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忽悠朱标造反,老朱乐麻了》 第21章 天赐良机! 退朝的钟声余韵未绝,文武百官如同潮水般从奉天殿中涌出。 方才陛下那接连的重磅旨意—— 赏赐李善长前朝王府,任命宋濂为主考,严令工部督办考院。 早已在每个人心中激起了巨浪! 此刻,殿外广场上,气氛微妙而分明。 以永昌侯蓝玉、郑国公常茂等为首的淮西勋贵们,立刻簇拥到了韩国公李善长身边。 个个脸上洋溢着与有荣焉的兴奋和粗豪的笑容。 “哈哈哈!韩国公!恭喜恭喜啊!” 蓝玉声如洪钟,率先抱拳,蒲扇般的大手重重拍在李善长的胳膊上。 若非在宫禁之内,恐怕就要拍肩膀了。 “陛下真是没忘了咱们这些兄弟!” “瞧瞧!张士诚那王府,啧啧,那可是江南头一份的宅子!” “还有这次恩科总监也落在您身上!” “这是天下士子仰望的差事!” “从今往后,多少进士都是您的门生啊!” “恭喜!真是双喜临门!” “有了这份清望,咱淮西兄弟的脸上都跟着有光!” 常茂也笑着凑上前,年轻气盛的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就是!陛下还是念旧的!” “对咱们这些跟着他老人家刀山火海里滚出来的,就是仗义!” “不像某些人……” 他话音故意拖长,眼神斜睨向正从旁边走过的浙东官员队伍。 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那边听到。 “读了一肚子圣贤书,到头来,这种实在恩典,还不是得落在咱们这些真刀真枪拼杀的人身上!” 其他淮西勋贵也纷纷附和: “没错!韩国公,今晚必须摆酒!咱们得好好庆贺庆贺!” “陛下圣明!这恩典,咱们听着都提气!” “有些人啊,眼红也是白搭!哈哈!” 他们口中虽在恭贺李善长。 但那字里行间,无不在标榜自身“从龙功臣”的身份,并无不带着对浙东清流集团的挤兑和讥讽。 李善长被众人簇拥着,脸上保持着矜持而得体的笑容,连连拱手谦逊。 “诸位侯爷言重了,陛下隆恩,老臣惶恐,皆是陛下圣心独运……” 但他眼底深处那抹受用和自得,却是如何也掩饰不住的! 与此同时。 另一侧,以刘伯温、宋濂为首的浙东官员们,则显得安静许多。 他们大多面色平静,或低头整理衣袖,或与同僚低声交谈几句,仿佛并未听到那些刺耳的言论。 刘伯温更是如同未闻。 他身着简朴的官袍,面容清癯,眼神平静无波。 对于常茂那几乎是指着鼻子的嘲讽,他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只是微微侧身,对身旁的宋濂低声说了一句:“景濂,恩科重任在肩,文章取士,关乎国运,万望谨慎。” 声音温和,却自带一股沉静的力量。 宋濂肃然点头:“伯温兄放心,濂必秉公持正。” 说罢,刘伯温便不再停留,也无视那帮喧闹的淮西勋贵,领着几位浙东官员,步履从容地朝着宫外走去。 背影清瘦却挺拔,自有一番不为外物所动的风骨! 这番鲜明的对比,尽数落入了奉天殿偏殿那微微开启的门缝后,一双深邃而冰冷的眼睛里。 朱元璋并未立刻离去,而是悄无声息地站在偏殿门后,如同蛰伏的猛虎,冷眼旁观着殿外这生动的一幕。 当他看到淮西勋贵们围着李善长肆无忌惮地炫耀恩宠,讥讽刘伯温时… 当他看到刘伯温那副淡然处之,仿佛超然物外的模样时… 他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极其轻蔑,却又带着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冰冷笑容。 好! 很好!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让淮西那帮老杀才们继续得意,继续张扬! 让他们觉得圣眷正浓,觉得可以高枕无忧! 也让刘伯温那些浙东清流心中憋着一口气,甚至生出怨怼! 只有这样,这两帮人才会继续斗下去,才会更加依赖他这个最终能决定他们命运的皇帝!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这把火,烧得越旺越好! 朱元璋满意地收回目光,不再多看殿外一眼,转身,无声无息地消失在偏殿的阴影之中。 …… 诏狱内。 时光仿佛凝滞,唯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市井喧嚣,提醒着时光的流逝。 叶凡盘腿坐在草席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膝盖。 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微蹙,喃喃自语:“奇怪……” 一旁的朱标正捧着书卷,闻声抬起头,关切地问道:“老师,何事奇怪?” 叶凡看向他,眼神带着探究:“我在想,陛下为何至今还不放你出去?” “这都关了有些时日了吧?” “按理说,气也该消得差不多了。” 朱标闻言,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放下书卷,轻轻叹了口气: “或许……此次学生真的让父皇失望透顶了吧。” “顶撞君父,为罪臣强谏。” “父皇他,或许觉得我不堪造就。” 语气中带着深深的失落和自我怀疑。 “屁话!” 叶凡毫不客气地啐了一口,“你太小看你父皇对你的宠爱和期望了!” “在他心里,你这太子之位,比他的命还重要!” “关你进来,八成是磨砺你的性子居多,失望?或许有,但绝不到放弃你的地步!” 他正说着,窗外原本模糊的嘈杂声似乎变得清晰了许多。 隐隐约约能听到车马声、喧哗声,还有学子们激昂的辩论声,显得格外热闹。 “咦?” 叶凡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侧耳倾听,“外面这是怎么了?听着闹哄哄的,像是有什么大事?” 朱标也仔细听了听,沉吟片刻道:“老师有所不知,眼下临近科举之期了。” “自元廷治下,科举时断时续,已有二三十年未曾正经举办过。” “此次更是我大明开国以来首次恩科,意义非凡。” “想必是天下各路的学子秀才们,都已汇聚京师,故而才如此喧闹。” “大明恩科……” 叶凡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恍然。 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事情,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而且笑声越来越大,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玩味和嘲讽。 朱标被他笑得莫名其妙,一头雾水:“老师?您…为何发笑?这恩科有何可笑之处?” 叶凡止住笑,但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意味深长的弧度,他看着朱标,眼中闪烁着精光。 “我笑,是因为你的好机会来了!” 第22章 这就是我们起事的最好时机! “机会?” 朱标更加困惑,“学生身陷囹圄,与此番恩科有何关系?何来机会可言?” “关系大了!” 叶凡猛地坐直身体,声音也压低了些,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你想想,此次恩科,乃是大明首届!” “天下瞩目,意义何其重大!” “主持此事的总监官,人选至关重要!” “你猜,以你父皇那喜欢权衡,惯用权术的性子,他会让谁来当这个恩科总监?” 朱标蹙眉思索:“或…或是刘伯温?” “他乃浙东大儒,文坛领袖,德高望重……” “错!” 叶凡打断他,斩钉截铁,“绝不会是刘伯温!此人必是李善长!” “李善长?” 朱标愕然,“韩国公虽位高权重,但…并非以学问著称……” “正因为他不以学问著称,甚至……” “我若没记错,当年元廷科举,咱们这位位极人臣的韩国公,可是连进士都没考上的吧?” 朱标一愣,这个他倒未曾留意。 叶凡继续道:“让你父皇任命一个连进士都没考上的人,来做这大明首届恩科的总监官,总管天下学子进退之事!” “你想想,这背后是什么意思?” 他不等朱标回答,便自问自答,语气犀利! “其一,这是对天下学子的一种无声的激励!” “瞧见没?当年考不上进士的李善长,如今照样是当朝丞相,位极人臣!” “其二!” “这更是对你父皇对李善长本人,一种极其隐晦,却又极其深刻的…羞辱和打压!” “将他捧到那个位置上去,让全天下读书人都看着,看着这个并无多少真才实学,只因跟对了人而身居高位的人,来掌管他们的命运!” “这比任何直接的训斥和惩罚,都更让李善长如坐针毡!” “你父皇这是在用天下人的眼光,时时刻刻地提醒他——” “你这丞相之位是怎么来的!” “离了咱朱元璋,你什么都不是!” 诏狱通道的阴影里,原本只是静静听着的朱元璋,面色骤然一凝! 瞳孔微微收缩! 当时决定让李善长总监恩科,他想的更多的只是借机看看淮西勋贵们的反应,并未想得如此深入。 此刻被叶凡这般血淋淋地剖析开来,他才猛然惊觉—— 自己下意识做出的这个决定,其背后竟真的藏着如此刻薄而精准的帝王心术! 这小子…竟将他的心思,看得如此透彻! 仿佛比他本人还要了解他自己!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再次悄然爬上朱元璋的心头。 而诏狱内的朱标,也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叶凡对父皇心思的剖析让他深感震撼,但他眉宇间的困惑仍未散去。 “老师所言,学生似懂非懂。” “陛下借此敲打韩国公,打压淮西气焰,学生明白了。” “可这…这与学生有何干系?” “又如何能说是学生的机会?” “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说。” 叶凡摆了摆手,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你想想,如今淮西那帮老杀才,年轻力壮,能征惯战的,如蓝玉、常茂他们,大多在外统军。” “但还有一批,是跟着你父皇起家,如今上了岁数,打不动仗了,或是身上旧伤太多的,陛下会如何安置他们?” 朱标沉吟道:“父皇念旧,通常会予其闲职厚禄,在京中荣养。” “没错!” 叶凡一拍大腿。 “这些闲职,大多分布在五军都督府挂个虚衔,或是…在六部之中,领个不大不小的官职。” “其中,工部、将作监这些负责工程营造,器械打造的衙门里,可就塞了不少这样的老勋贵!” “殿下,你来说说,朝廷各部之中,哪个衙门,哪个职位,最容易贪墨,且最不容易被察觉?” 朱标仔细思索,谨慎答道:“学生以为…或是户部,掌管天下钱粮,手指缝里漏一点便是巨万。” “或是工部,但凡兴土木、造器械,其中油水丰厚,账目也容易做手脚……” “错!” 叶凡再次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 “大错特错!” “最容易贪,且最难查的,是军队!” “是那些掌管军需后勤,士兵粮饷的职位!” “啊?” 朱标愕然。 叶凡冷笑道:“户部、工部的账,再难查,总有账可查,有迹可循。” “可军队里呢?” “若是有人想吃空饷,虚报个几百上千名额,每月银饷便轻松落入私囊!” “若是有人想贪阵亡将士的抚恤金,战场上死无对证,报多少,吞多少,简直轻而易举!” “地方官谁敢去军中查账?” “御史台的言官,有几个真懂军伍之事?” “又能查出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黑洞!” “你再想想,那些被安排在工部、将作监等‘清水衙门’里领闲差的淮西老勋贵们,看着昔日一同拼杀的伙伴,在外统军的统军,在肥差上捞钱的捞钱,一个个脑满肠肥,他们会怎么想?” “他们会不眼红?会不嫉妒?” “而如今,恰逢首届恩科!” “建造规模宏大的考院,印制无数试卷,准备学子们的廪食住宿……” “哪一项不是需要大把花钱的工程?” “这,就是摆在他们眼前绝佳的机会!” “他们会不动心?会不下手?” 诏狱通道阴影里,朱元璋的脸色已经变得无比阴沉,眼中寒光暴射! 叶凡所描绘的图景,并非臆测,而是极有可能发生的现实! 军队贪墨之弊,他早有耳闻,只是尚未腾出手来严查。 若真借着恩科工程,让那帮蠹虫露出马脚…… 叶凡的声音继续传来,如同冰冷的判词: “到时候,陛下一旦查出有人胆大包天,连恩科的钱都敢贪,必会龙颜震怒!” “这正是借题发挥,狠狠敲打整个淮西勋贵集团的天赐良机!” “甚至…杀一儆百!” “最好,能趁机把他们手里那些该死的‘免死铁券’都给收上来!” “废了这祸、国殃民的东西!” “否则,错过这个机会,再想找这么好的由头来收拾他们,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朱标听到这里,眼睛猛地亮了起来,恍然大悟。 “学生明白了!” “原来老师说的机会,是指这个!” “如此一来,一旦父皇借此机会削弱了淮西勋贵的权势和气焰,将来学生若想…若想进一步制约他们,乃至推行新政,也就容易多了!” 然而,他话音刚落,叶凡却气得直接抬手,不轻不重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笨!榆木脑袋!” 叶凡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我说的机会,不是指那个!” 朱标捂着额头,一脸懵然:“啊?那……那是什么机会?” 叶凡凑近他,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石破天惊的诱惑力!! “我是说,现在!眼下!” “正是你走出这诏狱,趁机收拢人心,准备‘起事’的大好时机啊!” “你想想,一旦恩科贪墨案发,陛下必然震怒,焦点全在清洗淮西勋贵之上!” “到时候,那帮平日里趾高气扬的老勋贵,一个个如丧家之犬,人人自危!” “正是他们最惶恐,最需要依靠的时候!” “而你,若在此时伸手拉他们一把,宽慰几句,许以安抚之辞,甚至替他们在陛下面前略略分辨一二……” “他们会怎么看你?会感恩,还是会感怨?” “再加上你原本就有的仁德之名,他们若自觉被皇帝冷眼,却又得了太子体恤,心里还能不向着你?” “如此一来,淮西的心,就会慢慢离你父皇而来,转而归附于你!” “殿下,你可明白,这才是真正的机会!” “借此天赐良机,将淮西的势力收拢到你手中,为将来大事……做准备!” “这岂不是水到渠成?!”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 再次炸响在朱标耳边! 诏狱通道内。 朱元璋的眼神冰冷如霜。 叶凡那句“恩科贪墨”如同毒蛇般钻入他的耳中,盘踞在他的心头。 他本能地不愿相信,在大明首届恩科如此重大的事情上,真有人敢如此胆大包天,冒着掉脑袋的风险伸手! 这简直是对他朱元璋,对大明王朝权威最赤裸的挑衅! 然而…… 一想到那些他亲手发下去的“免死铁券”,一想到淮西那帮老杀才近年来愈发骄横,贪得无厌的做派,他心中的那点侥幸便迅速被冰冷的现实击碎! 有可能! 太有可能了! 有那铁券护身,他们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说不定真会觉得法不责众,甚至觉得能凭功勋和铁券逃过一劫! “杀!” 一个极其冷酷的字眼从朱元璋牙缝里挤出来,带着滔天的杀气! 若真有人敢伸这个手,无论他是谁,立斩不赦! 正好借此机会,把那劳什子铁券,全都给咱废了! 同时,叶凡为朱标勾勒出的那个“机会”,也让他心中微微一动。 若真能借此风波削弱淮西集团,标儿此时出去,的确能更快地收拢人心,树立威信…… 或许,是时候把这孩子放出来了? 第23章 你是嫌我死的不够快吗? 就在朱元璋心中权衡之际,牢内的对话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折。 只听朱标的声音带着明显的迟疑和犹豫响起: “老师,学生…学生觉得,此时恐怕…并非良机。” “嗯?” 叶凡似乎有些意外,“为何?” 朱标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老师,眼下正值大明首届恩科,天下学子汇聚京师,翘首以盼,此为朝廷取士盛典,亦是彰显父皇文治武功之时。” “若学生在此刻…在此刻行那悖逆之事,天下读书人会如何看学生?” “又会如何看父皇?” “岂非令朝廷颜面扫地,令天下士子寒心?” “此事……学生实在难以苟同!!” 牢内沉默了片刻。 通道外的朱元璋倒是微微颔首。 标儿这点顾虑,倒是对的,还算知道轻重缓急。 随即,传来叶凡似乎有些懊恼的自语。 “啧,光顾着琢磨怎么让你造、反了,倒把这茬给忘了……” “既然如此,那你就先别想着干大事了。” “当务之急,是先出去!” “你去跟你父皇说几句软话,认个错,父子哪有隔夜仇?” “他气消了,自然就放你出去了。” 然而,朱标却再次摇头,语气坚定:“不,老师。” “若是学生一人出去,留老师在此受苦,学生心中难安!” “要出去,便一起出去!” “学生去向父皇求情,将老师也一同释放!” 听到这话,叶凡似乎愣了一下,一脸错愕。 紧接着,他几乎是跳起来连连拒绝:“别!千万别!殿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你可千万别替我求情!” 朱标大为不解:“老师,这是为何啊?” 叶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后怕般的急切。 “我的殿下啊!” “你想想!你父皇现在正在气头上,本来就是因为我的事把你关进来的!” “你自己去认错服软,那是父子天性,他大概率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可你要是再替我这么一个,被御史台陈怀义牵连进来的囚徒求情?” “你这不是往火上浇油吗?” “万一你父皇觉得你被我蛊惑太深,一生气,新账旧账一起算,直接下令把我砍了怎么办?!” “那我岂不是死得太冤了?!” 朱标闻言,顿时倒吸一口凉气,脸色发白,显然被这个可能性吓到了! “这…学生未曾想到此节!” “老师所言极是!是学生思虑不周了!”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仁义”很可能反而会害了老师。 但他随即又担忧起来:“可是…若学生一人出去,老师在此无人照应,岂不是要吃尽苦头?” “而且…而且万一父皇他……” 后面的话他没敢说出口,但意思很明显—— 万一父皇暗中下毒手怎么办? 通道外,朱元璋听得脸都黑了,差点没忍住一脚踹开牢门! 混账东西! 咱有那么阴险吗?! 咱要杀谁,还需要用暗中下手这种下作手段?! 直接推出去砍了就是! 这叶凡小子,竟敢带着标儿如此揣测咱! 不过,气归气,朱元璋心里却也不得不承认,叶凡对朱标的这番劝阻,确实是老成谋身之言。 这小子,看似狂悖,实则心里门儿清。 知道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退。 更知道如何最大限度地保全自己。 而牢狱内,叶凡见朱标仍在犹豫,语气变得急切而郑重。 “所以说,殿下,现在的关键是你得先出去!” “抓紧时间,好好筹备,让你父皇看到一个脱胎换骨,更有决断,更有魄力的你!” “等你重新站稳脚跟,胜券在握,到时候想把我从这诏狱里捞出去,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朱标脸上挣扎之色更浓,嘴唇嗫嚅着:“这…老师,我……” 叶凡不给他退缩的机会,继续加紧嘱咐,声音压得更低! “还有,你出去之后,见了你父皇,倒也不必硬顶着来。” “可以先探探他的口风,主动认个错,就说自己一时糊涂,受了蛊惑,如今已然醒悟。” “尤其重要的是,你一定要对我…大加驳斥!” “就说我叶凡狂悖无礼,言语荒谬!” 朱标闻言一惊,猛地抬头:“老师!这……” “听我说完!” 叶凡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但是,话要说圆了!” “你要说,我虽罪大恶极,但念在其也曾教导过你几日,且其才学或许于记账算数还有些微末之用,恳请陛下法外开恩,饶其不死,将其贬黜至户部,做个负责记账核算的小吏即可!” “切记,是贬黜!是惩罚!千万别夸我!” 朱标彻底糊涂了,满脸困惑:“老师,这…这是为何啊?” “既然要救您,为何还要如此贬低您?” “为何不能向父皇陈明您的才学?” “我的太子殿下啊!” 叶凡几乎要仰天长叹,一副“你真是天真得可爱”的表情。 “你是嫌我死得不够快吗?” “你越是替我说话,越是夸赞我的才学,你父皇心里就越是忌惮,越是会觉得你被我迷惑已深,越是非要杀我不可!” “唯有你表现出对我深恶痛绝,但又念及一点微不足道的旧情,只求留我一条贱命去干最卑微的杂活,你父皇才有可能觉得你已然‘清醒’,觉得我再无威胁。” “届时,他反而会觉得留着我也无妨,甚至可能真想看看我能不能把户部的账算明白!” 朱标怔怔地听着,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脸上露出恍然和一丝苦涩,郑重地点了点头! “学生…学生明白了。” “老师用心良苦,学生…受教了。” 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帝王心术的复杂和冷酷,以及叶凡在那看似狂放不羁的外表下,深藏的生存智慧! …… 诏狱通道内。 朱元璋正暗自鄙夷叶凡那套“越是贬低越能活命”的狡黠理论。 觉得这小子心思忒多。 竟敢如此揣测咱的圣意。 就在这时,毛骧如同影子般悄无声息地再次出现,低声道:“陛下,右相府那边,有消息传来了。” 朱元璋目光一凛,瞥了一眼那依旧传来低语的牢房方向,毫不犹豫地转身,示意毛骧跟上,快步走出了诏狱那令人压抑的甬道。 直到远离诏狱,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朱元璋才停下脚步,声音低沉而急促! “说!” 毛骧躬身,语速极快却清晰:“圣旨颁下后不久,永昌侯蓝玉、中山侯汤和,以及数位侯爵、都督……” “皆陆续前往韩国公府道贺。” “府门前车马络绎,甚是喧闹。” 朱元璋面无表情,继续问道:“是李善长设宴邀请他们的,还是…他们自己不请自来?” 毛骧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带上了一丝寒意:“回陛下,据暗桩所报,韩国公接旨后,并未立刻广发请柬。” “是汤和、蓝玉等人,…自发前往。” “自发前往……” 朱元璋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丝毫情绪,但他周遭的空气仿佛瞬间骤降了十度! 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冰封万里的寒意和汹涌的杀机! 好一个“自发前往”! 好一个淮西勋贵! 咱的赏赐圣旨刚下,这帮人就如此迫不及待,自发地聚集到李善长的府上! 他们想干什么? 是去庆贺李善长个人? 还是去庆贺他们淮西集团再次获得了咱的“恩宠”和“信任”? 这种不约而同的举动,背后透露出的是一种可怕的默契! 一种盘根错节,一荣俱荣的利益共同体意识! 他们似乎已经形成了一种本能! 只要其中一人得势,便是整个集团的胜利! 这已经超出了普通的同僚交情或战友之谊! 这是一种近乎结党的信号! 朱元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那微微眯起的眼眸中,寒光如同实质般吞吐不定。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一个以李善长为核心,以无数姻亲、故旧、义子、部将关系编织而成的庞大网络,正盘踞在他的朝堂之上! 毛骧屏息静气,连头都不敢抬!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陛下身上散发出的那股几乎要将周围一切都冻结的恐怖气息。 良久,朱元璋才极其缓慢,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声音嘶哑而冰冷,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死寂: “知道了。” “给咱……继续盯死!!!” 第24章 此人,绝非甘于人下之辈! 韩国公府邸内,喧嚣渐散。 送走了最后一批前来道贺,满口奉承的淮西勋贵。 李善长站在灯火通明的庭院中,捋着胡须,脸上犹自带着几分酒意和受用的笑容。 今日圣眷之隆,同袍之热络,让他那久经官场的心也不禁有些飘飘然。 然而,就在这志得意满之际。 一个身影却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侧,声音低沉而清晰,瞬间驱散了他几分酒意: “恩师,今日盛宴,宾客尽欢。” “但……恩师难道当真未曾深思,陛下此番厚赏之下,所藏的真正用意么?” 李善长脸上的笑容骤然一僵,猛地转头,看到的是他的学生。 中书省参知政事胡惟庸。 此刻的胡惟庸,脸上并无半分贺喜之色,反而带着一种极其凝重的探究。 “惟庸?你此言何意?” 李善长眉头蹙起,心中因这突如其来的话而生出一丝不快和隐隐的不安。 胡惟庸微微躬身,姿态恭敬,言辞却犀利如刀! “恩师恕学生直言。” “陛下任命恩师为恩科总监,固然是莫大荣宠,天下学子座师,清望无双。” “但恩师可曾想过,此次恩科乃大明首科,天下瞩目,不容有失!” “一旦其中出现任何纰漏,无论是考场秩序,试卷泄露,亦或是取士不公……” “无论缘由为何,恩师作为总监,首当其冲,必将成为众矢之的!!” “届时,陛下之怒,天下士子之怨,又将如何?” 李善长捻着胡须的手顿住了,酒意瞬间醒了大半,后背隐隐沁出一丝冷汗! 这一点,他方才被喜悦冲昏了头,竟未曾深想! 胡惟庸观察着他的神色,继续低声道:“再者,陛下赏赐恩师吴王府,恩典浩荡。” “然,恩师身在京师,总理中书,日理万机,那吴王府却远在杭州……” “陛下将赏赐落在千里之外,而非京师宅邸,此中深意…恩师细思。” “是否…或许是希望恩师在圆满主持此次恩科之后,便功成身退,主动上表,请求归养,前往那杭州西湖畔,安享富贵晚年呢?” “归养?!” 李善长瞳孔骤然收缩,脸色微微发白,下意识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 如同冰水浇头,将他所有的得意和热度瞬间浇灭! 他猛地回想起陛下今夜在御花园中那看似随意却意味深长的话语。 回想起那看似慷慨却落在外地的赏赐…… 一道道细节串联起来,胡惟庸的剖析,竟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他心中那扇名为“帝王心术”的黑暗之门! 是了! 是了! 极有可能是如此! 陛下这是…要鸟尽弓藏? 要用这看似风光的恩科和遥远的王府。 将他这老臣体面地请出权力中枢?! 一股巨大的寒意和后怕瞬间攫住了李善长。 他方才竟还在为此沾沾自喜! 他深吸一口气。 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目光锐利地看向胡惟庸。 这个平日并不算最起眼的学生,此刻在他眼中变得截然不同起来。 “惟庸…你所言,不无道理。” “陛下之心,深如海渊啊……” 他沉吟片刻,眼中闪过种种算计,最终化为一种决断。 他拍了拍胡惟庸的肩膀,语气变得极其郑重:“若陛下真有此意,老夫…也不会负了陛下的‘期望’。” “但在老夫递交辞呈之前,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在中书省内,为你……铺平道路!!” 这正是胡惟庸今夜冒险前来,献上这番逆耳之言的最终目的! 他心中狂喜! 但脸上却露出惶恐与感激交织的神色,立刻深深一揖到底,声音都带着一丝“激动”的颤抖。 “恩师提携之恩,学生没齿难忘!” “惟庸必当竭尽全力,不负恩师厚望!” 李善长看着他,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他心中也自有盘算。 只要中书省还能掌握在自己人手里,即便他暂时离开,影响力仍在。 将来,未必没有重返朝堂的机会! 胡惟庸,不过是他暂时寄放权力,以退为进的一枚重要棋子罢了。 君臣师徒,各怀鬼胎。 在这看似和谐的夜色下,完成了一场无声的权力交易。 而他们都不知道。 这场交易,以及他们所有的反应。 早已被暗处的眼睛,记录在案!! …… 武英殿内,烛火通明。 朱元璋拿着朱标命人从诏狱中递出的请罪折子,细细看着。 上面字迹工整,言辞恳切。 既深刻反省了自身“冲动鲁莽、不体圣心”之过。 又表达了对父皇的孺慕与担忧。 最后恳请父皇保重龙体。 至于自身,则甘愿继续禁足反思。 字里行间,倒是能看出几分真诚,也隐约透着一丝叶凡所教导的以退为进的意味。 毛骧侍立一旁,低声询问道:“陛下,太子殿下已知错了。” “您看……是否此刻便下旨,将殿下释放出来?” 朱元璋放下奏折,手指在龙案上轻轻敲击着,短暂沉吟后,嘴角却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摇了摇头。 “不急。” 他抬眼,目光仿佛能穿透宫墙,看到那诏狱深处! “咱倒是想再看看,咱那标儿被困在里面,那个叫叶凡的小子,面对这等‘求情也无用’的情形,还能使出什么意想不到的手段来。” “是黔驴技穷,还是真有翻云覆雨之能?”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种近乎猫捉老鼠般的玩味和审视。 就在这时。 一名锦衣卫千户悄无声息地步入殿内,将一封火漆密信呈给毛骧。 毛骧验看后,立刻转身奉予朱元璋:“陛下,韩国公府刚传来的密报。” 朱元璋接过,拆开火漆,快速浏览着其上记录的胡惟庸与李善长在府邸后院的那番密谈。 越是看下去,他脸上的那丝玩味笑容便越是收敛。 眼神,逐渐变得冰冷锐利,如同淬火的寒铁!! “好一个胡惟庸……” 朱元璋放下密信,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却极冷的嗤笑。 “刘伯温当年还评价此人‘相貌敦厚,可堪驱使’,如今看来,他和李善长,怕是都看走了眼!” 密信中所记。 胡惟庸那番对帝王心术精准而冷酷的剖析,那份挑拨离间,趁机上位的野心和胆量。 绝非一个“敦厚”之人所能为! 这分明是一条藏在草丛里的毒蛇!! 平日里不声不响,一旦抓住机会,便会露出致命的毒牙! “此子…绝非甘于屈居人下之辈。” 朱元璋下了断语,眼中寒光闪烁。 这样的人,用得好是一把快刀。 用不好,便是反噬自身的祸患! 毛骧感受到皇帝身上散发出的冷意,小心翼翼地问道:“陛下,那是否要……” 朱元璋却摆了摆手,打断了他,脸上的冰冷忽然化开,露出一抹更加深沉,令人捉摸不透的笑容。 那笑容里带着绝对的掌控和一丝残忍的趣味。 “不,何必拦着呢?” 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李善长不是想急流勇退,又想推他这位‘好学生’上位,好继续把持中书省吗?” “咱就遂了他的意!!” 朱元璋的手指在龙椅扶手上轻轻一点,眼中闪烁着帝王最无情的算计。 “咱非但不拦着,还要给他胡惟庸这个机会!” “让他往上爬!” “咱倒要看看,这条毒蛇爬上去之后,是会先咬曾经的恩师李善长,还是会去撕咬浙东那帮清流,亦或是…敢不敢觊觎咱的权柄!” “让他们斗!” “斗得越狠,咱这江山,才坐得越稳当!” 第25章 咱妹子也要死了?! 翌日清晨。 诏狱狭小的气窗外透入熹微的晨光。 叶凡早已起身,正旁若无人地做着一些在朱标看来极其怪异的动作。 时而高抬腿原地踏步。 时而伸展双臂扭动腰肢。 时而还配合着深长的呼吸。 动作虽不剧烈,却颇有节奏,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汗珠。 朱标在一旁看了好几天,终于忍不住好奇,开口问道:“老师,您这几日清晨总是做这些…这些奇特的举动,是何用意?” “莫非是什么强身健体的功法?” 他实在无法将这套动作与任何他所知的五禽戏、八段锦或是武术套路联系起来。 叶凡正好做完一组扩胸运动,长长吐出一口气,气息匀称,笑道:“殿下,这叫‘有氧运动’。” “有……有氧运动?” 朱标一脸茫然,这名字听起来就十分古怪。 “对。” 叶凡用袖子擦了擦汗,解释道:“就是通过持续舒缓的动作,让身体活动开来,促进气血循环,增强心肺功能。” “你看这诏狱,地方狭小,气息浑浊,久坐不动,最容易郁结生病。” “做做这个,出点汗,浑身舒坦,也能保持头脑清醒。” “殿下你身子骨弱,更该多动动,没事也跟着我做做,对身体大有裨益!” 他边说边又示范了几个简单的动作。 朱标将信将疑地看着,觉得这些动作虽不雅观,但似乎确实有些道理。 而此刻。 诏狱通道的阴影里,朱元璋也正透过缝隙,眯着眼,一脸古怪地偷瞄着里面叶凡那套“群魔乱舞”般的动作。 “有氧运动?” 他低声嘀咕了一句,花白的眉毛拧在一起:“这又是什么旁门左道的玩意儿?” “听着倒像是道士炼丹的术语……” 他虽然鄙夷,但看着叶凡做完后那副神清气爽,红光满面的样子,心里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和探究。 他下意识地活动了一下自己因久坐批阅奏章而有些僵硬的肩膀,眼神里闪过一丝意动。 接着又朝身后的毛骧使了个眼色,往牢房方向努了努嘴。 毛骧会意,立刻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堆起恰到好处的恭敬和一丝为难,从阴影中走出,来到了牢房栅栏外,轻轻咳嗽了一声。 牢内的叶凡和朱标闻声都停了下来。 朱标一见是毛骧,立刻急切地走上前:“毛指挥使!可是父皇有旨意?” 毛骧对着朱标躬身行礼,语气恭谨却带着疏离:“殿下。” 他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朱标第一个问题。 朱标眼中燃起希望,急忙追问:“那…父皇可说了些什么?何时放我出去?” 毛骧抬起头,脸上露出爱莫能助的歉然神色,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压低了些。 “殿下,陛下的心思,岂是臣等所能妄加揣测的。” “陛下看了殿下的折子,只是…并未有任何示下。” “或许陛下还在气头上,殿下还需再多些耐心。” 这话如同冷水浇头。 瞬间让朱标眼中的光亮黯淡下去,脸上写满了失落和不安! 他张了张嘴,还想再问些什么。 毛骧却已经再次拱手:“殿下若无事,臣先告退了。” 说罢,不再给朱标询问的机会,转身便退回了通道的阴影之中,重新侍立在朱元璋身侧。 朱元璋看着儿子那失魂落魄的模样,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难明的光芒。 他就是要让里面那两个人猜,让他们急! 看看他们下一步,还能走出什么棋! …… 牢狱内。 随着毛骧的离去,气氛再次陷入沉闷。 叶凡摸着下巴,眉头紧锁,脸上带着明显的惊疑不定:“不对劲…这反应不对劲啊!” 朱标颓然坐回草席,神情沮丧,喃喃道:“或许…或许老师之前想错了,父皇他这次,是真的对学生失望透顶,不愿再见学生了……” “不可能!” 叶凡断然否定,眼神锐利起来! “你太小看你父皇对你的重视了!” “依我看,不是你父皇不想放你,而是…他现在不能放你!” “或者说,暂时不想放你!” “这是为何?”朱标抬起头,眼中满是不解。 叶凡踱了两步,压低声音,如同在剖析一局暗藏杀机的棋! “你想想!眼下是什么节骨眼?大明首届恩科!” “这可是你父皇筹划已久的大事!” “但同样,这也是一个最容易出纰漏,最容易让人钻空子的地方!” “我敢断定,你父皇此刻,正瞪大了眼睛,等着看这场科举大戏里,会不会有牛鬼蛇神跳出来!” “他正等着抓典型,等着借题发挥,好好敲打甚至清洗一波朝堂!” “尤其是淮西勋贵和浙东集团那帮人!” 朱标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微微发白。 叶凡继续逼近,语气变得咄咄逼人:“你再想想,如果!我是说如果!” “真有人在恩科中徇私舞弊,贪赃枉法,而这个人,偏偏还是与你关系较为亲近的淮西旧部,或是你东宫属官出身的人!” “到时候,你父皇要杀一儆百,要以最酷烈的手段震慑朝野!” “而你,若是在外面,你会怎么做?” 朱标几乎是本能地张口! 那句“求父皇开恩”已经到了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回去! 他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 是啊,以他的性子,必定会出面求情! 而一旦求情,非但救不了人,反而会触怒正在气头上,决心已定的父皇。 甚至可能让父皇觉得他与那些蠹虫有所牵连! 看到朱标的表情,叶凡就知道他明白了其中的凶险,缓缓道:“现在你明白了吧?” “你父皇把你关在这里,说不定…是在保护你。” “让你避开接下来的腥风血雨,免得你左右为难,甚至引火烧身!” 朱标恍然大悟,但随即又陷入新的焦虑。 “原来如此!可…可学生总不能一直困于此地吧?” “先生,那我如今该如何是好?” 叶凡沉吟片刻,眼中精光一闪:“折子,继续写!但不是写给你父皇了。” “那写给谁?” “写给你母后!” 叶凡笃定道:“向皇后娘娘陈情,诉说悔过之心,表达对父皇身体的担忧,言辞务必恳切,只字不提朝政及恩科之事。” “由皇后娘娘出面,向你父皇进言,或许比你直接上折子更有用。” “不过,依我看来,即便皇后娘娘说情,你父皇松口放你出去,恐怕…也得是等他‘杀一儆百’,血染刑场之后了!” “这场风波平息之前,你大概率是出不去的。” 朱标闻言,神色一凛,郑重地点了点头:“学生明白!” “出去之后,学生定会劝阻父皇,切勿…切勿杀红了眼,牵连过广……” “毕竟,他们都是学生未来造、反的基础!” 叶凡一听,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哭笑不得地打断他! “停停停!我的太子殿下啊!我要说的重点不是这个!” “我不是让你去保他们那些蠹虫!” “也不是担心你造、反没了基础!” “我是让你出去之后,要想办法劝住你父皇,别让他杀红了眼,也是为了…救你母后!” “救我母后?” 朱标猛地愣住,脸上全是难以置信的愕然,“此事……此事与母后有何干系?” 第26章 咱决不允许咱的妹子死! 叶凡这话。 如同晴天霹雳。 不仅炸得朱标魂飞魄散,更让诏狱通道外的朱元璋浑身猛地一颤,脸色瞬间煞白! 妹子?! 救咱妹子?! 咱妹子怎么了?! 一股难以形容的恐慌如同冰冷的巨手,瞬间攫住了朱元璋的心脏!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地冲进去,揪住叶凡的衣领咆哮质问! 马皇后是他的结发妻子。 是他从微末之时便相伴左右的知己。 是他冰冷帝王生涯中唯一温暖的家! 他绝不能接受她出任何事! 牢内,朱标也是惊得猛地站起身,声音都变了调,带着哭腔。 “老师!您此话何意?!” “我母后她…她怎么了?!您是不是知道什么?!” 叶凡看着朱标惊慌失措的样子,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而急促。 “殿下稍安!” “皇后娘娘凤体目前应当无碍!” “我指的是将来!是可能发生的将来!” 他深吸一口气,快速分析道:“殿下,你仔细想想你母后的为人!” “陛下是一柄开疆拓土,斩除奸佞的锋利宝剑,锋芒毕露,宁折不弯!” “而你母后,便是那收敛他锋芒,防止他伤及自身的剑鞘!” “她贤德,仁慈,但更有一股不输男子的刚毅之气!” “一旦恩科案发,你父皇盛怒之下,决心以铁血手段清洗朝堂,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 “你觉得,以你母后的性子,她能坐视不管吗?” “她能眼睁睁看着你父皇背负千古暴君之名,看着朝堂上下人人自危吗?” “她不会!” “她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劝谏!” “她会跟你父皇讲道理,陈利弊,若你父皇不听呢?以你母后那外柔内刚的性子,她甚至会……” “甚至会用更激烈的方式!” “绝食!!!” 叶凡吐出这两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朱标和门外朱元璋的心上。 “她很可能用绝食来抗争,来求你父皇停下杀戮,从轻发落!” “殿下!你想想!你父皇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吃软不吃硬!” “皇后娘娘绝食一两天,他或许会心疼,会焦躁,但会因此就改变决心,放过那些他认定该杀之人吗?” “恐怕不会!” “他甚至会觉得皇后是在逼他,是在跟他对着干,帝王的威严会让他更加固执!” “可若是你母后刚毅决绝,绝食三天、四天……甚至更久呢?!” “她本就身子骨不算强健,且有旧疾在身,如此折腾之下,凤体如何承受得住?!” “必然会病症加重,元气大伤,乃至…乃至……” 后面那四个字,叶凡没有说出口,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自明! “不…不会的…母后她……” 朱标如遭雷击,踉跄着倒退数步,直到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墙才勉强站稳。 他脸上血色尽褪,嘴唇哆嗦着,眼中充满了巨大的恐惧和难以置信的绝望! 他完全无法想象,失去母亲会是什么样子! 那简直是天塌地陷! 而诏狱通道外—— “轰!” 朱元璋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身子猛地一个踉跄,几乎站立不稳。 全靠用手死死撑住潮湿的墙壁才没有倒下! 绝食。 旧疾。 病症加重,不治而亡。 这几个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中疯狂盘旋,炸得他神魂俱颤! 他猛地想起自家妹子近年来偶尔蹙起的眉头。 想起她有时略显苍白的脸色。 想起她总是说“没事”、“老毛病”之类的话…… 咱…咱竟都忽略了! 她竟然一直瞒着咱!!! 一股撕心裂肺的恐慌和前所未有的恐惧瞬间淹没了他! 他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会是什么样子! 这冰冷的皇宫,这无尽的政务,这孤家寡人的位置…… 如果没有自家妹子在身边,还有什么意义?! “不行!!!” 朱元璋猛地站直身体,那双惯于隐藏一切情绪的眼睛此刻赤红一片。 里面闪烁着的是帝王的坚毅。 更是一种疯狂的决绝! 他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低沉,如同受伤野兽般的嘶吼:“绝对不行!” “咱绝不允许!绝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什么恩科! 什么贪墨! 什么淮西浙东! 什么帝王权术! 在这一刻,都比不上他妹子的安危重要! 叶凡的话,像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刺中了他唯一一个,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 牢狱内。 朱标被叶凡的可怕预言吓得心神俱裂。 他猛地抓住叶凡的胳膊,声音因极度恐惧而颤抖。 “老师!您…您到底知道我母后什么?” “她究竟怎么了?!” “为何…为何我从未听太医署提起过?” “从未听父皇母后提起过啊?!” 叶凡看着他慌乱的样子,缓缓摇了摇头,语气沉重:“殿下没听过,太医院未曾发现,这并不奇怪。” “此疾隐晦,初期症状极易与寻常风寒咳嗽混淆,若非细心观察且通晓医理,极难察觉。” 朱标更加惊疑:“那……那老师您又是如何知晓的?!” “您并非太医啊!” “分析。” 叶凡吐出两个字,眼神锐利而笃定。 “我虽非太医,但也略通医术。” “殿下,你仔细回想,皇后娘娘近年来,是否每逢季节交替,或稍感风寒,便咳嗽不止?” “且其咳嗽,是否并非干咳,常伴有痰音,咳甚之时,甚至面色潮红,气息急促?” 朱标闻言,仔细回想,脸色渐渐变了。 母后近一两年,确实似乎比以往更易咳嗽,尤其是去年秋冬之交…… 叶凡不等他回答,继续追问,每一个问题都像针一样扎在朱标心上! “咳嗽发作之时,是否常伴有低烧,虽不剧烈,却缠绵难退,午后或夜间尤为明显?” “是否时常感觉胸闷,气短,尤其在上楼梯或稍作走动之后?” “是否食欲较以往有所减退,且人易感疲惫?” 他每问一句,朱标的脸色就苍白一分。 因为这些症状…… 竟然全都对上了! 他以往只当是母亲操劳过度,或是寻常风寒,从未深想! 此刻,被叶凡一一指出,串联起来。 顿时让他感到一股冰冷的寒意! 而通道外的朱元璋,更是听得浑身发冷,手脚冰凉! 叶凡描述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他记忆中,自家妹子近年来的细微变化严丝合缝地对应上了! 他竟然…… 竟然全都说中了! 这小子难道真有鬼神之能?! 这一刻,无论是朱标还是朱元璋,对叶凡的诊断,再无半分怀疑! 只剩下无边的惊恐和确信—— 马皇后,真的病了! 而且是一直被忽略的重病! “老师!您……您既然能看出,定然有办法救治,对不对?!” 朱标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噗通一声竟直接跪在了叶凡面前,抓住他的衣摆,声音带着哭腔和哀求。 “求求您!救救我母后!” “只要您能救我母后,学生…学生什么都愿意做!” 叶凡连忙将他扶起,脸色凝重道:“殿下快快请起!折煞臣了!” “据我推断,皇后娘娘所患,并非简单风寒,而是…肺症之兆!” “肺症?!” 朱标对这个词感到陌生而恐惧。 “正是!”叶凡沉声道。 “此症初期便是如此,咳嗽、发热、胸闷、气短、乏力…极易被误诊。” “若长期得不到对症调治,加之忧思劳累,便会逐渐加重,耗损肺气根本,最终…药石无灵。” “不过,殿下也不必过于绝望。” “此症发现得早,若能对症下药,细心调养,并非无法缓解遏制。” “我这里有一方,或可一试!” 朱元璋在门外猛地攥紧了拳头,屏住了呼吸! 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叶凡即将说出的每一个字上!! 叶凡压低声音,快速道:“此方需以川贝母三钱,百合五钱,麦冬四钱,北沙参四钱,茯苓三钱,陈皮二钱,甘草一钱。” “若气虚明显,可加太子参三钱。” “若咳嗽痰多,可少佐桔梗二钱以宣肺利咽。” “诸药需择取上品,净洗后文火慢煎,以瓦罐为宜,先煎三十刻,再入细料,同煎至一盅,分晨昏温服。” “此方重在润肺化痰,益气养阴,须持之以恒,日复一日,方可见效。” “最关键的是,皇后娘娘必须安心静养。” “饮食宜清淡滋润,忌辛辣、油腻、酒醴之物。” “万万不可再过度操劳,更不可因忧思与情志大起大落,否则一切皆休!” 朱标如同聆听圣旨般,将每一个字死死记在心里,眼中重新燃起一丝希望的火焰,连连点头。 “学生记住了!学生都记住了!” 第27章 这一刻,他只是她的丈夫! 诏狱通道内。 朱元璋如同被烈火灼烧,再也无法多停留一刻! 叶凡那句“肺症”、“不治而亡”如同梦魇般在他脑中疯狂回响,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猛地转身,不再顾忌是否会发出声响,大步流星地向外冲去。 脚步又快又急,几乎是踉跄着踏出了诏狱那沉重压抑的门槛。 刺眼的阳光扑面而来,他却只觉得浑身冰冷。 “二虎!” 朱元璋的声音因极度恐慌和急切而嘶哑变形,带着不容置疑的铁令! “快!拿着!按这个方子,立刻去太医署抓药!” “要最好的药材!立刻煎好送来!快!!” 他甚至来不及找纸笔,直接口述了方才牢中死记硬背下的药方,每一个字都像是从胸腔里挤出来的。 毛骧虽不知具体发生何事,但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失态惊惶。 不敢有丝毫怠慢,接过口谕,如同离弦之箭般狂奔而去! “还有!” “传咱的旨意!” “让太医院所有当值的太医,不!把所有太医都给咱叫来!” “立刻到坤宁宫候着!快!!” 吩咐完这一切,他再也等不及,甚至等不及銮驾,一把推开试图上前搀扶的侍卫,朝着坤宁宫的方向,几乎是奔跑起来! 他三步并作两步,龙袍的下摆被他大步带起,在身后猎猎作响。 平日威严肃穆的帝王,此刻脸上只剩下全然的恐慌和一种近乎孩童般的无助! 那双能洞察天下,掌控生杀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个念头—— 妹子! 咱的妹子! 你不能有事! 绝对不能有事!! 他不敢想象失去她的日子,那比失去江山更让他恐惧万倍! 什么帝王威严,什么朝堂算计。 在这一刻,全都灰飞烟灭! 他只是一个害怕失去挚爱的普通男人,拼尽全力,奔向他的妻子。 …… 坤宁宫内,气氛温馨宁静。 马皇后正坐在窗边做着针线,阳光透过窗棂,柔和地洒在她身上。 突然,殿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甚至有些慌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便是朱元璋那带着明显颤音的呼喊:“妹子!妹子!” 马皇后惊讶地抬起头,还未放下手中的活计,便见朱元璋一阵风似的冲了进来。 他额角带着汗,龙袍有些凌乱。 那双平日里深邃威严的眼睛此刻竟微微泛着红。 里面盛满了她从未见过的恐慌和一种难以言喻的深情。 “重八?” 马皇后连忙起身,迎了上去,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解。 “你这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可是前朝出了什么大事?” 她从未见过丈夫如此失态的模样。 朱元璋却不管不顾,一把紧紧抓住她的双手,那力道大得几乎让她感到疼痛。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她,仿佛一眨眼她就会消失一般,声音沙哑而急切:“没事!没事!前朝好得很!” “咱…咱就是突然想你了,想来看看你……” 马皇后先是一愣,随即被他这没头没脑的话弄得哭笑不得,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略带嗔怪地轻轻拍了他一下。 “都老夫老妻了,还说这等肉麻话,也不怕人笑话……” 然而,朱元璋却没有像往常那样打趣回应,反而将她的手握得更紧,语气变得异常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哀求! “妹子!咱跟你说真的!” “咱以后保证,再也不惹你生气,再也不让你操心!” “你说啥咱都听!但有一条,你一定得答应咱!” 他深吸一口气,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一字一句,无比清晰地说道:“无论如何!你绝对不允许走在咱的前头!” “绝对不能!” “你要是敢走在咱前面…你让咱…你让咱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竟带上了难以抑制的哽咽,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和依赖! 马皇后彻底怔住了。 她看着丈夫那不再年轻,刻满了风霜却在此刻显得如此脆弱的脸。 听着他这语无伦次却又饱含炽热爱意和巨大恐慌的话语,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了。 她反手握住他微微颤抖的大手,语气温柔而坚定:“好好好,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还不行吗?” “尽说傻话…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到底出什么事了?看你慌成这样。” 朱元璋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将她在诏狱偷听到的关于叶凡诊断她患有“肺症隐疾”,以及可能因忧思绝食而加重病情的可怕预言,一五一十地,带着后怕和颤抖说了出来。 马皇后听完,先是惊讶,随即失笑摇头。 “原来是因为这个?” “我当是什么事呢。” “那个御史怕是信口胡诌的吧?” “我自个儿的身体我还不清楚?” “就是偶尔有些咳嗽,累了些,没什么大碍。” 为了证明自己无恙,她还在原地轻轻转了个圈,“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 可朱元璋此刻对叶凡那神鬼莫测的“诊断”已是深信不疑。 他用力摇头,眼神无比严肃:“不!妹子!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那小子邪门得很,说得分毫不差!” “你这定是隐疾,太医院那帮庸医没看出来罢了!” “咱们必须得防!” 他像是忽然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对了!那小子还说了一种叫…叫‘有氧运动’的法子,说是能强身健体,通畅气血,对你这症候有好处!” 说着,他竟不顾帝王威仪。 凭着记忆,笨拙而又急切地模仿起叶凡在牢里那套奇怪的动作—— 扭扭腰,伸伸胳膊,抬抬腿。 马皇后看着平日里威严无比的丈夫,此刻像个急于表现的孩子般,做着这些滑稽又生疏的动作。 先是惊愕地睁大了眼睛,随即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哎呀,重八!你…你这是什么怪样子……” “快别做了!” 她一边笑一边去拉他。 朱元璋却异常坚持,停下动作,抓着她的胳膊,认真道:“妹子,你别笑!真的!” “你以后每天早晨,没事就跟咱一起做做!” “就当是陪咱了,好不好?” “为了咱,你一定得好好保重身子!” 看着丈夫眼中那不容置疑的担忧和近乎恳求的目光,马皇后心中的暖意和酸楚交织在一起。 她终是收敛了笑容,温柔地注视着他,郑重地点了点头,轻声应道:“好,我答应你。” “以后每天都做,为了你,我也得长命百岁。” 第28章 此子,必须得留!!! 恰逢此时。 殿外毛骧的低声奏禀传来:“陛下,太医院众太医已在殿外候旨。” 朱元璋脸上的柔情和恐慌瞬间收敛,如同戴上了一副威严的面具。 他深吸一口气,沉声道:“宣他们进来。” 以院判为首的几位太医战战兢兢地鱼贯而入,跪地行礼。 他们个个面色惶恐。 前几日同僚被当场拖出去砍了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此刻为皇后诊脉,压力巨大。 朱元璋目光扫过他们,声音沉稳却带着无形的威压:“都起来吧,给咱妹子好好诊一诊脉,看仔细些!” 他习惯性地想要加上一句:“若有半分疏漏,小心你们的脑袋!” 但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想起了叶凡的话。 想起了妹子不喜他滥杀,更不愿因自己而累及他人。 为了不让妹子心里难受,他强行将那股帝王的暴戾压了下去。 太医们如蒙大赦,又更加紧张。 院判亲自上前,小心翼翼地为马皇后请脉,仔细询问近日饮食起居,尤其重点问了是否夜间咳嗽、胸闷、气短等情况。 朱元璋在一旁屏息凝神地听着,每当太医问出的症状与叶凡所言吻合时,他的心就猛地揪紧一下。 良久。 院判收回手,又与另外几位太医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这才转身,对着朱元璋和马皇后躬身回道: “启禀陛下,娘娘。” “皇后娘娘凤体确有些气血亏损,乃平日操劳过度,心神耗损所致。” “肺经略有郁热,似有轻微炎症,故而引发咳嗽气短之症。” “此症虽需调理,却并非重症,臣等开几副清热润肺,益气补血的方子,娘娘按时服用,多加休息,凤体自可康健无恙。” 马皇后闻言,温柔地看向朱元璋,柔声道:“重八,你看,我就说没事吧,定是你多心了,莫要再为难太医们了。” 朱元璋脸上挤出一个轻松的笑容,拍了拍马皇后的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咱就放心了。” 但他心中那根弦却并未放松。 叶凡那言之凿凿的“肺症”、“隐疾”像一根刺扎在他心里。 他总觉得,太医院这帮人可能真的如叶凡所说,未能窥破更深层的隐患。 他又安抚了马皇后几句,便示意太医们随他出殿。 一到殿外,远离了马皇后的视线,朱元璋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目光变得冰冷锐利。 他压低声音,再次追问:“你们跟咱说实话!” “皇后的身子,当真只是寻常亏损炎症?” “并无其他隐忧?” 太医们吓得再次跪倒,院判以头抢地,声音发颤:“陛下明鉴!” “臣等纵有十个胆子,也绝不敢欺瞒陛下!” “娘娘凤目下脉象确是如此!” “臣等所言,句句属实啊!!!” 朱元璋盯着他们看了半晌,见不似作伪,心中暗忖: 难道那叶凡所言,是疾症深藏未发? 需长年累月才会显现? 若是如此,更不能掉以轻心! 他取出那张由毛骧记录,他亲自核对过的药方,递给院判:“你们再看看这个方子,觉得如何?” 几位太医连忙凑上前仔细观看,低声讨论片刻后,院判回道:“陛下,此方…甚是精妙!” “虽用药平和,并非峻猛之剂,但君臣佐使搭配得当,尤其侧重于润肺化痰,固本培元,于调理娘娘目前之气虚肺燥之症,极为对症!” “不知此方是太医院哪位同僚所拟?” “臣等竟未曾见过。” 朱元璋没有回答方子的来源,只是心中稍定。 既然太医也说这方子好,那至少叶凡在医术上,并非信口开河。 他沉吟片刻,忽然对毛骧道:“二虎,把你刚才看到的那套…呃,‘有氧运动’,做给太医们看看。” 毛骧一愣。 随即想起陛下在诏狱外偷瞄的动作。 虽觉尴尬,却不敢违抗。 只得硬着头皮,凭着记忆,将叶凡那套扭腰抬腿,伸展呼吸的动作笨拙地演示了一遍。 太医们起初看得面面相觑,不明所以。 只觉得这动作怪异滑稽。 不似任何已知的导引术或功法。 朱元璋见状,皱眉道:“别光看!你们也试试!” 太医们不敢怠慢,只好依葫芦画瓢,也跟着比划起来。 起初动作生涩,但渐渐地,几位年长些,深谙养生之道的太医,脸上露出了惊异之色! 他们放缓动作,细细体会着呼吸与动作的配合,感受着身体细微的变化。 一套简单的动作做完,竟觉得气息顺畅了些许,肢体也松快了不少! 院判首先忍不住,激动地拱手道:“陛下!此…此术看似简单,实则内藏玄机啊!” “动作舒缓而及于全身,配合深长呼吸,确能活络筋骨,宣畅气血,尤利于胸肺之气机升降!” “对于体虚、气郁、久坐之人,大有裨益!” “敢问陛下,此等奇术,是…是何人所传?” 他问出口才觉唐突,连忙请罪,“臣失言!” 若是平时,有人敢如此追问,朱元璋早已不悦。 但此刻,他看到太医们那发自内心的震惊和赞叹,心中却是大喜过望! 连太医都说是“奇术”,那定然是有效的! 他强压下心中的激动,故作平淡地摆摆手:“来源你们不必问。” “你们只说,此术于调理肺疾,果真有效?” 院判激动道:“何止有效!简直是相辅相成!” “若娘娘能坚持服用陛下所示之方,再辅以此术每日练习,舒缓情志,畅通气机……” “非但可缓解咳嗽气短之症,假以时日,即便有些许隐忧根苗,亦有望彻底根除,风体康泰,绝非虚言!” “彻底根除?!” 朱元璋猛地睁大了眼睛,声音都因激动而微微发颤! 这一刻,他心中对叶凡所有的猜忌、审视、杀意,顷刻间烟消云散!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狂喜和庆幸! 此人! 此子! 不仅有经天纬地之才,洞悉人心之智,竟还有这等起死回生的奇医术! 他变相地救了标儿的命,如今,更是实实在在地要救他妹子的命! 这样的人才,哪里是什么祸根? 分明是上天赐给他老朱家的瑰宝!! 是能关键时刻救命的活神仙!!! 杀? 还杀什么杀! 供起来都来不及! 朱元璋脸上终于露出了发自内心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大手一挥:“好!太好了!” “你们立刻下去,斟酌方子,每日煎好送来!” “再将此术细细琢磨,编成一套稳妥的法子,日后由你们亲自指导皇后练习!” “若有成效,咱重重有赏!” “臣等遵旨!” 太医们领命而去,心中也是既惊且喜。 朱元璋独自站在殿外,望着远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眼中闪烁着复杂而明亮的光芒。 …… 接连数日。 朱元璋仿佛变了一个人。 除了必要的朝会,他将绝大多数政务都推给了中书省和太子属官代为处理。 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坤宁宫。 他亲自看着马皇后服药,甚至笨拙地学着叶凡那套“有氧运动”的架势,拉着马皇后一起比划,美其名曰“陪练”。 阳光好的午后。 他会陪着马皇后在御花园散步。 看着宫墙外的天空,眼中带着罕见的憧憬,絮絮叨叨地说着:“妹子,等再过些时日,朝里这些事情都理顺了,咱就把这一摊子都交给标儿,让他折腾去。” “咱就带着你,咱们出去走走,去看看咱大明的大好河山,你不是一直想去苏杭看看吗?” “咱陪你去,咱们也过几天寻常百姓的日子,游山玩水,什么都不操心……” 马皇后听着他这些规划,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心里却跟明镜似的。 她知道,丈夫这是被那个“隐疾”的说法吓坏了,在用他的方式弥补和珍惜。 她心中温暖,却也心疼他这般小心翼翼。 趁着他心情好,马皇后轻轻握住他的手,柔声劝道:“重八,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只是…标儿还在诏狱里关着呢。” “孩子也知道错了,关了这些天,教训也够了。” “是不是…也该把他放出来了?” “那地方阴冷潮湿,他身子骨本就弱,我实在放心不下。” 若是以前,朱元璋听到这话,少不得要板起脸孔教训几句“慈母多败儿”。 但此刻,他却只是笑了笑,眼神中甚至带着一丝神秘兮兮的意味,压低声音道:“妹子,咱跟你说实话,咱早就不生那小子的气了。” 马皇后一愣:“那你还关着他?” 朱元璋嘿嘿一笑,带着几分老谋深算的得意:“咱关着他,另有用意!” “这可是磨砺他的好机会,里头…嘿嘿,有能人‘教导’他呢!” “你就放宽心,咱心里有数,亏待不了你的宝贝儿子!” 马皇后见他这副模样,知道他又在玩弄帝王心术那一套。 虽心疼儿子,却也不好再过多干涉朝政和皇帝对储君的教导。 只得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你们爷俩啊…总有那么多算计。” “罢了,你心里有数就好。” 经马皇后这一提,朱元璋自己也想起来,确实有好几天没去诏狱“听课”了。 不知那叶凡又给标儿灌输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言论? 标儿可有长进? 想到此处。 他心中竟生出几分迫不及待来。 他拍了拍马皇后的手,起身道:“妹子,你好好歇着,按时吃药锻炼。” “咱去前头看看奏章,晚点再来陪你。” 说罢,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脸上的温情迅速被一种探究和期待所取代,大步流星地便朝着诏狱的方向而去。 他得再去听听。 那把让他又忌惮又惊喜的“宝刀”,又磨出了什么新花样! 第29章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诏狱深处。 叶凡的声音不高,却字句清晰。 如同在朱标面前铺开一幅血与火交织后的权力蓝图。 “……所以说,殿下,造、反成功,只是第一步。” “坐上那个位置之后,如何坐稳,才是真正的考验。” 叶凡啃着新送来的果子,汁水淋漓,语气却冷静得可怕,“首要之事,便是处置淮西勋贵这帮老功臣。” 他看向朱标,目光锐利:“他们若识趣,感念旧情,也感念你新君的威严,乖乖交出兵权,卸甲归田,或是只领个虚衔富贵荣养,那自然最好。” “咱们也不是嗜杀之人,不杀也就不杀了,还能得个仁厚念旧的名声。” 朱标闻言,郑重地点了点头。 他本性仁厚,若能不动刀兵,自然是上上之选。 他沉吟道:“老师放心,只要诸位叔伯安分守己,不越雷池,学生绝非兔死狗烹之辈。” “往日情谊,学生铭记在心。” 叶凡满意地点点头,但随即话锋一转,语气骤然变得冰冷! “但!若是有人自恃功高,拥兵自重,甚至觉得你年轻可欺,敢生出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殿下,届时,可就容不得半点心软了!!” “该夺爵的夺爵,该圈禁的圈禁,该杀的,也绝不能手软!!” 朱标眼神一凛,深吸一口气! 那双总是温和的眼睛里,罕见地闪过一丝属于帝王的决绝和冷厉。 他重重颔首,声音低沉却坚定:“学生明白!” “恩威并施,方为御下之道。” “他们若守臣节,学生自以国士待之!” “他们若越线,学生……亦不吝啬手中之刀!” 通道外,朱元璋听得微微颔首。 标儿这番表态,倒是有了几分他期望的样子。 仁厚需有,但绝不能优柔寡断! 然而,叶凡的授课并未结束。 他吃完最后一口果子,随手将果核一丢,擦了擦手,抛出了一个更深远的问题。 “解决了淮西勋贵,收缴了兵权,殿下以为就能高枕无忧了?” “非也!” “下一个麻烦,很快就会冒出来——” “那就是以浙东集团为首的文官集团!” 朱标一怔:“文官?他们……” “觉得他们手无缚鸡之力?” 叶凡嗤笑一声,“错!大错特错!” “这帮读书人,玩起心眼和权术来,比那帮舞刀弄枪的勋贵可怕十倍!” “他们掌握着话语权,把控着舆论,精通律法章程,更善于结党营私!” “之前,有淮西勋贵这帮骄兵悍将在,文武制衡,互相撕咬,陛下和你才能居中调控,稳坐钓鱼台。” “可一旦淮西勋贵被剥权、被打压下去,朝堂上可就只剩下一家独大的文官集团了!” “届时,谁来制衡他们?” “你如何确保他们不会抱成团,架空皇权,甚至…操纵圣听?” 门外,朱元璋的目光变得无比深邃,心中暗道:“这小子,看得果然透彻!” 他之所以一直对浙东文人既用且防,没有像对付勋贵那样下死手,正是因为他们目前还能与淮西集团互相牵制。 但在他内心深处,从未对任何一方真正放心过! 文官集团那套“道德文章”、“清流舆论”,有时候比明刀明枪更难对付! 牢内。 朱标被叶凡点醒,眉头紧紧锁起,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老师所言极是!” “学生…学生之前竟未曾深思此节。” “如此说来,即便解决了淮西之患,亦不可对文官集团掉以轻心……” “没错!” 叶凡斩钉截铁,“帝王之道,在于平衡!” “绝不能让任何一方势力过度膨胀。” “打压了一头,就得适时扶起另一头,或者…培养新的制衡力量。” “这里面的学问,深着呢!” 朱元璋站在阴影里,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叶凡这番话,简直就是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这把刀,他越来越舍不得毁了。 牢狱内。 朱标被叶凡描绘的文官集团威胁所惊醒,急忙追问:“老师,那依您之见,即便削了淮西兵权,又该如何应对可能尾大不掉的文官,以及……以及确保边关无虞?” “军中若无老将坐镇,一旦北元残余卷土重来,又如之奈何?” 叶凡似乎早就料到他有此一问,不慌不忙地伸出两根手指:“应对之策,其一,在于军中。” “其二,在于国本。” “先说军中。” 他目光灼灼,“旧将凋零,岂不正是启用新将的绝佳时机?” “为何非要倚仗那些根基深厚,难以驾驭的老勋贵?” “从底层军户、边关戍卒、甚至是此次北征有功的低阶将领中,大胆提拔!” “他们出身微末,无显赫家世倚仗,更无盘根错节的关系网。” “所能依靠的,唯有陛下的赏识和手中的战功!!” “殿下试想,若你予一介小兵以参将之职,赐一戍边校尉以侯爵之赏,他们会对谁感恩戴德?” “会对谁誓死效忠?” “那便是‘报君黄金台上意,提携玉龙为君死’的赤胆忠心!” “这样的军队,这样的将领,才真正如臂指使,唯皇命是从!!!” 朱标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呼吸都微微急促起来。 这打破常规,唯才是举的魄力,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开阔! “至于其二,国本所在!” 叶凡的声音陡然变得更加凝重,他站起身,仿佛要指点江山。 “便是——迁都!” “迁都?” 朱标又是一愣,“迁往何处?为何要迁?” “迁往北平!” 叶凡斩钉截铁,“殿下可知,陛下为何定都于此?” “只因这里是陛下起家之根,淮西子弟多在江淮!” “定都于此,固然安稳,却也让你束手束脚!” “勋贵、官僚、故旧……所有的关系网都缠绕在这里!” “迁都,便是快刀斩乱麻!” “将朝廷中枢连根拔起,迁往北平!” “愿意跟着去的官员,自然要重新安排,其原有势力大打折扣。” “不愿意去的,或是恋栈故土的淮西老臣,正好借此机会,留他们在南京荣养,实则架空其权!” “此乃釜底抽薪,不动声色便可完成朝堂换血!” 不等朱标消化这惊人的提议,叶凡继续慷慨陈词,列举迁都北平的莫大好处! “北平,地处北疆咽喉,背靠燕山,面俯中原!” “迁都于此,其一,可天子坐镇,直面北元残余之患,极大鼓舞边军士气,震慑塞外蛮夷!” “其二,可带动北方经济,平衡南北发展,避免江南赋税重地尾大不掉!” “其三,远离江南奢靡之地,可使朝廷保持艰苦奋进之风!” 最后,叶凡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金石交击,掷地有声! “更可向天下昭示我大明之铮铮铁骨——”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十个字。 如同九天惊雷。 带着无与伦比的决绝气魄和担当,轰然炸响在狭小的牢房之中!! 朱标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 浑身汗毛倒竖,激动得难以自已! 他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激动和震撼的光芒! 这一刻,什么帝王心术,什么权力平衡,都被这磅礴的气势所淹没! 只剩下一个帝国储君对强盛国运,铁血江山的无限向往! 而诏狱通道外。 朱元璋同样如遭雷击,僵立在原地! 那十个字,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坎上! 砸得他气血翻涌,头皮发麻! 天子守国门! 君王死社稷! 这是何等的豪情! 何等的魄力! 何等的担当! 这简直将他心中那份隐藏最深,从不轻易示人的属于开国君王的骄傲铁血,和对江山永固的极致渴望,彻底点燃了! 他仿佛已经看到。 帝国的中心北移,钢铁般的意志笼罩边关。 大明龙旗在燕山脚下猎猎作响,睥睨塞外! 这才是他朱元璋想要的江山! 这才是配得上他毕生心血的大明! 一股难以言喻的激动和共鸣让朱元璋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死死攥紧拳头,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良久,他才从牙缝里,极轻却极重地挤出几个字,带着无比的坚定和狂热:“大明皇帝……当如是!!” 第30章 以天下人之财,护天下人之国! 牢狱内。 朱标虽被“天子守国门”的豪情激得热血沸腾。 但现实的困境,很快如同冷水般浇下。 他激动的心情渐渐平复,眉头重新锁紧,叹了口气,声音带着沉重的无力感。 “老师所言迁都,气魄恢宏,学生心向往之。” “然……如今大明初立,百废待兴,前番旱灾虽得缓解,却已耗尽国库大半存余,百姓元气未复,负担极重。” “此时若行迁都之举,工程浩大,耗费钱粮无数,朝廷…朝廷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此非不愿,实不能也!” 他将迁都面临的最大,最现实的难题摆了出来。 钱! 没有钱,一切都是空谈。 门外的朱元璋听到这话,也是心中一沉。 这何尝不是他最大的心病? 空有雄心壮志,却被钱粮捆住了手脚! 若真有解决钱粮的妙法,他何至于在许多事情上投鼠忌器,步步权衡? 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全身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牢内。 他倒要听听,这个总能出人意料的小子,对此又有何高见? 只听牢内叶凡轻笑一声,语气轻松得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殿下所虑,无非钱粮二字。” “这有何难?” “有何难?!” 朱标几乎失声叫出来,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老师!国库空虚,乃是实情!绝非易事啊!” 通道外的朱元璋也是眼角猛地一抽! 有何难?! 这小子好大的口气! 他打天下,治天下这么多年,深知钱财之难聚! 他倒要听听,怎么个“不难”法! 叶凡不疾不徐地说道:“殿下可知,唐时有‘柜坊’,可代人保管钱财,收取保管费用。” “宋时有‘钱庄’,更进一步,可通存通兑,汇通天下。” “此二者,皆是以钱生钱之法。” “然则,都未能将‘钱庄’之真正威力,发挥出十之一二!” 朱标被勾起了兴趣,暂时忘了财政的窘迫,疑惑道:“哦?真正的威力?请老师指教。” “贷款!” 叶凡吐出两个字,“便是将钱庄库房里的钱,借贷给急需用钱之人,约定日期,收取利息归还。” “如此,钱便能如活水般流动起来,钱庄得利,借贷者得解燃眉之急,岂非两全其美?” 朱标闻言,却是苦笑摇头:“老师此法,前人岂会不知?” “然则,难题重重。” “其一,将钱借贷出去,若遇赖账不还者,如何追讨?” “若动用私刑,则触犯国法。” “若诉诸官府,耗时费力,成本高昂。”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如今朝廷自身尚且没钱,又如何有钱借贷给百姓,收取那点微薄利息?” “杯水车薪而已。” 朱元璋在门外暗自点头。 标儿考虑得倒是周全,这正是民间借贷难以大规模开展的核心难题。 然而,叶凡却再次笑了起来,那笑声中带着一种洞察先机的自信。 “殿下所虑,正是关键!” “民间钱庄之所以畏首畏尾,正是因无国家律法为其背书,无强力手段保障其权益,故而只能小打小闹,甚至宁愿把钱埋在地里,也不敢轻易放贷。” 他话锋一转,声音陡然变得清晰而有力! “但若…这放贷之人,不是民间钱庄,而是朝廷自己呢?” “朝廷自己?” 朱标彻底懵了,“朝廷哪来的钱……” “朝廷没钱,但天下人有啊!” 叶凡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惊人的光芒,“殿下,朝廷可以…向天下人借钱!” “向天下人借钱?!” 朱标只觉得这话荒谬无比,“朝廷富有四海,岂有向百姓借钱之理?” “更何况,百姓又如何肯借?” “这便是臣要说的——国债!” 叶凡的声音带着一种开创性的兴奋。 “由朝廷出面,印制一种特殊债券,言明借款数额、期限,并承诺到期后连本带利归还,利息高于寻常存储!” “以此债券,向天下臣民、商贾、甚至藩王宗室发售!” 他越说越快,思路清晰无比:“朝廷以国家信用,以未来税收作为担保,信誉远非任何民间钱庄可比!” “百姓商贾持有此债券,既安全,利息又高,岂会不愿购买?” “如此,朝廷便可在短时间内,汇聚起海量资金,用于迁都、赈灾、兴修水利、强军备战等一切需款之处!” “待期限一到,或是用新债还旧债,或是用征收来的税款、盐铁专卖之利偿还本息!” “如此一来,钱,不就活起来了吗?” “朝廷不就有钱了吗?!”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牢内的朱标张大了嘴巴,彻底被这闻所未闻的“国债”之策震撼得说不出话来! 这想法太过大胆,太过超前,简直颠覆了他对财政的所有认知! 而诏狱通道外。 朱元璋猛地倒吸一口凉气,身体因为极度的震惊和兴奋而微微颤抖! 向天下人借钱?! 以国家信誉为担保?! 发售债券?! 这……这简直是石破天惊的想法! 匪夷所思! 却又…却又似乎真的可行! 若真能如此,困扰他的所有钱粮问题,岂不迎刃而解?! 他就可以真正放开手脚,去实现他的宏图霸业! 这一刻,朱元璋看向牢房方向的眼神,已经不再是审视和忌惮,而是近乎于看一件绝世瑰宝的灼热! 此子之才,经天纬地,已不足以形容! …… 而牢狱内。 叶凡见朱标仍处于巨大的震撼中,便继续深入阐释这“国债”之策,声音清晰而富有煽动性: “殿下,这国债,绝非简单的借钱还钱。” “其妙用,远超想象!” “其一,国债,代表的是咱大明朝的信用!” “是陛下金口玉言的承诺!” “您想想,哪家商号,哪个富户,若能手持朝廷发行的国债债券,那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是皇室的‘债主’!” “说出去,脸上多有光?” “以后与人谈生意,这层关系便是无形的金字招牌,谁不高看一眼?” “这面子,值不值钱?” 朱标眼前顿时一亮! 是啊! 对于重名声、讲关系的商人而言,能与皇室扯上这等“债主”关系,简直是梦寐以求的荣耀和资本! 然而。 通道外的朱元璋在听到“皇室的债主子”这几个字时,眉头本能地一皱,鼻腔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 皇帝欠臣民的钱? 这听起来实在有些刺耳,有损天家威严! 但叶凡接下来的话,瞬间将朱元璋这点不快击得粉碎! 叶凡压低了声音,却更具穿透力。 “但这还不是最关键的!” “殿下试想,若是天下的商人、富户、甚至寻常百姓,家家户户都或多或少持有咱大明的国债,他们的身家财富与朝廷的安危紧密捆绑在了一起……” “您觉得,他们还会希望大明朝倒台吗?” “还会坐视有人祸乱江山吗?” “不会!” “他们只会比任何人都希望大明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因为朝廷倒了,他们的债券就是废纸一张,他们的投资就全打了水漂!” “到时候,不用朝廷动员,谁要是敢跟大明朝作对,这些‘债主’第一个不答应!” “这才是真正的…以天下人之财,护天下人之国!” “以民心为基,铸就铁桶江山!” 第31章 陛下身后,必有高人指点!!! 轰! 朱元璋只觉得脑海中仿佛有惊雷炸开! 整个人激动得浑身血液都快要沸腾起来!! 刚才那点关于“面子”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豁然开朗的狂喜和震撼! 妙啊! 太妙了! 此计简直绝了! 这哪里是简单的借钱? 这分明是将天下人的利益与皇室的利益彻底捆绑! 将财政问题升华到了政治高度! 拥有了这样的“民心”基础,何愁江山不稳?! 这才是真正的帝王之术,阳谋中的阳谋! 朱元璋呼吸急促,拳头紧握,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叶凡的声音还在继续:“不仅如此,国债还可规定随时能够兑换成现钱,并且其本身价值,可根据我大明的国力强弱,财政丰盈而上下浮动。” “我大明越强盛,国债越值钱!” “持有者甚至可以通过买卖国债获利!” “如此灵活可靠,好处多多,他们会不抢着买?” “尤其是若决定迁都北平,消息一出,北平当地的百姓、富户必定蜂拥购买!” “为何?” “因为都城定在那里,他们的房产、地皮都会价值飙升!” “他们比谁都希望朝廷有钱把新都城建得辉煌壮观!” “这本身就是一种投资!” 牢狱外! 朱元璋已经彻底沉浸在了叶凡描绘的美好蓝图中!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国债发行时,万民空巷,争相抢购的火爆场面! 看到了无数金银如同百川归海般汇入国库! 而叶凡并未停下,他的思维如同奔流的江河。 “等朝廷通过国债拥有了充沛的资金,便可开设属于朝廷自己的‘大明钱庄’!” “不仅经营存储汇兑,更可大规模开展贷款业务!” “百姓欲购良种、农具,可贷。” “工匠欲开作坊、扩生产,可贷!” “商贾欲行远路、通有无,亦可贷!” “只需以其田产、房屋、牲畜等物作抵押,评估其价值,发放低于抵押价值的贷款,便可极大降低坏账风险!” “即便真有人赖账不还,亦可依据国法,没收其抵押物,或判其服劳役抵债!” “如此,朝廷得利,百姓得便利,天下财货流通加速,何愁我大明不富不强?!” 叶凡每说一句,朱元璋眼中的光芒就更盛一分! 他仿佛看到了一个前所未有,充满活力与财富的盛世图景在他眼前缓缓展开! 钱能生钱,国富民强,不再是空想! “好!好!好!” 朱元璋在心中连喝三声,激动得难以自持! 他再也按捺不住,猛地转身,不再偷听,大步流星地朝诏狱外走去! 一出诏狱,午后的阳光刺得他微微眯眼,但他脸上却洋溢着一种近乎狂热的兴奋和急迫! 他对如同影子般跟上来的毛骧厉声道: “快!立刻传咱的旨意!” “让中书省左右丞相、六部主官、还有刘伯温!所有人!立刻放下手中一切事务,速到武英殿见咱!” “立刻!马上!!”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必须立刻执行的铁令! 他要把叶凡所说的这一切,立刻变成现实! 他要打造一个前所未有,强大的大明! 而这个奇迹,竟然始于一座阴暗的诏狱,一个待死的囚徒! 毛骧从未见过陛下如此兴奋急切的模样,不敢有丝毫怠慢,躬身应道: “臣遵旨!” 随即如离弦之箭般,飞奔传令而去。 朱元璋独自站在阳光下,胸膛剧烈起伏,眼中闪烁着开创一个时代的灼热光芒! …… 武英殿内,气氛凝重。 接到紧急诏令的中书省丞相李善长、胡惟庸,六部主要官员,以及大学士刘伯温等人,皆已匆匆赶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陛下突然召集所有重臣所为何事,心中不免揣揣不安。 尤其是李善长,刚刚经历了昨夜胡惟庸那番剖析,更是心绪不宁。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 朱元璋大步从屏风后走出,龙行虎步,径直登上御座。 他脸上看不出喜怒,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仿佛压抑着某种巨大的兴奋。 “臣等叩见陛下!”众臣齐齐躬身行礼。 “都平身吧。” 朱元璋挥了挥手,声音洪亮,开门见山,“咱今日急召你们来,是有一件关乎国本的大事,要跟你们商量商量。” 众人心中一凛,屏息凝神。 朱元璋目光扫过全场,缓缓道:“咱打算,迁都。” 两个字,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迁都?!” 李善长第一个失声出口,脸上写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 他立刻出列,也顾不得许多,急声道:“陛下!迁都之事,非同小可!” “工程浩大,耗费钱粮无数!” “如今朝廷刚刚历经旱灾,国库空虚,百姓疲敝,实非迁都良机啊!还请陛下三思!” 他这番话,立刻引来了不少大臣的附和。 迁都之议,牵涉太多人的利益,尤其是根基多在江南的淮西集团,自然阻力极大。 然而,朱元璋似乎早料到会如此,他并未动怒,反而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看着李善长,不紧不慢地说道:“善长啊,你所说的,无非是钱粮二字。” “若是咱告诉你,咱有办法,不用户部一两银子,就能筹到迁都所需的海量资金,甚至还能让国库变得前所未有的充盈,你待如何?” “不用户部一两银子?” 李善长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荒谬之色,“陛下…这…这如何可能?” “莫非陛下欲加赋税?” “万万不可啊!百姓已然不堪重负……” “非也非也。” 朱元璋摇了摇头,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灼灼,“咱的办法是——向天下人借钱!” “向天下人借钱?!” 这一次,不仅是李善长,满殿文武,包括一直沉默不语的刘伯温,全都愕然抬头,脸上全是不可思议! 皇帝向百姓借钱?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亘古奇闻! 朱元璋很满意地看着众人震惊的表情,心中那股借叶凡之智而显圣的快感,油然而生。 他学着叶凡当时的语气和神态,开始侃侃而谈: “此债,名为‘国债’!” “由朝廷印制特殊券契,写明借款数额、年限,并承诺到期后连本带利偿还,利息高于寻常存钱!” “向天下臣民、商贾发售!” “尔等想想,”他目光扫过那些面露疑色的官员。 “若能持有朝廷发行的国债,成为皇室的‘债主’,这是何等的荣耀和信誉?” “对于商贾而言,便是无形的金字招牌!” 接着,他抛出了更核心的观点,声音陡然加重。 “更重要的是!” “若天下人皆持有我大明国债,他们的身家性命便与朝廷休戚与共!” “他们只会比任何人都希望我大明江山永固,社稷长安!” “因为朝廷若有不测,他们的债券便是废纸!” “届时,无需朝廷动员,他们自会维护朝廷!” “此乃以天下人之财,固天下人之本!铸就铁桶江山!” 随后,他又将国债可流通、可升值、尤其利于未来新都居民投资等好处一一阐述。 虽不及叶凡说得那般细致流畅。 但核心思想已然清晰无比! 寂静! 武英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大臣都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僵立在原地。 脸上充满了极度的震惊、茫然、以及一种仿佛被打开新世界大门的震撼! 李善长张大了嘴巴,喉结滚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浸淫朝政多年,自诩精通经济之道,却从未想过如此…如此匪夷所思却又似乎直指核心的妙策!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的认知范畴! 而刘伯温,那双总是平静无波,深邃如古井的眼睛里,此刻也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他死死地盯着御座上的朱元璋,心中已是惊涛骇浪! 妙! 太妙了! 此策简直是神来之笔! 将财政难题与政治捆绑,民心凝聚完美结合! 这绝非简单的敛财之术,而是真正的治国大道! 但几乎瞬间,一个念头闯入刘伯温的脑海: 陛下虽雄才大略,然于此等精妙绝伦,开创性的经济奇策…… 绝非其平日风格所能想出! 陛下背后,必有高人指点!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扫过李善长、胡惟庸等人,只见他们脸上的震惊和不似作伪,显然对此也毫不知情。 那会是谁? 谁能有如此经天纬地之才,又能让陛下如此采纳其言? 刘伯温心中疑窦丛生,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那个“高人”,此刻正被关在诏狱的最深处。 第32章 以退为进,祸水东引! 朱元璋看着台下这群平日里自视甚高的重臣们一个个被震得说不出话来的模样。 心中那份得意和畅快简直难以言喻! 他享受了片刻这寂静的震惊,才缓缓开口道:“如何?诸位爱卿,对此‘国债’之策,可有异议?” 然而殿内,那石破天惊的“国债”之策所带来的震撼余波尚未平息。 所有人都在沉默着。 朱元璋看着台下依旧处于茫然与震惊中的重臣们,心中豪情万丈,当即下令: “既然没有异议,此事,便交由中书省总揽,户部、工部协同!” “给咱仔细斟酌,草拟出一份具体完善的章程来!” “国债如何发行,利息几何,如何兑换,如何确保信用,给咱都想清楚了!” “务必做到万无一失!!!” 李善长闻言,从极度的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来。 迁都? 发行国债? 这一切来得太快太猛,完全打乱了他的节奏和谋划。 尽管那国债之策精妙得让他心惊,但他内心深处对迁都北平依然充满了抵触和不安! 那意味着,淮西集团经营多年的根基可能被动摇。 他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再次出列,试图做最后的努力。 他不敢直接反对迁都,只能迂回地试图拖延:“陛下圣明!” “国债之策,实乃旷古绝今之妙想,老臣佩服之至!” “然……然此策毕竟前所未有,具体施行起来,千头万绪,细节繁多,恐需从长计议,细细推演其可行性,以免……”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朱元璋毫不客气地打断了。 朱元璋脸上的那丝得意和畅快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坚定和肃穆。 他缓缓从龙椅上站起身,目光如炬,扫视着殿内每一位大臣! 声音沉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决绝: “可行性?” “善长,咱今天叫你们来,不是来商量迁都可不可行!”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震响在殿宇之中:“迁都北平,此事,咱意已决!绝无更改!” “为何非要迁都?” 他自问自答,每一个字都像是用铁水浇铸而成,重重砸在地上! “就因为咱要让后世子孙都记住!” “记住咱大明皇帝的骨头有多硬!” “记住这江山来得有多不易!” 他猛地一挥手,仿佛要劈开眼前的虚空,掷地有声地吼出了那十个早已在他心中燃起熊熊烈火的字!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这,就是咱大明皇帝该有的样子!” “这,就是咱大明王朝该有的气魄!” “轰!” 这十个字,比方才的“国债”更加具有冲击力,更加震撼人心! 它无关权谋,无关利益,直指一个王朝的灵魂和气节! 殿内所有大臣,无论是淮西勋贵还是浙东文臣,在这一刻,都被这股磅礴无比,铁血铮铮的气势所震慑、所感染! 就连一直心存抗拒的李善长,也怔在了原地! 嘴唇嗫嚅着,再也说不出任何反对的话来。 在这种超越个人得失,关乎王朝尊严和国家气运的宣言面前,任何基于派系利益的反对都显得如此渺小和苍白! “臣等……遵旨!” 以刘伯温为首,众臣心悦诚服地躬身领命! 声音中带着前所未有的肃穆和一丝被点燃的激情。 朱元璋看着台下终于不再有异议的臣子们,胸膛剧烈起伏,脸上因激动而泛着红光。 他细细回味着“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这十个字,越品越觉得豪情万丈,热血沸腾! 一个前所未有,刚毅铁血的大明王朝蓝图,在他心中愈发清晰。 他猛地一拍御案,声音如同出鞘的利剑,带着开创一个时代的决绝:“对!就是这样!” “咱要打造的,就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大明朝!” “从咱开始,往后世世代代,都给咱记住了——” “不和亲!不纳贡!不赔款!不割地!!” “凡我大明君王,皆有死社稷之志!” “凡我大明国土,寸步不让!!” 武英殿内,激昂的铁血誓言余音渐散。 众臣怀着各异的心思,躬身退出了大殿。 朱元璋脸上的振奋之色缓缓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冷静和警惕。 他目光转向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侧的毛骧,声音低沉而冰冷:“二虎。” “臣在。” “刚才殿内所有人的反应,都给咱记下了。” “尤其是李善长、胡惟庸,还有那几个淮西籍的尚书。” 朱元璋的眼神锐利如鹰,“国债一事,关乎迁都大计,更关乎国本!” “他们若是不想迁都,必定会想方设法在其中动手脚,或是拖延,或是暗中阻挠。” “给咱派人,盯紧他们!” “尤其是中书省拟定章程的过程,有任何异常,立刻报咱!” “臣明白!”毛骧心头一凛,立刻领命。 他知道,陛下这是要动用锦衣卫的力量,确保这项石破天惊的国策能够顺利推行。 他无声地退下,迅速去安排人手。 …… 另一边,退朝的官员们三三两两地走向中书省值房。 气氛沉默而微妙,每个人都在消化着今日武英殿上那接连不断的巨大冲击。 李善长走在最前面,脸色凝重如水,再无半分往日百官之首的从容。 迁都! 国债! 天子守国门! 每一件事都足以震动朝野,更何况是三件事同时砸下来! 他身为丞相,比旁人更能感受到这其中蕴含的巨大变革和风险。 国债之策固然精妙绝伦,堪称奇谋。 但迁都北平…… 这绝非仅仅是一座都城的迁移那么简单! 这意味政治中心的北移,意味着他们这些根基多在江淮、江南的官员和勋贵集团,将面临权力和影响力的巨大削弱! 陛下此举,名为守国门,实为…削藩镇、收权柄啊! 他下意识地放缓了脚步,等到胡惟庸快步跟上来,与之并肩而行。 左右官员见状,识趣地稍稍拉开了距离。 李善长目不斜视,声音压得极低,几乎只有两人能听见:“惟庸,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胡惟庸脸上早已收起了在殿内的震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思量。 他微微侧头,声音同样低沉而清晰:“恩师,学生以为,国债之策,确是解决钱粮的绝妙良方,学生亦佩服不已。” “然则……迁都之事,恐怕其意并非仅仅在于‘天子守国门’这般简单。” “学生斗胆妄测,陛下更深层的用意,怕是欲借此迁都之举,行那釜底抽薪之策,将淮西勋贵们逐渐剥离权力中枢,使其远离故土根基,最终…架空其权!” 李善长脚步微微一顿,眼中掠过一丝寒芒。 随即恢复如常,轻轻颔首,并未直接回应,反而意味深长地反问了一句: “你看得很透。” “那你觉得,如今之计,我等…该当如何?” 胡惟庸闻言,心中一紧! 这是恩师在试探他的立场和智慧了。 他略一沉吟,谨慎地低声道:“恩师,陛下此举虽是阳谋,但势不可挡。” “强行劝阻,恐招圣怒。” “依学生浅见,是否可暗中……” 他后面的话没说。 但意思很明显。 是否可以在拟定章程时做些手脚,让其推行困难,或是在淮西勋贵中煽动情绪? 然而,李善长却突然轻笑一声,打断了他,声音恢复了往常的淡然。 甚至带着一丝令人捉摸不透的轻松。 “如何做?” “陛下不是已经明旨交代了吗?” “让我中书省会同刘伯温等人,好好完善这国债与迁都的章程便是。” “我等身为臣子,自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将此事办得漂漂亮亮。” “至于其他…呵呵,那可就不是咱们中书省该管,也能管得了的了。”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胡惟庸一眼,仿佛真的只是一心奉旨办事般,朗声笑了笑,加快步伐,朝着中书省值房大步走去。 胡惟庸猛地愣在原地,怔怔地看着李善长远去的背影。 恩师这话…… 是什么意思? 明明看出了陛下的削权之意,为何却说要“竭尽全力”、“办得漂漂亮亮”? 还说什么“不是中书省该管”? 他站在原地,眉头紧锁,脑中飞速旋转,反复咀嚼着李善长那看似平淡却暗藏机锋的话语。 忽然间,他眼中猛地一亮! 仿佛一道闪电划破迷雾! 是了! 陛下此举,首要目标是那些手握重兵,桀骜不驯的淮西勋贵武将! 是要削弱他们的势力! 而中书省,说到底,是文官系统。 迁都固然也对文官有影响。 但远不及对淮西勋贵的冲击来得直接和猛烈! 李善长那句“不是咱们中书省该管”,其深意是,最该着急、最该跳出来反对的,不是我们这些文官。 而是那些…淮西勋贵!!! 我们何必冲在前面当陛下的靶子? 而那句“好好完善章程”,其真正用意是—— 我们非但不阻挠,反而要表现得积极配合。 甚至可以“不经意”地将迁都的消息和可能带来的影响,更快更详细地“透露”给那些消息相对闭塞,政治嗅觉可能没那么灵敏的淮西将领们! 比如蓝玉、常茂他们…… 到时候,自然会有那些脾气火爆,依仗军功的莽夫去陛下面前闹事、劝阻! 如此一来。 陛下震怒。 只会进一步加剧与淮西武将集团的矛盾。 而他们中书省,反而能置身事外,甚至…坐收渔利! 想通了此节,胡惟庸只觉得豁然开朗,背上却惊出一层细密的冷汗。 姜还是老的辣! 恩师这一步,以退为进,祸水东引,简直是高明至极! 他脸上不禁也露出了一丝淡淡的,心领神会的笑容。 整理了一下衣袍,不再有丝毫犹豫,大步流星地朝着中书省值房走去。 接下来的戏,可得好好配合恩师唱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