《踹渣夫!嫁首长!八零辣媳轰动大院》 第一章 她不忍了 “这都几点了,太阳都晒屁股了,还不起来做饭,你比大队那猪都懒!” “奶,我妈这几天身体不舒服,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睡?等她死了,有的是时间让她睡,赶紧滚起来做饭!” 顾春梅是被一阵叫骂声吵醒的。 此时她坐在西屋冰冷的炕上,眼睛紧紧盯着墙上的挂历。 1979年6月3日。 她重生了,今年刚好38岁。 上辈子她伺候公婆,照顾三个孩子,呕心沥血一辈子也没落一句好。 晚年的顾春梅患了肺癌,无钱医治,最后惨死在家中。 她那丈夫倒是过得滋润。 带着弟媳妇一家去随军,住家属楼,吃香喝辣,穿体面的衣服。 把爹娘和孩子丢在乡下让她养。 顾春梅一边要干活挣工分,一边还要给患脑血栓的公公买药看病,小女儿又要读书考学。 生活的苦闷和挫折压得她喘不过气。 上个月她就觉得头重脚轻,干活乏力。 熬到昨夜,突发暴病,一命呜呼了。 好在老天给她一次重活的机会。 这一世,她要把属于自己的东西讨回来。 顺便让渣夫和极品婆婆付出代价。 “呯!” 顾春梅刚把鞋穿上,柳老太太就一脚踹开房门,骂骂咧咧地闯进来。 脸上的横肉乱颤,一双三角眼似要冒出火来,“谁家儿媳妇像你似的,一觉睡到日晒三竿,饭也不做,工也不上,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奶......”柳兴发跟着跑进来,拽着老太太的袖子,生怕奶奶刁难他妈。 顾春梅一看到大儿子那张年轻的脸庞,心里就纠痛的厉害。 在家里这孩子最孝顺,也对她最好。 因为爹不疼、奶不爱,加上性格内向,不善言辞,没有工作,他打了一辈子光棍。 “兴发,到妈身后来。”顾春梅站起身,朝儿子招招手。 “妈,你好点了吗?”柳兴发走上前,一脸急切。 顾春梅抿嘴笑笑,“妈没事。” 为了照看她,兴发都没去上工。 柳老太太见儿媳妇对她爱答不理,感觉一拳头打在棉花上,当即火了。 “老大媳妇,我让你去做饭,你听不懂人话吗?” 顾春梅眉头一皱,“长了张破嘴是怕过期吗,这么急着用?挺大岁数有手有脚,少吃一顿是能把自己饿死,还是老到连饭都不会做了?啥都指望我,我是你家下人,还是你家老妈子?我该你的欠你的?” 柳老太太明显一愣,讷讷地看着顾春梅,瞪圆了眼珠子。 这个窝囊废竟然敢顶嘴。 回过神来,柳老太太恼羞成怒,伸手就挠了上来,“小浪蹄子,你偷懒还有理了,我今天就替一鸣收拾收拾你!” “啪!” 不等老太婆冲过来,一记响亮的耳光就落在她脸上。 如此骇然的一幕惊得柳兴发怔在原地。 妈打奶奶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洗脸盆子扎猛子,不知深浅的东西,你儿子天天搂着老二媳妇钻被窝,吃香的,喝辣的,你装眼瞎看不见,还把我当成软柿子搓扁揉圆了可劲欺负,你算是哪根葱?” “一鸣一走就是十几年,信也不写,钱也不寄,月底你还把大队分的粮食打包给他送去。” “这些年我省吃俭用、靠喝米汤活着,没有我跟兴发和兴国挣工分,你和爸早都饿死了,你有什么脸跟我叫唤?” 面对顾春梅咬牙切齿的狠厉劲,柳老太太涨红了老脸。 这死女人今天抽什么风? 往常她一个眼神,老大媳妇就得抖三抖。 恰在这时,东屋传来一阵呵斥声,“大清早的吵什么吵?老婆子,是不是春梅又惹你生气了,打她两巴掌就好了,惯得臭毛病!” 片刻后,柳老爷子拄着拐棍,慢腾腾地走进来。 见婆媳二人剑拔弩张的样子,柳老爷子黑着脸、指着顾春梅的鼻子尖骂道:“反天了你,都敢跟你婆婆翻蹄亮掌了,信不信老子把你轰出去?” “啪!” 顾春梅一耳光就拍在公公脸上,又狠狠踹了他一脚。 “哎哟!” “扑腾!” 柳老头一个不稳,踉踉跄跄地跌在地上,老脸比吞了苍蝇还难看。 “老大媳妇,你疯了吧!”柳老太太赶紧去搀扶老伴。 顾春梅抱着胳膊,“嫁汉嫁汉,穿衣吃饭,柳一鸣抛妻弃子,领着二房一家作威作福,不顾我们的死活,我凭什么要伺候你们两个老不死的?” 每个月给公公抓药就得花十多块钱。 付不起医药费,她就上山自己挖药材。 被蚊虫叮咬,被熊瞎子撵,被狼追,甚至摔断腿,公公连一句感谢的话都没说过。 总觉得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听好了,从今天开始,我没义务赡养你们,能活就活,活不起就趁早死去,再敢跟我五马长枪、呜嗷喊叫的,我就把你们两个老东西沉井里去,你看我敢不敢!” 顾春梅面色冷清,周身气势凌人,全然不像之前那个任人欺凌的草包。 柳老太太心里怄着一股火,气得嘴唇都在颤抖,“你个小贱种,我要去军区找一鸣,让他跟你离婚!” “呵!”顾春梅嗤笑一声,抬起眼皮,“你儿子在部队享清福,我在家里遭洋罪,这破日子我早过够了。不是想离婚吗,行啊,他不休我,我还要休他呢。但是......” 顾春梅凑到老太太面前,一字一顿道:“我要让你儿子和郭彩霞付出惨重代价!” “你、你想干啥?”柳老太太一脸惊恐,“一鸣马上要升正团了,你如果敢去军区闹,我豁出这条老命也不会让你好过。” 顾春梅闻言,反手一巴掌掴在老太太脸上,“一张烂嘴属火炉子的,就是欠扇。兴发,把他们拖进仓房去,锁起来!” 她重生回来,有太多事情要做,没工夫跟两个老东西扯闲篇。 “妈,这、这不好吧!”柳兴发挠挠头发,一脸为难。 顾春梅横了他一眼,“让你关你就关,我说话不好使了?” 从前她只要犯一点错,公婆就把她锁在仓房里,不给饭吃。 柳兴发犹豫片刻,上前一手提起一个,直接丢进后院的仓房里了。 “顾春梅,你个骚狐狸,你不得好死,你缺大德了!” “顾春梅,你给我等着,等我儿子回来,我让他整死你,整死你!” 老太太放声谩骂。 顾春梅装听不见。 她拢了拢头发,想着做点饭吃。 明天,她就去城里找柳一鸣算账。 这口恶气她一刻也忍不了了。 谁料刚推门走出去,迎面却碰见了小女儿柳兴艳。 第二章 白眼狼女儿 顾春梅脚步一顿,看着眼前年轻靓丽、全身都散发着青春气息的女儿,脸色逐渐阴沉下去。 前世她把女儿养残了,这白眼狼跟爷爷奶奶一条心。 却把她当成血包可劲吸血。 兴艳今年18岁,考了两次大学也没考上。 虽然学校不收学费,但吃喝用度和买书买本都要花钱。 算上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逼得顾春梅恨不得去卖血供女儿念书。 后期柳兴艳又考了两次,还是没考上。 麻袋片上绣花花,她就不是那块料。 晚年时期顾春梅重病在床,兴艳嫌她脏,看都不看她一眼。 重活一世,她决定不要这个女儿了。 “妈,给我钱买材料!”柳兴艳伸手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顾春梅笑了,“要多少?” “5块钱就行。”柳兴艳撇撇嘴。 “找你爸要去吧!”顾春梅拨开她,径直往前走。 她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脸白得像纸一样,兴艳也没关心她半句。 反倒是要钱要得理所当然。 柳兴艳见妈是这种态度,微微一愣。 妈今天咋的了,怎么一看到她就吊着一张脸? “妈,你这话是啥意思,我都十多年没见到我爸了,他怎么可能给我钱花?”兴艳拽住老娘,扯着嗓子喊道。 顾春梅一把拍开她的手,拧紧眉头,“你爸现在可是副团长,一个月的津贴都够咱家吃好几年的了,难道还供不起一个学生?他只管生,不管养,那咋能行?” 兴艳听后,满头雾水,“妈,你今天咋的了?” 总感觉哪里不对。 顾春梅冷笑,“你不是喜欢孝顺你爷你奶吗,找他们要钱去呗!” “妈,我爷我奶都那么大岁数了,手里怎么可能有钱?”兴艳涨红了脸。 “没钱就管我要,我该你的?考了两次都考不上,趁早退学种地去吧,供你念书,我都不如养两头猪,年底还能杀肉吃呢。” 顾春梅直接开怼,什么母女情分,不存在的。 尤其是想到前世的种种,她心里只有无尽的愤懑和怒火。 上辈子兴艳嫁到外村去了,逢年过节回来,从来都是两手空空。 吃饱喝足后,临走还得拿点什么。 鸡蛋、鸭蛋和粮食,顾春梅自己都舍不得吃,全被这白眼狼搜刮走了。 柳兴艳怒目圆瞪,“妈,你咋这么说话啊,等我考上大学、将来有出息了,你不也跟着沾光吗,眼下我是考不上,但你不能否定我所有的努力啊!” “呵呵!”顾春梅勾起唇角,“这话说的,真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顶个屁蹦的脑袋,你努力一辈子也不可能考上!” “妈......”兴艳不可思议。 “柳兴艳,你且听好,从今个儿开始,我不供你念书了,你也别想从我手里再要到一分钱。还有,以后衣服自己洗,饭自己做,家务活也跟着干,我不是你家丫鬟,别啥事都指望我!” 顾春梅表情严厉,语气很硬,不像是开玩笑。 柳兴艳快要抓狂了,使劲跺脚,“妈,你到底抽什么风啊,我平时要看书背题,还要去学校上课,哪有时间做家务啊?” 别的家长都盼着自家孩子有出息。 妈可倒好,莫名其妙就跟她翻脸了。 顾春梅冷冷扫了她一眼,“没时间就退学,破铁皮做镜片,你是那块料吗?谁对你好你就找谁去,别碍我的眼!” 柳兴艳紧紧咬着嘴唇,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 死女人,你给我等着。 等我以后找到好工作,这个破家她再也不回来了。 “爷爷,奶奶!”兴艳哭哭咧咧地跑进屋子告状去了。 没找到二老,她抓住柳兴发问,“大哥,爷奶呢?” “被妈关到仓房去了。” “什么?妈也太过分了,不行,我要给爸写信,咱妈疯了!” 真是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 柳兴发看了妹妹一眼,“妈没做错什么,要不是爷奶常年欺负她,折磨她,妈也不会这么做!” “大哥,你脑袋被门夹了吧,妈是咱们柳家的儿媳妇,伺候公婆,照顾孩子,下地干活,那不是她应该的吗,怎么就欺负她了?”兴艳近乎咆哮。 柳兴发向来嘴笨,挠挠脸,憋了半天也说不出话。 顾春梅正好进屋,听到这番逆天的言论,冷声质问兴艳,“那你爸还是一家之主呢,这些年他为家里做过什么?” “我爸是军人,有正事要做,他将来是要当师长、当军长的,哪能被家里这些鸡毛蒜皮的事绊住脚?”兴艳翻了个大白眼。 顾春梅一听,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你爸天天搂着你二婶钻被窝,帮她养崽子,这就叫正事儿?部队有你爹这样的军人,真给军区丢脸。” 前世渣夫顾及颜面,以她没伺候好公婆为由,让顾春梅主动提出离婚。 一分钱赔偿都没有。 离婚后她还要继续赡养二老,照顾孩子。 哪怕得了癌症,还要下地干活。 家里除了兴发和兴国外,没人念她的好。 兴艳捂着脸,尖叫起来,“妈,你、你竟然打我,我没有你这个妈,呜呜呜!” “没有正好,省心了。”顾春梅一脸轻松。 兴艳红着脸冲出门去,来到仓房前找爷奶诉委屈。 院门外,大队长吴老蔫捏着烟袋锅敲敲门,“一鸣媳妇,家里出啥事了,是不是吵架了?” 他是鲶鱼沟的村长,也是生产队队长。 这些年他对老柳家颇为照顾。 不止是因为柳家出了个军人,而是一鸣媳妇太过软弱。 干活被村民欺负,回家还要看公婆的脸色。 明明是军嫂,可以去部队享清福。 可柳一鸣偏偏把弟媳妇一家带到军区去了。 一走就是十几年,对家中妻儿老小不闻不问。 顾春梅推开院门走出来,“吴叔,您来了,快屋里坐!” “不了不了。”吴老蔫抻着脖子往院里看,“家里没出啥事吧?” 顾春梅抿嘴笑笑,“没事,几只老鼠把酱油坛子打翻了。” 她对老吴头印象很好。 前世要不是吴叔帮她,她早都被公公婆婆磋磨死了。 吴老蔫‘哦’了一声,半信半疑地点点头,“没事就好,地里还有活,我先忙去了。” “吴叔,您等一下,我正好有个事想跟您说。” 第三章 吃顿好的 吴老蔫诧异,“啥事?” 老顾活着时就是他的好友。 临终前嘱托他帮忙照看好女儿。 这丫头性子蔫,脾气软,天天就知道闷头干活。 摊上柳家那公公婆婆,也真够她受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吴叔,我打算去省城军区一趟,找孩子他爹,您得给我开一封介绍信。” “这咋突然想去找一鸣了呢?”吴老蔫好奇。 难道日子真过不下去了? 顾春梅叹息一声,“孩子爹一走就是十几年,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吃苦受罪,自打他参军后,就没往家里寄过一张粮票、一分钱。兴艳要念书,我公公要看病买药,光靠挣那几个工分我真是供不起他们了。” “况且兴发今年20,兴国也19了,眼看着要成家娶媳妇,家里房屋一间地无一垄的,吃饭都成问题,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啊?” “柳一鸣做为一家之主,甭管再忙再难,也得先顾家吧。他可倒好,领着弟媳妇在军区逍遥快活,十几年也不说回来看一眼,这日子还怎么过?” 她也真是佩服前世的自己。 居然能忍受这么多年。 泥人尚且有三分土性呢。 她却忍气吞声、逆来顺受一辈子。 吴老蔫听到这里,长长叹了口气,“孩子爹确实不像话,村里人还把他当英雄呢,我呸,他算什么英雄?媳妇孩子都快饿死了,他却光顾着自己享受。春梅,老蔫叔支持你去部队找他,我陪你去都成!” 有了这句话,顾春梅就放心了。 “吴爷爷!”柳兴艳急匆匆地跑过来,抓住吴老蔫的胳膊,“我妈把我爷奶关起来了,她这是虐待老人,是破坏社会主义团结,你马上报公安把她抓起来!” 吴老蔫闻言,瞟了顾春梅一眼,在心里琢磨片刻。 春梅这是跟公婆彻底撕破脸了。 不然也不会去部队寻夫。 那两个老东西在村里人缘本来就差。 人嫌狗憎。 也就春梅能不声不响地伺候他们这么多年。 “嚷嚷啥?”吴老蔫甩开兴艳,冷着脸,“凡事先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你娘为啥把他们关起来,自己心里没数吗?” 兴艳表情一滞,“你的意思是不管呗?” “家务事,我管得着吗?” 吴老蔫冷哼一声,看向顾春梅,“我这就去大队开介绍信,晚点你来拿。” “谢谢吴叔了。”顾春梅笑着点点头。 柳兴艳心里郁闷极了,可一听到‘介绍信’三个字,她赶忙追问,“妈,你开介绍信干啥?” 不会是去省城找她爸吧,她也想去。 顾春梅理都没理她,回屋从抽屉底层翻出两张肉票,然后径直出门去了。 回来后她提了二斤鸡蛋和一条猪五花肉,招呼兴发烧火做饭。 她活了两辈子也没这样奢侈过。 平时家里的鸡蛋都是留给公婆的。 过年过节蒸一碗鸡蛋糕,她如果表现好,兴许才能分上一小勺。 猪五花直接做了红烧肉,肉块软糯香甜,汤汁粘稠反光。 二斤鸡蛋全部打在盆里,撒上葱花,蒸了满满一盆。 又把家里仅剩的半斤小米熬成粥,一顿饭就做好了。 柳兴国下工回来,刚走进院子,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肉香味。 他用力吸了吸鼻子,一度以为自己闻错了。 “老二回来了,快洗手吃饭吧。”顾春梅迎出来。 兴国长得黑瘦黑瘦的,个子很高,五官俊秀,模样端正,随他那死爸了。 前世顾春梅疏于对他的管教,让兴国犯下弥天大错。 跟人起冲突打瞎对方一只眼睛,蹲了二十年监狱。 出来后整个人都废了,终身未娶。 两个儿子都打了光棍。 柳兴国一边洗手,一边往厨房瞄,“妈,今天做啥好吃的了,真香啊。对了,你身体好点了吗,还难受不?” 看看,这就是区别。 兴艳回家第一件事就是伸手要钱,从不关心她的死活。 “好多了,不难受了。”顾春梅笑容温婉。 兴国进屋一看,惊愕道:“嗬!红烧肉啊,妈,今天家里遇到啥喜事了?” 老妈过日子向来精打细算,逢年过节也舍不得割块肉回来,今天是怎么了? “吃肉还堵不住你的嘴。”柳兴发端着碗筷走进来,在弟弟耳边轻声嘟囔两句。 兴国听后,力挺老妈,“妈做得对,爷奶从不把咱妈当人看,一有好吃的就把兴艳叫到东屋偷摸吃,我早都看他们不顺眼了。” 顾春梅给两个儿子一人夹了一块肉,“明天我打算去省城军区一趟,老大陪我一块去。” “妈,我也想去。”兴国肉都不吃了,立马站起身。 十几年了,他对爸的印象还停留在照片中。 这次见到,他一定要当面质问柳一鸣。 凭啥领着二婶和柳小川去随军,把他们扔在乡下吃苦受罪? 顾春梅正色道:“你留下来看家,妈和你哥去去就回!” 她走了,那两个老东西指不定怎么作妖呢。 得有个人看着才行。 兴国闷闷地坐下去,盯着碗里的红烧肉,突然说道:“妈,跟他离婚,以后我和大哥给你养老!” 离开这个破家,没有那两个老吸血鬼和小白眼狼磋磨他妈,他们只会过得更好。 顾春梅点点头,“离婚可以,但妈不能主动提出来。” 不然性质就变了。 “行。”兴国轻轻颔首,看向大哥,“大哥照顾好妈,爸要是敢跟咱妈呜呜渣渣的,你就削他!” 柳兴发哭笑不得,“不用你说,哥心里有数。” 三人把鸡蛋糕和红烧肉都吃了,就连小米粥都喝得干干净净。 柳兴艳馋得直流哈喇子。 本想夹两块肉吃,却被老娘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这日子是不想过了,败家娘们儿,我们老柳家上辈子到底做了什么孽啊,娶了这么个败家媳妇!” 老太太听完孙女的讲述,气得直拍大腿。 老爷子也气够呛,“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她呢,明知道我是病人,也不说给我端碗肉来,她是成心气我呢。” 一鸣啊一鸣,你快点回来吧。 看看你媳妇把我们都欺负成啥样了。 顾春梅吃饱喝足后,美美地睡了一觉。 次日一早,她领着老大坐上村里的牛车,直奔县城去了。 第四章 长舌妇 鲶鱼沟距离省城有二百多公里,中途要在江临县倒车,坐大客车前往。 这也是顾春梅跟丈夫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去省城。 她跟兴发换上了最脏、最破的衣服,鞋也漏脚趾头了。 大队的刘会计赶着牛车往前走。 除了顾春梅母子外,牛车上还有几个去县城办事的村民。 “春梅啊,我听吴队长说,你想去部队找你男人,你们两口子都十几年不见了,感情早都没了,你还找他干啥?” 黄大喇叭开口了,阴阳怪气的。 村里就属她嘴碎,舌头长,最爱讲究别人家的事。 见顾春梅不言语,黄大喇叭接着说,“你要是硬气点,当初你男人能把郭彩霞带到部队去?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到自己男人,晚喽。上花轿才想起扎耳朵眼,你早干啥去了?” 柳兴发一听,猛地看向黄大喇叭。 正要发火,顾春梅拦住她,淡淡道:“一个在脑袋里养鱼的人,跟她计较什么?” 此话一出,牛车上的人全笑了。 脑袋里养鱼,说明全是水。 真没看出来,一鸣媳妇平时老实巴交、不声不响的,骂起人来居然这么厉害。 都不带脏字的。 黄大喇叭听了,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春梅,你搁这骂谁呢,我说错了吗?你男人领着弟媳妇一家在军区住楼房、享清福,你却在乡下吃糠咽菜,伺候公婆,拉扯三个孩子,你不活该吗你。乌龟照镜子,你一脸王八相,跟我装什么装?穿得破破烂烂,像要饭的,你家一鸣能看上你?” 前世就是这样,因为性子太软,谁都能损她两句。 然而,如今的顾春梅可没那么好惹了。 她把手里的破兜子塞给兴发,转身一把就薅住黄大喇叭的头发,厉声骂道:“见过拉在厕所里的,没见过拉在嘴里的,你这脑袋和屁股是装反了吗,一说话就满嘴喷粪!” “我去不去省城找男人,跟你有什么关系?柳一鸣是我丈夫,只要我们还没离婚,他就有责任、有义务养我们。” “倒是你,家里老爷们不务正业,整天出去跑骚,饿得你那崽子总来我家偷粮吃,你哪来的脸对我指指点点?” 见到眼前这幕,所有人都懵住了。 瞧一鸣媳妇那泼辣劲,好像要把黄大喇叭生吞活剥一般,样子十分骇人。 其他两个小媳妇本想给大喇叭帮腔。 可一看她这气势,都纷纷侧过头去,不敢插话了。 “顾春梅,你、你松手。” 黄大喇叭疼得龇牙咧嘴,感觉头皮都快被扯下来了,“刘会计,你赶紧管管她,顾春梅一言不合就打人,简直无法无天了。” 刘会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谁让你嘴欠,兴发他妈进城寻夫,跟你有啥关系?” “我、我是跟她闹着玩的,这说说话咋还急眼了呢。”黄大喇叭尽量找补。 顾春梅松开她,冷哼一声,“猪屁股上插鸡毛,你算什么鸟?宝根娘,你记着,以后要是还敢扯老婆舌,我就把你那张烂嘴撕开!” 黄大喇叭:“......” 这人啥时候变得这么邪乎了? 玩笑都开不起了。 江临县面积不算大,人口却不少。 改革开放的春风吹过来,一些小商小贩已经开始做生意了。 虽不敢摆在明面上,大多是走街串巷小声吆喝,但一天下来也能挣不少钱。 当然了,前些年的黑市还存在。 每每到了晚上,小学后面的那条街就人满为患,热闹极了。 顾春梅前世没做过买卖,可她毕竟活了两辈子。 见证了小县城从贫穷落后到繁荣昌盛的整个过程。 想发家致富不难,但要有本钱。 突然,一阵汽车的鸣笛声传了过来。 “滴滴!滴滴!” “让开,快让开,刹车失灵了!” 顾春梅扭头望去,就见一辆军用吉普车朝他们这边疾驰而来。 司机从车内探出头来,大声驱赶人群。 刘会计见状,吓得脸都白了,赶紧用鞭子抽打老牛,“快走快走,架!” 老牛不紧不慢地往前挪了两步。 吉普车速度很快,不等牛车躲过去,就听‘哐啷’一声巨响。 牛车被撞翻了。 车上的人滚落一地,哀嚎声此起彼伏。 “哎呀,你是怎么开车的,把人撞死算了!” 黄大喇叭啥事都没有,却扯着嗓子嗷嗷叫唤。 就是想讹人点钱。 其他人也没大碍,多数是蹭破皮了,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 但顾春梅可就惨了。 她刚才坐在牛车的边缘,出事时正好跟吉普车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要不是兴发眼疾手快抱住她,她脑袋就开瓢了。 “妈,你没事吧?”柳兴发急忙上前搀扶。 “嘶!”顾春梅刚站起身,脚脖子就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撸起裤腿一看,脚踝处鲜血淋漓,方才被牛车砸到了。 刘会计也慌了,问大伙儿,“有没有磕到碰到的?” “刘会计,我不行了,赶紧送我去卫生所,哎哟!” 黄大喇叭坐在地上,用力拍打双腿。 吉普车上下来两个穿军装的人。 走在前面的是司机,年纪不大,许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一张脸吓得惨白。 另一名男子约莫四十岁左右。 他身姿挺拔,面容刚毅,气质不俗,看样子应该是个军官。 见一位女同志脚腕上全是血,夏长海快步迎上去,“同志,对不起,刚才刹车失灵了,我马上送你去卫生所。” 顾春梅疼得直冒冷汗,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长官,我也受伤了,今天不给十块钱,你们休想走。”黄大蜡烛坐在地上不起来。 “同志,看病要紧,咱们先去卫生所检查一下。”夏长海说着,吩咐司机小军去把人扶起来。 县城没有医院,只有两家卫生站,医疗条件有限。 但治个头疼脑热或包扎一下伤口还是可以的。 刘会计一眼就看出黄大喇叭想讹人,便训了她一句,“活不起了?连军人都敢讹?赶紧滚起来,别撒泼犯浑!” 黄大喇叭抿抿嘴,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看,便悻悻地爬起身,嘴里咕哝几句难听的话。 到了卫生所,大夫帮顾春梅检查了一下。 好在没伤到骨头,包一下吃点药就没事了。 夏长海心里很是愧疚,狠狠批评了周小军一通。 做为他的司机兼警卫员,上车前应该仔细检查车辆,排除故障。 哪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今天如果把老乡撞死了,他如何跟上头交代? 柳兴发心疼坏了,扶着老妈走出卫生所。 真是屋漏偏遭连夜雨。 还没见到渣爹呢,中途就出事故了。 “同志,你等一下!”夏长海追了出来。 第五章 勇闯军区 顾春梅回过头,“首长,还有事吗?” 她刚才听那个小司机就是这么称呼他的,便也跟着叫上了。 夏长海从衣兜里摸出三张大团结递过去,“同志,今天真的很抱歉,这钱你拿着,伤筋动骨一百天,回头买点吃的好好补补。” 瞧他们娘俩的衣物和打扮,家里日子应该不好过。 脚受伤了,就没法下地干活了,这对本就不富裕的家无疑是雪上加霜。 顾春梅收下钱,“谢谢首长。” 一张大团结是10块钱,三张便是30元。 这次从家出来,她身上没带多少钱。 抛去往返的路费和吃喝住宿,几乎不剩什么了。 见顾春梅背着包袱,夏长海又问,“同志是要出远门吗?” “是,我去省城。” 一旁的周小军听后,眼睛一亮,“那巧了,我跟夏首长也要去省城,不如捎你们一段吧!” 他撞了人,心里很自责,总想着补偿一下他们。 顾春梅想了想说,“我们坐客车去就行,不麻烦你们了。” “没事。”夏长海回了她一句,淡淡道:“刚好顺路,修完车咱们就出发。” 柳兴发乐得合不拢嘴,真是因祸得福了。 他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吉普车呢。 盛情难却,顾春梅也不好再拒绝。 车修好后,她一瘸一拐爬了上去。 夏长海坐在副驾,闭目养神。 他话很少,周身气势很冷,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毕竟是上过战场、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军人。 倒是周小军话很多。 他询问了顾春梅母子前往省城的目的。 还把车上的槽子糕分给他们吃,热情极了。 当顾春梅提到自己丈夫跟弟媳妇勾搭成奸、抛弃家庭的事情后,夏长海缓缓睁开眸子。 “你男人叫柳一鸣?”夏长海问道。 “是的。”顾春梅应了一声,试探着问,“夏首长认识他?” “嗯。”夏长海颔首。 何止是认识,在军区时,他几乎天天都能见到柳副团长。 不过据他所知,柳副团身边有一位妻子啊。 已经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了。 难道他是在蒙骗所有人,眼前这位乡下来的村妇才是他的正牌妻子? 周小军听得云里雾里,“顾同志,这不对吧,柳副团的媳妇姓郭,你突然去部队找他,这......” “别说了,好好开车!”夏长海蹙紧眉头,脸色愈发冷清。 队伍中能有柳一鸣这种抛妻弃子的人,简直是军区的耻辱。 军婚岂能儿戏? 这已经严重违反部队纪律了。 到达省城后天已经黑透了。 夏长海帮顾春梅母子找了一家招待所,付了房费便离开了。 与此同时,军区家属楼。 柳一鸣正在给侄子柳小川过生日。 郭彩霞准备了一大桌子菜,还拿出一瓶茅台酒,亲手做了生日蛋糕,气氛很温馨。 “小川,还不快谢谢你爸,这桌饭菜都是你爸张罗的。”郭彩霞笑眼弯弯。 明明跟顾春梅同岁,她却养得白白胖胖,身上的布拉吉裙子也很高级。 柳小川龇着牙笑,“爸,你能不能给我换个工作啊,我不想在罐头厂上班了。” 柳一鸣端起酒杯呷了一口,板着脸道:“不想干也得干,现在没那么多指标,有份工作都不错了。” 眼下彩霞在供销社卖货,小川在罐头厂上班,二人的工作都是他帮忙安排的。 他每个月能领90块钱津贴,算上彩霞和小川的工资,日子过得有滋有味。 全然不知乡下的妻儿和爹娘已经快饿死了。 郭彩霞见男人脸色不太好,急忙劝儿子,“小川,你爸过几天就要升正团长了,到时安排工作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今天你跟你爸好好喝点,妈再去炒两个菜!” “好咧。”柳小川喜笑颜开。 有个当军官的爸爸就是好,干啥都方便。 是夜,郭彩霞拿着厚厚一摞书信悄悄下楼,找个没人的地方烧掉了。 这些信几乎都是从老家寄来的。 兴艳写的最多,也有大嫂和公公婆婆寄来的信。 郭彩霞为了能让一鸣彻底忘记家里那头,便偷偷拦截了书信。 前几年一鸣还想着往村里邮点粮食,全被郭彩霞拦下了。 还说家里有兴发和兴国干活,日子过得比他们都好,根本不愁吃喝。 时间久了,柳一鸣便也习惯了。 次日一早,顾春梅领着儿子出现在军区大门外。 站岗的哨兵见他们长得面生,探头探脑的,便上前询问,“这位同志,你找谁?” “我找柳一鸣,我是他媳妇。”顾春梅回道。 哨兵怔了怔神,一脸异样地看着她,“同志,你确定你是柳副团的妻子?” 瞧这破衣烂衫、满脸脏污的模样,也配不上堂堂柳副团长啊。 再说了,人家柳副团早在十几年前就把媳妇接到军区了。 顾春梅也不废话,直接拿出结婚证和介绍信,“劳烦带我去见他。” 哨兵一看到结婚证,顿时愣住了。 这简直是惊天大瓜啊。 “同志,你等一下。”哨兵回到岗亭,打了一通电话。 片刻后,一名五十岁上下的男人走出来。 他是军区正团长,姓黄。 把顾春梅母子带到营区的办公室后,便开始着重了解情况。 “同志,你是不是搞错了,柳副团明明有妻子了,叫郭彩霞,这事儿整个军区的人都知道啊!”黄团长倒了杯水端过来。 他刚才已经让人去通知柳一鸣了,顺便再把虞副师长叫来。 此事影响恶劣,他一个团长不好做主。 顾春梅正色道:“团长,郭彩霞是柳一鸣的弟媳妇,根本没有夫妻之名,当年柳家老二出了车祸,郭彩霞便像狗皮膏药一样黏着我男人,明明随军名额是我的,却被她抢去了。我公公婆婆也有意偏袒二房,留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乡下吃苦受罪。” “如果日子好过,我也不会来打扰他们的生活,可眼下家中已经断粮了,我还要供女儿念书,给公爹买药,日子实在太苦了。今天我必须当面问问柳一鸣,这一家老小他到底管不管!” 黄团长听到这里,简直是天雷勾地火。 尤其看到母子二人的穿着后,心里更是不好受。 这柳副团长简直是禽兽不如啊。 恰在这时,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顾春梅抬头看去,正是她那十几年未见的丈夫--柳一鸣。 第六章 骑虎难下 见到顾春梅的瞬间,柳一鸣明显一愣,表情复杂极了。 十几年没见,柳一鸣几乎没怎么变,身材发福了,脸上也多了不少肉。 再看他的糟糠妻,满身脏污,面色蜡黄。 一双破布鞋露着脚趾头,离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怪味儿。 这样一对比,让黄团长心里很是愤懑,直接质问柳一鸣,“柳副团,你认得她吗?” 此事一旦落实,他一定要让柳副团吃不了兜着走。 柳一鸣回过神来,干笑一声,“当......当然认得。春梅,你怎么来了,来之前也不说跟我打声招呼。” 说完,他看向一旁的柳兴发,试探着问,“这是谁家娃娃,看着怪眼熟的。” 顾春梅:“......” 合着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认识了。 乐不思蜀到这种程度,顾春梅只想拿刀活剐了他。 柳兴发紧紧攥着拳头,破口大骂,“你简直是畜生不如,连自己儿子都不认得,倒是把别人家崽子养得又肥又壮,你不配当我爸!” 此话一出,黄团长皱紧眉头,猛地看向柳一鸣,“柳副团,你是怎么当父亲的,连自己亲骨肉都不认得?” “我......我只是离家太久了,刚参军那年,兴发才4岁,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柳一鸣脸颊发烫,磕磕巴巴地解释。 话落,他还假惺惺地想摸摸兴发。 却被儿子‘啪’地一声拍开手,“别碰我,你比粪坑里的蛆都恶心!” 他从小到大都渴望得到父亲的关爱。 曾经也畅想过,有一天爸回村子了,一定会夸赞他和老二懂事。 然后给他们买好吃的、买新衣服。 甚至再盖两间大房子。 如今看来,是他想多了。 顾春梅盯着渣夫看了片刻,一瘸一拐地走上前。 柳一鸣扯了扯嘴角,“春梅,你跟老大还没吃饭吧,咱回家,我让彩霞给你们炖肉吃。” 家丑不可外扬。 这种事最好在私下里解决。 万一闹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他升正团长的事情就泡汤了。 而且听说夏军长来到军区视察工作。 此事一旦被他知道,别说升正团了,他不被记大过都算烧高香了。 顾春梅勾唇冷笑,眯起眸子,扬手就扇了他一耳光。 “啪!” 这一巴掌她几乎用了吃奶的力气。 打得柳一鸣偏过头去,牙齿都松动了。 “春梅,你、你......” “啪啪!” 顾春梅反手又是两耳光。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里来回飘荡。 “怎么回事儿?”门外走进来一名魁梧的军人。 扫了顾春梅一眼后,最后将目光落在黄团长身上,“这里是军区,岂容散杂人等过来胡闹?” 一看到虞副师长,柳一鸣长长松了口气。 这些年老虞没少喝他酒、抽他烟。 逢年过节他也经常给老虞妻子和孩子送东西。 但凡他违反纪律或受到处罚了,老虞都会想办法帮他摆平。 黄团长喟叹一口气,把顾春梅的遭遇大致讲了一遍。 虞副师长闻言,摆了摆手,“造谣,纯粹是造谣,小柳的媳妇叫郭彩霞,孩子叫柳小川,军属大院的人谁不知道?” 说完看向顾春梅,“这位同志,你知道诬陷军人是什么罪吗?就算想跟一鸣攀扯关系,至少也打扮打扮自己、换身干净衣服吧!” “人家堂堂军区副团长,怎会看上你这种乡下村妇?那个成语咋说来着,齐大非偶,你跟一鸣压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差距太大了。这是你儿子吧,赶紧扶着你母亲回家去吧,军区重地,以后别再来了!” 柳一鸣暗自窃喜,真是背靠大树好乘凉啊。 黄团长听完这番话,简直是震碎三观,忙替母子说话,“虞副师长,这事不能过早下定论啊,我建议仔细调查一下,军婚关系到部队的颜面,如果连这种事都能随便敷衍,那与骗婚有什么区别?我们军人在百姓心中的形象,又如何树立起来呢?” 虞副师长听到这里,表情难看至极,“黄团长,这种事你最好少掺和,不服可以把教导员叫来,问问他这事谁对谁错。” “行啊!”顾春梅淡淡一笑,“叫来,最好都叫来,尤其是郭彩霞和她那崽子,他们今天必须到场。” 今天她不掀翻整个军区,她就算白重生。 虞副师长有点上头,加重了语气,“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去个人,把柳副团的媳妇和孩子叫来。” “虞副师,不、不行啊。”柳一鸣瞬间慌了,吓得满头是汗。 老虞不了解情况。 以为彩霞就是他正牌妻子呢。 此事他瞒过了所有人。 就想着过几年跟春梅把婚离了,然后偷偷跟彩霞领证。 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不声不响地把事办了才是上上策。 “怎么不行?”虞副师挑了挑眉,在小柳脸上看出一丝异样。 难道郭彩霞真不是他媳妇? 那更要把人叫过来,当面问清楚了。 柳一鸣吓得双腿打颤,汗水把军装都洇透了。 小兵腿脚迅速,不出半个小时就把郭彩霞母子带来了。 见到顾春梅的一瞬,郭彩霞整个人都惊住了。 她艰难地叫道:“大、大......” ‘嫂’字却没说出口。 倒是柳小川叫了一声,“大伯母!” 顾春梅瞥向郭彩霞,这狐狸精今天穿得很精致。 烫了一头波浪卷,碎花的确良衬衫掖在裤腰里,一条黑色灯芯绒裤子紧致有型,配一双棕色半高跟鞋,全然是官太太的打扮。 柳小川个子不高,已经开始横向长膘了,跟又瘦又高、一脸菜色的柳兴发形成鲜明对比。 顾春梅见人到齐了,也没废话,直接把结婚证和介绍信拿出来,往桌子上一拍。 冰冷的目光盯着郭彩霞不放,“弟媳妇,十几年不见,一声大嫂都叫不出口了?还是说,你现在生活太安逸了,全然忘了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 虞副师长表情一滞,忙拿起结婚证看了两眼。 这证件上有公社盖的钢印。 介绍信上也有鲶鱼沟生产大队的红印,不会有假。 郭彩霞脸色青红交错,憋半天也放不出屁来。 柳一鸣更是骑虎难下,近乎哀求道:“春梅,你有啥委屈咱回去说好不好?” “不行!”虞副师长声色俱厉,语气不容置喙,“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 柳一鸣:“......” 第七章 绝不手软 老虞今天有点反常啊。 这种时候就不要跟着添乱了好吗。 “虞副师长,这里面有诸多误会,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柳一鸣一边说着,一边把虞副师拽出去。 郭彩霞表情精彩极了,但还是挤出一丝笑容,“大嫂,你们啥时候到的,一晃这么多年不见,你一点都没变呢。” 这个死女人,从前那么软弱无能,被人欺负死了也不吭声。 到底是谁跟她的胆子来军区寻夫的? 顾春梅轻笑一声,不慌不忙道:“我一个土里土气的乡下老娘们儿,能有啥变化?倒是弟媳妇你,抢了我的随军名额,缠住我男人,住上了楼房,当了官太太,气质真是越来越好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呢。” 此话一出,黄团长的脸色更难看了。 这柳副团长在人前人模狗样的,实则是个抛妻弃子的陈世美。 能跟他成为同事和战友,简直是莫大的耻辱。 郭彩霞脸上挂不住,尴尬地侧过脸去。 柳小川心里很不爽,从来没人敢跟他妈这样说话。 当即火了,“大伯母,你说话注意点,我妈一没招你,二没惹你,你在这儿阴阳谁呢?” “柳小川,你把嘴夹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柳兴发上前一步,挡在老妈面前,厉声骂道:“耳朵一个大一个小,你可真是猪狗养的,自己亲爹死了,就缠着我爹叫爸爸,你脸皮咋那么厚呢?没有爸就让你妈找去,缠着我爹算怎么回事?” “你.....你放屁,你骂谁呢,骂谁呢?” 柳小川火冒三丈,像跳猴子似的,抡起拳头就朝柳兴发打去。 他打小就被宠坏了,妈疼爱他,爸护着他,上学时都没人敢招惹他。 这柳兴发算是什么玩意,敢在他面前耀武扬威。 然而,不等拳头砸过去,柳兴发一脚就揣崽他膝盖上。 胖得跟猪一样,走两步都要喘三喘的货,还学人家打架? 柳小川痛呼一声,‘扑腾’一下跪在地上,“柳兴发,你踏马敢打我?” 简直没天理了。 别看兴发长得瘦削,可他常年下地干活,身上全是劲。 打柳小川这种笨猪就像玩一样。 郭彩霞看不下去了,急忙上前搀扶儿子,佯装训他,“小川,不许没礼貌,他是你堂哥。” “呵呵!”柳兴发弯起嘴角,“我可没这种跟人抢爸的堂弟,二婶别瞎说,我嫌埋汰。” 顾春梅心里发笑,老大这嘴皮子还挺利索的。 来时的路上,她告诉老大,见到郭彩霞一家后,绝不能有好脸色。 该打就打,该骂就骂。 出了事她兜着。 门外,虞副师长甩开柳一鸣,皱着眉问,“到底怎么回事,你把话给我说清楚。” 正直夏军长视察工作期间,他如果有意偏袒小柳,被军长发现,一样会受处分。 所以这趟浑水他还是不淌的好。 柳一鸣深谙事情已经败露,瞒也瞒不住了,便把实情都交代了。 虞副师听后,怒声质问,“所以说,郭彩霞不是你媳妇,柳小川也不是你儿子?” “不、不是。”柳一鸣低下头,声若蚊蝇。 “那你当初把他们母子接到军区大院时,为何不直接坦白呢?还对外声称他们是你家属,在一起过了十几年,你这是骗婚你懂吗?” “虞副师,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没用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柳一鸣一脸恓惶,差点跪下求他了。 虞副师眉头拧成‘川’字形,后退一步,有意跟他保持距离,“最近军区正在抓典型呢,如果是别的事情,我或者能帮你想想办法,替你说几句好话,但这事儿不行。” 柳副团欺骗了所有人。 生活作风有问题,为人不检点,跟弟媳妇乱搞,影响极其恶劣。 他若有意袒护,那不是往火坑里跳吗。 为了这种破鞋烂袜子的事,耽误了自己大好前程,值得吗? 柳一鸣还想哀求两句,突然听见屋内传来一阵哀嚎声。 跑进去一看,就见春梅薅着彩霞的头发、正往她脸上招呼。 小川和兴发也扭打在一起,场面乱成了一锅粥。 本应该维持秩序的黄团长,却站在旁边看戏,劝都不劝一下。 郭彩霞被打得狼狈极了,盘好的头发被扯得乱糟糟的。 的确良衬衫从裤腰里拽出来,扣子崩掉了两个,露出雪白一片。 “弟媳妇,这滋味咋样,好受不?” 顾春梅边打边骂,下了死手,“我在村子里就是被人这么欺负的,没办法,我男人被你抢走了,没人护着我,我那遭瘟的公婆有跟没有一样。再看看你,穿得光鲜亮丽,养得白白净净,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享清福?三伏天卖出去的肉,你纯纯烂货一个!” “啊啊!大、大嫂,你先松手啊!” 郭彩霞疼得龇牙瞪眼,鼻血都流出来了。 柳一鸣见状,赶紧上前拉架,“春梅,快点松手,不许......” “啪!” 顾春梅转身一耳刮子就扇在柳一鸣脸上,指着他鼻尖骂道:“人说话狗搭茬,你在这装什么好人?虎毒还不食子呢,你可倒好,一走就是十几年,连自己亲儿子都不认识了,把我扔在乡下替你伺候那两个老不死的,拉扯一大家子人,你却搂着弟媳妇钻被窝,把侄子供养成人,怎么,我是你们老刘家的奴隶啊?就该被你欺负是吧?” “春、春梅......” 柳一鸣脸红到耳朵根儿,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好。 顾春梅冷着脸看向虞副师长,近乎质问的口吻,“这位首长,我侄子管我男人叫爸爸,这对吗?” 虞副师长搔了搔头发,轻咳一声,“这当然不对,不过同志放心,此事我们一定严肃处理,不会让你受委屈的!” “对嘛!”黄团长看得很过瘾,插了句,“部队能有柳副团长这样的害群之马,必须严惩不贷,正好夏军长来军区视察工作,还劳烦虞副师将此事通报上去,咱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 他不能越级通报,这是规定。 顾春梅听到这里,松开郭彩霞,“希望两位首长说话算数,我有足够的证据指认他们狗男女通奸。而且这次过来,我不仅要为自己讨回公道,还想拿到应有的赔偿。” 一听到‘赔偿’二字,郭彩霞两眼一翻,双腿一软,直接晕死过去。 第八章 拿到赔偿 现在的好生活都是她争取来的,不想被人打扰。 如果顾春梅狮子大开口,索要巨额赔偿,她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眼见自己的白月光倒下去,柳一鸣面色一惊,“彩霞,你怎么了?” “妈!”柳小川也吓了一跳。 郭彩霞紧紧闭着双眼,眼下这种情况,装死是最好的办法。 然而,顾春梅一眼就识破了她的小伎俩。 扒拉开柳一鸣和柳小川,冷冷盯着郭彩霞,“猪鼻子插大葱,你搁这装什么象呢?” 郭彩霞眼皮抖了抖,不为所动。 顾春梅也没惯着她,照她胸脯子就踩了一脚。 只听‘嗷’地一声惨叫,郭彩霞捂着胸口就爬了起来,愤愤地瞪着顾春梅。 虽然心里郁闷,可又不敢真的跟大嫂翻脸,毕竟自己没理。 黄团长叹了口气,问道:“同志,你打算让他们怎样赔偿你啊?” “2000块钱,少一分都不行。”顾春梅一脸严肃,“再有,随军名额是我的,今后我要领着孩子住进军属大院,郭彩霞和她的崽子滚蛋!” 一听到2000块钱,郭彩霞又是双腿一软,站都站不稳了。 大嫂也太贪了吧。 她不过是个乡下村妇,一辈子都没见过2000块钱长啥样吧。 还有,她跟小川早都适应城里的生活了。 如果现在把她撵出去,她一个寡妇带着孩子该怎么生活? 尤其是一鸣瘦了处分,供销社那边一定会辞退她的。 “不行!”郭彩霞尖叫起来,“大嫂,你虽然是一鸣的媳妇,但他对你早都没有感情了,他如果还挂念你,又怎会十几年不回村看你?空有夫妻之名有啥用,一鸣现在喜欢的是我。” 当年她能从大嫂身边把一鸣抢过来,现在也可以。 男人都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这些年她跟柳一鸣牢牢地捆在一起,岂是大嫂三言两语就能毁掉的? 顾春梅闻言,哂笑道:“郭彩霞,你真是城墙上出恭,露了好大一张脸啊。狗掀门帘子,全靠你那张嘴吗?霸占别人的丈夫,你很光彩是吧?你不是喜欢嘚瑟吗,行,现在我就让你出名!” 话落,她吩咐柳兴发,“老大,你出去喊,就说大伯哥领着弟媳妇随军了,抛妻弃子,禽兽不如,在一起睡了十几年,问问部队管不管!” “好!” 柳兴发点点头,转身就跑了出去。 虞副师长见状,急得直跺脚,“哎呀,使不得啊,这要是闹大了,对你们都没有好处啊!” “闹!让他们闹!”黄团长挺直胸脯,“如果部队都不能给他们评理,那就没有评理的地方了!” “你少说两句吧。”虞副师扯了黄团长一把,命令道:“赶紧把那孩子拽回来。” 但已经晚了,经柳兴发这么一嚷嚷,一千多号人像蚂蚁一般,围在营房门外,朝里面探头探脑。 一听说是柳副团长家出事了,士兵们都很好奇,纷纷议论起来。 “咱们副团长平时一本正经的,原来还有这种丑闻啊。” “合着我管郭彩霞叫了十几年嫂子,她居然是个冒牌货,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把大伙儿都给骗了!” “在古代兼祧两房是正常的,可现在是新社会,柳副团真把自己当成地主老财了,还想左拥右抱,他可真敢想啊!” “呸,这种人渣还想升正团呢,趁早回老家种地去吧,真给咱们军区丢脸!” “......” 一阵阵声讨如海浪般席卷而来,吵得柳一鸣脑仁生疼,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柳小川气不过,出去反驳几句,差点被唾沫星子淹死。 郭彩霞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抽抽噎噎地掉眼泪。 “柳副团长,你妻子在乡下受了这么多年罪,吃了太多苦,管你要2000块钱多吗?” 虞副师长见形势失控,黑着脸批评柳一鸣,“听我的,赶紧给人家拿钱,再把你弟媳妇一家赶出军属大院。至于你的事情,等我跟夏军长商议过后、再另行处置!” 柳一鸣也不想闹得太难看,直接点头答应了,“好,我同意。但是钱都在家里放着呢,春梅跟我回去拿吧。” “一鸣。”郭彩霞哭红了眼圈,抓住柳一鸣的手,“你把钱都给他,咱们以后怎么办?” 黄团长听了,轻哼道:“以后?你还想着以后?事到如今你还没认清自己的身份吗?” 全身贴膏药,毛病真不少。 这鸠占鹊巢还占上瘾了。 柳一鸣想尽快息事宁人,现在顾春梅不管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欣然同意。 顾春梅对渣夫太了解了,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现在不拿到钱,回到家属大院肯定也拿不到。 他会找各种理由搪塞揶揄。 “我不跟你回去拿,现在当着两位首长的面,你去把钱拿来,并写一份保证书,保证把郭彩霞和柳小川立刻轰出家属大院。” 这只是个开始,狗男女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如果只是轻飘飘的拿了2000块钱就想安抚她的怒火,那她也太好糊弄了。 柳一鸣脸涨成了猪肝色。 犹豫半天才点头答应,“好,你等着,我回家一趟。” “爸,你不能把钱给她。”柳小川急了,“你还答应帮我安排工作呢,没钱怎么安排啊?” 顾春梅直接笑了,“两位首长听听,柳一鸣宁愿帮侄子安排工作,也不想给家里妻儿寄一粒粮食,天底下有这么当爹的吗?” 门外的吃瓜群众们一阵愤慨,又开始指责起柳一鸣。 “如果不想养,当初就别生啊,柳副团,你简直是部队的蠹虫,军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柳一鸣最好面子,一听到这些话心里的火气‘噌噌’往上窜。 他冷着脸走出营房,回家取了钱。 又当着虞副师长和黄团长的面写了一份保证书,交给顾春梅,“这些年辛苦你了,这钱是你应得的,后续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你拿着钱回村去吧。” 顾春梅挑起眉梢。 这是想用钱堵住她的嘴啊。 “谁说我要回去了?” 顾春梅似笑非笑,“我是你的合法妻子,是通过政审的媳妇,这军区伙食好、环境好,我凭什么回农村遭洋罪?” 郭彩霞一听,近乎咆哮,“大嫂,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钱也拿了,你还想怎么样?” 第九章 想要离婚? 顾春梅刮了郭彩霞一眼,突然笑了,“弟媳妇,你上厕所出来没擦嘴吧,说话一股子粪坑味!你说我想怎么样?” “你这些年把本属于我的好处都抢走了,在城里作威作福,有体面的工作,有男人疼,有饭吃,有钱花,而我呢?” “我每天天不亮就要下地干活,伺候两个老不死的,领着孩子挣工分养家,受村里人欺负,穿打补丁的衣服,累死累活一整年,也吃不到一块肉、一个鸡蛋,我凭啥受这份罪?” “为了挖药材给公公看病,我差点死在山上,被熊瞎子撵,被狼群追,回去后公公婆婆不念我一句好,我图什么?” 说到这里,顾春梅走到郭彩霞面前,一字一顿道:“姓郭的,你问我想怎样,我告诉你,我要把这十几年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你所拥有的一切都是我的。你以为赔2000块钱就想把我打发了?呵,做梦去吧,你、柳一鸣和你那崽子,今后都别想有好日子过。” “我若做不到,顾春梅这三个字倒着写,来日方长,你且等着!” 一番话砸下来,郭彩霞听得战战兢兢。 尤其是大嫂看她的眼神,与从前相比,简直是判若两人。 仿佛一头觉醒的母豹子,眸光中透着狠厉和杀意,全身都冷冰冰的。 眼前的大嫂根本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草包了。 柳小川不服气,狠狠瞪了顾春梅一眼。 一个土老帽能扑腾起多大水花? 回头他找几个小地痞吓唬大伯母一通,她就得夹着行李卷乖乖滚回乡下去。 虞副师长本来还想偏袒柳一鸣。 但听到顾春梅在农村的日子过得这么艰难,心里惭愧极了。 她可是正儿八经的军嫂啊。 郭彩霞顶替她的名额在军区享福,被柳副团养得白白胖胖、很有气质。 任谁见了都叫一声嫂子。 这对吗? 柳一鸣听得脑袋‘嗡嗡’作响,吭哧半天才道:“当初二弟死时,千叮咛万嘱咐,让我帮他照顾好彩霞和小川,我不能不管他们吧?春梅,我知道你心里委屈,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你会把彩霞和孩子扔在乡下不闻不问吗?”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人的三观又被撕裂了一次。 顾春梅冷笑一声,“说的什么屁话,一张嘴以为你在嘴里分过尸呢。郭彩霞和柳小川是人,我和兴发兴国就不是人了?一个寡妇弟媳,愣是被你照顾到被窝里去了,千层鞋底做腮帮子,你脸皮真厚啊。” “那郭彩霞没出嫁时就名声恶臭,娘家人都不待见她,你倒把她当成宝了。这柳小川是不是她跟你二弟生的还两说呢,你又是安排工作,又是宠着护着,却让亲生儿女在乡下饿肚子。” “柳一鸣,你真应该把你那心肺肠子掏出来给大伙儿瞧瞧,看看是不是已经烂透了。” 柳一鸣被骂得脸红脖子粗,眼睛却偷偷瞄向柳小川。 这孩子长得得确不像二弟和彩霞。 细细一想,倒是跟邻村的老王有几分相像。 郭彩霞实在听不下去了,咆哮道:“大嫂,你一定要毁了我们你才满意吗?” 早知道大嫂这么难缠,她前几年就应该想办法毒死她,省得出来祸害人。 顾春梅‘啧’了一声,眼睛慵懒地瞥向郭彩霞,“屁股上描眉画眼,你好大的脸啊!就你这种货色,放在古代是要沉溏的,你居然还有脸叭叭。黄首长,这对狗男女是不是该挂一双破鞋去游街?” 黄团长听了,正要点头,想想又觉得不妥。 游街的时代已经过去了。 特别像柳副团这种有军职身份的人,要走正规处罚流程,接受组织的审判和调查。 门外的士兵们义愤填。 各种难听的叫骂声不绝于耳,都想冲进来手撕了这对狗男女。 迫于压力,柳一鸣只好再次哀求顾春梅,“春梅,你闹也闹了,吵也吵了,有啥话咱回家去说,好不好?” 这该死的娘们。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夏军长来视察工作时来。 那可是一位活阎王,少年从军,上过前线,战功累累,还在国外进修过。 他只要一句话,等待他的就是万劫不复。 别说升正团长了,想在部队待下去都难。 顾春梅也累了。 吵了一大通,她早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口干舌燥。 柳兴发也是一脸疲惫,肚子时不时传出‘咕咕’的叫声。 “我这大老远从乡下赶过来,还没吃一顿饱饭呢。”顾春梅揉揉肚子,扫向郭彩霞,“弟媳妇,给我包顿饺子你再滚蛋吧,我想吃猪肉酸菜馅大蒸饺!” 郭彩霞一听,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她千刀万剐。 还想吃蒸饺,你吃屎去吧。 “一鸣,跟她离婚,立刻,马上!”憋了半天,郭彩霞终于说出自己的想法,“大嫂小肚鸡肠,睚眦必报,她根本不配做你妻子!” 柳一鸣面露难色,偷偷掐了郭彩霞一把。 当着领导的面提离婚,是嫌他不够渣吗? 眼下这种火候,提什么都行,就是不能提离婚。 这种事可以在私下里跟春梅商量着来,如果嫌赔偿少了,可以再给她一些。 毕竟老爹老娘还在乡下等着春梅照顾呢。 爸要看病买药。 兴艳要考大学。 杂七杂八的费用加在一起可不是小数目。 他可不想搞太多累赘在身边。 如果不离婚,春梅就有责任、有义务养家糊口,伺候公婆。 外人根本挑不出毛病。 柳兴发嗤笑道:“两位首长听听,我妈今天才到军区,我二婶就撺掇我爸离婚,咋的,好处都让她得了,我妈这些年活该吃苦受罪呗?” 渣夫奸妇。 想拿离婚恐吓他们,门都没有。 就凭渣爸那胆量,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主动跟妈离婚的。 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都没有。 虞副师长气得够呛,伸手杵了柳一鸣一下,“柳副团,你媳妇从乡下来找你,你连顿饺子都供不起了?” “供得起,供得起。”柳一鸣连连点头,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春梅,咱回家,我和彩霞亲手给你包饺子吃。” “不必了!” 恰在这时,门外传来一道硬朗的声音。 众人回头看去,就见夏长海穿着一身笔挺的军装,跨过门槛走了进来。 第十章 欣赏她的勇气 一见到夏军长,柳一鸣满脸惊骇,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出冒。 黄团长和虞副师长立正站好,齐刷刷地行了一个军礼。 门外的士兵们也不敢大声喧哗了,都纷纷散去,只剩周小军守在门口。 “军长好。”虞副师行完军礼,忙拉开椅子让他坐下。 军长? 顾春梅怔了怔神,打量着夏长海。 她虽然文化低,见识少,但也知道一军之长在部队意味着什么。 合着她那天是被军长的车给撞了。 夏长海没坐下,而是盯着柳一鸣看了片刻。 周身冰冷的气息仿佛凝聚成一堵墙,压得柳一鸣喘不过气。 柳小川初出茅庐,不知天高地厚。 以为这位军长很好说话,会偏袒他爸,便开始恶人先告知。 “领导,我大伯母不分青红皂白,冤枉我爸......” “放肆!”夏长海呵斥一声,直接打断柳小川,一双星眸微微眯起,“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我......”柳小川涨红了脸,被他不怒自威的气势被吓住了。 夏长海指了指柳一鸣,接着质问柳小川,“他是你父亲吗?” 柳小川抽了抽嘴角,犹豫半天才喃喃回道:“不......不是!” “既然不是,你为何管他叫爸?”夏长海掷地有声。 “是、是我妈让我叫的。” 夏长海‘哦’了一声,又看向郭彩霞,“柳一鸣是你什么人?” 来省城的路上,他就听顾同志讲述过自己的遭遇,心里一直为她鸣不平。 次日清晨顾同志领着儿子来大闹军区,他便派警务员小军来打探一番。 没想到柳副团能说出‘有义务照看寡妇弟媳’这种逆天言论,夏长海坐不住了,打算亲自过来一趟。 郭彩霞紧紧咬着嘴唇,面对军长的威压,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长海收回目光,不紧不慢道:“弟媳爬大伯哥的床,还爬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悔过之意,人家正室夫人找过来,你又打起离婚的主意。怎么,这军区是你家开的,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是吧?” “我、我没有......”郭彩霞脸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 她感觉这是她人生最倒霉的一天。 什么坏事都让她碰上了。 夏长海冷冷地扫了两眼黄团长和虞副师长,“当初你们是怎么政审的?” 二人对视一眼,都默默低下头去。 这也不能怪他们啊。 十几年前柳一鸣把郭彩霞母子接过来时,就恩爱的不行。 又是置办床单被罩,又是请客吃饭的。 任谁也猜不到这母子是他的弟媳和侄子。 况且当年政审宽松,也没人去看结婚证之类的。 就这么让他们稀里糊涂过了十几年。 顾同志今天不来爆料,他们还以为柳一鸣跟郭彩霞是两口子呢。 夏长海拧了拧眉,“你们两个各记一过,每人写两千字检讨交上来。” “是、是......”二人的脑袋点得像拨浪鼓似的。 “至于柳副团长。”夏长海深邃的目光再次落在柳一鸣身上,“容我再想想。” 柳一鸣听后,悬在嗓子眼的心终于落回肚子。 看来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至少没把他撵出军区。 也是,他前些年还是班长、排长时,就屡立战功,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无怨无悔。 即便现在犯了大错,组织也不能忘恩负义抛弃他。 功过相抵,他觉得自己还有希望。 “顾同志的脚好点了吗?”夏长海问道。 顾春梅笑着颔首,“已经好多了,多谢夏首长关心。” 就是有点疼。 柳兴发插了句,“我妈的脚脖子肿得很严重,昨晚疼得几乎没睡觉,吃消炎药都不管用。” 昨天在县城只是简单包扎了一下。 买的消炎药也不太好,吃下去没啥效果。 夏长海闻言,很是关切,“恐怕是伤到骨头了,等会儿吃完午饭,我带你去军区医院看看。” 这里的医疗条件肯定要比县城的卫生所好。 一旁的郭彩霞惊呆了。 大嫂这个骚狐狸,什么时候勾搭上夏军长了? 她配吗? 追求夏军长的女人能从省城排到首都去。 随便拎出来一个,都能甩大嫂好几条街。 寡妇做美梦,真是不知好歹。 顾春梅怪不好意思的,“不用了吧,过两天就好了。” 人家可是堂堂大军长啊,日理万机的,顾春梅不想欠他太多人情。 夏长海却很严肃,“既来之,则安之,你是名正言顺的军嫂,有去军区医院看病的资格。” 倒是某个冒牌货,以顾同志的名义享受军区十几年的好处。 他想想就觉得恶心。 顾春梅干笑一声,“那就谢谢夏首长了。” 柳一鸣回过神,刚才一直忙着应付春梅和兴发了,都没发现她瘸了一只脚。 这么好的表现机会他哪能错过? “春梅,你这脚是怎么瘸的?”柳一鸣笑吟吟地凑过来。 顾春梅睬都没睬他,打开破布兜子,从里面摸出几个李子,分给屋里人吃。 柳兴发挡住渣爸,“我妈在来时的路上被人撞了,你现在才想起来关心啊?” “被人撞了?”柳一鸣佯装动怒,提着高亢的嗓子,“到底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连我媳妇都敢撞,要是让我碰见,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顾春梅:“......” 有些蠢货唐僧见了都想起杀心。 夏长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阴沉下去。 柳一鸣只感觉后背阵阵发凉,本能地缩了缩脖子。 他是说错什么了吗? 站在门外的周小军气哼哼地走进来,厉声咒骂,“柳副团长,你是脑袋里的羊水破了、把脑仁泡浮囊了吧!顾同志是我撞的,你来扒我的皮吧!” 况且当时夏军长也坐在车里,同为肇事者。 柳副团丁算是把夏军长也给骂了。 柳一鸣心里陡然一惊,险些站不稳。 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塞牙。 他嘴咋就那么欠呢。 “我我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夏军长,你、你别往心里去哈。”柳一鸣撞墙的心都有了。 夏长海冷哼一声,招呼顾春梅,“今天食堂正好包酸菜馅饺子,一起去吃吧。” 他其实很佩服顾同志的勇气。 敢于跟不公平的命运抗争。 面对弟媳和丈夫丑陋的嘴脸,她丝毫没有退缩。 她只是一个目不识丁、胸无点墨的乡下村妇,却携子直闯军区,只为讨一个说法。 这种奋起反抗的精神,夏长海很是欣赏。 当夏军长领着顾春梅母子走进食堂,并坐在一张桌上吃饭时,整个食堂都沸腾了。 第十一章 全家挨批斗 一群人有意无意地聚在一起,眼睛往夏军长那边瞄,小声说着八卦。 “我可是听说夏军长有未婚妻了,长得贼拉漂亮。他突然对那个乡下来的女人那么好,是不是有别的想法啊?” “胡说什么,别看咱们军长表面冷冰冰的,其实心里很善良,他是在同情那对母子呢。” “也对,这柳副团长干出来事,简直是畜生不如,竟然把咱们所有人都骗了。那个郭彩霞算什么玩意,假模假样装了那么多年军嫂,真是气死我了。” “快看快看,夏军长给那女人夹菜了。” “......” 只见夏长海夹了一块肉,放在顾春梅的碗里,淡淡地问她,“顾同志今后有什么打算?” 军区的伙食不差,午饭除了饺子外,还炒了两道菜。 尖椒干豆腐和芹菜炒肉。 是用荤油炒的,吃起来很香。 柳兴发虽然饿了,但吃相却很好,没有狼吞虎咽,时不时地扒瓣蒜递给老妈。 顾春梅笑了笑说,“我没打算在省城长待,鲶鱼沟才是我的家,处理完这里的事情,我就打算回村去了,今天多谢夏首长帮我讨回公道。” 就是不知军区如何处置那对狗男女。 “不用谢我,军区纪律森严,柳一鸣违反了规定,就算我不出面,部队也容不下他这种臭鱼烂虾。” 说到这里,夏长海看向顾春梅的脚,“你的脚还没痊愈,不妨在军区多住一段时间,养好身体再回去也不迟。” 他心里很自责。 顾同志的生活本就艰难,如今伤了脚,回去后还怎么下地劳动? 顾春梅咧嘴笑笑,“谢谢首长的关照,我没有那么矫情。” “你们是第一次来省城,回头让小军领你们四处转转。”夏长海语气很平静。 “好!” 一顿饭吃得很愉快,有说有笑的,吃瓜群众们看得很过瘾。 夏军长居然对一个农村女人笑,真是不常见。 私下里暗传,这位活阎王性格冷淡,不近女色。 不然也不会到了39岁还没娶媳妇。 他那位未婚妻同样很优秀,也是从海外留洋回来的。 人美能力强,现在在国营机械厂当技术员,爸妈都是知识分子,家里的哥哥也很有出息。 食堂门外,柳一鸣和郭彩霞连饭都没吃,站在烈日下等着顾春梅母子出来。 路过的人一看到他们,要么吐口水,要么翻白眼,骂得一个比一个难听。 郭彩霞实在受够了,“一鸣,大嫂钱也拿了,气也出了,她还想干什么?我告诉你,绝对不能让她和兴发留下来,不然......不然我就不跟你过了。” 她边说边掉眼泪,当真委屈极了。 十几年的好生活马上要宣告终结,谁不心慌啊。 柳一鸣无奈道:“这种时候,你就别跟着添乱了,春梅和兴发不会待太久的,我太了解她了。这次她领着孩子来闹,不就是想要钱吗,头发长见识短的东西,只要满足她的要求,她会离开的,相信我。” “扯淡。”郭彩霞擦了擦泪水,一脸不忿,“你没听大嫂说吗,2000块钱根本不够,咱们这些年辛辛苦苦才攒下那点钱,如果都给她了,以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她自己是有私房钱的,还不少。 丁算是给自己和小川留一条后路了。 如果柳一鸣被革除军职,她可以带着儿子远走高飞,重新开始生活。 一个失势的男人,就像搁浅在海滩的船,她没必要跟着吃苦受罪。 柳一鸣似乎看出彩霞的小心思,皱着眉问,“怎么,这些年你捞到的好处还少吗,稍微经受点挫折,你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既然不能一起同甘苦、共患难,我留你在身边有什么用?” 呵,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啊。 这么快就露出狐狸尾巴了。 他有权有势时,彩霞和小川把他当成祖宗供着。 现在还没被革职呢,这娘俩就有离他而去的想法了。 人性真禁不起试探。 郭彩霞心里一悸,忙抓住柳一鸣的手,解释道:“一鸣,你误会我了,我主要是担心你啊。谁能想到大嫂跟夏军长有私交呢,大嫂只要吹足了耳边风,你的前途就彻底毁了。我跟小川苦点累点倒没什么,但你是一家之主,是挑大梁的人,你如果受了处分,升正团的事情就泡汤了,这多可惜啊。” “你以为我想放弃吗?”柳一鸣咬牙切齿,透过玻璃窗看向食堂内的妻子,“要不是她过来搅合,能闹出这么多荒唐事吗?” 他心里恨透了顾春梅,乖乖待在乡下不好吗。 兴发和兴国也长大了,能挣工分养家了,她还闹什么闹? 简直不可理喻。 顾春梅吃饱喝足后,跟着夏长海从食堂走出来。 柳一鸣笑呵呵地迎上去,“春梅,吃饱了没,我领你和儿子回家哈。” 顾春梅嘴里叼着牙签,“带路!” “诶,这边走。”柳一鸣朝夏长海行了个军礼,赶紧在前面带路。 谁料刚往前走两步,夏长海突然叫住他,“柳副团长。” 柳一鸣脚步一顿,双腿绷直,哆哆嗦嗦地回过头来,“军长有什么指示?” 终于要宣判了吗。 不行啊,他为部队贡献了自己大半生,不能被开除军籍啊。 郭彩霞紧张到窒息,一张脸扭曲成团,额头沁满了细汗。 夏长海背着双手,不冷不热道:“后天军区举行批判大会,你带着郭彩霞和柳小川一起来参加。” 柳一鸣闻言,差点跪下,“夏、夏军长,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看在我为部队无私奉献的份上,你就宽容我一次吧!” 都举行批判大会了,能有他好果子吃吗。 今天的事情已经够丢人了,如果闹得满军区人尽皆知,就算不被革职,他以后也待不下去了。 夏长海扬起唇角,眯着眸子问道:“我问你,军人的职责是什么?” 柳一鸣垂着头,吭哧半天才说,“保家卫国,服务人民。” “你做到了吗?” “我、我......” 夏长海一脸唾弃,转身走开了。 顾春梅心里畅快极了,瞥了渣夫一眼,“还愣着干什么,快点带路啊!” 活了38年,她还没住过楼房呢。 郭彩霞气得鼻子都歪了,“大嫂,我们两口子被批斗,你现在满意了?” 第十二章 针锋相对 这死女人不来闹,他们一家三口本可以安安稳稳地过一生。 她甚至规划好了未来。 等攒够了钱,他们就移民到国外去,再也不回来了。 军区大院的生活虽然富足,衣食无忧,她却觉得很窒息。 她想每天醒来喝一杯浓咖啡,忙完家务后,坐在洋楼的落地窗前翻开一本书,最好再养两只狗。 以后小川娶妻生子了,她也能子孙绕膝,颐养天年了。 现在看来,这些规划都成了泡影,她很不甘心。 顾春梅慢慢抬起眼皮,“郭彩霞,你这脑容量没有耳屎多的货色,说话前都不经过大脑的吗?什么叫我们两口子被批斗?你是一鸣的弟媳妇,啥时候变成夫妻了?怎么,现在装都不装了,直接摊牌了呗?” 郭彩霞嘴唇微微颤抖,一双眸子几乎要喷出火来,胸膛快气炸了。 柳一鸣横了彩霞一眼,低声呵斥,“你少说两句,还嫌不乱吗?” 如果有别的选择,他也不想忍气吞声。 从今天第一眼见到春梅时,他就觉得春梅变了。 以前在村子里,他让春梅往东,她不敢往西。 说一不二,乖得像一只小绵羊。 哪怕是一个眼神,就吓得她战战兢兢,大气都不敢喘。 十几年未见,她怎么变得如此泼辣了呢。 一言不合就动手,骂人一套一套的。 哼,不愧是土生土长的乡下女人,低俗至极。 跟彩霞相比,真是云泥之别。 柳兴发搀着一瘸一拐的老妈往前走,突然质问柳一鸣,“从前家里断粮,妈往军区写过很多信,你为什么一封都不回?难道已经忙得回封信的时间都没有了?” 柳一鸣闻言,面色一滞。 春梅给他写信了? 他怎么一封都没收到? 难道是寄信地址写错了? 想了片刻,他猛地看向郭彩霞,眼神充满了质疑。 家里的信件都是彩霞收发的。 既然没收到,一定是被她藏起来、或者烧掉了。 郭彩霞心虚地侧过脸去,不跟一鸣对视。 她这么做又是为了谁? 还不是想让一鸣专注自己的事情和前程,少跟家里来往吗。 路过军区医院时,顾春梅进去检查了一下脚踝。 确定没伤到骨头,大夫给她开了两盒好一点的消炎药,嘱咐她按时吃。 军属大院不算远,走了十五分钟便到了。 有几个军嫂坐在大院的水井前做活,有纳鞋底子的,有织毛衣的,还有哄孩子的。 正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柳一鸣和郭彩霞刚露头,嘀咕声骤然变大。 “我呸,不要脸的贱货,你也配住在大院里,一个冒牌货怎么好意思的?”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太率先开骂。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这些军嫂一听说柳副团长跟弟媳妇睡了十几年,皆是一脸不屑,都被恶心到了。 “谁说不是,柳副团真把自己当成地主老财了,有一个媳妇还不满足,居然把弟媳妇接到军区大院,冒充军嫂,左拥右抱的,也不撒泼尿照照镜子,自己算是什么东西,恶心死了。” “我让我家老赵以后少跟他们来往,柳副团把正牌媳妇扔在乡下,领着弟媳妇来军区享福,亏我家老赵以前还把他当成人看,他简直是猪狗不如。” “......” 群情激愤,军嫂们几乎都是从乡下来随军的。 当然知道一个女人拉扯孩子、伺候公婆有多不容易。 再看那个冒牌货,穿得光鲜亮丽,人模狗样的,就特别能理解顾春梅的心情。 郭彩霞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瞪了她们一眼,便径直上楼去了。 柳一鸣脸色更难看,催促兴发,“快把你妈扶上楼。” 太丢人了。 顾春梅是个自来熟,忙从兜子里摸出李子,分给军嫂们吃,“这是我们老家的李子,又大又甜,你们尝尝看。” “你就是柳副团的媳妇吧。” 老太太接过李子,打量顾春梅一番,“乡下的日子那么苦,你是咋熬过来的,哎!丫头,你听我说,赶紧跟那畜生离婚,他能做出抛妻弃子这种事,往后也不会对你好的。” 其他军嫂也纷纷附和,“是啊,我看你长得不差,就是太瘦太黑了,好好养养身子,打扮一下,不怕找不到男人,何必一棵树上吊死呢。” 顾春梅听得心里暖洋洋的,小声说道:“会离婚的,但不能便宜了那对狗男女。” “说得对,他们舒服了这么多年,离婚前必须让他们出点血。” “是,是!”顾春梅抿嘴笑笑,跟他们攀谈几句便上楼了。 房子是个两居室,面积不大,只有50平左右。 柳一鸣跟郭彩霞睡东卧室,西屋是柳小川的房间。 顾春梅一进来就窝在沙发上,吩咐郭彩霞,“弟媳妇给我沏杯茶水,骂你骂的,我这嗓子眼都冒烟了!” 郭彩霞本来就窝了一肚子火,这会儿再也忍不住了,厉声谩骂,“大嫂没长手吗,我又不是你的丫鬟,你凭什么支使我?” 等一鸣不在时,她非得给这贱人一点颜色看看。 “嗬!”顾春梅嗤笑一声,“郭彩霞,你可真是国家一级保护废物啊,长了张搅灾的脸,你跟谁喊呢?是,你不是我的丫鬟,你压根就不该出现在这里,我跟一鸣还没离婚呢,你一个瞎苞米烂土豆就往这凑,你算干什么的?” 郭彩霞一听,心里怒火翻腾,“顾春梅,我叫你一声大嫂是抬举你,你真把自己当瓣蒜了?一鸣随时随地都能跟你离婚,到那时,你跟你儿子就得乖乖滚回到乡下去,过你那吃了上顿没下顿的穷日子,你跟我嚣张什么?” “彩霞,别说了!”柳一鸣怒喝一声。 事到如今还分不清大小王吗? 春梅有夏军长给她撑腰,岂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再说了,他根本没打算跟春梅离婚,彩霞搁这瞎得得啥呢。 顾春梅幽幽冷笑,“郭彩霞,你自己满身是毛,还说别人是妖怪,三张纸糊了个驴头,你真是好大的脸啊。只要柳一鸣被开除军籍,撵出部队,你跟你那崽子以后就吃土去吧,还搁这七个不服八个不忿呢,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比?” 家里老大老二都能挣工分养家的,甩掉那两个老不死的和白眼狼女儿,她就算什么都不干也饿不死。 再看郭彩霞,官太太,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唯一的儿子还是个废材。 离开军区,今后在城里立足都难。 郭彩霞笑了,“是不能比,我跟小川都有正经工作,有工资,跟你这在土里刨食吃的泥腿子能一样吗,呵呵!” “是么?”顾春梅笑吟吟地站起身,“那要是丢了工作,你靠谁养?” 第十三章 大闹家属楼 郭彩霞表情一僵,心里如临大敌。 是啊,经大嫂这么一闹,她供销社的工作能不能保住还两说呢。 她在外的身份毕竟是军嫂,风光了这么多年,肯定招来不少人的记恨。 现在人不就是这样吗。 很你有,笑你无。 怕你富,嫌你穷。 你高高在上时,一群人主动来巴结你。 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专挑好听的说。 一旦失势,他们恨不得来踩你两脚,往你身上吐口水。 郭彩霞回过神来,红着脸喊道:“顾春梅,杀人不过头点地,你要是敢去我单位闹腾,我豁出这条命也不让你好过!” 顾春梅轻笑一声,“郭彩霞,你这说话这口气比脚气都重,我都一无所有了,还怕你来威胁?” “一鸣,你快把他们赶出去吧,我真的受不了了。”郭彩霞骂不过大嫂,只好向柳一鸣求助。 保证书上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让她跟小川立刻搬出去。 她这些年一直在军区大院生活,在外面也没有亲朋好友。 突然被扫地出门,让她怎么办啊。 总不能天天住招待所吧。 柳一鸣揉了揉太阳穴,紧紧皱着眉头,“都别吵了,彩霞,你去给春梅泡茶,她是你大嫂,泡杯茶不是应该的吗。” 他现在比谁都闹心,巴不得春梅和兴发原地消失。 后天的批斗大会他还不知道怎么应付呢。 郭彩霞哪里受过这种耻辱? 平时在家里都是一鸣和小川给她端茶倒水。 ‘咣’地一声把门钥匙掴在桌子上,然后气哼哼地回屋去了。 房门摔得震天响。 沏茶? 做梦去吧。 顾春梅见状,几步就冲到厨房,随手抄起一把菜刀。 小贱蹄子,敢跟她甩脸子,反了你了。 房门都是薄木板制作的,不隔音,也不结实。 顾春梅抡起菜刀‘哐哐’两下劈下去,一条木板就炸裂开来,木屑四处翻飞。 房间内的郭彩霞惊骇万分,吓得缩在墙角,放声尖叫,“啊啊!一鸣,救我,快救我啊,大嫂要杀人了!” 柳一鸣头皮发麻。 他现在愈发看不懂春梅了。 一个人就算变化再大,也不能从一个乖顺的小猫咪、变成暴躁嗜血的恶魔吧。 “春梅春梅,你把刀放下,有啥话好好说。” 毕竟是军人出身,他并没有太慌乱,而是上前去夺顾春梅的菜刀。 顾春梅眸光一转。 见渣夫朝自己走来,嘴角弯起一抹危险的笑,“既然砍不到她,那就砍你吧!” “春梅,你......”柳一鸣脚步一顿。 见顾春梅攥紧菜刀,转身就朝自己挥舞过来,大惊失色。 “柳一鸣,我今天杀了你们这对狗男女,我主动去自首,这十几年的受过的苦,遭过的罪,老娘我认了!” “春梅,你冷静一下啊,你听我说。” 纵使上过战场,他也没见过这么不要命的人。 菜刀锋利无比,这要是砍在脑袋上,瞬间就会开瓢。 他虽有错在先,但罪不至死啊。 于是就见顾春梅拎着菜刀在后面追砍柳一鸣。 柳一鸣抱着脑袋满客厅跑。 闹得整栋家属楼都鸡飞狗跳,惨叫声、谩骂声不绝于耳。 柳小川这会儿不在家,他找狐朋狗友喝酒去了。 倒是柳兴发看得很过瘾。 老妈威武啊,一点也不像从前那个畏畏缩缩、胆小怕事的受气包了。 柳一鸣后背挨了一刀,鲜血横流。 剧烈的疼痛险些让他昏迷过去。 二人跑得气喘吁吁,撞碎了桌案上的茶杯和水壶,满地碎片,客厅内一片狼藉。 “兴发,你还不快拦住你妈,她这是故意行凶,是要判刑的!” 柳一鸣见儿子站在一旁看戏,便大吼一声。 这还是亲儿子吗,简直是孽障。 自己亲爹被人砍,他拦都不拦一下,还拍手叫好。 柳兴发用力鼓掌,“活该,这就是你兼祧两房的代价,我没帮我妈砍你已经不错了。你快点跑吧,当心别摔倒,不然我妈分分钟就抹了你的脖子!” 柳一鸣越听越吓人,本想冲出客厅去外面躲躲。 哪知柳兴发堵在门口,锁上房门,死活不让他出去。 郭彩霞听到客厅传来‘噼里啪啦’的撞击声声,便小心翼翼地凑到门缝儿前。 往外面一瞧,惊得她面无血色,双腿打颤。 不行,如果一鸣真被大嫂砍死了,她就彻底没靠山了。 眼巴前她还要指望一鸣度过难过呢。 实在没有退路,她再领着小川远走高飞。 屋门打开了,郭彩霞急匆匆地跑出来,从身后抱住顾春梅的腰,近乎哀求道:“大嫂大嫂,你消消气,我给你泡茶就是了,求求你放过一鸣吧,求你了!” 柳一鸣也累得大喘粗气,一屁股瘫在沙发上,汗如雨下,“春梅,我不是打不过你,是不想跟你一般计较。你知道故意伤害军人是什么罪吗,我只要向上头反映此事,你就得蹲笆篱子,下大狱!” “是啊大嫂。”郭彩霞也跟着劝道:“2000块钱你拿走,我们不要了,领着兴发回村里好好过日子,以后也别再来了好不好?” “松手!”顾春梅用刀背敲了敲郭彩霞的手,“不然就把你的狗爪子砍下来炖土豆吃!” 郭彩霞身子一抖,急忙松开大嫂,躲到沙发后面去了。 就凭大嫂现在的情绪和气性,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一番追逐,顾春梅也累得够呛,脚踝处滋滋的疼。 她一瘸一拐地走到沙发前,瞪着柳一鸣,“滚起来,我让你坐了吗?” 柳兴发‘噗嗤’一笑,见渣爹一脸窘迫地站起身,心里无比畅快。 顾春梅坐着歇息片刻,才缓缓开口,“柳一鸣,你尽管向上头反映我故意伤人的事情,既然已经闹开了,那就鱼死网破呗,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我给你们偿命。只是给你这种下三滥的狗男女偿命,我真觉得恶心,不值得。” 郭彩霞听后,从沙发后探出头来。 见识到大嫂的战斗力后,她说话都温声细语的,客气多了,“大嫂,你到底想干什么?” 难不成真想杀了他们吗? 大嫂现在狡猾如狐狸,断然不会干这么愚蠢的事情。 她如果变成杀人犯,兴发和兴国也会受到牵连。 顾春梅思忖片刻,慢慢掀起眼皮,盯着郭彩霞,“我改主意了,你跟你儿子暂时不用搬出去,就住在这儿吧!” 第十四章 老妈子 郭彩霞听后,很是诧异。 大嫂怎么突然改主意了? 良心发现是不可能的,保不齐大嫂又在憋什么损招。 果不其然,顾春梅随手丢了菜刀,满脸坏笑,“往后我跟兴发住在这里,总得有个人帮忙做饭、洗衣服、拾掇房间吧,家里正好缺一个老妈子,我看你正合适。” 只要不离婚,她就是名正言顺的军嫂。 郭彩霞无名无分的,不让她打包东西滚蛋,已经够仁慈了。 “大嫂,我好歹有体面的工作,有稳定收入,你却让我干老妈子?”郭彩霞涨红了脸。 这简直是对她的侮辱。 柳一鸣也觉得不妥,沉着脸道:“春梅,你差不多行了,关起门来咱们是一家人,何必闹得那么难看?家务活谁有时间就谁干,顺手的事情。再说了,你在乡下天天洗衣做饭,这些活咋都做习惯了,何必为难彩霞呢?” 早知道春梅是这么不可理喻的人,他当初就不该娶她。 白给都不要。 顾春梅直接笑了,“柳一鸣,你真是顶了个斑马脑袋,说得头头是道啊。什么叫我为难郭彩霞,她是你什么人?你跟寡妇弟媳睡了十几年,你不要个碧莲了?我不把她轰出去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咋的,不服气啊?” “行!”顾春梅又捡起菜刀,指着郭彩霞,“麻溜收拾东西滚蛋,再敢往老娘面前凑,见你一次砍你一次,赶紧滚!” 郭彩霞缩了缩脖子,露出一副吞了苍蝇的表情。 事情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明明她才是家里的女主人。 小川啊小川,你干什么去了。 亲妈都快被人欺负死了,你居然跑出去躲清闲。 柳一鸣看不下去了,放缓语气劝她,“春梅,家里的钱都被你拿走了,彩霞还没发工资,现在被撵出去,她跟小川就得露宿街头啊,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没有人情味儿了?” “会说话就说,不会说坐狗那桌。”顾春梅声色俱厉,“那王母娘娘普度众生、有人情味,你跟她过去呗!” 柳一鸣:“......” 这是抬杠。 算了,还是先稳住春梅的情绪再说。 眼下外面风言风语的,任谁见了他们都得唾骂两句。 彩霞和小川搬出去肯定不好过。 老妈子就老妈子吧,等他找到拿捏春梅的办法,该滚的就是她和兴发了。 做人要沉得住气,如果被这点小挫折绊住脚,他以后还怎么升正团、升师长? “彩霞,给你大嫂道个歉,然后烧水泡茶。”柳一鸣一脸严肃。 郭彩霞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一鸣,你在说什么啊,大嫂辱骂我、欺负我,拿着菜刀追砍你,我还要给她道歉?” 简直是倒反天罡了。 柳一鸣也很心疼彩霞,可他也没办法啊。 瓮声瓮气道:“除非你想露宿街头,不然这事儿没得商量。听我的,快点道歉!” 他不停地朝郭彩霞挤眼睛,给她暗示。 春梅和兴发本来就是泥腿子,跟省城格格不入。 早晚有一天会受够这里的生活,乖乖回到乡下去的。 所以在这期间,该忍就忍,圆滑处事。 若一根筋犟到底,对他们没有半点好处。 郭彩霞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喃喃道:“对、对不起大嫂,我、我错了。” “没吃饭啊。”顾春梅呵斥一声,“跟柳一鸣上床上的,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郭彩霞一听,简直是怒火中烧,心肝肺都快气炸了。 大嫂说话这么损,就不怕遭报应吗? 酝酿了一下情绪,郭彩霞重新说道:“对不起大嫂,我知道错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指指厨房,“沏杯茶端来,再把饭做好,家里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都拿出来。十几年吃糠咽菜,肚子里缺油水了,我跟兴发想解解馋。” 中午的那顿酸菜馅饺子,早都消化干净了。 吵架这种事真的很耗体力。 郭彩霞恨得牙根发痒。 即便心里很不情愿,她也不敢再跟大嫂扎刺。 与柳一鸣对视一眼后,她乖乖来到厨房,系上围裙。 先给顾春梅泡了杯茶,然后开始做饭。 心里想着,明天她去上班,就能躲过大嫂的折磨了。 最好是早出晚归,等大嫂和柳兴发睡着后她再回来。 殊不知,顾春梅早都看穿她的小心思了。 前方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郭彩霞和柳小川呢。 “妈,你看,这是茅台酒,这瓶子真好看啊!” 柳兴发从客厅架子上拿下来一瓶酒。 他一早就听说茅台酒是特供酒,味道醇香,入口绵柔,普通老百姓可喝不起。 顾春梅接过来,直接拧开盖子,凑到鼻前闻了闻。 真香啊。 这狗男女真会享受,竟然喝这么好的酒。 村里人大多喝劣质的劣廉价散白酒。 就连吴老蔫这样的大队长,也没尝过茅台酒是什么滋味。 “兴发,去拿两个杯来,咱娘俩喝点。”顾春梅来了兴致。 “好咧。” 柳兴发眼睛乐成一条缝,很快拿来两个大茶缸子。 ‘为人民服务’几个字印在茶缸上。 这么大的缸子,分别倒满后,一瓶酒就没了。 柳一鸣直感到肉疼,扯了扯嘴角,“春梅啊,这酒是留着送给领导的,架子上还有别的酒,我去给你拿来好不好?” 这么好的酒喝进他们肚子里都白瞎了。 “怎么,我这当媳妇的,喝你一瓶酒都舍不得了?”顾春梅滋溜一口,甜滋滋的味道在口腔蔓延,香得她眯起眼睛。 真是一分钱一分货啊。 这城里人的生活真不错。 柳一鸣苦笑道:“你不胜酒力,我是怕你喝多了难受。” “笑话!”顾春梅‘呯’地一声放下缸子,“你怎么知道我不胜酒力?咱们十几年没见,我就不能学喝酒、不能练练酒量了?” 柳一鸣:“......” 喝吧喝吧,喝死你才好呢。 把她灌醉了,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对策。 再这样闹下去,肯定会闹出人命不可。 顾春梅朝厨房瞥了一眼,冷着脸喊,“做个饭磨磨蹭蹭的,先炒盘花生米端上来,一个菜都没有,你让我干喝啊?” 郭彩霞忙得满头大汗,“大嫂,家里没有花生米了。” “没有就买去,你没长腿长脚啊?”顾春梅直接开骂。 郭彩霞:“......” 第十五章 全部家底 不行,再这样下去,她不被欺负死,也得被活活气死。 柳一鸣脸黑如墨,同样气得不轻。 四个小菜端上桌子,有醋溜白菜,角瓜鸡蛋,油炸花生米和土豆片炒肉。 味道很不错,能下饭,能下酒。 顾春梅跟老大吃得有滋有味。 柳一鸣和郭彩霞却如同嚼蜡,一顿饭下来连句话都没说。 吃过饭天已经黑透了,顾春梅困得哈欠连天。 自打重生到现在,她还没睡过一个好觉呢。 走进狗男女的卧室,她吩咐郭彩霞,“明天把床单被罩洗干净,我以后就住在这儿了!” “什么?” 郭彩霞怔了一瞬,以为自己听错了,“大嫂,这是我的房间,你住进来,我睡哪儿啊?” 顾春梅直接把枕巾被套扯下来,扔在地上,“明个儿我找人给你打一具棺材,你睡棺材里咋样?” “大嫂,你是不是太过分了?” 郭彩霞竖起眉头,“你害得我们还不够惨吗?后天军区就要召开批斗大会,一鸣能不能留在军区还两说呢,大嫂闹也闹了,骂也骂了,你还不知足吗?你一定要害死我们才满意吗?” 如果杀人不犯法,她早都把这贱人大卸八块了,至于受这份气吗。 顾春梅听后,慢悠悠地躺在床上,“郭彩霞,你要搞清楚,咱们到底是谁害谁啊,让你做顿饭、泡杯茶、住你的房间就是害你了?那我在乡下遭了十六年的罪怎么算?” 小浪蹄子,长了一副月经很正常的样子。 再看看她,长年下地干活,吃不饱,穿不暖,从早到晚被人欺负,月经都紊乱了。 郭彩霞在城里过得越好,她心里就越恼火。 这才哪到哪啊,她要亲眼看到这对狗男女付出代价,从云端跌入谷底。 从生活富足到一无所有,从有权有势到走投无路。 郭彩霞咬了咬牙,还想反驳两句,柳一鸣拽了她一下,“不就是个房间吗,让她住,你陪我去趟医院。” 后背淌着鲜血,伤口皮肉外翻,看来得缝针了。 春梅下手真是没轻没重的。 这一刀如果砍在后脑勺上,他命都保不住了。 郭彩霞瞪了顾春梅一眼,摸摸衣兜,“一鸣,我这里没钱了。” 家里的现钱全被大嫂搜刮走了,一鸣身上也很少揣零钱。 要想看病,得去储蓄所取钱花了。 “那就拿存折取钱去。”柳一鸣后背疼得厉害,说话语气也重了一些。 郭彩霞心里委屈极了。 从前一鸣在她心中,是光辉伟岸、勇敢无畏的形象。 没想到在大嫂面前,他就像个无能的懦夫,软弱至极,完全不像个男人。 存折放在卧室的床头柜中,上面挂着一把锁。 郭彩霞在大嫂的注视下,很不情愿地拿出钥匙,‘咔嚓’一声打开锁头。 然而不等她拉开抽屉,顾春梅却先她一步,直接将存折找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翻开一瞧,顾春梅‘嚯’了一声。 这狗男女真没少攒啊。 给了她2000块现金后,存折里居然还有3000块钱。 这年代去储蓄所取钱是不需要密码的。 核对身份信息和存取记录就能拿到钱。 这些积蓄估计是柳一鸣和郭彩霞的全部家底了。 “大嫂,你干什么,快点把存折给我!” 这次郭彩霞是真的慌了,不顾形象地扑到床上、跟顾春梅撕扯起来。 她虽然攒了不少私房钱,可那是她跟小川最后的退路了。 如果家里的所有积蓄都被大嫂搜刮去,一鸣又面临着处分,那日子还有什么盼头? 柳一鸣也没想到,春梅会直接抢钱,简直颠覆了他的三观。 当即呵斥道:“春梅,别闹了,赶紧把存折给彩霞,之前给你2000,已经足够你在乡下生活了。” 顾春梅经常干活,力气很大。 两脚就把郭彩霞踹到床下去了。 她靠在床头上,再次翻开存折,淡淡一笑,“柳一鸣,我之前就说过,2000块钱休想打发我。” “这十几年来,你跟郭彩霞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在乡下过得又是什么日子?你爹你娘每天变着法的折磨我、欺负我,你那白眼狼女儿跟他们一条心,恨不得榨干我身上所有的血。” “这几年兴发和兴国长大了,能帮我分担压力了,但你知道他们小的时候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家里老的小的都张嘴等着吃饭,我一个女人要养活一家五口人。” “最难的时候,我到邻村要过饭、磕过头,谁家死人了我还过去哭过丧,就是为了能要到几个高粱面馒头,拿回去给公婆和孩子吃!” 说到这里,顾春梅眼含热泪,声音都有些颤抖了。 但她愣是把眼泪憋回去,继续道:“柳一鸣,这些苦你经受过吗?你搂着寡妇弟媳在军区钻被窝、享清福时,有想过家中的妻儿老小吃不饱饭吗?十几年了,你往家里寄过一分钱、一袋米吗?” “前些年你爹突发急症,得了脑出血,我为了给他看病,哭着求大队借了200块钱,把你爹从鬼门关里救回来,没有我,你那死爹早都烂成骨头渣子了,可你爹你娘记得我的好吗?” “每天非打即骂,倒是把郭彩霞夸上了天,我该他们的还是欠他们的?就因为我性子软,好说话,就可劲欺负我呗?凭什么?” 顾春梅始终没有落泪,前世她软弱够了,今生必须要坚强地活着。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心里隐隐有些愧疚。 他以前不是没给家里寄过钱、邮过粮,可都被彩霞给拦下了。 甚至写一封信寄回村里都不允许。 压根不知道爹生病了,小女儿养歪了,家里日子过得这么艰难。 看着站在身旁、被养得白白胖胖的彩霞,柳一鸣心情很复杂。 如果当初带着春梅来随军,是不是就不会闹出这么多破事了? 郭彩霞还在惦记存折,劈头盖脸地喊道:“大嫂,这年代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说你在乡下伺候公婆、拉扯孩子不容易,谁家容易?” “你如果不愿意,当年我跟一鸣随军时,你怎么不说?现在看我们日子过好了,在部队稳定下来了,就领着孩子过来闹腾,你当初干啥去了?” 第十六章 郭彩霞生气 现在领着儿子找上门来,搅合他们的生活,这说明什么? 说明当初大嫂太软弱,别人骑在她头上拉屎,她都不敢吱声。 顾春梅轻笑一声,“真是破瓶子长了一张好嘴,就你会说是吧?要不是你男人死了,柳一鸣心里有几分不值钱的同情心,你能跟他去随军?要不是那两个老不死的想方设法拦着我,一心把你推给柳一鸣,你能过上现在这样的日子?” “郭彩霞,你男人是被车撞死的,不是我害死的。我承认我当初性格软弱,不敢为自己争取幸福,但这何尝不是好事?” “就柳一鸣这种抛妻弃子、忘恩负义的东西,他能抛弃我,同样也能抛弃你。你以为能拴住他的心,跟他白头到老一辈子,别做梦了。” “等你人老珠黄、身材走形时,柳一鸣转身就能找个更年轻的回来替代你,说不定他现在在外面就养着小情人呢。你还搁这美呢,你美什么美?” 郭彩霞听得心里直突突,猛地看向柳一鸣,蹙弯柳眉。 眼神中充满了质疑和审视。 柳一鸣被盯得有些发毛,急赤白脸地喊道:“你看我干什么,她说的话你也信?” 然而,眸光闪过的瞬间,明显有一丝心虚。 郭彩霞看不出什么,但活了两辈子的顾春梅一眼就看穿他了。 这渣夫的思想品德有大问题。 “春梅,这些年你在乡下受苦了,我没什么好补偿你的,这存折你如果想要,那就留着吧。” 钱没了还可以再攒,眼下先稳住春梅的情绪再说。 他今天受到的侮辱和折磨实在太多了。 郭彩霞一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近乎抓狂,“一鸣,那是咱们全部的积蓄啊,凭什么给她?” “你别说了,这是她应得的。”柳一鸣正色道。 春梅拿了钱,应该会领着兴发乖乖回乡下去吧。 “什么叫她应得的?”郭彩霞不服气,“我这么多年跟你摸爬滚打过日子,同样吃过苦、受过罪,你每次出任务时,我跟小川在家提心吊胆、连觉都睡不好,难道这些都一文不值吗?” 她现在算是看清柳一鸣的真面目了。 他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不顶事,没担当。 柳一鸣后背疼痛难耐,鲜血粘在衣服上,黏腻腻的,很不舒服,“这是两码事,如果让你在乡下伺候爹娘、拉扯孩子十几年,你能坚持下来吗?” 哼,估计早都跟着野汉子跑了。 彩霞皮肤白净,长得不丑,以前在娘家屯子可是有名的村花。 就是这些年来到城里后,身材慢慢发福了,但依然遮掩不了她的魅力。 “一鸣,你竟然能说这种话来,我真是看错你了。” 郭彩霞泪水涌出眼眶,说完便捂着脸跑出去。 “彩霞,你干什么去,彩霞!”柳一鸣面色一慌,深深看了顾春梅一眼,忙转身追了出去。 不管怎么说,彩霞现在才是跟他过日子的人。 等春梅作够了、闹累了,领着儿子回村了,生活也会回到正轨。 春梅继续帮他伺候爹娘,帮老大老二物色媳妇。 他在军区也加倍努力,升到正团长后,争取再升到副师长。 “老大,你过来。”顾春梅下了床,朝老大招招手。 柳兴发走上前,“妈,咋的了?” 顾春梅把之前的2000拿出来,连同存折一起递给儿子,“这钱你保管好。” 这可是一笔巨款,放在她身上不安全。 老大心细,做事谨慎。 从小到大就没丢过任何东西。 “妈,我还没见过这么多钱呢,放在我这能行吗?”柳兴发不停地冒汗。 “妈帮你缝个兜子。” 顾春梅找出针线,让儿子把裤子脱下来,在裆部缝了一个小兜。 柳兴发把钱放进去,套上裤子,咧嘴笑了笑,“妈,这次咱们发财了,以后不用过穷日子了。” 5000块钱是什么概念啊,在农村盖几间大瓦房,啥活不用干,也能活一辈子了。 顾春梅白了儿子一眼,“你以为这就完了?” 她大老远跑到军区来闹,可不单单是为了要钱。 柳兴发不解,“妈,你还想干啥?” 这几天的经历,都够他吹一辈子的了。 顾春梅朝儿子勾勾手,凑到他耳边嘀咕几句。 另一边,柳一鸣跑下楼,追上郭彩霞,“彩霞,你这是干什么,咱俩在一起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够好吗?” 郭彩霞憋了一肚子气,刚想骂他,大院里的军嫂们又开始讲究起来。 “哟,柳副团长,你这后背是咋的了,血糊里拉的,是不是被原配夫人给砍了?” “死人欠账,你真是活该啊,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柳副团长,你咋那么贪呢?” “呵,爬到山顶想上天,这就是贪心的代价!” 柳一鸣脸上挂不住,干笑道:“这是我不小心摔到的。” “那你摔得真有水平,直接摔菜刀上去了,呵呵。” 军嫂们冷嘲热讽,柳一鸣实在不想跟她们搭话,赶紧拽着郭彩霞走出大院。 “彩霞,我刚才说话有点重,你别往心里去哈。” 来到角落,柳一鸣把郭彩霞搂在怀里,轻声哄她,“你放心,我一定会处理好这件事,尽快让他们母子离开的,我保证。” 郭彩霞依偎在男人的怀中,心里稍稍好过一些,“我主要是心疼钱,足足5000块啊,大嫂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把钱都拿走了,她一个乡下女人,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不行,她说什么也要把钱偷回来。 柳一鸣叹了口气,“就当是花钱买个安心吧,咱们先去医院处理一下伤口,有什么事回来后再说。” 郭彩霞几乎忘了一鸣受伤了。 可眼下二人身无分文,根本没钱看病。 一鸣正处在特殊时期,左邻右舍和战友们肯定不会借钱给他的。 无奈下,郭彩霞只好去同事那里借了50块钱。 军区大夫一看到柳副团长来了,脸抽抽得跟长白山似的。 缝伤口时手也重了一些,疼得柳一鸣龇牙咧嘴,全身冒冷汗。 “哼!我要是顾同志,就一刀骟了你,后半生当太监去吧。” 大夫一边干活,一边阴阳怪气。 旁边的护士也跟着附和,“对呗,品德败坏,思想肮脏,腌臜龌龊,简直是个人渣败类!” 柳一鸣:“......” 第十七章 被抓个正着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没出这档子事之前,军区的大夫见到他都是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 这才一天时间,他们都敢这样跟他说话了。 郭彩霞瞪了护士一眼,悻悻道:“你们说话客气点,我家一鸣毕竟是副团长,岂是你们随意编排的?”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区区一个小护士,简直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谁料那小护士一点都不怕,冷笑一声,“今天是副团长,后天可能就被一撸到底了。就你干的那些破事,比那潘金莲西门庆都恶心,真让人反胃。” 等着吧,后天的批斗大会有你们好受的。 郭彩霞火冒三丈,“你、你说谁是潘金莲呢,你再说一遍!” “行了,别嚷嚷了!”柳一鸣打断她。 还嫌不够丢人是吗。 郭彩霞翻了个大白眼,气鼓鼓地走了出去。 缝合好伤口已经到了深夜,柳一鸣实在不想回家面对顾春梅。 可又不得不回去。 彩霞气不顺,扶着他快步往前走,嘴里嘟囔道:“那钱是咱们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不能就这么给她。” “给都给了,你还磨叽啥?”柳一鸣皱紧眉头,“我可警告你,最好别做傻事。” 万一再把那个母老虎惹毛了,他还得挨上两刀。 郭彩霞眯起眸子,心里盘算着偷钱计划。 柳小川经常夜不归宿,今晚也没回来。 顾春梅躺在大床上睡得很香,鼾声如雷。 柳兴发睡在柳小川的卧室,呼噜声此起彼伏。 “你看看你看看,他们一来,咱俩连睡觉的地方都没有了。”郭彩霞用力跺跺脚。 真的烦死了。 柳一鸣从柜子里拿出被褥和枕头,“先将就两宿,他们待几天就走了。” “那万一不走咋办?”郭彩霞厉声反问。 难道被他们欺负一辈子吗? “你小点声,别吵醒他们,明天不是还要上班吗,早点睡吧。” 事到如今,柳一鸣也不知道怎样安慰她了。 彩霞心烦,他又何尝不烦? 春梅比那癞蛤蟆还膈应人,比瘟神都可怕。 柳一鸣趴在沙发上,很快便睡死过去,郭彩霞却毫无困意。 她眸光发亮,像灯泡似的,频频往东屋那边瞄。 确定大嫂睡得很沉,这才轻手轻脚地走进东卧室。 翻找一通后,没发现存折和钱。 “不能啊,大嫂把钱藏到哪去了?”郭彩霞很纳闷。 她又在顾春梅的身上摸了摸,任何衣兜都没放过,仍然没找到。 大嫂在军区只认识一鸣一个人,断然不会把钱和折子交给外人保管。 思来想去,郭彩霞慢慢退出房间,来到西卧室前。 柳兴发半睡半醒间,发现有人在偷偷摸他。 耳边也传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半眯着眼睛看去,就见二婶正鬼鬼祟祟地往他的裤裆处摸。 郭彩霞屏住呼吸,汗如雨下,经过半个多小时的探索,她终于找到藏钱的地方了。 她也是农村出身,知道乡下人出远门最爱把钱缝在里衣内。 女的缝在胸口的衬衣中,男的缝在裤衩上。 这样即便碰到小偷也不容易丢钱。 然而,不等郭彩霞解开线头、把钱掏出来,柳兴发突然怒喝一声,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来。 “二婶,你干什么?当婶婶的摸侄子的裤裆,你还要不要脸了?” 一声惊叫吵醒了所有人。 柳一鸣像触电一般从沙发上弹跳而起,急匆匆地往西卧室奔去。 完了完了,彩霞果然惹祸了。 顾春梅表现得很淡定。 像是一早就猜到郭彩霞会来偷钱似的,穿上鞋后,不慌不忙地走进西屋。 柳兴发攥着郭彩霞的一只手,破口大骂,“二婶,我只比你家小川大两岁,都能当你儿子了,你哪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皮的事情?你说,你大半夜不睡觉,摸我裤裆干啥?你说啊!” 郭彩霞涨红了脸,一颗心都快跳出来了。 这一定是大嫂给她下的套,让她故意出丑。 不然柳兴发睡得那么死,怎会突然醒过来? 况且她又不能明说自己是来偷钱的,那样会更难看。 柳一鸣脸冷得像冰块,一眼就看穿彩霞的目的了,“彩霞,你在干什么?” 都告诉她了,不能偷钱不能偷钱,她为什么不听呢。 自己尚且还没受处分呢,彩霞就敢跟他唱反调了? “一鸣,大嫂,我、我......回屋找样东西。”郭彩霞磕磕巴巴地解释。 顾春梅嗤笑道:“好嘛,找东西找到我儿子的裤裆上去了,弟媳妇,你是在找鸟吗?” “我、我没有。”郭彩霞咬紧下唇,她这辈子都没这么丢脸过。 “那你说说,你在找啥?”顾春梅不肯罢休。 郭彩霞一脸无助地看向柳一鸣,“一鸣,你替我说句话啊,我真的没有非分之想。” 她就算再想男人,也不可能打侄子的主意啊。 一个泥腿子脏得要命,看一眼都想吐,她怎会有那种心思? 柳一鸣心累的很,可又不能不管彩霞。 只好跟顾春梅解释,“彩霞睡觉有梦游症,可能是做噩梦了,就稀里糊涂地跑到兴发那屋去了。” 顾春梅听后,再次被渣夫的逆天言论刷新了认知。 “这做梦都在找男人,你是有多缺啊?” 顾春梅斜睨着郭彩霞,勾起嘴唇,“看来柳一鸣身体太虚了,已经满足不了你了,既然这样,我劝你赶紧搬到乡下去,光咱们村子就有七八个老光棍,想女人都快想疯了。你回去后,可以夜夜做新娘,不重样的换男人,何必打我儿子的主意呢,你说是吧!” 郭彩霞一听,嘴唇几乎咬出血来,愤愤地盯着顾春梅。 “大嫂心脏嘴脏,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吗,满脑子的黄色废料!”郭彩霞硬着头皮反驳。 顾春梅呵呵一笑,“破草帽子没沿,都被抓个正着了,还搁这跟我赛(晒)脸呢。是,我心脏嘴脏,上不了台面,就你清高,就你干净。那你告诉我,你摸我儿子裤裆干啥?今天不把话说清楚,咱谁也别睡了,天亮后我就去找夏军长,看看他怎么说。” 吃竹子拉筐,我让你瞎编。 郭彩霞张了张嘴,反驳的话卡在嗓子眼,一句也说不出。 柳一鸣脸黑得像锅底似的。 他现在的处境已经够艰难的了,所以此事绝对不能闹到夏军长面前。 思忖片刻,柳一鸣轻咳一声,“其实、其实彩霞是看兴发的裤头太破了,想给他找一条新裤头,没别的意思。” 第十八章 搅合工作 郭彩霞点头如捣蒜,连连附和,“对对,小川有不少新裤头,都没穿过,我想送给兴发几条。” 大嫂这么警觉,看来这钱是偷不回来了。 夏军长本来就看他们不顺眼,如果再闹出什么幺蛾子,下场可想而知。 顾春梅‘哦’了一声,似笑非笑,“原来弟妹这么好心啊,是我冤枉你了呗?” 哼,老裁缝出门不带尺,明显是存心不良(量)。 还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真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下次郭彩霞再想偷钱,可得好好掂量掂量,想清楚后果。 郭彩霞皮笑肉不笑道:“大嫂是误会我了,我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对吧,一鸣。” 柳一鸣身体很不舒服。 脑袋晕沉沉的,后背的伤口又开始疼痛起来。 “是,春梅和兴发从农村来,总不能穿得太寒酸,换个裤头也是应该的。”柳一鸣尽量找补。 一提到这个,顾春梅可不困了,“既然这样,那弟妹送我几身衣裳吧,明天警务员小军正好要带我和兴发逛省城,哪能穿得太破呢,这不是给一鸣丢脸吗。” 她可是看见了,郭彩霞衣柜里有很多衣服和裙子。 其中有几件装在包装袋中,还没开封呢,一看就是崭新的衣服。 柳一鸣当然不会在这种事上计较,直接点头同意了,“当然可以,彩霞的衣服你随便穿。” 但郭彩霞却很不情愿。 衣柜里的几套裙子是她留着过年、跟各位军官太太见面时穿的。 人靠衣裳马靠鞍。 一件做工精美、用上等料子裁制出的好裙子,在面子上就能压过那些夫人一头。 “大嫂,你现在也有钱了,还是去百货大楼买两件衣服穿吧,咱俩的尺寸不一样,你穿着不合身。”郭彩霞苦笑道。 不愧是农村来的乡巴佬,什么便宜都想占。 像大嫂这种人,她也配穿好衣服? 锦绣华袍套在泥腿子身上,不伦不类的,都不够丢人现眼的。 顾春梅抿了抿嘴,“有钱也不能乱花啊,咋的,弟妹在城里养尊处优这么多年,我这没见过世面的大嫂,穿你一件衣服都不行了?” “不是不是,大嫂言重了,你看我身上这套咋样,是的确良的料子,洗洗就能穿。” 郭彩霞抻了抻衣服,在大嫂面前转个圈。 顾春梅一脸嫌弃,“谁要你穿过的破烂啊,打发叫花子呢?” 说完,她回到东屋,打开柜子,拿出两身套着包装袋的布拉吉连衣裙。 扔在床上,“我要这两件。” 郭彩霞见状,只感觉心都在滴血。 这两套裙子可是她花大价钱定做来的。 随便拿出来一件,都是一二百块钱。 大嫂长得黑不溜秋的,穿这种裙子她适衬吗? “大、大嫂......”郭彩霞扯了扯嘴角,“你都快四十岁的人,不适合穿这种裙子,这都是小姑娘穿的。” 顾春梅眨眨眼,“我不是小姑娘,你就是了?老黄瓜转了圈的刷绿漆,你装什么嫩呢?你能穿,我就不能穿了?” 开玩笑,她只是没好好打扮罢了。 加上这些年在乡下风吹日晒,被公婆磋磨,压根没心思拾掇自己。 天底下没有丑女人,只有懒女人。 她只要好好补补身子,保养一下皮肤,模样根本不差。 “大嫂,我不是那个意思,咱俩体型不一样,你穿这裙子太肥了。” 说一千道一万,郭彩霞就是不想把裙子送给大嫂。 梁春梅也不慌,直接伸出手,“不给也行,拿钱。” “为什么拿钱?”郭彩霞瞪大眼睛,满脸的不可思议。 “拿钱给我买衣服啊,顺便给我家老大买几套。” “大嫂,家里的钱都给你了,我已经没钱了。再说了,你想穿新衣服,凭什么管我要钱啊?” 郭彩霞怒不可遏。 有些人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也不看看这是在谁家。 梁春梅撇撇嘴,“家里的钱本来就是我应得的。再说了,弟妹也不想看我穿着大补丁摞小补丁的衣服出去见人吧,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一鸣苛待我了、故意让我难堪呢。” 郭彩霞:“......”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就大嫂现在这气势,到底是谁苛待谁啊。 “彩霞,别快废话了,快把裙子给她。”柳一鸣困得睁不开眼。 她真的不想在这种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浪费精力了。 郭彩霞简直是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面上还要装出妯娌和睦的样子。 “行吧,大嫂既然喜欢,那就送给你吧,回头我找人帮你改改尺寸。”郭彩霞闷声闷气道。 “不用,我自己会改。” 顾春梅随手将裙子塞进自己的破兜子中。 这种裙子不适合她,明天抽空去卖掉换钱。 一场闹剧很快过去,柳一鸣领着郭彩霞回到客厅,老老实实地睡去。 顾春梅却很精神,天刚蒙蒙亮时,她偷偷叫醒老大,娘俩下楼去了。 农村人本来醒得就早,等郭彩霞起来时,没看到大嫂和兴发,心里长长舒了口气。 她熬了一锅白米粥,煮了两个鸡蛋,简单吃了一口。 见一鸣还在睡着,也没吵醒他,直接上班去了。 她所在供销社距离军区大院不算远。 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 昨天大嫂在军区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只祈祷不要被供销社的同事们知道。 等这阵风刮过去就好了。 谁知刚来到供销社门外,郭彩霞就傻眼了。 整个人像见了鬼似的愣在原地,一双眼睛紧紧盯着前方。 只见大嫂坐在门口的小板凳上,正捂着脸痛哭,表情哀伤极了。 她身边围着一圈人,其中就有供销社的刘主任和不少同事。 “呜呜呜,我真的不想活了,我男人扔下爹娘、媳妇和孩子,领着寡妇弟媳在军区享福,一走就是十几年啊,呜呜呜。” “这十几年来,我伺候公婆,把孩子拉扯大,我男人一分钱都没给我寄过。要不是活不下去了,我也不想来部队打扰他们,可家里的日子实在太艰难了,我真的挺不住了,呜呜呜。” 此话一出,围观群众以及刘主任都恼怒得不行。 尤其是一些上了岁数的人,这种事很容易代入到他们身上。 并非所有人都是土生土长的城里人。 当年在农村插队劳动时,顾春梅吃过的苦、受过的罪,他们也遭遇过。 知道一个母亲照顾老人、拉扯孩子有多不易。 刘主任捏紧拳头,喊了一声,“小郭呢,她来上班了吗?” 第十九章 被开除了 “哼,干了这么多破事,她还有脸来上班?” 同事们一脸愤恨。 有的人不停往地上吐口水,真真恶心坏了。 刘主任气得够呛,拍拍顾春梅的肩膀,“同志,多谢你来反映此事,不然我们还被蒙在鼓里呢。我们供销社虽然不大,但绝对容不下郭彩霞这种谎话连天的骗子,顶替你的名额在部队享了十几年的清福,她怎么敢的?” 其他同事也跟着点头,“是啊,平时看小郭人模狗样的,每次一提到柳副团长,她都舔着脸说那是她男人、她丈夫,她可真不要脸啊。跟她做同事我都想吐,一颗烂透的葡萄,她满肚子坏水!” 顾春梅擦了擦眼泪,见群众人七嘴八舌地咒骂郭彩霞,心里很满意。 “谢谢大伙儿帮我主持公道。”顾春梅打开兜子,从里面抓出一把核桃来,“这是我在路上买的,大伙儿尝尝看。” “哎哟,顾同志,你太客气了,任谁碰到这种事也会替你抱不平的。” 刘主任笑吟吟地接过核桃,对眼前的顾同志很尊敬。 毕竟她才是名副其实的军嫂,是柳副团长的原配。 小郭算什么东西? 跟她共事这么久了,小郭连一盒烟都没给他买过。 每天上班都趾高气扬的,心情不爽了甚至还要损他两句。 只因为自己男人是军官,她是官太太,在供销社没人敢招惹她。 想到这里,刘主任心里愈发唾弃郭彩霞,气得牙根发痒。 “大嫂是不是疯了,她怎么能这样做?” 郭彩霞磨牙凿齿,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大嫂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又来搅合她的工作。 眼下一鸣面临着批斗,津贴和粮食补助肯定是没指望了。 小川又不顾家。 如果她的工作丢了,那家里就彻底断收了。 存款被大嫂搜刮去,她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下个月买米买面的钱都没有。 不行,刘主任正在气头上,还是等他消气了再来上班吧。 郭彩霞正想推着自行车溜掉,身后忽然传来一声呼喊,“弟妹,你来啦!” 只见顾春梅站起身,笑着朝她招招手。 郭彩霞身子一僵,脸上青红交错,精彩极了。 刘主任一看到郭彩霞,急赤白脸地问她,“小郭,刚才你大嫂跟我反映一件事,我要核实一下真假。我问你,这些年是不是你假借你大嫂的名义、在部队冒充军嫂的?” 郭彩霞满脸通红,张了张嘴,“我、我没有,一鸣本打算跟大嫂离婚后娶我的,只是他太忙了,一直没办离婚手续。” 顾春梅一听,哂笑道:“那确实挺忙的,忙了十几年都没时间跟我离婚,你俩天天忙啥呢,忙着钻被窝、造小人?” 此话一出,群众们更愤懑了。 ‘嗡嗡嗡’的谩骂声此起彼伏,唾沫星子横飞。 “郭彩霞,你真是大象的脑袋,憨脸皮厚啊,你给我滚,红星供销社不欢迎你这种人,滚远点!” “姓郭的,我要是你早都找个地方吊死了,你竟然还有脸来上班?谁给你的勇气,你家柳副团长吗?” “一对狗男女,就应该把他们抓起来,脖子挂上破鞋游街去,简直是人类的边角料,我呸!” “......” 郭彩霞被骂得毫无还嘴之力。 这个时候她越是反驳,大伙儿骂得就越凶。 顾春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笑呵呵地盯着她看,脸上满是得意。 “误.....误会,这都是误会。” 郭彩霞慌不择路,磕磕巴巴道:“你们别听我大嫂瞎说,一鸣如果在意她、牵挂她,也不会十几年不回村了。他们之间早没有感情了,离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是么。”顾春梅笑着走上前,“弟妹,你觉得柳一鸣会跟我离婚吗?如果离了,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谁来伺候,你吗?” 刘主任闻言,捏紧拳头,“这柳副团长是把媳妇当成免费的下人了,在农村无怨无悔的照顾他老爹老娘,自己却领着弟媳妇在部队逍遥快活,这是人干的事吗?” “郭彩霞,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得好死,你们一定会遭天谴的,等着吧。” 一个挎着竹筐的老太太破口大骂,差点气抽过去。 她从筐里拿出一个鸡蛋,‘啪叽’一下丢在郭彩霞的脸上,“小贱人,你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呢,地里种不出的苗苗,你纯纯一坏种,你缺大德了!” 骂完后,老太太又一脸心疼。 白瞎她的鸡蛋了。 郭彩霞被骂得狗血淋头,忙拿出手帕擦脸,嘴里还不停地解释,“大伙儿要搞清楚,当初我跟一鸣来部队随军,大嫂可是点头答应的,现在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想起后悔,跑到军区来闹,她以前干什么去了?” “放你奶奶的罗圈屁。” 不等顾春梅怼她,老太太先她一步,破口大骂,“我刚才听顾同志说,你们那公公婆婆也不是啥好东西,你男人死后,他们便加倍打压顾同志,有意把你往儿子怀里推,就是想让你进城随军,让顾同志留下乡下伺候他们。” “顾同志一个手无寸铁的农村女人,面对公婆的欺压,丈夫的无能,弟媳妇的算计,她能有什么办法挽回这一切?不还是眼睁睁看着你们这对狗男女恣意快活吗?” 话落,老太太又在竹筐里摸出一枚鸡蛋。 本打算丢出去,想了想又把鸡蛋放回去。 顾春梅忍俊不禁,等会儿她高低给这位大娘买二斤鸡蛋,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郭彩霞愣在原地,整个人都被骂麻了。 自从大嫂来了后,她没有一天不倒霉的。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刘主任不想跟郭彩霞废话,当场写了一封辞退信,“小郭,由于你品德败坏,思想有问题,作风不检点,此事造成的影响极其恶劣,我们红星供销社不能留你了,拿上辞退信走吧!” “刘主任。” 郭彩霞脑袋‘嗡’地一声,险些晕死过去,“你不能听我大嫂的一面之词啊,回去后我就让一鸣跟大嫂离婚,等我们领证后,我就是一鸣的合法夫妻了,求刘主任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如果工作丢了,他们全家就等着吃土去吧。 第二十章 偏方治大病 只有保住工作,日子才能过下去。 不然她只能带着小川去跑路了。 刘主任冷哼一声,“郭彩霞,你这种人根本不配跟我们共事,今后你的档案也会被记上一笔,有了污点后,任何单位都不会要你的,这就是你诓骗党和人民的代价!” 郭彩霞听后,一脸怔忡。 看向顾春梅时,她眼里溢满了愤怒和不甘,咬着牙道:“这就是大嫂的目的吗?我被开除了,你现在满意了?高兴了?” 从前她怎么没看出大嫂这么阴险呢。 早知道她手段如此毒辣,做事不留余地,在老家时就该想办法弄死她。 顾春梅弯起唇角,“比起我在乡下吃过的苦,遭过的罪,这才哪到哪啊。” 她不仅要让狗男女失去所有,更要让他们经历一遍自己曾经受过的苦。 郭彩霞气得胸口起起伏伏,一副要原地爆炸的样子。 她气哼哼地走进供销社,把自己的东西装起来,挂在自行车上。 “大嫂,有句话叫多行不义必自毙,你现在越是得意,将来摔得就越惨,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看谁能笑到最后。”郭彩霞冷着脸道。 “嗬,这就开始放狠话了?”顾春梅斜着眼睛看她,“你那脸皮扒下来都能当防毒面具了,你有什么资本跟我放狠话?咋,还指望柳一鸣能翻身做主、扳回一局呢?” 郭彩霞气得心口疼,一句话都不想跟大嫂说,推着自行车转身就走。 顾春梅拽住车后座,“晚上我想吃韭菜盒子,弟妹多烙点,烙少了不够吃。” “大嫂,你真把我当成老妈子了,想吃就自己烙去,我没义务伺候你。”郭彩霞红着脸喊道。 真是给脸不要脸。 丢了工作本来就心情不顺,大嫂还变本加厉地欺负她。 回去后她就让一鸣跟大嫂离婚,如果不同意,她也没必要忍气吞声了。 顾春梅砸吧砸吧嘴,“不伺候我也行,今天你跟柳小川就搬出去吧,那里是我家,我家不养废人。” “大嫂,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郭彩霞眼圈发红,声音带着哭腔。 顾春梅一听,猛地凑到郭彩霞面前,一字一顿道:“你且听好,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就绝不会让你们狗男女好过,是龙你给我盘着,是虎你给我卧着,你要是敢跟我龇嘴獠牙,翻蹄亮掌,我就让你去见你太奶,听清楚了吗?” 郭彩霞:“......” 大嫂简直就是个疯子。 见刘主任一行人还站在不远处看着,郭彩霞咬了咬嘴唇,轻声嗫嚅,“清......清楚了。” “滚回家给我烙韭菜盒子去。”顾春梅踢了她一脚。 郭彩霞愤恨难当,强压住心头的怒火,骑上自行车离开了。 假以时日,她一定要把今天受过的耻辱,原原本本地还给大嫂。 顾春梅发泄一通,只感觉乳腺都通畅了。 她一一感谢了刘主任等人,又买了二斤鸡蛋送给那个老太太。 今天警务员周小军要带她和兴发逛省城,约好了在这里见面。 “妈!” 柳兴发一溜小跑奔过来,累得呼哧带喘,衣服都湿透了。 顾春梅忙拿出帕子,上前帮儿子擦汗,“怎么跑着来了,咋不坐公交车呢?” 柳兴发挠挠头发,憨笑道:“妈,我不会坐公交车。” “不会坐还不会问嘛。”顾春梅横了儿子一眼,“咋样,事办妥了吗?” “妥了妥了,罐头厂的张厂长一听说柳小川的身份后,直接就把他开除了。” 早上老妈让他去一趟罐头厂,找领导反映一下情况。 娘俩兵分两路,不到一上午的时间,就把郭彩霞母子的工作搅合没了。 顾春梅轻轻颔首,拍拍儿子肩膀,“好样的,等会儿妈给你买包子吃。” “妈,咱们啥时候回村子啊。”柳兴发问。 有了这么多钱,就算回到乡下,也不愁吃穿了。 “这么快就想家啦?”顾春梅抻了抻儿子发皱的衣服。 这件衣裳实在太破了,袖子烂得不成样子,做抹布都不合格。 今天她想着给老大买几件衣服,顺便给老二也买两件。 柳兴发叹口气说,“妈,兴国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他脾气冲,说话直,万一惹恼了爷奶可咋办?” “哼,量那两个老东西也不敢动你二弟。”顾春梅眯起眸子,满脸不屑。 就冲她的那顿暴打,公公婆婆也不敢轻易作妖。 等她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回村就把两个老不死的轰出去。 爱谁伺候谁伺候。 还有兴艳那个狼崽子,再跟她龇牙瞪眼,也一块儿撵出去。 “顾同志,让你们久等了哈。” 恰在这时,周小川急匆匆地跑过来,一脸歉意,“早上我们军长身体不舒服,头疼病犯了,耽误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啊!” 顾春梅眨眨眼,“没去医院看看吗?” “我们军长这是老毛病了,医院开的药效果不太好,只能缓解一时头疼,治标不治本。”周小军叹息一声。 顾春梅听了,琢磨片刻,“我这里有个偏方,专治头疼,要不让夏首长试试?” 她虽然不懂医术和药理,可毕竟活了两辈子,知道一些民间偏方很管用。 “偏方能有用吗?”周小军抽了抽嘴角。 万一把他们军长被毒死了,他可担不起责任。 柳兴发笑着说,“偏方治大病,不试试咋知道管不管用呢。” 周小军犹豫一下,点了点头,“那行,我领你们过去。” 本来是带着顾同志母子逛省城的,没想到二人化身成郎中,被请回来给军长看病了。 夏长海也住在军区的家属楼中。 不过他所住的区域都是师长以上的人物和家属。 路上顾春梅打量省城的街道,发现这里的经济已经完全放开了。 随处可见的百货大楼和各色店铺,杂七杂八的,卖什么的都有。 成群的小贩推着倒骑驴沿街叫卖,人们骑着自行车穿梭而过,甚至能见到十多层的高楼,又繁华又热闹。 难怪农村人喜欢往城里跑,这里遍地是机遇。 但凡有点脑子,肯吃苦,就不愁赚不到钱。 相比于落后贫穷的鲶鱼沟,顾春梅觉得自己在这里也能站稳脚跟。 路过一家国营药房,顾春梅进去买了薄荷、羌活、菊花和大枣。 跟着周小军来到夏长海的住处。 第二十一章 日子没法过了 柳一鸣一整天都没出门,窝在沙发上喝闷酒。 一想到明天的批斗大会,自己很可能会被开除军籍、撵出部队,心里就很难受。 在这节骨眼上,尤其是夏军长和各位领导都紧盯这件事的情况下。 他如果主动跟春梅离婚,会被骂得体无完肤,渣上加渣。 再说了,爸妈是什么脾气,什么秉性,他比谁都清楚。 一般人可受不了他们的絮叨和磋磨,也就春梅能忍受吧。 一旦离了婚,二老无人照顾,就得卷着行李卷从乡下来投奔他。 想想就烦。 “昨晚去哪了?” 见柳小川摔门走进来,柳一鸣冷着脸质问他,“今天没去上班吗?” “爸,我被张厂长开除了,都怪柳兴发。” 柳小川气哼哼地坐在沙发上,抓起一把花生米,边吃边说,“柳兴发一大早就跑到我们单位,把家里的事情都告诉张厂长了,张厂长一怒之下就把我开除了。” “什么?”柳一鸣坐直身子,后背的疼痛让他‘嘶’了一声,“兴发哪能这么干呢?” 肯定是春梅撺掇兴发去闹的。 这死女人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柳小川摊摊手,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开除就开除呗,反正我也不想在罐头厂干了。爸,回头你再给我找一个轻快点的工作,我看那棉纺厂就不错,满车间都是女工,嘿嘿!” 他都18岁了,做梦都想找个对象。 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他一眼,“你以为工作那么好安排呢,张嘴就来。也不看看咱家现在是什么情况,我尚且都自身难保了,哪有时间和精力给你安排工作?” 如果被革除军职,离开部队,他何去何从还未可知呢。 柳小川瞪大眼睛,猛地站起身,“你还是不是我爸啊,我失业在家,变成街溜子,你这当爸的脸上很光彩是吗?” 柳一鸣:“......” 沉吟片刻,柳一鸣缓缓说道:“我不是你爸,你爸早在十四年前就被车撞死了,按理说你得管我叫大伯才对。” “真有意思。”柳小川幽幽冷笑,“我年少无知那会儿,是谁抱着我,让我主动喊你爸爸的?既然你是我大伯,那你跟我妈在一起睡了十几年算怎么回事?耍流氓吗?” “现在我大伯母找到军区、把你干的那些破事都捅咕出来,你又想跟我们撇清关系,你想得美!” “柳一鸣,你给我听好了,我妈十几年的青春不能白白给你,你占尽了便宜,尝到所有甜头后就想把我们一脚踹开,你做梦去吧!” 大伯母说得没错,柳一鸣就是个地地道道的小人。 当初妈怎么会跟他上床呢。 天底下没有好男人了是吧。 柳一鸣心乱如麻,见小川情绪特别激动,赶紧拽了他一下,“你小点声嚷嚷,爸不是不给你安排工作,只是目前处在敏感时期,爸手里的资源调动不起来。等风头过去后,爸再给你找个好单位行不行?” 稍稍一对比,他才发现老大兴发不知比小川强多少倍。 果然亲生的跟半路领进门的不一样,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人家兴发单独拎出去,在外面能挣钱养活自己。 手脚勤快,肯吃苦,不乱花钱。 小川能吗? 到最后不是还得靠他来养着吗。 “哼,这才叫人话。”柳小川讥讽一句,看了看柳一鸣后背的伤口,“怎么弄的?” 柳一鸣苦笑一声,“磕到了,无大碍。” “是我大伯娘砍的吧?”柳小川眯起眸子。 他已经跟手下的小跟班们说好了,今晚就给大伯娘和柳兴发一点颜色看看。 不把他们打得服服帖帖,他们就永远赖在家里不走。 这叫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别看他爸是副团长,但有时候做事太过软弱。 瞻前顾后,畏畏缩缩的,一点都不像个男人。 柳一鸣摆摆手,“大人的事情你少管,爸心里有数。” 柳小川也懒得跟他废话,回到自己房间一看,当即红了脸。 “爸,谁在我房间住了?看把我床单弄的,全是褶子,这上面还有泥呢!” 柳小川嫌弃的不得了,简直要吐了。 柳一鸣被他吵得连喝酒的心情都没了。 正要解释,彩霞突然回来了。 她连鞋都没换,重重摔上房门,把钥匙掴在桌子上。 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彩霞,你、你这是怎么了?”柳一鸣讶异。 这还没到下班点呢,咋这么早就回来了? 难道供销社的那些同事听到什么风声、说难听的话了? 郭彩霞心里全是委屈,见桌子上摆着酒菜,愈发恼怒了,“喝喝喝,这都什么时候了,家里马上要散伙了,你还有闲心喝酒?” “不是,到底怎么了?”柳一鸣满头雾水。 “你说怎么了,托大嫂的福,我被供销社开除了,以后是无业游民了,就因为你迟迟不跟她离婚,让我也跟着受牵连。一鸣,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跟不跟大嫂离婚?” 郭彩霞窝了一肚子火,也只能找一鸣发泄了。 柳小川听完,从房间跑出来,“妈,你也被辞退了?” “什么意思?”郭彩霞瞪着眼,很快就反应过来,“难道你也......” “是啊妈,早上柳兴发去我单位,把我工作搅合黄了。”柳小川一脸沮丧。 郭彩霞闻言,只感觉头顶一声闷雷炸响,好似天要塌下来一般。 直接冲到柳一鸣面前,薅住他的衣领,“一鸣,你听听,你听听,大嫂这是要逼死咱们啊,你今天必须跟她离婚,不然我就带着小川离开。我和顾春梅,你必须选择一个!” 这种日子她一天也受不了了。 本以为一鸣能轻松跨过这道坎,如今一瞧,她倒是高看他了。 关键时刻,这男人狗屁不是,就知道逃避。 “彩霞,你冷静一点,我现在如果提出离婚,一定会落人口实的。你和小川再忍几天,春梅拿到钱,搅黄你们的工作,毁了我的名声,量她也耍不出什么新花样了。” 柳一鸣苦口婆心地解释。 郭彩霞轻哼道:“一鸣,你少拿这些话糊弄我,明天就是批斗大会,你如果不跟大嫂离婚,那咱们也别搭伙过了,各奔前程去吧。” 第二十二章 人心凉薄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本想再劝彩霞几句。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没必要了。 他辉煌时,彩霞领着儿子享受种种好处。 住得好,穿得好,吃得好,有钱花。 出去都被人高看一眼。 如今他只是暂时落魄了,这娘俩就开始跳脚了。 彩霞的话中有意无意地提到好几次,她想离开这个家,想带着小川远走高飞。 凭什么在享用他的权利和资源时,娘俩对他恭恭敬敬,客客气气。 稍稍遇到一点困难和挫折了,就像躲瘟神似的离他远去? 既然不能同甘苦,共患难,他何必给他们好脸色? “松手!” 柳一鸣一把就将郭彩霞甩在沙发上,整理一下衬衫领子,“好端端的发什么疯,离不离婚由我说得算,你少指手画脚。” “柳一鸣,你竟然敢打我妈,我弄死你!” 柳小川见妈挨欺负了,瞬间暴跳如雷,朝柳一鸣就冲了过来。 “小川!小川快住手,他可是你爸!”郭彩霞吓了一跳,赶忙去拦儿子。 眼下他们还不能跟一鸣撕破脸。 万一军区对他的处罚很轻,不影响一鸣的前程,他们这么做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柳一鸣怔了一瞬,显然没想到小川敢跟他动手。 真是养了个狼崽子。 不等柳小川冲到他面前,柳一鸣一脚就踹在他的心口上。 当了这么多年兵,区区一个小崽子都敢跟他龇牙瞪眼了,真是不知死活。 这是他第一次打柳小川,刚才那一脚也用了十成力气。 柳小川闷哼一声,直接跌在地上,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川,小川,呜呜呜!” 郭彩霞心疼坏了,抱着儿子就痛哭起来,“一鸣,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小川是咱们的孩子,你居然舍得打他,你的良心被狗叼走了吗?呜呜呜!” “呵呵。”柳一鸣哂笑一声,冷冷地盯着郭彩霞,“什么叫我们的孩子?柳小川是不是我二弟的孩子还两说呢。” “郭彩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从前干过的那些破事,当初你跟我二弟结婚时,就跟你们娘家村子的王老五不清不白的,这事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你嫁到我们柳家不到半个月就怀上小川了,我问你,你是怎么怀上的?你长了一个金肚子吗,埋上种子就发芽是吧?” 这些话他本不想说,太丢人了。 可谁能想到,他辛辛苦苦把小川养育成人,这崽子敢动手打他。 简直是孽障。 野种就是野种,不管怎么养,都不可能跟他亲近。 郭彩霞听了,表情明显慌了,一脸心虚地偏过头去,“我身正不怕影子斜,随你怎么说。小川就是你二弟的种,你不怕他半夜给你托梦,你就可劲埋汰他。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怕啥啊!” 柳一鸣直接气笑了,“你的意思是,你给我二弟戴绿帽子,你还有理了呗?” 真没见过这么无耻的女人。 “我没理,你就有理了?”郭彩霞眯起眼睛,指了指卧室那边,“前段时间我在柜子里翻出两个粉色头花,那是谁的?” 柳一鸣面色一僵,怔了半天才说,“那是、那是我给你买的。” “放屁!柳一鸣,你是裤裆里拉二胡,真能瞎扯淡啊,你明知道我不喜欢粉色的头花,你还给我买?” 郭彩霞像是抓住他把柄似的,直接说道:“依我看,这头花指不定是给哪个小妖精买的呢。” “这叫什么话?” 柳一鸣皱紧眉头,好似被踩到了狐狸尾巴,恼怒极了,“部队纪律森严,军人的一言一行都有无数人监督,除非我活腻了,不顾自己的前程,才敢去外面沾花惹草。” “你不敢?呵呵,我看你胆子大的很,不然也不会睡了寡妇弟媳十几年了,对吧?”郭彩霞阴阳怪气地反问。 “你住嘴!” 柳一鸣雷霆震怒,扬手就扇了她一巴掌。 堂屋里挂兽皮,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画)了。 郭彩霞脸颊火辣辣的疼,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柳一鸣,你打我?我不跟你过了,不跟你过了!” “不过就滚,领着你的小野种,有多远就滚多远!”柳一鸣怒吼道。 郭彩霞一颗心拔凉拔凉的,比冰块都凉。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又不能直接带着小川走。 道阻且长,将来的生活充满了艰险和不确定性。 真到了不得不离开那天,她也得精心谋划,做好打算,不拖泥带水地离开。 见彩霞抱着小川嚎啕大哭,吵得柳一鸣太阳穴直突突,干脆回到卧室躺着去了。 另一边,顾春梅来到夏长海的住处。 周小军敲响房门后,一名年轻漂亮的女子推开门,探出头来。 她肤色白皙,身材高挑。 虽然只画了淡妆,却挡不住她的明艳和娇俏。 一袭浅蓝色碎花连衣裙把她的身材衬托得修长有型。 潋滟的美眸如泉水般清澈动人,一看就是在殷实环境中长大的女孩。 周小军明显一愣,“江、江技术员,你怎么来了?” 这可是个大忙人,又是各大机械厂的香饽饽。 做为夏军长的未婚妻,江技术员的身份和背景,完全配得上他们军长。 只是军长今年都39岁了,早在十年前就跟江技术员定了亲,至今还没结婚。 就很迷。 私下里他也听说,夏军长根本不喜欢她。 都是双方家长做主,一拍即合,给他们定的亲。 江如月抿嘴一笑,“听说长海头疼病犯了,我来看看他,这二位是?” 她打量顾春梅和柳兴发一番。 穿得破衣喽嗖,满脸蜡黄,难道又是长海某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来投奔了? 这种事每年都有,让人烦不胜烦。 老话说得好,门前拴上高头马,不是亲来也是亲。 门前放根讨饭棍,亲戚故友不登门。 她未婚夫可是一军之长,哪有时间跟这些穷亲戚周旋? 周小军笑着解释,“说来话长了,这二位是我们军长的朋友,这次过来是专程给军长看病的。” “他们会看病?”江如月一脸怀疑。 长海怎会有这种肮脏低贱的朋友? 顾春梅瞟了江如月一眼,“我这有一个偏方,专治头疼病,想让夏首长试试。” “真是笑话。”江如月瞬间冷了脸,“如果民间的土方子管用,还要医院做什么?你知道长海是谁吗,就敢拿他来试药?万一......” “让他们进来!” 不等江如月把话说完,屋内传来一道低沉沙哑的声音,“他们是我的客人!” 第二十三章 军长笑了 江如月脸色明显挂不住了。 看向顾春梅的眼神充满了敌意。 这脏兮兮、一脸苦相的女人,也配当长海的客人? 屋地上铺得都是从国外进口的上等真丝地毯。 万一被他们踩脏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江如月看向周小军,“我们不需要她帮忙看病,你去把他们送回去吧!” “啊?”周小军愣了愣神。 夏军长都邀请他们进去了,江技术员怎么还故意针对人家啊。 顾春梅没说什么,招呼兴发,“咱们走。” 看来夏首长今天不便见客。 谁料二人刚转过身,一道声音叫住他们,“等等,进来吧。” 回头看去,就见夏长海披着一件军装缓缓走来。 一张刚毅的脸白得瘆人,满是疲惫。 额头上沁着汗珠,可见身体很不舒服。 “长海,你什么时候认识这种朋友了?”江如月不可思议。 夏长海拧紧眉头,语气不善,“我交什么样的朋友,还要提前跟你打招呼吗?” “不是,我是怕你识人不淑,被这些来历不明的人骗了。”江如月解释道。 夏长海冷冷地瞥了她一眼,眯起星眸,“你的意思是,我夏长海活到将近四十岁,连最基本的好人坏人都分不清了?” “长海,你怎么总是歪曲我的意思啊!”江如月跺跺脚,俏脸涨得通红,“我让你远离这种人,不也是为了你好?” 周小军一听,偷偷为江技术员捏了把汗。 他们军长的脾气一向如此。 执拗,坚定,正直,勇敢,善良,甚至不计后果。 而江技术员偏偏在最不合时宜的场合下,想要纠正军长的性格。 这可能吗? 然而,不等夏长海反驳江如月,顾春梅突然插了句,“这位女同志,我问一下,我是哪种人?” 她是给夏首长投毒了,还是破坏社会稳定了? 江如月剜了她一下,呵呵一笑:“同志,你听说过天冠地屦这个成语吗?尊卑有别,我劝你别来巴结长海,从哪来的就回哪去,请认清自己的身份!” “够了!”夏长海怒喝一声,命令周小军,“送小江回去。” 本来头就疼,被她这么一嚷嚷,头都快裂开了。 “江技术员,请吧。”周小军侧过身去。 江如月何时受过这等耻辱? 她盯着顾春梅看了片刻,快速回屋拿上自己的包包,‘噔噔噔’地下楼去了。 周小军本想去送她,却被江如月撵了回来,看来是气得不轻。 顾春梅和柳兴发被请到客厅,夏长海请自给他们倒了杯水,旋即倚在沙发上轻柔眉心。 “夏首长,你还好吧?” 顾春梅见他状态不佳,便试探着开口,“我们老家有一种偏方,专治头疼病,要不咱试试看?” “嗯!”夏长海轻轻颔首。 “家里有罐头瓶子吗?” “有的,小军,去找个罐头瓶子来。” “诶,好!” 忙活了一通,顾春梅先是烧水,把买来的菊花、羌活和大枣泡上。 又在罐头瓶子里燎了张纸,反手扣在夏长海的脑门上。 周小军惊骇万分,睁大眼睛,“顾、顾同志,你这是做什么?” 见过往腰上、腿上拔罐的,还没见过往脑门上拔罐的。 顾春梅笑了笑说,“这招很管用,见效也快,以前我婆婆头疼时,我就用这办法帮她止疼。” 说完,她又让夏长海把菊花茶喝下去。 周小军心里擂起大鼓,见军长闭着双眼,似乎沉睡过去,便没说什么。 “哎呀,完了完了。”周小军突然起了大腿。 顾春梅诧异,“怎么了?” “我忘记给军长打饭了。”这会儿食堂早都关门了。 军长午饭就没吃,又吞了那么多药,现在胃里肯定难受极了。 顾春梅听后,憋不住笑,“又不是什么大事,家里有锅有灶的,自己做饭吃呗。” “可是我不会啊。”周小军一脸自责。 江技术员的厨艺倒是不错,却被军长给撵走了。 柜子里有不少桃酥、槽子糕和牛肉罐头,可军长不爱吃。 顾春梅绾起袖子,“你要是信得过我,我可以帮夏首长做顿饭吃。” 周小军仿佛见到了救醒,连连点头,“那就谢谢顾同志了。” 厨房没什么新鲜菜,一些青椒和土豆已经腐烂发霉了。 丢掉后,筐里就只剩下四个西红柿和六个鸡蛋。 顾春梅洗手和面,开始擀面条。 她让兴发烧水炝汤,打上荷包蛋,把擀好的面条和柿子放进去。 待汤汁沸腾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 很快,一大碗西红柿手擀面就做好了。 两个圆溜溜的荷包蛋摊在面条上方,晶莹剔透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呀,顾同志,你这荷包蛋打的真好。”周小军吸溜一下口水。 顾春梅抿嘴一笑,“锅里还有呢,等会儿你也盛一碗尝尝。” 周小军哪敢啊。 趁热,他赶紧把汤面端进客厅。 夏长海打了个盹儿,这会精神状态好多了,脸上的疲惫感减轻了不少。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连军区医院都束手无策的头疼病,却被顾同志三两下就治好了。 虽不能根治,但能得到缓解就已经很厉害了。 “军长,你好些了吗?”周小军把碗筷放在桌子上,“这是顾同志帮你做的汤面。” 夏长海点点头,“叫他们一起来吃。” 顾春梅领着柳兴发走过来,“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夏首长头还疼吗?” “好多了。”夏长海站起身,一脸感激,“劳烦你们跑一趟,又是看病又是做饭的,真谢谢你们了。” “客气啥,以后夏首长再头疼的话,就用我教你的这招试试,保证管用。”顾春梅笑着道。 “好。”夏长海难得露出一丝笑容,吩咐周小军,“把柜子里的罐头、饼干和桃酥之类的,给他们带上,再把他们安全的送回去。” 不能让人家白帮忙。 之前刹车失灵,不小心撞了人家母子,他心里就很过意不去。 如今又要麻烦他们给自己看病,这人情是越欠越多了。 “好咧!” 周小军乐呵呵地把东西装好,塞给顾春梅,“走吧,我送你们回去。” 他们军长平时鲜少对人微笑。 像一块冰冷的石头,给人一种很难接近的感觉。 可就在刚刚,军长居然笑了。 还笑得那么好看。 第二十四章 东窗事发 璀璨的夜空繁星点点,偶见一颗流星拖着尾巴一闪而过。 皎皎月光被薄云半掩着,像女孩娇羞的脸,怯生生地注视着军区大院。 周小军走到一半就尿急了,非要找个地方方便一下。 顾春梅忍俊不禁,“我们快到了,你方便完就回去吧。” “不不不,我们军长说了,一定要把你们送到家才行,顾同志等一下,我马上回来。” 哪知周小军前脚刚走,一群小地痞后脚就围了上来,目测有七八人。 按理说军区大院是不允许闲杂人等进入的。 但这些人多数是周围厂区工人家的孩子。 他们以探亲为由,跑到军属大院逗留。 “你就是顾春梅吧?” 领头的是个瘦子青年,长得尖嘴猴腮,手里攥着一根棍子。 柳兴发如临大敌,赶紧把老妈拉到身后,眯着眼睛问,“你们是谁,想干啥?” 其实顾春梅不用猜都知道,这些人绝对是柳一鸣一家三口找来的。 她在省城军区没得罪过谁,更没有仇人。 瘦子青年用棍子指了指顾春梅,“老子警告你,明天一早就带你儿子滚出省城,回到乡下去,不然就打断你们的腿,挑了你们的手脚筋!” “你敢!”柳兴发挺直胸脯,捏紧拳头,“这里是军区大院,你们如果敢动手打人,我就去告你们。” “你告谁啊,这黑布隆冬的,老子就算杀了你们,也没人知道。”瘦子青年一脸得意。 这次帮柳小川教训人,报酬给的很丰厚。 那小子给他们每人买了一包红梅烟,外加一瓶汽水。 “老大,别跟他们废话,先打一顿再说。” “对,这种农村来的乡巴佬就是欠收拾,不打疼他们,他们就不老实!” 瘦子青年也失去了耐心,上前一步,“顾春梅,我问你最后一遍,你到底滚不滚?” 这老娘们一脸云淡风轻的样子,好像不怎么害怕。 顾春梅酝酿一下情绪,直接开骂,“一群臭泥鳅沾点海水,真把自己当成海鲜了?谁家下水道没关好,让你们爬出来了?一个个长了一副只有你们妈才稀罕的模样,几个妈几个爸啊,说话这么嚣张?不是人揍的东西,老娘我今天就站在这,你们打我一下试试!” 真是活久见。 什么瞎茄子、烂地瓜都敢往她面前凑了。 小地痞们:“......” “你不滚是吧!” 瘦子青年被骂了一通,心里极其不爽,招呼其他人,“打她,给我打她!” 地痞们一哄而上,朝顾春梅和柳兴发就冲了过去。 “妈,咋办?”硬碰硬肯定打不过,脑袋都得让人削放屁。 “脑子不用留着当遗产啊,你说咋办,跑啊!” 顾春梅喊了一声,拽着儿子转身就要溜。 恰在这时,周小军听到动静跑了出来。 见到有人敢群殴顾同志母子,瞬间火了。 当即抽出配枪,厉声吼道:“都给我站住,反天了你们,我看谁敢跑?” 做为军长的警务员,他是有资格配枪的。 就算没有枪,凭他矫健的身手,这几个臭鱼烂虾也不够看的。 面对黑洞洞的枪口,小地痞们都集体吓傻了。 他们干的那些事都是小打小闹、虚张声势罢了,哪里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 “都别动,排成排在地上蹲好。”周小军命令道。 瘦子青年心里把柳小川骂了几百遍。 早知道顾春梅这么不好惹,他们何苦趟这摊浑水? “顾同志,你们没事吧?”周小军询问。 “没事。”顾春梅吁了口气,真是有惊无险啊。 周小军质问瘦子青年,“谁让你们来的?” “是柳小川。”他回答的很干脆,“柳小川说,顾春梅如果不滚出省城,他们一家就没有好日子过,让我们吓唬吓唬她就行,没想下死手。” “柳小川这个畜生,他竟然干出这种恶心事来。”柳兴发怒火万丈。 回去后一定要狠狠揍他一顿。 顾春梅示意儿子稍安勿躁。 柳小川敢纠集地痞恐吓他们,会让柳一鸣的处境更加艰难。 很快,周小军把政委和两位教导员找来了,将小地痞们带走问话。 黄团长也亲自带着顾春梅母子来到柳一鸣家中。 “柳小川呢,让他出来!”黄团长沉着脸问。 柳一鸣迷糊一整天,又跟彩霞吵了一架,身心很疲惫。 “团座,小川怎么了?”柳一鸣好奇。 “你说怎么了,柳副团长,你这侄子真有本事啊,都敢找人来军区大院行凶了,他蔑视军人威严,敢恐吓军嫂,这已经构成故意行凶罪了!” 黄团长一脸严肃,他本来就看不起柳一鸣这种上下其手、违反纪律的人。 如今他教养出来的侄子也是一路货色,黄团长绝对不会轻饶了他们。 柳一鸣听后,心肝乱颤,“春梅,真有这种事吗?” “你说呢?” 顾春梅抱着胳膊站在一旁,“今天要不是有小军同志在,我和兴发就被那伙人大卸八块了。柳一鸣,我知道你烦我、恨我,但也不能撺掇小川做这种事吧,大不了我领着兴发回乡下去,哪怕苦点累点,也比丢了命强吧,你至于赶尽杀绝吗?” 柳一鸣:“......” 你要是乖乖滚回乡下去,也不会闹出这么多事了。 “我、我什么时候撺掇小川恐吓你了?你别乱说好不好?”柳一鸣头冒冷汗。 顾春梅轻哼一声,“做没做你心里清楚。柳小川,郭彩霞,你们别装聋作哑,给我滚出来!” 柳小川中午被踹了一脚,现在胸口还疼呢。 眼见东窗事发了,黄团长都带人找上门了,他知道此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妈,我不想被抓走,你快想想办法啊。” 柳小川躲在房间里,急得都快哭了。 郭彩霞黑着一张脸,怒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废物,你做这件事前,为啥不找我商量商量?” 现在惹了一堆麻烦,还让她来擦屁股。 她能有什么办法? 只能认栽了。 “妈,我也是想帮你啊,大伯母都把你欺负成啥样了,我这当儿子的能看着不管吗?” “你闭嘴吧!” 郭彩霞心乱如麻,站起身说,“你爸毕竟是副团长,看在往日的情面上,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跟我出去吧。” 第二十五章 鸡零狗碎 柳小川吸了吸鼻子,跟在郭彩霞身后,小心翼翼地走进客厅。 “你个狗东西,我打死你!” 柳兴发一见到这畜生,二话不说就冲过去,照柳小川的脸就砸了两拳。 “我们招你惹你了,你敢找人恐吓我们,今天得亏我和我妈没出事,要是被打断胳膊腿,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柳兴发气红了眼,又狠狠踹了柳小川一脚。 郭彩霞心疼儿子,像老母鸡似的在前面护着,“兴发,你把小川的工作搅合黄了,让他变成无业游民,你还说没招他惹他?” “呵呵,弟妹说话真有意思。” 顾春梅眯着眸子冷笑,“什么叫兴发把小川的工作搅合黄了?那工作本来就是我儿子的。柳小川身上穿的衣服、鞋子,住的房间,享受过的所有待遇和好处都应该是兴发的。你家小川是一鸣什么人,亲儿子吗?” 一句话就把郭彩霞的嘴堵上了。 她现在心里越来越动摇,家里的破事一件接着一件,她真的坚持不住了。 顶多再忍受一天,等批斗大会结束后,看看军区如何处置一鸣。 但凡被革除军职,轰出部队,她会毫不犹豫地带着小川离开。 柳一鸣脸黑得像锅底似的,恶狠狠地瞪着柳小川,“瞧瞧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他们是你的家人,你竟敢恐吓他们,你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干啥啥不行,吃啥啥没够的酒囊饭袋。 柳小川悻悻道:“他们才不是我的家人,他们就该滚回农村去,再也别回来!” 黄团长一听,火冒三丈,“柳小川,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行,既然你大伯教不好你,那我就勉为其难,替他收拾收拾你。来两个人,把他带走!” 当即走过来两名士兵,摁住柳小川的胳膊。 “妈,你快救我啊,我不想走,不想走!”柳小川吓得面无血色,大声嚎叫起来。 郭彩霞同样吓得不轻,连连哀求,“黄、黄团长,小川还是孩子,你大人大量,就饶了他一次吧,我家一鸣好歹为部队立过战功,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孩子哪有不犯错误的。” 她一边求情一边给柳一鸣递眼神,想让他帮忙说两句好话。 谁知柳一鸣像个死人似的,看都没看小川一眼,态度极其冷漠。 哼,狼崽子,白天时还跟他龇牙瞪眼,想动手打他呢。 让他吃点苦头也好。 “小川已经十八岁了,应该为自己行为负责了。”柳一鸣面无表情道。 郭彩霞听后,怔了一瞬,浓浓的失望感涌上心头。 这男人果然靠不住。 也对,都说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他们尚且不是夫妻,遭遇横祸时,柳一鸣怎么可能顾着她和小川? 柳小川被黄团长带走了,据说要蹲班房,接受严厉的批评教育。 郭彩霞悲痛欲绝,坐在沙发上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伤心极了。 顾春梅见家里冷锅冷灶的,很是不满,“弟妹,不是让你烙韭菜盒子吗,饭呢?” 郭彩霞止住哭声,猛地看向顾春梅,“小川都被人抓走了,大嫂现在还有心思吃饭?” 这个贱人,她没来时,家里从没像现在这样鸡零狗碎过。 “哟,弟妹这是孟婆汤喝多了,伤到脑神经了吧?” 顾春梅挑起眉毛,不紧不慢道:“你儿子因为啥被抓走,你心里没数吗?弟妹,你真是当了婊子还想立牌坊啊!你的意思是,那群小地痞来找茬时,我跟兴发就乖乖受着,打不还手,骂不还口,被他们欺负死了也不能吭声是吧?” “大嫂别跟我说这些。” 郭彩霞哭得眼睛都肿了,通红一片,“小川为啥找人吓唬你们,大嫂心里清楚,自从你们大闹军区后,家里过过一天好日子吗?你明明都拿到钱了,气也出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一定要把我逼死才肯罢休吗?” “逼死你?啧啧,你这种贪生怕死的败类,怎么舍得去死?” 顾春梅微微蹙起眉头,一想到自己上辈子惨痛的经历,她就恨不得活剐了这对狗男女。 “郭彩霞,你跟柳一鸣真是两颗坏透的臭李子,烂到心里去了,芝麻地里撒黄豆,纯纯两个杂种。你们不是想让我回乡下去吗,可以,等你们家破人亡了、一无所有时我就回去!” 柳一鸣听到这里,只感觉头皮发麻,心里突突乱跳。 春梅这是找他索命来了。 恰在这时,有人在楼下喊,“柳副团长,有你的电话,是从老家打来的。” 柳一鸣走到窗前,朝楼下看了一眼。 见传达室的李大爷正扯着嗓子大喊。 郭彩霞眼睛一亮,想都没想就冲了出去。 老家打来的电话,那一定是公公婆婆了。 从前在村里时,公爹和婆母最心疼她了,有什么好吃的、好用的都给她留着。 只是十几年不跟家里联系了,不知公婆现在对她是什么态度。 柳一鸣瞟了春梅一眼,轻咳一声,“可能是爸妈打来的,你走了这么多天,他们应该很挂念你。” 顾春梅冷冷笑道:“与其说挂念我,还不如说想问我什么时候回去伺候他们,给你那半身不遂的爹买药看病,给你那一脸横肉、刻薄到骨子里的娘做饭洗衣服,给你那白眼狼女儿买复习材料考大学!” 柳一鸣面色一滞,张了张嘴,把涌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他来到传达室,郭彩霞已经抓着电话哭得泣不成声了。 “呜呜呜,妈,你快想办法把大嫂弄回去吧,自打她来了后,搅得家里鸡飞狗跳,一鸣都要受处分了。小川被人抓走了,我的工作也丢了,这日子真的、真的没法过了!” “你是彩霞吧,你让一鸣接电话,我跟你说不着!” 柳老太太坐在鲶鱼沟大队的办公房内,一张清癯羸瘦的老脸满是褶子。 柳老爷子拄着拐棍站在一旁,脸色很难看。 兴艳想去抢电话,一直被老爷子拦着,“让你奶先说,急啥!” “爷爷,我想跟我爸说话,你别拦着我。” 柳兴艳这段时间休学在家,日子过得别提有多苦了。 家里没人做饭,粮食早见底了,她和爷爷奶奶几乎天天饿肚子。 二哥可倒好,每天在生产队吃大锅饭,根本不顾家里这头。 一言不合还要骂她两句,比狗都凶。 郭彩霞还在竹筒倒豆子一般倾诉着委屈,老太太听得心烦。 吊起眉眼梢骂道:“嚎什么嚎,哭丧呢?赶紧让一鸣过来,我不想听你说话!” 第二十六章 喋喋不休 柳老太太现在一句话都不想跟郭彩霞说。 当初她想方设法把彩霞往一鸣怀里推,就是想着以后他们在部队飞黄腾达了,过上好日子了,能把她跟老伴接过去一起享福。 可谁承想,一鸣和彩霞一走就是十几年。 像人间蒸发了一般,杳无音信。 逢年过节也不给家里写信、打电话。 好像没她这个婆婆似的。 柳老太太夜夜等,年年盼。 盼着有朝一日老大和彩霞能开着吉普车回村接他们,去军区吃香喝辣住楼房。 但希望和失望总是成正比的。 自打顾春梅那个贱人打了她和老伴一顿,去省城军区找一鸣后,她天天在家坐立难安。 屁股好似长火疖子,一刻也坐不住了。 柳兴国更是个王八蛋。 每天自己在大队吃饱喝足了,回家倒头就睡,全然不管他们的死活。 心情不顺时,还要呛呛她两句,简直不是人揍的。 也对,他妈不是玩意,打爹骂娘的主,养出来的崽子能好到哪去? 眼下家里彻底掀不开锅了,兴艳又天天追着她要钱读书。 老太太心里乱成一锅粥,找大队去借粮,却被吴老蔫给撵回来了。 称他们家目前就兴国一个人干活挣工分,多劳多得,少劳少得。 总共就那么点粮食,都不够养活全村百姓的,哪有多余的分给他们? 让兴艳去上工,她说自己是读书人,身娇体贵,以后是要当干部的,怎么可能下地干粗活? 这是对她的侮辱。 春梅在的时候倒没觉得日子有多艰难。 一天三顿饭到点就吃。 衣服脏了有人洗。 老伴犯病了有人买药。 兴艳考学有人供。 家里虽穷,却被打理得井井有条。 如今春梅冷不丁一走,可把老太太闪得够呛。 主要是太饿了,饿得眼睛冒花,走路打晃。 实在没办法了,才翻出军区家属院传达室的电话,找儿子求助。 今天吴老蔫和刘会计出去办事了,大队没人。 这个电话他们是偷偷溜进来打的。 郭彩霞一听婆婆这语气,明显是挑她理了,赶紧哄道:“妈,我和一鸣在军区的日子也不好过,大嫂如果不来闹,我还想着过段时间跟一鸣回村去看您和爸呢!” “你快别瞎叭叭了,你现在说的话我一句都不信。” 老太太捂着咕咕叫的肚子,“你当初跟一鸣随军时是怎么跟我说的,每个月给家里寄钱送粮,这一晃十几年过去了,你寄过一次钱、送过一次粮吗?早知道你是个黑心烂肺的玩意,当初就该让春梅去随军,留你在家照顾我们!” 电话那头的郭彩霞听后,心里恶心坏了。 两个老东西像事妈似的,还肖想让我伺候你们,简直是白日做梦。 心里虽然犯膈应,但话还得挑好听的说,“妈,我不是不给你们寄钱,只是我跟一鸣也有难处啊,您放心,以后我们每个月一定按时按点给家里寄钱好不好?” 柳老太太听到这,心里稍稍好受一些。 她又话锋一转,“那我们之前给军区写信,你们怎么一封都不回?” 这些年送去的信得有几十封、甚至上百封了。 老太太盼星星盼月亮也没盼到一封回信。 郭彩霞故意装傻充愣,“什么信,妈,我从来没收到家里寄来的信啊,您是不是寄错地方了?” 站在她身后的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彩霞一眼。 这女人真是谎话连篇、张嘴就来。 当着他的面都敢扯谎,这在私下里指不定干过多少对不起他的事呢。 “把电话给我!”柳一鸣沉着脸上前,把话筒抢过来,“妈,是我,一鸣!” 一听到儿子的声音,柳老太太满心的委屈瞬间涌上来,‘嗷’地一声就哭嚎起来。 “儿啊,儿,呜呜呜,妈好想你啊,你为啥不回来看看妈啊,你是不是把妈忘了!” 老太太哭天抹泪,那肝肠寸断的模样,好像天要塌下来似的。 柳老爷子也很激动,哆哆嗦嗦地凑到电话前,“一鸣,我是爸啊,爸得了脑溢血和脑血栓,走路都得拄拐棍了,你快回来看看爸吧,爸现在都没钱买药了。” 一旁的柳兴艳紧紧咬着嘴唇,眼里蒙上一层水雾。 自打她记事起,还是第一次听到爸爸的声音。 她在学校时,也偷偷给爸打过电话。 可那边一听说自己是柳一鸣的女儿后,就直接挂断电话了。 她写的信不比爷爷奶奶的少,但全都石沉大海了。 心灰意冷的她甚至还去省城军区找过柳一鸣。 却连第一道门都进不去。 人家站岗的哨兵说了,她爸只有一个儿子,名叫柳小川。 根本不曾有过女儿和其他孩子。 柳兴艳对父亲很失望,又不敢彻底断了这层关系。 万一哪天柳一鸣良心发现了,想要弥补她,她还是可以接受这个爸爸的。 不然全靠顾春梅那个窝囊废,她什么时候能熬出头? “妈,爸,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柳一鸣轻轻揉着太阳穴,一听到爹娘的诉苦和抱怨他就格外心烦。 自参军那日起,他就没打算再回到鲶鱼沟。 爹娘从小就特别偏爱二弟,好吃的好玩的都留给二鸣,一口一个老儿子叫着。 明明只差一岁,他却要挑起大梁,累死累活地养着全家。 终于捱到部队到村里征兵,他不顾爹娘和二弟反对,坚持参了军。 并发誓永远也不踏入鲶鱼沟一步。 没错,他就是这么个自私自利的人。 为了离开这个家,他可以自私到抛弃媳妇和孩子,还有每天喋喋不休的爸妈。 可天不遂人愿,人不遂人心。 在他刚升到营长那一年,二鸣出车祸了。 他不得不回乡吊唁,为二弟出殡。 据说肇事者赔偿了一笔钱,至今还在彩霞手里攥着。 爸妈本就偏向二房,又觉得春梅性格懦弱,实在搬不上台面,便有意撮合他跟彩霞。 让他领着老二媳妇一家去随军。 起初他是不愿意的,可没想到彩霞很会疼人,温柔贤惠,体贴入微。 事事都为他着想。 小川懂事孝顺,每天叫他爸爸,真是叫到心里去了。 一个倥偬一生、只在平淡中熬到白头的男人,是不懂得浪漫和甜蜜的。 可一旦沉浸在温柔乡中、尝到甜头后的男人,就很难清醒过来。 柳一鸣亦是如此。 他当然明白妻儿老小在乡下过得有多苦,却懒得去管。 不知不可为而为之,愚人也。 他宁愿做个愚朽的人。 柳老太太简直要哭抽过去,“一鸣,妈已经好几天没吃饭了,你赶紧回来吧,妈太饿了!” 柳老爷子也用力敲敲拐棍,“不回来也行,马上寄钱寄粮票回来,生你养你是让你尽孝的,不是让你躲在部队享清福的!” 柳一鸣紧紧攥着话筒,脸色愈发阴沉。 他沉默良久,突然‘咔’地一声挂断了电话。 第二十七章 儿媳不正经? “喂!一鸣啊,你怎么不说话啊,喂!喂!” 柳老太太紧紧抓着话筒,嘴里不停地呼喊。 “老头子,你快帮我看看,是不是电话线断了,那边咋没声了呢?”老太太急得满头冒汗。 柳老爷子哪里知道是儿子不想听他们絮叨、才故意挂断的电话啊。 他扯了扯电话线,咕哝道:“没断啊,你大点声喊试试!” 于是柳老太太像叫魂似的,对着话筒‘嗷嗷’地叫唤起来。 柳兴艳翻了个大白眼,一脸无语,“奶,你别喊了,我爸把电话挂了。” “啥?”柳老太太嗷嗷的嗓子都哑了,舔了舔嘴唇说,“我话还没说完呢,他为啥挂电话?” 难道是军务太忙了,没时间跟她说话吗。 “你说为啥,我爸不想管咱们了呗。”柳兴艳又一次对亲生父亲失望透顶。 柳老爷子一听,横了孙女一眼,“胡咧咧啥,一鸣是家里的顶梁柱,是有大出息的人,他怎会不管我们呢?” 老大从小就孝顺,手脚勤快,肯吃苦。 而且军人代表的是部队的颜面。 除非一鸣脸都不要了,才敢不顾家中老小。 柳兴艳哂笑道:“我爸要是管咱们,也不会十几年不回来看咱们了。他现在搂着二婶在省城过得有滋有味,柳小川还叫他爸爸,一家三口又恩爱又和睦。再看看咱们,一群山旮旯的泥腿子,人家城里人怎会看得起咱们?” “你个死丫头,滚出去,瞎得得什么?”柳老太太竖起眉头,脱掉一只鞋就要打孙女。 她心里明镜似的,兴艳说的这些她都清楚。 可即便一鸣领着老二媳妇单过,也不能不顾家里这头吧。 当初明明都说好的,每个月按时给家里寄钱寄粮票。 春梅留下来伺候他们。 让兴发和兴国下地干活挣工分。 谁料一鸣离开鲶鱼沟后,就没跟家里联系过。 更别说送钱送粮了。 “呀,兴艳她奶,你们咋偷打电话啊,被吴队长看见,是要扣工分的。” 黄大喇叭站在办公房的窗户前,朝里面探头探脑。 上次她被顾春梅打了一耳光,现在还怀恨在心呢。 柳老太太瞥向她,“关你屁事!” “兴艳奶,你家老大媳妇去省城寻夫了吧,现在还没回来?” 黄大喇叭笑呵呵地走进来,胳膊挎着一个竹筐,“她不会是半路找个男人,跟人家跑了吧?也是,一个守了十几年活寡的女人,肯定做梦都想找男人疼呢,人之常情嘛,你别怪她!” 柳老太太一听,气得鼻子都歪了,“屎壳郎打哈欠,臭嘴一张,你搁这埋汰谁呢?我儿媳妇不正经,你儿媳妇就是好鸟了?天天跟邻村的赵老二钻苞米地,也不怕把屁股扎烂!” 黄大喇叭老脸一红,叉着腰就要开怼。 骂不过顾春梅,还骂不过你这死老蒯? “行了,吵吵啥玩意,都给我闭嘴!”柳老爷子用力戳戳拐棍,打断黄大喇叭施法。 与此同时,电话那头。 郭彩霞不可思议地看着柳一鸣,“一鸣,你怎么把电话挂了,现在只有爸妈能救咱们了。” “笑话,他们怎么救?”柳一鸣抽抽着脸,“他们不跟着添乱都不错了!” 爸妈也真能活。 在那个穷乡僻壤、鸟不拉屎的山沟沟里,居然没饿死他们。 看来春梅把他们照顾的不错。 换成旁人,估计早把二老怼鼓死了。 郭彩霞无奈道:“一鸣,咱们现在已经走投无路了,但凡能看到一丝希望都不能错过啊。听我的,赶紧给爸妈回个电话,他们没准有什么好办法呢。” 柳一鸣一脸厌烦。 尤其一听到爸妈那嘈杂刺耳的嗓音,心里就犯膈应。 可转念一想,彩霞说得不无道理。 这种时候就该群策群力,多出主意。 一个人的力量毕竟有限。 唾沫横飞的柳老太太正在跟黄大喇叭骂架,突然听到电话响了。 “哎呀,肯定是儿子打来的。” 她两眼放光,赶紧抓起话筒,扯着嗓子喊道:“一鸣啊,我是妈啊,你刚才咋不吱声呢,兴艳说你不想管我们了,是真的吗?” 柳一鸣拧紧眉头,沉吟良久才说,“我爸身体怎么样了,有没有去医院看看?” 老太太听后,感动得直落泪。 忙把老伴拽过来,哽咽道:“老头子,你听听,一鸣在关心你呢,我就说他是孝顺孩子,不会忘本的。” “那是,我柳百田生的儿子,不可能是白眼狼!” 二老自我感动的一塌糊涂。 柳一鸣懒得听他们废话,把顾春梅大闹军区的事情说了。 末了,他唉声叹气道:“妈,我现在处境很艰难,你能不能帮我想想办法啊。只要挺过这一关,儿子保证回家好好孝敬您和爸,我说到做到!” 老太太一听,怒火直冲天灵盖,破口大骂,“这个千人骑万人上的贱蹄子,她是想毁了你啊!儿子,你别怕,妈明天就买票去找你,非把那骚、妖精大卸八块了不可!” 柳一鸣:“......” 你可别来,招人烦。 “妈,您不用亲自过来,我就是想让您和爸帮我拿个主意。”柳一鸣强忍着耐心说道。 “这还不简单。”一旁的黄大喇叭直接插了句,“一鸣,你就说你媳妇不正经,见天跑骚,跟村里的光棍们都有一腿,只要是个带把的男人她都稀罕。部队领导要是知道她品行不端,是个养汉货,她状告你和彩霞的事情还有人信吗?” 此话一出,二老瞬间沉默了。 儿媳妇如果不正经,他们当公公婆婆的脸上就很光彩了? 本来在村里人缘就差,此事一旦传出去,那简直是丢先人的脸。 “你快闭嘴吧,人说话,驴搭茬,哪哪都有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柳老太太骂道。 黄大喇叭耸耸肩,不以为然,“你爱听不听,你儿媳妇守寡十几年,你能保证她没爬过别人家老爷们的炕?” 换做是她,她肯定是忍不了。 有好几次她看见春梅跟吴老蔫去后山的小树林里,一走就是大半天。 也不知干啥去了。 “再叭叭就撕烂你的嘴!”柳老太太怒目圆瞪。 然而,言者不存意,听者暗思量。 柳一鸣听完这番话,眸光陡然变亮,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第二十八章 非分之想 活人真不能让尿憋死。 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 不得不说,黄大喇叭这个办法很毒,很管用。 郭彩霞欣喜万分,激动得抓起柳一鸣的手,“一鸣,就这么办。” 是时候给大嫂一点颜色看看了。 天知道她这几日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个红杏出墙、不检点的女人,谁会尊重她? 柳一鸣布满阴霾的心总算是看到一丝曙光,对着电话说,“爸,妈,我这边还有点急事,改天再联系你们,先挂了!” “一鸣,先别挂啊,你给家里寄点钱吧,妈快饿死了。”老太太急得直跺脚。 柳兴艳也冲过来,试图去抢电话,“爸,我要读书考大学,你给我钱......” 话还没说完,就听‘咔’地一声,听筒再也没动静了。 黄大喇叭憋不住笑,“啧啧,人家一鸣现在是军官了,不想搭理你们这些泥腿子了。” “滚出去,我是泥腿子,你又是啥?”老太太气得直跳脚。 军区家属楼。 顾春梅从夏首长那里回来,晚饭还没吃。 这顿韭菜盒子估计是没戏了。 她系上围裙走进厨房,见盆里有一条五花肉,三斤左右,看着还算新鲜。 锅里烧水,把五花肉改下刀直接丢进去,加点姜片,煮熟就能吃了。 这种吃法非常奢侈。 在村里就算过年了,也不敢这样清水煮白肉。 开水沸腾起来,上面放帘子,又蒸了一盆白米饭。 扒一头蒜,怼半碗蒜酱,晚饭就算做好了。 “哇,这么大一块肉啊,真馋人!” 柳兴发凑过来,馋得直淌哈喇子。 顾春梅抿嘴笑笑,“去拿碗筷,再开瓶好酒,咱娘俩喝点。” 柳一鸣存了不少好酒。 什么西凤、五粮液和茅台都有。 从他当营长开始,就有人给他偷摸送礼。 因职务便利,这些年在部队捞到不少好处。 “好咧!”柳兴发直接拿了瓶五粮液,拧开瓶盖倒了两缸子。 晚风顺着窗缝钻进来,掠起淡淡酒香,光闻味就很馋人。 “妈,我也给你露一手,添个下酒菜!” 柳兴发撸起袖子,洗了两个土豆切成丝,焯熟后捞出过凉水。 加上干椒丝、蒜末,浇上热油,在放点盐和醋搅拌均匀,一盘炝拌土豆丝就做好了。 柳一鸣一进屋就看见春梅和兴发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画面。 他冷哼一声,压下心中怒火,饭都没吃就回房间了。 郭彩霞心疼那块猪肉,“大嫂,哪有这么吃肉的啊,多油腻呀,你也不怕反胃!” 真把这里当成她家了。 等着吧,明天有你好看的。 顾春梅抬起眼皮,“我吃肉不反胃,倒是一看见你就犯恶心,怎么,那两个老不死的打电话过来,又给你出什么鬼主意了?” 郭彩霞表情一僵,侧过脸去,“爸妈是关心我在这边过得好不好,顺便问你什么时候回去。” “回去干啥,这里有吃有喝有好酒,啥活不用干就有钱花,我何苦回去遭洋罪?”顾春梅呷了口酒。 清冽醇香的味道在口腔蔓延,美得她眯起眼睛。 郭彩霞恨得咬牙切齿,“大嫂,你是不会好好说话吗?一定要夹枪带棒、阴阳怪气的说话才舒服是吗?你不想回就在这儿待着吧,一鸣的津贴和补助如果断了,你跟你儿子就等着喝西北风去吧!” “嗬!”顾春梅一听,慢慢放下筷子,“生孩子嗑瓜子,你这逼嘴一点也不闲着,柳一鸣津贴断了又如何,我揣着5000块钱随便吃喝,去哪都饿不死。倒是你们一家三口,名声恶臭,人嫌狗憎,无一技之长,去火车站扛大包都不合格。等吃不饱饭的那天,你们不还得乖乖滚回到乡下去?” 郭彩霞听到这里,微微弯起唇角。 让她去扛大包,回乡种地? 这可能吗? 就算真到了那一天,她也不会像乞丐一样、跟着柳一鸣沿街乞讨。 知道自己骂不过大嫂,郭彩霞瞪了顾春梅一眼,拧哒拧哒回屋去了。 入睡前,她和柳一鸣又被撵了出来。 狗钻卧室,不像话。 临近天亮时分,是人最困倦、睡得最沉的时候。 隐隐能听到卧室和客厅传出阵阵鼾声。 顾春梅的睡眠质量很好。 尤其是喝了一缸子白酒,如果没人叫她,她能睡到来世。 可偏偏在她睡得最香时,忽然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 紧接着被子里像是钻进了什么东西,动作很轻。 但很快她就觉得不对劲了。 因为那个‘东西’居然爬到她身上。 “春梅,这些年你一个人肯定很辛苦吧,我没能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是我对不起你,今天我把所有的疼爱都补偿给你,以后别再闹了好不好!” 一段肉麻的话传进耳朵,顾春梅猛地睁开眼睛。 就见柳一鸣像头公驴似的,支楞巴翘地压在她身上,双眼冒着春光。 “一鸣,你等等。”顾春梅轻轻推了他一下,强忍着不让自己吐出来。 柳一鸣见她没有反抗,面色一喜,“春梅,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对你和孩子,我对天发誓。” 真没想到,时隔多年,春梅还是那么让他无法自拔。 她只是营养不良、没精心打扮罢了。 遥想当年刚把春梅娶进门时,惹了不少单身青年的眼红。 虽然多年的媳妇熬成婆,多年的大道走成河,可春梅的底子不差啊。 就拿家里的三个孩子来说,有一个算一个,都随春梅了。 大骨架,个子高,鲜眉亮眼,五官好看。 可见她的基因有多强大了。 顾春梅‘哦’了一声,用手指把玩着自己的头发,“一鸣啊,你要是这么做,被弟妹知道了可咋办?她会生气的!” “你管她做什么?”柳一鸣已经等不及了,很猴急地去解顾春梅的衣服,“你要记住,咱俩才是正儿八经的两口子,是合法夫妻,有结婚证的,外人谁敢嚼咱们的舌头?” 顾春梅闻言,抓住他的手,“那你敢牵着我的手,大大方方地出去走一圈吗?遇人就说我是你媳妇,大大方方承认咱俩的关系,你敢吗?” 柳一鸣动作一顿,他心虚地偏过头去,“好端端的,说这个干什么!” “呵呵!” 顾春梅眸光一凛,突然坐了起来。 旋即对准柳一鸣的裆部‘嘭’地就踹了一脚。 “啊啊!” 第二十九章 批斗大会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响起,在寂静的夜色下尤为刺耳。 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半夜杀猪了。 柳一鸣捂着下身,一脸痛苦地滚落到床下,身体蜷缩得像个大虾米。 第一个冲进来的是柳兴发。 见渣爹躺在地上、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当即踢了他两脚,“混蛋,你是不是欺负我妈了?” 柳一鸣后背旧伤未愈,被兴发踹了两脚后,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郭彩霞也急忙跑过来,看到眼前此景,她简直恶心坏了,“一鸣,你不睡觉,跑到这里干什么?” 男人果然是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花花肠子一箩筐。 柳一鸣疼得连话都说不出,全身直冒冷汗。 “你说他来干什么?” 顾春梅眯起眸子,“郭彩霞,看来你魅力不够啊,连柳一鸣的人都拴不住,跑骚跑到我床上来了!” 郭彩霞听后,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恶狠狠地瞪着柳一鸣,“一鸣,你太让我失望了!” 这简直是对她的羞辱。 “嚷嚷什么,快把我扶起来。”柳一鸣缓了口气,皱着眉头吼道。 郭彩霞只觉得他脏,啐了口唾沫,直接转身回客厅了。 柳兴发来到床前,“妈,你没事吧?” 早知道柳一鸣这么不要脸,睡觉前他就该守在房门口,不让渣爹趁虚而入。 顾春梅抿嘴笑笑,“妈没事儿,你去睡吧,马上快天亮了,再眯一会儿!” 今天军区要开批斗大会。 具体怎么处置柳一鸣,要在会上公布。 所以她得打起精神来。 “妈,我不困了,就在这陪着你。”柳兴发不肯走。 柳一鸣哆哆嗦嗦地爬起身,红着脸挪到客厅去了。 刚凑到沙发前,郭彩霞像见到蟑螂似的,一脸唾弃,“你可真不要脸,大嫂是你原配不假,那也不能瞒着我去偷偷爬她的床吧,我跟你过了十几年,哪点比不上她了?” “彩霞,你误会我了,我就是想哄哄她,毕竟家里处境这么难,春梅好歹跟我夫妻一场,看在往日的情面上,我不想让她再闹下去了,得饶人处且饶人,我也是为了你好啊!” 柳一鸣心虚地解释。 郭彩霞听了,只觉得好笑,“一鸣,我从前咋没发现你这么无耻呢,你精虫上脑了找大嫂重温旧梦,我不笑话你,你俩毕竟是合法夫妻。可你不该欺骗我,借着为我好的名义去爬大嫂的床,你要不要脸了?柳一鸣,你人脏心脏,哪哪都脏,你以后别再碰我了,我嫌恶心!” 柳一鸣:“......” 鸡飞蛋打,两头落空。 次日上午,针对柳副团长‘兼祧两房’的批斗大会,在军区文化大厅内举行。 部队的领导们都来了。 底下乌泱泱的全是人,座无虚席。 醒目的横幅拉在舞台上方,写着‘破除兼祧两房陋习,构建和谐公正新家庭’的标语。 柳一鸣、郭彩霞和柳小川三人站在台上。 像三只霜打的茄子,蔫头耷拉脑,不敢抬头。 夏长海穿着军装,面向群众坐在台上最中间的位置。 他左右两边分别是虞副师长、黄团长、许政委和军区的其他要员。 顾春梅领着兴发坐在下方。 大会尚未开始,一阵阵谩骂声就传了出来。 “坚决打击柳一鸣这种有损军区颜面的人渣败类,把他们赶出军区,赶出去!” “郭彩霞冒充军嫂,欺骗人民群众,丢尽了军区脸面,必须让她付出代价!” “柳小川是个野崽子,这些年仗着有柳副团长给他撑腰,在外面狐假虎威,坏事做尽,恶贯满盈!” “......” 顾春梅听到这些呼喊声,长长吁了口气。 如果自己没有重生,这种场面她永远也看不到。 有时候,人真该为自己不公平的命运争上一争。 你拧巴,世界就拧巴。 你勇敢无畏,一些烂人烂事自然会绕着你走。 柳兴发眼含热泪,很激动地望着前方。 眼前此景,比老妈拿到钱时还让他兴奋。 “大伙儿都肃静!” 许政委喊了一嗓子,示意所有人安静。 他凑到话筒前,大声宣布,“今天的批斗大会总共有三件事,第一,由军区的夏军长为大家讲话,针对柳一鸣兼祧两房的事情展开讨论。” “第二,柳一鸣和郭彩霞交代自己的罪行。” “第三,宣布处置结果。下面让夏军长发表讲话,大家掌声欢迎!” 一阵热烈的掌声过后,夏长海拿出发言稿,又看了顾春梅母子一眼,这才照本宣科地念了起来。 稿子是他自己写的,言语措辞极其锋利,一针见血地指出柳一鸣和郭彩霞犯过的错误。 稿子后面还阐述了他对顾春梅的同情。 轮到柳一鸣交代罪行时,郭彩霞忍不住了。 直接跳出来指认顾春梅,“首长们,群众们,你们千万别被我大嫂骗了,她在乡下就不检点,跟很多男人有染,是个人见人骂的骚、货。” “我承认自己跟着一鸣来随军,多多少少对不起大嫂,让她在乡下吃苦受罪,艰难度日,可她自己就干净了?” “一鸣前脚刚走,她后脚就跟别的男人搞破鞋,而且还不止一个。” “这事早已在村里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大嫂居然还有脸来军区状告一鸣兼祧两房,她这不是恶人先告状吗!” 说到这里,郭彩霞看向夏长海,“夏军长,一鸣虽然是我的大伯子,但我们是真心相爱的,看在他为军区屡立战功的份上,求夏军长从宽处置他吧。一鸣会尽快跟顾春梅离婚,光明正大娶我进门的!” 此话一出,台下群众再次沸腾起来。 ‘嗡嗡嗡’的讨论声像苍蝇似的乱飞。 “如果这事是真的,那不成了狗咬狗了?” “对啊,自己都不检点,顾同志哪来的脸去揭发自己男人?” “哼,自己一身毛,还说别人是妖怪,这事儿必须要好好查查!” 顾春梅大吃一惊,她万万没想到郭彩霞居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法子来诬陷她。 柳兴发也是一脸愤懑,当即骂道:“郭彩霞,你个狗娘养的,我妈在村里清清白白,从来没做过任何出格的事。不信可以给大队通电话,问问吴队长他们,我妈到底是啥样人。再敢胡咧咧,我就把你的牙掰下来!” 家里再难的时候,老妈都咬着牙挺过来了。 肯定是昨天爷奶打电话,跟柳一鸣和郭彩霞说了什么。 “肃静!” 夏长海敲敲桌子,抬起眸子瞥向顾春梅。 第三十章 人言可畏 他虽然对顾春梅了解不多,但从直觉判断,顾春梅绝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倘若她真如郭彩霞说得那么不堪,她又何必大闹军区、打自己的脸呢? 一个人身上如果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是会想发设法捂住、不让外人知道的。 郭彩霞既然了解的这么清楚,那就该在顾春梅闯入军区、揭发他们丑事的一刻,把她的所有不端行为说出来。 毕竟自己的利益大于一切。 而不是等到现在无路可退了,才满嘴跑火车,胡言乱语。 但悠悠众口,人言可畏。 仅凭他一句话是不足以让群众们信服的。 “郭彩霞,你说你大嫂不检点,可有证据?”夏长海问道。 郭彩霞表情一滞,跟柳一鸣对视一眼,磕磕巴巴道:“当、当然有了,我公公婆婆就可以做证。” 台下的顾春梅听后,气得直突突,“郭彩霞,你是小脑萎缩,大脑停止发育了吧,你说出的话连自个儿都不信,搁这埋汰谁呢?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顶个驴舔的脑袋,招灾的脸,八字犯贱,天生缺爱,自己老爷们死了,就跟我男人睡了十几年,冒充我的身份在军区作威作福!” “现在被踩住狐狸尾巴了,你还舔着逼脸反咬我一口,你那智商和脐带是不是一起剪断了,上完茅房没擦嘴吗,满嘴喷粪汤子。今天你如果拿不出证据来,这事就没完,你且等着!” 郭彩霞被骂得狗血淋头,一张脸涨得通红。 柳一鸣倒是淡定多了,心里隐隐有些窃喜。 看来这招果然管用,瞧春梅那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是真动怒了。 夏长海把周小军找来,“你去给鲶鱼沟大队打个电话,了解一下情况。记住,不要让柳一鸣爸妈知道此事。” 二老跟柳一鸣和郭彩霞沆瀣一气,是穿一条裤子的。 他们就算站出来指认顾同志品行不端,也不能做为实质证据。 要听也得听其他村民们的意见和看法。 好巧不巧的,这会儿吴老蔫正在大队开会。 村里一半的人都来了,柳兴国也在。 电话响起,吴老蔫随手抓起话筒,“谁啊,啥事?” 周小军自我介绍了一番。 吴老蔫吓得一哆嗦,差点把话筒丢出去。 柳兴国问,“吴爷爷,是谁打来的?” “是省城军区打来的,会不会是你爸死了?”吴老蔫揣测。 柳兴国:“......” 死了正好,他这个爸有跟没有都一样。 刘会计憋不住笑,“老吴,你快问问啥事。” 吴老蔫‘哦’了一声,接着问,“解放军同志,我们村就柳一鸣一个当兵的,你们是不是找他啊?” “对,我们想跟你了解一些情况。” 周小军把大致情况说了一遍。 吴老蔫一听,简直是火冒三丈,破口大骂起来,“这个郭彩霞自己不要脸,还冤枉春梅不检点,她也不怕烂舌头。” 柳兴国也气得够呛,一把抢过电话,“解放军同志,你千万别听我二婶瞎得得,我妈行得端,走得正,别说搞破鞋了,她在村里都很少跟其他男人说话。你们如果不信,可以派人来村里调查,随便查!” 其他村民同样为顾春梅抱不平。 “一鸣媳妇是懦弱点,老实点,那也不能往人家头上泼脏水吧,太缺德了!” “是啊,自打一鸣去当兵,老柳家过得是啥日子啊,吃了上顿没下顿,公公婆婆又天天找事,老丫头要上学,公公要看病,如果没有春梅,他们早都饿死了!” “对呗,按理说应该是春梅跟着去随军,可当初一鸣和他爸妈不知咋想的,偏偏让一鸣把老二媳妇领走了,大伯子和弟媳妇没羞没臊的过了十几年。事到如今,那个郭彩霞竟然还诬陷春梅搞破鞋,吴队长,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这些话周小军都听得清清楚楚,心里也有数了。 “同志,情况我大概了解了,后续可能还会给您打电话,您注意接听哈。” 说完,电话便挂断了。 吴老蔫久久捏着话筒,一张沧桑衰老的脸满是愤怒。 那天他听村里的小孩说,一鸣爸妈鬼鬼祟祟的溜进大队,想必是给军区打电话了。 当时黄大喇叭也在。 那老娘们最喜欢造谣,为人刁钻刻薄,在村里人缘极差。 春梅搞破鞋的事情没准就是她传出来的。 一鸣爸妈借题发挥,才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柳兴国气得直发抖,咬着牙道:“要是让我知道谁敢造我妈的谣,我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吴老蔫撂下电话,吩咐刘会计,“你去把宝根妈叫到老柳家去。” 宝根妈就是黄大喇叭。 “好!” “剩下的人,跟我去老柳家。” 造谣是要付出代价的。 于是一群人跟在吴队长身后,浩浩荡荡地朝老柳家走去。 与此同时,军区文化大厅。 柳一鸣和郭彩霞的表情明显缓和了,紧绷的神经也松快不少。 谣言这种东西都是一传十十传百。 假的能传成真的,真的能传成歪的。 此事一旦在村里发酵,挨批斗的就是顾春梅了。 可他们千算万算,也没算到家中二老为了保住颜面,压根就没出去宣扬此事。 黄大喇叭也只是随口说了那么一嘴,她啥样人大伙儿都清楚。 即便四处造谣也没人会信。 “好,我知道了!” 周小军把了解的情况如实汇报给军长。 夏长海轻轻颔首,敲敲话筒,“大家肃静。” 旋即看向郭彩霞,“刚才我们已经给鲶鱼沟大队打电话了,你所说的情况并不存在,完全是造谣,而且半数村民都可以为顾同志做证,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上一秒还在洋洋得意的郭彩霞,下一秒就垮了脸,“这、这不可能啊,我公公婆婆亲眼看见顾春梅搞破鞋的!” “放肆!”夏长海怒喝一声,“你公婆跟你们狼狈为奸,串通一气,他们说出的话能代表广大群众吗?” 一句话就把郭彩霞给噎住了。 她悄悄捅了柳一鸣一下,让他快想想办法。 柳一鸣却像烧火棍似的,讷讷地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怎么办? 闭着眼睛趟河,认命呗。 柳小川整个人都吓木了,抽抽噎噎的强忍着不哭出声。 夏长海收回目光,朗声说道:“我现在宣布柳一鸣的处置结果!” 第三十一章 柳小川是野种 顾春梅屏住呼吸,紧紧盯着前方。 她大闹军区就是为了给自己讨回公道,让柳一鸣和郭彩霞那对狗男女付出代价。 如今这个公道总算是盼来了。 然而,不等夏长海宣读结果,处在极度恐慌中的郭彩霞受不了了。 再次跳出来,“夏军长,你等等,我有话要说。” “什么事?”夏长海蹙紧眉头,渐渐失去耐心。 郭彩霞深吸一口气,阴恻恻地看向台下的顾春梅,“当初我跟着一鸣随军时,我大嫂是点头答应的,全凭她自愿。我一没威胁她,二没欺骗她,如今她看我们日子过好了,眼红了,嫉妒了,就来搅合我们的生活。如果她不愿意,心有不满,当初她怎么不说?” “郭彩霞,你真是光屁股拉磨,转了圈的丢人啊!” 顾春梅直接冲到台上,扬手就扇了她一耳光,“我当初是想跟着柳一鸣随军,可我做得到吗?公公婆婆打压我,偏向你们,我还要拉扯三个孩子,老大兴发才4岁。柳一鸣又是个不顾家的,巴不得领着你和柳小川去部队享清福。” “也怪我当时太傻、太好骗了,柳一鸣说啥就是啥,他说只要一休假就回来看我们,每个月按时寄钱寄粮票,甚至还承诺给家里盖大房子,供三个孩子念书!” “可他呢,十六年了,他有一件事办到的吗?顶着斑马脑袋,说得头头是道,却不干人事。” “家里那两个老东西像吸血鬼似的磋磨我十几年,每天一睁眼先骂我两句才舒服,我那公公半身不遂,常年病殃殃的,为了给他采药,我差点死在山里头,谁关心过我、心疼过我?” 说到这里,顾春梅眼里迸射出痛恨到极致的冷光。 台下群众们也狠狠共情了一把。 顾同志真的太难了。 别的不说,就她一个人能把三个孩子拉扯大,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再看郭彩霞,明明留在村里的是她才对。 她却顶替顾同志的身份,在军区养尊处优,吃得白白胖胖。 凭什么? 如今她跟柳一鸣的丑事被曝光出来,她居然还有脸反咬顾同志一口,诬陷她不检点。 真没见过这么无耻下贱的人。 那个柳一鸣更不是什么好东西。 如果他当初铁了心带着媳妇和孩子去随军,不被寡妇弟媳所迷惑,也不会闹出这么多糟心事了。 “春梅,你少说两句吧。” 柳一鸣羞愧难当,压低声音,“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还想怎么样啊?” 顾春梅扫了他一眼,轻笑道:“柳一鸣,你给别人养了十几年的野崽子,养的还挺舒服是吧?” “大嫂,你住嘴!”郭彩霞涨红了脸。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嫂是想逼死她吗。 顾春梅耸耸肩,“我凭啥住嘴?大伙儿都仔细看看,这柳小川长得像他妈吗?” 台下群众都抻着脖子细看,纷纷摇头,“不像。” “像柳一鸣吗?”顾春梅又问。 “也不像。” 顾春梅弯起嘴角,“柳一鸣跟他二弟长得很像,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既然柳小川长得不像爸,也不像妈,那他是谁的种呢?” 此话一出,台下一片哗然。 有几个大院来的军嫂开始议论起来,“你看柳一鸣和郭彩霞,都是双眼皮,高鼻梁,可偏偏柳小川是个单眼皮,蒜头鼻子,尖嘴猴腮的,就很怪!” “是啊,打小我就觉得这孩子长得不像父母,没准儿真是别人的种呢。” “看来这郭彩霞不仅人品差,生活作风也不检点,先是给自己男人戴了绿帽子,又让大伯子帮她把野种养大,真是好一场算计啊!” “......” 郭彩霞惊在当场,头冒冷汗,恨不得找条地缝钻进去。 大嫂居然把她的黑历史扒得彻彻底底。 还当着军区领导的面。 即便一鸣不受处置,她今后还怎么在大院里生活? 更难过的当属柳小川了。 原来自己的亲生父亲另有其人。 这样算来,他都有三个爸了。 “你们、你们别听我大嫂胡说,我做人做事光明磊落,清清白白,小川就是二鸣的孩子。” 郭彩霞咆哮起来,整个人都快崩溃了。 顾春梅淡淡一笑,“既然清白,那就给村里打个电话,问问吴队长他们,柳小川到底是谁的孩子。” 这事在村里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 老老少少都听说一些,只是没大肆宣扬。 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村里谁搞破鞋、谁家的娃娃不是亲生的,诸如此类事情自己心里清楚就好。 就拿柳小川来说,他明显是邻村王老五的种。 当初郭彩霞没出嫁时,就跟王老五好上了。 奈何王老五家太穷,没钱娶她。 被搞大了肚子,娘家爸妈便让郭彩霞嫁给柳家老二。 起码人家能出得起彩礼。 正如之前柳一鸣所说,郭彩霞嫁给二弟没到半个月就显怀了。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知道,这孩子不是柳老二的。 就算知道小川是野种,柳家二老为了顾忌颜面,还是悄悄把事压了下来。 还让一鸣带着彩霞和小川去随军,省得村里人说闲话。 “妈,我爸到底是谁?”柳小川泪眼汪汪问道。 “别听你大伯母瞎咧咧,听风就是雨,你白活了!”郭彩霞脸颊滚烫,热得像火炉似的。 顾春梅也不废话,直接看向夏长海,“夏首长,我请求给村里打个电话,这事只要一查就知道。” “别,别打!”郭彩霞惊恐万分,急忙拽住大嫂,小声哀求,“大嫂,我求求你放过我吧,这事儿一旦传扬出去,我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呵呵!”顾春梅勾唇冷笑,“你压根就不是人揍的,还出去见什么人?现在知道怕了,跪下求我啊,然后再大喊三声我是破鞋烂袜子,我就原谅你!” 郭彩霞呆住了,紧紧咬着嘴唇,几乎要咬出血来。 她万分肯定,眼前的顾春梅不再是从前的大嫂了。 一个人的本性是刻在骨子里的,就算十几年不见,也不可能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春梅,你过分了。”柳一鸣听不下去了,皱紧眉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差不多行了。” 顾春梅一听,转身就甩了他一巴掌,“你敦煌来的吧,逼话(壁画)这么多,郭彩霞忙着搞破鞋,你在外面也没闲着吧!” 台下群众一听,再次瞪大眼睛。 什么,居然还有瓜吃。 第三十二章 柳一鸣坠入深渊 柳一鸣瞬间涨红了脸,慌得表情都扭成一团,急赤白脸地反驳,“胡说什么,这些年我对彩霞忠贞不渝,从没有过别的女人!” “是吗?”顾春梅似笑非笑,“你对寡妇弟媳忠贞不渝,那我这原配妻子算什么?” 柳一鸣张了张嘴,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郭彩霞这会儿正在气头上,拽着柳一鸣就问,“你在外面到底有没有人?” 她一直就怀疑一鸣有问题,只是找不到关键证据。 尤其在津贴方面,每个月拿回家时,总会少十来块钱。 问就说是借给战友了,又不说是哪个战友。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借给战友或朋友了,那总得还钱吧。 可这些年借出的钱全打水漂了,一分也没收回来。 事出反常必有妖,言不由衷必有鬼。 所以这里面一定有蹊跷。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揪着这事不放,有意思吗?” 柳一鸣气急败坏地吼了一声。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 郭彩霞已经做好远走高飞的打算了。 但在这之前,她必须要搞清楚一鸣有没有外遇,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走。 “我就问你有没有!”郭彩霞喊破了音,“如果没有,你急什么?” “有个屁,你少胡搅蛮缠。”柳一鸣侧过脸去。 郭彩霞简直对他失望透顶,扭头看向夏长海,“夏军长,柳一鸣一肚子花花肠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丢尽军人的脸面,你千万不能轻饶了他!” 柳一鸣:“......” 这败家娘们儿一定是疯了。 耗子喝猫奶,分不清好赖人了。 夏长海冷哼一声,“该怎么处置,不是你说得算的。” 针对柳副团长兼祧两房的事情,他跟军区各位领导都开会商讨过了。 虽然大部分人都觉得应该立刻开除柳一鸣的军籍,把他撵出军区。 但也有少数几个领导认为柳一鸣从前立过战功,在与歹徒搏斗时甚至丢掉性命。 应该功过相抵,不能一棒子打死。 所以直到今天早上,军区才讨论出一个比较合理的法子。 夏长海示意所有人安静,抖了抖手中的稿子。 “柳一鸣兼祧两房,影响恶劣,品质败坏,损害军人形象,抹黑部队名声。他将妻儿老小扔在乡下长达十六年之久,却与寡妇弟媳勾搭成奸,享受军区的待遇和福利,蔑视军区规定,顶风作案,令人愤慨!” “但念在柳一鸣从前立过战功的份上,组织决定,免除柳一鸣副团长的职务,降级到普通士官,收回家属随军的资格,责令立即搬出军区大院,之前所受的奖章、军装和一应物品上交到后勤,其弟媳郭彩霞和侄子柳小川永远不得踏入军区一步!” 宣读完毕后,夏长海长长叹了口气。 他对这个结果是很不满意的。 奈何这件事不能由他一个人做主。 台下的群众们听后,瞬间炸锅了。 “什么啊,军人搞破鞋居然不开除,留着犯膈应吗?” “是啊,就算柳一鸣立过战功,那也抵消不了他的过错,人家顾同志在乡下苦了十几年怎么算?白受苦了?” “谁说不是呢,柳一鸣犯了这么大的错,竟然还让他留在部队,这不是给人添堵吗?如果不从重处罚,那其他人也敢兼祧两房,反正不会被开除,玩呗!” “......” 夏长海心里何尝不是这样的想的。 但什么事都得从长计议。 柳一鸣从副团长被贬到普通士官。 他的津贴一个月也降到了8块钱,每年涨1块。 所受的待遇跟副团长时根本没法比。 也就是说,他辛辛苦苦当了十几年兵,一夜间又回到最初的起点了。 再想升到副团长比登天还难,几乎没可能。 柳一鸣心气那么高,根本融入不到新环境中。 毕竟以前是高高在上的副团长,营长、连长见到他都要点头哈腰,客客气气的。 现在突然让他去当一个普通小兵,他都这岁数了,高强度的训练就能搞垮他。 “妈,这军区的处罚也太轻了吧。” 柳兴发不服,愤愤道:“放在古代,我爸和二婶都得浸猪笼,五马分尸,上头不仅没开除他,竟然还让他留下来当兵,这太不公平了。” “是不公平。”顾春梅眯起眸子,轻轻点头,“不过你放心,就柳一鸣那性子,即使留在部队,他也待不下去了。” 以前每个月津贴90多块,算上其他福利,到手能有100多了。 如今突然降到8块钱,那真不如去火车站扛大包呢。 郭彩霞看着满脸呆滞、一动不动的柳一鸣,冷冷笑道:“该,活该,这就是贪得无厌的下场,柳一鸣,我不跟你过了,你爱找谁就找谁去吧,明天我就带着小川走,反正咱俩没有夫妻之名,倒也不用办离婚了,一别两宽也挺好!” 柳一鸣闻言,恨得攥紧拳头,一张脸青红交错,“郭彩霞,原来你是这种忘恩负义的贱人,我真是看走眼了。我有钱有势时,你怎么不说这话?嫌贫爱富的东西,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他后悔了。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听爸妈的话,带着这个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来随军。 郭彩霞摊摊手,一脸无所谓,“随你怎么说,你如果在意我,为什么不早早休了大嫂,跟我结婚?还不是贪心太重,想脚踏两条船吗?你现在就算求着娶我,我也不会嫁给你了。” 二鸣的赔偿款加上自己攒的私房钱,足够她远走高飞了。 虽然过不上富足生活,但买一间房、再给小川娶个媳妇还是够的。 等安定下来后,她就去找工作,小川也能挣钱养家。 何必跟柳一鸣这个满身污点、臭名远扬的人渣纠缠不清呢。 “郭彩霞,你等着,有你后悔的那天。”柳一鸣睚眦欲裂,一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 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这女人见他大势已去,就直接摊牌了,连退路都不给自己留了。 批斗大会圆满结束,群众们一脸遗憾地退场了。 大院的军嫂们一看到顾春梅,都纷纷上前劝她,“顾同志,你别气馁,那狗男女恶有恶报,他们不会善终的,你且看着吧!” “好,我明白。”顾春梅笑着点头。 她见郭彩霞一路小跑往家赶,鬼鬼祟祟的,像有什么急事,便快步跟了上去。 哪知回到家一看,就见卧室的一块地砖被郭彩霞撬开了。 她手里拿着一个东西。 仔细望去,赫然是一张存折。 第三十三章 没收私房钱 顾春梅一早就该想到的。 郭彩霞跟着柳一鸣在军区生活这么多年,无名无分,如履薄冰,是该给自己留条后路。 这不,柳一鸣前脚刚被免职,后脚郭彩霞就把存折撬出来了。 看样子是想跑路啊。 “手里拿着什么?”顾春梅慢悠悠地朝她走去。 郭彩霞满面惊慌,赶紧把存折往裤兜里塞,“没......没啥。” “那是存折吧,郭彩霞,你把存折藏在地砖下面,就不怕被耗子嗑坏了?” 顾春梅来到郭彩霞面前,伸手就把存折从裤兜里掏出来。 翻开一看,她惊愕道:“嚯,郭彩霞,你这小金库真阔绰啊,居然攒了3000块钱!” 怪不得说话这么有底气。 原来是兜里有钱,即便踹了柳一鸣,她和小川也饿不死。 “大嫂,你把存折还给我!” 郭彩霞回过神来,像老母鸡似的朝顾春梅扑去。 这钱一半是二鸣的赔偿款,另一半是她这些年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如果娘家那头不经常要钱,她可能会攒得更多。 顾春梅收好存折,照郭彩霞的肚子就猛踹一脚,“凭什么给你,你瞒着我存小金库,眼见形势不妙就想跑路,你这算盘打得都快蹦到我脸上了,当初我索要赔偿时,你怎么不把存折拿出来?” 郭彩霞捂着肚子瘫在地上,表情很痛苦,“凭啥拿出来,这是我的钱,跟你有关系吗?” “呵呵。”顾春梅冷笑一声,“看来你跟柳一鸣是表面心连心,背后玩脑筋啊,我还以为你俩有多恩爱呢。我告诉你,这钱我没看见也就罢了,既然看见了,你就别想拿回去,它现在归我了!” 郭彩霞如果拿着钱一走了之了,到外面照样可以吃香喝辣、逍遥快活。 她的复仇计划对郭彩霞没造成半点伤害,那还有什么意义? “大嫂,你是土匪吗,你这么做跟明抢有什么区别,你这是犯法的,我要去找夏军长告你,让他把你抓起来,让你蹲笆篱子!” 郭彩霞尖声尖气地喊道。 顾春梅一脸无所谓,“随便去告,就你和柳一鸣干的那些烂事,你想想夏首长会管吗?就算他想管,我这些年吃过的苦,受过的罪,又岂是这几千块钱能偿清的?” 郭彩霞听后,心里怒火翻腾。 真想冲进厨房,拿着菜刀杀了大嫂。 如果她的私房钱被没收了,她还怎么带着儿子远走高飞? 况且她又把一鸣得罪的彻彻底底,一点退路都没留,一鸣还会要她吗? “怎么回事?”柳一鸣跑了进来,小川和兴发跟在他后头。 顾春梅拿出存折,“柳一鸣,你的小心肝背着你藏小金库,被我发现了,看来她早跟你同床异梦、不是一条心了,你还把她当成宝贝疙瘩宠着爱着呢,你真可笑啊!” “什么?”柳一鸣皱紧眉头,冷冷地盯着郭彩霞,沉声问道:“你真藏私房钱了?” 他只知道当初二鸣死时,肇事者赔了一笔钱。 彩霞没说,他也没问。 以为彩霞把钱留给娘家了。 “一鸣,我这么做也是为了咱们以后着想啊,我毕竟不是你合法的妻子,这些年每天都过得小心翼翼,万一有人举报,咱们所拥有的一切就全没了。” 郭彩霞哭红了眼圈,一脸悲戚地看着柳一鸣,“这是咱们一家三口的救命钱,眼下你被免职,又被赶出军区大院,出去租房、置办东西,处处都得花钱,家里仅有的一点存款都被大嫂搜刮去了,我给咱们留点过河钱有错吗?” 柳一鸣听了,心里感慨万千。 他现在虽然憎恨郭彩霞,但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 手里没钱,出去寸步难行。 “春梅,把钱还给彩霞。”柳一鸣命令道。 顾春梅笑了笑,“可以啊,我前脚把钱给她,她后脚就领着柳小川远走高飞,留下你这个孤家寡人收拾烂摊子,你如果舍得放手,让她出去逍遥自在的生活,我现在就把钱给她!” 柳一鸣眸光一动,浓浓怒火涌上心头。 是啊,刚才在批斗大会上郭彩霞把话说得那么绝,不就是想跟他撇清关系吗。 如今藏私房钱的事情被春梅发现了,彩霞还编出为了他们将来着想的借口。 真是最毒妇人心啊。 “不行,不能把钱给她。”柳一鸣吼了一声。 “一鸣,你糊涂了?”郭彩霞瞪大眼睛,“没有钱,咱们一家三口出去喝西北风吗?” 柳一鸣嗤笑道:“你不是不跟我过了吗,不是想走吗,我不拦着你,门在那边赶紧滚,我以后也不想见到你了!” 郭彩霞傻眼了。 什么叫自食其果,这便是了。 她真蠢啊。 早知道自己的私房钱会被大嫂发现,她刚才就不该跟一鸣说那些恶毒的话。 柳小川上前把郭彩霞搀扶起来,瞪着柳一鸣,“我们凭什么滚,这些年我妈的青春都给了你,你享受到了,舒服了,现在大伯母找上门了,就想撵我们走,门都没有!” “住嘴!”柳一鸣火冒三丈,指着柳小川,“你个狼崽子,当年就该把你扔在乡下饿死你,苦死你,这些年你和你妈借我的势,在军区过着养尊处优、高人一等的生活,你不知道感恩也就罢了,还还敢跟我翻蹄亮掌?” “哼,野崽子就是野崽子,压根不是我们柳家的种,你倒是跟那王老五越来越像了。” 柳小川一听,怒火直冲天灵盖,抓起一个烟灰缸就要砸他,“你再说一个,再说一个!” “小川,别动手,把烟灰缸放下!”郭彩霞有气无力地喊道。 这节骨眼上,得罪谁也不能得罪柳一鸣。 私房钱被扣了,她还能指望谁呢? 柳小川气得直掉眼泪,“妈,咱走吧,他根本不关心咱们的死活,出去后我哪怕去偷、去抢、去骗,也能养活你!” 顾春梅:“......” 瞧瞧,这就是狗男女教育出来的孩子。 世间道路千万条,他偏偏要去偷鸡摸狗、坑蒙拐骗。 “快别说了。”郭彩霞捂住儿子的嘴,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窗户。 何止是小川受不了一鸣啊,她也受不了。 所以今天一定要把钱夺回来。 想到这里,郭彩霞突然推开儿子。 几步就冲到窗前,不顾危险爬了上去。 第三十四章 郭彩霞跳楼 “妈,你干什么,快点下来!”柳小川大喊一声,吓得双腿发软。 柳一鸣也满脸惊骇,“彩霞,有什么话可以好好说,你不要命了?” 他们虽然住在二楼,但从这个高度跳下去,也是非死即残了。 顾春梅挺意外的,她不信郭彩霞有跳楼的胆子。 这么做无非就是威胁她把存折交出来罢了。 郭彩霞一脚窗外一脚窗里,双手抓住窗框,咬着牙问,“大嫂,你今天不把存折给我,我就跳下去,摔死我也认了。可如果有幸活下来,我就说是你逼我跳楼的,我宁愿当个残疾,也不会让你好过!” 跳楼? 不可能的。 她就是想制造声势,让大院的军嫂们看看,这顾春梅逼死弟媳妇,私吞钱财。 “跳啊,你如果摔死了,我保证出钱给你买棺材,丧事办得风风光光,跳吧!”顾春梅一脸不屑。 郭彩霞咬紧下唇,突然朝楼下喊了起来,“大伙儿都来看看吧,我大嫂、逼得我走投无路,我真的没法活了!” 几个军嫂坐在井沿边纳鞋底。 听到动静抬头看去,着实吓了一跳。 “嗬!那不是小川妈吗,这刚开完批斗大会,就不想活了?” “一个不正经的娘们,前前后后跟三个男人睡过,被顾同志揭了老底,她还有什么脸活着?倒不如死了清净了!” “那她怎么说是顾同志逼她跳的楼?” “博眼球呢呗,不这么说,谁会愿意同情一个破鞋?” “也对哈,那就让她跳吧,大伙儿让一让,当心别被砸到!” “......” 柳一鸣只感觉头痛欲裂,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虽然对彩霞的种种行为不满,那也不能让她跳楼自杀啊。 军区刚开完批斗大会,彩霞就死了,人命关天,他势必会受到牵连。 所以不管用什么办法,也得先稳住彩霞的情绪。 “彩霞,你有什么委屈可以跟我说,别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柳一鸣上前一步,放缓语气劝她。 郭彩霞双腿都在颤抖,为了不在大嫂面前丢份,她挺直胸脯道:“大嫂把存折还给我,我就下来,不然一切免谈!” 那是她辛辛苦苦攒了十几年的私房钱,大嫂问都不问就抢走了,凭什么? 柳一鸣强忍着耐心,“彩霞,钱没了还可以再挣,我现在只是一时落魄了,并不能代表以后啊。凭我在军区的关系和人脉,很快就能升到班长、排长了,到时津贴和补助也会涨的。再给我点时间,我一定能让你和小川过上好日子的,我保证!” “呵!”郭彩霞可不信他的鬼话,“柳一鸣,你的保证一文不值,这些年我无数次让你跟大嫂离婚,你支支吾吾的就是不肯答应!怎么,脚踩两只船、左拥右抱的感觉很爽是吗?你不给我名分,我凭啥跟你一条心?我攒私房钱有错吗?” “没错,你是对的,都对!” 柳一鸣快要抓狂了,处在快崩溃的边缘,“我之所以不跟春梅离婚,不也是为了我们好吗,你想想看,如果我们离婚了,乡下的爹娘和孩子谁来照顾?你又不肯回乡下生活,那他们就只能找到军区来。咱们本来过着安安稳稳的日子,突然老老少少来了一大家子人,你愿意吗?” 顾春梅听到这里,冲过去一把就薅住柳一鸣的头发,“柳一鸣,你真是七仙女跳皮筋,要多嘚有多嘚。你个黑心烂肺的狗东西,你现在说实话了是吧,你把我当成你们家丫鬟了吗,丫鬟每个月还有月钱呢,我算什么?” “我也是有血有肉的人,我爸妈在时,我在家里也是娇生惯养的丫头,凭啥白给你们家当下人?郭彩霞假冒军嫂的名义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我就该在乡下累死累活的伺候你爸妈呗?我该你的?” 她爸妈都是知识分子。 当年科考来到鲶鱼沟,有了她。 父亲身体不好,三十出头就撒手人寰了。 母亲搞地质学研究,经常一走就是半年,把她放在村民家寄养。 有一次母亲跟着科研队出外考察,就再也没回来过。 村里人传言春梅妈肯定是跟野男人跑了,不要她了。 顾春梅不信,她觉得母亲一定会回来的。 可等了多年,她都长成大姑娘了,母亲也没回来。 心灰意冷的她选择留在鲶鱼沟,放弃回城,后兜兜转转嫁到老柳家。 柳一鸣的头发都被揪下来了,头皮剧烈疼痛。 “春梅春梅,你冷静点,别动手动脚的!” 柳一鸣疼得龇牙咧嘴,“我这么做也是迫不得已啊,军区只有一个随军名额,如果我把你和孩子接过来,那彩霞怎么办?” “放你爹个罗圈屁。”顾春梅厉声谩骂,“郭彩霞是人,我就不是人了?家里那两个老不死的也是她公公婆婆,凭什么留给我伺候?” 柳兴发也气得够呛,“还不是看我妈好欺负、好说话嘛,柳一鸣,你不配当我爸,看你一眼我都恶心,你跟二婶就该天打雷劈,下地狱,你们不得好死!” 柳一鸣脸上被挠出一道血檩子,多重打击让他心力交瘁,根本无暇应对这些琐事了。 如果还有重来的机会,他宁愿打光棍一辈子,也不会跟女人产生交集。 “小川,你还愣着干啥,快把你妈拽下来啊!”柳一鸣吼了一嗓子。 今天如果闹出人命,他连普通士官都当不成了,直接下大狱吧。 柳小川‘哦’了一声。 可能是过度紧张,他踉踉跄跄朝窗台跑去,脚下突然被绊了一下。 “哎哟!” 柳小川身体前倾,几乎是飞扑撞在郭彩霞身上。 本就双腿麻木的郭彩霞被顶了一下 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呜嗷’一声就跌下楼去。 “啊啊!救命!” “彩霞!” “妈!” 所有人都惊住了,尤其是柳一鸣。 打小他就觉得小川是个废材,现在愈发肯定了。 顾春梅也没想到郭彩霞就这么明晃晃跳楼了。 还是被她亲儿子撞下去的。 “你、你还能干点啥!”柳一鸣训了柳小川一句,便急忙往楼下跑。 柳小川心里很自责,也跟着跑出去。 “不会摔死了吧!”柳兴发咽了咽唾沫。 这一幕发生的太快了,他现在还有点恍神呢。 “去看看就知道了。” 顾春梅领着兴发来到窗前,朝楼下望去。 第三十五章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郭彩霞也算命大。 楼下墙根处堆放着大量的破布和麻袋片,打成捆留着卖。 郭彩霞正好跌在上面。 顾春梅和柳兴发来到楼下时,郭彩霞正咧着嘴叫唤。 “疼死我了,我的胳膊肯定断了,肋条也滋滋的疼,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你会遭报应的,哎哟!” 柳一鸣和柳兴发赶紧把她搀扶起来。 人没事就好,这要是摔死了,性质就变了。 顾春梅扫了她一眼,“老王八吃黄豆,放什么臭屁呢?你那眼睛是用来喘气儿的?谁推你跳楼都看不清了?” 郭彩霞扶着腰,疼得直抽抽,“你如果不抢我的钱,我会跳楼吗?” “快别说了!”柳一鸣心烦意乱,吩咐小川,“你去找个车来,送你妈去医院!” 没死都万幸了。 怕就怕留下什么后遗症,将来瘫在床上,谁来照顾她? 柳小川愧疚极了,泪水糊得满脸都是,“妈,我......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还好吧!” “妈没事,别哭。”她怎么会怪罪自己儿子呢。 今天这一切都是大嫂害的。 柳一鸣把郭彩霞送到军区医院,大夫和护士一看到他们,都冷嘲热讽起来。 “哟,这才开完批斗大会,你弟媳妇就受伤了?” 嘴上虽然嫌弃,但手却没停,赶紧给郭彩霞检查身体。 “大夫,她怎么样了,有没有摔断骨头?”柳一鸣追问。 一个小护士说,“得拍片才能看出来,你先去交费吧。” “哦,好!” 柳一鸣颠颠地跑到收费窗口,一摸衣兜才想起来,他现在哪有钱啊。 兜比脸都干净。 “护士,我出来的匆忙,身上没带钱,能不能先给患者看病啊,我尽快把费用补齐。” 柳一鸣趴在窗口上询问。 收费的小护士睨了他一眼,“可以是可以,但要尽快。” “谢谢啊!”他又转身跑回病房。 这会儿郭彩霞已经检查完了,左胳膊骨折,摔断一根肋条,需要住院治疗。 柳小川坐在床头,呜呜咽咽地止不住哭。 柳一鸣一看到他们母女,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抛弃他们的想法。 彩霞跟他说了那么绝情的话,他还跑动跑西地给她看病。 他是不是贱? 小川更是个白眼狼,跟他妈一条心,就算养熟了也靠不住。 “都18岁了,咋还跟小孩子似的,哭什么哭。”郭彩霞帮儿子擦擦泪水,“妈死不了,就算死了,你还有你爸呢,他不会不管你的。” 柳一鸣特别反感这种话。 急来抱佛脚,闲时忘佛恩。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见柳一鸣走进来,柳小川哭得更大声了,“爸,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毛手毛脚害了我妈,我错了,真的错了,呜呜呜!” 妈刚才悄悄告诉他,往后要对爸好一点,绝不能跟他犟嘴了。 郭彩霞也催促儿子,“小川,快给你爸跪下认错!” 跑路的钱没了,她孤儿寡母的,连省城都出不去。 兜兜转转还是得靠一鸣养活。 柳小川很听话地跪在地上,哽咽道:“爸,我不该跟你顶嘴,更不该说那些难听的话,你打我吧,骂我吧,只要你心里好受,就算杀了我我也认了!” “一鸣。”郭彩霞喟叹一口气,“是我没教育好小川,他不该冒犯你的,以后我和小川都好好对你,咱们一家三口好好过日子,我再也不闹了、不作了。” 她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柳一鸣听完,眼睛在母女二人脸上扫来扫去,心里顿觉可笑。 真能演呀。 知道自己的退路被堵死了,又开始来抱他的大腿。 尤其一想到彩霞在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柳一鸣恨不得掐死她。 可转念一想,他刚被免职,就抛弃了彩霞母子。 外人肯定会传出闲话,骂他忘恩负义,过河拆桥。 所以即便知道他们是在演戏,柳一鸣也不能说分就分。 要有一个缓冲过程。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柳一鸣摆摆手,看向郭彩霞,“彩霞,你身上还有钱没?” “我的钱都被大嫂抢走了,哪还有钱啊!” “小川呢,你带钱没?” 算上拍片、开药和住院,居然要35块钱。 从前这点钱他根本不放在眼里。 甚至以副团长的身份,看病检查都是免费的,一分钱不收。 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感觉一夜之间天就塌下来了。 柳小川摇摇头,“爸,我身上也没钱啊!” “彩霞,你不是还有很多金银首饰吗,先拿出来应应急。” 他现在这名声,借钱都没地儿借去。 郭彩霞很是不舍,那些金镯子、金镏子和银耳环,都是她攒了很久的宝贝。 一旦卖出去,就很难再赎回来了。 见彩霞一副不情愿的样子,柳一鸣拉起她的手,“你放心,这都是暂时的,等我翻身了,再给你买更好的、更贵的!” 郭彩霞噘着嘴,犹豫片刻才说,“在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你得快点去,免得又被大嫂抢走了。” 那简直就是土匪强盗。 见钱眼开的土老帽。 “好,我这就回去,小川留在这照顾你妈。” 柳一鸣说完便往大院赶。 军区责令他们今天就搬出军属大院。 但事出从急,他现在哪有时间去找房子啊。 与此同时,鲶鱼沟。 吴老蔫带领一众村民冲进老柳家。 一脚踹开院门,气势汹汹地走进去。 黄大喇叭已经到了,正坐在炕沿边儿跟柳家二老闲谈。 “吴队长叫我过来,到底啥事啊,锅里还热着饭呢。” “你又讲究谁家媳妇和爷们了?” “我可没那么闲!”黄大喇叭撇撇嘴。 话音刚落,柳兴国气哼哼地走进来,指着黄大喇叭和爷奶吼道:“你们是不是说我妈坏话了,说她搞破鞋,不正经!” 吴老蔫等人也纷纷跟进来,一个个都沉着脸。 “胡咧咧啥呢,兴艳她奶,瞧瞧你教出来的孙子,一点人情味儿都没有,我都多大岁数了,他还敢这么跟我说话。”黄大喇叭悻悻道。 吴老蔫冷哼一声,“你是倚老卖老,不值得受人尊敬。我问你,春梅搞破鞋的谣言是不是你传出来的?” “我、我没有,是他们自个儿说的。”黄大喇叭指了指老爷子老太太。 柳老太太一听,瞬间炸了,“你个老骚腰子,你要不要点脸了,你往谁身上扣屎盆子呢?我啥时候说过春梅养汉不正经了,你有证据吗?” 柳老爷子也火了,“我要是说了,出门就被车创死,天打雷劈,不得善终!” 黄大喇叭:“......” 第三十六章 家里闹翻天 这老不死的,为了摘清自己,居然都发起毒誓了。 “没说就是没说,怎么,你们看我一个女人好欺负是吧,还想打我是咋的?” 黄大喇叭耍起了无赖。 柳兴国气性大,抡起拳头就要揍她,“你诬陷我妈还有理了?” “兴国,别动手!”吴老蔫赶忙拦住他。 宝根妈惯用的伎俩就是讹人。 打她一巴掌还要讹走两斤鸡蛋,犯不上。 柳老太太拍着大腿说,“吴队长,天地良心啊,我真没说春梅坏话,我是她老婆婆,儿媳妇如果在外面勾三搭四、养野汉子,我老脸还要不要了?都是宝根妈编排出来的,跟我们没关系啊!” “不是你是谁?”柳兴国咬牙切齿,“那天你和爷鬼鬼祟祟的去大队打电话,你都跟我爸说啥了?” “嘿,你个小兔崽子,你咋跟你奶说话呢?” 柳老爷子从炕上下来,随手抄起鸡毛掸子,“你妈跟我们龇牙瞪眼也就算了,你还在这喘上了,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一看到这个孙子他就火大。 两个老的外加一个小的都快饿死了,他也不说往家里带一粒粮食。 自己吃饱喝足后,回来倒头就睡。 炕也不烧,水也不挑,柴火也不劈。 他是把这个家当成招待所了吗。 柳兴国冷着脸道:“怎么没有我说话的份,你们造我妈的谣就不对。今天我把话放在这,谁要是再敢出去瞎得得,就别怪我不客气,我管你多大岁数、有没有病,敢诬陷我妈就得付出代价!” 老妈临走前嘱咐他,绝对不能给二老好脸色看。 那两个老东西,纯粹是三伏天不带草帽,可劲的赛脸。 你越是客客气气的,他们就越不拿你当回事,像驴一样使唤你。 都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 从前老妈胆小懦弱时,他跟大哥也不敢多言。 挨了欺负、受了委屈都得忍着,打碎牙齿往肚子里咽。 可就在前段时间,老妈大病一场后,突然说不忍了。 他和大哥灰暗的心如春雨润物般畅快起来。 感觉布满阴霾的生活重新迎来了曙光。 “反天了你,有没有点教养?”柳老爷子挥起鸡毛掸子就要打孙子。 “住手!”吴老蔫呵斥一声,抢过鸡毛掸子,板着脸道:“宝根妈四处造谣,损坏春梅名声,影响恶劣,大队决定扣你们家30个工分!” “不是,你们无凭无据的,为啥扣我家工分啊,让不让人活了!” 黄大喇叭瞬间慌了,身子像面条似的瘫在地上,使劲捶打地面,“呜呜呜,不活了不活了,大队要吃人了,都来看看吧,大队欺负老百姓了,想饿死我们全家呢!” 家里就宝根一个人上工,一天能挣两个工分。 满勤的情况下,一个月也才挣60个。 吴队长张嘴就扣掉一半的工分,丁算是宝根白给大队干半个月的活。 就因为自己说顾春梅搞破鞋。 这一句话换来的代价也忒大了,她接受不了。 吴老蔫横了她一眼,“要嚎回家嚎去,你如果不服,可以去县城的公社告我,让公社领导给你评理!” 黄大喇叭哪敢去公社啊。 当初她男人跟邻村的寡妇乱搞,就被公社抓了典型,狠狠批斗过。 “都怨你们,呸!”黄大喇叭爬起身,朝二老啐了口唾沫,“糟心的破家,谁来你们家谁倒霉!” 说完,她拍拍衣服上的土,拧哒拧哒离开了。 吴老蔫又看向老爷子老太太,“你们未经批准,私自偷打电话,理应受罚,看在你们上岁数的份上,扣除这个月的粮食。” 鲶鱼沟每三个月发一次粮食。 虽然不多,但在二老眼中那简直是金子般的存在。 好不容易熬到月底,粮食却被大队给扣了,这不是逼他们去死吗。 “不不不,不能扣粮啊。” 柳老太太急得直跺脚,“老吴,这事跟我们真的没关系,都是宝根妈造的谣,你凭啥扣我家粮食啊。” “你说凭啥?”吴老蔫捻着烟袋锅,眯起眼睛,“那大队的电话是乱打的吗,万一你跟敌特勾结上,全村百姓都得跟着遭殃!” 柳老太太:“......” 真是没理硬扯。 她如果认识敌特,至于忍冻挨饿、吃不饱饭吗。 吴老蔫又批评他们几句,这才领着村民们离开。 兴艳躲在自己屋子偷听,一直没出来。 见吴队长他们走了,才悄鸟地来到堂屋,“奶,家里已经断粮了,咋办啊?” “你说咋办,找你那死妈要粮去!” 老太太气不顺,眼睛在孙女身上瞄来瞄去,“兴艳,你今年18了吧。” 柳兴艳不明所以,“是啊,怎么了?” “像你这么大的姑娘,早该嫁人了,明天奶找个媒人问问,帮你物色一个对象。” 兴艳长得不差,大骨架,高鼻梁,鲜眉亮眼的。 随她那个遭瘟的妈了。 如果把孙女嫁出去,粮食和钱自然就来了。 柳兴艳一听,满脸抗拒,“奶,你在说什么啊,我还要念书考大学呢,谁说我想嫁人了?” “家里都啥火候了,你还念哪门子的书?这事儿听奶的,早嫁人早享福,到了婆家后,你男人会疼你的。” 老太太心意已决,在脑海中把村里的单身小伙过了一遍。 柳兴艳一脸唾弃,“不要,爱嫁你嫁,少打我的主意,你不供我念书,我找我爸要钱去,哼!” 说完,兴艳回屋收拾好东西,转身就跑了出去。 “这个死丫崽子,我还管不了你了。”柳老太太趔趔趄趄地追出来,招呼孙子,“兴国,赶紧把你妹妹拦住!” 柳兴国呵呵一笑,“奶这么急着嫁孙女啊,你先帮我踅摸一个媳妇呗,如果长得好看,不嫌咱家穷,我就给你和爷饭吃!” “黄鼠狼的腚,放不出好屁来!”老太太剜了他一眼,骂骂咧咧地回屋去了。 柳兴国还是有点担心兴艳。 那丫头虽然任性,不跟他们一条心,但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子。 他追到村口,兴艳已经坐上牛车了。 “真要去省城吗,你有路费吗?”柳兴国问。 “不要你管,离我远点!”柳兴艳翻了个大白眼。 有这样的哥哥,简直是对她人格的侮辱。 第三十七章 打孙女的主意 柳兴国很无语,“你连路费都没有,怎么去省城?外面那么乱,万一遇到坏人咋办?” 妹妹小时候聪慧伶俐,很招人稀罕。 现在却越长越回旋了。 柳兴艳听后,一脸不屑道:“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没见识的土老帽,我这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吗?” 她又不是没去过省城。 牛车上的一个老太太劝她,“兴艳啊,你二哥也是为了你好,听奶奶的,快点下去吧。” “关你屁事?”柳兴艳瞪了老太太一眼,“咸吃萝卜淡操心,先管好你自己的事吧,哼!” 老太太:“......” 得,你爱咋浪就咋浪。 死在外面才好呢。 柳兴国皱紧眉头,上前拽了妹妹一下,“下车,回家去!” “干什么,松手。”兴艳涨红了脸,使劲挠了哥哥一把。 霎时间,一道鲜红的血口子出现在手背上。 柳兴国‘嘶’地一声,扬手就甩了妹妹一耳光,怒声骂道:“牲口东西,你走了就再也别回来,滚远远的,好赖不分的白眼狼,你真是白活了!” 说完,柳兴国捂着血流不止的手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刚到家,就见奶拿着一瓶酒,匆匆忙忙地往外走。 “干啥去?”柳兴国黑着脸问。 柳老太太没搭理他,火急火燎地走出院子。 粮食被大队扣了,兴国又指望不上,她总得想想出路吧。 村里条件好的、家中还算宽绰的,当属黄大喇叭家了。 头几年黄大喇叭男人在私下里倒卖兽皮,小小的赚了一笔。 有人举报他们投机倒把,公社还派人调查过他们,却没找到关键证据。 有了闲钱,王建设便在外面花天酒地,鲜少回来。 儿子王宝根憨厚老实,今年19岁了,还没娶媳妇。 柳老太太压根没看上这孩子,而且看中人家的钱了。 “遭瘟的东西,你干啥来了,出去,我们家不欢迎你!” 黄大喇叭还在气头上呢,见兴艳奶走进来,狠狠地啐了一口。 30个工分啊,说没就没了,换谁都得来气。 柳老太太嘴角噙着笑容,乐呵呵地走上前,“宝根妈,这事让你受牵连了,真对不住哈!” “呸,老狐狸戴草帽,搁这装什么人样?”黄大喇叭恶心极了。 “是是是,是我们做得不对,我这不是来道歉了吗。” 柳老太太赶紧把酒递过去,脸上乐出一道道褶子,“宝根妈,你家宝根还没对象呢吧。” 黄大喇叭一脸警惕,“你啥意思?” “你说呐,我孙女兴艳今年也18了,跟你家宝根在一个村长大,郎才女貌的多般配啊,我有心噶个亲家,你觉得咋样?”柳老太太笑着问。 “噶亲家?”黄大喇叭挑了挑眉。 这死老蒯又想耍什么花招? “对,我孙女可是高中生啊,能写会算有文化,个头比你家宝根都高,长得好看,能生男娃,这样的儿媳妇你打着灯笼都找不到啊,还犹豫啥呢。” 黄大喇叭听到这里,咔吧咔吧眼睛,隐隐有些心动。 宝根不小了,确实该娶媳妇了。 为了这事,家里去年就给儿子盖好新房了。 红砖红瓦,气派的很。 “你孙女心气儿那么高,她能看上我家宝根?”黄大喇叭质疑道。 柳老太太轻笑一声,“这婚嫁都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眼下兴艳妈不在家,我这个当奶奶的还做不了主了?你放心,那丫头如果不同意,我绑也要把她绑过来,这事可由不得她!” 黄大喇叭抿抿嘴,总感觉兴艳奶是另有所图。 他们在一个村生活了大半辈子,柳老太太是啥样人她比谁都清楚。 见宝根妈迟迟不肯答应,柳老太太推了她一下,“还考虑啥呢,我孙女配你儿子绰绰有余了,而且彩礼也不多要,给500块钱就成,三转一响啥的都不要了。” “500?”黄大喇叭瞪大眼珠子,“你咋不去抢呢,也不看看你孙女值不值500块钱。” 真敢要啊。 “我孙女是读过书的人,长得俊,个头高,她值这个价。” “呵,老话说得好,百无一用是书生,你孙女肩不能扛,手不能提,饭不会做,娶她进门等于娶了个祖宗,我要她有啥用?天天给我读书听吗?” 抛去这些不谈,兴艳那丫头长得的确好看。 城里人都讲究基因。 将来兴艳和宝根有了孩子,可以弥补宝根各方面的不足。 尤其是个头。 柳老太太急了,“那你想给多少?” “最多300。”黄大喇叭竖起三根手指头,斜着眼睛看人,“你家穷得叮当响,吃了上顿没下顿,兴艳真嫁过来,也陪送不了什么值钱的嫁妆,给你300彩礼已经不少了。” “成!” 柳老太太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她真的太饿了,饿得直打晃,眼睛都冒花了,“你先把彩礼给了,回头我让兴艳过来,跟你家宝根见一面。” “那可不行,我刚才听说你孙女离家出走了,你先把她找回来再说。” “什么离家出走啊,她是去省城找她爸了,过两天就回来了。咱们都一个村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我还能骗你不成?” 柳老太太满嘴喷唾沫星子,说的口干舌燥,肚子不停地叫唤,“你要信不过我,可以先给100块钱定金,等兴艳嫁过来后,再把剩下的200补齐,行不行?” 当务之急的是先解决吃饭的问题。 黄大喇叭又不傻,仅凭三言两语就想拿走100块,可能吗? “行是行,但得写一张收据和一份保证书,保证你孙女能嫁过来,如果敢违约,去掉那100块钱,你还得额外赔我200块违约金。” 柳老太太听后,抽了抽嘴角。 这宝根妈真是狐狸成精,狡猾的很呐。 就凭兴艳那性子,她就算去死也不可能嫁给王宝根。 可眼下她已经顾不上这些了,点点头,“行,写就写。” 很快,一张收据和一份保证书写好了,上面签了字,摁了手印儿。 黄大喇叭数了10张大团结给柳老太太,警告她,“如果你孙女不愿意,你就得赔我300块钱。” “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柳老太太赶紧把钱揣好,一路小跑回了家。 冲进院子就喊了起来,“老头子,你赶紧的,去供销社买米买面!” 第三十八章 离婚吧 柳老爷子拄着拐棍哆哆嗦嗦地走出来。 见老婆子从兜里摸出一把钱,吓得老爷子一栽歪,赶紧拽媳妇进屋。 “哪来的钱?” 好家伙,整整10张大团结。 他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柳老太太美滋滋道:“我跟宝根妈噶亲家了,这是订亲钱,等兴艳嫁过去后,还有200呢。” “啥?你这不是卖孙女吗,兴艳最看不起王宝根,怎么可能嫁给他?”老爷子吼了起来。 “哼,不嫁也得嫁,把她养这么大,吃了家里多少粮食、花了家里多少钱,她心里没数吗?再说了,不跟老王家订亲,咱俩吃啥?喝啥?指望兴国那狼崽子,咱们得活活饿死。”老太太冷哼一声。 老爷子听后,琢磨片刻,“也是哈,烧火棍当屋梁,兴艳就不是念书的材料,早点嫁人也好。” 就是不知兴艳知道这件事后,会怎么闹呢。 另一边,柳一鸣回到军区家属楼,直奔卧室跑去。 顾春梅见他忙三火四的样子,便问了句,“你爱人抢救过来没,有没有活着的可能?” 柳一鸣冷着脸道:“春梅,眼下这房子已经被军区收回去了,你赶紧领着兴发回村去吧,别再给我添乱了,行不行?” 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烦不胜烦。 “我凭什么走?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我男人,你有责任养我。想把我撵到乡下去,继续伺候你那遭瘟的爹娘,你想得美!”顾春梅满脸不屑。 柳一鸣皱着眉头,“儿媳妇照顾公公婆婆是天经地义的,你跑到我这躲清闲算怎么回事?” 这女人真是越来越难缠了。 顾春梅嗤笑道:“柳一鸣,你出生时候被猪亲过吧,说话怎么蠢里蠢气的?那郭彩霞也是柳家的儿媳妇,你怎么不让她回去伺候两个老东西?” “彩霞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你还想怎么样,逼死她吗?”柳一鸣咆哮起来。 要不是春梅步步紧逼,彩霞又怎么会跳楼? 顾春梅弯起唇角,“这就破防了?柳一鸣,郭彩霞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如今所受的委屈、跟我在乡下十几年如一日的辛苦和折磨相比,连九牛一毛都算不上。她是罪有应得,这就是报应,如果杀人不犯法,我恨不得把你们狗男女抽筋放血,大卸八块,扒光衣服吊在大街上,让所有人咒骂,吐口水!” 柳一鸣听得头皮发麻。 尤其是春梅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和凶光。 他在想,要不就跟春梅离婚吧。 继续闹下去,他以后肯定没好日子过。 “春梅,既然咱们过不下去了,那就离了吧,这样对你我都好。”柳一鸣喃喃道。 “行啊。”顾春梅答应得很干脆,“离婚也是有条件的,你当甩手掌柜这么多年,从没为家里做过半点贡献,对不起我,对不起孩子。要想离婚也可以,村里的房子归我,你爹娘趁早搬出去,再帮老大老二安排工作。这些都能做到,我就答应跟你离婚。” 柳一鸣一听,眉头拧成了‘川’字形,咬牙切齿道:“小川和彩霞尚且没有工作呢,我怎么给老大老二安排?” 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 村里的房子如果让给春梅,那他爸妈住哪? 最后还不得卷着铺盖卷来省城投奔他? 一想到爸妈那土里土气、脏兮兮、说话没水平的样子,他心里更烦了。 顾春梅耸耸肩,“没办法,谁让你是兴发和兴国的爸呢,你抛妻弃子十几年,突然提出离婚,我任何好处都没得到,我凭什么跟你离?” “家里的钱都给你了,加在一起有8000多块,这么多钱还不够补偿你的吗?”柳一鸣嘶吼道。 抱着金元宝还来要饭,春梅也太不知足了。 顾春梅淡淡地扫他一眼,“那8000块钱是我应得的,我在村里伺候你爹娘十几年,把三个孩子拉扯成人,吃了这么多年苦,别说这8000块钱了,就是再给8000,也弥补不了我的付出。” 柳兴发也插了句,“妈,既然他想离,那就成全他,离这个人渣远点。你还年轻,以后肯定能找到更好的男人。” “那可不行。”顾春梅摇摇头,“就这么离了,岂不是便宜这对狗男女了。” 柳一鸣还要急着回医院交费,没时间听她扯闲篇。 当即说道:“你提出的条件根本不现实,我满足不了,如果不想离婚,那就过着,但你不能再闹了。” 放在从前,他倒是可以应下来。 帮老大老二安排工作不难。 凭他副团长的身份,随随便便就能把兴发兴国塞进厂子里。 家里的老宅也可以给春梅。 大不了花钱再给爸妈盖一间房子就是了。 可他现在刚受过处分,身份一落千丈。 穷得叮当响,连医药费都交不起。 曾经的熟人见到他,像躲瘟疫似的避之不及。 别说安排工作了,将来他退伍后,自己何去何从还尚未可知呢。 顾春梅似笑非笑,“柳一鸣,你娘生你的时候是不是把人扔了把胎盘养大了?说话这么没水平,什么叫我别闹了?我那是闹吗,我那是为自己讨回公道,把曾经失去的东西都夺回来罢了。” “你的意思是,我就该在乡下忍气吞声一辈子,眼睁睁看着你跟郭彩霞搞破鞋,也不能找,不能问,不能打搅你们的生活呗?” 柳一鸣听后,憋红了脸,“我啥时候说过这话?” “你不是这么说的,是这么做的,你当所有人都眼瞎?”顾春梅眯着眸子反问。 柳一鸣心情糟到了极点,随手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把首饰盒捧出来,“我不跟你吵,没意义。” “什么有意义?跟弟媳妇钻被窝、造小人有意义?” 顾春梅骂了一句,眼睛盯着柳一鸣手里的匣子,“那里装着什么?” “你别管,让开!”首饰匣沉甸甸的,里面应该装了不少值钱物件。 顾春梅两眼放光,一把就将匣子抢了过来。 掀开盖子一看,顿觉一抹珠光宝气折射而出、照亮了她的脸。 可见里面装着各种各样的好玩意。 玉镯子,金镏子,金簪子,玛瑙手串,银项链等等。 顾春梅同样是女人,却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金银首饰。 “啧啧,真不愧是官太太啊,穿金戴银的,竟然私藏了这么多好东西。”顾春梅咂咂嘴。 柳一鸣黑了脸,伸手就去抢,“还给我,你不配戴这些首饰!” 第三十九章 军长来撑腰 这是他的全部家底了。 如果被春梅抢走,那他真成了叫花子的口袋,空无一文了。 顾春梅‘啪’地一下拍开他的手,冷着脸道:“什么叫不配戴?我不配谁配,你弟媳妇郭彩霞吗?” “春梅,事到如今你还说这些有意思吗?” 柳一鸣跺跺脚,脸色红通通的,“要不是你过来胡闹,我明明可以升正团长的,津贴待遇也会翻一倍,我如果发达了,你跟孩子也会沾光。可你呢,来军区前为什么不提前打招呼?” “只因为你心里那点不值钱的委屈和怒火,就把我的一生给毁了,顾春梅,你真的很恶毒,你会遭报应、遭天谴的!” 柳一鸣骂得气喘吁吁,额头上青筋暴跳,显然是气到了极致。 顾春梅却很淡定,冷冷一笑,“柳一鸣,你这智商还停留在胎教水平吧,就你这种人,到底是怎么当上副团长的?我如果提前跟你打招呼,能不能走进军区大院还两说呢,又怎会把你和郭彩霞的奸情公之于众?” “再有,你没发达前,就可以抛妻弃子十几年,假若真发达了,你估计巴不得跟我们撇清关系、领着郭彩霞逍遥快活呢。等借上你的光,我们妻儿老小恐怕骨头渣子都烂没了。” 柳一鸣听后,恼怒极了,“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总是反反复复、来来回回的啰嗦,早知道你这么冷血难缠,我当初就不该娶你进门。赶紧把匣子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念旧情!” “你想干啥?”柳兴发上前一步,把老妈拉到身后,“你还敢打我妈是怎的?” 渣爹当兵这么多年,身强体壮,有格斗技巧,柳兴发肯定打不过他。 但为了不让老妈挨欺负,他今天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不能让渣爹动妈一根手指头。 柳一鸣阴沉着脸,“兴发,你让开,这里没你的事!” 这满满一盒子的金银首饰,起码能卖上千块钱,甚至更多。 抛去给彩霞看病外,剩下的钱也够他捱过艰难时期了。 柳兴发梗着脖子,“不让,就不让!” “反天了你!”柳一鸣怒火中烧,挥起拳头就朝儿子打去。 今天他要把这段时间所有的愤懑和怒火都发泄出来。 不敢打你顾春梅,还不敢教训你柳兴发了? 然而,就在拳头落下去的刹那,门口猛地传来一声怒喝,“住手!” 声音铿锵有力。 未见其人,都能感受到一抹威压气势扑面而来。 柳一鸣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就见夏军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 周小军和两名后勤人员站在他身旁。 “夏......夏军长,你怎么来了。”柳一鸣扯了扯嘴角,赶紧整理一下着装。 立定站好,行了一个军礼。 夏长海背着双手迈过门槛,一双星眸扫向顾春梅。 停留片刻,目光落在柳一鸣脸上,沉声问道:“柳士官这是做什么?军区刚开完批斗大会,你不吸取教训也就罢了,回来就开始打儿骂妻,你真是死性不改啊!” 柳兴发长长松了口气,看向夏军长的眼神充满了崇拜和敬意。 刚才那一拳如果砸在脸上,保证他三天下不来地。 柳一鸣对‘士官’这个称呼还很不熟悉,咧着嘴干笑一声,“夏军长,这都是小误会,兴发是我亲儿子,我怎会下死手呢。” “是吗。”顾春梅抱着匣子走过来,“要不是夏首长出现的及时,兴发的鼻子就被打断了。柳一鸣,你对你亲儿子都下这么重的手,你还有没有人性了?虎毒还不食子呢,瞧瞧你都干了什么?” “你闭嘴!” 柳一鸣磨牙凿齿,整个人都气突突了,“要不是你抢彩霞的东西,我至于跟你们翻脸吗?顾春梅,别以为你嗓门大就有理,你前前后后搜刮家里多少钱,你心里最清楚!” 夏长海闻言,看了看首饰匣子,“这是谁的东西?” “是彩霞的。”柳一鸣抢着答道。 军长向来秉持公允,坚守正义。 顾春梅这种行为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别以为拿着他兼祧两房的事情就可以为所欲为了。 遇到不平事,军长定会为他主持公道。 谁料夏长海关注事情的角度却很清奇。 他随手从匣子里拿出一串金项链,蹙紧剑眉,“柳士官,你们家很阔绰嘛,这一箱子金银珠宝应该值不少钱吧?” “啊?”柳一鸣愣住了,“这、这......” 夏长海把项链扔回匣子中,“你从前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副团长,津贴待遇并不高,靠这点钱是买不起这等奢侈华贵之物的,那我问你,这些首饰是从哪来的?” 柳一鸣吓得缩起脖子,全身冒冷汗。 说实话,这些东西几乎不用花钱买。 他利用职务便利,帮别人办成一件事,钱和首饰自然有人送。 但当着一军之长的面,他哪敢这么说啊。 只好找了个折中的理由,“夏军长,这里面很多首饰都是彩霞当年的嫁妆,逢年过节我也给她买一两样,年头久了,就越攒越多。” “嫁妆?柳一鸣,你真是吃柳条拉竹筐,张嘴就瞎编啊。” 顾春梅直接揭穿他,“当年郭彩霞嫁给你二弟时,就带了两尺布过来,她娘家穷得叮当响,怎么可能陪嫁她这么多金银首饰?挺大个男人,一说话撒谎撂屁的,你就直接说这些首饰是你收受贿赂、贪污来的不就得了!” “春梅,住嘴!”柳一鸣惊骇万分,双腿直打哆嗦,脑门上挂满了豆大的汗珠。 春梅这个蠢货,她是想彻彻底底害死他啊。 夏长海勾唇浅笑,“柳士官,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顾同志这嘴就跟机关枪似的。 说话不留余地的同时,又能把对方狠狠贬低一通。 柳一鸣慌得不成样子,“夏军长,真不是她所说的那样,我参军就是为人民和祖国尽忠,从没做过半点对不起军队和组织的事情啊!” 夏长海若有所思地盯着他,“做没做过,一查便知,说不定还能揪出几个漏网之鱼,你觉得呢?” 柳一鸣汗如雨下,当兵出身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惊慌过。 想了半天,他才喃喃说道:“也甭查了,如果春梅喜欢这些首饰,那便送给她好了,只当是我这些年离家在外对她的一点补偿。” 第四十章 搬出大院 夏长海见柳一鸣松了口,愿意把首饰送给顾同志,便也不多说。 最高兴的当属顾春梅了。 她倒不是眼红这些金银珠宝,毕竟是郭彩霞戴过的东西,她嫌弃得很。 主要是这些东西能卖钱。 只有攒够了本钱,才有底气去做买卖。 “柳士官,军区责令你今天就搬出家属院,你怎么还不走?”周小军问道。 夏军长这次过来,就是想看看柳一鸣一家搬走没。 顺便感谢一下顾同志。 上次的土方子治疗头疼很管用,几乎是百试百灵。 柳一鸣急得火烧眉毛,“彩霞一时想不开,跳楼了,现在人还在医院躺着呢,我这忙得脚不沾地,能不能容我过两天再搬啊。我保证等彩霞出院后,就立刻去找房子。” 他好歹为军区奉献了自己大半生,这点情面还是有的吧。 哪知夏长海板着脸,一口回绝,“不行,规定就是规定,限你一天时间已经很宽容了,请你马上收拾东西搬出去!” 柳一鸣:“......”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就不能让他缓口气吗。 可既然夏军长都发话了,他又不能赖在这里不走。 只好找几个大兜子出来,把常用的东西装进去。 像电视机和洗衣机这样大件,他一个人搬不动,就先放在这。 等找到房子后再回来取。 交了钥匙,柳一鸣来到楼下,雇了辆倒骑驴,载着大包小包朝医院去了。 真是狐狸没抓到,惹了一身骚。 他从小到大都没这么落魄过。 “顾同志打算什么时候回去?”夏长海走到沙发前坐下。 他还在回味那天晚上的那碗热汤面,很好吃。 让他回忆起小时候蹲在灶台前,妈妈给他煮面的画面。 顾春梅抿嘴笑笑,“这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回去了,老二还在家等着呢,出来太久我不放心。” 夏长海一听,笑着问,“柳一鸣已经受了处分,顾同志也拿到了应有的赔偿,你跟他之间的恩怨也应该两清了吧。” “还没有。”顾春梅摇摇头,微微叹息,“我们还没离婚,而且这些补偿对我来说还远远不够。” 如果不重生一次,她永远也体会不到前世柳一鸣和郭彩霞带给她的伤痛。 这才哪跟哪啊,来日方长,只要她还在省城一天,就不会让那对狗男女好过。 柳兴发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问,“夏首长,你们为啥不直接开除我爸啊,他干了那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给部队抹黑,损坏军人影响,就该把他除名才对。” 夏长海听后,叹了口气。 其实他也很无奈,这个结果是组织商讨后定下来的。 想开除一个军人,尤其是副团长级别的,要综合考量他的功绩和过错。 不是他一句话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他又不是皇帝。 “你父亲心气儿很高,贸然降到士官后,他坚持不了多久就会退伍的。”夏长海淡淡开口。 按照柳一鸣的岁数,当普通士兵完全不合格。 身体条件都跟不上。 “部队这么做也是稍稍顾忌他的颜面,直接扫地出门和主动提出退伍是两个概念。” 说到这里,夏长海深深看了柳兴发一眼,“你今年多大了,有没有想过要当兵?” 这小伙子长得高挑,眼大有神,是个当兵的好料子。 柳兴发苦笑道:“多谢夏首长抬举,我现在不想参军,想留在我妈身边多陪陪她。” 渣爹就是当兵的,看他做出的那些烂事,让柳兴发心里很是反感。 妈说现在他们手里有钱了,等回到村里可以盖房子、挖鱼塘。 亦或直接留在省城做点小生意。 到时再把二弟叫过来帮忙。 夏长海‘嗯’了一声,点点头,“真是个孝顺的孩子。” “首长过奖了。”顾春梅笑着插了句,换个话题,“对了,上次那个土偏方管不管用,头还疼吗?” “效果不错。”夏长海轻轻颔首,“我这次过来,就是专程感谢你的。还有这个房子,柳一鸣搬出去后,军区暂时没分配给别人,你和你儿子如果没地儿去,可以先住在这里,有什么需要随时通知小军......” 说到这里,他轻咳一声,“直接找我也可以,能帮的我肯定帮。” 毕竟当初是他把顾同志撞了。 顾同志来军区寻夫报仇,他又没帮上什么忙。 反倒是顾同志用她的土偏方,治好他的头疼病。 “哎呀,这多不好意思啊。”顾春梅仓促地搓搓手,“柳一鸣降到士官,已经失去携带家属的资格了,我继续住在这里不好吧。” 周小军直接把房门钥匙交给顾春梅,“顾大姐,你就放心住吧,有我们军长在,你想住多久都行!” “不不不!”如果真住下来,那真是太不知好歹了。 她到军区是奔着柳一鸣来的。 如今柳一鸣都卷铺盖卷滚蛋了,她还继续逗留,势必会讨人嫌、招人嫉妒、惹人闲话。 “我现在手里有点闲钱了,房子不难找,我还打算在省城找个活干,所以就不劳烦夏首长费心了。”顾春梅婉拒道。 夏长海挑起眉梢,他没想到顾同志会拒绝的这么干脆。 换做是别人,肯定乐不得就同意了。 看来顾同志还是很淳朴、很善良的,不会为了眼前一点利益就亏欠人情。 “也好,什么时候找到房子了,我让小军过去,帮你忙活忙活。”夏长海笑着起身。 “好咧,等燎锅底时,我摆上几桌,夏首长如果不嫌弃,可以过来喝两杯酒。”顾春梅满脸笑容。 柳兴发一脸兴奋,“夏首长,我妈做饭可好吃了,到时你一定要来啊。” 夏长海心里很激动,顾同志的那碗热汤面就是最好的证明。 但他面上不显,应了一声,“自然会去的。” 又闲聊几句,夏长海便转身离开了。 顾春梅打包好自己的东西,领着儿子下了楼。 大院的军嫂们见到她,都主动过来打招呼。 “一鸣媳妇,我刚才看见夏军长过来了,他都跟你说啥了?” “军长可是个大忙人,能亲自来看望顾同志,说明军长对此事很上心。” “顾同志,那郭彩霞跳楼后摔死没,她就是个狐狸精,早死早省心!” 顾春梅见她们太热情,也不急着走,坐在井沿边跟她们唠了起来。 第四十一章 不是好鸟 柳一鸣提着大包小包回到医院。 走进病房后,他‘哐当’一声把东西扔到墙角去了,一张抽抽得像长白山似的。 郭彩霞见状,艰难地坐起身,“一鸣,我首饰盒呢?” 柳小川也跑到那堆行李前,找了个遍,也没看见首饰盒。 柳一鸣咬着牙,愤愤道:“被春梅抢走了!” “什么?”郭彩霞瞪圆了眼睛,愣了半天才问,“一鸣,大嫂就算再厉害、再邪乎,她也抢不过你吧,你怎么......” 她想说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可话到嘴边,她又忍住了。 毕竟以后还要靠一鸣养活,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口无遮拦了。 “夏军长亲自过来给那贱人撑腰,我能有什么办法?”柳一鸣低吼起来,看着郭彩霞,“眼下住院费还没交呢,你身上还有值钱的东西没?” 郭彩霞满脸怔忡。 一鸣可是一家之主啊,到了这种时候,不顶事也就罢了,还频频伸手管她要钱。 见她吭吭唧唧地不言语,柳一鸣凑到床前,“委屈只是暂时的,你放心,咱们不可能一直倒霉,等熬过这段时间,我肯定让你过上好日子。” 否极泰来。 坏事不可能总发生在他身上,顾春梅那么能作,早晚有摔跟头的那天。 郭彩霞咬了咬嘴唇,犹豫半天才把手指上的金戒指和手腕上的金镯子摘下来,“这是我最后的东西了,将来有钱了,你一定要把它们赎回来。” “好好好,我保证。” 柳一鸣迫不及待地把东西抢过来,在手里掂了掂。 分量很足,卖二三百应该不成问题。 “爸,你咋把行李搬到医院来了?”柳小川好奇。 “夏军长让搬的,东西没地儿放,我就扛过来了。”柳一鸣微微叹息。 “这突然搬出来,我晚上住哪啊?” 柳小川气得直跺脚。 从前他倒是可以去狐朋狗友家找宿。 借着爸的身份和权利在外面蹭吃蹭喝。 可爸现在身败名裂,一夜回到解放前,那些朋友早都不搭理他了。 柳一鸣皱紧眉头,“挑剔什么,活人还能让尿憋死?那走廊的长椅上不能睡人吗?” 柳小川不情不愿的。 他从小到大都没在长椅上过过夜。 但一想到爸也陪他一起睡,心里就稍稍平衡了。 “大嫂和兴发也搬出去住了吗?”郭彩霞抓着柳一鸣的手问。 “不清楚,她爱去哪就去哪,反正跟咱们没关系了。” 一想到春梅这段时间干出的事,柳一鸣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又怎会关心她的死活? 他积攒了这么多年的财富全被春梅搜刮走了,一分都没给他留。 就没见过这么绝情的人。 郭彩霞抿抿嘴,沉吟片刻又问,“一鸣,那你跟大嫂提离婚了吗?” 这婚不离,她永远也转不了正。 与其这么耗着,还不如快刀斩乱麻,断个干净。 “提了,那贱人也答应了。”柳一鸣眯起眸子,额头上的血管猛烈跳动几下。 柳小川听了,插了一句,“爸,那还等什么,赶紧跟她离啊,娶我妈进门,以后我给你们养老!” 柳一鸣冷哼道:“你大伯母开了条件,让我给兴发和兴国安排工作,再把村里的祖宅让给她,如果答应,她就跟我离婚!” “开什么玩笑,大嫂是不是疯了!” 郭彩霞瞬间炸了,“她可真敢开口啊,拿到那么多钱还不知足,还想吸你的血,咱儿子小川还没工作呢,凭啥给那两个崽子安排工作?还有,家里的老房子本来就是爸妈的,她有什么权利占为己有?” 真是爬到山顶想上天啊。 贪那么多,就不怕一口气没上来噎死她。 柳一鸣绷着脸,“所以我没答应她,乡下的老房子得给爸妈留着,不然他们连住的地方都没有,万一被春梅赶出去,爸妈就得来省城投奔咱们。” “千万别来。”柳小川一脸嫌弃,“咱们现在都吃不饱饭呢,哪有精力去伺候他们啊。” “小川!”郭彩霞横了儿子一眼。 当着一鸣的面哪能说这种话呢。 就算心里犯膈应,嘴上也得挑好听的说。 “走一步看一步吧,老天爷饿不死瞎家雀。” 柳一鸣把金戒指和金镯子揣起来,“小川留在这里照顾你妈,我去把东西卖了交医药费。” “知道了爸。”柳小川点点头。 柳一鸣刚走,郭彩霞就吩咐儿子,“小川,你回大院一趟,盯着点你大伯母和柳兴发。” 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她现在不得不防着点大嫂。 “妈,爸说了,那贱女人爱干啥就干啥去,不用管她。” “让你去你就去,对了,抽空也盯着点你爸。” 她总觉得一鸣有事瞒着她,一副鬼鬼祟祟、做贼心虚的样子。 柳小川听得满头雾水,“盯着我爸干什么?” 妈疑心也太重了吧。 这要是让爸知道,指不定咋跟她吵呢。 “你今天废话咋这么多呢,你去不去?”郭彩霞气得直冒火。 柳小川无奈地叹口气,“好好好,我去就是了。” 从医院走出来,刚好看见柳一鸣穿过一条街,快步走进百货大楼。 柳小川眼尖,屁颠屁颠地跟过去。 柜台前,柳一鸣三言两语就把手镯和戒指卖了。 售货员数了20张大团结给他。 两样东西卖了200块钱。 让柳小川困惑的是,爸兜里有了钱后,他并没回医院交费。 出了百货大楼,他东拐西拐,步行来到一条小胡同。 最后在一扇破旧的院门前停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敲响院门。 “这是哪里?”柳小川头顶闪过一串小问号。 他记忆中,自己从没来过这个地方。 难道爸是来见什么熟人吗? 也对,就家里目前的情况来看,是该维系一下老朋友之间的关系了。 重新拉拢人脉,才能有恃无恐。 然而,当院门推开的一刻,柳小川直接愣在当场。 只见一个身材苗条的女人探出头来。 看到柳一鸣,她直接扑了过去,玉藕般的双手环绕住柳一鸣的腰,暧昧至极。 此女长得妖娆妩媚,面若桃花。 别说是柳一鸣了,就是柳小川见了都忍不住吞口水。 “一鸣,你怎么才来啊,我都快想死你了。”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进去再说!” 柳一鸣很警惕地回头看一眼,这才牵着女人的手走进院子。 第四十二章 诸事不顺 柳小川表情都快裂开了。 柳一鸣在外面居然真的养了女人。 以前妈悄悄跟他提过一嘴,他还没当真。 如今亲眼看见了,感觉三观都震碎了。 “这个杂碎,竟然敢在外面偷腥,我要去军区告他!” 柳小川气得咬牙切齿,拳头攥得‘咔咔’响。 可转念一想,如今他和妈都靠柳一鸣养着。 此事一旦捅出去,他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 心里虽然恶心,但还是先回医院告诉妈一声,免得打草惊蛇。 “啊?家里居然出了这么大的事?” 一番温存过后,女人一边穿衣服,一边露出惊讶的表情。 柳一鸣面颊潮红,方才的云雨仿佛洗掉了他满身疲惫。 一脸爱怜地看着女人,“小娥,在找到房子之前,我想在你这住几天。” 白美娥没马上答应。 她是个寡妇,跟了柳一鸣好几年,没得到过任何承诺。 一鸣每次过来,都给她留点钱,日常开销将将够用。 可如今柳一鸣被降了职,津贴也一落千丈了,以后还会给她送钱吗? “小娥,你怎么不说话?”柳一鸣坐起身,去拉白美娥的手,“我在你家住几天都不行吗?” 白美娥嘴角挤出一丝笑容,抽出手来,“一鸣,你也知道我一个寡妇过日子有多不容易,眼下工作不好找,厂子进不去,家里没了收入,我自己吃饭都是问题,所以......” 这摆明了是嫌弃柳一鸣没钱了,不想跟他纠缠下去了。 “小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柳一鸣沉下脸,“你扪心自问,我这些年对你咋样,给你的好处还少吗?如今我只是暂时落魄了,你就对我横眉竖眼的,这合适吗?” “我怎么横眉竖眼了?一鸣,你哪次过来,不是把我吃干抹净、狠狠满足后才走的?我还年轻,要身材有身材,要长相有长相,就算出去卖,也比你给的多吧?” 白美娥厉声反驳。 把衣服穿好后,直接下了床。 柳一鸣涨红了脸,恼怒极了,“女人果然靠不住,你就是个见钱眼开的婊子,我真是看错你了。” 他这次过来,本是寻求安慰的。 谁知却惹了一肚子气。 “哼,随你怎么说,你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了,不然我就去军区告发你,告你强J。我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闭嘴,你个贱人。”柳一鸣火冒三丈,一丝不挂地从床上跳下来,一把就薅住白美娥的头发,“贱人,你在外面是不是又找男人了?” “啊啊!”白美娥疼得尖叫起来,对柳一鸣拳打脚踢,“猪狗养的东西,你放手,来人啊,救命啊,杀人了!” 论招蜂引蝶的本事,整条胡同没人能比得过她。 表面上看,她的确是个寡妇。 可私下里干的全是勾栏瓦舍那些事。 柳一鸣气红了眼,狠狠甩了她一巴掌,“贱人,你把这些年我花在你身上的钱还给我!” “凭啥给你,那是我应得的。”白美娥捂着脸,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是谁啊,一分钱不花就想白嫖是吗?” “你、你......” 柳一鸣哆哆嗦嗦地指着白美娥,肠子都悔青了。 真是婊子无情戏子无义。 近来诸事不顺,处处碰壁。 等闲下来时,他必须找人算一算,看看自己是不是冲到什么邪物了。 “贱人,你等着,这事儿没完。”柳一鸣穿好衣服,气哼哼地走了出去。 “呸!”白美娥啐了口唾沫,“老母鸡飞上天,你又是什么好鸟?以后再敢来,我一封举报信就让你下大狱,跟我装什么装!” 另一边,军区大院。 顾春梅跟军嫂们一直聊到天黑,眼看时辰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顾同志,去我家吃晚饭吧,我烙几张葱花饼吃。” 一名军嫂热情的很,拽着顾春梅的手不撒开。 “不了不了,我跟兴发出去垫吧一口就行。” “那抽空记得回来窜门哈。” “好咧!” 顾春梅跟她们一一拜别,领着儿子走出军区大院。 “妈,咱去哪住啊?”看着万家灯火,柳兴发有些迷茫了。 顾春梅道:“先找个招待所住下,还有,你去医院瞅瞅,打探柳一鸣他们有什么动作。” “现在就去吗?”柳兴发搔搔头发。 “嗯,现在就去,别被他们发现。咱们今晚还住在上次那家招待所,我去国营食堂打点饭,你从医院回来后直接到招待所找我就行。” 她不能在省城逗留太久。 算算时间,马上要包产到户了。 村里每家每户按人头分配土地。 她如果不及时赶回去,那两个老东西肯定又要作妖。 前世二老就把她和孩子的地、写在自己名字上,后期又给了柳一鸣。 她辛苦操劳一辈子,连巴掌那么大的地都没得到。 重活一世,她当然知道土地的价值。 尤其是鲶鱼沟,放眼望去全是肥沃的黑土地。 就算自己不种,过几年承包出去,价格也是水涨船高。 还有那一片片荒山,现在不想办法搞到手,以后就等着拍大腿去吧。 农村尚且如此,城里赚钱的机会更是随处可见。 随随便便买几处价格低廉的民房或商铺,坐等拆迁,亦或租出去挣房租。 手脚勤快点的,还可以自己开店。 卖服装,卖家电,搞建材,开饭馆等等。 说是遍地捡钱也不为过。 好歹活了两辈子,现在手头又有本金。 所以甭管是乡下还是城里,她都不愁没钱花。 柳兴发应了一声,便往医院去了。 顾春梅赶在国营食堂关门前,买了六个馒头,两个炒菜。 路过供销社时,她又买了二斤橘子和一只烧鸡、一瓶西凤酒。 长夜漫漫,她喜欢来那么一口。 前世家里没那个条件,净看别人喝酒了。 “你找谁,陌生人不能随便探望患者。” “我找我二婶,我是她侄子。” 柳兴发拦住一名护士打听。 小护士一听说是侄子来看望婶婶的,也没刁难他,指了个病房,“郭彩霞是吧,喏,那间房!” “谢谢哈。” 柳兴发喜出望外,道声谢后,慢慢凑到病房前。 刚把耳朵贴在门上,他就听到一个惊天秘密。 第四十三章 人狂有祸 病房内,柳小川拔高音调,情绪很激动。 嗷嗷喊道:“妈,我爸真的太混蛋了,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果不是亲眼所见,我都不相信他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他俩一见面就搂在一起了,真的太恶心了。” 郭彩霞听完这些,脸色很难看。 藏在被子里的手紧紧攥着,心情复杂极了。 柳一鸣,你真是武大郎续杯,太不知死活了。 如果此事曝光出去,柳一鸣不仅会被开除,甚至还可能把他抓起来。 嫖、娼可是犯法的。 赶上严打,上头绝对不会股息这种行为。 尤其柳一鸣还是个军人。 兼祧两房就已经够丢脸了,如今还敢在外面养女人。 “小川,你真的是亲眼所见吗,会不会搞错了?”郭彩霞追问。 她对一鸣还抱有一丝幻想。 柳小川瞪大眼睛,原地跺脚,“妈,我又不是瞎子,他们俩那腻歪劲,就跟两个粘豆包黏在一起似的,扒都扒不开,我都快吐了。妈要是不信,我可以带你去找那女人,她就住在和平路32号胡同。” 郭彩霞听了,目光扫向窗外,深深叹了口气。 那句话说得真不假,男人如果靠得住,老母猪都会爬树。 当年她嫁给二鸣时,一鸣每次见到她,眼神都不太对。 后来公爹和婆婆提出让她跟着去随军,一鸣几乎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到了军区大院,头天晚上柳一鸣就把事办了,猴急猴急的。 “这事你别跟任何人说,就烂在肚子里,听见了没?”郭彩霞一脸严肃。 柳小川恼了,“为啥不能说,妈,我爸给你戴绿帽子,让你受委屈,你就这么忍了?” “不忍能咋办?咱娘俩现在身无分文,连买车票的钱都没有,要想体体面面地活下去,不还得靠你爸来养着吗?”郭彩霞唉声叹气道。 说到底也是小川这孩子太懒惰了。 他若肯吃苦,去外面找个活干,有了稳定收入后,她心里也不会这么没底了。 柳小川虽然很郁闷,可又不敢让爸摔得太惨,只好点点头,“妈,我知道了。” 病房外。 柳兴发听得正起劲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柳兴发吓得一机灵,急忙回头看去。 就见柳一鸣拎着网兜,里面装着三个铝饭盒,正一脸警惕地盯着他。 柳兴发轻哼道:“我路过不行啊。” 柳一鸣怎会信? 皱着眉头,“回去告诉你妈,少跟我耍花招,你们闹也闹了,钱也拿了,就快点滚回乡下去,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 “呵!”柳兴发勾了勾嘴角,“柳一鸣,你是卖水管的吗,管这么多?我跟我妈回不回乡下,跟你有个屁关系?碍你事了?还是说,你有什么把柄怕被人发现,才急着撵我们走?” 柳一鸣表情一滞,眼底闪过一抹心虚,“胡咧咧什么,我能有什么把柄?” “你慌啥?”柳兴发满脸坏笑,凑到渣爸面前,压低声音,“和平胡同的那个女人,是你的小情人吧?” 此话一出,柳一鸣手中的饭盒‘哐啷’一声砸在地上,整个人险些站不稳。 他睁着一双惊骇的眸子,脸色肉眼可见的速度惨白下去。 兴发是怎么知道的? 难道偷偷跟踪他了? “你要是敢出去瞎说,可别怪我不顾父子情分!”柳一鸣一字一顿、冷着脸警告道。 柳兴发耸耸肩,很轻蔑地瞥了渣爸一眼,“怎么,你还想杀人灭口啊,亲爹杀儿子,真稀罕呀!柳一鸣,你太自以为是了,天狂有雨,人狂有祸,你且等着吧,你不会有好报的!” “滚!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柳一鸣不顾形象地怒吼起来。 声音之大,让路过的医生和护士都驻足瞪他。 柳小川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一看到柳一鸣,同样没什么好脸色。 ‘哼’了一声后,使劲摔了一下门,回病房去了。 “谁啊?”郭彩霞好奇。 “我爸和柳兴发,在走廊吵吵呢。” “谁?柳兴发?”郭彩霞满脸惊愕,“他怎么会在这里?” 还出现在她病房门外。 那她刚才跟小川的对话,会不会被柳兴发偷听到了? 一旦让大嫂知道,等待一鸣的便是万劫不复。 “我哪知道,妈,我现在一看见爸就火大,他平时装得人模狗样的,其实就是个畜生。”柳小川又开始抱怨起来。 郭彩霞蹙弯柳眉,低声呵斥,“行了,我跟你说的话都忘了?这件事一定要烂在肚子里,莫要再提了!” 搞不好柳兴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给一鸣了。 也罢,一鸣如果知道他们发现此事了,心里多少会愧疚吧。 这样一来,他对自己和小川的态度也稍稍会有改观。 片刻后,柳一鸣黑着脸走进来,把饭盒放下,“我给你和小川打了饭,快趁热吃吧。” 郭彩霞没说话,而是一瞬不瞬地看着柳一鸣。 柳小川不管那些,打开饭盒后便大口大口地炫饭。 柳一鸣被盯得有些发毛,挠挠脸问,“怎么了?” “一鸣,你今天下午都去哪了?” “我能去哪,卖首饰啊,你问这个干啥?” 柳一鸣笑着解释,眼神却飘忽不定的,明显是在撒谎。 他心里有预感,彩霞和小川一定是知道他跟白美娥的事情。 今天走出医院,他就隐隐感觉有人在后面跟着他。 没猜错的话一定是柳小川。 毕竟当兵这么多年,这点警惕还是有的。 郭彩霞抿嘴笑笑,“没什么,我就随口问问,吃饭吧。” 看破不说破,日子还能过。 另一边,柳兴发一溜烟就跑回招待所,把偷听到的事情全告诉给老妈。 末了,他愤愤道:“妈,你赶紧跟柳一鸣离婚吧,他简直就是人渣中的极品,名义上你俩是合法夫妻,他却跟二婶过了十几年,外面还养着一个小情人,这是脚踏三条船啊!” 顾春梅闻言,一点也不觉得意外。 柳一鸣就是那种有贼心、胆子还不小的好色之徒。 “挺好。” 顾春梅心情大好,给儿子撕了个烧鸡腿,“你爸这是坐着火箭去找死,多抓住他一条把柄,就能让他多受一份罪。这事你我都记着,抽空找夏首长说道说道。” 这次,她要让柳一鸣连普通士官都当不成。 第四十四章 万元户 柳兴发给老妈倒了杯酒,笑着说,“妈,那个女人就住在和平胡同,到时候让军区的人去找她,当面一问就全知道了。” 渣爸兼祧两房,还在外面养女人,亵渎军纪,损害部队形象,数罪并罚,这次有他受的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看了眼床上的破兜子。 那里面装着郭彩霞的首饰盒,带在身上太扎眼了,必须赶紧处理掉。 先前她还想买几身像样的衣服穿。 可后来一琢磨,还是穿得朴素点好。 财不外露。 她如果穿金戴银、搞一件貂皮大衣穿上,那纯粹是在找刺激。 有句话叫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她身上带着大量现金,一旦被偷,哭都找不到调。 “明天咱俩出去逛逛,把那些首饰卖了,再找个储蓄所把钱都存进去。”顾春梅说道。 最好单立户头,把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取出来,存进自己的户头中。 “行。”柳兴发吃得腮帮子鼓鼓的,“妈,我看夏首长对咱们挺好的,咱们抽空是不是该他吃顿饭、当面谢谢人家啊!” 没有夏首长帮忙,今天渣爸打死也不会把那盒首饰给妈。 顾春梅抿了口酒,舒服得眯起眼睛,“也好,再待两天咱们就回村,临走前请他吃顿饭。” 她总惦记老家分地的事情。 “得咧,到时我去国营饭店订一桌酒菜,夏首长要是赏脸来,那再好不过,他如果抽不开身,那就咱俩吃,敞开肚皮美美的吃上一顿,哈哈。” 这次跟妈进城,他感觉自己都吃胖了,脸上也有肉了。 要是放在以前,妈才舍不得带他大吃大喝呢。 爷奶只要一个眼神,妈就吓得缩脖子,话都不敢说。 还是现在的妈好,有胆魄,有想法,说话清晰有条理,再也不是那个任人欺凌的受气包了。 次日上午,顾春梅又续交了一天房费,然后带着儿子去了趟百货大楼。 “同志,你这些首饰已经旧了,而且色泽和样式也不太好,所以卖不上高价。” 一个体形臃肿的女人一样样检查首饰,表情很挑剔。 顾春梅笑着问,“大妹子,你看这些加在一起,总共值多少钱?” “我最多给500。”女人合上匣子,压低声音,“你也知道,现在买卖金银是犯法的,万一被人举报,你我都得进去。” “你这给的也太少了。”柳兴发气得不行,“这满满一盒子金银珠宝,起码能卖2000块钱,你就给500?” 真当他们是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是吧。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记得他们村的张二小子结婚时,给媳妇买了一个金簪子,足足花了150块钱。 这匣子里的金簪分量很足,是纯金做的,最低也能卖200块。 女人撇撇嘴,“你要嫌少,就卖给别人去呗,你问问他们敢收吗?” 顾春梅轻笑一声,让老大把匣子包好,然后转身就走。 这女人嘚啵半天,不就是想压价吗。 她又不傻,省城又不止这一家百货大楼。 大不了她去黑市卖,给的价格只高不低。 眼见母子二人要走,女人‘哎呀’一声,赶紧上前拦住他们,“大姐大姐,你等一下。” 她把顾春梅拉到一个角落中,笑着搓搓手,“你别走啊,你要是觉得少,可以说个价,合适的话我就全收下了。” “3000块!”顾春梅面无表情道。 “啥?”女人狂抽嘴角,“大姐,你这根本不现实嘛,你这首饰又不是古董,就算按当年的原价来算,也不值3000块啊。” 哼,泥腿子就是泥腿子。 瞧这乡巴佬的穿着打扮,就是从农村来的。 她估计一辈子都没见过3000块钱长啥样。 顾春梅摊摊手,“是你让我出价的,我出了,你又不乐意,看来这买卖是做不成了。老大,咱们走吧!” “我最多出1000。”女人黑了脸,“卖的话我现在就付钱,写张收据,不卖你就找别人问问吧。” 顾春梅脚步一顿,看了她一眼,“2000,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不是,大姐,没你这么还价的,你知道2000是多少钱吗?” “所以你买还是不买?” 好东西永远不愁卖。 要不是怕被贼盯上,她大可以留着这些首饰。 过几年金价上涨,这一大盒子首饰能卖五六千,甚至更高。 女人叹了口气,无奈地笑笑,“大姐,我真服了,没见过你这么能讲价的,行吧,2000就2000,我要了!” 收了钱后,顾春梅自己留了300块,把剩下的钱都存进了储蓄所。 柳一鸣和郭彩霞存折里的钱全部取出来,存入自己的户头中。 算上之前的8000块,她现在可是货真价值的万元户了。 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 “妈,咱们发财啦,哈哈!”柳兴发感觉走路都飘了,乐得见牙不见眼。 顾春梅拧了他一把,“咋呼啥,用不用我在你脸上写‘我是万元户’,然后去人多的地方显摆显摆啊?” “妈,我错了。”柳兴发赶紧捂住嘴,朝周围扫视一圈。 顾春梅被儿子这样子逗笑了,“走,妈带你下馆子去。” “妈,我想吃羊肉馅饺子,我能吃100个。” “不怕撑死你就吃。”顾春梅哭笑不得。 娘俩急头白脸吃了一顿,也不过花了22块钱。 翌日,鲶鱼沟大队。 吴老蔫早上到县城公社开了个会,回来后容光焕发,整个人都变年轻了。 人逢喜事精神爽,闷上心来瞌睡多。 回村后他连饭都没吃,就冲进大队,打开喇叭开始广播。 “全体村民都来大队开会哈,有好事宣布!” 半个小时后,村里的男女老少都聚集在大队门口,乌泱泱的,纷纷打听到底是什么好事。 柳兴国挤进办公房,追着吴老蔫问,“吴爷爷,公社是不是要给大伙儿分钱啊?” “你小子想得美。”吴老蔫用烟袋锅戳戳兴国的脑门,笑呵呵道:“国家不分钱,但要给村民分地。” “啊?真的假的?”柳兴国大吃一惊。 如果分地,以后就不用集体劳动挣工分了,那可太好了。 “这还能有假?”吴老蔫笑容满面,清了清嗓子,“大伙儿都静一静哈,国家现在推行包产到户制度,这词儿你们听着也不陌生吧,南方很多农村早两年就包产到户了。” “大队按每家每户的人头分配土地,以后你们想种啥都自己说得算,但有产量任务,需要每年给上头交公粮,剩下的粮食归自己,都听明白了吧?” 有的村民一听以后不能吃大锅饭了,便有些犯难,“吴队长,我可以不要地吗,还像以前一样,跟着大伙儿一块干活,一块吃饭。” “你说呢?”吴老蔫横了他一眼。 国家制度都敢违抗,这人怕不是脑袋转筋了。 第四十五章 兴艳走失 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想法。 尤其是那些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光棍汉。 每天跟着大伙儿上工混日子,多干少干都给工分。 反正是集体劳动,只要大队有粮食,就饿不死他们。 可现在不行了,包产到户后,有产量任务。 地分到你手里,你如果不种,年底就交不上公粮。 承包出去也挣不了几个钱。 所以他们格外怀念吃大锅饭的日子。 吴老蔫忙着统计人数,还不忘叮嘱柳兴国,“兴国,你妈现在不在村,你最好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一声。” 不然柳老太太和柳老爷子一准会把春梅和孩子的地写在自己名下。 柳兴国反应过来,“吴爷爷,我用一下电话哈。” “用吧用吧。”吴老蔫摆摆手,转身又忙活起来。 柳兴国给军区家属院打了个电话。 对方说柳一鸣一家已经搬出去了。 顾同志昨天也走了,应该是住进招待所了。 柳兴国撂下电话,心里‘嘭嘭’乱跳。 “怎么了?”吴老蔫问。 “吴爷爷,我想去省城一趟,找我妈和大哥。” 与其在家干等着,还不如主动把妈找回来。 在别的事情上他可以跟爷奶对着干,唯独土地不行。 爷奶在鲶鱼沟住了一辈子,祖坟都埋在这里。 他们如果以死相逼,撒泼犯浑,估计连吴爷爷都镇不住他们。 吴老蔫叹息一声,“你没出过远门,外面乱马人花的,你可得加点小心。” “知道了吴爷爷。” 柳兴国连家都没回,兜里揣了7块钱就出发了。 如果在县城能坐上客车,当天就能到省城。 他运气不错,赶上最后一班发往省城的大客,买完票就坐了上去。 客车里的气味简直是一言难尽。 有抽烟的,喝酒的。 有搂着鸡鸭鹅的,有背着酱菜的,甚至还有牵羊上车的。 邻座的一个女人抱着孩子,一上车就哇哇哭,大小便全在车上解决。 就在柳兴国快被熏吐时,后座有两个妇人的话传进他耳朵。 “听说了没,最近有一伙人贩子,专门抓年轻姑娘呢,我邻居家的丫头就被抓走了。” “这么邪乎啊?他们抓年轻姑娘干啥?” “你说为啥,卖钱呗,好像都卖到南方偏僻地方、给那些光棍们当媳妇了。运气好的,就被卖到夜总会,给有钱人陪酒!” “那她们咋不跑呢?” “开什么玩笑,你敢跑吗,谁跑就打断谁的腿,那伙人手段残忍,拿人不当人看!” 柳兴国听到这里,心里忽然想到了妹妹。 他猛地回过头去,急声问道:“大娘,你说得是真的吗?” “都登报纸了,你没看吗?”妇人撇撇嘴。 柳兴国天天下地干活,哪有时间看报啊。 再说了,鲶鱼沟也没有报纸可看。 “那公安没抓住坏人吗?”柳兴国忐忑不安。 “当然要抓,可那伙人贩子势力庞大,很狡猾,光靠公安可抓不光他们,我听说已经惊动军区了。” 军人的职责就是保家卫国,打击犯罪。 有他们在,百姓们就很安心。 天色擦黑时,柳兴国到了省城。 又一路打听,找到军区大院,哨兵把他拦住,盘问一番才说,“顾同志和你哥哥已经走了。” “他们去哪了?”柳兴国急得直冒汗。 “这我不清楚,他们应该走不远,你去这附近的招待所问问吧。” “谢谢了。”柳兴国道了声谢,又多问一句,“解放军同志,这两天有没有一个姑娘来找我爸啊,她叫柳兴艳,是我妹妹。” 哨兵摇头,“没有!” “没来?”柳兴国心里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 兴艳的学校在县城,眼下已经放假了,她不可能回学校。 难道真如车上的大娘所说,妹妹被人贩子抓走了? 这会儿顾春梅正在收拾行李。 打算明天去军区碰碰运气,如果见到夏首长了,就请他吃顿饭。 见不到,就领着老大回村去了。 虽然没买新衣服新鞋,但还是扯了几块布。 回去后自己给老大老二做衣裳。 她还买了两大包腈纶毛线团,等天冷后,可以织毛衣毛裤。 “咚咚咚!” 恰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柳兴发打开一看,就见弟弟兴国站在外面。 他跑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 一见到大哥,兴国激动坏了,“大哥,我可算是找到你们了。” “老二?你咋来了?”柳兴发也是一脸兴奋,赶紧把弟弟拉进来。 顾春梅颇为意外,忙放下手上的东西,“老二,是家里出事了吗?” “妈,我渴了,有水吗?”兴国喘了几口粗气,嘴唇都起皮了。 “老大,赶紧给你弟弟倒杯水喝。” “诶!” 柳兴国一连喝了三大杯水,这才把气喘匀,“妈,兴艳来找你了吗?” “没啊。”顾春梅跟老大对视一眼,微微皱眉,“她来省城了?” 前世兴艳就格外叛逆,很任性,她说什么都不听。 就知道闭着眼睛犟嘴。 “兴艳说来省城找爸,这一走都好几天了,我心里很慌。妈,我在客车上听人说,最近有一伙歹徒专门抓兴艳那么大的姑娘,运到南方去卖钱,你说兴艳是不是被他们拐走了?” 柳兴国心里很没底。 “不能吧。”柳兴发插了一句,“兴艳好歹是读过书的,好人坏人还分不清吗?” “大哥,你太高看她了,咱妹妹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她有几个心眼我比谁都清楚。” 那就是一根筋、做事不动脑子的蠢丫头。 顾春梅听到这里,若有所思道:“兴艳任性归任性,但还没傻到往贼窝里钻。老二,你在这里住一宿,明天回县城去,到兴艳的学校和同学家打听打听,找不到你就先回村子。” “老大,咱俩现在去医院一趟,问问你爸兴艳来过没。” 她不是圣母,也不犯贱。 可兴艳毕竟是她亲闺女。 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知,她可以暂时放下怨恨和罅隙,把蠢女儿找回来。 寻着前世的记忆,这一年省城的确发生一起人口拐卖案件,但兴艳没被卷进去。 “妈,我不困,我现在就回县城。”柳兴国站起身。 顾春梅心疼儿子,“不困也在这儿待着,兜子里有炉果和麻花,你吃点垫垫肚子。” 说着,她解开衣服扣子,从里兜掏出钱。 数了10张大团结塞给儿子,“揣着。” 柳兴国眨眨眼,愣了半天才问,“妈,你哪来的钱啊?” 第四十六章 破防了 妈和大哥走时,身上可没带这么多钱。 柳兴发搂住弟弟的肩膀,笑嘻嘻道:“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可别跟外人说呀。” “啥秘密?”柳兴国满头雾水。 柳兴发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妈现在已经是万元户了!” “啊?”柳兴国瞪大眼睛,下巴都快掉地上了,赶紧看向老妈,“妈,是真的吗,你和大哥盗墓去了吧?” “胡咧咧什么。”顾春梅嗔了儿子一眼,“钱是你爸和你二婶给的。” 让她盗墓她也没那个胆子啊。 柳兴国很错愕,“妈,我爸在军区混得这么好啊,居然给了你这么多钱。” 一万元那得多少钱啊,他做梦都梦不到。 顾春梅忍俊不禁,“他是混得好了,领着你二婶吃香喝辣的,把柳小川养得白白胖胖,让咱们娘几个在乡下吃糠咽菜,受了十几年罪,我管他要一万不多吧?” “不多不多。”柳兴国连连点头。 看来妈真的变了,都敢闯进军区管爸要钱了。 “对了妈,我听说我爸和二婶从军区大院搬出去了,为什么啊?”柳兴国不解。 “他被批斗了。”柳兴发憋不住笑,“这还要多亏咱们厉害,把爸和二婶干的那些破事全抖搂出来,军区首长们一怒之下就把他降职了。爸现在是普通小兵,没有带家属随军的资格,当然要搬出来了。” “嗬,好啊!真解恨!”柳兴国激动得拍拍手。 渣爸抛妻弃子十几年,现在终于遭报应了。 这种人就该撵出军区,脖子上挂着破鞋去游街,被吐口水,扔鸡蛋。 “老二,你跑到省城找我,除了兴艳走失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啊?”顾春梅问道。 柳兴国把妈给的100块钱收好,“妈,村里包产到户了,我怕爷奶搞小动作,又联系不上你和大哥,就自己跑过来了。” 顾春梅闻言,轻轻颔首,“这事你做得对,那两个老东西自私自利,村里分地,肯定会趁着我不在家把地都昧下。” 按理说农村分地每个家庭成员都有份。 不能只写在一个人的名字上。 但可以变更家庭成员的土地经营权。 柳一鸣、郭彩霞和柳小川虽然生活在外地,可同样拥有分配土地的权利。 这样一算,二老、柳一鸣三口人,外加白眼狼兴艳,他们六个人拥有的土地、远比顾春梅和两个儿子占有的多。 一旦土地承包权和经营权攥在两个老东西手中,顾春梅任何好处都得不到。 上辈子吃过的亏,这一世不能再重演。 “妈,那咱们还去找兴艳吗?”柳兴发犯难了。 顾春梅‘嗯’了一声,“先找找看看。” 前世拐卖人口的事情闹得很大,最后那群歹徒就是在省城的一家废弃化肥厂落网的。 如果兴艳没去找她爸,那大概率是被抓到化肥厂去了。 “妈,我陪你去医院。”柳兴发穿上外衣。 “好,老二,你在这休息,明早买票回县城,饿了就自己买点吃的。”顾春梅叮嘱道。 “知道了妈。”兴国应了一声。 顾春梅推开门,又嘱咐他,“你回村后,帮我拖住你爷奶,我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就回去。” “好!” 医院内。 郭彩霞若有若无地观察柳一鸣,眼神忽冷忽热。 柳小川躺在旁边的空床上,睡得鼻涕泡泡都冒出来了。 柳一鸣被看得心虚,轻咳一声,“彩霞,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啊?” “没有。”郭彩霞摇摇头。 “那你......为啥一直看着我?”柳一鸣摸摸自己的脸。 郭彩霞笑了,“你说孙悟空的火眼金睛,真的能看穿妖魔鬼怪吗?” “没头没脑的,说这些干什么?”柳一鸣扯过一条毛毯,打算去走廊的长椅上睡觉。 谁料刚拧开门把手,迎面就跟顾春梅撞了个满怀。 看清对方后,柳一鸣直接把毛毯扔在地上,冷着脸问,“你干什么来了?” “兴艳来了没?”顾春梅懒得跟他废话,厉声问道。 柳一鸣皱紧眉头,“兴艳在哪我怎么知道?” 兴艳刚两岁那年他就走了,所以父女之间根本没有亲情。 柳兴发走进病房找了一圈,“妈,兴艳不在这里。” “大嫂,兴艳也来省城了吗?”病床上的郭彩霞好奇。 她极其讨厌那个丫头。 之前兴艳来军区找过一鸣几次,都被她用各种借口打发走了。 这次进城,不会又是来找他们的吧。 顾春梅一看到郭彩霞就压不住火,笑着说了句,“弟妹挺能忍啊,柳一鸣给你戴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还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呢?真不愧是老演员!” “瞎说什么?”柳一鸣涨红了脸,眼里怒火翻腾,“兴艳不在这里,你们去别处找吧!” 顾春梅却不急着走,朝郭彩霞竖起大拇指,“弟妹,你是这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贤妻扶我青云志,我送贤妻一外室。那些玩修仙的,最后都变成陆地神仙了,你却修炼成了陆地神龟,我真佩服!” 郭彩霞一听,气得差点从床上栽下来。 一张脸扭曲变形,恶狠狠道:“大嫂,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上辈子到底造了什么孽,今生跟你做了妯娌!一鸣,我胸口疼,你快点把她撵出去!” 一鸣在外面养女人的事情已经够让她痛心了,大嫂还偏偏往她伤口上捅刀子。 况且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她跟一鸣之间尚且还能维持下去。 可一旦说出来,平衡就会打破,她和一鸣相处也会很尴尬。 “春梅,出去,这里不欢迎你!”柳一鸣拉拉着一张臭脸,开始往外撵人。 顾春梅本来也不想多待,对着郭彩霞说,“弟妹,坚持住哈,老话讲的好,要想生活过得去,头上就要沾点绿,改天我给你买只绿盖大王八,炖汤补补身子哈,我走了!” “啊啊啊!”郭彩霞直接尖叫起来,彻底破防了,在床上使劲抓自己的头发。 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啧啧啧,柳一鸣,你贤妻疯了,快去哄哄啊!”顾春梅推了渣夫一下。 柳一鸣:“......” 第四十七章 一片真心喂了狗 他算发现了,只要有这贱人在,他一准会倒霉。 见大嫂拧哒拧哒走出去,郭彩霞擦擦眼泪,劈头盖脸质问柳一鸣,“一鸣,你到底什么时候跟她离婚?” 再拖下去,她就得被气出脑血栓。 柳一鸣关好房门,同样很无奈,“彩霞,我也想尽快跟她离啊,但她提出的那些条件我一样都满足不了,这婚怎么离?” 从前他为了让春梅留在村里照顾二老和孩子,便找各种借口不离婚。 现在倒好,他想放手了,可春梅却不肯了。 经历这么多事情,柳一鸣实在想不通春梅为何变化如此之大? 如果还像当初那么好拿捏、好摆布,他至于沦落到这步田地吗。 “我不管,你不跟她离,咱俩也别想有好日子过。”郭彩霞脸红如火,在床上使劲蹬蹬腿。 柳一鸣被嚷嚷的心烦意乱,夹着毛毯就要走。 郭彩霞瞥了他一眼,冷哼道:“哼,以前威风八面,呼风唤雨的,没想到被大嫂欺负成这样,就跟耗子见了猫似的。一鸣,我真是高看你了。” “你说完没?”柳一鸣恶狠狠地回过头,“郭彩霞,你要认清自己的身份,我现在大可以扔下你和小川,跟春梅重归于好。” “呵呵。”郭彩霞嗤笑一声,满脸不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了,你把大嫂扔在乡下十几年,让她吃尽了苦头,她还会接纳一个狼心狗肺的丈夫吗?哪怕这世上的男人都死绝了,她也不会跟你过!” “你够了!”柳一鸣打断她,闷声闷气地低吼,“这一切又不是我一个人的错,当年要不是你勾引我,诱惑我,我会让你和小川来随军吗?” “你假冒春梅的身份,在军区享了十几年福,穿金戴银,衣食无忧,美美地当了把官太太。如今我大势已去,你就开始落井下石,你还是人吗?” 说到这里,柳一鸣眯起眸子,阴恻恻道:“想想你在批斗大会上说的那些话,是个男人都不会再要你。若不是看在这些年的情分上,你以为我愿意管你?” 居然还蹬鼻子上脸,跟他五马长枪、骂骂咧咧的,她有什么资格? 郭彩霞听完,默了片刻,不冷不热道:“柳一鸣,你要搞清楚,当年你二弟死时,是你馋我的身子,看我的眼神恨不得把我吞进肚子,现在我徐娘半老了,你就开始嫌弃我了是吧,都开始在外面养女人了。你说,你跟和平胡同那个贱人在一起多久了?” “妈,你们怎么吵起来了?” 柳小川被吵醒了,揉着眼睛坐起身,“我爸欺负你了吗?” “睡你的觉!”郭彩霞横了儿子一眼。 柳小川‘哦’了一声,他真的太困了,团巴团巴身子又睡死过去。 柳一鸣身心俱惫,实在没有精力跟她吵,只说了句,“我做人做事问心无愧,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便抱着毛毯走出病房,躺在走廊的长椅上平复情绪。 郭彩霞讷讷地坐在床上,想想自己这些年把最好的青春给了柳一鸣,泪水就不受控制地往下流。 真是个负心汉啊,他怎么可以在外面养女人? 顾春梅领着儿子从医院出来。 一抹潮湿的空气迎面扑来,透着丝丝凉意。 刚才下了场雨,地面湿漉漉的,留下很多小水洼。 省城地处东北平原地带,即便是夏季,早晚温差也很大。 柳兴发见妈打了个哆嗦,赶紧把自己外衣脱下来给她披上,“妈,兴艳没来医院,接下来该咋办啊?” 顾春梅想了想说,“咱去军区一趟。” 光靠他们母子二人,是斗不过那些歹徒的。 得找夏首长帮忙。 但她一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如何能求动一军之长呢? 所以这事全靠运气和以前积攒的一些微不足道的情分。 “妈,夏首长不一定能帮咱们,要不我去报公安吧。”柳兴发道。 “也可以,但处理起来太慢。” 省城每天都有失踪人口报案,公安警力有限,想管也管不过来。 母子俩摸黑来到军区大门外,站岗的小哨兵认得顾春梅,还热情地打招呼。 “顾同志,你来得不巧,我们夏军长出任务去了,眼下不在军区。”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顾春梅问。 “这个说不好,快的话明天回来,慢的话三五天也有可能。” 顾春梅听后,琢磨一下,管哨兵借了纸笔,‘唰唰’写了几排字。 “麻烦等夏首长回来后,把这个交给他。” “好,见到夏军长后,我一定转交。” 离开军区,顾春梅又来到派出所。 本想报案,哪知走到近处一看,就见一大群人聚集在派出所院门前,争着抢着要报案。 “公安同志,我闺女已经失踪三天了,你们帮着找找啊!” “呜呜呜,我家丫头今年才17啊,还在上学呢,却出了这档子事。公安同志,你们如果不管,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 “我家小花万一被坏人糟蹋了,她以后还怎么嫁人啊!” “......” 乌泱泱的人群往办公室冲,被两名公安拦住了。 派出所的几名干警都被派出去抓人了。 剩下的两名小民警刚来,不熟悉业务。 加上报案的人实在太多,他们招架不住。 只能先拦住大伙儿,等所长回来后再处理。 柳兴发无奈地叹口气,“妈,咱先回去吧。” 与其在这耗着,还不如回招待所睡一觉,等等夏首长那边的消息。 顾春梅点点头,她在字条上留了招待所的地址。 夏首长见了,应该会派周小军来找他们。 柳兴国睡得很沉,衣服都没脱,双手紧紧捂着装钱的衣兜。 顾春梅一看到小儿子,心里就产生一种浓浓的愧疚感。 前世她如果顶天立地,敢于对抗公婆,两个儿子也不会跟她一起受苦了。 “唔?妈,大哥,你们啥时候回来的?几点了?” 即便动作很轻,但还是把他吵醒了,迷迷糊糊地爬起来。 顾春梅扶了他一下,“睡你的,天亮还早呢。” “妈,找到兴艳了吗?”柳兴国打了个哈欠。 “还没,老大,你也睡吧。” 顾春梅和衣躺在床上,侧过身面向窗户,不消片刻就睡了过去。 次日蒙蒙亮,房门忽然被敲响了。 第四十八章 穷凶极恶 柳兴发推开门一看,就见夏首长站在外面。 “你母亲在吗?”夏长海声音有些沙哑,面色很憔悴。 “在的在的。”柳兴发喜上心头。 没想到夏军长真的找来了,赶紧侧过身让他进去。 顾春梅也醒了,下床后拉开窗帘,笑着说道:“夏首长,真是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跑了一趟。” 夏长海扫了眼简陋的房间,又看向柳兴国,“这位是?” “我叫柳兴国,在家里排行老二。”兴国身板挺得笔直,说话也铿锵有力。 他打小就崇拜军人。 奈何渣爹把军人的形象全给毁了。 夏长海拍拍他肩膀,很是欣赏,“想不想当兵?” 这小子看着比他大哥还壮实。 一米八多的个头,浓眉大眼,体格健硕,是个当兵的好苗子。 “这......”柳兴国挠挠脸,扭头看向老妈。 顾春梅憋不住笑,她怎么发现夏首长一见到她儿子,就想拉着去参军呢。 “多谢夏首长的好意,我家老二虽然长得壮,但不是当兵的材料,况且他爸的事情在军区影响很恶劣,所以......” “我理解。”夏长海点点头,开始说正事,“顾同志说你女儿很可能被歹徒掳走了,还知道他们藏身的窝点,顾同志是怎么知道的?” 这女人会未卜先知吗? 顾春梅早都想好说辞了,随口说道:“昨天我去百货大楼,偶然听到两个人说悄悄话,称他们抓了几个女孩送到城郊的化肥厂去了,我女儿应该也在其中。” “你确定吗?”夏长海半信半疑。 城郊的化肥厂早在几年前就关门了,这几天他也派人找过,里面根本没人。 “我也不敢百分百确定,夏首长如果信得过我,我可以带你们去一趟。” 那群人贩子比狐狸都狡猾。 如果那么容易被找到,他们也不用干这行了。 夏长海沉吟片刻,应了一声,“也好,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出发。” “妈,我也去。” “也带上我!” 老大老二同时举起手。 顾春梅正色道:“你们在这等着,兴国,妈怎么跟你说的,你先回县城,打听打听你妹在同学家没,如果没有就先回村。” 万一兴艳没被抓去化肥厂,而是赌气躲到同学家去了,也省得她到处找了。 “哦。”柳兴国很不情愿地点点头。 来到楼下,十几两吉普车停在路边。 里面坐满了荷枪实弹的军人。 夏长海让顾春梅坐他的车,方便指路。 天色还没大亮,一辆辆吉普车就冲出省城,朝化肥厂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一间阴暗潮湿的地下室内。 柳兴艳只感觉头痛欲裂,在一阵咒骂声中苏醒过来。 地下室的棚顶吊着一个昏黄的电灯泡。 光线下,几十名年轻女孩瑟缩在墙角处。 个个都蓬头垢面,狼狈不堪,紧紧挨在一起。 门口站着一个五大三粗的男子。 他手里端着一杆枪,不停地辱骂她们,“一群贱人,谁要是再敢大喊大叫,老子就把你们的眼珠子剜下来,再把嘴缝上,我看谁还敢嚷嚷?” 女孩们一听,像一群鹌鹑似的,吓得大气儿都不敢喘,噤若寒蝉。 有个女孩实在太害怕,冲出来跪在地上,大声哀求,“大哥,求求你放了我吧,我长得不好看,卖了也不值钱。我家就我一个丫头,我爸妈身体不好,我如果走了,他们就得活活饿死啊。” “闭嘴,你个贱蹄子!”男子像二踢脚似的,一点就着,上前‘嘭’地一脚把女孩踹翻在地。 又用枪托朝她脑袋狠狠砸了两下。 霎时间,一抹鲜血飞溅而出,惊得所有人都尖叫起来。 “啊啊啊!杀人了杀人了!” “我不想死,不想死,呜呜呜!” 柳兴艳吓得够呛,一张脸惨白如纸,全身的衣物都被汗水溻湿了。 她活了18年,可从来没经历过这种事。 如果就这么死了,她还能见到爸爸吗? 她还能继续读书考大学吗? “呯!” 一道刺耳的枪声在房间内炸响。 女孩们呆呆地望去,就见刚才跪地哀求的那名女孩已经倒在血泊之中,死了。 枪口还在冒着青烟,男子冷冷地扫向她们,“谁再叫唤,就是她的下场,不怕死就接着叫!” 这一次,没人再敢求情了,都缩着脖子背对男子,哭声也小了。 男子很满意,推开铁门走了出去。 柳兴艳心里充满了怨恨。 如果当初二哥拦住她,不让她进城,她至于被坏人抓走吗。 这些歹徒手段太残忍了,一言不合就杀人。 她记得自己刚到县城,打算坐车去省城找爸。 谁料经过一条小胡同时,就被一个男子尾随了。 他手里拿着帕子,上面不知涂抹了什么东西。 只要捂住她的口鼻,她瞬间就会失去意识。 再次醒过来时,就被绑到这里来了。 “都怪妈,都怪大哥二哥,他们要是供我读书,我也不会进城找爸了!”柳兴艳低声咕哝。 她身旁的一名女孩听后,小声问她,“你离家出走了吗?” 柳兴艳不愿意搭理她,扭过脸去不吭声。 “我叫陈金凤,你叫什么?”女孩许是吓坏了,说话声都在颤抖。 “你烦不烦啊,我跟你很熟吗,少来套近乎!”柳兴艳皱着眉头喊起来。 陈金凤抿抿嘴,傻乎乎地低下头,长叹一口气。 她本来是去县城买黄豆的,哪知却被坏人抓走了。 爸妈还在家里等着做豆腐呢。 烦死了,她如果是男孩该多好。 化肥厂外,夏长海命令所有人把车停在隐蔽处。 又仔细研究一下厂区的地形。 “顾同志,他们大概藏在什么位置?”夏长海展开一张草图。 这是他在车上画的。 顾春梅看了看,在地图的一个小方块处点了点,“应该在这里。” “好,顾同志在车上等着,小军会保护你的,其他人跟我摸进去。” “军长,这不合适吧!我不是不相信顾同志,只是单凭她一句话,就让咱们冲进去抓人。万一顾同志是敌方的特务,故意设下圈套,咱们进去不就中埋伏了?” 有人持反对意见。 夏长海闻言,一双星眸冷冽如冰,“贪生怕死还配当兵?就算前面是火坑,今天也得跳下去!” 那人一听,瞬间无地自容,不敢再多说一句。 夏长海也没过多计较,交代一下作战计划,便带领大批官兵潜入厂区。 第四十九章 夏长海中枪 按理说,以夏长海的职务和军衔,这种事根本不需要他亲自打头阵。 手下一大堆人抢着立功。 他这么做,一是为了还顾同志人情,二是想尽快救出人质,将歹徒绳之以法。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跟父亲置气。 他父亲是从枪林弹雨中走出来的老兵。 参加过很多战役。 是在尸山血海中鏖战过的老同志。 所以从小到大对儿子的要求极高,总说他不像个军人。 夏长海为了证明自己,不管任务大小、是否艰巨,他都愿意亲自上。 地下室内,柳兴艳口渴难耐,瞥向身旁的陈金凤,“你有水吗?” “没有,但我有这个。”陈金凤从衣兜里摸出一把翠绿的山杏。 柳兴艳嫌弃极了,“这东西又酸又涩,吃了反倒更渴了,你去管他们要点水喝。” 陈金凤不敢去,怕挨打。 “去啊!”柳兴艳渴的不行,使劲推了她一把。 “哎哟!” 陈金凤本能地大叫一声,一个趔趄跌在地上。 门外的男子听到动静,怒气冲冲地走进来。 见一个女孩瘫坐在门口位置,男子二话不说就打了她一巴掌,“贱东西,你活腻了?” 陈金凤捂着脸,回头看了柳兴艳一眼,强忍着没哭出声。 柳兴艳则是偏过头去,不跟她对视。 “给我滚到墙角蹲着,再敢叫唤,老子要你的命!”男子狠狠踢了陈金凤一脚。 外面风声太紧了,他们打算今晚就把这些女孩转移走。 恰在这时,一阵惊恐的呼喊声从门外传来,“武警来了,咱们被发现了,快跑啊!” 男子面色一慌,如临大敌。 “呯呯呯!” “哒哒哒!” 听着屋外一阵阵枪响和惨叫声,男子知道自己退无可退了。 既然这样,还不如拉几个垫背的,死了也值了。 思及此处,男子拉动枪栓,端起来就随机指向人群中的某个女孩。 “奶奶的,多杀几个也够本了!”男子眼中释放着凶光。 好巧不巧的,被指着的人正是柳兴艳。 她几乎吓到不能呼吸,极度的恐慌让她变得木讷起来,胳膊腿剧烈颤抖。 “别别别......别杀我,我、我不想死!”柳兴艳低声哀求。 男子可不管那些,想都没想就扣动了扳机。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娇小的身影猛地扑了过来,用力撞了男子一下。 “呯!” “啊!” 散弹枪口被撞歪了,喷射而出的钢珠打中那道身影的胳膊上,柳兴艳的腿也中弹了。 女孩们都倒吸一口凉气,齐齐看去,就见陈金凤蜷缩着身体倒在地上。 她的右胳膊上被打出一个血窟窿,此时血肉模糊,惨不忍睹。 柳兴艳也捂着腿放声痛呼,鼻涕眼泪糊得满脸都是。 男子火冒三丈,睚眦欲裂,“你个贱丫头,你找死是吧,老子现在就成全你!” 然而,不等他再次举起枪,夏长海已经带领两名手下冲了进来。 眼见歹徒要杀人质,夏长海立刻抽出手枪,‘呯’地一声把他击毙了。 “赶紧把伤员送到医院抢救,速度要快!”夏长海命令道。 “是!” “把这些姑娘带出去,送到公安局。” 他们还是来晚了,已经有一名人质遇害了。 刚才抬出去的两个姑娘应该没什么大碍,受伤的地方不在要害处。 柳兴艳嚎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死了亲爹,躺在担架上不停地嗷嗷。 陈金凤昏迷过去,她失血过多,得赶紧给她止血,再把钢珠从体内取出来。 整个化肥厂都被官兵们包围了,如铜墙铁壁,连只鸽子都飞不出去。 有两个漏网之鱼躲在高处,手里握着长枪,紧紧瞄着下面的人。 “妈的,咱们到底是怎么暴露的,他们来的也太快了!” “不清楚,现在想跑也跑不掉了,还不如杀两个人过过瘾!” “我看行,要杀就杀军官,这样才刺激。” “你看,那个人好像是领头的,穿的军装跟其他人都不一样。” “那就杀他。” 于是两杆枪齐刷刷地从暗处瞄向夏长海。 官兵们正忙着把人质护送出去,全然不知他们军长已经被歹徒盯上了。 顾春梅从吉普车上下来,在人质中寻找兴艳。 “同志,你看见我女儿了吗,她叫柳兴艳。”顾春梅一路找一路打听。 “我们不清楚,人群里如果没有,那就是被抬进车里、送到医院去了。” 顾春梅听后,一颗心悬到嗓子眼。 上辈子兴艳没被歹徒打死,这一世应该也不会吧。 见夏首长指挥手下护送人质,她走过去道了声谢,“夏首长,真的辛苦你了。” 夏长海笑着摆摆手,“这是我们应该做的,你女儿找到了吗?” “还没有。”顾春梅叹了口气。 “你别着急,人质被救出来后就被送走了,你跟她可能错过了。”夏长海安慰道。 顾春梅点头笑笑,正要说什么时,突然两声枪响从身后响起。 “呯呯!” 夏长海机智敏锐,多年的经验判断,这两枪是冲着他来的。 眼下顾同志就站在他面前,如果不躲闪,势必会跟他一起陪葬。 “快趴下!” 夏长海大吼一声,一个箭步冲上前,伸手抱住顾春梅,旋即快速转身,替她挡了一枪。 一颗子弹打在夏长海的后背上。 另一颗落空了。 “唔!噗!”夏长海喷了口鲜血,高大的身躯瞬间泄力,沉沉地压在顾春梅身上。 “不好,军长中枪了,快把狙击手找出来,格杀勿论!”周小军红了眼睛,跑过来赶紧把夏军长背起来,“马上通知医院,准备手术!” 气氛再次紧张起来,一大群官兵涌向高处的狙击点,不费吹灰之力就把两名歹徒击毙了。 然后严密搜查整个厂区,任何一个角落都没放过。 顾春梅哪里经历过这种事啊,刚才夏首长如果不帮她挡枪,死的就是她了。 “小军,我陪夏首长一块去医院。”顾春梅坚持道。 周小军点点头,“快上车。” 夏军长如果不幸遇难,他们这些人也要承担责任。 记大过是轻的,不被开除军籍都不错了。 军区医院今天格外忙碌。 柳一鸣站在病房门口,远远的就听见一阵惨叫声传来。 定睛望去,就见一个女孩坐在担架上,哭得死去活来。 路过他面前时,柳一鸣表情倏地一滞,整个人都愣住了。 这姑娘长得好像他女儿兴艳啊。 第五十章 难得硬气一回 柳一鸣又不太肯定。 毕竟他离开家时兴艳太小了。 多年未见,那丫头早长成大姑娘了,模样也变了。 “爸,你看啥呢?”柳小川打饭回来,随口问道。 柳一鸣收回目光,摇摇头,“没什么,我看你妈能下床了,再养一天,就办出院吧。” 每天浪费钱,他真的供不起了。 柳小川不太乐意,“爸,我妈肋骨都摔断了,多住几天院怎么了,你连这点钱都舍不得花吗?再说了,住院费还是我妈卖首饰的钱交的,也没花你的,你心疼啥?” 柳一鸣听后,竖起眉头,“我问你,你妈的首饰是谁给她买的?到头来花的不还是我的钱?” 哼,野崽子就是野崽子。 一想到自己帮郭彩霞养了十几年野种,他心里就很不痛快。 柳小川嗤笑道:“既然你选择带我妈来随军,那你就是她男人,给她买两样首饰怎么了,那不是应该的?你要是嫌弃我们,当初就别带我妈随军啊,不还是看她长得漂亮、身材好,想占她便宜吗?” “你够了!”柳一鸣怒声打断他,额头上青筋暴跳,“柳小川,你翅膀硬了,都敢这么跟我说话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可以扔下你们不管,再找一个人重新开始生活?” “你敢!”柳小川涨红了脸。 这男人果然不是好鸟,他妈不过是住了几天院,柳一鸣就露出真面目了。 本想再犟几句嘴,可一想到妈交代他的那些话,柳小川又把委屈憋了回去,唤一声,“爸,我......” “别叫我爸,谁是你爸?”柳一鸣面色冷清,“你亲爸住在王家屯,名字叫王老五,你是个地地道道的野种,要想找爹,就去王家屯找去!” 可能是最近的烦心事太多,压力太大,让他劈头盖脸跟小川发了一通火,说话也特别难听。 柳小川紧紧咬着嘴唇,眼里满含热泪,哽咽道:“这是我的错吗,是我让我妈跟姓王的通奸、然后生下我的吗?是我跪在地上求着你把我养大的吗?我小时候有的选吗?你现在骂我是野种,是我妈搞破鞋生的,那你当初为啥还要带我们来军区?为啥?” 柳一鸣一下就被问住了,一张脸红到脖子根儿,隐隐有些心虚,“你少跟我说这些,养育之恩大于生养之恩,你以后如果还想喊我爸,就给我老实点,少跟我扎刺,听懂了吗?” “我没听懂!” 柳小川抬起头,抱紧手里的饭盒,“我现在已经成人了,有能力养活我妈了,你如果想抛弃我们也行,得给我和我妈一笔补偿。我妈辛辛苦苦伺候你这么多年,没有功劳还有苦劳呢,仅凭你一句话就想甩掉我们,门都没有。好处都让你占了,一看我妈人老珠黄了,就想拍拍屁股走人是吧,你想得美!” 哼,大不了他就去军区控告柳一鸣行为不端,在外面养女人,让他连兵都当不成。 反正手里攥着柳一鸣的把柄,他怕什么? “你简直放肆!”柳一鸣怒气冲天,伸手就要去打柳小川。 真是反天了,区区一个小野种都敢跟他翻蹄亮掌了。 “一鸣,住手!” 恰在这时,郭彩霞从病房内走出来,冲上前拽住柳一鸣,“小川还是孩子,你跟他计较什么?” 说完,她朝儿子递个眼神,“小川,快点给你爸道歉!” 接下来很长一段路他们还要依靠柳一鸣。 现在就跟他撕破脸,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凭什么给他道歉,你没听他说吗,他随时都可以抛弃咱们,既然他不真心对咱们,咱们也不用低三下四看他脸色了。” 柳小川难得硬气一回,上前抓起郭彩霞的手,“妈,我想好了,离开他也行,但他得赔咱们一笔钱,不能三言两语就把咱们打发走。实在不行,咱们也像大伯母一样,去军区闹一把,使劲闹,反正已经一无所有了,那就闹呗,大不了鱼死网破,谁怕谁啊!” “小川,你、你给闭嘴!” 郭彩霞气得直跺脚,扬手就扇了儿子一巴掌,“你说够了没有,你是想气死我吗?” 这孩子真是一根筋两头堵,打小做事就不过脑子。 那天要不是小川撞了她一下,她也不会掉下去了。 柳小川捂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郭彩霞,哆嗦着嘴唇,“妈,你、你打我?” 从小到大妈都舍不得打他一下,今天为了柳一鸣那个畜生,妈竟然掌掴他。 “小川,妈是怎么跟你说的,咱们才是相濡以沫的一家人啊,你......” “谁跟你们是一家人?”柳小川咬着牙齿,强把眼泪憋回去,“你既然这么舍不得柳一鸣,那就跟他好好过吧,祝你们白头到老!” 话落,柳小川便头也不回地跑开了。 “小川,你回来,小川!”郭彩霞踉踉跄跄地去追,却被柳一鸣拦住了。 “瞧瞧你教出来的好孩子,简直是个逆子!”柳一鸣冷嘲热讽,凑到郭彩霞面前,“你听好了,今后如果还想依靠我,就管好你的崽子,再敢跟我龇牙瞪眼,我可不会像以前那样惯着他了!” 郭彩霞呆呆地望着他,还在回味刚才小川说的话。 眼前的男人已经靠不住了,一味地顺从他、讨好他,自己的处境会更凄惨。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就是这样,一方太用力了,就注定走不远。 另一边,顾春梅等人把夏长海送到医院抢救室,便在门外苦苦等着。 “顾同志,这里有我们呢,你还是先找女儿去吧。”周小军说道。 听说那两名受伤的女孩被送到楼上的抢救室去了。 其中一个腿部中枪,问题不大,但叫得却很惨,把医生和护士吵得直皱眉头。 另外一个女孩情况就很严重了。 一条胳膊被打穿了,严重失血,现在还没醒过来。 “好,这里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叫我。” 顾春梅说完,就赶紧往楼上跑。 离老远她就听到一阵熟悉刺耳的叫声从某间病房传出来。 她来到门口,透过窗户朝里面看去,就见兴艳半躺在床上,哭得泣不成声,一双眼睛肿得像核桃似的。 病房内还有几个陌生女孩。 她们被歹徒掳走时,也受了很多轻伤,这会儿集中在一间病房治疗。 顾春梅叹息一声,推门走了进去。 柳兴艳看到她第一眼,就破口大骂,“你来干什么,滚出去,我不想见到你!” 第五十一章 路不平,有人铲 顾春梅怔了一瞬,冷冷地看着柳兴艳。 还真是痼疾难医,积习难改啊。 白眼狼就是白眼狼,这辈子恐怕都掰不正了。 “呜呜呜,没听见吗,我让你滚出去,滚出去!” 柳兴艳扯着嗓子嗷嗷,一副快要抓狂崩溃的模样,“你如果供我念书,我至于来省城找我爸要钱吗,不来省城,我会遇见歹徒吗?梁春梅,你不配当我妈,你怎么不赶紧去死?” 病房内其他女孩听后,都齐齐地白了柳兴艳一眼。 这人可真讨厌诶。 在地下室时,她推了陈金凤一把,害得陈金凤被歹徒暴揍一顿。 人家不计前嫌,还替她挡了一枪,现在还没抢救过来呢。 眼下亲妈来看望她,她呜呜闹闹地就是一顿谩骂,也不说关心一下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这样式的,以后再遇到什么困难,没人会帮助她。 死了才好呢。 顾春梅走到床前,瞥了眼兴艳的腿,“为什么不供你念书,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你在这儿跟我叫什么叫?” “我不清楚,你就是自私自利,想省钱给我大哥二哥娶媳妇,有你这样的妈,真是我的耻辱!” 柳兴艳闭着眼睛大声尖叫,吵得其他患者直皱眉头。 顾春梅一听,也没惯着她,对准女儿的脸‘啪啪’就是两耳光,“柳兴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我不想揭你的底,可你偏偏得寸进尺,这些年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连人都不会做了?” “从你读书识字开始,学习就一塌糊涂,可即便这样,我说过一句不供你念书的话没?这年头城里的人家供出一个学生都费劲,更别说农村了。我起早贪黑、不分昼夜的下地干活挣工分,辛辛苦苦攒一点钱几乎都搭在你身上了。” “可你呢,考了三次大学考不上,年年倒数第一,每次回家还舔着脸管我要钱买这买那,就好像我该你的、欠你的,老鸹尚且知道反哺呢,羊羔也知道跪乳,你可倒好,这些年我累死累活你连一句谢谢的话都没说,我是你家的奴隶吗?十几年了,我休息过一天吗?” 一番话砸下来,骂得柳兴艳脸红脖子粗,感觉自己特别没面子。 其他女孩看向她的眼神也充满了唾弃和不屑。 “考了三次都考不上,那还浪费什么钱,干脆嫁人算了!” “对呗,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西瓜皮打鞋掌子,她根本不是那块料,你知道乡下家庭想供出一个大学生有多不容易吗!” “是啊,这丫头不感激她妈也就算了,还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阿姨,你干脆跟她断绝母女关系吧,你这女儿彻底养歪了,没救了,要么赶紧嫁人,要么把她从家里轰出去,以后是死是活跟你也没关系了!” “狼崽子喂熟了,长大了就反咬你一口,自己满身毛病,还有脸指责当妈的不是,她良心被狗叼走了吧!” “......” 一阵阵声讨如海浪一般拍过来,柳兴艳心里郁闷极了,一张脸青红交错,愈发憎恨顾春梅了。 “都给我闭嘴!” “哗啦!” 柳兴艳怒吼一声,抓起桌子上的茶杯摔在地上,扫视所有人,“这是我们的家事,跟你们有什么关系?” 隔壁床的一个女孩撇撇嘴,“哟,你还喘上了,吊死鬼打粉插花,你个死不要脸的东西,你妈为了你劳累半生,你有什么资格吼她骂她?你算是啥玩应?路不平,有人铲,理不顺,大家摆,就冲你这辱骂亲娘的行为,你就不是什么好鸟。” 其他女孩也气得够呛,纷纷抱不平,“阿姨,你刚才骂得好,就你女儿这种人,哪怕考上大学了,她也不会养你老的。长得像一条酸菜鱼似的,又酸又多余,呸!” 柳兴艳:“......” 不是,这群人到底咋回事。 她又没招惹她们。 怎么一上来就骂她啊。 顾春梅舒了口气。 看来群众的眼光是雪亮的,兴艳这种不讨喜的性格,今后步入社会也得被人排挤。 “妈,你就眼睁睁看着她们骂我、什么也不管是吗?”柳兴艳又恼怒又委屈。 顾春梅嗤笑道:“我管你已经管得够够的了,兴艳,你不是想找你爸吗,眼下她就在这个医院,你去见他吧。亲爹养闺女是天经地义的,今后就让她供你穿衣吃饭、花钱供你考大学吧,我就当没生你这个女儿!” “啊?我爸真的在医院啊?” 一听到爸爸也在医院,柳兴艳不顾腿上的疼痛,直接从床上下来。 抓住顾春梅的手,满脸激动,“他在哪个病房,你快带我去见他!” 这么多年了,终于要跟自己的父亲相见了。 顾春梅却甩开她,淡淡道:“一楼121病房。” 柳兴艳听完,赶紧朝房门冲去,走路一瘸一拐的。 她等这一刻太久了。 爸爸见到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骨肉。 哪个父亲不疼爱女儿呢。 顾春梅无奈地摇摇头,看向其他女孩,“抱歉哈,吵到你们了。” “阿姨,我们无碍,但有个事我们得跟您说一下。” 这些女孩都是普通人家出身,本性善良醇厚。 看到不公平的事情总要说出来,不然心里不踏实。 顾春梅诧异,忙问,“什么事儿?” “阿姨,我们在地下室时,有一个女孩为了救你女儿,胳膊中了一枪,现在还在抢救呢。我刚才听护士说,她失血过多,医院又没有适配的血型,看来她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什么?”顾春梅闻言,明显一愣,“还有这种事?” 兴艳这个白眼狼,对自己的救命恩人只字不提,反倒跟她吵吵个没完。 一听说亲爸也在医院,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是啊阿姨,眼下她就在走廊尽头的急诊室抢救,您快去看看她吧。” “哦,好好好!” 顾春梅连连点头,赶紧冲出病房,朝急诊室那边跑去。 这丫头要是白白牺牲了,那可太不值当了。 刚跑到急诊室门口,恰好一名小护士急匆匆走出来。 顾春梅忙问,“护士,里面的姑娘怎么样了?” “你是患者家属吗?” “我不是,但里面的姑娘救了我女儿。” 护士‘哦’了一声,面色很焦急,“由于失血过多,患者的心脏和器官已经衰竭了,情况非常危险。” “那......那就赶快输血啊。” “同志,你要清楚,这位患者的血型极其罕见的P型血,一百万个人当中都不一定找到一个。” 所以,里面的患者已经间接宣告死亡了。 然而,顾春梅一听到‘P型血’三个字,眼睛却闪亮起来。 第五十二章 人命关天 她记得两年前县城卫生站的人来鲶鱼沟进行血型抽检普查。 每个人都抽了一管子血,疼得村里小孩嗷嗷哭。 当时兴发的血型就是‘p’型血。 大伙儿还打趣他是‘屁’血,不值钱,还没有猪血鸭血值钱。 顾春梅不会记错,她赶紧跟护士说,“我儿子就是P型血,可以给病人输血吗?” “啊?”护士也是一懵。 毕竟这年头P型血实在太少见了。 各大医院的血库都没有。 “同志,你确定吗?”小护士半信半疑地看着她。 顾春梅点头如捣蒜,“人命关天啊,我怎敢拿这种事开玩笑啊?是不是P型血,我把人带来验一验就知道了。” 护士听后,让顾春梅稍等一会儿,自己则跑进急诊室。 片刻后,一名穿着白大褂的大夫走出来。 他衣袖上沾满了血,看到顾春梅仿佛看到了救命菩萨,“大姐,您儿子如果真是P型血,那位姑娘就有救了,麻烦你快点把人带过来,多耽误一秒,患者就多一分危险!” “行,我马上回来!” 顾春梅说完,转身就跑出医院。 她感觉自己活了38年,从没像今天这样狂奔过。 医院距离招待所大概两公里。 顾春梅不知哪来的力气,几乎一口气就跑了回去。 这会儿柳兴发已经把弟弟送上车了,刚回到招待所不久。 心里一直挂念着老妈,想到军区打听打听坏人抓到没。 谁知手刚碰到门把手,房门就被‘嘭’地一声撞开了。 “妈?” 柳兴发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就见妈双手扶着木框,满头大喊,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妈,出啥事了,你快进屋说。” 柳兴发上前搀住妈,扶进屋里,“是不是兴艳出事了?” “先、先别管她,呼!呼!”顾春梅气喘吁吁地回了句,拉着兴发,“老大,赶紧跟我去趟医院。” 现在兴艳是死是活她已经不关心了。 主要是不能白白让无辜的人替她去死。 柳兴发也不废话,直接把顾春梅背起来,“妈,咱到楼下雇个倒骑驴,这样能快一点。” 顾春梅点点头,她现在脑袋有点晕,腿脚也抖索得厉害,已经不能继续跑了。 急诊室内,医生和护士急得团团转,不停地问,“那位同志把人带来没,患者快挺不住了。” 医生的职责就是看病救人。 尤其是亲眼看到患者死在自己面前、却又无能为力时,心里会产生浓浓的自责感和愧疚感。 “来了来了,徐大夫,他们来了。”一名护士从门外跑进来。 “立刻去验血型。” “好!” 柳兴发在路上已经听妈讲了。 他在责怪兴艳的同时,也很钦佩那位替妹妹挡枪的姑娘。 谁家孩子都是爹娘辛辛苦苦养大的,若这么死了,她父母以后怎么活? 所以今天就算把他的血抽干,柳兴发也没有半点怨言。 谢天谢地,血型果然匹配上了。 护士一次性抽了800毫升血,立刻给陈金凤输了进去。 顾春梅陪在儿子身边,拿出帕子给他擦汗,“老大,难受了就说,别硬挺着。等会儿妈下楼给你买几个肉包子吃,你还想吃点啥?” 这种滋味儿她太了解了。 当初家里断粮时,她也偷偷到医院卖过血。 个中苦楚没人能理解。 尤其是那两个老东西,总觉得这一切都是应该的。 顾春梅之所以恨柳一鸣和郭彩霞,是因为自己真真切切地从苦难中经历了一次,摸爬滚打一辈子,也没换来二老和丈夫的理解和同情。 “妈,我没事,我这么大的人了,抽点血怕啥,你放心,我死不了!”柳兴发笑着安慰妈。 刚开始他没觉得难受,可护士又抽走800毫升后,柳兴发就开始头晕恶心了。 胃里阵阵痉挛,想吐还吐不出来,眼睛直冒花。 正常人献血400毫升足以。 现在却一次性抽走了这么多,已经快达到人体承受极限了。 “兴发,咱不抽了,妈去给你买奶粉喝!”顾春梅心疼坏了。 兴发虽然个子高,但毕竟太瘦了。 刚来城里补充几天营养,脸上刚刚有点肉,就被抽走好几袋血。 “妈,我......我真的没事,你别担心。”柳兴发嘴角挤出一丝笑容,额头上沁满了细密的汗珠子。 小护士从急诊室走出来,“血还是不够,得再抽400毫升。” “啊?还抽啊,护士,我儿子脸都白了,要不......” “没事,护士,你抽吧,我挺得住!”柳兴发坐直身子。 护士也挺为难的,她不能为了救一个患者,让另外一个人搭上性命。 犹豫片刻说,“患者的心率已经恢复正常了,刚才徐大夫说,再抽最后400毫升血,患者就能彻底脱离生命危险!” “那还等什么,我真的没事。”柳兴发显得比护士都着急。 顾春梅长叹一口气,紧紧攥着儿子的手,点点头,“抽吧!” 不出意外的,最后一袋血抽完后,柳兴发‘扑腾’一声就瘫在地上,彻底失去了意识。 “老大,老大,你醒醒啊。”顾春梅叫了两声,眼泪都急出来了。 两个护士跑过来,把柳兴发送到一间病房去,给他挂上葡萄糖。 顾春梅去医院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两袋奶粉,一个保温壶,一斤白糖。 路过国营食堂,她进去买了几张羊肉馅饼,10个鸡蛋,又打了一壶骨头汤。 刚走进医院大厅,迎面碰见了柳小川。 “大伯母,你能给我点钱吗,我饿了。”柳小川噘着嘴,样子很落魄。 自从跟柳一鸣吵过架后,他在外面游荡了一圈,到现在还没吃饭呢。 曾经的那些狐朋狗友根本不搭理他,借钱都借不到。 顾春梅挑起眉梢,“柳小川,你什么时候都到了要饭的地步了,你饿了就找你爸妈要去,哪来的脸跟我伸手要钱?” “大伯母,柳一鸣不是我爸,我跟他闹掰了。”柳小川可怜巴巴地看着顾春梅,眼圈发红,显然是偷偷哭过了。 顾春梅冷笑一声,“闹没闹掰跟我有什么关系,谁把你养大,谁就是你爹,在我面前装什么可怜?让开!” “大伯母。”柳小川见大伯母要走,急得直接跪在地上,“我以后不想跟他们过了,我能跟着你一起生活吗?” 顾春梅:“......” 第五十三章 墙头草 这孩子怎么像个癞皮狗似的,粘着她做什么? 再者说,柳小川打小就被柳一鸣接到军区去了,顾春梅看他就像看一个陌生人。 没有任何交集和感情。 唯一有的就是对柳小川的憎恨和厌恶。 军区里的富足生活明明是兴发兴国的,却被柳小川白白享受了十几年。 “柳小川我警告你,你少在这哭穷卖惨,再敢缠着我,可别怪我不客气!” 顾春梅皱着眉头警告他,说完,便转身往楼上走。 柳小川见状,急忙喊了一声,“大伯母如果不接纳我,我、我就跪死在这里!” 他跟柳一鸣闹得那么僵,自己又没有自力更生的能力,总得找个靠山才行。 “跪着呗,腿疼的又不是我。”顾春梅回头瞥了他一眼,径直上楼去了。 大厅内来来往往都是人。 见地上跪着一个二百五,都纷纷看了过来。 柳小川感受到一双双异样的目光,觉得很丢脸。 赶忙爬起身,吸了吸鼻子,再次追大伯母去了。 柳兴发昏迷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傍晚时分才醒过来。 “呀,醒啦。”顾春梅喜上眉梢,忙沏了碗奶粉端过来,“快喝点,妈往里面加白糖了,可甜啦!” “妈,我都多大人了,还喝什么奶粉啊,丢不丢人!”柳兴发哭笑不得。 这一袋奶粉老贵了,比麦乳精还贵。 他一个大小伙子正是身强体壮、能吃能喝的年纪,现在居然喝起奶粉了。 顾春梅吹吹碗里的热气,“喝奶粉又不分年龄,人家大夫都说了,这玩应有营养,先趁热喝一碗,等会儿再喝两碗排骨汤。” “妈,我不喝,这碗奶粉给你,我吃两个鸡蛋就行。” 柳兴发打死也不喝,见桌子上放了几个鸡蛋,他随手拿起来磕了磕。 过去家里冲一杯白糖水都得先紧着爷奶喝。 现在有钱买奶粉了,当然要让妈喝了。 没有妈,他和兴国兴艳早都被饿死了。 顾春梅拗不过儿子,只好浅尝一口奶粉。 浓浓的奶香味儿在口腔蔓延开来,透着一抹甜香和奶气。 让顾春梅忍不住咂咂嘴,“真好喝啊!” 活了两辈子,这碗奶粉估计是她喝过的最好喝的饮品了。 柳小川站在门口,朝里面探头探脑,时不时地吸溜一下口水,“大伯母,也给我一个鸡蛋呗,我真的太饿了。” 他下定决心不回去了,以后大伯母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实在不行管大伯母叫妈也行。 柳一鸣骂他是野种,郭彩霞两面三刀没主见。 还好他早早看透了这两个人,不然再将就下去,他下半生就毁了。 “小川,你怎么来了?”柳兴发怔了怔神。 “兴发哥。”柳小川小心翼翼地走进病房,“我跟我爸妈闹掰了,等会就回去跟他们断绝关系,以后......以后我想跟着你们过。” 柳兴发一听,直接笑了,“柳小川,你跟我扯什么犊子,赶紧滚出去,你能背叛你亲妈,也能背叛我们,少在这儿博同情,我不吃你那一套!” 一想到柳小川纠集地痞流氓恐吓他们,柳兴发恨不得踹死他。 顾春梅也道:“小川,听见了没,我们家不缺孩子,你有爸有妈,缠着我们算怎么回事?” “大伯母,我真的不想回去了,我一看见柳一鸣就烦,他就是个畜生。” 柳小川情绪很激动,挥舞着拳头,“大伯母只要肯收留我,以后咱们就是一条战线上的战友,我知道很多柳一鸣的丑闻,他贿赂长官,给虞副师长塞钱,还在外面养女人,还有很多很多秘密,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反正已经跟柳一鸣撕破脸了,他现在什么都不怕了。 顾春梅听后,轻笑一声,“你还真敢说啊,你就不怕柳一鸣狗急跳墙、报复你?” “我才不怕他呢。” 柳小川撇撇嘴,梗着脖子道:“小时候我没得选,只能跟着我妈来随军,被糖衣炮弹冲昏了头脑。我妈也是傻帽,居然跟那种人过了十几年,真不值当!” 顾春梅听到这里,微微眯起眸子,“柳小川,你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啊,如果柳一鸣没被免职,如果他没落魄,你还会说这些话吗?你还会死皮赖脸来缠着我吗?你啊,就是个典型的墙头草,谁有钱你就管谁叫妈。” “可有一点你说得没错,你年少那会儿确实没得选,你妈说啥就是啥。但是,这不是你赖上我的理由,你不是我儿子,我也没义务养你,所以趁我没翻脸前赶紧走,记得把门带上。” 什么瞎苞米烂土豆都往她这凑,她又不是收破烂的。 柳小川咬嘴下嘴唇,心里满是委屈。 他憋住眼泪,转身就跑了出去。 动作虽然快,但在关门时他却很小心,没使劲摔。 柳兴发无奈地摇摇头,“小川都被他妈教坏了。” “不说这些了,你吃点东西,等下跟我去隔壁看看小陈。徐大夫说她恢复得很好,这会儿已经醒过来了。”顾春梅随手又给儿子剥了个鸡蛋。 “救过来了?”柳兴发喜出望外,忙不迭地下床,“走,现在就去看看她。” 看来他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自己的血还能救人。 顾春梅忍俊不禁,“不急,先吃饱饭,补充补充体力。” “妈,你也吃啊!我现在全身都是劲儿,三百斤的麻袋都能扛起来!”柳兴发咧嘴憨笑。 病房内充满了温馨祥和的气氛。 然而,郭彩霞的病房却是另一番景象。 柳兴艳冲进来时,正好跟柳一鸣四目相对。 家里是有爸的照片的,柳兴艳认得他。 许是最近经历了太多事情,让柳一鸣看上去很憔悴。 胡子拉碴,满面沧桑。 但大模样没变。 “爸,真的是你吗?”柳兴艳拖着一条瘸腿,很兴奋地走过去。 柳一鸣微微蹙眉,“你找谁?” 嘴上虽这么说,其实心里已经猜到对方是谁了。 “爸,我是兴艳啊,你不记得我了?”柳兴艳又哭又笑的。 也不管爸嫌不嫌弃她,直接扑进爸的怀中,瞬间哭成了泪人。 “呜呜呜!爸,我给你写信你为啥不回啊,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这些年我妈压榨我,我哥欺负我,你知道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呜呜呜!” 大鼻涕蹭在柳一鸣的衣服上,泪水像决堤似的往下掉。 “一鸣,谁来了?”郭彩霞从床上坐起来。 第五十四章 没脸没皮 柳一鸣一脸嫌恶地推开柳兴艳,回过头,“有个姑娘认错人了,没事。” 开玩笑,他自己都举步维艰了,拿什么来养女儿? 既然当初狠心扔下兴艳不管,现在又何必与她相认。 之前春梅来他这里找兴艳时,他就觉得不太对。 没想到隔天女儿就找上门了。 “爸,你说什么呢,我是你女儿兴艳啊,柳兴艳,你不认得我了?” 柳兴艳瞪大眸子,不可思议地看着柳一鸣 。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柳一鸣。”柳一鸣边说边把她往出推。 “爸,那个是二婶吧,她刚刚明明都喊你一鸣了,你装什么糊涂啊!” 柳兴艳一颗滚烫的心直接跌进冰窟窿,拔凉拔凉的。 她还以为十几年未见的父亲,突然看到她会有多激动呢。 谁知柳一鸣居然装傻充愣,认都不认她。 郭彩霞穿鞋下床,走到门口,深深看了柳兴艳一眼,“你妈让你来的?” “是又怎么样?”柳兴艳皱弯柳眉,“二婶,你在这城里生活不错呀,养得白白胖胖的,你是军嫂吗,就跟我爸在一起睡,要不要点脸了?” 这些年她心里憋着很多怒火,就想着有一天见到二婶后,好好骂她一顿。 如果当初自己来随军,估计早都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了。 凭什么好处都让郭彩霞和柳小川占了,凭什么? “兴艳,你消消气,有什么话先进屋说。一鸣,你别愣着了,兴艳大老远来,你赶紧给她拿橘子吃。” 郭彩霞很亲切地拉起柳兴艳的手,把她拽进病房,“兴艳啊,你这腿怎么了?” “我跟你说不着,我是来找我爸的。” 柳兴艳不爱搭理她,扭头看向柳一鸣,“爸,我为了进城找你,被人贩子打伤了腿,你都不关心我一下吗?” 既来之,则安之。 从离开家的那刻起,她就没打算再回去。 所以不管爸接不接受她,她都决定不走了。 柳一鸣心烦得要命,心里对女儿的嫌弃不加掩饰。 既然话说到这份上了,不认都不行了,只好冷着脸问,“怎么碰到人贩子了?” “因为你女儿我长得好看呗,那些歪瓜裂枣他们还不抓呢。” 柳兴艳给点阳光就灿烂,上前抱住柳一鸣的胳膊,“爸,我这次来找你,就不打算回去了,咱家住在哪啊?” 柳一鸣心乱如麻,用力抽出胳膊,一张脸黑得像锅底灰似的。 “爸,我听说军属大院都是楼房,我长这么大还没住过楼房呢,总共多少平米,有几个房间?” 老家那破房子她早都住够了。 脏兮兮、埋了吧汰的,到处都有一股子怪味儿。 又窄又小不说,冬天还贼拉冷。 她隔壁房间就住着大哥和二哥。 每天晚上呼噜声能把房盖掀开。 屋子不隔音,奶说梦话她都能听见。 现在好了,她也要住楼房了,再也不用跟那群泥腿子生活了。 柳一鸣眉头紧锁,绷着脸道:“兴艳,爸劝你还是赶紧回去吧,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爸马上要跟你妈离婚了,离婚后,你还跟着你妈过,不要来找我。” 柳兴艳表情一滞,绕到柳一鸣面前,“爸,你就算跟我妈离婚了,我也不会跟着她的,为了见你,我差点死在歹徒手里,如今话还没说几句你就想赶我走,你到底什么意思?” “你说什么意思?”柳一鸣捏紧拳头,“你也看见了,我现在有自己的家庭,难道你想让我照顾两家人吗?要不是你妈来军区闹,我至于过得这么惨吗?” 这死丫头,跟她那遭瘟的妈长得一模一样。 柳一鸣一看见她就火大。 柳兴艳涨红了脸,扯着嗓子喊道:“那也是你有错在先,你如果不带着二婶随军,我妈也不会......” “住嘴!别说了!”柳一鸣怒声打断她,指了指房门,“出去,你就当你爸死在外面了!” “我不走,我为什么要走?” 柳兴艳擦擦眼泪,大大方方地走到床边,一屁股坐下,“你是我爸,养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你如果赶我走,我就去公安局告你弃养孩子。” 不管爸怎么凶她、骂她,她也觉得比妈好一百倍。 况且爸是军人,如果自己执意留在这,爸也不可能强行撵她。 柳一鸣咬紧后槽牙,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 他断然没想到兴艳会这么没脸没皮。 到底是随她那个妈了。 郭彩霞见父女二人骂得有来有回,忙上前搂住柳兴艳的肩膀,“兴艳啊,你要理解你爸,前几天你妈大闹军区,害得你爸被降职了,我们全家都被赶出军区大院了,眼下连住的地方都没有。” “这几天你爸和小川一直在走廊的椅子上将就着,你如果来了,打算住哪啊?这么大的姑娘了,总不能也躺在椅子上睡觉吧?” “跟我有啥关系?”柳兴艳拍开郭彩霞手,轻哼一声,“大不了咱俩挤一张床,我瘦,占不了多大地方。” 郭彩霞表情差点裂开。 这个小祖宗要是来了,她以后还能有好日子过吗? 可仔细一瞧,兴艳长得鲜眉亮眼,很是耐看,心里又冒出一个想法。 “二婶,你得什么病了,咋还住院了?”柳兴艳拍拍床上的灰,脱鞋就爬了上去。 郭彩霞抽了抽嘴角,笑着摇头,“没啥大病,过两天就出院了。兴艳啊,你在学校处对象了吗,有没有喜欢的人?” 柳兴艳剥了一瓣橘子扔进嘴里,吧唧吧唧嘴,“二婶问这个干啥?” “就是关心你嘛,我记得你跟你小川哥同岁,今年18了吧?”郭彩霞笑容满面。 “是啊,怎么了?”柳兴艳诧异。 “18也该处对象了,回头二婶给你介绍几个小伙子,保证你一眼就能相中。” 旁边的柳一鸣听了,面色一沉,直接把郭彩霞拽出病房。 来到楼梯口他才问道:“你又搞什么名堂?” 这些年彩霞最厌恶兴艳。 十几年不见,一见面就要给她介绍对象,明显是没安好心。 郭彩霞回头看看,又把柳一鸣往角落里拽了拽。 压低声音道:“一鸣,你跟彩礼有仇吗?没仇吧?只要咱们对兴艳好,以后她嫁人了,那彩礼归谁?给大嫂吗?” 第五十五章 断绝母子关系 兴艳长得水灵,不愁嫁不出去。 既然这孩子想跟他们一起过,等她嫁出去,那彩礼钱自然就归他们。 柳一鸣听后,思忖良久才开口,“咱们现在都吃不饱饭呢,拿啥来养她?你没听见吗,兴艳要读书,想考大学,万一真考上了,就结不了婚,得去上学,我还要给她交好几年学费。” “就为了那几个彩礼,我还得搭进去这么多钱,犯不上。你是大头不算小头算,你以为兴艳那么好骗呢,她比你心眼子都多。” 这年头想供出一个大学生很不容易。 以前他津贴高时倒无所谓。 现在不行了,每个月的津贴降到几块钱。 彩霞和小川丢了工作。 光靠这点钱养活一大家子人几乎不可能。 所以无论如何也要把兴艳撵走。 “哎呀,一鸣,你不能这样想啊。” 郭彩霞又回头看看,确定没人偷听,才小声蛐蛐起来,“你没听大嫂说吗,兴艳学习一塌糊涂,年年都考倒数第一,她根本就考不上大学。” “下个月7月7号就高考了,咱们顶多再供她考一次,如果还考不上,那就让她赶紧退学,别念了,这事儿我去跟兴艳说。” “她退学后找不到工作,可不就得嫁人吗,到时我帮她物色一个对象,多要点彩礼钱,咱这日子不就缓过来了吗,你说呢一鸣?” 郭彩霞说得有理有据,一副完全为以后着想的态度。 柳一鸣就算想反驳,也找不到合适的借口。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 兴艳今年都18岁了,确实该嫁人了。 想到这里,柳一鸣又问,“闺女出嫁,怎么也得陪送点嫁妆吧,不然到了婆家显得多寒酸啊。” 他以前毕竟是副团长级别的干部,女儿结婚,总不能两手空空到男方家去。 “这个简单,到时给她扯几尺布,做一套龙凤被子,再买两个暖壶啥的,用不了几个钱。”郭彩霞笑着道。 等彩礼到手后,她就赶紧给小川踅摸一个媳妇。 儿子的终身大事不能含糊。 手里没钱,谁家姑娘愿意嫁进来? 柳一鸣‘嗯’了一声,轻轻颔首,“也不是不行,这两天就先委屈你一下,跟兴艳睡一张床。” “好!”郭彩霞笑眼弯弯,还不忘劝说柳一鸣,“你呀,别总板着个脸,平时对兴艳好点,多培养培养感情。” 这可是送上门的金疙瘩,绝不能让她飞跑咯。 “行了,别絮叨了,我心里有数。”柳一鸣很不耐烦地摆摆手,转身打饭去了。 郭彩霞心情美滋滋的,可一想到儿子正在跟她闹脾气,又忍不住叹息起来。 出了走廊,她来到医院外面透气。 刚好看见儿子蹲在花坛处,拿着木棍在地上瞎划拉。 “小川,你在这干什么?”郭彩霞忙走上前,拽了他一下,“你爸去打饭了,赶紧跟我回去。” 柳小川瞪了她一眼,“他不是我爸,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他了。” 哪有当爸的骂自己孩子是野崽子的? 柳一鸣说的话太让人寒心了。 “小川,你咋这么不懂事啊!”郭彩霞跺了跺脚,“你爸就是那个脾气,话赶话说到那了,你咋还没完没了了?妈不是说了吗,咱娘俩以后还要靠他养着呢,你现在把他得罪了,妈的处境也很难啊。” 这孩子,越长越回旋了。 一点都不理解她的良苦用心。 柳小川听到这里,随手扔了木棍,站起身道:“妈要是舍不得他,那就跟他过去呗,你俩最好再生个孩子,一家三口和和美美的多好呀。我是小野种,不配进你们家门!” “你闭嘴!”郭彩霞怒喝一声,脸色涨得通红。 “我为什么要闭嘴,妈,我正想跟你说呢,以后咱们断绝母子关系吧,我不是你儿子,更不想跟柳一鸣产生任何瓜葛,你就当没生过我!” 柳小川说得很认真,眼神极其坚定。 郭彩霞愣住了,颤抖着嘴唇,“小川,你哪能说这样的话啊,妈含辛茹苦把你养大,正想着给你娶媳妇呢,你却要跟我断绝关系?妈到底哪里做错了,让你这么恨我?你说啊,说啊!” 这个白眼狼,早知道他这么冷血,当初就该把他扔在乡下。 让那两个老不死的养他。 为了照顾小川的情绪,前些年柳一鸣一直想要个孩子她都没同意。 就怕小川不乐意。 “妈,这事儿其实不怪你,要怪就怪柳一鸣心太脏了,你如果现在就离开他,管他要一笔赔偿款,咱们还可以重新生活,可你偏偏不肯,那我只能跟你们撇清关系了。” 柳小川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郭彩霞无语至极,抓住儿子的手,“小川,妈和你现在都没有工作,手里的钱都被你大伯母搜刮走了,如果现在离开柳一鸣,咱们孤儿寡母怎么活?” “我可以找工作啊,活人还能让尿憋死吗?” “呵,你说得轻巧,那脏活重活你干不了,自己又没有手艺,你靠啥挣钱?” 郭彩霞对儿子太了解了,真走到那步,这孩子比谁都懒。 不会种地,不会手艺,吃不了苦,那不擎等着被饿死? 柳小川冷笑,“你怎么知道我干不了脏活重活,你就是这么看我的?妈,我言尽于此,你要是还想跟柳一鸣过,那咱们就断绝关系,你找别人给你养老去吧。” 话落,柳小川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川,你回来,你听妈说,小川......” 郭彩霞踉踉跄跄地追上去,肋条处传来阵阵疼痛。 病房内。 顾春梅见儿子脸色红润起来,有精气神了,心里才松了口气。 来到隔壁病房,陈金凤正坐在床上喝水。 她右胳膊缠着厚厚的纱布,一张脸也惨白惨白的。 “陈姑娘,你醒啦,我过来看看你。”顾春梅笑吟吟地走进来。 柳兴发跟在后头,手里拎着两罐麦乳精和二斤苹果。 陈金凤怔了怔神,好奇道:“你们是?” “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旁边的小护士插了一句,朝柳兴发那边努努嘴,“没有那位小伙子,你恐怕永远都醒不过来了。” “啊,真的吗。”陈金凤闻言,忙看向柳兴发。 四目相对的刹那,陈金凤倏地红了脸,心跳渐渐加快,又赶忙低下头去。 第五十六章 形势一片大好 柳兴发也明显愣了一下,笑着挠挠头发,“你......你就是陈姑娘吧,谢谢你救了我妹妹。” 眼前的这个姑娘虽然不算艳丽,但面相透着善良,属于很耐看的那种。 陈金凤很少跟男孩子接触,这会儿显得很不好意思,“客气啥,你不也救了我的命吗。” “姑娘,你住院了通知家里人没?”顾春梅坐在床边,拉起陈金凤的手。 多好的丫头啊,浓眉大眼的,一看就招人稀罕。 陈金凤点点头,“公安那边已经通知了,我爸妈正在往这边来。” “那没事,我们也可以照顾你,晚饭还没吃呢吧,老大,你别愣着了,快给陈姑娘沏一碗麦乳精,再给她剥个苹果。”顾春梅招呼道。 “好咧。”柳兴发应了一声。 他先打了一暖壶开水,冲了碗麦乳精。 还到医院对面的供销社买了三斤大饼干、二斤糖块和两只猪蹄子。 见他忙忙碌碌的样子,陈金凤心里很过意不去,“你别忙活了,我不饿。” 明明是他救了自己,自己却像姑奶奶似的让他照料。 “不麻烦,我叫柳兴发,你叫我兴发就成。”柳兴发笑容满面道。 陈金凤藏在被子里的手悄悄收紧,轻轻唤了声,“兴发哥。” “诶!”柳兴发赶紧应声,把碗递过去,“趁热喝吧。” 顾春梅憋不住笑,嗔了儿子一眼,“你呀你,真不会来事,人家陈姑娘一只手怎么喝?” 一点眼力见都没有,难怪前世打了一辈子光棍。 柳兴发怔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你瞧我,忙起来把这事都忘了,妈,要不你喂她喝吧。” 顾春梅:“......” 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 陈金凤脸颊滚烫滚烫的,一双大眼睛都不知往哪看好了,羞怯的很。 从小到大,除了爸妈之外,还没有哪个男生喂她吃过东西呢。 “哎哟,我这肚子疼,得去趟厕所。” 顾春梅捂着肚子站起身,一脸歉意地说,“我这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岁数大了,肠胃不太好,动不动就拉肚子。” “那顾姨赶紧去吧。”陈金凤说了句。 顾春梅笑着点点头,又给儿子递了个眼神,赶紧溜走了。 屋内只剩下柳兴发和陈金凤两个人。 就连小护士都不想当电灯泡,换完药后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溜烟没影了。 “吃个包子吧,猪肉芹菜馅的,还没凉呢。”柳兴发从饭盒里拿出一个包子递过去。 陈金凤眨巴着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兴发哥,我听护士说,你今天抽了很多血,身体没事吧?” “没事,我体格好,抽点血算啥,你不用担心。在我们村子,我力气最大了,掰手腕没人能掰得过我。”柳兴发憨笑道。 陈金凤被他的傻样子逗笑了。 一回生二回熟,加上柳兴发说话风趣幽默,很好接近。 慢慢的陈金凤也放松了神经,跟他聊得很欢快。 “我家住在江临县,我爸妈都是做豆腐的,我家还有一头驴。” 话匣子只要一打开就收不住了。 柳兴发听后,显得很兴奋,“我最喜欢吃豆腐了,我们村就张老三会做豆腐,他做的豆腐贼拉难吃,一点豆腐味儿都没有。” “那是黄豆放少了,改天有机会你到我家铺子买块豆腐尝尝,老好吃了,又嫩又滑。” “我爸做豆腐的手艺还是从我爷爷那里学来的,前几年国家不让做生意,我爸做好豆腐就偷偷卖,好在政策放开了,我家那小豆腐坊又重新开张了。” 一提起做豆腐,陈金凤眼里迸发着光彩,心里很自豪。 柳兴发赶紧点头,“好啊,县城离我们村子不远,以后我天天去你家,吃你的豆腐!” 陈金凤:“......” 这话听着咋不太对呢。 顾春梅在门外偷听一会儿,觉得形势一片大好。 这一对儿,没准真能成呢。 她上辈子总共有两个遗憾。 一是没亲手报复柳一鸣和郭彩霞那两个狗男女,让他们付出代价。 二是兴发和兴国打了一辈子光棍,头发都熬白了也碰过女孩的手。 来到楼下的一间病房前,周小军守在外面。 “顾同志,夏首长怎么样了?不要紧吧?”顾春梅问。 下午兴发抽血时,周小军就来通知她夏军长抢救过来了,没有生命危险。 但要想彻底痊愈,得在医院将养一段时间。 “已经没事了,就是有点虚弱,眼下正睡着呢。”周小军回道。 一听说夏首长正在休息,顾春梅也不好进去打扰,又问了句,“那夏首长在省城有没有亲人?” “有的,我们已经给夏老打电话了,他这会儿应该快到了。” 只可惜军长跟他父亲的关系一直很僵。 父子俩一见面说不上几句话就吵架。 军长在省城明明有家,却坚持住在军区的家属楼内,很少回去。 顾春梅点点头,“那我去给夏首长买点东西,等会儿再过来!” 今天没有夏首长帮她挡一枪,现在躺在病房里的就是她了。 走出医院,外面又下起雨来。 淅淅沥沥的小雨把夜色蒙上一层雾气,晚风拂过,透着丝丝凉意。 顾春梅刚迈下台阶,迎面就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江如月。 上次帮夏首长看病时,在他家遇到过一次。 当时闹得很不愉快。 “你怎么在这里?”江如月扭着杨柳腰、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第一次见到这女人时她就不喜欢。 心里本能地产生一抹厌恶情绪。 顾春梅回了句,“我儿子在这里住院。” “我听说长海为了救你,替你挡了一颗子弹,你是他什么人,他为何要舍命救你?” 江如月皱紧眉头,一张精致的脸挂满了质疑和愠怒。 顾春梅耸耸肩,“当时情况紧急,我也没想到歹徒会放冷枪。” “你少找补了,长海去抓坏人,你怎么也跟他在一起?你总缠着他,到底有什么目的?”江如月声色俱厉,冷冷盯着顾春梅。 “我大概知道歹徒的藏身地点,就带他一起去了,我帮他破案缉凶,有什么问题吗?”顾春梅反问。 这人真的很搞笑。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勾引夏首长、跟他有一腿呢。 就很莫名其妙。 江如月心里很愤懑。 顾春梅的态度,让她有一种一拳头打在棉花上感觉。 不痛不痒的。 “你怎么知道歹徒的藏身地方?”江如月绷着脸问。 顾春梅弯起唇角,“你是吃海水长大的吧,你管得咋那么多呢?” 第五十七章 怀疑人生 顾春梅看在她是夏首长未婚妻的份上,本来没想跟她翻脸。 奈何这女人蹬鼻子上脸,一说话就跟鲫鱼甩籽似的,又臭又脏。 江如月见她是这种态度,心里愈发火了,“既然你知道歹徒的藏身处,那你跟他们肯定有勾结,没准长海那一枪也是你让同伙放的。” 顾春梅闻言,突然笑了,“你真是王母娘娘来大姨妈,到处乱发神经啊!我要是跟歹徒有勾结,我女儿还会被他们抓走?狗肚子装不了二两酥油的货,你还技术员呢,你练的什么技术?是给人添堵的技术,还是丢人现眼的技术?” “你、你......”江如月涨红了脸,气得全身发抖。 哆哆嗦嗦地指着顾春梅,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什么你?我跟你素不相识,连朋友都算不上,你哪来的脸找我毛病?生活不如意就赶紧剃发出家吧,佛祖如果不留你,那我建议你回炉重造,别浪费这世上的空气了。” 江如月听完,气得整个人都差点原地爆炸。 若不是顾忌自己的身份,她真想冲上去撕烂这女人的臭嘴。 从小到大,就没人敢这样跟她说话。 “哼,村妇就是村妇,没素质,没水平,乡下女人的脸都被你丢尽了!”江如月还在逞口舌之快。 顾春梅抱起胳膊,微微眯着眸子,“真不怕你笑话,老娘我在农村也是无敌的存在,你得感谢国家政策好、治安完善了,不然像你这样的,我早都一脚把你踹进粪坑里、跟臭蛆共舞去了。毛还长齐的丫头,你跟我龇什么牙,瞪什么眼?” “你、你闭嘴,闭嘴!”江如月用力跺脚,脸红得仿佛要裂开。 顾春梅摊了摊手,“咋的,国家哪条法律规定,不让老百姓说话了,我为啥要闭嘴?” “你冒犯到我了,你让我很不舒服!”江如月咬着牙尖叫。 “不舒服就住院去呗,顺便问问大夫,像你这种神经病有没有治愈的可能。” 江如月真的快疯了。 她从前觉得自己口才好,能言善辩,伶牙俐齿。 遇到突发情况也头脑清醒,思路清晰。 可唯独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个另类。 骂人不带脏字,还一套一套的。 她又不好爆粗口。 争辩几句后,发现自己根本骂不过人家。 “你以后离长海远点,你不配做他的朋友。”江如月撂下一句话就要走。 顾春梅却拦住她,“我怎么听说你跟夏首长打小就订婚了,一直拖到现在也没成亲,这恐怕只有一个可能。” 江如月表情一滞,紧紧盯着顾春梅,“什么可能?” 其实她也很想知道,长海为什么对她如此冷漠。 是自己不够年轻、不够漂亮吗? 还是说长海喜欢那种朴素点的中年妇女。 例如眼前这位。 顾春梅轻笑道:“你跟我啥关系啊,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你、你耍我?”江如月美眸泛红,几乎要喷出火来。 顾春梅可没时间逗小姑娘玩,摆了摆手,“你自己慢慢琢磨去吧!” 她故意给江如月留下一个悬念,就是想让她抓心挠肝、反复思考自己差在哪里。 事实也的确如此。 顾春梅走后,江如月一度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女人。 如果是,长海为什么不心动呢? 这些年她各种招数都用过了,却换不来长海的青睐和赞许。 胡思乱想一通,她隐约得出一个结论。 可能是长海喜欢男人吧。 “大伯母,我帮您拿!” 顾春梅刚拎着东西走出供销社,柳小川就笑吟吟地迎上来,去抢她手里的水果。 “干什么,硬抢啊?”顾春梅横了他一眼,继续往前走。 这孩子真是没救了。 不去找自己的爸妈,偏偏死皮赖脸黏上她。 柳小川忙举起双手,“大伯母,我抢谁的东西也不敢抢您的啊,我是怕您累着了。” 顾春梅懒得理他,穿过马路,径直走进医院。 柳小川饿得眼前冒花,颠颠地跟在顾春梅身后,噘着嘴道:“大伯母,我跟妈断绝关系了,我现在已经无家可归了,如果您不收留我,我、我就......” “你就怎么样?”顾春梅停下脚步,回过头,“你就偷鸡摸狗、坑蒙拐骗去?” “不是不是。”柳小川头摇得像拨浪鼓似的,“我是想去火车站扛大包,挣了钱都交给你,我保证不出去干坏事。” 他真的很想跟大伯母一起生活。 为了被接纳,他可以改邪归正,绝对不做违法犯罪的事情。 顾春梅换了只手拎水果,“柳小川,我又不是你妈,你挣了钱交给我算怎么回事儿?还有,我这里不是孤儿院,你已经18岁了,有自力更生的能力,别总想着找个长期饭票就能不劳而获了。你如果是这样想的,那我真心看不起你。” “大伯母,不是的,我没想不劳而获啊。” 柳小川绕到顾春梅面前,仓皇地解释,“我这么做,就是不想再跟柳一鸣和我妈一起生活了,那柳一鸣不把我当人看,我妈更是两面三刀没主见,我还年轻,有大好的前程,何必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呢。” “那你凭什么觉得跟我在一起生活,自己的日子就会好过?”顾春梅反问。 说到底,还不是看她腰包鼓了、有钱了吗。 如果她还是那个一无所有、懦弱无能的乡下村妇,柳小川又怎会主动来巴结她? “我、我就凭感觉,感觉跟大伯母生活,我的理想和抱负都能实现。”柳小川结结巴巴道。 顾春梅撇撇嘴,“那你恐怕看错人了,我这人心眼小,爱计较,做事刁钻刻薄,喜欢钻牛角尖,自私自利,人品极差,你跟我生活只会害了你自己。赶紧回去找你爸妈吧,以后不要再来纠缠我了。” 说完,顾春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柳小川紧紧咬着嘴唇,犹豫片刻后,他又追了上去。 这会儿夏长海已经醒过来了,面色很疲惫。 江如月像刚进门的小媳妇,忙着端茶倒水,帮夏长海喂饭。 “以后这种危险的任务你别亲自上,还好这一枪不致命,你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咋办啊。” 江如月碎碎念。 夏长海有点心烦,扭头望去,就见几道人影出现在病房门口。 为首的正是他许久未见的父亲。 第五十八章 老首长 许久未见,爸瘦了。 脸颊一侧长了很多老年斑。 鬓角上的碎发也白了。 一看到夏卫国,周小军等人都板板正正地站好,朝他敬了一个很标准的军礼。 从前夏老在职时,官至省城公安厅厅长,位高权重,受人爱戴。 如今虽然退居二线了,可军区中依然流传着他的传奇事迹。 “夏叔叔,您来啦!”江如月脸上乐成一朵花。 上前主动搀扶夏卫国,“长海这次很乖,他刚才吃了两碗饭呢。” 如果没有夏叔叔,她跟长海也不会订亲了。 所以江如月对自己未来的公公很尊敬。 夏卫国点了点头,看向病床上的儿子,“伤得重不重?” “我没事,明天就可以办出院了。”夏长海面无表情道。 夏卫国微微蹙眉,“你能当上军长,也是凭自己的能力和本事,这些年勤苦训练,一刻也没松懈过,就算想立功表现,也不能犯这种低级的错误呀。那贼窝里的歹徒还没清除干净,你就敢转移人质了,谁让你这么做的?” 夏长海闻言,眼底闪过一抹冷意,“爸今天过来,就是想教育我的?” “长海,夏叔叔说得没错啊,你......” “出去!”夏长海拧紧剑眉,冷冷地扫向江如月,“这是我们的家事,外人不便多听。” 江如月一听,心里委屈极了。 当着夏叔叔的面,长海哪能这样说她啊。 什么叫外人? 等她嫁进夏家后,她就是长海的妻子了,怎么能是外人? 夏卫国也看了江如月一眼,“小月,你去外面等着,叔叔跟长海说几句话。” “哦。”江如月嘴唇都快噘到天上去了,很不情愿地往出走。 谁知刚来到门口,迎面却撞见了顾春梅。 刚刚在医院外面她就跟这泼妇吵了一架。 现在自己心情正不爽呢,这女人竟然还敢往她面前凑。 “你干什么来了?”江如月表情扭成一团,怒声质问。 顾春梅朝周小军看去,晃了晃手中的果篮,“我来看看夏首长。” “顾同志,我们军长正在跟夏老......” “让她进来!” 不等周小军把话说完,夏长海的声音就从病房内传出来。 江如月瞬间急了,“长海,凭什么让她进去?我是外人,她就不是外人了?” 这贱人到底给长海灌了什么迷魂汤啊。 夏长海不作回答,倒是周小军笑着插了句,“江小姐,你可能不太了解,这次能顺利解救出人质,把损失降到最低,顾同志当属立头功啊!没有她带路,那些姑娘恐怕早都被歹徒转移走了,到时再想追查,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在胡说什么?”江如月满脸错愕,指着顾春梅,“要不是她跟着捣乱,长海也不会受伤了,她居然还立功了?”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周小军无奈地笑笑,很耐心地解释,“江小姐,是这样,我们军区的专家仔细分析了弹道轨迹,认为歹徒瞄准的是我们军长的头部。” “而顾同志刚好过来,影响了歹徒的视线,在扣动扳机的瞬间,我们军长也有所察觉,快速做出反应,才没有身中要害。如果顾同志没出现,这一枪就把我们军长爆头了。” 顾春梅:“???” 这怎么说来说去,是她救了夏首长一命? 江如月听得满头雾水,神经都要错乱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没有长海帮她挡枪,她能活着回来吗?” “江小姐,唯物主义哲学教导我们,事情不能光看表面,要透过表象抓本质啊,你......” “行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江如月出声打断周小军,狠狠白了顾春梅一眼,“真是烦死了,哼!” 说完,她撞了一下顾春梅的果篮子,气鼓鼓地离开了。 “顾同志,我们军长让你进去,请吧。”周小军笑着侧过身去。 “好,谢谢。” 顾春梅拽了拽自己破旧的衣服,迈过门槛走了进去。 病房内的气氛很微妙,火药味儿十足。 夏卫国父子俩互相看不上,说两句话就呛呛起来。 “夏首长,你身体怎么样了,伤口很疼吧。” 顾春梅把果篮放在桌子上,郑重感谢道:“谢谢夏首长救了我一命,大恩不言谢,以后如果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夏首长尽管开口。虽然我人微言轻,没啥能耐,但力所能及的事情我还是能帮的。” “顾同志太客气了,你不必谢我。”夏长海一看到顾春梅,心情莫名变好了。 他忍着后背的疼痛,坐直身子,“刚才小军说得没错,这次你不仅带我们抓住了歹徒,还在无形中救了我一命,要谢也是我谢你才对。我跟军区各位长官商量一下,决定对顾同志进行嘉奖,而且公安那边听说此事后,也要当面感谢你呢。” “哈?”顾春梅愣住了,这是不是有点太夸张了。 她当时就是想快点把兴艳救出来而已,却莫名其妙立大功了。 “夏首长,我何德何能受军区的嘉奖啊,还是算了吧。”顾春梅笑着搓搓手。 病房内拉着窗帘,光线有些暗淡。 夏卫国走到窗前拉开帘子,想开窗通通风。 就在他打开窗户、转过身跟顾春梅眼神对上的刹那,夏卫国表情猛地一震。 他瞪圆眼睛盯着顾春梅,久久失神。 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像? 跟翠芳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顾春梅被他盯得全身都不自在,尴尬地笑笑,“老首长,咱们见过吗?” 夏卫国深谙自己失态了,忙错开目光,“应该没见过吧,长海,你跟这位同志是怎么认识的?” 夏长海挑起眉梢,“爸打听这些事做什么?” “问你你就说,婆婆妈妈的像什么话!”夏卫国横了儿子一眼。 夏长海吁了口气,他太了解爸的脾气了。 今天他不把始末讲出来,爸恐怕连觉都睡不好。 简述一遍后,夏卫国满脸惊骇,“这么说,是你当初把顾同志撞了?小顾,你脚还疼吗?他有没有送你去医院?长海做事总毛毛躁躁的,一点都不稳当,回头我帮你收拾他!” 顾春梅就很懵。 这老头怎么无缘无故关心起她来了? 第五十九章 千里姻缘一线牵 夏长海也微微挑眉,满面狐疑。 能让老爷子主动关心的人可不多。 他一生要强,性格执拗。 曾经为了执行一个微不足道的任务,夏卫国把他和生病的母亲扔在家里。 可能也是命该如此。 母亲的病恶化的很严重,几乎没挺到天亮就撒手人寰了。 待夏卫国回来后,看到的是发妻的灵堂和冰冷的尸体。 也正因为这件事,让夏长海从小就怨恨上了父亲。 直至成年后,父子二人的关系才稍稍缓和一些。 夏卫国对发妻感情如一,始终没有再找。 但他身边的老战友们却不想让他太过孤单。 十年前,他们给夏卫国介绍一个女同志,是搞地质研究的,有文化,气质好。 二人很谈得来,便顺理成章结婚了。 夏长海对这件事极其抗拒。 觉得父亲对不起他娘。 于是干脆打包行李搬到军区来住。 自打他们结婚,夏长海甚至都没见过后妈一面。 “顾同志,你家住在哪里啊,父母还健在吗?”夏卫国笑着询问。 顾春梅很礼貌地回道:“老首长,我家住在鲶......” “爸,你打听这些事做什么?”夏长海皱眉插了一句,“如果没有要紧事你就先回去吧,我身体已经没事了。” “你个臭小子,我跟顾同志说几句话都不行了?”夏卫国气得直跳脚,“顾同志可是你的救命恩人,没有她,你现在早都凉透了。” “所以我才要好好感谢她,这件事爸不用爸插手,我会看着办的。”夏长海冷言冷语道。 夏卫国听后,笑着哼了一声,“就你现在这身体,连床都下不来,你怎么感谢顾同志?依我看,嘉奖的事情就由我来办,你好好在这儿养着吧!” 话落,他把周小军叫过来,“你去备车,我带顾同志去军区一趟。” “啊?这......”周小军挠了挠脸,看向夏长海。 人家夏军长已经安排好了,打算在军区大院给顾同志分一套房。 之前听顾同志说,她有意在省城发展,做点小买卖啥的,没有住的地方哪能行呢。 夏长海板着脸不说话。 爸就是这么愿意自作主张。 夏卫国跋扈惯了,也不管儿子同不同意,直接看向顾春梅,“今天有点晚了,啥事也办不成,这样吧,明天你到军区一趟,我跟区里的人商量商量,看看怎么嘉奖你。” 顾春梅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老首长,真的不用了。老家还有点事,我打算明天就回去了。” “什么事都先放一放,耽误不了你太长时间。”夏卫国笑着拍拍她肩膀。 顾春梅:“......” 老首长这么特立独行的吗。 眼下兴艳被找回来了,大仇也报了,她不回村还留在这儿干什么? 就算想做生意,也得循序渐进慢慢来吧。 “对了,以后你叫我夏叔叔就行,一口一个老首长听着多外道啊!”夏卫国纠正道。 顾春梅有点招架不住,扯了扯嘴角,很艰难地叫了声,“夏叔。” 夏长海扶额叹息。 老爷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外向了。 以前他高冷的很,从不主动跟人示好。 门外,柳小川朝里面探头探脑,被周小军两脚就踢到墙根处,让他立正站好。 “干什么,还想找地痞流氓恐吓顾大姐啊?”周小军厉声质问道。 柳小川连连摇头,“我没有,我来找大伯母,以后我就是她儿子了。” “啥玩意?”周小军瞪大眼睛,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认顾大姐当妈?” “是啊,怎么了?”柳小川挺着胸脯问。 周小军嗤笑一声,“塑料盆扎猛子,你个不知深浅的东西,就你也配给顾大姐当儿子?” “我咋不配了,我也能挣钱给大伯母养老。” “你别瞎咧咧了,趁我心情好赶紧滚远点,不然再把你抓起来蹲小黑屋,滚!” 面对周小军的威胁,柳小川吓得缩紧脖子。 上次蹲了一天一夜小黑屋,让他产生了浓浓的心理阴影。 “还不滚?”周小军挥舞起拳头。 柳小川吓得一激灵,抱着脑袋就跑开了。 他前脚刚离开,顾春梅后脚就从病房里走出来。 她跟老爷子约好了,明早在军区许政委的办公室见面。 具体要嘉奖什么还不得而知。 来到陈金凤的病房前,还没走进去,就听一阵笑声传出来。 顾春梅透过门缝看去,就见兴发跟陈丫头已经彻底混熟了,二人有说有笑的,聊得很欢快。 “臭小子还挺上道。”顾春梅心里很满足。 照这势头发展下去,过不了多久她就能去陈丫头家提亲了。 “妈,你回来了。”见老妈推门走进来,柳兴发起身打了声招呼。 陈金凤也朝顾春梅挥挥手,“顾姨,刚才兴发哥说,你们村里以前有一个大湖,里面有很多鲶鱼,一网下去就能捞好几条,这是真的吗?” “对呗!”顾春梅在床边坐下,抿嘴笑笑,“手捉鱼鳖脚踩虾,漫山走兽满河鱼,说的就是我们那里,鲶鱼沟的名字也是这么来的。只是这些年天遭大旱,山上的野物跑没了,湖水干了,村里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了。” 她记得前世村里有一户人家自己挖了鱼塘。 养出来的鱼又大又肥,这边刚落网,收鱼的人就来了。 根本不够卖。 那户人家光靠这个鱼塘,就在城里买了房子,挣得盆满钵满。 听说后来移民去国外了。 现在挖鱼塘的事情还没人惦记,她打算先从这件事入手。 “真好,抽空我也想去你们村子转转。”陈金凤脸上笑出一个小酒窝。 顾春梅面色一喜,“那敢情好啊,你去了就住在我们家,姨把炕烧得热热的。” “嗯嗯!” 回到招待所,柳兴发打来一盆热水,“妈,泡泡脚吧。” 跟陈姑娘聊了一通,让他心里产生一种奇妙的情绪。 那种感觉促使他巴不得马上跟陈姑娘见面。 就算不睡觉,聊三天三夜他也愿意。 顾春梅一眼就看透了儿子的小九九,笑着问,“感觉陈丫头咋样?” “挺好的,她乐观开朗,为人实在,又很善良,这世上再也没有比她更好的姑娘了。” 柳兴发几乎把她从头夸到尾。 顾春梅忍俊不禁,“那就先联系着,明个儿她爸妈来,你买点东西送去,手脚勤快点,别杵倔横丧的。” 第六十章 不省心的女儿 柳兴发心里美滋滋的,同时又很忧虑。 他不过是个乡下的泥腿子,没文化,没工作,金凤爸妈能看上他吗? 人家金凤好歹是城里姑娘。 别看只是做豆腐的,可她有城镇户口,还读过初中,能写会算,比他强太多了。 “明天你到医院去,我就不陪你了。”顾春梅一边擦脚一边说。 柳兴发好奇,“妈干啥去?” “我去军区一趟,妈立功了。”顾春梅自己都憋不住笑。 这功劳来的就很离谱。 “妈立什么功了?”柳兴发听得满头雾水。 顾春梅躺在床上,吁了口气,“说来你可能不信,妈救了夏首长一命。” 柳兴发:“......” 老妈真是无敌的存在。 另一边,自打柳兴艳来了后,柳一鸣手里的那点钱都快被搜刮光了。 一会儿要喝汽水,一会儿要吃枣糕。 锅包肉自己就吃了三大盒。 “爸,学校要开学了,明天你领我买衣服去吧,我看上一套裙子很久了,我同学都买了,就我没有。” 柳兴艳瘫在床上,摆了一个‘大’字形。 挤得郭彩霞都没地方躺了。 柳一鸣皱着眉,“女孩子买那么多衣服干什么,回头再让人贩子盯上,看你怎么办。” “爸,古人言,女为悦己者容,我穿漂亮衣服是给自己看的,你只管给我拿钱就好了。” 柳兴艳要钱要的理直气壮。 没办法,谁让柳一鸣是她亲爸呢。 十几年没见,给女儿买一件裙子怎么了。 那不是应该的吗。 柳一鸣抽抽着脸,不想掏钱。 郭彩霞转了转眼珠子,赶紧打圆场,“一鸣,兴艳的要求不过分,她是你闺女,你也不想让她穿着破衣烂衫出门吧。听我的,给孩子拿点钱,咱不差那三瓜两枣的。” 柳一鸣听后,狠狠瞪了郭彩霞一眼。 这娘们真不会过日子。 自打她住院这些天来,柳一鸣几乎天天往出花钱。 吃喝用度、住院费和医药费等等加在一起,那可不是小数目。 卖首饰的那200块钱已经快花没了。 柳兴艳撇撇嘴,“还是我二婶对我好,我爸太抠门了,二婶,你明天陪我逛街去呗!” “胡闹什么,你二婶是病人,陪你逛什么街?”柳一鸣黑着脸呵斥一句,轻声咕哝,“死丫头,一点分寸都没有。” 都让她那个死妈养歪了。 柳兴艳见爸是这种态度,当即嚷嚷起来,“你总冲我喊什么,你抛妻弃女十几年还有理了呗?我二婶明明都可以下床走路了,她怎么不能陪我逛街了?她又不是千金大小姐,矫情什么啊,哼!” 郭彩霞听到这里,表情差点裂开。 合着这死丫崽子是把她豁出去了。 她现在上下楼肋骨还滋滋疼呢,怎么可能陪她去逛街? “别说了!”柳一鸣怒气冲冲地站起身,“能待就待,不想待就滚回乡下去,我马上要你妈离婚了,没有义务养你!” 他真的受不了了。 这婚再不离,顾春梅没弄死她,兴艳就得折磨疯他。 “呵,开什么玩笑,你就算跟我妈离婚了,你也有赡养子女的责任。”柳兴艳讪讪道。 柳一鸣眯起眸子,“那也仅限你十八岁之前,你现在已经成年了,你就算饿死在外面也跟我没关系。” “一鸣,你少说两句吧!”郭彩霞心里突突乱跳,忙上前拽了一下柳一鸣。 就这几天都忍不了了? 万一把兴艳气跑了,他们的彩礼就泡汤了。 柳兴艳呵呵一笑,“我的确成年了,你没义务养我了,但你弃养我这16年怎么算?你养我二婶和柳小川可以,亲闺女让你买一件裙子你却不肯,真没见过你这种黑心烂肺的爹。” “我走也可以,明天我就去报社和电视台,把你和郭彩霞干过的破事都曝光出来,不让我顺当,我也不让你们好过!” 她来省城之前就想好了。 如果柳一鸣敢不认她,或对她不好,她就拿这件事威胁他。 “死丫头,你敢!”柳一鸣吼了一声,拳头捏得‘咔咔’响。 郭彩霞见事态不妙,忙上前拍拍柳一鸣,“哎呀,一鸣,你们亲爹俩何必闹得这么难看啊,不就是逛街买裙子吗,我去就是了。兴艳,你也少说几句,你爸最近被免职了,接连受挫,步步是坎,他心情不好你多担待点。” 柳兴艳‘切’了一声,翻个大白眼,“他被免职跟我有什么关系,那不都是他自找的吗。二婶,依我看你明天就出院吧,搁这耗啥呢,挺大个人啥活不干,全靠我爸养着,你真好意思啊!” 郭彩霞:“......” 什么叫蹬鼻子上脸,这便是了。 这孩子就不识惯,越惯越赛脸。 柳一鸣听了,难得跟兴艳达成一致,想到一块去了,“我看也该出院了,在这养着太费钱。眼下咱们还没找房子呢,烦心事一件接着一件,你也多理解理解我。” 郭彩霞眨眨眼,她还怎么理解他啊。 为了维护柳一鸣所谓的面子,儿子都跟她反目了。 “一鸣,我这一动弹胳膊和肋条还有点疼,要不......” “不能再住了。”柳一鸣冷着脸打断她,吩咐兴艳,“你明早把东西收拾收拾,我去办出院手续。” 郭彩霞怔住了。 要知道住院费和这几天的伙食费,可是卖她的首饰换来的钱。 她多住几天怎么了? “出院也行。”郭彩霞强忍着心里的不满,愤愤道:“你去把小川找回来。” 不管到啥时候,小川都是她儿子。 柳一鸣不太愿意,“他那么大的人了,还能走丢了?” “怎么走不丢?为了你,小川都要跟我断绝关系了你知不知道?”郭彩霞红着脸咆哮起来。 小川好歹叫了他十几年爸,临了,一鸣居然这样对他。 什么父子亲情和相濡以沫,都是笑话。 柳一鸣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你儿子惯会见风使舵、趋炎附势,是个地地道道的两面派,我怎么听说他去找顾春梅认妈了,你就一点都不意外?” 这话他还是听小护士说的。 那天很多看见柳小川跪在医院大厅,眼巴巴地哀求顾春梅收留他。 郭彩霞微微一愣,“你说什么?” 第六十一章 军区分房 小川哪能干这种丢人现眼的事啊。 那天儿子要跟她断绝母子关系,她以为小川只是处在气头上,随口那么说的。 可让她没想到的是,小川居然哀求大嫂收留他。 这不是认贼作父吗。 “一定是大嫂跟小川说什么了,故意挑拨我们母子的关系。” 郭彩霞疾言厉色,一张脸红得发紫,“大嫂就是见不得咱们好,她钱也拿了,闹也闹了,害得咱们无家可归,如今又开始对小川下手了,她真是好歹毒的心啊!” 别的事她可以退让,唯独这件事不行。 小川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凭啥白送给大嫂? 柳一鸣冷哼一声,他现在一看到柳小川就烦。 尤其一想到郭彩霞和王老五勾搭成奸生下小川,自己又白白养了他十几年,心里就一阵恶心。 “兴艳,你妈现在在哪?”郭彩霞抓着柳兴艳的手问。 “我哪知道,我来之前她在二楼的病房。” 郭彩霞听后,强忍着疼痛走出去。 找了一圈也没见到大嫂,就连小川都不知去哪了。 “作孽啊,呜呜呜......” “顾春梅,你不得好死,你有什么情绪冲我来,为啥要对我儿子下手啊,呜呜呜!” 郭彩霞回屋就痛哭起来,吵得柳一鸣心烦意乱。 骂了她两句便拿着毛毯出去了。 次日上午,顾春梅来到军区大门口。 她昨晚睡得很香,一夜无梦,整个人都精神抖擞的。 夏卫国一早就打好招呼了,站岗的哨兵也没为难她,直接放行了。 许政委的办公室内,聚集着一大群军区的干部。 他们众星捧月般迎合着坐在办公桌前的夏卫国,一口一个老首长叫着。 老首长年轻时候就是军区的骨干,集荣誉和功劳一身。 离开军区又在公安厅任职。 儿子又是历届军区最年轻的军长。 “老首长,您这一晃都好久没来军区了,这次过来,有什么指示啊!” 许政委泡了壶热茶端过来,脸上噙满了笑容。 夏卫国也没卖关子,直接问他,“你们打算怎样嘉奖顾同志?” “顾同志?”许政委表情一懵。 “是啊,没有她给我儿子指路,战士们也不会轻易抓到那伙歹徒了,还有,她在无形中救了我儿子一命,此等恩情,不能说说就完了,得给她一些实实在在的好处。” 可能是爱屋及乌吧,他第一次见到顾丫头,就打心底里喜欢她。 这丫头长得跟翠芳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知道这世上长得相像的人有很多,但这么相似的却不常见。 许政委笑着点点头,“您是说这事儿啊,我们夏军长已经安排好了,打算给顾春梅同志分一套房,就算没有随军资格,她也有权住在军属大院。” 夏卫国闻言,心里很满意,又问,“那房子是多少平米的?” “40平左右,顾同志一个人住够用了。”许政委笑着回道。 夏卫国一听,直接竖起眉头,用力敲了敲桌子,“40平米哪够住啊,一转身就撞墙了,我听说顾同志有三个孩子,将来如果都搬到一块住,哪能住得下呢?” 许政委头冒冷汗,悄悄用衣袖揩掉。 眼下军区的房子很紧张,早都不够分了。 能挪出这40平米的房子已经很不错了,还挑什么呢? 况且顾春梅的丈夫已经被免职了,失去随军的资格。 军区破格给她分房,安置住处,可以说是仁至义尽了。 心里是这么想的,但话却不能这样说。 万一惹恼了老首长,他日子也不好过。 “老首长,您看这样行不,我再给顾同志换一间50平的房子,采光也好,南北通透,屋里家具啥的一应俱全,拎包入住。” “不行!”夏卫国一口回绝,“50平米跟40平米有啥区别?” 许政委:“......” 恰在这时,顾春梅拎着一兜子毛桃走进来。 屋里的人她也认识得七七八八了,之前都见过。 也没客气,赶紧把桃子发下去,“刚才在外面买的,我尝了一个,很甜。” “顾丫头来了。”夏卫国朝她招招手。 叫顾同志显得生分,他决定改口叫顾丫头。 顾春梅尴尬地笑笑,唤了声,“夏......叔。” 夏卫国‘嗯’了一声,让她坐下,“我们正商量给你分房的事情呢,你觉得50平米的房子够住吗?” “什么,分房?”顾春梅怔住了。 这怎么莫名其妙给她分房子了? 就算她帮忙指路,在巧合下救了夏首长一命,那也没功高到分房的地步吧。 如果想要房子,当初夏首长让她留在军区大院时,她就答应了。 夏卫国点点头,“对,就是分房,这样你以后在省城也有家了。” “夏叔,我没打算要房子啊,我想着先回乡下处理一些事情,都处理好后,再来省城租一间房子,所以......” “这有现成的房子,你还租什么?有钱烧的吧?”夏卫国横了她一眼,看向许政委,“依我看,你也甭给顾丫头分房子了,直接让她去长海那里住吧!” 所有人:“......” 不是,老首长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把夏军长的房子让给顾同志,那夏军长住哪? 许政委狂抽嘴角,“老首长,您这样安排不妥吧,我们夏军长已经在那个房子住了十多年了,贸然让顾同志搬进去,您让江技术员怎么想啊,这孤男寡女的,传出去影响也不好。” “什么孤男寡女。”夏卫国站起身,背着手走到许政委面前,“我的意思是,让长海回家来住,他在军区的房子让给顾丫头,这样安排有问题吗?” “夏......叔,真的不用了。”顾春梅简直是哭笑不得。 她一个乡下村妇,何德何能跟大军长抢房子住啊。 这根本不现实嘛。 一旦住进去,那江如月不得一天三趟来骚扰她。 不胜其烦。 然而,夏卫国做事向来我行我素,喜欢自作主张。 他不这么做,儿子就永远不会回家。 明明是亲生父子,搞得却像仇人似的,他心里也很别扭。 “你们都别说了!”夏卫国大手一挥,正色道:“这事儿就听我的,等会就去把长海的东西都搬出来,打包送回家去,然后顾丫头收拾收拾就住进去吧!” 顾春梅:“......” 第六十二章 面试女婿 许政委满头冒汗。 已经慌到语无伦次了,“老、老首长,这总得跟我们夏军长商量之后才能搬啊,您这么做会让我们很难办的。” “有什么难办的,回头我跟长海说一声就行了,你们该搬就搬,出了事我负责。” 夏卫国年轻时就这样,决定好的事情不会轻易改变。 顾春梅无语至极。 早知夏卫国想让她搬到夏首长那里住,她今天就不来了。 “夏叔,分房子的事情还是先放放吧,我又不急着住,等我以后有需要了,一定会向您开口的。”顾春梅笑着道。 夏卫国听后,抿了抿嘴,“那你回乡下后还来省城吗?” “当然来了,老家已经包产到户了,我想着把地包出去后,就来省城找个活干。这往后求您的地方太多了,不差这一时半刻了。” 她本来就不想欠夏叔父子太多人情,奈何他们又主动要送。 一开口就要送一套房,她哪承受得起啊。 夏卫国轻轻颔首,情绪稍微冷静下来,“也行,你立功的事情我记在心上,不会忘,将来你有用得着我和军区的地方,就尽管开口,我们欠你一个嘉奖呢。” 这丫头,真是越看越顺眼了。 不爱慕虚荣,不贪财好物,是个实打实会过日子的丫头。 这要是换做旁人,估计早都点头答应了,恨不得马上就搬进去住。 “叮铃铃!叮铃铃!” 办公桌上的电话响了,许政委拿起来接听。 “公安局的?找顾同志?”许政委看向顾春梅,把话筒递给她,“刚好你在,公安同志找你。” 顾春梅眨眨眼,接过话筒。 对方说道:“顾同志你好,你协助官兵战士捣毁贼窝,营救出十几名人质,功不可没,我们局长和局里的同事们商量了一下,决定公开嘉奖你,你什么时候有空来公安局一趟,咱们见面说。” 顾春梅听到这里,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了。 这嘉奖怎么一个接着一个。 军区想给她分房,公安局打算给她分啥? “好的,我明天过去。”顾春梅应了一声,放下话筒。 夏卫国笑呵呵地看着她,“顾丫头,明个儿我陪你去局里,我跟那些人都熟,你在军区没分到好处,这次到了他们那边,可不能像今天这样客气了,该要就要。局里如果不答应,我替你收拾他们。” 做为省公安厅退下来的老干部,他去公安局就跟回家似的。 谁见到他都得尊称一声老厅长。 顾春梅莞尔一笑,“夏叔,我一个人去就行,您这么大岁数了,哪能让您亲自跑一趟呢。” “你就让老首长去吧。”许政委笑着插了句,“他啊,就是闲不住的人。” 心血来潮时,还要叫上他们这些老战友一起去拉练呢。 那体格比牛犊子都壮实。 顾春梅‘噗嗤’一笑,点点头,“好,那就麻烦夏叔了。” 从军区走出来,天空已经放晴了。 黑魆魆的云朵渐渐散开,飘到囷囷折折的山峦后头去了。 军区地势较高,从这个位置望下去,整座省城都被迤逦延绵的群山环绕。 远处雾气弥漫,城区热闹嘈杂。 处处都透着烟火气。 顾春梅长长吁了口气。 她来省城是为了报复那对狗男女,不曾想牵扯出这么多事。 明天去公安局领完奖励,她必须要回村了。 家里分地,那两个老东西指不定打什么坏主意呢。 这会儿兴发应该去医院看陈丫头了,眼看快到午时,顾春梅干脆去国营食堂买了午饭,拎去医院找儿子。 病房内。 面对陈家二老,柳兴发显得很恓惶,手忙脚乱的。 帮他们端茶倒水,很亲切地叫他们叔叔阿姨。 陈德发见一个陌生小伙子跑前跑后地照顾他们,一脸凌乱,“金凤啊,这小伙子是谁啊?” 闺女被人贩子抓走才几天啊,就在外面处上对象了? 陈金凤笑着介绍,“爸,妈,他叫柳兴发,我胳膊中枪,失血过多,没有兴发哥给我输血,你们就看不到我了。” “哎哟,真的假的?”陈德发一听,跟老伴王秀春对视一眼,感动坏了。 他赶忙上前跟柳兴发握手,“小伙子,你不知道,金凤是我们老陈家的独苗啊,她如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和她妈也不活了,这次真的太谢谢你了。” 王秀春也擦了擦眼泪,撩起衣摆就要给柳兴发跪下,“小伙子,你是我们老陈家的救命恩人啊,我、我嘴笨,不知道说啥好,谢谢你救了我家金凤。” 柳兴发见状,赶紧上前搀扶住王秀春,“陈姨,您是长辈,哪能给小辈下跪啊,会折寿的。我之所以救陈姑娘,是因为她先前替我妹妹挡了一枪。” “啊?那、那你妹妹现在没事了吧?”王秀春一脸担忧地问。 柳兴发无奈地叹息一声。 兴艳如果有事,也不会兴高采烈地去找渣爸了。 “她应该没事,陈姨不用担心,陈姑娘平安无恙就已经谢天谢地了。”兴发笑着回了句。 陈德发听了,心里熨帖的很。 他又仔细打量柳兴发一番。 这小伙子比他整整高了一头,皮肤黝黑,眼睛却很亮。 说起话来眼神坚毅,顺着人说,一看就是做事很靠谱的后生。 王秀春一眼就相中他了。 为了给闺女找个好婆家,她左一个右一个的相看,就没有入她眼的。 要么是个子太矮,要么是家里太穷,要么是性子不稳当。 “兴发啊,你家住在哪啊,家里有几个兄弟姊妹啊,你爸妈都是干啥的,你有没有工作啊?” 王秀春像面试女婿似的,开始盘问起来。 陈金凤一听,脸颊滚烫的厉害,在身后悄悄推了母亲一下,“妈,好端端的,你问这些干什么?” “问问都不行啊,你别管。”王秀春把女儿摁回到床上,又笑吟吟地看向柳兴发,“有对象了没,订亲了吗?” 柳兴发:“......” 是不是第一次见家长时,都要回答这些问题啊。 既然问了,又不能不说。 于是柳兴发坐下来,跟二老细细说起了自己的出身和家庭状况。 顾春梅来到病房前,刚要推门走进去,就听一道怒骂声传了出来。 “兴发,你爸也太不是人了,他就该天打雷劈,被大卸八块!” 第六十三章 又蠢又呆 “你那爷爷奶奶也不是啥好东西,当初撺掇你爸带你二婶去随军,把你们丢在乡下吃苦受罪,我要是你,早都拎着菜刀活剐那对狗男女了!” 陈德发气红了眼睛。 他虽然没有文化,但为人刚正不阿,本性纯良。 最看不起这种抛妻弃子、没有担当和责任心的男人。 王秀春也皱着眉头插了句,“原来你妹妹跟你们不是一条心啊?” 她家金凤还傻呵呵地帮那姑娘挡子弹呢,真不值当。 柳兴发轻声叹息,点点头,“我妹妹自幼就想离开这个家,以前年纪小,啥也不懂,我妈事事都忍让她。如今她翅膀硬了,想进城找爸了,谁知却被人贩子掳走了。” 这可能也是命中注定吧。 如果兴艳不进贼窝,他也没机会认识金凤了。 王秀春唏嘘不已,还想说什么时,顾春梅已经推门走进来了。 “妈,你来了。”柳兴发见状,忙起身介绍,“陈叔,陈姨,这是我妈。” 顾春梅这段时间营养跟上了,显得年轻了不少。 加上个头高,底子好,往那一站,气质方面就胜过陈爸陈妈了。 “兴发妈,你年纪应该没我大,我就管你叫大妹子吧。” 王秀春主动拉起顾春梅的手,很热情地笑道:“刚才听兴发说,他救了我女儿一命,为了给金凤输血,兴发差点有生命危险,我这心里很过意不过。” 顾春梅听了,抿嘴笑笑,“这么说就见外了,金凤不也是为了帮我闺女挡枪,才失血过多的吗,咱们这是一比一,扯平啦!” 此话一出,屋内的几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紧张的气氛也舒缓了几分。 顾春梅把手里的饭盒放在桌子上,“还没吃饭吧,我打了点饭菜一块吃吧。” “哪能让你破费啊。”陈德发一脸赧然,“早上兴发过来,就买了一大堆东西,明明是我们感谢你才对,却让你们花了这么多钱,这多不好啊!” 瞧他们母子的穿着和打扮,家里应该也不宽绰。 花钱这么大手大脚的,不是徒增压力吗。 顾春梅笑了笑说,“兴发是小辈,给长辈买点东西是应该的。你们如果不收下,那就是不想交我这个朋友。” “哪能呢。”王秀春轻咳一声,伸手帮顾春梅摆饭盒,“大妹子如果不嫌弃,咱们以后就当亲戚处着,我听兴发说,你们家住在鲶鱼沟,离县城不远,这隔三差五的就来家里坐坐,住几天。金凤爸是做豆腐的,你家以后吃豆腐甭去别地儿买,就来我家拿,我不要你钱!” “成,那说好了,等我回村后,就领着兴发过去认门!”顾春梅笑声爽朗。 她前世其实是个很外向开朗的人。 喜欢交朋友,爱看书,善于思考。 只是被公公婆婆打压的太严重。 面对丈夫的抛弃,女儿的叛逆,村人的欺凌,以及大大小小、七零八碎的烦心事。 慢慢的,她变得沉默少语了,性格也逐渐内向自闭。 顾春梅觉得从前的自己就像一块棱角分明、敢在太阳下反光的石头。 但被生活的急流反复冲刷敲打后,那些尖锐的勇气被磨平了,张扬的棱角也被击得四分五裂。 王秀春饭没吃几口,光想着跟顾春梅唠嗑了,“那你可得把地址记好咯,回头到了我家,我给你整几个好菜,咱姐俩喝两盅。” “好咧,一言为定!” 陈金凤还要住几天院,养养身子。 顾春梅也不好打搅他们家人团聚。 吃过饭后,她便领着兴发走了。 “明天妈去趟公安局,完事后咱俩就回村。” 来到走廊,顾春梅边走边说。 柳兴发还在一步三回头跟陈金凤道别。 听妈说要去公安局,他猛地回过神,“妈,你犯啥事了,去公安局干啥?” 顾春梅白了儿子一眼,“非得犯罪才能去公安局吗,你妈我是去领奖。” “啊?” 又双叒叕领奖? 妈不过是领着夏首长去了趟化肥厂而已,居然立了这么大功。 “对了妈,军区给你什么奖励了?”柳兴发好奇。 “想给我分一套房子,我没要。” “为啥不要?” 顾春梅有点一言难尽。 老首长给的奖励不切实际,让她鸠占鹊巢、搬到夏军长的房子去住。 给她八个胆子她也不敢啊。 “妈如果要了,就会把夏首长得罪了,犯不上贪那点便宜。咱在省城又不是租不起房子,就算去买,也买得起了,没必要在这事上纠结。”顾春梅淡淡道。 柳兴发‘哦’了一声,很崇拜地看着老妈。 还是妈考虑问题透彻。 “大嫂,我总算找到你了,你给我站住,站住!” 正往前走着,郭彩霞突然从身后窜了出来,气喘吁吁地往这边追赶。 顾春梅回过头去,斜眼睨着郭彩霞,“呀,这不是弟媳妇吗,找我有事?” 几天不见,这女人几乎瘦了一圈,颌骨突出,面颊憔悴,可见过得很不如意。 郭彩霞走上前,怒声质问,“大嫂,你跟我家小川说什么了,他现在要跟我断绝母子关系,想认你当妈,我膝下就小川这么一个儿子,他就是我的命。我承认之前有对不起大嫂的地方,可你也不能诱骗我儿子、挑唆他跟我作对吧。大嫂,我求求你别再闹了,我现在已经一无所有了,不能再失去小川啊!” 顾春梅听完,微微勾起嘴角。 这郭彩霞真是又蠢又呆。 亲儿子跟她断绝关系,不从自身找原因,反倒怪到她头上来了。 “郭彩霞,我最近记性不太好,是不是忘记给你脸了?” 顾春梅眯起眸子,“你头和屁股是装反了吗,说话不过脑子?你家小川就算七跪八拜想给我当儿子,我也不稀罕要,你还当成宝儿呢。你知道柳小川是怎么评价你的吗,他说你两面三刀没主见,一心跪舔李一鸣,最后舔得啥啥不剩。” “你感觉柳一鸣对你一心一意,忠贞不渝,他却在外面风花雪月养女人。如今他那丑陋的面具被撕下来,无权无势了,反口就骂小川是野崽子,你让孩子怎么想?如果有个人天天骂你是野种,你心里好受吗?” 郭彩霞惊得瞪大眼睛,表情僵在脸上。 原来这一切都是柳一鸣造成的? 第六十四章 义愤填膺 仔细一想,自打一鸣被免职后,就处处看不上小川。 别的不说,一鸣当着她的面就骂了小川好几次了。 郭彩霞虽然心里清楚,但还是觉得是大嫂在背后撺掇的。 没有她,他们一家三口也不会过得这么凄惨了。 “大嫂,你真是破油壶长了个好嘴,就是会说啊,你以为单靠几句话我就会信你?” 郭彩霞双手叉腰,瞪着顾春梅,“我可警告你,以后离我儿子远点,你如果再敢挑唆我们母子的关系,可别怪我跟你翻脸。” 反正她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哪怕去坐牢,也比被大嫂欺负死强。 顾春梅听后,轻笑一声,“下水道支庙门,你算是哪路神啊,还想跟我翻脸?怪就怪你自己没能耐,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跟你离心离德,跪着求着管我叫妈。你如果多关爱小川一点,事事替他着想,他至于跟你断绝关系吗?” “你、你别说了!”郭彩霞近乎咆哮,“我们一家三口本来过得好好的,是你大闹军区,毁了我们的生活,你还有脸说?” 她嗓门很大,引来不少人围观。 柳兴发听不下去了,正要破口大骂,顾春梅忙拽住儿子。 她似笑非笑地扫视人群,突然看见柳一鸣居然站在不远处偷听。 顾春梅用力挥挥手,“一鸣,我们正说你呢,快过来快过来。” 吃瓜群众也纷纷望去,一脸好奇。 有个老太太忍不住问,“那位同志是谁啊?” “他是我男人。”顾春梅吸了吸鼻子,眼泪说来就来,“自从我男人当了营长后,就把他弟媳妇一家接到军区生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在乡下艰难度日,这一走就是16年啊!” “什么,还有这事?” 此话一出,人群瞬间沸腾了。 老太太指着郭彩霞,“这就是你那弟媳妇?” 长得人模狗样的,却不干人事儿。 顾春梅哭着点点头,“对,她跟我丈夫睡了十几年,现在又往我头上扣屎盆子,说我挑唆她跟她儿子的关系,大伙儿都来看看吧,他们真的要欺负死人了!” 郭彩霞:“......” 大嫂怎么倒打一耙啊。 自从大嫂来省城后,她跟一鸣过过一天好日子吗。 “奶奶的,老太太我活到这把岁数,就没听说过这么离谱的事情。这要是放在古代,这对狗男女就得浸猪笼,受鞭刑,被活活吊死。” 老太太义愤填膺,见柳一鸣想跑,她嗷一嗓子就冲过去,揪住柳一鸣的衣领子,“你个杀千刀的,你怎么不被雷劈死,瘟大灾的揍性,提溜个瘪茄子脑袋,你踏马还兼祧两房,你怎么不被尿沁死?” 柳一鸣的脸被老太太挠了一把,火辣辣的疼。 “大娘,你干什么,快松手!”柳一鸣左支右绌,有点招架不住。 心里虽然窝火,可又不敢真跟老太太动手。 他最近走背字,一旦被老太太讹上,还得陪一笔钱。 然而,人群中不止老太太一个人火气大,有几个妇人也气得够呛。 尤其看到梁春梅穿着破衣烂衫、擦着眼泪哭泣无助的样子,更激起众人的同情心。 当即有人揪住郭彩霞的头发,‘啪啪’就是两个大比兜。 “小贱人,小骚腰子,浪蹄子,我打死你,打死你,让你不要个碧莲!” “揍她,这种人不配活在世上,掐她扎,使劲掐!” 郭彩霞在一阵混乱中被人打翻在地。 任谁都忍不住冲过去踩她两脚。 柳一鸣被老太太纠缠住,根本空不出手。 只能大声呵斥人群,“都给我住手,光天化日就敢打人,还有没有王法了,信不信我报公安把你们都拘起来!” “好啊,你报啊,正好让公安同志评评理,你跟弟媳妇睡了十几年,弃媳妇和孩子于不顾,看看公安同志怎么说。” “对,赶紧报公安,告这对狗男女重婚罪,让他们吃花生米!” 柳一鸣心里一颤,立刻闭嘴。 现在的人都这么闲吗? 顾春梅也没想到群众的反应会这么强烈。 见郭彩霞像个大虾米似的蜷缩在地上,脸被踢成了猪头,她心里畅快极了。 柳兴发看得全身血脉贲张,“妈,真过瘾啊!” 要不是妈一直拽着他,他也想上去踹二婶两脚。 顾春梅弯起嘴角,“这就叫路不平有人铲,他们两个作恶多端,这就是报应!” 一听说有人打架,医院保卫科来了不少人。 刚才参与斗殴的群众见形势不妙,个个都脚底抹油溜走了。 郭彩霞被揍得鼻青脸肿,肋骨的伤还没痊愈,又被人补了几脚,这会儿一喘气都疼得厉害。 “怎么样,没事吧?”柳一鸣上前搀扶起郭彩霞,自己也被挠成了大花脸。 郭彩霞推开他,愤愤地指着顾春梅,开始告状,“保卫科同志,她唆使群众打人,你们赶紧把她铐起来。” 保卫科的胡科长看向顾春梅,“是你挑的事?” “同志,我冤枉啊,我自始至终都没动她一根手指头,是她诬陷我。”顾春梅一脸无辜。 胡科长有些头疼,“那她怎么说是你煽动群众打人呢?” 顾春梅又硬挤出两滴眼泪,把前因后果重复了一遍。 胡科长一听,倏地拧紧眉头,质问柳一鸣,“你就是那个兼祧两房、被军区免职的柳副团长?” 医院离军区不远,柳一鸣跟郭彩霞的事情被爆出来,早已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了。 “你、你别听她胡说,我不叫柳一鸣,你认错人了。”柳一鸣黑着脸狡辩。 谁料话音刚落,一个小护士拿着账单走过来,“柳一鸣,你家属该交费了。” 柳一鸣:“......” 顾春梅憋不住笑。 什么叫光速打脸,这便是了。 胡科长瞥了柳一鸣一眼,眼里透着不屑和唾弃,“你真该打,打死你们都不冤,真给军人丢脸,呸!” 胡科长从前也是当兵出身,最看不起柳一鸣这种忘恩负义之徒。 郭彩霞不服气,还在大声叫唤,“同志,你要搞清楚,是我们被打了,凶手就站在你面前,你为啥不抓她?” “挨打活该!” 胡科长恶心坏了,谩骂道:“长得跟歪歪垮垮的老树杈似的,走近了才发现是张脸,就你这样式的还勾引人呢,赶紧回家眯着去吧。” 郭彩霞:“......” 第六十五章 如履薄冰 人在倒霉时,总感觉全世界都在跟自己作对。 面对胡科长的痛骂,郭彩霞强压下心头的愤懑,‘哼’了一声后转身离开了。 “大伙儿都散了吧散了吧!”胡科长开始赶人。 柳一鸣拿出帕子,擦了擦脸上的血痕。 眼见顾春梅要走,柳一鸣忙叫住她,“春梅,你等等,我有几句话想跟你说。” “你要跟我妈说啥?”柳兴发警惕心很强,上前一步把老妈挡在后面。 柳一鸣皱着眉头道:“跟你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你......” “老大,没事,妈跟他聊几句,你先去楼下等我。”顾春梅拍拍儿子的手,看向柳一鸣,“走吧!” 来到楼梯口,柳一鸣直言不讳,“春梅,咱们离婚吧,我是认真的。” 他现在每天都过得提心吊胆,战战兢兢。 因为太过焦虑,让他苍老了好几岁。 感觉自己都快得抑郁症了。 如果跟春梅离婚,再给彩霞一个名分,外人也说不出什么了。 顾春梅听了,笑着点头,“可以啊,离呗!离了谁都一样过!” “那你明天就跟我去办离婚。”柳一鸣眼里闪过一道光。 不出意外的,春梅应该要跟他谈条件了。 果不其然,顾春梅下一句就问,“我之前谈的条件你能满足几条?” 柳一鸣就等她这句话呢,当即说道:“兴发和兴国的工作我暂时安排不了,但老家的房子可以给你。你要知道,那可是我们老柳家的祖宅,我爷和我太爷都住在那里,你如果同意离婚,那老宅就是你的了。” 至于爸妈住在哪,要等到他租到房子后再说。 顾春梅从柳一鸣的眼神中看到了迫切和急躁。 看得出来,这段时间他过得很颓废。 可顾春梅心里对他却产生不了半点同情。 “房子归我,老大老二的工作也得安排,这事儿没得商量。”顾春梅斩钉截铁道。 柳一鸣气得直咬牙,“春梅,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俩好歹夫妻一场,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吗,你知道家里的老宅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现在无条件送给你了,你还不满足?如今彩霞和小川都没有工作,我怎么给老大老二安排?” 顾春梅摊了摊手,“那是你的事,总共就这两个条件,你只要满足了,我立刻跟你离婚,绝不纠缠!” “你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柳一鸣冷笑一声,“咱们虽有夫妻之名,但早都没感情了,你拖着耗着不离婚,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吗?春梅,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知书达理,秀外慧中,手脚勤快,又善良又懂事,怎么现在变得这么不可理喻了?” 他不相信一个人会有如此巨大的变化,除非重活了一次。 不然没有可能对他这般怨恨。 反差太大,反而会让他怀疑眼前的顾春梅、还是不是那个对他百依百顺的小绵羊了。 顾春梅挑了挑眉,“柳一鸣,你所说的知书达理,善解人意,说好听点叫贤惠,说不好听的就是软弱可欺,尤其是那两个老不死的,足足打压我十几年,就好像我上辈子欠你们家似的。” 说到这里,顾春梅放缓语气,“没错,我就是想跟你耗着,我倒想看看,这婚不离,你跟你弟媳妇还能坚持多久。” “顾春梅,你这是耍无赖,你以为你不离婚我就没办法了吗,你也太天真了!”柳一鸣额头上青筋暴跳,恨不得立刻捏死她。 顾春梅微微一笑,“好啊,骑驴看唱本,咱走着瞧!” 从前她弱懦无能,婆婆总劝她说,吃亏是福,吃亏是福。 现在梁春梅真想祝她‘福’如东海。 出了医院,梁春梅领着兴发去百货大楼逛了一圈,买了点随身用品。 明个儿去公安局领完奖,她就打算回村去了。 柳一鸣气哼哼地回到病房,见郭彩霞胎胎歪歪地躺在床上,他心烦的要命。 “兴艳,我不是让你把东西收拾好,今天就办出院吗?” 他有气没出撒,当即质问起女儿来。 柳兴艳手里抓着煎饼果子,吃得腮帮子鼓鼓的,“我二婶刚才被人打了一顿,回来后就嚷嚷肋条疼,她这个样子能出院吗?” “又不是什么大病,回去养着还能省点钱,再说了,又不是我把她推到楼下去的。”柳一鸣一边说着,一边开始装东西。 郭彩霞不可思议道:“一鸣,再住几天吧,我身体真的不舒服。” “你想住,也得有钱住才行啊,再耗下去,咱们连租房子的钱都不够用了。” 他是铁了心的要办出院,谁劝都不行。 郭彩霞闭了闭眼,长叹一口气,“好歹先把小川找回来吧,他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柳一鸣一听,很不耐烦地吩咐女儿,“兴艳,你出去看看,把你堂哥找回来。” 柳兴艳哪肯去? 翻了个大白眼,跑出去买冰棍了。 “一鸣,咱们现在活成这样,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处处被大嫂针对刁难,每天活得委屈巴巴的,我真的受够了。”郭彩霞喃喃地埋怨。 柳一鸣横了她一眼,“那能怎么办,刚才又跟她提离婚了,她不答应!” “一鸣,我有个办法,或许管用。”郭彩霞从床上坐起来。 “什么办法?”柳一鸣诧异。 郭彩霞朝他勾勾手。 待柳一鸣凑过去后,跟他耳语几句。 次日上午,顾春梅如约来到公安局门口。 周小军已经在外面等候多时了,“顾大姐,这里这里。” 夏长海怕他爸办事不靠谱,特意派周小军来盯着。 “小军,夏叔到了吗?”顾春梅走上台阶笑着问。 “早来了,正在屋里跟钱局长侃大山呐,走吧,我带你进去。” 局里本来想公开表扬顾春梅的英勇事迹。 可又怕她抛头露面再次被歹徒盯上,所以决定私下进行嘉奖。 钱局长约莫60几许,满头白发,看样子也快退休了。 这会儿正跟夏卫国聊得火热。 “钱局长,顾同志到了。” “快让她进来。” 片刻后,顾春梅缓缓走进办公室,朝夏卫国点点头,“夏叔,您来啦!” “顾丫头,咱也别绕弯子了,你有什么要求尽管跟老钱说,他人脉广,手腕硬,任何要求都能满足你。”夏卫国笑呵呵道。 钱局长听后,额角淌下一滴冷汗。 老夏这是把他当成许愿菩萨了。 第六十六章 香饽饽 顾春梅挺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协助军人抓捕罪犯,我当公民的理应配合,局里哪怕什么都不奖励,我也高兴,抓坏人才是最紧要的。” “你听听你听听,顾同志这个觉悟,就是比一般人高。” 钱局长笑着夸了句,眼里满是欣赏,“顾同志,你有所不知,那伙人贩子在全国作案多起,他们极其狡猾,公安为了抓住他们,可是费了不少力气。” “他们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流动多变,反侦察能力很强,这次如果不是你帮夏军长指路,他们可能就跑了。我们公安系统向来讲究赏罚分明,局里开会商量了一下,决定奖励你500块钱,再赠送一面锦旗,你觉得怎么样?” 这年头500块钱已经不少了。 普通工人忙活一年,工资差不多也就这些。 夏卫国听后,第一个跳出来反对,“我说老钱,你这给的也忒少了,这么大的功劳就奖励500?” “局里现在资金有限,能挪出这些钱,还是同事们东拼西凑来的。”钱局长轻咳一声。 顾春梅觉得钱局长诚意很足。 她倒不是觉得500块钱少。 钱总有花光的那天。 还不如让局里帮她办件事来得实惠。 “钱局长,钱就免了吧,我不能要。”顾春梅笑着摆摆手。 钱局长一听,挑起眉梢,“顾同志是嫌少吗?没事,嫌少你可以说,实在不行我再凑点。” “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钱可以不要,但钱局长能答应我一个请求吗?”顾春梅道。 “什么要求?” “是这样,我家里有两个儿子,现在还没有工作呢,你能帮他们安排一个工作吗?” 柳一鸣是指望不上了,那个废物连自己都顾不上,又怎么可能去管兴发兴国? 机会都是靠自己争取来的。 如果钱局长帮兴发找个工作,日后他跟金凤处对象外人也说不出什么。 总比无业游民好吧。 虽然她知道十年后会迎来下岗潮。 但在这十年间,有一份工作维持生计,总好过在土里刨食吃强。 钱局长眨了眨眼,“你真的不要钱?” “不要。”顾春梅摇摇头。 “哎呀,现在这工作不好安排啊,我是可以帮你开介绍信,但一口气安排两个名额,恐怕有点困难。” 钱局长说完,忽然想起来什么,抬起头问,“进厂子行吗,有点累,有点脏,但工资和待遇还不错。” 顾春梅眼睛一亮,“什么厂子?” “水泥厂,那地方灰土暴尘的,工作强度大,你儿子如果愿意干,我可以跟老高厂长说一声,但只能安排一个人进去,你考虑一下吧。” 顾春梅陷入沉思。 水泥厂确实比其他厂子挣得多。 可就是太埋汰了。 她现在不好替兴发做决定,得回去问问儿子愿不愿意去。 “老钱,你这安排的是什么工作啊,那水泥厂冒烟咕隆的,到处都是粉尘,你就不能帮他找个好点的工作?”夏卫国气鼓鼓地插了句。 钱局长哭笑不得,“老夏啊,我是管治安的,不是管招聘的,你多担待点吧。” “那你们局里不招公安啊?”夏卫国问。 “招是招,但要求高,要公安警校毕业的,最好当过兵,有文化。” 顾春梅听到这里,赶紧先应下来,“钱局长,让您费心了,我这就回去跟我儿子说一声,他要是想去,我再来告诉您。” “也不用那么麻烦,我现在把介绍信开好,回头你让你儿子拿着信直接去找高厂长,就说是我介绍来的。不想去也没关系,这500块钱和锦旗你拿着,以后生活上再有什么困难,可以跟我们说。” 顾春梅没打算要钱,“钱就不拿了,谢谢钱局长对我们的关照。” 展开锦旗,几个大字映入眼帘。 巾帼无畏斗歹徒,大义凛然护安宁。 西方写着:赠予顾春梅同志。 有了这东西,以后旁人也能高看她一眼了。 从公安局走出来,夏卫国拍拍顾春梅的肩膀,“顾丫头,你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家孩子找个工作,保证不累,挣得还多。” “不用了夏叔,我家老大能吃苦,他没问题的。”顾春梅婉拒道。 又是给她分房子,又是给她送钱,夏叔已经帮了她太多了。 夏卫国觉得这丫头挺实在,没有太大的贪念,这一点弥足可贵。 “顾丫头。”夏卫国搓了搓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夏叔,怎么了?” 夏卫国把顾春梅拉到角落,长叹一口气,“其实这事我挺难开口的,但又感觉只有你能帮夏叔了。” 顾春梅满头雾水,“夏叔,有什么我能帮上的,您尽管说。” “是这样,我儿子长海跟我感情不好,这一晃都十来年没回家了。我看他对你挺敬重的,还愿意跟你说话,态度也不错,你能不能帮夏叔劝他两句,让他抽空回家看看啊!” 一生要强的他面对任何困难都不曾退缩,唯独没法摆平儿子。 顾春梅忍俊不禁,“夏叔,我跟夏首长总共也没见过几次面,他会听我的吗?” 她不过是个乡下来的村妇,何德何能去游说一军之长呢。 “死马当成活马医呗,不试试咋知道不行呢。” 夏卫国面露惆怅,“十年前我们父子关系还算不错,可自从娶了翠芳后,长海就跟我闹掰了,这么多年他甚至都没见过翠芳一面,这小子真的太过分了。” 翠芳? 顾春梅表情一滞。 她母亲就叫蔡翠芳。 可转念一想,天底下重名的人数不胜数,也没太过纠结。 况且听村里人说,当年她妈出外搞研究,不慎遇到山洪,早已经死了。 若是没死,母亲为什么不回鲶鱼沟找她? “夏叔,我恐怕帮不了你,解铃还须系铃人,这种事我一个外人不好参与吧,不如您亲自去找他谈谈?”顾春梅有些尴尬。 夏卫国气得直跺脚,“那臭小子压根不听我说话啊,属火龙果的,动不动就发火。我觉得他跟你有挺多共同语言,他也愿意跟你唠嗑,所以这事儿就拜托顾丫头了。” 顾春梅汗颜。 没想到她还成了香饽饽了。 “那我尽量哈!”顾春梅点点头。 看来还得去医院走一趟。 招待所。 当顾春梅拿出介绍信、把情况说明后,柳兴发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妈,我去,这么好的工作为啥不去,那可是国营厂子。” 第六十七章 自食恶果 天知道这年头找一份工作有多不容易。 这些年知青返城,把大部分岗位都占了。 有关系有背景的安排到机关单位,平民家庭直接进厂。 那些运气差的、家里没门路的,就只能待业在家了。 放眼望去,省城遍地都是无业青年和街溜子。 顾春梅微微叹息,“妈是觉得水泥厂太埋汰了,长时间在那里工作,会对身体不好。” “妈,你那是老观念了,现在的水泥厂没你想得那么脏,人家都有吸尘风机了。” 柳兴发显得很兴奋。 可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对不起二弟,“妈,要不把这个名额给兴国吧,他比我能吃苦。” “不用,你去你的。”老二能说会道,脑子灵光,她以后想带着老二做买卖。 “妈,那咱们还回村吗?” “回去,你现在去买票,咱们明天走,妈下午还要去医院一趟。” 既然答应夏叔了,她就得办到。 与此同时,鲶鱼沟,老柳家。 柳兴国扛着大包小包走进院子。 他在省城买了不少熟食和点心,打算给吴爷爷和刘会计他们送去。 这些年他们对家里照顾不少。 “遭瘟的玩意,你一声招呼都不打,自个儿就走了,你到底干啥去了?你还知道回来?” 刚走进屋,柳老太太就骂开了。 看向孙子的眼神仿佛看着仇人,满嘴喷唾沫星子。 黄大喇叭也在炕沿边坐着。 自从两家噶了亲家后,走动越来越频繁了。 感情急速升温。 柳兴国冷哼一声,皱紧眉头,“我干啥去了,你孙女都被人贩子拐跑了,你还搁这骂呢,你一天天除了骂人,你还会干啥?” 他离开省城时,兴艳还没找到呢。 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兴国,你、你说啥?” 不等老太太老爷子着急呢,黄大喇叭直接从炕上跳下来,冲上前抓住柳兴国的手,“你妹妹人呢?” 奶奶的,如果柳兴艳被人贩子抓走了,那她的彩礼钱不就打水漂了? 她家里婚房都布置好了,就等着兴艳回村子嫁给她儿子呢。 柳老太太也嗷嗷地喊,“兴国,你把话说清楚,你妹妹到底去哪了?” 死丫崽子,真是翅膀硬了,都敢离家出走了。 那天兴艳跟她吵了一架,她还以为孙女回学校去了呢。 谁能想到会遇见人贩子啊。 柳兴国拍开黄大喇叭的手,不冷不热道:“我怎知道她去哪了,你如果关心她、惦记她,那就自个儿找去呗,我又没拦着你。” “你听听,这说得是人话吗,兴艳是你亲妹妹,你还不赶紧把她找回来?” 柳老爷子用力敲敲拐棍,老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我和你奶都多大岁数了,走道都费劲,怎么出去找人?” “爱找不找呗,管我屁事?”柳兴国耸了耸肩,“当初她要去省城时,我费劲拔力劝她、拦她,她听吗?不听也就罢了,还挠了我一把。那句话咋说来着,良言难劝该死鬼,她纯活该她!” 如果兴艳跟他们一条心,不用爷奶吩咐,他也会主动去找的。 可那丫头狼心狗肺,任性的很,全然不把他这个哥哥放在眼里。 柳老爷子怒火万丈,抡起拐棍就要打他,“你个孽障,孽障,我打死你算了!” “你快消停点吧。” 黄大喇叭吼了一嗓子,一把抓住拐棍,冷着脸质问道:“孩他爷,他奶,我不管你家兴艳是被人贩子拐走了,还是故意躲起来不回村,按照保证书的约定,她都必须嫁给我儿子宝根。如果做不到,那就趁早把彩礼钱给我吐出来,是你们先违约的,这次要赔我500块,少一分都不行!” 哼,她在村里活了这么多年,还没人敢坑她骗她呢。 柳老太太狠狠剜了孙子一眼,看向黄大喇叭时,嘴角又涎满了笑容,“宝根娘,你别听兴国瞎咧咧,兴艳都多大人了,她上过学,有知识,怎么可能被人贩子拐跑呢。你放心,过两天兴艳就回来了,到时我保证把她完完整整地送到你家去,好不好?” “奶,你说啥呢?”柳兴国一脸懵逼,好奇道:“你把兴艳许配给王宝根了?” 好嘛,兴艳本来心气儿就高,性格又泼辣又刁蛮,她怎么可能嫁给王宝根? 尤其是遇到黄大喇叭这样的婆婆,嫁过去恐怕坚持不了三天,就得被磋磨死。 柳老太太厉声骂道:“这事儿你少管,我是兴艳的亲奶奶,我把她嫁给谁还要经过你同意啊,你个忘恩负义的狼崽子,你咋不嘎巴一下瘟死呢!” 一想到自己和老伴饿得上气不接下气、兴国却吃得饱穿得暖,她心里的火气就噌噌往出冒。 柳兴国也懒得管,他只是随口问一句而已,轻哼道:“你就瞎折腾吧,这个家早晚被你折腾黄摊子,哼!” “闭嘴,滚出去!”柳老爷子怒不可遏,抓起桌子上的茶杯就朝孙子砸去。 他早就看这逆子不顺眼了。 柳兴国眼疾手快,反应灵敏。 稍稍一侧身,茶杯就从他眼前飞过去。 然后就听‘嗷’地一声惨叫,茶杯结结实实地掴在柳老太太的面门上。 “哎呀,嗷,疼、疼死我了!” 茶杯应声而碎,老太太的额头被砸出血了。 鲜血顺着老脸流淌下来,滴在衣襟和手背上。 好在茶杯里没有热水,不然老太太就被烫瞎了。 “老婆子,你、你没事吧!”柳老爷子面色一慌,赶紧上前查看。 老太太扯着嗓子、像杀了猪似的哀嚎,“你个老不死的,你打我干什么?” “我也不是故意的,我是想打兴国那个兔崽子,快,我带你到刘会计那里包扎一下。” 刘会计身兼两职,既帮大队算账,也帮人看病。 他爹以前在村里就是赤脚大夫,把看病的本事传给了他。 柳老太太抽出帕子捂住脑门,眼睛还偷偷瞄着黄大喇叭。 这事可难办咯。 如果兴艳真回不来,她就要赔宝根娘500块钱。 她都快要死了,去哪弄这么多钱啊。 “他奶,我丑话说在前头。” 眼看老太太想走,黄大喇叭拽住她,“我只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兴艳如果不回来,我就到派出所告你诈骗,不信咱走着瞧,你看我敢不敢去!” 第六十八章 坑蒙拐骗 黄大喇叭可是个惜财如命的人,怎么可能吃这种哑巴亏? 柳老太太脑门本来就疼,一听宝根娘叽叽喳喳吵个没完,心里的火就压不住。 “宝根娘,你嚷嚷啥啊,咱们邻里邻居的住着,我还能跑了不成?你放心,就算兴艳不回来,老太太我砸锅卖铁也把欠你的钱还上。” 黄大喇叭一听,嗤笑道:“砸锅卖铁?呵呵,你家穷得耗子都不稀罕来,你拿什么还钱?我这手里可是有字据的,你也在上面签字摁手印了,我拿到派出所一告一个准儿,识相的话就赶紧把你孙女找回来,不然可别怪我不顾邻里情分。” 柳老爷子听到这里,涨红了老脸,气急败坏地喊道:“你去告吧,让公安把我们抓起来,反正牢里有吃有喝,我干脆就死在牢里算了,去吧!” 这人太难缠了,跟她噶亲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跟我耍无赖是吧?”黄大喇叭叉着腰,眯起眸子,“倚老卖老,以为自己上岁数了我就不敢治你们是吧?行,我现在就把吴队长找来,让他评评理!” 话落,黄大喇叭头也不回地往出跑。 本来她还想宽限他们三天时间。 如今见两个老不死的是这种态度,摆明是想赖账了。 黄大喇叭也不跟他们废话了,她今天就得把钱要回来。 柳老太太的额头还在流血,眼见宝根娘跑出去,她忙吩咐兴国,“哎呀,你还愣着干啥,快点拦住她啊。” 跟黄大喇叭噶亲家的事情村里人还不知晓。 如果让他们知道兴艳被拐,她又收了老王家彩礼钱还不上,那得多丢脸啊。 这不是坑人吗。 她都快入土的人了,死之前还想留个好名声呢。 柳兴国一屁股坐在炕上,撇撇嘴,“是你们先骗人家的,我拦她干什么?你们也不想想,兴艳眼光那么高,又读过书,一心想离开这个家、去城里生活,她怎么可能嫁给王宝根那种乡下汉?让吴爷爷过来评评理也好,省得你们以后再出去坑蒙拐骗!” “小兔崽子,你住嘴!住嘴!” 柳老太太睚眦欲裂,一张老脸血糊里拉的,龇着牙怒吼,“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这个白眼狼不管我们,我和你爷饿得实在没办法,也不会跟黄大喇叭噶亲家了,你跟你那个死妈一样,自私自利,小肚鸡肠,自己吃饱喝足了,全然不顾我们的死活!” 柳老爷子也恶狠狠地瞪着孙子,眼里满是唾弃。 柳兴国冷冷一笑,“对,我就是故意不给你们粮食吃,就是想饿死你们,你们之前是怎么对我妈的,对我和大哥的?一有什么好吃的、好喝的,就把兴艳叫到屋里偷摸吃,我们每天只配喝米汤菜汤,挣来的工分和粮票还得乖乖交给你保管,凭什么?” “我妈累死累活的为这个家奔波,到年底了连个鸡蛋都吃不上,你们却躲在屋里吃肉喝酒,一天天啥活不干,就等着我们养活你们,稍有不顺了还要打我妈几下出出气,咋的,我们是你家的长工啊,还是奴隶啊,让你这么压榨?那长工还有月钱呢,我们有什么?” 柳兴国不管三七二十一,瞪着眼一顿臭骂。 妈说了,等她从省城回来再收拾这两个老货。 所以兴国先过过嘴瘾,重头戏留给老妈。 李老太太被怼得全身直突突,咬着牙骂道:“你妈当年就是个没人要的野崽子,没爹疼,没娘爱,在村里是吃百家饭长大的,她能嫁给一鸣,那是她家祖坟冒青烟了,我给她吃给她喝,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一个个翅膀都硬了,都敢跟她叫板了。 柳兴国听后,拧紧眉头,“吃百家饭长大的就不是人了?就活该被你欺负了?就该忍气吞声、让我二婶顶替她的名额去随军了?” “别人家的老人都向着自己儿媳妇和孙子,不让他们受半点委屈,你们可倒好,跟吸血鬼似的,拼了命地打压我们、欺辱我们,反反复复,没完没了。” “我妈十几年前也是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要长相有长相,要个头有个头,凭啥嫁到你们家后,就得被你们欺凌打骂?她卖给你们家了?有卖身契吗?” “你少拿老一代人的思想观念来要求我们,这都建国多少年了,过去你们那一套封建礼教兴许还管点用,但在这儿,不好使了,爱咋咋地!有招想去,没招死去!再敢侮辱我妈,我就把你那张吞粪的老嘴撕开!” 柳老太太全身哆嗦得厉害,嘴唇剧烈颤抖,一双三角眼都快瞪出来了。 “你、你......你反天了,反天了!” 柳老太太不顾脑门的疼痛,抢过老伴的拐棍,呜呜嗷嗷地就朝柳兴国打去。 恰在这时,吴老蔫和刘会计等人走进屋子。 见到眼前此景,当即怒喝一声,“干什么,给我住手!” 光天化日就敢打人,无法无天了。 柳老太太动作一顿,回头看去,就见黄大喇叭气哼哼地看着她,“兴艳奶,吴队长来了,咱们说道说道吧!” 今天不把钱要回来,她名字倒着写。 柳老太太赶忙把拐棍塞给老伴,笑吟吟道:“老吴啊,我们这是家事,就不劳烦你......” “什么家事?”吴老蔫竖起眉头,“刚才宝根妈说,你骗了她200块钱,还死不认账,有这事儿吗?” “哎哟,这话说的,我收的是彩礼钱,当时宝根娘也答应给了,哪能叫骗呢?”柳老太太急声解释。 黄大喇叭闻言,破口大骂,“放你娘个罗圈屁,我问你,你孙女人呢?我家连婚房都布置好了,她如果不回来,你让宝根娶谁当媳妇?娶你这老蒯吗?” “又没说不回来,你叫唤啥啊!”柳老爷子绷着老脸,“兴艳是年轻人,眼下还在上学呢,怎么可能天天待在村子里?” “我呸!”黄大喇叭啐了口唾沫,上前拽住柳兴国,“兴国,你跟吴队长说说,你妹子是不是被人贩子拐跑了?你说实话!” 柳兴国笑着点点头,“对,拐跑了,估摸着这会儿已经被卖到南方或者国外去了!” 此话一出,柳老太太双腿发软。 一个不稳就栽歪到地上去了。 第六十九章 一肚子坏水 “老婆子,老婆子!” 柳老爷子吓了一跳,急忙过去搀扶。 柳老太太却像一条死鱼似的,躺在地上不肯起来。 她这一辈子,什么沟沟坎坎都过来了,可唯独不知怎么应对眼前的困难。 看宝根娘那泼辣的劲头,今天如果不把钱还上,她就得蹲笆篱子。 还不如直接装死敷衍过去呢。 黄大喇叭见状,气得直跺脚,“金翠莲,别以为你装死就能糊弄过去了,你如果不把彩礼钱还给我,我就一把火烧了你这狗窝,再去派出所告你诈骗!” 真是没有王法了。 吴老蔫被吵的脑瓜仁生疼,皱了皱眉,“兴艳她爷,她奶,字据我已经看了,这东西是有法律效应的,你们最好把钱还上,不然闹到派出所去,性质可就变了。” “老吴啊,我们家没钱啊。”柳老爷子愁眉苦脸,转了转眼珠子,“要不、要不就拿地顶账吧。” 老太太一听,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对对,就拿地顶账,把春梅他们的地都划给宝根娘,这不就结了!” 村里的地已经分完了,老柳家人口多,分到不少地。 柳兴国闻言,瞪着老太太,“凭什么拿我妈的地顶账,你经过她同意了吗?” 妈说得没错,这老东西果然惦记着他们的地呢。 “我还用得着她同意?”柳老太太横了兴国一眼,“我还没死呢,说话就不管用了?宝根娘,我拿春梅的地顶账,没毛病吧?” 黄大喇叭眨眨眼,在心里琢磨起来。 顾春梅分的那块地又远又偏,土质还不好,完全不值500块钱。 “不行,那块地顶天就值200块钱,根本不够还账的。”黄大喇叭不依不饶。 想糊弄她,门都没有。 老太太一猜她就不会善罢甘休,接着道:“那把兴艳和兴发的地也给你,这样总够了吧。” “奶,你疯了吧,你有什么权利出卖家里的地?”柳兴国大声吼道。 “你闭嘴,这件事跟你没关系。老吴,你觉得这办法行吗?”柳老太太问。 吴老蔫摩挲着手里的烟袋锅,跟柳兴国对视一眼,“这三块地加在一起,可不止500块钱。” 顾丫头也是,去了趟省城到现在还没回来。 “那就把春梅和兴发的给她,这事儿我做主了。”柳老太太拍拍大腿,语气不容置喙。 柳兴国直接气笑了,“奶,你等着吧,你等我妈回来,看她怎么跟你算账!” “呸!一个小贱蹄子,她还能吃了我不成?”老太太吐了口粘痰。 一想到前段时间那贱人殴打她、辱骂她,她气就不打一处来。 柳兴国还想理论几句,吴老蔫把他拽出来,问道:“你妹妹真被人贩子拐走?” “大概率是的,我妈和我哥已经去找了。” “那你妈没说啥时候回村啊?” “快了快了,就这两天。” 顾春梅其实也想早点回来,奈何事情一件接着一件。 他让兴发去买票,自己则是买了点水果来到医院。 打算看看金凤那丫头,顺便帮夏叔劝劝他儿子。 “大妹子,你来就来,咋又拿东西啊,上次买的橘子和苹果还没吃完呢,都快放烂了。” 王秀春见兴发妈来了,忙放下手里的活迎上去。 很亲切地拉起顾春梅的手,“大夫说,金凤再住两天就能办出院了,到时我们一家三口高低得去你家看看,没有你儿子,我闺女就活不成了!” 顾春梅笑容满面,放下东西道:“这么说就太外道了,金凤善良厚道,不顾危险替兴艳挡子弹,这丫头一看就是胆大心细的,将来谁娶了她,就等着享福咯!” 一旁的陈德发听了,也没绕弯子,“大妹子,我看你家兴发就不错,能说会道的,手脚还勤快,要不......” “当家的。” 不等男人把话说完,王秀春忙打断他,“嫁闺女可不是闹着玩的,这关系到咱闺女一辈子的幸福,哪能上嘴皮碰下嘴皮、说嫁就嫁呢!” “对对对。”顾春梅连连点头。 她明白陈妈心里的顾虑。 就怕金凤嫁给兴发后,生活没保障,跟着一起吃苦受罪。 所以今天过来,她就是想通知陈爸陈妈,她儿子已经找到工作了。 “姐,其实这事儿来得也挺快的,我家兴发找到班上了,在水泥厂,离省城和县城都不远。累是累了点,可那里的工资和福利很好,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 说到这里,顾春梅再次给他们打了一剂强心针,“如果金凤和我儿子真成了,我打算在省城给他们买一套房子,不跟我一块住,而且我愿意出彩礼钱,你们只需说个数,能满足的我一定满足。” “毕竟是孩子的终身大事嘛,金凤和兴发又谈得来,挺有缘分的,能撮合到一块那再好不过了,哪怕最后事情没成,咱俩家还一样走动着,不用搞得那么生分。” 王秀春听完,心里愈发疑惑了。 她再次打量顾春梅一眼。 这人怎么看也不像是富婆啊。 在省城买一套房子可不便宜。 哪怕是平房,也得好几百、甚至上千块一套。 兴艳妈是从农村来的,提到买房时,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大妹子,你说话就是中听,一看就是实在人。” 王秀春握着顾春梅的手,笑着说道:“我也不是反对这门亲事,老话讲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嘛,我也盼着金凤能嫁到你们家,有你这么善解人意的婆婆,我心里也踏实。但是工作和房子,不能口头上说说就行了,眼见为实嘛,好歹让我们真真切切的看见了我才放心啊。” 这年头骗子太多了,防不胜防。 虽然知道兴发妈是好人,心眼不坏,但保不齐也有吹牛的嫌弃。 万一把金凤嫁过去,他们家穷得叮当响,锅都揭不开了,后悔可就晚了。 顾春梅抿嘴一笑,“好,这事儿你放心,等我们这边办好了,就带你和大哥还有金凤,去参观兴发的单位和新买的房子。” “得咧得咧。”王秀春乐得合不拢嘴。 躺在床上的陈金凤也羞红了脸,胸膛内小鹿乱撞。 从病房出来后,顾春梅在走廊里站了一会儿。 平复一下情绪后,朝夏长海的病房走去。 谁料刚下到一楼,她就发现身后有个人跟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