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炮灰,成了社恐剑尊的专属嘴替》 穿成炮灰,开局拯救社恐战神大师兄! “杀啊——!” “魔物!是魔物攻山了!” “结阵!快结剑阵!掌门和长老们都在后山镇压锁魔渊,山门绝不能破!” 凄厉的呼喊与金铁交鸣的巨响,将姜茶从一片混沌中强行拽了出来。 她睁开双眼,脑海一片空白,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陌生得可怕。 眼前是一副活生生的炼狱绘卷。 本该是仙家福地的青霄剑派山门,此刻被滚滚的黑烟与魔气笼罩。 一个高达十丈的独眼魔物,正挥动着章鱼般的粗壮触手,肆意抽打着山门建筑,每一次撞击,都让笼罩山门的护山大阵光芒摇曳,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无数身穿各色服饰的弟子结成剑阵,飞射的剑气斩在魔物身上,却只带起零星的火花,连它的表皮都未能破开。 “啊——” 就在姜茶不远处,一名弟子被触手卷上高空,随着一声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声,变成了一蓬温热的血雾混着碎肉,劈头盖脸地浇了她一身。 浓重的血腥气混合着灵力灼烧后的焦糊恶臭,疯狂地刺激着她的嗅觉,胃里当即翻江倒海,让她忍不住俯身干呕。 她低头打量自己,身上是一套最简陋的灰色杂役服,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把扫帚,脚边翻倒着一个簸箕。 这是什么鬼地方?拍戏吗?这特效也未免太真实了! 下一刻,一股不属于她的记忆冲入脑海。 她,姜茶,二十一世纪金牌销售,加班猝死后,穿进了她不久前才看过的一本修仙爽文里。 身份是开局就被魔物一巴掌拍成肉泥的炮灰杂役。 根据原书剧情,她的小命最多还剩下一炷香的时间。 不,可能更短! 一条腥风扑面的触手横扫过来,庞大的阴影将她完全吞没! 姜茶的瞳孔骤然缩紧,心脏狂跳。 【我上辈子过劳死就算了,这辈子开局就要被拍成肉酱?我不同意!】 极致的求生欲让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她这个手无寸铁的杂役,连逃跑的资格都没有! 眼下的困境就是一个死局,常规方案全部无效。要破局,就必须找到能一锤定音的人! 书里……书里是怎么写的?谁能解决眼下的危机? 记忆的碎片飞速闪现,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 魏沉樾! 青霄剑派千年不遇的剑道奇才,全书的战力巅峰,那个冷漠孤高的大师兄! 只有他能救所有人,救她! 姜茶焦灼地在人群中搜寻那道白衣。 就在这时,一道清越剑鸣划破长空,盖过所有的嘶吼与喧嚣。 一道璀璨剑光自天穹垂落,天地间仿佛只剩下这一线光明。 光芒太过刺目,所有人都下意识地闭上或遮住了眼睛。 姜茶眯起眼,透过指缝看见,那道剑光精准地落在独眼魔物的头顶。 “吼——!” 魔物发出一声痛苦嘶吼,庞大的身躯自眉心处裂开一道细线,随后向两边分开,黑色魔血如瀑布般喷涌而出。 魔物尸身砸落地面,激起漫天尘土。 世界安静了。 烟尘散去,一道白衣身影静立于半空之中。 他手持古朴长剑,白衣墨发,周身剑气未散,像一柄归鞘的神兵。那张脸俊美得不像真人,眉眼间全是疏离。 魏沉樾! “赢了!” “是大师兄!” 死寂过后,劫后余生的弟子们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所有人都用狂热崇敬的目光仰望他。 姜茶也看呆了。 【我的天,这就是活生生的纸片人老公吗?这颜值气场……帅得有点犯规了啊!】 几道流光从远方飞来,落在山门前。 来者是收到求援信号赶来的各派掌门和长老。 他们看着被一剑斩杀的魔物,又看向毫发无伤的魏沉樾,满脸惊叹。 为首的百草谷谷主对着魏沉樾遥遥一拱手,声音洪亮地客气道: “我等在半路被四散的魔气所阻,耽搁了片刻,未曾想魏师侄已凭一己之力斩杀此等凶兽,当真是神威盖世,英雄出少年啊!” “是啊,青霄剑派后继有人,实乃正道之福!” “有魏师侄这般人物在,何愁魔道不灭!” 一时间,赞美之词不绝于耳。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沉樾身上。 青霄剑派弟子们与有荣焉,腰杆挺得笔直。 姜茶却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 要来了,要来了,年度社死名场面就要上演了! 原书里,就是在这个节点,魏沉樾因为他那个致命的缺陷,搞出了一场灾难。 半空中,魏沉樾薄唇微启,脸上的表情僵住了。 全场瞬间安静。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地等着。 一秒,两秒…… 时间在令人发指的寂静中流逝,空气好似凝固,压得人喘不过气。 魏沉樾那张一向没什么表情的脸,以肉眼可见的程度,一点点泛起了红色。 他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两个字。 “多、多……”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多……?”百草谷谷主愣在当场。 多什么? 气氛瞬间变得诡异尴尬。 各派掌门面面相觑,脸上的笑都僵了。 他们心中冒出同一个念头:这位青霄剑派的大师兄,未免也太过孤高!我们好歹是长辈,也是一片好心前来支援,他连一句完整的客套话都不屑于说? 青霄剑派的几位长老急得额头冒汗,却又不敢出声。 姜茶的心脏“砰砰砰”地剧烈跳动,像是要撞出胸腔。 【糟了!书中写过,魏沉樾有口吃和重度社交恐惧症,在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根本说不出话!他这一剑看似轻松,实则耗尽了元婴期大圆满的全部灵力,现在是外强中干!就是因为他现在说不出话,没能提醒后方,残余的魔修才会偷袭伤员营地,造成惨重损失!这事就是他后来被孤立、最终黑化的导火索!】 她惊恐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绝不能让他在这里社死!他要是社死了,后面的剧情就全完了,第一个倒霉的就是我这个炮灰啊!我不想再死一次了!】 求生欲冲垮了理智,她顾不上自己只是个扫地的杂役,一个箭步从人群角落里冲了出去! 我,社恐战神的嘴替! 姜茶将全身的力气都灌进喉咙,一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划破寂静:“我家大师兄是说,多谢诸位前辈仗义出手,前来支援!青霄剑派上下感激不尽,此番恩情,铭记于心!” 这声音干净利落,传遍全场。 “唰——” 顷刻间,成百上千道视线齐刷刷地钉在她身上。 那些来支援的掌门长老们,脸上僵持的表情松动下来。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他们相互交换着眼神,捋着胡须,缓缓颔首,觉得这番话顺耳多了。 半空中,那道白衣身影也应声转来,一双含着剑光的凤眸直直投向姜茶,满是惊诧。 被这道目光锁定,姜茶只觉后颈发凉,膝盖发软。 【要死要死要死,我是不是太出风头了?他不会觉得我自作主张,要拿我祭天吧?】 她脸上飞速挤出谄媚的笑,拼命眨眼,用口型无声地说道:“大哥,自己人,帮你解围呢!” 就在她以为要被剑气化为灰时,她看见魏沉樾白玉似的耳廓,从根部开始,一点点浸染上绯红。 在一个无人注意的角度,他对着她,极轻微地点了下头。 他同意了! 姜茶的胆气“噌”地一下就壮了起来! 【赌对了!大佬给我发许可证了!行,KPI冲起来!】 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大师兄还说!诸位前辈不辞辛劳,千里来援,实乃我正道楷模!为表谢意,山门内已备下薄酒,还望各位前辈务必赏光,让我派上下,略尽地主之谊!” 说完,她仰头望着魏沉樾,一脸征求指示的模样。 魏沉樾的耳尖红得快滴血,他甚至有些不自在地将视线挪开了一瞬,但还是又一次,用几不可见的动作,点了下头。 “哈哈哈,魏师侄太客气了!” “既然如此,我等便叨扰一番!” 来援的各派掌门抚须大笑,客气地应承下来,之前的芥蒂早已抛到九霄云外,言谈间只剩下对青霄剑派的赞许。 青霄剑派的长老们也齐齐舒了一口气,看向姜茶的眼神里充满了惊奇。 一个杂役,三言两语,竟化解了宗门危机。 姜茶垂下头,缩回人群。 【OK,第一步搞定!狗命暂时无忧!】 刚松半口气,她感到一道目光牢牢地粘在自己身上。 她僵硬地抬起头,正好迎上魏沉樾看过来的视线。 那视线平静如深潭,让她心里直打鼓。 只见那位大师兄对着她,抬了抬下颌。 此动作意思再明白不过:你,过来。 姜茶的心,瞬间悬到嗓子眼。 【这是要……秋后算账了?】 青霄剑派,凌霄峰顶。 这里是魏沉樾的私人剑坪,常年被无形的剑气覆盖,空气都比别处冷上三分,寻常弟子根本无法靠近半步。 姜茶跟在他身后,脚下像踩着刀尖,那刺骨的锋锐感顺着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小腿肚子抖得跟筛糠似的。 四下无人,只有冷风吹过衣袍的猎猎声。这地方,山高月冷,石头都像墓碑,绝对是毁尸灭迹的好地方。 魏沉樾在一块青石前站定,背对她,挺拔的身形被夕阳拉得很长。 他不说话。 姜茶更不敢出声。 寂静像块巨石压在胸口。就在她快要窒息时,前方飘来一道磕绊的声音,比风声大不了多少,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懊恼与别扭。 “你……叫……什、什么?” 声音轻又慢,每一个字都像从喉咙里艰难挤出来的。 姜茶一个激灵,立刻躬身:“回大师兄!弟子姜茶!生姜的姜,茶叶的茶!” 【问名字了!这是准备给我刻碑?】 又是一阵沉默。 姜茶额角渗出冷汗,心跳如鼓。 过了许久,魏沉樾的声音再次响起,听着比刚才还要费力。 “以、以后……”他停顿片刻,像在和石头搏斗,“我……我说话……” 他仿佛用尽了力气。 “你……你来。” “……” 姜茶愣在原地,眼睛一点点睁大。 我来?我来什么? 她的大脑空白数秒,而后,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天雷劈下! 他的意思是……以后他负责动脑,她负责动嘴?让她当他的官方发言人?! 姜茶脑子里轰然炸开烟花。 这是什么? 这是铁饭碗! 修仙界的金牌助理! 这是直接抱上全书里最粗的金大腿! 前一秒还在思考墓碑的刻字风格,下一秒就空降核心岗位! 姜茶的社畜之魂当场觉醒,求生本能让她抓住了这根救命稻草! 她向前一步,挺直腰板,用入职宣誓般的口吻大声表态:“是!大师兄!弟子姜茶,保证完成任务!” 生怕口号分量不够,她眼珠一转,语调轻快地补充道:“保证将您的思想,解读得高山流水!保证把您的气场,烘托得日月同辉!大师兄您负责运筹帷幄,决胜千里,我负责摇旗呐喊,锦上添花!” 这番话说得天花乱坠,连环彩虹屁吹得魏沉樾都气息一滞。笼罩在剑坪上的那股森然剑意,竟肉眼可见地紊乱了一瞬,像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湖面。 他显然从未没有预料到,会得到如此……朝气蓬勃得近乎谄媚的回应。 “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杂役弟子!” 来人声音尖锐又细长,划破山顶的宁静。 姜茶刚揣进怀里的白玉瓶尚有余温,心头的喜悦没来得及发酵,就被人迎面浇了一盆凉水。 她抬起眼,只见一个身穿青色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双臂环胸,下巴抬得几乎要与天齐高,满脸鄙夷地朝这边走来。腰间那枚代表戒律堂的令牌随着步子晃荡作响,生怕别人不知道他的身份。 【好家伙,我的铁饭碗还没端稳,就来了个上门考核KPI的?】 姜茶脑子里的雷达立刻响了起来。 这人她有印象,原著里的炮灰龙套,张扬。 仗着在戒律堂有几分薄面,平日最是拜高踩低,尤其看不惯魏沉樾,总想找机会给这位大师兄添堵,可惜实力差了十万八千里,一直没能成功。 今天看大师兄身边跟了个扫地的,觉得柿子得挑软的捏? 张扬踱到姜茶面前,用看脏东西的眼神,将她从头到脚扫了一遍:“凌霄峰乃大师兄清修之地,灵气何等精纯,也是你这种凡俗杂役配踏足的?” 他嫌恶地挥了挥手,“你身上沾染的尘埃,都污了这方宝地!还不快滚!” 他的声音又高又亮,料定她不敢有半句反驳。 姜茶还没开口,一直背对着她的魏沉樾,身形微动,极其缓慢地转过半边身。 嫌我战五渣?高冷大师兄竟给我开小灶升级! 山顶的风停了。 那股强者的威压再次笼罩,目标明确地压向张扬。 魏沉樾眉头轻蹙,脸上依旧没表情,可周遭的空气却冷了好几度。他望着张扬,薄唇开启,喉结滚动,似乎想斥责,最终,只从齿缝里挤出一个字。 “滚!” 这一个字很短,发音也有些费力,却如巨锤砸在张扬耳边。 张扬身体一僵,随即脸上的得意翻了倍,他以为魏沉樾在骂姜茶。 他笑出声,手指几乎要戳到姜茶的鼻子上,气焰愈发嚣张:“听见没有!废物!大师兄都嫌你碍眼,让你滚呢!还不快滚下去!难道要我亲自动手,把你从这山顶上扔下去不成?” 【这智商……到底是怎么通过内门弟子考核的?原著里他能活到中期,简直是作者开了天大的后门。】 姜茶默默翻了个白眼,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迈出一步,正好卡在魏沉樾和张扬中间。 她清了清嗓子,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微笑:“这位师兄,你是不是听岔了?” 张扬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姜茶语速平缓,吐字清晰,“你的耳朵是不是不大好?需要我帮你去百草谷挂个号吗?” “你!”张扬脸涨得通红,“你一个杂役弟子,敢这么跟我说话!” 姜茶无视他的怒火,挺直腰杆。 “我家大师兄的意思是,他的剑坪,闲杂人等,不得擅入。他让你滚,是给你留了最后的体面。”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张扬腰间的长剑,唇边的笑意更浓了些。 “你若再不滚,那就休怪他的剑自己出鞘,替他清扫门户了。” 这话的信息量和威胁,比一个“滚”字大多了。 张扬的脸色从盛怒到惊疑,最后恼羞成怒:“你胡说八道!你一个卑贱的杂役,竟敢假传大师兄谕令?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色厉内荏地低吼,却到底不敢真的冲上前来。毕竟魏沉樾就站在那,像一座山。 姜茶不跟他废话,靠山在身后,她有的是底气。 她转过头,迎上魏沉樾的视线,当即换上狗腿的笑,眼睛用力眨了眨。 眼神里的潜台词:大佬,剧本我都写好了,您就点个头,给盖个章! 魏沉樾的视线落在她生动的脸上,平静的凤眸里微光流动。 他看着姜她那双写满“快同意我”的眼睛,又越过她的肩头,看了一眼满脸不忿的张扬。 空气好似凝固。 张扬也屏住了呼吸,死死地盯着魏沉樾。他不信,大师兄会为了一个身份低微的杂役,来折损他一个戒律堂弟子的颜面。 在两人注视下,魏沉樾白玉般的耳尖,红色又深了一层。 然后,他对着姜茶,缓慢到近乎郑重地点了下头。 这一动作很轻,却如颁下的圣旨。 姜茶的胆气瞬间冲破天际! 她猛地回头,胸膛一挺,下巴抬起,学着张扬方才的模样俯视他。 “看见了?大师兄同意我的‘翻译’了。”她的声音里全是底气。 “现在,是你自己滚,还是被抬出去?” “你!”张扬气得发抖,手指着姜茶,说不出话来。 这杂役,竟真入了大师兄的眼。 他再待下去只会自取其辱。 魏沉樾那道没温度的目光,像柄悬顶的利剑,随时会落下。 最终,所有的不甘与嫉妒都化为了恐惧。 张扬恶狠狠地剜了姜茶一眼:“你给我等着”。 随即愤恨地一甩袖子,踉跄着快步逃离,背影狼狈得像只斗败的公鸡。 【搞定!抱上金大腿,狐假虎威的感觉,真是神清气爽!】 姜茶心里比了个V,心满意足地转身,准备对新老板笑一个。 可一回头,她的笑却僵在了脸上。 山顶重归宁静。 冷风又吹起,卷动两人的衣服和长发。 魏沉樾视线收回,站在那里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那眼神,姜茶从未见过。 不是惊诧,也不是恼怒,更不是赞许。 是探究! 他的头微微歪着,像是在研究什么无法理解的新奇物种,眼神专注又认真,带着一丝茫然,又带着纯然的好奇。 他一言不发,就那么注视着她,仿佛要穿透皮囊,看进她的灵魂。 被那样的目光盯着,姜茶的那点得意蓦然烟消云散,没来由的心慌。 【这又是什么情况?】 【难道……我刚才演得太过了?大佬觉得我太会来事,是个奸臣?】 【完蛋,不会刚上岗就要被辞退吧?】 姜茶笑容冻结,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乱响,却算不出眼前大佬的心思。 姜茶干笑两声,小心翼翼地开口试探。 “大师兄,我……我刚才是不是表现得有点过了?” 她说话的声音都带着点虚,生怕自己揣摩错了上意。 【不是吧?难道嫌我抢风头了?职场大忌啊!完了,铁饭碗要飞了!】 魏沉樾的视线从她那张表情丰富的脸上移开,幅度很轻地摇了摇头。 他没有应声,手腕一转,从储物袋里拿出本书,递到她面前。 青色树皮的封面,上面有淡淡的灵光流转,《基础剑法》四个古朴篆体大字若隐若现。书页一角,还烙印着“黄阶下品”的标识,是引气入体弟子最常用的入门功法。 姜茶定住了。 【送礼?先给个甜枣再扇巴掌?不对,我这刚立功就灭口……不合逻辑啊。】 她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厚黑学的角度分析。 魏沉樾艰难地吐露几个字。 “你,太、太弱。” 他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楚。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开了姜茶脑海里所有的迷雾。 【我懂了!他这是嫌我这个代言人战五渣,怕以后随便哪个炮灰一指头摁死我,丢他未来剑尊的脸!】 【所以他要给我升级装备,点技能点!要把我这个脆皮气氛组,培养成能自保的精英辅助!】 不安和揣测瞬间被狂喜淹没。 这不是辞退信,这是转正合同加升职通知! 她连忙伸出双手,姿态近乎朝圣,接过那本重如泰山的剑法。 脸上的假笑,瞬间变成烈日般的真诚光辉。 “多谢大师兄栽培!多谢大师兄赏识!” 她紧紧抱住秘籍,仿若抱住了下半辈子的铁饭碗。 “弟子一定头悬梁锥刺股,刻苦钻研,争取早日成为一个能打的‘嘴替’!” “能打的……嘴替?” 魏沉樾重复这个词,难得地没有停顿。 姜茶点头如捣蒜,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对!就是能打的嘴替!” 她当场开始阐述岗位价值,比当年述职还来劲。 “大师兄您想,咱们优化下业务流程。以后再遇上挑衅的——” 她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在空中用力一点,像是在戳着PPT上的要点。 “第一阶段,我先上,言语攻势冲垮他心理防线。张扬那种级别的,可无伤劝退。” 她又伸出第二根手指。 “第二阶段,对方动手,我拔剑比划两招。大概率打不过,但能撑到您调整好气息,找到最佳出剑时机。这样既显您强者从容,又能体现咱们凌霄峰的团队作战能力!” 这套夹着黑话的歪理,被她说得理直气壮。 魏沉樾安静地听着,凤眸一直落在她神采飞扬的脸上。 姜茶一口气做完项目演示,满怀期待地看着他,等着老板点头盖章。 然后,她看见那张万年冰封的脸上,唇角竟有了一丝向上扬起的裂痕。 那动作快如错觉,他立刻紧抿住唇,强行将那道裂缝弥合。 但他耳廓上那抹藏不住的绯红,却如晚霞蔓延,泄露了他的心情。 【哎哟!他笑了!零点一秒也是笑!我的PPT成功了!】 【看来我的岗位规划深得老板之心啊!】 姜茶心里乐开了花,恍惚看到一条铺满灵石的康庄大道在脚下展开。 就在这时,一道青光自山下射来,化作符纸悬停在魏沉樾面前。 符纸无火自燃,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响起:“沉樾,速来青霄殿议事。” 是掌门。 声音消失,刚刚才染上些许暖意的空气温度直降。 魏沉樾脸上的血色蓦然褪尽,变得比山顶的岩石还要苍白。 他像被一盆冰水迎面泼下,连耳尖的红色都淡了,身形微不可察地一僵。 嘴替上位第一战,一言定乾坤 【来了来了!社恐人的天劫现场,开会!】 【还是跟一群宗门大佬开会,当众汇报工作!这简直是要他的命啊!】 姜茶心里警铃大作,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魏沉樾站在原地,宛如玉雕,了无生气。 山顶的风吹动他的衣摆墨发,却吹不散他周身那股几近冻结的气息。 三息后,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头,看向姜茶。 那眼神,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木头,全是无助和依赖。 姜茶秒懂,脑中自动翻译—— 救命!开会!你!跟上! 她腰一挺,双脚一并,声若洪钟:“收到!” 她的声音响亮干脆,像极了社畜接到紧急任务的视死如归。 魏沉樾眼里的紧绷,肉眼可见地松了一丝。 他微不可察地点头,转身迈步向山下走去。 他的步子依旧沉稳,背影挺拔如剑。 但姜茶看得出,他走路的姿势比平时僵硬了三分。 她赶紧抱紧秘籍,像个陪驾的小太监,调整好呼吸,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一人白衣,一人灰衫,始终隔着三步。 从峰顶到青霄殿,所有遇到他们的青霄剑派弟子,无不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停步呆立。 那些目光,先是落在魏沉樾身上,一如既往的敬畏。随即,便越过他的肩膀,如探照灯般死死盯着他身后的姜茶身上。 弟子们的眼神里混杂着惊愕、不解,最终化作滚烫的嫉妒,几乎要在姜茶背上烧出两个洞来。 【我靠,这回头率百分之三百啊!比一线明星走红毯还夸张!】 姜茶一点也不慌,反而胸膛挺得更高了。 怕什么?咱是大师兄钦点的“嘴替”,持证上岗,官方认证!你们的嫉妒,就是我工作成果的最好证明! 她昂首挺胸,脚步轻快,像是去参加就职典礼。 前方,青霄殿的飞檐斗拱在云雾中若隐若现。 殿门无声滑开。 殿内光线沉肃,数十位长老分坐两侧,气氛压抑。 正上方的宝座上,端坐着一位面容清癯,眼神沉静的中年道人,正是青霄剑派掌门。 姜茶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左侧前排的刘奎,他脸上挂着讥诮,等着看好戏。 两人一进殿,争执声骤停。 数十道目光齐刷刷投射过来。 魏沉樾在殿中站定,对着掌门躬身行礼,一言不发。 姜茶有样学样,缩在他身后,努力降低存在感。 【我的天,这气压,感觉空气都是固态的。】 掌门并未看他,目光扫过殿内,声音平稳:“魔物虽斩,但余孽四散,对我派周围的凡人城镇仍是巨大威胁。如何追剿,诸位可有定论?” 右侧首位,脾气火爆的执法堂长老赵征立刻站起:“掌门!我认为当乘胜追击!魔修主力已溃,士气低落,正是一举歼灭的最好时机!迟则生变!” 外事堂长老刘奎皮笑肉不笑地开口:“赵长老此言差矣。我派弟子血战一场,灵力耗损,伤亡惨重,已是强弩之末。若强行追击,与送死何异?依我看,当以休养生息为上,稳固山门防线,徐徐图之。” “徐徐图之?等魔修缓过气来,再次集结吗?刘奎,你这是养虎为患!” “赵长老,凡事要顾全大局,不可因一时冲动,让我派弟子白白送命!” 两人针锋相对,殿内气氛愈发紧张。 掌门的视线终于落在魏沉樾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沉樾,你与那魔物正面交锋,对此战局最有发言权。你的看法呢?” 来了! 终极拷问! 所有人目光,包括刘奎不怀好意的视线,全部聚焦在魏沉樾身上。 姜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顶住啊大佬!千万别蓝屏死机啊!】 魏沉樾薄唇紧抿,喉结上下滚动。 他张了张嘴。 没声音。 殿内落针可闻。 时间一息一息地流逝,尴尬在空气中发酵。 魏沉樾脸上血色褪去,只有耳根悄然蔓延开一抹红。 刘奎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赵征眉头紧锁,满脸不耐。 【完蛋!CPU过热,要烧了!绩效要扣光了!】 【不行,我的铁饭碗,我自己来守护!】 死寂中,姜茶向前迈了半步。 就这半步,她从魏沉樾的影子里,站进了所有人的视线。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清亮恭敬:“回禀掌门,诸位长老。” “唰——” 所有目光瞬间转移到突然冒出来的杂役弟子身上,脸上惊愕,鄙夷,不解。 刘奎冷笑出声:“放肆!此乃宗门议事重地,掌门与诸位长老面前,岂有你一个杂役弟子插话的份!你是哪个堂的,如此没有规矩!” 姜茶不理他,只仰头看着掌门,目光澄澈。 掌门看着她,又看了看她身前姿态僵硬的魏沉樾,眼中闪过一丝趣味。 他抬手,制止了刘奎:“无妨,让她说。” 【好老板!最佳伯乐!我爱您!】 姜茶得到许可,胆气壮了三分。 她再次躬身,声音不卑不亢:“弟子不敢妄议宗门大事,只是斗胆,为我家大师兄传个话。” 传话? 满座皆惊。 姜茶飞快瞥了眼魏沉樾。 他没看她,但微微下压的肩膀泄露了一丝如释重负。 这就够了。 “大师兄的意思,两位长老所言,皆有道理,但也都只说对了一半。” 此言一出,两位刚刚还剑拔弩张的长老都愣住了。 姜茶趁热打铁,语速平稳清晰:“大师兄认为,赵长老的‘乘胜追击’是战略核心,魔修的指挥核心已被摧毁,军心涣散,的确是千载难逢的战机,绝不可错失。” 赵征脸色稍缓。 “但是,”姜茶话锋一转,“大师兄也认同刘长老的顾虑。我方弟子确实疲敝,冒然发动全员总攻,战损比难以接受,并非上策。” 刘奎捋着胡须,面露得意。 姜茶心里冷笑。 【这个刘奎,原著中经常找魏沉樾麻烦。魏沉樾黑化,他可是出了不少力!哼,让你先乐一会儿!】 “所以,大师兄的策略是——‘斩首’与‘结网’,双管齐下。” “斩首?结网?”掌门第一次追问了一句。 姜茶不动声色地看向魏沉樾,他的视线极轻地扫过殿中央那幅巨大的山川地理图。 她心领神会。 “是。第一步‘斩首’。” “大师兄亲率一支精锐小队,不带大部队,以最快速度,沿魔气直追魔将残魂。擒贼先擒王,指挥层一灭,魔兵就是散沙,不足为惧。” “这太冒险了!”赵征立刻反对,“沉樾灵力消耗巨大,再孤军深入,万一……” 姜茶接话:“大师兄早有预料。所以,才需要第二步——‘结网’。” 她纤长的手指在古旧的地图上凌空划过,指尖带着不容置喙的力道,点在三个险峻的隘口之上。 “我派主力不动。兵分三路,抢占西侧的‘一线天’峡谷,南面的‘断魂涧’,以及下游的‘黑水渡’。此三处,是魔修逃回魔域的必经之路。我们以逸待劳,布下剑阵,就是张开大网。” “被大师兄惊扰的魔兵,会一头扎进来。届时,据险而守,分割歼灭!” “抓住战机,又避免伤亡。此为上策!” 一番话说完,空气静了一霎。 所有长老,连同掌门,目光都看向殿中侃侃而谈的灰衣少女身上,又移向她身后沉默的白衣身影。 这个计划胆大心细,攻守兼备,将魏沉樾的个人战力与宗门的整体实力结合,几乎找不到任何破绽。 刘奎的脸涨成猪肝色。 他霍然起身,指着姜茶厉喝:“一派胡言!沉樾性格沉稳,此计行事凶险,剑走偏锋,岂会是他的风格!你这妖女,必是假传谕令,欲陷我派首席于险地!” 他转向掌门,躬身道:“掌门!此女来历不明,巧言令色,恐为魔道奸细,万万不可轻信!” 众人视线再次聚焦,带着审视与怀疑,落了姜茶和魏沉樾身上。 大殿里悬挂的明珠,光晕似乎都微微扭曲。姜茶心跳擂鼓,黏腻的汗浸湿了掌心。 最后的时刻—— 【大佬,看你的了!给我盖个章啊!】 满殿沉寂。 魏沉樾终于动了。 他抬眼,平静的目光越过姜茶,直视上方的掌门。 在所有人眼中,缓慢郑重地点了下头。 一个动作,胜过千言。 “好!” 掌门猛拍扶手站起来,放声大笑。 “好个‘斩首结网’!好个上上策!沉樾,你没让我失望!” 他目光灼灼地看完魏沉樾,又转向姜茶,意味深长,“看来,你这次下山,不止是找回一把好剑,还带回一条……无双的利口。” 一锤定音。 刘奎面色惨白,踉跄着跌坐回去,再也不敢多说一个字。 【赢了!KPI爆表!】 姜茶挺直了背。 数十道来自权力顶端的目光汇聚在她身上。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扫地杂役了! 惊!撞破高冷大师兄瀑布后秘密?! 青霄殿内的气氛,因掌门那句意味深长的话,从紧绷转向了微妙的古怪。 众位长老的视线在姜茶和魏沉樾之间来回逡巡。 魏沉樾领了“斩首”任务,即刻就要出发。 赵征性子急,当场开始点兵,挑选执法堂里身手最利落的精英弟子。 刘奎脸色灰败,坐在一旁。 议事结束,众人陆续散去。 长老们路过姜茶,眼神各异。 姜茶一概笑脸相迎。 【赵征,能处。刘奎,死敌。掌门,我亲爹!】 刘奎最后一个走,在门口停步,回头阴恻恻地盯了她一眼,像在说:你等着。 【得,梁子结下了。】 她正琢磨着怎么给自己加固防御,一只手从旁边伸过来,递给她一枚玉牌。 “拿着。”魏沉樾这次只说了两个字,虽慢,但很顺畅。 姜茶愣愣地接过玉牌:“大师兄,这是?” “凌霄峰……通行。”他言简意赅,耳廓又红了。 【哦哦哦!员工门禁卡!这算是给我正式上编制了?!】 姜茶顿时喜笑颜开,将玉牌宝贝似的揣进怀里:“多谢大师兄!您放心去,我一定看好家!” 魏沉樾看了她一眼,没说话,转身带着一队人化作剑光走了。 剑光一散,姜茶整个人就软了,差点坐地上。 这一天,从炮灰杂役到大师兄嘴替,再到宗门议事的核心翻译官,她的人生跟坐过山车一样,心脏到现在还悬着。 “姜茶?” 一道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茶回头,是苏琳琅,原著女主。 她身穿白衣,气质温婉,正含笑看着自己。 【女主大大!未来的正道之光!】 姜茶立马换上热情洋溢的笑:“苏师姐好!久仰大名!” 苏琳琅被她的热情弄得一怔,随即莞尔:“我才该久仰你。方才在殿上,你的口才,当真令人佩服。” 她的夸赞很真诚,没有半点虚伪。 “都是大师兄指挥得好,我就是个传话的。”姜茶连忙摆手,商业互吹模式启动。 两人寒暄了几句,苏琳琅主动道:“你刚来凌霄峰,想必还不熟悉。你的住处,掌门已经吩咐人安排好了,就在大师兄静室旁的耳房。我带你过去吧。” 【可以啊!直接住进老板隔壁!这待遇,堪比CEO特助!】 姜茶心花怒放,嘴上却谦虚:“那怎么好意思,太麻烦苏师姐了。” 凌霄峰灵气浓郁,草木都比别处有光泽。 两人停在一处雅致院落,苏琳琅指着主屋旁一间干净整洁的耳房:“就是这了。里面日常用度一应俱全,你若还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去内务堂申领。” 送走苏琳琅,姜茶推门进去。屋内床榻桌椅,笔墨纸砚,一应俱全,比她那漏风的杂役铺好上一万倍。 她把门一关,整个人“大”字型摔在床上,抱着那本《基础剑法》和怀里的玉牌,傻笑起来。 【穿越第一天,从地狱开局到拿下金饭碗offer。我,姜茶,职场打不死的小强,牛!】 紧绷的神经一放松,疲惫感瞬间将她淹没,她抱着秘籍便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 再睁开眼,窗外已是繁星满天,一轮弯月挂在墨蓝色的夜空。 肚子“咕噜噜”一声,姜茶揉着肚子坐起来,犯了难。 凌霄峰是魏沉樾的私人地盘,高冷得很,压根没有设公共饭堂。 他又不在,她上哪儿找吃的去? 储物袋里倒是有辟谷丹,但她一个享受惯了美食的现代人,实在不想啃那玩意儿。 【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她摸索着出了门,打算先找点野果垫垫肚子,再找个地方偷偷练习新到手的剑法。 可杂役弟子的活动范围有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清静之地。 姜茶忽然想起原著中一处少有人知的后山瀑布,灵气充沛,又绝对不会有人打扰,便偷偷溜了过去。 借着月光,深一脚浅一脚地往记忆里走。 夜很静,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走着走着,隐约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她好奇地循着声音找过去。绕过一片嶙峋的怪石,眼前豁然开朗。 一道宽阔的瀑布如银河倒挂,狠狠砸入下方深潭,激起的水雾比人还高,在月光下泛着清冷的光。 很美。 但吸引她的不是这景色。 而是水声里,一个断断续续、压着痛苦的声音。 “诸……诸位……师、师弟……” 那声音很轻,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姜茶心猛地一跳。 她悄悄靠近,躲在一块巨石后面,探出半个脑袋。 月光透过水雾,瀑布后面的阴影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白衣湿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清瘦而有力的轮廓。墨色的长发滴着水,狼狈地披散着。 是魏沉樾! 他不是去执行任务了吗?怎么会在这里? 姜茶脑中灵光一闪,陡然明白了。 障眼法! 方才离去的,恐怕只是他用灵力凝成的一具分身,真正的他,根本没有离开! 他对着石壁,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 “诸位……师弟……你、你们……好。” 他的声音在轰鸣的水声中,脆弱得像要碎掉。 每说一个字,额角青筋都凸起来,身体因精神紧绷而发抖。 他想说快点,但舌头打了结,一串模糊的音死死卡在喉咙里。 “呃……啊……” 他猛地停住,抬手一拳,狠狠砸在石壁上! “砰!” 坚硬的岩石被砸出个浅坑。 血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滴入脚下的水洼,瞬间被冲散。 他好似感觉不到疼,低着头,肩膀剧烈起伏,喘息声像受伤的野兽。 姜茶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 她见过他一剑斩杀魔神的样子,见过他威慑全场的冷漠。她一直以为他无所不能,是她赖以生存的最强靠山。 直到此刻她才看见,那身坚硬的铠甲下,藏着个痛苦挣扎的灵魂。 所谓的社恐,口吃,不是一句轻飘飘的设定。 是日复一日,折磨着他的看不见的刑具。 他有多强,这份无能为力的痛苦,就有多深。 姜茶鼻子一酸,眼眶发热。 之前对他的那些算计、利用、谄媚,在这一刻,全变成了丝丝心疼。 原来……他也这么难。 她下意识后退,想把这个私密的空间还给他,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窥破了他最深的伤疤。 脚下不小心踩到一截枯枝。 “咔嚓——” 一声轻响,在轰鸣的水声中本该微不足道。 可,瀑布后的喘息声,戛然而止。 那个一直背对着她的身影,骤然僵住。 下一秒,魏沉樾猛地转过身来。 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眼眸血丝遍布,翻涌着被撞破一切的惊骇,以及浓烈的杀意。 我冒死抢走女主逆天机缘! 湿透的白衣贴着他的身体,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那张脸上没了冷漠,只剩空白和错愕。 他流着血的拳头还抵在岩壁上,那双凤眸直直看着她藏身的方向。 【啊!!完蛋了!】 【撞破社恐战神的秘密,他会杀我灭口吗?】 姜茶的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跑。 身体先于理智,她转身便跑。 用尽了出生至今的力气,脚下枯枝败叶噼啪响。 身后传来哗啦水声,魏沉樾从瀑布后出来了。 他要追上来了! 心跳到了嗓子眼,姜茶不敢回头,拼命往山下跑。 一道冰冷的视线锁死在她的后背上。 就在这时,主峰方向传来悠长的号角声。 呜—— 是巡夜信号。所有弟子必须立刻归位的命令。 魏沉樾的脚步骤停。 姜茶抓住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发疯似的冲进树林深处,消失在夜色里。 ...... 凌霄峰,耳房。 “砰!” 关门,上栓。姜茶整个人脱力般滑坐在地,后背紧靠门板,大口喘着粗气。 【我的老天爷,总算活下来了!】 窗外风声一响,她身体就控制不住地一抖。 他没追来。 但看见我了! 他知道我看见了! 姜茶抱住膝盖,把脸深深埋进去。 今晚,她看到了那个强大外壳下的真实。那个因为一句话都说不完整,只能用拳头砸墙,独自痛苦的魏沉樾。 那个灵魂,脆弱得心惊,也危险得可怕。 【撞破老板最难堪的秘密,我这实习生还能转正?】 【他会不会觉得我是威胁,找机会把我优化掉?】 一连三天,姜茶都没敢出房门。她像只受惊的鹌鹑,每天靠着储物袋里那几颗难吃的辟谷丹度日,耳朵时刻捕捉着门外的动静。 魏沉樾一次都没有出现。除了送杂物的弟子在门口放下东西的脚步声,整个凌霄峰安静得可怕。 姜茶从最初的恐慌,慢慢冷静下来。 【他不来找我,可能是因为太忙,顾不上我。也可能在等,等我自乱阵脚。但,万一他不在意被看到呢?不可能!】 所以,是一或二。 但不管哪种,小命都悬在他一念之间。这感觉糟透了。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 【我的金手指是剧情先知和沟通。沟通拿到了offer,但自保能力为零。随便一个张扬都能欺负我,我必须变强!】 姜茶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她手里有魏沉樾给的《基础剑法》,但她这杂役出身的身体,灵根资质平平,就算头悬梁锥刺股地练,短时间内也成不了高手。 必须走捷径! 她的脑海里,原著小说剧情飞速回放。 有什么天材地宝是前期出现,效果卓著,但又不至于引来大佬觊觎? 一个名字跳了出来—— 清音草! 原著里,后山一处隐蔽山谷里,生着一株百年份的清音草。此草能静心凝神,洗涤灵台,对消除心魔、稳固境界有奇效。 苏琳琅服用后,心境修为大涨,为日后突飞猛进打下了坚实基础。 【就是它了!简直是为我量身定做的机缘!】 姜茶眼睛“噌”地亮了。但问题也来了,她一个杂役,怎么解释自己能找到一处谁都不知道的隐蔽山谷? 直接说我知道剧情?那下一个被抓去切片研究的就是她了。 必须有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一个既能光明正大地在后山乱逛,又能解释她为什么在找草药,还能顺便巩固“大师兄心腹”地位的借口。 良久,姜茶眼珠一转,有了。 她打开房门,深深吸了一口凌霄峰上清冷的空气,脸上挂起愁苦和无奈,朝山下走去。 去后山,必定会经过内门弟子的演武场。 果不其然,她刚到半山腰,就看到了苏琳琅和几个内门女弟子站在一起说话,而另一边,张扬正唾沫横飞地跟几个跟班吹嘘着什么。 姜茶整理好表情,有气无力地走过去:“苏师姐。” 苏琳琅回头,看到是她,温和地笑了笑:“姜茶师妹,你这几天去哪儿了?都没见到你。” “哎,别提了。”姜茶叹了口气,一脸的生无可恋,成功勾起了周围几个女弟子的好奇心。 “姜茶师妹,你怎么了?看着脸色不太好。” 姜茶摆了摆手,压低声音,用既想抱怨又不敢大声说的语气说道:“我这不是……被大师兄训了么。” “什么?”众人大惊。 “大师兄训你?”苏琳琅一脸惊讶。 所有人都知道,姜茶现在是凌霄峰的红人,怎么会被训斥? 那边的张扬一听到大师兄三个字,立刻停止吹牛,耳朵竖了起来。 见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她继续倒苦水:“大师兄说我,最近话太多,心浮气躁,火气太旺。” 她学着魏沉樾的风格,模仿道:“他说我,‘火气……过......盛,易……自燃。’” “噗嗤——” 这模仿惟妙惟肖,几个女弟子都忍不住捂嘴偷笑。 姜茶摊了摊手,愁眉苦脸地说:“这不,大师兄给我下了死命令,让我自己来后山,找些能静心安神的清音草,败败火。找不到,就不许回凌霄峰说话。” 此话一出,全场寂静。 众人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这哪里是训斥?分明是让人嫉妒到发疯的关心啊! 大师兄何曾管过别人的死活?现在居然会亲自指点一个小杂役的心境问题? 张扬的脸当场绿了。他刚刚还在跟人吹嘘自己跟戒律堂某执事关系多好,结果姜茶一句话,就抢走了所有的风光。 苏琳琅了然,轻声说:“大师兄确实是用心良苦。后山灵草众多,你可前去找找看。” 【不愧是女主,人美心善,还给我送助攻。】 姜茶感激地点头:“多谢苏师姐指点!那我这就去了,再找不到,我今天怕是回不去了。” 说完,她重重叹了口气,拖着“沉重”的步伐,朝后山走去。 她走后,演武场上的人群炸开了锅。 “天啊,大师兄原来是这样的人吗?” “什么叫‘火气过盛,易自燃’啊,大师兄也太可爱了吧!” “姜茶的运气也太好了啦!” 听着周围的议论,张扬气得一脚踢在旁边的木桩上,拂袖而去。 一拐过弯,确认没人看见,姜茶脸上的愁苦便一扫而空。她哼着小曲,步履轻快地钻进后山。 【计划通!舆论造势完毕,现在可以安心寻宝了!】 她凭借着原著里模糊的记忆,避开大路,专走偏僻的小径。 半个时辰后,耳边隐约听到了水声。 拨开一人高的草丛,眼前豁然开朗。 峭壁环绕的小山谷,一条溪流从谷中穿过,形成一个小水潭。谷内雾气氤氲,灵气比外面浓郁了几分。 水潭边一块湿润的青石缝隙里,生长着一株碧绿小草,叶片上有流光转动。 清音草! 姜茶心脏激动地狂跳。 她快步走过去,蹲下身,从储物袋里拿出玉铲,连着根部的泥土,小心翼翼地将整株清音草完整地挖了出来。 灵草到手,一股清凉的气息顺着掌心渗入体内,让她连日来的焦躁和疲惫都舒缓了不少。 【搞定!核心竞争力+1!以后再也不用怕老板的低气压了!】 她心满意足地将清音草收进玉盒,准备原路返回。 就在这时,谷口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和说话声。 “琳琅师姐,你确定是这边吗?我怎么感觉这里阴森森的。” “别怕,我之前追击一只擅长寻宝的灵狐,它的踪迹最后就消失在这附近。地图上标注的灵气异常点应该就是这里,我们再找找看。” 是苏琳琅! 姜茶头皮一麻。 【卧槽!来得这么快?原女主的剧情修正力这么强的吗?】 她下意识抱紧玉盒,闪身躲到一块巨大的岩石后面。 震惊!高冷大师兄他竟被我气得耳朵爆红! 姜茶贴紧岩石,屏住呼吸。 玉盒就揣在怀里,冰凉的触感透过布料传到皮肤上,存在感强烈得吓人。 “不会错的,灵脉图显示此地灵气波动特殊,或许有什么天材地宝出世。” 苏琳琅的脚步声在谷口停下,四处探查。 “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就是个普通的小水潭。”另一个女弟子有些失望。 姜茶从石缝里看去。 苏琳琅眉头微蹙,仔细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目光扫过那块刚被挖走清音草的青石。 她的视线在上面停顿了一瞬。 姜茶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奇怪,这里的土有翻动过的痕迹。” “会不会是被野兽刨过的?” “有可能。灵气波动已经消失,看来我们来晚了一步。”苏琳琅语气遗憾,“走吧,先回去禀报师尊。” 脚步声渐渐远去。 姜茶缓缓吐出一口气,刚直起身,准备开溜,山谷的风突然变了。 一股腥臭从谷口灌入,草木伏倒。 姜茶还没反应过来,一头半人高的妖兽堵住了谷口。 它通体覆盖着黑褐色的鳞甲,黄澄澄的竖瞳瞪过来,贪婪地锁定在她怀里的玉盒上。 低沉的咆哮从它喉咙里滚出来,带着对灵物的渴望。 不是吧? 剧情里没这段啊! 这妖兽也是被清音草吸引过来的? 姜茶拔腿就跑,冲向另一侧峭壁。 妖兽四蹄刨地,化作黑影追上,腥风扑面。 姜茶手脚并用,抓住峭壁上凸起的岩石藤蔓,拼命往上爬。 妖兽一时爬不上来,在下面用头颅猛撞岩壁,发出沉闷的巨响。 碎石簌簌落下,砸在姜茶的背上生疼。 爬到一半,姜茶看到旁边有棵歪脖子树,斜斜地伸出崖壁。 她心一横,用力荡过去,抱住了树干。 刚松了口气,脚下的树干“咔”地一声。 低头一看,树干与岩壁连接的地方,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 妖兽见状,后退几步,猛冲过来! “砰!” 整棵树剧烈摇晃,带着她朝悬崖下坠去。 尖叫中,她眼疾手快地抓住旁边垂落的一根枝干。 整个人悬在半空,下面是云雾深渊。 冷风从崖底倒灌,吹得姜茶手脚冰凉。 手中的枝干很细,发出“嘎吱”声,随时都会断裂。 上面的妖兽够不着她,但黄瞳里的贪婪丝毫不减,依旧死锁着姜茶怀里的玉盒。 它想要这个? 姜茶懂了。 她看着它,又看了看深不见底的悬崖。 想抢她的保命符? “想要?” 姜茶冲着上面大喊。 “做梦!” 姜茶单手抓着树枝,另一只手掏出玉盒。 在树枝断裂的前一刻,用尽全力,将它扔进万丈深渊。 “咔嚓!” 树枝断了。 身体失重,极速下坠。 风声在姜茶耳边呼啸,世界天旋地转。 就在她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一道白影从她正上方的崖顶掠下,比她坠落的速度更快。 一只手臂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揽住她的腰,将她下坠的势头硬生生止住。 她撞进一个坚实的怀抱,鼻尖是冷冽的松木香气。 姜茶抬头,下一秒眼眸陡然瞪圆。 是魏沉樾!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刚刚一直在上面看着?! 来救我,还是来灭口? 她僵在他怀里,一动不敢动。 他的脸上一如既往没表情,但那双幽深的凤眸里却仿佛有风暴在汇聚。 一道剑光从他身边掠过,快到没有形状。 悬崖上方,传来妖兽短促而凄厉的悲鸣,之后戛然而止。 他没回头看一眼,抱着姜茶,脚在崖壁上轻轻一点,身形如羽,带着她一起朝崖底飘落而去。 风比刚才更急,刮得她脸颊生疼。 两人穿过云雾,魏沉樾始终将她护在怀里,隔绝了大部分风压。 快到谷底乱石堆时,他空着的手快如闪电般探出,竟在空中将那下坠的玉盒精准地捞进掌心。动作快得只剩残影。 “砰。” 两人平稳落地,激起一层薄薄的尘土。 魏沉樾松开揽着她的手臂,顺势将她扶稳。他一言不发,垂眸看着手里的玉盒,然后又抬眼看向她。 谷底的光线透过薄雾,斑驳地照在他脸上,让他俊美的五官显得有些模糊不清。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姜茶腿肚子发软,心跳得厉害,脑子却转得飞快。 秘密被撞破,人赃并获。 看他那眼神,没有杀气,倒更像是……恼怒? 现在装傻充愣肯定不行,必须主动出击,打破僵局! 她脸上挤出一个笑,“那个……大师兄,您要是觉得我这火气还没败下去,咱可以把这草……再扔一次?” 话音刚落,魏沉樾身体明显一僵,嘴唇抿成直线,下巴绷紧,握着玉盒的手指关节泛白。 然后,他那白玉似的耳朵红了。 从根部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红透,像是上好的胭脂在宣纸上晕开。 他喉结滚了滚,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笨、蛋。” 声音又低又哑,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狼狈。 说完,他猛地把玉盒塞回姜茶怀里,一把抓住她的手腕。 他的手心滚烫,力道惊人。 魏沉樾拽着她走,大步流星,脚下的碎石被他踩得噼啪响。 姜茶踉踉跄跄的跟着,她没有挣扎。他虽然用力,却没有伤到她。 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抬头只能看到他挺拔的背影、紧绷的侧脸,还有那个快烧起来的耳根。 【这算什么?恼羞成怒?还是……关心?】 她的心跳,和着他脚下碎石的噼啪声,越来越乱。 走出山谷,阳光重新照在身上。 他依旧没有回头,也没有松手。 这个高岭之花,好像,也没那么冷。 两人一前一后,姿态诡异。 一个拖,一个被拖。 魏沉樾步子快,但姜茶能感觉到,他的步伐在经过第一个拐角后,无意识地慢了一丝。 傍晚的阳光穿过树梢,在地上投下光影,明明灭灭,如同姜茶忐忑不安的心。 路上遇到的弟子越来越多。 瞧见这一幕,个个停下脚步,表情凝固。 “我没眼花吧?大师兄……牵着一个杂役的手?” “牵?你看那姿势,分明是绑架!那女杂役脸都白了!” “不对,你们看大师兄的耳朵!我的天,红得跟煮熟的虾子一样!这绝对有内情!” “那不是前几天在山门口替大师兄解围的那个姜茶吗?她到底什么来头?” “完了完了,咱们青霄剑派最高贵的一朵高岭之花,这是要被一个杂役弟子给摘了?” 周围的窃窃私语像针一样,扎在紧绷的空气里。 这让魏沉樾的身体更加僵硬,拽着姜茶手腕的力道又收紧了几分,手心全是湿热的汗。 他越紧张,越不放手,越引人注目。 典型的恶性循环。 姜茶感觉自己像在游街。 【再这么下去,明天我就是全宗的公敌!刘奎和张扬绝对会借题发挥,给我扣上一个“魅惑大师兄”的罪名!不行,我不能这么被动下去!】 她想去看魏沉樾的眼睛,求他放手。 但他头偏向另一侧,侧脸冷硬如冰雕,紧抿的薄唇拒绝一切交流。 他只是固执地拉着她走,好像拉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烫手的山芋,想扔又舍不得。 凌霄峰的轮廓已在云雾中。 快到岔路口,再不动手就晚了。 姜茶心一横。 “哎哟!” 大师兄的加班补贴? 一声短促的痛呼,她脚下一软,人直直朝着地面瘫倒下去。 魏沉樾被这股力道一带,猛地停步。 他僵硬转身,看着瘫坐在地抱着脚踝的姜茶,凤眸里满是茫然和惊慌。 他被定在了所有视线的焦点。耳根红得发紫,张了张嘴,依旧一个字也说不出。 【老板别慌!金牌公关来救场了!】 姜茶抬起头,环视一圈,脸上挤出一个混合着痛苦和歉意的笑。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附近的人都听见。 “哎呀,都怪我太笨了,刚才为了躲避妖兽,不小心在山谷里扭伤了脚。” 她揉着脚踝,表情痛苦的逼真,“多谢大师兄心善,看我走不动,才拉我一把想快点送我上药。没想到没撑住,给大家添麻烦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局势瞬间反转。 周围的议论风向立马变了。 “原来是这样啊,我就说大师兄不是那种人。” “姜茶师妹也太倒霉了,一个人去后山多危险啊。” “大师兄真是面冷心热,太可靠了!” 魏沉樾怔怔看着地上的姜茶,听着周围对他的赞扬,一股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紧握的手,不知不觉松开了。 耳根的热度,也退了一丝。 姜茶见状,心里比了个V,面上继续演戏。她仰头看着魏沉樾,伸出一只手,可怜巴巴地说:“大师兄,我、我好像站不起来了……” 现在,就等老板配合一下,把她扶起来,这场戏就算完美落幕。 魏沉樾看着她伸过来的手,迟疑片刻,正要弯腰。 一个尖锐的声音陡然浇了下来。 “扭伤了脚?” 张扬抱着剑,从人群后方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几个狗腿子。 他上下打量姜茶,满脸讥讽。 “我看不是扭伤了脚,是动了不该有的心思,想攀上咱们大师兄这根高枝吧!” 此话一出,刚刚缓和的气氛再次凝固。 众人视线再度集中在两人身上。 姜茶脸上的笑慢慢收敛。 张扬却没有见好就收,他上前一步,声音更大了几分:“一个扫地的杂役,先是在山门口哗众取宠,现在又假装受伤博同情。姜茶,你的手段还真是层出不穷啊!你当我们都是傻子吗?” 刚对姜茶产生同情的女弟子们,眼神又变得警惕和怀疑起来。 姜茶还没来得及反驳,一直沉默的魏沉樾却忽然动了。 他向前跨了半步,将坐在地上的姜茶拉起来,完完全全地护在自己身后。 一股冰冷刺骨的剑意,以他为中心,如无形的涟漪骤然散开!空气中的灵气瞬间凝滞,石阶上的青苔甚至覆上了一层微不可见的白霜。 张扬脸上的得意蓦然僵住。 周围空气仿佛被抽空,看热闹的弟子们噤若寒蝉,被那股压力逼得不由自主地后退。 魏沉樾的剑没有出鞘,可那股无形的锋锐,却比出鞘的剑更让人恐惧。 他没说话,只用那双毫无温度的凤眸盯着张扬。 张扬额角渗出冷汗,双腿开始发软,却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这就是青霄剑派大师兄的威压,一个眼神,就足以让他这个内门弟子肝胆俱裂。 他后悔了,为什么要来招惹这个煞星? 可不对啊,之前他的刁难嘲讽,魏沉樾皆无视的,如今怎的反应这般大? 姜茶...... 果真是碍眼的东西! 【干的漂亮老板!就是这样!用气场碾压他!】 【但是……光靠气场不行啊,他现在CPU占用率百分之九十九,要过热宕机了。万一在这里卡壳,刚立起来的‘护短’人设就崩了!】 姜茶脑中警铃大作。社恐老板进入狂暴模式,只能靠工作模式强行重启! 策略一定,她忽略周围能杀死人的目光,强迫自己挺直背脊,摆出了一副随时准备汇报工作的姿态。 当周围的弟子因剑气不敢靠近,形成一个真空地带时—— “咳嗯!” 姜茶清了清嗓子。 正往前走了两步的魏沉樾,脚步微不可察地一顿。 姜茶没有看他,视线落在两人之间的地面上,脸上挂着无比专业的表情,开口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是一种公事公办、甚至略带兴奋的口吻:“大师兄!” 这一声称呼,中气十足。 魏沉樾拉着她手腕的手,又是一顿。 姜茶没给他反应时间,紧接着抛出准备好的“工作报告”,仰起头看着他的后脑勺,眼神亮晶晶的:“关于清音草的‘败火’疗效,以及其在凌霄峰灵田的适应性培育问题,我回去后会写一份详细的报告给您。” 魏沉樾前行的脚步,彻底停下。他背影僵直,攥着她手腕的力道却没变。 姜茶无视手腕上那越来越紧的力道,继续用打了鸡血般的社畜腔调说道:“报告将分为三部分:第一,清音草的药理分析与弟子亲身体验;第二,凌霄峰土壤、灵气湿度与清音草生长需求的匹配度评估;第三,关于规模化种植以备不时之需的可行性方案。您看……还有什么需要补充的吗?” 石阶下,那些伸长了脖子看热闹的弟子全都傻眼了。 清音草?报告?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刚刚剑拔弩张的气氛呢?怎么一转眼就变成了下属汇报工作? 听这口气,她去后山冒险,竟是为了给大师兄找“败火”的灵草?何等忠心! 张扬张着嘴,满脸匪夷所思。 魏沉樾依旧背对着她,只有红得快滴血的耳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这个女人,总能在他最狼狈时,用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把他从尴尬的深渊里捞出来,还顺便给他披上一件金光闪闪的外衣。 他攥着她的手腕,再次松开了。 滚烫的触感消失,姜茶心里松了一口气。 【第一步,危机解除!】 她揉了揉被捏痛的手腕,脸上的表情依旧恭敬:“大师兄,要是没有别的吩咐,那我就先回去整理报告了?” 她试探性地问了一句,准备开溜。 魏沉樾终于有了反应,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那双凤眸里却落入了星辰,亮得惊人。他看着姜茶,薄唇微启,喉结滚动。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好。” 一个字,清晰,稳定,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赞许。 众人哗然。 姜茶内心一喜。 【搞定!完美下班!】 她冲着魏沉樾露出职业假笑,躬身行了一礼:“是!保证完成任务!” 说完,她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一下。”魏沉樾的声音再次响起,带了点磕绊。 姜茶回头,一脸疑惑:“大师兄还有何吩咐?” 魏沉樾的视线落在她发红的手腕上,眼神闪了闪,从储物袋里拿出个白玉小瓶,递到她面前。 “药。” 他只说了一个字,耳尖的红色又深了几分。 周围弟子们再次呆滞。 那可是百草谷特供的上品金疮药!千金难求!就这么送给了个杂役弟子? 简直是溺爱啊! 张扬的脸成了酱紫色,感觉被一只无形的手抽得啪啪响。他今天,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姜茶看着玉瓶,愣了下。 【哟,老板还给发加班补贴?不错不错,是个好老板。】 她毫不客气地接过,笑得眉眼弯弯:“多谢大师兄赏赐!” 揣好药瓶,她再次行礼,随后头也不回地朝着山下自己小院跑去。 再不走,她怕自己要被那些嫉妒的眼神烧死了。 师妹杀到,我用KPI把她卷跑了 两人一前一后踏上凌霄峰,山下的喧嚣瞬间隔绝。 这里的风都带着一股清冽的锋锐,吹在皮肤上,有如刀锋掠过,连草木的叶尖都凝着淡淡的剑芒。 姜茶跑得太快,气息未匀,魏沉樾一步踏出,已落在她面前,抓住了她的胳膊。 他刚想说什么,一道温婉身影从峰顶的待客亭走出。 来人一袭素白长裙,气质清雅如兰,是苏琳琅。 她眉眼温和,手中捧着个白玉食盒,显然是特意在此等候。 苏琳琅看到魏沉樾,脸上浮现温和的笑,正要开口。 下一刻,目光落在他紧拉着姜茶的那只手上。 笑容凝滞了一瞬。 视线飞快上移,又看到了魏沉樾尚未褪尽红色的耳根。 大师兄这是……? 她心中惊讶。 魏沉樾也看到了苏琳琅,大脑瞬间死机。 他还抓着姜茶,被苏琳琅看见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窘迫感直冲天灵盖,让他四肢百骸都僵住了。 他像被烙铁烫到,猛地甩开姜茶的手。 动作太大,自己都向后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他不敢看苏琳琅,更不敢看姜茶,眼神慌乱地乱瞟,最后死死盯着自己静室的门上。 现场陷入死寂。 魏沉樾僵在原地,像一尊即将碎裂的玉雕。 姜茶揉着发红的手腕,脑子转得快冒烟。 脑中飞速分析情况:苏琳琅,原著女主,大师兄的师妹,白月光般的存在。一直默默喜欢着他。 魏沉樾,社恐战神,在她面前,社恐buff依然叠满。书中后期写到他只当她是师妹。一句话断了她所有的念想。 但关键是,现在的魏沉樾对苏琳琅有着特殊的感觉,没有察觉出这只是亲情般的关系。 而自己,一个“嘴替”,人赃并获。 这局面,比刚才被刁难还凶险。 苏琳琅就静静站在不远处看着,最初的惊讶已变成探究,目光在他僵硬的背影和她发红的手腕间无声打转。 真正的考验来了。 解释不好,她就是妄图染指高岭之花的卑劣杂役。金大腿,会瞬间断裂。 社畜雷达疯狂报警。 “苏师姐。”她先开了口。 姜茶主动朝苏琳琅走了两步,微微躬身,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感激和庆幸。 这个动作,自然拉开了她和魏沉樾的距离。 苏琳琅回神,温和回礼:“姜茶师妹。” 她视线扫过姜茶的手腕:“手没事吧?” “没事没事。”姜茶连忙摆手,一脸不好意思,“是我不小心,在后山被妖兽追,扭伤了脚,差点滚下山。” 她叹了口气,语气充满感激。 “幸好大师兄及时赶到救了我。他看我一瘸一拐走得实在太慢,怕耽误了回来上药,这才拉了我一把。都怪我,拖累大师兄了。” 这番话,合情合理,将“拉手”这个暧昧动作完美地解释为“紧急扶持”。 把魏沉樾塑造成了面冷心热的好师兄,也撇清了自己。 苏琳琅眼中的探究果然化为了然。 她点头,看向魏沉樾的背影,声音更温柔:“原来如此,大师兄一向不善言辞,心却是好的。” 她提了提食盒,笑着说:“我听闻大师兄追剿魔将残魂,消耗甚巨,便炖了些清心羹。既然回来了,正好。” 听到“清心羹”,魏沉樾僵硬的背影微不可察地动了下。 姜茶心里咯噔一下。 【来了,女主的爱心便当!】 【这要是让他接了,我这“嘴替”地位不保!】 【不行,不能让他们形成二人世界!】 电光火石间,姜茶脸上立刻出“啊呀坏了”的焦急。 她抢在苏琳琅上前之前,对着魏沉樾的背影大喊:“哎呀,大师兄!都怪我!我把正事给忘了!” 这一嗓子,让苏琳琅停下脚步。 也让魏沉樾即将重启的大脑再次卡顿。 他极其缓慢地转过半个身子,用询问的眼神看她,眼神里还带着没散尽的慌乱。 姜茶无视他的茫然,开始汇报工作。 “大师兄,关于那株清音草,光写报告不够!” 声音清脆响亮,充满了对KPI的热情。 “我们应该立刻进行样本分析和培育实验!凌霄峰灵气足,要是能移植成功,您以后再也不用为‘心火过旺’这种小事烦心了!” “我建议,今晚就开个项目启动会!我整理资料,您技术指导!争取三天内拿出初步的可行性方案!” 一连串黑话,成功把苏琳琅说愣了。 清音草?项目启动会?可行性方案? 一个都听不懂。 魏沉樾也愣住了。 他看着姜茶那双亮得吓人,写满“快同意我不然我死给你看”的眼睛,脑子里的混乱,似乎被这股蛮横的工作热情冲淡了些。 无处安放的窘迫,奇迹般地找到了宣泄口。 “对,对,”姜茶见他松动,立刻加大火力,“这事刻不容缓!关系到咱们凌霄峰未来的战略布局!苏师姐的清心羹虽好,但终究治标不治本!我们要从根源上解决问题!” 这话,就差指着苏琳琅鼻子说:你的东西没用。 苏琳琅何等聪慧,立刻听出了话里的“排外”。 但她没生气,反而觉得好笑。 她看看眼前为了“工作”上蹿下跳的杂役弟子,又看看旁边虽僵硬但耳根红色已褪去大半的大师兄。 一个念头升起。 或许,姜茶的存在,对他并非坏事。 想到这,苏琳琅脸上的笑容恢复温婉。 她主动后退一步,将食盒递给姜茶。 “既然大师兄有要事,我便不多打扰了。这清心羹,劳烦姜茶师妹转交。你们……也别讨论太晚。” 说完,她对着两人微颔首,转身优雅离开。 一阵清风拂过,带走了她身上淡淡的兰花香气,只留下一个从容大度的背影。 姜茶捧着还温热的玉盒,看着苏琳琅的背影,有些失神。 【这就……走了?】 【不愧是原著女主,这格局,这气度。】 【我刚才是不是太咄咄逼人了?】 她正反思,一道声音从头顶传来。 “项、项目……启动……会?” 魏沉樾的声音磕磕巴巴,带着真实的疑惑。 姜茶回神,抬头对上他清澈的凤眸。他脸上还残留着茫然,但那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已经没了。眼底甚至有一丝被荒唐事逗乐的极淡笑意。 姜茶的心,莫名漏跳了一拍。 【笑?!!你丫的,苏琳琅走了你就能耐了是吧!】 她赶紧低下头,抱着玉盒,重新挂上狗腿的笑。 “咳,口误,口误!意思是,咱们赶紧研究草药!” “哦。”魏沉樾应了声,转身朝静室走去。 步子沉稳依旧。 只是那微扬的唇角,和再次泛红的耳尖,泄露了他此刻的好心情。 姜茶看着他的背影,又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爱心便当,长舒一口气。 【好险。】 【今天这场危机公关,总算是……完美收官了。】 社恐大师兄自闭,我一招拙劣剑法将他钓出关 姜茶恭恭敬敬,一直将苏琳琅送到凌霄峰入口的石阶处。 云雾在脚下翻涌,山风吹乱了两人的思绪。 苏琳琅停下脚步,回身看她,那双温婉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探究。 “大师兄他……”苏琳琅轻声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飘忽,“不善言辞,很多时候,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与人相处。以后,就要多劳烦姜茶师妹了。” 这句话轻飘飘的,却重如千钧。 姜茶的心头一跳。 【我的天,女主大大这格局,直接把潜在情敌(也就是我)提拔成了官方指定助理?】 她连忙躬身:“苏师姐言重了!能为大师兄分忧,是弟子的本分!” 苏琳琅笑了笑,没再多说什么,御剑而起,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天际。 衣袂翻飞,空中,她回头望了一眼云雾缭绕的凌霄峰。 那个孤星般的人,如今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能让他流露出窘迫与慌乱的人。 这……是好事吧? 她做不到的事情,或许姜茶可以。 苏琳琅收回视线,眼底的怅然一闪而逝,渐渐远去。 凌霄峰上,姜茶独自站在风中,手里捧着那盒还带着余温的清心羹,感觉烫手。 这怎么送进去?直接敲门? 【找死吗?他现在肯定躲在窝里舔伤口,谁敲门谁是敌人!】 她脑补了一下魏沉樾开门后,看到她捧着这个食盒时那张陡然结冰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算了,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姜茶捧着食盒,硬着头皮走到静室门前。 门关得紧紧的,隔绝了内外一切声响。 她来回踱步,一分钟,两分钟,纠结的头发都快掉了。 不行,不能就这么杵着,工作要有始有终! 苏琳琅的委托,也是工作的一部分! 她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 她小心地将食盒放在门前的石阶上,后退三步。然后从自己那个仅有半个立方大小、几乎是宗门人手一个的低阶储物袋里,拿出纸和笔。 “沙沙”声在寂静的山顶响起。 她快速写了一张便条:“大师兄,苏师姐送来的清心羹,有助您稳固心境。她说您最近劳心费神,需要静养。羹汤尚温,请您趁热食用。——姜茶敬上。” 字迹清秀,用词恭敬,公事公办,不带半点私人情绪。 写完,她将纸条对折,从门缝底下,轻轻地塞了进去。 搞定。 她如释重负,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就溜,一秒钟都不多待。 事了拂衣去,给社恐老板留足安全感。 静室内,灵气氤氲,檀香袅袅。 魏沉樾盘膝坐在蒲团上,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张纸条,悄无声息滑了进来。 他盯着那行“姜茶敬上”,紧绷的嘴角抽了一下。 许久,他起身,走到门边,弯腰捡起纸条。 纸上带着夜风的凉意,却奇异地抚平了他内心的躁动。 他通过神识,感知到门外温热的食盒。 脑中浮现的,却是姜茶那张谄媚又生动的脸。 他挥了挥手。 食盒凭空出现在室内桌案上。 门,依旧没开。 另一边, 姜茶溜回耳房,关门,整个人瘫在床上。 好险。 今天这关,算是靠职场技能糊弄过去了。 但是……没完。 瀑布那件事,像一根刺,扎在两人之间。 他今天不见我,明天呢? 只要这根刺不拔掉,她这个“嘴替”的岗位就随时有被优化的风险! 坐以待毙?不是她的风格。 必须主动出击,一劳永逸。 月光照亮床头的《基础剑法》。 她盯着秘籍,一个计划成形。 语言沟通,对他来说是酷刑。 那就用行动。 夜深人静,凌霄峰上除了风声,再无他响。 做戏,就做全套。 姜茶从墙角抄起那把跟了她许久的扫帚,翻开《基础剑法》,借着月光,一招一式地比划起来。 她花了一个时辰,把整本基础剑法从头到尾模仿了一遍。 她这具身体虽已引气入体,能勉强催动储物袋这样的小法器,却无半分剑道根基,舞动扫帚的样子笨拙又可笑。 尤其是一招“流云式”,她练得磕磕绊绊,好几次差点绊倒自己。 时机差不多了。 姜茶抱着扫帚和剑谱,蹑手蹑脚地推开房门,溜到静室外剑坪上。 这里是魏沉樾的地盘,月光如霜,将地面照得一片清冷的银白。 她没有敲门,继续和“流云式”较劲。 扫帚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 她故意发出充满挫败感的气音,动作急躁。 她赌,元婴期的听力,足以将整座山峰的风吹草动尽收心底,掉根针都听得见。 果然。 “吱呀——” 静室木门打开了。 一道白衣身影走了出来,魏沉樾换了便于活动的劲装,墨发用玉簪松松地束在脑后。 他站在门廊阴影里,看着她练习。 姜茶假装没发现,直到又一次差点把自己甩出去,才“后知后觉”地看到他。 “大、大师兄!”她一脸惶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打扰您!” 她抱着扫帚,指着剑谱,语速飞快地汇报:“我钻研剑法,卡在‘流云式’,怕耽误进度,辜负您期望,所以才……” 她把自己的行为,完美地包装成了“员工为了不拖累项目进度,主动深夜加班”。 空气安静了片刻。 魏沉樾从阴影里走出。 姜茶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他什么也没说,走到她面前,伸出骨节分明的手,用两根手指,有些嫌弃又理所当然地捏走了她手里的扫帚。 月光下,他极其缓慢地将“流云式”演练了一遍。 动作行云流水,一把破扫帚在他手里,仿佛成了有生命的剑。 演练完毕,他将扫帚递还给姜茶,然后用下巴点了点空地。 姜茶秒懂,接过扫帚,学着他刚才的样子,重新摆开架势。 这一次,他走到她身后。 在她姿势变形时,伸出两根手指,轻轻点在她的手腕上。 他的指尖带着凌霄峰顶独有的寒意,力道却不容抗拒,引导着她的手臂,划出正确的轨迹。 “气……沉、丹、丹田。” 他的声音从耳后传来,很轻,也很稳。近得好似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出的,若有似无的冷冽檀香。 姜茶身体一僵,脸颊有些发烫。 他们之间,从未有过如此近的距离。 没有社交压力,没有万众瞩目,只有剑与月。那根扎在两人心头的刺,似乎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点点磨平了。 在他的引导下,姜茶很快就掌握了“流云式”的诀窍,动作也流畅了许多。 又练了几遍后,魏沉樾收回手,后退一步。 剑坪上重归寂静。 月已西斜,夜更深了。 姜茶抱着扫帚,看着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那双总是平静的凤眸里,如有月光流淌。 薄唇微启,这次没有丝毫磕绊。 “明天。”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像是藏着一丝无奈。 随后转身,回了静室,给姜茶留下一个清冷的背影和无尽的遐想。 一言退敌,威震内务堂 天一亮,姜茶推开门。 石阶上空空如也,昨晚那个食盒已经不见了。 她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地。 他接受了沟通,这就是最好的信号。 姜茶伸了个懒腰,骨节发出一串轻微的响动。 新的一天,感觉空气格外清新。 可她一离开凌霄峰,去内务堂领东西,就懂了什么叫人言可畏。 山道上,弟子们看她的眼神全变了。无视不见,转变为嫉妒、探究、鄙夷,还掺着点怕。 周围嗡嗡作响。 “快看,就是她,昨天被大师兄一路牵回的那个!” “听说她现在就住在大师兄隔壁!一个杂役,凭什么?” “哼,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手段,迷惑了大师兄。” “小声点,她现在可是大师兄面前的红人,得罪不起。” “红人?我看是祸水还差不多!大师兄清心寡欲那么多年,可别被她带坏了!” 这些议论一字不漏地落入姜茶耳里,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嗤笑。 被“重视”的代价,跟前世签了大单后办公室里那些酸话一模一样。 他们越是议论,就越是证明了,她姜茶,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任人踩踏的炮灰。 她脚步不停,走进内务堂。 负责分发物资的弟子见了她,态度也与往日截然不同,客气了不少。 姜茶领完东西,刚转身,一个人影挡住了她的去路。 张扬没有像上次那样直接开骂,就双臂环胸,斜靠在门框上,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看热闹的弟子立刻围了上来。 张扬绕着姜茶走了一圈,嘴里发出啧啧的声音,目光在她身上洗得发白的灰色杂役服上打转。 “哟,这不是姜茶师妹吗?几天不见,鸟枪换炮了啊。” 他声音拔高,确保所有人都听见。 “这身衣服虽然还是杂役服,但这气派,可比我们这些内门弟子都足。” 他顿了顿,脸上讥讽更浓:”听说师妹现在已经不是普通的杂役弟子,而是大师兄身边新设的‘掌令使’?真是好大的威风!以后我们这些做师兄的,见了你是不是还得行礼啊?” “掌令使”三个字,被他咬得又重又长。 这职位尚未正式公布,张扬不知从何处得了消息,此刻拿出来,就是要当众给她难堪。 姜茶站在风波中心,脸上挂着疏离的微笑。 好好好,比声音大是吧! “张师兄说笑了,”她嗓门陡然升高,比他的声音还响亮,“掌令使,是掌门为方便我替大师兄传话设的,不是什么高位。见了师兄,自然要行礼。” 说着,她真就对着张扬微微躬了躬身。 张扬被她吼得一愣,再加上她姿态谦卑,礼数周全,让他一时无法接话。 周围弟子也意外。 “她态度挺好的嘛。” “张师兄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周围传来几声低语,风向不对。他脸色难看,冷哼一声:“行礼?我可受不起!谁知道你这身份是怎么来的?别以为我们都是傻子,看不出你那点上不得台面的心思!” 他这话,就说得相当恶毒了。 几乎是明着指责姜茶是用不正当的手段上位的。 姜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许,她抬起眼,直视张扬。 “张师兄,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我这个职位,是青霄殿议事之后,掌门真人亲自定下的。你质疑我,就是在质疑掌门的决定吗?” 她轻轻巧巧地便把火引到了掌门身上。 张扬的脸色瞬间一白。 “我、我没有!”他急忙辩解,“我只是……我只是觉得,你一个杂役出身,德不配位!” “德不配位?” 姜茶重复了一遍,忽然笑了,那双贼亮的眼睛里闪着光。 “那依张师兄之见,该如何才算德配其位?是像师兄一样,在同门遇险时袖手旁观,在背后说三道四?还是说,修为高深,就能无视门规,随意欺压身份比自己低的弟子?” 她的声音再度拔高,字字句句像耳光一样抽在张扬脸上。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低笑声。 上次魔物攻山,张扬躲在后面人尽皆知。而之后几次三番找姜茶麻烦,大部分弟子都看在眼里。 张扬的脸憋得发紫,手指抖着指向姜茶:“你……强词夺理!”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 姜茶收起笑容,神情严肃:“张师兄,我最后提醒你一次。我的职责是辅佐大师兄,传达他的命令。你对我无礼,就是对大师兄不敬。大师兄的脾气,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清楚。” 魏沉樾这座大山被她抬了出来。 听到大师兄三个字,张扬的气焰瞬间矮了半截。 他想起那日山道上,魏沉樾冰冷的眼神,以及那股让他窒息的剑意。 恐惧一时压倒了嫉妒。 他色厉内荏地瞪了姜茶一眼,终究不敢再多说一个字,愤恨地一甩袖子,拨开人群,狼狈逃了。 闹剧收场,围观弟子们看姜茶的眼神更复杂了。 这个新上任的“掌令使”,不仅有大师兄做靠山,本身也是个不好惹的硬茬。 姜茶抱着东西离开,对周围目光视若无睹。 从被魏沉樾拽回凌霄峰的那刻起,平静的日子就结束了。 她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她不仅要解决与魏沉樾的信任危机,还要应对宗门内部,像张扬这样的明枪暗箭。 她的“嘴替”之路,注定不会平坦。 刚刚那个张扬,只是个开胃菜罢了。 掌门要给魏沉樾的杂役弟子破格设“掌令使”一位,持大师兄亲笔令信,可代其掌管凌霄峰日常庶务,甚至有权调动峰下三百剑卫。 此消息像长了腿,通过玉简,从青霄殿传遍了每一座山头。 演武场上,剑气嗡鸣都压不住鼎沸人声。 “一个杂役,凭什么?我等内门弟子哪个不是苦修十年以上,她凭什么一步登天!” “听说她就是嘴皮子利索。可笑,若口舌之利也能当权,那修这通天大道何用?” “你们懂什么,这叫向上管理!咱们还在吭哧吭哧地苦修刷副本,人家已经找到直通天庭的电梯了!这思路,值得学习!” “张师兄,你之前不是……”有人故意高声,引来一片哄笑。 人群中央,张扬的脸黑如锅底。他感觉全宗门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笑他斗不过一个杂役。 他猛地一剑将面前的试剑石劈成碎块,剑气四溢,吓得周围弟子噤声。 全宗门都等着我死?大师兄深夜送神丹! “够了!”张扬双目赤红,环视一圈那些幸灾乐祸的嘴脸,“一个来路不明的丫头也敢踩在我等世家弟子的头上?宗门千年铁律,实力为尊,何时轮到一个练气期的杂役指手画脚?明日仪式,谁愿随我一同以‘宗门古训’拨乱反正,维护我等尊严?!” 他这么一煽动,十几位同样出身世家、感觉利益受损的弟子立马聚拢过来,七嘴八舌地商议着明日如何发难。 与此同时,外事堂中。 刘奎听着心腹的汇报,手指在桌上“笃笃”地敲着,眼神阴鸷。 魏沉樾师尊,如今的掌门当年压了他一头,如今魏沉樾这小子又隐隐有青出于蓝之势,他绝不能容忍凌霄峰再添一个不受控制的变数! 姜茶这颗棋子,极其不受控制,打乱了他针对魏沉樾的全盘计划。魏沉樾不善言辞,她却正好补上了这个缺口。掌门设这个职位,更是在公开给魏沉樾添帮手。 “一群没脑子的蠢货。”听完张扬等人的计划,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笑。 正好,借这把蠢刀去探探掌门的底线。成了,挫掉魏沉樾的锐气。败了,死的也是几个无关紧要的弟子。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口气,幽幽道:“年轻人有锐气是好事,由他们去吧。不过,也提点他们一句,光喊口号是没用的,得抓住一个‘德不配位’的点往死里打。” 风暴中心,有人磨刀霍霍,有人隔岸观火,自然也有人静观其变。 苏琳琅的静室里,几个师妹正叽叽喳喳地议论着“掌令使”一事,言语间多有不忿。她却坐在窗边,看着天边的流云,心里很静。 她不觉得姜茶是威胁,反而觉得姜茶像一缕活泼的风,吹进了大师兄那片冰天雪地里。 她指尖微动,一只灵蝶悄然飞出窗外,朝凌霄峰的方向飞去。 还是提醒一下大师兄和姜茶为好,她隐隐觉得,明天的仪式不会顺利。 凌霄峰,耳房。 姜茶关着门,对外界的风雨早有预料。 窗外风声鹤唳,都是质疑她的声音。 空气中弥漫的紧张气息,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前兆。 她铺开纸,脑子里过着前世做过的所有危机公关。 她在一张纸上写下【发难预案】四个大字。 “一,问出身。对策:以‘创派祖师亦凡人’回应,将个人攻击拔高到宗门理念之争,占据道德高地。” “二,问实力。对策:承认修为不足,但强调‘掌令使’之职在于‘辅佐’而非‘战斗’。类比‘阵盘’与‘剑修’,阵盘本身毫无杀伤力,却能增幅万千剑修之力。‘掌令使’便是大师兄的‘阵盘’,我的价值在于让大师兄更强,让凌霄峰更强。” “三,问德行,污蔑与大师兄关系不正。对策:此为死局,不可辩。辩则落入下乘,自证其辱。需由第三方权威(掌门或苏琳琅)澄清,或直接用强硬姿态反扣‘思想龌龊,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帽子,激怒对方,使其失态。” 她预设了十几种刁难,一一写下对策。写得飞快,笔尖在纸上划出沙沙的声响,眼中燃烧着棋手落子前的兴奋与算计。 夜深,正当姜茶绞尽脑汁,为一场看不见的战争做着最后准备时,隔壁的静室,门悄无声息地推开了一条缝。 一只手伸出来,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手上拿着一个小巧的白玉瓶,走到耳房,把它轻轻地放在了门槛上。 那只手在门扉前短暂停留,指尖悬空,似乎想触碰那扇隔绝彼此的门,最终却只是克制地蜷起,迅速缩回。 门又关上了,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静室内的魏沉樾,看着窗外那间耳房透出的灯火,眸色深沉。 他相信的,从来不是什么‘掌令使’。 而是灯火下的那个人...... 姜茶察觉到气流变化,她停下笔,走到门边,打开门。 门槛上,玉瓶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她捡起,拔开瓶塞,清心凝神的药香扑鼻。 瓶里躺着一枚价值千金、据说能让走火入魔者都恢复清明的极品“定神丹”。 瓶身还带着一丝微凉的体温。 “大师兄......” 这份无言的信任,比什么话都有用。 她握紧玉瓶,心里最后一点忐忑散了。 天还没亮,青霄殿前的白玉广场上便站满了弟子。 晨光穿过云海,落在殿宇的飞檐斗拱上,映出一层浅金色。 空气里是露水和青草的味道,却冲不散广场上那份凝重。 弟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头接耳,视线不停地飘向通往凌霄峰的那条山路。 “还没来。” “急什么,今天的主角,当然要最后登场。” “主角?你说那个杂役?真是笑话。” “嘘,小声点,她现在可是大师兄身边的人。” “那又如何?掌门亲许的仪典,宗门长老都在,我看她今天怎么收场。” 一个抱着剑的内门弟子,看着身边的张扬。 “张师兄,你今天真要……” 张扬的表情很难看,他死死盯着凌霄峰的方向。 “来了。” 人群骚动,山道尽头出现一白一灰两个身影。 魏沉樾在前,身形笔直,一步一稳。 姜茶在他身后三步远,穿着洗得发白的杂役服,手里抱着一把扫帚。 两人一前一后,穿过整个广场。 所有交谈声都停了,上百道目光跟随着他们移动。 魏沉樾目不斜视,径直走上台阶,进入青霄殿。 姜茶低头跟着。 余光中瞥见苏琳琅满含担忧的脸,她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殿门在他们身后合上,隔绝了外面的天光。 一进门,数十道目光就扎了过来,带着审视和不善。 殿内沉肃,檀香袅袅。 两侧分坐着宗门各位长老,上方宝座是掌门。 【好家伙,这阵仗,比前世公司年会见董事会还吓人。】 魏沉樾在殿中站定,对着掌门行了一礼,没有说话。 姜茶站在他身后,学着他的样子行礼。 很久,掌门的声音响起。 “今日召集诸位,乃为宣布一事。” 他的视线扫过全场,最后停在姜茶身上。 “弟子姜茶,于魔物攻山一役中临危不乱,巧言解围。后又于议事殿上,精准传达沉樾之策,助我派大破魔修。其心思机敏,言语通达,实为良才。” 舌战长老:我,杂役,大师兄的剑鞘! 殿内寂静,只有掌门的声音在回响。 一些长老面无表情,一些则微微点头。 左侧前方的刘奎抚着胡须,脸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 掌门停顿了一下,声音提高:“经本座与众长老商议,决定破格设立‘掌令使’一职,由姜茶担任。此后,她将常伴沉樾左右,代其传达谕令,协调内外。”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其言,即为沉樾之意!” “哗——” 殿内一片哗然。 虽然早有传闻,但从掌门口中亲口说出,还是让所有人感到震惊。 姜茶站在殿中,感觉自己成了靶心。 【来了,终极授权书下来了。】 刘奎的目光像蛇一样缠着自己,还有张扬等人毫不掩饰的敌意。 身前的魏沉樾像座山,替她挡着压力。 但她知道,山不会说话,接下来的战场是自己的。 她悄悄握拳,掌心是汗。 骚动平息,掌门静坐不语,像在等什么。 刘奎慢悠悠站了起来。 他先对着掌门拱了拱手,才不紧不慢地开口:“掌门英明。” 他脸上带着笑,看起来很和善。 “只是,老夫有一事不明。” 他这句话一出,所有人的心都提了起来。 刘奎的视线转向姜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这掌令使一职责任重大,等同于沉樾的代言人。姜茶不过一介杂役,入门不足一月,无修为,无根基,这一点,想必大家都没有异议。” 他环视一圈,许多弟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老夫敢问一句——” 刘奎的声音突然提高,变得尖锐,他死死盯住姜茶,喝问:“——你,凭何德何能?” 这句质问像惊雷,在安静的大殿里炸开。 所有人的目光望向姜茶,等着看她怎么回答。 魏沉樾的背影猛地一僵。 一股无形的剑意以他为中心散开,殿内温度仿佛都降了几分。 他没回头,但姜茶能感觉到他后背绷紧的肌肉。 【糟糕,老板CPU要烧了。】 魏沉樾的耳廓,从根部开始,一点点染上危险的红色。 【不行,我得在他死机前控住场子。】 姜茶深吸一口气,从魏沉樾身后向前走出一步,与他并肩而立。 这动作让所有人一愣。 一个杂役,竟敢与大师兄并肩? 接着,她抱着怀里的扫帚,对刘奎恭恭敬敬地行了个九十度大礼。 “弟子姜茶,多谢刘长老赐问。” 她的声音清脆响亮,回荡在针落可闻的大殿里。 刘奎脸上的讥讽僵住,准备好的一连串诘难,全被这一拜堵了回去。 姜茶直起身,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坦然迎上所有质疑。 “长老问得好。这个问题,弟子也问过自己千百遍。” “论修为,弟子不如在场的任何一位师兄师姐。论出身,弟子只是个扫地的杂役。论资历,弟子入门不足一月。” 她每说一句,张扬嘴角的冷笑就多一分。 这是自曝其短,主动认输了? “所以,刘长老问我,凭何德何能?” 姜茶笑了,那双贼亮的眼睛里光芒闪烁。 “弟子的回答是——” 她停顿一下,举起了手中的扫帚。 “——就凭弟子,是一把扫帚。” “什么?” 满殿人惊诧出声。 刘奎眉头皱起,随即冷笑一声:“巧言令色!简直一派胡言!” 姜茶无视所有人的惊愕,继续说道:“青霄殿庄严肃穆,若落了灰,需要扫帚清扫。” “这扫帚,本身没有价值。它既不能斩妖,也不能除魔。” “它的价值,在于握着它的那只手。” 说着,她偏头,看了眼身旁的魏沉樾。 魏沉樾身形未动,耳根那点红,竟悄然褪去了。 “大师兄是剑,本门最锋利的剑。” 姜茶的声音敬佩。 “他的剑,斩破苍穹,威震四海,守护宗门安宁。” “但再锋利的剑,也需要剑鞘。” “剑鞘不能杀敌,却能保护剑刃。让剑,在最对的时候,以最好之姿出鞘。” “洪钟需钟锤。钟锤不响,但能让钟声传百里。” 她的声音越来越响亮,逻辑清晰,层层递进。 “弟子不才,愿做他的鞘,他的锤。” “一派胡言!”刘奎厉声打断,他向前一步,气势逼人,“剑鞘需坚韧,钟锤需沉重!你一个毫无修为的杂役,如何证明自己不是会损伤剑刃的朽木,不是敲不响洪钟的棉花?空口白牙,谁不会说!” 这番诘难,比刚才那句“凭何德何能”要狠毒百倍。 姜茶却不慌不忙,迎着他的目光,反问:“长老说得对。那么,敢问长老,魔物攻山,是谁临危不乱,一言喝退山下散修,稳住宗门大阵?” 她不等刘奎回答,声音也跟着拔高。 “是我!姜茶!” “议事殿上,是谁精准传达大师兄的奇策,助掌门与诸位长老运筹帷幄,大破魔修?” “也是我!姜茶!” “我的‘德’,是为大师兄扫清言语上的尘埃,让他不必为俗事分心,得以专心剑道。” “我的‘能’,是为大师兄传递指令,让他的一言一行,能如他的剑一般,一击制胜!这些,难道是朽木和棉花能做到的吗?” 她再次转向刘奎,目光澄澈,不卑不亢。 “所以,弟子凭的,不是自己的德,自己的能。” “而是大师兄的德,大师兄的能!” 说完,她再次深揖到底。 “请刘长老明鉴!请掌门明鉴!请诸位同门明鉴!” 青霄殿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被她这番话给震住了。 有理有据,掷地有声!她不仅给出了一个绝妙的比喻,更用事实证明了自己就是那合格的“剑鞘”! 质疑她,就是质疑魏沉樾。 否定她,就是否定掌门和众长老在之前战役中做出的决策。 刘奎的脸,红了青,青了白。 他张嘴,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因为姜茶说的,全是事实! 张扬和他身后几个弟子傻站着,脸皮发烫。 魏沉樾慢慢侧过头,视线落在她头顶,喉结滚了滚。 刚要开口。 “好!” 宝座上,掌门拍案而起,满眼赞赏。 “说得好!好一个剑鞘!更是一个有锋芒的剑鞘!” 他目光灼灼地看着姜茶,随即扫视全场,朗声宣布:“从今日起,姜茶,便是我青霄剑派的掌令使!” “刘长老,你可还有异议?” 刘奎脸色铁青,“……没有。” 掌门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声音威严,响彻大殿:“见她,如见沉樾!” “其言,即为本座之意!” 大师兄一皱眉,我为他解读出万古大计! 一言既出,四座皆惊。 姜茶的“剑鞘论”,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久久未能平息。 刘奎一张老脸涨成了猪肝色,僵在原地,走也不是,坐也不是。所有准备好的话全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难受得几欲吐血。 他身后的派系弟子们个个面面相觑,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反观另一边,脾气火爆的赵征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了,抚着胡须的手不住地点头,看向姜茶的目光里满是赞许,像在看自家争气的晚辈。 高坐上位的掌门,脸上笑意也藏不住了。他看着殿中那个身着灰衣,手持扫帚,却挺直了背脊与魏沉樾并肩而立的少女,眼中光芒闪动。 好一个丫头!不仅心思玲珑,胆气更是过人! 整个大殿气氛诡异,众人视线在几人之间来回游移。 刘奎挑起的事端,眼看就要以他的完败告终。 姜茶心里的小人儿叉着腰,嚣张地比了个V。 【第一回合,KO!老狐狸,想跟我玩职场PUA,你还嫩了点!】 掌门抚须轻笑,声音温和却不容置疑:“说得好。‘剑鞘’之喻,甚是精妙。” 这话无疑是给了刘奎一个台阶下。 刘奎如蒙大赦,连忙就坡下驴,对着掌门一拱手,铁青着脸坐了回去,只是那双三角眼里的怨毒,却更深了几分。 姜茶刚松了半口气,就听掌门话锋一转,视线又落在了她身上。 “不过,空口无凭。”掌门声音里带着一丝趣味,但那趣味之下,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期许。 宗门沉寂太久,是时候需要一条鲶鱼来搅动这一潭死水了。 “你既自比钟锤,能敲响洪钟,不妨就在今日,当着众位长老和同门的面,展示一番。” 展示一番? 姜茶脸上的笑差点僵住。 【我靠!老板,您这不按套路出牌啊!我刚打完一仗,您这是立马安排现场加试?还是最高难度的即兴演讲!】 掌门此话一出,大殿内所有人的兴致瞬间被点燃。 刚刚吃瘪的刘奎,嘴角重新勾起一丝冷笑。 那些原本已经有些信服的内门弟子,此刻也再次露出了怀疑的神色。 是啊,说得天花乱坠谁不会?你倒是拿出点真本事来看看啊! 一瞬间,姜茶又被推回风口浪尖。 她头皮发麻,背后的冷汗浸透了单薄的杂役服。 这可怎么办? 让她去解读魏沉樾? 他现在就是个站着的冰雕,面无表情,动都不动一下,她从哪儿解读去? 总不能让她凭空捏造吧? 那跟张扬口中的“胡编乱造,沽名钓誉”有什么区别? 姜茶硬着头皮,悄悄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身旁。 【大佬,救命啊!给个信号,给个反应!皱个眉,撇个嘴,动动手指都行!求你了!】 她的内心疯狂呐喊。 或许是她的意念太过强烈,又或许是这满殿的目光和凝滞的气氛,终于让他那本就紧绷的神经达到了某个临界点。 魏沉樾极其细微地皱了一下眉。不仅如此,他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殿外广场上,那些连进殿资格都没有、正在洒扫的外门弟子的身影。 这个动作转瞬即逝,但在姜茶眼中,这道眉间褶皱,如同黑夜里的信号弹! 【收到了!信号已接收!老板,你就是我唯一的太阳!】 姜茶清了清嗓子,大脑飞快运转。她向前一步,站到魏沉樾身前半步的位置,表明了她“代言人”的身份。 她环视全场,脸上的窘迫一扫而空,只剩绝对的自信。 “诸位请看。” 她的声音清亮,成功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大师兄方才微蹙眉头,此举看似寻常,实则蕴含着他对我青霄剑派未来发展的三点深远考量!”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一个皱眉,能解读出三点考量?还深远的? 这未免也太玄乎了吧!简直是闻所未闻! 刘奎嗤笑一声,抚着胡须,满脸“我看你还能怎么编”。 张扬更是差点笑出声来,觉得姜茶已经是黔驴技穷,开始胡言乱语了。 姜茶无视所有质疑的目光,她伸出一根手指,神情肃穆。 “其一,大师兄是在忧虑我派内部的资源分配与人才机制问题!” “大师兄眉头之锁,是为我派数千外门弟子而锁。他方才那一瞥,正是看向了殿外的同门!我派外门弟子基数庞大,其中不乏天资聪颖、心性坚韧之辈。但他们所得的修炼资源,却远不及内门。这导致了大量的人才被埋没,宗门根基不稳。与此同时,部分内门弟子,却仗着出身与天赋,不思进取,骄傲自满,甚至有尸位素餐之态。长此以往,内外失衡,恐成宗门未来发展之巨大隐患!” 此话一出,犹如重锤敲在众人心头。 负责外门的几位长老眼中精光一闪,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 而张扬等内门天骄,脸色瞬间由白转青,难看至极。 她说到这里,话锋一转,声音铿锵有力。 “所以,大师兄的意思是,当打破陈规,建立更为完善、更为公平的晋升与考核机制!能者上,庸者下,劣者汰!唯有如此,才能真正激发宗门活力,让我青霄剑派万古长青!” 不等众人消化,姜茶又竖起第二根手指。 “其二,大师兄是在警示我们,外部的威胁并未根除!” “他眉头之锁,是为山下万千黎民百姓而锁!此次魔物攻山,虽被大师兄一剑斩之,但魔道势力并未被彻底铲除,其爪牙依旧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这一战,也暴露了我派在情报搜集与应急反应上的诸多短板。若下次魔物突袭的不是山门,而是我派庇护下的凡人城镇,我等又该如何是好?” 她声音沉重,让殿内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 “因此,大师兄认为,我们应当亡羊补牢!即刻设立专门负责侦查与情报的‘戒律堂’,主外,监察天下魔踪,广布眼线,防患于未然!与执法堂主内,惩戒门人,形成互补!同时,必须加强护山大阵的日常维护与演练,绝不能再让山门遇袭的危机重演!” “好!”脾气火爆的赵征猛地一拍扶手,震得茶杯一跳,“情报缺失,正是我执法堂的心病!若有此堂相助,何愁魔崽子们无处遁形!”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赞许。 最后,姜茶竖起了第三根手指,她的目光望向殿外。 “其三,大师兄是在展望整个正道联盟的未来!” “他眉头之锁,是为天下苍生而锁!闭门造车,固步自封,绝不可取!大师兄认为,我派应当摒弃门户之见,主动加强与百草谷、天机阁等友宗的交流与合作,互通有无,共享情报,共同应对未来可能出现的更大浩劫!这,才是正道长存之根本大计!” 三点考量说完,整个青霄殿寂静无声。 所有人都被姜茶这番宏大叙事给震住了。 从宗门内部的人才机制,到外部的军事防御,再到整个正道联盟的宏观战略……这一条条,一桩桩,哪一条不是切中时弊,高屋建瓴? 这等眼界与格局,别说是一个杂役弟子,就连在场的许多长老,包括一直冷笑的刘奎都自愧不如! 此刻他脸上的讥讽也已僵住,满脸的震惊与不可思议。 难道……这真是魏沉樾,在那一瞬间的想法? 所有人都用惊疑不定且敬畏的目光,望向“思考者”本人。 万众瞩目之下,那个从头到尾都如冰雕般沉默的白衣身影,对着姜茶的方向,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很轻,却重如泰山。 犹如神谕降临,瞬间为姜茶那番惊世骇俗的“神翻译”,盖上了官方认证,不容置疑的钢印! 逼我言辩?我的道,是大师兄的剑! 魏沉樾点了头。 之前还心存疑虑的众人,再无半分怀疑。 刘奎刚缓和的脸瞬间黑了,他想不通魏沉樾这根木头怎么会如此配合一个扫地丫头! 难道他真的在那一刹那想了这么多? 不可能! 这块千年不化的寒冰,绝对没这个脑子! “好!好啊!” 掌门抚掌大笑,从宝座上站起身来,笑声洪亮:“好一个深谋远虑的魏沉樾!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姜茶!我青霄剑派能有你们二人,何愁大事不成!” 他看着姜茶的目光灼灼发亮,像在看一块未经雕琢的稀世璞玉。 “传本座谕令……” 掌门正欲授予,那枚代表着监察之权的掌令使令牌,将此事尘埃落定。 关键时刻,一个尖锐的声音陡然从弟子队列中响起。 “弟子不服!” 众人循声望去。 张扬从人群中冲出。他满脸涨得通红,双目中燃烧着熊熊的妒火,死死地瞪着殿中的姜茶,像一只被人踩了尾巴的野猫。 【来了来了,只会迟到从不缺席的打脸专业户,张扬同学,闪亮登场!】 姜茶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不动声色。 这突兀的发难让众人一惊。 掌门的笑意收敛,脸色沉了下来。 赵征更是勃然大怒,横眉立目:“张扬!休得无礼!还不退下!” 此刻的张扬早已被嫉妒冲昏了头脑。 如果今天让姜茶顺利上位,他以后在宗门里将再无抬头之日,只会成为所有人口中的笑柄—— 一个连杂役都斗不过的内门弟子! 他仗着自己代表不少内门弟子的心声,梗着脖子,上前一步,对着掌门和众长老一拱手,大声说道:“启禀掌门,诸位长老!弟子并非无礼,而是为我青霄剑派的道法正统着想!” 他手指猛地指向姜茶:“此女巧言令色,妖言惑众!方才那番话,不过是借大师兄不善言辞,行沽名钓誉之实!我等十年苦修,熟读三千道藏,才堪堪摸到‘道’的门槛,她一个杂役,凭什么定义我派的道法?” “我等内门弟子,皆不服!” 他这番话极具煽动性,瞬间就点燃了许多内门弟子心中那点敢怒不敢言的火苗。 一时间,人群中附和之声四起。 “张师兄说得对!我们不服!” “一个杂役,凭什么当掌令使!” “请掌门三思啊!” 大殿再次变得混乱。 张扬的挑衅,已是在公然质疑掌门的决定。 掌门的脸黑沉,殿内空气仿佛结了冰。 张扬心一横,抛出杀招:“弟子不敢质疑掌门!但弟子恳请,与姜茶师妹,当众‘言辩’一场!以证道心,以正视听!” “言辩”二字一出,满殿哗然。 这是修仙宗门解决道法争议、或是考核弟子心性悟性时,才会采用的一种极其正式的方式。它考验的,不仅仅是修士的口才,更是其对天地大道、修行根本的理解,是逻辑思辨与心境修为的综合体现。 张扬提出这个要求,用心可谓险恶到了极点。 他自诩内门弟子,饱读道法典籍,自幼便有名师指点,对各种经文典故倒背如流。 而姜茶呢? 一个刚刚从杂役堆里爬出来的丫头,大字能识得几个都未可知,更遑论那些佶屈聱牙的道法理论。 这哪是辩论,分明是赤裸裸陷阱。他要当着全宗门的面,把姜茶打回原形! “没错!当言辩!” “若她真有本事,就不该怕!” 张扬的提议得到他身后那群内门弟子的热烈响应。 无数道目光如利剑般,再次刺向姜茶。 如果她拒绝,那就等于心虚,坐实了张扬口中胡编乱造的指控,刚刚建立起的一切威信都将土崩瓦解。 可如果她接受,她一个连引气入体都费劲的杂役,又如何能与一个饱读经书的内门弟子进行道法言辩?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就连一直对姜茶青眼有加的赵征也为她捏了一把冷汗。 刘奎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嘴角噙着一抹胜券在握的冷笑。 【好家伙,图穷匕见了。这是看说不过我,就给我挖了个知识壁垒的陷阱啊。】 【跟他辩论道法经文?我连这个世界的字都认不全呢,这不是找死吗?这帮孙子,太阴了!】 突然,一股冰冷的剑意在大殿内弥漫开,几乎凝成实质,死死抵住张扬的喉咙。 殿内的梁柱之上,竟凝结起一层薄薄的白霜。 张扬脸上的得意僵住,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他感觉只要再多说一个字,脑袋就会被洞穿。 是魏沉樾。 他依旧站在那里,一动未动,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张扬一个。 可他耳廓那抹红,深得快要滴血,暴露了滔天怒火。 他想一剑劈了眼前这只苍蝇,可嘴唇动了动,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份无力感,几乎要引燃他心中压抑的毁灭欲。 周身剑气愈发失控,大殿温度骤降! 掌门重新坐回宝座,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别啊大佬!冷静!你现在动手,就正中刘奎下怀了!他们巴不得给你扣上一个‘以强凌弱、打压同门’的帽子!】 姜茶感受到身边的怒意快要毁天灭地,一股暖流淌过心间。她深吸一口气,在众人噤若寒蝉时,向前迈了一小步。 这一步,正好挡在魏沉樾身前。 她迎着张扬惊惧交加的脸,忽然笑了。那笑容明亮得像淬了火的刀锋,带着洞悉一切的从容。 “好啊。” 清脆的两个字,打破了殿内的沉寂。 “我接受你的‘言辩’。” 什么?! 所有人都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竟然……真的敢答应? 张扬也是一愣,随即心中狂喜。他原以为还要再逼迫一番,没想到这个蠢货竟然自己走进了陷阱! 可姜茶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的喜悦凝固在了脸上。 “不过,”她歪了歪头,那双贼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既然是‘言辩’,总得有个辩题吧?” 她笑吟吟地看着张扬:“张师兄饱读道藏,对上古典籍中的‘无为之道’、‘太虚之境’之类的理论,定是了如指掌。而我呢,只是个扫地的,见识浅薄,实在不懂那些高深的大道理。” 她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的“短处”,让张扬等人脸上的轻蔑之色更浓。 然后,她话锋一转。 “我的‘道’,很简单。”她侧过身,伸手指了指身后因她一句话而剑意稍缓的白衣身影。 “我的‘道’,就是大师兄的剑道。我的‘能’,就是辅佐这门剑道。” 她的声音重新响亮坚定。 “所以,我们的辩题,不如就定为——” 她一字一顿,冷然地说道:“论剑道之实,与坐而论道之虚,如何?”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老天爷,这要上杀招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