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权谋:重生太后她飒爆了》 太后薨,少女醒 大夏,元熙四十八年,冬。 坤宁宫的地龙烧得极旺,暖意融融,却驱不散殿内沉沉的死寂。 榻上,被尊为大夏定海神针的苏云绮,走到了她传奇一生的尽头。 她十五岁入宫,二十岁为后,二十五岁垂帘听政,辅佐幼帝,以女子之身,撑起了摇摇欲坠的王朝。她斗权臣,平边患,清吏治,兴农商,生生将一个衰败的帝国,拉回了盛世的轨道。 如今,她八十五岁,满头银发,皱纹满面。那个她一手扶持起来的皇帝,已是儿孙满堂的太上皇。 弥留之际,苏云绮的眼前,闪过的不是权倾天下的风光,而是十五岁那年初入深宫时,透过轿帘看到的一角飞檐。 若有来生她想,定不入宫墙,不涉朝堂,只求一世自在安康。 在意识将要沉入无边的黑暗之时,眼前居然闪过四十年前北境烽火——那个叫萧绝的北燕新君... “打!给我狠狠地打!这个下贱胚子,手脚不干净,竟敢偷到我头上来了!” 尖利刻薄的咒骂声,像一根根钢针,扎入苏云绮混沌的意识。 紧接着,剧痛从背上传来,火烧火燎,深入骨髓。 她猛地睁开眼。 入目的不是坤宁宫那绣着百鸟朝凤的明黄帐顶,而是简陋的青布蚊帐,上面还带着陈旧的霉味。 一个穿着青绿色比甲的婆子,正高高举起一根粗长的木杖,满脸狰狞地朝她背上砸来!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不是已经寿终正寝了吗? “住手!” 一声虚弱却含着无上威严的低喝,从她口中发出。 那声音稚嫩、沙哑,仿佛久病之人,却带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命令感。 行刑的婆子被这气势震得一愣,举起的木杖竟忘了落下。 苏云绮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这具身体虚弱得可怕,稍一动弹,五脏六腑都像是错了位。她费力地偏过头,视线扫过周遭。 古朴的厢房,简陋的陈设。 一个锦衣华服、珠翠满头的中年妇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刻毒的快意。妇人身旁,一个穿着粉色衣裙、容貌娇俏的少女嘴角噙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而在她脚边,跪着一个瑟瑟发抖的丫鬟,正哭哭啼啼。 零碎的记忆,如潮水般涌入脑海。 定国公府,庶女,苏云绮。 年十五,体弱多病,生母柳氏同样缠绵病榻,母女二人在府中地位卑贱,形同透明。 而眼前这妇人,便是定国公府的当家主母,嫡母王氏。旁边那少女,是她的嫡姐,苏婉柔。 她,苏云绮,历经两朝风雨、权御天下的皇太后,竟重生在了这个与自己同名同姓、处境堪怜的十五岁少女身上! “住手?你这个小贱人,偷了我的血燕,还敢叫我住手?”王氏回过神来,脸上怒气更盛,“看来不打死你,你是不知道这国公府的规矩!” 血燕? 苏云绮目光一凝,落在了地上那个空空如也的锦盒上。 记忆告诉她,这盒血燕是苏婉柔故意放在她房里,再命人“搜”出来的。一出栽赃陷害的拙劣戏码,却是能要了她这条刚得来的小命! 前世,她在深宫中见过的腌臢事,比这凶险百倍。这点小伎俩,她一眼就能看穿。 “母亲息怒,”一旁的苏婉柔假惺惺地劝道,“三妹妹年纪小,许是一时糊涂,您打也打了,便饶了她这次吧。” 她口中说着求饶,看向苏云绮的眼神却充满了恶毒的挑衅。 “饶了她?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王氏冷哼一声,对那婆子喝道,“还愣着干什么?给我继续打!打到她认错为止!” 婆子得了令,再次扬起木杖。 凛冽的风声呼啸而下,带着置人于死地的狠辣。 苏云绮的眸光,在这一刻,骤然变得冰冷而锐利。 她是大夏的太后,死,也只能是寿终正寝,而不是被一个刁奴杖毙! 就在木杖即将落下的瞬间,她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没有偷。” 声音虽弱,却字字清晰,掷地有声。 “你说什么?”王氏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苏云绮撑起虚弱的身子,目光如炬,直视着王氏,一字一句地重复道:“我说,我没有偷。这血燕,不是我拿的,是谁监守自盗,栽赃于我,夫人心里没数吗?” 她一个常年病弱、唯唯诺诺的庶女,何曾有过如此犀利的眼神,如此逼人的气势? 王氏竟被她看得心头一跳。 整个房间,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一场生死之局,才刚刚开始。 一语惊破小人计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半撑着身体,面色苍白如纸、冷汗涔涔,眼神却锐利如刀的少女身上。她每说一个字,都仿佛耗尽了力气,背上的伤口火烧火燎,五脏六腑都在抗议,但她死死咬住下唇,用疼痛刺激自己保持清醒。 王氏被她那句“夫人心里没数吗”问得心头火起,强压下那一丝莫名的惊疑,厉声道:“死到临头还敢嘴硬!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想狡辩?” 她一指跪在地上的丫鬟:“这是你院里伺候的丫鬟小翠,她亲口承认是你命她将血燕藏起来,如今又从你床下搜出空盒,你还有何话可说?” 那名叫小翠的丫鬟闻言,磕头如捣蒜,哭喊道:“三小姐,您就认了吧!是您说柳姨娘身子弱,想拿血燕给姨娘补身子,奴婢...奴婢不敢不听啊!” 苏云绮没有理会哭喊的小翠,强忍着眩晕,目光平静地扫过众人,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第一,动机荒唐。”她喘息了一下,继续道,声音带着虚弱的沙哑,却异常坚定:“我若真想为我娘补身子,为何要偷最显眼的血燕?府中参茸无数,随便拿些黄芪、当归,哪个不比这目标巨大、又极易被发现的贡品血燕要稳妥?偷血燕,是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王氏一噎,随即冷笑道:“谁知道你这小贱人安的什么心!” 苏云绮并不看她,视线转向了那个盛放血燕的紫檀木盒和瑟瑟发抖的小翠。 “第二,物证作伪!”她提高了些许音量,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小翠,你过来,把手伸出来!” 小翠不明所以,在王氏的瞪视下,怯生生地伸出双手。 苏云绮的目光,以及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她的手腕上——那里有一圈清晰的、细窄而深的红色勒痕。 “诸位请看!”苏云绮指着那伤痕,“这勒痕细窄而深,边缘甚至有破皮!分明是搬运沉重书籍一类棱角分明、需用麻绳紧紧捆扎的重物,被粗糙麻绳长时间勒磨所致!” 她随即指向地上的紫檀木盒:“而这盛放血燕的木盒,长约一尺,宽六寸,边缘打磨得光滑圆润。即便需要捆扎搬运,留下的痕迹也该是宽而浅的压痕,绝不可能留下如此深窄、甚至破皮的勒伤!你手上的伤,与这木盒,根本对不上!”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谁也没想到,一个看似不起眼的勒痕,竟被她瞧出这许多门道。 小翠的脸色“唰”地一下白了,眼神开始疯狂闪躲,哭声也戛然而止。 王氏和苏婉柔的脸色也微微变了。 “小翠!”苏云绮乘胜追击,声音陡然转厉,带着前世太后的威压,直刺小翠心防:“你口口声声说是我命你藏盒,那你告诉我,这伤,是搬什么东西留下的?!难不成,是搬我房里那几本轻飘飘的破书不成?!还是说...你在替真正的主子,搬别的见不得光的东西?!” 医者,先自医 小翠被这凌厉的质问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只会摇头:“不...不是...奴婢...奴婢...” “第三,人证撒谎!”苏云绮不给王氏插话的机会,强撑着越发沉重的身体,目光如电射向小翠:“你说我指使你?好!那我问你,府中上下皆知,我苏云绮缠绵病榻多日,连下床都需人搀扶,这几日更是汤药不断,郎中可随时作证!试问,一个连站都站不稳、神思昏沉的病人,如何有力气、有精神去指使你偷盗藏匿,还能让你这手脚麻利的大丫鬟''不敢不听''?!你这谎,圆得上吗?!”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脸色更白,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但那眼神却亮得骇人。 小翠彻底哑口无言,面无人色。 “第四,嫁祸栽赃,真凶在此!”苏云绮喘息稍定,将最致命的一击,对准了自以为能置身事外的苏婉柔。她的目光悠悠转向一直看好戏的嫡姐,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血燕名贵,一盒价值近百两银子。我一个病弱庶女,无权无势,月例不过几钱,即便偷了,也绝无可能找到门路销赃!藏在屋里?等着被搜出来自寻死路吗?只有那些急需大笔银钱,又能在府外找到可靠门路销赃的人,才敢动这心思!” 她顿了顿,看着苏婉柔瞬间僵硬的笑容,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 “而这个人,就是大姐姐你!” “你房里近日总飘着一股独特的''凝神香''味道!” 苏云绮的声音斩钉截铁,“前日母亲房里的张嬷嬷来我院外训斥小丫头时,还跟李婆子抱怨过,说大姐姐不知从哪儿得了西域来的贡品''凝神香'',金贵得不得了,在奇货居,一两便要五十两银子!李婆子当时还咂舌,说这够咱们府上多少嚼用了...大姐姐月例不过十两,这买香料的巨额银钱,是从何而来?!” 一语惊破!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房中炸响! 苏婉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尽褪,仿佛被当众剥光了衣服!她怎么也想不到,火会突然烧到自己身上!而且,连她买凝神香的细节、价格、甚至张嬷嬷的议论,都被这个病秧子知道得一清二楚!她下意识地捂住了袖口(那里似乎藏着装香的小袋),又惊又怒地尖叫道:“你...你胡说!我没有!母亲,您别听她瞎说!” 然而她的辩解,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苍白无力。她慌乱的动作,更是欲盖弥彰。 苏云绮轻轻咳嗽了两声,仿佛刚才那番话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她虚弱地靠在床头,冷汗浸湿了鬓角,声音却带着一种掌控一切的淡然:“我是不是胡说...母亲派人去大姐姐房里搜一搜那''凝神香'',再去奇货居问一问,近日可有国公府的人去买过此物,用的是不是新兑的银票或散碎银子...不就一清二楚了?也正好,查查这买香的钱,是不是府里丢了什么东西换来的!” 她一副任君查验的坦然模样,与苏婉柔的惊慌失措形成了鲜明对比。 王氏的脸色铁青,看着女儿的眼神充满了失望、愤怒,还有一丝对苏云绮突然变得如此可怕的惊惧。她可以苛待庶女,但绝不能容忍自己的女儿做出这等蠢事,还被人当场戳穿,丢尽了脸面!更可怕的是,这个病秧子的话,句句在理,环环相扣,让她无从反驳! “够了!还嫌不够丢人吗?!”王氏几乎是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随即拂袖而去,“婉柔,你给我滚过来!” 苏婉柔又气又怕,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怨恨地瞪了苏云绮一眼,跺了跺脚,不甘地跟着王氏走了。 那行刑的婆子和栽赃的小翠早已吓得面无人色,连滚带爬地退了出去。 一场足以致命的危机,就这么被苏云绮抽丝剥茧、层层递进,最终一剑封喉,轻松化解。 房间里终于恢复了安静。 苏云绮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一阵剧烈的晕眩和剧痛同时袭来,她眼前一黑,重重地倒回了床上。 背上的伤口还在火辣辣地疼,但她知道,这只是开始。 更大的危险,并非来自这些拙劣的手段,而是来自这具病入膏肓的身体和这深宅大院中,更深的恶意。 危机暂解,苏云绮躺在冰冷的硬板床上,急促地喘息着。 方才一番舌战,看似轻松,实则已耗尽了这具身体全部的精力。她能感觉到,四肢百骸都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虚弱感,心口处还时常传来细微的刺痛和麻木。 这不是简单的体弱,更不是风寒劳累所致。 作为在深宫中活到八十五岁的终极赢家,苏云绮对人体和药理的了解,远超当世任何一个太医。无数次的中毒与解毒,让她对各种毒物的症状了如指掌。 她闭上眼,沉下心,用前世积累的渊博医识,开始为自己“诊脉”。 脉象沉细而弱,时而有不规律的间歇。 四肢末端常年冰凉,伴有微麻。 夜里偶有心悸,呼吸不畅。 记忆中,这具身体的原主自幼便被断定为“先天不足,娘胎里带出来的顽疾”,长年汤药不断,却始终不见好转,反而愈发羸弱。 苏云绮的脑海中,迅速筛选着各种毒物的药性。 最终,一个名字浮现出来——乌头。 更准确地说,是长期、小剂量地服用乌头碱,所导致的慢性中毒。 这种毒无色无味,混在日常饮食汤药中,极难察觉。它不会立刻致命,却会一点点侵蚀人的心脉和神经,让人在长久的病痛折磨中,身体机能逐渐衰竭,最后看似“病死”,神仙难查。 好狠毒的手段! 苏云绮的眸中闪过一丝彻骨的寒意。 这不是王氏那种泼妇骂街式的拙劣手段,而是一种更为阴险、更为耐心的谋杀。对方显然不希望她立刻死去,而是要她和她的母亲柳氏,在这病痛的深渊里慢慢挣扎,无声无息地凋零。 是谁? 王氏吗?有可能。但以王氏那急功近利的性子,未必有这样的耐心。 是苏婉柔?一个十五岁的少女,有如此深沉的心机? 亦或是府中还有其他隐藏更深的黑手? 苏云绮知道,在没有证据之前,任何猜测都是徒劳。当务之急,不是找出凶手,而是自救。 医者,先自医。 她必须尽快为自己解毒。 乌头碱的解药并不复杂,甘草、绿豆、蜂蜜皆可缓之,但要根除深入脏腑的毒素,还需要一味关键的草药——附子花。此花性烈,能以毒攻毒,但用量必须极为精准,差之毫厘,便会从解药变成催命符。 好在,前世的她,对这些药性的掌控早已烂熟于心。 第二天清晨,苏云绮拖着伤痛的身体,在自己那方狭小破败的院子里踱步。 院子偏僻荒凉,杂草丛生,几乎无人踏足。 这反而成了她最好的掩护。 她在院墙的西北角,找到了一处终年背阴、土壤湿润的角落。这里光照最少,最不容易被人发现。 她用一根断裂的树枝,吃力地刨开一小块土地,松软的泥土散发出清新的气息。 她的动作很慢,很吃力,额头上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每动一下,背上的伤口都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但她的眼神,却异常坚定。 她从怀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用手帕包裹的小纸包。 借力打力,初获人心 里面是几颗黑褐色的种子。 这是她昨天支开所有人后,凭着记忆,在厨房的药材废渣里,忍着剧痛翻找出来的。府中熬药剩下的药渣都会集中处理,她很幸运,找到了几颗尚未完全炮制失效的附子花种子。 她将种子一颗颗,轻轻地埋入土中,再覆上薄薄的泥土。 做完这一切,她已是筋疲力尽。 她靠在斑驳的墙壁上,看着那片被新翻过的土地,眼中没有半分重生后的迷茫与脆弱,只有运筹帷幄的冷静和深不见底的谋算。 这点土,这几颗种子,是她新生的起点,是她反击的号角。 她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活得比前世更精彩,更自由。 所有害过她、欺过她、想让她死的人,她一个都不会放过。 风吹过院角,拂动着她的发丝。 少女的身影单薄而孱弱,可那双眼睛里燃起的火焰,足以燎原。 慈母沉疴亦是毒 风卷起尘土,掠过那片新翻的土地。苏云绮收回目光,指尖还残留着泥土微凉的触感。这附子花是她唯一的希望,必须小心呵护。复仇的火焰在胸腔燃烧,但眼下,还有更迫切的事——她那位同样在病痛中挣扎的母亲。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苏云绮没有回房休息,而是强撑着,脚步虚浮地走向后院一处更为偏僻的角落——她生母柳氏的住处。 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浓重苦涩的药味混杂着沉闷的霉气扑面而来。 “绮儿,你怎么过来了?身上还有伤,快回去躺着。”榻上,一个面容憔悴、身形瘦削的妇人挣扎着想要起身,正是柳氏。 她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却已鬓角微霜,脸上毫无血色,常年的病痛消磨了她所有的风华。 “娘,我没事了。”苏云绮快步上前,扶住柳氏,顺势将手指搭在了她的腕脉上。 指尖传来的脉象,与她自己如出一辙——沉、细、弱,且伴有不规则的停顿。 果然。 苏云绮的心沉了下去,眼底掠过一抹冰冷的杀意。 这下毒之人,是要将她们母女二人一同置于死地! 柳氏丝毫没有察觉女儿眼中的风暴,只是心疼地抚摸着她的脸:“都怪娘没用,护不住你,让你受这般委屈。” “不怪娘。”苏云绮收敛心神,声音柔和下来,“娘,您今天喝的药,药渣还在吗?” “在的,郎中说这方子要连喝七日,药渣得留着复煎。”柳氏的侍女将温在炉火上的药罐端了过来。 苏云绮揭开盖子,一股刺鼻的药味涌出。她用银簪搅了搅,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分辨。 药方以温补为主,看似并无不妥。但其中一味不起眼的川乌,分量明显超了。川乌本身有毒,入药需经过严格炮制,且用量极为讲究。长期服用这种未经妥善处理、分量超标的川乌,效果便与慢性投毒无异。 而且,对方做得极为高明,这分量只比寻常多了一丝,寻常大夫根本辨不出来,只会归咎于患者“虚不受补”。 好一个杀人不见血的手段! 苏云绮不动声色地盖上药罐,心中已有了计较。 她不能立刻停药,否则会打草惊蛇。当务之急,是先为母亲解毒,稳住她的身体。 “娘,我昨夜做了个梦,梦见一位白胡子老神仙,说我孝心可嘉,赐了我一个食疗的方子,能调理身体。”苏云绮开始为自己日后的“神奇”手段铺路,“说是用甘草、绿豆和蜂蜜一同熬煮成汤,日日饮用,可清热解毒,安神养气。” 柳氏体弱,又没什么见识,听女儿说得有鼻子有眼,便信了七八分:“真有此事?那那便试试吧。” 苏云绮心中微松。 甘草和绿豆都有缓解乌头碱毒性的效果,蜂蜜则能护住心脉。三者同用,虽不能根除,却能大大缓解毒素的侵害,为她争取时间。 她看着母亲苍白的面容,在心中立下重誓。 前世,她坐拥天下,却孑然一身,从未体会过真正的亲情。这一世,柳氏是她唯一的温暖和软肋。 谁敢动她的软肋,她就敲碎谁的骨头! 誓言在心底烙下印记,冰冷而坚硬。苏云绮知道,保护母亲的第一步,是尽快清除两人体内的毒素。甘草绿豆汤只能缓解一时之痛,附子花尚在萌芽,她需要时间,也需要一个相对安稳的环境,让这漫长而危险的解毒计划得以顺利推进。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嫡母王氏和嫡姐苏婉柔栽赃不成反被当众戳穿,吃了如此大亏,以她们睚眦必报的性子,岂会善罢甘休?与其被动等待她们下一次更阴毒的暗算,不如主动出击,先剪除一个爪牙,敲山震虎!让她们知道,如今的苏云绮,绝非任人揉捏的病猫。 而机会,似乎很快就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悄然送上了门。 几日后。。。。 苏婉柔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里,过得极其憋。 栽赃不成,反被苏云绮那个病秧子当众戳穿,不仅被母亲王氏狠狠训斥,禁了半个月的足,更成了府中下人私下里的笑柄。 她越想越气,偏偏又无可奈何。那日苏云绮犀利如刀的眼神,至今想来还让她心有余悸。 怒火攻心,加上被禁足的烦闷,她原本光洁的脸上竟冒出了好几颗又红又肿的痘子,丑得让她不敢照镜子。 这日,苏云绮竟“好心”地前来探望。 “大姐姐,几日不见,这是怎么了?”苏云绮看着苏婉柔那张“花猫脸”,明知故问,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要你管!你来看我笑话的吗?”苏婉柔没好气地吼道。 “姐姐误会了。”苏云绮非但不恼,反而从随身携带的食盒里,端出一个白玉小碗,里面是捣得稀烂的绿色泥状物,散发着一股清新的植物香气。 “这是何物?”苏婉柔皱眉。 “这是妹妹昨夜梦中,有位老神仙教我的方子。”苏云绮一脸真诚地胡说八道,“神仙说此物名曰‘玉容膏’,乃天宫仙娥所用,能清热祛毒,抚平痘疮。妹妹见姐姐烦忧,特意做了来给姐姐试试。” 她将自己层出不穷的新点子,尽数推给一个虚无缥缈的“梦中仙人”,这是她目前最完美的挡箭牌。 苏婉柔半信半疑。她请了郎中,喝了好几日苦药汤子,脸上的痘子却愈发严重。看着苏云绮递来的那碗绿油油的东西,虽觉得荒唐,但爱美之心终究占了上风。 “真真有这么神?” “姐姐试试便知。”苏云绮微微一笑,亲手用小银勺取了一点,均匀地涂在苏婉柔的手背上,“此物清凉舒爽,毫无刺激。便是无效,也绝无害处。” 冰凉的触感传来,确实十分舒服。苏婉柔心动了,半推半就地让丫鬟将这“玉容膏”涂了满脸。 这不过是苏云绮用新鲜的黄瓜捣成泥,加入了少许蜂蜜和她偷偷磨成的珍珠粉调制而成的简易面膜。黄瓜清热,蜂蜜滋润,珍珠粉则有消炎定惊之效,对付这种因内火旺盛引起的痘痘,效果显著。 半个时辰后,苏婉柔洗去脸上的面膜,对着镜子发出一声惊呼。 那些原本红肿的痘子,竟然消下去了大半,整个面部的皮肤也变得水润光滑了许多。 “天呐!这这简直是神物!”苏婉柔激动得语无伦次。 苏云绮浅笑道:“看来仙人所授,果然不假。姐姐若喜欢,妹妹日日为你制作便是。” 京城贵妇的烦恼 “好妹妹!”苏婉柔一改之前的恶劣态度,亲热地拉住苏云绮的手,“以后谁敢欺负你,我第一个不答应!” 苏云绮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讥讽。 一张廉价的面膜,便能让这位嫡姐瞬间倒戈。后宅女人的争斗,有时就是这么可笑又可悲。 但她要的,可不仅仅是苏婉柔的“姐妹情深”。 这,只是她撬动定国公府,乃至整个京城的第一块敲门砖。 苏云绮为苏婉柔制作“玉容膏”的消息,很快就传到了嫡母王氏的耳中。 王氏心中惊疑不定。 她不信什么“梦中仙授”,只觉得这个一向懦弱的庶女,自那日杖责之后,就像变了个人,处处透着古怪。 “一个病秧子,哪来这么多神神叨叨的方子?定是在背地里搞什么鬼!”王氏越想越不安,眼中闪过一丝阴狠,“去,给我盯紧了她那个破院子。今晚三更,趁她睡熟了,带人去给我仔仔细-细地搜!我倒要看看,她到底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夜,深沉如墨。 几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苏云绮的小院。领头的是王氏的心腹,张婆子。 他们轻手轻脚地撬开房门,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弥漫在空气中。 月光下,苏云绮躺在床上,呼吸均匀,似乎早已熟睡。 张婆子对身后的人使了个眼色,几人立刻开始翻箱倒柜。床底、柜子、妆台任何可能藏东西的角落都不放过。 然而,结果却让她们大失所望。 除了几件洗得发白的旧衣裳,便只有一些晒干的草药和一叠写满了字的纸。 张婆子拿起那些纸,借着窗外的月光一看,顿时愣住了。 上面工工整整地抄写着《地藏经》,落款处写着一行小字:“为嫡姐婉柔祈福,愿其容颜永驻,无灾无祸。” 另一边,搜查的人也在床下的一个瓦罐里,发现了一些熬煮过的药渣。 一个略懂药理的仆妇凑上前闻了闻,低声道:“婆婆,这是些清热解毒的寻常草药,闻着倒像是给大小姐那‘玉容膏’打底用的。” 言下之意,这些药渣非但没有问题,反而印证了苏云绮是在为苏婉柔“试药”。 张婆子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这哪里是来抓小辫子的,分明是来见证人家“姐妹情深”的! “走!”张婆子低喝一声,不敢再多留,带着人灰溜溜地退了出去。 她们前脚刚走,床上的苏云绮便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双眸子在黑暗中,清亮得吓人,哪里有半分睡意。 她早就料到,王氏不会善罢甘休,定会派人来搜查。 所以,她提前将所有关键的东西——比如那几颗附子花种子,以及自己研究解毒药方的草稿,都用油纸包好,藏在了院中墙角的一块松动的砖石后面。 而房间里留下的,全是她精心布置好,准备给王氏看的“证据”。 抄写的经书,是为了彰显自己的“大度”与“孝心”。 那些无害的药渣,则是为了坐实“为姐试药”的善良形象。 王氏以为自己是黄雀,殊不知,她苏云绮才是那个布下天罗地网,静待猎物上钩的猎人。 这一次搜查,非但不能将她置于死地,反而会成为她扭转局势,反戈一击的最好武器。 月光下,少女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算计的弧度。 好戏,才刚刚开场。 第二日清晨,苏云绮便“大病一场”。 她面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捂着胸口,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口中还喃喃着:“别搜了我没有别搜” 柳氏急得六神无主,连忙派人去请国公爷,苏长青。 苏长青乃定国公,常年忙于朝政,对后宅之事鲜少过问。但听闻苏云绮“梦魇”不醒,又联想到前几日血燕之事,还是沉着脸赶了过来。 一进门,就看到苏云绮那副凄惶无助的模样,和跪在一旁垂泪的柳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长青皱眉问道。 柳氏哭哭啼啼地将昨夜“闹贼”的事情说了,只说女儿胆小,被吓破了胆。 苏长青何等人物,一听便知其中必有内情。他当即传唤了昨夜当值的护院,稍一盘问,便问出了张婆子带人深夜搜查之事。 苏长青的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他将王氏叫到书房,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怒斥:“你身为当家主母,竟做出此等下作之事!无凭无据,深夜派人搜查一个未出阁女儿的闺房,传出去,我定国公府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王氏又惊又怕,她没想到事情会闹到苏长长青这里,连忙辩解:“老爷,我我也是担心那丫头来路不正,怕她害了婉柔” “够了!”苏长青一拍桌子,“我昨日已听闻,云绮那丫头不计前嫌,还费心为婉柔调理容貌,此等心胸,何来‘加害’一说?反倒是你,心胸狭隘,手段毒辣,简直是丢人现眼!” 就在这时,管家前来禀报。 “国公爷,方才张婆子将昨夜从三小姐房中‘搜’出的东西呈了上来。” 管家将那叠抄写的《地藏经》和一包药渣放到了桌上。 苏长青拿起经书,看到末尾那行“为嫡姐祈福”的小字,再看看那包据说是为苏婉柔试药的药渣,脸色愈发复杂。 他沉默了许久,长长叹了口气。 再回到苏云绮房中时,他的态度已然缓和了许多。 “云绮,此事是为父治家不严,让你受委屈了。” 苏云绮“悠悠转醒”,虚弱地摇了摇头:“不怪父亲,女儿女儿只是做了噩梦。” 她这副受尽委屈却隐忍不发的“识大体”模样,更让苏长青心中愧疚。 他当即下令:“从今日起,柳姨娘和三小姐的月例,按府中嫡出份例的两倍发放!饮食、炭火、药材,皆由公中大库直接拨给,不得有误!” 这无异于当众打了王氏的脸。 苏云绮心中冷笑,面上却是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挣扎着要下床谢恩。 “躺着吧。”苏长青摆了摆手,看着这个一向被自己忽视的女儿,眼神里第一次有了真正的审视。 借王氏之手,引父亲出手,不仅为自己和母亲争取到了实实在在的好处,改善了生存环境,更在父亲心中,埋下了一颗“识大体、有心胸”的种子。 这一局,她赢得干脆利落。 苏云绮知道,这只是第一步。有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更充足的月例,她才能开始实施自己真正的计划。 苏婉柔的脸,在“玉容膏”的调理下,一日好过一日。 不过短短十天,不仅痘子全消,皮肤还变得比以往更加白皙水嫩,引得她那些小姐妹们羡慕不已。 苏婉柔尝到了甜头,对这“玉容膏”自然是离不开了。 可就在这时,苏云绮却“犯了难”。 “大姐姐,不是妹妹不给你做,”苏云绮一脸为难地搅动着碗里新制的面膜,“只是这方子里最关键的一味‘仙人泪’,已经用完了。” “仙人泪?那是什么?”苏婉柔急了。 “就是珍珠磨成的粉末。神仙说,非得上好的东海珍珠,磨成雪花一般细的粉末,方有奇效。”苏云绮半真半假地解释道,“我那点月例,买些寻常药材还行,这上好的东海珍珠,实在是力不从心。” 苏婉柔一听就明白了。 说白了,就是没钱了。 她如今对这面膜宝贝得紧,哪里肯断供。当即从自己的私房钱里,摸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塞到苏云绮手里。 皇商凌霄的嗅觉 “好妹妹,这点钱你先拿着,不够了再跟姐姐说!” “这这怎么好意思。”苏云绮假意推辞。 “拿着!跟姐姐还客气什么!”苏婉柔生怕她不收,硬是把银子塞进了她袖中。 苏云绮“勉为其难”地收下了。 五两银子。 这是她重生后,靠自己的“知识”赚到的第一笔启动资金。 虽然不多,但意义非凡。 她拿着这五两银子,并没有去买什么昂贵的东海珍珠,而是去了京城最大的药材行,买了一批最普通的珍珠。又用剩下的钱,添置了甘草、附子花等几味解毒和调理身体的药材。 回到府中,她将那些普通珍珠用药杵细细研磨,再用最细的纱布反复过滤,得到的粉末,其细腻程度远非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珍珠粉可比。 她将一小部分混入面膜,剩下的则小心翼翼地收好。 她供给苏婉柔的,从来不是什么仙丹妙药,而是超越这个时代的精细加工技术。 通过控制核心原料“珍珠粉”的供应,她轻而易举地拿捏住了苏婉柔这个“客户”,将她变成了自己的提款机。 这让苏云绮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个巨大的商机——古代高端护肤市场的空白。 这里的女人们,用的无非是些粗糙的胭脂水粉,或是效果存疑的民间偏方。她们渴望美丽,却不得其法。 若自己能将现代的护肤理念和化工知识,哪怕只实现百分之一,应用到这个时代 那将不仅仅是赚取银子那么简单。 财富,是权力的基石。 人脉,是权力的阶梯。 而为这些高高在上的贵妇们,解决她们最在意的容貌问题,无疑是积累财富和人脉最快的捷径。 苏云绮看着窗外,眼中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一座属于她的商业帝国,已在她心中,悄然奠基。 几日后,柳氏的身体在苏云绮的精心调理下,气色好了许多,便想着去城外的大昭寺上香还愿。 苏云绮自然陪同。她如今在府中的地位今非昔比,出行的马车也宽敞了许多。 大昭寺香火鼎盛,来往的多是京中非富即贵的官家女眷。 柳氏性子柔弱,不喜交际,只带着苏云绮在大殿虔诚地拜了拜,便寻了一处清静的偏殿休息。 隔着一道雕花屏风,邻座几个贵妇人的闲聊声,清晰地传了过来。 “唉,真是愁死人了。我们家老爷在户部虽说是个不大不小的官,可女儿的婚事,却成了天大的难题。”一个略显富态的妇人唉声叹气。 “张夫人,我记得你家千金知书达理,容貌也是一等一的,怎么会” “别提了!”被称作张夫人的,正是户部侍郎的夫人。她压低了声音,语气中满是愁苦,“还不是去年开春,那丫头去郊外踏青,不慎从山坡上摔了下去,脸上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疤。虽说不深,可用了多少名贵的祛疤膏,都去不掉那点印子。前几日议亲的那家,原本都好好的,一听这事,便没了下文。” “哎呀,这可如何是好!女子容貌,便是半点瑕疵都要不得啊!” “可不是嘛!这眼看着就要及笄了,再拖下去,还能有什么好人家”张夫人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另一位夫人也跟着叹气:“说起来,这容貌是一桩,子嗣更是另一桩。我那儿媳,嫁过来三年了,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请了多少名医,喝了多少汤药,就是不见效。再这样下去,我可真要让她给夫君纳妾了!” “谁说不是呢?这女人啊,一辈子,不就图个好容貌,好夫君,再有个傍身的儿子吗?哪一桩出了差错,都是一辈子的苦。” 屏风后,苏云绮静静地听着,眸光深邃。 容貌。 子嗣。 这便是这个时代,束缚在女人身上最沉重的两道枷锁。 无论是待字闺中的少女,还是已嫁做人妇的贵妇,她们的喜怒哀乐,她们的地位荣辱,几乎全都系于此二者之上。 张侍郎之女,只因一道浅疤,便婚事无望。 那位儿媳,只因三年无子,便面临被纳妾的命运。 何其可悲,又何其充满了机遇! 苏云绮的前世,是顶尖的外科医生,专攻的领域之一便是整形修复与妇产科。 一道小小的疤痕,对她而言,不过是几次精油按摩和促进皮肤再生的药膏就能解决的小问题。 至于不孕不育,在排除了器质性病变后,用药物调理内分泌,促进排卵,更是她的拿手好戏。 这些在现代医学看来再寻常不过的手段,放在这个时代,无异于“神仙之术”。 苏云绮的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起来。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重生所带来的最大财富,不是那些权谋心计,而是脑海中那些超越了千年的医学知识。 如果说,一张面膜只是小打小闹。 那么,解决疤痕、调理生育,便是真正能让她一步登天,掌握无数人命运的“通天路”! 她看向屏风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时空,落在了那位为女儿婚事发愁的张夫人身上。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心中,迅速成形。 回到定国公府,苏云绮立刻将自己关进了小厨房。 她要制作的,是现代护肤品中极为基础,但在这个时代却堪称神奇的东西——纯露。 古代的香露,多是用香料浸泡或蒸煮,得到的液体混浊,香气也不纯粹,更谈不上什么护肤效果。 而苏云绮要做的,是利用蒸馏法,提取出植物中带有香气和多种营养成分的水蒸气,再将其冷凝,得到高纯度的饱和蒸馏原液。 她没有精密的实验仪器,但府中厨房的器具,足够她搭建一个最简陋的蒸馏设备。 她找来一个大号的铜锅,在锅底铺上一层新鲜采摘的玫瑰花瓣——这是她央求管家从花园里剪来的。锅中央,她倒扣了一个比锅口略小的瓷碗。 接着,她将锅盖反盖在铜锅上,形成一个向中心倾斜的凹面。 最后,她在锅中加入适量的清水,盖上锅盖,便开始生火加热。 这是一个极其考验耐心和火候控制的过程。 水沸腾后,带着玫瑰精油和养分的水蒸气不断上升,遇到冰冷的锅盖,便会迅速冷凝成水珠。由于锅盖的倾斜,这些富含玫瑰精华的“神仙玉露”,会顺着锅盖的最低点,一滴一滴地,汇入中央那个倒扣的瓷碗中。 为了维持锅盖的低温,苏云绮需要不断地用冷水浇在锅盖上。 小厨房里热气蒸腾,她的额头上满是汗水,双眼却紧紧盯着锅盖,神情专注而虔诚,仿佛在进行一场神圣的仪式。 一个时辰后,她熄了火,小心翼翼地揭开滚烫的锅盖。 一股前所未有的、纯粹而浓郁的玫瑰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厨房,仿佛将人置身于盛夏的玫瑰园中。 那只小小的瓷碗里,已积攒了薄薄一层清澈透明的液体。 这,就是第一瓶高纯度的玫瑰纯露。 苏云绮找来一个干净的白瓷瓶,将这珍贵的纯露小心地倾倒进去。不过小半瓶,却耗费了她一下午的心血和近半个花园的玫瑰。 她将纯露凑到鼻尖轻嗅,那馥郁芬芳的香气,提神醒脑,让人心旷神怡。再用指尖蘸取一滴,涂抹在手背上,几乎是瞬间就被皮肤吸收,留下一种难以言喻的水润和光滑。 其补水保湿、舒缓镇定的效果,是这个时代任何胭脂水粉都无法比拟的。 云裳阁,缘起 苏云绮看着手中的白瓷瓶,眼中光芒大盛。 她知道,当这瓶“神仙玉露”问世之时,整个京城贵女圈的格局,都将因她而改变。 一个新的时代,即将在她手中,拉开序幕。 第二日,苏云绮便让母亲柳氏,以“大昭寺还愿,为众生祈福”的名义,给京中几位相熟的夫人送去了一份小小的回礼。 户部侍郎张夫人,自然也在此列。 送去的礼物很简单,不过是几样素净的点心,外加一个不起眼的白瓷瓶。 瓶中装的,正是苏云绮亲手蒸馏出的玫瑰纯露。 随礼物附上的,还有一张便笺,是苏云绮模仿柳氏的笔迹写的。信中除了寻常问候,只在末尾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听闻府上小姐玉体微恙,小女云绮梦中得仙人指点,制得此‘神仙玉露’,以晨露玫瑰为引,有活血生肌之效。每日早晚,取少许轻拍于患处,或有裨益。区区小物,不成敬意,望夫人勿怪其简陋。” 这番话说得极有技巧。 既点明了纯露的“神奇”来历(梦中仙授),又说明了其功效(活血生肌),还给出了明确的使用方法。最关键的是,姿态放得极低,一副“偶然得之,姑且一试”的模样,让对方毫无压力。 张夫人收到礼物时,并未太在意。她与柳氏交情平平,只当是寻常的人情往来。 但当她看到便笺上的那句话时,心中猛地一动。 女儿脸上的疤痕,正是她近来最大的心病。如今有人送来“或有裨益”的东西,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愿意一试。 当晚,她便让女儿张小姐,按照便笺上的方法,将那清香四溢的“神仙玉露”涂抹在了脸上。 张小姐本已心灰意冷,对这来路不明的东西不抱任何希望。 可当纯露接触到皮肤的那一刻,她便愣住了。那股清冽的玫瑰香气,和水润清爽的肤感,是她从未体验过的。 更神奇的是,第二天一早,她对着镜子惊奇地发现,那道困扰了她近一年的浅疤,颜色似乎淡了一丝! 虽然变化极其微弱,但对于日日观察的她来说,却清晰可辨! “娘!真的有效果!”张小姐激动地冲进了母亲的房间。 张夫人起初不信,亲自查看后,也发现了那细微的变化。她又惊又喜,如获至宝。 接下来的几天,张小姐日日坚持使用。 奇迹,就这么发生了。 不过短短五日,那道疤痕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化,到了第七日,几乎已经看不见了!不仅如此,她整个人的皮肤都变得水润透亮,气色红润,比受伤前还要好上几分。 这个消息,如同一阵旋风,在张府内部掀起了轩然大波。 张夫人看着女儿恢复如初、甚至更胜往昔的容颜,激动得热泪盈眶。她握着那个已经快要见底的白瓷瓶,仿佛握着无价之宝。 她立刻备上厚礼,亲自登门,来到了定国公府。 这一次,她不是来拜访柳氏的。 她是来求见那个“梦中得仙授”的三小姐——苏云绮。 苏云绮的精准投资,已经开始收获回报。她知道,通过张夫人这条线,她即将敲开京城最顶级的社交圈。 张侍郎之女疤痕痊愈,重焕娇颜的消息,很快就在京城上流社会的贵女圈里不胫而走。 毕竟,前不久大家还在为她惋惜,转眼间便传出如此奇闻,自然引得人人好奇。 一时间,无数人都在打探,张家究竟是得了哪位神医的良药。 而“神仙玉露”和定国公府三小姐苏云绮的名字,也第一次小范围地在贵妇圈中流传开来。 有人信,有人疑,但更多的是持观望态度。 然而,有一个人,却从这看似不起眼的传闻中,嗅到了惊天的商机。 此人,便是大夏国最大的皇商——凌氏家族的继承人,凌霄。 凌霄年方二十,却已尽得家族真传,商业嗅觉异常敏锐。他掌管着京城最大的奢侈品交易行“奇珍阁”,专为皇室和达官贵人提供天南海北的奇珍异宝。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对于京城的贵妇名媛们来说,什么东西最值钱。 不是金银珠宝,不是绫罗绸缎,而是——容颜。 一个能让疤痕消失的“神仙玉露”,其背后蕴含的价值,简直不可估量。 “去查。”凌霄端坐在奇珍阁顶楼的雅间内,手中把玩着一枚上好的和田玉,对面前的心腹下属淡淡吩咐道,“我要知道关于这‘神仙玉露’的一切。它的来源,它的制作者,以及它的配方。” 凌霄的办事效率极高。 不过一日,关于苏云绮的所有信息便摆在了他的案头。 定国公府庶女,年十五,自幼体弱多病,与生母柳氏在府中备受冷落。近来不知何故,性情大变,先是智斗嫡母,后又“梦中得仙授”,制出奇物,风头渐盛。 “有意思。”凌霄看着手中的资料,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容。 一个备受欺凌的病弱庶女,突然脱胎换骨,还拿出如此惊世骇俗的东西。这背后,若说没有秘密,他第一个不信。 但他更感兴趣的,是这秘密背后所能带来的利润。 他当即做出决定,亲自去会一会这位神秘的苏三小姐。 第二日,一辆低调而奢华的马车,停在了定国公府的侧门。 凌霄手持拜帖,指名道姓,要见的人并非国公爷苏长青,而是闺阁之中的庶女——苏云绮。 此举,在当时可谓是惊世骇俗。 一个外男,点名要见一个未出阁的庶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于理不合。 消息传到苏云绮耳中时,她正在院中侍弄她那些宝贝草药。 她擦了擦手,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鱼儿,终于上钩了。 “告诉来人,”苏云绮的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决断,“就说,国公府后花园的暖亭,风光正好,适合品茶。” 她,竟答应了。 而且,将见面地点,选在了人多眼杂的后花园。 此举既避免了私相授受的嫌疑,又彰显了自己的坦荡。更深层的含义是,她从一开始,就将自己放在了与凌霄平等对话的位置上。 这场即将到来的会面,注定是一场不对等的谈判。 只是谁占优势,尚未可知。 定国公府,后花园暖亭。 凌霄一身锦衣,风度翩翩,他看着缓步走来的少女,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眼前的苏云绮,身着素色衣裙,未施粉黛,却肌肤莹润,眉目如画。她行走间,步履沉稳,神态从容,那双清澈的眸子深处,仿佛藏着一整个世界的智慧,丝毫没有寻常闺阁少女的怯懦与拘谨。 这气度,哪里像一个十五岁的病弱庶女。 “凌公子,久仰。”苏云绮微微颔首,算是行礼。 “苏小姐,幸会。”凌霄回过神,开门见山,“我今日前来,只为一物——神仙玉露。” 他从怀中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放在石桌上,推了过去。 “一千两。我买断小姐的配方。” 一千两银子,对任何一个闺阁少女来说,都是一笔天文数字。凌霄自信,没有人能拒绝这个价格。 然而,苏云绮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那张银票,随即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 “凌公子觉得,一个能让天下女子为之疯狂的秘密,只值一千两?”她抬起眼帘,目光平静地直视着凌霄,“又或者,凌公子认为,我苏云绮,是那种只看得见眼前一千两的短视之人?” 他不是他,她不是她 凌霄的心猛地一沉。 他知道,自己小看她了。 眼前的少女,根本不是他想象中那个可以被金钱轻易打动的深闺弱女。她的眼界和野心,远超他的预料。 “是凌某唐突了。”凌霄收起银票,神色变得郑重起来,“那依苏小姐之见,此事当如何?” “很简单。”苏云绮放下茶杯,声音清脆而有力,“配方,我不卖。我要与凌公子谈的,是合作。” “合作?”凌霄挑眉。 “我出技术,你出渠道和资源。”苏云绮的语速不快,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棋子,稳稳地落在棋盘上,“我们联手,打造一个专属于大夏国顶级贵妇的,集美颜、塑形、乃至私密调理于一体的高端会所。” 高端会所? 这个词,凌霄闻所未闻。 苏云绮没有给他提问的机会,继续抛出她的重磅炸弹。 “我们的产品,必须要有独一无二的标识,这叫‘品牌’。我们的售卖方式,不能像街边小贩一样铺开来卖,必须限量、限时,甚至需要通过身份审核才能购买,这叫‘饥饿营销’。我们要让拥有我们的产品,成为一种身份和地位的象征。” “品牌”、“饥饿营销” 一个个新奇而精准的词汇,从苏云绮口中说出,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在凌霄的脑海里。 他经商多年,自诩为天才,可今日听这少女一席话,竟有一种醍醐灌顶、茅塞顿开之感。 她所描述的,早已超出了单纯的货物买卖,那是一个庞大而精密的商业帝国蓝图! 凌霄看着眼前这个神采飞扬、侃侃而谈的少女,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终于明白,这场谈判为何不对等。 不是因为身份地位,而是因为认知和眼界。 他还在第一层考虑如何赚钱,而她,已经在第五层构思如何改变整个行业的规则。 “苏小姐的才华,凌某闻所未闻。”凌霄深吸一口气,站起身,郑重地对苏云绮行了一礼,“合作之事,我凌霄,应下了!具体章程,全凭小姐定夺!” 他知道,自己抓住了一个足以改变家族命运的机会。 而眼前这个少女,将是他此生最重要,也最深不可测的合作伙伴。 谈判出乎意料的顺利。 凌霄被苏云绮描绘的商业蓝图彻底折服,当场便敲定了合作的框架。 苏云绮以核心技术入股,不出一分钱,却占据了未来所有收益的七成。 凌霄对此毫无异议。 他很清楚,他出人出钱,铺设的只是渠道,是“体”。而苏云绮脑中的那些理念和源源不断的产品,才是“魂”。没有魂,再华丽的躯体也只是空壳。 “我们的会所,需要一个名字。”暖亭中,凌霄恭敬地请教。 苏云绮略一思忖,道:“云想衣裳花想容。就叫‘云裳阁’吧。” 云裳阁。 一个雅致而充满想象空间的名字。 “好名字!”凌霄抚掌赞叹。 “云裳阁的选址,必须在京城最繁华,但又最清净的地段。装修要极尽雅致,但不能俗气。内部要分为几个区域,”苏云绮的思路清晰无比,开始口述她的规划,“一层为产品展示与售卖区,只对普通会员开放。二层为专属美容房,提供一对一的皮肤护理和按摩服务,只对高级会员开放。三层,则为私密会谈室,这里,将是我们交易‘麒麟丸’一类特殊商品的地方。” “麒麟丸?”凌霄敏锐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 苏云绮微微一笑,没有过多解释,只留下一句高深莫测的话:“那是比‘神仙玉露’珍贵百倍,能让任何女人,乃至她背后的整个家族都为之疯狂的东西。不过,现在还不是它问世的时候。” 凌霄心中剧震,对苏云绮的敬畏又深了一层。 他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运筹帷幄,目光长远,仿佛天下大势尽在其胸中。他已经无法将她当做一个普通的合作伙伴,而是一位值得追随的领路人。 接下来的几天,整个京城的商界都因凌霄的大手笔而震动。 凌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盘下了朱雀大街上原本属于某位落魄勋贵的一座三进大宅院,并请来京城最好的工匠,开始日夜不停地进行改造。 所有人都不知道,这位皇商继承人,到底要做什么。 而苏云''绮,在定下“云裳阁”的宏大蓝图之后,便深居简出,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将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两件事上。 第一,继续为自己和母亲柳氏解毒。院中角落那几株附子花,在她的精心照料下,已经长出了嫩芽。 第二,便是不断地试验和改良她的“护肤品”。她利用凌霄送来的各种珍稀花草和药材,以蒸馏法制出了薰衣草纯露、洋甘菊纯露,甚至开始尝试用油脂和草木灰,进行最原始的“皂化反应”,制作具有清洁和润肤效果的香皂。 她知道,云裳阁的成功,最终还是要靠过硬的产品来说话。 一个集销售、美容、社交于一体,以前所未有的模式运作的女子会所,即将在京城拔地而起。 而它的主人,却还是那个在外人眼中,体弱多病、毫不起眼的定国公府庶女。 一场即将席卷京城贵妇圈的风暴,正在悄然酝酿。 这日,苏云绮需亲自去药材行挑选几味特殊的药材,用于中和附子花的烈性。 她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青色布裙,戴上帷帽,只带了一个小丫鬟,低调地从侧门出了府。 京城街道,车水马龙,繁华喧嚣。 就在她即将拐入药材行所在的巷口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伴随着路人惊恐的尖叫。 “快让开!快让开!” 一匹通体乌黑的骏马,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拥挤的街道上横冲直撞。马上坐着一个身穿玄色劲装的年轻男子,面容俊美无俦,神情却桀骜不驯,嘴角挂着一丝浪荡不羁的笑意。 “是北燕来的那个质子!” “天哪,又是他!仗着自己是质子,身份特殊,在京城里无法无天!” 人群中传来窃窃私语。 苏云绮心中一动。 北燕质子,萧绝。 这个名字,她就算化成灰也认得。 前世,他便是北燕国那个雄才大略、杀伐果断的君主,是她苏云绮棋逢对手,斗了一辈子的宿敌。最后,大夏国虽胜,也是惨胜。她虽坐稳了太后之位,却也耗尽了心血。 没想到,这一世,竟会以这样的方式重逢。 就在她思绪翻涌的瞬间,那匹黑马已经冲到了近前。 眼看马蹄就要踏上苏云绮,身旁的丫鬟吓得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苏云绮的身体,比她的思维反应更快。 她没有躲闪,而是脚下极其精巧地一错步,身体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向旁侧了半寸。 就是这半寸的距离,让她堪堪避过了马头的冲撞。 劲风擦着她的帷帽而过,吹起了一角轻纱。 四目,在这一瞬间,于混乱中交汇。 马上的萧绝,原本戏谑张扬的眼神,在看清那轻纱后少女面容的刹那,骤然凝固! 那双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无尽的惊骇、难以置信,以及一种深入骨髓的探究。 仿佛看到了什么绝不可能出现的人。 而苏云绮,则在同一时刻,完美地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的小鹿。 她脸色煞白,身体微微颤抖,那双清澈的眸子里盛满了恰到好处的恐惧和茫然,仿佛完全被吓傻了。 嫡姐再出毒计 黑马被萧绝猛地勒住,发出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扬起,停在了距离苏云绮不足一尺的地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周围是路人惊魂未定的喘息,而他们二人之间,却流淌着一股只有彼此能懂的、惊涛骇浪般的暗流。 他,认出她了。 她,也知道,他认出她了。 骏马之上,萧绝的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怎么会是她?! 那张脸,虽然稚嫩、青涩,带着病态的苍白,但那眉眼,那轮廓,分明就是他斗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的宿敌——大夏太后,苏云绮! 她不是应该已经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妇人了吗?怎么会变成一个十五岁的少女?! 重生? 这个荒谬绝伦的念头,疯狂地窜入他的脑海。 若非如此,根本无法解释眼前的一切! 他死死地盯着她,试图从她那双惊恐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熟悉的、属于那个权谋深重的老太后的痕迹。 可是,没有。 眼前的少女,眼神清澈、纯粹,充满了受惊后的无辜与脆弱。她的表演天衣无缝,完美到让他几乎要怀疑自己的判断。 但萧绝对自己的直觉,有着近乎偏执的自信。 那种灵魂深处的熟悉感,不会错。 这个少女的躯壳里,一定藏着那个他最熟悉的、也最痛恨的灵魂! 而另一边,帷帽之下,苏云绮的内心同样波澜起伏。 萧绝。 他怎么也重生了? 前世,她寿终正寝。而他呢?他是战败国的君主,结局想必不会太好。可他眼中的神采,分明带着一个成熟帝王的审视与锐利,绝非一个普通的纨绔质子所能拥有。 两人心中都藏着同样的惊骇与疑问,却又在同一时间,做出了最符合自己当前身份的反应。 “你你没事吧?”萧绝翻身下马,收起了那一瞬间的震惊,重新挂上那副玩世不恭的笑容。他故意走上前,弯下腰,用一种轻佻的语气问道,眼神却像鹰隼一般,紧紧锁住苏云绮的脸,不放过她任何一丝表情变化。 苏云绮向后退了一步,怯生生地低下头,声音细若蚊蝇:“我我没事。公子请自便。” 她将一个受惊后不敢与外男对视的闺阁少女,演绎得淋漓尽致。 演,谁不会呢? 前世在深宫,她戴了几十年的面具。这一世,不过是换一副新的罢了。 萧绝看着她这副柔弱可欺的模样,心中的疑云更重。 难道真是自己看错了?只是人有相似? 不。 不可能。 他不动声色地直起身,目光扫过她身旁那个吓瘫了的丫鬟,以及掉落在地上的药包。 “既然小姐无事,那本殿下就放心了。”他刻意强调了自己的身份,随即邪魅一笑,翻身上马,扬长而去,只留下一句嚣张的话语回荡在空中,“驾!” 苏云绮扶起瑟瑟发抖的丫鬟,捡起药包,快步走进了巷子,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一场意外的惊吓。 然而,擦肩而过的瞬间,两人心中都清楚地知道: 一切,都变了。 他不再是那个一心复国的北燕质子。 她也不再是那个只想安稳度日的重生庶女。 当宿敌于异世重逢,一场新的、更加波诡云谲的棋局,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君王与太后,而是一个纨绔质子,一个深闺庶女。 无声的博弈,从这一刻,已然开始。 苏云绮与凌霄合作,在朱雀大街大兴土木,筹建“云裳阁”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飞速传遍了京城。 没有人比苏婉柔更嫉妒,更愤怒。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她从小踩在脚下的病秧子、贱庶女,能一飞冲天,搭上皇商凌家这条线? 她每日涂抹着苏云绮送来的“玉容膏”,享受着容貌变美的喜悦,内心却像被毒蛇啃噬一般,充满了不甘和怨恨。 她觉得,苏云绮所有的一切,本该都属于她这个嫡女! “娘,您就这么看着那个小贱人得意吗?”苏婉柔在王氏面前哭诉,“现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说我们定国公府的嫡女,还不如一个庶女有本事!” 王氏心中何尝不憋屈,但她上次深夜搜查吃了大亏,被苏长青严厉申斥,一时间也不敢再轻举妄动。 “你急什么!”王氏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女儿一眼,“她那‘云裳阁’还没开业呢!是骡子是马,总要拉出来遛遛。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经商,到时候赔得血本无归,看她还怎么得意!” 苏婉柔听了这话,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的毒光。 “娘,我们为什么非要等她自己赔本?”她压低了声音,凑到王氏耳边,“万一她的东西,在开业前,就被查出是‘毒物’呢?” 王氏心头一震:“你什么意思?” “女儿听闻,城南有个叫刘三的郎中,医术平平,却最是贪财。”苏婉柔的嘴角勾起一抹恶毒的笑容,“我们只需花点银子,让他出面,指认苏云绮那‘神仙玉露’含有剧毒。再买通几个用过东西的妇人,让她们假装‘毁了容’,上门去闹。到时候,人证物证俱在,就算她浑身是嘴也说不清!” 这个计策,比之前栽赃血燕要毒辣得多。 一旦“云裳阁”的产品被扣上“有毒”的帽子,那便是灭顶之灾。不仅生意做不成,苏云绮的名声会彻底败坏,甚至可能吃上官司。 王氏听得怦然心动,但还有些犹豫:“此事风险不小。” “富贵险中求!”苏婉柔蛊惑道,“只要毁了她,她搭上的凌家,说不定就会看中女儿我了!到时候,我成了皇商的少夫人,还怕没有好日子过吗?” 苏-婉柔这番话,彻底打动了王氏。 母女二人一拍即合,立刻开始分头行动。 她们自以为计划周密,天衣无缝。 却不知,她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入了苏云绮的眼中。 云裳阁正在装修,人多眼杂,苏云绮早就安插了几个眼线在其中。王氏和苏婉柔派人去联系刘三郎中,去收买那些妇人的行径,很快便被汇报到了苏云绮这里。 “小姐,我们怎么办?要不要去跟凌公子说,让他出面压下此事?”丫鬟听琴急得团团转。 苏云绮却异常平静,她正在调试一瓶新制的洋甘菊精油,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压下去?为什么要压下去?” 她抬起头,眸中闪烁着冰冷而兴奋的光芒。 “敌人费尽心思为我们搭好了戏台,我们若是不上去唱一出好戏,岂不是太辜负她们的一片‘苦心’了?” 一场商业上的致命狙击,在她看来,不过是一次效果绝佳的、免费的公开宣传机会。 她要的,就是把事情闹大。 闹得越大,云裳阁的名声,才会越响亮。 温润如玉三皇子 云裳阁开业前三日,一场精心策划的风暴,如期而至。 一大早,十几名妇人便哭天抢地地堵在了正在装修的云裳阁门口。她们个个用布巾蒙着脸,声称用了张侍郎家流传出来的“神仙玉露”,结果一夜之间,容貌尽毁。 紧接着,那个被收买的刘三郎中,也煞有介事地带着药箱赶到,当众“诊断”后,痛心疾首地宣布:“此物含有慢性毒素,长期使用,不仅毁人容貌,更会伤及内腑啊!” 此言一出,围观的百姓顿时哗然。 流言如瘟疫般扩散开来,不过半日,“神仙玉露是毒物”、“定国公府庶女草菅人命”的说法,就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凌霄派人前来询问,都被苏云绮安抚了回去,只说让她全权处理。 就在舆论发酵到顶点的第二天,苏云绮终于出现了。 她没有选择在云裳阁门口,而是直接在京城人流量最大的中央广场,临时搭建了一个高台。 高台之上,只摆了一张桌子,几样简单的器具。 苏婉柔和王氏藏在不远处酒楼的雅间里,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脸上满是得意的笑容。 “看她今天怎么收场!”苏婉柔幸灾乐祸道。 苏云绮登上高台,面对着台下成千上万的质疑目光和谩骂声,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 “诸位。”她清朗的声音通过一个简易的扩音筒传遍全场,“我知道,大家今日是来讨个说法的。” 她没有辩解,而是直接请上了那几位“毁容”的妇人和刘三郎中。 “刘郎中,你说我的玉露有毒,可有证据?” “证据?”刘三郎中义正言辞道,“这些夫人的脸,就是最好的证据!” 苏云绮微微一笑:“口说无凭。既然你说有毒,那我们便当众验证一番。” 她从袖中取出三样东西:一根银针,一只关在笼子里的白兔,以及一瓶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神仙玉露”。 “第一,银针试毒。”她将银针插入玉露中,片刻后取出,银针光亮如初,没有丝毫变黑的迹象。 台下响起一阵议论。 “这这说明不了什么,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刘三郎中强自镇定地狡辩。 “郎中所言极是。”苏云绮点头,随即看向那只兔子,“那便请郎中,亲自给这只白兔,喂下这瓶‘毒药’如何?” 刘三郎中脸色一白。他哪知道这东西到底有没有毒,万一真把兔子毒死了,事情就闹大了。 他正犹豫间,苏云绮却做出了一个让全场人都倒吸一口凉气的举动。 她拧开瓶盖,将那瓶所谓的“毒药”,当着所有人的面,一饮而尽!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被她这石破天惊的举动给震住了。 苏婉柔和王氏更是惊得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她她疯了吗?!” 苏云绮喝完,平静地擦了擦嘴角,目光如电,直视着早已吓傻的刘三郎中。 “现在,你还说它有毒吗?” 她安然无恙地站在那里,就是最强而有力的证据! “不不可能”刘三郎中语无伦次。 苏云绮冷笑一声,话锋一转,对台下众人朗声道:“诸位,这玉露是否有毒,大家已经亲眼所见。至于这几位夫人为何‘毁容’,以及这位刘郎中为何要血口喷人,我想,大家心里应该有数了!” 她随即揭露了刘三郎中曾因开错药方、险些治死人而被吊销行医资格的黑历史。 真相大白! 这根本就是一场卑劣的栽赃陷害! 台下的百姓们恍然大悟,愤怒的情绪瞬间转向了刘三郎中和那几个闹事的妇人。 一场致命的危机,被苏云绮用一场堪称教科书级别的“公开毒理实验”,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场效果绝佳的、证明产品安全性的活广告! “神仙玉露”不仅无毒,其制作者甚至敢亲身试毒以证清白! 这等魄力,这等品质,天下独一份! 酒楼上,苏婉柔气得浑身发抖,将手中的茶杯狠狠摔在地上。 她又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而经此一役,“云裳阁”和苏云绮的名字,彻底名动京华。 “云裳阁”危机公关的巨大成功,不仅在民间引起轰动,也传入了皇宫深院。 紫禁城,东宫。 身着明黄色常服的三皇子萧瑞,正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神情温和。 “哦?当众饮下‘毒药’以证清白?”萧瑞的嘴角勾起一抹感兴趣的弧度,“这位定国公府的三小姐,倒是个奇女子。” 萧瑞,当今皇后嫡子,太子之位最有力的竞争者。他素有贤名,礼贤下士,在朝中深得文臣拥戴,表面看上去温润如玉,与世无争。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温和的面具下,隐藏着何等巨大的野心。 “殿下,这苏云绮如今名声大噪,她背后的‘云裳阁’,更是网罗了京中大半的贵妇人脉。若能将她收为己用”一旁的谋士低声建议道。 萧瑞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他需要的,不只是朝堂上的支持,更需要后宅女眷中的影响力。枕头风的厉害,他比谁都清楚。 而苏云绮和她的“云裳阁”,无疑是切入这个领域的最佳利器。 “备车,去云裳阁。”萧瑞放下茶杯,做出了决定。 他要亲自去会一会这位有趣的女子。 此时的云裳阁,已经正式开业。 其内部装潢的雅致奢华,服务模式的新奇独特,以及产品的惊人效果,立刻让它成为了京城贵妇名媛们趋之若鹜的销金窟。 当三皇子萧瑞的车驾停在云裳阁门口时,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凌霄亲自出门迎接,将他引至三楼一间不对外开放的雅室。 苏云绮早已在此等候。 “草民苏云绮,见过三皇子殿下。”她盈盈一拜,举止大方,不卑不亢。 “苏小姐免礼。”萧瑞温和地笑了笑,目光落在苏云绮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 眼前的少女,比传闻中更加出色。她容貌清丽,气质出尘,尤其是那双眼睛,平静而深邃,仿佛能洞察人心。 “本宫久闻小姐才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萧瑞的声音如春风般和煦,“云裳阁的构想,真是巧夺天工,令人大开眼界。” “殿下谬赞了,不过是些女子的小玩意儿,难登大雅之堂。”苏云绮谦逊地回应,滴水不漏。 两人一番交谈,从诗词歌赋,谈到商贾民生。 萧瑞越谈越是心惊。 苏云绮的见识和谈吐,远非寻常深闺女子可比。她对时局的看法,往往一针见血,许多观点,竟与他那些谋士不谋而合,甚至更为高明。 他开始意识到,这个女子的价值,远不止一个“云裳阁”那么简单。 若能得她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苏小姐之才,不应只埋没于这脂粉之间。”萧瑞图穷匕见,向她抛出了橄榄枝,“本宫身边,正缺一位像小姐这般冰雪聪明的红颜知己。若小姐愿意这东宫侧妃之位,虚位以待。” 一个皇子侧妃的许诺,对任何女子而言,都是一步登天的荣耀。 然而,苏云绮只是垂下眼帘,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多谢殿下厚爱。”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云绮闲云野鹤惯了,怕是担不起这份尊荣。” 她,竟然拒绝了。 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不假思索。 萧瑞的眼中,第一次闪过一丝错愕和阴霾,虽然稍纵即逝,却被苏云绮敏锐地捕捉到了。 她心中冷笑。 红颜知己?侧妃? 说得好听,不过是想将她和云裳阁,变成他争夺皇位的棋子罢了。 前世,她做了一辈子别人的棋子,也操纵了别人一辈子。这一世,她只想做那个执棋之人。 依附于任何男人,都不是她的选择。 尤其是,像萧瑞这样笑里藏刀的伪君子。 宿敌的“贺礼” 送走了笑意未达眼底的三皇子,苏云绮揉了揉眉心。 与萧瑞这样城府极深的人周旋,远比对付苏婉柔那种蠢货要累得多。 她刚回到自己的院子,凌霄的心腹便送来了一份贺礼,说是北燕质子萧绝派人送来的,祝贺云裳阁开业大吉。 苏云绮心中一凛。 萧绝?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自那日当街惊马之后,两人再无交集,他却在此刻送来贺礼,其意绝不简单。 打开精致的木盒,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株通体漆黑如墨,只在顶端开着一朵雪白小花的奇特兰花,静静地躺在天鹅绒的垫子上。 “这是雪顶墨兰?”一旁的侍女听琴惊呼出声,“奴婢听闻,此花极其罕有,只生长在北燕极寒之地的悬崖峭壁上,珍贵无比!” 苏云绮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雪顶墨兰。 她当然认得此物。 前世,北燕的密探,就曾用此花的汁液,制成一种无色无味的奇毒,试图毒杀她扶持的幼帝。 此花,既是疗伤固本的圣品,亦是杀人无形的剧毒。其药性与毒性的转化,只在一念之间,运用之妙,存乎一心。 萧绝送来这样一份礼物,其背后的含义,只有苏云绮能懂。 他在告诉她: 我知道你的底细,我知道你精通药理。 我知道你所做的一切,都像这株墨兰,既可救人,亦可杀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 这不仅仅是一份贺礼,更是一份无声的警告,一场赤裸裸的试探。 他在逼她亮出底牌。 “小姐,这位质子殿下,是何用意?”听琴有些不安地问道。 苏云绮的嘴角,却缓缓勾起一抹冷冽而好胜的笑容。 “他想看我的底牌,那我就亮给他看。” 她小心翼翼地捧起那株雪顶墨兰,凑到鼻尖轻嗅。 那股幽冷的香气,让她想起了前世无数个与萧绝在棋盘上厮杀的夜晚。 有趣。 真的越来越有趣了。 这一世的萧绝,比前世那个只知打仗的君王,似乎多了几分谋略家的味道。 既然你出招了,我若不回敬一份大礼,岂不是显得我很小气? 苏-云绮看着那株黑白分明的兰花,心中已有了回敬的计策。 这场隔空的心战,才刚刚开始。 三日后,一辆属于云裳阁的马车,停在了北燕质子府的门前。 车上下来的侍女,恭敬地将一个紫檀木食盒,递交给了门房,言明是定国公府苏小姐,回谢质子殿下的贺礼。 消息传到萧绝耳中时,他正在府中练剑。 听闻苏云绮派人送来回礼,他练剑的动作一滞,随即扬起一抹兴味的笑。 “拿上来。” 食盒被呈了上来。 打开第一层,是一只小巧玲珑的博山炉,炉中正燃着一盘暗紫色的盘香,散发着一股清冷而宁静的异香。 “这是”萧绝的近侍不解。 萧绝凑近闻了闻,眼神骤然一凝。 这香气,正是用那株雪顶墨兰的花瓣制成的。但其中又巧妙地添加了几味安神静气的药材,中和了墨兰本身的燥烈之气,使其变成了一味有助睡眠、平复心绪的上品安神香。 这个女人,竟在短短三日之内,就破解了雪顶墨兰的药性,并将其化为己用! 好手段! 他的目光,落在了食盒的第二层。 那里没有礼物,只有一张宣纸,纸上用清秀的簪花小楷,画着一幅残局棋谱。 黑白两子,在棋盘上厮杀正酣。 黑子(代表萧绝)被白子(代表大夏)围困于中央,看似已是死局,四面楚歌,无路可逃。 这正是他如今身为质子的困境。 萧绝的脸色沉了下来。 这个女人,是在嘲讽他吗? 他耐着性子,目光在棋盘上反复推演。 猛然间,他发现了一个所有人都忽略了的角落。 在棋盘的西北角,有一个看似无关紧要的“眼”。只要黑子能不惜一切代价,冲破东南方的封锁,与西北角的那个“眼”遥相呼应,便能瞬间盘活全局,反客为主,形成屠龙之势! 西北 那正是他故国北燕的方向! 而东南,则是大夏最富庶,防备也最松懈的江南地区! 她她是在指点他破局之路?! 萧绝的心脏,狂跳起来。 他死死地盯着那张棋谱,额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这盘棋,不仅精准地点出了他目前的困境,更以一种匪夷所思的方式,为他指明了一条唯一可行的生路——搅乱江南,而后借道西北,逃出生天! 这个计划,他曾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却始终觉得太过冒险。 可如今,被她用一盘棋,如此清晰、如此笃定地摆在了面前。 她到底是谁?! 她怎么会知道这么多?她对他,对大夏的了解,甚至超过了他自己! 萧绝拿起那盘安神香,放在鼻尖深深一嗅。 香气入体,他烦躁的心绪竟奇迹般地平复了下来。 他明白了苏云绮的回礼。 安神香,是在告诉他:我知道你心怀乾坤,但时机未到,需得安神静气,耐心等待。 残局棋谱,则是在回应他:你的处境,我一清二楚。你的图谋,我也了然于心。我们,或许可以不是敌人。 这个女人,她不是在向他示威,也不是在向他示好。 她是在向他展示自己的价值。 她用一种平等的、棋逢对手的姿态,向他发出了一个无声的邀请: 天下为棋盘,你我皆为棋手。这一局,可愿联手? 萧绝的眼中,燃起了前所未有的火焰。 他将那张棋谱,小心翼翼地收起,一字一句地对自己说: “苏云绮,你,成功地引起了我全部的兴趣。” 云裳阁,开业大吉 经历了栽赃风波和皇子“垂青”的插曲,云裳阁在万众瞩目之下,正式开业。 开业当日,朱雀大街车水马龙,几乎被闻讯而来的贵妇名媛们的马车堵得水泄不通。 云裳阁并没有搞什么敲锣打鼓的俗套仪式。 它只是静静地敞开大门,门前站着两排身着统一素雅服饰、气质端庄的侍女,彬彬有礼地引导着宾客。 所有进入云裳阁的客人,无不被其内部的景象所震撼。 这里没有寻常店铺的喧嚣,只有悠扬的古琴声和淡淡的香氛。每一件商品,都像艺术品一样被陈列在精致的博古架上,旁边还有详细的功效说明。 “神仙玉露”系列,根据不同花卉的功效,分为了玫瑰保湿、洋甘菊舒缓、薰衣草安神等数个品类。 更有首次面世的“植物精油皂”,用小巧的锦盒包装,分为清洁、润肤、美白等不同功效,其细腻的质地和迷人的香气,远非寻常的皂角可比。 最引人瞩目的,是价格。 一小瓶纯露,售价五十两银子。 一块精油皂,售价二十两。 这个价格,足以让寻常百姓望而却步,却精准地戳中了贵妇们的攀比心理。 越贵,才越显得珍稀,越能彰显身份。 苏云绮更是宣布,为保证品质,所有产品,今日限量发售一百套,每人限购一套,售完即止。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现场的气氛。 “给我来一套!” “我也要!别跟我抢!” 原本还端着架子的贵妇人们,瞬间抛弃了矜持,唯恐落于人后。 不过一个时辰,准备的一百套产品便被疯抢一空。抢到的人兴高采烈,如获至宝;没抢到的人则捶胸顿足,纷纷预定下一批。 仅仅开业一个时辰,云裳阁的流水便高达七千两白银! 这个数字,震惊了整个京城商界。 苏云绮站在三楼的窗边,静静地看着楼下疯狂的景象,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这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她不仅卖的是产品,更是卖的一种“稀缺感”和“尊贵感”。 经此一役,云裳阁彻底奠定了京城第一美妆品牌的地位。 苏云绮,也初步获得了她在这个时代立足的根本——财富自由。 有了钱,她才能更好地为自己和母亲解毒,才能培养自己的势力,才能去实施那些更加宏伟的计划。 她看着手中的账本,眸光深远。 这七千两,只是一个开始。 她的征途,是星辰大海。 云裳阁的巨大成功,让苏云绮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今,再也无人敢将她当做那个可以随意欺凌的病弱庶女。连嫡母王氏见了她,都得绕道走。 但苏云绮知道,商业上的成功,终究只是“术”。想要在以权为尊的世家大族中真正站稳脚跟,她还必须展现出对家族有益的“道”。 机会很快就来了。 这日,父亲苏长青在家中设宴,席间谈及一处位于京郊的田庄,连连叹气。 那田庄土地贫瘠,连年亏损,是府中一块甩不掉的“鸡肋”。 席间的几个管事纷纷出主意,无非是减租、裁员之类治标不治本的法子。 苏长青听得直皱眉。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的苏云绮,轻轻放下筷子,开口了。 “父亲,女儿有一愚见,不知当讲不当讲。”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都集中到了她身上。 苏长青有些意外,但还是点了点头:“但说无妨。” “依女儿看,那田庄之所以亏损,非人力之过,而是天时地利不合。”苏云绮侃侃而谈,思路清晰,“那里的土质偏碱性,不适合种植水稻麦谷,强行种植,自然收成惨淡。” “哦?”苏长青来了兴趣,“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我们为何非要种粮食?”苏云绮反问道,“既然土质偏碱,我们何不顺势而为,改种一些耐碱的经济作物?” “经济作物?”这又是一个新词。 “譬如,棉花。棉花耐旱耐碱,极易成活。如今我大夏棉布稀少,价格昂贵,若能大规模种植,利润是粮食的十倍不止。” “再比如,我们可以种植一些特殊的香草花卉,如薰衣草、薄荷之类。这些东西不仅可以作为药材,更可以供给我的云裳阁,提炼纯露和精油。如此一来,田庄不仅扭亏为盈,还打通了从生产到销售的全套链路,利润更是不可估量。” 苏云绮结合前世的记忆和现代的农业知识,将“因地制宜”、“产业链”等概念,用最浅显易懂的语言,阐述得清清楚楚。 满堂皆惊。 在座的,无论是国公爷苏长青,还是一众管事,全都被苏云绮这番超越时代的见解给镇住了。 他们从未想过,田庄,竟然还可以这样经营! 苏长青看着自己这个女儿,眼神里充满了震撼和不可思议。 他原本以为,她只是在胭脂水粉上有些小聪明。却没想到,她对于经世济民之道,竟也有如此深刻的见解。 这等眼界,这等格局,便是他最看重的嫡子苏云哲,也远远不及! “好好啊!”苏长青激动地一拍大腿,“就按云绮说的办!此事,就交由你全权负责,需要什么人手、银钱,直接从账房支取!” 他当众将这个烂摊子,交到了苏云绮手上。 这不仅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份权力的下放。 苏云绮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在定国公府的话语权,已经不再局限于后宅。她开始真正触及到这个家族的核心利益。 皇后的赏花宴 苏云绮在家族中地位的提升,以及云裳阁在京城掀起的风潮,终于引起了宫中最高层人物的注意。 半月后,一封来自中宫的懿旨,送到了定国公府。 当今皇后要于三日后,在御花园举办赏花宴,遍邀京中一品至三品大员家中的及笄贵女入宫赴宴。 定国公府的名单上,赫然有三个名字:嫡女苏婉柔,庶女苏云绮,以及另一位庶出的四小姐。 这份懿旨,在府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苏婉柔自然是欣喜若狂,这是她一雪前耻,在京城贵女圈中重新夺回地位的最好机会。 而苏云绮的名字出现在名单上,则让许多人感到了意外和理所当然。 意外的是,一个庶女,竟能得中宫青睐。 理所当然的是,以她如今“云裳阁”主人的新身份,和在贵妇圈中无人不知的名气,若皇后不请她,反倒显得小气了。 苏云绮对此却心如明镜。 这所谓的赏花宴,不过是一场变相的“选秀”。名为赏花,实为替几位皇子物色正妃、侧妃人选。 三皇子萧瑞对自己拉拢不成,皇后此举,恐怕少不了他的授意。这是想换一种方式,将自己纳入他们的掌控之中。 这既是一个巨大的荣耀,也是一个凶险的战场。 宴会上,贵女云集,争奇斗艳。一言一行,都会被无限放大。稍有不慎,便会沦为笑柄,甚至为家族招来祸端。 对苏云绮而言,这是她重生后,第一次正式登上京城最高级别的政治舞台。 是龙是虫,全看此役。 她必须去,而且,必须赢得漂亮。 柳氏得知女儿要入宫赴宴,既骄傲又担忧,拉着她的手千叮万嘱:“绮儿,宫里不比家中,人心叵测,你凡事定要小心谨慎,万不可强出头。” “娘,您放心。”苏云绮反握住母亲的手,目光坚定,“女儿省得。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百倍奉还。” 她深知,这场赏花宴,绝不会风平浪静。 尤其是她的好姐姐苏婉柔,必然不会放过这个打压她的好机会。 果然,危险,在宴会前夜,悄然而至。 赏花宴前夜,苏云绮为赴宴准备的礼服,出事了。 那是一件由柳氏亲手为她缝制的湖蓝色长裙,绣着雅致的兰花,虽不名贵,却最是清新脱俗。 可就在当晚,负责看管衣物的丫鬟突然惊慌失措地跑来报告,说礼服不翼而飞了! 苏云绮赶到房间,只见衣箱被翻得乱七八糟,那件湖蓝色的长裙,早已不见踪影。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明天就要入宫了,没有礼服,是要被治罪的!”丫鬟听琴急得快要哭了。 苏云绮的脸色,却异常平静。 她用脚趾头想,都知道是谁干的。 除了苏婉柔,不会有第二个人用这么拙劣而有效的手段。 偷走她唯一的礼服,让她明日无衣可穿,无法赴宴。如此一来,她便会落下一个“藐视中宫”的罪名,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紧接着,府里便有谣言悄悄传开。 “听说了吗?三小姐自知身份卑微,不敢去跟那些真正的金枝玉叶比,吓得不敢赴宴了!” “就是,一个庶女,靠着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出了点风头,还真以为自己是凤凰了?” 这些风言风语,无疑都是苏婉柔的手笔,为的就是坐实苏云绮“自卑怯懦”的形象。 柳氏听闻此事,急匆匆地赶来,见到空空如也的衣箱,气得浑身发抖:“她她怎能如此恶毒!我这就去找国公爷说理去!” “娘,不必了。”苏云绮拉住母亲,摇了摇头,“没有证据,闹到父亲那里,最后也只会不了了之。况且,就算找回了衣服,明日再赴宴,也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小家子气。” “那那可怎么办啊?”柳氏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苏云绮看着窗外深沉的夜色,嘴角却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 “谁说,我没有礼服了?” 她走到妆台前,从一个不起眼的匣子里,取出了一匹料子。 那是一匹极为素净的月白色软缎,是之前凌霄送来的,她一直没舍得用。 “娘,现在离天亮,还有六个时辰。”苏-云绮将软缎在身上比了比,眼中闪烁着创造性的光芒,“时间,足够了。” 苏婉柔以为毁掉一件衣服,就能将她打入尘埃。 她未免也太小看她苏云绮了。 她不仅要赴宴,还要以一种前所未有的、光芒万丈的姿态,出现在所有人面前。 苏婉柔想让她成为笑话,她偏要成为整个宴会,最耀眼的神话。 烛火摇曳,映照着苏云绮专注而认真的侧脸。 她没有选择复杂的宫装款式,因为时间根本来不及。 她要做的,是一种颠覆性的、简约而高级的设计。 她脑海中,浮现出前世在无数时尚杂志上看到过的现代礼服样式。她取其神髓,结合古代服饰的特点,开始动笔绘制图样。 没有繁复的绣花,她选择用最流畅的线条来勾勒身形。收腰设计,比时下流行的款式要高出几分,能最大限度地拉长腿部线条,显得身姿挺拔。裙摆的设计,则摒弃了层层叠叠的累赘,采用一体式的垂坠感设计,行走间,如行云流水,飘逸出尘。 最点睛的一笔,是领口。她设计了一种类似“旗袍”的立领,领口处用银线绣上一支小巧的兰花,与她平日的气质相呼应,简约而不失精致。 图样画好,苏云绮与柳氏,再加上两个手巧的丫鬟,连夜开始裁剪缝制。 柳氏的针线活本就是一流,在苏云绮的精准指导下,一件惊艳绝伦的“新款式”礼服,在天亮之前,奇迹般地完成了。 当苏云绮换上这件月白色的长裙,站在镜子前时,柳氏和丫鬟们都看呆了。 这件礼服,完美地衬托出了苏云绮清冷出尘的气质,那独特的剪裁,让她整个人显得高挑而纤细,宛如月宫中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 “绮儿,你你这脑子里到底装了多少宝贝。”柳氏抚摸着女儿身上的衣服,赞叹不已。 解决了衣服,接下来便是妆容。 苏云绮没有像其他贵女那样,追求浓妆艳抹。 她用自己调制的玫瑰纯露打底,让皮肤呈现出最水润通透的状态。再用极细的珍珠粉混合少量蜂蜜,制成“高光”,轻轻点在眉骨、鼻梁和下巴处,让五官瞬间变得立体而生动。 眉毛,她没有画成时下流行的一字眉,而是顺着自己的眉形,画出了略带弧度的“新月眉”,显得温婉而有神。 唇妆,更是点睛之笔。她没有用艳丽的口脂,而是用一种加入了少量胭脂的润唇膏,打造出一种水润透亮的“果冻唇”效果,娇嫩欲滴。 这套妆容,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现代审美,对古代,就是降维打击。 当一切准备就绪,苏云绮看着镜中那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满意地笑了。 苏婉柔,你等着。 今天,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真正的“云泥之别”。 惊艳亮相,技压群芳 皇宫,御花园。 今日的园中,繁花似锦,人头攒动。京城中最顶尖的一群贵女,皆盛装出席,争奇斗艳,暗中较劲。 苏婉柔今日更是精心打扮,她穿了一身昂贵的粉色宫装,上面用金线绣着百蝶穿花,头上插满了珠翠,极尽奢华,一出场便吸引了不少目光。 她得意洋洋地与相熟的贵女们寒暄,言语间,总是不经意地透露出苏云绮“临阵脱逃”的消息。 “我那三妹妹,许是没见过这等大场面,昨夜里就病了,今日怕是来不了了。”她故作惋惜地叹气。 “一个庶女,上不得台面也是自然。”旁边立刻有人附和。 就在她们幸灾乐祸之时,只听入口处传来一阵低低的惊呼声。 众人不约而同地望去。 只见一道月白色的身影,正缓步走来。 来人身姿窈窕,步履生风。一身简约到极致的月白色长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却以其独特的剪裁和流畅的线条,勾勒出完美的曲线,行走间裙摆摇曳,宛如月华流动。 她的脸上,画着一种前所未见的精致淡妆,肌肤晶莹剔透,仿佛能掐出水来。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清冷高华、遗世独立的气质。 仿佛她不是来参加宴会的,而是误入凡尘的仙子。 全场,瞬间静默。 所有精心打扮的贵女,在她面前,都仿佛成了庸脂俗粉,黯然失色。 “那那是谁?”有人不敢置信地问。 “是是定国公府的三小姐,苏云绮!” 这个答案,像一颗炸雷,在人群中炸响。 苏婉柔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色尽褪。她死死地盯着那个光芒万丈的身影,嫉妒的火焰几乎要将她吞噬。 怎么可能?! 她不是应该没有礼服,狼狈不堪地躲在家里吗?她身上那件衣服,是哪里来的?她脸上那是什么妆容,为何会如此如此好看?! 三皇子萧瑞,正与几位宗室子弟谈笑风生,当他看到苏云绮时,眼中的惊艳和占有欲,几乎毫不掩饰。 他身旁,一直以纨绔形象示人的北燕质子萧绝,正百无聊赖地喝着酒。当他抬眼看到苏云绮的那一刻,端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只有他自己能懂的复杂情绪。 有欣赏,有惊叹,也有一丝怀念。 前世的她,身为太后,总是穿着繁复厚重的朝服,威严而肃穆。他从未见过她这般清新灵动的模样。 原来,卸下权力的枷锁,她竟可以美得如此惊心动魄。 苏云绮对周围所有的目光都视若无睹。她径直走到皇后面前,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宫礼。 “臣女苏云绮,来迟一步,望娘娘恕罪。” 皇后看着眼前这个光彩夺目的少女,也是一愣,随即笑道:“不迟,来得正好。快快入座吧。” 苏-云绮的惊艳亮相,让她瞬间成为了全场唯一的焦点。 她什么都没做,就已经赢了第一局。 赏花宴进行到一半,便到了最关键的环节——才艺比试。 这是贵女们展示自身才华,博取皇子和权贵们青睐的最佳时机。 往年的才艺比试,无非是琴棋书画,早已没了新意。 一位侯府千金,弹了一曲《高山流水》,技艺精湛,却稍显沉闷。 一位尚书之女,画了一幅《春日牡丹图》,色彩艳丽,却匠气十足。 苏婉柔也上场了,她跳了一支霓裳羽衣舞,舞姿倒也曼妙,赢得了阵阵掌声,让她找回了一丝自信。 轮到苏云绮时,所有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好奇和期待。 大家都想看看,这位特立独行的苏三小姐,会拿出什么样的才艺。 “苏小姐,不知你擅长什么?”皇后含笑问道。 苏云绮微微一笑,答道:“臣女不擅名曲,只会些乡间小调。棋艺也疏松平常,难登大雅之堂。今日愿为大家唱一首民谣,再与各位姐妹,玩一个简单的小游戏,博大家一笑。” 此言一出,众人皆哗然。 唱民谣?玩游戏? 在这等高雅的场合,这简直是太不上道了! 苏婉柔更是发出一声嗤笑,觉得苏云绮果然是庶女出身,拿不出什么像样的才艺,只能用这种哗众取宠的方式来遮丑。 苏云绮却毫不在意。 她没有用古琴,而是向乐师借了一把琵琶。 她没有弹奏那些高雅的古曲,而是拨动琴弦,唱起了一首经过她用现代乐理改编过的江南民谣《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芬芳美丽满枝桠,又香又白人人夸” 她的嗓音清澈空灵,改编后的曲调,比原版更加婉转动听,朗朗上口。那清新自然的韵味,仿佛一股清泉,流淌进每个人的心田,洗去了之前那些才艺表演带来的审美疲劳。 一曲终了,全场寂静了片刻,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连皇帝都忍不住点头赞道:“此曲虽简,却意境悠扬,别有一番风味。” 紧接着,苏云绮又拿来了棋盘和棋子。 她没有下围棋,而是在棋盘上画了格子,教众位贵女玩起了规则极其简单的“五子棋”。 “黑白对弈,五子相连者为胜。” 这个游戏简单易学,趣味性强,很快就引得贵女们纷纷围观,跃跃欲试。连几位皇子都看得津津有味。 御花园里,充满了欢声笑语,气氛前所未有的热烈。 苏云绮,以一种另辟蹊径的方式,再次引爆全场。 她没有去硬碰硬地比拼那些传统的、早已被世家贵女们练到极致的才艺。 她用的是一种“降维打击”。 她用最简单的东西,创造出了最新鲜的体验。 三皇子萧瑞看着那个在人群中巧笑倩兮、应付自如的少女,眼中志在必得的光芒更盛。 而角落里的萧绝,则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嘴角勾起一抹无人察觉的弧度。 这个女人,总能给他带来惊喜。 皇子的拉拢与萧绝的挑 苏云绮在才艺比试中大放异彩,彻底巩固了她全场焦点的地位。 三皇子萧瑞再也按捺不住,他端着酒杯,主动走到了苏云绮的面前。 “苏小姐之才,真乃天人也。”萧瑞温文尔雅地笑道,他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的人都听见,“方才那曲《茉莉花》,余音绕梁。本宫府中正缺一位精通音律的知音,不知小姐可愿屈就?” 这番话,几乎是赤裸裸的示好和拉拢了。 周围的贵女们,纷纷向苏云绮投来嫉妒的目光。能得三皇子当众青睐,这是何等的荣耀! 苏婉柔更是嫉妒得手里的帕子都快要绞碎了。 苏云绮心中冷笑,面上却滴水不漏:“殿下谬赞。云绮不过一介商女,只懂些粗浅俗物,怕是难入殿下这等阳春白雪之耳。” 她巧妙地用“商女”的身份自谦,既不失礼数,又委婉地拉开了距离。 萧瑞碰了个软钉子,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很快又被笑容掩盖。 就在这时,一个懒洋洋的、带着几分醉意的声音响了起来。 “哎哟,这不是云裳阁的苏老板吗?” 众人回头一看,竟是那个素来以纨绔著称的北燕质子,萧绝。 他摇摇晃晃地走过来,一身酒气,眼神迷离,仿佛喝多了。 “苏老板的‘神仙玉露’,一瓶五十两。这唱首小曲,不知道要多少银子啊?”萧绝的语气轻佻,带着一股流里流气的味道,“本殿下有的是钱,要不,苏老板今晚来我府上,给本殿下单独唱一个?”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挑衅,而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当众调戏一位未出阁的贵女,而且还是在皇后的宴会上,简直是胆大包天! 萧瑞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喝道:“萧绝!休得无礼!” 苏婉柔则是心中狂喜。她巴不得萧绝把事情闹大,让苏云绮当众出丑,身败名裂。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苏云绮身上,看她如何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羞辱。 苏云绮的心,在这一刻,却静如止水。 她知道,萧绝不是真的醉了。 他那双看似迷离的眼睛深处,藏着针尖一般的锐利。 三皇子以温和的姿态拉拢,是“阳谋”。 而萧绝则以纨绔的口吻挑衅,是“奇兵”。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试探她的底线,逼她做出选择,看她在压力之下,会如何反应。 苏云绮抬起眼帘,平静地迎上萧绝的目光。 “质子殿下说笑了。”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耳中,“云绮的歌,只唱给知音听。至于殿下的‘美意’云绮蒲柳之姿,怕是配不上殿下的万贯家财。” 她不卑不亢,一句话,就将萧绝的轻佻定性为“说笑”,又用“配不上”三个字,四两拨千斤地将这羞辱挡了回去,既保全了自己的颜面,又没让场面彻底撕破。 萧绝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眼中的兴味更浓。 他正要再说些什么,异变,就在此刻发生! 御花园中,有一片人工湖,湖上建有九曲回廊,供人赏景。 苏云绮巧妙地化解了萧绝的挑衅后,便借口更衣,暂时离开了众人的视线,沿着九曲回廊,朝湖心亭走去,想图个清净。 苏婉柔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怨毒的光芒。 她对身旁一个交好的、同是庶女出身的陈小姐使了个眼色。 那陈小姐会意,悄悄地跟了上去。 苏云绮刚走到回廊拐角处,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惊呼。 “哎呀!” 只见那陈小姐脚下一滑,惊叫着朝苏云绮扑了过来。 这一下来得又快又急,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冲力。 苏云绮的背后,便是冰冷的湖水。 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毒计。 让陈小姐“失足”将她推入湖中。事后,陈小姐只需一口咬定是“意外”,谁也抓不到把柄。而她苏云绮,在众目睽睽之下湿身落水,颜面尽失,之前所有的风光,都将化为泡影。 电光火石之间,苏云绮的脑海中闪过无数个念头。 她会水。前世,她甚至能闭气潜泳一炷香的时间。 但她不能表现出来。 她现在的身份,是一个体弱多病的深闺庶女。 所以,她必须“不会水”,必须“惊慌失措”。 她甚至连躲闪的动作都没有做,任由那股力量将自己狠狠地推向湖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冰冷的湖水瞬间将她吞噬。 “不好了!苏三小姐落水了!” 陈小姐尖厉的叫声,划破了御花园的宁静。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呆了。 宴会上的气氛,瞬间从歌舞升平,变成了惊慌混乱。 “快!快救人啊!” 皇后尖叫起来,场面一片大乱。 就在这混乱之中,有两道身影,几乎在同一时间,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一个是三皇子萧瑞。 他脸上带着焦急而正义的神情,一边跑一边高喊着“快救人”,准备上演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彻底俘获佳人芳心。 而另一道身影,更快! 是萧绝! 他脸上的醉意和轻佻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猛兽般的迅捷和专注。他甚至没有脱去外袍,直接一个纵身,如苍鹰搏兔般,跃入了冰冷的湖水之中。 所有人都被他这奋不顾身的举动给震住了。 谁也没想到,方才还在轻佻调戏苏云绮的纨`绔质子,竟会是第一个、也是最奋不顾身去救她的人。 混乱中,无人看见,那个被推下水的“罪魁祸首”陈小姐,正悄悄地向苏婉柔的方向,投去一个邀功的眼神。 而苏婉柔,则看着湖中那两道纠缠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计划得逞的、恶毒的笑容。 湖水之下,苏云绮正努力地扮演着溺水者的角色,却忽然感觉到一双强有力的臂膀,将她紧紧揽入怀中。 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一场真假难辨的营救,正将所有人的命运,都卷入一个更加深不可测的漩涡。 湖水冰冷刺骨,瞬间剥夺了苏云绮身上所有的暖意。 她遵循着溺水者的本能,在水中胡乱扑腾,口鼻呛入几口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旱鸭子的惊慌与绝望。 就在她感到意识开始模糊时,一道强有力的身影破水而来,一双铁钳般的手臂精准地环住了她的腰,将她奋力托出水面。 是萧绝。 他的动作迅捷而专业,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混乱中,萧瑞刚刚跑到湖边,正准备彰显皇子风范,却眼睁睁看着萧绝已经抱着人事不省的苏云绮,游到了岸边。 他晚了一步。 萧瑞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懊恼与阴鸷。 “快!快传太医!”皇后惊慌的声音响彻御花园。 侍卫和宫女们手忙脚乱地围了上来,试图从萧绝怀中接过苏云绮。 萧绝却抱着她,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他浑身湿透,墨色的长发紧贴着俊美无俦的脸庞,水珠顺着他凌厉的下颌线滚落。此刻的他,褪去了所有纨绔的伪装,只剩下一种令人心悸的专注和锐利。 他低头看着怀中面色惨白、双目紧闭的少女,众目睽睽之下,他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动作。 他俯下身,将自己的唇,贴近了苏云绮的耳畔。 在外人看来,这或许是情急之下的呼唤,或是在检查她的鼻息。 但一道极低、极清晰,仿佛淬了冰的声音,却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钻入了苏云绮的耳中。 “太后,你的水性,可没这么差。” 苏云绮紧闭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怀抱她的胸膛坚实而温暖,是她两世为人从未体验过的触感。但那句话,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冰锥,瞬间刺破了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灵魂最深处的秘密。 他,果然全部都知道。 他不仅知道她是谁,甚至连她前世精通水性的事,都一清二楚! 萧绝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玩味的弧度。他直起身,抱着她,大步流星地朝最近的偏殿走去,声音洪亮,充满了焦急:“快!找个地方让她换下湿衣服!会生病的!” 他将一个奋不顾身、关心则乱的救人者形象,演绎得天衣无缝。 然而,被他打横抱在怀里的苏云绮,心中却是一片冰封雪原。 这场落水,让她欠了他一个“救命之恩”。 而他那句话,却等于是在她脖子上,架了一把无形的刀。 这个男人,比她想象中,还要危险百倍。 他们的博弈,从这一刻起,已经从暗中的试探,彻底升级为面对面的、心照不宣的较量。 真相,不止一个 苏云绮被安置在偏殿,很快便有宫女送来干净的衣物和滚热的姜汤。 她“悠悠转醒”,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裹着厚厚的披风,瑟瑟发抖。 皇后派人前来探视,言语间满是关切,核心意思却是希望此事就此作罢,定性为一场“意外”,免得在宴会上闹得太难看。 苏云绮垂着眼帘,声音微弱却坚定:“回禀娘娘,臣女并非失足。是有人在背后,推了臣女一把。” 此言一出,前来传话的嬷嬷脸色一变。 事情,显然无法善了了。 很快,皇后、几位皇子以及一众核心的贵妇,都移步到了偏殿。那个将苏云绮“扑倒”的陈小姐,也早已被带了过来,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带雨。 “冤枉啊皇后娘娘!”陈小姐矢口否认,“臣女只是脚滑,不小心撞到了苏三小姐,绝非有意啊!” 苏婉柔站在一旁,看似担忧,眼底却藏着一丝得意。她不信,在这种死无对证的情况下,苏云绮还能翻出什么浪花来。 “陈小姐,”苏云绮的声音依旧虚弱,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你说你脚滑,可我记得,九曲回廊的地面,皆是用防滑的青石板铺就,今日天晴无雨,你脚上穿的,也是平底的绣花鞋,如何会滑倒?” 陈小姐一噎,强辩道:“许是许是鞋底沾了些青苔” “是吗?”苏云绮淡淡一笑,目光转向陈小姐的裙摆,“你扑向我时,我下意识地侧了半个身子。你的左手,为了稳住身形,应该按在了我身后的廊柱上。而那根廊柱,前几日刚刷过新漆,虽已干透,却还留有些许不易察觉的粘性。不知陈小姐的袖口上,可否也沾了些‘青苔’呢?” 陈小姐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下意识地将自己的左手往袖子里缩。 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任何人的眼睛。 皇后立刻命人上前查看,果然,在陈小姐左手的袖口处,发现了一小块略带粘性的、淡红色的漆痕! 真相大白! 这根本不是意外,而是处心积虑的谋害! “说!是谁指使你的!”皇后厉声喝道。 陈小姐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朝苏婉柔的方向看了一眼。 就是这一眼,彻底出卖了她的主谋。 苏婉柔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然而,苏云绮的目光,却越过惊慌失措的苏婉柔,落在了不远处的三皇子萧瑞身上。 她敏锐地察觉到,从头到尾,萧瑞都在冷眼旁观。当陈小姐被指认出来时,他的眼中没有半分意外,只有一丝计划被打乱的不悦。 苏云绮的心沉了下去。 她瞬间明白了。 苏婉柔只是那把最愚蠢的刀。而默许这把刀落下的,甚至乐见其成,以便自己能上演英雄救美戏码的,是三皇子萧瑞。 而萧绝的抢先一步,则彻底打乱了他的算盘。 湖面之下,隐藏着不止一个推手。 这后宫、这朝堂,果然处处都是吃人的漩涡。 她看着眼前这场闹剧,心中一片清明。看来,她必须尽快找到一个,能让她在这漩涡中安身立命的、真正的靠山。 偏殿内,皇帝听完皇后禀报,目光扫过跪地的陈御史(陈小姐之父)和面色苍白的苏长青。 “九曲回廊青石板坚固干燥,陈氏女却‘失足’撞人入水...”皇帝指尖敲着玉扳指,声冷如铁,“陈御史,你教的好女儿!” 陈御史抖如筛糠:“臣...臣万死!” 皇帝却看向垂首而立的苏云绮:“苏家丫头,你临危不乱,当众揭穿毒计,保全了皇家颜面——”他刻意顿住,瞥见皇后骤然绷紧的脸。 “传旨!”皇帝突然扬声道,“定国公三女苏云绮,慧敏端方,保全皇家颜面有功,特封为**安康县主**,享三品俸,赐直奏之权!” 满殿死寂。 皇后指甲掐进掌心——保全皇家颜面?分明是警告她治理后宫不力! 苏云绮伏地谢恩,脊背笔直。 她知道,这“安康”二字是蜜糖也是砒霜,从此她正式成了帝后博弈的棋子。 落水之事,最终以陈小姐被其父禁足、苏婉柔被定国公当众斥责、并罚抄百遍女诫而告终。 苏云绮则“理所当然”地染上了风寒,卧床不起。 一场不大不小的病,却成了各方势力表达态度的最佳舞台。 一时间,定国公府门庭若市,前来探望“安康县主”的车马络绎不绝。 三皇子萧瑞第一个派人送来了慰问。礼物是几支千年的人参和上品的灵芝,极尽名贵,彰显着皇子的气度与他对苏云绮“势在必得”的姿态。 苏云绮看着那些药材,心中只有冷笑。这不过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紧接着,凌霄也亲自登门。他带来的不是药材,而是一本厚厚的账册和一箱子金灿灿的金叶子。 “苏老板,这是云裳阁第一个月的盈利分红,扣除所有成本,这是属于你的七成,共计一万三千两。”凌霄的语气中充满了敬佩,“你好好养病,生意上的事,有我。” 苏云绮看着那箱黄金,心中第一次有了“安稳”的感觉。在这个时代,财富,就是最可靠的底气。 最出人意料的礼物,来自北燕质子府。 萧绝没有派人送来任何金银或药材。他的侍从只送来了一个长条形的、上了锁的黑檀木盒,并传话说:“我家殿下说,此物能治心病,望县主早日康复。” 打发走所有人后,苏云绮独自打开了那个木盒。 盒子里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卷绘制得极为精细的羊皮地图。 地图展开,上面赫然是北燕与大夏接壤的边境线上,所有关隘、要塞、兵力部署的详细布防图! 这已经不是礼物,而是一份足以引来灭门之祸的、通敌叛国的铁证! 苏云绮的心脏,猛地一缩。 她瞬间明白了萧绝那句“能治心病”的含义。 他是料定,她因三皇子在落水事件中的算计而心有余悸,正在寻找自保和反击的力量。 而他,直接将一把最锋利、也最致命的刀,递到了她的手上。 他像一个最高明的魔鬼,用最极致的诱惑,在试探她的野心,也在逼迫她做出选择。 收下这份图,她就等于彻底和他绑在了一条船上,再无退路。 苏云绮看着那份地图,久久没有言语。窗外的风吹得树影摇晃,一如她此刻波涛汹涌的内心。 烫手的山芋 夜,深沉如水。 苏云绮的房中,只点了一盏昏黄的油灯。 她将那份足以颠覆一个王朝的军事布防图,在桌上缓缓展开。 羊皮卷上,山川、河流、关隘、驻军人数,每一个标记都清晰无比,精准到令人心惊。她甚至能从几个关键要塞的兵力配置上,看出北燕军方战略意图的侧重。 前世,她身为太后,为了得到这样一份图,不知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牺牲了多少顶尖的密探。 而今,它就这么轻而易举地,被萧绝送到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巨大的诱惑,也是一个滚烫的山芋。 若将此图献给大夏皇帝,她立刻就能获得泼天的功劳,三皇子在她面前也将不值一提。但同时,她也会彻底暴露在萧绝的对立面,成为他第一个要除掉的人。 而萧绝既然敢送来,就必然有后手,说不定这本身就是个陷阱。 若留下此图,等于在她身边埋下了一颗随时会引爆的炸弹。一旦泄露,定国公府满门抄斩都算是轻的。 苏云绮的指尖,轻轻划过地图上那冰冷的线条。 她前世坐拥天下,什么样的阵仗没见过。萧绝的这点伎俩,还不足以让她乱了方寸。 她很清楚,萧绝的真正目的,不是让她去告密,也不是真的要送她一份大礼。 他是在用这种极端的方式,评估她作为“合作伙伴”的资格。 一个合格的棋手,面对这样一枚关键的棋子,既不能轻易舍弃,也不能鲁莽使用,更不能被其烫伤。 她会怎么做? 这才是萧绝真正想看到的。 苏云绮的眼中,闪过一丝决断。 她走到灯前,将那价值连城的羊皮卷,毫不犹豫地,凑近了跳动的火焰。 火苗舔舐着羊皮的边缘,很快便将其点燃。地图在火焰中蜷曲、焦黑,那些精密的线条和数字,迅速化为飞灰。一股皮革烧焦的特殊气味,弥漫在房间里。 苏-云绮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直到最后一片羊皮也化为灰烬,她才用火钳将灰烬彻底碾碎,确保不留下任何痕迹。 她没有选择告密,也没有选择收藏。 她选择了毁灭。 这个举动,是在向萧绝传递一个明确的信号: 你的棋,我收到了,也看懂了。但我苏云绮,不做任何人的执刀者。我只会按照我自己的方式,下我自己的棋。 她知道,萧绝一定会通过他的眼线,得知她烧毁地图的举动。 他会明白,她通过了这场凶险的测试。 一个不被眼前利益诱惑,懂得如何处理“烫手山芋”的人,才有资格,与他这头潜渊之龙,在未来的棋局中并肩而立。 一场风寒,养了足足半月。 待苏云绮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她不仅病愈,气色反比从前更好了几分。整个人像是雨后新荷,越发清丽脱俗。 而云裳阁的生意,在凌霄的打理下,更是如日中天。 就在一切都步入正轨之时,一个新的机遇,或者说挑战,悄然而至。 这日,凌霄神色凝重地来到定国公府,与苏云绮在密室会谈。 “宫里来人了。”凌霄开门见山,“是淑妃娘娘身边最得宠的掌事宫女,乔装打扮,秘密来的云裳阁。” 苏云绮心中一动。 淑妃,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妃子之一。其父是手握重兵的镇南将军,家世显赫,在朝中势力极大。 唯一的缺憾是,淑妃入宫近十年,肚子却始终没有动静。眼看年华老去,恩宠渐衰,地位岌岌可危。 “她想做什么?”苏云绮问道。 “求药。”凌霄的表情有些复杂,“坊间传闻,你苏三小姐有神仙手段,不仅能祛疤生肌,更能调理百病。淑妃娘娘想求一剂生子秘方。” 生子秘方。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 苏云绮瞬间明白了。 这已经超出了美容护肤的范畴,触及到了这个时代最核心、最敏感的禁区——皇嗣。 为妃嫔调理身体,助其怀上龙裔。 这其中蕴含的风险,是云裳阁所有生意加起来的千倍万倍。一旦出了任何差错,比如淑妃没怀上,或是怀上后龙胎不稳,所有的罪责都会扣在她的头上,万劫不复。 但同样的,风险与收益永远成正比。 若她能成功,便等于将镇南将军一脉的势力,以及一位未来可能成为太后的宠妃,牢牢地绑在了自己的战车上。 这不仅仅是靠山,这简直是一步登天的通天梯! 苏云绮的前世,是现代顶尖的外科医生,妇产科正是她最擅长的领域之一。 对她而言,只要排除了器质性的病变,所谓的不孕不育,很多时候不过是内分泌失调、排卵障碍等问题。用药物进行科学的调理,成功率极高。 这些超越了千年的医学知识,是她手中最王牌的底牌。 她看着凌霄担忧的眼神,心中却燃起了前所未有的野心和兴奋。 她来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只做一个安分的富家翁。 “告诉来人,”苏云绮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而大胆的弧度,“三日后,请淑妃娘娘的心腹,再来云裳阁。就说,药方没有,但‘神医’,可以见上一见。” 她决定,赌这一把。 用她的知识,去撬动这大夏国的后宫,乃至整个天下! 接下来的三日,苏云绮将自己关在了药房里。 她做的第一件事,是静下心来,用她脑海中那套完整的现代医学理论体系,来分析“助孕”这件事。 正常来说一个健康的女性无法受孕,原因无外乎几个方面:一个是男方的问题,但是在这个男权时代,这个问题基本被忽略。还有就是 女方的排卵障碍、输卵管问题,宫寒,内分泌失调等。 古代的医疗条件,无法进行精确的检查来确定具体是哪一环出了问题。 但苏云绮可以反其道而行之。 她无法做排除法,但可以做加法——用一种综合性的调理方案,将所有可能出问题的环节,全部覆盖到。 她决定模拟现代医学中的“促排卵周期疗法”。用纯天然草药代替化学激素来达到暖宫活血、补养气血、促进卵泡发育成熟并顺利排出的效果。 苏云绮在前世的医学研究中,曾涉猎过植物雌激素的领域。她记得,某些豆科植物、以及一种名为“淫羊藿”的草药,其提取物中含有类似雌激素的活性成分,能有效刺激卵泡发育。 方法有了,下一步就是制作了 直接喝汤药,味道苦,目标大,且剂量不易控制。 最好的方式,是制成药丸。 她将这些草药,研磨成粉,再用蜂蜜炼制成丸。这样不仅方便携带和服用,还能用蜂蜜的温润来中和某些药物的燥烈之性。 在制药之前,她必须进行动物实验。 她让凌霄不动声色地弄来了几只母兔,先用微量的药物破坏其正常的生殖周期,再用自己配制的药丸进行调理。 整整两日,她几乎不眠不休,密切观察着母兔的反应,并根据其粪便、食欲等体征,不断微调药方的配比。 直到第三日清晨,她通过解剖一只实验成功的母兔,亲眼看到其卵巢中有多颗饱满成熟、即将破裂的卵泡时,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实验,成功了。 她看着手中那几颗黑褐色、散发着淡淡药香的药丸,眼中闪烁着光芒。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药物了。 这是她用现代医学的灵魂,注入古代草药躯壳后,创造出的一个奇迹。 她要用它,去敲开那扇通往权力巅峰的大门。 “麒麟丸”的诞生 密室之中,苏云绮将新炼制的药丸,小心翼翼地装入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中。 这药丸,她思量再三,为其取了一个响亮而充满寓意的名字——麒“麟丸”。 麒麟送子,自古便是祥瑞之兆。这个名字,既点明了药丸的功效,又为其蒙上了一层神秘而尊贵的光环,足以让任何求子心切的人为之疯狂。 “此药,功效霸道,非寻常补品可比。”苏云绮对一旁的凌霄郑重嘱咐道,“对外,绝不可泄露其真实功效,只能称之为‘固本培元、调经养颜’的秘药。否则,你我都会有杀身之祸。” 凌霄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他虽不懂医理,却深知皇嗣之事何其重大,其中的利害关系,他比谁都清楚。 “我明白。”他沉声道,“云裳阁的密室和安保,我已经加了三倍的人手,确保万无一失。” 苏云绮对凌霄的办事能力,向来放心。 她看着手中的玉瓶,心中已有了全盘的计划。 这“麒麟丸”,绝不能轻易示人。 它将是云裳阁最高级别的、隐藏在水面之下的秘密武器。只有最核心、最有价值的客户,才有资格接触到它。 而淑妃,便是她选中的第一个,也是最重要的“临床试验者”和“品牌代言人”。 只要淑妃成功受孕,麒麟丸的价值,将无可估量。届时,她苏云绮手中握着的,将不仅仅是一张药方,而是一张能号令京城无数权贵后宅的王牌。 她甚至已经想好了后续的商业模式。 麒麟丸将以“疗程”的方式提供,一个疗程为期三个月,包含了药丸、配套的食疗方、以及她独创的穴位按摩手法。三者结合,方能达到最佳效果。 这样做的好处有三: 1. 最大化效果:确保使用者能严格按照她的指导进行,提高成功率。 2. 制造稀缺性:复杂的疗程,让外人即便拿到药丸,也无法复制其全部效果,保证了技术的独占性。 3. 深度绑定客户:长达三个月的贴身调理,足以让她与淑妃建立起牢固的私人关系,从单纯的医患,变成真正的盟友。 苏云绮将所有的计划,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确保每一个环节都天衣无缝。 她抬起头,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自信光芒。 一张围绕着“麒麟丸”展开的、牵动着后宫与前朝的巨大网络,即将由她亲手织就。 而此刻,云裳阁外,一辆不起眼的青布马车,正悄然停在了后门的巷口。 淑妃派来的心腹,如约而至。 云裳阁三楼,最深处的一间雅室,终年焚着安神的檀香,除了苏云绮和凌霄,无人能进入。 今日,这里迎来了一位特殊的客人。 来人是淑妃的掌事宫女,名唤采月,约莫三十出头的年纪,神情沉稳,目光锐利,显然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心腹。 她一见到苏云绮,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她没想到,坊间传得神乎其神、连凌霄这等皇商都要敬重几分的“苏老板”,竟是如此年轻娇弱的一位少女。 “苏小姐。”采月没有半分轻视,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 “姑姑免礼。”苏云绮亲自为她奉上一杯热茶,举止从容,不卑不亢,“请坐。” 双方落座,采月没有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意:“我家娘娘的烦恼,想必小姐已经知晓。不知小姐可有良方?” 苏云绮微微一笑,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在谈药方之前,还请姑姑先伸出右手,让云绮为娘娘,做一次‘遥诊’。” 遥诊? 采月愣住了。她只听过望闻问切,从未听过不见本人,只凭一个宫女就能诊病的。这未免也太玄乎了。 但她还是依言,将手腕递了过去。 苏云绮将三根青葱般的手指,轻轻搭在采月的腕脉上。她诊的自然不是采月,而是通过与采月的交谈,结合从凌霄那里得来的关于淑妃的所有情报,进行一次“中医侧写”。 片刻后,她松开手,缓缓开口,语出惊人。 “淑妃娘娘,平日里是否时常手足冰凉,畏寒怕冷?” 采月瞳孔一缩。 “经期之时,是否小腹冷痛,且颜色暗沉,带有血块?” 采月脸上的惊讶,已经变成了震惊。 “娘娘是否偏爱辛辣重口之食,却又时常感到食欲不振,夜寐难安,梦境纷繁?” 苏云绮每说一句,采月的脸色就白一分。 这些,全都是淑妃最私密的、只有贴身之人才知道的症状,苏云绮竟隔着一座皇宫,说得丝毫不差! 这哪里是遥诊,这简直是神仙才能有的洞察力! “苏苏小姐”采月的声音带上了一丝颤抖,“您您是如何得知的?” “医者,望闻问切,观其表而知其里。”苏云绮高深莫测地笑了笑,将功劳都推给了虚无缥缈的“医道”,“娘娘的病根,在于宫寒血瘀,气血两虚。在这种情况下,别说是龙裔,便是寻常的种子,也难以在冰封的土地里生根发芽。喝再多的补药,若是方向不对,也只是枉然。” 一番话,说得采月心服口服,再无半点怀疑。 她站起身,对着苏云绮,深深地、郑重地行了一个大礼。 “苏小姐,不,安康县主!求您救救我家娘娘!” 苏云绮知道,她已经彻底征服了这位来自宫中的使者。 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一份天价的赌约 看着拜倒在地的采月,苏云绮没有立刻去扶,而是平静地受了这一礼。 她需要用这种方式,来确立自己的权威和地位。 “姑姑请起。”待对方行完礼,她才缓缓开口,“淑妃娘娘的病,并非不治之症。云绮不才,愿倾力一试。只是” 她话锋一转,留下了悬念。 采月立刻会意,恭敬道:“县主但有任何要求,奴婢一定转达娘娘,娘娘定会倾力满足。” “好。”苏云绮点了点头,终于抛出了自己的条件。 “第一,诊金。”她伸出一根手指,“无论事成与否,基础的诊金,是黄金五千两。这笔钱,是购买各种珍稀药材和支付我心血的费用,需先付。” 五千两黄金! 采月倒吸一口凉气。这个数字,足以买下京城里的一座王府了。 然而,与一个可能到来的皇子,以及淑妃和她背后整个家族的未来相比,这五千两黄金,又显得微不足道了。 “奴婢记下了。”采月咬了咬牙,应承下来。 “第二,”苏云绮伸出第二根手指,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若事成,娘娘顺利诞下龙裔。我不要任何金银赏赐。我要的,是娘娘的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 “自此以后,我苏云绮,以及我的云裳阁,便是娘娘的人。在宫中,我要娘娘成为我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我遇到何种非议与刁难,娘娘需护我周全。相应的,我也会成为娘娘在宫外最可靠的眼睛和臂膀。” 这番话,已经远远超出了医患的范畴。 这是一份赤裸裸的、以皇嗣为筹码的政治盟约! 苏云绮要的,从来不只是钱。她要的是权力,是能在波诡云谲的京城中,护佑自己和家人的真正力量。 而一个受她恩惠、诞下皇子的宠妃,无疑是现阶段最理想、最强大的保护伞。 采月的心脏狂跳起来。她被苏云绮的胆识和野心给震住了。 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分明是在下一盘惊天动地的大棋! 她深吸一口气,知道此事已非她能决定。 “县主的要求,奴婢一定原封不动地转达给娘娘。请县主静候佳音。”采月郑重地说道。 她知道,淑妃一定会答应。 因为,苏云绮给出的,是她唯一的希望。 送走采月,凌霄从屏风后走出,脸上写满了震撼和担忧。 “云绮,你这是在玩火。” “凌大哥,”苏云绮转过身,眸光亮得惊人,“人生在世,若不轰轰烈烈地玩几场火,岂非太过无趣?” 她的人生,从不允许平淡。 要么在寂静中灭亡,要么在烈火中永生。 苏云绮与淑妃心腹密会的消息,虽然做得极为隐秘,却依旧没能逃过某些人的眼睛。 当晚,三更时分。 苏云绮刚熄了灯准备歇下,一道黑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闪入了她的闺房。 来人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却带着一股凛冽的压迫感。 苏云绮心中一凛,却没有惊慌。她平静地坐起身,重新披上外衣,淡淡道:“质子殿下深夜造访,就不怕被人瞧见,惹来非议吗?” 窗边的阴影里,萧绝缓缓走了出来。 他换下了一贯的纨绔劲装,穿了一身利落的夜行衣,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容冷峻。那双深邃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如同寒星。 “非议?”他嗤笑一声,一步步逼近床边,“与安康县主正在做的事情相比,我这点非议,又算得了什么?” 他俯下身,双手撑在床沿,将苏云绮困在了他与床榻之间的一方小天地里。 一股夹杂着夜风寒气的男性气息,瞬间将她笼罩。 “我倒是很好奇,”萧绝的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她看穿,“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我自然知道。”苏云绮毫不畏缩地迎上他的目光,神情平静无波。 “你知道?”萧绝的嘴角勾起一抹危险的弧度,“你知道你染指了皇家最敏感的禁区?你知道一旦淑妃有任何差池,你会死无葬身之地?你难道天真地以为,凭一颗不知从哪儿来的药丸,就能搅动整个大夏后宫,左右皇位的归属?” 他的每一个问题,都如同重锤,直击要害。 他显然已经通过自己的情报网,猜到了苏云?云绮与淑妃交易的内容。 苏云绮静静地听着,直到他说完,才不紧不慢地反问了一句: “质子殿下如此关心我的生死,是因为怕我死了,这京城就少了个能与你下棋的对手,太过无趣?”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调侃,却成功地让萧绝的质问,气势一滞。 萧绝眯起了眼睛,盯着她看了半晌,才缓缓直起身。 他知道,用威胁的方式,对这个女人毫无用处。 “苏云绮,”他收起了那份压迫感,语气变得复杂起来,“我只是想提醒你,皇宫里的水,比你想象的要深。三皇子背后有皇后,大皇子背后有贵妃,各方势力盘根错节。你以为扶持一个没有根基的淑妃,就能坐收渔利?你这是在引火烧身。” 这番话,听起来像警告,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 苏云绮的心,微微动了一下。 这个男人,似乎并非只是想看她好戏。 面对萧绝那带着几分真意的警告,苏云绮非但没有退缩,反而抬起眼帘,露出一抹狡黠的笑容。 “质子殿下说的都对。”她不急不缓地说道,“皇宫水深,各方势力盘根错节。可是”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目光变得锐利起来。 “殿下,你难道就希望这潭水,永远这么‘稳定’下去吗?” 萧绝的眉梢微微一挑。 “你难道希望,三皇子萧瑞,在他母亲皇后的扶持下,再得到淑妃背后镇南将军一脉的暗中支持,最终毫无悬念地坐上太子之位,成为一个英明神武、毫无破绽的储君吗?” 苏云绮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精准落下的棋子,敲在萧绝的心上。 “一个稳定而强大的大夏,一个毫无争议的继承人。这,对你这位身在敌营、心怀故国的北燕质子来说,真的是一件好事吗?” 萧绝沉默了。 他不得不承认,苏云绮说得对。 他最乐于见到的,就是大夏内乱,皇子相争,国力空耗。只有这样,他才有机会从中渔利,为北燕的复兴,找到一线生机。 而苏云绮扶持淑妃的这一步棋,看似凶险,实则是一招妙棋。 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必然会打破现有的后宫格局。淑妃得子,必然会分走皇后和大皇子母妃的恩宠,从而激化三方矛盾。 这潭水,越混,对他才越有利。 “你”萧绝看着眼前这个侃侃而谈、将人心和时局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少女,心中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是欣赏,是震撼,更是一种棋逢对手的酣畅淋漓。 他终于明白,他之前的警告是多余的。 这个女人的眼界和谋算,丝毫不下于他。她走的每一步,都经过了深思熟虑。 “你就不怕,玩脱了,把自己也赔进去?”他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怕。”苏云绮坦然承认,随即话锋一转,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但两害相权取其轻。与其坐以待毙,等着被三皇子这等伪君子慢慢蚕食,不如放手一搏,主动入局,成为那个搅动风云的执棋人。” 她看着萧绝,唇角缓缓上扬,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况且,我并非孤身一人。我相信,在这京城里,总有一些人,和我有共同的‘敌人’。比如殿下您,不是吗?” 她,竟主动向他抛出了结盟的橄榄枝。 萧绝看着她那双仿佛能洞察一切的眼睛,许久之后,终于发出一声低沉的、带着几分愉悦的笑声。 “苏云绮,你果然,是这京城里,最有趣的人。” 他没有明确答应,但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一种无声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在他们之间悄然建立。 从这一刻起,他们不再是单纯的、互相试探的宿敌。他们成了一个隐秘的、为了各自目标而暂时联手的——同盟。 父亲的考问 苏云绮与宫中往来愈发频繁,虽然都假借云裳阁的名义,行事也极为小心,但终究还是引起了定国公苏长青的警觉。 这位国公爷虽然对后宅之事不甚上心,但对朝堂和宫廷的动向,却异常敏感。 这日深夜,苏长青将苏云绮叫到了书房。 书房里灯火通明,苏长青端坐在太师椅上,面容严肃,不怒自威。 “绮儿,”他沉声开口,没有半分寒暄,“你最近,在做什么?” 苏云绮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没有丝毫慌乱,恭敬地行了一礼,平静地回答:“回父亲的话,女儿在为我们定国公府,寻找一条新的出路。” “哦?”苏长青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此话怎讲?” “父亲请看。”苏云绮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了过去。 纸上,是她亲手绘制的一张京城势力关系图。图上,以皇上为中心,皇后、几位皇子、以及朝中各大世家门阀的关系,被她用不同的线条和符号,标注得清清楚楚。 “我定国公府,如今看似风光,实则早已陷入困局。”苏云绮的声音在安静的书房里响起,清晰而冷静。 “论军功,我们不及手握重兵的镇国公府。论圣眷,我们不如外戚当道的张家。我们手握爵位,看似中立,实则在几位皇子的拉拢中,早已成了各方势力的眼中钉。无论我们选择支持谁,都会得罪另外几方。若一直保持中立,待到新皇登基,我们这等没有‘从龙之功’的旧臣,必然会成为第一个被清算的对象。” 苏长青听得心头剧震。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只知捣鼓胭脂水粉的女儿,竟对朝堂局势有如此深刻、如此一针见血的剖析。 这些话,甚至比他那些幕僚说的还要透彻! “那你”苏-长青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想怎么做?” “女儿认为,与其被动选择,不如主动创造一个‘新’的势力。”苏云绮不紧不慢地说道,“一个与现有各方都无直接利益冲突,却又能让所有人都无法忽视的新势力。” 她没有明说淑妃和麒麟丸的事,但话中的含义,苏长青已经听懂了。 扶持一个原本没有希望的“冷门”,让其成为未来朝堂上的一股新兴力量。而定国公府,作为这股力量最早的支持者和缔造者,其地位,将无可撼动。 这等魄力,这等眼光! 苏长青看着眼前这个身形单薄、面容沉静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激赏。 他一直以为,长子苏云哲才是家族的希望。可如今看来,眼前这个被他忽视了十几年的庶女,才是真正拥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麒麟儿! “此事风险极大。”苏长青沉吟许久,才缓缓说道。 “富贵,本就险中求。”苏云绮的回答,掷地有声。 苏长青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女儿面前,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放手去做吧。”他说,“从今日起,府中的人手、财力,任你调遣。若有需要,为父也会在朝中为你策应。” 这是定国公府,第一次将家族的未来,赌在了一个十五岁的庶女身上。 苏云绮知道,她,赌赢了。 为了更好地掩护“麒麟丸”疗程的秘密进行,也为了进一步扩张云裳阁的商业版图,苏云绮决定,推出一款全新的、面向更广泛客户群体的产品。 这个产品,就是——香皂。 这个时代的清洁用品,无非是些粗糙的皂角、澡豆,或是富贵人家才能用上的胰子。这些东西清洁能力有限,且大多气味不佳,使用感很差。 而苏云绮要做的,是利用化学中的“皂化反应”,制作出真正意义上的、兼具清洁与润肤功效的精油香皂。 她让凌霄采购了大量的动物油脂(如猪油、羊油)和植物油(如橄榄油、椰子油),以及草木灰。 草木灰溶于水后,可以得到富含碳酸钾的碱性溶液,这便是最原始的“碱”。 在云裳阁后院一个独立的工坊里,苏云绮亲自指导工匠,将油脂与精确配比的碱液混合,进行长时间的熬煮和搅拌。 这是一个枯燥而考验耐心的过程。 当锅中的液体变得粘稠,呈现出半透明的乳白色时,皂化反应便已完成。 苏云绮再将不同的、由她亲手蒸馏出的植物精油,如玫瑰、薰衣草、檀香等,滴入其中,进行最后的调香。 最后,将这些皂液倒入一个个刻有“云裳阁”标识的模具中,静置、晾晒、等待其固化成型。 半个月后,第一批真正意义上的精油香皂,正式问世。 这些香皂,质地细腻,泡沫丰富,清洁力强却不伤皮肤。更重要的是,它们散发着各种迷人而持久的香气,本身就像一件艺术品。 苏云绮将其用精美的锦盒包装,分为“玫瑰沁润”、“檀香安神”、“薄荷清爽”等不同系列,以每块十两银子的价格,在云裳阁正式发售。 这个价格,比纯露要亲民得多,足以让许多中层官宦之家和富商地主们消费得起。 香皂一经推出,立刻引起了新一轮的抢购狂潮。 人们惊奇地发现,世界上竟有如此神奇的“香胰子”。用它洗手、沐浴,不仅洁净无比,更能让肌肤变得光滑,身上留下一整日的淡雅香气。 一时间,拥有一块“云裳阁”的香皂,成为了京城中产阶级一种新的、时髦的身份象征。 云裳阁的生意,因此又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而苏云绮,则借着每日进出工坊,“监督香皂制作”的名义,完美地掩盖了她真正的工作——为淑妃炼制和调配“麒麟丸”的疗程药物。 商业的巨大成功,成了她秘密行动的最好伪装。 商业上的模仿者 树大招风。 云裳阁的空前成功,以及纯露和香皂带来的惊人利润,自然引来了无数同行的眼红和觊觎。 很快,京城的市面上,便如雨后春笋般,冒出了各种各样“山寨”的纯露和香皂。 有的直接取名“云霞阁”、“仙裳阁”,企图混淆视听。 有的则粗劣地模仿云裳阁的产品形态,用香料浸泡的水冒充纯露,用普通的胰子混合劣质香精制成“香胰”,以低廉的价格,冲击市场。 一时间,京城的“美妆”市场,变得乌烟瘴气,乱象丛生。 凌霄对此忧心忡忡,几次提出要动用商业手段,打压这些模仿者。 苏云绮却拦住了他。 “堵,是堵不住的。”她看着桌上那些五花八门的仿冒品,淡淡一笑,“有仿冒者,说明我们的产品足够成功。他们愿意跟风,反而在替我们教育市场,扩大‘纯露’和‘香皂’这两个概念的知名度。” “那我们就任由他们如此败坏我们的名声?”凌霄不解。 “当然不。”苏云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明的光芒,“我们不但不堵,还要主动出击,用他们无法模仿的方式,将他们远远地甩在身后。” 她提出了一个全新的概念——品牌建设与防伪。 在苏云绮的主导下,云裳阁进行了一次全面的“品牌升级”。 首先,她请了京城最好的设计师,为“云裳阁”设计了一个独一无二的LOGO——一朵祥云托着一弯新月。这个标识,精美而雅致,极具辨识度。 其次,所有的产品包装,全部换代。纯露的瓶子,不再是普通的白瓷瓶,而是专门请景德镇的官窑烧制的、带有独特“冰裂纹”的青瓷瓶,瓶底刻有“云裳阁”的印记。香皂的锦盒,也用上了带有特殊暗纹的蜀锦。 最关键的一步,是防伪。 苏云绮利用自己对化学的了解,制作出了一种特殊的“水印纸”。这种纸张在制作时加入了特殊的植物汁液,迎着光看,会显现出淡淡的云月LOGO。 每一件云裳阁的正品,都会附上一张用这种水印纸印制的说明书。 这个技术,在这个时代,根本无法被仿冒。 做完这一切后,苏-云绮让凌霄在京城各大报纸和人流密集处张贴告示,详细说明了如何辨别“云裳阁”正品的方法,并强调“正品只在云裳阁独家发售,其余均为假冒伪劣”。 这一套组合拳打下来,效果立竿见影。 那些粗制滥造的仿冒品,在云裳阁精美绝伦、且带有高科技防伪标识的正品面前,瞬间相形见绌,成了地摊货。 消费者们也学会了如何辨别真伪,纷纷涌向云裳阁。 一场看似凶险的商业危机,被苏云绮用超越时代的品牌战略,轻松化解。 云裳阁的地位,非但没有被动摇,反而因此变得更加高端、更加正统,成了所有人心目中,唯一值得信赖的顶级品牌。 品牌升级和防伪策略的巨大成功,彻底碾碎了市场上的所有模仿者。 苏云绮乘胜追击,又推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商业策略——会员制。 “从今日起,云裳阁将不再对所有客人开放。”苏云绮在一次内部会议上,对凌霄和一众核心管事宣布,“想要在云裳阁消费,必须先成为我们的会员。” 这个决定,在当时看来,简直是不可理喻。 哪有开门做生意,还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 苏云绮却胸有成竹。 她将云裳阁的会员,分为了三个等级: 兰花会员(普通会员): · 获取方式: 在云裳阁一次性消费满一百两,或预存二百两。 · 权益: 获得一张刻有兰花图案的黄铜会员卡,可正常购买店内所有公开发售的产品。 牡丹会员(高级会员): · 获取方式: 累计消费满一千两,或预存两千两。 · 权益: 获得一张镀银的牡丹会员卡,除了购买权,还可享受每月一次的“新品优先体验权”,并有资格进入二楼的专属美容房,享受一对一的皮肤护理服务。 云月会员(顶级VIP): · 获取方式: 不以消费金额衡量,实行邀请制。只有对云裳阁有特殊贡献,或身份地位极其尊贵的客人,才会由苏云绮或凌霄亲自发出邀请。 · 权益: 获得一张纯金打造、镶嵌着珍珠的云月卡。享受所有权益的同时,更拥有进入三楼密室,与“苏老板”亲自会谈,以及接触到“麒麟丸”这类非卖品的资格。 这个会员制度一经推出,再次引爆了京城。 它非但没有将客人拒之门外,反而极大地刺激了贵妇们的消费欲和攀比心。 拥有一张云裳阁的会员卡,尤其是那张尊贵无比的牡丹卡,迅速成为了京城贵妇圈中一种新的、心照不宣的身份象征。 “你听说了吗?李夫人都拿到牡丹卡了!” “天哪,真的吗?她可真舍得花钱!我也得赶紧去,不然以后在姐妹们面前都抬不起头了。” 预存制度,让云裳阁在短时间内获得了巨额的现金流。 而等级制度,则精准地筛选出了最有价值的核心客户。 苏云绮通过这种方式,兵不血刃地就将京城最有权势、最富有的那一小撮女人,牢牢地与云裳阁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 云裳阁,已经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店铺。 它变成了一个以“美丽”为入场券的、等级森严的社交俱乐部。 一个属于苏云绮的、独一无二的商业帝国,雏形已然显现。 淑妃的调理 商业上的布局有条不紊,而皇宫深处,那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秘密调理,也正在悄然进行。 自从达成盟约后,淑妃对苏云绮言听计从,完全将自己的未来,交到了这个比她小了十几岁的少女手中。 苏云绮的调理方案,细致而周密。 首先是“麒麟丸”的服用。 她将一个疗程所需的九十颗药丸,分装在三个不同的玉瓶中,并附上了极为详细的说明。每个月的药丸,其配方都有微调。第一个月以“暖宫祛瘀”为主,第二个月以“补气养血”为要,第三个月才是“滋阴促孕”的核心阶段。 这种精细化的用药,是这个时代的大夫们闻所未闻的。 其次是食疗。 苏云绮亲自为淑妃制定了一份长达三个月的食谱。食谱中,她巧妙地运用了现代营养学的知识,告诉淑妃何时该多吃富含蛋白质的食物,何时该补充豆类以获取天然的植物雌激素,甚至连喝水的温度,她都做了明确的要求。 这些食谱,以“安神养颜汤”、“益气补血粥”等温和无害的名义,通过采月的手,每日呈送给淑妃。 最后,是穴位按摩。 苏云绮教给采月一套独创的腹部按摩手法。这套手法结合了中医的穴位理论和现代医学对促进盆腔血液循环的理解,每日睡前按摩一刻钟,能有效改善子宫的微环境。 三管齐下,形成了一个科学而立体的助孕体系。 时间,一天天过去。 在苏云绮的精心调理下,淑妃的身体发生了肉眼可见的变化。 她原本苍白的脸色,变得红润起来。常年冰冷的手脚,也渐渐有了暖意。最重要的是,她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不再像从前那般郁郁寡欢。 连皇帝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留宿在她宫中的次数,也渐渐多了起来。 这一切,都让淑妃和采月对苏云绮的信心,达到了顶峰。 她们严格地执行着苏云绮的每一个指令,满怀期待地,等待着奇迹的降临。 而苏云绮,则像一个最严谨的科研人员,每周都会通过采月,获取淑妃身体状况的详细反馈,并根据这些反馈,微调自己的方案。 她知道,自己的每一步,都走在刀尖之上。 但她也同样清楚,只要这一步走稳了,前方,便是海阔天空。 苏云绮的声名鹊起,以及她与淑妃之间那层若有似无的联系,自然没有逃过三皇子萧瑞的眼睛。 他越来越感觉到,这个定国公府的庶女,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 她既不接受自己的示好,也不畏惧自己的权势,像一尾滑不溜手的鱼,让他无从下手。 拉拢不成,萧瑞改变了策略。 他要找到她的弱点。 这日,他借着探望定国公的名义,再次来到了国公府。在家宴上,他表现得比以往更加温和亲切,对苏云绮更是关怀备至,嘘寒问暖。 席间,他看似不经意地提起:“本宫听闻,安康县主与北燕那位质子,似乎颇有往来?前几日,本宫还在城西的酒楼上,看到县主与质子殿下‘偶遇’呢。” 这话一出,饭桌上的气氛顿时一凝。 苏长青的脸色微微变了变。 与敌国质子私下交往,这可是可大可小的罪名。 苏云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恰到好处的惶恐和委屈。 “殿下明鉴。”她放下筷子,起身行礼,“那日确实是偶遇。质子殿下行事乖张,当众对云绮出言不逊,若非凌公子及时解围,云绮恐怕恐怕早已颜面尽失。” 她巧妙地将“往来”歪曲成了“被骚扰”,还将凌霄拉出来当挡箭牌,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萧瑞见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他话锋一转,笑道:“是本宫误会了。说起来,县主的云裳阁,生意真是红火。只是本宫听说,云裳阁的许多珍稀香料,都需从西域和南疆进口。这路途遥远,关卡重重,想必凌公子为此也费了不少心吧?” 这番话,看似是夸赞,实则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在暗示苏云绮,他三皇子,有的是办法,让你那些赖以为生的原料,永远也到不了京城。 他在逼苏云绮低头。 苏云绮抬起头,迎上萧瑞那温和面具下的逼人目光。 她微微一笑,声音清脆。 “多谢殿下关心。不过云裳阁的原料供应,就不劳殿下费心了。镇南将军不久前刚平定了南疆的叛乱,如今南疆路通政和,商路比从前还要顺畅百倍呢。想必,淑妃娘娘在宫中,也能时常收到家乡的特产吧。” 一句话,四两拨千斤。 她不仅点出自己有南疆的商路,更是毫不避讳地,将自己最大的靠山——淑妃和她背后的镇南将军,直接摆到了台面上。 你三皇子,敢动我的商路,就得先掂量掂量,敢不敢得罪手握重兵、新得圣眷的镇南将军一脉。 萧瑞脸上的笑容,终于有了一丝僵硬。 他发现,自己每一次的试探,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不仅毫无用处,反而被对方借力打力,反将一军。 这个苏云绮,比他想象中,还要难缠得多。 就在苏云绮与各方势力周旋之际,府中的苏婉柔,却在日复一日的嫉恨中,变得越发扭曲。 她被禁足在自己的小院里,每日听着下人们议论苏云绮如何风光,云裳阁如何日进斗金,心中如同被万千蚂蚁啃噬。 凭什么?! 凭什么那个贱人能拥有一切,而她这个堂堂嫡女,却要在此受辱! 不甘和怨毒,最终让她失去了理智。她决定,做最后一搏。 她买通了厨房一个负责熬汤的婆子,将自己偷偷藏起来的一包药粉,交给了她。那药粉无色无味,是一种慢性的泻药,少量服用只会让人腹中不适,并不会有大碍。 她的计划很简单。 在一场家宴上,将这药下在柳氏的汤中。柳氏本就体弱,稍有不适,必然会引起大乱。届时,她再让那婆子出来“指认”,是苏云绮为了独占家产,想“慢慢”害死自己的生母。 这个计策,比之前的所有手段都要恶毒。它直指人心最阴暗的角落——一个女儿,怎会加害自己的亲娘?如此一来,无论苏云绮如何辩解,都会被扣上“丧心病狂、大逆不道”的帽子,身败名裂。 家宴如期举行。 席间,那婆子果然端着一碗参汤,恭敬地呈到了柳氏面前。 就在柳氏拿起汤匙,准备饮用时,苏云绮突然开口了。 “王婆婆,”她看着那个端汤的婆子,笑得一脸和煦,“我记得你前几日不是染了风寒,一直在咳嗽吗?怎么今日就好了?” 王婆子一愣,连忙道:“回三小姐,已经好利索了。” “是吗?”苏云-绮脸上的笑容不变,“可我怎么闻到,这汤里,有一股淡淡的杏仁味呢?我听闻,有些治咳嗽的偏方里,会用到苦杏仁。只是这苦杏仁有微毒,与人参药性相冲,王婆婆,你没把自己的药,不小心掉进我娘的汤里吧?” 一番话,说得轻描淡写,却让王婆子的脸瞬间血色尽褪。 那药粉为了掩盖气味,确实掺杂了少量磨成粉的杏仁。此事只有她和苏婉柔知道,苏云绮是怎么发现的?! 苏长青何等人物,一听便知其中有异,当即脸色一沉,喝道:“拿银针来!” 下人连忙取来银针。银针入汤,片刻后取出,针尖果然泛起了一层淡淡的灰色。 虽然不是剧毒,但汤里确实有问题! “说!到底是怎么回事!”苏长青一拍桌子,勃然大怒。 王婆子吓得魂飞魄散,哪里还敢隐瞒,当即跪地求饶,将苏婉柔指使她下药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全招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射向了早已面无人色的苏婉柔。 “你这个孽障!”苏长青气得浑身发抖,他可以容忍女儿骄纵,却绝不能容忍她一而再、再而三地使用这等阴毒下作的手段,简直是丢尽了定国公府的脸! 他指着苏婉柔,一字一句地判决道:“来人!将这个逆女,即刻送去城郊的家庙!没有我的命令,终身不得踏出半步!” 苏婉柔瘫软在地,发出了绝望的尖叫。 她彻底完了。 苏云绮冷眼看着这一切,心中没有半分波澜。 这是苏婉柔自己选择的路。而她,不过是在她坠入深渊时,轻轻地推了一把而已。 自此,府中最大的一个威胁,被彻底铲除。 母亲的托付 苏婉柔被送去家庙,嫡母王氏也因此事大受打击,一病不起,彻底失去了在府中的权势。 整个定国公府的后宅,几乎完全掌控在了柳氏和苏云绮母女手中。 这晚,柳氏将苏云绮叫到房中。 她看着眼前这个已经能独当一面、光芒万丈的女儿,眼中满是骄傲和欣慰,也有一丝深深的后怕。 “绮儿,”柳氏拉着女儿的手,声音有些哽咽,“这些日子,苦了你了。” 她虽然性子柔弱,却不是傻子。女儿在外面临着怎样的风雨,在府中经历着怎样的算计,她都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娘,我不苦。”苏云绮反握住母亲的手,触手一片温暖。这是她两世为人,最珍视的亲情。 柳氏摇了摇头,她从床头一个暗格里,取出了一个沉甸甸的紫檀木匣子,放到了苏云绮面前。 “这是我当年的嫁妆,以及这些年,你外祖家暗中贴补我的一些产业的地契和银票。”柳氏打开匣子,里面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银票和几张泛黄的地契。 “你外祖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在江南也有些薄产。这些年,他们一直担心我们母女在京中受苦,时常托人送钱送物来。我一直没敢动用,怕惹人眼红。如今” 柳氏看着苏云绮,眼中满是信任和托付。 “你比娘有本事,有远见。这些东西,从今日起,都交给你来打理。你想做什么,就放手去做,娘只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 她将自己所有的身家,自己最后的依靠,毫无保留地,全部交到了女儿手上。 苏云绮看着匣子里那份沉甸甸的财富和更沉甸甸的母爱,眼眶微微有些发热。 她知道,这不仅仅是金钱和产业。 这代表着,她的母亲,已经从一个需要她保护的弱者,转变成了她最坚实、最无私的支持者。 “娘,您放心。”苏-云绮合上匣子,声音坚定,“女儿定不会辜负您的期望。我们不仅要平安,还要活得比任何人都好,任何人都风光。” 有了这笔意外的资金注入,她许多更大胆的计划,便有了实施的底气。 她脑海中,一个远比云裳阁更加宏伟的商业帝国蓝图,已经开始缓缓展开。 两个月的调理期,悄然而过。 皇宫,翊坤宫。 淑妃正心神不宁地在殿内踱步。这个月,她的小日子,已经推迟了整整十天。 这在以往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她心中既有隐隐的期待,又害怕是空欢喜一场。 “娘娘,别急,别急。”采月在一旁劝慰着,但她的声音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太监的通报声。 “启禀娘娘,按宫中规矩,太医院的王院使前来为您请平安脉。” 王院使是太医院的首席,医术精湛,为人持重,每月都会为各宫主位请脉。 “快,快请!”淑妃深吸一口气,在榻上坐好。 年过花甲的王院使走进殿内,行礼之后,便开始为淑妃诊脉。 他将三根手指搭在淑妃皓白的手腕上,双目微闭,神情专注。 起初,他的表情还很平静。 但渐渐地,他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片刻后,他换了一只手,再次细细诊察。 这一次,他脸上的神情,从疑惑,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一种难以置信的狂喜! “这这脉象”王院使的手指都开始微微颤抖,他猛地睁开眼,死死地盯着淑妃,声音因为激动而变了调。 淑妃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王院使,本宫本宫到底如何?” 王院使“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淑妃,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声音洪亮,充满了喜悦: “恭喜娘娘!贺喜娘娘!” “此乃滑脉!如盘走珠,应指圆滑!是喜脉啊!” “从脉象上看,龙胎已近两月,稳固康健,万无一失!!” 轰! 这几句话,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翊坤宫内炸响。 淑妃和采月,瞬间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许久之后,淑妃才颤抖着伸出手,抚上自己平坦的小腹。那里,正孕育着一个她期盼了近十年的小生命。 两行清泪,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成功了。 不,是那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苏云绮,成功了。 她不仅给了她一个孩子,更给了她一个全新的、充满希望的未来。 这个消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传遍了整个紫禁城。 一场围绕着“龙裔”的、更加猛烈的风暴,即将来临。 淑妃有喜了!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短短半日之内,便传遍了后宫的每一个角落,并迅速向前朝蔓延。 皇帝听闻喜讯,龙颜大悦,当即抛下手中所有政务,亲自赶往翊坤宫,看着喜极而泣的淑妃,赏赐如流水般送了进去,其恩宠之盛,一时无两。 整个皇宫,都为这迟来的喜讯而震动。 然而,在喜悦的表象之下,却是波涛汹涌的暗流。 坤宁宫内,皇后听完禀报,失手打碎了自己最心爱的汝窑茶盏。 “你说什么?淑妃那个十年都没动静的肚子,竟然有喜了?”她的声音尖利而充满嫉妒。三皇子萧瑞即将成年,正值册立太子的关键时期,淑妃此时怀孕,若诞下皇子,无疑会分走皇帝对嫡子的关注,为未来平添无数变数。 大皇子的母妃宫中,同样是一片愁云惨淡。 后宫的女人们都清楚,一个受宠的、家世显赫的、还可能诞下皇子的妃子,对她们意味着什么。 她们不相信这是巧合。 所有人都知道淑妃多年不孕,如今突然有喜,背后必有高人相助! 一时间,无数道或明或暗的目光,都齐刷刷地投向了一个地方—— 云裳阁。 以及它那位被传得神乎其神的主人,安康县主,苏云绮。 淑妃近来与云裳阁往来密切,几乎是人尽皆知的事情。 “是她!一定是那个苏云绮搞的鬼!” “什么神仙手段,我看是妖术还差不多!” 各种猜测和流言,在宫中悄然流传。 而宫外,则是另一番景象。 那些同样被子嗣问题困扰了多年的王公贵妇、朝臣妻妾,在得知淑妃有喜后,瞬间看到了希望的曙光。 她们仿佛疯了一般,备上厚礼,用尽各种方法,想要拜见苏云绮,求一剂那传说中的“生子仙药”。 定国公府的门槛,几乎快要被踏破。 云裳阁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每日都有无数贵妇的马车停在门口,只为求一张能见到“苏老板”的帖子。 苏云绮,在一夜之间,被推到了名望与危险的顶峰。 她那颗小小的“麒麟丸”,如同一颗投入湖心的巨石,激起了整个京城最核心权力圈的千层巨浪。 黄金万两,一药难求 翊坤宫的赏赐,在第二天清晨,便以一种极为低调的方式,送到了定国公府苏云绮的私库。 没有浩浩荡荡的仪仗,只有几辆不起眼的、拉着木炭的马车。 当苏云绮和凌霄一同打开那些装木炭的箱子时,连见惯了大场面的凌霄,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箱子里没有木炭,全是码得整整齐齐的金条和金元宝。 足足五大箱。 “这是一万两黄金。”凌霄的声音有些干涩,“淑妃娘娘,真是好大的手笔。” 当初约定的诊金是五千两,淑妃直接给了一万两。 这不仅是支付诊金,更是在表达她的感激、她的诚意,以及她要将苏云绮牢牢绑在自己船上的决心。 苏云绮看着满箱的金光,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知道,这些黄金,只是“麒麟丸”价值的冰山一角。它真正的价值,根本无法用金钱来衡量。 正如她所预料的那样,整个京城的权贵阶层,已经为这颗看不见的药丸,彻底疯狂了。 “小姐,这是今日递到府上的拜帖,足有上百份!”丫鬟听琴抱着厚厚一摞名帖,满脸愁容,“还有守在门口不肯走的各府管家,都说见不到您绝不离开。” 云裳阁那边的情况,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凌霄苦笑道:“现在,一张能进入云裳阁三楼的‘云月卡’,在黑市上已经被炒到了一千两银子一张!就这,还有价无市!那些贵妇们,简直是疯了!” 面对这泼天的富贵和近乎失控的局面,苏云绮却异常冷静。 她知道,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乱了阵脚。 “麒麟丸”的价值,在于它的“稀缺”和“神秘”。一旦泛滥,不仅会失去价值,更会引来杀身之祸。 她当即对凌霄下达了指令。 “对外宣称,我为淑妃娘娘调理身体,已耗尽心血,元气大伤,需闭门静养三月,任何人不得打扰。” “所有上门求药者,一概回绝。只说此药炼制,需天时地利人和,药材更是百年难遇,机缘未到,强求不得。” “同时,放出风声,云裳阁将从所有‘牡丹会员’中,每年遴选三位‘品行端庄、福泽深厚’的夫人,由我亲自为其‘祈福调理’。” 苏云绮的这几条指令,堪称绝妙。 第一条,以退为进,完美地避开了风头。 第二条,将麒麟丸的稀有性,提升到了“看天意、看缘分”的玄学高度,让人无话可说。 第三条,则更是点睛之笔。它没有把门彻底关死,而是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充满诱惑的希望。每年只选三人!这让麒麟丸的价值瞬间被推向了顶峰。而“品行端庄、福泽深厚”这个模糊的标准,则将最终的解释权,牢牢地握在了她自己手中。 她要选谁,谁就有资格。她不想选谁,谁就“缘分未到”。 一场足以让她粉身碎骨的狂热浪潮,就这么被她轻描淡写地化解,并转化为了巩固云裳阁地位、筛选核心客户的绝佳手段。 一时间,“麒麟丸”在京城,成了一个只闻其名、不见其踪的传说。 一药难求,其价,堪比黄金万两。 苏云绮“闭门谢客”和“每年三席”的消息一出,非但没有浇灭贵妇们的热情,反而像是在烈火上浇了一勺热油。 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麒麟丸越是难求,它的价值在人们心中就越是被无限拔高。 为了能成为那幸运的三分之一,京城的贵妇圈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内卷”。 首先,是为了争夺“牡丹会员”的资格。 云裳阁的门槛几乎被踏破。无数贵妇为了尽快累计消费到一千两,开始疯狂地购买纯露和香皂,甚至不惜买来送给亲朋好友,只为凑足消费额。 云裳阁的流水,在短短半个月内,翻了整整三倍。 其次,是为了展现自己的“品行端庄、福泽深厚”。 一时间,京城风气大变。 平日里飞扬跋扈的夫人们,出门都变得和颜悦色。热衷于攀比斗富的,也开始布施斋饭、捐建寺庙,积极投身于慈善事业,拼命为自己积攒“福报”和好名声。 甚至连夫妻关系都和谐了不少。为了不落下“善妒”的名声,许多夫人对自己丈夫纳妾之事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求能给自己换来一个“贤良淑德”的好名声。 这一切,都只为了能入苏云绮的“法眼”。 苏云绮,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以一己之力,用一颗看不见的药丸,竟在无形中“净化”了整个京城上流社会的风气。 这等对人心的精准操控,让暗中观察的凌霄和萧绝,都感到不寒而栗。 凌霄在密室中,对着苏云绮深深一拜:“云绮,我凌霄自诩为商场奇才,今日方知,在你面前,我不过是个蹒跚学步的孩童。你的手段,已非‘术’,而是‘道’了。” 而萧绝,则在自己的质子府中,听着手下的汇报,将一杯酒饮尽,嘴角勾起一抹复杂的笑容。 “好一个苏云绮。”他自言自语,“她卖的哪里是药,她卖的是希望,是等级,是人心。这个女人,若生为男儿,这天下,怕是没我什么事了。” 苏云绮的“饥饿营销”,将人性的欲望、攀比、和侥幸心理,玩弄于股掌之间。 她稳坐钓鱼台,冷眼看着所有人为她疯狂,而她自己,则牢牢地掌握着最终的裁判权。 这每年三席的名额,给谁,何时给,都将成为她未来在朝堂和后宫之间纵横捭阖的、最有力的一张牌。 皇后的召见 苏云绮的手段,可以糊弄住宫外的贵妇,却无法平息宫中真正的掌权者的疑虑。 淑妃有喜半月后,一封来自坤宁宫的懿旨,送到了定国公府。 皇后娘娘要召见安康县主入宫,赏赐她“照料淑妃有功”。 这“赏赐”二字,听在苏云绮耳中,无异于鸿门宴的请柬。 她知道,皇后坐不住了。 第二日,苏云绮乘坐着宫中派来的马车,再次进入了那座熟悉的、也埋葬了她前世所有喜怒哀乐的紫禁城。 坤宁宫内,檀香袅袅,气氛庄严肃穆。 皇后端坐在凤位之上,一身明黄色的凤袍,雍容华贵,却掩不住眼底的一丝阴郁和审视。 “安康县主,快快请起。”皇后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仿佛真的是在嘉奖一位有功之臣,“你小小年纪,便有如此仁心仁术,能为皇上分忧,为淑妃解难,实乃我大夏之福。” 她先是赐下大量的金银绸缎,将姿态做得十足。 赏赐过后,她屏退了左右,只留下几个心腹嬷嬷。 “本宫听闻,县主手中有一剂神药,名曰‘麒麟丸’?”皇后话锋一转,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目的。 “回娘娘,不过是些强身健体的丸药,不敢称之为神药。”苏云绮垂首答道,滴水不漏。 “哦?”皇后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本宫身子也时常感到倦怠,不知县主可否将此药方,献给本宫瞧瞧?若此药真有奇效,本宫也可将其纳入太医院,推广开来,造福后宫,岂不是一桩天大的功德?” 她话说得冠冕堂皇,实则是软硬兼施,企图索要药方。 一旦药方到了她手上,那苏云绮和淑妃,就等于被她扼住了咽喉。 苏云绮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一副为难至极的神情。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惶恐道:“启禀娘娘,非是臣女不愿,实是不能啊!” “为何不能?”皇后的声音冷了下来。 “此药方,并非臣女所创。”苏云绮开始声情并茂地胡说八道,“乃是臣女幼时,梦中遇一白胡子老神仙所授。神仙叮嘱,此方关乎天机,不可泄于纸笔,只能由臣女一人心口相传,亲手炼制。若强行写下,恐遭天谴,药效尽失。臣女臣女万万不敢违背仙人嘱托啊!” 她将一切,都推给了那个万能的、虚无缥缈的“梦中仙人”。 这个理由,荒诞不经,却又让人无法反驳。 在这个信奉鬼神的时代,谁敢去质疑“仙人”的话?谁又敢去承担“天谴”的后果? 皇后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被苏云绮这个看似荒唐、实则无懈可击的理由,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原以为,召一个十五岁的少女入宫,稍加威逼利诱,便能手到擒来。 却没想到,自己竟被这少女用一个“梦”,给耍得团团转! 她看着跪在地上、一副“我好怕怕但我真的没办法”的苏云绮,第一次感觉到了这个少女身上那深不可测的难缠。 从坤宁宫出来,苏云绮的后背,其实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 与皇后这种级别的对手当面博弈,远比她表现出来的要耗费心神。 她刚走出宫门,坐上自家马车,行至半路,却被一骑拦了下来。 来人是萧绝的近侍,恭敬地递上一份请柬:“我家殿下在前面的‘醉仙楼’备了薄酒,想请安康县主赏光一叙。” 苏云绮知道,这是躲不过的。 醉仙楼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楼之一,三楼的雅间,正对着繁华的朱雀大街,视野极佳。 苏云绮推门而入时,萧绝正独自一人,靠在窗边的软榻上,手中端着一盏琉璃酒杯,姿态慵懒,眼神却清明。 “坐。”他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苏云绮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质子殿下今日,又是来警告我,还是来试探我?”她开门见山地问道。 “都不是。”萧绝轻笑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今日,是来恭喜你。” “恭喜我什么?” “恭喜你,苏云绮,”萧绝的眼中带着一丝揶揄和玩味,“如今可是名副其实的‘苏财神’了。” 他顿了顿,慢悠悠地说道:“我听说,现在京城里,想求你一颗药丸的王公贵族,捧着的黄金都能从你家门口排到朱雀大街了。你那云裳阁的门槛,怕是都要换成金子做的了吧?” 他的语气,听似调侃,却精准地点出了苏云绮如今的处境——富可敌国,也众矢之的。 “殿下消息倒是灵通。”苏云绮不置可否。 “没办法,谁让你现在是京城里最炙手可热的人物呢?”萧绝坐直了身体,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钱,你有了。名,你也有了。靠山,你也找到了。那么,苏财神,你下一步,想做什么?” 他像一个高明的猎手,总能一针见血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直抵她内心最深处的欲望。 苏云绮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涩的喉咙。 她抬起眼,迎上萧绝探究的目光,反问道:“殿下认为,我想做什么?” “我若是你,”萧绝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我不会只满足于做一个‘财神’。我会用这些钱,去打造一张网。” “一张,能覆盖整个大夏,甚至能延伸到北燕的情报网。一张,能将所有看似不相干的人和事,都联系起来,为我所用的权力之网。” 他看着苏云-绮,一字一句地说道:“财富,若不能转化为权力,那便只是引人觊觎的肥肉。苏云绮,你说,我说的对不对?” 他的话,如同一把钥匙,精准地打开了苏云绮心中那扇最隐秘的大门。 眼前这个男人,不仅看穿了她的过去,看懂了她的现在,甚至预见到了她的未来。 这种被人完全看透的感觉,让她生出一种前所未有的、既危险又兴奋的战栗。 萧绝的“提醒”,让苏云绮更加坚定了自己下一步的计划。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行动,另一份更加直接、也更加致命的诱惑,便送上了门。 三皇子萧瑞,在经历了数次试探和拉拢失败后,终于撕下了他那副温和儒雅的面具。 他没有再亲自出面,而是派了他最得力的心腹谋士,深夜秘访定国公府。 书房内,那位谋士没有半分废话,直接将一个沉甸甸的锦盒,推到了苏云绮面前。 “安康县主,这是我家殿下的一点心意。” 苏云绮打开锦盒,只见里面放着两样东西。 一样,是一枚制作精美的金册,上面赫然写着“册封皇三子侧妃苏氏”的字样。这虽非正式的圣旨,却是皇子许诺正经名分的最高凭证。 另一样,则是一枚调动京城三大营之一“神策营”五百兵马的虎符副符。 一个,是通往权力巅峰的身份。 一个,是足以在关键时刻保命甚至发动一场小型政变的兵权。 好大的手笔! 苏云绮的瞳孔微微一缩。 “我家殿下说了,”谋士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只要县主愿意献上‘麒麟丸’的药方,并从此一心一意,为殿下所用。这金册上的名字,明日便可呈报宗人府,记入玉牒。这枚虎符,也即刻归县主所有。” “殿下还说,他知县主并非池中之物。待他日后荣登大宝,他可以许诺,让你成为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协理六宫,其尊荣,远非一个淑妃可比。” 这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对这个时代的任何一个女子而言,这都是一步登天、光宗耀祖的无上荣光。 从一个庶女,到皇子侧妃,再到未来的皇贵P妃。萧瑞给出的,是世间女子能想象到的、最顶级的诱惑。 他自信,没有人能拒绝。 谋士说完,便好整以暇地端起茶杯,等着苏云绮做出那个他认为唯一可能的选择。 苏云绮静静地看着锦盒里的金册和虎符,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许久之后,她缓缓地,将锦盒的盖子,合上了。 “啪”的一声轻响,在寂静的书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她抬起头,看着那位谋士,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却带着无尽嘲讽的笑容。 “多谢三皇子厚爱。”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是,这天底下,有一种人,从不屑于做别人的‘金丝雀’。” 她,拒绝了。 拒绝得如此干脆,如此决绝。 我命由我,不由天子 谋士脸上的自信,瞬间凝固了。 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苏云绮,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安康县主,你可知你在说什么?”他的声音带着一丝震惊和恼怒,“你可知你拒绝的是什么?” “我自然知道。”苏云绮从容地站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一轮明月。 “我拒绝的,是一个看似华丽,实则脆弱的囚笼。我拒绝的,是将自己的命运,完全系于一个男人喜怒之上的可悲人生。” 她转过身,目光清冷,直视着那位谋士。 “请你回去转告三皇子。我苏云绮能做到的事,远比一个皇子侧妃、甚至皇贵妃,能做的要多得多。” “一个侧妃,她的荣辱,来自于君王的恩宠。而我,”苏云绮的眼中,迸发出一种睥睨天下的强大自信,“我的荣辱,只来自于我自己。” “我能凭一己之力,搅动后宫风云。我能凭一己之力,打造商业帝国。未来,我也能凭一己之力,影响朝堂格局。这些,是区区一个后宫名分,能换来的吗?” 谋士被她这番惊世骇俗的言论,震得哑口无言。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女子。 她的野心,她的格局,早已超出了后宅和宫墙的范畴。她想要的,根本不是依附于谁,而是要与天下执棋者,平起平坐! “你”谋士指着她,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三皇子以为,用名分和兵权,就能买断我的忠诚和未来。”苏云-绮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他未免,也太小看我苏云绮了。” “回去告诉他,药方,我不会给。人,也绝不可能为他所用。” “道不同,不相为谋。让他,另请高明吧。” 苏云绮说完,便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毫不客气地开始送客。 谋士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知道,谈判已经彻底破裂。 他带着那个原封不动的锦盒,狼狈地离开了定国公府。 他知道,从今夜起,三皇子与这位安康县主之间,将再无半分缓和的余地。 他们,已成死敌。 书房内,苏云绮看着窗外的月色,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她知道,拒绝萧瑞,意味着她将面临更加猛烈、更加不择手段的打压。 但她不悔。 前世,她做了一辈子身不由己的太后。 这一世,她只想真正地为自己活一次。 我命由我,不由天。 更何况,是区区一个未来的天子。 拒绝了三皇子的“最后通牒”后,苏云绮立刻感受到了迎面而来的压力。 云裳阁在京外的几条商路,开始频繁遭到“山匪”的骚扰。 几家为云裳阁供应基础药材的店铺,也被人施压,不敢再继续供货。 这些手段,虽然上不得台面,却也足够让人烦心。 苏云绮知道,这只是萧瑞给她的“开胃小菜”。 她必须尽快将萧绝“提醒”她的那件事,付诸实施——将财富,转化为权力。 而权力的基础,就是信息。 她将凌霄召至密室,开门见山:“我要你动用凌家所有的资源,为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建立一张网。一张,覆盖整个京城,乃至大夏全境的情报网。”苏 云绮的眼中,闪烁着冷静而理性的光芒。 凌霄心头一震。他知道,苏云绮终于要亮出她真正的獠牙了。 “这张网,要如何构建?”他问道。 苏云绮早已胸有成竹。 “我们的网,不走传统的杀手、密探路线。我们的眼线,来自于我们最庞大的客户群体——女人。” 她铺开一张京城地图,指着上面密密麻麻的标记。 “第一层,是云裳阁的普通会员。她们是各府的夫人、小姐。我们要做的,是让云裳阁的侍女,在为她们服务时,有意无意地收集那些看似无用的家长里短、后宅八卦。谁家老爷升迁了,哪位公子受宠了,哪房小妾有喜了这些信息,汇总起来,就是一幅最真实的京城权贵生活图景。” “第二层,是我们的高级会员。对于她们,我们要提供更私密的服务。比如,帮她们调查丈夫在外面的私宅,查探政敌夫人的喜好用我们掌握的信息,去为她们解决实际的烦恼,以此来换取她们手中更有价值的、关于前朝动向的情报。” “第三层,也是最核心的一层,就是那些受过我们‘麒麟丸’恩惠的顶级客户。她们,将是我们最忠实、最可靠的情报来源。她们的一个枕边风,一句在宫中宴会上的闲聊,可能就蕴含着决定性的信息。” “除了女人,还有男人。”苏云绮的思路清晰无比,“京城里,大大小小的酒楼、茶馆、赌场、青楼这些地方,是信息最集中的交换场所。我要你用钱,去收买那些店小二、茶博士、龟公、妓女。他们身处底层,最不起眼,却也最能听到真话。” 凌霄听得心潮澎湃。 苏云绮所描述的,是一个利用社会各阶层,构建起来的、立体而多元的情报网络。它像一张无形的蜘蛛网,将整个京城都笼罩其中。 “此事,耗资巨大,且风险极高。”凌霄提醒道。 “钱,我们有的是。”苏云绮的语气斩钉截铁,“至于风险做任何事都有风险。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和三皇子比,看谁的刀,更快,更锋利!” 凌霄站起身,对着苏云绮,郑重一揖。 “我这就去办!” 一张名为“云网”的庞大情报组织,在这一日,悄然诞生。 它的触角,即将伸向这个帝国的每一个角落。 田庄的丰收 秋风送爽,丹桂飘香。 京郊,那片曾被定国公府视为“鸡肋”的贫瘠田庄,如今却呈现出一派喜人的丰收景象。 当初苏云绮力排众议,决定放弃种植粮食,改种经济作物。 她将田庄一分为二。 一部分,根据其偏碱性的土质,大规模种植了耐旱耐碱的棉花。 另一部分,则开辟成了香草种植园,种满了薰衣草、洋甘菊、薄荷等云裳阁急需的原料。 如今,半年过去,到了收获的季节。 雪白的棉花,如同天边的云朵,缀满了田野。一望无际的紫色薰衣草花海,在风中摇曳,散发着沁人心脾的香气。 田庄的管事,将今年的账本呈到苏长青面前时,激动得双手都在颤抖。 “国公爷!大丰收!前所未有的大丰收啊!” 苏长青接过账本,只看了一眼,便愣住了。 账本上清清楚楚地写着,仅仅是棉花这一项,刨除所有成本,今年的纯利润,就超过了三万两白银!这比过去十年种植粮食的总收入还要多! 而那些香草,则被云裳阁以远高于市价的价格全部收购,又是一笔近万两的收入。 一个连年亏损、几乎要被放弃的田庄,在苏云绮的规划下,一年之内,便为定国公府带来了近四万两的巨额利润! 这个数字,让苏长青和府中所有管事,都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 他们终于明白,苏云绮当初说的那些“产业链”、“因地制宜”,到底意味着什么。 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的聪明,这是经世济民的大才! 苏长青拿着账本,亲自来到了苏云绮的院子。 他看着正在院中侍弄花草的女儿,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欣赏,有骄傲,也有一丝愧疚。 “绮儿,”他将账本递过去,“为父以前是小看你了。” 苏云绮接过账本,只是淡淡一笑:“父亲过奖了,女儿不过是纸上谈兵,全靠管事和庄户们用心经营。” 她越是谦逊,苏长青心中就越是赞叹。 他知道,这个女儿的能量,远不止于此。 从这一日起,苏云绮在定国公府的地位,再次发生了质的飞跃。 她不再仅仅是“受宠”的庶女,或是“能赚钱”的安康县主。 她成了定国公苏长青在决策家族大事时,第一个要征求意见的、名副其实的“幕僚”和“智囊”。 她在家族中的话语权,已经隐隐超越了她那不成器的嫡兄苏云哲,真正触及到了这个世家门阀的核心。 就在苏云绮在京城搅动风云之际,一个让她既熟悉又陌生的人,从边关归来了。 她的亲哥哥,在北疆军中历练了三年的少将军,苏云毅。 苏云毅年方十九,性格耿直,一身武艺尽得苏长青真传。他常年待在军营,性子如同一杆笔直的长枪,最是瞧不上京城里的这些阴谋算计和脂粉气。 他归来那日,苏云绮正在和柳氏说话。 一个身穿黑色劲装、身姿挺拔、面容与苏云绮有几分相似的年轻男子,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他身上还带着一股边关的风沙和铁血之气。 “娘!”苏云毅见到柳氏,虎目一红,单膝跪地。 “毅儿!我的毅儿!”柳氏激动地将他扶起,母子二人抱头垂泪。 苏云绮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心中有些感慨。记忆中,她和这个亲哥哥的关系,并不亲近。他常年在外,对这个病弱的妹妹,更多的是一份责任,而非亲情。 寒暄过后,苏云毅的目光,才落到了苏云绮身上。 他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眉头微微皱起。 “你是云绮?”他的语气带着一丝审视和不以为然,“我听说了,你在京城搞的那些‘云裳阁’,靠着些胭脂水粉,倒是弄出了不小的名堂。” 他的话中,透着一股武人对“商贾之事”和“女子玩意儿”的天然轻视。 苏云绮没有生气,只是淡淡一笑:“让哥哥见笑了。” 当晚的接风宴上,苏云毅听着父亲和家中管事们,对自己这个妹妹的种种才能赞不绝口,心中愈发不是滋味。 在他看来,定国公府的荣耀,应该由他这样的男儿,在战场上用军功换来。而不是靠一个妹妹,用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在妇人圈里赚取。 “妹妹,”酒过三巡,苏云毅借着酒意,对苏云绮说道,“你一个女儿家,还是少在外面抛头露面。这赚钱扬名的事,以后,有我这个做哥哥的在。” 他的话,是出于一个兄长对妹妹的“保护”,却也充满了大男子主义的傲慢。 饭桌上的气氛,瞬间有些尴尬。 苏长青正要开口训斥,苏云绮却抢先一步,微笑着举起了酒杯。 “哥哥说的是。”她不卑不亢地说道,“云绮一介女流,自然比不上哥哥的英雄气概。只是,这世上的事,并非只有刀枪剑戟才能分出高下。” 她看着苏云毅,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有时候,一支笔,一瓶药,能做到的事,或许比千军万马,还要多得多。” 苏云毅闻言,嗤笑一声,显然不信。 兄妹二人的初次重逢,在一种算不上愉快,却也暗流涌动的氛围中结束了。 苏云綺知道,想要让这位刚直的哥哥真正认可自己,她需要的,是一个无可辩驳的机会。 而这个机会,很快就会到来。 一场军中“外科手术” 苏云毅对妹妹的轻视,并未持续太久。 机会,以一种血腥而直接的方式,猝然降临。 三日后,苏云毅在府中的演武场与他从边关带回来的心腹副将周奎切磋武艺。两人都是军中悍将,一时兴起,下手失了分寸。苏云毅的长枪枪头虽未开刃,但枪杆横扫的力道千钧,周奎闪避不及,被枪尾的配重铁狠狠地砸中了小腿。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伴随着周奎的一声闷哼,他魁梧的身躯轰然倒地。 小腿以一个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森白的骨茬甚至刺破了皮肉,暴露在空气中,鲜血淋漓。 开放性骨折! “快!快传军医!”苏云毅脸色大变,满心懊悔。 府中的大夫和闻讯赶来的军中郎中围着周奎,一个个愁眉不展,束手无策。 “国公爷,少将军,这这伤势太重,骨头断了不说,还见了风,怕是怕是这条腿保不住了!”一位老郎中颤声说道,“眼下只能先用金疮药止血,再用烈酒灌下,听天由命。若是发起高烧,神仙难救啊!” 截肢,几乎是唯一的选择。而在这个时代,截肢后感染致死的概率,高达九成。 “不!绝不能截肢!”苏云毅双目赤红。周奎是与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他绝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变成废人! 就在众人绝望之际,一道清冷而沉静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让我来。” 众人回头,只见苏云绮带着两个丫鬟,提着一个从未见过的木制药箱,款步而来。 “胡闹!”苏云毅怒道,“这里是男人家的事,血腥污秽,你一个姑娘家来添什么乱!快回去!” “哥哥,你若想他三日内高烧不退,七日内因伤口流脓腐烂而死,你现在就可以把我赶出去。”苏云绮的眼神,没有半分女儿家的怯懦,反而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专业与冷静。 她走到周奎身边,蹲下身,无视那可怖的伤口,沉声道:“听琴,清水,白布。灵犀,去烧一锅开水,将我箱子里那几把小刀、镊子、针线,都放进去煮一刻钟。” 她的指令清晰、果断,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柳氏闻讯赶来,见状也要阻止,却被苏云绮一句“娘,救人如救火,迟则生变”给定了原地。 所有人都被她此刻的气场所震慑,竟不自觉地,开始听从她的调遣。 苏云绮戴上了一副薄如蝉翼的羊皮手套,这是她让凌霄特制的。她看着痛得满头大汗的周奎,柔声道:“周将军,接下来可能会很痛,但要想保住腿,就必须忍着。我会给你用麻沸散,但药效有限。信我,就咬紧牙关。” 周奎看着眼前这个与传闻中截然不同的少女,从她眼中看到了前所未有的自信。他鬼使神差般地点了点头。 一场颠覆这个时代所有人认知的外科手术,即将在这小小的演武场上,拉开序幕。 演武场周围,被苏云毅用亲兵清出了一块空地,闲杂人等不得靠近。 苏云绮让丫鬟用烈酒反复清洗自己的双手和伤口周围的皮肤,那刺鼻的酒精味让旁观的郎中们连连皱眉。 “这是做什么?烈酒入伤口,岂不是痛上加痛?” “闻所未闻,简直是胡来!” 苏云绮充耳不闻。她接过用沸水煮过、又用烈酒擦拭过的小刀和镊子,神情专注到了极点。 “消毒”,是外科手术的第一铁律。这是她用生命恪守的准则。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将伤口里的碎石、泥沙、以及布料的纤维,一点一点地夹了出来。她的动作又快又稳,仿佛演练了千百遍。 清创完毕,最关键的一步来了——骨骼复位。 她让两个力气大的亲兵按住周奎的肩膀和大腿,自己则深吸一口气,双手握住骨折处,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现代医学的解剖图。 “忍着!”她低喝一声,猛地发力! “喀拉!” 一声比骨折时更加清晰的声响传来,伴随着周奎一声压抑到极致的痛吼,那错位的断骨,竟被她硬生生对正了! 在场的苏云毅和一众亲兵,看得头皮发麻。 然而,更让他们震惊的还在后面。 苏云绮竟然取出了同样被煮过的、细如牛毛的弯针和用药水浸泡过的羊肠线,开始缝合伤口! 一针,一线,穿过皮肉,再精准地打结。那血肉模糊的伤口,在她手下,竟如同缝补一件衣裳般,被一层一层地、从内到外地,完美地缝合了起来。 最后,她敷上特制的、具有消炎功效的药膏,用干净的白布层层包扎,再用两块木板牢牢固定住小腿。 整个过程,持续了近一个时辰。 当苏云绮摘下手套,站起身时,额上已满是细密的汗珠,脸色也有些苍白。 “妖妖术!这一定是妖术!”一个郎中指着她,吓得连连后退,“把皮肉缝起来,那脓血如何流出?这人定会活活憋死!” “没错!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此乃伤天害理的妖法!” 苏云毅也怔怔地看着那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伤腿,心中充满了怀疑与不安。 苏云绮没有理会那些叫嚷的郎中,她只是看着苏云毅,平静地说道:“哥哥,我已经尽力了。接下来三日是关键,只要他不发高烧,这条腿,就能保住。每日换药,必须由我亲自动手。信与不信,在你。” 说完,她便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苏云绮衣不解带地守在周奎房外。 第一天,周奎果然开始低烧。所有人都认为,他死定了。 苏云绮却不慌不忙,用烈酒擦拭其身体进行物理降温,并喂他喝下自己调配的、有初步抗生素效果的草药汤。 第二天,低烧不退,但没有升高。 第三天清晨,当苏云一走进房间,发现周奎身上的热度,竟然奇迹般地退了下去!他睁开眼,虽然虚弱,但神志清醒! 苏云绮为他拆开纱布换药,那缝合的伤口,非但没有流脓,反而开始愈合,呈现出健康的粉红色! “神神术!这才是真正的神术啊!”之前断言周奎必死的郎中,此刻“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苏云绮的方向,如见神明。 苏云毅站在门口,看着那个正专注地为自己兄弟换药的、身形单薄的妹妹,眼神从最初的不屑,到怀疑,到震惊,最终,化为了一种混杂着敬佩、愧疚和难以置信的、极致的震撼。 他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的妹妹,拥有的,根本不是什么上不得台面的“女子玩意儿”。 而是一种,足以改变战争、起死回生的,通天彻地之能! 来自三皇子的报复 苏云绮在府中展露神技,声望日隆。但府外的世界,三皇子萧瑞的报复,也如期而至。 拉拢不成,便是死敌。 萧瑞的手段阴狠而精准,他没有直接对定国公府下手,而是将矛头,对准了苏云绮的命脉——云裳阁。 首先是原料。 一夜之间,京城所有向云裳阁供应基础花材、油脂、药材的商铺,都以各种理由,单方面断绝了合作。有的说东家换人,有的说存货告罄,理由五花八门,但背后那只无形的手,昭然若揭。 紧接着是商路。 凌霄派往南疆和西域采购稀有香料的商队,在官道上,竟接二连三地遭到“盘查”。各地的关卡守将,以“货物可疑,夹带违禁品”为由,将商队扣押,货物查封。 这些守将,大多是三皇子一党或受其恩惠之人。他们不敢明着抢掠,却用这种“合法”的方式,让云裳阁的供应链,彻底断裂。 最后,是舆论。 京城里开始流传起一些对苏云绮不利的谣言。 说她心狠手辣,为上位逼走嫡姐;说她用妖术迷惑淑妃,图谋不轨;甚至连她救活周奎的事,也被歪曲成“借尸还魂的邪法”,绘声绘色,令人心生畏惧。 一时间,云裳阁门口变得冷清起来,一些胆小的贵妇,也暂时不敢再登门。 凌霄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每日都在密室中与苏云绮商议对策。 “原料断了,我们自己的田庄产出有限,撑不过半个月!商路被卡,许多高端产品就要断货了!”凌霄的脸上满是焦虑,“舆论上,我们更是百口莫辩!” 三皇子的这一套组合拳,招招都打在软肋上,几乎将云裳阁逼入了绝境。 苏云绮看着窗外,神色却依旧平静。 “他急了。”她淡淡地说道。 “什么?”凌霄不解。 “三皇子越是如此不择手段,越说明他对我束手无策,只能用这些下三滥的招数。”苏云绮的眼中,闪烁着洞悉一切的冷光,“他以为这样就能掐死我。但他不知道,我苏云绮,从来都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她知道,考验她那些“盟友”成色的时候,到了。 她没有急着出手,她在等。 等那些受过她恩惠的人,做出他们的选择。 三皇子的打压,最先被宫中察觉。 翊坤宫内,淑妃听着采月的禀报,柳眉倒竖。 “好一个三皇子!真是长本事了,连本宫的恩人,他也敢动!”淑妃抚着自己已经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如今的她,身怀龙裔,圣眷正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需要看人脸色、任人拿捏的妃子了。 苏云绮是她的救命稻草,更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最大保障。动苏云绮,就是动她和她腹中孩儿的根基,她岂能坐视不理? 当晚,皇帝留宿翊坤宫。 席间,淑妃看似无意地提起:“陛下,臣妾近来总觉得心神不宁,夜里也睡不安稳。想来是之前用的‘云裳阁’的安神香用完了,换了别的,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 皇帝闻言,笑道:“区区一盒安神香,朕命人去取便是。” 淑妃却叹了口气,幽幽道:“陛下有所不知。臣妾听闻,云裳阁近来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商路被断,原料不济,怕是就快要开不下去了。臣妾想着,安康县主当初救下臣妾和皇儿,是大功一件。如今她有难,我们若是坐视不理,岂不是让人寒心?” 她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都敲在皇帝心坎里。 皇帝何等精明,立刻就听出了弦外之音。 一个御封的县主,一个有功于皇室的功臣,她的店铺,在京城里,竟然会“开不下去”?这背后若是没有猫腻,谁会相信? 他联想到近来朝中三皇子一党的异动,心中顿时有了数。 “岂有此理!”皇帝面色一沉,“朕的天下,岂容宵小之辈如此猖狂!李德福!” “奴才在。” “传朕口谕,命京畿卫彻查近期所有针对云裳阁商队的‘盘查’事件,若有官员胆敢滥用职权,故意刁难,一律给朕拿下,严惩不贷!” 一道圣旨,从宫中发出。 那些原本听从三皇子指令、故意卡着云裳阁商队的各地守将,瞬间成了惊弓之鸟。谁敢冒着被京畿卫查办的风险,去得罪一个正在圣头上的宠妃和她背后的“功臣”? 不过两日,被扣押的商队和货物,便被悉数放行。 云裳阁的商路,畅通了。 淑妃的庇护,如同一把巨大的保护伞,不动声色地,为苏云绮化解了最致命的一道攻击。 而这,仅仅只是开始。 如果说淑妃的帮助是阳谋,是借势压人。 那么萧绝的出手,则是阴谋,是精准的、釜底抽薪式的反击。 质子府内,萧绝听着手下关于云裳阁困境的汇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萧瑞,还是这么没长进。”他将手中的情报付之一炬,“只会用这种下作的手段。” 他转头对心腹侍卫道:“去,把我们之前查到的,三皇子通过他舅舅张家,在江南私设盐引、牟取暴利的所有证据,‘不小心’地,泄露给大皇子那边的人。” 侍卫领命而去。 大皇子与三皇子,是夺嫡之路上最大的竞争对手,双方早已斗得不可开交。 大皇子一党苦于抓不到三皇子的致命把柄,如今突然得到这份“从天而降”的大礼,简直如获至宝。 三日后,早朝之上。 大皇子党的御史,突然发难,当庭弹劾国舅张家私贩官盐,扰乱国本。并呈上了账本、人证等一系列铁证。 此事一出,满朝哗然。 贩卖私盐,乃是动摇国之根基的重罪!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 三皇子萧瑞,作为张家的外甥,虽然极力撇清,却也难逃干系,被皇帝当众斥责“识人不明、治家不严”,并被罚禁足三月,闭门思过。 他苦心经营多年的“仁德贤明”的形象,因此事大受打击。 而他舅舅张家,更是被抄没了大量家产,元气大伤。萧瑞也因此失去了一个重要的钱袋子和朝中臂助。 他焦头烂额,自顾不暇,哪里还有精力去对付小小的云裳阁? 所有针对云裳阁的打压,顷刻间烟消云散。 醉仙楼上,萧绝再次“偶遇”苏云绮。 他摇着扇子,一副纨绔子弟的模样,笑嘻嘻地说道:“哎呀,安康县主,我听说最近三皇子倒了大霉,真是大快人心啊!你说,这是不是老天开眼,报应不爽啊?” 他演得天衣无缝,仿佛此事与他没半点关系。 苏云绮看着他,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知道,淑妃的庇护,为她挡住了明枪。 而眼前这个男人,则为她拔掉了那支最致命的暗箭。 “确实是老天开眼。”她端起茶杯,以茶代酒,遥遥向他一敬,“也多谢殿下,愿意与我一同,看这场好戏。”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借后宫之势,一个弄朝堂之权。 他们这对隐秘的盟友,第一次联手,便让不可一世的三皇子,栽了一个大跟头。 兄妹和解 经历了生死一线的救援,又亲眼目睹了妹妹在朝堂博弈中的翻云覆雨,苏云毅对苏云绮的态度,发生了三百六十度的转变。 这日,他主动来到苏云绮的院中。 彼时,苏云绮正在规划一个新的药坊图纸。 苏云毅看着那张图纸上标注的“消毒区”、“无菌室”、“药材分离区”等闻所未闻的名词,眼神愈发复杂。 他犹豫了半晌,终于抱拳,对着自己的亲妹妹,深深一揖。 “妹妹,以前,是哥哥有眼不识泰山,小看了你。”他声音诚恳,带着军人特有的坦率,“我为我之前的无礼和偏见,向你道歉。” 苏云绮放下笔,扶起他,微笑道:“哥哥言重了。我们是亲兄妹,何须如此见外。” 一句“亲兄妹”,让苏云毅眼眶一热。 他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递给苏云绮。 “这是我这几年在北疆,整理的军中伤亡记录。”他神情变得沉重,“十个受伤的弟兄,至少有七个,不是死在敌人刀下,而是死在伤口溃烂发炎上。我们最好的金疮药,也只能止血,却防不了那要命的‘热症’。” “你的医术,我亲眼见过了。它不该只用来救一个人。”苏云毅的眼中,燃起一团火热的希望,“妹妹,哥哥求你,帮帮那些在边关浴血奋战的兄弟们!” 这,正是苏云绮一直等待的机会。 “哥哥,我不仅能帮你,还能帮你做得更好。”苏云绮的眼中,闪烁着自信的光芒。 她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第一,金疮药的配方必须改良。”她解释道,“我们要加入几味具有广谱抗菌效果的草药,比如黄连、蒲公英。这能从根源上,大大降低感染的风险。” “第二,我们要推广‘战地急救三步法’——清创、消毒、包扎。我会编写一本图文并茂的小册子,让每一个士兵,都能学会最基本的自救和互救方法。战场之上,时间就是生命。”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我们要建立一个独立的军用药坊。由我提供技术和配方,由哥哥你来监督管理。我们批量生产标准化、高质量的伤药和急救包,专供北疆军队。” 苏云绮的每一个提议,都精准地切中了军队医疗的痛点,构建了一个超越时代的战地医疗体系蓝图。 苏-云毅听得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他仿佛已经看到,在妹妹的帮助下,无数兄弟的生命,将得以拯救。 “好!太好了!”他一拍大腿,“妹妹,你说怎么干,哥哥就怎么干!人手、地方,都包在我身上!” 兄妹二人,第一次为了一个共同的、宏大的目标,将手紧紧地握在了一起。 血脉的联系,在这一刻,才真正化为了牢不可破的、并肩作战的同盟之情。 就在苏云绮的事业版图向军方延伸之时,另一件喜事,再次将“麒麟丸”的传说,推向了新的高潮。 户部尚书府,传出了喜讯。 尚书大人那位曾经因脸上有疤而婚事坎坷的女儿,不仅在用了云裳阁的祛疤膏后容光焕发,嫁得如意郎君,如今,更是在婚后半年,便被诊出了喜脉! 这位尚书小姐,正是当初苏云绮赠送纯露的第一个“客户”。 后来,尚书夫人为了感谢苏云绮,成了云裳阁最忠实的牡丹会员。而在苏云绮那“每年三席”的饥饿营销策略下,尚书夫人不惜血本,动用各种人脉关系,最终为女儿求得了第一席“祈福调理”的资格。 如今,这位尚书小姐成功怀孕,无疑是“麒麟丸”继淑妃之后,第二个成功的案例。 而且,这个案例,比淑妃的更具说服力。 淑妃身在深宫,一切都隔着一层神秘的面纱。 而尚书小姐,却是京城贵女圈里,大家眼睁睁看着的“奇迹”。 从毁容愁嫁,到肤白貌美,再到如今的喜得麟儿。她的人生,简直就是云裳阁和安康县主“点石成金”能力的最佳广告! 这一下,整个京城的贵妇圈,彻底不淡定了。 如果说淑妃的例子,还让她们觉得遥不可及。那么尚书小姐的成功,则让她们看到了触手可及的希望。 “天哪!尚书家那位真的怀上了!” “看来安康县主的‘祈福’是真的灵验啊!” “不行,今年剩下的两个名额,我一定要抢到一个!无论花多少钱!” 云裳阁的会员等级,成了比家世、比夫君官职更重要的、衡量一个贵妇地位的新标准。 而苏云绮,则成了所有求子心切的权贵之家,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拉拢和讨好的对象。 她手中那剩下的两个“名额”,也成了她最珍贵、最致命的政治筹码。 给谁,就等于给了谁一个天大的人情,将其背后的家族势力,彻底与自己绑定。 苏云绮依旧闭门谢客,对外界的疯狂置若罔闻。 但她知道,自己手中的牌,越来越多了。 她已经从一个被动应战的棋子,悄然变成了能主动布局,影响整个棋局走向的——控局人。 麒麟丸的第二个奇迹,不仅震动了后宅,也惊动了整个大夏的医学界——太医院。 起初,太医院的太医们,对坊间流传的“神药”大多嗤之以鼻,认为不过是江湖骗术和心理作用。 但尚书小姐的脉案,却实实在在地摆在了他们面前。 为其诊脉的,正是太医院的一位资深御医。他清楚地记得,这位小姐婚前体质偏寒,宫血不畅,是典型不易受孕的体质。可短短数月调理,竟脱胎换骨,脉象平和有力,胎像稳固。 这绝非巧合! 在经历了数次内部讨论和争辩后,太医院的最高掌权者,年近七旬的王院使,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亲自带着两名得意门生,备上厚礼,以“学术交流”的名义,正式登门拜访定国公府的安康县主。 这无异于承认,他们这些代表着大夏最高医学水平的杏林国手,在一个十五岁的少女面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书房内,面对着白发苍苍、一脸诚恳的王院使,苏云绮没有半分骄矜。 她知道,与太医院交好,意味着她的医术将得到官方的“认证”,彻底摆脱“妖术”、“邪法”的污名。 “院使大人折煞云绮了,晚辈这点微末道行,不过是拾人牙慧,哪敢在各位前辈面前班门弄斧。”她姿态谦逊,却不卑不亢。 王院使摆了摆手,开门见山:“安康县主,老夫今日前来,不为药方,只为解惑。老夫行医五十年,从未见过如此立竿见影的调理之法,敢问县主,其医理何在?” 苏云绮知道,不能再用“梦中仙人”来搪塞这些真正的行家。 她沉吟片刻,决定抛出一些超越时代,却又能让他们理解的理论。 “院使大人,晚辈以为,天地万物,皆由肉眼不可见的‘微尘’构成。人之生病,很多时候,便是因为一些有害的‘病尘’,侵入了体内。” “病尘?”王院使和他的学生们,第一次听到这个词,满脸困惑。 “是的。”苏-云绮继续解释道,“比如伤口化脓,便是因为空气中的‘腐败之尘’落入其中。女子不孕,也可能是体内积聚了‘寒湿之尘’。而我的方法,无论是烈酒擦拭,还是药物调理,其核心,都是为了‘清洁’。将体外的病尘洗去,将体内的病尘排出。身体洁净,百病自消。” 她巧妙地将现代医学的“细菌”、“病毒”概念,偷换成了古代人能够理解的“病尘”理论。 这个理论,看似简单,却为许多他们无法解释的病症,提供了一个全新的、合乎逻辑的解释框架! 王院使等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扇通往全新医学世界的大门,被缓缓推开。 “病尘清洁”王院使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听县主一席话,胜读十年医书!老夫,受教了!” 他站起身,对着苏云绮,郑重地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自此,苏云绮在京城,又多了一个谁也想不到的、分量极重的盟友——太医院。 一场无声的战争 苏云绮的风光无限,让坤宁宫里的皇后,如坐针毡。 她最引以为傲的嫡子,被皇帝厌弃。而她最憎恨的淑妃,却因腹中龙胎,恩宠日盛,地位直逼于她。 这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那个叫苏云绮的少女。 既然无法得到麒麟丸的药方,那就毁掉它,毁掉它所带来的一切! 一个恶毒的计划,在皇后的心中悄然成形。 她要让淑妃流产。 然后,将所有的罪名,都推到苏云绮和她那“来路不明”的仙药上。 谋害皇嗣,是诛九族的大罪。届时,不仅苏云绮要死,整个定国公府,都将为她陪葬! 计划的核心,在于淑妃每日服用的安胎药。 太医院开出的安胎药方,是经过数位御医会诊,并由皇帝亲自过目的,绝无问题。 但皇后自有她的手段。 她通过自己安插在太医院的一个心腹,在药材的炮制环节,动了手脚。 她让人将一味名为“马齿苋”的草药,混入了给淑妃的药材中。 马齿苋性寒,有滑利之效,孕妇服用,极易导致流产。但它本身无毒,混在数十味药材中,即便是最高明的太医,也难以在煎煮前察觉。 而一旦淑妃出事,太医院追查起来,只会发现药方无误,药材也都是对的。那么,唯一的解释,就是淑妃同时服用了别的“不干净”的东西。 矛头,将完美地指向苏云绮。 这是一个天衣无缝的连环计。 皇后甚至已经安排好了人手,只等淑妃一出事,就立刻冲出来“作证”,说亲眼看到淑妃偷偷服用安康县主送来的“黑色药丸”。 一张无声的、致命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坤宁宫内,皇后听着心腹的汇报,脸上露出了狰狞而得意的笑容。 “苏云绮淑妃”她喃喃自语,“本宫倒要看看,这一次,你们怎么死!” 她决定,在自己的生辰宴上,发动这致命一击。 届时,百官命妇云集,皇帝也必定在场。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这对“妖女”的真面目,让她们在最风光的时候,摔得粉身碎骨! 一场无声的战争,已经到了图穷匕见的最后时刻。 皇后的阴谋,进行得极为隐秘。 她自以为天衣无缝,却不知,有一双眼睛,在暗中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萧绝的情报网“云网”,经过苏云绮的规划和凌霄不计成本的投入,其触角已经伸入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最不起眼的、负责打扫、传膳、守夜的太监宫女,都可能是一个信息的节点。 皇后在太医院的异动,以及她与心腹宫女的几次密谈,都被“云网”捕捉到,并迅速汇总到了萧绝的案头。 质子府内,夜深如水。 萧绝看着手中的密报,那双总是带着几分慵懒和玩味的眸子,此刻却冷若寒冰。 “好一个毒妇。”他将密报凑到烛火上,看着它化为飞灰,“为了后位,竟连未出世的皇子都敢谋害。” 他想的,却不止于此。 他知道,皇后的真正目标,是苏云绮。 这个计策,一箭双雕,狠毒至极。一旦成功,苏云绮必死无疑。 他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这个女人,是他两世为人,遇到的唯一一个,能让他感到有趣的灵魂。这盘棋,还没下完,他怎么能容许棋手提前出局? 他沉吟片刻,提笔,在一张小小的纸条上,写下了三个字。 “安胎药” 没有多余的解释,没有署名。 他知道,以苏云绮的聪慧,仅仅这三个字,就足够了。 他将纸条卷起,塞入一个细小的竹管,绑在一只训练有素的信鸽腿上。 “去吧。”他打开窗户,将信鸽抛入夜色之中。 黑色的信鸽,如同一道鬼魅的影子,悄无声息地,飞越了重重宫墙,朝着定国公府的方向飞去。 这封只有三个字的密信,承载的,是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 它将成为苏云绮在这场生死对局中,最关键的一张底牌。 夜半三更,一只黑色的信鸽,落在了苏云绮闺房的窗棂上。 听琴取下竹管,将里面的纸条呈给苏云绮。 展开纸条,看着上面那龙飞凤舞、力透纸背的三个字——“安胎药”,苏云绮的瞳孔,猛地一缩。 是萧绝的字迹。 他知道了什么? 安胎药淑妃 电光火石之间,一个可怕的念头,在她脑海中闪过。 有人,要对淑妃的安胎药动手脚! 而能有这个动机和能力,且将矛头直指自己的,除了皇后,再无第二人! 苏云绮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好险!若不是萧绝这封密信,她和淑妃,恐怕真的要被人算计至死,都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但惊惧过后,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冷静和凛冽的杀意。 你想玩? 好,我便陪你玩一场大的! 你想让我死,我便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苏云绮当即立断,连夜修书一封,让凌霄通过最秘密的渠道,送入宫中,交到淑妃的手里。 信中,她详细分析了皇后的阴谋和整个计划的脉络,并提出了一个大胆到极致的方案——将计就计。 翊坤宫内,淑妃看着苏云绮的信,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她没想到,皇后竟会歹毒至此,对自己未出世的孩儿下此毒手! 愤怒和后怕,让她浑身发抖。 但当她看到苏云绮在信中提出的反击计划时,她的眼中,又重新燃起了希望的火焰。 苏云绮在信中说: “娘娘,敌在暗,我在明,防不胜防。与其被动防御,不如主动出击。请娘娘照常服用皇后送来的‘毒药’,一切,都按照她们的剧本走。剩下的,交给我。” “臣女会配制一种特殊的药,能模拟出中毒流产的假象,但对龙胎绝无伤害。届时,我们只需在皇后发难的瞬间,拿出她谋害皇嗣的铁证,便可一击制胜,完成惊天逆转。” 这个计划,凶险无比,任何一个环节出错,便是万劫不复。 但淑妃别无选择。 她知道,这不仅是保住自己和孩子的唯一机会,更是彻底扳倒皇后、为自己未来铺平道路的、千载难逢的良机! “好!”淑妃将信纸在烛火上烧尽,眼中闪烁着决绝的光芒,“就听安康县主的!采月,传令下去,翊坤宫上下,从现在起,给本宫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一张由苏云绮和淑妃联手编织的、反击的天罗地网,在暗中,悄然铺开。 所有人都将成为演员,只等着皇后生辰宴那天,大戏开场。 毒药与解药 接下来的几日,苏云绮几乎将自己完全锁在了药房里。 她要配制的,是这场惊天大戏中,最关键的两个道具——“假死之毒”与“神效之药”。 所谓“假死之毒”,其实并非毒药。 她利用现代医学对植物神经毒素的了解,从几种特殊的草药中,提取出一种生物碱。这种生物碱,能暂时性地麻痹平滑肌,引起子宫的剧烈收缩,从而模拟出腹痛、见红等流产的先兆症状。 同时,她又加入了另一些成分,能够让服用者的脉象变得极为紊乱、微弱,让最高明的太医来诊,也只会得出“胎气大伤,滑胎在即”的结论。 但最核心的是,这种混合药剂的作用时间极短,且对胎儿的心跳和生命体征,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这便是她为淑妃准备的“毒药”。 而与“毒药”一同准备的,是真正的“解药”。 解药的成分,则是一种强效的镇静安神、舒缓平滑肌的药物组合。一旦服下,能在极短的时间内,中和“毒药”的效果,让所有“中毒”症状迅速消失,脉象恢复平稳。 配制这两种药,需要对药理和剂量,有分毫不差的、神乎其技的掌控力。 多一分,则假戏真做,酿成大祸。 少一分,则效果不足,被人看穿。 苏云绮凭借着她两世的医学积累,不眠不休,经过了数十次的动物实验,反复调整配比,终于在皇后生辰宴的前一天,成功炼制出了两颗药丸。 一颗,是深褐色的“假死丸”。 一颗,是莹白色的“回天丹”。 她将两颗药丸,连同一张写满了详细计划和注意事项的纸条,通过最隐秘的方式,送到了淑妃手中。 做完这一切,苏云-绮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道具已经备好,演员也已就位。 现在,她要做的,就是收集证据。 她启动了“云网”,让所有安插在坤宁宫和太医院的眼线,不惜一切代价,去搜集皇后与那名下毒宫女、以及太医院内奸之间,所有来往的证据。 一时间,一张无形的大网,开始飞速运转。 一块碎布料,一张被丢弃的药渣纸,一次秘密的会面所有看似不经意的碎片,都在向苏云绮手中汇集。 她要让皇后,死得明明白白,再无翻身之日。 皇后生辰,万寿节。 整个皇宫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晚间的寿宴,设在金碧辉煌的太和殿,文武百官携同诰命夫人,尽数出席。皇帝高坐龙椅,面带微笑,接受着众人的朝贺。 宴会之上,歌舞升平,一派祥和。 苏云绮随着母亲柳氏,坐在靠前的位置。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的宫装,素雅而不失端庄,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与周围的命妇们轻声交谈,仿佛对即将到来的风暴,一无所知。 三皇子萧瑞,也已解除禁足。他坐在皇子席中,面色虽不如以往温润,却也恢复了镇定。他看向苏云绮的眼神,冰冷而怨毒,像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 皇后作为今晚的主角,身着华贵的凤袍,仪态万方地接受着众人的祝福。她频频举杯,与皇帝谈笑风生,那雍容大度的模样,任谁也看不出她心中,正酝酿着何等致命的杀机。 淑妃坐在离皇后不远的位置,她气色红润,不时抚摸着自己的小腹,脸上洋溢着母性的光辉。她看起来,是那么的幸福而毫无防备。 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 歌舞一曲接着一曲,美酒佳肴如流水般呈上。 苏云绮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目光却不动声色地,扫过全场。 她看到了皇后与她心腹嬷嬷交换的一个隐晦眼神。 她看到了三皇子嘴角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幸灾乐祸的冷笑。 她看到了淑妃垂下眼帘时,眼中闪过的一丝紧张与决绝。 她甚至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看似百无聊赖、自顾自饮酒的萧绝,那双深邃的眼眸,正透过觥筹交错的人群,遥遥地,落在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他几不可察地,对她举了举杯。 苏云绮心中一暖,也微微颔首,作为回应。 她知道,暴风雨,就要来了。 就在此时,一名宫女端着一碗刚刚温好的安胎药,恭敬地呈到了淑妃面前。 “娘娘,您的药。” 淑妃接过药碗,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将那碗融入了“毒药”的安胎汤,一饮而尽。 好戏,开场了。 安胎药下肚,不过一刻钟的功夫。 正当一曲《霓裳羽衣舞》跳至高潮时,一声压抑的痛呼,突然打破了殿内的祥和气氛。 “啊!”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淑妃突然面色惨白,双手死死地捂住腹部,额上冷汗涔涔,身子摇摇欲坠。 “娘娘!您怎么了娘娘!”采月惊慌地扶住她。 一抹刺目的鲜红,顺着淑妃的裙摆,缓缓渗出。 “见红了!淑妃娘娘见红了!”不知是谁尖叫了一声。 全场瞬间大乱! 皇帝“霍”地从龙椅上站起,脸色大变:“快!快传太医!” 皇后此时也“花容失色”,她第一个冲到淑妃身边,脸上满是“关切”与“惊慌”。 很快,几位在场的太医院御医,连滚带爬地跑了过来,跪在地上为淑妃诊脉。 为首的王院使,手指刚一搭上淑妃的手腕,脸色便“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陛下”他声音颤抖,跪伏在地,“不好了!淑妃娘娘脉象紊乱,胎气大伤,这这是滑胎之兆啊!” “什么?!”皇帝如遭雷击,一个趔趄,差点没站稳。 就在此时,皇后眼中寒光一闪,她猛地站起身,伸出手指,遥遥地指向了宾客席中的苏云绮,声音尖利,充满了“悲愤”与“正义”: “是她!一定是她搞的鬼!” 全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了苏云绮的身上。 “陛下!”皇后跪倒在皇帝面前,哭得梨花带雨,“臣妾早就听闻,这安康县主来路不正,用些妖药迷惑人心!淑妃妹妹自从与她来往,便时常偷偷服用她给的黑色药丸!今日龙胎不保,定是那妖药所害啊!” 她话音刚落,一个早已安排好的宫女,便“噗通”一声跪了出来,哭喊道:“奴婢可以作证!奴婢亲眼看到,淑妃娘娘每日都在服用安康县主送来的药丸!求陛下明察!” 人证,有了! 动机,有了! 后果,也摆在眼前! 皇后看着面色平静,仿佛被吓傻了的苏云-绮,心中涌起一阵狂喜。 死局!这是一个完美的死局! 她厉声喝道:“来人!将这个心肠歹毒、谋害皇嗣的妖女苏云绮,和她那个同为共犯的母亲,一并给本宫拿下!” 殿外的禁军,闻声而动,瞬间涌入殿内,明晃晃的刀枪,将手无寸铁的苏云绮和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柳氏,团团围住。 杀机,毕现! 绝境,图穷匕见 冰冷的刀锋,映照出苏云绮平静无波的脸庞。 柳氏早已吓得浑身瘫软,若不是听琴扶着,恐怕早已晕厥过去。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场喜庆的寿宴,会瞬间变成修罗场。 “绮儿”她颤声唤着女儿的名字,眼中满是绝望。 苏云绮反手握住母亲冰冷的手,轻轻拍了拍,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她的镇定,与周围的慌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三皇子萧瑞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看着那个被禁军包围、陷入绝境的少女,他的心中,涌起一阵病态的快意。 让你拒绝我!让你与我为敌!这,就是你的下场! 皇后胜券在握,她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苏云绮,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苏云绮,你还有何话可说?”她的声音里,充满了胜利者的姿态。 所有人都认为,这个迅速崛起的少女,这个创造了无数奇迹的安康县主,今天,必将在这里,画上一个血腥的句号。 面对皇后的质问,面对周围闪着寒光的刀剑,苏云绮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缓缓地,从席位上站了起来。 她没有看皇后,也没有看皇帝,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跪地作证的宫女身上。 “你说,你亲眼看到淑妃娘娘,每日服用我送去的黑色药丸?”苏云绮的声音,清冷如冰,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大殿。 “是是的!奴婢亲眼所见!”宫女眼神躲闪,却依旧咬死不放。 “哦?”苏云-绮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嘲讽的弧度,“那你可知,我送给娘娘的药丸,根本就不是黑色的?” 此言一出,那宫女顿时一愣。 苏云绮环视全场,朗声道:“我为娘娘调理身体所用的,是固本培元的‘云母丸’,其色莹白如玉,而非黑色!你连药丸的颜色都说错,还敢在此做什么人证?”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平地惊雷! “陛下!臣女恳请,亲自为淑妃娘娘诊脉!” “臣女怀疑,娘娘并非滑胎,而是中毒!” “中毒”二字一出,满场皆惊! 皇后心中一突,厉声喝道:“一派胡言!你一个黄毛丫头,懂什么医理!太医院的院使已经诊过,就是滑胎之兆!你还想狡辩?” “是不是狡辩,一试便知!”苏云-绮毫不退让,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眼神坚定而坦荡,“若臣女诊断有误,或是治不好娘娘,臣女愿以项上人头和定国公府满门性命担保!” 她,竟用整个家族的性命,来做赌注! 这等魄力,这等自信,让所有人都为之震动。 皇帝死死地盯着苏云绮,又看了看地上痛苦呻吟的淑妃和他腹中的孩儿,心中天人交战。 许久之后,他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准!” 皇帝的一声“准”,如同一道赦令,让围困着苏云绮的禁军,不自觉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皇后脸色一变,急道:“陛下,不可!此女妖言惑众,万一她再对淑妃下毒手” “够了!”皇帝猛地一拍龙椅扶手,龙颜震怒,打断了皇后的话。 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不是昏君,相反,他生性多疑,善于权衡。 今夜之事,处处透着蹊G异。 皇后发难的时机,太过巧合。人证的出现,太过突兀。一切都像是一场排演好的戏。 而苏云绮,这个屡创奇迹的少女,在如此绝境之下,非但没有崩溃求饶,反而敢以全族性命做赌,要求亲自诊脉。 这背后,若不是有天大的冤情和十足的把握,谁敢如此? 最重要的是,他不能失去那个孩子! 那是他期盼了多年的、由他最宠爱的妃子所生的孩子。无论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都愿意一试。 “让她过去!”皇帝的声音,不容置疑。 苏云绮顶着全场或怀疑、或怨毒、或好奇的目光,一步一步,从容不迫地,走到了淑妃的软榻前。 她没有立刻去诊脉,而是先对痛苦中的淑妃,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娘娘,别怕,有臣女在。您只需想着,昨日臣女为您讲的那个‘狸猫换太子’的故事便好。” 淑妃闻言,原本痛苦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了然。她微微点了点头。 这个细节,落入皇后眼中,让她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苏云绮这才蹲下身,将三根手指,轻轻搭在淑妃的手腕上。 她闭上眼睛,神情专注,仿佛外界的一切嘈杂,都与她无关。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她的诊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苏云绮的眉头,越皱越紧。 片刻后,她松开手,站起身,脸色凝重地对皇帝一拜。 “启禀陛下,臣女已经诊断清楚了。” “如何?”皇帝急切地问道。 苏云绮语出惊人: “王院使诊断无误,淑妃娘娘的脉象,确是滑胎之兆。但是” 她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这滑胎之兆,并非因臣女的药丸而起,也非娘娘自身的问题。而是因为,娘娘服下的那碗安胎药中,被人下了一种极为阴毒的、能催人滑胎的——禁药!” 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舌战群儒 “一派胡言!” 苏云绮的话音刚落,太医院的王院使第一个站出来反驳。 他满脸涨红,气急败坏地说道:“陛下,此乃对老臣和整个太医院的污蔑!给淑妃娘娘的安胎药,药方是臣等合议,经您过目的。所用药材,每一味都经过严格甄选,绝不可能有问题!” “没错!安胎药怎么可能变成催胎药?简直是天大的笑话!”另一位御医也附和道。 皇后更是抓住机会,冷笑道:“苏云绮,你技穷了吗?竟想用这种荒唐的借口,来污蔑太医院,为你自己脱罪?” 面对众人的围攻,苏云绮毫无惧色。 她不理会旁人,只对皇帝一人,条理清晰地说道: “陛下,臣女并非污蔑太医院。相反,臣女相信,王院使开出的药方,绝无问题。有问题的是” 她顿了顿,目光如利剑般,射向刚才端药的那名宫女。 “是煎药和送药的环节!” “一碗药,从药材到入口,中间经过无数道手。只要有心人,想在其中做手脚,并非难事。” “王院使,”苏云绮转向王院使,语气变得恭敬却犀利,“晚辈请教,若是在安胎药中,加入少量磨成粉末的、炮制过的马齿苋,或是藏红花,可会引起滑胎?” 王院使一愣,下意识地回答:“马齿苋与藏红花皆是活血化瘀之物,乃孕妇大忌,只需微量,便可导致龙胎不保!但这两种药,气味独特,极易分辨,怎可能混入其中?” “若是用特殊的手段,去除了气味呢?”苏云绮追问道,“或是,将其混在某一味颜色、性状相似的辅药之中呢?” 王院使被她问得哑口无言。理论上,这确实是可能的。 苏云绮不再与他纠缠,再次转向皇帝。 “陛下,是非曲直,多说无益。臣女有一法,可立刻证明,臣女所言非虚。” “你有何法?” “请陛下准许,让臣女,当场为淑妃娘娘解毒!”苏云绮的声音,掷地有声。 “若娘娘真是因自身或臣女的药丸而滑胎,那便是神仙难救。可若娘娘是中毒,那便有毒必有解!只要臣女能让娘娘转危为安,保住龙胎,便足以证明,这一切,都是一场针对娘娘和臣女的——惊天阴谋!” 她的逻辑,清晰无比,充满了强大的说服力。 是天灾,还是人祸? 一剂解药,便可水落石出! 皇帝看着她那双自信到极点的眼睛,又看了看奄奄一息的淑妃。 他心中的天平,已经彻底倾斜。 “好!”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朕,就再信你一次!若你能保住龙胎,朕为你做主!若不能”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冰冷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成,则一步登天。 败,则万劫不复! 得到皇帝的允准,苏云绮立刻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白玉瓷瓶。 她倒出一颗莹白如玉、散发着淡淡清香的药丸,正是她早已备好的“回天丹”。 “娘娘,服下此药,便无碍了。”她亲自将药丸,送入淑妃口中。 皇后看着这一幕,心中冷笑连连。 装神弄鬼!她就不信,这世上真有能起死回生的仙丹!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她脸上的笑容,彻底凝固了。 淑妃服下药丸,不过短短一盏茶的功夫。 她原本惨白如纸的脸色,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恢复红润。 她紧蹙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 那痛苦的呻吟,也停止了。 最不可思议的是,她身下那片刺目的血迹,竟然停止了蔓延! “这这怎么可能?”王院使和一众太医,看得目瞪口呆,三观尽碎。 这已经超出了他们对医学的所有认知! 苏云绮没有停下,她对采月道:“采月姑姑,速取银针来。” 采月连忙呈上一个针包。 苏云绮取出一根长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然后对着淑妃腹部的几个关键穴位,稳准狠地刺了下去。 这是她独创的、结合了现代医学刺激宫缩和中医针灸保胎的特殊针法。 几针下去,淑妃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陛下”她的声音虽然虚弱,却已恢复了清明。 “爱妃!你感觉如何?”皇帝一个箭步冲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 “臣妾臣妾腹中不痛了。”淑妃说着,两行清泪便流了下来。 “王院使!再诊!”皇帝急切地吼道。 王院-使连忙上前,颤抖着手,再次为淑妃诊脉。 这一诊,他整个人,如同被雷电劈中,僵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震惊和狂喜! “陛下陛下!”他激动得老泪纵横,声音都变了调,“奇迹!真是天大的奇迹啊!” “脉象脉象稳了!滑脉如珠,沉稳有力!龙胎龙胎安然无恙!分毫未损!!” 轰! 这句话,如同一颗真正的炸雷,在太和殿内炸响。 所有人都傻了。 前一刻还命悬一线,滑胎在即。 下一刻,就安然无恙,母子平安? 这世上,怎会有如此匪夷所思之事?! 如果这不是妖术,那只能是神迹! 而这,也恰恰证明了一件事—— 淑妃,真的是中毒! 而苏云绮,真的有解药! 真相,只有一个。 这是一个阴谋! 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森然无比,如同出鞘的利剑,缓缓地,转向了早已面无人色、浑身发抖的——皇后! 惊天逆转 “皇后!” 皇帝的声音,不带一丝温度,冰冷得如同数九寒冬的冰凌。 “你,还有什么话说?” “不不是臣妾!陛下,臣妾是冤枉的啊!”皇后“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指天发誓,“臣妾对天发誓,此事绝非臣妾所为啊!”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嘴硬,企图抵赖。 “是吗?”苏云绮冷冷一笑,她知道,到了她拿出最后一张王牌的时候了。 她对皇帝一拜,朗声道:“陛下,臣女这里,有几样东西,想请陛下一观。” “呈上来!” 苏云绮对身后的听琴使了个眼色。 听琴立刻从一个随身携带的荷包中,取出几件用手帕包好的证物,由太监转呈到皇帝面前。 第一样,是一小撮黑色的药渣。 “陛下,这是从那碗‘安胎药’的药渣中,找到的残留物。”苏-云绮解释道,“此物看似寻常,但只要用水一冲,再用皂角水一洗,便会显出淡淡的紫红色。这,正是炮制过的马齿苋独有的特性!” 皇帝立刻命人当场试验,果不其然!黑色的药渣,洗出了淡淡的红色! 皇后的脸,白了一分。 第二样,是一块小小的、从衣服上撕下来的布料。 “陛下,这是臣女的人,在坤宁宫后院的杂物房附近,捡到的。”苏云绮道,“这布料的材质,是上好的贡品云锦。而这上面沾染的,正是那种特殊炮制过的马齿苋粉末。敢问宫中,除了皇后娘娘,还有几人,能穿得起如此华贵的衣料,又恰好会出现在藏匿毒物的地方?” 皇后的脸,又白了一分。 而第三样,也是最致命的一样证据,是一封信。 “陛下,此信,是从那名人证宫女的枕下搜出的。信中,详细记录了皇后娘下达指令,命她在寿宴上栽赃陷害的全过程!信末,还有皇后娘娘您最熟悉的,坤宁宫的私印!” 皇帝一把夺过那封信,展开一看,只觉得一股怒火直冲天灵盖! 信上的字迹,他认得!那枚私印,他也认得! 信中的内容,更是将整个阴谋的来龙去脉,写得清清楚楚,歹毒无比! “毒妇!你这个毒妇!!”皇帝气得浑身发抖,他一脚踹翻了面前的案几,指着地上的皇后,双目赤红。 “为了后位,你竟敢谋害朕的皇儿!你好狠的心啊!!” 人证、物证、书证,铁证如山! 皇后看着那封信,彻底瘫软在地,眼中只剩下无尽的恐惧和绝望。 她完了。 她彻底完了。 一场由她精心策划的、必杀的死局,竟在最后关头,被那个看似柔弱的少女,以一种不可思议的方式,彻底逆转! 她,才是那个真正的猎物! 铁证如山,皇后已是百口莫辩。 但她仍想做最后的挣扎。她死死地抓住那个跪地作证的宫女,厉声道:“是她!是这个贱婢在诬陷本宫!这封信,一定是她伪造的!” 那宫女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连连磕头:“奴婢冤枉啊!奴婢没有诬陷娘娘!” “是不是诬陷,一问便知。” 苏云绮的声音再次响起,她走到那宫女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冰冷而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我问你,你说你亲眼看到淑妃娘娘服用我送的药丸。那么,你可知,我每次送药,都是何时,何地,通过何人之手,送给淑-妃娘娘的?” 苏云绮的问题,看似简单,却暗藏杀机。 她与淑妃传递药物的渠道,是她和凌霄建立的、绝对保密的商业渠道,每次接头的人、时间和地点,都绝不相同,连采月都未必全部知晓。 这个小小的宫女,又怎么可能知道? “我我”宫女果然被问住了,她支支吾吾,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 “说不出来?”苏云绮冷笑一声,“那我再问你。你说那药丸是黑色的。可我早已言明,药丸是白色。你既然是皇后娘娘的心腹,想必,是见过那真正的‘赃物’吧?” 她步步紧逼,言语如刀。 “你说,皇后娘娘让你陷害我。那她一定给了你一包‘证物’,也就是黑色的药丸,让你在事发后,‘恰好’从淑妃宫中搜出,来坐实我的罪名,对不对?” 那宫女的脸色,已经变成了死灰色。 苏-云绮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刺中了她们计划的核心! “那包药丸,现在,在何处?”苏云绮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审判的钟声! 那宫女被她强大的气场所震慑,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她下意识地,伸手摸向自己的袖口。 就是这个动作,彻底出卖了她! 皇后身边的嬷嬷见状不妙,想上前阻止,却被眼疾手快的禁军一把按住。 禁军统领上前,从那宫女的袖袋里,果然搜出了一个油纸包。 打开一看,里面是十几颗黑不溜秋、散发着怪味的药丸! 这,才是真正的“人赃并获”! “陛下!”苏云绮高声道,“这便是皇后娘娘为臣女准备的‘罪证’!只可惜,她千算万算,却算错了一点。她以为臣女的药是黑色的,却不知,那只是最普通的、用锅底灰和面粉搓成的丸子!” “噗——” 三皇子萧瑞看到这一幕,只觉得一口气血上涌,差点当场吐出来。 愚蠢!太愚蠢了! 自己的母后,竟然犯下如此低级而致命的错误! 连对手的“赃物”长什么样都没搞清楚,就敢设下如此大的局! 这已经不是阴谋,这是笑话! “啊——!”那宫女见事情败露,自知必死无疑,尖叫一声,竟朝着殿内的柱子,一头撞了过去。 血溅当场。 死无对证。 只可惜,晚了。 所有的证据链,已经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皇后瘫坐在地,面如死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皇后的败落 死寂。 太和殿内,是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这场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惊天逆转,震得回不过神来。 皇帝看着地上那具宫女的尸体,又看了看瘫软如泥的皇后,眼神中最后的一丝夫妻情分,也彻底消失殆尽,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厌恶。 他缓缓地走下御阶,一步一步,走到皇后面前。 他没有怒吼,也没有咆哮,只是用一种平静到可怕的声音,问道: “为什么?” 皇后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她爱了一辈子,也斗了一辈子的男人,突然凄厉地笑了起来。 “为什么?陛下你问我为什么?” 她状若疯癫,指着一旁被皇帝小心翼翼护在怀里的淑妃,声音尖利地叫道:“为了她!为了那个贱人!她入宫十年无所出,凭什么一朝有孕,就夺走陛下所有的恩宠?!” “还有她!”她又指向苏云绮,眼中满是怨毒,“一个卑贱的庶女,凭什么能搅动风云?凭什么能得到所有人的青睐?她们都该死!都该死!” 在事实面前,她终于撕下了所有伪装,露出了最狰狞、最嫉妒的真面目。 “够了!”皇帝听着她恶毒的诅咒,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去。 他闭上眼睛,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睁开时,眼中只剩下君王的冷酷与决断。 “传朕旨意。”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大殿中回响,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在所有人的心上。 “皇后乌拉那拉氏,心性歹毒,善妒成性,谋害皇嗣,罪不容诛。即日起,废去其皇后之位,褫夺所有封号,打入冷宫,终身不得出!” “其族人,凡在朝中任职者,一律革职查办!三代之内,不得入朝为官!” “另,追封安康县主苏云绮之母柳氏为一品诰命夫人。赏黄金万两,锦缎千匹。定国公府上下,忠勇护主,另有封赏!” 一道道旨意,从皇帝口中发出。 一个,是跌入地狱,万劫不复。 一个,是登临云端,荣宠无双。 皇后的党羽,被连根拔起。 而苏云绮和她背后的定国公府,则在这场风暴中,屹立不倒,反而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荣耀和地位。 两名太监上前,拖起早已失魂落魄的废后,像拖一条死狗一样,将她拖出了太和殿。 那凄厉而不甘的哭喊声,渐渐远去。 一个时代的后宫霸主,就此,彻底落幕。 而一个新的传奇,正在冉冉升起。 当皇帝下旨处置皇后的那一刻,三皇子萧瑞的脸色,已经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知道,母后倒了,他也完了。 作为皇后唯一的儿子,夺嫡的热门人选,说他对此事毫不知情,谁会相信? 皇帝的目光,果然如他所料,冰冷地落在了他的身上。 “老三,”皇帝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你母后做出此等大逆不道之事,你,可知情?” 这个问题,是诛心之问。 承认知情,是同谋,必死无疑。 否认知情,是为不孝,且无人会信。 这是一个两难的死局。 然而,萧瑞毕竟是萧瑞。他能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心性和手段,远非常人可比。 在生死关头,他做出了最冷静,也最冷酷的选择——断尾求生。 他“噗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地,对着皇帝,磕了三个响头,额头都渗出了血迹。 “父皇!”他的声音,充满了痛苦、震惊和悔恨,“儿臣儿臣不知情啊!” “母后母后她怎会做出此等糊涂事!儿臣身为她的儿子,竟未能及时察觉,劝阻于她,此乃儿臣之大不孝!” 他没有为皇后辩解半句,反而将所有的罪责,都揽到了自己“失察”和“不孝”的头上。 他痛哭流涕,声泪俱下。 “儿臣有罪!儿臣治家不严,未能管束好母族,让他们心生妄念,才酿成今日大祸!儿臣无颜再面对父皇,无颜面对列祖列宗!” 说着,他猛地拔出腰间作为装饰的短剑,竟是朝着自己的脖子抹去! “儿臣愿以一死,向父皇谢罪!” “住手!”皇帝身边的禁军统领眼疾手快,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萧瑞的这场戏,演得太好了。 他将自己,从一个可能的“同谋者”,瞬间变成了一个被蒙蔽的、痛心疾首的“孝子”。 他甚至不惜以自尽的方式,来与皇后一党,做出最彻底的切割。 皇帝看着他这副模样,眼神复杂。 他内心深处,自然不信萧瑞完全不知情。但他毕竟是自己的亲生儿子,而且是曾经最看好的儿子。 废了皇后,已经是对皇室颜面的一次巨大打击。若是再处死一个皇子,那朝堂必将大乱。 “罢了。”许久之后,皇帝疲惫地摆了摆手,“你虽不知情,却也难辞其咎。即日起,削去你所有差事,禁足府中一年,给朕好好地闭门思过!” 萧瑞闻言,如蒙大赦,再次重重叩首:“儿臣谢父皇不杀之恩!” 他知道,自己虽然逃过了一劫,但这一刀,也彻底斩断了他的夺嫡之路。 他失去了皇帝所有的信任,失去了母族的支撑。 他,已经从一个高高在上的棋手,变成了一枚弃子。 他抬起头,怨毒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不远处的苏云绮身上。 今日之辱,他日,必将百倍奉还! 皇后的寿宴,以一种谁也想不到的血腥方式,落下了帷幕。 废后被带走,三皇子被禁足。 皇帝再无兴致,宣布宴会结束,亲自护送着受了“惊吓”的淑妃,返回翊坤宫。 临走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苏云绮,那眼神中,包含了太多复杂的情绪:赞赏、忌惮、感激,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他知道,这个年仅十五岁的少女,已经不是他能轻易掌控的了。 而苏云绮,则在一夜之间,真正地,名动天下。 如果说,之前的“麒麟丸”和“云裳阁”,让她在京城贵妇圈和商界声名鹊起。 那么这一次,在太和殿上,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智斗皇后、拯救龙胎、逆转乾坤。 则是让她,正式登上了大夏国最顶级的政治舞台中心! 她的名字,不再仅仅是安康县主。 她被冠以了无数传奇的称号——“神医仙子”、“智比诸葛”、“皇家救星”。 她的事迹,被编成了说书人最爱讲的段子,在京城的大街小巷,酒楼茶肆,广为流传。 定国公府的门前,车水马龙,前来拜会、送礼、攀关系的人,络绎不绝,其盛况,比之上次求药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苏长青走在朝堂上,都感觉自己的腰杆,比以往硬了三分。同僚们看向他的眼神,都充满了敬畏和羡慕。 柳氏,这位曾经柔弱的妾室,如今被亲封为一品诰命夫人,其地位,甚至超越了京中许多正室主母。她在府中,再无人敢小觑。 而苏云绮本人,更是收到了皇帝如流水般的赏赐。 金银珠宝、良田美宅、珍奇异宝,几乎堆满了她的库房。 更重要的是,皇帝赐了她一块金牌,可自由出入宫禁,随时入宫为淑妃“请脉”。 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任! 苏云绮,凭借着自己的智慧和胆识,经此一役,不仅彻底粉碎了敌人的阴谋,更是将自己和家族的地位,推向了一个前所未有的巅峰。 她,真正地,站稳了脚跟。 宿敌的“慰问” 风波平息后的第三日,苏云绮收到了萧绝的请柬。 还是那个地方,醉仙楼。 还是那个雅间,还是那个慵懒地靠在窗边的男人。 只是这一次,苏云绮能感觉到,两人之间的气氛,已经截然不同。 少了几分试探,多了几分坦然。 “坐。”萧绝为她斟满一杯上好的碧螺春,茶香四溢。 “恭喜安康县主。”他举起茶杯,遥遥相敬,嘴角带着一抹真诚的笑意,“这一局,赢得漂亮。” “若非殿下那封‘安胎药’的密信,我早已是阶下之囚,哪有今日的风光。”苏云-绮也举杯回敬,“这份情,云绮记下了。” “你我之间,何须言谢?”萧绝放下茶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说到底,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我帮你,亦是帮我自己。皇后倒了,三皇子废了,大夏内斗不休,我这个北燕质子,才能睡得更安稳些。” 他话说得坦白,却掩不住那份并肩作战后,悄然滋生的惺惺相惜。 “不过”他话锋一转,眼神变得深邃起来,“苏云绮,你可曾想过,你如今,已是站在了悬崖的最高处。再往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此话怎讲?” “你名动天下,荣宠无双。但也成了皇帝眼中,最亮也最刺眼的一根钉子。”萧绝一针见血地指出,“今日,他需要你拯救皇嗣,可以容你,赏你。明日,待淑妃诞下皇子,你的利用价值尽了,你这通天的手段,便会成为他心中最大的忌惮。” “功高震主,鸟尽弓藏。这个道理,你应该比我更懂。” 苏云绮闻言,陷入了沉默。 她知道,萧绝说的,句句都是至理。 前世,她身为太后,对帝王心术的了解,无人能及。她自然明白,自己如今的处境,看似风光,实则危机四伏。 “多谢殿下提醒。”她抬起头,看着萧绝,“那依殿下之见,我该如何?” 萧绝看着她那双清澈而睿智的眼睛,微微一笑。 “很简单。”他说,“藏锋,守拙。” “让那最耀眼的光芒,慢慢地,暗下去。” 萧绝的话,点醒了苏云绮。 她决定,让那为她带来了无尽荣光,也带来了无尽危险的“麒麟丸”,就此“功成身退”。 三日后,苏云绮通过太医院院使的口,向外宣布了一个震惊京城的消息。 安康县主,为救治淑妃娘娘,强行逆转毒性,心血耗损过度。更重要的是,炼制“回天丹”的几味核心药材,乃是天生地养的奇珍,世间仅有,用一份便少一份。 如今,所有珍稀药材,已全部耗尽。 也就是说,从今往后,这世上,再也不会有“麒麟丸”,也不会有“回天丹”了。 此消息一出,举城哗然。 那些还抱着希望,想求得一席“祈福”资格的贵妇们,无不扼腕叹息,失望至极。 但更多的人,则对安康县主的“义举”和“牺牲”,充满了敬佩。 “哎,听说了吗?安康县主为了救龙胎,把压箱底的仙药都用完了!” “真是菩萨心肠啊!如此大恩大德,难怪皇上重赏!” “可惜了,这等神药,从此绝迹了。” 苏云绮这一手“自断臂膀”,玩得极为高明。 首先,她为麒麟丸的“消失”,找到了一个合情合理、且能博取同情的完美借口。 其次,她主动消除了皇帝心中最大的忌惮。一个无法再复制的“奇迹”,便不再是威胁,而仅仅是一个“传说”。 最后,她也让自己,从被无数人觊觎、求索的漩涡中心,成功地抽身出来。 她深知,“麒麟丸”这柄双刃剑,已经为她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再将它握在手中,只会割伤自己。 在最顶点时,亲手让它成为“绝响”,才是最高明的自保之道。 从此,江湖上,只有麒麟丸的传说,再无麒麟丸的实体。 而苏云绮,也终于可以卸下“神医仙子”这个沉重的光环,将精力,投入到她更宏大的布局之中。 比如,她的商业帝国,和她那支,刚刚在北疆崭露头角的,医疗新军。 废后之事尘埃落定后,定国公府的后宅,也迎来了全新的格局。 嫡母王氏,因女儿苏婉柔被送家庙,外戚皇后一族又被连根拔起,彻底失去了所有依仗。她整日将自己关在房中,形同槁木,再也翻不起任何风浪。 而柳氏,这位被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则迎来了她人生的“新生”。 苏长青,定国公,对这位曾经被他忽视了十几年的妾室,如今充满了愧疚与敬重。他不仅将柳氏的院子,修缮得比主院还要华丽,更是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的决定。 他将掌理家事的中馈之权,交到了柳氏手上。 这在等级森严的世家大族中,是前所未闻的。一个妾室,哪怕被封为诰命,也断没有掌管整个国公府中馈的道理。 但苏长青力排众议,坚持如此。 他知道,他亏欠这对母女太多。更重要的是,他看中的,是柳氏背后,那个光芒万丈的女儿。 柳氏起初惶恐不安,连连推辞。 是苏云绮,在深夜里,握着她的手,对她说道: “娘,这是您应得的。您不必害怕,也无需退缩。您不是为自己,而是为我和哥哥,守住这份家业。您只需要记住,无论发生什么,都有女儿在您身后。” 女儿的话,给了柳氏无穷的勇气。 她不再是那个只会默默垂泪、逆来顺受的弱女子。 经历了这么多风雨,看着女儿在刀光剑影中杀出一条血路,她的内心,也早已变得坚韧。 她开始学着看账本,学着管束下人,学着处理府中错综复杂的人情往来。 她做得或许没有王氏那么老练,但她有一样东西,是王氏永远不具备的——仁慈与公正。 在她的管理下,定国公府的后宅,少了几分阴私算计,多了几分温暖人情。下人们都说,柳夫人是位菩萨心肠的好主子。 苏云绮看着母亲一天天变得自信、从容,心中满是欣慰。 这一世,她不仅要自己活得精彩。 她也要让所有爱她的人,都挣脱命运的枷锁,活出属于自己的新生。 哥哥的请求 苏云绮的军用药坊,在苏云毅雷厉风行的支持下,很快便在京郊一处隐秘的庄园里,建立了起来。 她亲自设计了药坊的布局,引入了“流水线”作业的概念,将药材的清洗、晾晒、研磨、配比、封装,分成了不同的工序,由不同的人负责。 效率,大大提升。 她改良后的金疮药,被命名为“云记金创散”,不仅止血效果更佳,更因为加入了抗菌成分,能极大地防止伤口感染。 第一批五百份“云记金创散”和配套的急救包(包含了消毒酒精、纱布、绷带),被苏云毅快马加鞭地送往了北疆军中。 半个月后,北疆传来消息。 一支巡逻队与北燕的游骑兵发生遭遇战,双方各有死伤。 以往,大夏士兵受伤后,即便被救回,也有大半会死于后续的感染。 但这一次,使用了“云记金创散”和急救包的受伤士兵,死亡率,竟然下降了七成! 这个数字,震惊了整个北疆军营! 苏云毅的顶头上司,北疆大元帅,在亲眼验证了这神药的效果后,当即修书一封,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城。 信中,他对“云记金创散”的效果,给予了前所未有的高度赞扬,并恳请兵部,能将此药,列为军方标准配备,全军推广! 这封信,被直接呈到了皇帝的案头。 皇帝看完信,龙心大悦。 他没想到,苏云绮不仅能在后宫翻云覆雨,竟还能在军国大事上,立下如此奇功! 他当即下旨,嘉奖苏云毅治军有方,并正式将“云记金创散”的采购,纳入兵部预算。 同时,他将京郊的那处庄园,连同周围的千亩良田,一并赐给了苏云绮,作为她专门为军方研制药物的“安康药坊”。 这道旨意,意义非凡。 它意味着,苏云绮的影响力,已经从后宅和商场,正式地、合法地,延伸到了军队这个国家最核心的暴力机器之中。 她手中,握住了钱袋子(云裳阁),又握住了兵痞子的药罐子(安康药坊)。 她的根基,愈发稳固,无人可以轻易撼动。 苏云绮的每一步,都让凌霄这位商业奇才,叹为观止。 密室中,凌霄铺开一张大夏全图,神情兴奋。 “云绮,你现在,名有了,权有了,官方的背景也有了。云裳阁,是时候,走出京城,走向全国了!” 苏云绮微微一笑:“我正有此意。” 凌霄的眼中,闪烁着商人的精明和战略家的远见。 “我的想法是,以京城为中心,在江南的苏杭、西南的锦官城、北方的幽州等几个核心大城市,开设我们的分店。” “但分店,不应仅仅是分店。”他话锋一转,点出了真正的核心。 “它应该成为我们‘云网’在各地的分站!每一家云裳阁,既是销售美丽的会所,也是我们收集情报、物流中转、联络人脉的据点!” “我们可以利用云裳阁的会员网络,将当地最有权势的官太太、富商夫人,都发展成我们的客户和眼线。我们可以利用运送胭脂水粉的商队,来夹带和传递我们的情报和物资。” “如此一来,一张以商业为外壳,以情报为核心的巨大网络,便可在一年之内,覆盖整个大夏!” 凌霄的计划,与苏云绮的想法,不谋而合。 甚至,比她想的还要宏大和周密。 苏云绮看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人,由衷地赞叹道:“凌大哥,你天生,就该是做大事的人。” 凌霄哈哈大笑:“能与你这样的人物,并肩开创一番事业,是我凌霄三生有幸!” 他顿了顿,神情变得严肃起来。 “只是,此事耗资巨大,非同小可。前期投入,怕是需要不下十万两黄金。” 苏云绮闻言,只是淡淡一笑。 她起身,打开身后墙壁上的一个暗格,从里面,取出了几个沉甸甸的箱子。 箱子打开,金光四射。 正是当初淑妃和皇帝赏赐的,那数万两黄金。 “钱,从来不是问题。”苏云绮将箱子推到凌霄面前,语气平静,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霸气。 “你,放手去做。” 凌霄看着那满箱的黄金,又看了看苏云绮那双自信的眼睛,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他知道,一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即将到来。 定国公府内,苏长青正面临着一个艰难的抉择。 嫡子苏云哲,也就是苏婉柔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是个标准的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自皇后一党倒台后,他更是没了约束,终日斗鸡走狗,惹是生非,将定国公府的颜面,丢尽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儿苏云绮。 她不仅凭一己之力,让家族的地位和财富,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她展现出的智慧、手腕和格局,更是让苏长青这个在朝堂摸爬滚打了半辈子的人,都自愧不如。 这日,苏长青在书房,为一件朝堂上的棘手之事,愁眉不展。 兵部尚书出缺,大皇子和几位阁老,都想推举自己的人上位,几方势力争执不下,皇帝也迟迟未做决断。 定国公府,作为军功世家,在这件事上的态度,至关重要。 他下意识地,便想派人去请女儿过来问问。 这个念头一出,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何时起,竟开始在一个女儿家身上,寻求这种军国大事的决策意见了? 但犹豫再三,他还是派人,将苏云绮请到了书房。 苏云绮听完父亲的烦恼,只是略一思索,便给出了自己的答案。 “父亲,我们谁都不要支持。” “哦?”苏长青不解。 “我们不推举别人,我们推举自己人。”苏云绮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自己人?我们府上,除了你哥哥,并无合适的人选。” “我说的,不是我那个不成器的嫡兄。”苏云绮淡淡道,“我说的是,我亲哥哥,苏云毅。” 苏长青一愣:“毅儿?他太年轻了,资历尚浅,如何能担此大任?” “资历,是可以创造的。”苏云绮不紧不慢地分析道,“哥哥如今手握‘云记金创散’这张王牌,在北疆军中声望日隆。我们只需,再为他添一把火。” “父亲可以上书陛下,提议从北疆军中,选拔一支精锐,组建新的‘神机营’,专门负责研究和试用新式军备和战法。并力荐哥哥,担任此营的统领。” “如此一来,哥哥便有了独领一军的资历。待他做出成绩,届时,再谋求兵部尚书之位,便是水到渠成。” “更重要的是,”苏云绮一针见血地指出,“我们不与人争一时之长短。我们跳出棋盘,自己创造一个新的、属于我们的棋子。这,才是上策。” 苏长青听得茅塞顿开,心中豁然开朗。 他看着眼前这个对朝堂人心、对权力制衡,分析得头头是道的女儿,心中做出了一个,在未来,将彻底改变定国公府命运的抉择。 这个家,未来的希望,不在嫡子,不在长子。 而在眼前这个,光芒万丈的——女儿身上。 萧绝的真实身份 随着“云网”在全国铺开,苏云绮手中的信息,越来越多。 她除了关注朝堂动向,也分出了一部分精力,去调查一个人——萧绝。 这个男人,身上充满了太多的谜团。 他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得到最核心的情报。他总能以一种四两拨千斤的方式,搅动风云。 他,绝不像表面上看起来,只是一个简单的、有些小聪明的北燕质子。 调查的结果,很快便送到了苏云绮的案头。 密报上,记录着萧绝这几年,在大夏京城的所有活动轨迹。 他明面上,流连于酒肆青楼,斗鸡走马,一副不务正业的纨绔模样。 但暗地里,他却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与北燕的旧部、以及一些被大夏朝廷打压的、心怀不满的势力,保持着密切的联系。 他用在赌场赢来的钱,和经营一些灰色产业所得的利润,在暗中,豢养了一支精锐的死士。 他甚至,还与一些江湖门派,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他就像一只潜伏在深渊中的巨兽,不动声色地,积蓄着力量,等待着一飞冲天的时机。 而最让苏-云绮震惊的一条情报是: 萧绝,并非北燕皇帝的亲子。 他是北燕前朝皇室,唯一幸存的血脉。 当年,北燕内乱,他所在的皇族被如今的北燕皇帝所推翻。他被如今的北燕皇帝收为“义子”,送来大夏为质。名为质子,实为弃子。 他所图的,根本不是简单的“返回北燕”。 他要的,是复仇,是复国,是夺回本该属于他的一切! 苏云绮看着这份密报,久久没有言语。 她终于明白,这个男人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隐忍而深沉的王者之气,从何而来。 他也和她一样,是一个背负着沉重过去,在绝境中挣扎求生,并企图逆天改命的人。 只是,他背负的,是一个王朝的血海深仇。 苏云绮将密报,在烛火上,烧成了灰烬。 她突然很想见他。 她想问问他,他那副玩世不恭的面具之下,到底藏着一颗,怎样疲惫而孤独的心。 而她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质子府中,萧绝也正看着一份,关于她的密报。 密报上,详细记录了她从重生至今,所做的每一件事。 他看着看着,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一抹温柔的笑意。 “苏云绮”他轻声呢喃,“你到底,还有多少惊喜,是我不知道的?” 两个同样藏着惊天秘密的人,在不同的地方,因为一份情报,心中,都泛起了别样的涟漪。 质子府的深夜,静得能听见雪落的声音。 萧绝没有点灯,只凭窗外雪地反射的清冷月光,映照着室内的一切。他手中握着一枚温热的玉佩,那是他前世随身之物。 “殿下似乎,很喜欢在黑暗中思考。” 一道清冷的女声,毫无征兆地在门口响起。 萧绝握着玉佩的手猛然收紧,但面上却未露分毫惊诧。他缓缓转身,看向那个披着月色、悄然立于门槛处的女子——苏云绮。 她没有带任何侍从,独自一人,如同一缕踏雪而来的幽魂。 “安康县主深夜到访,就不怕,我这质子府是龙潭虎穴,有来无回吗?”萧绝的声音,依旧带着那份熟悉的、玩世不恭的懒散。 苏云绮走进屋内,随手关上了门。黑暗并未让她有半分不适。 “殿下不必再演了。”她开门见山,声音平静无波,“一个能在京城布下‘云网’,在皇后眼皮底下洞悉一切,能精准搅动朝堂风云的人,若只是个简单的质子,那这大夏的禁军,也未免太无能了些。” 萧绝的瞳孔,在黑暗中微微一缩。 “安康县主,慎言。” “我更想说的是,”苏云绮完全无视他的警告,一步步向他走近,“一个能忍受十年屈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是废物的时候,暗中联络旧部、豢养死士,所图之事,恐怕也并非‘返回北燕’这么简单吧?” 每说一句,她便走近一步。 最后,她停在萧绝面前,两人之间,只隔着三尺月光。 她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一字一句地道出了那个石破天惊的秘密: “北燕前朝皇室,唯一的幸存者。萧绝,这,才是你的真实身份,对吗?” 空气,在这一瞬间,彻底凝固。 萧绝身上那层伪装了十年的、玩世不恭的浪荡外壳,如同冰面般,寸寸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冷冽、充满了压迫感的帝王之气。 他不再是那个任人欺辱的质子。 在这一刻,他变回了那个前世与她对弈天下的——北燕之主。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苏云绮,你又是谁?” 他直视着她的眼睛,仿佛要看透她的灵魂,“一个十五岁的深闺庶女,懂医术,会权谋,知晓天下大势。你这副皮囊之下,藏着的,又是什么?” 苏云绮微微一笑。 她没有回答,但她的眼神,已经给了他答案。 是啊。 他不是他,她亦不是她。 这场深夜的对峙,没有剑拔弩张,却比任何刀光剑影都更加惊心动魄。 这是他们两世为人,第一次,真正地,坦诚相见。 “坐吧。” 萧绝率先打破了沉默。他点亮了桌上的一盏孤灯,昏黄的灯光,将两人对立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他不再伪装,苏云绮也卸下了防备。 两人相对而坐,仿佛又回到了前世,在两国谈判的桌前,进行着一场无声的博弈。 “你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苏云绮先开口。 “从你救下我,给我缝合伤口的那一刻起。”萧绝道,“那种手法,不像大夏的医术。更重要的是,你看着我的眼神。没有惊慌,没有羞怯,只有一种看透生死的平静。那不像一个少女该有的眼神。” “你呢?”苏含绮问,“你又是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第一次见面,当街纵马。”萧绝的目光变得深邃,“你受惊倒地,抬起头的那一瞬间。那双眼睛,和记忆里,那个高坐凤座之上,俯瞰众生的太后,一模一样。” 原来,从一开始,他们就认出了彼此。 却又都默契地,选择了伪装,相互试探,相互博弈。 “前世,我们斗了一辈子。”苏云绮端起桌上的冷茶,轻轻抿了一口,“但直到死,我都不明白一件事。永安三十二年,我大夏与你北燕在临风关议和,我方已做出最大让步,为何你却突然撕毁协议,悍然开战,导致两国血流成河,生灵涂炭?” 那是她身为太后,一生中最大的决策失误。她一直以为,是自己错估了萧绝的野心。 萧绝闻言,却皱起了眉头。 “撕毁协议?”他冷笑道,“苏云绮,你怕是记反了吧?当时,明明是你的使臣,在议和前夜,突然毒杀了我方主将,并留下你大夏皇室的信物。是你,先背信弃义!” “什么?!”苏云绮猛地站起身,眼中满是震惊,“绝无可能!我派去的使臣,是朝中最温和的鸽派,怎会做出此等事情?” 两人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惊和不解。 一个疑点,一旦被撕开,便会牵扯出无数个。 “还有,”萧绝继续道,“你驾崩前,曾下令北疆军后撤三百里,向我示好。可我的探子回报,北疆军非但没有后撤,反而增兵十万,陈兵边境,意图趁我国内乱,一举攻入。我才不得不放弃平叛,回防边境。” “我从未下过增兵的命令!”苏云绮断然否认。 一个个前世的误会,一件件导致两国关系恶化的关键事件,在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对质中,被重新摆上了台面。 他们惊骇地发现,彼此的记忆,竟存在着巨大的偏差。 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黑手,在前世,不断地挑拨、误导、制造事端,让他们如同被线操控的木偶,一步步走向不死不休的敌对深渊。 那只手,到底是谁? 共同的敌人:“影阁” “是有人在伪造情报,传递假消息。” 苏云绮瞬间冷静下来,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核心。 她的脑海,如同一台高速运转的计算机,开始飞速地梳理前世的记忆。 “我记得,负责两国情报传递的,是一个名为‘信鸽’的组织,表面中立,实则为我大夏皇家所用。”她回忆道,“但有好几次,他们送来的情报,都与战局的实际发展,有细微的出入。当时我只当是战场瞬息万变,情报滞后,并未深思。” “‘信鸽’?”萧绝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不对。与我北燕接洽的,是一个叫‘夜枭’的组织。他们同样宣称中立,为我提供大夏的情报。” 一个“信鸽”,一个“夜枭”。 两个名字,让苏云绮的心中,陡然闪过一道电光。 她猛地抬起头,和萧绝异口同声地,说出了一个共同的名字。 “影阁!” 这个名字,他们都曾在各自国家最机密的情报卷宗里,看到过。 那是一个传说中的组织,如同鬼魅,无影无形。它不属于任何国家,却仿佛无处不在。传闻它能刺杀君王,颠覆政权,甚至挑起战争。 前世,无论是苏云绮还是萧绝,都曾下令追查过这个组织,但最终都不了了之,只当是无稽之谈。 但现在,将所有的疑点串联起来,一个可怕的真相,浮出水面。 “信鸽”和“夜枭”,恐怕都只是“影阁”抛出来的、针对不同国家的伪装。 它就像一个双面间谍,同时向大夏和北燕,传递着被篡改过的、充满敌意的情报。 它毒杀北燕主将,嫁祸给大夏。 它伪造大夏军令,做出增兵的假象。 它一步步,将两个本可以和平共处的国家,推向了战争的泥潭,自己则在暗中,坐收渔翁之利。 “好一个影阁!”萧绝一拳砸在桌上,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它玩弄了我们一辈子!” 前世的血海深仇,无尽的争斗与伤亡,到头来,竟可能只是一场被人精心设计的阴谋! 这何其荒唐!又何其可悲! 苏云绮的心,也沉到了谷底。 她想起了临风关下,那些死不瞑目的将士。想起了因连年战乱,流离失所的百姓。 她和萧绝,都以为自己是棋手。 却不知,在更高的层面上,他们,亦是棋子。 而现在,他们重生了。 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执棋者——影阁,也成了他们两人,共同的敌人。 “我要查清影阁,让他们血债血偿。”萧绝的声音,冰冷而决绝。这不仅是为了前世的复仇,更是为了今生,能真正地,将命运握在自己手中。 “我也是。”苏云绮的回答,同样坚定。 她看向萧绝,目光清明:“你想复国,我求安生。影阁不除,你我,都难如愿。他们既然能挑起第一次战争,就能挑起第二次。” “所以?”萧绝挑眉看她。 “所以,我们联手吧。”苏云绮坦然地伸出了手。 灯光下,她的手白皙纤长,看似柔弱,却仿佛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这只手,能执刀救人,亦能执笔杀人。 萧绝看着她的手,沉默了片刻。 他知道,这个联盟,意味着什么。 它意味着,他们将成为彼此最隐秘的同谋,共享最核心的秘密,面对最危险的敌人。 更意味着,他未来的复国大业,将与这个前世的宿敌,今生的盟友,彻底绑定在一起。 “好。” 他伸出手,紧紧地握住了她的。 两只手,一温一冷,在这一刻,跨越了两世的恩怨与隔阂,第一次,真正地,握在了一起。 “从何查起?”萧绝问。 “从我开始。”苏云绮道,“我如今身在大夏,是皇帝眼前的红人,比你更容易接触到朝堂的核心。我会利用‘云网’和云裳阁的渠道,去搜集所有关于‘影阁’的蛛丝马迹。” “我呢?” “你,”苏云绮看着他,“你要做的,是尽快回到北燕,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只有你成为北燕之主,我们才有与影阁正面抗衡的资本。” 她的思路清晰无比。 一个在明,一个在暗。 一个在内,一个在外。 这是他们目前能选择的,最优的方案。 “我明白了。”萧绝点头,他松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由玄铁打造的令牌,递给苏云绮。 令牌的一面,刻着一只展翅的雄鹰。 “这是我北燕‘鹰卫’的信物。”他沉声道,“他们是我在北燕安插的最核心的力量。日后,若有紧急情报,你可通过城东的‘四方当铺’,凭此信物,与他们联络。” 苏云绮接过令牌,入手冰凉。 她知道,这枚小小的令牌,承载的是萧绝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 昔日的宿敌,在这一刻,为了一个共同的、宏大的目标,终于结成了最危险,也最牢不可破的同盟。 除夕家宴 今年的除夕家宴,定国公府的气氛,与往年截然不同。 宴席设在府中最大的花厅,灯火通明,暖意融融。 主位之上,坐着的,不再是定国公苏长青和嫡母王氏。 而是苏长青,与他身侧,那位被亲封为一品诰命夫人的柳氏。 苏云绮和苏云毅兄妹,则坐在柳氏的下首。 至于王氏,自皇后被废后,她便大病一场,如今形同槁木,终日将自己关在院中,连这等重要的家宴,都托病未出。 而她的女儿苏婉柔,依旧在冰冷的家庙中,与青灯古佛为伴。她的儿子苏云哲,在几次惹是生非被苏长青狠狠责罚后,也收敛了许多,此刻正蔫头耷脑地坐在末席,不敢言语。 短短一年,府中的权力格局,已是天翻地覆。 席间,苏长青频频为柳氏和苏云绮夹菜,言语间充满了关切与讨好,再无半分往日的轻视。 “绮儿,你为军中研制的新药,陛下在朝上都夸赞了。为父敬你一杯。”苏长青主动举杯。 苏云绮淡然一笑,以茶代酒,坦然受之。 苏云毅看着妹妹,眼中满是敬佩和骄傲。他如今在军中,凭借“云记金创散”和妹妹为他规划的前程,已是声望日隆,前途一片光明。 柳氏看着一双出色的儿女,眼眶微湿,脸上却满是幸福安宁的笑容。她不再是那个需要依附于人的柔弱妾室,她有了自己的尊严和地位,更有了足以依靠的强大后盾。 这是一场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觥筹交错间,苏云绮的目光,扫过这满室的温暖与祥和。 这是她两世为人,第一次,体会到“家”的感觉。 前世,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除夕夜,只有无尽的孤寂与冰冷的宫殿。 今生,她挣脱了枷锁,不仅为自己,也为她所爱的人,赢得了新生。 窗外,烟花绚烂,爆竹声声。 苏云绮举起茶杯,遥遥地,对着窗外的夜空,敬了一下。 一杯,敬前世。 一杯,敬今生。 除夕夜的喧嚣,还未散尽。 质子府内,一只通体漆黑的雄鹰,穿过风雪,无声地落在了萧绝的窗台。 它腿上绑着的,是一个细小的、用蜡封口的竹管。 萧绝取下竹管,展开里面的纸条。 纸条上,只有寥寥五个字,却仿佛带着千钧之力。 “时机已到,可归。” 字迹,是他最信任的、潜伏在北燕朝中的太傅亲笔。 萧绝看着这五个字,久久没有言语。 十年。 他等这个时机,已经等了整整十年。 从一个亡国皇子,到一个忍辱负重的质子,他蛰伏隐忍,暗中谋划,为的就是今天。 如今,北燕国内,现任皇帝沉迷丹药,朝政荒废。几位皇子为争储位,内斗不休,民怨沸腾。 而他安插的旧部,已经掌控了京畿卫戍的部分兵权。 万事俱备,只欠他这个正统的“前朝血脉”回去,振臂一呼。 他的心中,本该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激动。 可不知为何,当他真的看到这封信时,心中涌起的,除了雄心壮志,竟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迟疑与不舍。 他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苏云绮那张清冷而自信的脸。 他刚刚与她结成同盟,承诺要并肩作战。 可他这一走,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见。 前路是复国的血雨腥风,是君临天下的霸业。 身后,却有了一个,让他开始牵挂的人。 萧绝自嘲地笑了笑。 他竟也会有这等优柔寡断的时候。 他将纸条在烛火上烧尽,走到窗前,推开窗户,任凭冰冷的风雪,吹拂在脸上。 “苏云绮,”他望着定国公府的方向,喃喃自语,“这大夏京城的舞台,于你我而言,都太小了。” 他知道,他必须走。 为了他的国仇家恨,也为了,能有一个未来,可以真正与她,站在同等的高度上,对弈天下。 他作为质子的生涯,即将结束。 而他作为北燕之主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在上元节灯会的掩护下,萧绝最后一次,约见了苏云绮。 地点,是秦淮河上的一艘画舫。 两人隔着一张小几,相对而坐。窗外是璀璨的灯火和鼎沸的人声,船内,却是一片静谧。 “我要走了。”萧绝开门见山。 苏云绮的心,微微一沉,但面上,却不动声色:“何时?” “三日后。” “恭喜。”苏云绮端起茶杯,“潜龙出渊,终将搅动风云。”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一件与自己毫不相干的国事。 萧绝看着她这副波澜不惊的模样,心中竟有些不是滋味。他原以为,她至少会流露出半分不舍。 “你就没什么想对我说的?”他忍不住问道。 “一路顺风,马到功成。”苏云绮依旧是那副淡然的样子。 萧绝被她气得有些想笑。这个女人,永远都这么理智,这么冷静,有时候,冷静得近乎无情。 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从怀中取出一卷羊皮地图,推到她面前。 “送你的,临别赠礼。” 苏云绮展开地图,瞳孔猛地一缩。 那上面,用朱砂笔,清晰地标注出了京城内的一处宅院,以及周围的暗道、守卫部署和换防时间。 地图的角落,写着三个字——“影阁,甲字柒号据点”。 “这是” “影阁在大夏京城,最重要的一个秘密据点。”萧绝沉声道,“他们的首领,代号‘判官’,每隔半月,便会在此处处理情报。我查了三年,才查到这里。我走之后,没有精力再顾及此地。交给你,由你决定,是继续监视,还是将其连根拔起。” 苏云绮的心,被重重地敲击了一下。 她知道这份礼物的分量。 这不仅是一个情报据点,更是萧绝对她毫无保留的信任,是他将自己在大夏最大的发现,全权托付给了她。 “多谢。”这一次,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郑重。 “不必。”萧绝站起身,走到船头,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我把它交给你,也是为了我自己。我需要一个强大的盟友,而不是一个需要我时时庇护的弱者。苏云绮,别让我失望。 “等我回来” 画舫缓缓靠岸。 夜风拂动着两人的衣袂,带来了秦淮河上,属于上元佳节的、喧闹而温暖的气息。 “我走了。”萧绝转过身,准备下船。 “萧绝。”苏云绮突然叫住了他。 他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灯火之下,她的脸上,终于褪去了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静,露出了一丝复杂的情绪。 “北燕朝堂,比大夏后宫,更凶险百倍。”她轻声道,“你此去,步步为营,万事小心。”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叮嘱,没有半分柔情蜜意,却比任何情话,都更能触动萧绝的心弦。 他知道,这是她苏云绮,能说出的,最真切的关怀。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仿佛有星河流转。 他突然笑了,那笑容,不再是伪装的纨绔,也不是帝王的深沉,而是属于萧绝这个人的,带着几分张扬和自信的笑。 他说: “苏云绮,这京城的舞台,太小了,容不下你我。” “天下,才是我们的棋盘。” 他凝视着她,一字一句,郑重地,许下了一个充满了张力的约定。 “等我回来。” “与你对弈。” 话音落下,他不再停留,翻身下船,颀长的身影,很快便融入了拥挤的人潮之中,消失不见。 苏云绮站在船头,久久没有动弹。 她看着他消失的方向,手中,紧紧地握着那份据点地图。 与你对弈。 这,不是一句告别。 而是一个挑战,一个约定。 一个属于他们两个重生者的,关于未来的,宏大序章。 她知道,当他再次归来时,他将不再是质子,而是北燕的王。 而她,也必将在这大夏,拥有足以与他平等对弈的,权势与地位。 萧绝离开后的京城,表面上,一如往常。 三皇子萧瑞被圈禁,废后在冷宫中苟延残喘,淑妃的胎像日益稳固,皇帝的脸上也多了几分笑意。 苏云绮的安康药坊,源源不断地为北疆输送着救命的良药。 凌霄的云裳阁,也按照他们的计划,开始在全国各大城市,铺设分店和情报据点。 一切,都欣欣向荣,井然有序。 然而,只有苏云绮知道,在这份平静之下,是何等汹涌的暗流。 深夜,她独自一人,在密室的沙盘上,反复推演着那张据点地图。 “判官”、“影阁”、“甲字柒号据点” 每一个名字,都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她的心上。 这是一个她从未接触过的,隐藏在国家权斗之下的,更深层次的、黑暗的世界。 她知道,萧绝将这份地图交给她,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她不能轻举妄动。 一旦打草惊蛇,影阁这个庞然大物,很可能会立刻隐匿,再也无迹可寻。 她需要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等一个能让她一窥全貌的,破局点。 她站在窗前,看着手中的地图,又望向遥远的、北方的夜空。 她知道,京城的这些风波,无论是后宅的争斗,还是朝堂的博弈,都只不过是这场天下大棋局的,开篇序章罢了。 真正的战争,还没有开始。 一场席卷大夏与北燕,甚至波及整个天下的更大风暴,已经在地平线的尽头,悄然酝酿。 风,起于青萍之末。 而她,苏云绮,正站在风暴的中心。 这一夜。 苏云绮做了一个梦。 她梦回了前世,还是那个刚刚穿越而来,面对着血腥宫斗,一步一行血,挣扎求生的外科医生。 她又梦到了今生,那个躺在病床上,被慢性毒药折磨得奄奄一息,连为自己辩解的力气都没有的,十五岁的定国公府庶女。 画面一转,她看到了高坐凤座之上,权倾天下,却也孤独终老的太后。 无数的记忆碎片,无数的身份,在她脑海中交织、冲撞、融合。 她猛地从梦中惊醒,额上已是一片冷汗。 窗外,天光微熹,新的一天,即将开始。 苏云绮缓缓起身,走到梳妆台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少女,眉眼依旧清丽,却早已褪去了所有的青涩和柔弱。 那双眼睛里,沉淀着外科医生的冷静与理性,闪烁着太后的智慧与权谋,更闪耀着属于苏云绮这一世的,坚韧与自信。 她不再是那个挣扎求生的庶女。 也不再是那个被困于深宫的太后。 她是苏云绮。 是云裳阁的幕后之主,是手握麒麟丸传说的神医,是智斗废后的安康县主,是北燕未来君主的秘密盟友。 是这盘天下大棋局中,一个谁也无法忽视的,真正的棋手。 她抬起手,轻轻抚上镜中自己的脸颊,嘴角,缓缓勾起一抹从容而强大的微笑。 这一世 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萧绝离京的第三日,定国公府,苏云绮的院落。 夜已深,窗外虫鸣渐息,屋内灯火通明。 苏云绮屏退了所有下人,独自坐在灯下。她的面前,平铺着一张用特殊皮料绘制的京城地图。这张地图,是萧绝临走前,与虎符一同留下的。 地图上,用朱砂标记了七个不起眼的点。 有米铺、有布行、有钱庄,甚至还有一处寻常的民宅。这些,便是“影阁”潜伏在大夏京城的部分据点。 苏-云绮的指尖,在地图上缓缓划过,目光锐利如鹰。 七个据点,如七枚毒钉,深深扎入了大夏的心脏。它们看似互不相干,实则互为犄角,构成了一张隐秘而致命的网络。 前世,她身为太后,与“影阁”缠斗数十年,深知这个组织的恐怖。他们如附骨之疽,无孔不入,行事狠辣,极难根除。 而这一世,她拥有了萧绝这个最强大的“前世宿敌”作为盟友,更有了这张宝贵的地图。 她第一次,从被动防守,转为了主动出击。 这种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感觉,让她体内的血液,都忍不住微微沸腾。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了地图东南角,一个毫不起眼的小标记上——陈记粮行。 这家粮行位于城南,规模不大,做的都是平民百姓的生意,是七个据点中最不起眼的一个。 但苏云绮知道,越是寻常之处,越可能隐藏着最深的秘密。粮行,关乎民生,每日人来人往,流水巨大,是传递消息和转移物资的绝佳掩护。 就从你开始。 苏云绮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冽的寒光。 她要做的,不是将这些钉子一一拔除,而是要顺着这些钉子,摸出背后那个操控全局的执棋者。 第二日,她传信给了凌霄。 奇珍阁顶楼的雅间内,苏云绮将自己的计划和盘托出。 凌霄听完,俊朗的脸上满是凝重。他早就知道苏云绮在图谋大事,却没想到,她要对付的,是“影阁”这样一个连皇室都感到棘手的神秘组织。 “云绮,此事非同小可,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凌霄沉声道。 “我意已决。”苏云绮的语气平静而坚定,“我需要的,是绝对可靠的人手,以及凌家商号的情报支持。此事风险极大,你若不愿,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凌霄看着她,从这个十五岁少女的身上,他看到的是运筹帷幄的沉稳和虽千万人吾往矣的决绝。 他忽然笑了,笑得坦然而释然。 “我凌霄的命,都是你救的。如今,不过是陪你赌一场大的而已。”他站起身,对着苏云绮郑重一揖,“从今日起,凌家所有资源,任你调遣。刀山火海,在所不辞!” 苏云绮扶起他,眼中露出一丝暖意。 千金易得,盟友难求。凌霄的这份信任,是她重生以来,除亲情外,收获的最宝贵的财富。 很快,一个由四人组成的核心行动小组,便秘密成立了。 组员包括凌霄最得力的两名心腹,一个擅长追踪探查,一个精通文书账目。另外两人,则是苏云绮从定国公府的护卫中,精心挑选出的、身手高强且绝对忠诚的亲信。 月上中天,四名精干的黑衣人,悄无声息地聚集在苏云绮的院外,等待着他们的第一个指令。 屋内,凌霄看着眼神沉静的苏云绮,压低声音问道:“我们该如何开始?” 苏云驰抬起头,目光落在地图上那个小小的红点,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敲山震虎,不如引蛇出洞。第一步,查账。” 陈记粮行,米中藏秘 翌日清晨,陈记粮行。 掌柜陈福正打着哈欠,指挥着伙计开门卸货,一辆华贵的马车便停在了门口。 车帘掀开,走下来的竟是京城第一商号“奇珍阁”的大掌柜,凌霄。 陈福心中一惊,连忙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哎呀,是凌大掌柜!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快里边请!” 陈记粮行也算是凌氏商号旗下的产业之一,但只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平日里连总号的管事都难得一见,更别说凌霄这位少东家亲临了。 “不必了。”凌霄一身锦衣,神情淡漠,手中把玩着一枚玉扳指,“我今日只是路过,顺便来看看账本。陈掌柜,没问题吧?” “没没问题!当然没问题!”陈福的额头渗出了一丝冷汗,心中暗叫不妙。 他知道,自己平日里做了些手脚,虚报了一些损耗,中饱私囊。但这些都是小钱,按理说总号不会为了这点小事,劳动凌霄大驾。 难道是东窗事发了? 他越想越怕,但面上不敢有丝毫表露,只能恭恭敬敬地将凌霄请进账房,捧上了最近一年的所有账册。 凌霄身后,跟着那位精通账目的心腹。 那人接过账本,手指翻飞,算盘打得劈啪作响,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的眉头就紧紧皱了起来。 “少东家,”他附在凌霄耳边,低声道,“问题很大。账面上,这家粮行常年处于微亏状态,粮食的入库量与出库量基本持平,但损耗却高得离谱,几乎占了总量的三成。而且,大部分损耗都记在了‘鼠患虫蛀’上。这绝不正常。” 凌霄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对陈福道:“陈掌柜,你这粮行的老鼠,胃口倒是不小。” 陈福的冷汗“唰”地一下就流了下来,腿肚子都在打颤,强自镇定道:“这个南城潮湿,鼠患确实确实严重了些。” “是吗?”凌霄站起身,缓步走向后院的粮仓,“带我去看看。” 粮仓大门打开,一股陈旧的米糠味扑面而来。仓库里堆满了米袋,看起来并无异常。 凌霄随意地踱着步,目光看似不经意地扫过每一个角落。突然,他停在一个堆放着新米的区域前。 “这些米,是刚入库的?” “是,是昨日刚从江南运到的新米。”陈福连忙回答。 凌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那些米袋,便转身离去。 “账本我带走了,你好自为之。” 看着凌霄远去的背影,陈福长长地松了口气,只当是自己贪墨的事情败露,却不知,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是夜,三更。 两道黑影,如夜枭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陈记粮行的后院。正是苏云绮派出的两名亲信。 他们径直来到粮仓,避开所有巡逻的守卫,撬开门锁,闪身而入。 其中一人打着火折子,另一人则迅速找到了白天凌霄特别留意过的那批新米。 他抽出一把匕首,小心翼翼地划开一个米袋的缝线,将手伸了进去。米粒冰凉,并无异常。 他不死心,又划开一个。 一连划开了十几个米袋,都一无所获。 “难道是我们想错了?”一人低声问道。 “小姐的判断,不会错。”另一人语气坚定,他深吸一口气,将手探入米袋的最深处,仔细地摸索着。 突然,他的指尖触到了一片异样的、略显坚韧的触感。 他心中一喜,猛地将其扯了出来。 借着微弱的火光,两人定睛一看,那竟是一张用油布包裹的、薄如蝉翼的纸片,被巧妙地缝在了米袋的内衬夹层里!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兴奋。他们迅速将剩下的米袋一一检查,竟从中找出了十几张一模一样的油布纸片。 任务完成,两人不敢多留,迅速将一切恢复原状,消失在了沉沉的夜色中。 当这些看似空白的纸片被送到苏云绮面前时,她知道,她已经抓住了“影阁”的尾巴。 她将一张纸片凑到烛火上,缓缓烘烤。 一行细小的、用特殊墨迹写就的字迹,奇迹般地在纸上浮现出来。 然而,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苏云绮的瞳孔,却猛地一缩。 烛火摇曳,映照着苏云绮凝重的侧脸。 那张薄如蝉翼的纸片上,浮现出的不是什么惊天动地的秘密,而是一连串毫无规律的数字和符号,像是一本乱码的天书。 “这这是什么?”凌霄凑上前,看得一头雾水。 苏云绮没有回答,她将剩下的纸片一一用烛火烘烤,每一张上面,都显现出了类似的乱码。 这是密文。 而且是一种极其高明的加密方式。 前世,她为了与“影阁”斗争,曾涉猎过密码学。但眼前这种加密方式,她从未见过,其复杂程度,远超她所知的任何一种古代密码。 “影阁”的背后,到底是什么人? 苏-云绮的心中,第一次升起了一丝凝重。 她将十几张密信并排放在桌上,开始仔细地比对、分析。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窗外的天色,已经开始泛起了鱼肚白。 凌霄在一旁静静地陪着,不敢打扰。他看着灯下全神贯注的少女,心中充满了震撼。她的冷静、她的专注、她的智慧,早已超越了年龄的界限。 突然,苏云绮的目光一凝。 她发现,其中一张密信的右下角,有一个极其微小的、用针尖刺出的梅花图案。而另一张的同样位置,则是一个柳叶图案。 这些图案微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若非她心细如发,根本不可能发现。 这会不会是某种提示? 苏云绮的脑海中,灵光一闪。 她猛地想起,前世在翻阅古籍时,曾看到过一种失传已久的“药水显影术”。这种技术需要两种特定的药水,一种书写,一种显影,二者相合,才能显现出真正的字迹。 而不同的图案,或许就代表着不同的显影药水配方! “凌霄,立刻去库房,把我前几日让你备下的那些瓶瓶罐罐都拿来!”苏云绮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激动。 很快,十几个装着不同化学试剂的玻璃瓶被摆在了桌上。这些都是她以制作“神仙玉露”为名,让凌霄搜集来的。有白醋(乙酸)、有草木灰滤液(碳酸钾)、还有一些矿石粉末。 在古代人眼中,这些是寻常之物。但在她这个现代医生的眼中,这些都是基础的酸、碱、盐。 她深吸一口气,开始小心翼翼地调配起来。 她先取了那张带有梅花图案的密信,根据记忆中的某个配方,用白醋和另一种矿物粉末调配出一种微酸性的溶液。 她用最细的毛笔,蘸取了少许溶液,轻轻地涂抹在密信的乱码之上。 奇迹,发生了。 原本的乱码,如同被水冲洗的墨迹一般,迅速褪去。而在乱码之下,一行行崭新的、字迹清晰的蝇头小楷,缓缓浮现! “成功了!”凌霄忍不住低呼出声。 苏云-绮的心也剧烈地跳动起来,她迫不及待地看向那显现出的真正内容。 “漕运,庚三仓,七日后,断粮,引乱江南,接应。” 短短十二个字,却让苏云绮和凌霄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漕运,是大夏的经济命脉。江南,是大夏的鱼米之乡。 “影阁”的目标,竟是想通过切断漕运,人为地在江南制造粮荒,从而引发大规模的民乱! 好狠毒的计策! 一旦江南大乱,不仅会动摇国本,更会给北境的防御带来致命的打击。到时候,无论是北燕,还是草原部族,都可以趁虚而-入。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商业渗透和情报刺探,这是一场足以颠覆整个王朝的巨大阴谋! 苏云绮迅速将剩下的密信,用不同的配方一一破解。 所有信息都指向了同一个目标——七日后,在漕运总督衙门,动手脚! 她看着满桌的罪证,手脚冰凉。 她一直以为,自己重生归来,手握剧本,可以从容布局。但此刻她才意识到,“影阁”这条毒蛇,比她想象中要庞大、要凶狠得多。 这盘棋的凶险,远超她的预料。 她抬头看向窗外,天已经大亮。距离七日之期,已经不到六天了。 她必须在六天之内,揪出潜伏在漕运衙门的内鬼,粉碎这场滔天阴谋。 而她,现在连内鬼是谁,都还一无所知。 漕运衙门的蠹虫 当萧绝在北燕上演着一出精彩的“王者归来”前奏时,苏云绮在大夏的行动,也已悄然展开。 距离“七日之期”仅剩五天,她必须尽快找到潜伏在漕运总督衙门的那条“蠹虫”。 漕运总督衙门,官吏数百,盘根错节。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数百人中精准地找出内奸,无异于大海捞针。 但苏云绮没有半分慌乱。 她将从“陈记粮行”破解出的所有密信,重新梳理了一遍。 她发现,所有密信中提到的物资交接、信息传递,都指向了一个特定的地点——庚三仓。 这是漕运码头上一个中等规模的仓库,专门用来存储南来北往的官方物资。 而能够频繁且不引人怀疑地接触到庚三仓的,必然是负责此块区域仓储调度的官员。 范围,瞬间缩小了。 苏云绮立刻让凌霄动用所有情报关系,调取了漕运总督衙门庚三仓片区所有管事及以上官员的详细资料。 半日后,一份厚厚的卷宗,摆在了她的面前。 卷宗上,详细记录了十几名官员的姓名、籍贯、履历、乃至家庭状况和日常喜好。 苏云绮一页一页地翻看着,目光锐利如刀,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她的指尖,最终停留在一个名叫“吴谦”的官员资料上。 吴谦,年四十,漕运总督衙门仓储司主事,正七品。为人八面玲珑,不显山不露水,在衙门里人缘极好。 从履历上看,他没有任何问题。 但吸引苏云绮注意的,是他的家庭状况。 资料显示,吴谦俸禄微薄,却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养着一妻二妾,三个儿子,两个女儿。他的大儿子在国子监读书,每年束脩不菲;他的嫡妻和小妾,更是“云裳阁”的常客,出手阔绰。 一个正七品的主事,如何能支撑得起如此巨大的开销? 这其中,必有猫腻! “凌霄,派人去给我盯紧这个吴谦。”苏云绮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知道他每日见过什么人,去过什么地方,说过什么话。事无巨细,全部报我。” “明白。”凌霄领命而去。 一张针对吴谦的天罗地网,就此撒下。 然而,一连两日,吴谦都表现得毫无破绽。他每日按时上下衙,除了处理公务,便是回家,生活规律得像一个苦行僧。 派去监视的人,一无所获。 “小姐,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行动小组的人有些气馁。 苏云绮看着手中的监视报告,微微皱起了眉。 不,她相信自己的判断。吴谦越是表现得天衣无缝,就越说明他心中有鬼。他必然有一套极其隐秘的方式,在与“影阁”的人联络。 既然从他本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那就换个方向。 苏-云绮的目光,落在了资料上“吴谦之妻王氏”的名字上,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堡垒,往往最容易从内部攻破。 尤其是,当这个堡垒的内部,早已充满了嫉妒与怨恨的裂痕时。 她拿起桌上一张“云裳阁”最新发出的、邀请贵妇们品鉴“秋季限定桂花纯露”的烫金请柬,朱唇轻启,对身边的丫鬟吩咐道: “给吴府,也送一张去。” 一个精心设计的陷阱,已然备好。 她倒要看看,这位生活奢靡的吴主事,和他那看似风光的吴夫人,究竟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秘密。 三日后,“云裳阁”二楼的雅间内,熏香袅袅,琴音悠扬。 一场专为京城贵妇们举办的“秋日雅集”,正在进行。 吴谦的夫人王氏,也赫然在列。 能得到“云裳阁”的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身份的象征。王氏打扮得珠光宝气,坐在席间,与周围的官太太们谈笑风生,脸上满是得意与虚荣。 今日的主角,是苏云绮特意为此次雅集准备的“桂花纯露”。 当侍女将一瓶瓶用白玉瓷瓶装着的、散发着甜美桂花香气的纯露端上时,满座贵妇都发出了惊叹。 “天呐,这香气也太好闻了!仿佛置身于金秋的桂花林中!” “光是闻着,就觉得神清气爽,皮肤都舒展开了!” 苏云绮作为“云裳阁”的幕后主人,今日也以“安康县主”的身份出席了。她坐在主位,一袭月白色的长裙,衬得她愈发清丽脱俗。 她微笑着看着众人,声音温婉动人:“这桂花纯露,不仅香气宜人,更有活血润燥之效,最适合这干燥的秋日了。” 说罢,她给身边的侍女使了个眼色。 侍女会意,端着一盘切好的西域蜜瓜,走到了王氏和户部侍郎夫人那一桌。 “县主说,这蜜瓜配桂花纯露,最是相得益彰,请几位夫人品尝。” 众人纷纷道谢。 就在王氏拿起一块蜜瓜时,户部侍郎夫人忽然“咦”了一声,目光落在王氏手腕上的一串赤金手链上,赞叹道:“吴夫人,您这手链款式真别致,瞧这赤金的成色,怕是价值不菲吧?” 王氏闻言,脸上更是得意,抚摸着手链道:“侍郎夫人好眼力。这不算什么,我家老爷前几日,还送了我一支西域进贡的‘千年雪参’呢,说是能驻颜养气,一支便要上千两银子。” 她这话,本是想炫耀丈夫对自己的宠爱。 然而,话音刚落,一旁正在与人闲聊的苏云绮,却像是被“千年雪参”几个字吸引,看似不经意地插了一句嘴。 “吴夫人说的是那种产自天山之巅,通体雪白,香气有安神奇效的雪参吗?” “正是正是!县主也知道?”王氏没想到能跟县主搭上话,顿时受宠若惊。 苏云绮浅浅一笑,语气中带着一丝天真的好奇:“略有耳闻。我听宫里的姑姑说,这种雪参极为罕见,有价无市。前不久,西域番邦进贡了三支,陛下留了一支,赏了皇后娘娘一支,还有一支” 她顿了顿,目光在席间扫了一圈,最终落在王氏身上,故作惊讶道:“还有一支,被一位神秘的富商买走了,听说是送给了城南‘醉红楼’的头牌姑娘,红袖。没想到,竟是吴大人买来送给了夫人,吴大人对夫人,可真是情深义重。” 苏-云绮这番话,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雅间内,瞬间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王氏,眼神里充满了玩味、同情和鄙夷。 王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不是傻子,苏云绮的话外之音,她听得清清楚楚! 总共三支雪参,宫里占了两支,最后一支,被一个富商买去送给了妓女! 那她手里的这支,是哪来的? 答案,不言而喻! 她丈夫吴谦,竟用上千两的巨款,买了珍贵的贡品去讨好一个妓女,再用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假货,来敷衍自己! 巨大的羞辱和愤怒,如同一盆冰水,将王氏从头浇到脚。 她感觉周围那些贵妇们的目光,像一根根针,狠狠地扎在她的身上。 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握着茶杯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苏云绮看着她这副模样,垂下眼帘,掩去眸中的冷光,轻轻抿了一口茶。 鱼儿,已经咬钩了。 一场好戏,即将在吴府,拉开帷幕。 夫人反目,家宅起火 王氏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云裳阁”。 她失魂落魄地坐在回府的马车上,苏云绮那番话,如同一根毒刺,在她心中反复搅动,让她痛不欲生。 羞辱、愤怒、嫉妒、不甘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她的理智吞噬。 她想起了丈夫吴谦近来的种种反常。他总是借口公务繁忙,夜不归宿;他对自己越来越不耐烦,却总有各种名贵的珠宝首饰送来,像是堵住她嘴的封口费。 原来,他竟拿着那些见不得光的钱,在外面养着一个青楼的狐狸精! 还敢用假货来糊弄她! 王氏越想越气,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眼中迸发出怨毒的光芒。 吴谦,你敢如此对我,我便让你身败名裂,不得好死! 马车一回到吴府,王氏便像一阵旋风,直冲吴谦的书房。 吴谦此刻正在书房里,与一个小妾调笑,见王氏怒气冲冲地闯进来,顿时拉下了脸,不悦道:“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没看见我正忙着吗?” “忙?你是忙着跟这个小贱人颠鸾倒凤吧!”王氏早已被怒火冲昏了头脑,指着那小妾便破口大骂,“我辛辛苦苦为你操持这个家,你倒好,拿着银子在外面养婊子,还敢拿个假货雪参来骗我!” 吴谦闻言,脸色剧变。 雪参的事情极为隐秘,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吴谦又惊又怒,上前便想捂住她的嘴。 “我胡说?”王氏一把甩开他,将今日在“云裳阁”的遭遇,添油加醋地嘶吼了出来,“现在全京城的贵妇都知道了!我王氏成了天大的笑话!你吴谦的脸,也丢尽了!” 眼看事情败露,吴谦索性撕破了脸,一巴掌狠狠地扇在王氏脸上。 “疯婆子!你嚷什么!想让所有人都知道吗?”他面目狰狞地低吼道,“我告诉你,你最好给我闭嘴!否则,我让你连吴夫人都做不成!” 这一巴掌,彻底打碎了王氏心中最后一点情分。 她被打得跌倒在地,嘴角流出血来,披头散发,状若疯魔。 “好,好你个吴谦!”她凄厉地笑了起来,“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我们同归于尽!” 说罢,她猛地从地上爬起来,像疯了一样,开始在书房里乱砸乱翻。 吴谦大惊失色,连忙上前阻拦。书房里,藏着他所有的秘密,绝不能让她翻出来! 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小妾的尖叫声,下人的惊呼声,乱作一团。 吴府,彻底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而就在府内大乱之时,两道黑影,借着夜色的掩护,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吴府的围墙。 他们是苏云绮派来的人。 他们没有去凑书房的热闹,而是径直来到了吴府最偏僻的一处柴房。 根据之前几日的监视,他们发现,吴谦每隔三日,都会来这间柴房待上一刻钟。这里,必然藏着他最重要的东西。 两人在柴房里仔细地搜寻着,终于,在一堆烂木头下,发现了一块松动的地砖。 撬开地砖,下面是一个用油布包裹的铁盒。 打开铁盒,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一本厚厚的、用黑布做封皮的账本。 两人迅速将账本取出,用随身携带的火折子和特制相机(凌霄从西域商人处购得的原始相机,极其珍贵)将账本的每一页都飞快地拍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他们将一切恢复原状,悄无声enf悄地离开了吴府。 当晚,一叠冲洗出来的、清晰无比的账本照片,便被送到了苏云绮的案头。 苏云绮翻看着照片,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 这本账本,详细记录了吴谦数年来,利用职务之便,与“影阁”勾结,倒卖漕运物资、侵吞国家财产的所有罪证。每一笔,都触目惊心。 有了这个,吴谦,必死无疑。 而潜伏在漕运衙门的这条“蠹虫”,也到了该被清除的时候了。 次日,天还未亮。 一封厚厚的匿名信,被悄无声息地投入了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怀恩的府邸。 张怀恩年过五旬,是朝中有名的“铁面御史”。他为人刚正不阿,嫉恶如仇,不畏权贵,曾因弹劾当朝宰相而被贬斥,却又因其声望卓著,被皇帝重新启用。 他是苏云绮为吴谦精心挑选的“一把刀”。 张怀恩收到信后,起初并未在意。他每日收到的匿名举报信,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但当他拆开信封,看到里面那一叠叠清晰的账本照片时,他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的表情。 他手捧着那些照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时而扼腕叹息,时而怒发冲冠。 “国之蛀虫!国之巨蠹!”他气得浑身发抖,“漕运乃国之命脉,竟被此等鼠辈侵蚀至此!若不严惩,何以对天下百姓,何以对陛下圣恩!” 他当即下定决心,便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这件通天大案,捅到朝堂之上! 清晨,大殿早朝。 文武百官分列两旁,气氛肃穆。 就在议题将要结束之时,身穿御史官服的张怀恩,手持笏板,猛地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大殿中央。 “臣,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怀恩,有本启奏!”他的声音,洪亮如钟,在大殿内回响。 皇帝眉毛一挑,示意他讲。 “臣,要弹劾漕运总督衙门仓储司主事吴谦!”张怀恩的声音,掷地有声,“臣弹劾他,结党营私,贪赃枉法,监守自盗,倒卖漕运物资,致使国家府库亏空,其罪当诛!” 此言一出,满朝哗然! 一个正七品的主事,竟能犯下如此大案? 吴谦今日也正在殿上,他听到自己的名字,吓得魂飞魄散,连忙跪下,高呼冤枉。 “陛下明察!臣冤枉啊!张大人血口喷人,臣对他忠心耿耿,对大夏忠心耿耿啊!” “血口喷人?”张怀恩冷笑一声,从怀中掏出那叠账本照片,高高举起,“吴谦!你可敢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看看这是什么!” 太监将照片呈到皇帝面前。 皇帝只看了一眼,脸色便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那上面的一笔笔账目,一个个名字,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抽在他的脸上。 “来人!”皇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将吴谦给朕拿下,打入天牢!抄家!所有涉案人员,一并缉拿,严加审讯,朕要亲自过问!” 禁卫军如狼似虎地冲上前来,将早已瘫软如泥的吴谦拖了下去。 吴谦的哭喊声和求饶声,回荡在大殿之内,却无人再同情他。 一场朝堂风暴,就此掀起。 消息传到苏云绮耳中时,她正在自己的院中,悠然地修剪着一盆兰花。 她剪去一枝枯叶,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借张怀恩这把最锋利的刀,杀吴谦这只最肥的鸡。 不仅能精准地清除“影阁”的爪牙,还能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沾染半分血腥。 这,才是权谋的最高境界。 然而,苏云绮很清楚,扳倒一个吴谦,只是开始。 她要的,不仅仅是拔除一颗钉子。 她要利用这个案子,将手伸向漕运,这条大夏的经济命脉。 她要为远在北燕的萧绝,铺设一条畅通无阻的“黄金商路”。 更大的棋局,已在她心中,悄然铺开。 龙归故里,杀机四伏 当苏云绮在大夏京城为漕运阴谋而殚精竭虑时,千里之外的北燕边境,一支风尘仆仆的队伍,正缓缓驶入国门。 这正是萧绝的归国使团。 踏上故土的瞬间,萧绝坐在马车内,掀开车帘的一角,看向窗外那熟悉的、苍茫而辽阔的原野,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离国八年,他终于回来了。 然而,他很清楚,归乡的路,亦是踏入地狱的门。 前方等待他的,不是亲人的嘘寒问暖,而是兄长们的屠刀和朝堂上的血雨腥风。 “殿下,我们已进入黑风口地界。”车外,传来护卫队长的声音,“此处地势险要,是伏击的绝佳地点,请殿下万分小心。” “知道了。”萧绝淡淡地应了一声,放下了车帘。 他端起手边的一杯冷茶,轻轻抿了一口,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即将面对的不是生死危机,而是一场寻常的郊游。 车队缓缓驶入狭长的峡谷,两侧是高耸的悬崖,怪石嶙峋,道路崎岖。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压抑的气息。 突然,一声凄厉的箭鸣,划破了长空的寂静! “有埋伏!保护殿下!”护卫队长怒吼一声。 刹那间,峡谷两侧箭如雨下,无数蒙面的黑衣人从山崖上呼啸而下,喊杀声震天动地。 这群伏兵训练有素,出手狠辣,招招致命,显然是军中精锐。 大夏的护卫队虽然拼死抵抗,但毕竟人数处于绝对劣势,很快便被冲得七零八落。 “殿下快走!”护卫队长浑身是血,冲到马车旁,嘶声力竭地喊道。 然而,萧绝并未有半分惊慌。 他依旧稳稳地坐在车中,仿佛外界的腥风血雨,与他毫无关系。 就在此时,一支淬了剧毒的弩箭,“噗”地一声,穿透了厚重的车厢壁,直直地射向他的胸口! “殿下!” 所有人都发出了绝望的惊呼。 萧绝的身体猛地一震,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染红了胸前的衣襟。他缓缓地倒了下去,双目紧闭,人事不省。 “撤!目标已死,速撤!”伏兵的首领见状,发出一声号令,黑衣人如潮水般退去,很快便消失在了山林之中。 一场惨烈的伏击,来得快,去得也快。 峡谷中,只留下一片狼藉和数十具大夏护卫的尸体。 萧绝的亲信护卫们冲进车厢,看到“气绝身亡”的萧绝,一个个悲痛欲绝,哭声震天。 “殿下殿下你醒醒啊!” 然而,没有人看到,在所有人看不见的角度,那个被鲜血染红的衣襟之下,一块特制的、早已准备好的猪血袋,正瘪了下去。 而那支看似致命的弩箭,箭头在射入车厢的瞬间,便被他用内力震断,此刻扎在他身上的,不过是一截无毒的箭杆。 躺在血泊中的萧绝,嘴角,悄然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大皇兄,萧策。 你的手段,还是和前世一样,简单粗暴,毫无新意。 你以为我死了,便可高枕无忧了吗? 不,这只是我送给你的,第一份“归国大礼”。 一个“已死”的皇子,一个被大夏酒色掏空了身体、归国途中便遇刺身亡的废物,才能让你,也让北燕朝堂上那些虎视眈眈的饿狼们,彻底放下戒心。 好戏,才刚刚上演。 北燕质子萧绝,在归国途中遇刺,“身负重伤,生死不知”的消息,如同一阵风,迅速传回了北燕都城——燕京。 一时间,朝野震动。 大皇子萧策,在听闻消息后,第一时间赶到皇宫,在老皇帝面前声泪俱下,痛斥凶手之残忍,并立下军令状,誓要为九弟报仇。他那副兄友弟恭的模样,演得情真意切,令人动容。 三日后,萧绝的“灵柩”被护送回京。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九皇子已经薨逝之时,宫中却传出消息——九皇子命大,被御医从鬼门关前抢了回来,只是伤及心脉,又惊惧过度,整个人似乎变得有些痴傻疯癫。 当萧绝再次出现在众人面前时,所有人都惊呆了。 他面色苍白,脚步虚浮,眼神涣散,完全没了往日的半分神采。他不再是那个在大夏隐忍八年的沉稳质子,而变成了一个时而大哭大笑,时而言语混乱的“疯子”。 老皇帝见他如此,大为怜悯,赏赐了无数金银珠宝,让他好生休养。 大皇子萧策更是“关怀备至”,日日派人送来补品,还特意将城中最奢华的一座府邸赐给了他。 从此,燕京城里,便多了一位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疯王爷”。 这位九殿下,仿佛要将自己在大夏八年所受的委屈,尽数发泄出来。他用皇帝赏赐的金银,过上了挥金如土、纸醉金迷的生活。 他白日里纵马长街,欺男霸女;夜晚则流连于燕京最大的酒楼“醉仙居”,与一帮狐朋狗友花天酒地,夜夜笙歌。 他将大皇子送来的美女尽数收入房中,整日沉溺于酒色,行为荒唐至极。 起初,还有人对他心存警惕,怀疑他是伪装。 但时日一长,看着他那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日益萎靡的模样,所有人都信了。 这位九皇子,是真的废了。 大皇子萧策,更是彻底放下了心。一个废人,一个疯子,对他再也构不成任何威胁。他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与朝中二皇子的储位之争上,再也懒得看萧绝一眼。 这一日,醉仙居。 萧绝又一次喝得酩酊大醉,怀中抱着两名妖艳的舞姬,口中胡言乱语,引得满堂哄笑。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要去上茅房,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恰好被一个端着酒菜路过的店小二扶住。 “滚开!别碰本王!”萧绝一把推开店小二,眼神迷离地骂道。 “是,是,殿下恕罪!”店小二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然而,就在萧绝推开他的那一瞬间,他的手指,却以一种极其隐晦而快速的方式,在店小二的手心,轻轻敲击了三下。 那是一种只有他们内部人员才懂的暗号。 店小二低垂的头颅下,眼神瞬间变得锐利,他不易察觉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恢复了那副诚惶诚恐的模样,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萧绝打了个酒嗝,搂着舞姬,继续回到酒席上寻欢作乐,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醉鬼无心的举动。 满室的喧嚣与污浊,都成了他最好的伪装。 在他的纨绔面具之下,一张复仇与夺嫡的大网,正伴随着这夜夜笙歌,悄然张开。 北燕的棋局,他已入场。 而远在大夏的苏云绮,是否能看穿他这层伪装,并及时应对“影阁”的滔天阴谋呢? 釜底抽薪,千里驰援 吴谦一案,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京城官场掀起了滔天巨浪。 皇帝雷霆震怒,下令彻查。 在酷吏的严刑拷打之下,吴谦很快便将所有罪行和盘托出。顺着他这条线,漕运总督衙门上上下下,竟牵连出三十多名官员。 一时间,漕运衙门人心惶惶,几近瘫痪。 大夏的南北物资调运,受到了严重影响。 皇帝为此事焦头烂额,一连几日都在御书房大发雷霆。 苏云绮知道,她的机会来了。 这一日,她以“为陛下分忧”为名,求见皇帝。 御书房内,皇帝面色憔-悴,一脸疲惫。 “云绮,你来了。”看到苏云绮,皇帝的脸色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陛下还在为漕运之事烦忧?”苏云绮柔声问道。 “唉!”皇帝长叹一声,“吴谦一案,拔出萝卜带出泥,整个漕运衙门,几乎烂到了根子里。如今官员空缺,无人可用,南北漕运几近停摆,长此以往,国本堪忧啊!” 苏云-绮等的就是这句话。 她微微一笑,从容不迫地说道:“陛下,云绮有一策,或可解陛下燃眉之急。” “哦?快说来听听!”皇帝精神一振。 “陛下,漕运之弊,在于官督官运,权力过于集中,缺乏监督,才让吴谦此等小人有了可乘之机。”苏云绮侃侃而谈,她的思路清晰,逻辑严密,完全不像一个深闺少女,倒像一个深谙政务的老臣。 “依云绮之见,不如趁此机会,对漕运进行改制。将部分非战略物资的漕运线路,开放给民间商号,进行竞标承包。如此一来,不仅可以引入竞争,提高效率,更能让朝廷每年多出一大笔税收,充盈国库。而朝廷只需设立专门的监督机构,便可坐收渔利,何乐而不为?” 这番“官商合营,放开民运”的理论,在这个时代,可谓是石破天惊! 皇帝听得目瞪口呆,随即陷入了沉思。 他越想,越觉得苏云绮的法子可行。 国库不用花一分钱,就能解决漕运瘫痪的危机,还能增加税收,简直是一举多得! “好!好一个官商合营!”皇帝猛地一拍桌子,龙颜大悦,“云绮,你真是朕的解语花,朕的福星啊!” 他当即便拟下圣旨,决定采纳苏云绮的建议,在漕运系统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 而作为“首倡者”的奖励,皇帝更是大笔一挥,将江南通往北境的几条最关键的漕运线路,直接“赏”给了凌霄的奇珍阁商号,作为试点。 圣旨一出,满朝文武再次被苏云绮的手笔所震惊。 谁也想不到,一个看似简单的反腐大案,最终竟演变成了动摇国策的漕运改制。 而苏云绮,兵不血刃,便轻而易举地将大夏最重要的经济命脉之一,牢牢地攥在了手中。 凌霄接到圣旨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 他立刻找到苏云绮,满脸都是敬佩与折服:“云绮,你你简直是神机妙算!有了这几条漕运线路,我们便打通了一条直达北燕边境的‘黄金商路’!日后无论是要运送物资,还是传递情报,都将畅通无阻!” 苏云绮站在窗前,遥望着北方的天空,目光深邃。 “这只是第一步。”她轻声说道,“萧绝在北燕,正需要兵马钱粮。我能为他做的,就是在大夏,为他打造一个最稳固、最强大的后方。” 釜底抽薪,千里驰援。 她这步棋,不仅解决了眼前的危机,更是在为千里之外的盟友,铺就一条通往王座的康庄大道。 北燕,燕京。 九皇子府邸,依旧是夜夜笙歌,醉生梦死。 书房内,萧绝褪去了白日里的纨绔与疯癫,一袭黑衣,静立窗前,神情冷峻如冰。 他的面前,站着一名风尘仆仆的汉子,正是他最心腹的部下,林风。 “殿下,情况不妙。”林风的脸色十分难看,“大皇子萧策步步紧逼,收买了我们好几个据点的负责人。我们暗中招募的兵马,因缺少粮饷和兵器,军心已经开始动摇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一个月,我们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恐怕就要散了。” 萧绝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他知道,自己这个“疯王爷”的伪装,骗得过一时,骗不过一世。他必须尽快积蓄足够的力量,才能在大皇子和二皇子察觉之前,完成致命一击。 但万事开头难。 钱。 他现在最缺的,就是钱。 没有钱,就买不到兵器,发不出粮饷,一切雄心壮志,都只是空中楼阁。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殿下,凌氏商号的车队,到了城外。” “凌氏商号?”萧绝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快!让他们进来!” 很快,十几辆载满了货物的马车,便在夜色的掩护下,悄无声息地驶入了九皇子府的后门。 领头的,正是凌霄派来的心腹管事。 管事见到萧绝,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随即呈上一个沉甸甸的木盒。 “九殿下,这是我家小姐不,我家少东家,托我转交给您的。” 萧绝打开木盒,里面没有奇珍异宝,只有一封信,和厚厚的一叠银票。 他拿起那封信,信封上,是苏云绮那熟悉的、清丽而风骨暗藏的字迹。 他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信中,苏云绮用寥寥数语,将她如何扳倒吴谦,如何促成漕运改制,如何为他打通“黄金商路”的事情,轻描淡写地叙述了一遍。 信的末尾,只有一句话: “钱粮兵甲,无需担忧,你只需,放手去做。” 萧绝握着信纸,手指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好一个苏云绮! 好一个釜底抽薪,千里驰援! 他还在为钱粮发愁,她却已在千里之外,为他解决了所有后顾之忧。有妻如此,夫复何求! “管事,”萧绝压下心中的激荡,沉声问道,“车上装的,是什么?” “回殿下,”管事躬身道,“除了十万两雪花银票,还有五千石精粮,三百套上好的精钢铠甲,以及五百把削铁如泥的百炼钢刀。这只是第一批,我家少东家说了,日后每月,都会有源源不断的物资,通过漕运送到北燕。” 林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十万两银子!五千石粮食!还有精良的铠甲兵器! 这些,都是他们现在最急需的东西!简直是天降甘霖,雪中送炭! 萧绝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十几车足以改变战局的物资,再看看手中那封薄薄的信纸,眼眶竟有些微微发热。 他仿佛能看到,那个清丽的少女,在千里之外的灯下,为他殚精竭虑,为他运筹帷幄的模样。 “云绮”他将信纸紧紧地贴在胸口,低声呢喃,“你是我此生,最大的幸事,也是我唯一的软肋。” 有了这笔“第一桶金”,他这头潜渊的巨龙,终于可以亮出自己锋利的爪牙了。 北燕的天,要变了。 招兵买马,暗度陈仓 有了苏云绮送来的这笔至关重要的“启动资金”,萧绝的夺嫡计划,终于得以全面展开。 他表面上,依旧是那个沉湎酒色、疯疯癫癫的“疯王爷”,但暗地里,却以雷霆之势,迅速行动起来。 夜幕,是-他最好的掩护。 在燕京城郊一处废弃的矿场之下,有一片巨大的地下空间,这里,便是萧绝秘密练兵的基地。 当林风带着一箱箱银子和精良的兵器铠甲出现在那些衣衫褴褛、面有菜色的新兵面前时,整个地下基地都沸腾了。 “兄弟们!殿下没有忘记我们!”林风站在高台上,声音激昂,“从今日起,我们有粮吃,有钱拿,有最好的兵器用!我们要做的,就是追随殿下,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追随殿下!杀出一个朗-朗乾坤!” 士兵们的士气,瞬间被点燃。他们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和战意。 萧绝换上一身戎装,亲自来到练兵场。 他看着眼前这支虽然人数不多,但眼神坚毅的队伍,心中豪情万丈。这些人,都是他前世的旧部,或是他们的后人,对他忠心耿耿。 他亲自为他们分发铠甲,检验兵器,并制定了严苛的训练计划。 同时,他派出信使,拿着银票和虎符信物,奔赴北燕各地,联络那些对他忠心耿耿、却因大皇子打压而赋闲在家的旧将。 这些百战宿将,一看到虎符,一接到萧绝的密令,便毫不犹豫地抛家舍业,化整为零,秘密向燕京集结。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萧绝麾下,便已秘密集结了三千精兵,五名骁将。 这支力量,虽然还无法与大皇子萧策的数万大军正面抗衡,但已是一支足以在关键时刻,改变战局的奇兵。 白天,九皇子府依旧歌舞升平,靡靡之音不绝于耳。 夜晚,城郊的地下基地却是杀声震天,磨刀霍霍。 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这极致的反差之下,疯狂地酝酿着。 大皇子府。 萧策听着手下关于萧绝的报告,脸上满是轻蔑的冷笑。 “还在醉仙居鬼混?听说,他前日为了一个舞姬,跟兵部尚书的儿子,当街打了起来?” “是的,殿下。”探子回报道,“九殿下如今在燕京城里,名声已经臭不可闻了,人人都说他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哼,废物一个!”萧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不必再在他身上浪费时间了。我们的主要对手,还是二皇子那个酸儒。传令下去,让陈将军的部队,准备向南移动,是时候给二皇子一点颜色看看了。” 他做梦也想不到,就在他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二皇子身上时,那个被他视为“废物”的九弟,已经悄然磨利了爪牙,准备随时给他致命一击。 地下基地,帅帐内。 萧绝在一张巨大的军事地图上,用朱笔,重重地圈出了一个地方——黑风谷。 那是大皇子萧策囤积粮草的必经之路。 “殿下,您是想”林风看着地图,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萧绝的嘴角,勾起一抹嗜血的冷笑,声音如同来自九幽的寒冰。 “他不是想给二哥一点颜色看看吗?那我们,就先送他一份大礼。” “传令下去,三日后,全军集结,夜袭黑风谷!” 潜伏的猛虎,终于要露出它锋利的獠牙。 第一战,他要打得石破天惊,要让整个北燕,都为之颤抖! 当萧绝在北燕磨刀霍霍,准备掀起滔天巨浪之时。 大夏京城,一场针对苏云绮的危机,也正在悄然逼近。 城西,一处极其隐蔽的宅院内。 这里是“影阁”在大夏的另一个秘密据点,其等级,远高于被端掉的“陈记粮行”。 房间里,光线昏暗,气氛压抑。 一名身穿黑袍,脸上戴着银色面具的男子,正静静地听着手下的报告。他便是“影阁”在大夏京城区域的负责人,代号“判官”。 “大人,漕运主事吴谦,于三日前,在天牢内畏罪自杀。陈记粮行被查封,我们安插在漕运码头的所有暗桩,全部失联。此次损失,极其惨重。”一名手下跪在地上,声音颤抖。 “畏罪自杀?”被称作“判官”的男子,声音沙哑而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吴谦这种贪生怕死之辈,会自杀?是被人灭口的吧。” “属下属下无能!” “判官”没有再追究,他缓缓站起身,踱到窗前,看着窗外那轮惨白的月亮。 “短短半个月,我们一个据点被端,一个重要棋子被废,漕运的计划彻底失败。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太精准了。京城里,出现了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对手。” “大人,我们查到,此事最初是由都察院御史张怀恩捅出来的。但他为人刚正,背后应该无人指使。” “张怀恩?”判官冷笑一声,“他不过是一把刀而已。真正可怕的,是那个藏在暗处,递刀的人。”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窗棂,发出“笃笃”的声响,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渗人。 “能拿到吴谦的秘密账本,能策划如此天衣无缝的借刀杀人,还能在事后,精准地抓住漕运改制的机会,让凌氏商号抢占先机” 判官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芒。 “凌氏商号凌霄这个人,不简单。去给我查!我要知道凌霄最近,都跟什么人有过接触,尤其是那些不寻常的接触。” “是!” “还有,”判官的声音,变得愈发阴冷,“那个安康县主,苏云绮。她最近的风头,太盛了。一个久病的庶女,突然脱胎换骨,还弄出了什么‘云裳阁’,与凌霄关系匪-浅。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大人的意思是” “查!”判官的语气,不容置喙,“我要知道她的一切!她的背景,她的过往,她是如何治好病的,‘云裳阁’那些神奇的东西,又是从何而来!我要她身上,再没有任何秘密!” “影阁”这部庞大而精密的机器,一旦运转起来,其效率是惊人的。 一张无形的大网,从四面八方,悄然向苏云绮和凌霄笼罩而去。 奇珍阁。 凌霄看着手中刚刚收到的情报,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云绮,我们被盯上了。”他急匆匆地来到定国公府,将情报递给苏云绮,“最近有许多来路不明的人,在暗中调查我,还有你。” “他们不仅在打听我们的生意往来,甚至连你小时候生过几次病,看过哪个大夫,都查得一清二楚。这些人,手段极其专业,绝不是普通人。” 苏云绮接过情报,平静地看完,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她知道,这一天,迟早会来。 她扳倒吴谦,动了“影阁”的蛋糕,对方若是不反击,那才叫奇怪。 只是,她没想到对方的动作,会这么快。 “看来,‘影阁’比我想象中,要更敏锐。”苏云绮将情报付之一炬,看着跳动的火苗,眼神深邃。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凌霄有些焦急,“他们的势力,无孔不入,我们几乎是透明的,根本防不胜防!” “防?”苏云-绮轻笑一声,眼中闪过一丝与她年龄不符的、老谋深算的锐光,“为什么要防?” “既然他们想查,那就让他们查好了。” “只是,我们给他们看的,必须是我们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一场暗中的反侦察与信息误导战,即将拉开序幕。 然而,苏云绮还不知道,“影阁”的手段,远比她想象的,要更加直接和致命。 淑妃示警,宫中暗流 深夜,皇宫,翊坤宫。 淑妃靠在软榻上,手中拿着一本佛经,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她眉心紧锁,美丽的脸上,满是忧色。 自上次诞下小皇子后,她在宫中的地位水涨船高,皇帝对她也愈发宠爱。但她很清楚,自己能有今日,离不开苏云绮的帮助。 无论是当初助她固宠的“神仙玉露”,还是后来为她保胎安胎的良方,苏云绮对她,恩同再造。 她们之间,早已不仅是利益的结合,更有一份惺惺相惜的姐妹情谊。 “娘娘,您该歇息了。”贴身宫女秋月上前,为她披上一件外衣。 “秋月,”淑妃放下佛经,低声问道,“让你打听的事,有结果了吗?” 秋月脸色一变,左右看了一眼,确认无人后,才凑到淑妃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道:“回娘娘,打听到了。近几日,确实有一股神秘势力,在宫中四处活动。” “他们行事极为隐秘,出手也十分阔绰,收买了好几名太医院的药童和敬事房的太监,似乎就是在打探安康县主入宫前后,以及您怀孕期间的所有细节。” 淑芬的心,猛地一沉。 “能查到是什么人吗?” 秋月摇了摇头:“查不到。这些人就像凭空出现的一样,背景干净得可怕。只知道,他们似乎对县主表现出了非同寻常的‘兴趣’。” 非同寻常的兴趣。 淑妃在深宫多年,对这几个字背后的含义,再清楚不过。 这绝不是简单的背景调查,这分明是动了杀机的前兆! 有人,想对云绮不利! 而且,这股势力竟能将手伸进守卫森严的皇宫,其能量之大,简直骇人听闻。 不行,她必须立刻通知云绮! 淑妃当机立断,立刻提笔,用一种只有她和苏云绮才懂的暗语,写下了一封示警的密信。 “秋月,你立刻出宫一趟,亲自将这封信,交到县主手上。记住,一定要快,一定要隐秘!” “是,娘娘!” 第二日清晨,苏云绮便收到了这封来自宫中的密信。 当她用特制的药水,将信上的内容显现出来时,她的脸色,第一次变得无比凝重。 “影阁”的触手,竟然已经伸进了皇宫! 他们不仅在查她的外部关系,更是在从内部,从她最核心的“秘密”——医术和与淑妃的关系入手。 这说明,对方已经将她列为了头号怀疑对象,甚至可能是头号铲除目标。 “好一个‘影阁’,真是看得起我。”苏云绮捏着信纸,指节微微泛白,眼中寒光闪烁。 她知道,自己之前“让他们查”的计划,还是太被动了。 面对“影阁”这种不按常理出牌的组织,一味的防守和误导,是远远不够的。 最好的防守,就是进攻! 必须在他们对我动手之前,先发制人,打掉他们的另一个重要据点,让他们自顾不暇,让他们感到真正的痛! 苏云绮重新摊开那张京城地图,目光在剩下的几个红点上,来回逡巡。 布行?钱庄?还是民宅? 哪一个,才是“影阁”的下一个要害? 就在她凝神思索之际,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三小姐!不好了!黄河黄河决堤了!”一个管事连滚带爬地跑了进来,脸上满是惊恐。 黄河决堤? 苏云绮猛地站起身,心中巨震。 她记得,前世的这一年,黄河确实发生过一次特大洪灾,致使数万百姓流离失所,更引发了大规模的瘟疫。 当时,朝廷赈灾不力,致使民怨沸腾,最终演变成了一场席卷数个州府的大规模民变,动摇了国本。 而那场民变的背后,似乎就有“影-阁”推波助澜的影子。 难道,历史的轨迹,又要重演? 不,不对! 苏云绮的脑海中,一道电光石火般的灵感,猛然闪过! 她看着手中的地图,再联想到黄河决堤的消息,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她心中,瞬间成形! 这或许不是危机。 这,是她反击“影阁”,同时积累无上声望与政治资本的,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黄河决堤! 四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短短一日之内,传遍了整个大夏朝野。 黄河下游,兰阳段。 奔腾咆哮的黄龙,冲开了脆弱的堤坝,如脱缰的野马,以前所未有的凶猛姿态,吞噬着两岸的良田、村庄。 数万顷沃土,转瞬间变成了一片汪洋。 无数百姓在睡梦中,便被洪水卷走,连一声呼救都来不及发出。幸存下来的人,攀上屋顶,爬上高树,在滔滔洪水中,绝望地哭喊着。 尸体、牲畜、断裂的房梁,在浑浊的水面上沉浮,构成了一幅人间地狱的惨烈画卷。 消息传回京城,天下震动,龙椅上的皇帝,更是勃然大怒。 早朝之上,皇帝将一份份雪片般飞来的急报,狠狠地摔在地上,对着满朝文武,发出雷霆之怒。 “废物!通通都是废物!” “黄河大堤,年年修,岁岁修!朕拨下去的银子,没有一百万两,也有八十万两!修出来的,就是这种一冲就垮的豆腐渣吗?” “工部!户部!你们告诉朕,那些银子,都花到哪里去了!” 工部尚书和户部尚书吓得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朝堂之上,一片死寂。 最终,还是老丞相站了出来,颤颤巍巍地说道:“陛下息怒,当务之急,不是追责,而是立刻派人,开仓放粮,组织赈灾。” 皇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怒火,当即下令。 命户部侍郎为钦差大臣,率领一万禁军,携带十万石粮食,即刻赶赴灾区,主持救灾事宜。 一道道圣旨,从皇宫发出。 朝廷这部庞大的机器,开始缓缓运转起来。 然而,所有人都不知道,就在他们焦头烂额之际,另一张黑色的网,也已在灾区,悄然张开。 兰阳,一处临时搭建的灾民安置点。 这里挤满了从洪水中逃生的百姓,他们面黄肌瘦,眼神麻木,空气中弥漫着绝望和死亡的气息。 几个穿着体面,看似是本地乡绅的人,正在灾民中,低声地散播着什么。 “听说了吗?朝廷的粮船,在路上被山匪劫了!根本没有粮食了!” “什么?那我们怎么办?我们都要饿死了!” “唉,指望朝廷,是没希望了。我听说啊,这次决堤,根本不是天灾,是人祸!是皇帝老儿为了修他的劳什子行宫,故意掘开堤坝,想把我们这些贱民都淹死!” “什么?!竟有此事!这皇帝,也太狠心了!” 谣言,如同一滴墨汁滴入清水,迅速地扩散、发酵。 恐慌、愤怒、怨恨的情绪,在灾民心中,疯狂地滋生。 与此同时,在另一处隐蔽的角落。 一名“影阁”的头目,正对几个当地的地主劣绅下达指令。 “朝廷的赈灾粮,很快就会到。你们要做的,就是想办法,把这批粮食,控制在自己手里。” “大人放心,”一个地主谄媚地笑道,“我们已经买通了押运的官吏。到时候,只需说粮食在路上受潮发霉,损耗了七八成,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粮食弄到手。” “很好。”影阁头目满意地点了点头,“然后,再把这些粮食,以十倍的价格,卖给那些快要饿死的灾民。” “当他们连一粒米都买不起,当他们的孩子在他们面前活活饿死时,他们心中的愤怒,就会变成一把足以焚烧一切的烈火。到那时,我们只需稍加引导,一场天大的‘民变’,便会如我们所愿地,在这片土地上,轰然爆发。” 影阁头目看着远处那些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灾民,脸上露出了残忍而满足的笑容。 他仿佛已经看到,一场滔天的动乱,即将席卷整个大夏。 而这一切,都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他们并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京城,有一个少女,也正看着兰阳灾区的地图,眼中,闪烁着同样算计的光芒。 影阁的黑手 兰阳灾区的惨状,以及那些足以煽动民变的谣言,通过凌霄的情报网络,源源不断地汇集到苏云绮的案头。 看着密报上那一条条触目惊心的信息,苏云绮的脸上,覆盖着一层冰霜。 好一个“影阁”! 好一个草菅人命,趁火打劫! 他们不仅仅是要制造混乱,他们是要用数万无辜百姓的鲜血和生命,来作为颠覆这个王朝的祭品! “云绮,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凌霄的脸色也同样难看,“朝廷派去的钦差,根本就是个草包,到了灾区,只知道饮酒作乐,对灾民的死活不闻不问。而‘影阁’和当地劣绅勾结,已经将第一批赈灾粮,侵吞了大半。” “照这样下去,不出十日,兰阳必反!” 苏云绮没有说话,她只是静静地看着地图,手指在兰阳的位置,轻轻地敲击着。 她在等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让她名正言顺地介入此事,一个可以让她将计就计,反戈一击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三日后,一份八百里加急的军报,送抵京城。 兰阳灾区,因饥饿和绝望,爆发了小规模的抢粮事件。钦差大臣派兵镇压,与灾民发生激烈冲突,死伤数百人。 消息传出,朝野震惊! 皇帝在早朝之上,再次雷霆震怒,当场便下令,将那名草包钦差,革职查办。 但新的问题来了。 谁,能去接替这个烂摊子? 兰阳此刻,就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谁去,都可能被炸得粉身碎骨。 一时间,满朝文武,竟无一人敢主动请缨。 就在皇帝失望透顶之际,一个清脆而坚定的声音,在大殿之上,响了起来。 “陛下!臣女,愿往!”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安康县主苏云绮,一身素衣,从队列中走出,跪倒在大殿中央。 所有人都惊呆了。 一个未出阁的女子,竟敢主动请缨,去往那龙潭虎穴般的灾区? 她疯了吗? “胡闹!”老丞相第一个站出来反对,“救灾防疫,乃国之大事,岂是女子可以插手的!县主千金之躯,岂能去那等污秽之地冒险!”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苏云绮抬起头,目光清亮,直视着丞相,“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云绮虽是女子,却也食大夏之禄,安能坐视万千百姓,死于水火而无动于衷?” 她转向皇帝,声音铿锵有力:“陛下,臣女不才,却也略通医理,知晓防疫之法。臣女更知,此刻灾区最缺的,不是粮食,而是秩序与希望!” 说罢,她从怀中,取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奏折,双手高高举起。 “此乃臣女连夜草拟的《救灾防疫章程》,里面详述了如何设立隔离区、如何净化水源、如何搭建临时住所、如何安抚民心等十二条具体措施。请陛下御览!若陛下觉得此章程可行,云-绮愿立下军令状,三月之内,必定平定兰阳灾情,若有差池,甘愿领死!” 这番话,掷地有声,振聋发聩! 满朝文武,看着那个跪在地上,身躯单薄,眼神却无比坚定的少女,一个个都羞愧地低下了头。 皇帝身边的太监,将那本《救灾防疫章程》呈了上去。 皇帝只翻看了几页,眼中便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这本章程,条理清晰,措施具体,许多理念,简直是闻所未闻,却又合情合理,极具操作性! 这哪里是一个深闺少女能写出来的东西,这分明就是一本救灾的“百科全书”! “好!好一个苏云绮!”皇帝激动地站了起来,他看着殿下的少女,眼神里充满了欣赏和信任。 他知道,此刻,唯一能拯救兰阳危局,拯救大夏于水火之中的人,就是她! “陛下!万万不可啊!” 老丞相见皇帝意动,再次出列,痛心疾首地劝谏道:“自古以来,从未有女子出任钦差、干预政务之先例!此举有违祖制,若传扬出去,必为天下人所耻笑,于国体、于圣誉,皆有大损啊!” “丞相大人此言差矣。” 未等皇帝开口,一个洪亮的声音便从武将的队列中响起。 定国公苏长青,阔步而出,与女儿并肩跪下。 他今日一反常态,并未阻止女儿的“惊人之举”,反而目光坚定地说道:“陛下,祖制乃人所定,亦可因时而变。如今兰阳危在旦夕,数万百姓命悬一线,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铿-锵:“安康县主提出的《救灾防疫章程》,老臣虽不懂医理,却也看得出其中蕴含的经世济民之大才!我大夏,缺的不是循规蹈矩的庸臣,缺的,正是此等敢为天下先的能臣!” “至于女子干政之说,更是无稽之谈!我大夏开国,亦有平阳公主率军平定半壁江山之功绩,谁敢说女子不如男?!” 苏长青这番话,说得在场许多武将热血沸腾,纷纷出列附议。 “定国公所言极是!末将附议!” “国难当头,能者上,何分男女!末将附议!” 苏云绮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亲。 她没想到,这位一向对她疏离的父亲,竟会在最关键的时刻,站出来,如此旗帜鲜明地支持自己。 她心中,流过一丝暖意。 皇帝看着殿下同心同德的父女,又看了看那些义愤填膺的武将,心中已然有了决断。 “够了!”他一拍龙椅扶手,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祖制?难道要朕眼睁睁地看着数万子民饿死病死,去守那劳什子的祖制吗?!” “朕意已决!” 皇帝的声音,在大殿之内,回荡不休。 “册封安康县主苏云绮,为‘兰阳赈灾钦差副使’,赐尚方宝剑,如朕亲临!凡有阻挠救灾者,可先斩后奏!” “命定国公世子,威武将军苏云毅,率虎贲军三千,护送副使前往灾区,并听其调遣,协助救灾!” “户部、工部、太医院,全力配合!若有半分延误,朕要你们的脑袋!” 一道道圣旨,如雷霆万钧,从皇帝口中发出,再无人敢有异议。 苏云绮深深叩首,声音清亮而坚定。 “臣女,领旨谢恩!必不负陛下所托!” 她知道,从她接下这道圣旨的这一刻起,她的命运,便已与那数万灾民,与大夏的国运,紧紧地联系在了一起。 她要面对的,不仅是滔天的洪水和凶险的瘟疫,更有“影阁”在暗中布下的,一张张致命的罗网。 这场兰阳之行,注定是一场九死一生的豪赌。 但她,毫无畏惧。 因为她不仅是苏云绮,她更是那个曾以女子之身,撑起一个王朝的,大夏太后! 退朝后,苏云绮的兄长,苏云毅快步追上了她。 这位在战场上杀伐果断的年轻将军,此刻看着自己妹妹的眼神,却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敬佩,更有-一丝愧疚。 “云绮,”他沉声道,“此行凶险,你” “兄长不必担心。”苏-云绮打断了他,微微一笑,那笑容,自信而从容,“有兄长和三千虎贲军在,云绮,无所畏惧。” 苏云毅看着妹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眸子,心中巨震。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个从小病弱的妹妹,不知从何时起,已经成长到了一个,连他都需要仰望的高度。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你放心,有我在,任何人,都休想伤你分毫!” 军中活菩萨的声望 三日后,京城朱雀门外。 苏云绮一身简便的骑装,英姿飒爽,与兄长苏云毅并辔而立。 在他们的身后,是三千名身披铠甲、手持长戈的虎贲军将士,军容严整,气势如虹。 皇帝亲率文武百官,为他们送行。 这等殊荣,在大夏开国以来,绝无仅有。 “云绮,云毅,”皇帝亲手将一杯践行酒,递到兄妹二人面前,“兰阳的百姓,大夏的江山,就拜托你们了。” “臣(臣女),万死不辞!”兄妹二人一饮而尽,随即翻身上马。 “出发!” 随着苏云毅一声令下,三千大军,浩浩荡荡,开赴兰阳。 然而,苏云绮很清楚,皇帝的信任和支持,只是第一步。 她要面对的下一个难题,是身后这三千虎贲军。 他们是精锐,是虎狼之师,但也正因如此,他们骨子里,充满了属于军人的骄傲和对女子的轻视。 让他们听从一个女子的调遣,哪怕有圣旨在,他们心中,也必然是不服的。 果然,行军的第一日,问题就来了。 午时,大军在一处河边安营扎寨,准备休整。 士兵们纷纷跑到河边,用手捧起生水,便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住手!” 一个清脆的声音,忽然响起。 苏云绮骑着马,来到河边,柳眉微蹙。 “所有人,不准饮用生水!河水必须烧开之后,才能饮用!” 士兵们闻言,都愣住了,随即发出一阵低低的哄笑。 “开什么玩笑?我们行军打仗,什么时候这么讲究过?” “就是,一个娘们儿,懂什么!” “渴死我了,管她呢,我先喝为敬!”一个粗壮的伙头军,满不在乎地说道,舀起一瓢水就要往嘴里灌。 “放肆!” 苏云毅见状,脸色一沉,正要发怒。 苏云绮却抬手阻止了他。 她知道,单纯的军令,只能压制他们,却不能让他们信服。 她要的,是让他们,心服口服。 她骑着马,缓缓走到那名伙头军面前,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一个士兵的耳中。 “我知各位都是铁骨铮铮的汉子,不拘小节。但你们可知,这河水之中,有无数肉眼看不见的‘虫子’,人若饮下,轻则腹泻呕吐,重则感染瘟疫,一命呜呼。” “虫子?哈哈哈!”士兵们笑得更厉害了,“县主娘娘,你莫不是看花眼了?这水清澈得很,哪有什么虫子!” “是吗?”苏云-绮微微一笑,从怀中取出一个奇特的物事。 那是一个用琉璃磨制而成的、可以放大物体的镜片——一个简易的放大镜。这是她为此次兰阳之行,特意让凌霄找巧匠赶制出来的。 她从河里取了一滴水,滴在平整的石板上,然后将放大镜对准水滴,对那伙头军道:“你过来看。” 伙头军将信将疑地凑了过去。 下一秒,他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脸色惨白,指着那滴水,话都说不清楚了。 “妖妖怪!水里有妖怪!” 众人大奇,纷纷围了上去,轮流通过放大镜观看。 只见那小小的水滴之中,竟真的有无数奇形怪状的、微小的生物,在蠕动、在游弋! 这恐怖而诡异的一幕,让所有见多识广的虎贲军将士,都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再也不敢靠近河边半步。 苏云绮收起放大镜,淡淡地说道:“我称它们为‘病菌’。现在,还有人想喝生水吗?”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士兵看着苏云绮的眼神,都变了。从最初的轻视,变成了敬畏,甚至是恐惧。 在他们眼中,这位能看见“水中妖怪”的县主娘娘,简直比神仙还要神秘莫测。 从此,苏云绮的每一道命令,无论是“饭前必须用肥皂洗手”,还是“营地必须远离水源”,都得到了最严格的执行。 而“军中活菩萨”这个名号,也开始在私下里流传。 他们不知道,这只是苏云绮用现代公共卫生知识,给他们上的第一课。 而这一课,将会在不久之后的兰阳灾区,拯救无数人的性命。 大军日夜兼程,七日后,终于抵达了兰阳地界。 还未进城,一股混杂着腐臭、血腥和死亡的恶臭,便扑面而来,令人作呕。 眼前的一切,比奏报上描述的,还要惨烈百倍。 曾经的沃野千里,如今已是一片泽国。浑浊的洪水尚未完全退去,沿途到处都是倒塌的房屋和被淹死的牲畜尸体。 无数灾民,衣不蔽体,面黄肌瘦,像一群群无魂的游鬼,在泥泞中蹒跚而行。 看到朝廷的大军到来,他们麻木的眼中,没有泛起丝毫波澜,只有深深的戒备和敌意。 虎贲军的将士们,都是上过战场、见过死人的硬汉。但看到眼前这幅人间地狱般的惨状,一个个也都脸色发白,心中充满了震撼。 苏云绮骑在马上,面沉如水。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对他们充满敌意的灾民,扫过那些在路边奄奄一息的老弱妇孺,心中,燃起一股滔天的怒火。 这就是“影阁”的杰作! 这就是那些高高在上的阴谋家,为了他们所谓的“复国大业”,送给黎民百姓的“礼物”! “将军,县主,兰阳知府刘大人,前来迎接。”一名斥候前来禀报。 前方,一队官吏,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缓缓而来。 为首的,是一个大腹便便、满面油光的中年胖子,正是兰阳知府,刘承。 他见到苏云毅和苏云绮,连忙翻身下马,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却连一个像样的揖都懒得作。 “哎呀,下官可算是把二位给盼来了!”刘承的语气,透着一股官场老油条的敷衍,“这灾区的情况,实在是唉,一言难尽啊!二位一路辛苦,下官已在城中备下薄酒,为您们接风洗尘!” 都这个时候了,他想的,竟然还是接风洗尘! 苏云毅的脸色,瞬间就黑了下来。 苏云绮更是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地问道:“刘大人,本官问你,朝廷下拨的第一批赈灾粮,如今在何处?发放了多少?还剩多少?” 刘承脸上的笑容一僵,眼神闪躲道:“这个回县主,那批粮食,路上受了潮,损耗了大半。剩下的,也都也都发放下去了。” “是吗?”苏-云绮的目光,如同利剑一般,直刺他的内心,“那本官再问你,如今城中米价几何?灾民安置情况如何?防疫措施,又做了哪些?” “这这个”刘承的额头,开始冒汗了,支支吾吾,一个问题也答不上来。 “够了!”苏云绮厉声喝断,“刘承!你身为兰阳父母官,坐视灾情蔓延,对百姓死活不闻不问,还敢在此欺上瞒下,你可知罪?!” 她这一声厉喝,蕴含着前世太后的无上威严,竟将那刘承吓得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滴滴的县主娘娘,竟然如此强势,一上来就给他一个下马威! “县县主息怒,”刘承强自镇定,眼中却闪过一丝阴狠和不屑,“下官下官也是有心无力啊!这灾民,都是些刁民,根本不服管教!下官下官” 他话还没说完,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只见一大群衣衫褴褛的灾民,手持棍棒,情绪激动地向这边冲来,口中高喊着:“狗官!还我粮食!还我命来!” 护卫在家丁周围的官兵,立刻拔出刀,与灾民对峙起来。 一场更大的冲突,一触即发! 刘承吓得脸色惨白,连忙躲到家丁身后。 苏云毅立刻下令,让虎贲军上前,准备镇压。 “兄长,等等!” 苏云绮却猛地制止了他。 她看着那些眼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的灾民,心中刺痛。 他们不是刁民,他们只是想活下去而已。 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举动。 她拨转马头,独自一人,缓缓地向着那群激动的灾民,迎了上去。 “妹妹!危险!”苏云毅大惊失色。 “县主!不可!”刘承也尖叫起来。 然而,苏云绮充耳不闻。 她就在距离灾民不到十步的地方,停了下来。 她没有带任何护卫,就那样独自一人,一个单薄的少女,坦然地面对着眼前数千名随时可能将她撕成碎片的、愤怒的灾民。 全场,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现代医学,降维打击 空气仿佛凝固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个独自面对数千愤怒灾民的少女身上。 她的身躯单薄,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但她的脊背,却挺得笔直,眼神平静而悲悯,没有丝毫畏惧。 灾民们被她这股独特的气场所震慑,冲锋的势头,不由自主地缓了下来。 “乡亲们。” 苏云绮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通过内力的加持,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我叫苏云绮,是当今陛下亲封的赈灾钦差。我来这里,不是为了镇压你们,不是为了审判你们。” “我来这里,只为一件事——让你们,活下去。”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让原本狂躁的灾民,渐渐安静了下来。 一个领头的、满脸虬髯的大汉,手持一根木棍,高声质问道:“说得好听!你们这些当官的,都是一丘之貉!我们的粮食呢?朝廷的赈灾粮,都被你们这些狗官给吞了!” “对!还我粮食!”人群再次鼓噪起来。 苏云绮没有辩解,她只是平静地看着他们,问道:“粮食,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但在此之前,我想问问大家,你们的家人,是否有人正在发热、腹泻、呕吐?” 此言一出,许多灾民的脸上,都露出了悲戚的神色。 “我婆娘就是这么死的!” “我儿子也快不行了!上吐下泻,浑身滚烫!” “这是瘟疫啊!我们都要死在这里了!”绝望的情绪,再次蔓延开来。 “这不是瘟疫,这只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喝了不干净的水,得的病。这病,能治!”苏云绮的声音,斩钉截铁。 她翻身下马,走到一名正在痛苦呻吟的病人身旁,不顾他身上的污秽,伸手搭在了他的脉搏上。 “虎贲军听令!”苏云绮猛然回头,下达了她的第一道指令,“立刻在下风口,搭建临时营地!按我的图纸,分设‘清洁区’、‘隔离区’、‘治疗区’!所有将士,即刻起,必须饮用烧开的热水,饭前便后,必须用肥皂洗手!” “另外,传我的命令,全城搜集石灰,越多越好!将石灰撒遍营地每一个角落,每日三次!再征用城中所有大锅,日夜不停地烧水!” 这一连串闻所未闻的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云毅虽然不解,但出于对妹妹的信任,他第一个高声应道:“末将领命!” 三千虎贲军,立刻行动起来。 一座结构清晰、规划合理的“公共卫生营”,在苏云绮的亲自指挥下,以惊人的速度,拔地而起。 紧接着,苏云绮又做了一件让所有人瞠目结舌的事。 她命人找来一口大铁锅,将猪油和草木灰(主要成分碳酸钾)混合在一起,不断地熬煮、搅拌。 半个时辰后,锅里的混合物,竟然变成了一块块黄色的、散发着奇异味道的固体。 “这是什么?”刘承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药皂。”苏云绮淡淡地说道,“可以杀死手上九成的‘病菌’。从今日起,所有人,都必须用它来洗手。” 她将这些最基础的、利用皂化反应制作的简易肥皂,分发给所有灾民和士兵。 然后,她又用简易的蒸馏设备,从劣质的米酒中,提炼出了高浓度的酒精,用来给伤口和医疗器械消毒。 这些在现代医学看来再基础不过的常识,在这个时代,简直如同神仙手段! 短短三日。 奇迹,发生了。 在开水、药皂和隔离措施的作用下,灾区原本已经开始蔓延的“瘟疫”,竟被奇迹般地控制住了! 病人的数量,不再增加。而那些原本上吐下泻的病人,在喝了苏云绮开出的、加入了少量生理盐水的“神仙符水”后,竟也一个个好转了起来。 灾民们看着这一切,看着那个为了照顾病人,几日几夜不曾合眼,身形日益消瘦的少女,他们眼中的敌意,早已消失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发自内心的、最纯粹的敬仰与崇拜。 他们不再叫她“钦差大人”,而是开始称呼她为——活菩萨。 苏云绮的声望,在灾民之中,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攀升。 她所到之处,百姓无不俯首跪拜,口中称颂着“活菩萨”的名号。 她建立的“公共卫生营”,成为了整个兰阳地区唯一的净土。无数在死亡线上挣扎的灾民,从四面八方涌来,寻求庇护。 苏云绮来者不拒,将他们一一妥善安置。 她以工代赈,组织青壮年灾民,清理街道,掩埋尸体,修缮房屋。她又设立了专门的妇孺营,让女人们负责熬煮汤药,缝补衣物。 整个灾区,在她的治理下,竟奇迹般地恢复了秩序,焕发出了一丝生机。 这一切,兰阳知府刘承,都看在眼里。 他心中的震惊,早已无以复加。 他想不通,这个看似柔弱的少女,身体里究竟蕴含着何等恐怖的能量。她的那些闻所未闻的手段,她那雷厉风行的作风,她那强大的号召力,都让他感到由衷的恐惧。 他意识到,自己之前,完全小看了这位县主娘娘。 她根本不是什么来镀金的闺阁少女,她是一头披着羊皮的雌狮! 这日,刘承和兰阳城中的几位劣绅,备了厚礼,前来拜见苏云绮。 “下官(我等),参见县主大人!县主大人真乃神人下凡,菩萨转世啊!”刘承一见面,便是一通天花乱坠的马屁。 苏云绮正在为一个孩童处理脚上的伤口,她头也未抬,只是淡淡地说道:“刘大人有话,不妨直说。” 刘承尴尬地笑了笑,挥手让下人将一个个锦盒呈了上来。 “小小敬意,不成敬意。县主大人为我兰阳百姓,呕心沥血,我等心中,感激不尽” “是吗?”苏-云绮终于处理好了伤口,她站起身,用一块沾了酒精的棉布,仔细地擦拭着自己的双手,目光清冷地看着他们,“既然感激,那本官就给你们一个,真正表达感激的机会。” 她走到一张桌案前,上面,放着一本厚厚的册子。 “这是本官统计出来的,目前灾区所缺的物资清单。粮食三万石,药材五百斤,棉被一万床,过冬衣物三万件。” 她将册子推到刘承面前,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刘大人,还有各位乡绅,你们都是兰阳城的父母官和体面人。这上面的东西,就由你们,来为本官分忧解难了。三日之内,本官要在这里,看到所有的物资。有问题吗?” 刘承和那几个劣绅的脸色,“唰”地一下,全白了。 三万石粮食!还有那么多药材衣物! 这简直是要他们的命! 他们之前侵吞的赈灾粮,都还捂在自己的仓库里,准备等风头过去,再高价卖出,大发国难财。 现在,苏云绮竟让他们,把吃下去的,全都吐出来,还要加倍! “县县主大人,这这实在是太多了!我等我等倾家荡产,也凑不出这么多啊!”一个劣绅哭丧着脸说道。 “凑不出来?”苏-云绮的眼中,寒光一闪,“那你们囤积在城外‘黑石仓’里的那一万石粮食,莫非是准备留着过年吗?” 此言一出,如同一道惊雷,在刘承和众劣绅的头顶炸响! 他们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看着苏云绮,仿佛在看一个鬼魅。 黑石仓是他们最隐秘的窝点,她她是怎么知道的?! 苏云绮看着他们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心中冷笑。 她早就派人,将这些地头蛇的底细,摸得一清二楚。 她缓缓地走到那个哭穷的劣绅面前,声音轻柔,却带着彻骨的寒意。 “王乡绅,本官还知道,你在城南,新纳了一房十八岁的小妾,出手便是五百两的见面礼。看来,王乡绅的日子,过得,很滋润啊。” 王乡绅双腿一软,当场便瘫倒在地。 苏云绮不再理会他们,转身,声音陡然变得凌厉。 “本官的耐心,是有限的。” “三日之后,物资若不能如数送到,那本官,就只能亲自,去各位的府上,和仓库里,取了。” “到时候,本官取的,可就不仅仅是这些东西了。” “还有你们的,项上人头!” 铁腕手段,立木为信 苏云绮的最后通牒,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了刘承和一众劣绅的心头。 他们失魂落魄地回了府,聚在一起,商议对策。 “怎么办?那小丫头片子,简直就是个活阎王!她怎么会知道黑石仓的事?” “她不会是来真的吧?她一个女人,敢杀我们这些朝廷命官和乡绅?”一个劣绅还心存侥幸。 “糊涂!”刘承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满脸都是惊恐,“你还没看出来吗?她手里有尚方宝剑!她背后有三千虎贲军!她说杀我们,就真的敢杀我们!” “那那我们怎么办?难道真的要把吃进去的肉,都吐出来?” 众人一片愁云惨雾。 就在此时,那个被苏云绮点过名的王乡绅,眼中闪过一丝阴狠。 “怕什么!”他咬牙切齿地说道,“她再厉害,也只是个女人!我们暗中联络‘影阁’的大人,我就不信,凭‘影阁’的手段,还弄不死一个小丫头!” “对!请‘影阁’出手!”众人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纷纷附和。 刘承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 他们当即修书一封,通过秘密渠道,送往了“影阁”在兰阳的联络点。 他们满心以为,“影阁”会派出高手,帮他们解决掉苏云绮这个心腹大患。 然而,他们等来的,却是一盆冷水。 “影阁”的回信,只有一句话:“此女背景复杂,暂不宜动。尔等自行应对,静待时机。” 这封回信,如同一道催命符,彻底击碎了刘承等人的所有幻想。 连“影阁”都不敢动她? 这个苏云绮,背后到底站着什么通天的人物?! 恐惧,如同潮水一般,淹没了他们。 三日期限,转瞬即至。 苏云绮亲自带着一队虎贲军,来到了约定交接物资的广场。 广场上,空空如也,别说三万石粮食,连一粒米都没有。 刘承和那些劣绅,一个都没有出现。 他们,选择了负隅顽抗,选择了赌苏云绮不敢把他们怎么样。 “呵。”苏-云绮看着空旷的广场,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冷笑。 “县主,看来他们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了。”苏云毅在一旁,脸色铁青。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送他们一副棺材。”苏云绮的眼中,杀机毕现。 “苏云毅听令!” “末将在!” “立刻率领一千虎贲军,封锁全城!包围知府衙门,以及王、李、张三家劣绅的府邸!没有我的命令,一只苍蝇,也不许飞出去!” “是!” “其余人,随我,前往黑石仓!” 苏云绮翻身上马,一马当先,向着城外疾驰而去。 黑石仓。 当苏云绮率人赶到时,这里早已被刘承的家丁和劣绅的护院们,围得水泄不通。 为首的,正是王乡绅的管家。 他看到苏云绮,非但没有半分惧色,反而一脸嚣张地说道:“县主大人,我家主人说了,这里是私人地界,不欢迎外人!您请回吧!” 他们笃定,苏云绮不敢公然抢夺私人财产。 然而,他们再次低估了苏云绮的决心和手段。 苏云绮看都未看他一眼,只是对身旁的苏云毅,淡淡地吐出了两个字。 “清场。” “是!” 苏云毅抽出腰间的佩刀,向前一指,怒吼道:“虎贲军!凡有阻拦者,格杀勿论!” “杀!” 两千名虎狼之师,如猛虎下山,向着那群乌合之众般的家丁护院,冲杀了过去。 那根本不是一场战斗,而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惨叫声,哀嚎声,响彻云霄。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地上便已躺满了尸体,血流成河。 王乡绅的管家,被苏云毅一刀,枭首。 苏云绮骑在马上,冷漠地看着这一切,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她知道,对付这些人,怀柔和仁慈,是没用的。 唯有铁和血,才能让他们感到恐惧,才能让他们学会,什么叫敬畏! 打开仓库大门,里面堆积如山的粮食,出现在众人眼前。 就在此时,刘承和王乡绅等人,听闻消息,也惊慌失措地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仓库前那尸山血海的场景时,一个个都吓得瘫软在地,屎尿齐流。 “魔鬼你是魔鬼”王乡绅指着苏云绮,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苏云绮缓缓催马,来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声音冰冷得如同来自地狱。 “我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要的。” 她抬起手,尚方宝剑,指向了王乡绅的咽喉。 “以权谋私,囤积居奇,草菅人命,阻挠救灾。” “王德发,你可知罪?” 王德发瘫在地上,看着那柄闪烁着森然寒光的尚方宝剑,魂飞魄散,裤裆里传来一阵骚臭。 他终于意识到,眼前的少女,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敢杀他! “不不要杀我!县主饶命!粮食!我给!我全都给!”他涕泪横流,磕头如捣蒜。 苏云绮的目光,扫过他,又扫过他身后那些同样面无人色的劣绅和知府刘承。 她知道,立威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但仅仅是威慑,还不够。 她要的,是彻底打掉这些地头蛇的傲气,让他们变成自己手中,最听话的狗。 “现在才给?晚了。”苏云绮的声音,依旧冰冷。 她收回尚存方宝剑,却下达了一道更让他们绝望的命令。 “苏云毅,将这些人,全部给我押起来!” “黑石仓所有粮食,以及他们各家府库中的钱粮,全部查抄充公!用于赈灾!” “另外,传我的命令,从今日起,兰阳城所有青壮年劳力,全部由我统一调配,参与灾后重建。而这些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和乡绅们” 苏云绮的嘴角,勾起一抹恶魔般的微笑。 “就罚他们,去清理城中河道,掩埋牲畜尸体。什么时候把兰阳城打扫干净了,什么时候,再来跟我谈饶命的事。” 此言一出,刘承等人如遭雷击。 让他们这些平日里饭来张口、衣来伸手的贵人,去干那些最低贱、最污秽的活? 这比杀了他们,还要难受! “不县主大人,我们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刘承还想挣扎。 “不能?”苏-云绮打断他,眼神一厉,“你若再多说一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用尚方宝剑,把你这颗戴歪了的乌纱帽,给正一正?” 刘承瞬间噤声,再也不敢言语。 虎贲军的士兵们,如狼似虎地将这些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老爷们,全部押了下去。 一场轰轰烈烈的“抄家”和“劳动改造”,在兰阳城,就此展开。 接下来的日子,兰阳城出现了一道奇特的风景线。 昔日高高在上的知府大人和乡绅老爷们,一个个穿着破烂的衣服,在虎贲军的监督下,哭丧着脸,在泥泞的河道里,清理着淤泥和腐烂的尸体。 而普通的灾民,则在苏云-绮的组织下,热火朝天地进行着家园的重建。 苏云绮将查抄来的粮食,全部分发给百姓。她设立了公共食堂,保证每个人都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她又用查抄来的银两,从外地购入大量的药材和物资。 她还画出了详细的图纸,指导工匠们,用最快的速度,搭建起一排排整齐坚固的临时板房,让所有无家可归的灾民,都有了安身之所。 更令人称奇的是,她还利用水车的原理,设计出了一套简易的“引水净化系统”,将浑浊的河水,通过层层过滤和沉淀,变得清澈可用。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整个兰阳城,竟奇迹般地焕然一新。 街道变得干净整洁,再也闻不到那股令人作呕的恶臭。 百姓们安居乐业,脸上重新露出了笑容。 曾经死气沉沉、如同人间地狱的灾区,此刻,竟变成了一个秩序井然、充满希望的“特区”。 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被他们奉若神明的少女——苏云绮。 她的名字,她的事迹,被灾民们口口相传,甚至被编成了歌谣,在兰阳大地上传唱。 苏云绮的声望,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而她本人,却并未有丝毫懈怠。 她知道,洪水和瘟疫,只是表面的敌人。 那个隐藏在暗处,随时准备反扑的“影阁”,才是她真正的心腹大患。 她看似在救灾,实则,是在利用这次机会,将整个兰阳,打造成一块属于她自己的、水泼不进的铁桶江山。 她要在这里,布下一个天罗地网,等着“影阁”的下一次出手。 收拢民心,提拔干吏 在兰阳城逐渐走上正轨的同时,苏云绮开始着手进行另一项更长远的布局——培养自己的政治班底。 她很清楚,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是有限的。 她不可能永远待在兰阳,她需要一批有能力、有理想,且绝对忠于自己的人,来替她守好这片她亲手打下来的“根据地”。 在之前救灾和重建的过程中,她一直在暗中观察。 她发现,兰阳本地的官吏,虽然大多是刘承那样的庸官酷吏,但也有一小部分出身寒微、却心怀百姓的年轻小吏。 他们有才华,有抱负,却因为没有背景,在官场中备受打压,郁郁不得志。 这些人,便是她要找的人。 其中,最让她注意的,是一个名叫“秦越”的年轻人。 秦越,年二十,是兰阳县衙的一名小小的主簿,负责记录文书。他出身贫寒,是凭着自己的才学,一步步考上来的。 在这次洪灾中,他几乎是唯一一个,真心实意在为百姓奔走的本地官员。 他曾多次向知府刘承进言,请求开仓放粮,却被刘承斥责辱骂。他还曾偷偷将自己微薄的俸禄,换成粮食,接济最困难的灾民。 苏云绮到来后,秦越更是第一个站出来,全力支持她的各项举措。 无论是划分隔离区,还是组织劳力,他都做得井井有条,展现出了极强的组织和协调能力。 苏云绮知道,这是一块璞玉,只需稍加雕琢,日后必成大器。 这日,苏云绮将秦越,单独叫到了自己的临时府衙。 “下官秦越,参见县主大人。”秦越恭恭敬敬地行礼,眼神中,充满了对苏云绮的敬佩。 “秦主簿,不必多礼。”苏云绮微笑着请他坐下,开门见山地说道,“这些时日,你的所作所为,本官都看在眼里。你做得,很好。” 得到“活菩萨”的亲口夸赞,秦越激动得脸都红了,连忙起身道:“县主谬赞,此乃下官分内之事。” “坐下。”苏-云绮的语气,温和而有力,“我今日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觉得,如今的兰阳,最大的问题是什么?” 秦越一愣,没想到苏云-绮会问他这个。他沉思了片刻,郑重地回答道:“回县主,下官以为,兰阳最大的问题,并非天灾,而是人祸!是吏治的腐败!是上官的贪婪与不作为!” “说得好!”苏云绮抚掌赞叹,眼中满是欣赏。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秦越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将自己心中憋了许久的想法,和盘托出:“下官以为,当严惩贪官,重塑吏治!提拔贤能,不拘一格!唯有如此,兰阳才能长治久安,百姓才能真正安居乐业!” “好一个‘提拔贤能,不拘一格’!”苏云绮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秦越,本官现在,就给你一个‘不拘一格’的机会。” “兰阳知府刘承,贪赃枉法,玩忽职守,已被本官就地免职,押解回京,听候发落。” “从今日起,我便以钦差副使之权,命你,暂代兰阳知府一职!” “你,可敢接?” 秦越闻言,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他一个无权无势、年仅二十的小小主簿,竟然要被破格提拔为,一州知府?! 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怎么?你不敢?”苏云绮挑眉。 秦越猛地回过神来,激动得浑身颤抖。他看着苏云绮那双充满信任和鼓励的眼睛,一股前所未有的豪情,从心底涌起。 士为知己者死! 他猛地跪倒在地,对着苏云绮,重重地磕了一个头。 “下官秦越,敢接!” “承蒙县主知遇之恩,秦越,愿为县主,为兰阳百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夜,深了。 兰阳的临时府衙内,依旧灯火通明。 苏云绮处理完一日的公务,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些日子,她几乎没有睡过一个好觉。白天要指挥救灾,安抚民心,晚上还要研究下一步的计划,提防“影阁”的反扑。 即便是铁打的人,也有些吃不消了。 侍女端来一碗安神的莲子羹,劝道:“小姐,您该歇息了。您已经好几日没有合眼了。” 苏云-绮摇了摇头,挥手让她退下。 她睡不着。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清冷的月光,洒了进来。 她遥望着北方,那个方向,是北燕的国都。 也不知道,萧绝现在怎么样了。 他是否已经站稳了脚跟?他的伪装,是否会被人识破?他是否也会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想起自己? 前世的他们,是棋逢对手的宿敌,恨不得将对方置于死地。 这一世,却成了相隔千里,彼此牵挂的盟友。 命运,真是奇妙得让人唏??。 就在她出神之际,窗外,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翅膀扇动的声音。 一只通体雪白的信鸽,落在了窗棂上。 苏云绮心中一喜,连忙将信鸽抱了进来。这是她和萧绝约定的、最紧急的联络方式。 她从信鸽的脚环上,取下一个小小的蜡丸,用指尖的温度将其融化,里面是一张卷得极细的纸条。 她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上面,是萧绝那熟悉的、苍劲有力的字迹。 信上的内容很短。 他告诉她,他已在北燕站稳脚跟,成功骗取了所有人的信任。他用她送去的“第一桶金”,秘密招募了三千精兵,即将对大皇子萧策的粮道,发动第一次突袭。 他还说,他听说了黄河决堤的消息,也听说了她主动请缨,亲赴灾区的事。 信的最后,他写道: “兰阳凶险,万望珍重。勿要逞强,凡事以自身安危为重。待我扫平北燕,必将以举国之礼,迎你入我宫墙。云绮,等我。” 短短几句话,没有华丽的辞藻,却充满了帝王独有的霸道,和男人对心爱女人的、最深沉的关切。 苏云绮握着那张薄薄的信纸,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驱散了连日来的所有疲惫。 原来,在这场艰苦的战斗中,她不是一个人。 有一个人,在千里之外,和她并肩而立,和她同担风雨。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绽放出一抹温柔的笑意。那是她重生以来,第一次,笑得如此发自内心,如此轻松。 她走到桌案前,重新研磨,提笔回信。 她将自己在兰阳的所作所-为,以及对“影阁”下一步的猜测,都写了下来。 在信的结尾,她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写下了那句藏在心底许久的话。 “君在北疆,我在南川。千山万水,望君平安。” 她将信纸封入蜡丸,重新绑在信鸽的脚上,走到窗前,轻轻地将它放飞。 信鸽展翅,很快便消失在了深沉的夜色中。 苏云绮看着它消失的方向,久久没有收回目光。 她知道,这封信,将承载着她的思念与智慧,飞越千山万水,去到那个男人的身边,成为他,在血与火的战场上,最坚实的力量。 而她,也将在这片土地上,继续她的战斗。 为了兰阳的百姓,为了大夏的安危,也为了,他们共同的未来。 北燕的奇兵 北燕,黑风谷。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山谷中,狂风呼啸,如鬼哭狼嚎。 这里,是通往北燕南境的唯一通道,地势险要,易守难攻。 大皇子萧策麾下的三万大军,正准备通过这里,突袭二皇子在南方的领地。而他们的粮草辎重部队,今夜,便会在此地宿营。 山谷两侧的密林中,三千名身穿黑甲的士兵,如幽灵般潜伏着,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正是萧绝的奇兵。 帅帐内,萧绝一身戎装,正对着沙盘,做着最后的推演。 他身旁,站着几名刚刚投靠他的宿将,一个个都面色凝重。 “殿下,我们只有三千人,而对方,光是押运粮草的部队,就有一万人。兵力悬殊,此战风险太大了。”一名老将忧心忡忡地说道。 “是啊,殿下,一旦我们暴露,被萧策的主力部队回头包夹,我们这点人,恐怕会全军覆没。” 萧绝没有说话,他只是抬起头,目光在几位将军的脸上一一扫过,声音沉稳而自信。 “兵法有云,兵贵精,不贵多。此战,我们求的,不是歼敌,而是速战速-决,烧毁他们的粮草,断了他们的后路。” 他指向沙盘上的一个点,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黑风谷地势狭长,他们一万人的队伍,必然会拉得很长。他们的主帅,中军大帐,一定会设在谷中最开阔的这个位置。而他们的粮草,为了防火,一定会堆放在下风口的这个区域。” “我们的目标,就是这里。” “我将亲率五百精锐,如一把尖刀,直插他们的中军大帐,斩杀主帅,制造混乱。而你们,则率领主力,从两侧突袭,直扑粮仓,只需放火,不必恋战。火起,便是我们撤退的信号。” “整个过程,必须在一炷香之内完成!都听明白了吗?” 萧绝的计划,大胆而精准,如同一台精密的机器,环环相扣。 几位老将听得热血沸腾,心中的疑虑,一扫而空。 “末将,领命!” 子时,月黑风高,杀人夜。 萧策的粮草大营,一片寂静,只有巡逻的士兵,打着哈欠,来回走动。 他们做梦也想不到,在他们头顶的悬崖之上,死神,已经悄然降临。 “杀!” 随着萧绝一声令下,三千名北燕奇兵,如猛虎下山,从天而降! 萧绝身先士卒,手持一杆长枪,如入无人之区,直扑中军大帐。 他枪出如龙,所过之处,人仰马翻,无人能挡其锋芒! 敌军主帅,还在睡梦之中,便被萧绝一枪,挑下了首级。 主帅一死,整个大营,瞬间陷入了群龙无首的巨大混乱。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粮仓,也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冲天,将整个黑风谷,都映照得如同白昼。 “撤!” 看到火光,萧绝毫不恋战,立刻下达了撤退的命令。 三千奇兵,来如疾风,去如闪电,在敌军主力尚未反应过来之前,便已消失在了茫茫的夜色之中。 当大皇子萧策,得到消息,率领主力大军,匆匆赶回黑风谷时,看到的,只有满地的尸体,和那冲天的火光,以及被烧成一片灰烬的、足以支撑他大军三个月的粮草。 “噗——” 萧策看着眼前的景象,急火攻心,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 “是谁!到底是谁干的!”他指天怒吼,声音凄厉而绝望。 他怎么也想不通,在这北燕境内,除了二皇子,还有谁,有如此胆量和实力,敢动他的军队! 他永远也不会猜到,这支神出鬼没的奇兵,是来自那个,被他视为“废物”和“疯子”的,九弟。 黑风谷一战,萧绝大获全胜。 但他并未因此而骄傲自满。 他知道,这只是开胃小菜。大皇子萧策虽然损失了粮草,但主力未损,一旦他反应过来,必然会发动疯狂的反扑。 萧绝率领三千奇兵,并未远遁,而是巧妙地利用黑风谷复杂的地形,与萧策的大军,周旋起来。 一场小规模的、高烈度的遭遇战和伏击战,在黑风谷的崇山峻岭之间,频繁上演。 萧策的军队,虽然人多势众,但在这种复杂的地形中,却根本施展不开。 而萧绝的部队,虽然人少,却个个都是精锐,又熟悉地形,如同山中的猎人,不断地撕咬着萧策这头笨拙的巨熊。 几日下来,双方各有死伤。 一个巨大的差异,开始显现出来。 萧策的军营中,伤兵满营。 由于缺乏有效的药物和治疗手段,许多士兵,哪怕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也会因为伤口感染、化脓、发热,最终痛苦地死去。 军营中,哀嚎遍野,士气,一日比一日低落。 而反观萧绝的军营。 士兵们一旦受伤,便会立刻被送到后方的伤兵营。 在这里,他们会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神仙”般的待遇。 军医会先用一种清澈而刺鼻的“神仙水”(酒精)为他们的伤口清洗,那种火辣辣的刺痛感,让他们终身难忘。 然后,军医会用一种特制的“金疮药”,均匀地敷在伤口上。 这种金疮药,与市面上常见的那些,完全不同。 它是一种淡黄色的粉末,带着一股淡淡的草药清香。敷在伤口上,清清凉凉,不仅能迅速止血,更能有效地防止伤口化脓。 这,正是苏云绮根据现代医学知识,改良的特效金疮药。 她在传统的金疮药配方中,加入了捣碎的、具有天然抗生素效果的黄连、蒲公英等草药成分,并用现代的精细研磨和无菌处理技术,使其药效,提升了十倍不止! 在苏云绮金疮药的帮助下,萧绝的士兵,受伤后的恢复速度,快得惊人。 许多前一日还重伤在床的士兵,第二日,便能下地行走。三五日后,便又能生龙活虎地,重返战场。 一来二去,萧绝的部队,虽然不断有伤员,但有效战斗力,却几乎没有减少。 而萧-策的部队,伤一个,就等于废一个。减员,日益严重。 这种肉眼可见的“金疮药代差”,让萧绝的士兵们,对胜利充满了信心,对他们的殿下,更是敬若神明。 他们私下里,都在传说。 “听说了吗?殿下有神仙相助!他赐下的金疮药,是仙丹!” “是啊!我亲眼看见,王二狗的腿被砍了一刀,深可见骨,用了殿下的药,三天就好了!” 高昂的士气,加上精良的装备,和神乎其技的伤药。 萧绝这支三千人的奇兵,爆发出-了令人难以置信的战斗力。 他们如同不知疲倦的狼群,在黑风谷中,神出鬼没,将萧策的三万大军,搅得日夜不宁,疲于奔命。 萧策快要被逼疯了。 他想不通,自己兵力占优,为何会打得如此憋屈! 他更想不通,对方那支部队,为何像是不死军团一般,怎么打都打不垮! 他并不知道,他输给的,不是萧绝的兵法。 他输给的,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苏云绮,那超越了整个时代的,现代医学知识。 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降维打击。 一场经典的伏击战 在黑风谷中,与萧策周旋了十日之后,萧绝敏锐地感觉到,决战的时机,已经成熟了。 萧策的大军,经过连日的骚扰和折磨,早已是师老兵疲,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而他自己的部队,则士气如虹,求战心切。 此消彼长,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向他倾斜。 他需要一场决定性的胜利,来彻底击溃萧策的心理防线,为自己,在北燕军中,打下赫赫声威。 夜,帅帐内。 萧绝召集了麾下所有将领,指着沙盘上一个名为“一线天”的狭长隘口,下达了作战命令。 “明日午时,萧策的主力,必然会经过此地。” “我要你们,率领两千人马,埋伏在隘口两侧的山壁之上。待敌军主力尽数进入隘口之后,以巨石和滚木,封死他们的前后去路,将他们,给我像包饺子一样,死死地包在里面!” “而我,将亲率五百敢死队,从正面,向他们发起冲锋!” “殿下!不可!”一名老将闻言,大惊失色,“以五百人,冲击数万大军?这这无异于以卵击石啊!” “是啊,殿下,三思啊!您是万金之躯,岂能亲身犯险!” 众将纷纷劝阻。 萧绝却微微一笑,眼神中,充满了绝对的自信。 “诸位放心,我并非去送死。” 他指着沙盘上,那五百人的冲锋阵型,解释道:“你们看,我的五百人,并非是去与他们硬拼,而是一个‘锥形阵’。我要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穿他们混乱的阵型,直扑他们的帅旗!” “数万人的军队,挤在那狭窄的隘口之中,一旦前后受阻,指挥失灵,便是一群待宰的羔羊!他们人再多,也施展不开!” “此战的关键,在于一个字——势!” “我要用我这五百人,打出千军万马的气势!打出我们不死军团的威名!彻底击垮他们的斗志!” 听完萧绝的解释,众将恍然大悟,一个个都对自家殿下的兵法谋略,佩服得五体投地。 “末将,遵命!” 次日,午时。 一线天隘口。 萧策的大军,正拖着疲惫的步伐,缓缓地通过这里。 连日的奔波和战斗,让这些士兵们,一个个都无精打采,警惕性降到了最低。 就在他们的大部队,完全进入隘口之时。 “轰隆隆——” 山壁两侧,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 无数巨石和滚木,被人从山上推下,烟尘四起,地动山摇! 隘口的前后两端,瞬间便被堵得严严实实! “有埋伏!” 萧策的军队,瞬间大乱,数万人在狭窄的隘口中,自相践踏,乱作一团。 就在此时,隘口的前方,出现了一支小小的队伍。 为首一人,一马,一枪。 正是萧绝! 他的身后,只跟着五百名黑甲士兵。 但他们身上,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尸山血海般的恐怖杀气! “儿郎们!”萧绝高举长枪,声如惊雷,“随我,破阵!扬名立万,就在今日!” “杀!” 五百人,齐声怒吼,那声音,竟盖过了数万人的嘈杂! 他们组成一个完美的锥形,如同一支离弦的利箭,向着那混乱的敌军,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这一刻,他们不是五百人。 他们是五百头,出笼的猛虎! 他们是五百名,来自地狱的修罗! 他们用自己的悍不畏死,上演了一场,足以载入史册的、最经典的伏击战! 轰——!” 萧绝率领的五百人锥形阵,如同一柄烧红的、无坚不摧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萧策混乱的军阵之中。 冲在最前面的萧绝,长枪如龙,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雨腥风。 他身后的士兵,更是个个以一当十,他们手中的百炼钢刀,无情地收割着敌人的生命。 萧策的数万大军,被堵在狭窄的隘口里,人挤着人,马挨着马,根本无法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他们手中的兵器,甚至都施展不开,便被这支恐怖的“不死军团”,撕开了一道又一道血淋淋的口子。 恐惧,像瘟疫一样,在敌军中蔓延。 他们看着这支仿佛从地狱里爬出来的军队,看着那个如天神下凡般的大将,斗志,彻底崩溃了。 “魔鬼!他们是魔鬼!” “跑啊!快跑啊!” 士兵们开始四散奔逃,互相践踏,整个隘口,彻底变成了人间炼狱。 萧绝的目标,只有一个——帅旗! 他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在万军之中,精准地锁定了萧策的位置。 此刻的萧策,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在亲兵的护卫下,狼狈地想要逃窜。 “大皇兄,”一个冰冷的声音,仿佛来自九幽,在他的耳边响起,“别来无恙啊。” 萧策惊恐地回头,只见萧绝,不知何时,已经杀到了他的面前。 他的长枪之上,还滴着温热的血。他的眼神,冷漠得不带一丝人类的情感。 “九九弟?!”萧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你不是疯了吗?” “疯?”萧绝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若不疯,又怎能看到,大皇兄今日这副,丧家之犬的模样?” “你你一直在骗我!”萧策终于明白了,一股巨大的羞辱和愤怒,涌上心头。 他抽出腰间的佩剑,色厉内荏地吼道:“萧绝!你这个乱臣贼子!来人!给我杀了他!” 然而,他身边的亲兵,早已被萧绝的气势,吓破了胆,一个个瑟瑟发抖,无人敢上前一步。 “乱臣贼子?”萧绝冷笑一声,“大皇兄派兵在黑风口伏杀我的时候,可曾想过,你我,是兄弟?”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长枪,动了。 一道银光闪过。 萧策只觉得手腕一痛,手中的佩剑,便已落地。 下一秒,冰冷的枪尖,已经抵在了他的咽喉之上。 胜负,已分。 整个战场,都因为这一幕,而诡异地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都看着那个,用长枪抵着大皇子咽喉的,九殿下。 他的身后,是五百名浴血的煞神。 他的脚下,是数万名溃败的敌军。 这一刻,他就是这片天地之间,唯一的王! 萧绝看着面如死灰的大皇兄,缓缓地收回了长枪。 他没有杀他。 “来人,”他淡淡地说道,“把大皇子殿下,‘请’回我的营帐,好生‘款待’。” 他要让萧策,亲眼看着,他是如何一步步,夺走他所有的一切。 他要让他,在无尽的绝望和悔恨中,度过余生。 萧绝勒转马头,高举染血的长枪,对着山壁上埋伏的部队,高声喊道:“传我将令!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降者不杀!” 山呼海啸般的声音,在山谷中回荡。 那些早已崩溃的敌军,纷纷扔下了手中的武器,跪倒在地。 萧绝,以三千奇兵,大败三万大军,生擒主帅。 此一战,威震北燕! 他的名字,注定要成为,北燕军中,一个新的传奇! 而他知道,这一切,都离不开那个,在千里之外,为他默默铺平了一切道路的女子。 他抬头,遥望着南方的天空,心中默念。 云绮,我,没有让你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