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脚鸟》 分卷阅读1 ?  无脚鸟 作者:糠木 文案 穷小子有什么好?我先替哥哥试一试。 - 深情酷哥x阴暗疯批 穷小子x私生子 我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子,而许星灏是堂堂正正的大少爷,他从小热衷于抢我的东西,指使所有人欺凌我,以我的痛苦和崩溃为乐。 十六年来,我本以为我早已习惯,直到那天我看到天之骄子的哥哥居然对着一个穷小子卑微痴迷。 报复的念头在此刻疯长,我倒要看看穷小子有多香。 我开始勾引陈森。 陈森很难追,花了点功夫才得手。 我故意在许星灏面前和陈森拥吻,许星灏红着眼睛怒视我,里头的痛苦让我浑身通透。 在我的蓄意挑拨下,陈森和许星灏彻底决裂。 陈森很爱我,什么都应我,哪怕我让他去捞水里的月亮也毫不犹豫。 但…… 除此之外,他什么都拿不出手。 我要金钱、要权势、要地位,陈森只是一个区区开面馆的,拿什么满足我? 于是,我和圈内权贵在一起,在珠设大赛上一举成名,把许星灏狠狠踩在脚下,——我得到了全部我想要的。 但我没想到,有一天陈森会知道。 他的眼神冰冷,不再有爱,看我如同一件死物。 我们分手了。 我以为我对此毫无感觉,直到我再也画不出设计稿。 我终于意识到我失去了什么。 标签:狗血、破镜重圆、后期位置颠倒、地位差、he、正文第三人称、陈攻许受、追夫、极端控党不要看 蓝宝石 收到来自同父异母的哥哥许星灏的短信时,许星然正在和他的暧昧对象凯伦斯,坐在保密性极高的房间,参加一场宝石拍卖会。 在那之前,许星然还在和他讨论面前液晶屏幕上的缅甸抹谷蓝宝石。 这块蓝宝石尺寸比常见得大一些,色带还更加清晰,肉眼几乎看不到什么瑕疵。 “确实可以。”许星然看出他眼底的欣赏,适时地给予应和。 凯伦斯将视线从屏幕上收回来,看向身旁的人。 许星然单手撑着下巴,眼睛在蓝宝石光泽的反射下,蒙上了一层绚烂的光,见他转过来,那道光突然溢了出来,脸上的笑容更漂亮了。 凯伦斯心口微微一动。 “怎么了?”许星然眨了下眼。 对方突然不说话,一直盯着他看,许星然面上不动声色,脑子已经转了一百零八个弯,将他从进门开始和凯伦斯的对话回想数遍。 没问题。 他和这法国佬暧昧这么多天,还是知道怎么和他相处的,于是挨着他坐得更近了些,微微仰着头,很乖顺的样子,“说话呀。” 果不其然,这法国佬就吃这套,不管是哪国的男人都喜欢听话的。 凯伦斯眼底的笑意加深,在他的鼻尖上勾了一下,道:“我突然想起你上个月获得git的季军。” git国际最大的珠宝设计大赛之一,他努力了很多年才有资格站上这个舞台。 许星然的心脏突然砰砰起来,他已经意识到凯伦斯要说什么。 “我还没有祝贺你,不如把这个蓝宝石送……” “叮——”地一声,摆在桌面上的手机突然发作,凯伦斯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星灏的短信就是在这个时候进来的。 许星然认出许星灏的号码,眼底的阴沉一闪而过,对凯伦斯说了声“抱歉”,打开手机静音功能,放回原处。 生怕暴露了自己的急切,他的动作不急不缓,但凯伦斯却话锋一转,不继续了,反而问他:“星然觉得这块蓝宝石怎么样?” 草。 许星然快把后槽牙咬碎了。 他和许星灏从小关系恶劣,对方心高气傲,看他这个私生子一眼都觉得恶心,更别提主动给他发消息,破天荒头一回还坏了他的好事。 估计是在git上没比过他,又想出什么法子来膈应他了。 许星然轻蔑地扯起嘴角,欲盖弥彰地将鼻梁上没有度数的平光眼镜向下扯,遮住大半张与他平日的柔顺截然不同的表情,把目光投向屏幕。 屏幕上,这颗有婴儿拳头大小的蓝宝石呈现微微带紫的的靛蓝色,光泽鲜艳细腻,刚才草草一眼就已经被惊艳过了。 许星然认真看了一会,神情严肃了几分,“无烧能有这种颜色很难得,作为收藏价值已经很高,如果再经过名家设计切割,价格会非常可观。” 出乎他意料的,凯伦斯在他耳边骤然说道:“买下来送给星然设计,好不好?” 许星然一愣,眼睛倏地瞪大了。 经常给情人礼物能更好地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凯伦斯深谙此道,许星然的表情给了他巨大的满足感。 他朝身后的助理微微抬手,助理摁着蓝牙耳机走出了房间。 凯伦斯摸向他垂在肩头的发,粘稠的气息在两人之间蔓延开来。 “星然值得。”他对许星然眨了下眼睛,说。 许星然被惊喜砸晕了头,仍旧没回过神。 这种品质的原石不是他这个层级的珠宝设计师可以接触到的,如果不是凯伦斯带他来参加这场拍卖会,他估计未来的十年、二十年都见不到,更别说拥有。 和凯伦斯在一起的每一天,他都离梦想更近一步。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拥有一张绝顶优越的皮囊,他向来会利用这柄强大的武器。当他在git看到作为评委的凯伦斯看向他的眼神,许星然就知道自己再次成功了。 凯伦斯是一个中法混血,相貌英俊,背景雄大,家境殷实,是全球知名珠宝制作人及收藏家,拥有很多让人倾羡的本领。最重要的是,他愿意为许星然付出。 许星然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两个月来第一次主动抱住对方,将脑袋搁在凯伦斯挺阔的肩膀上,为他给予他的缅甸蓝、数不清的人脉资源、和脚下的康庄大道,真诚无比地说“谢谢”。 与凯伦斯用完晚餐挥别后,在返回公寓的车上,时隔六个小时,许星然终于想起许星灏的短信。 他与许星灏并无联系人,只是从前上学时许星然偶然间瞥到过对方的号码,而他又恰好对数字敏感,因此记住。 他这几年处处压许星灏一头,血缘上的父亲才稍稍将目光分了他一些,他现在什么都有了,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只能被许星灏踩在脚底下痛苦求生的蠕虫,许星灏伤不了他了。 他倒要看看许星灏能和他玩什么把戏。 他本来是懒懒地靠着车窗的姿势,但在看到短信内容的瞬间,立刻坐直了身体,周身的气压降至冰点。 前头开车的司机似乎察觉到什么,从内后视镜望去,只见那 分卷阅读2 个原本漂亮柔和的东方男子像是忽然变成另一个人,阴沉可怖。 白皙的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萦着苍寒的冷光,像东欧民间传说中吸食人血的恶魔。 他错愕地收回视线,加重踩住油门的力度。 许星然握着手机的指节因为用力泛出青白色,面无表情地看着照片上的男人——他的前男友,陈森。 一个月前,他从凯伦斯的车上下来,与陈森说了分手,结束了他们六年的感情。 而现在,他已经和许星灏睡在一起了? 许星然瞪着眼睛,两只手指将照片不断放大、放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企图找出其中作假的可能性,没有—— 床单的颜色是陈森喜欢的蓝灰色,半身赤裸睡在上面左边眉毛断开一小截的人是陈森,不存在换脸ps的可能性,因为相机清晰地拍出了右侧锁骨上方许星然以前留下的牙印。 许星然的手颤抖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许星灏居然还对陈森念念不忘。他们这才分开多久,许星灏就再次把陈森抢回去了? 他的脸仿佛被许星灏踩了一脚又一脚,火辣辣地疼,他不得不承认,许星灏确实成功了,他一想到许星灏那副得意的嘴脸,胃里就开始一阵痉挛,几乎要吐出来。 要冷静,他们在一起又没什么,反正他又不喜欢陈森。 他是这么对自己说的,但是胃部却越来越酸,压抑不住的疼痛。 许星然降下车窗,任由刺骨的夜风吹在自己脸上。 给了自己五分钟,他发现,仍然无法接受陈森和许星灏在一起的事实。 就算是他不要的东西,许星灏也不能碰。 许星然连夜定了一张最近的回国机票,在机场干等了五个小时后,终于坐上飞机。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见到陈森他要怎么把他从许星灏手里夺回来,他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很简单,同样的事情他已经做过,有成功的经验,这样劝慰自己,心里头凌凌的不安感才稍稍下去一些。 机舱内灯光暗沉,寂静无声,迟到了许久的困意袭来,许星然皱着眉睡去,梦到了第一次见到陈森的场景。 那是高一的深秋,在学校食堂。 许星然沉默阴郁,与这所学校、这里的所有人都格格不入。 他和平日一样端着餐盘站在最角落里,看到了迎着阳光走进来的许星灏和陈森。 许星灏仰着头和他身边的男生讲话,脸上惯有的娇矜跋扈荡然无存,笑容是那么的明媚天真,和许星然印象中凶神恶煞的许星灏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 他震惊地站在原地,下一秒,被身后跑动的男生撞到,他和餐盘一起倒地,咣当一声,西红柿蛋花汤溅了他满身。 男同学晦气地骂他“不长眼”,见许星然没有反应,开始骂一些更脏的话,声音很大,吸引了餐厅所有人的注意,包括许星灏。 许星然狼狈地坐在地上,视线与远处的许星灏对上,许星灏嫌恶地看了他一眼,一只手轻扯了下身边男生的衣摆。 男生默契地偏过头,睫毛垂下的弧度很柔软,和他整个人偏冷的长相完全不同。 许星灏在男生耳边说了很什么,时间不长也不短,许星然心底却莫名紧张起来。 几秒后,男生重新站直了身体,目光向他扫来,很轻的一眼,又很快移开,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恶心的脏东西。 很多年后许星然仍记得陈森当时看他的眼神,里面有冷漠、不屑和厌恶。 他被困在那个眼神里很久,直到飞机落地,空姐叫醒他。 许星然走出几步,空姐再次叫住他,将他落在座位上的墨镜双手递给他。 许星然接过,空姐盯着他的脸,又快速挪开,好心地细声提醒他,“先生您的手有些凉,室外在下雨,您注意身体。” 许星然没说话,走了。 他有两年没有回南城,这座城市常年下雨,空气终年弥漫着冰冷的潮湿味道,和他小时候避开发疯的妈妈常躲的衣柜味道一模一样。 南城对于他而言则是一扇放大版的衣柜,向他提供短暂的安全感和连绵不断的恐惧与余悸。 在机场外拦了辆出租车,告诉对方去“星星面馆”,夜幕已然垂下,司机对他一下飞机却不去酒店的行为毫不诧异,甚至非常自来熟地问他:“专门来吃面?” 许星然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自豪,莫名地看了他一眼,大叔对于他的冷漠也不恼,继续说道:“去新店还是去老店?” 许星然一愣,陈森从来没有告诉他开了一家分店,“还有新店?” “是哩。”司机乐呵呵地踩下油门,“攻略做的不到位吧小伙子,开了半年咧,味道都是一样的,老店的人多一点。” 半年?那会他们还没分手呢。 “这家面馆一年前突然火了,好多人大老远儿专门跑过来吃,每天都要接到好多个你这样的,我还接过好几个那种拍视频的,叫什么来着,哦,对,吃播!” 许星然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对于司机说的一切只感到陌生。 “去新店吧小伙子,还近一点,人……” 许星然冷声打断他,“老店。” 司机“噢”了一声,似乎察觉到他没有攀谈的欲望,一直到达目的地都没有再开口说话。 出租车在面馆外停下,透过车窗,看到熟悉的店面许星然胸口那口浊气才缓缓吐了出来。 这会已经晚上八点,店内依旧人满为患,还有很多人打着伞在外面排队,队伍很长,排到了另一条街。 许星然下了车,推开门之前把一直攥在手心的墨镜架在鼻子上。 一个膀大腰圆的男子站在前台,是个生面孔,动作很麻利地发着号码。 店内的布局也变了,更加亮堂精致,浓重的陌生感向他袭来,心里一阵烦躁。 初冬的天,许星然只穿了一件有些透的丝绸衬衫,扎在灰黑牛仔裤里面,脚下踩着一双深色系马丁靴,一双腿又细又长,浑身散发着一股矜贵的气场。冷脸抱着手臂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堂里,毫不自知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男人百忙之中终于注意到他,服务非常好地主动递给许星然一张号码牌。 许星然没接,对方疑惑地看向他。 面馆内所有人的视线都聚集在这里,许星然声音不大不小,问:“陈森在哪?” 男人一顿,收回一直送出的手,看向他的目光多了一丝探寻,但仍是笑着回答他,“老板今天不在,您可以改天再来。” “不在?”许星然冷笑一声,“和许星灏出去了吗?” “你怎么知道许星灏?”男人有些疑惑。 许星然的心彻底沉下去,对方的话几乎就是回答他的问题了。 许星然克制不住内心疯长的怒火,嘲道: 分卷阅读3 “许家大少声名远扬,南城有谁不认识?倒是你们老板……”他意有所指地扫了一圈,徐徐开口,“许星灏这棵大树是不是特别好乘凉?” 男人眉头狠狠一拧:“先生,请您不要胡说。”他正要再说什么,眼睛突然一亮,看向许星然的背后,“森哥!” 许星然身体一僵。 背后的帘幕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掀起,他后知后觉到冷。 身体瞬间变得不听使唤,像一台发锈的机器,他生涩地转过身,看到陈森时隔一年再次站在他的面前。 他的头发被理成了极短的寸头,衬得浓墨重彩的五官和一双漆黑的眼更加冰冷。眉眼压得极低,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自己。 藏在墨镜下的眼睛莫名其妙开始发烫,许星然咬着下唇,张着嘴想说什么,但对上陈森漠然的眼神后,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喉咙一阵干涩,每一次呼吸像在粗糙的磨砂板上滚了一圈。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正面迎上他的目光,高高地挑起一边眉毛,轻声讽道—— “我说错了吗?” 作者有话说: 注:攻和哥哥没有发生关系。 【无烧】:没有经过热处理的宝石。 排雷见章节评论置顶。 - 推推我的预收,点进专栏(或者点进评论区置顶)就可以看到! 1《不诡》,疯批浪荡子x薄情天之骄子,两个纯恶人的故事,大概就是:你不爱我不重要,只要把你栓在身边就够了。 对,没错,又是一本很有病文学,但是闹来闹去一定会互相喜欢的。拍胸脯,我包了! 2《疼爱遗迹》,睚眦必报狼狗攻x高岭之花心机受。有捡妻文学、还有失忆梗和替身梗,当然还有狗血。 这本的感情不会特别虐(?),每个人的虐点不一样,只能包好看! 喜欢给e点点收藏吧,拜托~ 这对新人作者很重要,谢谢支持! 甜摩卡 陈森是个难以理解的人。 他从外表到日常都近乎冷酷,不苟言笑,不近人情,行动力强,曾经凌晨三点把许星然从床上薅起来看日出。但他又开了一间闹哄哄、充满生活气息的面馆,和阴晴不定、最爱招猫撩狗的许星然谈了六年的恋爱。 对于许星然来说是这样,就像现在。 陈森眉目漆黑,嘴角的弧度很平,下颌直直延伸到机车服里,连成一条锋利的线,整个人显得凌厉又冷淡,但是他的语气却很正常,甚至称得上平静,问许星然:“找我什么事?” ——丝毫没有因为许星然过分的话语而激动,也一点儿没有与甩掉自己的前对象再次见面该有的愤怒、尴尬或者委屈。 陈森像一汪深不见底的池水,许星然投于其上的沙石没有惊起一丝涟漪,他咬着牙,几乎从牙缝中挤出的字,“没事不能找你?别忘了我还是这间面馆的股东!” 许星然上前一步,微微扬着脑袋,墨镜后的眼睛死死盯着陈森的脸,不放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你开分店、装修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要是没记错的话,我们那会还没分手吧?” 许星然声音不小,站在前台离得很近的王港听的一清二楚,他的手一抖,号码牌纷纷扬扬洒了满桌满地,王港没去管,拼命给陈森使眼色,让他先把人带走。 “我告诉你了,微信记录你可以去看。”陈森将黑红的摩托车头盔扔到王港怀里,经过许星然身边的时候说道:“换个地方。” 许星然没反应过来,怔忪地看着陈森的背影,陈森没打伞走进雨里,急湍的雨水砸在他的身上,顺着皮质的机车服蜿蜒向下流淌,像一张张诡谲难辨的人脸。 他跟着陈森进了对街的咖啡馆,下雨天店内人不多,店主很闲地躺在椅子上玩手机,陈森上去轻叩了下他的柜台,点了杯加糖的去冰摩卡和热牛奶。 出餐速度很快,店主送上来后又继续躺回去,店内放着某个当红韩团的歌,节奏轻快,鼓点鲜明,冲缓了一些从进门后一直沉默的陈森带给许星然的紧张不安。 许星然这会已经拿掉墨镜,眼眶有不明显的红,冷眼觑着陈森把热牛奶推到了他的面前。许星然看不得陈森这副淡定的样子,故意找茬:“为什么给我买牛奶?因为便宜吗?” 陈森正用纸巾擦着桌上被他们带来的雨水,闻言半抬眸看了他一眼,对于许星然挑刺一般的行为仍是好声好气:“你想喝什么咖啡?自己去点。” “都给我点完了我还点什么?”许星然说:“陈森这么多年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马后炮呢?” 陈森终于擦干净桌子,纸巾吸食了水后变得很重,被扔在垃圾桶里的声音像一块石头,许星然的心猛地颤了一下,抬眸却撞上陈森平静的眼,回答他:“因为你失眠严重。” 陈森的语气不急不燥,让许星然觉得自己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许星然恨透了陈森这副样子,好像他现在不管说什么做什么对方都无所谓了。 “我失眠和你有什么关系?”许星然用力瞪着他,不留余地地吐出最恶毒的话,“我们已经分手了陈森,你懂分手是什么意思吗?分手了还对前男友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你在演什么痴情人设吗?你要演为什么不演到底?为什么又要让我自己去点咖啡,又当又立,你恶不……” “许星然。”陈森骤然出声,看他的眼神像是萃了一层冰,又冷又硬。 许星然一愣,发昏的大脑倏地冷静下来。 陈森闭了闭眼,再度开口时又恢复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如果你是要问我面馆的事情,可以去翻聊天记录。” 他说完这句话顿了一下,而后拿出手机开始翻找起来,许星然认为陈森大概是怕他之后还会拿这件事情来烦他,才会这么着急自证清白。 陈森翻了不算很久,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许星然拿起来,在五月份的某个早晨,陈森给他发了一条“店里生意很好,我想开一家分店”,五分钟的间隔,陈森又给他发“你觉得怎么样”。 许星然没有看到自己的回复,他对此确实没有任何印象。 他蹙起眉,食指往下滑了一小截,看到同天晚上八点多,陈森再次给他发了一条消息,“生日快乐”,后面跟了一个非常可爱的蛋糕表情。 许星然想起来了。 那天他画设计图熬了一整个通宵,起来就看到陈森这条滑稽的微信消息,他从来不过生日,陈森明明清楚地很还要来打扰他。 许星然对陈森时常发的一些没有意义的消息感到烦躁,连点开的兴致都没有,直接删除,——他这一年多来都是这样干的。 许星然张了张嘴,企图为自己狡辩,却发现陈森并没有 分卷阅读4 在看他。 他注视着窗外,视线不知道落在哪里,潮湿的雨气似乎穿透玻璃浸染了他的眉眼,连眉梢都沾上雨水的湿气和凉意,他看起来湿漉漉的,像是淋了一场暴雨。 许星然眨了下眼,将视线落回手机上,过了好几秒才重新认识聊天框里的汉字。满屏都是绿油油的消息,白色的聊天框少得可怜,大多都是伶仃的一个“哦”或者“嗯”字。 他翻了很久,指节开始酸痛,许星然从来不认为陈森是一个话多的人,他们在一起时,都是他叽里呱啦地说,陈森扮演的最多角色则是一个耐心的倾听者。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十一月七号,中午十二点十八分,陈森问他“吃了吗”,同样地没有收到回复,许星然记得,那天晚上他和陈森说了分手。 许星然猛地从手机上抬起头,大叫陈森的名字,陈森的视线落回他的脸上。 他明显感觉到对方的神情顿了一下,但是他此刻并不关心这个,他一只手抠在木桌上,很用力地诘问陈森:“你是不是和许星灏在一起了?” 陈森看了他好一会,问:“你回国就是为了问我这个?” 陈森的不答反问让许星然愈发焦躁,指尖疼痛明显,许星然的眉宇间染上狠色,“所以你们真的在一起了。” 陈森这次看他的时间更久了,许星然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他不明白,陈森明明那么爱他,为什么会和欺负他的人在一起。 “你明明知道许星灏当年是怎么侮辱我的,你当初亲眼看到他把我摁在马桶里,为什么我们一分手你就和他重新联系?为什么他那么对我你都能和他在一起!?”许星然站起来,双手用力拍着桌子,桌上的咖啡牛奶受到波及晃出半杯,咖色和白色融合在一起,滴滴答答地砸在地上。 突如其来的争吵吓了店主一跳,他犹豫地看着那位已经情绪失控的客人,想上前又不敢上前,还好另一位客人还算正常,对他露出一个抱歉的笑,说道:“打扰您了,没什么事。”他就只能先坐回去。 许星然又拍了一下桌子,他听到他的牙齿发出咯咯的响声,“我在问你话!” “我没有和许星灏在一起。”陈森说。 许星然顿时怔住,陈森深深地看着他,头顶的灯光落在他的眼睛里,光影明明灭灭,许星然看不懂他的神情,“许星然,你为什么这么生气,难道你还x……”他蓦地停住了,许星然茫然地看着他,问他:“还什么?” 陈森站了起来,许星然的整个重心也随着他的动作逐渐向上迁移,最后变成一个仰着头的艰难姿势,陈森的目光很沉,眼底像有一层抹不开的阴霾,却是许星然今天见到的最生动、最鲜活的陈森,他说:“你回去吧。” “去哪?”许星然不懂。 “意国。”陈森说:“许星然,同样的错误不要再犯第二次了。” 什么、错误? 许星然想问,陈森却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推开门,直直走进细密的雨中。许星然下意识去追,走了两步又停住,愣愣地重新坐了回来。 他在心里和自己说,陈森既然没有和许星灏在一起,他还管陈森干什么? 管他什么错误,他才不在意。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端起桌上冷掉的牛奶浅啜一口,是没什么奶味的劣质奶,难以下咽,许星然瘪着嘴推远了。 对面陈森的咖啡也一口没喝,许星然鬼使神差地拿起来喝了一口,果然甜到腻人。 他记得陈森高中时口味挺正常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变得嗜甜如命,一年前陈森来意国找他时就已经是这样了。 许星然轻嗤一声,陈森爱怎样怎样,和他没关系。 他打开手机,给凯伦斯发了一张雨景图,告诉对方自己最迟后天就会回去。挨个回复短信时,许星然再次看到许星灏发给他的照片。 许星然眼角的笑意瞬间消失,视线穿透雨幕看向斜对角的面馆,那里排队的人少了一些,没有陈森的身影。 他不认为陈森有欺骗他的必要,并且,在许星然的记忆里,陈森不是喜欢说谎的人。 那,这张照片是怎么回事? 他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现在没有在一起,将来呢? 一想到陈森和许星灏在一起的画面,那口喝下去的劣质牛奶就像长了触手一般顺着他的喉咙向上爬,许星然颤着手端起陈森的咖啡大灌一口,甜腻的糖浆混着咖啡豆的清苦香堪堪将心头那阵恶心感压了下去。 许星然双手捧着咖啡杯,食指轻叩在光滑的陶瓷杯面,发出点点清脆的声响,与店内沸腾的背景音乐格格不入,不算太大,却格外刺耳。 店主瞅着这位难搞的客人,心里一阵愁。 对方乌黑的齐肩卷发被雨水沾湿,恹恹地垂在肩头,睫毛又长又翘,在下眼睑打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他一眨不眨地凝视着窗外,眼瞳幽暗而冰冷,眼底的暗色似乎与外头浓重的夜色连成一片,倾覆满身,像是被一团厚重的墨拢住,一丝光亮也照不进去。 被对方身上散发的低气压吓到,店主开始在心里向观音菩萨乞求对方不要在他的店内发疯,没想到,一分钟不到,那人竟然真的走了。 店主的嘴角欣喜地扬起来,下一秒,却看到对方在他的门前一动不动地站着,嘴角再次无助地撇下去。 倾盆大雨重重地泼在他清瘦的身板上,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第三十九次看向电脑右下角的时间,店主暗暗心惊,一个小时了,那人已经淋了一个小时的 他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替对方发冷,忍不住出去给这位客人送伞时,他却猝然动了一下。 应该被冻地不轻,姿态看起来有些许僵硬,但是行进路线却非常清晰,是马路对面的那家赫赫有名的面馆。 他好奇地追过去看,只见男人一晃一荡地穿过马路,好几次堪堪躲过疾驰而过的车流,但是最后还是被一辆载着一家三口的电瓶车成功撞倒。 店主龇牙咧嘴地瞧着,心脏吓得扑扑跳。 男人在雨地里躺了很久,久到原本骂骂咧咧的父亲害怕地逃离现场。店主再度拿起手边的雨伞,准备冲出去的瞬间看到对方缓缓站了起来。 他惊悚地看着,直到男人推开面馆的门,重重地把自己摔了进去。 果然是疯子,他想。 羊毛毡 许星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达面馆的,他的脑袋昏昏沉沉,浑身像是灌满了铅,沉重到失去知觉。 他只记得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在客人如雷鸣般的尖叫声中,他捕捉到一阵熟悉的、失去沉稳略显急促的脚步,直冲他而来。 他放心地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许星然发现他在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 分卷阅读5 里,墙角的氛围灯被人打开,正绵绵地向外散发柔和的暖光。 他有一瞬间怀疑起自己的记忆,难道不是陈森带走他的吗? 他打开床头的抽屉,发现属于陈森的一系列证件整齐地摆在里面,陈森搬家居然没告诉他。许星然面无表情地逡巡眼前的房间—— 宽阔却不显冷清,随处可见主人生活的痕迹。房间没打衣柜,而是打了整整一面墙的桌柜,很奇怪的设计,桌角堆着几摞厚厚的白纸,不远处有一个装得满满当当的笔筒,里面都是许星然非常喜欢的、日常用于画稿的铅笔。台灯的样子也很眼熟,是许星然意国那盏用了一年多的同款。 台灯上挂着一个胖乎乎的毛绒玩具,丑到可怕,身上的毛绒全部炸开,不伦不类地像一个不太有攻击性的刺猬。但是非常奇妙地,“刺猬”的存在让原本整洁到没有人气的书桌莫名“活”了起来。 许星然蹙眉,掀开被子下地,动作太急大脑一阵眩晕,站在床边缓了几秒才走近,摘下毛绒玩具仔细打量。 这是一个羊毛毡玩偶,花花绿绿的,外表看上去像一个圣诞老人,——许星然不太确定。 因为这个羊毛毡实在太丑了,做它的人大概是个急性子,很多边角都没有戳好,肚子那处怪异地鼓起来,要不是红色帽子的特征太过明显,许星然甚至以为这是变异版的猪八戒。 南城的空气终年湿润,它却被保管的很好,通体干燥、带着羊毛自身的蓬松,很温暖的触感。 许星然揉捏的动作一顿,他想起来了,这是他高三那年送给陈森的。 那时候,陈森因为他和许星灏彻底闹掰,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和往常没什么不一样,该学习就学习,该打工就打工,但是许星然还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变化,变得更加低沉寡言了。 许星然知道陈森是一个很重感情的人,为朋友的分道扬镳难过也正常,他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心里还是不爽。 他那阵子想尽办法哄陈森开心,但是陈森的兴致始终不高。 圣诞节快到了,许星然看到同桌的女生没日没夜地给暗恋对象戳毛团,想到以前许星灏肯定会给陈森送圣诞礼物,就央着同桌教他。 许星然成绩很好,从来没有在课堂上开小差的经验,因此毛团刚拿出来就被老师发现了,那是许星然人生第一次被罚。 老师让他去走廊上反省,下课时来来往往的同学都新奇地看着他。 许星然上的是全市最好的私立高中,南城有权有势的人家的孩子全在这里,老师从来不敢体罚学生,他是头一个。 许星然觉得自己是天生的坏种,被人指指点点的时候没有任何羞耻,甚至隐隐享受这种被注视的感觉。 再次上课,老师的声音从大敞的窗户传出,许星然把毛团藏在窗台下面,在老师看不到的地方,低头慢慢戳着。 “你怎么了?” 陈森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许星然被他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把那一团东西捏在手心,掌心瞬间传出尖锐的刺痛感,许星然整个人不明显地抽了一下。 “罚站?”陈森挑着一边眉,继续问道。 许星然耳尖一红,不答反问陈森上课跑出来干什么。 “你怎么罚站还不听课?手里偷偷摸摸在干什么?”陈森边说边抖着手里的一沓试卷,意思明显,又是给老师跑腿。 他这么问就是没看到,许星然松了一口气,用另一只手推他,“没东西,你快走。” “许星然你在和谁说话?”老师的声音扬出来,许星然给陈森使眼色,陈森却一点没有想走的意思,他作势生气陈森才离开。 老师还是看到了陈森的背影,却没说什么。因为陈森是年级第一,所有老师都喜欢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老师看到陈森心情变好,又把许星然叫进去听课。 许星然装模做样地听了一会才把毛团拿出来,发现上面沾了一点点血迹。 许星然没有钱再给陈森买一个新的,用了很多毛毛才把血迹遮住,所以最后做出的成品又丑又奇怪,许星然有点犹豫要不要送给陈森。 圣诞那天,许星然看到好多人都送这种玩偶给别人,不像是交换礼物的氛围,看上去有点尴尬。 许星然晚上去烧烤摊找兼职的陈森,圣诞夜很忙,人很多,许星然记得他那天等到十来点陈森才有空理他。 许星然被冻地着急,也不管丑不丑了,直接把自己戳了半个月的圣诞老人塞到陈森怀里。 陈森很奇怪地呆了好久,许星然没有送礼物的经验,以为陈森是嫌弃自己的礼物不上档次,比不上许星灏的贵重,顿时生起气来,要把玩偶拿回来。 陈森说“哪有送给别人还要回去的”,许星然依旧生气,但是没有再抢,跳着冻僵的脚和陈森说再见。 陈森抓住他的帽子,非要问许星然为什么给他送这个,又说他不学好。 许星然觉得陈森有病,想骂陈森两句来着,但是因为陈森那天笑得实在太好看,他便被迫维持住了乖巧无害的人设。 “咔哒——”门忽然被人从外打开,许星然手里还攥着他七年前送出去的丑东西,与陈森四目相对,头皮顿时一麻。 陈森的视线停留在他的手上,蓦地定住,整个人很明显地僵了一瞬。 许星然眨了下眼睛,他意识到现在更尴尬的人或许是陈森。 昨天还铁血无情地赶他离开,今天却又被他发现还留着自己多年前送的礼物。 “出来吃饭。”陈森扔下这句话就转身离开,脚步都带着逃跑的味道。 许星然玩味地勾起嘴角,陈森既然还喜欢他的话,一切不就简单多了吗? 陈森在厨房里切着小菜,砧板发出噔噔有规律的声音,许星然在客厅都能听到,他仔细打量房间布局,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房子大了不止一星半点。 餐桌上摆着陈森给他准备的药,许星然从小到大最讨厌吃药,但是为了讨陈森欢心,他一仰头一闭眼将药片混成一团全吃了。 陈森端着粥出来的时候,许星然已经乖巧地坐在餐桌上,把自己吃完药的包装主动推到陈森面前,像一只做对了事找主人讨赏的小狗。 陈森只是看了许星然一眼,什么也没说。 许星然在心底轻啧一声。 陈森已经开始吃饭,许星然抱着碗在心底选话题,随意道:“你什么时候搬的家呀?” 陈森夹菜的动作一顿,道:“不久。” 许星然没在意,他以为陈森不会理他的,他受到鼓舞,撒娇似地说:“你怎么没和我说呀?” “说了。”陈森这样告诉他,许星然怔住,陈森的脸色依旧没有太大表情,“在电话里说的。” 许星然从来不会主动给陈森 分卷阅读6 打电话,陈森也很少,只有在特别重要的事情上才会打给他。每次陈森打过来时,许星然要么直接挂掉,要么就是边接边做其他事。 出国近三年,他们通话的次数屈指可数,许星然很轻易想到陈森说的那一次。 许星然脸色有些发白。 那时候陈森刚从意国回去没多久,他和几个设计师朋友在酒吧喝酒,陈森的电话很扫兴地打进来,许星然想都没想立马挂掉。陈森发了条微信进来,简单的两个字“有事”,几秒后电话再次响起,许星然无语地接起。 他一直觉得陈森很闲,每天除了开面馆外无所事事,只能来不停地烦他。他并不认为陈森这么普通且枯燥的生活里能有什么重要的事,顶天了就是那二两面条,他在设计稿上随便点个黑点都比那值钱。 许星然记得,那天他接起后直接把手机反扣在桌面上,听都没听,连电话什么时候挂断的都不知道。 许星然咽了下口水,声音不自觉地小了下来,“我听到了,我那天在喝酒……”他没想到自己这么衰,千挑万选居然还是踩到了坑,许星然呵呵干笑了一声,找补道:“你知道的,我喝多的话第二天就什么都记不得了。” 陈森言简意赅地“嗯”了一声,看不出来是相信还是不相信。 许星然心里没底,仔细盯着陈森的脸瞧,除了平静还是平静,什么都看不出。 他放下筷子,望着陈森的头顶,突然开始道歉,说“对不起”。 陈森终于抬头看他。 许星然眨了两下眼,眼泪毫不费力地盈满了眼眶,陈森的表情很复杂,欲言又止。 许星然抢在他前面开口,说:“我后悔了。” 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楚。 陈森的眉头渐渐拢起,“许星然……” “你听我说完!”许星然很大声地打断他,眼泪适时从眼角流了下来,啪嗒一声砸在桌面上,陈森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我真的压力很大陈森,你都不知道我每天在意国过的是什么日子,我在设计上没有天赋,你知道的,我一开始连线都画不直,我只能没日没夜不停地画、不停地画,我画到手都抽筋,还是画不好。” “我一个人在外面,没有任何人帮我,我不像许星灏,许家会给他找最好的老师,让他参加各种聚会,认识各种我想都不敢想的人,他每天穿着漂亮的衣服在各个宴会穿梭,我在干什么?我在那间又小又破的公寓里画直线!” “那间公寓还特么漏水!楼上的人每冲一次马桶我就要趴在我的画上,不然它们就会变成一团又脏又臭的废纸!”许星然的眼前开始模糊,他看不到陈森的表情,只能感觉自己越来越重,“你知道我一开始过的是什么日子吗?你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有和你说过,我、我怕……” “怕什么?” 许星然用力眨了几下眼睛,睫毛被泪水沾湿,粘成一团,重重的垂下来,他伸手擦了擦眼睛,却还是只能看到自己眼前飘着的黑影,“我怕、怕我一和你说,我就会崩溃,我就会想回到你身边,我会不想努力,我不想那样,陈森,我不能变成那样……” “所以你就开始不回我消息?”陈森骤然出声,语调平直,什么都听不出来。 “对、对,”许星然卡壳了一瞬,很重地点头,说:“我不回你消息,不接你电话,就是怕你看出来我的不对劲,但是要时时刻刻控制自己不去找你真的太累了陈森,我、我就逼着自己和你说分手……分手后的每一天我都很痛苦,尤其是我知道你可能和许星灏在一起后,我简直生不如死。” 许星然凭着记忆摸到陈森身边,在他的椅子旁边蹲下,把自己的头搁在他的大腿上,陈森棉质的运动裤瞬间被他的眼泪泅湿,让许星然产生陈森和他一样湿淋淋的错觉。 “你不能和许星灏在一起,你也不能不要我。” “我那么爱你,陈森,你不能这样对我。” 作者有话说: 我宣布,本年度影帝获得者——许星然。 吃了吗 许星然的眼泪越流越多,简直将他和陈森两个人淹死,他哭的头昏脑胀,脑袋重得像一个称砣,抬都抬不起来。 他露骨的表白演出结束,唯一的观众陈森,反馈给他的只是沉默。 许星然一边在心里吐槽陈森比以前难搞,一边无力地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在对方的腿上。 下巴倏地被抬起,许星然迷茫地眨着眼,陈森背着光,他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一团团刺目的光晕。额头紧接着一凉,陈森用食指指背碰了他的额头,很轻地一下,像是雪花飘在皮肤上。 “你还在发烧。”陈森把他拉起来,许星然没站稳踉跄了一下,顺势把自己摔进陈森的怀里,他抱住陈森的脖子,脸颊最大的面积地蹭着陈森裸露的脖颈。 陈森的皮肤很凉,抱起来像冰块一样,对于许星然来说太冷,他被冻得瑟缩一下,却仍旧抱的死紧,问道:“你原谅我了吗?” 陈森不回答,很强势地想要掰开他的手,但是他的动作又过于轻,让许星然很轻易地挡开他的手。他不依不饶,一定要陈森给他一个答案,“你说你原谅我了,陈森,你快说。” “你说吧陈森,我求求你了,好不好?” “……你清醒了再说。”陈森最后这样回答他。 许星然不太高兴,嘴巴刚瘪起来,又听到陈森在他的头顶温柔地哄他,“好吗?” 许星然不想让自己显得特别不讲道理,他于是小声地反驳了一句“我一直很清醒”,然后微微松了一些力道,从陈森的肩头起来,与他鼻尖相抵,固执地望进陈森幽深的眼睛里。 看了一会,许星然的耳尖突然变红,他很潦草地通知陈森,“我要亲亲”,随后对着陈森的薄唇仰起脑袋,在即将碰到的最后一秒,被反应更快的陈森躲开。 许星然微张着唇,唇色又艳又丽,他不解地微微瞪大了眼,眼底的水汽再次蒸腾开来。 “为什么?”许星然问他,声音极轻,仿佛一说出口就融化在空气中。 陈森不看他,只拉着他往房间走,许星然拼命向后退,始终抵不过陈森的力气,他被陈森按在床边,陈森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给他。 许星然直挺挺地坐在床边,愤怒地瞪着陈森,陈森对他视若无睹,转身向外走,许星然猛地站起来,扯过陈森的胳膊一推,陈森毫无防备地摔在床上,许星然俯下身对着他的唇重重吻下去。 “许星然!” 陈森的眼睛沾上怒气,轻而易举地将许星然推开。 他站在床尾重重呼着气,许星然仰面躺在床上,房间昏暗,他的眼睛却格外的亮,在陈森阴沉的目光中,许星然伸出殷红的舌尖 分卷阅读7 ,缓缓舔了下嘴角。 陈森似乎被他激到,呼吸都停了一瞬,他再开口时,整个人都裹着浓浓的疲惫。 许星然听到他问自己,“你还想出轨第二次吗?” 许星然抓着床单的手猛地攥紧,他下意识反驳,“我没有!”他撑坐起来,望着陈森的方向一字一顿大声道:“我、没、有!” 空气蓦地沉静下来,无形中像是有一张看不见的大网,将许星然整个包裹住,他被勒得呼吸困难,动一下都疼。 陈森整个人被拢在黑暗里,许星然看不清他的脸,他的手脚冰冷,不知道陈森究竟知道多少。 良久,陈森终于动了一下。 他似乎没有生气了,也懒得和许星然争辩,视线垂落在地板上,语气算得上和缓地对他下逐客令,“等你烧退了,回意国去吧。” 房间门被轻轻阖上,许星然像是受了一场极刑痛苦地瘫倒在床,他浑身上下哪里都疼,许星然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他想到陈森毫不留情的样子就恨,控制不住地咒骂对方,特码的陈森有什么脸来质问他,他自己又干净到哪儿去!? 他们可能就在他身下的这张床上…… 许星然捂着嘴干呕了一声,脑子像要爆炸一样地疼,晕过去前,许星然从混乱的思绪中抓到了什么,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失去了意识。 许星然再次醒来已经是一天后,他渴得厉害,抓过床头的水就喝,没想到却是冷热适宜的温水。 发烧间的记忆模模糊糊的,但是他记得有人用凉毛巾一遍遍擦他的脸。 现在温度已经下去,他除了没什么力气外一切已经恢复正常,刚掀开被子打算出去找陈森,门就被推开,许星然眼睛一亮,在看到来人时脸色迅速淡了下来。 这变脸速度,王港不敢恭维。 他啪地一声打开墙上的开关,灯光大亮,许星然不适地眯起眼。 王港抱着手臂冷哼一声,语气揶揄,“出来吃饭吧,少爷。” “陈森呢?”许星然问。 “森哥没功夫照顾你,你病好了就趁早走,别没脸没皮地赖在别人”他没有给许星然答话的机会,话落就走远了。 许星然其实不太有胃口,但是王港明显知道什么,他想套他的话,只能坐上桌。 虽然这人对他的态度称得上恶劣,却没有故意恶心自己带一些油腻的食物。对方给他打包了一碗馄饨,一颗颗饱满浑圆,加上葱花点缀其间,色香味俱全,许星然的肚子小小地叫了一声。 许星然听到对方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下。 “谢谢。”许星然说,王港的表情瞬间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许星然愉悦地笑了。 吃饭的过程中,王港一直窝在沙发上拿后脑勺对着他,看来真是特别讨厌他。 许星然吃了五六个就没再吃,舀着馄饨汤玩,舀满一整勺又高高倒下去,发出滴滴拉拉的声音。 期间,王港背对着他的姿势一分钟内换了好几个,终于在许星然再一次把汤倒下去时,他憋不出了,站起来骂他,“你这人是什么毛病,爱吃吃,不吃就滚!” “你就是这样对病人说话的?”许星然说:“你不怕我告诉你森哥。” “你怎么好意思提森哥啊?”王港两条乌黑的眉毛高高竖起,怒道:“森哥收留你是他人善,你别蹬鼻子上脸,吃完了就赶紧滚。” “陈森让你这样说的?” 王港不太有底气地“昂”了一声,看到许星然眼底明晃晃的嘲讽,知道自己被看穿,索性不再装,对着许星然骂了个爽:“不是,我第一次见到像你这么不要脸的人,你怎么还好意思缠着森哥啊?” “我要是你,干出这种缺德事,我早滚得远远了,不,我肯定从十八楼跳下去!” 许星然慢悠悠地答:“我干什么缺德事了?” “你干的缺德事所有人都知道!” “所有人?”许星然眼尾勾着一抹讥诮,“包括许星灏?” “是许星灏告诉陈森的?”他虽然用的疑问句,听着却更像陈述句。 王港眼神躲闪,并不正面回答,再次撵他走,“反正,森哥不想看到你。” 许星然从他的表情里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深吸一口气,把自己发酸的后背靠在椅子上。 他终于知道那阵不对劲的感觉是怎么来得了。 他不是第一次和陈森说分手,以前脾气上头一天说三次的时候都有,每次陈森都毫无例外地来哄他。 唯独这次,陈森连一条求和的消息都没有发给他。 许星灏大概是把自己和凯伦斯的照片或者其他什么给陈森看,以获得陈森的信任,然后再趁机插入他们之间,一脚把他踹走。 许星然冷笑一声,“许星灏说什么你们就信什么?你们是许星灏的狗吗?” “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森哥!”王港眼里好像要喷出火,两只拳头捏的咯咯作响,“森哥是相信你,然后呢?他特码跑到意国去找你,亲眼看到你和别的男人在一起!” “许星然,你真是令人恶心!” 王港怒不可遏,许星然看上去倒还算平静,他的两只手交握着放在腿部,只是眼神看起来有些空,他问:“陈森什么时候来意国找我?” “你还不信?”这在王港看来就是对他人格的怀疑,他简直被气笑,“事到如今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你等着!” 只见王港掏出手机,翻找了几分钟,然后把手机啪地一声拍许星然面前的大理石桌面上。 是他和陈森的聊天记录,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一月八号,早上六点零八。 王港给陈森发了一条“见到了吗”,陈森回“见到了”,王港问“怎么说”,陈森过了十几分钟才回复,简洁的三个字,“就那样”。 意国的时间比本国慢七个小时,往前推算,陈森给王港发“就那样”的时候,他刚和陈森说了分手,在电话里。 许星然有些茫然地想着,所以,陈森什么都看到了。 看到他从凯伦斯的车上下来,看到凯伦斯吻了他。 或许是他现在的表情真的很难看,王港拿走手机时怪异地瞥了他好几眼,似乎想笑他但是又没有。 他忍了一路,收拾完许星然的垃圾,最后走的时候还是没憋住,复杂地看着他,说道:“你要是真的觉得对不起森哥,对不起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就赶快走吧,回你的意国去,别再回来了。” 许星然只看到他的嘴在动,一个字都没听到,他的大脑不自觉地一遍遍回放起那天的点点滴滴,许星然被困在他和陈森说分手的那通电话里。 十一月七号那天,许星然一觉睡到中午才起来,微信跳出好多条消息,陈森和凯伦斯的消息很凑巧地一上一下排 分卷阅读8 列着,许星然当然优先点开凯伦斯的消息。 凯伦斯先向他说早上好,又问他有没有时间,邀请许星然参加今晚的一场珠宝时装秀,许星然乐意之至,欣然同意。 陈森的消息便理所当然地忘在脑后。 从秀场出来已经将近十一点,凯伦斯非常贴心地主动提出将许星然送回 会场离他住的公寓有几十公里远,许星然像每一次与凯伦斯独处时一样,抓住了这次机会,和凯伦斯聊天说地,从璀璨的珠宝说到街边的野花。 从凯伦斯开怀的反应来看,许星然知道对方对今晚很满意。 将近十二点,轿车才开到许星然的公寓楼下,凯伦斯深情地望着他,许星然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但是现在还没到时候。 不管什么东西,太没有挑战性的话,都会大大降低其本身的吸引力。 许星然与凯伦斯说再见,凯伦斯眼底的失落明显,但还是非常绅士地将许星然送到楼下。 那天晚上的风很大,把许星然的长发吹起,细细密密地飘在他的眼前,像一条黑色的眼纱。 凯伦斯就是在这个时候吻了他,非常克制地吻在他的嘴角,但是停留的时间很久,许星然没有推开对方。 凯伦斯走后,许星然一度站在风中吹了好久,直到陈森的电话打进来。 许星然被吓了一跳,也因此回神,边接起边走进楼。 陈森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并没有什么差别,问他在干什么。 许星然边等着电梯,边心不在焉地扯谎,“画稿子。” 陈森很久没有说话,许星然听到从对面的话筒里传来很大的风声,随意地问了一句,“南城今天也刮妖风了?” 陈森“嗯”了一声,许星然觉得对方有些冷漠,开始不耐烦,“你有什么事能不能快点说,我很忙。” “忙什么?”陈森问他。 他当时并没有听出陈森话里有话,但却莫名像被抓住了小尾巴一样开始心虚,“不是和你说了,画稿啊,我不是拿了git季军,现在每天都有很多人找我设计,消息回都回不过来。” “这样。”陈森听完,说了这么一句。 许星然重重地“啧”起来,“你几个意思?”陈森只是一个没上过大学的面馆老板,什么都不懂,还对他的工作不屑一顾。 他从前为了侮辱许星灏才会陈森摇尾乞怜,看他的脸色,现在他根本不需要了,陈森凭什么还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我……”陈森刚开口一个字,许星然就忍无可忍地打断他,“分手。” 电话那头的陈森倏地安静下来,许星然只能听到狂风猎猎的声响。 “我告诉你陈森,我早就受够你了,你那张死人脸我看够了!别特么再来烦我!” 电梯特别凑巧地在这时候到达,一切都是那么顺利,许星然毫无留恋地挂了电话。 许星然紧接着又想到一件发生在第二天的小事。 那天公寓的华人群前所未有的热闹,许星然平常不看这些,但是那次却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原来是有人昨夜在他们公寓楼下的垃圾桶里扔了满满一大袋的调料和料理包,全部都是中国的一些常见品牌。 这对于远在异国他乡的华人来说是极其珍贵的,价格昂贵是其次,主要是难买。大家纷纷在群里谴责那个宁愿偷偷扔掉也不愿意分享的同胞。 许星然怔忪地坐在椅子上,很突兀地记起,在咖啡馆,他翻看他和陈森的微信聊天记录,陈森给他发的最后一条消息是—— “吃了吗” 小骗子 许星然对于陈森发现他和凯伦斯的事情苦恼,同时又觉得烦躁。 陈森真是脑子被驴踹了才说都不说一声就来找他,看到自己的对象和别人亲亲我我又灰溜溜地回去。 有必要吗? 提前和他说一声的话,不就可以皆大欢喜了吗? 一切都是陈森的问题。 许星然擅自将他和陈森不太美好的爱情结果归咎于陈森的独断专行,不知不觉就在客厅坐了一整天。 时针悄然滑向十一点,陈森还没有回来。 他马不停蹄地给陈森发去问候消息,问对方具体的归来时间,并且趁机表现自己的体贴,提醒对方回来的路上注意安全。 消息畅通无阻地发送出去,许星然看着却只觉得奇妙。 从前和陈森挤在破小出租屋时,陈森经常工作到凌晨三四点才回家,许星然从未对他表示过一次关心,并且在陈森冰手冰脚地贴上来时毫不犹豫地将人推远。 而时至今日,在他们称得上惨淡的分手后,他竟然主动做出以前不屑的举动。 陈森大概也被他吓到,过了一个小时都没有想好合适的回复,所以才会一直晾着他。 困意像潮水一样袭来,半睡半醒间,许星然听到客厅传来的开门声。 他有点想继续睡,但是又不想错过在陈森面前刷好感度的机会,迷瞪着眼起来,拉开房门,在门框上找了一个舒服的位置,和陈森说“你回来啦。” 陈森真的被他吓到了,许星然很清楚地看见,陈森站在玄关,身影僵了一瞬,转过来的眼神都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你还没睡?”他问。 “要睡。”许星然说:“但是想等你。” 陈森过了几秒才回答他,先说让他回去睡,停了一下,又说:“不用等。” 许星然的困虫因为陈森的这句话飞快地爬远,嘴角若有似无地勾起,反问道:“你管得着么?” 陈森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像是回答他又不像是,他径直厨房,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冰箱,动作太快,许星然没看清,应该是一些水果,好像还有他喜欢吃的李子。 “王港和我说你明天走。” 许星然:“……?”他才没说过这种话。 “几点的机票,需要我送你吗?”陈森已经从厨房里走出来,站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头顶无机质的冷光洒下来,将他硬挺的五官轮廓勾勒地更加清邃冷峻。 “……我的病还没好。”许星然捂着嘴角虚弱地咳嗽两声,“我有点不舒服,先睡了,晚安。”压根没给陈森说话的机会,砰地摔上门。 接下来的几天,许星然有意装病,一见到陈森就一个劲地咳咳咳,陈森当天晚上就给他带了一瓶枇杷止咳糖浆。 看着已经倒好的乌黑液体和一旁站着的陈森,许星然眼睛一闭,灌了下去。 又齁又苦的糖浆扒在他的喉咙上,他龇牙咧嘴地去倒水,被铁血无私的陈森挡在厨房口,硬生生熬了半小时才被允许喝。 除此之外,他和陈森的相处时间几乎为零,陈森早出晚归,每晚都带着一身油面热气回来,不难闻,反而让许星然觉得暖烘 分卷阅读9 烘的。 许星然这天和往常一样坐在沙发上等着陈森,他的糖浆已经喝完,少了喝药的痛苦便让等待陈森这件事变得加倍快乐。 算着时间,他大概还有五分钟就能见到陈森,就在这时,凯伦斯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星然愣了一秒,说实话,他几乎将凯伦斯忘在脑后了。 他清了清嗓子,快速接起,边听着门口的动静边用甜柔的嗓音和凯伦斯说晚上好。 凯伦斯先是和许星然说晚上好,又半真半假地责备他,说他“小骗子。” “上次和我说最迟后天回来,一周过去了,我连星然的一根头发丝儿都没见到。” 许星然记起似乎有这么件事,他这几天一门心思扑在陈森身上,忽略凯伦斯,真是不应该。 “……临时出了一点小状况。”许星然很快找到借口,轻咳一声,“我生病了,不想把病气传给您,所以耽搁了几天。” “你怎么会这样想呢星然?”凯伦斯这样说,又对他表示了关心,最后责怪起南城的天气,“果然和你说的一样,南城太糟糕了。” “一直不太好。”许星然应和道。 “所以,快点回来吧星然。我想你了。” “我也很想您。”许星然不带任何停顿地说,他走到窗前拉开窗帘,楼下的花园空空荡荡,没有陈森的身影。他向凯伦斯保证,“等我的身体好一些,我一定订最早的航班回去见您。” 凯伦斯很高兴,又和许星然说起他前天新淘到的一块斯里兰卡红宝石,“星然回来后,我带星然去维拉,好好欣赏一番,如何?” 他加重了“维拉”这两个字。 传闻中,凯伦斯在维拉划了一整座庄园用以收藏珠宝,但是有机会亲眼目睹的不过寥寥数人。 这是凯伦斯与他接触三月以来,第一次对他发出去维拉的邀请。 看来短暂的分别并没有让凯伦斯对他的好感减少,反而越发刺激了他的感情。 凯伦斯这句话在他听来与“愿不愿意和他在一起”并无实质区别,许星然意识到凯伦斯已经迫不及待。 他一根手指勾着发尾漫不经心的打着圈,“好”字已经滑到嘴边,门突然被从外打开,与此同时,刺骨的冷流争先恐后涌进来,——陈森回来了。 许星然呼吸一抖,整个人瞬间从头麻到脚。 “星然?”凯伦斯在电话里疑惑地叫他的名字。 许星然完全不敢答话,他已经使出全部意志力才没有在陈森打开门的那一瞬间挂掉电话。 陈森裹着一身冬日的冷峭站在玄关,视线在他举起的手机上扫过,又在他的身后停留了一秒。 许星然明明离他有十来米距离,这会却好像被他身上裹挟的寒气侵蚀,连嘴角的笑都不自觉变得僵硬起来。 陈森一句话没有,径直走向他这几天睡的侧卧,路过许星然时也没有看他,轻巧地带上房门。 他憋着的那口气直到陈森进屋才缓缓吐了出来。 “星然?” “啊。”许星然骤然回神,他像跑了一千米一样累,语气染上几分倦意,“我在听。” “星然是不是困了?” 许星然撑在窗台上,在和凯伦斯继续聊还是去看陈森之间权衡了一秒,最后轻着嗓子,对凯伦斯说:“是有点。” 凯伦斯于是和他道歉,说自己耽误他休息了,挂电话的时候嘱咐许星然告诉回来的时候告诉他,他要去接机。许星然说好,又柔声祝他今夜好梦。 电话结束,许星然长吁一口气,后知后觉到背后有阵阵寒气扑来,他瞬间想到了什么,白着脸猛地回头看去—— 窗帘被他诡异地拉开一小截,而他正正好好地站在这缝隙间,分厘不差。 许星然想到最后陈森看他的眼神,重重地“啧”了一声。 许星然小小的考虑几分钟,最终没有去找陈森,直接回屋睡觉,决定明天早起和他一起去面馆。 凯伦斯那边已经等不及,他必须尽快拿下陈森,和凯伦斯见面。 许星然特意定了五点的闹钟,闹钟准时响起,他本想再眯一会,捕捉到客厅传来细微的动静,立马睁开眼睛。 不是吧,陈森这么早就起来了。 他逼着自己跳下床,一打开门,陈森正蹲在玄关穿鞋,许星然非常幸运地在对方出门前逮住他。 陈森眼中的讶异一闪而过,许星然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呼吸到凌晨五点的空气。 “你去店里吗?”他讨好地露出一个笑,“我也想去。” 陈森穿好鞋站起来,看了他一会,大概是在想什么理由拒绝他。 许星然必须要主动创造机会,强调道:“我去看我自己的店没问题吧。”说完他又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硬,柔下声音,过于突兀地补了一句:“好不好嘛陈森?” 陈森对于他的反复无常早就习惯,并没有太大的反应,垂目瞥了眼腕上的表,许星然便从善如流地抢先道:“十分钟!哦不,五分钟就好!” 但是真正的五分钟和许星然以为的五分钟相差太远,主要是因为他在穿衣服上耗费太久。 他本来以为陈森把他的衣服仍光了,已经套上了陈森的对他而言过长的毛衣后,突然又在另一间柜子中发现他的衣物。 陈森并没有扔掉,反而折叠整齐地将他们收在一起,摸上去很干燥,也没有因为堆积很久产生异味。 陈森还是放不下他。 许星然的手指在柔顺的衬衫上划过,突然想到什么,咧嘴一笑。 陈森大概等急了,开始催促他,问他“好了没”。 许星然正对着镜子整理围巾,嚷了声“马上”,没想到越急越理不好,又怕陈森真的撇下他先走,索性直接散开挂在脖子上。 “十五分钟了。”陈森叩了下门,提醒他。 话落的同一秒,许星然“唰”地一下拉开门,那瞬间,他清晰地看到陈森的眸色深了几分。 他穿着大学时的一件黑色长羽绒服,领口大敞,露出内搭的白色立领衬衫,依旧没有扣到最上头,半截形状优美的锁骨若隐若现,——他没出国前就是这么打扮的。 许星然了然地挑起嘴角,问陈森:“我这样是不是看着和大学时一模一样?” 陈森定定地看着他好一会,喉结轻滚了一下,“嗯”了一声,说:“走了。” 许星然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后下楼,“每次我一慢,你就这样说。”他故意怪声怪气地说“走了”。 陈森似乎想说什么但又闭上了。 许星然用胳膊撞了下陈森,尾音快乐地上扬着,“说呀。” 陈森微微张开嘴,迷蒙地雾气蒸腾在空气里,寒潭似的深眸仿佛有一瞬间软化。 “……没迟到的时候,我说什么?” 许星然凝着 分卷阅读10 他的侧脸,缓缓眨了下眼睛,“没迟到的时候啊……” “你会把我抵在门上,亲好久好久。” 判死刑 陈森没骑摩托车,在小区门口拦了一辆出租车,陈森脸皮薄,有第三个人在许星然没敢再撩他,怕他翻脸。 一路沉默到面馆,进门时,王港正弯腰挨个抹桌子,体恤的一角没有塞好,露出一小截麦色的皮肤。 许星然故意“啧”了一下,声音不算大,刚好够王港听到。 王港听见声响朝门口看来,看到是陈森立马站直身子,喊道:“森哥!” 这架势,仿佛下一秒就要敬礼了。 许星然轻笑一声,从陈森背后露出半个脑袋,眯着眼,主动和王港打招呼,“早上好啊。” 老店门面小,冬天穿得又厚实,他不管是身型还是个头都比陈森小了一截,跟在陈森后面进门,王港自然看不见他。 王港看见他立马瞪大了眼,“你怎么还没走?你……”余光中瞥到陈森突然看向他,被迫咽下后半句话。 “看到我很高兴?”许星然走近他,说。 王港扭头一瞧,果然陈森已经进后厨了,难怪这人敢明目张胆地阴阳他。 “这块。”许星然指着一块沾着辣椒的桌角嫌弃他,“你怎么这点活都干不好?” 王港不服:“你凭什么指挥我?”他话虽这样说,手上还是很仔细地擦干净了。 “你森哥没告诉你我也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哈?”王港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许星然又抓住他几块没有擦到的地方,趾高气昂的,“这儿、这儿、还有这儿。” 王港瞪着他。 许星然弯着眼睛,假笑的样子浑像一个无情剥削的资本家,“你要是不擦干净,小心我开除你哦。” 王港:“……” 他忍辱负重地擦完许星然说的那些地方,然后提着抹布走到离许星然最远的那张桌子继续擦,没想到许星然又跟了过来。 “……你还想干嘛?”王港警惕地睨着他。 许星然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慢条斯理地在长椅上坐下来,双手撑住下巴,道:“你和陈森很熟?” 陈森不是一个感情外露的人,王港既然能知道他们这么多事,肯定和陈森关系不一般。 “当然。”王港很用力地一抬下巴,颇为骄傲的样子。 “我没见过你。”许星然在记忆中搜索了一圈,确实对王港没有印象。 王港冷笑道:“我和森哥认识十多年了,我们在云街混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块玩泥巴呢。” 云街是南城著名的“三不管”街区,那里鱼龙混杂,打架斗殴都是寻常。有着与南城市区截然不同的贫穷落后,低矮老旧的房屋纵横交错,杂乱无章,远远看上去,像一座座奇形怪状的碑。 许星然蹙起眉。 王港:“……森哥没和你说过?” 许星然看着他,并不答话。 “操。”王港提溜着抹布,怕他再问似的,脚下抹油一样跑远了。 十多年前,那得是初中了,他们居然认识这么早? 他是在高一下学期才和陈森有的交集,在那之前,陈森对于他来说不过就是许星灏的好朋友、成绩单上永远打不下的年级第一。 大概是成绩优异、长相出众、性格和善、再加上有许星灏围前围后的攀着,陈森当时在学校已然非常出名,被私下议论是常有的事。 许星然这时突然想起曾经在同桌口中听过的八卦,陈森中考是全市第一,本来应该上市一中,但是他们学校给了陈森很多钱,陈森才来这里念书。 确实在他的印象中,陈森一直在勤工俭学,并且当初高考失败后,陈森为了赚钱,也没有选择复读。 许星然看向厨房中陈森忙碌的背影,蓦然发现他对陈森知之甚少。 店内忽然开始上客,一波又一波地,许星然主动走进后厨帮忙上面,陈森正在炒着料,百忙之中看了他好几眼。 许星然跑了几趟就开始热,羽绒服刚脱没一会,陈森拎了件自己的冲锋衣过来,非要他穿。 许星然推开:“我真的不冷。” 陈森:“那你回去吧。” 许星然:“……”他只好穿上。 王港端着面条路过他几次后,发现他套着陈森的衣服,气得眼睛都大了几个度,对着他“你”了半天,最后用很小的声音、恨恨地骂了他一句“狐狸精!” 王港喘着粗气走了,恰好陈森从厨房出来,王港少有地没和他打招呼。 陈森转头看了眼王港气愤的背影,走过来问许星然怎么他了。 许星然不太高兴,“不能是他怎么我了吗?” 陈森便说:“他怎么你了?” 许星然瞅了一眼陈森,似笑非笑地,说:“他骂我狐狸精。” 陈森沉默半晌,“噢”了一声,转身走了。 许星然笑得趴在柜台上直不起腰。 下午人不太多的时候,许星然出去了一趟,买了些下午茶给店里的员工吃,店内人不多,算上他才八个人,但是也零零碎碎买了整两手东西。 许星然大包小包推门进来,学着陈森叫王港“刚子”,喊他出来帮忙分,一抬头,却看到大堂正中央大剌剌地站着一个人。 他穿着一身高级定制的深灰色大衣,手上戴着羊皮手套,腕口处缝制的澳白晶莹剔透,在灯光下冒着银丝般的冷光。长着一张令人心生亲近的小圆脸,挺秀的眉弯下是一双大而圆的杏眼。 明明是一副清澄明净的长相,却被眼底的阴鸷彻底颠覆,微笑间,仿佛嘴角的梨涡都暗藏着坏意。 他肆无忌惮地将许星然从头到脚打量个遍,嘲讽道:“许大设计师不在意国专心学设计,跑回国当外卖小哥来了?” 语速是一如既往的慢悠悠,许星然没忍住偏头蹭了下自己的耳朵。 “好久不见。”他抬眸,叫对方的名字:“许星灏。” 许星灏明显对他出现在这里并不意外,并且,看这架势,有备而来。 “陈森还愿意见你?”许星然提着嘴角,满意地看到许星灏脸色一变。 “喊我干嘛?”背后,王港姗姗来迟。 他不情不愿地走近,却在看到许星灏的瞬间热切起来,“许少您来了呀,找森哥吗?我去帮您叫。” 许星然凉凉地叫他,“王港。” 王港觑了他一眼,像才看到他似的,慢吞吞地过来接过他的东西,路过许星灏时再次笑了下,“您坐,我帮您去叫。” “谢谢你。”许星灏微微垂目。 王港欢天喜地地走了。 许星灏吊着眼梢,颇为感慨地看着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一样没变,到哪都不受待见。” 许星然的脸上没有一 分卷阅读11 丝气愤的情绪,反而咧着嘴角,道:“上次git一结束,哥哥就被父亲的人带走了,是不是父亲对于哥哥在git一无所获倍感欣慰呢?” 许星灏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许……” “早知道我当时应该和哥哥一起回来的,好让父亲亲眼看看我的奖杯。” “是吗?”许星灏突然想到什么,眸子一转,笑出了声,“那你的凯伦斯怎么办?” “果然是你。”许星然的眼尾勾着,双眼皮的弧度骤然加深,几乎蔓延到发鬓中。 “我只是不想看到我的好朋友再次受骗而已。”许星灏靠近一步,神色阴狠,“你知道我今天来干什么吗?” “我要把你当初做的那些肮脏事,怎么欺骗陈森、栽赃我的事,全部告诉他!” 许星然藏在袖口的手猛地攥紧,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他面无表情,道:“你说了陈森就会信吗?” “你忘了吗许星然。”许星灏怜悯地看着他,“他已经信过我一回了。” “许星灏。”这时,陈森掀开帘子向外叫了一声。 许星灏高高地应了,许星然的视线从他的肩膀上方越过,平而直地望着陈森的眼睛。 陈森似乎顿了一下,距离太远,许星然不确定。 “你上楼等我五分钟。” “好。”许星灏扬声应下,转身离开的时候用嘴型嘲讽地和他说“拜拜”。 直到许星灏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许星然才向后厨走去。 陈森看样子刚忙完,正洗着手,许星然大步穿过忙碌的灶台,一声不吱地站在陈森旁边。 陈森也没说话,任由水流冲着手。 “……你别理他行不行。”良久,许星然开口,嘴唇紧紧抿着,固执地等着陈森的答案。 陈森关掉水龙头,抽出纸巾一根根地擦着手指。 他的手很漂亮,修长匀称、骨节分明,让许星然不可控地想起被这双手牵住时的感觉。 “你坐一会。”陈森这样和他说。 许星然神情一滞,下意识抓住他的衣角,“陈森,你不能……” “许星然。”陈森打断他,眉眼沉下来,“去休息。” 许星然咬着牙看着陈森走远。 陈森的脚步一踏上楼梯,许星灏就发现了,他走到楼梯口笑着叫他的名字,陈森越过他,没应。 许星灏轻扯了下嘴角。 “什么事?”陈森问他。 许星灏看着他,不答反问:“我有没有说过,你对我真的不怎么样。” “没事我走了。” 许星灏一把抓住陈森的胳膊,深吸一口气,“我有。” 陈森挣开他,半靠在墙角的桌子旁,目光落在木制地板上,沉默地等待着他的话。 许星灏的手缓缓垂落,在背后紧紧攥成拳。 “你又和许星然在一起了?”许星灏忍了许久还是先问了自己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大叫起来,“你明明知道他和凯伦斯在一起了……” “许星灏。”陈森冷声打断他:“我不想听这些。” “为什么?”许星灏逼视他,“因为是事实所以你才不想听吗?陈森我和你那么多年交情,我从来没有看出来你是这么弱懦的人!” “没有那么多年。”陈森倏地抬头看他,许星灏这才发现他的眼睛都是冷的。 他蓦地笑出声。 “对啊,我们只有两年,当然比不上你和许星然的六七年!”许星灏走近一步,脚步踩得极重,“这还不是因为你吗?” “陈森你能不能凭良心?我许星灏当初对你怎么样?你有真心把我当朋友吗?你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给我!” 许星灏的嘴唇剧烈颤抖着,陈森却只是沉默。 他冷硬地像雪山之上千年难化的寒冰,永远居高临下,永远无法靠近。 许星灏不禁后退半步,忽地笑了,“不管你信不信,许星然的手不是我弄的。” “那是他和他妈吵架,拿电熨斗自己烫自己!” 陈森的身影终于动了一下。 许星灏握着一旁的楼梯扶手大笑起来,“你知道吗陈森?许星然是疯子。” “是遗传啊陈森,”他的眼尾挂着水光,几乎要笑断气,“他和他妈都是疯子。” “他们每天在地下室大吵大闹,恨不得让整个许家和他们一起丢脸!疯子!疯子!……” “许星灏。”陈森低沉的嗓音如同一桶冰水兜头浇下,许星灏浑身一抖,被怒火烧地神志不清的大脑蓦地清醒过来。 “你别来了。” “……什么?”许星灏彻底怔住,眼眶像染上血一样的红。 陈森没有给他答案,再一次路过他,和当初一模一样,决绝地判他死刑—— “别再来找我了。” 作者有话说: 新的一年!新的快乐! 原谅你 许星然贴在一楼的扶梯口,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把指甲咬地咯咯作响。 王港路过时,被许星然过于苍白的脸色吓了一跳,看了好几眼才走开。 许星然总觉得自己等了一个世纪那么久,但是当陈森的身影真的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余光里,墙上的分针才走过一格。 陈森脸色阴沉,下颌线绷成一条凌厉的直线,直冲他而来,许星然下意识后退半步。 “陈、陈森,我……” 陈森拉过他的左手,将衣服撸起,露出一截白皙如玉的小臂。 许星然瞬间明白许星灏和他说什么了,是说他的伤口是自己烫的吗?除此之外呢? 他的瞳孔剧烈震颤着,一把抓住陈森的手,企图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但陈森的力气比他大了不止一星半点,他的指尖深深嵌进他的皮肉里,像是一颗颗铆钉钉住他,许星然动一下都是钻心的疼。 他眼睁睁地看着陈森将他的手臂翻过来,露出内侧一整块被重度烫伤后才能留下的增生疤痕。 丑陋粗糙,像一只行状可怖的蠕虫,张牙舞爪地向他被衣服遮掩的大臂爬去。 许星然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吐出的话字不成句,“陈森、陈、你别……” “闭嘴。”陈森的声音又低又沉,许星然什么都听不出来。 许星灏是把妈妈的事情和陈森说了吗?说他从小被打?不管怎么努力都得不到母亲认可的前半生吗? ——他不想让陈森知道这些。 “疼吗?”陈森这样问他。 砰,心底的巨石遽然落下,他的猜想得到了验证,许星然死死咬着嘴唇,除了无地自容外,心口渐渐漫上了一些别的情绪。 原来,是会有人在意他的伤口的。 他的眼睛渐渐模糊,却硬生生止住了眼泪,“……不、不疼了。” 话落,手臂上桎梏住他的力量一松,许星然不受控地向后 分卷阅读12 跌去。还没反应过来,陈森已经揽住了他的腰,在他站定后又退回安全距离。 “许星然。”他的情绪还没完全消化好,又听陈森骤然换了个语气,非常低地叫他的名字。他骤然意识到什么,还来不及开口就听陈森道:“我都知道了。” “你骗我,”他停了一下,过了好几秒才开口,似是难以说出口,“骗我你的烫伤是许星灏烫的。” 当初他和妈妈吵架,许星然自己给自己烫伤,陈森问他的时候,不需要思考地就将这件事推他许星灏身上。他没想到,这直接变成了陈森和许星灏绝交的最后一根稻草。 时隔这么多年,陈森还是知道了这个真相,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时过境迁,假的可以是真的,真的自然也可以变成假的,只要他不承认,陈森又能将他怎么办呢? 方才死死憋住不想留下的眼泪,在这一刻,他需要的时候,只轻轻一拢眉,便成串似地落下。他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捏住陈森的衣角,半仰起头,脖颈修长,弧度流畅,看起来美丽又脆弱。 “陈森,许星灏是骗你的,我……” “你什么时候回意国?”陈森却突然出声打断了他。 许星然目光一滞,声音瞬间轻了下来,“我为什么要回意国?” 头顶冷白的灯光洒下来,光影浮动在他的脸上,陈森幽深的双眼浮浮沉沉。 许星然看不懂。 他说:“你回去吧。” 说完转身离开,留下许星然一个人不安地站在原地。 一直到闭店关门,陈森都没有主动和许星然说一句话,也没看他,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 最后店里只剩下他、陈森和王港在收尾,王港大概看出什么,嘴角压了又压,临走的时候还是没忍住来呛他,故意和他说“再见。” 许星然知道他在讽刺自己,冲他龇了下牙,王港被他喝退,拧着眉头走了。 天边不知道何时聚了一团乌云,沉沉的压在头顶,许星然缩到陈森旁边,小声地和他抱怨“冷”。 陈森没说话,视线仍是停留在手机界面的打车软件上,许星然微微垫起脚尖,用比正常音量大了一点地声音冲着陈森的耳朵喊:“我冷!” 陈森终于看了他一眼,只不过眼角依旧挟着冬日的冷意。 许星然双手揣着兜,眼睛亮闪闪的,嘴角勾着狡黠的笑。 陈森张了张嘴,许星然在他开口前抢先道:“你别再叫我回去了,你没原谅我之前我是不会回去的。” 陈森的眉头深深皱起,就在这时,叫的车刺啦一声在他们面前停下。 所有未说出口的话只能咽下。 全程,陈森面无表情地看着窗外,虽然对方一直都没有太大的表情,但是许星然知道,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氛围已经完全变了。 早上,他还能感觉道陈森对他的软化。许星然当时轻松地认为,不出两天,他就可以回意国找凯伦斯。 但是现在,因为许星灏的突然出现,陈森对他的态度又恢复成刚见面时的冷硬,甚至,比一开始还要糟糕。 许星然默默咬碎了牙。 他一路上都在暗暗思忖怎么让陈森接受自己,至少得先让对方相信自己和凯伦斯之间是清白的。 但直到跟在陈森身后进了门,许星然还没想出一个万全的法子,又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被陈森的话兜头打了一棒,当场砸懵。 “什么?”许星然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 陈森不辞辛苦地又重复一遍,“你今晚去住酒店。” “我有房子为什么要住酒店?”他这话其实非常不讲道理,面馆还能因为他当时给陈森的应急钱自称为老板,而陈森的这个房子和他是一点关系没有。 许星然了解陈森,笃定了对方不会在这种小事上和他争辩。 果不其然,陈森没有就这个事情和他车轱辘话来回说,出乎意料地直接上了一个他更无法接的话。 他说:“我原谅你了。” 许星然瞪着眼,企图从陈森平静的脸上找到一丝情绪上的意义,好让他分析对方这句话的的究极含义。 没有,什么都没有。 他愤怒地咬着唇,原谅什么? 他的冷暴力? 还是他的出轨? 还是只是为了快速和他划清关系,满足那个他一直想要的“原谅”的回答? “……你知道的,我要的不是这种原谅。” “那是什么?”陈森的音量突然升高了一格,“许星然,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原谅’?” 许星然一怔,下意识叫了声他的名字,“陈森……” 他清晰地看到陈森眼底的疲惫。 陈森背过身去,拒绝再与他沟通,“我不送你了。” 许星然茫然地站在原地,这是他回国后与陈森无数次的交锋中,第一次感觉无措。 “你的衣服在阳台上,旁边有背包,可以背走。”陈森揉着眉心,走到沙发上坐下来,低垂着头,眉眼隐藏在深深的阴影中。 怎么办? 许星然两只手缠在一起,用力扣着自己的大拇指指甲。 快说点什么啊许星然,趁着陈森还没进屋,快…… 突然,许星然抓住了什么,眼睛倏地睁大,细长的眼尾几乎要裂开。 ——陈森为什么不进屋呢? 如果他真的像他表现得那么无情的话,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呢? 许星然的嘴角悄然勾起,攥紧的手心倏地松开。 分手后再不联系他,却又保留他送的圣诞玩偶。 为了许星灏冷漠他,却又因为陈年旧伤心疼他。 毫不留情地赶他走,却又给留下他辩白的机会。 陈森啊陈森,你爱惨我了吧。 许星然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他在陈森的身侧坐下,用力握住了陈森冰凉的手心。 那瞬间,许星然骤然发现他的手并没有比陈森的热。 陈森反应很大地想抽出来,但许星然紧紧攥住了。 “许星然。”陈森蹙眉,“你……” “你别再赶我了陈森,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我哪儿也不想去!” 许星然倔强地看着他,眼泪成串似的留下来,陈森的嘴唇紧紧抿成一条直线。 “你以为我愿意和那个法国佬在一起吗?”许星然抓住他的衣领,逼着他看着自己,“我告诉你陈森,我没有出轨,我没有!” 他把陈森眼底的挣扎看得一清二楚,许星然蓦地卸力,靠在陈森的肩头放声大哭起来,“我、我没有办法啊陈森,是他逼我的。” “你以为我想和你分手吗?你以为只有你在痛苦吗?我不想伤害你,与其被你发现,我还不如先和你说分开,这样我还不会那么难受。” “我根本一点不喜欢他,但是我只能和他在一 分卷阅读13 起,他在珠宝行业一手遮天,想要什么人没有,我一个无名无姓的设计师根本没有反抗的资格。” “我不像许星灏,陈森,我只是个私生子!我的身后没有许家给我保驾护航,我什么都没有!如果,我不能成为全球顶级珠宝设计师,许家根本不会看我一眼,许丛更不会认我这个儿子!” “那我要怎么办啊陈森?”他抬起头,是和陈森鼻息相抵的距离,许星然能从对方的眼里清晰地看见自己的脸,以及他眼里雪崩一般地、倾涌而出的崩溃。 他低喃着,像是问陈森也像在问自己,“要是我进不了许家大门,我该怎么办?我妈该怎么办?” 胸口一震,陈森听到某处碎裂的声音。 许星然甚少和他说他的家里情况,对于他尴尬的身份也从不提起,似乎他从不在意,也不在乎。 但是直到他们分手后,直到这一刻,他才窥探到许星然一直向他隐藏的其中一角,是与那个对什么都不在意、永远笑着的、截然不同的许星然。 时间滴滴答答地过去很久,久到许星然以为自己不会等到回答了。 下一瞬,却有人轻柔地抚上他的脑袋,那双手宽厚而温热,许星然恍惚地抬眸看向陈森。 他的声音又轻又柔,像是来自遥远的另一个星球,告诉他:“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没有成为顶级珠宝设计师也不会怎么样的。”像是一朵云,将他托起了来。 许星然懵懂地看着他,脑海中却有另一道凄厉的声音尖叫着否定他—— “许星然,如果不能成为顶尖珠宝设计师你就是个废物,再也不用回来见我!” “真的吗?”他问。 “真的。”陈森一只手摁在他的眼尾,说。 许星然惶然地闭上眼睛,陈森的手指太窄,兜不住他的眼泪,滴答滑落下来,点在陈森黑色的冲锋衣上,像一抹凄白的雪。 假的。他想。 闺蜜道 许星然本来以为今晚他和陈森会睡在一张床上,结果没有。 在他将陈森的衣服哭得挤一挤可以用来养鱼后,许星然少有地担心起陈森会不会嫌他烦,并且暗暗自省这次演的太过。 抹着眼角从陈森的肩膀爬起来后,陈森又安慰了他一会,然后刚正无私地像街口居委会里乐心善良的无聊大妈,将他送到房间,与他说了晚安,并且轻柔地阖上门。 许星然气得围着卧室怒跑了三圈。 第二天早上,许星然硬逼着自己四点半就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在五点的时候准时拉开房门,容光焕发地出现在正在低头换鞋的陈森面前。 许星然讨赏似地戳了戳陈森的肩膀,说:“我今天没有迟到。” 他在暗示陈森亲他。 陈森明显接收到了,但是假装听不懂。 他轻飘飘地瞥了许星然一眼,目光停在他头上戴好的毛线帽上,食指一勾,拉下半截。 许星然眼前一黑,成功变成了一个“瞎子”。 他愤怒地把帽子拽下来后,陈森的长腿已经三跨两跨走出去好远。 许星然关上门后奋起直追,离老远瞄见陈森宽阔挺直的背影,心里头痒痒起来,半蹲下身对着他的方向助跑起来。 他们多年的默契犹在,听到许星然噔噔踏在平地上的重重声响,陈森的身体已经先于大脑弯下一小截,许星然也和以往的很多次一样,成功地跳到陈森的背上。 他伸出被冻地冰凉的手塞到陈森的衣服,紧贴这他脖子后面那块嫩嫩的软肉,问他“知不知错?” 具体问的是陈森没有亲他还是没有等他,许星然自己也不清楚,或者两者都有,对于他来说它们也没有本质区别。 因为都是关于陈森。 陈森没有一点被冻到的样子,让许星然有些怀疑自己的体温,于是手贱地掐了一下对方。 陈森终于有了反应,偏过头威胁他,“我松手了。” 许星然才不信,故意大嚷着“你松呀”去刺激陈森,没想到,下一秒真的摔了一个屁股蹲。 坐在地面上捂着半截屁股的许星然:“……” 视线里忽然出现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指甲修剪的整齐而圆润。 许星然抬眸,看到早晨的初阳洒在陈森的脸上,将他偏冷的五官镀上一层蜂蜜般的浅金,他缓缓眨了下眼睛。 陈森奇怪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许星然回神,耳根倏地涌上一阵薄红。 在陈森意味深长的眼神中,许星然一巴掌拍开陈森的手,气呼呼地跑到街旁等候了许久的滴滴车中,毅然决然地坐到了副驾。 大概是他关车门的动作关出了大刀阔斧的气势,司机多瞅了他好几眼,和他开玩笑道:“年轻就是好啊,大冬天真有劲。” 陈森这时恰好拉开车门进来,听到这句话,嘴角毫不遮掩地勾起来。 许星然这下连脸颊都红了个彻底,从内后视镜和陈森的视线对上,许星然先是像被烫到似的避开,又欲盖弥彰地瞪回去。 “你笑什么笑?” 陈森咳了一声,说:“我没笑。” “我看到了!” “你看错了。”陈森指正他,但那双上扬的丹凤眼仍明目张胆地挂着笑意。 许星然:“……” 司机的视线好奇地来回在他们中间打着转,许星然蓦地想到了什么,回头睨了陈森一眼,嘴角浮着恶劣的笑。 陈森眉心一跳。 下一秒,就听到许星然主动对身旁的司机说道:“对,没错,就是您想的那样。” 司机:“……?” 空无一人的晨间大道上,一辆原本平滑行驶在直行车道上的小轿车,突然离奇地打了一个s弯。 两人到达面馆,王港一看到许星然,看向陈森的眼神变得难以言喻,连招呼都没和陈森打,冷哼一声走远了。 “怎么办?”许星然怪笑一声,学着王港每次叫陈森的口音说:“‘深’哥被讨厌了。” 许星然没少拿他的口音笑过王港,有时候他笑狠了,王港就越说越急,脸气得通红,惹得平常因为他粗犷的外表害怕他的小姑娘都跟着捂嘴笑起来。 陈森大概和他想到一样的事,有些无奈:“你放过他吧。” “谁让他老管我和你的事。”许星然说:“想当我父母还得问我愿不愿意。” 陈森对此不置一词,越过他往后厨去。 许星然心里没底,陈森现在虽然对他不抗拒,但也没有完全接受他。如果非要给他们目前的关系一个明确定义的话,大概就是异性恋中常见的“考察期”。 许星然不擅长做任何有关亲密关系的题目,但是他的模仿能力很强。他曾经看过因为没有赢得女方闺蜜认同而最终走向陌路的情侣,也看到过获得闺蜜助攻而事 分卷阅读14 半功倍的成功例子。 王港这个“闺蜜”很重要,许星然深切懂得。 他拉住陈森的手臂,在对方疑感的目光中,用十足的认真的口吻告诉他自己的决定:“我会和王港处好关系。” 陈森定定地看着他,问:“怎么突然说这个?” 看到陈森这个反应,许星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他微微敛目,长而卷的睫羽很轻易地遮住眼底的轻慢。 许星然的手掌顺着陈森的小臂缓缓向下抚去,最后轻轻扣在他的指间,微笑着说出最正确的答案:“因为他是你的朋友,如果我和他的关系太差,你会很难办。” “我不想让你难办,陈森,我不想让你再因为我难受了。我想让你快乐,让你从今以后的快乐全部都关于我。” 大概因为许星然从来没有说过类似这种话语,第一次经历的陈森因为缺乏经验,表现出的反应是如此稚嫩。 他的瞳孔在瞬间放大,紧接着耳根爬上细密的红,紧抿的嘴唇微微震颤着,几次三番欲说什么,又阖上。 反复几次下来后,眼睛又可疑地飘忽起来,一会落在他们十指相扣的手上,一会又落在许星然的唇上、喉结的小痣上,就是不敢看他的眼睛。 最后,陈森似乎被他含着促狭的眼神激恼,他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危险地眯着眼睛,想要恐吓他,“如果你做不到,我就……” “就什么?” “……没什么。” 说了和没说一样,许星然切了一声,小小地白了他一下,表示对他的鄙视。 陈森笑了笑,大手揉了下他的脑袋,说:“我想了很久,就算你做不到,我惩罚你也不会让我开心。” “你想怎么样都行。”他说:“在我这里,你做你自己就好。” 许星然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陈森的背影走入后厨消失不见。 王港忙得脚不离地,端着面几次三番从许星然面前经过,见他毫无反应一点帮忙的意思没有,忍无可忍地骂道:“不想干活就回去长蛆,别站这碍眼。” 只见许星然缓慢地眨了两下眼,似乎在消化他的话,几秒后,说:“我现在去干活。” 这是许星然第一次没呛他。 王港皱眉,难不成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后来的几天陆续都是这样,王港每次都被许星然的怪异激起层鸡皮疙瘩。 某天早上,王港从外头进来,许星然背对着门坐在椅子上,正在和店里的一个女生聊天,像是后脑长眼了一样,说:“早上好啊刚子。”说完转过头笑眯眯地看着他。 王港:“……” 他面无表情直接无视,女生直接给许星然打抱不平,“王港好大的架子呀。” 王港额头青筋一跳,道:“你怎么回事?”许星然明明才来店里十几天,陈森那个不争气的就不提了,怎么连店里的女生也能被勾走。 王港摆出店长的架势,一领首,道:“上班时间瞎闲聊,去干活!” 女生吐了吐舌头走了,许星然也听话地站起来,王港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对方还特别“好心”地问他:“你身体不舒服吗?”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许星然眨眼,“听不懂。” “别装。”王港瞪着他。他皮肤颜色深,眉眼乌黑,体格大,不笑的时候很吓人。 许星然依旧是一副没听懂的样子,几秒后,又恍然大悟道:“确实有。” 王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你想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许星然奇怪地瞅他,“我想让陈森开心,所以和你处好关系,有问题吗?” 王港的样子像是被雷劈了一样,眼睛大了好几倍。 “倒是你。”许星然悠悠的说:“你对我不友好没什么,我脸皮厚,但是陈森呢?他心里肯定会难过的。” “你也不想让他难过吧。”许星然将王港眼底的纠结尽收眼底,嘴角勾起来,视线落于窗外的人丁寥落的街道。 有商家正往玻璃上贴着红色的贴纸,看起来格外喜庆,许星然随意地问身旁的王港,“春节没到呢吧,这是在干什么?” “……圣诞。”王港的表情很憋屈,应该意识到他在没话找话,但是又被他上面的话说动,所以只能逼自己回答。 王港内里大概已经扭成麻花了,许星然想笑,又只能憋住,他“哦”了一声,又问:“我们店里不搞圣诞活动吗?” “我们不需要这些噱头,”说到这个王港的语气都藏不住的骄傲,“也从不搞那些营销。” “但森哥每年会买一些小玩意回来贴,他好像挺喜欢圣诞的。” 许星然长气“哦”了一声,嘴角的笑猝然加深。 王港:“……” 他没说什么啊。 “帮我一个忙呗。”许星然看着他,眼神诚挚又认真,“王港。” 怪天气 隔天,许星然趁着陈森在后厨忙碌,冲正在擦桌子的王港眨了下眼睛,抓起衣服。 王港动作一顿,下一秒,陡然加快,似是要擦出火星子的速度来表示不甘的愤怒。 许星然笑着走了。 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天边忽然刮起邪风来,王港握着门把手远眺了一会,看向收银台后的陈森,问道:“这雨马上就下来了,估摸着还不小,咱今晚要提前关门吗?” 陈森看了眼手机上,除了几条app的推送,没有任何消息。 “再说。” 王港担心地“哦”了一声。 没到半小时,大雨啪拍砸了下来,街道上都是人群尖叫着跑动的身影,连着头顶重重压下的乌云,看起来就像是科幻电影里世界末日来临的画面。 隔壁店做麻辣烫的大姨拉住陈森聊了一会,问他但不担心明天圣诞下雨,她抱怨起南城阴晴不定的天气,说了会才发现陈森一直没说话,又说:“哎呀,我忘了,你肯定不用担心啦。”回到店里,王港再次问他要不要提前关门。 陈森没有立刻回答,点开微信置项的消息,一个下午过去,许星然没有任何消息。 “你知道许星然去哪了吗?”他问王港。 王港摸了摸鼻头,有些心虚地说“不知道。” 察觉到陈森探寻的视线,王港在心底把许星然骂了一个狗血淋头。 许星然要给陈森准备圣诞礼物,却让他帮忙打掩护。他并不想掺和许星然的事,但是又觉得,陈森会想要收到许星然的圣诞礼物。 “他不是经常跑不见。”王港不去看陈森,烦躁道:“森哥咱别管他了不行吗?” “我打个电话问问。” “嗳!”王港一把拉住他的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哎呦哥,咱别打了,他要是真想告诉你肯定走之前就说了啊,你现在打过去他要 分卷阅读15 是不接怎么办?” “不会。”陈森已经翻出号码。 王港想到许星然和他三令五申不让陈森找他,直接扣住陈森的手机,说:“哥你忘了他之前怎么对你的?他就是这样一个人,咱能不能争气一回?” 陈森的眼眸深处骤然翻涌起来,王港一惊,再仔细看时已经没有了。 “给我。”平淡无波的两个字,但是王港却不敢再说什么,只能把手机递出去。 陈森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悬浮好久,王港咽了咽口水,最终,陈森的手指没落下去。 王港吐了一口气,陈森沉默地走开,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他看清了陈森眼底的情绪。 店内灯光大亮,人声鼎沸,他的眼里却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一团光也无法抵达的黑。 晚上闭门的时候,许星然也没有回来,王港看着陈森的背影,几次三番想说什么都忍住了,在最后陈森和他挥别的时候,也非常艰难地只回了再见。 凌晨一点,陈森平安到家,家里一片漆黑,没有人在客厅里等他。 他踩着黑暗缓缓走了进去,在许星然的房门前停下,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双腿变得又沉又重。伸出僵硬的手,像一个关节锈化的老旧机器人,一寸一寸的向下扭开门把。 房门在他的眼前缓缓打开,屋内的布局顺着越来越大的缝隙慢慢滑入眼底,床上意外地鼓起一小块。 耳边忽地传来细小的风声,夹杂着雨水落在地面的拍打声,世界再次变得清晰起来。 陈森蓦地眨了下眼,恍然发现客厅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打开一小截,正往屋内缓缓灌着冷气。 他提起腿走到许星然床边,喉结上下滚了一下,轻声叫着对方的名字:“许星然。” 许星然整个脑袋都埋在被窝里,只能看到一小块乌黑的发顶,没有回应他。 “你今天去哪了?”陈森坚持不懈地问对方,很快意识到语气过于强硬,又柔声解释只是因为太担心,没有其他意思。 他又站了一会,许星然仍旧不肯对他展开他的蚌壳。 “晚安。”陈森离开了房间。 第二天,陈森在玄关穿了二十分钟的鞋,没有等到许星然。 下午在店里,陈森往墙上贴圣诞老人贴纸时,收到许星然的消息,告诉他,今天不来了。 后面的餐桌上坐了两个女生,正在彼此奚落,今年的圣诞只能互相陪着吃面。 手心的贴纸被捏成一团,不成样子,陈森面无表情地把变形的胶带和贴纸扔进垃圾桶。 圣诞夜店内人比以往少了一些,店里得以比往常更早一点闭店,王港收到许星然的消息,主动揽下闭店的活,把陈森赶走。 陈森没和他坚持,让他回家注意安全,离开的背影少见的急迫。 大抵因为下雨的缘故,虽然是圣诞,街上的人也格外的少,陈森没有穿雨披,花了比平时少了一半的时间回到 或许是他冻僵的原因,钥匙捅了几次都捅不进去,陈森眉头拧成结,嘴紧紧抿着,手背青筋毕现,把钥匙拧断的力度,空气中的暴戾几乎化成实质。 就在这时,门被人从内打开了。 许星然的笑脸出现在他面前,一双漂亮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惊惶地问他怎么这么湿。 陈森很重地眨了下眼睛,在许星然疑惑的目光中,过了好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你怎么在这?” “我应该在哪?”许星然奇怪地反问,陈森却不说话了。 他舔了舔嘴唇,余光扫到客厅餐桌上点的蜡烛,正向外散发看柔和的光,突然有点紧张,不想让陈森进屋。 “你……” “你去哪了?”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许星然望进陈森的眼睛,他的眼珠似乎也沾上了冷冬的雨水,变得既冰冷又润泽。 “……你先进来。” 他走开后,明黄的烛光忽然跃入眼帘,桌上摆着慢慢一大桌的菜,还有一个模样奇怪、十分“许星然式”的蛋糕。 “你做的?” 许星然红着的脸骤然一滞,他翻了个白眼,“不然呢?” “这两天你就是忙这个去了?” 许星然完全没有在陈森脸上看到他意想之中的感动,他以为陈森会很喜欢的,顿时来气,道:“你什么表情啊陈森,我这几天好辛苦的好不好!” 他把自己布满刀伤的双手递给陈森,恶声恶气的,“你不相信我吗?我有必要骗你吗?我昨晚怕你发现还特地早睡了,你就这样对我吗?” 陈森依然没有说话,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你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啊?哪家男朋友是你这样的啊?我特地找人去学的,甚至还做了蛋糕,加了好多糖,你不是……“ 他遽然瞪大了眼。 陈森吻了他。 近在咫尺的睫毛,又长又密,口中,属于另一个人的舌头强势地吮吸着他的,他逐渐呼吸困难,并不想推开对方。 很久后,陈森主动放开他,盯着他的眼睛眸色很深,说“对不起。”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 许星然还处在缺氧的状态,没听明白,他的目光站在对方开合的嘴上,在陈森话落的瞬间,再次吻上去。 …… 昏暗的烛光下,雪白的墙壁上倒映出一对紧紧纠缠的身影。 手机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震了两下,屏幕亮起,完整地跳出信息内容一一 【与星然分别实在太久,难以忍受,非常冒昧地买了前往南城的机票。】 【因为突然很想感受一下星然口中的怪天气,希望星然原谅我的唐突。】 凯伦斯 许星然觉浅,早上陈森刚动一下他就醒了,不满地轻哼一声,翻过身,露出一小片光洁的背脊,颈弯处,布满了殷红的暧昧痕迹,不大,但是颜色很重。 他等了一会,身后一片寂静,陈森像是凭空蒸发一般,就连呼吸声也消失,但他裸露在外的后背莫名开始发烫。 许星然燥得不行,他对睡觉环境的质量要求变态,一丁点儿光和声音都不能有。陈森不走,他的神经被吊着,不可能睡着。 伸出一只手向后扑了下,想催陈森快走,但全身酸疼,胳膊根本做不来大幅度动作,于是只徒劳地抓了把空气,更加气愤了。 “快走。”许星然斥他。 他此刻整个人埋在被子里,传出来的声音变得又低又朦胧,自以为很严重的语气听起来就像猫叫,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陈森眼眸半垂,睫羽弯出柔软的弧度,视线一错不错注视着那坨像粽子一般的小突起。蜷在被子里的身体再次动了下,被压了一宿的头发缓缓露出个半个炸毛的尖尖儿,紧接着是一双挺秀的、蹙起的眉。 ——许星然即将发难。 过往 分卷阅读16 数不清的经验让陈森的身体比大脑先做出反应,动作迅速地掖紧对方睡了一夜乱飞的被子,疾步走向门口,在挨骂的前一秒阖上门。 许星然直到下午才醒来,久违的酸痛感袭击了他。 陈森在g上特别强势,下手极重,每次结束他都好像从战场上下来一样,身子几天都好不了。 许星然对于这种事情没什么兴趣,但如果只是用身体便能换来想要的,他不介意付出更多。 反正都是闭着眼叫两声的事,和谁干这档子事都一样,对他来讲没所谓。 拿起手机瞥时间,一眼却扫到通知栏里来自凯伦斯的短信,许星然惊地一下子坐起来。 凯伦斯怎么来了!? 他本来打算再陪陈森两天意思一下就回去的,没想到凯伦斯等不及直接飞过来了。 这条信息是昨天夜里发来的,距离现在已经过去快十二个小时,算算时间,凯伦斯早就落地,却没有找他。 许星然的心沉了沉。 凯伦斯平日里看上去颇具绅士风度,对谁都是和颜悦色的,这么多年从来见他对谁甩过脸色,因此他在圈里颇受欢迎,在哪儿都能说得上话,影响力极强。 但许星然和他近距离接触三个月来,勉强将他摸了个七七八八。 凯伦斯出生名门,后又在珠宝界声名赫赫,被人从小捧到大,“和和气气”只不过是因为他瞧不上任何人。 他的眼里只有宝石,从不会在“萝卜白菜”上浪费时间,更别提生气这一说。 对方千里迢迢从意国来找他,大概他的地位比“萝卜白菜”高一些。 许星然立马给凯伦斯发去短信解释,说自己昨天熬夜画稿睡到现在才醒,刚看到他的消息。 没回。 他打电话过去,通了,却没人接。 ——凯伦斯生气了。 许星然清楚地意识到。 凯伦斯活这么多年高高在上惯了,怕是从来没有为谁飞过几个大洋。而对方居然为他这样做了,哪怕并不是他主动要求,但是凯伦斯肯定算在了他的头上,毕竟是他爽约在先,答应了回去却迟迟不见踪影。 他还胆大包天地让对方等了那么久。 许星然轻“啧”一声,当即给凯伦斯的助理发了条短信过去,还好,助理很快回复了他,他等不及,直接一个电话甩过去。 电话过了几秒才被接通,许星然抢先道:“不好意思andy,我太着急了,有点事情想问你,你方便说话吗?” “方便的,许先生。” 对方语气并无异样,许星然的心稍微放了一点,问道:“你现在和凯伦斯在一起吗?” andy没有立即回答他,停顿了大概三四秒,许星然于是很体贴地表示理解,“我明白了,谢……” “在的,许先生。”他忽然道。 许星然猛地抓到了什么,嘴角勾起来,边握着手机边蹭到床边,试探道:“可以将凯伦斯的酒店位置告诉我吗?” andy果然再次沉默,许星然舔了下唇畔,压低声音,用一副非常失落的语气,道:“我知道凯伦斯现在不想见到我,但是我已经好多天没有见他了,我真的非常、非常想念他。” 他边说边下床,动作太急,一时忘了现在身体的困难情况,双脚刚踩到地面上就直直跪倒下去,还好另一只手迅速扶住了床沿,但因为幅度太大,又十分悲催地扭了腰,脸色一下子狰狞起来。 许星然无声地嘶了口气,缓了下才继续道:“如果他真的不想见我也没有关系,我就待在他的房间外,哪怕是隔着一面墙,我也满足了。” 他的声音因为疼痛轻得不能再轻,配上他落寞语气,听起来格外可怜,惹人心软,像是蜷缩路边无家可归的猫。 andy这次沉默的时间更长了,许星然将手机搁在一边,打开免提,不再去管,开始选择待会与凯伦斯见面的穿搭。 良久,andy终于松口了,或者说是,——凯伦斯松口了。 他说了一个地址,距离陈森的房子将近一个小时的车程。 许星然扬着嗓子,用最开心的语气表示自己会用最快的速度赶过去。 andy嘱咐他不用着急,随后挂了电话。 许星然选好衣服去洗漱,在镜子里看到自己像是被狗咬了一圈的脖子,黑着脸爆了句粗口。 他只能放弃原本想穿的v领针织衫,穿了一件高领绒毛毛衣,——他的衣柜里只有这件可以将陈森留下的牙印全部遮住。 到达凯伦斯入住的酒店后,已经是下午五点,许星然给andy发了短信,告诉对方他已经到达,没过一会,andy就乘着电梯下来接他。 许星然垂着眼睛,先向对方表明自己的歉意,表示都是他太自私,因为太想念凯伦斯,所以让他为难了。 andy闻言看了许星然一眼,对方额前微卷的碎发遮住眉眼,露出下半张线条优美、精致白皙的下颌,和那双因为愧疚而抿着的淡粉色的唇。 “……没有。”andy飞快别过头去,别扭地咳了一声,几次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许星然很轻易看出他眼神里的犹豫,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感激地对andy说了句“您人真好”。 andy没让他等太久,在电梯打开的最后一秒,语速极快地告诉他:“他现在在生气,您小心一些。” 这个“他”自然是指的凯伦斯。 andy的嘴唇几乎没动,含在嗓子里说出来的,电梯打开的一瞬间,他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大步迈出去继续为许星然领路。 从许星然和凯伦斯接触起,凯伦斯身边的所有人都对他毕恭毕敬,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许星然本来以为是地位压制的原因。 现在一看andy讳莫如深的神情,怕是他还不够了解凯伦斯。 andy已经站在了凯伦斯的房门前,许星然落在他身后五六步的距离,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许星然拿出手机看了一眼,andy看见他的脚步很明显地一顿,表情有一瞬的呆滞。 ——应该是通很重要的电话,但是现在不是接电话的时机。 andy想出声提醒对方,没想到下一秒,许星然主动将电话摁断,迅速果决的。 他将手机揣回兜里,向他的方向走来,脚步不变,嘴角依旧挂着他这几个月见惯了的乖巧的弧度。 “我进去了哦。”他说。 andy有某个瞬间觉得他有些不一样,但是再仔细看过去,又什么都没有找到。 打开门,房间并没有开灯,无边的黑暗突然涌出来,许星然抬头看了眼身旁的andy,对方低着头,并不看他。 他摸到口袋里的手机,按下静 分卷阅读17 音键。 恋爱脑 总统套房很大,只开了零星几盏壁灯,幽幽发着光,作用太小,只能照亮方寸大点地方 许星然在原地站了一会才适应,猛然发觉沙发上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 定了定神,摸墙走过去,凯伦斯的身形逐渐清晰起来。 他闭着眼睛仰在靠背上,平日里含笑的双目变成一对锐利的直线,浓黑的睫毛重重垂落下来,像是乌鸦的羽毛。 “凯伦斯。”许星然轻轻叫他的名字,心里没底,没敢直接碰对方,在距离他一人远的地方坐下。 凯伦斯的眼睛缓缓睁开,瞳孔漆黑,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骇人的压迫感顷刻席卷而来,许星然唇畔发麻,半晌才缓缓张口,“对不起,我真的没有看到消息。” 依旧没有任何声息。 许星然心里惴惴,试探地伸出指尖勾住凯伦斯的浴袍一角,“你说话呀,理理我吧……” 没拒绝。 许星然缓缓抬头,对着凯伦斯面无表情的脸,嘴角重重向下撇着,又委屈又害怕的样子,“你和我说句话呀。” 凯伦斯终于有所反应,眸光稍稍动了下。许星然像是受到鼓励,靠过去抱住对方精壮的腰身,头倚在他宽阔的胸膛上,依顺道:“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很久后,他等来凯伦斯的反馈,他的下巴被高高抬起,凯伦斯的声音很沉,告诉他,“我在生气。” 这个姿势带着股漫不经心的、属于上位者的凌驾感,很容易让人感到屈辱。 许星然脖颈负担很重,有些呼吸困难,眼眶渐渐涌上水色,再次道歉,“对不起,我……” “我仔细想了想,星然。”凯伦斯出声打断,俯身靠近,深色的眼睛紧紧攫住他,轻声道:“你是不是在玩我?” 声音极淡却又无端让人喘不上气。 许星然刚张开嘴想说什么,凯伦斯又蓦地继续向上抬了些,脖颈被崩到极致,阵阵令人恶心的晕眩感涌上脑仁,他被迫闭上嘴。 “星然预备什么时候和我在一起?”凯伦斯这样问他,视线缓缓向下,在他的唇上定住。 “我……” 突然,凯伦斯的大拇指重重碾上去,许星然被qiangzhi吞下后面的话。 手指沿着唇线游走,缓慢而精细,指腹上裹着一层薄薄的茧,有些许被撕lie的拉扯感蔓延开,不疼,但是难受。 难耐的一圈下来,最终停在唇角,那里,昨夜被陈森咬出一道微不可察的血口。 屋内昏暗,凯伦斯应该没有注意到,但是他本就惩罚性质的动作力道极重,压在那道小口上方,那瞬间,像是有人在往他的身体里灌盐。 许星然的眼泪盈满眼眶,乌黑的睫毛上染了一层晶亮的水气。 凯伦斯似乎有些动容,桎梏的力量小了些。 清凉的空气争先恐后涌入鼻腔,还未等他缓过来,只听对方充满压迫的嗓音紧接着在他的耳边响起,“我现在能接受的回答只有一个。” 许星然抬眼望着对方。 他的目标向来明确且清楚,他做的所有决定,都是正确且唯一的选择。 凯伦斯能接受的回答只有一个,对于他来说,能给出的回答也只有一个。 他没有立即给出答案,双手沿着凯伦斯精壮的小臂向上攀,最终握住他宽大的手掌,引着他覆在自己的面颊上,缱绻地轻蹭着。 “对不起。”他开口。 凯伦斯的眼睛危险地眯起来。 许星然浑然不觉似的,顶着迫人的视线,在他的掌心落下一个轻浅的吻。 “让你久等了。” - 星星面馆。 “怎么了森哥?”王港疑惑地看着陈森,陈森刚才打了通电话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没事。” 王港并不信,“没事你这么严肃干什么?” 陈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回道:“许星然没回我消息。” 王港:“……” “在忙吧。”他艰难吐字,“森哥你……也太粘人了。” 他早就知道陈森无药可救,但是只是一条消息没回的程度,真不至于。 “求你告诉我,许星然到底给你喝了什么迷魂汤啊?” 陈森言简意赅,“滚。” “得咧!” 王港走远陈森继续盯着手机,现在已经下午五点半,算时间许星然早就该醒了,通常这时候,他的微信已经被对方的脏话塞满了。 昨夜的一些片段在脑中回放,陈森的眉头越皱越紧。 太过了。 不好的猜想涌上心头,他再也站不住,拦住路过的王港,道:“我回去了,晚上辛苦你闭店。” 直到陈森没影了,王港仍傻眼地站在原地。 旁边的女店员笑他,“望夫石吗刚子?” 王港这才回过神,重重“呸”了一声,恨恨攥着身上的围裙,两只小眼睛被火光占满,几乎要烧上屋顶,“什么望夫石?” “老子这辈子最恨恋爱脑!” 陈森对于这些事情当然毫不知情,机车骑得飞快,一路上收获了许多震惊的脸。 下午六点,打开家门,冬天天黑的早,屋内没有开灯,黑暗笼罩了一切。 客厅没有活动过的痕迹,完全验证了他的猜想,——许星然生病了。 陈森压根顾不上换鞋,大步跨向主卧,焦急地打开门,喊他的名字:“星然。” 出乎意料的是,房间里空无一人。 陈森握着门把手愣在当场。 人呢? 一瞬间,许许多多的念头充斥着脑海,像是应激,被许星然冷落多年的后遗症再度复发—— 许星然再一次不要他了。 一切感官似乎也随着一起消失,世界像一个巨大的真空罩,他什么都感觉不到。 良久,一缕红色强势闯入他的视线,陈森怔怔看过去,是许星然当年送给他的圣诞礼物。 七年了,明明是许星然先喜欢他的。 走过去将圣诞娃娃粗暴拽下,玩偶不堪重负,几缕毛毛被扯出来,凌乱地垂在半空。 他看了一会,笨拙地企图将它们塞回去,没有成功。 羊毛滑稽地竖在头顶,像某部儿童动画里的搞怪角色。 他承认,在这件事上,他和许星然一样不擅长。 陈森这时忽然想到,高中时许星然被老师罚站的事情。 他记得那天太阳很大,许星然站在走廊,低着脑袋,手上动作鬼鬼祟祟。阳光晃在他裸露的后颈上,被照出珍珠似的柔光,他被那抹白糊住眼,什么都看不清了。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陈森凝着手心的羊毛毡,当年被他疏忽的事实,他现在好像知道了。 许星然是一个口是心非、敏感多疑的人,他喜欢用推开来表达 分卷阅读18 在乎,被许星然测试很多年,他只是勉强及格。 前天他还和许星然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攥紧手中的羊毛毡,柔软的面料将他失重的心稍稍托起一些。 他在心底一遍又一遍地告诉自己,许星然马上就会回来。 - 许星然花了很大功夫将凯伦斯安抚好,向他保证,下次一定说道做到,并且及时回复消息,但还是到十点才被放行。 陈森一般凌晨才会回家,所以他的时间还很充裕,甚至在公寓楼下逗了一会野猫才上楼。 乘电梯的时候,许星然的心情还是很愉悦的,没有什么比拿下凯伦斯更让他开心了,更何况,陈森也重新和他在一起,许星灏没有机会再翘他的墙角。 等今晚陈森回来,他随便找个什么理由回意国,陈森那么爱他,他说什么对方都会相信。 一切都被他非常完美地解决了。 直到,他打开门,家中灯火通明。 许星然的心猛地坠了下去。 餐桌上摆着几道做好的菜,而陈森背对着门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 他想起今天忽视陈森的电话,消失一整天的罪行,头一次知道,原来从天堂到地狱只需要一瞬。 陈森的目光追过来,许星然下意识逃避,弯腰在玄关换鞋,可能是他耽误的时间太长,陈森走了过来。 许星然的放鞋的动作一顿。 陈森这么着急就要和他兴师问罪,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 “手上怎么回事?” “啊?”许星然蓦地抬头看他。 陈森皱着眉在他的身边蹲下,拉过他的右手,指着手背上一条小小的、不仔细看根本注意不到的划痕,“楼下的猫?” “嗯……对。”许星然有些愣地看着对方。 陈森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劲,抓着来回仔仔细细看了好一会,眉头松了些,道:“没破皮,应该没事,涂点酒精。” 说完又把他拉起来,问他有没有吃饭。 许星然轻轻转了下眼珠,说“没有”。 实际他已经和凯伦斯吃过了,但是那顿餐有点食不知味,他只吃了一点,基本上都是在逗凯伦斯开心。 “我做了你爱吃的,我去热一下。”陈森向厨房走去,走了几步又停下来,语气稍微重了一点点,问他,“可不可以自己去涂酒精?” “……可以。” 陈森转身进了厨房,油烟机的声音很快响起,许星然仍然站在原地,陈森警告的眼神从玻璃门对面看过来,许星然眨了眨眼睛,扭头去找药箱。 他意思地草草涂了一遍,将箱子塞回去又去找陈森。 陈森背对着他站在灶台前,围裙腰带并没有系,很随意地挂在脖子上,落在两条笔直的长腿间,脚上踩着一双他毛茸茸的深蓝色拖鞋,是他很久之前买的,陈森依然穿着。 油烟机的声音很大,遮住了许星然本就很小声的步伐,他从身后抱住陈森的时候,对方被他吓到,但是表现的不明显,只是肩膀小幅度动了下。 许星然把自己的脑袋靠在他的肩头,了如指掌地问他:“刚才是不是要摔我?”谁都不能从身后靠近陈森,只有他例外。 陈森笑了,“差点。” 许星然知道他在笑什么,肯定是想到了他唯一被摔的那一次。 是在和陈森的初次后,他龇牙咧嘴从床上下来,陈森站在卫生间门口不知道发什么呆,他一个成年男人,身高腿长,挡在那里许星然根本进不去。 肩头上,他用来缓解某瞬间疼痛的牙印特别刺眼,许星然一气,一巴掌狠狠拍了上去。 然后,他就被陈森一个过肩摔狠狠撂在地上。 这让本就寸步难行的他雪上加霜,许星然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也冷了陈森一个星期。 后来,许星然总是故意从身后去拍陈森,一开始,陈森还会下意识做出反应,但是每次都很及时地停下了。 很多次后,陈森终于对他免疫。 他就喜欢看陈森为他屈服、为他改变,这是在他和陈森的关系中,唯一的乐趣所在。 陈森会永远为他低头的,这个认知让他打心眼高兴起来,许星然心里头发痒,大胆地再次试探陈森究竟能为他让到哪一步。 ≈ot;不问问我为什么不接你电话吗?” 陈森微微偏过头,眼眸半垂。 许星然继续道:“想知道我今天去哪了吗?” 慢慢来 意外又不意外的,陈森对他作死一般的话语反应平淡,很随意地问他:“你去哪了?” “我说我和别人出去约会你会生气吗?”许星然半真半假地说。 陈森闻言看了他一眼。 他没有立即回答,拍了拍许星然圈在他腹部的手,许星然便放开他,站在陈森身后几步远。 陈森不紧不慢地盛菜,蒜香丝丝缕缕飘荡在空气中,端着菜路过许星然的时候,很小心地用另一只手挡着,好像他是一个贪玩的三岁孩童,生怕他被烫到。 许星然跟着他走过来,陈森把盘子放在餐桌上才说话,很简短的一个字:“会。” 或许是许星然在用开玩笑的语气问他,所以陈森也认为他在开玩笑,但是他看过来的眼神又很轻,语气还算正常地和他说:“不要再说这种话。” “为什么?” 陈森的语气有些无奈,“没有人会喜欢自己的对象开这种玩笑。” “哦。”许星然本来对陈森平淡的反应有些不爽,现在又不这么觉得了,心情莫名好了起来,但是他又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一只手拉住陈森的,把对方一把抱住,说:“要抱!” 陈森愣了一秒,随后有些好笑地圈住他,呼出的气体温热地喷在他的耳边,“怎么了?” “什么怎么?”许星然突然想到下午自己也被凯伦斯这样抱住,他偏开一点,把自己整个人埋进陈森的胸膛,说:“喜欢你不行么?” 陈森并不吃他这套,非要他把头抬起来,许星然不满地瞪着他,问陈森烦不烦。 他觉得陈森是有点受虐倾向的,听不得好话。他又骂了陈森一句,陈森这才放弃研究他。 “别碰我。”许星然不太用力地推他。 陈森当然不听,低下头,在他的唇上贴了下。 一些不太舒服的回忆涌上大脑,在陈森的距离越拉越大之前,许星然踮起脚追上去,蹭着他的,语气含糊,“还要。” 被亲到耳朵滚烫,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沙发上了,陈森捏着他的小拇指指头,问他:“今天去哪了?” 许星然睨他,嘴角勾着得意的笑,“我还以为你不在意呢。” 话刚落地,指尖就被人不轻不重地捏了下,他“嘶”了口气,陈森半抬眼瞥过来,一个字没说,意思明显。 分卷阅读19 许星然将准备好的说辞吐给他,“许丛找我过去。” 闻言,陈森眉头深深皱起来,作势要去脱他的衣服,许星然赶忙抽出来,表态:“我没事!” 高中的时候,每次见完许丛回来都会带一身伤,陈森自然以为那是许丛打的。 事实上,在每次许丛找完他后,他的妈妈都会把他叫回去。 陈森绷紧的下颌松了些,许星然不自觉想到了一些过去的事,语气落下来,把自己埋回陈森的怀里,随便扯了个谎,“就问了点设计的事。” 似乎感受到他的变化,知道他不想多聊,陈森就体贴地不问,空气安静了好一会,他转而提起另一个话题:“你还回意国吗?” “回。”许星然刚好考虑怎么和陈森主动提这事,现在陈森先问了,倒是方便他了,“我得把那个法国佬解决了,不然许丛也不会放过我的。” 许氏珠宝只是一个在国内颇有知名度的珠宝品牌,但仅限在本国,在国际上的影响力微乎其微,和凯伦斯的家族完全不是一个档次。这些年许丛拼了命往国际上挤,他要是敢得罪凯伦斯,只怕许丛会先要他的命。 所以陈森肯定能理解他,也只能理解他。 “要多久?” 许星然很轻易地说出谎话,“不知道呢,我尽量快点。” 陈森看着他,忽然问道:“你喜欢珠宝设计吗?” 许星然茫然地眨了下眼,珠宝设计只是他必须要做的事情,从来谈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 “如果你喜欢的话,可以在国内做一个自己的品牌。”陈森说:“我给你攒了张银行卡,做个品牌店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许星然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陈森还在为他考虑,继续道:“如果你有其他的爱好的话,应该也不成问题。” “……我不知道。”许星然艰难地回答。 “不着急。”陈森摸向他的脸,嘴角弯成一个很温柔的弧度,“慢慢来。” 陈森当天晚上想和许星然分开睡,他担心自己第二天早起会吵到他。许星然对于他这种自以为是的心理很不开心,他反问对方,难道不想让他陪着去店里吗? 陈森看着他,说:“你最好在家里休息。” 许星然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很厉害吗?” 陈森不说话了。 许星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但是他从不道歉,昂着脑袋不太有底气地走向浴室,洗到一半,陈森突然在外面敲门,不大有诚意地两下,然后不等他回话就推开了门。 许星然惊慌地捂着自己,乳白色的水雾中,他看着陈森缓缓走近,一只手在背后关好了门。 “干什么?”许星然脑中的警戒响起,抖着嗓子赶他,“我今天不想,你别想再强……”他猛地停住了。 陈森忽然从身后变出一套睡衣和浴巾,当着他的面,慢条斯理地散开又重新叠好,放在一旁的置物架上。 许星然:“……” “看什么?”陈森轻飘飘地扫了他一眼,说:“快点洗,别着凉。”就走了。 许星然:“……?” 他气不过,陈森洗澡的时候想了半天理由,终于找着一个还算正经的,准备装模作样进去搞对方的时候,却发现陈森这个王八蛋把门反锁上了。 草。 许星然气的把自己砸在床上,陈森收拾完推开卧室门进来,走到床边还没坐下,被小心眼的许星然喝住,“不是说不一起?” “你去另一个房间睡。”许星然冷着脸,“我以后都不想去店里了。” 他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但是陈森似乎总是少一根筋还是不把他当回事一般,对他的“战书”置若罔闻,冲他点点头,掀开被子。 许星然气的一把按住,“我说了不和你睡!” “我冷。”陈森说:“先让我进去,宝贝。” 许星然耳尖一红,手上力道一松,陈森就躺了进来。 他们谈了这么多年恋爱,陈森很少说过类似“宝贝”这种过于亲热的话,许星然很费解,害臊的应该是陈森才对,反而是他不自在地得跟什么一样。 紧接着他又想到每次叫对方“老公”的时候,陈森就什么反应也没有,特别坦然又自然。 许星然更气了,背过身去打算今晚彻底无视陈森。 陈森也没再说话,靠着枕头回着消息,键盘清脆的打字音在房间回响,许星然听着烦,没好气地说:“这房间就你一个人吗?” “不好意思。”陈森非常利索地道歉。 他应该调了静音,许星然没再听见声,瞬间失去了对陈森动向的把控,他愤怒地左翻翻右翻翻,最后还是没憋住,在被子下拍了陈森的大腿一下,“把我手机拿一下。” “你太凶了。”陈森不太认真地批评他,但还是替他把床头的手机够来,放到许星然眼前又缩了回去,说:“和我道歉,许星然。” “不要,我先生气的,你先和我道歉。”许星然瞪他,“快给我。” “你是不是地主。”陈森笑他,许星然眼睛一眯,陈森才把手机给他。 “烦死了。”许星然这样说,但他的眼梢却是上扬的,很重地又把自己翻回去。 打开手机,一大片消息滑进来,许星然一眼就抓到了凯伦斯的消息。 刚要点进去,捕捉到身后逐渐靠近的热源,许星然呼吸一滞,一把将手机面朝下盖在枕头上。 “干嘛?”他动了动肩膀。 陈森的下巴没什么力气地抵在他的肩头,轻轻蹭了蹭,问他:“还生气?”房间只开了床头的小灯,灯光昏暗,他的声音因此变得又低又朦胧,许星然耳朵一阵发痒。 “我才不生气。”许星然就是要和陈森唱反调,他把陈森摸到腰上的手推下去,斥道:“我们什么关系你就碰我?” 不知道是哪个字戳到了陈森的笑点,他忽然笑起来,头埋在他的肩窝里,把许星然弄得越发燥。 他的声音不自觉飘了起来,说“笑屁”,听上去一点威慑力没有。 陈森嘴角还压着笑,但是仍旧顺着他,说“好,不笑了”。 他对陈森这种行为感到无语,有种被占便宜却无处讨理的挫败感。 和陈森挨着的皮肤还在持续发烫,许星然缩着身子,蹙着眉头伸手把人推远。 等了一会,见身后没动静,许星然又小心地用余光瞅着。 背后,陈森一只手捏着黑色的手机,时不时用大拇指回着消息,感受到他的目光,打字的动作停住,半撩起眼皮看向他。 暖黄的灯光从侧面照过来,柔和了他冷淡硬挺的面部线条,乌黑的睫毛染上了一层浅金的光晕,坠落在他的眼睛里,荡开一片浅浅的涟漪。 许星然呼吸一顿,用力地扭过头去,过了好几秒才平复自己 分卷阅读20 的呼吸。 他仔细听了一会,陈森还在回消息,许星然于是拿过手机,点开凯伦斯的消息。 凯伦斯:【星然睡了吗?】 凯伦斯:【想你。】 许星然快速打字回过去:【刚刚洗完澡,我也想你。】 凯伦斯很快回复他:【想我怎么不留下来陪我?】 晚上许星然要走的时候,凯伦斯虽没直说,却一直搂着他不让他走,他这边还有一个定时炸药一样的陈森,怎么可能留下来? 必须把陈森的引线拔了他才能安心。 许星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丢出一个新的:【明天我们一起吃晚饭好不好】 凯伦斯:【只有晚饭吗?】 许星然看着这条消息,手机在手心震了一下,凯伦斯的消息再次进来:【晚上之后的时间呢?】 许星然一个字一个字地打过去:【都给你】 收了手机,许星然看了陈森一眼,陈森还在回消息。 他坐起来凑过去看,“在和哪个妹妹聊天?” 陈森一点没躲,但是不咸不淡地叫他:“许星然。” 是在点他,许星然“啧”了一声算是认错。 手机上,对面那人的消息一秒不停地跳出来,他定睛一看,果然是王港。 “大晚上他要干嘛?” “没什么事。”陈森这样说,许星然不太信,但是陈森的表情看上去又很淡然,他什么都挑不出来。 许星然舔了舔唇,贴上去抱着对方,很大声地宣布,“我原谅你了。” “原谅我什么?”陈森大概觉得好笑,语气里全是压抑不住的笑意。 “你别管。”许星然说:“你感激涕零吧。” 他翻到陈森身上,跨坐上去,挑起他的下巴,非常盛气凌人,“听到没?” 陈森笑得不行,说听到了。 许星然这才罢休,把自己裹起来,最后又和陈森说:“明天早上记得叫我,晚安。” 陈森回他“晚安。” 睁着眼睛等了一会,陈森动作很轻地把床头灯关掉,然后躺下来,手臂揽住他的腰。 他整个人被对方严丝合缝地圈在怀里,熟悉的安全感顷刻间包裹住他。 许星然闭上眼,很快睡着了。 作者有话说: 很甜捏 心头痒 早上,许星然没要陈森叫就起来了,他收拾得很快,全部准备好站在玄关时陈森刚从厨房出来,一只手拎着要带去面馆的小料。 他兴致勃勃地看着陈森,期待他像以往一样,捏着他的脖子吻上来。 陈森却完全没有t到他的意思,无趣地说了句“久等了。” 许星然的嘴角一下子落下来,挡在门前不走了,陈森挑了下眉,意思很明显,问他大早上想作什么死。 当然这是他自己脑补的,不过,他看陈森的表情,觉得实际意思和这个也差不多。 许星然顿时不高兴了,除了陈森很讨厌的表情,还有因为对方忘记了他们过去的习惯。 “就走了?”许星然拖着嗓子问他。 “嗯。”陈森大概是看出他越来越黑的脸,又在屋内疑惑地巡视一圈,不太确定地问他:“走吗?” “我不去了。”许星然很大声地宣布,撞开陈森的肩膀,走到沙发旁一屁股坐下来,脸拉的比陈森手里下垂的袋子还长。 陈森低头看了眼时间,把小料放在一旁的柜子上,走到许星然旁边。 许星然感觉到身旁的沙发凹下去一块,脸顿时拉的更长了,多了几分不自知的委屈。 “看看我呗。”陈森勾着他的下巴把他拉回来,问他:“我怎么大早上就惹你生气。” 他说完这句话许星然就有点想笑,但是他憋住了,抱着手斜着眼觑他,一副“拒绝靠近”的模样。 其实他们现在的距离有点近,这样看陈森并不舒服,但是他不想让自己显得很廉价,——明明陈森还什么都没做,他就想原谅对方了。 陈森似乎是想伸手碰他的脸,许星然向后躲还是没躲过去,被陈森捧住了脸颊,然后趁他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快速在他的嘴上亲了一下。 许星然瞪着眼,问他:“谁让你亲我了?” 陈森并不回他这句,而是说:“我知道了。”他的瞳孔很黑,此刻却格外的亮,里面像是盛了光,波光粼粼的。 “你今天很快。”陈森说:“许星然真棒。” 很多时候,许星然总会产生陈森在把他当孩子养的感觉,比如现在。 他其实非常不愿意别人小瞧他,但唯独陈森说出这些如同哄小孩一般的话语时,他非常奇怪地并不会不高兴,反而觉得满足。 “你还是忘了。”许星然的气焰小了些,眼帘耷下来,说:“这才多久?我上次还提醒你了。” “我的错。”陈森的嘴巴贴着他的嘴巴,用最不诚心的姿势和他道歉。 他开口的幅度很小,声音因此变得黏黏糊糊的,但是许星然听的很清楚,他说:“我以后每天都会亲亲你。” 许星然从不认为自己对陈森有感情,但是陈森有时候说的一些话,会让他心头痒痒,像是有什么东西长出来了。 那个瞬间,他会想把陈森吃掉,让他永远变成他一个人的所有物。 他们最后迟了半个多点才到店里,是王港先开的门,早上六点多没什么客人,王港看到许星然跟在陈森后面,表情是一如既往的无语,这次还多了一点愤怒。 “森哥,你看看这都几点了?”王港从来不会这样和陈森说话,许星然知道他是在说给自己听,但是他假装听不懂,倒了一杯热豆浆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王港:“……” 他深吸一口气,朝陈森走近了几步,声音低了些,“昨晚……” 陈森突然对他摇了摇头,眼睛瞥了眼许星然的方向,王港及时刹住车。 许星然奇怪地抬起头,只看见陈森和王港走远的背影。 两人走到面馆后门的小巷子,长长的巷道空无一人,冷风从巷口灌进来,把陈森的眉眼都吹冷了,他垂着眼,只对王港吐了一个字:“说。” 于是王港把昨晚有人闹事的事情仔仔细细说了出来。 陈森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两个五大三粗纹着花臂的社会男进来了,队也不排,直直冲到柜台,把队伍最前面的女生一把推开插队,女生差点倒地还好被身后的同伴扶住。 “你怎么办的?”陈森问。 “我当时那个脾气就上来了!”王港捋起袖子,被冷风一吹,又捋了回去,“但是吧,我又想到之前因为我的暴脾气给你惹了很多麻烦,就忍住了,赶紧让厨房给他俩打包了完事。” 陈森张口要问什么,王港了然地继续道:“放心,那两个女孩子胆子算大的, 分卷阅读21 没啥事,我给人免单了。” 事情肯定没有这么简单,果不其然,王港的眉头又凝了起来,“但是森哥,我被吴放认出来了。”吴放就是插队的社会男中的一个。 王港咬牙:“我真没想到这么多年,他还能记得我。” 陈森的嘴角勾起来,道:“你这口音我过一百年也能认出。” “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哥?”王港麦色的脸颊下涌起一阵红,“吴放要是再来怎么办?我没事阿,但是我怕他找你麻烦。” “他知道我在这吗?” “不知道……吧。” 陈森点点头,“知道也没事,到时候再说吧。” 他说完就往回走了,王港跟在陈森后面,挠了挠头,问:“我突然忘了咱们当年是怎么跟吴放刚起来的,你还记得吗森哥?” 前头陈森的脚步停了下来,回过头看着他,不相信的语气道:“你忘了?” 王港“昂”一声,没想到陈森的下句话让他更懵了,“忘了还跟许星灏关系那么好?” “不是……”王港在原地愣了几秒才追上去,“这和许星灏有什么关系阿卧槽?” “还有,许星灏这几天怎么不来了?你们之前……”王港声音戛然而止,他看到前面站着一个人。 是许星然。 他双手捧着一杯喝了小半瓶的豆浆,倚在后门的墙上。 鬼使神差的,王港把后半句话咽下去了。 许星然看见他们,只是很轻地抬了下薄薄的眼皮,嘴角不知道是被热豆浆烫的还是怎么回事,殷红的两瓣,像是往外渗着血,整张脸被衬得越发白。不声不响地站在那里,乍一眼看过去,真的挺吓人的。 “怎么过来了?”还是陈森先开口了。 “不能过来?”许星然咧嘴笑了下,但是细看,眼底一点笑意都没有,他把视线转到王港身上,问:“刚子,你刚刚说谁?许星灏吗?” 语气慢悠悠的,听着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他觉得许星然在故意恶心他,他想呛回去的,但还没开口就被陈森抢了,“你先去吧。” 这句话当然是对他说的。 王港只能照办,路过许星然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哼”了一声,只不过,碍于陈森在,他的声音小到可以忽略不计,除了他之外估计谁都没听到。 王港一走,许星然的脸就摆了下来,声音冷地像在冰里泡过一般,“什么许星灏?你们还有联系?” “没有。”陈森走过去很自然地拿过他的豆浆喝了一口,才继续道:“他问许星灏这几天怎么不来了。” 他说完意有所指地看了眼许星然,许星然昂着下巴回看他,陈森笑了下,继续说道:“我上次就和他说清楚了,他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你怎么和他说的?”许星然的脸色好了一些。 “就说让他别再来了。” 许星然不太满意,“你详细说说。” “没什么可说的。” “不行,你快说,让我高兴高兴。” 陈森闻言瞥了他一眼,但是这个眼神中倒没有责怪的成分,更多的是无奈。 他们已经走到大堂,七点过后,客人多了起来,陈森开始忙碌,对于许星然的追问不再理会,许星然意识到陈森不愿意和他说这件事,有些不高兴,但是又没办法。 他知道陈森就是这个样子,哪怕陈森因为他和许星灏不再联系,陈森也永远会记得他和许星灏的过去。 陈森看起来冷冰冰的,实际上比谁都心软。 因为陈森的“心软”他才能一次又一次获得原谅,现在,他必须得接受因为对许星灏的“心软”陈森在他面前的闭口不谈。 接受是接受,但是不影响他不开心,陈森应该也看出来了,所以在他提出想自己出去吃晚饭的时候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问他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许星然不知道会和凯伦斯吃多久,他甚至不知道今晚会不会发生其他事情。 “不知道。”许星然吊着眉梢看他,“我不高兴,可能就不回来了。” 陈森并没有当回事,把他拉到没人注意的角落,轻声哄他,“不行,要回来的,我会想你。” 他垂下眼睫,没什么起伏地“哦”了一声。 陈森最后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只伸手用指尖顺了下他翘起的发尾。 他动作很轻,而且很快,许星然只感觉到心头痒了一下,像是有人在上面洒了片羽毛。 “去吧。”陈森说:“注意安全。” 有真心 许星然带凯伦斯去吃了一家南城当地颇为出名的淮扬菜馆,凯伦斯虽是中法混血,但一直在国外生活,许星然怕他吃不惯,带他先尝点淡点的菜系。 吃饭中途,许星然收到陈森的消息,问他吃的什么。 许星然本来想随便编点啥回过去,但凯伦斯突然在他的身边坐了下来。他不动声色地摁灭屏幕,托着下巴转头看向对方。 他们的距离很近,凯伦斯的大腿时不时碰到他的,带来的体温很烫。 许星然喝了半杯酒,他是喝酒容易上脸的类型,这会脸上已经泛着红晕,一路连到眼尾,一眨一笑间,像是开了一朵朵艳色的花。 他就这样看着对方说话,凯伦斯说话的语速越来越慢,最后突然闭上嘴巴,看了他很久后才再次开口道:“星然。” “嗯?”许星然微微眯着眼睛看他。 “你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男生。”凯伦斯突然开口夸赞他。 这不是许星然第一次收到这样的评价,但是过去的很多时候,它还伴随着qgse暗示的打量和羞辱意味的挑逗。 许星然被迫想起以前很多不好的回忆。 没钱没势的时候,“漂亮”就会变成原罪,将人推往更深的地狱。 “谢谢。”许星然的嘴角弯出一个明媚的弧度,“因为你喜欢我,我才是最漂亮的。” 凯伦斯哈哈大笑起来。 吃完饭,时间已经迈过二十一点,许星然带凯伦斯去了南市最有名的旅游景点,一座横跨两条长河的摩天轮。 它有一个非常好听的名字叫“天空之眼”。 黑幕压城的夜晚,摩天轮上的红黄双色灯光闪烁其间,远远看上去,像无数只一眨一眨的眼睛。 “我们去坐摩天轮吧?”许星然说:“你想坐吗?” 凯伦斯抄着手没说话。 许星然朝他挤了下眼睛,道:“听说,坐到最顶点亲吻的情侣可以永远在一起哦。” 凯伦斯终于来了兴致,笑道:“星然有没有和别人坐过?” 许星然很自然地眨着眼睛,毫无痕迹的说谎,“当然没有,我都没有谈过恋爱。” 他的话很大程度上取悦了凯伦斯,但是最终他们也没有坐摩天轮, 分卷阅读22 因为凯伦斯告诉他,他恐高。 许星然紧接着想到凯伦斯为他飞了大半个地球的事。 凯伦斯应该和他想到一块去了,安抚地捏了下他的肩膀,轻轻笑了下,用很惋惜的语气说很遗憾不能和许星然体验这个美丽的预言。 “但是我相信不管有没有坐这个摩天轮,我都会和星然永远在一起。” 非常自负的发言。 他的语气让许星然想起上一次坐摩天轮的场景,陈森也对他说过类似的话,他和凯伦斯的表情甚至如出一辙,带着明目张胆的爱恋和一腔热忱的信心。 大概他在演戏这项才能上天赋异禀,才能让他们一个两个相信他有真心。 许星然用同样的话回答他的表白,“我当然会永远和你在一起。” 晚上十点,许星然和凯伦斯回到了他下榻的酒店,凯伦斯等了近四个月,已然非常着急,房间甚至没有开灯,许星然被强势地压在墙面上,就在凯伦斯的手探向他的腰腹时,许星然的手机响了。 电话铃声铺天盖地地响起来,凯伦斯的呼吸立刻就淡了,他退后一步,恢复了以往的绅士,“先去接吧。” 他已经背过身去,朝着吧台走去,许星然没有选择的机会,拿出手机走到卫生间。 屏幕上,陈森两个字很碍眼。 许星然暗“啧”一声,陈森有时候真的克他一样的。 他接起来,怕暴露自己不太明朗的心情没有先说话,还好那头陈森先开口了,“怎么这么迟才接?” “怎么了吗?” 他的声音很轻,听起来有些冷淡,但是经过电流的传输软化了一些,听起来只像是没什么精神。 陈森顿了下,问他:“身体不舒服吗?” 许星然没回话,正对着镜子理着刚才被弄乱的领口,眼睛瞥到锁骨下的暗红,呼吸停了片刻。 是陈森上次留下的,居然还没消掉。 艹。 “许星然?”陈森叫他。 “没有。”许星然随口应道,努力回想刚才凯伦斯有没有发现。 房间这么黑,应该是没注意到的。 他这么安慰自己,心又定了一些,回复道:“我马上回去了。” “还来店里吗?”陈森说:“太晚了,直接回家吧。” 许星然本来也没想去店里接他,但是听陈森这样说,心里莫名不舒服,好像对方不愿意他出现在店里一样。 许星然嗤了声,“我本来也没想去。”挂了电话。 又把身上仔细检查了一遍,这才发现身上还有很多陈森的印记,在他苍白的皮肤上异常瞩目,像是盖了一个又一个赋有领地含义的章。 许星然边气边整理衣服,确定什么都挡住才敢出去。 打开门,发现客厅已然不像方才那么黑,凯伦斯开了几盏氛围灯。他坐在高脚台上,一只长腿懒懒地踩在上面,单手握着一只酒杯轻轻摇晃着,红酒的丽色反射在他的脸上,化开一片旖旎的红。 看见他出来,凯伦斯的视线滑过来,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 许星然意识到在这个暧昧的氛围下,他将要说出口的话百分之一百会让凯伦斯生气。 但是他没有办法,总好过让凯伦斯在他身上发现别的男人的痕迹好得多。 许星然轻吸一口气,道:“凯伦斯,我有件事情想告诉你。” 他语气里的抱歉含义被凯伦斯听了出来,凯伦斯摇晃酒杯的动作一顿,将高脚杯放在大理石桌面上。 “叮”地一声,清脆的声音像是撞在了一口钟上,房间里所有的暧昧气息瞬间消失无踪。 “你说。” “我刚才收到家里人的电话。”许星然垂下眼,“我应该没有和你说过,我还有一个哥哥。” “他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许星然不知道凯伦斯在追求他之前有没有调查过他的身世,他倾向于没有,毕竟这对于凯伦斯这样的人来说,他的过去并不重要。 而且就算凯伦斯突然兴起去查也查不出什么,许星灏上次在git空手而归让许丛颜面扫地,现在只能缩在许丛眼皮子底下当乖宝宝,这几个月自然是什么消息都没有。 所以,许星然才敢撒这个谎。 “很严重吗?”凯伦斯走了过来,语气担心。 “或许吧。”许星然说:“还在icu里没出来。” 凯伦斯把他抱在怀里,轻柔地拍着他的背,“会好的,星然不用担心。” 后来凯伦斯又安慰了他几句,看样子信了他的话,并且没有因此责怪他,还找人将他送去医院。 许星然没推辞,报了许家投资的私人医院的地址,下车后又装模做样去急诊转了一圈才下来。 走去面馆的路上许星然还在生气,一面气陈森坏了他的好事,一面又气陈森的自以为是。 他就喜欢和对方唱反调,不让他干的事情他一定要干。 走到面馆已经超过凌晨十二点,店内的人不算多,他在收银的位置看到了王港。 许星然推开门走进去,王港一看到他眼睛都直了,“你怎么来了?” “我不能来吗?”他蹙眉,在店内环视了一圈,没看到陈森的影子,“陈森呢?” “阿……这个……” 王港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怎么回事?”许星然眉头皱得更紧了,“会不会说话?” 王港眼神游移着,许星然狠狠“啧”了一声,眼神骤然阴沉下来,“王港。” “哎呀!”王港嚎道:“我服了!你别逼我了,我要是告诉你森哥不宰了我啊!” 许星然轻轻笑着,“或者你觉得他回来我问他会更好?” 王港一脸菜色,犹豫了许久,终于报出了一个地名,恰巧就是他刚刚去的那个医院。 许星然听到这个名字陡然激灵了一下,心脏突突跳起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不能是被撞了吧…… 他没敢说这半句,还好王港的下一句话让他如释重负,“没啥事,不用担心。” “不过就是被人阴了。”许星然的心刚放下去,又被他这句话提起来。 “听不懂。”他不耐烦道:“你能不能别和挤牙膏一样。” 王港这才告诉他,有人故意碰瓷陈森,摔在他的摩托车前,举着胳膊上一长条伤口让他赔偿。 “他当我们眼瞎啊,那口子一看就是被刀划的,在哪条野巷子被人砍了找我们报销来了是吧?”王港吐了口口水,眼里闪过一抹厉色,“下次见到他,我让他爬着回去。” 许星然从他的语气里猜出了个大概,直截了当道:“那人和你们有仇?” 王港明显愣了下,却是怎么也不肯再说了。不过看他这个样子,许星然也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扭头直接 分卷阅读23 原路返回,身后,王港扯着嗓子让他回去,许星然只当没听到。 去时的路不知道为什么比来时的要长,许星然明明加快了步伐,却还是觉得这条路长到走不到头似的。 离医院还有半条街的时候,许星然恰好看到有两个人从里头走出来,个子高一点挺拔一点的是陈森,壮一点勾着头的大概就是王港口中那个故意碰瓷的人。 许星然脚步顿了顿,他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他用肩膀撞了下陈森,看样子力道不小,但是陈森巍然不动,他自己被撞歪了半边身子。随后,他对陈森说了什么,陈森终于有了反应,偏头看了他一眼。 他忽然诡异地笑起来。 许星然皱起眉。 陈森似乎对那人说了什么,很短很快的几个字,距离太远,许星然看不见也听不清。 还有一段马路的距离就可以看清那人的脸,几句话的功夫,那人已经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陈森!”许星然跑过去,陈森的表情明显惊讶了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那人是谁?”许星然看着他的眼睛,“为什么要让王港瞒着我?” 许星然想起那一闪而过的熟悉感,心脏不可抑制地向下坠。 “我……认识他吗?” 作者有话说: 坐在家里优雅品酒的许星灏突然打了一个喷嚏:谁在咒我? 叫嫂子 陈森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看着他,许星然后知后觉说错话,刚想要补救,就听陈森担心地问他:“怎么了吗?” 许星然一怔。 夜风细细吹过,他骤然发觉自己瞪得太久而格外酸涩的眼睛。许星然避开陈森的视线,尽量轻松地回:“没事,我随便问问。” 陈森这个态度说明他认错了人。 许星然放了心,那人上学时和陈森八竿子打不着,他瞎想个什么。 “他为什么要碰瓷你?”许星然换了个话题。 陈森像是不想细说,只是很简单地回道:“上学时结下的梁子。” 大概是怕他担心,许星然这样想着,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要是平时,他肯定就打破砂锅问到底了,但是他现在没什么心思聊些别的,心里头忽然有些躁,可能是因为想起了不应该想起的人。 回到家后,他一直恹恹的,没怎么和陈森闹腾,陈森又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许星然很大声地和他说没有,然后把自己关进浴室。 他蹲在花洒下,水流开地很大,直到浑身被冻地僵硬,才发现一直开的是冷水。 出来后,许星然把自己裹进被子里,陈森过几分钟后进来了,带着满身热腾腾的刚洗完澡的热气,把许星然捞起来抱在怀里。 他没躲,或者说是没力气躲。 陈森怀里很暖,许星然刚产生这个认知,下唇就被抵上一个微微凉的玻璃杯,里面装了散发着清苦味的药剂。 “不喝。”许星然蹙眉偏过头去。 “喝。”陈森语气很强硬,许星然瞄了他一眼,发现他的脸色也冷了下来,顿时觉得委屈。 陈森什么都不知道。 他什么都不懂。 许星然垂下眼,张开嘴巴,放弃似的,任由陈森一小点一小点把药倒在他的喉咙里。 中间,他呛了一次,陈森用纸巾给他擦嘴,许星然垂着眼一动不动地半躺在他怀里,像一个没有任何行动能力的漂亮玩偶。 喝完药后,陈森又喂了他半杯白水,再次小心地给他擦嘴,得到陈森“好了”的指令后,许星然毅然决然地推开对方,背对着他躺回去,双手环在胸前,——这是一个让他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他闭上眼睛,听着陈森悉悉索索了一小会,关了灯,靠着他躺下来。 他的后背和往常一样被陈森从后面搂住,陈森这会又不生气了,很温柔地哄他,最后又说他“像个小孩子。” 许星然没说话。 “睡着了?”陈森问他。 许星然回答:“睡着了。” 陈森低笑一声,因为他就靠在许星然耳边,所以许星然还是被他震到了。 “你打扰我睡觉了。”许星然说:“我要睡觉了。” “晚安。”陈森在他的耳廓上吻了一下。 许星然没再回复。 他本来以为今晚会很难睡,但或许是陈森逼他喝的药的原因,他很快就睡着了,只不过做了一个很恶很恶的梦。 “你就是许星然?” 他被人提着领子,压在爬满青苔的砖墙上。 那人有着一头齐肩的头发,长长的垂在眼前,只能看到一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和四周点点青色的、象征着荷尔蒙发育的如针尖一般的胡茬。 ——这是许星然对他的全部印象。 “果然和许星灏说的一样。”他笑了,尖尖的虎牙露出来,“长得一副婊子样。” “脱裤子。”他说。 …… 许星然睁开眼。 他面无表情地发了会呆,被窝很凉,像冰窖一样,看来陈森已经走了很久了。 打开手机一看,果然已经十点了。 凯伦斯一个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问他今天有没有空,想带许星然看一个展。 许星然回复有空,然后收拾了一下去凯伦斯的酒店。 凯伦斯穿的有些正式,经典的英式三件套,相比而言,许星然就随性了许多,一件普通的白色棉服,灰色的打底衫一直立到下巴,遮住下半张瘦削的脸,留下一双大到无神的眼。 “星然昨夜没有睡好吗?”凯伦斯边问边帮他打开车门。 许星然坐进去,等他坐稳车子平稳发动才回答,“一点点。” “应该在家休息。”凯伦斯不是太认真的责备他,“怎么不和我说?” “想和你出来。”许星然的眼睛弯起来。 凯伦斯笑起来,又说了一会别的,然后才和他说今天的行程。 不知道是谁走漏了凯伦斯回国的消息,他在中国的一个远房表弟听说了,千闹万闹要凯伦斯参观他的画展。 “他小时候和我住过一阵,没定性,干什么都干不久,画画才学了几年就学人家开画展。”凯伦斯冷哼一声,语气颇为不满,但是与之截然不同的是,他的神色倒没有一丝谴责的意味。 许星然暗自拿捏着,道:“能在南城开画展的,没有点真功夫可不行。”他在凯伦斯的大腿上轻拍了一下,“你怎么要求那么高?” 凯伦斯攥着他的手,字里行间都带着笑意,“要求不高也不会喜欢星然了。” 许星然娇瞪了他一眼,把手抽回来,“你的好话还是留着哄你表弟去。” 到了画展,还没下车,遥遥就见着正门站着个人,一头棕色的小卷发,嘴角的笑比太阳还刺眼,一瞧见 分卷阅读24 他们的车,撒着腿就跑过来,对着许星然这边的车窗猛猛开敲。 “凯伦斯!”他叫着,“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许星然尴尬地看着凯伦斯,凯伦斯憋着笑,翻手示意他先下车。 他只好推开门。 看到他的一瞬间,对方那张小巧精致、犹如洋娃娃一般的脸顿时呆住了,他半张着嘴巴对着许星然硬是愣了好几秒,最后红着脸和他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认错车了!” 许星然刚想说什么,身后,凯伦斯砰地一声阖上车门,对方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脸色狠狠一变,怒道:“凯伦斯,我杀了你——” “辛予旸。”凯伦斯沉着脸叫他的名字,把冲到面前的人掰回来,正朝着许星然,冲着他的方向昂着下巴,道:“叫嫂子。” 作者有话说: 写到现在收获了很多声音,想和大家说明一下,人物的发展都是有迹可循,并不会都是那么干净美好,毕竟我们这是狗血文噻。后面还会有更多狗血的剧情,只能说,吃得下这口的咱就哐哐吃,吃不下的,我们就下本再见。 谢谢所有评论。 新年快乐。 别碰我 “嫂子好!”辛予旸没有丝毫停顿,对这个称谓的接受程度比许星然迅速。 他蹭地滑到许星然面前,非常自来熟的和他说话,“嫂子,你叫什么名字呀?你真好看!” “你不应该先自报家门吗?”凯伦斯走了过来,先于许星然开口道。 “嗯嗯对。”辛予旸非常从善如流,对他笑了一下,“我叫辛予旸。” 他的能量太强,让许星然有点被刺到,但他还是很自然地笑着回应:“你好呀,我是许星然。” 没想到,他这话一出,小太阳的表情瞬间僵住,许星然眼瞧着对方在自己面前裂开了。 辛予旸猛地扭头看向凯伦斯,眼睛朝他眨了又眨。 但是凯伦斯压根没接收到,牵着他的手直直往里走。 许星然将辛予旸的奇怪的反应尽收眼底,他默默记在心底,脸上不动声色,依旧和凯伦斯有说有笑的。 一路上,许星然瞥见辛予旸欲言又止好多次,眼瞧着就要走到内场,他憋不住了,一把拉住凯伦斯的胳膊,凯伦斯不满地看过去。 许星然装作同样惊讶的样子,心却一点点提起。 “我有话要和你说。”辛予旸补充道:“很紧急!” “什么?”凯伦斯问。 辛予旸瞥了许星然的方向一眼,干笑了一下。 许星然心道果然。 他十分体贴地主动提出,“我去下洗手间。” 凯伦斯看着许星然的背影面露不虞,“你知道你这样很没礼貌吗?” “我……” 凯伦斯打断他,“我会和星然结婚,说话不用避着他。”眼瞧着辛予旸越来越激动,他才点头,“说。” “我知道他对你很重要,但是我现在这个事情更重要。”辛予旸看了眼他的神色,“你先答应别骂我。” 凯伦斯脸色一沉,“你先说。” 辛予旸抱着早死晚死都得死的态度,劈里啪啦一个字不顿地说道:“我没告诉我爸妈你回来的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们怎么知道的,还知道我今天要和你见面,我妈直接跟我来了,我爸还在我车上塞了个人让你们今晚吃个饭,现在他人在里面我也没办法,我很难做的……” “说完了?”凯伦斯看上去表情还算正常。 辛予旸小心地瞅着他,“还有一点点。” “嫂子可能不能和我们一起吃了。”辛予旸在凯伦斯生气之前快速说道:“因为来的是他哥!” “谁?”凯伦斯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嫂子的哥哥,许星灏。”辛予旸说:“整个南城都知道他俩不合。” “许家目前只承认许星灏这……这一个儿子。”辛予旸见凯伦斯逐渐阴沉的神色,震惊道:“不是吧表哥,你不知道吗?” “你没查过嫂子吗?” “没有。”凯伦斯说:“我不在意这些。” “我现在有一件比较在意的事情。”凯伦斯看向辛予旸。 辛予旸立刻表明态度,“我知道的我肯定告诉你。” “许星灏看上去正常吗?” “表哥,你怎么还没见人家就咒别人,就算你再心疼嫂子也不能这样啊……”凯伦斯凉凉地看着他,辛予旸当即吐出答案:“很正常,精气神十足,人也好看,但是还是嫂子更好看一点。” “许星然有几个哥哥?” 辛予旸被他跳转话题的速度惊到,反应了几秒才回答:“就一个啊,许家就两儿子,不然也不会争成这样了。” …… 许星然特地在洗手间多待了一会,回来后,凯伦斯和辛予旸表情自然,看样子该说的都已经说完。 他上去牵住凯伦斯的手,对辛予旸笑了一下,“走吧。” “星然。”凯伦斯突然叫他的名字,“你先回去吧。” 许星然眨了下眼,余光中,辛予旸偏着头欲盖弥彰地看着窗外。 “好。”他很听话地应下来。 凯伦斯轻抚着他的头发,“我这阵子可能会忙,辛予旸给我找了很多麻烦。” 背对着他们的辛予旸身影一顿,接着小幅度地蹭着鞋底,嘟着嘴巴又走远了些。 “等我空下来再找你,好吗?”凯伦斯说。 许星然给与肯定的答案,凯伦斯的眼睫弯了弯,手又摸向他的脸,问他:“会想我吗?” “会。”许星然把他的手捉到嘴边吻了下,“一直想。” 从画展离开,许星然的心一直是沉着的。 虽然凯伦斯的表现很正常,说辞又挑不出毛病,但是他的直觉总在告诉他,不对劲。 他心里一直憋着口气,从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出去,怎么都不舒服。 他下意识地走到了星星面馆。 推开门,王港依旧站在前台发号码排,看见他“欸”了一声,许星然没停,直接往后面找陈森。 没想到,陈森居然不在。 他又折返去问王港,“陈森呢?” 王港假装没听见,手上一刻不停地发着号码牌,好像手上活一多耳朵就没用了似的。 “王港。”他咬着牙笑道。 就在这时,陈森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后门,他从后面进来,阖上门的瞬间,许星然从那道缝隙中依稀捕捉到一道黑色的身影。 他走过去,狐疑地看着陈森身后,“你在和谁说话吗?” “没有。”陈森说:“你怎么来了?” 许星然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我不能来?” 他的尾音高了几个分贝,换来了临近几桌的注视,陈森将他带到角落,先说“能来”,又问他:“你有没有看到我给你发的消息? 分卷阅读25 ” “什么?”许星然嘴快先回了一句,紧接着身体又下意识地撒谎,“看了。” 陈森不赞同地看着他,“我说让你在家休息,这几天都不用来店里。” “为什么?”许星然觉得心里头那口气又大了一些,变成了一颗棉花球,堵在他胸口。 凯伦斯不让他来,陈森也不让他来。 “我到底是多碍眼啊你们谁都赶我走?”许星然剧烈喘着气,眼眶通红,“我做什么了你不让我来?嫌我碍事你就别和我在一起啊!” “我没有嫌你碍眼。”陈森担忧地看着他,“发生什么事了?” 他伸手要去碰他的脸,被许星然一巴掌拍开,“滚!” “别碰我!” 他转身离开。 陈森在后面叫他的名字,跟他跑了出来,许星然不想让他追上,躲进了旁边的暗巷里。 他靠着墙蹲在地上,很快,不远处再次传来脚步声。 许星然没想到陈森这么快就找到他,红着眼用力瞪过去,待看清来人后,脸上的血色瞬间消失。 他穿着一身黑,双手插着兜一步一晃地摇到许星然面前,嘴角镰刀似的勾起,露出一边的虎牙,对他说—— “好久不见,许星然。” 你的错 许星然缓缓站起来,叫他的名字,“吴放。” 之前的无数细小的回忆闪回,许星然终于可以确定,在医院门口和陈森说话的人也是吴放。 ——陈森和吴放认识。 这个认知让许星然的心猛地紧了一下。 那王港口中的“仇人”,陈森口中的“上学结下的梁子”,又是为什么? 他背靠着墙壁,短暂地给予他一些支撑,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对方越走越近。最后,吴放的脸停在距离他只有一拳的位置。 “还记得我?”吴放y秽的目光将他从头到脚审视个遍,随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闷声笑了出来,“也是,毕竟你的第一个男人是我。” “男人对自己的初夜总是很难忘。”他总结道。 他的目光像是裹着一层密不透风的丝,视线所到之处,全部被严丝合缝地缠起来,让人喘不过气。 许星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受到如此赤裸的注视,他半撩起眼,没什么重量地看向他,随后,缓缓、缓缓地勾起嘴角。 吴放的呼吸顿了一瞬,“……你越来越漂亮了。” “谢谢。”许星然的声线很轻,他眼底的红色还未完全散去,几缕凌乱的发丝贴在脸颊,给人一种破碎的美感。 吴放眼底的yu色越来越重,许星然没有躲开,强迫自己看着眼前的这张脸。 从前,他不敢去看对方,怕被当成挑衅换来一顿暴揍;又怕自己记住了睡觉都睡不安稳;更怕自己没有报复的那一天,只会徒增绝望。 但是,现在,许星然现在可以去记了。 他两条帘子一样的头发全部剪没,露出两条细细的、像小蛇一般的眼睛,鼻梁高耸,有着一个像锥子一样的鼻头,嘴唇薄而淡,整个人阴沉沉的,随便扫谁一眼,都让人心底生寒。 许星然被他注视着,只觉得心口的位置,有一只小蛇盘覆在上面,朝他吐着红色的信子。 当年吴放突然消失,许星然只觉得爽快,从未细想,如今,他又突然出现,却像变了一个人。从前虽然也浑身流氓气,还留着一头长发,都不如现在这么,阴郁。 “好巧。”许星然无懈可击地笑着,“这么窄的巷子都能让我们遇到。” 吴放新奇地看着他,小小的眼珠遽然闪了下,似乎对他不再畏缩的现在感到兴奋,“我在这不奇怪,倒是你……”他停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笑道:“混得不错啊,许星然。” “要不是你红着眼的样子和以前一样欠操,我还真没认出你。”他伸出舌尖舔了下牙齿,“怎么一个人哭唧唧的在这,又被谁欺负了?” 他咬重“欺负”这两个字的发音,配上那y邪的笑,直让许星然一阵反胃。 “你不知道?”许星然嘴角的弧度不变。 “我知道什么?”吴放再度靠近他,单手撑在他身后的墙上,低下头故意贴在他的耳侧说话,语气粘稠,像是含了一口浓痰,“你告诉告诉我呢。” 许星然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 所以,吴放刚才并没有看见他,不知道他和陈森认识。 “告诉你怎么死吗?” 许星然的凉薄的声音骤然响起,吴放一愣,下意识抬头看过去,却在下一秒,整个人天旋地转,砰地一声砸在了身后的砖墙上。 他愣了好几秒,昂着头看着面前的许星然。 许星然看着瘦弱,但其实每星期还是会挑几天去健身房练着,身上肌肉不多,但是作为一个成年男子的瞬间爆发力还是十分可观。 “很爽吗?”许星然居高临下地问他:“当年?” 吴放眯起眼睛,他猛地意识到许星然和以前不一样了。 明明还是一样的瘦弱,骨子里却像长了钢筋一般,难啃的很。 “你可以慢慢品味,带到你的棺材板里。”他说:“你想怎么样都可以。” “但是……”许星然缓缓撩起眼皮,吴放死死盯着他,他的眼睛很干净,像一片苍茫的、落了雪的山原,“你要再敢出现在我面前,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不再去看那张让他恶心的脸,许星然大步离开了巷子。 在路边招了辆出租车,上了车,他彻底瘫软在后座。 态度突变的辛予旸、突然忙碌的凯伦斯、骤然出现的吴放以及和吴放“结下梁子”的陈森,每一件都像一座山压在他的心头,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困难之极。 他的直觉告诉他,必须尽快离开南城,和凯伦斯一起。 一路上,许星然怎么都没想出来陈森为什么会认识吴放。 他总觉得他应该知道,只不过一天之内经历了太多事情,他的大脑有些超出负荷,才把那把最重要的钥匙弄丢。 他急需睡一觉,睡一觉起来,他就有头绪了。 许星然这样想着,打开门,不期然与玄关穿鞋的陈森正面撞上。 陈森看到他的一瞬间,拧起的眉头舒展开,但是紧接着,眼神倏地沉下来。 他直起身,把僵在门口的许星然拉进来,另一只手越过他的身体,关上他身后的门。做完这一切后,那只手握住他的肩头,指尖传来的力气很大,痛感鲜明,让许星然浑沌的脑子短暂地清醒了一下。 “为什么不接我的电话?”陈森嘴角的弧度很直,导致他的语气变得很平,像是被用夹板烫过捋直了一般,透着股不正常的正常,“我真的很担心。” “担心什么?”许星然看着他:“难道我还会被人拐跑吗?” 分卷阅读26 陈森一怔,肩头抓着他的力道松了些,他闭了闭眼,随后,突然和他道歉:“抱歉,我有点反应过度。” 许星然没说话,他知道陈森为什么会这么担心。 陈森眉眼间的疲色很重,他伸出长臂,许星然被他紧紧抱在怀里,耳边,陈森似乎叹了口气,又和他说“对不起”。 “今天在店里也不应该那样和你说话。” 许星然顺着他的话想了想,并不觉得陈森有什么道歉的必要,但陈森一直是这样,只要他生气,陈森就会道歉。 像是出自身体的本能反应。 许星然自私地认为自己非常无辜,他现在的性子,全是陈森一手造成的。 “对。”许星然回抱住他,依偎在陈森的胸口,感受到他胸腔里传出的强而重的心跳,喟叹般地肯定道—— “全是你的错。” 作者有话说: 没有真的那啥。 相信他 许星然趁陈森洗澡的时候给凯伦斯发了消息,告诉对方自己今晚吃的什么并热切地表示想念。凯伦斯没有回复。 他意识到辛予旸一定和凯伦斯说了什么,凯伦斯才会态度突变,把他支开。 但是他却毫无头绪。 就像一把锋利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高高悬在头顶。除了等待人头落地,他没有任何办法。 头昏脑胀。 许星然面无表情走到窗前,刺啦一声推开窗户。刺骨的冷风一下子朝他扑来,裹着深夜的寒气,像刀刃,割在光滑的脸上、裸露的脖颈间,产生一种凌迟般的快意。 窗外,夜色浓重,月亮星星全不见踪影。 整个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骰盅,每时每刻都有无形的大手摇晃他。 他失去自由意志,只能无望旋转。 一只手从背后探出,携着一阵温热的水汽,啪地一声,许星然面前大敞的窗户被人关上。 “怎么了?”陈森的声音同时到达,许星然不明显地抖了下,扭头看过去的瞬间悄然摁灭手机。 “没怎么啊。”他笑着,一点点看着陈森的眼角落下去。 他刚洗完澡,长长的睫毛上沾了一层水,水珠挂在睫毛尖尖上,重重地坠下来,水汽落进眼里,像是落了冬雨的池,冷寂又萧瑟。 许星然被他这样看着,心头无端鼓胀,好像有人在对着他的心室吹气。 他刚要发火,却被对方一把拥入怀里。 他听到陈森的心跳声,咚咚地,很重又很响。 陈森的声音在头顶响起,“不要再想了。” “什么?”许星然一下子没明白,下意识抬头,陈森摁着他的脑袋又给他摁了回去。 “不告诉我的话,就不许难过。” - 晚上十点,南城中心车道,一辆黑色卡宴在熙攘的车流间肆意穿梭,毫不自知地惹得一众车主胆战心惊。车内,气氛安静得诡异,坐在副驾驶上的辛予旸用整个生命的力量从内后视镜里对他挤眉弄眼。 凯伦斯平静地移开视线,或许是被辛予旸所感动,他终于开口,在许星灏问完“您明天有空吗”这个等同邀约问题的五分钟后。 “怎么?”凯伦斯看向对方。 “明天城西博物馆有一场原石会展,进了一批质量不错的克什米尔蓝。”许星灏垂眼笑了下,“我听别人说您特别青睐蓝宝石,所以才大着胆子邀请您一起去看。” 许星灏语气自然,神情里找不出一丝因为他刚才的故意无视而该有的难堪或者气愤,像一个只会按照算法程序行进的机器人。 在见许星灏之前,凯伦斯有过设想。目中无人、脾气差劲、绣花枕头、比不上许星然一毫。但是见到后,他在心里把“目中无人”和“脾气差劲”划掉。 许星灏全程笑脸盈盈,举止有度,能言善道,是没有一丝差错的完美表现。 假的可怕。 他本来想从对方嘴里问一些许星然的事情,但是现在完全没有这个想法。 “不太k……”他拒绝的话刚说一半,手边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是许星然发来的消息。 手机放的不远,许星灏和他一起坐在后排,很轻易看清。 “听说您和我的弟弟关系不错。”许星灏突然开口道。 凯伦斯本在看消息,闻言,半抬眼看过去。 许星灏眼里笑意浓重,窗外疾驰的车一闪而过,在嘴角酒窝的位置留下两个深深的阴影。 “我想您应该想要多了解他一点。” 许星灏微微低着头,很恭敬的样子,让凯伦斯怀疑刚才那个多了些许“色彩”的他是错觉。 半晌,凯伦斯开口:“几点?” “明天下午一点我来您的酒店接您。” 将许星灏送到目的地,车子刚滑出去,辛予旸就迫不及待地掉过头来,整个人就差没扭成麻花。 “我天,这就是豪门吗!”辛予旸的眼睛一闪一闪的,说不清是因为激动还是因为害怕,“许星灏真牛啊。” 凯伦斯完全不知道他在感叹个什么,首先指出“你也是豪门”,随后就着对方的姿势,冷声道:“坐好。” “你不能因为刚才许星灏胁迫你,你就把气撒我身上,这不公平!”辛予旸看到凯伦斯越来越黑的脸赶紧岔开话题,“不过你明知道他故意的你还答应他,看来嫂子真的对你很重要哈。” 凯伦斯没说话,辛予旸继续自顾自说道:“你觉得他明天会和你说什么?” “应该不会是让我高兴的内容。”凯伦斯回答道。 他说完这句话就闭上眼睛,一副不想再聊的样子,辛予旸砸砸嘴,重新坐好识时务地没再问。 第二天下午,凯伦斯坐上许星灏的车,一路上,许星灏都在就上个月淘到的一颗稀有祖母绿向他提问。凯伦斯意外发现许星灏在珠宝设计上的妙思不比许星然差,他不太高兴地再将许星灏“绣花枕头”的这个标签划掉。 到了展会,他表现得不冷不热,走马观花似的看着,但是许星灏似乎没有看出来,一直很有学术探讨精神地问了他很多问题,凯伦斯在某个瞬间觉得自己是一个免费的顾问。 在许星灏再次开口问他问题之前,凯伦斯打断了他,“说正事。” “什么?” 许星灏像是在故意装傻,凯伦斯不能确定,眉头刚要压下去,他又马上明白了,立马道:“关于许星然吗?” “其实这也算是我们家事,不太好和外人讲的。”许星灏笑起来,“所以在说之前,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见凯伦斯没有不耐烦地情绪,许星灏这才开口道:“您现在和许星然是在一起吗?” “不想说。”凯伦斯看了他几秒,缓缓道。 许星灏笑的太明艳,突然“活”过来一样,很不对劲。 “ 分卷阅读27 我没有冒犯您隐私的意思,”许星灏:“我只是想确认一下您和他的关系,才能知道我的弟弟是否真的对不起您。” 凯伦斯的眼神瞬间变了,许星灏弯了弯眼,道:“但是您就算没有和星然在一起,应该也是非常好的朋友,告诉您也没什么关系。” “您可能不知道,我弟弟呀,是个私生子,当然这个对于您来说也没什么,您心胸宽大,肯定不会觉得私生子不上台面。”许星灏看着凯伦斯,继续道:“但是星然的妈妈就非常在意了,阿姨从小想让星然摆脱私生子的身份,所以一直让他好好学习。但是星然经常和那些不学好的人在一起,每天玩很晚回来。阿姨不高兴,就会打他。越打我弟弟性格就越不好,更不喜欢回家,成天那些人待一块,勾肩搭背的,我好几次看见他和别人抽同一根烟,心疼死我了。我去给他送钱,他不肯要我的,还让人把我打了出来。” “但是我知道他内心还是好的,我也不会怪他。”他叹气,道:“我说这么多,就是想和您说,星然脾气怪、不太好相处是有原因的,他很容易做出一些不好的事情,有时候可能并非他本意,所以您千万不要怪他。” 他的语气并不激烈,逻辑清晰,娓娓道来,很容易让人听进去。 但是凯伦斯从头到尾都没有什么反应,许星灏说完停了许久,他才动了一下。 “然后呢?”什么情绪都听不出来。 许星灏有些捏不准,但是表面上仍是半分不露,“如果你们真的在一起了,将来您要是发现了什么,请您再给他一次机会。” 凯伦斯没有说话,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很长时间。 许星灏被他看得发毛,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他一口咬在舌尖上,强烈的痛感和腥甜的鲜血撑住了他。 凯伦斯想从许星灏的眼里挖些什么来,但失败了。 他辨不清那段话的具体含义。 他不常说中文,并不擅长处理如此密集复杂的汉语词堆。更何况,他隐约觉得这些话并不是只有表面意思。 但许星灏来者不善,他早就知道。 对方现在说得一些含糊不清的话、一些半真半假的往事,无非想让他和许星然产生隔阂。 目的性太强,真实性自然降低。 如果是几天前,他不可能相信这种话,但是现在…… 许星然那天在酒店说的话在脑中回响,——“我还有一个哥哥。他被车撞了,现在在医院抢救。” “你最近没出什么意外吗?”凯伦斯几乎脱口而出,话一说出口就后悔了,他很少有这样冲动的时刻。 “嗯?”许星灏茫然地看着他。 果然,许星灏根本听不懂。 “没事。”凯伦斯说。 他这会已经冷静下来,但心口莫名还是堵。 许星灏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虽然凯伦斯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但是依照对方的性格,不至于在他本人面前说出这般“咒骂”的话语。 他想到什么,试探地开口道:“我最近一直在家刻一些小石头玩,改天带来给您看看,您要是喜欢,不嫌我手艺差,给您送一些来。” “不用了。”凯伦斯很快拒绝。 两人都没有再看下去的心思,凯伦斯已经抬脚打算离开,脚尖向外又收了回来,对许星灏说:“下次这种话就不用和我说了。” 许星灏安静地等着他下面的话。 “关于你一开始问我的那个问题……”他停了一下,似乎是在考虑措辞,再开口时已经舒畅无比:“作为许星然的男朋友,我只会永远相信他。” 凯伦斯大步离开,他头也不回,背影看上去依旧那么挺拔又自信。 许星灏缓缓笑了。 最后那句话,到底是说给他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的,只有凯伦斯心里最清楚。 解决他 这两天,许星然都没有去店里,防止再次遇见吴放。 早上陈森起床的时候他实际也醒了,但是没动,假装睡着,避免正面和陈森接触。 不然,他前两天还因为陈森不让他去店里而生气,现在醒了又不闹着去了,多少不正常。 确认了和陈森说话的人是吴放,许星然便猜出了陈森不让他去店里的原因。 大概就是陈森上学的时候得罪过吴放,现在吴放回来找陈森麻烦,陈森怕把他牵扯进来,又不想让他担心,这才让他待在家里。 想到这层后,许星然就不生气了。 刚好他现在没工夫去管陈森的事情,只要陈森不再和许星灏扯上就行,其他的事他都不想管。 目前,还是凯伦斯那边让他担心。 上次那条消息发出去石沉大海,昨夜睡前他还看了,凯伦斯仍旧没有回复。 他思来想去,还是再给凯伦斯发条消息,约对方今天出来见面。 本来刚睡醒还懒洋洋的,打开手机看清屏幕上的来电后,许星然彻底醒了, 凯伦斯在今天凌晨十二点多给他打了电话。 他那会已经睡着,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调成静音的,他压根没注意。 许星然的手已经摁在回拨的键上,按下的最后一秒,突然停在半空。 他切出去看了下他和凯伦斯的聊天记录,聊天停在他前天给凯伦斯发的问候消息。 许星然食指一下一下地点在手机框上。 不回复,却又在半夜给他打电话,鬼使神差地,他联想到那天辛予旸的欲言又止。 突然有点不敢打了。 凯伦斯向来很有分寸,从来没有干过半夜直接一通电话甩来这种欠缺修养的事,除非,他当时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不能是他和陈森的事情被凯伦斯发现吧。 不能,许星然立马否决了自己。 陈森就是一个小小的面馆老板,根本不可能接触到辛予旸那个阶层的人。 或许根本就没什么事,他在这瞎猜除了自己吓自己外没一点好处。 相通这点,许星然便给凯伦斯回拨过去,没几秒,电话就接通了。 “凯伦斯。”他叫对方的名字。 “星然。”凯伦斯似乎顿了下才说话,估摸着是网络的问题。 “我昨晚睡着了,没接到。”许星然和对方解释,装出几分着急来,“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原谅我。” 凯伦斯“嗯”了一声,听不出来什么意思,话锋一转,突然道:“我发现你回南城后睡眠质量好了很多。” 许星然心头一跳。 还未等他具体分辨这句话的意思,凯伦斯又说道:“在意国的时候,你都不会睡那么早。” 因为陈森会强迫他睡觉,许星然心道,哪怕他本来没有睡意,在陈森怀里也很快就睡着了。 但是这话肯定不能对凯伦斯说。 “我前几天去看了中 分卷阅读28 医,吃了几天中药。”许星然说:“本来没觉得的,现在你一说,我倒觉得还是有效果的。” 他把话题一岔开,果然凯伦斯就顺着他走了,道:“下次带我去看看。” 许星然笑他,“你好好的,看什么中医。” “我不太好。”凯伦斯说:“我最近总觉得抓不住你。” 应该是开玩笑的一句话,但是语气偏偏又很正经。 这句话有没有其他意思许星然目前听不出来,他只能先当成开玩笑,把问题反推给对方:“我也是这样觉得,我最近也抓不住你了。你都赶我走了,还不回我的消息。” 凯伦斯很快速地和他承认错误,“那天确实是我的问题。” 他没有再往下说,许星然识趣地结束这个话题,把憋了许久的话问了出来,“我们时候时候回意国呀?” “怎么了?” “没什么。”许星然说:“我这边都处理完了,也没什么可待的了,我们回去吧。” 电话的另一边一片安静,许星然攥着手机,试探道:“你这边的事情还没有处理完吗?就……辛予旸那边的?” “嗯。”凯伦斯说:“我在想到底要不要做这件事。” “很重要吗?” “很重要。” “大概要多久呀?” 凯伦斯没有直接回答,跳过这个问题,忽然道:“我听说中药治疗周期很长,你这么突然回去,效果就不好了。” 今天的凯伦斯话题太跳跃了,许星然觉得有些奇怪,但是没有功夫去细想。 “没关系,这个中医给我看很多年了,效果也不是那么好。”他说:“继不继续看都无所谓。” 又聊了一会,许星然邀凯伦斯出去玩,对方拒绝了他。 “那你先忙。”许星然这样说。 凯伦斯先说“好”,又说:“别生气,等我忙完这阵就找你。” 许星然先说自己没生气,又问他:“你还是打算做那件事了?” “对。”凯伦斯的声音突然变得很沉,“我想要个肯定的答案。” 对方既然没有想和他说的意思,那他就问不了,许星然只能说“祝你成功。” 凯伦斯“嗯”了一声,说:“iloveyou” “我也爱你。”许星然说。 挂了电话后,虽然还是觉得怪怪的,但是凯伦斯对他的态度没什么问题。 许星然暂时放了心,现在只要等凯伦斯忙完,他就可以回到意国。 一切都会恢复如初。 凌晨一点的时候,许星然没等到陈森,等到了他的电话,告诉他今晚迟点回来。 电话那头静悄悄的,许星然问他:“你在哪呢?” 陈森沉默几秒,道:“王港不太舒服,我陪他来看医生。” “那你今晚还回来吗?” “早上回去。” 许星然瘪瘪嘴,说:“我挂了。” 他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没动。 陈森知道他在等什么,笑了声,轻声道:“我会想你。” 许星然“哦”一声,说:“我不会想你。”挂了电话。 陈森听着话筒的嘟嘟声,不觉失笑。 凌晨两点的医院走廊,又空又旷,偶尔一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值班医生走过,除此之外,就是不知道从哪间病房里传出的呼噜声。 走廊的尽头是一间急诊室,门口的长椅上,陈森讲完电话的脸上此刻是毫不遮掩的疲惫。 他的手肘撑在膝盖上,握着手机的双手抵住额头,半晌,一动不动。 身后的病房门忽地被人推开,一个护士走出来,陈森长腿几步跨过去,道:“您好,我朋友没事吧。” “没什么事,就缝了几针。”护士看上去四十来岁,她来回打量着陈森几下,看他眼神疲惫,眼下乌青明显,情不自禁说教道:“你们这些小年轻,不知道早早回家睡觉,天天喝酒,一喝酒就闹事,脑子开瓢好玩的是吧?这次没有脑震荡是运气好,下次就不一……” 她话还没说完,这个高个帅小伙就立马对她说了个“是”,然后目不斜视地越过她走了进去。 一阵风似的,护士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说他是没礼貌吧,人家也还回应她了,说是有礼貌吧,又不等她把话说完。 “小年轻脾气真急。”她总结。 陈森当然不知道对方这么评价他,他本人对这些也完全不在意,他只要知道王港没事就行了。 进去后,王港躺在最里面的床上,头上缠了一圈厚厚的绷带,看见他走进来,仍旧中气十足地叫他“森哥”,看上去没什么事。 “我还以为你走了呢。”王港憨笑一下。 “我去哪?”陈森斜了他一眼,拉过一旁的椅子在他床前坐下。 王港震惊,“你不回去吗森哥?” “不回。”陈森的语气很平常:“今晚陪你。” “嚯!”王港眼睛眯起来,很高兴地说:“许星然不要宰了我?” “你看起来很期待的样子。” “还好还好。”王港挥手,“哈哈哈哈!我一点也不。” 陈森:“……” 两人又闹了几句,王港说自己没事,催陈森回去。陈森拒绝了好几次,最后只能假装黑脸王港才不说了。 “我这不心疼你怕你没地方睡嘛。”王港解释道。 “你心疼我?”陈森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心疼我就帮我挡酒瓶子?” “不是,哥……”看着陈森要生气,王港刚想说啥,陈森就打断了他。 “你又不是不知道吴放恨的是我,他那一瓶子砸到我就算了,你往前面冲个什么劲?这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王港一听这话就不高兴了,他森哥这是要踹了他啊。 他一下子坐起来,掷地有声,“森哥,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高中和吴放那一架,我又不是不在场。吴放也记得我,说明咱俩在他那儿没区别,你能不能不要把所有事情往你自己身上揽?” 王港脸憋得通红,陈森沉默地和他对视半晌,最后道:“我的错,我那时候就不应该叫你去。” “不是,”王港都快气笑了,“你把不把我当兄弟啊。” “当年你帮我挨的揍还少吗?哦,就你陈森能帮兄弟两肋插刀,我王港就不行是吧?” 陈森皱眉,“我不是这意思。” “你特么就是这意思!”王港把床板拍的震天响,道:“我们一起这么多年过来,哪场架我没站在你旁边?现在你跟我说这个?那你当初特妈的不是你让我跟你混的吗?” “什么混不混的。”陈森眉头皱得更紧了,“你别说这个。” “怎么了?我就要说!你不想承认还是啥?我跟你跟了十二年,你现在就嫌弃我,就要把我甩了吗?!” 陈森:“… 分卷阅读29 …” “你说话啊!”王港眼眶红红的。 陈森深吸一口气,道:“你麻药劲是不是没过。” “……”他伸出指尖戳了下脑门那块被厚厚纱布包着而鼓起的小包,没反应,又戳了下,还是没反应,愣愣地回答道:“好像是。” “你睡吧。”陈森站起来把王港按下去,又帮他盖好被子,王港还是睁着一双眼睛看他,企图再和他辩论。 他冷脸,“闭眼。” 王港这才闭上。 陈森又坐了一会,确定他睡着后才走出去,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重重地吸了一口气。 消毒水的味道很刺鼻,陈森本就稀薄的睡意顿时消失地无影无踪。 吴放今天来闹事他是真没想到的。 事后庆幸那会已经太晚,店里人不多,要不然就今晚就这动静肯定得闹大。 吴放不知道在哪喝了酒,一身被腌透的酒精味,堵着门口骂他,说什么都是他毁了他的一生。陈森听不懂,也不想管,但是店里还有两三个人,他只能把吴放拽走。 想着把吴放扔在后巷就完事了,却没想到他不知道从哪摸出一个空的啤酒瓶,陈森只感觉到一阵劲风袭来,还没来得及躲开,王港直接冲过来把他推开。 见血后,吴放扭头就跑,陈森当然没功夫追他,匆匆送王港来医院,一直到现在。 陈森抹了把脸,瞳孔如墨,漆黑无光。 今晚这种事不能再发生了。 王港不能再为他受伤,他也不可能瞒许星然一辈子。 他必须解决掉吴放。 作者有话说: 王港(黛玉语气):哥哥我打小就跟了你,你就是这么对我的吗? 陈森(悟空版本):哪来的妖怪,吃我一棒! 真面目 王港天没亮就醒了,陈森坐在走廊上看到他推门出来还吓了一跳。 他扫了眼时间,才凌晨五点。 “你起这么早干什么?”陈森皱眉,“才睡了不到三小时,回去睡。” “我睡不着了森哥。”王港还要说什么,陈森已经走过来,直直把他往里推。 王港一边被迫往里走,一边扭头和他和他告饶,“我真睡不着了哥,我早起惯了,平常这时候我都出发去面馆了都!” 他被摁着双肩在床上坐下,陈森充耳不闻,沉声道:“睡觉。” 王港苦着脸,“哎哟森哥,逼人睡觉等于谋财害命啊。” 见他实在不想睡,陈森也没办法只好退步。 出院的路上,陈森反复和王港强调不许去店里,回家打游戏看剧啥都行,王港“嗯嗯啊啊”的,算是应了。 两人在医院门口分别,王港已经走出几米了,陈森还是不放心,又把他叫住。 “你昨夜……” 他还没说完,王港脸腾地一红,手摆得飞快,“我艹,我肯定不去店里,求你别提昨晚了哥!” 陈森嘴角要扬不扬的,把王港看得气都粗了。 “好。”老半天后,陈森终于放过他。 王港落荒而逃。 陈森回到家已经早上七点,他在路上买了点包子蒸饺和许星然爱吃的咸粥,等对方睡醒了热下就可以吃。 用最短的时间冲个澡,轻手轻脚掀开被子上床的时候,许星然还是被他吵到了。 他不满地哼哼几声,然后一个翻身滚到他怀里,脑袋四处拱着,凭着多年的习惯找到那个最舒服的姿势,几分钟后,呼吸很快再次平稳下来。 他的呼吸喷在陈森的锁骨上,轻轻的、软软的,像是小猫尾巴划过的触觉。 陈森低头贴在他的额角,就这个姿势睡着了。 醒来已经下午两点,身侧没人,许星然不知道醒了多久。 拉开房门,许星然正抱腿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液晶电视在无声放着动画。 陈森走近几步,发现是一部很老的动画片,他印象里还是小时候看的,好像叫鲤鱼什么的。 许星然看得入神,这会才发现他,吝啬地看了他一眼,很快的一下,头都没动,然后又盯回电视。 手掌在身侧摸着什么,陈森看他摸了半天,从抱枕下拿出一个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好几格。 陈森看得直想笑。 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他今早带回来的早饭,粥剩了一半,包子还剩下俩。 陈森走过去试了下,不太热,拿去微波炉里热了一下,洗漱完回来,刚好也热完了。 他先把粥和包子放在茶几上,坐到许星然旁边把人搂怀里,“我醒了。” 许星然看上去并不太想理他,眉头蹙起来,似乎是嫌他烦,身体小小地挣了一下,拒绝的样子。 但是不知道他是看入神了,还是懒得烦了,最后还是没再动了,乖乖地被陈森抱在怀里。 他看着电视,陈森看着他。 从他坐过来这两三分钟,许星然全程没给他一个目光,所有注意力都在眼前的电视上。他的眼睛本来就大,这会看投入了,似乎变得更大,还闪着光。 陈森知道这会最好不要打扰他,不然可能会挨骂,但是他还是忍不住,凑过去在对方的软唇上偷了下。 许星然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语速很快很凶地说他:“烦不烦啊陈森。” “不烦。”陈森闷笑着说。 许星然“啧”了一声。 余光中,陈森又凑过来,许星然立马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干嘛?” “亲亲。”陈森顶着那张禁欲的脸说出这种话来也是挺刺激的。 许星然耳尖红了一块,先说“你不要脸”,又说:“不给。” “我要看电视。”许星然双手捏着陈森的脸,说。 “你看你的。” 陈森握住他的手别到一边,许星然大叫“我讨厌你”,完又开始满嘴跑火车,“我还没刷牙,很臭!” “真的吗?”陈森另一只手卡着他的下巴,低下头来,“我检查看看。” 最后一个字的音节已经模糊不清,被吞噬在唇舌间。 许星然本想故意恶心陈森,没想到直接被对方反将一军,压在沙发上好久。 直到耳边传来《小鲤鱼历险记》的片尾曲,许星然一激灵,立马清醒过来,不太有力气地去推陈森的肩膀。 “行、行了……”许星然说:“我真的要生气了。” 陈森这才从他身上下来,他的嘴角亮晶晶的,不知道是他们谁的口水,问他:“你怎么骗人。” “哦。”许星然面无表情,“我就是个大骗子你不知道吗?” 他嘴巴红脸也红,全身上下没一块不红的,不自然地曲起腿,拿过一旁的抱枕抱在怀里,恼羞成怒似的对陈森说“滚”。 陈森憋笑憋得很辛苦,咳了好几声都压不下去,被许星然发现。 许星然气得抄起另一个抱枕砸他 分卷阅读30 ,被陈森一把接住。 他冷笑一声,扭过头去,眼不见心不烦,拿起遥控器一秒一秒地找刚才看到的地方。 陈森不敢再闹他了,坐到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解决许星然剩下的粥。 粥已经半凉不凉,陈森也不想再去热一遍,将就着吃了。 一时间,客厅里只剩下动画片的声音。 许星然看得认真,再次放到片尾曲陈森才说话,“怎么突然想起来看这么老的动画片?” “因为我没看过。”许星然看上去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似真似假地说:“因为我没有童年。” “这样。”陈森点点头。 他的语气没有太大起伏,不知道有没有信。 看样子是没有的。 他已经吃完,简单地把茶几收拾了一下,扔完垃圾后,许星然看到他直起身走过来。 他昂着脑袋看着对方一寸寸走近,身侧的手把遥控器攥的死紧。 要是陈森敢说一些乱起八糟的话,他就…… 沙发被压下去一块,陈森坐在他旁边,一只胳膊沉沉地搭在他的肩头。 他们的距离很近,鼻息交错,许星然可以从陈森的眼里看到自己。 他听见陈森有点坏地说:“我给你剧透。” 许星然额角青筋一跳,“……滚。” …… 陈森又陪许星然看了一小时,拖到下午三点多才准备出发去面馆。 走的时候和许星然说话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见,人看也不看他,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非常勉强地挥了几下手。 陈森关上门,力度比以往的大了一点,只有一点点。 到了面馆,陈森扫视一圈,没看到王港的影子,惊讶对方居然听话了,刚高兴没几秒,一个店员就颠颠地跑过来,问他:“老板找王港?” 陈森看他的表情,心下有数,王港肯定来了。 “他人呢?”陈森把头盔放在收银台上,头盔上的金属磕到了台子的玻璃,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店员莫名觉得后背一阵凉,缩了缩脖子,道:“在对面的咖啡厅。” “他在那干什么?” 店员脸上的笑突然变大了,雀跃地道:“因为许家大少爷来啦!” 陈森闻言表情一顿。 他打开手机,看到了两通来自王港的未接电话,一个小时前打来的。 面馆做了一整面墙大小的玻璃窗,陈森得以看到斜对面的咖啡馆,以及坐在窗边的两人。 王港头上顶着一个巨大的蝴蝶结,正在手舞足蹈地说话。 对面的许星灏穿着一身素净的黑,只有胸前的银饰在太阳的照射下散发出彩虹般七彩的光。 忽地,许星灏似乎察觉到什么,视线向他的位置看过来。 隔着两扇玻璃窗,一条几十米的街,许星灏对他露出一个轻而浅的笑。 王港顺着许星灏的目光也看到了他,非常用力地朝他挥手,示意他过去。 陈森站在原地,半晌,微微偏过头,对身侧的店员嘱咐道:“有事叫我。” “没事!你去吧老板!” 今天天气不错,又正值周末,咖啡店里人不少。陈森穿着一件深棕皮夹克,很普通的款式,但是架不住身材好,人高腿长,再配上那张冷淡疏离的脸,一进门就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许星灏看着他走近,眼睛半天不眨一下,直到陈森在桌前站定,他这才动了下,微微抿了下唇,往旁边挪了点,空出一人的位置来。 “往里面坐。”陈森对王港说道。 “哎呀,我这么大你非要和我挤。”王港嘴上抱怨着,还是往里缩了缩。 许星灏攥在桌下的手猛地捏紧,指尖陷进掌心的软肉里,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 “好久不见。”他笑了下,很轻地叫他的名字,“陈森。” 自从上次谈崩后,许星灏就克制自己不来找对方。 陈森不想要他这个朋友,不相信他,他出现只会是自取其辱。 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他从凯伦斯的嘴里明确得知许星然出轨陈森的事实,并且,暗点了对方许星然脚踏两只船。 凯伦斯哪怕表面上装得再镇定,心里肯定还是记住了。 毕竟,没有哪个男人会允许自己头顶绿帽。 依照凯伦斯闷骚的性格,估计会暗自调查,证实他所说不假后,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许星然势必有的忙了。 到那时,他要让陈森亲眼看到许星然的真面目。 他要让他知道,只有他许星灏才是真心对他的人。 他兴奋了很多天,今天还是没有控制住自己,驱车来了面馆,没想到,离老远看到了头上顶着一圈纱布的王港。 从王港嘴里得知最近发生的事情,许星灏只觉得连老天都帮自己。 “吴放我来解决。”许星灏突然说道。 “什么吴放?”陈森表情淡淡,“不认识。” 王港在一旁想说什么,收到陈森轻扫过来的视线,后知后觉他的意思,手足无措地坐在一旁,不敢动了。 “陈森。”许星灏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都知道了,你没必要瞒着我。” 陈森表情不变,仍是那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许星灏不想、也不喜欢从他的脸上看到这个表情。 “当年,你也是为了帮我才会被吴放记恨。” 他半垂着眼,语气渐渐软下来。 “别推开我,行吗?” 臭死了 在陈森当方面和他决裂的六年半里,许星灏像个到了暮年喜爱回顾过去的老人,总是想起第一次见到陈森的场景。 那是高一开学的前一周,他从父亲嘴里得知,许星然要和他上同一所高中。 这意味着,未来三年,他将无时无刻不看到许星然。 就像是一条蜷曲在暗处的蚯蚓,伤不了他,却随时会从任意角落探出头来,恶心死他。 许星然初三时成绩突飞猛进,除了语文之外,各科都很拔尖,尤其是数学。在一场省级奥数比赛中,甚至击败一众高中学霸级人物,斩获第一。 不知道父亲是一直关注许星然,知道了他的成绩;还是到了年纪,有心把他接回来…… 不管是哪一个,都让他如鲠在喉。 于是,好友借着开学前最后一聚的名义喊他出去时,他明知会惹父亲不快,还是去了。 都是一个圈子里年纪相仿的,处在青春躁动期的男生,对一切事物都充满好奇和憧憬,尤其是家里人三令五申禁止的。 所以,聚头的地点在城南一家新开的酒吧。 许星灏从小受到许丛的严厉管束,对这些地方相当排斥,被严密的鼓点和刺耳的音乐一激,更加觉得自己那点冒头的叛逆没必要。 父亲肯定有他的考量,父亲不会害他的 分卷阅读31 。 但是他的礼貌不允许他刚来就走人,只好忍着难受随口找个理由出去避避。 酒吧的后街是一整条美食街,各种孜然辣椒的味道将整个街道腌入味,许星灏刚站到街口就被熏的直咳嗽,生理泪水控制不住往下流。 他不该来的。 似乎这么多糟心的事情都在提醒他快点回家去,但是他没有接收到,以至于吴放站在他面前时才明白,原来命运早就给过他提示。 “许总么不是?”吴放向来这么叫他,好像非常看不惯他们这些有钱人,但是为了钱又不得不为他们卖命。 许星灏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感到意外,自从上次给对方打电话杳无音讯后,他们已经失联整整一个月了。 “我不是和你说别在人多的地方找我。”他蹙眉,看向一旁的公共厕所,下巴微微一抬,“去那。” “好啊。”吴放很乐意的样子。 他率先朝厕所走去,路过他时,很重地撞了他的肩膀。 许星灏被撞歪半边身子,不悦地看过去,只看到对方长长头发下勾起的嘴角,像镰刀一样。 他蓦地有种不好的预感。 想着吴放还要钱就不能把他怎么样,许星灏便跟着去了。 这种地方的厕所都不太干净,空气中弥漫着尿骚味,白色的大理石地板已经被踩成灰色,缝隙中都是一些经年的黄色尿垢。 许星灏只在门口扫一眼就不想进去了,但是他不能被别人看见和吴放待在一起,只能皱着鼻子进去。 “咯哒——”,一直站在门口等他进来的吴放突然将门反锁。 许星灏回头看着他。 吴放拧出一个笑,“你不是觉得和我这种人一起很丢脸吗?我关门这下谁都看不到了。” “找我什么事?”他对吴放的话不置可否,只想早点结束话题离开,“让你给我报告许星然的动向你怎么一个月没动静?” “我没钱了。”吴放并不回答他。 他悠哉游哉地点了根烟,烟味很快散开来,混合着厕所的臭味,许星灏胃里一阵翻涌,更加待不下去了。 “不干活一分都没有。”他冷声道。 吴放做事还算可以,用了半年他又用惯了,不然就这个态度,他早就换人了。 但现在居然想不劳而获,确实没有再继续的必要。 他捂着鼻子往外走,“我们的合作到此为止。” 已经打开了反锁,摸上门把手,就在此时,肩膀突然被人握住。紧接着,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时,他已经被吴放抓着头发摁在地上。 脸颊下的地砖湿湿的、黏黏的,像长了触手一般抓在他的皮肤上,顺着他的毛孔侵入四肢百骸。 “你……”他又惊又怒,以至于一时间丧失了语言功能。 “我什么?”吴放一脚踩在他的肚子上,他的脸因为断气更红了,“说话啊?我什么?刚才不是挺横吗?” 他只能用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嘴角流出来。 吴放抽烟的动作一顿。 “长得不比许星然差嘛。”一口烟被喷在脸上,他的两只眼神瞬间被激得水润润的,“这不就不好看多了吗?” “……放、开!” “哟,嘴还硬呢。”吴放扔了烟头,在他的脸上拍了几下,不太疼,声音却极响,“许星然就比你识时务多了,这个时候他都来主动解我的裤腰带了。” “你、们?”他突然意识到什么,“许星然……让你来的?” 吴放并不否认,踩在他肚子上的脚重重一碾,他痛苦地叫了一声。 “我本来没想把你怎么样的。”吴放低下头来,“你一开始乖乖给我钱,不就没那么多事了吗?” “你做梦。” “啪——”他的脸被打到一边。 “你再说一遍?” 他的脑子嗡嗡地,眼前模糊一片,但是他仍旧慢慢地一字一字地重复道:“你、做、梦!” 吴放气极,手攥成拳,在擦到他鼻子的最后一秒,厕所的门忽地被人从外推开。 一瞬间,刺目的阳光遮蔽了他所有视线,他努力瞪着眼,只能看到一道高瘦颀长的影子。 有人来了! 他的嘴刚张开,吴放似乎后脑长了眼睛一样,一掌覆住他的唇,只能发出模糊的“呜呜”声。 “站着不走什么意思?”吴放脸色一沉,警告道:“别多管闲事。” 他手上力气加重,许星灏呼吸越来越困难,他听到那人的声音不急不缓。 “这是公共卫生间。” “所以呢?”吴放脸色更沉了。 那人不说话了,空气一下子安静下来。 他的心彻底坠到谷底,因为缺氧,他的眼前逐渐模糊,就在他快要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他听见那人再次开口。 “上厕所。”很冷淡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却莫名让他的心安定下来。 “……” 当下这种情况,这句话在吴放听来就是赤裸裸的挑衅。 “你想干什么?”吴放站起身。 他终于再次感受到氧气的存在,剧烈的咳嗽起来。 “上厕所。”那人反问:“你聋?” 他向前踏了一步,光晕从他四周褪去,露出一张少年却冷调十足的脸。 许星灏的咳嗽停了一瞬。 对方看起来十七八岁,和他差不多大,身量很高,穿着一身不合尺寸的白色工作服,长袖被卷起,小臂白而修长,上面微微鼓起的青色血管和蜿蜒着向下滴的汗液清晰可见。 他站在门的半角阴影里,轮廓挺拔利落,并不显单薄。 许星灏觉得自己有救了,但是概率大概在百分之五十。 吴放明显气到了,声音都尖了起来,“想当英雄是吧?” 话落,人已不再原地。 许星灏听到一声声沉闷的落拳声,吴放虽不到二十,但是在云街也算小有名头,打起架来不要命,出手又重又狠。 一下跟着一下的拳头很凌厉,速度快成一条线,而那个男生好像只是在躲。 怎么办。 余光中,许星灏瞥间墙角处的拖把。 他一动不动地看了半分钟,脑子里想过无数种可能,眸子渐渐冷下来。 他单手捂着肚子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厕所逼仄狭小,他几步就拿到手。 缓缓转过身,盯着吴放的背影。 太阳的光照很刺眼,他眯着眼睛,将拖把攥得死紧,木杆粗糙的木屑刺着掌心,小疼,和身上的疼痛比起来,不值一提。 他站在吴放身后,对着他的脑袋,高高举起拖把—— “砰——” 吴放重重砸在厕所门上,脑袋沉沉地磕在地上,发出“咚”地一声,目光涣散地看着他们,眼珠缓缓向上翻,几秒后,彻底晕过去。 他举在空中的 分卷阅读32 手有点抖。 男生向他走过来,站在他身边时,他恍惚发现,对方还比他高一个头。 他微凉的指尖拨开他的手,把拖把放回墙角。 “你……”他看着对方,却突然卡壳,不知道说什么。 男生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蹲下去拨开吴放的头发瞧着,似乎在检查情况。 他神色平静,厕所昏暗的吊灯在他的脸上割开明暗,半垂的眼睫阴影很长,像是被人用手抻开,挂在白净的脸颊上。 许星灏想到,刚才,他举着的拖把要落下去的时候,对方眼神倏地一变,将躲闪的姿势转化成攻击,一脚揣在吴放的腹部。 …… 男生站了起来,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走向内侧。 许星灏顿了一秒,跟上去,“你……” 捏着拉链的动作停住,男生微微侧过脸,看向他。 他瞬间忘记自己想说的话,张着嘴巴愣在原地,像一只傻不愣登的蠢鸡。 “你要看我上厕所?”半晌,男生这样问他。 他立刻从头红到脚,“你、你、你上你上……” 他落荒而逃,靠在旁边的墙壁上用力呼吸平复心跳。 许星灏记得,那天他没有等到陈森,被出来找他的同伴发现,不由分说地带去了医院。 后来,他在学校再次遇到陈森,陈森却像是变了一个人,变化大到他不敢认。 依旧很冷的一张脸,但是看起来毫无人气,像是一下子被抽干了精气神。不知道他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许星灏只觉得难受,花了很多力气才走入对方的世界。 没过多久,他们又被吴放堵了,那天对方带了很多人,还有一个一直靠在墙边抽烟的成年人。 他们被打的很惨,陈森尤其,被铁棒砸到后脑,血糊了一地。 王港一下子就不打了,手脚并用爬过来,一边喷血沫一边大叫陈森的名字。 那个成年人很突然让吴放他们停下了。 后来许星灏就再也没有见过吴放,直到今天。 陈森明明就是和他一样清楚的记得过去发生的一切,却撒谎说“不认识”吴放。 “你还是把我当朋友的,对吧?”许星灏充满期翼地看着他。 陈森一动不动,眼帘低垂着,什么都看不见。 沉默或许代表默认,或许代表冷漠,不管代表什么,都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许星灏轻扯嘴角,“如果没有许星然……” 陈森猛地站起来向外走。 许星灏紧跟着站起来追上去。 他们走得很快,像两阵风,王港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就已经走远了。 许星灏为了跟上陈森的步伐,走得飞快,眼瞧着陈森就要进入面馆,心下着急,一脚踏空,脚踝处一阵钻心的刺痛袭来,狼狈地跌倒在地。 很疼,不只是脚。 “陈森——”他大叫他的名字。 这是他第一次抛弃所有形象,在公共场合大喊大叫。 陈森推开的动作停住,几秒后,他还是转过头来。 许星灏昂着头对他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笑。 “哎哟!”王港从后面跑过来,一脸着急地左看看陈森,右看看许星灏,想去扶他起来又不敢,三个人全部和雕塑一样僵在原地。 最终还是陈森率先打破了沉默,他走过来,语气依然有点硬:“没事?” “有。”许星灏轻声告诉他:“扭了。” 陈森皱了下眉,拽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起来。许星灏不太站得稳,扒住陈森的一只胳膊才能站住。 陈森似乎想说什么,许星灏抢先道:“你送我去医院吧。” “让王港送你去。” “我有话和你说。”他说:“吴放一定要解决不是吗?不然你的面馆怎么办?王港不能再受伤了。” 陈森深深地看着他。 “不许谈许星然。” 许星灏胸口一窒,“好,不谈。” - 许星然在家里看了一天的《小鲤鱼历险记》,中间拿起手机看了几次,陈森今天一整天就给他发了两条消息。 一条中午发的,一条晚上发的,都是问他吃的什么,其他时间就没有了。 虽然许星然都是挑着回对方的消息,但这也不是陈森减少消息的理由。 他今晚一定要和陈森吵架。 或许是为了给他发挥空间,陈森回来的比以往早了两小时,十一点没到就到家了。 他一靠近,许星然就在他身上闻到一股不同寻常的味道,属于某个品牌的知名香水,清新的甜木香。 ——让他想起许星灏。 陈森脸上倦色明显,嘴里念着他的名字,很黏糊的语气,像是含在舌尖里一般,缱绻又多情。 “抱一下。”他伸手过来。 许星然一掌甩在他的手背上,“啪”地一声,清脆又响亮,像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陈森的脸色很难看。 “别碰我。”他的脸色只会比对方更难看,“臭死了。” 恶心人 “我去洗澡。”良久,陈森开口了。 他可能真的很累。 许星然知道,陈森经营面馆很辛苦,每天天没亮就起,晚上街上都没人了才回来,还要时时刻刻操心他有没有按时吃饭,忍受他随时爆发的坏脾气…… 但是,这些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这不是陈森他自己选择的吗? 他既然要和他在一起,就必须永远忍受他的一切,不能给过他之后,又后悔,想收回去就收回去,没有这样的事。 “我话说完了吗?”他站起来,冷冷地看着对方的背影,“你什么意思啊陈森?” “没有。”陈森转过来,似乎想靠近,向前走了半步又停住,“我想先洗完澡再来抱你。” “我同意了吗?” “许星然。”陈森平静地看着他,“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好吗?” “我没有生气!”对方的情绪太过稳定,以至于许星然觉得自己有点无理取闹,他烦躁地在原地踱步,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藏起来,“你去洗澡,我不想和你说话。” 陈森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许星然厉声打断他,“别烦我行不行!” 声音很大,把自己都吓了一跳,许星然下意识去看陈森的脸,只看到对方离开的背影。浴室很快传来淅沥的水流声,许星然瘫倒在沙发上一点也不想动。 他不想和陈森吵架,但是只有陈森哄他的时候,他才觉得满足。 但是如果哪一天陈森真的不哄他了,他试图想象了一下那样的画面,猛地发现,哪怕只是设想,他都要疯了。 他绝对不允许陈森不要他。 玄关的柜子上,放着对方的斜挎包,许星然看了眼浴室的方向,水声没停,没有出来的迹象。 他走过去,打开包 分卷阅读33 ,陈森的手机不在里面,但是看到了几张医院的费用单。 挂号单的时间是今天凌晨,陈森确实和他打了电话说王港不舒服,没什么问题。 还有几张缴费单,上面的药剂名称他又看不懂,正打算折起来放回去,突然看到最底下还压着一张挂号单。 许星然打开,这张上面的时间是今天下午的五点半。 五点半? 他记得,那会陈森给他发了消息,问他晚上吃的什么。 但是却没有和他说在医院。 他发这条信息的时候,旁边站着谁? 王港还是许星灏? 从下午五点半到晚上十一点这五个半小时里,他们在做什么? 他想到陈森身上刺鼻的香水味,只觉得一阵反胃。 那晚“不舒服”的真的是王港吗? 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去想,陈森和许星灏已经偷偷联系多久了。 真够恶心人的,他想。 - 陈森洗完澡出来,差点撞上站在门口的许星然。 许星然倚着门框,不知道是不是被浴室里涌出的水汽熏的还是怎么回事,眼里湿漉漉的。 “你先洗,”陈森往旁边让了让,“我帮你找睡衣送进去。” 他说完就要走,许星然勾住他的衣角,很轻地拉了下,陈森停住,扭过头半挑了下眉。 许星然歪了歪脑袋,说:“再陪我洗一遍呗。” 陈森看着他,没说话。 对方避开他的视线,抓住他衣服的手却紧了紧,抿嘴轻声反问他:“不想?” “好。”陈森从来对他毫无办法。 可能因为刚才的吵架,两个人都显得有点拘谨,许星然脱衣服的时候,注意到陈森看都没看他,目不斜视地去调水温。 许星然的眉眼垂下来,手停在裤腰上,叫陈森的名字。 “怎么了?”陈森终于看过来。 “帮我脱。”他说。 陈森的眼神似乎暗了下,水汽太重,许星然没有看清。 他走过来,一只手摸上他的裤沿,许星然按住他的手,“蹲下来。” 陈森便蹲在他面前,许星然低头看着他,他的动作不急不缓,拉下他的裤子,让许星然扶住他的肩膀,一条腿一条腿地拿出来。 他的睫毛很长,许星然很多次都以为对方会擦到自己,但是都没有。 脱掉外裤后,陈森要站起来,许星然摁住他的肩膀不让他起来,意有所指地说:“还有呢。” 他全身光溜溜的,只剩一条白色的三角内裤。 陈森抬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眼有点深,看得他红了半边身。 还好陈森很快低下头去,许星然暗松一口气。 他的指尖勾着边边顺着他的腿慢慢往下拉,表情依旧平稳,一点看不出来在干扒人衣服这种没羞没臊的事。 到脚踝的时候,他只吐了两个字:“抬腿。” 很简短,但是嗓音略沉,许星然满意地弯起嘴角。 “不抬,”他说:“我想要。” 陈森的喉结重重滚了下。 他单腿跪在地板上,半蹲的姿势,许星然一只脚踩上那条腿,半垂着眼,漫不经心的,命令道:“舔我。” …… 许星然有点站不住,手在空中四处乱摸,什么都没摸到,只能靠抓着陈森短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头发维持身形。 他软着身子被陈森推到墙上,墙面已经被水流冲得温热,他一点不觉着冷。 陈森一只手掐住他的腰,将嘴里的东西吐在另一只手上,全部抹到他的下身。 “别……”他微微扭腰挣扎。 “别动。”陈森声音很沉,让他的心狠狠一颤。 他咬着唇,企图做最后的抵抗,“……脏。” “不脏。”陈森哑着嗓子,在他的耳垂亲了下,“放松。” …… 中途,他闹着不要后背位,陈森就把他抱起来,面对面抵在墙上。 许星然的双手在陈森身上摸着,一副意乱情迷,完全受不住的样子。 陈森的眼神越来越沉,很重地吮吸他的唇。 就像飘在云端,沉在海底,许星然一面快乐,一面痛苦。 结束后,他躺在浴缸里,无力地被摆弄着清洗身体。 许星然面无表情地扫视着陈森的身体,检查第二遍。 再次确认,没有任何伤口,也没有任何xg爱痕迹。 洗完被抱到床上,陈森靠过来,他冷着脸将人推开。 “别碰我。” “不碰。”陈森说:“抱着睡。” “不要。”许星然把自己缩起来,“我自己睡。” 灯被熄灭,陈森从背后抱住他,许星然没躲。 陈森的唇贴在他的脖颈,低声问他:“今天为什么不高兴?” 许星然想起陈森那两条公式化的短信,衣服上许星灏的香水味,以及对自己撒的谎,觉得没一个是能在此刻问出口的。 他不想显地自己矫情、多疑,但是他也清楚的知道,背后真正的原因是他在害怕。 陈森身上没有伤口,证明那天晚上受伤的确实是别人;没有痕迹,也不能肯定他和许星灏什么都没做。 那天晚上,真的是王港不舒服吗? 明天去看看就知道了。 许星然不着痕迹地在枕头上轻蹭了下,回答对方:“没有,我没不高兴。” 陈森没再问,或许是睡着了,又或许是觉得他难伺候,不想再管他。 真没意思。 还好身体够累,不允许他想东想西,很快就睡着了。 早上陈森起的时候,他跟着起了。 陈森似乎想说什么,许星然假装没看到,自顾自地洗漱。 “你今天去店里?”陈森站到他旁边挤着牙膏,问他:“不看动画片了?” “不想看了。”许星然就着泡沫含糊地说。 “怎么不想看了?不是挺喜欢的。” “不想就是不想。”他含了口水,咕噜咕噜一会,低头吐干净了才继续说:“我喜新厌旧得很。” 把牙杯放回原处,从镜子里看着陈森的眼,似笑非笑得反问他:“还是你不想让我去?” “没有。” 许星然意味不明地哼了一声。 已经一月下,天气更冷了,他在陈森面前不讲究什么风度,怎么保暖怎么来,套了好几件衣服,把自己裹得和粽子一样,临出门前,又在柜子里翻出一条围巾来。 “走吧。”许星然艰难地把戴着手套的手塞到羽绒服口袋里。 反观陈森,皮糙肉厚似的,只穿了件黑色皮夹克,脚上蹬了双棕色马丁,哪怕不看那张脸,光是背影都能迷倒一片。 许星然不太高兴,问他为什么大冬天不穿棉服,想去勾引谁。 陈森笑了,和他解释:“穿薄一点好做事,太热了也方 分卷阅读34 便脱。” 虽然他说的在理,但是许星然还是不舒服,尤其是走出小区这条路上,连路边的流浪猫都勾着头看他。 许星然摘下自己的围巾,微微踮起脚要圈在陈森脖子上,陈森顺从地低下头,许星然故意系地很丑,最后很潦草地打了个结。 但是丝毫没有影响他的气质,甚至还增添了一丝不羁。 许星然冷着脸伸手去解,“还给我。” “不还。”陈森向后一仰躲开,掰过他的身子朝前,一只手架在他肩上,压在他走,“给我靠一会。” “现在知道冷了?”许星然边讽刺他,边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抱住他的腰。 “谁让你就知道沾花惹草。” “这话怎么来的?” “你管怎么来的,我想说就说。” “那不行。”陈森:“别想给我乱扣帽子,就算是你也不行。” 许星然莫名被他逗笑,“你说的好像我在你那很特别一样。” “对。”陈森很自然地就承认了,“你是最重要的。” 再联系 相比起许星然,陈森很少说这种露骨的话,大概是他的爱不用说,细枝末节里随处可见。 只有像他这种没有爱的人,才喜欢整天把爱挂在嘴上。 但是人心易变,爱又过于虚无缥缈,与其相信这个世界上有一层不变的感情,不如相信明天就是世界末日。 “不信。”许星然说:“把你的心挖出来我看看。” 许星然怕冷又娇气,愿意伸出手来紧紧搂着他,但是又可以面无表情地说出不像玩笑的玩笑话。 “我真挖了。”陈森说。 “嗯嗯。”许星然:“过两天吧,刚好下雪,给你埋起来。” 说着说着气氛就有点不对,但是还好他们已经走到了出租车前,许星然打开副驾坐上去,话题自然而然就结束。 到了面馆,许星然先下车,快走到门口才发现陈森没跟上来。 他站在马路边,四周看了一圈,又低头不知道给谁发着消息。 他本来话都要问出口了,想到什么蓦地止住了。 是在看吴放有没有在周围吧。 到底和吴放有多大仇,这么害怕对方报复? 他本来也不应该来面馆的,毕竟不止陈森怕他和吴放碰到,他自己也不想。 但是,目前有一件事比吴放更加让他担心。 许星然没再管陈森,一把推开面馆的门。 店员们看到他来都很惊讶,毕竟算下来,许星然好久没有早上来店里了,他边和他们聊着,边在店里搜寻王港的影子。 按道理说,王港应该在的,但是说话的这五分钟内,许星然连对方的一个衣角都没看到。 “王港呢?”他忍不住打断他们的叽叽喳喳,问道。 “店长吗?”一个女店员回答他:“不知道,今天还没来店里。” “他这几天都没来吗?” “来的,昨天还来了。” …… 许星然本来还想问得更直白一些,问他们许星灏有没有来店里,想想还是没有问出口。 这话要是传到陈森耳里,陈森不就知道他开始怀疑了吗? 又过了十分钟,陈森和王港一起推门进来了。 “来了!”女店员叫了一声。 许星然撩眼看过去,一眼就看到王港头上那巨大的纱布。 王港对于他出现在这里一点都不意外,和前几次差点跳脚的表现一点不一样,镇定得很,像是早就知道一样。 许星然心里有数,走过去,很随意地问他:“你的头怎么回事?” 许星然觉得,按照王港的脾气,大概率不会告诉他,顺便敷衍他一下,但是,王港却说:“骑车磕的。” “这么不小心?”他夸张地惊讶道。 王港果然又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但是碍着陈森在,只是很大声地说了句“是啊”就走了。 许星然看着他的背影,问陈森:“你这个老板怎么当的,他都伤成这样了还来上班?” 陈森微微挑眉,等着他下面的话。 许星然:“多影响店容。” 陈森失笑,说:“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好了一点。” 许星然这才想起来前阵子有意笼络王港装出来的“和和美美”,他也不尴尬,甚至觉得陈森知道他都是装的。 “我去找他道歉。”许星然不走心地说。 说是道歉,其实是想套套王港的话。 王港这个伤没那么简单,他从陈森和王港进门他就看出来了,陈森在门外等王港,教他这么说的,那会应该就是在给王港发消息。 一早上,许星然有意无意地在王港身边晃悠,但是客人太多了,王港忙得跟陀螺似的,来回地转,一刻没见他停。他根本找不着机会和对方说话,勾着脑袋看向后厨,陈森也一样,头都没空抬。 许星然于是翘着二郎腿坐在收银台前,一边看旁边的女店员发号码,一边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凯伦斯聊着天。 凯伦斯回消息很积极,还会给他发一些不知道在哪看的土味情话,许星然看得眼角直跳,手机上却发了很多个“哈哈哈”过去。 女店员逮着空隙就和他说话,问他是不是在处理工作。 许星然来了点兴趣,问她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每次王港给我发消息的时候我就是这个表情。”女店员低声和他吐槽:“他一给我发消息就是喊我来加班,谁会高兴啊!” 那倒确实是。 许星然对此表示同意。 和凯伦斯聊天是工作、来面馆抓陈森出轨也是工作,区别在于别人还有下班时间,他没有。 “昨天店里来人了吗?” “什么人?”对方发着号码牌很快速地回答他:“我不知道,昨天没班。” “没谁。”许星然低着头继续复制微博上的土味情话发给凯伦斯,互相攻击。 下午一两点的时候,面馆的人少了些,陈森给他下了碗面条,许星然吃了两三口就没吃,闹着想喝奶茶。 看着陈森走远后,许星然立刻站起来去角落逮正在吞面的王港。 王港抱着一个海碗,一整个方脸全都埋进去,许星然已经在他对面坐了一分钟了他都没发现。 又过一会,他开始哗哗地喝汤,许星然都能听到水在他胃里晃荡的声音。 喝完后,王港舔着嘴唇子放下碗,终于发现对面坐着的许星然,眼珠子瞬间瞪得浑圆。 他几乎立马就意识到对方找他干嘛来了。 早上他在门口被森哥堵住,森哥和他说,千万不能把吴放的事情告诉许星然,不然就不要他了! 当然,陈森并没有这样说,但是当时对方说话时的严肃表情,在他看来就是一回事。 “我要工作!”王港端 分卷阅读35 起碗就要走。 许星然一脚把桌子底下的垃圾桶踹过去,垃圾桶稳稳当当地停在正中央,挡住了王港的路。 “怎么着急?”许星然笑了下,“我会吃人?还是你怕我知道什么?” “怎么可能!”王港干笑了两声,眼睛偷摸在四周找陈森的影子。 “你森哥出去帮我买奶茶了。”许星然说:“我还让你给你带了一杯,高兴吗?” 王港彻底放弃了,重新坐了回来,“你直接说你有啥事。” “你不是知道我找你来干什么吗?” 王港特烦和许星然这种人讲话,说半天一句都说不到点上,他不自觉又被逼急了,道:“我今天早上和你说的很清楚了,我就是晚上骑车天太黑没看清撞了墙了!” “这附近都有路灯呀。”许星然笑眯眯的,“你也不近视啊。” “我家那片,偏,没灯。” “你家住哪呀?” “新边路,怎么了?”新边路上确实有块路灯坏了,这下许星然没办法了吧。 王港昂着下巴看他。 许星然长长地“哦”了声,单手撑住下巴,很自如的样子,“新边路离面馆十公里,离你们那晚去的市医院十七公里,你一个大男人,特地让你森哥半夜过去接你吗?” 王港没想到他居然说这茬,自己男性的尊严当场受到了侮辱。 “没有啊!我自己在医院挂完号森哥才来的!” “这样啊。”许星然翘起的嘴角垂下来,连语气都变得平直,“可是挂号单上的名字是陈森。” 操。 王港确实没想到这茬。 “为什么要撒谎?是陈森不让你告诉我吗?”许星然语气淡淡,感觉不出有没有生气,至少听上去还算正常。 但是王港一句话都不敢说了,他不停向门口看,只求森哥能快点回来。 他一直知道许星然这人心思重,没想到居然几句话就把他套出来了,难道是他太蠢了? 他破罐子破摔,道:“你别问了,我不会告诉你的,要杀要剐随你便。” 他这副样子更加让许星然肯定,王港的伤没那么简单。 会不会和许星灏有关系? 他实在无法想象许星灏揍王港的情景,不谈他们的关系看上去还不错,许星灏没有理由这么干,就说许星灏那一身装得要死的样子,他就干不出这么丢份的事。 他要看谁不顺眼也是找别人动手,就像当初找吴放侮辱他一样。 “你这说得什么话,现在是法治社会,我不能杀你也不能剐你。”许星然眯了眯眼睛,打量着王港头上的伤口,“你这伤看着挺严重,应该每天要去一趟医院复诊吧,昨天下午医生说什么没有?” “小伤,复什么诊。” “那陈森昨天和谁去的?” “和……”他蓦地停住了。 从陈森那里知道许星然和许星灏不和后,他就算神经再粗,也不能把昨天陈森送许星灏去医院的事情告诉对方。 还好许星灏昨天过来根本没几个店员看到,许星然估计是没打听到,才来问他。 “森哥昨天没去医院啊。”他尽量自然地说。 撒谎。 许星然的脸瞬间冷下来,眼底像是覆了一层霜。 没有再问的必要了,许星然讽刺地勾起嘴角,答案已经昭然若揭。 陈森这两天陪着去医院的人是许星灏。 他们再次联系了。 生命树>> 陈森当然不会只给许星然和王港买,给店里每个员工都买了一杯,拎着满满两手奶茶回来。 王港离大老远看到他,赶忙跑过去接着。 “森哥坏了!”他念咒似的,“坏了坏了坏了……” “我挺好的。”陈森回他。 “……” 这时候还和他讲冷笑话,王港“哎呀”一声,着急道:“你一走许星然就来找我了。” 陈森这才看向他。 王港立刻表明态度,“但是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只不过不知道为什么眼睛有点飘。 陈森一看他这个表情就明白了,王港应该全漏了。 “他找你问伤的事?” 王港哐哐点头,非常崇拜地看着他。 “然后呢?” “然后就是……我虽然什么都没说,但是他好像什么都知道了。”王港觑着他,“我觉得……” “什么?”陈森思忖着一会怎么和许星然解释,自然没注意王港复杂的表情。 “森哥你肯定斗不过他了。” “……”陈森往外拿奶茶的手一抖,差点没洒了。 “我们又不是蛐蛐,斗什么?” “不是,我就是觉得,许星然这人挺……” “王港。”陈森沉着脸打断他。 王港一下愣住了,悻悻地闭上嘴。 陈森这么多年很少对他冷脸,他知道许星然在陈森心里的地位,确实自己话有点多了。 “对不住。”王港挠头:“我不说他了。” 陈森摇头,“我都知道。” “你知道啥?”他一这样说,王港又好奇了。 陈森淡淡地瞥他一眼,似乎不打算和他说这个,他把奶茶放在一旁的小桌上,让他空下来给店员们分,然后就拿着其中一杯去找许星然了。 在后门找到的许星然,他双手垫着下巴趴在桌上,面前放着《小鲤鱼历险记》,声音不算大,甚至陈森都坐到他旁边了才能听到一点点。 他把奶茶放到桌子上,问他:“怎么不调大一点,听得清吗?” “怎么?”许星然头也不抬,意料之中地呛他,“总比没得看好。” 陈森没接这句,帮他把奶茶戳开递到他面前。 许星然终于动了,他枕在手臂上,很惫懒的样子,说:“你这么体贴再帮我把声音调大呗。” “你需要吗?”陈森:“你要的话我就帮你调。” “你帮我戳奶茶的时候怎么没问我要不要呢?” 他开始了。 许星然每次生气的时候都是这样,故意说一些让他不舒服的话,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不懂得表达自己的情绪,难受的话只会想让陈森和他一样难受才好。 “对不起。”他道歉,“我的错,你别生气。” “我没生气。”许星然笑起来,眼里却一点笑意没有,“你为什么会觉得我在生气呢?”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陈森很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我不想让你为我担心。” 许星然不笑了,也没有再开口的迹象,陈森知道他在给自己机会。 “你上次在医院门口看到的那个人,我们高中的时候有过摩擦,现在他一直想要报复我,那天我和你说王港不舒服,就是被他用啤酒瓶砸了头。” “没了?” “没了。” “你在想想呢。 分卷阅读36 ” 许星然的语气很轻,几乎是用气音在说,落在陈森的心头,他却觉得有万般重。 “森哥!” 就在这时,王港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陈森心头莫名一跳,看过去的目光带了几分不自知的冷。 “那个……”王港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一旁慢悠悠坐起来的许星然,道:“许、许家大少爷来了。” 许星然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陈森想起今天凌晨许星灏给他发的消息。 “你让他在外面等我一会。”他说。 许星然眉眼瞬间利了起来,眼神像是一把刀,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王港再粗神经也察觉到了此刻氛围的不对,一溜烟跑了。 “等什么?”许星然冷笑着,一字一顿的重复刚刚那句话:“你、再、想、想、呢。” “对不起。”陈森嘴巴张了张,发现只能说这句。 陈森又和他道歉,许星然突然有点恍惚,这么多年好像陈森一直在和他道歉。 为很多事情,自己的错,许星然的错,以及不相干的很多人的错,和他道歉。 许星然从来不想要他的道歉。 “许星灏昨天脚扭了,我送他去医院。” “他家的司机是死了吗?还是王港头疼地走不动了?用得着你去送?”通过陈森难看的脸色,许星然知道他现在的模样肯定很狰狞。 “许星然。”陈森的脸发沉,“不要说气话。” “那你告诉我一个你明知我会生气你还非要送他去的理由啊?”许星然逼视他,“还是说,你还念着他的好,感激他当年把你从你妈去世的阴影里带出来?那你怎么不想着你奶奶死的时候是我一直陪着你送葬守灵、忙东忙西呢?” “许星然!”陈森很用力地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我说错什么了?你觉得你很委屈?所有人都对不起你?还是你觉得你特别高尚,特别可怜。你不想伤害任何人,全部都是我逼你的,是我逼你去做坏人,是我逼你和许星灏闹掰,是我逼你和我在一起,所有事情全部都是我许星然逼你去干的,你多无辜啊。” 许星然说着说着突然笑起来,眼泪不值钱地往下掉,“你恨死我了吧陈森?没有我,你是不是就能和许星灏做一辈子好兄弟了?” 陈森这次没有再很生气地制止他,他沉默了,或者是许星然突然聋了,他什么都听不到了,只能看到对方坚硬而模糊的影子。 “星然。”突然,陈森叫他的名字,不知道为什么声音轻了一些,向他走了一步,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又垂了下去。 “我不是你说的那样,我从来没有你说的那些想法。”陈森很温柔地和他说话,和他的歇斯底里是两个极端,但是许星然从他的眼睛里感受到和他一样的痛苦,“我喜欢你,我爱你,和你在一起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从来没有后悔。” “我特别爱你。”他说。 “……我知道我让你失望,让你难受了,都是我不好。”陈森的手最终还是抬起来,抚上他的眼角,轻轻点在他的眼尾,“别哭,星然,都是我的错,别哭了,让我抱抱你,好不好?” 他们离的这么近,许星然却看不清对方的脸,就像是一个没有脸的人形玩偶站在他的面前,许星然听着只觉得虚幻。 陈森爱他,又要伤害他。 所以,接受他的爱的同时就一定会痛苦吗? 许星然有时会觉得,陈森于他而言是一棵树。 他的枝干伸进他的血管里,缓慢而持久地汲取他的养分,他撑不住的时候,他的枝叶便会施舍地漏出一点点氧气,不是因为怕他死亡,而是只有这样,才能永远地把他绑在身边。 可悲的是,他明知道陈森会给他带来伤害,却因为那一点点氧气而舍不得离开。 许星然被他抱在怀里,很轻又很紧地捏住对方的衣角,他的脑袋搁在他的肩头,心里还是希望陈森不要那么频繁地抽走他的养分。 “可不可以……不要再和许星灏联系了?”他很小声地问对方。 陈森沉默半晌,说:“等过了这一阵子,好吗?” 他依然把自己当成他的附属品,根本不在意他的死活。 许星然根本没有拒绝的选项。 于是他只能不说话,用一茬又一茬的眼泪代表他的回答。 青云会 日头渐渐西斜,将整条街染上稀疏的橙色。一辆低调的黑色奔驰停于街角,车窗半开,坐于后座的人露出上半张精致的眉眼,阳光斜斜地照过去,在他的眼底了落一层朦胧的浅金。 微风吹动他额前的几缕发,在喧嚷的车流人潮中,他沉静而内敛,像是一副出尘的画。 王港在心底感叹,每次只要许星灏一出现,整条街的档次都提高了。 许星灏长得好看,脾气又好,简直和个性差嘴巴臭的许星然是两个极端,他一想到门内许星然现在在给陈森洗脑他就头疼。 但是,他敢和许星然吵一万次,却不敢轻易和许星灏主动开一次口。 许星然虽然心眼多,把自尊和强势写在脸上,但偶尔又会露出很脆弱的表情,就像路边脏兮兮见人就吠的小狗,惹人讨厌又让人怜悯。许星灏的性格虽然比许星然好上一万倍,但他的身上却像是覆着一层朦胧的纱,像是天边持续散发着柔光的星子,只可以看到而摸不着。 王港叹了口气,他已经来来回回跑几趟了,怕许星灏着急,一会过来和他唠几句,但都是一些没有实质性内容的话,比如“森哥马上就来”、“我再帮您催催”这种。 他就像个店小二,而陈森是那嘉肴美馔,许星然和许星灏两头抢着吃,反把他折磨的要死。 他自己也觉得不尴不尬的,挠挠头刚想再说点啥缓和气氛,许星灏开口了。 “谢谢你。”他笑了一下,嘴边的酒窝浮起来,“你不用一直为我来回跑的,我多等会也没关系,反倒是你,这会店里很忙吧,还要麻烦你来照顾我,我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这是什么话?”王港的心瞬间胀满了,浑身舒服得能跑二里地,“咱们都认识这么久了,还说这么客气的话干什么?我现在就帮你把陈森叫出来!” 他浑身充满了斗志,没想到根本没施展的空间,还没走出几步,那边陈森的影子已经出现在门口了。 “森哥!”王港小跑迎上去,站在他身前小声道:“许星然那边我帮你看着,你快点把许大少这边搞好,让人家等这么久多不好!” 陈森看向车里的许星灏,他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方向,眼底似乎有光在跃动。 陈森收回视线,对王港说:“你帮我把星然先送回去。” 王港不太想揽这个活,“他肯定不想跟我一起走的。” 分卷阅读37 “他不愿意的话你就陪他坐一会。”陈森想了想,又说:“但是他可能这会说话不太好听。” 王港:“……” 陈森:“我给你长工资。” 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了。 王港拍拍胸口,“上刀山下火海,兄弟我义不容辞!”来十个许星然他都不带怕的! 王港气势汹汹地走了,陈森走到车前,许星灏用眼神示意他上车说,陈森拉开另一边车门,坐上车。 “徐小武怎么了?”他开门见山道:“他和吴放有什么关系?” 昨天去医院的路上许星灏就安排人去查吴放了,陈森没想到这么快就查出来,还牵扯到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收到许星灏的消息,对方问他认不认识徐小武,陈森看到这个名字确实愣了很久。 徐小武是他爸的义子,人很欠,小时候总喜欢拽他的小鸡,逗他玩,陈森对他印象很不好。 许星然并没有直接回答他,而是问了他另一个问题:“你知道青云会吗?” 青云会。 南城最大的帮派之一,云街起家,头目众多,势力遍布南城。 “知道。”陈森表情平淡,以至于显地有些漠然。 “吴放是青云会的,徐小武也是。”许星灏揣摩着陈森的表情,继续道:“所以,高中吴放带人堵我们的那次,徐小武才会在。” “当时也是他让吴放停手,还把你送去医院。” 那天吴放喊来的人太多了,乌泱泱的一片,陈森根本没有注意到徐小武的存在。就算注意到,他们都那么多年没见了,他也认不出来。 许星灏似乎还想问什么,但是陈森的表情太冷了,他便很聪明地提起另一个话头,“吴放六年前因为故意伤害入狱,据说是绑架了南城某个集团的小公子,还戳瞎人家一只眼,具体是谁查不到,消息封的很严实,估计是想保护小公子的名声。” 陈森这时很突然地想起吴放喝醉来面馆闹事的那天,对他说,“老子的一生都是被你毁掉的”。 他当时听不懂,现在还是不明白,却莫名想到,吴放说的会不会是他入狱这件事。 吴放的入狱,和他有关系吗? “你想到什么了?”许星灏见他眉头紧锁,问。 “没什么。”陈森看向他,脸色又恢复如初,“你有徐小武的联系方式吗?” “吴放是青云会的人,要解决不容易,我知道你和徐小武认识,确实走他这里会更方便……” 陈森的眼神慢慢沉了下去,冷声道:“我是和徐小武认识,你不用再套我的话。” 许星灏脸色一白,半晌,道:“……我只是想多了解你,毕竟当年你妈妈的去世也很……” “没关系,”陈森的眼底像是淬了冰,一字一顿道:“我妈的车祸,和青云会,没关系。” “对不起。”许星灏哑然。 气氛一下子凝滞,许星灏再次开口,语气中掺了一丝小心翼翼,“我没查到徐小武的联系方式。” 陈森侧头看过来,许星灏不禁坐直,郑重道:“我说的是真的,没有和你玩什么弯弯绕绕的。” 他低声道:“青云会已经不同往日,他们从十多年前开始洗白,创立了一个房地产公司,你应该有所耳闻,叫——青云地产。” 陈森颔首。 “他们这几年势头很猛,手腕、很强,很多难投的标都可以搞到手。去年,云街后巷拆迁竞标,他们本身就是从云街发家的,‘优势’很大,几乎没人敢和他们竞争……徐小武在青云地产位置不算低,我是背着我爸查的,……再往前,我爸就会发现了。” “对不起啊,陈森。” 陈森蹙起眉,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说,手搭上车门欲要下车。 “等等。”许星灏着急地拉住他,却不小心碰到陈森的另一只手,反应有些大地弹开,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但是这是确实是因我而起,我会想办法的。” 陈森没发现他的兵荒马乱,也没对他的这句话发表任何评论,而是问道:“你当时为什么会惹上吴放?” “这能有什么?”许星灏快速眨了下,道:“就像吴放这种不学无术的人,当年校门口多的是,逮着谁都能抢,我比较倒霉。” 他不知道陈森为什么会突然问这个,他不至于蠢到告诉陈森真相,但是却突然想起了许星然。许星然是清楚一切的,他要是把这件事的始末告诉陈森,陈森势必厌恶他,再无信任可言。 他要和许星然见一面,让对方知道,不只是他有自己的把柄,他的手里也有。 陈森点点头,对此不发表任何,摁下车门下车,许星灏这次没拦他。 回到面馆,王港正和许星然趴在一块看动画片,王港嘴里说着“没看清”上手把进度条往回拉,换来许星然一声很重的“啧”,但是也没拉回来。 气氛很和谐,许星然的心情看上去也好了很多,陈森犹豫着要不要上前,他担心自己一过去许星然的嘴角就会垂下来。 他默默走开,去厨房打下手。 临近餐点,店内人越来越多,陈森忙得忘记了时间,直到近九点才有了喘息的空挡。 一转头,就看见王港朝他走过来。 “怎么了?”陈森向他身后看去,“许星然呢?” “看动画片。”王港把他推出去,“我来干,你带他出去吃晚饭吧,哎哟,可闹死我了。” 陈森扭头看他。 王港:“我真服他,他想来找你自己又不来,就故意打扰我看片,每次我一上头就拉我进度条,有毛病。” 陈森听着想笑,“你几岁?” “你该问问他几岁?”王港气急败坏,“烦死了。” 后门没开灯,陈森过去的时候许星然一个人坐在板凳上,荧荧的手机光映在他的脸上,瓷白一片,像个漂亮的瓷器,通透又冷硬。 “许星然。” 陈森叫他的名字,他姿势不变,慢半拍似的抬起眼瞥他,无机质的冷光便聚在他的眼底,像是含了几颗珍珠,摇摇欲坠地挂在眼眶里。 他走过去,收起他的手机揣在自己兜里,“看太久对眼睛不好,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 他拉着许星然的手,许星然顺着他的力道站起来,很乖的样子,回答他:“不知道。” “想吃清淡的还是想吃有味的?”走到外面,许星然大概是怕冷,把手缩回去,陈森就跨上他的肩,又问他。 “不知道。” “不饿?” 陈森低头看他,许星然嘴角抿得直直的,还在和他不高兴,果不其然,仍是回他,“不知道。” “还在生我的气?” “我没有。”许星然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拐了好几个弯,“我哪敢啊。” 陈森知道许星然想 分卷阅读38 让他说和许星灏聊了什么,但是他并不打算把许星然扯进来。一开始是不想让对方担心才隐瞒吴放的事,但事情发展到现在,走向已经越来越复杂,甚至扯上青云会,让许星然知道没有任何好处。 “不要这样说话。”陈森停了几秒,又说:“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件事?” “我懂了。”许星然说:“你能和许星灏谈,不能和我谈,你和许星灏关系好,我……” “星然。”陈森无奈,抓着他的指尖捏了一下,“我们下午不是说好了?” “说好什么?没有说好。”许星然垂着眼,乌黑的睫毛像一把小扇子,遮住了所有情绪,“许星灏肯定会在背地里笑我的。” “笑什么?” “你不懂。”许星然突然不想说了,陈森心思细,但是在感情这方面又钝得离谱。 不过,陈森当年要是有他一半的眼力,也不会看不出来许星灏喜欢他,所以陈森当然不懂他和许星灏为什么会如此争锋相对。 他一个直男,为了让许星灏痛苦,甚至可以委屈自己躺在一个男人身下。 许星灏怎么能不恨他? 他越恨,他就越爽。 这么一想,他又觉得和陈森闹情绪的自己很无聊,他反正不喜欢陈森,只要陈森不和许星灏在一起不就行了,为了许星灏和陈森吵架不正好顺了许星灏的意吗? 他怎么连这个弯都拐不过来,他一下午都在气什么啊,还哭的稀里哗啦的,有病么不是? “算了,”许星然突然大声说,“无所谓,随便吧。” “我不想在外面吃,你买菜回去做给我吃。”许星然宣布道。 陈森还没反应过来,被他拽着手拉进了拐角的菜市场。 身后,面馆后巷巷口,一个人死死地望着他们相牵的背影。 指尖深深嵌进水泥墙里,映上五个血色的指痕,狭长的眼睛一片浓稠,溢满了怨恨和不解。 ——许星然为什么会和他在一起!? 菟丝花 和许星然的一切已经是八九年前的事,说实话,吴放对当年很多事情已经记不太清,甚至对许星然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在这么多年的磋磨后剩下的到底是什么他也说不清楚。 但是当他看到许星然对陈森露出的笑、他们相牵的手,他只感到一阵热气从胸口向上涌,呼啦一下冲到他眼前,他的头一片眩晕,有几秒钟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从来没有看过许星然这么明媚的笑,他的印象里,许星然一直是小小的、软软的,声音一大就会被吓到,看人的目光永远透露着胆怯,是个不能独自生活的菟丝花。 他对于他说的每个字都照做,甚至还会主动来找他,在他打牌的时候,乖乖搬个小板凳在他旁边,趴在上面写作业,他一扭头就能看到。 有时候喝多,许星然还会留下照顾他,他的身板那么瘦小,胳膊细得一拧就能断,却硬是把他架到了五楼。 他那时候在心里骂许星然贱,又不可抑制地对他心软,甚至替他不满,觉得他可怜,听了他的话去找许星灏的麻烦。 所以才会得罪陈森,被徐小武推出来替人蹲了这么多年大牢。 出来后又被辛家追杀,被青云会放弃,落到今天这个不人不鬼的地步,不就是因为许星然吗? 他怎么能和陈森走这么近? 难道,当年是陈森和许星然联手搞他? 不对,还有许星灏,许星灏那会和陈森好啊,不会允许陈森和许星然扯上关系的……太乱了,吴放愤怒地锤着墙壁,他的心已经变成一团乱麻,什么都看不清。 他瞪着他们消失的背影,双目赤红,他要当面和许星然算一次账! 菜场人太多,他被一群大爷大妈挤着,最终还是跟丢了。 吴放一夜没睡,在陈森的面馆蹲着,连蹲了两天,许星然的影子都没有,却看到了许星灏。 他驾着车来找陈森,也不下车,开着车窗和站在马路牙子上的陈森说话,两人聊了不到五分钟。 吴放冷眼瞧着,这么多年过去,许星灏依旧是那副老神在在的恶心模样,让他想吐。 他怕暴露,离得远,什么都听不见,但是又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说不上来的奇怪,下意识拍了张照片。 看着照片,吴放一愣。 许星灏微微仰着头,眼睛被路灯照的很亮,陈森垂着眼,风把他的衣角吹起,很柔和的弧度。 太美妙的一张照片了,他满意地笑了,甚至让他觉得这两人有点什么。 他突然很想让许星然也看看这张照片,好奇他那张漂亮的小脸蛋上会露出什么表情来。 当晚,他一直在后巷等着陈森关门,拦了辆车跟着对方回了他的小区,在楼下目不转睛地瞧着,直到其中一户亮起灯。 吴放轻轻吐出一口烟,烟雾被寒风裹挟着飘远,什么都没有留下。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他躲在树后,亲眼看着陈森骑着摩托离开,这才晃悠悠地上楼,敲响房门。 “咣咣咣——” 许星然用被子捂过脑袋,在心里怒骂陈森的狗记性,并不打算去开门。但是对方这次异常坚决,一定要把他吵起。 “艹!” 许星然汲着棉拖,怒气冲冲地奔到门口,哗啦一下拉开门,“你他妈——”,看清对方的脸后,剩下的半句话彻底卡在喉间,变成一口气,压着他的心脏。 吴放!? 许星然面色一滞,吴放就看着他本来鲜明生动的表情瞬间消失,目光极淡,什么情绪都看不出来。 “你怎么知道我住这儿?” 许星然穿着一身浅色的丝绸睡袍,腰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胯上,胸襟大敞,露出一大片雪白的胸腹,上面暧昧的颜色明显,像是被人涂了颜料,刺得他眼睛发胀。 “你和陈森在一起了?”他的声音像在粗糙的水泥地上磨过一般,又粗又哑。 许星然忽地笑了,眼神轻飘飘地扫视着他—— “你是帮许星灏问的,还是……帮你自己问的?” 像是被人一拳打了面门,吴放干张着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进来。”许星然似乎放过了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下,语气听着也和缓了许多。 “把门带上。”他留下这么一句,转身去了厨房。 吴放呆愣在门外,完全懵了。 他来之前已经下决心要许星然好看,把以前没干完的事全干了,狠狠干他,把他c服,看他敢不敢像上次那样和他说话。 但是他完全没想到,许星然不仅不赶他走,还让他进门。 吴放突然有点手足无措,在门外多碾了几下脚底的泥沙才进来。 “坐。” 许星然端着两杯水走了出来,一杯放在他面前,一杯端着自己喝 分卷阅读39 。 吴放站在桌边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星然,许星然像是没发现他的别扭,自顾自拉开椅子坐下来,仰头喝了半杯水,白皙修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一上一下地滑动着。 吴放眨了下眼睛,挺着背在许星然对面坐下。 许星然喝了半杯水才停下,他的唇边仍挂着水珠,粉色的舌尖轻轻一勾,一圈唇瓣都沾上晶莹的水光。 “找我干什么?”许星然的食指在光滑的玻璃杯面摩梭着,目光却看着吴放的眼。 吴放躲躲闪闪、欲言又止的样子,只让他想笑。 第一次见到吴放是在初三下学期的某个傍晚,他被老师留下来改试卷,老师给了他一瓶养乐多。他从来没喝过这些,小心翼翼地拆开瓶口,被等了他两小时的吴放一掌挥开。 养乐多啪嗒一声砸在地上,米色的汁水洒了一地,混合着泥沙,要有多恶心就有多恶心。 后来,吴放不再强迫他,性子却变得更加阴晴不定,他当时不懂那些莫名其妙的脾气,现在想来,原来吴放从那时就喜欢他了。 许星然嘴角勾起笑,陈森不愿意告诉他的,自然有人愿意告诉他。 “你当年为什么突然消失?”许星然盯着他的眼睛,“你和陈森又是怎么认识的?” 作者有话说: 最近太忙了饱饱们,抱歉~ 因果论 “你不知道?陈森没和你说?”吴放不知想到什么,突然笑起来,“你那时候不认识陈森?” “你在说什么?”许星然蹙眉。 他的表情让吴放更加确定了。 许星然不知道他和陈森、许星灏他们三之间的事,说明他的入狱和许星然没关系。他没有和陈森一伙置他于死地。 太好了,太好了! “你问过陈森了?”吴放双手控制不住地来回搓动着,“他不敢告诉你吧哈哈哈。” 不敢? 许星然心头快速滑过了什么,一晃神的功夫,吴放已经站了起来,走到他旁边,一只手搭在他的椅背,俯身逼近他。 他没动,冷眼看着对方。 “你和陈森在一起了吧?他当然不敢告诉你我和他的事咯。”他笑起来,嘴角像是被人提上去一般,尖到可怖,“因为,当年他是帮许星灏对付我的啊。” 许星然瞳孔剧烈一缩。 “对对对,”吴放兴奋道:“就是你想的这样,我听你的话,去找许星灏麻烦,结果被陈森搞进监狱。我变成今天这样都是你害的,你要怎么补偿我?” 吴放眼神痴迷地看着他,一只手抬起他的下巴,一寸寸低头,就要碰上的最后一刻,许星然凉凉启唇,“别和我扯什么因果论,如果不是你答应许星灏来侮辱我,你又怎么会坐牢。” 许星然一巴掌拍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是你自己的问题。” 他最后一个字拉的极长,裹着浓浓的嘲意,吴放的脑子“哄”地一声炸了。 “你在这装什么高贵啊许星然?你当年躺在老子身下的时候怎么不摆出你现在这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吴放蓦地顿住,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道:“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利用我报复许星灏是不是?” 吴放向后退了两步,眼睛浑浊一片,“你真牛逼许星然。” 他状态有点不对劲,许星然不敢再刺激他,没回他这句,站起来去厨房给他换了杯热水,随后用眼神示意他坐下。 吴放直直看着他,扑通一声在椅子上坐下,像是重物落水的声音,很响。 他双手握着杯子,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星然等了一会,才缓缓开口,“你那半年是怎么对我的你自己心里清楚,我现在愿意坐下来和你心平气和聊天已经是我大度。” 吴放的眼珠子转了一下没说话,许星然舔了下唇角,这才道:“你那时候是为什么会进……” “你很在意?”吴放的声音很轻,“在意我被陈森搞进去还是在意陈森为了帮许星灏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 许星然不答,吴放讽道:“你知道青云会吗?” 青云会,南城谁不知道。 许星然等着他下面的话,吴放端起水杯喝了一大口,语气拉的很长:“你知道陈森是青云会的人吗?”他观察着许星然的表情,满意地笑了,“陈森什么都不告诉你?你们不是在一起了吗?” “也是,在陈森心里你肯定是比不上许星灏,毕竟他当年可以为许星灏沾一身血,在医院趴半个月,你拿什么……” “别说了。” 吴放一怔,许星然低垂着眼,模样依旧动人,什么都看不出,却莫名让他觉得心口缺了一块。 他的火气更大了,只想让许星然更加难受,什么话都敢说:“陈森不告诉你我和他的事情,你肯定也不知道他和许星灏为了解决我每天见上很多面吧?” 后面这一句当然是他猜的,他昨天根本没听到许星灏和陈森讲了什么,这根本也不重要。 “你说他明明有青云会这个关系,为什么每天还要和许星灏见面呢?”吴放翻出手机上昨天偷拍的陈森和许星灏的照片,摁住手机一把推到许星然眼前。 “你看,他们多般配。”吴放盯着许星然低垂的睫毛,心里有像是被猫抓了一下又一下,“很生气吧,他根本不在乎你,只有我最懂你。我们是都是生活在下水道的老鼠,根本不会有人把我们当回事,需要的时候当你是个人,不需要的时候就一脚把你踢开,你还没有看清吗?” 许星然仍是没反应,目光一直定在他的手机上,吴放握着杯子的手被烫出了一层汗,许星然终于开口了。 “所以呢?”他半撩起眼,只露出半颗黢黑的眼珠,被他这么直直地看着,吴放心里莫名一阵发怵,但是他对陈森的恨意遮盖了一切,他喘着气,道:“既然陈森不在乎你,背叛你,和许星灏统一战线侮辱你,你就和我站在一边,我们一起把陈森拽下来,好不好?” “你想做什么?” 吴放握着杯子的手情不自禁颤动起来,不知道是因为兴奋还是什么,“他不是开面馆吗?不是什么‘最帅面馆老板’吗?我们给他的面加点料,让他身败名裂,被我们踩在脚底下,再也爬不起来……”他的眼睛瞪得极大,将许星然整个人都吞了进去,“怎么样?你高兴吗?星然?” …… 吴放走了后,许星然又倒回去睡觉,他在床上翻来覆去很久,本来以为会睡不着,却还是睡了过去。 他梦回高三,陈森和许星灏彻底闹掰的那段时间。 陈森在他的有意误导下,相信了他的烫伤是许星灏干的,和许星灏大吵了一架。当天晚自习,许星然路过陈森的班级时没有看到对方,问了他的同桌,被告知陈森从 分卷阅读40 晚饭后就没再回班。 他记得今天陈森不用上班,但是还是不放心,去陈森工作的烧烤店找他。 陈森果然在。 离老远许星然就看到他了,他拽着背带用最快的速度跑过去,重重的双肩包因为跑动一下下砸在他的背上,砸的他心口都在发颤,但他的速度并没有因此慢下来。 终于跑到烧烤摊前,隔着一层烟,许星然非常大声地、高兴地喊陈森的名字。 陈森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看了他,他被炭火熏了一晚上的眉眼很黑,眼睛里什么都没有。 可能因为他只是用眼神示意他找地方坐,没有和他说话,让许星然觉得局促。 今晚的人也不算多,陈森却好像很忙的样子,一次也没有看他。 许星然抱着书包在角落的椅子上睡着,口水很傻地流了满桌,陈森下班过来,只在他的桌面上潦草叩了两下,许星然被惊醒,一抬头看到的是陈森拖着自行车已经走远的背影。 他愣了两秒才跟上去。 他察觉出陈森的心情不太好,讲了许多尴尬的冷笑话,比如著名的“老铁没毛病”,许星然笑得直岔气,陈森却没有什么反应。 许星然有点讪讪的,给自己在心底打气,预备再说下一个时,陈森突然开口了。 他说:“我今晚想一个人走。” 许星然身形一顿,拽着双肩包的手突然被划到,在掌心留下一道深深的白印。 他没有回答,站在原地。 陈森也不需要他的回答,一个人越走越远。 作者有话说: 关于《老铁没毛病》 问:有一个人姓铁,他不长头发,请问得了什么病? 答:老铁,没毛病 比不过 他睡得很不好,清晰地知道自己在梦中,但是却醒不过来。他百般挣扎,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跳入另一个地狱,——许家大宅那间见不得光的地下室。 他每次一惹妈妈生气就会被拖到那间地下室,在皮开肉绽的声音中,她会一遍又一遍地问他:“为什么比不过许星灏?” 为什么比不过许星灏? 他不知道。 陈森回来的时候,许星然已经看了好几集小鲤鱼,茶几上剩着吃了一半的外卖,电视机的声音被他调的很大,能把房顶掀翻那种程度。 对方和他说话,许星然一个字没听清,也没想调低音量,抱着靠枕缩在沙发一角,眼睛看着电视,余光注视着陈森收拾垃圾的背影。 陈森把他桌上的外卖盒都处理干净,又拿抹布来擦干净,最后又拖了一遍客厅的地。 许星然觉得,这种时候他要是识相一点,应该站起来帮陈森做一点什么,或者给予一点夸奖,而不是像一个死人一样全程一言不发。 陈森这么多年帮他做惯了这些事,很快收拾完,在他身边坐下,拿过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一格。 “晚上声音太大会扰民。”陈森说。 “那是他们的事情,和我有什么关系。”许星然很不爽地呛回去。 虽是这样说着,也没有阻止陈森。 陈森坐在沙发中间,把遥控器放回茶几上,拍了拍身侧,对许星然说:“过来。” 许星然不想动,眼神都没给一个。 于是,陈森就向他走过来,手臂从他的后颈过去,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和他一起缩在沙发的角角。 看了一会,陈森说:“是不是要大结局了?” “不知道。” 陈森不再说话了,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瞧,许星然被他看得烦,让他别看,他还是看,许星然就想伸手把他的脸推开,大概是角度出了问题,只听“啪”一声,两个人都愣了。 许星然看过去,才短短几秒钟,陈森的下颌已经清晰地浮现了几根手指的形状。 他语无伦次地想解释:“我、我不是……” “没关系。”陈森笑了下,“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你亲亲我,亲亲就好了。” 他说着自己却凑上来,许星然打心眼里排斥,但是又因为自己确实做错了事,只能被迫被他撬开嘴唇。 只一会会,许星然就皱着眉推开他,陈森不知道是不是看出来什么,顺势放开了他,反而低声问他:“今天不高兴?” “没有。”许星然看着他的脸,脑海里情不自禁想象起他和许星灏说话时的表情,他也会像现在这样,用这么温柔的声音和许星灏说话吗? 他于是很跳跃地问对方,“你呢?你今天高兴吗?昨天呢?” “高兴。”陈森不明所以,却还是回答了他。 “见了谁这么高兴?” 陈森似乎是没听懂他的话,以为他在和他撒娇,很快乐地笑起来,“因为看到你高兴。” 那见到我和见到许星灏谁会让你更高兴一点呢? 许星然想这样问,但没有问出口,他知道这是一个不能问的问题。 “我特别爱你,陈森。”许星然捧着陈森的脸,看着他的眼睛,很郑重地说:“你也会一直爱我,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怎么了?”陈森很担心地看着他。 许星然躲过对方摸向他的手,硬是要他的回答,“你先告诉回答我是不是。” “是。”陈森好像被他搞得有些无奈,但是还是重复了他的话,“我会一直爱你,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 …… 当天晚上做的时候,许星然要得厉害,明明已经受不住了,还是一直扒着陈森。 陈森不知道他怎么了,但是他知道,大概率是因为他。 他自认为是一个合格的男朋友,但是确实一些时候没法兼顾许多事情,有时他认为正确的事情,在许星然看来,可能就是错的。 和许星然在一起这么多年,他还是不太能捕捉到对方的每一个感受。他会反省自己,他觉得正确的决定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万一,许星然就是想要那个“错误”呢? 他到底应不应该把这一切事情告诉许星然? 陈森这晚睡得不好,他能感觉到许星然也没睡好,烙饼似的两面翻,但是当他早上起床时,许星然就不翻了,像是突然睡着了一样。 他假装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一个人出了门。 门被关上,许星然在黑暗中睁开眼睛。 没过一会,手机响了。 是一串陌生的号码。 许星然接起,电话那头传出吴放的声音,“我弄到了,我们什么时候见面?” 许星然瞥了下手机的时间,告诉了他一个时间地址。 他们约在南城爆火的某家川菜馆,他到的时候,吴放已经坐下了。 吴放咬着嘴唇看他入座,意味不明的笑,“你还记得我爱吃辣。” “随便定的。”许星然懒懒地 分卷阅读41 回他,甚至脸上的墨镜没摘,直截了当道:“东西呢?” “喏。”吴放把一包黄白色的粉末藏在手机下滑到他面前。 是樱素壳粉末。在食物中撒上一点,就会让人流连忘返。 许星然揭开一角看了眼,“你在哪里搞到的?”这可不好搞。 “这就不告诉你了。”吴放撑着下巴看他,“你弄完后给我发消息,我给jc打电话。” 许星然沉默几秒,问:“会判刑吗?” “你管呢?”吴放眼睛眯起来,“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你难道不想让他尝尝背叛的滋味?” 许星然还是不说话,他的脸本来就小,被巨大的墨镜一遮,更是什么都看不见了。 吴放嗓子沉了下来,“你不会后悔了吧?” 他冷哼一声,“他不可能坐牢的,你放心好了,你忘了他背后还有青云会吗?就算他杀了人都会有青云会帮他擦屁股。” 许星然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轻松,被吴放捉到,嘲讽地看着他,“你挺没意思的,想当婊子还立什么牌坊啊。” 他说:“你连心狠都只能狠一半,能成什么大事?” “许星灏看着就比你狠多了,你想一辈子被他踩在脚底?” 不甘心 “你不能一辈子被许星灏踩在脚底吧?” 许星然慢慢抬起头,墨镜将世界所有的色彩抽离,他更加清楚地看清吴放眼底的嘲讽、不屑、以及,怜悯。 怜悯? 真是笑话。 “磅——” 吴放的额角一阵钝痛,紧接着,水流在他的头顶炸开,从上而下将他淋透,途经皮肤感到一股刺骨的冰,浑身的鸡皮疙瘩瞬间暴起。 他上手摸了一把,是烫的。 “你……”吴放颤着嗓子,不敢相信许星然居然用一整壶热水砸他。 “怎么?”许星然站起来,墨镜下的嘴角是直的,“许星灏没对你这样过吗?” 吴放剧烈地喘着气,似乎下一秒就要冲上来把他撕碎。 “哦,不好意思。”许星然和他道歉,“我以为你说的‘狠’是这个意思,是我搞错了。” 他抽走手机壳下的粉末攥在手心,转身离开,“去医院看看吧,烫伤疤太丑了,我会报销。” 从饭店出来,许星然的脚步越走越快,不知道走了多久,直到他再也走不动,撑着一根电线杆停下,嘴巴大张,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知道吴放是想激他,让他怨恨陈森,这样他才会和他一起。 他在心里告诉自己,对方只是为了利用他,说的话只是想刺激他,不是真的。 但—— 许星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 ……也不全是假的。 吴放至少说对了一点,那就是,陈森根本不在乎他,所以他才会一次又一次背着他和许星灏见面。 是陈森先开始的,让他痛苦,又忽视他的痛苦。 陈森不是说爱他吗?那就,替他分担一下他的痛苦好了。 许星然又在街上晃荡几圈,确定自己看起来正常了才往面馆走。 到面馆已经下午两点,过了饭点,外面还是有人在排队,路过时,许星然听到有人在说陈森。 “这家面馆老板可帅了。” 另一个女生很兴奋地说:“我在某书上看到了!照片都那么帅,真人肯定更帅!” 许星然推开门走进去。 前台坐着的不是吴放,是一个女店员,在店内找了一圈,也没看到陈森。 两人都不在,角落的桌子坐着一个和他关系还不错的女生,许星然走过去在对方对面坐了下来。 “你怎么不声不响的。”女生被他吓了一跳,笑骂了他一句,又低下头去,边在手机上划拉着边说:“老板和店长出去了。” “干什么去?”许星然撑着下巴,她的手机平放在桌面上,他不注意就看到了对方的手机,是一张陈森的照片。 “你在干什么?”他问。 “修图。”女生说着,又加了个滤镜,很满意地点了保存,“这下才对。” “我看看。”许星然接过手机,挑高了眉。 是一张陈森的背影照,角度很绝,把陈森的完美的头身比展露无遗。白色的围裙带横系在腰间,越发衬得腰细腿长,绵带软软地垂下,平添了一丝难以言说的禁欲感。 “这是要干嘛?”许星然和她开玩笑,作势把手机举高,不还给她,“上班偷拍老板照片,胆子这么大,是不是想换工作?” “不是啦。”女生知道他和陈森的关系,赶忙和他解释:“是某书要发的图。” “我们面馆还搞这个?” “是啊,老板流量很多,之前王港随便发了一个面馆的某音视频,就拍到了老板一秒,评论区就被问爆了,那条视频现在都一千多万浏览量了。” 许星然把手机还给他,皮笑肉不笑地说:“陈森知道这些吗?他不是最不喜欢这些东西了。” “知道啊。”女生说:“每天都有人来找老板合影,这不都是挣钱嘛,喜不喜欢又不重要。” “你年纪不大还挺现实。” 女生瞪他,“说的好像你多大似的,不也和我差不多。” 许星然过了年就25了,算了算和陈森认识八年了,在一起也六年多了。 很久了,久到他都模糊了一开始的目的,分不清自己对陈森的执念到底是出于对许星灏的恨还是因为自己的不甘心。 不甘心……什么呢? 许星然的脸上出现了一秒的茫然。 过了大概半小时,陈森和王港从外面回来了,女生去工作,许星然还坐在角落,在餐巾纸上勾勾画画。一个人影降下来,他抬头看过去,是陈森。 “在画什么?”陈森非常讨嫌地和他挤一个板凳,“戒指?” 许星然一愣,他只是手痒随便画画,自己也没注意画了什么,一看,还真是戒指的形状,中间画了一段镂空,看起来又丑又没价值。 他有些烦躁,要把纸巾团起来被陈森制止,“怎么了,很好看。” “你瞎了吧。”许星然怼他。 “我很喜欢。”陈森说:“做出来送给我吧。” 许星然摁笔的姿势一顿,他想起来陈森的生日快到了。 “再说。”他把纸巾抢回来,胡乱塞到自己口袋。 正说着,“咔擦”一声,一道亮光袭来,许星然的眼睛被刺了下。 扭头看过去,是刚才在门口说话的那两个女生。 “对不起对不起。”其中一个女生和他们道歉。 许星然没说话,偏过头去,陈森说没事,又被她们问能不能拍照。 陈森:“可以。” 女生很激动:“可以一起吗?还有那边那个帅哥,能一起拍吗?” 许星然冷 分卷阅读42 凝的姿势一僵:“……?” 女生有点害羞,脸都红了一片,“可、可以吗?” 许星然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森替他拒绝了,“不好意思,他不是本店员工,谢谢你们。” 她们表示理解,和陈森拍了张照片后走了。 大概是看出了他的不高兴,陈森问他要不要出去走走。 许星然没回答,拿过墨镜架在鼻梁上就往外走。 陈森跟在他身后出来。 “早知道你要来我就迟点去吃饭了。”陈森走在他旁边,又问:“你吃过了?” 许星然确实没吃,但是现在也不想吃,所以他不回答陈森这个话,转而问道:“每天都会有很多人来找你拍照?” “还行。”陈森看了他一眼,语气染上了一点笑意,“我下次不拍了。” “我说什么了吗?”许星然斜眼觑他,“不是要挣钱吗?不拍曝光少了怎么办?” “不靠这个,还是看食物本身。” 许星然想到陈森在其他面馆学手起早贪黑的那三年,攥紧了口袋里的粉末,“你很有信心嘛。” “当然。”阳光落在他的眉眼间,蒙上了一层暖意,“我挺喜欢的。” 安全感 “陈森。”许星然很突然地问他:“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 陈森偏头看向他。 “许星灏。”许星然轻声道。 在这个时刻,他很突兀地提到另一个人,陈森想到那天的争吵,许星然的眼泪。 他们沉默地走了很久。 什么时候停下,终点在哪里,许星然不知道。终于,在他即将放弃的那一刻,陈森开口了。 “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我和许星灏认识。” 许星然抿紧了唇。 “……我年少轻狂,得罪了人,许星灏知道。”他想起与许星灏的初见,选择替曾经的好友隐去某些糟糕的时刻。 “所以他现在回来帮你?” 许星然的表情有种超乎寻常的平静,让陈森不禁凝固一瞬。 “对。”他想了想,说。 “所以你不想告诉我,是怕我生气吗?” “生气什么?”陈森有点跟不上许星然的节奏,觉得有什么东西错了,但是他找不到。 他与许星然对视半晌,心里头有什么渐渐明了,“你知道了?” 许星然蓦地笑了,转过头去不再看他,“我知道什么,你和许星灏的事情我怎么会知道?” 他的嘴角在笑,墨镜下的眼神冰冷一片。 他不敢让陈森知道他和吴放认识,是因为这件事下面有他的手笔,那陈森又害怕他知道什么? 他和许星灏斩不断的曾经?拉拉扯扯到现在都不能割舍的“友情”? 真可笑。 他的心软再一次变成笑话,到头来陈森还是对他说假话。 “嗡——”陈森的手机就在这时响了。 他握着手机的动作一顿,许星然成功看到了来电人的名字,——许星灏。 被这三个字一激,他什么理智都没了,直接把手机抢过来按下接通键。 “陈……” “哥。”许星然几乎迫不及待听到许星灏破防的声音,他挡开陈森的手,继续道:“你能不能不要再给我男朋友打电话了?” 那头一下子沉寂下来,连呼吸都不见,许星然的心跳跳得极快,他一想到许星灏现在的表情,几乎控制不住大笑出声,以至于忽视了在听到他这句话后再无动作的陈森。 “许星……” “我在呢哥。”他打断许星灏咬牙切齿的声音,关切地说:“你没有对象吗?去找一个吧,陈森已经有我了。” 这句话的意思只有他俩能听懂,果不其然,许星灏几乎被烫到似的立马挂了电话。 切,他就知道许星灏不敢让陈森知道他的心思。 不想让许丛失望,又想死扒着陈森不放。 既要又要,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陈森在他那里算个屁,永远比不过许家、许丛一分,就这样他凭什么敢说喜欢? 许星然浑身舒畅,把手机还给陈森,转过身去却看到陈森一脸怪异地看着他,要笑不笑的,十分骇人。 “你干嘛?”许星然见他不接,被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脸颊莫名开始发烫,把手机塞到自己兜里扭头就走。 陈森从背后跟上来,肩膀擦着他的肩膀,冬天穿的多,他却好像感受到两层棉服下陈森手臂的紧实肌理。 “我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了。”他说。 “为什么?”许星然下意识接道。 “你是不是以为我和许星灏……”他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表情像一个被好友觊觎的直男。 “……我们什么都没有。”他很艰难却肯定地作结论。 许星然深吸了一口气,觉得陈森可能真的是个直男。 “我以后不会再和他联系了。” 许星然只觉得他在放屁,“这话你之前也说过。” “我不知道你会有这样的……误会。”陈森借着胳膊交错的阴影,快速握了下他的手,又放回自己的口袋,“我的问题。” 这下变成许星然的表情怪异了,“你……” 许星然不太相信陈森的话,他觉得对方在装傻,又很没出息地被他说动,突然觉得这只是一件经常发生在情侣间,很小、很小的事。 “对不起,我是不是让你没有安全感了,我道歉。” 许星然抿了下唇,把口袋里的粉末摁到更深的角落里,顽固地说:“没有。” 工作日的冬日午后,街道上没什么人,偶尔一两辆汽车驶过,一溜烟也消失不见。绿化带边边堆砌着前两天落的雪,已经被人群踩成坚硬的灰黑色,许星然在另一边瞧着,不远万里过去踩了一脚,留下自己半边脚印,圆圆的,像个没有脸的娃娃头。 身后传来陈森的脚步声,许星然下意识回头看,陈森也过去踩了一脚,在他的娃娃头旁边。两个圆润的椭圆紧靠在一起,远远看上去,像是一个缺了尖尖的爱心。 许星然被恶寒到,陈森眼睛发亮,向他走来,肩上一沉,架在他肩头。他心头一跳,微微抬头看过去,陈森恰好在此刻低下头来,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鼻尖几乎靠在一起。 “……”许星然别过脸去,顺从内心地骂了他一句:“有病。” 陈森:“骂我。” 他憋了两秒,没憋住,嘴巴隐隐露出笑意,给了陈森不轻不重的一肘。 这会又觉得饿了,路过一家快餐店,拉着陈森进去,点了一个小食拼盘和一份儿童套餐。 陈森取到餐过来,许星然看都没看那些快餐一眼,先拆了儿童套餐里附带的小玩具,小小的,还没他一半手掌大,也不如小时候宣传广告上那么吸引人。 他觉得意 分卷阅读43 兴阑珊,又给扔到一边,倒是陈森拿起来多看了几眼。 “你几岁,玩这个?”许星然拿着根薯条慢慢咬,另一只手把番茄酱递给陈森。 陈森很熟练地撕开番茄酱,单手给他挤在汉堡盒上,转了个圈,把有番茄酱的这一盖转在他面前。 “你几岁我就几岁。” 许星然没搭理他,揭开汉堡胚看了一眼,牛肉饼油脂四溢,皱起眉,对陈森说:“你吃。” “我吃不下。”陈森立刻说。 许星然的眼尾立刻落下来,他失笑,“我刚吃完饭。” “吃!”许星然非常强势地做决定,“吃一半都行,剩下的我来。” 或许向来都是陈森吃他剩下的,他第一次如此豪云壮志,立刻让陈森笑出声,他假装不知道他在笑什么,催促道:“快点。” 陈森吃一小口笑老半天,许星然被他搞得又烦又有点想笑,薯条不知不觉塞了满嘴。 平放在桌面的手机突然震了一下,许星然边拿纸巾边用余光扫过去,反应过来屏幕上的内容后,咀嚼的动作停了一瞬。 屏幕上是那串他没有备注却铭记于心的号码,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是一张关于他前男友的亲密照片。 现在是第二次,依旧是一张照片,他被凯伦斯搂着进入对方下榻的酒店。 手机再次震动,一条新的短信进来,只有一个时间地点。 意思很明确—— 许星灏向他宣战了。 作者有话说: 希望正在看文的宝宝给我点点收藏!这对我很重要!谢谢么么 鸿门宴 许星灏约他明天下午四点在澜韵阁见面,这家茶馆许星然略有耳闻,会员制,进出的都是一些政商大户,保密性极强。 不管在哪个方面许星灏都要给他下马威,好体现身为许家“唯一”少爷的权威性。 许星然心头冷笑,他到底想干什么? 照片未发给陈森反而发给他,很难不怀疑对方的别有用心。 他看着前面陈森走路的背影,身形修长而挺拔,与七年前初见时那个总是冷脸、浑身长满硬刺的模样大相径庭,现在的陈森,一举一动之间都蕴含着成熟男人的内敛沉静,是一种令人心折的魅力。 许星然扶了下墨镜框。 ——去了就知道了。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许星然没和陈森去面馆,抱着腿在沙发上坐着。中途收到吴放的消息,问他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他没回。三点半的闹铃响起,出门。 澜韵阁距离陈森家不算太远,他甚至还早到了十分钟,告诉前台包间号和预约人姓名,对方拨通内线电话。 “您贵姓?” “许。” 前台愣了下,许星然饶有意思地重复一遍,“我姓许。” 珠宝世家许家的双子秘辛对南城许多人来说是个公开的秘密,前台很快收拾好表情,但目光仍在暗处打量他。 她确认着信息,恭敬地对着空气连连点头。挂断电话后,语气轻慢不少,“左手边最后一个房间,您自己过去吧。” 许星然推开厚重的实木门,许星灏坐在正中央的矮桌旁,身后有一扇巨大的屏风,严实遮住整面墙壁,其上是一副充满古典美的水墨画。 >> 他穿着一件黑色丝绸衬衫,颈肩处有闪眼的银丝和细钻勾出图案,低调又奢华。放下杯盏,许星灏并不看他,扫了眼身前的位置,“坐。” 他坐下,许星灏给他倒茶,淅淅沥沥的,缓缓推到他面前。许星然端起喝了一口,就他对于茶道一穷二白的认知,什么都尝不出来,只觉得苦。 放下茶杯,推远,手撑着桌面上,许星然看着许星灏的眼睛,主动进入正题,“什么事?” “什么?”许星灏并不答,看了他几秒后才恍然大悟道:“你和陈森?” “你想干什么?” “什么我想干什么?” 许星灏一直装傻,让他更觉烦闷,他咬牙切齿地提醒:“凯伦斯。” “我知道凯伦斯。”他笑了,“你的男朋友。” 许星然没反驳,许星灏又道:“那你和陈森又是什么关系?” “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我是陈森的好朋友……” “那是以前!”许星然不想再和他说车轱辘话,站起来起身要走,“你不就是想告诉我你有我出轨的证据吗?你随便告诉陈森去,看他是信你还是信我?” 许星灏依旧坐着,有条不紊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才道:“你要是真的这么有自信还来见我干什么?” “我是为你好。”他说:“和凯伦斯在一起对你更有帮助不是吗?阿姨也更高兴。” 许星然诡异地看着他,许星灏终于抬眼看他,“阿姨知道你回来吗?” ——当然不。 母亲只以为他在意国学设计,攀上了一个珠宝界举足轻重的人物,前途明亮,如果知道他因为一个男人回国……许星然蓦地攥紧了手指,指甲卷进手心的嫩肉里,勉强将他从一些难过的记忆里抽离。 他知道许星灏在威胁他,无非就是希望他离开陈森,然后呢,他就有机会了? “就算我和陈森、分开,你就能和他在一起了吗?许丛答应吗?你不要你许家少爷的‘光荣’身份了?”他扑哧一声笑出来,“你根本就不会为了陈森放弃这一切,道貌岸然地自称为他的朋友,结果却要破坏他的幸福,你真恶心。” “你说的‘幸福’是指什么?指你白天和凯伦斯周旋,费尽心力不让他发现你出轨,晚上准时回家躺在他的床上吗?这是你的‘幸福’还是他的‘幸福’?”许星灏蓦地换了个语气,意味深长道:“陈森很辛苦,你也知道,你要是不爱他就放过他吧。” “我不爱他?你爱他?你的爱就是让他看到我和别人在一起,让他痛苦,然后趁机把他往你的床上带?” 他说的是哪件事情他们心知肚明,但是这时候许星灏却不承认了,“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他觉得许星灏像个傻逼,而被他搞得提心吊胆一整天的自己更是个傻逼,他甚至觉得对方就是故意吓自己,把他找来说一顿贼jb无语的话,就是为了不让他安生。 “我告诉你,许星灏,我不会和陈森分手。”他想,许星灏这个傻逼要干什么就去干吧,大不了他不要凯伦斯了,他什么都不要了。 “我永远不会让你如意,我永远不会和陈森分开。” 许星然拉开门,大步流星地走了,木门被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包厢中一时只剩下空调运作的声音,许星灏坐在原地并不吭声,数秒后,屏风动了下,有人从其后缓缓走出。 许星灏站起身请他入座,垂首道:“您都听到了吧。” 分卷阅读44 凯伦斯对他的示好视而不见,目光沉沉地看着许星然离开的方向,并不言语。 墙上的挂钟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许星灏的心在一分一秒中紧绷起来。 ——他没什么把握的。 许星然那个疯子,他无法预判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但是他必须赌一把,——一个既让凯伦斯相信他的话,还能让陈森和许星然分开的法子。 虽然许星然多说了一点他对陈森的想法,这也没什么,他在心底安慰自己,凯伦斯听进去,认为他虚伪又如何,他急需从凯伦斯身上获得的不是这些无关紧要的个人情感。 “你的要求。”良久,凯伦斯开口。 许星灏的心缓缓归位,“二月的港岛珠设大赛,只允许海外大赛获奖的选手参加,我……” “知道了。”凯伦斯打断他,像是一个字不想多听,推门离开。 许星灏吐出一口气,重重坐了下去。 不管是港岛珠设还是陈森,他都不会再输给许星然。 山茶花 许星然憋着一肚子火从澜韵阁出来,转角就被撞到,踉跄了好几步,胳膊在墙面上重重擦过,紧接着就是“嘶啦”一声。 “……”什么东西裂开了。 他反手一摸,羽绒服背部被扯开一条巴掌长的沟,就这几秒,眼前已经飘了数根白花花的羽毛。 “没长眼啊!?”许星然气得破口大骂,一扭头,愣住了。 撞他的那人是个十六七的小姑娘,年纪不大,当然这不是最主要的,最主要的是—— 对方哆哆嗦嗦地在地上摸着,摸到一旁被撞飞的盲杖,撑着站了起来。 “对、对不起。”脆生生的,还带着一丝胆怯。 她的眼睛灰蒙蒙的,“看”着他的方向,露出一个抱歉的笑。 就像是被一盆水兜头浇下,“呲”地一声,所有的怒气顷刻消散,只剩下尴尬的灰烟在四周飘散。 他刚刚说了什么浑话啊? 他这样想着,又说道;“你为什么不走盲道?你知不知道这样……”他边说边勾头看过去,盲道尽头被一辆奥迪横插而过,后面的车纷纷效仿,人行道上呼啦一排全是大家伙。 许星然瞬间把话咽下去了,张口就是一句国骂。 对方被他吓到,身子抖了一下,还是鼓起勇气来安慰他,“没、没事,很正常啦。” “有事。”许星然冻着一张脸,拨通122,举报澜韵阁附近有人违章停车。对方听起来不太想管,出现在这里的人非富即贵,没必要招惹这事。 “我姓许。”许星然冷冷道。虽然很不愿意,但不得不承认,这种时候,还是“权势”这种东西最简单有效。 那头静了几秒,随后连连说是,许星然直接挂了电话。 “谢谢您。”小姑娘笑了一下,眉间松散开,“您真是好人。” 许星然心说,我还真不是。 “你自己小心吧。”他摆摆手,又想起来对方根本看不见,烦躁地缩回口袋。 “先生,您等等!” 他站住,女生敲着盲棍小步向他的方向走来,他看得燥,长腿一跨走了过去。 女孩的手伸向背后,从背包里掏出一朵花来,笑道:“送您。” 是白山茶。 许星然这才发现,她还背着包,一整包的白山茶花,洁白纯净,簇拥在一起,像是绵绵青山顶上最柔软的那片云。 “你卖花?” “嗯。”女生不好意思笑笑,“我自己种的,希望您不要嫌弃。” 许星然看了几秒手中的花,说:“我全要了。” “啊?” 他这才注意对方胸前挂了一个二维码,低头扫码,问:“多少钱?” 不远处,坐在车上的凯伦斯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直到许星然捧着一大捧花转身离开。 车内气氛压抑,在看到凯伦斯冷着脸坐上车的那一刻,司机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良久,一直向外散发冷空气的自家老板终于说话了,却是一个“死亡”问题—— “你觉得星然是个什么样的人?” 捏在方向盘上的手一下子出了汗,他要怎么说? 老板这阵子心情不佳,他猜出与许星然有关,毕竟很多天没有看到那个漂亮的东方男人来找自家老板,因此对于这个问题更加难以回答。 “你随便说就行。” 他想了想这几个月与许星然的相处,迟疑了一会说道:“有野心、有礼貌、脾气好。” “不。”凯伦斯的视线凝在窗外,道:“他可以连续几天不睡觉只为了画出最满意的设计,也经常几周不碰稿纸,窝在家里一动不动;有礼貌是因为大多数事情他都不在意,本质上却是个非常挑剔的人,甚至有些孩子气,让他不高兴的话就会用‘放弃’来表示喜欢;脾气一般,很爱着急,经常气呼呼地骂手下的人事后又用其他方式补偿。” 司机“唔”了一声。 “怎么了?” “……听上去很矛盾。” 凯伦斯笑了,“嗯,很迷人。” “您,和许先生吵架了吗?”他斟酌着说。 “没有,但他有些不忠心。” 这个话题就不是他能问得了,司机闭上嘴不再多言。 身后,凯伦斯沉浸在过往与许星然的相处中,时间的沙漏永不回头地流逝,他固执且自负地认为,许星然对他是有爱的,他看着自己时,漂亮的眼睛里永远有光在闪动。 更何况,他与许星灏的对话,全程并没有说自己爱那个叫陈森的男人,不是吗? 他对对方的态度,更像是一种占有欲。 许星然或许是没有分清对于那个男人的感觉,而他的哥哥对男人的态度更是刺激了许星然,毕竟他是一个小气的、矛盾的小兔子,对于自己不想要的东西,也不会允许别人觊觎。 这不是爱。 “我想给他机会。”凯伦斯兀自说着,又想是在对前头开车的司机说话,司机迟疑一秒,凯伦斯又继续说了下去,“但是——” “我还是很生气。” 他想了想,道:“许先生值得。” 凯伦斯眼底的积云又消散了一些,很满意对方和自己有一样的结论。 “他只能是我的。” - 许星然抱着一大捧花进入面馆,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他本就容貌出色,虽然穿着一身臃肿的黑色羽绒服,身后还破了一个洞,但难掩出众的气质,再加那一大团漂亮的白山茶,更加吸睛了。 王港看着他走进来,擦桌子的动作都停了,脱口而出,“你又犯什么错了?” 许星然给了他一个白眼,把花递给路过的一个女店员,店里人都知道他和陈森的关系,女店员吓得连连后退,“这不合适吧……” “…… 分卷阅读45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不是,我让你帮我找几个瓶子插上。” “哦哦。”对方擦了下额头并不存在的汗,“吓死我了。” 这会店内持续上客,许星然看到了后厨忙的脚不沾地的陈森,避开其他疯狂走动上面的店员,一个人走到后门,打开门,站在后巷,被阴湿的空气扑了一脸,嫌恶地皱起眉。 快速找出吴放的电话,回拨过去。 电话一通,无数闹哄哄的声音传来,又是二万又是八筒的,随后才是吴放阴恻恻的声音,“我以为你忘了我呢?” 许星然不理他,只冷冷吐出两个字“今晚”便挂了电话。 许星灏不是口口声声说着为陈森好要他放过他吗?他倒要看看,如果陈森出事了,还是一个这么大的丑闻,脸面比天大的许星灏会不会施予援手? 答案必然是不。 就让陈森吃个教训好了,他必须要让他知道,许星灏不过是一个自私狂妄的小人。 一门之隔,听说许星然回来的陈森来后门找他,正欲推门,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准备接起对方又挂断了。他这才发现对方这两天不止一次给他打过电话,但他都没有接到。 手机再次震动,那人非常着急地发来一串短信—— 【我是徐小武我有非常重要的事情和你说】 【我正赶去面馆】 【十分钟等我】 作者有话说: 山茶花花语:理想的爱。 被发现 看到这个名字,陈森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玩世不恭的痞脸,父亲还没有出事的时候,徐小武经常出现在自己除了他之外,还有很多很多的、来自青云会的人。 母亲表面上很欢迎,背地里却又总因为这件事和父亲争吵,吵完后把他拉到一边,告诫他,不要做和你父亲一样的人。 父亲是怎么样的人? 只有三四岁的陈森不懂那么多概念,只知道他的父亲非常高,非常帅气,非常爱妈妈,对他非常好,打架很厉害,还有,人很仗义。 仗义。 这是在他十二岁父亲死后,从他的那些好友中听到的最多的一个形容词。他们说父亲为青云会的转型做出特别大的贡献,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葬礼上,母亲穿着一身黑,把当年来参加葬礼的所有青云会的人都骂了一顿,包括一个看起来很凶、很有气质的男人。 他默默听了很久,最后说了句什么陈森没听清,只听到母亲的冷笑,说:“我要你们再也别出现在我和孩子的面前。” 葬礼后一天,徐小武来接他下学,告诉了他一些从前不知道的事。 他说,父亲从小被老大养在身边,连婚姻都是老大一手安排的,他说让陈森长大不要怪父亲,也不要怪青云会。他说了很多,到家门口时,又说,好好学习,听你妈的话,别回来了。 没过多久母亲就带着他搬家,如母亲所愿,青云会从她的生命中彻底消失,包括徐小武,一并蒸发了。 时隔十三年,徐小武第一次联系他。 说明他们仍然在青云会的监视下,至少徐小武一直关注着他们,才能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他的手机号码。 青云会一直秉承着承诺没有来打扰他们,那么,徐小武突然越界,这么着急地和他见面是为什么? 正思考着,“吱啦——”一声,门被拉开,许星然和傍晚的云霞一起出现在视野内。 微风将他的发梢吹起,丝丝缕缕扬在空中,他的眼底有光影在浮动,连同他的心一起,上下沉浮。 “你怎么在这?”许星然似乎被他吓着,脸上出现一秒的惊慌,很快恢复如初。 “花很好看。”陈森说。 许星然紧张地和他大眼瞪小眼半天,最后等来了这么一句。 “……神经病。”他越过对方走远,“又不是买给你的。” 陈森从后面追上来,拉住他的胳膊,借着黑暗的遮挡,低头在他嘴上贴了下,“我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去干嘛?”好像只是随口一问,又推着他的背赶他走,说:“去吧去吧。” 陈森被他推到门口,想说什么,口袋里的电话再次震动,下意识地,他朝对街看去,瞥见一辆停在街头的奔驰。 “饿的话吃碗面或者等我回来带你出去吃。”他嘱咐道。 “知道了。”许星然拖长了音,似是很不耐烦,转身不再看他。 陈森弯了弯眉,转身离开。 正是用餐时间,店内客人很多,济济一堂,说话声、笑闹声一片,陈森离去的脚步声淹没其中,不值一提。 许星然回过头看着他离开的方向,王港从他身边经过,大嚷一声“面来了!小心烫!”,把他喊回神。 上完餐再次经过他时,许星然把人叫住,说:“下碗面给我。” 王港的表情看上去很想拒绝他,但还是非常不爽地问他吃什么。 “招牌就行。”许星然对他笑了一下,“谢谢。” 王港:“……”怪瘆得慌的。 - 还差几步就走到车旁时,后座的人自动降下车窗,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眉眼低沉,寒气逼人。他对陈森露出一个微笑,这一笑,才让他产生些许的熟悉感。 拉开另一侧的车门,陈森坐上车。 “好多年没见了,你长这么大了。”徐小武看着他,那乌黑的眼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没有冒犯的意思,并不让他反感。 “什么事?”陈森并不想和他叙旧,虽然两人从前的关系不错,但是母亲生前不希望他和青云会再有牵扯,他只能尽量疏离。 他本意不想来。但,要想以后的生活里不再出现青云会的影子,不再活在对方的监视下,不再收到莫名其妙的短信,这一趟就是必须跑的了。 徐小武应该也不是闲的,就他的短信而言,应该是一个很紧急的事,至少对于他来说也很紧急。 果然,徐小武没有再和他浪费时间,而是直接问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你和许星然在交往吗?” “你怎么认识许星然?”陈森蹙眉,“你说重要的事和他有关系吗?” “当然有。”徐小武只回答他第二个问题。他的语速恨快,吐字清晰,手掌相握在交叠的腿上,让人莫名感到信任,“你高一的时候,和吴放那次,我在场,我不知道是你。后来,我惩罚了吴放,他应该是不服气,所以才会再次找上你。” 他所说的惩罚是什么?某个瞬间,陈森想到了吴放的入狱,会和这件事有关系吗?所以吴放才会恨他。他没有深想,而是奇怪于为什么说着许星然又扯到了吴放。 陈森眉头紧皱,心跳乱了一拍,突然开始心慌。 “你的男朋友和吴放认识 分卷阅读46 。”徐小武大概是为了体谅他,语速慢了下来,饶是如此,陈森还是消化了好一会。 “我花了一点时间去查了一下,事情是这样的,许星灏,——你也认识,初三时雇佣了吴放对许星然进行……‘骚扰’,长达半年,后吴放和许星灏闹崩,你救下许星灏,因此和吴放结怨,才有了那次的‘误会’。” “吴放一个月前出狱,我的人一直跟着他,包括他的手机我也一直有监听。一月十四号那天早上,他进了你的家,许星然开得门,直到一小时吴放后才出来。一月十五号,也就是前天,他们在一家川菜馆见面,吴放给了许星然一包罂酥壳粉末,这是照片。” 僵硬的手掌被塞入一沓照片,陈森机械地翻着,脑子里混乱一片。 徐小武平稳的声音还在继续,“吴放和许星然联合,在你的面里下致瘾物,许星然操作,吴放报警,刚刚五点十分左右,许星然给吴放打了电话,约定在今晚行动。” 徐小武说完停了很久,陈森没有说话,也没有继续翻看照片。那一沓厚厚的照片被他单手握着,像是一块称砣,沉沉地坠在他的手上,也坠在他的心上。 “陈森。”他出声提醒他,“许星然现在可能……” “不会。” 徐小武面色沉下来,“虽然你可能并不认我,但是作为你父亲的义子,我认为我还是有必要提醒你,你的男朋友许星然并不是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派人去查过了,他还和凯——” “不会的!”陈森再次打断他,嗓音发紧,似是在和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许星然不会的。” 徐小武的嘴角紧绷着,不再看陈森,降下车窗,寒风顺着缝隙细细吹进来,良久,他才开口,“我的人已经把吴放抓住了,你可以等一会再回去,许星然有充分的时间,——你只需要看他会不会动手就行了。” 陈森僵硬地扭头看他,夜幕降下来,路灯在徐小武的脸上切割出明暗的交界线。 “……谢谢。”陈森扣下车锁就要下车,徐小武这时又在背后叫住他,“有任何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可以打我的电话。” 陈森的嘴唇动了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几乎是跑着回了面馆,脑子里空空的,整个人像是处在真空中,什么都感觉不到。 直到打开面馆的门,被铺天盖地的人气一吹,猛地回过神来。 “森哥,你、怎么了?”王港走了过来,“脸色好难看。” “许星然呢?”他一出声,发觉自己的喉咙干的厉害。 “在、在后厨。”王港准备多问两句,陈森已经头都不回得走了,背影匆匆,某个瞬间让他看出了一丝慌乱。 怎么了这是? 后厨。 左边的厨台旁是两个忙的热火朝天的师傅,右边,许星然背对着门口。 从侧角,可以很清楚地看到,他的右手握着一个小木勺,勺子上是晶莹的粉状物。 陈森瞳孔霎时缩成针尖般大小,在他即将撒下去的那刻,大叫出声:“许星然——” 似乎被吓到,许星然手一抖,白色的粉末还是全部落在碗里。 “哗啦——” 什么东西掉在地上,纷纷扬扬洒了一片,陈森怔忪地低头,是徐小武给他的那些照片,被他无意识间带了过来。 “你怎么了?”许星然蹙眉,走近几步,看到散落一地的照片,几不可察地顿了下。 他蹲下,捡起靠他最近的一张—— 照片上,他戴着墨镜,对面是吴放,面前的桌上摆着吴放的手机,隐约可以窥见其下压着的小袋粉末。 许星然脸色剧变,瞬间苍白如纸。 “为什么?” 喑哑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许星然遽然抬头,陈森表情木然,眼底一片苍茫,什么都没有。 心脏像是被一只大手攥住,反复揉捏,许星然死死捏着照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作者有话说: 赏点海星吧宝宝们 你恨我 为什么? 许星然撑着膝盖起身,直视陈森的眼睛,对于陈森知道这件事褪去最初的惊慌后,反而觉得好笑,“什么为什么?就是你看到的这样,你不是都知道了?问我为什么有什么意思?” “……我不明白。”陈森只是说。 他的下颌绷得很紧,嘴角平直,直过头显地有些下垂,头顶的白炽灯明亮,睫毛的阴影很浓重,密密地堆在眼底,晃眼一看,似是眼泪。 许星然胸口的酸胀越发明显,他不喜欢看到陈森这副样子,好像……好像他是多么的深情,用情至深,以至于在发现他的背叛后如此受伤。 多可笑,陈森喜欢扮演“情深不寿”,许星然就必须“薄情寡义”,不然怎么凸显他为爱“隐忍负重”、“光辉伟大”的形象? “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装什么啊陈森。”许星然把手中的照片摁在他胸口,手一松,照片摇摆着下坠,落回地面上,“你不是都找人拍到了吗?你不是都确定了吗?” “你找的人还是许星灏找的人?”他嘴角的弧度很大,看起来无所谓,“你们什么时候商量这一切的?上次见面还是上上次见面?难怪不愿意告诉我呢,原来你们联合着怎么算计我呢。” 陈森听不懂他的话,不理解为什么会扯上许星灏,更不理解许星然为什么这么理直气壮。 “……和许星灏没关系。”他不知道说什么,甚至认为他和许星然的对话已经没有意义了。 身侧时不时有店员来回走动,都像是没看到他们一样,目不斜视,连同在厨房两个煮面的师傅都一声不吭。 他不想再继续了。 本来干净整洁的地面上,散落了一张张刺眼的照片,陈森缓缓蹲下身,一张张将它们捡起。 几秒钟的时间,或者更短,他听到许星然的声音响起,高高在上的,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关系?哪个方面的没关系?”他笑出声,反问他:“到底有什么不能承认的?” 承认什么? “你都算好了吧,故意出门,给我机会,然后抓住我。” “你想分手不用这么麻烦的。” 陈森捡照片的动作一顿,在这个瞬间,一个从未有过的念头在他心头冒出,迅速生根发芽,繁密的枝叶如火如荼地侵占了他身体里的每个细胞——他根本不了解许星然。 他抬头看向眼前的人,只觉得陌生。 和吴放一起陷害他。 被发现如此理直气壮。 扭曲事实,拒不承认错误。 又……毫无负担地说出伤人的话。 陈森很长地吸了一口气,捡起最后一张照片站起身,他看着对方的眼睛,企图从那双漂亮的、熟悉的眼睛中找到某些让他舒服一点的情绪 分卷阅读47 ,比如愧疚,比如挣扎。 ——没有。 他的眼睛依旧明亮,像是两堆灼人的火,燃料是名为愤怒、讥讽、痛恨等等许多会将他刺痛的情绪。 “……你恨我。”应该是疑惑的,但是说出口,陈森却发现他的语气很平静,变成了一个表明客观事实的陈述句。 许星然似乎愣了一下,随后轻飘飘地说“对。” “为什么?” 兜兜转转,还是回到了这个问题。 “别再问为什么了陈森。你不是都知道了吗?你已经认定了不是吗!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人,那你就不要再来问我为什么会是这样的人,我一直都是这样的。”许星然停了一秒,轻道:“许星灏不是都告诉你了吗?” 他看向陈森的眼睛,一字一顿,“我的烫伤,还有,在你的面里下东西。” “——都是我做的。” 虽然早就知道,虽然早就确定,但是当许星然真的承认这一切的时候,陈森才意识到他并不能接受。 许星然,对他有感情吗? 他爱他吗? 他恍惚了一瞬。 “欸,老板让一让欸!” 路过的员工大声朝他嚷着,将他一下子拉回现实—— 整个面馆,锅气、热气、人气,混合在一起,沸反盈天,与无数个普通的傍晚一样。 陈森忽地冷静下来,平静地与许星然对视,在这吵闹的场景下,以至于显地有些冷漠。 他说:“你不打算解释。” “解释什么?”许星然讽刺地笑。 “好。”陈森点点头,本来觉得难以说出口的话,现在好像也不是很艰难了,“我们……” “要分手?”许星然反问他。 陈森看着他,很平淡,让许星然想到水波无痕的湖。 “你做梦。”他脸上的笑彻底消失,眼神冰冷,像悬在梁上的冰锥,“想让我成全你和许星灏?下辈子吧!” 他不想、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害怕再从陈森的嘴里听到“分手”的话。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许星然拼命睁大眼睛,疾步向门口走去。 从厨房到门口这段距离,一路上,店员们若有似无的眼神在他的身上徘徊,接连撞上好几位客人,他没有道歉,于是听到他们在他身后不满的嘟囔。 许星然很用力地拉开门,胳膊不经意碰到摆在前台边上的花瓶,“啪——”,花瓶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大堂安静了一瞬,所有人循声望来。 白色的山茶花凄败地摔在地上,细碎的瓷片掩住一部分茎叶,像是独属于它的墓碑。 罪魁祸首的身影已经模糊,车灯闪烁间,恍然蒙上了一层落荒而逃的意味。 变故只是暂时,客人又该吃面吃面,该聊天聊天,店员的动作依然敏捷有序。 王港长叹一口气,蹲下来收拾花瓶的残骸。 肩头落上一只手,他扭头看过去,对上陈森漆黑的眼。 “我来。” 他不由分说地蹲下来,王港只好愣愣地站起来。 “……你小心手。”他挠破了头,只能说出这一句。 半晌,他听到陈森说话,很轻很简单的一个“好。” “王港,过来收桌子!”那边有人叫他。 “我、我先去忙了森哥。”>r> “好。” 王港站在原地没动,看着陈森俯下的背,他依旧沉稳,与平常别无二致,让人觉得可靠,但是不知为何,却让他眼头发酸。 他闭了下眼,深吸一口气,声音响亮,“来了!” - 许星然蒙头一直跑到街头的十字路口,靠在电线杆上喘气。 耳边是汽车的奔驰声,夹杂着一声声尖锐的鸣笛,反复折磨着他的耳膜。 好吵,好烦。 余光中,一块巨大的、黑色的阴影向他的方向缓缓靠近,行到面前,许星然侧目,是一辆深色卡宴。 卡宴的后座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英俊矜贵的脸。 时隔数日,凯伦斯再次出现在他面前。 他撩起薄薄的眼皮,一双眼睛深不见底,一句话都没说。 许星然被他看着,眉心蓦地一跳。 ——凯伦斯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有错吗 “凯伦斯——”转念之间,许星然已然做出一副惊喜的样子,“你怎么在这儿呀?” 他强压下心头的不安,拉开另一侧车门,坐上车,双手自然地抱起凯伦斯的一条胳膊,将脑袋靠在对方的肩头。 “我好想你。”许星然说:“这么多天没见,你有没有想我?” 一关上门,车子就滑了出去,车速很快,似乎能听到窗外呜呜的风声。凯伦斯并不应答,在令他难耐的寂静中,擂鼓般的心跳声和风声混合一起,几乎将他淹没。 凯伦斯是不是知道什么了? 心头一激灵,他快速眨了几下眼,打断自己的胡思乱想。就在这时,凯伦斯骤然开口—— “真的吗?” “……什么?”许星然一愣,从他肩膀上一点点抬起头,看向他。 凯伦斯垂着眼,目光深深,望进他的眼里,修长的指尖捏住他的下颌,冰冰的。一股寒意从他的手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连他的大脑一齐被冻住。 “你想我?”凯伦斯低下头来,靠的更近了,许星然从他的眼中看到呆呆的自己。 他猛地回神,本能地露出一个笑,眼睛弯出很大的弧度,五感慢慢归位,随后熟稔地抬手摸向对方的脸颊,“你是我男朋友,我不想你想谁?” 他的话取悦了凯伦斯,他终于放过他的下颌,转而摸向他的头发,从后脑一路向下,最后捏住发尾,在食指上打圈,缓缓道:“我相信你了。” 这句话并没有让他悬着的心落下来,反而更加让他清楚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悬崖边。 凯伦斯这句话没有其他意思吗? 他知道自己向来敏感多疑,但是让他难受的氛围、怪异的行为,无不提醒他,他没有多想—— 为什么凯伦斯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又为什么偏偏是陈森面馆所在的那条街?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大脑去设想,凯伦斯是不是发现他和陈森的关系了。 汽车内设宽敞,空调温度适宜,他被凯伦斯圈在怀里,一只手被对方握着把玩,怎么看怎么和谐温馨的场景,许星然的背部却出了一层汗。 到了凯伦斯下榻的酒店,许星然推开门下车,身上的冷汗被风一吹,他狠狠打了个颤。 凯伦斯站在酒店门前的台阶上,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侧身看过来。 他本就比许星然高很多,又站在最高的台阶,酒店大堂明亮的灯光从他的身后照过来,他的眉眼更加看不清晰。 许星然掐了下自己的大腿,强迫露 分卷阅读48 出一个笑,扬声道:“来了!” 一路跟着凯伦斯上楼,到了房间门口,凯伦斯先进门,打开灯,许星然坠在后面,轻轻地关上房门。 凯伦斯松了松领带,在沙发上坐下,许星然坐过去,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凯伦斯的手顺势环在他的腰上。 凯伦斯的唇畔不薄不厚,线条流畅,许星然缓缓靠过去,在还有一厘米的时候,凯伦斯突然开口—— “你和陈森是什么关系?” 虽然早有准备,但是这个瞬间,许星然还是不可避免地僵了半秒。 凯伦斯能直接问他,说明知道的差不多了,这个时候撒谎才是最蠢的选择。 许星然松开圈住对方的手臂,向后退了一些,头颅低垂下去,露出白细而修长的脖颈,颈椎骨微微凸起,十分脆弱的样子。 “我的……前男友。” “嗯。”不咸不淡的语气,表示自己在听,让许星然继续说的意思。 继续说,——要他既把事情说清楚,还不能少说。 正是因为他不知道凯伦斯具体了解到什么程度,这个度才会更加难以把控——把自己摘干净,同时还不能让凯伦斯察觉到。 许星然暗自深吸一口气,低声道:“我们是高中认识的,他、我哥还有我,上的同一所高中。” “一开始,他和我哥一起欺负我,好几次把我堵在厕所不让我出去,他们五六个人压着我打,他就在旁边看,笑得很开心。”记忆里的画面逐渐清晰起来。 ——安静的晚自习时间,昏暗的厕所里,他被压在肮脏的地上,陈森穿着一身蓝白色校服,曲着腿靠在墙上,双手自然地垂下,左手指节掐着一根烟,烟雾弥漫,蒙蒙地遮住他的脸,什么都看不清。 “……他们还让学校的人孤立我,我都尽量避着他们走,不出现在他们面前,但是陈森还是找上我,问我怎么敢看见他不和他打招呼。” ——陈森从背后拽住他的衣领,像抓一只小鸡崽,不满的表情,很凶的语气,“为什么看见我就跑?我长得很吓人?” “后来他和许星灏吵架,他一直喜欢我哥,所以就和我在一起来气他。” ——初次,他疼的大叫,陈森轻柔地吻去他的额角的汗,说:“你不可以离开我,永远。” “我去国外学习,他和我哥死灰复燃,冷暴力我两年,最长有一年没来看过我。” ——“醒了吗”“吃了吗”“生日快乐”“我想你”“你是不是很忙”“别累着”“今天店里好多人”“我能去找你吗” “他对我根本不是爱,我只是他拿来报复许星灏的工具,所以我们就分手了,直到遇到你。在此之前,我被他折磨,根本不知道真正的‘爱’是什么样的,所以才会和你耽误了很久才在一起。后来他见我回国,又开始缠着我,肯定我哥让他这样做的,让他绊住我,不让我回意国找你。他们还联合起来污蔑我,说我在他的面里下东西,想要让我坐牢……” ——“……你恨我。” 许星然停了好久,从和陈森的初遇到今天,一帧帧深刻地仿佛有人拿笔撰在他的脑中一样,他已经习惯它的存在,以至于漠视。 心脏再次犯起熟悉的疼痛感,陈森受伤的表情历历在目,许星然的声音无法克制地发着抖,“我没有办法,我不能一直被他们踩在脚底下。所以,我就想抓住陈森,这样才能恶心许星灏,我、我就想赢一次……” “我有错吗?” 不珍视>r> 在关于许星然薄薄几张纸的调查中,凯伦斯了解到,许星然出生于南城,由母亲郑婉礼独自一人将他抚养长大。父亲是南城著名的珠宝世家掌门人,许丛。 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兴趣,只让人着重调查了许星然和陈森的往事。许星然曾在大学四年和陈森形影不离,他们同居在他大学城附近的居民楼。白天,许星然上学,陈森去离出租屋一条街远的面馆上班。许星然大四那年,陈森开了家自己的面馆,许星然则出国留学。 在调查的内容上,对于他们八年前的高中生活提及的很少,很多信息和照片都是在他们大学的时候,凯伦斯很清楚的看到,每一张照片上,许星然都笑得开心。 ——和他现在说的完全不一样。 至少以他一个旁观者的视角来看,照片中的许星然是幸福的,以至于让他产生了一丝嫉妒的情绪。 凯伦斯倾向于许星然对他隐瞒了一部分事实——他们曾经相爱过。 “你对他还有感情吗?”凯伦斯突然开口道。 这个问题又是从何而来? 许星然细细回想他刚才说过的话,没有一个字指向“爱”的这个范畴。 “我从来没有喜欢过陈森。” 像以往对自己重复过的任何一次一样,许星然很轻易地说出这句话。这是他认定的事实,但是莫名的,说出这句话的瞬间,他的心口更不舒服了。 堵得慌。 “我能倒杯水吗?”许星然询问道。 凯伦斯做了个“请便”的姿势,许星然走到水吧旁,喝了大半杯的水,不舒服的感觉并没有消失或者减少,寡淡无味的白水反而让他更加难耐。 他攥着杯面的指尖泛出青白色,许星然出乎意料地陷在凯伦斯那个“毫无根据”的问题里。 他对陈森还有感情吗? 不,这个问题应该是,他对陈森有过感情吗? 许星然陷入一片茫然里,他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 最初接近陈森就是为了恶心许星灏,这次回来,依旧是为了让许星灏“难堪”,他对陈森做出的所有,全部都是另有目的——这不能是爱。 他虽然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他知道,爱一定是出自真心,而不是出自别的什么。 如果没有许星灏,他根本不会看陈森一眼。 所以,他对陈森没有感情。 那,为什么,陈森对他说完分手后,他的心口一直闷到现在? 今晚与陈森算得上兵荒马乱的对话一遍遍在他脑中回放,某个瞬间,许星然突然顿悟—— 或许,他不能接受陈森对他先提分手。 在和陈森的关系里,他一直处于主导地位,游刃有余,他知道自己随时可以抽身而出,他是那个拥有随时喊停的权利的人。 但是,这次确是陈森先说了“停止”。 于是,他不高兴,不满意,不舒服。 这符合人之常情,不是么? 想通这点,许星然整个人倏地轻松起来,肩颈后知后觉酸胀,他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处于一个紧绷状态。 端起杯子再度喝了一口,许星然双手捧着杯子,抬眼遥遥地望向坐在沙发上的凯伦斯。 眼下,陈森那里已经就这样了,眼瞧着他做了“那种事” 分卷阅读49 ,还有什么转圜的余地?更何况,他也不想去转圜了。 随便吧,他想,陈森不相信他,不要他,他也不要陈森了,随便他和多少个许星灏在一起,他根本不在乎。 现在更重要的是,凯伦斯。 许星然摩梭着水杯,小心翼翼地再次开口,“你会不会讨厌我?” “为什么?” 凯伦斯的声音随着落地窗外的月华一齐流淌过来,柔和的不可思议。 许星然顿了一下,说:“因为我是个很坏的人。” “怎么会这样想?” “因为我讨厌许星灏,所以我就要抓住许星灏喜欢的陈森,我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 “我能理解,星然。”凯伦斯向他走来,许星然从一开始的平视慢慢变成仰视,“没有人会喜欢不被珍视的感觉,我可以理解。” 许星然沉默地看着他,不知道说什么。 他的无数悲惨的、糟糕的经历,在凯伦斯看来只是因为他“不被珍视”。 可是,“被珍视”本来就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这个词对于他来说就像是来自另一个维度,让他本能地排斥。 许星然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一丝“不食人间烟火”的高高在上。他想到,凯伦斯或许和许星灏更有共鸣,他们同为不知道“苦”为何物的上层贵族。 “谢谢你。”他垂下眼,用一副情真意切的语气说道:“凯伦斯,你是我见过最有气度的人。” “不要给我戴高帽,星然。我有问题要问你。” 许星然复又看向他,指尖再次紧张地蜷缩起来。他以为他已经过关了,明明气氛都松散下来,没想到凯伦斯还有后话。 “我知道你或许对我还有隐瞒,甚至是欺骗,关于你和陈森,但是这些我都可以忍受。”他停了一秒,盯着许星然的眼睛,“我只想知道的是,你爱我吗?” 听到这句话,许星然的心彻底放下来。 原来是这种无聊的问题,他还以为是什么。 在关于回答“情爱”的问题上,许星然有相当丰富的经验,他能把心思细腻的陈森骗得团团转,对于高傲到自负的凯伦斯当然更是轻易。 “我爱你。”许星然的眼睛覆了一层水光,看上去亮闪闪的,“我从第一眼见到你就被你吸引,后面和你的相处更让我明白什么才是我想要的。凯伦斯,我不能没有你。” 他非常流畅且情感丰沛地说出这句话,成功在凯伦斯的脸上看到动容,许星然趁热打铁,道:“你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你什么?”凯伦斯轻笑一声,用指尖抬起他的下巴,意味不明地道:“星然,你不可以讨巧。” 无数想法在他脑中划过,心下捉摸不定,许星然想了想,道:“我不应该和你交往的时候和前男友牵扯不清。” “还有。” “我不应该隐瞒你……这些事情。” “还有。”凯伦斯摇头,“这是同一件事,星然。” “……” “不知道?” 许星然因为被他捏住下巴,只能空空地眨了两下眼睛。 凯伦斯的表情说不上来,像是被他蠢到,最后只无奈地摸了下他的头,“你被人欺负为什么不告诉我?” 许星然没说话,等着他下面的话。 >br> 凯伦斯嘴角的弧度冰冷,向他保证,“我会让陈森付出代价。” 不开心 许星然差点脱口而出“不要”两个字,又生生遏住自己。 事情发展的走向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他只想按住凯伦斯,让对方相信他和陈森之间没有爱情,顺利的话,一起回意国,再也不回来。 玻璃杯中的水被灯光一照,折射出凌凌的光,许星然盯着看了好几秒,缓缓开口,“凯伦斯,我知道你在为我而气愤,但是我并不想要你为我做这种事情。” “你是一个很好的人,陈森这样的垃圾不值得你为他花心思。”许星然看着他安抚地笑了下,“我不想再和他扯上关系了,好的坏的都过去了,让他和许星灏在一起吧,我不在乎了。” “现在我的人生只有你,我们好好在一起好不好?你这里的事情忙完了吗?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意国?你带我回去吧。” 凯伦斯的眼睛很深,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许星然被他看得头发有些发麻,半晌,凯伦斯才慢声细语地开口:“为什么突然不想报复了?” 凯伦斯很敏锐,这个问题并不好回答。在对方看来,他的态度确实转变的太快。 但是他不想和陈森再产生瓜葛,是事实。 许星然张了张嘴,道:“因为我不开心。” 刚开始和陈森在一起的时候,他非常快乐。陈森是个非常合格的男友,时常让他觉得被爱包围。 后来,许星灏被父亲送去国外,母亲开始焦虑。他每天生活下许星灏的阴影之下,从管理学转到珠设,白天学专业课,晚上跨区学画画。永远睡不够,永远在奔跑,永远不开心。看到陈森便会让他想起许星灏,于是他们开始频繁吵架,关系岌岌可危。 很多次想要和陈森分开,但是一次没有说出口,陈森确实带给他很多快乐的时刻,或许这也是他宁愿冷暴力也不分手的原因。 凯伦斯只是加速了他们结束的进程,就算没有凯伦斯,也会有别人,他和陈森迟早要分开。 他是个很自私的人,和陈森结束也不想看到他和别人在一起,尤其是许星灏。陈森不可以像对他那样对许星灏,他不能接受。所以收到许星灏的消息时才会第一时间赶回国。 扪心自问,陈森是个很好的人,也是一个很合格的爱人,只不过因为他遇到的是目的不存粹、敏感又自私的许星然,所以他们的关系只有“分开”这一条路可以走。 但,这不是陈森不相信他的理由啊。 真奇怪,许星然想,他可以忍受陈森心里留有许星灏的位置,却不能忍受陈森对他的不信任。 这简直,太让他难受了。 “很不开心,看到他我就不舒服,所以我不想再继续了。”意识到情绪有些泛滥,许星然眨了眨眼睛,让自己挣脱出来,又说:“我们不要再提他了,我只想和你在一起,从此以后,我的生命里只有你。” 可能是他脸上的表情太真,真实的感受和假装的情绪始终不一样,凯伦斯第一次为他的伤感而伤感,没有再纠缠这个话题。 将他抱在怀里,凯伦斯很轻柔地拍他的背,回答他:“春节过后好吗?辛予旸把我回国的事情乱说,外公知道了,让我今年去岛上陪他过年。” 春节,还有一个月。 “星然要陪家里人过年吗?”凯伦斯贴着他的耳朵问他。 不过,母亲从来不过这些节日,热闹的节日对于她,唯一的意义就 分卷阅读50 是当天能接到许丛的电话。许星然倒是很喜欢这些节日,因为接完电话后的母亲会对他好一些。自他成年,许丛的电话减少,节日对于母亲的意义消失,许星然便不愿意在节日的时候待在家里,因为那天的母亲会比平常更加严厉。 或许今年可以让母亲开心一下。 拿到git奖杯的那天,他犹豫许久,给她打了个电话。母亲不喜欢他和她联系,认为这会使他分心,只希望他把所有的时间都留在打败许星灏这件事的准备上。 他以为这件事会让她高兴,会和他多说那么一两句话,但是,没有。 “只是第三名而已,你很得意吗?为什么不是第一名?许星灏没有奖?那你也不能骄傲,你父亲只会觉得他不够努力,因为你都能拿第三而他没有。你只有拿第一名你的父亲才会正视你。” 许星然不想再听这些,于是那天他把自己勾搭到凯伦斯的事情告诉对方,终于得到夸奖。 “这就对了。”她说:“利用自己的优势没什么不好,不枉我把你生的这么漂亮。但是你高中那个也先不要扔掉,万一以后有用。凯伦斯对你父亲的帮助很大,你把他抓牢了,你的父亲也会和你亲近一些。” …… 许星然踟蹰着,想邀请凯伦斯下个月和他一起去见郑婉丽一面,他好久没有见妈妈了,如果带凯伦斯回去,她会高兴,也不会责备他不努力了。 他先说要回家过年,担心凯伦斯不愿意陪他回去,特别忐忑地开口,“你想见我的妈妈吗?” 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凯伦斯很高兴,认为这是一种更加亲密的信号,许星然愿意带他见他的家人,表示已经完全接受自己。 “当然。”凯伦斯说:“乐意至极。” 后面的两天,许星然哪里也没有去,就躺在酒店里,他把手机关机,害怕接到陈森的来电又害怕接不到,只能选择掩耳盗铃。 凯伦斯有点忙,早上出去经常傍晚才回来,第三天的时候,他实在看不下许星然这副懒洋洋的样子,将他从床上薅起来,拉着他一起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早餐。 许星然没有睡醒,整个人没精打采的,端着餐盘站在餐柜前站了五分钟,才发现面前的是他最不喜欢的西红柿。 他迷瞪着眼睛走开,走过一个拐角,迎面看到许星灏和一个男人并肩走过来。 许星然一下子就醒了。 对方也看到了他,脸上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后和身边的男人说了句话,待对方离开后,向他走来。 “许星然。”他瞥见他穿着酒店的浴袍,眼神变了好几次,最后露出一个略带狰狞的笑,“你还和凯伦斯在一起呢?” “什么叫‘还’?”许星然瞬间就抓住了他这话的重点,紧接着,他想到了凯伦斯那天突兀地出现在面馆附近,咬牙,“你?” 许星灏对此供认不讳,眼尾上扬的弧度满是讥诮,“你有点本事,凯伦斯知道你脚踏两只船还和你在一起。” “谢谢你的夸奖。”许星然面无表情地说:“你才是真有本事。”差点让他同时失去陈森和凯伦斯。 许星灏步步紧逼,他一刻都不敢松懈。 “我同意你的话。”许星灏的脚步已经向外,又收了回来,“对了,我会参加二月底的港设大赛,我会赢你。” 港岛设计大赛不接受未在大赛获奖的选手,许星灏是怎么…… “对,是凯伦斯帮我开的后门。”许星灏猜到他在想什么,笑得像个凯旋而归的战士,“你和陈森还好吗?” 明明只是一句最简单的疑问,却让他如芒在背。 许星灏留下意味深长的笑,舒适地扬长而去。 许星然站在原地,看上去很平静。拿起一旁的餐夹,夹了满满一盘的菠菜,坐到凯伦斯对面。 “你不是不喜欢吃菠菜?”凯伦斯问他。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许星然已经吃过一筷子了,闻言,那股滞后的、独属于菠菜的异味袭击了他的味蕾。 他的脸立刻变得和菠菜一样绿,捂着嘴,“我去厕所!” 吐干净漱完口,许星然打开了自己的手机。 手机上,除了助理发的工作消息,还有来自意国房东的催租,其他什么都没有。 哦,还有一条来自未知号码的短信。 是陈森店里的一个女店员。 不知道从哪找到的他的号码,非常惊慌地问他挂在墙上那个红色的钟在哪里买的。 她不小心碰掉摔裂了,想在陈森发现之前偷偷换掉,但是网上没有找到同款,听说是他买的,特地来问。 她说的那个挂钟是很多年前他和陈森一起逛夜市的时候套圈套到的,那天他一直套不中,很恼火,还剩最后一个圈也不想套了,随手扔了就走,没走几步,陈森在身后叫住他,说是套到了。 他记得那是个大红色塑料壳有点土的挂钟,款式很老了,网上找不到很正常。 他想知道,如果陈森知道对方来问自己,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叮——” 非常巧妙的,女生在这个时候又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啊啊啊啊对不起许哥,我不应该来问你的,打扰你了非常抱歉,对不起!】 由挂钟牵起的回忆而翘起的嘴角缓缓落下来,许星然非常清楚,一天不到的时间,对方态度变化这么大一定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他和陈森分手,所以才会认为这是一种打扰。 比起他消失两天陈森的不闻不问,女生充满愧意的道歉更让他不爽。 ——就好像,认定他们永远不会复合。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见面! 还凑合 从洗手间出来,凯伦斯刚好在进行一个电话的收尾,语气有点敷衍,但还是对电话那头的人说:“知道了。” 挂了电话,一抬头看见他过来,眉头皱起来,“脸色这么难看?”他走过来摸许星然的脸,“有点凉,你是不是用凉水洗脸了?” 确实是。 刚才心头那阵火憋不住,烧的他想大叫,又怕直接出来被凯伦斯发现,就用凉水洗了几把脸。 “没有。”许星然拿下他的手牵起来,“我不想吃了,我想回去睡觉。” 凯伦斯说好,边和他走边看他,最后有些自责地说:“我不应该这么早把你喊起来的。” “不是啦。”许星然的语气很自然地低落下来,“我妈妈给我打电话,希望我回去见我爸一面。” 他猜测,凯伦斯应该已经知道了他的家庭情况,这样的谎话是最不容易被拆穿的。 “不想去就不去。”凯伦斯说。 又来了,那副一切都很简单的样子。 许星然只是回,“要去。” 凯伦斯便没有再说什么 分卷阅读51 ,告诉他刚好他今晚也有事。 “辛予旸喊我今晚去他”他的语气不爽,但脸上的表情说着愿意,“给他的狗过生日。” 有钱人的世界就是这样的,许星然感叹,因为太过顺利而无聊,所以拼命给生活找意义,哪怕只是一条什么都不知道的狗,也需要迎合他们的乐趣。 许星然觉得自己还不如一条狗,拼命迎合所有人,却没有一个人会为他降临在这个世界感到高兴。 也不是,他想,陈森应该为他高兴过。 在一起的第一年,陈森不知道他不过生日,给他精心准备了一番,许星然下了课回到出租屋,直接被吓到。 蛋糕大咧咧的摆在餐桌正中央,周围摆了七八道冒着热气的菜,油烟机轰轰的声音从厨房传出,紧接着陈森用更大的声音对他喊:“还有一个菜,等我一会——” 那个时候,他第一次尝到“家”的味道,像每个普通的家庭一样,——热腾腾的晚餐,等待你归来的爱人,温暖而柔和的烟火气。 他手足无措,像一根桩子一样站在原地,眼眶不受控制的发热,认为还是那个冷漠麻木、完全不顾他的想法、忽视他的人格的郑婉丽更让他舒服。 他那天没有吃饭,把自己锁在房间。 后来的生日,陈森什么都不会做,只和他说生日快乐。 今年,他连生日快乐都不会有。 “挺好的,”许星然笑着说:“帮我和他的狗说生日快乐。” 下午,凯伦斯出门给辛予旸的狗买礼物,许星然在他走了后也出了门。拦了辆车,去星星面馆。 他什么都没有准备,也没想和陈森说什么,就是想见陈森一面,想看看对方难以言喻的表情,想看看他眼底会不会有厌恶。 近下午两点,面馆的人比饭点少了一些,门外没人排队,但里面还是坐满。 许星然下了车,看着熟悉的门牌,没由来地开始紧张。 就犹豫的这一会,门被人从里推开,王港出来了。他下意识侧了下身,拉低了帽檐。 王港身后跟着一个男生,年纪不大,十八九岁那样。 许星然没见过他,猜测是新来的,做错了事,王港正在很严肃的批评他。他头一次看见对方这么认真的样子,觉得新奇又好笑。 看了一会,又有人推门出来。他随意扫了一眼便收回,过了几秒猛地意识到什么,整个人僵住,缓缓地看回去。 陈森没有穿工作服,身上套了个皮夹克,整个人又高又直,像冬天雪地里的松。臂弯中夹着的亮蓝色羽绒服冲淡了他的冷硬,他走近把羽绒服扔向那个小男生,又和王港说了句什么。 王港非常无语地摆摆手,男生穿上衣服,在王港和陈森之间来回看了看,随后一蹦一跳地跟着陈森身后走了。 许星然一直盯着,直到他们消失在街口。 大概是带着他去吃饭了,他想,就像很多次带着他一样。 他知道陈森不会对对方有什么,纯粹是因为他泛滥的好心,但是他还是不舒服。 许星然忽地意识到,原来不止是许星灏会让他不舒服,任何一个出现在陈森身边的人都会让他不舒服。 他有些茫然地往回走,漫无目的的。大概是因为穿的不多,被风一吹,身体越来越冷,到后来直接抱着胳膊在走。 不知道走了多久,回过神来时天已经黑了,而他站在陈森的小区楼下。 没有犹豫多久,许星然上了楼。 摁密码锁的时候还是踌躇的,心一横点下号键,一秒后,“咔哒”一声,门开了。 陈森没有换密码。 莫名其妙地,有些小开心。 许星然进了屋,四周转了一圈,他走之前是啥样现在还是啥样,他的东西该在哪还在哪。 其实说到底也就两天的事儿,陈森又那么忙,就算真的要将他的东西的收拾出来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 但是这时的许星然刻意忽视这些,就是因为知道事实完全相反,才会拼命用一些无谓的东西妄图证明什么。 爱他的时候他不满意,不爱他的时候他又不高兴。 他本来就是这么扭曲的一个人,只是陈森刺激了他的欲望,将他坏的一面放大,见识了他的肮脏后,又很轻易地摒弃他。 “呸。”许星然红着眼,不知道在骂谁,“傻逼。” - 星星面馆。 忙了一天,打烊的时候店内除了陈王港、陈森,只剩下另外两个小伙子。 临近年关,生意变得更好,王港都没找着机会和陈森唠唠,今晚闭店算早,总算是让他逮着了。 陈森坐在一张桌子旁核账,王港坐过去,欲言又止老半天,不知道怎么开口。 “找我有事?”还是陈森先开的口。 “咳。”王港清了下嗓子,“那天你是不是骂小林了?她不就打碎你一个挂钟,那玩意又……” “我什么时候骂她了?” “那她为什么哭了?” “哭了吗?”陈森蹙眉,“我不知道。” 那天小林和其他店员在角落里咬耳朵被他发现,他就说了句上班不要闲聊,没多久她就来认错,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还是应了下来。 “反正你肯定凶她了,不然人家为什么要哭?”陈森似乎真的就他的话思索着,没反驳,王港趁机道:“你是不是因为她去找了许星然生气?” 陈森扫了王港一眼,立马拼凑出一个大概,一语中的,“你让她去问许星然的?” 王港头皮一麻,“啊”了一声,“我以为你两就是普通吵架,谁知道……”谁知道你们来真的。 陈森又低着头去看账本,王港挠了挠头,“真分了啊?为什么啊?” “你不是不喜欢许星然吗?”陈森说:“怎么听起来很担心。” “他就嘴挺臭一点,硬一点,其他的……还凑合。”王港试图劝一劝,这些天陈森什么样他都看在眼里,了解他有时候也就犟那么一口气,“我知道肯定不是你的问题,指定又是那姓许的找事,但是就像你自己说的,你两都那么多年了,他要是和你服软你就松个口呗。” 陈森放下笔,咯哒一声落在桌面上,突然侧目向他看来,王港被他看得一愣。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陈森问他。 王港挠头挠得更用力了,“因为你这几天脸色都很臭啊,搞得大家都很害怕,我不是一个人在讲话,我是为了我们整个店所的人在讲话!大家每天干活都小心翼翼的,很辛苦的好不好!” “好。”陈森很利落地答应,很成功地让他呛住,他震惊,“没、没了?” “我说了那么多,你就说一个‘好’,我之前说的那些呢?” 陈森收拾着手边的白纸,边缘仔细对齐、摞着,表情是王港这个 分卷阅读52 没上过几年学形容不上来的,“他不会服软。” “他不会服软你去主动找他啊,你每天垮这个脸,他又看不到。” “不了。”陈森站起来,很认真地说:“不要再说这个事了。” 全部收完后,和另外两个店员分开,王港从背后叫住他,声音和风声一起传过来,问他要不要去喝酒。 “下次。” 回的时候是戴着头盔的,不知道王港有没有听清楚,他一只脚蹬在地面稳住车身,侧身回头看了一眼。 王港仍然站在原地,见他扭头,很用力地朝他喊,让他注意安全。 陈森藏在头盔下的嘴角勾了下,轰隆一声,开远了。 到家已经两点开外了,陈森打开门,突然顿了一下。 门内和这两天一样,都是一片黑暗,他却莫名觉得有些许不同。 主卧的门虚掩着,陈森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摁在门把上,停了两秒,轻轻推开门。 屋内,窗帘大开,苍白的月光洒进来,黑暗的房间因此变得模糊。 地板上,被人扔了满满一地的衣服,横七竖八地堆在一起,那堆衣服中央,坐着一团小小的、缩起的影子,头向左侧歪着,靠着床沿睡着了。 窗外忽地吹起大风,树枝被吹的哗啦啦响,是下暴雨的前兆。 陈森花了一点时间才找到自己的声音,说:“许星然。” 声音不大,淹没在吵闹的风声里,但是靠在床边的人还是醒了。 “陈森?”他揉着自己的眼睛,仍未完全清醒,语调是不自知的柔软,很欣喜的语气,“你回来啦。” 期待吗 在陈森长达一分钟的静默里,许星然逐渐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以及,他刚刚说了多么尴尬的话。 尴尬是对于他的,陈森只会觉得他无耻。 许星然撑着地板站起来,借着窗外的月光打量对方,在看到他紧握在手的头盔后,讽刺地勾起嘴角,“怎么?以为家里进贼了?” 对于他充满攻击性的话充耳不闻,陈森只低头看着被他弄出来的狼藉,“你在干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分手了来收拾东西。” 陈森终于抬头看向他,很平静地陈述:“这里没有你的东西。” 他说的是实话,许星然心理清楚,自从陈森搬家他还是第一次回来,留下的生活痕迹很少,但不影响他仍被这句话刺到。 “没有我的东西?”许星然的眼尾高高的扬起,勾出尖锐的弧度,扫过墙边的桌子、上面的台灯、铅笔、以及那个变型的羊毛毡,不留余力地让他难堪,“那这些是什么?不都是为我准备的吗?” 原来他都是知道的。 陈森有些恍惚。 他的付出在他们相爱时被漠视,分手后,又成为挥向他的利刃。 这些问题是没有意义的,包括今晚许星然出现在这里,都是没有意义的。 不想再留在这里,不想再听到这些话。 陈森抹了把脸,扔掉手中的头盔,在地上发出很重的一声响,许星然看他向自己走过来,身形高大,月光在他身后铺开,整个人打上一片浓重的阴影。 “我帮你收。”他利落地打开行李箱,一股脑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塞进去,动作又快又狠,“咔哒”一声,几秒时间就塞满一个箱子。 这些都是许星然以前穿的衣服,有陈森给他买的,也有他自己买的。他冷眼看着,直到陈森打开下一个行李箱,再也忍不住地开口,“我要这些垃圾做什么。” 陈森的动作一顿,手掌正抓着他的一把衣服,突兀地停在空中。 “我之前就让你扔掉你没听。”许星然紧紧盯着他的脸,字字清晰,“我说不要就是不要了,永远不会反悔。” 他说的是衣服,陈森明白,但是心脏仍是不可抑制的抽痛。 “好。”他撑着地站起来,手一松,衣服轻飘飘地落下去,覆了他一只脚,他垂眼看着,声音很轻,“我帮你扔掉。” 许星然笑了一下,手指随意向身后一指,“那个呢?” 是那个象征他和许星然爱情开始的羊毛毡玩偶,对方送他时笨拙而可爱的表情历历在目,清晰地如同发生在昨天,却再也无法和眼前这个人对应上。 “你带走……或者我扔掉。” “桌子呢?你要找人来锯掉吗?” “等我有空。” “别有空了,现在吧,找人来弄。” 深夜三点,上哪去找人? 他就是故意的,桌子没有问题,什么都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他。 疲惫像海水一样向他卷来,他被淹没,浑身冰冷,呼吸都困难。 “没有必要。”他说:“你不用这样。” 陈森的声音很轻,看向他的眼神很空,许星然这才发现他眼底的红血丝浓重。 他的嘴唇张张合合,欲言又止很多次,许星然很仔细地看着他的唇,企图从他的挣扎中读出一二。 失败了,他什么都看不出。 他紧张又期待地等待着陈森的口不择言、谩骂侮辱、一些尖锐又难听的话,就像他一样。 但是什么都没有说,从这句话后,他就沉默了,房间寂静无声,许星然像是突然掉落进真空里,无穷的害怕瞬间裹挟了他。 他想要陈森对他嘶吼,宁愿承受对方的愤怒,诘问他为什么,痛斥他的卑劣,而不是像眼前这样,一潭死水,仿佛什么都不在乎了。 “……不用怎样?”他听到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回响,后来才反应过来,是他在不自觉发颤。 许星然咬紧了唇。 “我不会去挽留你。”陈森停了一秒,“你要走就走,不用担心我会拖住你。” “你放心。”他居然冲他笑了一下,许星然从未如此痛恨过陈森的体面和好心,“我不会让任何人知道我们在一起过,不会影响你未来的发展。” “谁特妈担心这个了!”他控制不住地大喊出声,大脑被愤怒侵占,根本无从考虑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想和我一刀两断,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陈森不说话,只是看着他。 他浑身的毛都炸起来,内里乱成一团毛线,毫无章法可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至少也得把我们之间的帐算清吧?我当年给你开面馆的钱你是不是要还我?” 许星然瞪着眼睛和陈森对视,“一共四万,你是不是要还我?” 陈森立马从兜里掏手机,许星然被他的毫不犹豫激到,眼眶持续不断地发着热,他快步上前抢走陈森的手机,重重地摔在地上。 “咚咚”,手机在地板上弹了两下,“啪”地一声,摔在书桌的一脚。 陈森目光骤沉,几度变化,从碎裂的手机上收回视线,一回头,许星然通红的眼落入眼底。 分卷阅读53 “三年前的四万和现在的四万能比吗?” “你觉得你今天把钱转给我我们就可以清了吗?”许星然的眼角仍然高高的扬起,嘴角却重重坠下去,“那么痛快地给我犹豫都不带犹豫一下的,四万块就可以解决我,心里乐开花了吧?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我许星然是那么好打发的吗?” “你想要什么?”陈森缓缓开口。 许星然从前自以为足够了解陈森,但是直到此刻他才发现,他了解的是那个爱着他、满眼都是他的陈森,如果陈森不爱他了,他连对方的表情都看不透。 “什么叫我想要什么?你以为你身上有什么我看得上的东西吗?别沾沾自喜了陈森,你在我眼里和路边那些阿猫阿狗没有区别。” 他的眼底水光凌凌,似乎下一秒就要滚出泪来。 陈森对于眼前的场景很熟悉,每次他和许星然吵架,许星然在委屈痛苦时,总是喜欢说一些伤人伤己的狠话,他希望陈森和他一起受伤。 但他现在不确定了,他不知道此刻许星然的话是出自什么目的,他只知道,无论什么时候,他都不想看见许星然的眼泪。 “我告诉你陈森。”许星然一只手拽住他的衣领,狠狠向下一拉,他们的视线平齐,陈森清楚地看到一颗泪珠从他的眼角滑下去,“我们是分手了,但是你也永远别想甩开我,我会一直缠着你,你将有一辈子的时间来恶心我。” 他的嘴角浮现一个狞笑,眼睛在黑暗中异常的亮,像是发着光—— “期待吗?” 作者有话说: 希望看到这里的姐妹给我点点收藏投投海星,这周上了一个字数很多的榜,会多更很多很多!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不公平 陈森看着近在咫尺的,属于许星然的眼泪,心中滑过难言的情绪。 太割裂了—— 一边恨他,恨不得让他身败名裂。 一边又为他掉眼泪,说要永远纠缠他。 “许星然。”他说:“你别玩我了。” 许星然怔了一下,抓住他的力道松了些,陈森借此挥开他的手,站直身体。 “你想要我做什么呢?”他面色复杂,眼中的郁色显眼,像是一片无望的海:“我确实还没有完全的不……喜欢你,但这也不是你继续伤害我的理由。” “你不能自己向前走却要让我留在原地。” “这对我不公平。”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许星然非常认真地看着他的脸,看到他微蹙的眉头,暗淡的眼,胸口一阵一阵地发着酸。 明明是让他很难过的话,却又因为对方突然温和的态度,恍惚让他产生他们并未分手的错觉。 在他们过去的交往中,陈森总是扮演一个“医生”的角色,试图纠正他的偏激思想,抚平一些他本人都不在意的“创伤”。没想到现在他们分手了,或许是出于习惯或者是一些其他的什么,陈森仍没有放弃,期望他是一个有觉悟的病人,幻想他可以治好他。 在一起七年都没有成功的事,凭什么指望分手后的三言两语可以让他“改邪归正”? “我不要。”他喘着气,每说一个字就像是有人在用手挤压他的心脏,“我不要公平——” “我就要你爱我。” 这种话多么的离谱和无理他的内心是清楚的,就是因为清楚,才害怕去看陈森的脸。 几乎是落荒而逃。 1 陈森当然没有追出来。 一冲出楼,一道闪电当头劈下,“轰——”地一声,紧接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落下来,——下雨了。 几秒的时间,甚至更短,他的身上就全部被雨水浇湿,一月的天,雨水似乎裹着冰锥,砸在身上是钻心的痛。 他仍站在原地,眯着眼看着那扇熟悉的窗户,半小时后,灯灭了。 嘴角自嘲地勾起,抱着手臂,他觉得自己像一只无家可归的野狗,只能在街上游荡,无人在意。 “欸,你干嘛呢?” 不远处,亮着暖灯的保安亭中,有人朝着他大喊。 许星然的脑子被大雨浇钝,没反应过来,呆愣地望向对方。那人是个急性子,根本等不及,架着一把伞直接冲到雨里,强行将他拉入温暖的保安厅中。 他被摁在椅子上,脚边被对方放了一个取暖器,紧接着,手上被塞了一杯热水。 这一瞬间,许星然才感受到浑身刺骨的寒,像置身于冰窖。 水杯中的水漾出波纹,一圈一圈的,细看,原来是他的手在抖。 那人不知道又从哪搬过一张椅子,大咧咧地坐在他旁边烤着手,边搓边问道:“你是陈哥的对象吧?他人呢?怎么大晚上就你一个人出来?” 许星然凝住的姿势因为对方的话裂开一道缝隙,他缓缓地转过头去,看着对方。 他在奇怪,这人怎么会认识陈森,还知道这么私密的事情。 对方看懂了他的表情,“嗐”了一声,和他说明了缘由。 原来是当初陈森装修的时候,很多大件的快递放不了驿站,只能当面收;又因为面馆的原因,时间总是对不上,因此麻烦他代收。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我上夜班的时候,陈哥有时候下班回来还会给我带点吃的。”他感慨,“陈哥人挺不错。” “那你怎么知道……”许星然咬了咬唇,没说完。 还好对方理解了他的意思,一骨碌全说了出来,佯怒道:“还不是因为帮你修那个桌柜。” ……什么桌柜? 他的脑中快速滑过什么,隐约意识到对方接下来的话,心跳声骤然大了起来。 “那玩意太难装了,又长又直的,陈哥找我去帮了几回忙,递点扳手啥的。我陪他搞了好几个通宵,问他为什么不找人来弄,他说想自己搞。我再问,就被喂了一嘴狗粮,说是想自己帮男朋友装。”他拍了下大腿,又说:“我好几回看见你两走一块,黏黏糊糊的,要多明显有多明显。” “你一回来,陈哥下班都早了点,我这个月的夜班都没碰上他几回。” …… 对方是个碎嘴,许星然什么都不用说,他一个人就可以说一晚上。 于是他只沉默地听着,从对方密密麻麻的话语里,缝补陈森的表情和动作,拼凑出一些他错过的、“爱”的痕迹。 “你还没告诉我呢,你怎么一个人出来?” 像是一根刺陡然扎了进来,让他从那些未经的回忆中醒来,他蓦地想起今晚陈森落寞的表情,让他不要玩他,又用最平静的话向他寻求“公平”。 他张了张嘴,还没有出声,对方又明白了他的意思,眼里闪着八卦的光,道:“吵架了?” 他又闭上嘴。 “你们搞同性恋的还挺刺激 分卷阅读54 ,一吵架就出来淋雨玩。” “……” “等雨停了就回去吧,别让陈哥着急。” 许星然无力地勾了下嘴角,心说不会的。 雨越下越大,临近六点,还没有停歇的趋势,他越发坐不住了。 在第三次站起来被对方摁回来后,许星然第四次站了起来,道:“我走了。” “雨还大着呢!” 他固执地摇头,再晚一点,陈森出来上班就会看到他了。 不敢想象被对方看到他一夜没走坐在这里的画面,——是他无法承受的难堪。 “谢谢你。”许星然怕再度被他摁下,一说完就跳到门边,门打开后,冰冷的雨水凶猛地拍过来,他迎着风雨,语速恨快但很用力地再次朝对方表示谢意,“谢谢!” 他扭头,毫不犹豫地跑进雨里。 这种天气,没有车愿意接浑身湿透的客人,他在街边拦了很久,每一辆都非常无情地飞驰而去。 他只能作罢,沿着街边慢慢走。 手机在这个时候响起来,许星然心下一跳,有些慌乱地拿出来,却不是他期望中的那个名字。 而是一串他没有备注,却记得的号码。 ——吴放。 许星然没犹豫多久,接了起来,他需要知道,吴放是不是和许星灏联合起来搞他。 “许星然。”吴放嘶哑的声音响起,风声很大,听着像是在奔跑。 “你还敢打电话给我。” “这句话该是我对你说吧。” “你在说什么鬼东西?” “别特么装!不想死就赶紧给我过来……” 他飞快地说了个地址,随后啪地挂了电话。 话筒里的忙音响了很久,许星然站在原地没动,直到一切声音都消失,他抬起脚,朝吴放说的地方走去。 作者有话说: 许星然——说最放肆的话,然后扭头就跑。 做交易 吴放挑的地方离许星然所在的市区有点距离,但离他的高中只隔了两条街。 他因此又想起一些高中时的事情,他的人生前十五年都是灰色的,——直到遇上陈森。 那时的他阴郁孤僻,所有的同学听从许星灏的号召,明里暗里的排挤他,除了在成绩榜上,他没有任何突出的地方。 但,成绩榜上的优势也只是相对的,因为有一个人始终压头一头,永远处在“绝对”第一的位置。 那个人叫陈森。 他不爱社交,不想去人多的地方找难堪,因此从来没有机会见到这个人,对于陈森的印象,仅仅来自于同学口中“一天收到一百封情书”的八卦。 许星然那时处于一个怎么努力都比对方差几分的时期,因此对于这个充满中二感的评价非常不屑,私下里给对方冠以“装逼王”的称号。 后来在食堂第一次见到对方,他当时不知道许星灏旁边的人是陈森,他看他的眼神厌恶之极,让他惊喜,他有很多年没有看过这么纯粹的讨厌了。 在许星灏的驱使下,许星然更常受到的是嘲讽和侮辱,那些人看他的眼神从来不是讨厌,他们不讨厌他,只是喜欢看他瞪大眼睛、向他们求饶时的表情,像是对待一只流浪狗,无聊时取乐的玩意罢了。 陈森和他们不一样。 因而,那瞬间,他感受到对方的敌意,心跳却猛地加速,半边脸连着后脑勺泛起一阵酥麻的爽感。 至于他恰恰好是陈森,而许星灏恰恰好又对他抱有不可说的心思的时候,一切就变得那么顺理成章。 这么多年,他时刻陷在自己打造的铁笼中,眼里只有许星灏这个目标,对于陈森的标签向来是“许星灏喜欢的人”。 陈森在他这里丧失了作为个体的意义,所以,最初由他而产生的心跳自然被遗忘。 他和陈森在一起的七年,也是他努力报复许星灏的七年,他弄丢的不仅是陈森,还有他自己。 天边的雨似乎小了一些,刮在脸上不再是锋利的刀子,变成了绵密的细针,只能造成不值一提的伤口,却是让人在很久之后都不会忘记的绵长的痛。 “滴——” 终于有出租车愿意为他停留,许星然下意识上了车,在司机问他去哪后却突然失忆了,地址就在嘴边想不起来,好一会后才记起。 在司机催促的目光中,他犹豫了不到半秒,还是说了出来—— “民俗街。” 南城的民俗街原本是非常繁盛的旅游景区,好几年前被政府的划区域拆迁划分成东街和西街后,很快衰败下来,再也不复当年人挤人的盛况。 这几年能走的商家都走的差不多了,还有一些没走的也是本来就住这边的。许星然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被这阴湿的天气衬的,整条街看上去更加荒凉。 他往里走了没几步,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突然蹿了出来,她人小小的,这边拐角又多,许星然根本没注意她是从哪条巷口出来的,直直冲向他,站在他面前。 小女孩瘦棱棱的,穿着一身看不出颜色、全是补丁的棉袄,棉袄过于肥大,依然遮不住她浑身凸起的骨头。眼睛倒是漂亮,又大又亮,定定地仰头看着他。 许星然不自觉被吸引,莫名其妙地和她玩了一会大眼瞪小眼。他一夜没睡,实在有些累,只能告输,脚尖向外准备越过对方离开,她却也往左边移了一步,再次挡住他的路。 “……”许星然:“小朋友,你有什么事?” 她不说话,眨了眨眼睛。 许星然突然明白了什么,试探着说道:“吴放让你来的?” 小女孩点了点头。 许星然当时就在心里骂人了,这么小的一个孩子,下雨天又这么滑,出了事怎么办?吴放是脑子被老鼠吃了吧? 跟着对方的小影子后面走,许星然的眉头就没松开过,生怕她那小脚踩着水坑打滑了。提心吊胆了一路,最后在一栋小二层的楼房下停了下来。 许星然低头问她,“这是你家?” 小女孩不答话,黑葡萄似的眼睛盯着他好一会,不知道在想什么,随后伸出一根指头勾住他的衣角,带着他往二层房后走去。 后面有许多赤色的砖头房,他只在小时候住过这种房子,后来郑婉丽为了那点面子,咬牙带他租了市中心的房子,因此他们的生活越加难熬。 被带着拐了好几个弯,他心思又不在这,头很快就转晕了,但是这个小女孩的速度一点没降。 许星然的眉头越皱越紧,随着对方穿过一条窄巷后,视线豁然开朗。 眼前是一片光秃秃的土地,左边有两间紧挨着的泥瓦房。 不等小女孩带他过去,许星然就已经知道了,这怕才是她的 “吴放也住这?”他垂眼看着小女孩,眼底隐约有怒意,“ 分卷阅读55 吴放是你什么人?” 女孩不答话,勾着他的衣角往泥瓦房走。许星然没办法,做不到扭头就走,就只能跟上去。 泥瓦房有些年纪了,从那道生了锈的铁门就能看出来,小女孩力气不大,推了几次没推开,许星然“啧”了一声,帮她推开门。 雨早在他们七绕八绕的时候停了,太阳在厚厚的云层下露出一角,阳光随着推开的房门挤进去,许星然看到了坐在床边的、少了一条胳膊的吴放。 他正在往残臂上缠绷带,绷带的一头咬在嘴里,另一头抓在少了两根指头的左手,断指处仍在往外渗着血珠。听见门推开的吱哇声响,他身形没动,斜着眼瞥过来,眼白大的吓人,对许星然露出半个笑。 “居然真来了。” 他的嘴里咬着东西,说话并不清楚,但是许星然还是听清了。他看到吴放的瞬间不可控制地倒吸了好几口气,这会才缓过来,情不自禁望向小女孩,她的表情很淡定,以至于显地有些冷漠。 “你喜欢她?”吴放笑了一声。 许星然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你女儿?” “我在狱里待了六年,哪来这么小的女儿?”许星然向他瞥去一眼,他垂首缠着绷带,半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脸,依旧含着嗓子,“我爸生的,不要的。” 所以她才会这么瘦、这么小。 “没人管?”他说完才觉得自己问了一个白痴问题,都说不要了,谁来管? “反正饿不死,她自己会去要吃的。”吴放抬眼看着他,半真半假地说:“你想管吗?” 许星然不想回答他这句话,他见识了吴放这个样子,隐隐预感到对方什么意思,这可不是轻易能回答的问题。 “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出卖我。”他余光看了眼乖乖坐在墙角的女孩,声音小了一些,“你和许星灏商量好的?想让我和陈森分手?” “所以你们分手了吗?” 许星然的脸彻底冷下来,“真是你。” “当然不是我。”他的绷带终于缠完了,又卡在系结这一步,单手又是残指,怎么都系不起来,于是勾唇对许星然说:“来帮我。” 许星然冷冷地看着他,吴放只笑着。 他垂下眼,再抬眼时,脚步同时迈了出去。花了不到半秒的时间打了一个死结,在眼睛看清一切之前,又退回安全距离,暗自吐了一口气。 吴放似乎是发现了,苍白着脸,眼底的玩味却更重了。 “你说不说?”许星然的脸沉下来。 “说啊,怎么不说。你和陈森分手了?因为他发现了我们的事?”许星然的脸色很难看,吴放得到了他的答案,脸上放松了一瞬,又道:“我就是想确认一下你是不是背叛了我,现在看来不是。” 吴放的眼底渐渐暗下来,像是拢了一团墨,“如果我没想错,是青云会发现了我们的事,告诉了陈森。他们根本不放心我,我一出狱就派人跟着我,我所有的事情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下,直到我准备对陈森下手,他们才坐不住。” “你的伤——” “是徐小武。”他的脸越发白了,黑发一衬,像鬼魂,“他今天要砍我的腿,我找机会逃了。” 许星然不知道这个人是谁,但是他猜测,这个人应该和陈森有关系,才会这么护他。但是就凭着一件并没有做成的事情,哪怕他知道青云会手段残酷,也未免太过。 “只因为这件事?” 吴放一顿,抬起薄薄的眼皮盯着他,许星然毫不闪躲地和他对视,半晌,吴放凉凉道:“你真聪明,知道什么叫兔死狗烹吗?” “没看出来你还挺有学问。” 吴放闷闷地笑起来,残手指了指他,笑够了才慢悠悠道:“因为我是老头的恩人,他的儿子干了蠢事是我帮他顶的。当时徐小武找上我我还在想呢,这么好的事情怎么就轮到我了?蹲几年就能保我一生荣华富贵?” “结果呢?我一出来,青云会根本不认我,辛家铁定我就是挖他们儿子眼的人,一直在暗地里找我,要杀了我,我什么都没做,却变成今天这样,你说我可不可怜?” “你说的那个人,徐小武,”许星然非常冷静地点出,“想要你死。” “对对对!”吴放拍了拍床板,发出噔噔的巨大声响,许星然有一瞬间觉得这房子快塌了,“老头的儿子要想一辈子干净,我当然只能去死啦!” 许星然全程没什么表情地听着,其实后背一直在冒冷汗,他又用余光瞥了眼小女孩,她低着头抠手,仿佛什么都没听到。 “但是,我想活。” 许星然收回视线,面无表情地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我们做一个交易。”吴放的脸扭曲着,像是在笑,嘴角又是向下的,“你喜欢陈森,要和陈森在一起,我助你一臂之力,让你们重归于好,而你要做的,就是帮我一个忙。” 他心头的预感在这一刻成了真,吴放朝着女孩的方向抬起下巴,“收养她。” 作者有话说: 再度申明(高亮):本文是狗血文狗血文狗血文!重要的事情说三遍!看到这里的宝宝也能摸透许星然的性格了,故事的情节都是根据人物当下的心境发生的,都是我认为当下最合适的选择。如果,接下来的剧情会让你觉得难以接受,恶心想吐,请口下留情。当然,能看到这里的宝宝应该都是没什么问题的(吧?),依旧爱你们! 两条路 “不可能。”许星然控制自己不去看小女孩的脸,“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 吴放打断他,“行啊,那你就别管了,我被徐小武关这么久她都没死,命大着呢,肯定活得比我长。” 他这副样子,许星然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心里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的。 他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又是在为谁生气,脑子像是突然被炸飞,话不经思考就说了出来,“真有意思,生下来又不养,想送谁就送谁,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有人在意她的想法吗?” 他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隐隐有红血丝。 吴放没有接他这句话,狭长的眼睛眯起来,肆意地扫在他的脸上,随意又懒散的样子,好像看透了他。 许星然知道自己现在的样子肯定糟糕透顶,但是他实在……控制不住。 他一句话没再说,几乎是夺门而出。 跑到巷口的时候,却莫名其妙地停下来,他撑着墙停了一秒,慢慢扭过头去。 身后,铁门大开的泥瓦房里,从门框的缝隙中可以看到女孩小小的身体,仍旧无知无觉地低着头坐在墙角,忽然,似乎是察觉到什么,猛地抬头向他的方面看过来。 心头一跳,许星然顾不上是不是被发现,快步闪进巷子 分卷阅读56 里。 这一天经历的太多,身体和脑子都很累,回到凯伦斯的酒店匆匆冲了个凉水澡刚躺下就睡着了。 他久违地梦起一些小时候的事。 五岁,他被母亲逼着去学射箭。教他的老师在南城很有名,档期排的很满,本来已经约满,没有时间教他,郑婉丽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让他在对方九点教第一个学生之前先教他一个小时。 她们住的很远,郑婉丽每天六点都会把他拽起来,送到对方的箭馆,站在外面等他一个小时,结束后和他一起回 有一次老师的时间没有安排好,拖了几分钟,他和九点上课的小男孩碰上,对方看到他手里不算贵的弓,很认真地问他:“这种弓射得准吗?没有钱为什么要来学射箭?” 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他也很想去问郑婉丽,为什么要学射箭,就因为许星灏也在学吗? 其实比起学习射箭,他那时候更想睡一个懒觉,或者,如果一定要早起,他想和妈妈去小区对面的公园逛一逛。每次傍晚,他回家路过那个小公园时,都能看到很多妈妈牵着自己的孩子,很开心地走在那条铺满鹅卵石的小路上。 第二天,他提出不去学射箭,被郑婉丽打了一顿,裤子被脱下来,铁衣架很重地抽在屁股上,又冷又热的。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又在哪里看到什么东西心思飞了?就你这样以后怎么和许星灏比?你爸怎么会认你???” 为什么要和许星灏比? 不知道,不明白。 当年得不到的答案,现在依旧困着他。 醒来后,他的脑子里全是这个事儿,陈森的脸偶然冒出来,让他更加茫然。 躺着发了一会呆,打开手机,看到吴放在他睡着没多久后给他发的消息。 看清内容的一瞬间,许星然的脸色瞬间凝重,直接一个电话甩过去。 又等了一会才被接起,吴放似乎压着笑,说:“心动了?” 许星然冷道:“你烧陈森的面馆我心动什么?” “这不是给你机会吗?你到时候用你最擅长的演技给他表演一下,拿下他不是轻轻松松?” 他没说话,吴放闷笑起来,“还说没心动?你就承认吧许星然,你和我没区别,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等他陈森一无所有的时候,看到你对他不离不弃,不得感动哭?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患难时刻见真情’?更何况,这事本来和你就没关系,全是我干的。” “为什么一定要是面馆?” “为什么不能是面馆?”吴放的声音低下来,“他那面馆多出名你不清楚?只有一把火烧了他,我才有出路。” “你的出路?”许星然平静地说:“烧了面馆去坐牢?” “对。”吴放很大方的承认了,“青云会的手还没什么长,在牢里我就是最安全的。” “你真恶心。”许星然淡声评价。 “谢谢,你也不差。”吴放叹了口气,“我们虽然是互赢,但是你欠我一个人情。” 许星然的眼前立刻滑过那双大大的眼睛。 “不可能。”他没有任何犹豫地拒绝。 吴放没有威胁他,甚至没有劝他,只是笑着,随后挂了电话。 许星然紧紧握着手机,面色像纸一样的难看。 他不想让面馆出事,也不想收养那个小女孩。 但是他又想和陈森在一起,也想让那个小女孩活下来。 他从前的人生没有选择,每一步都被郑婉丽规划地清清楚楚,他以为他这辈子只能这样了。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的人生出现了另一个方向,那条路对他有致命的吸引力,以至于他再也无法轻易迈出步子。 纠结万分的时候,凯伦斯推门走了进来,现在才晚上六点多,比他平时回来的时候早一些。 许星然在黑暗中花一秒清除自己繁乱的思绪,凯伦斯走到他床边坐下时,看到的是他睡眼朦胧的脸。 “几点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非常逼真的刚睡醒的样子,“外面天黑了吗?” “六点半,黑了。”凯伦斯俯身吻在他的额头,问他要不要下去吃点什么。 许星然摇摇头,说“不饿。” 凯伦斯没说什么,房间安静下来。他一只手摸着许星然的头发,一只手握着手机,半晌,道:“后天陪我去江北吗?” 后天? 许星然的大脑只捕捉到了这个词,在吴放给他发的短信里,后天他将会放火烧面馆。 他只犹豫了这么一会会,凯伦斯就察觉到了,“嗯”了一声朝他看过来,“你有事吗?” 许星然只问:“怎么突然去江北?” 从南城坐高铁到江北要三个小时,虽然两个城市之间有直达飞机,但是算上去城郊机场的时间,再加上登机等等杂七杂八的,还不如坐高铁快。 在心里算完时间,吴放要在后天晚上放火,他根本赶不回来。 “evelyn周,后天在江北开展,听说有几件了不得的新作。” 周池也,evelyn周,华国有史以来首位在国际珠宝大赛上获奖的人,年龄已逾六十,设计的珠宝依旧新颖夺目,在国际上享有盛名,作品叫价极高。 许星然确实心动了。 不仅可以看到evelyn大师的新作,还能通过凯伦斯和她说上几句话。 “你的父亲也会去。”许星然抬眼静静地注视着他,凯伦斯顿了一秒,道:“我希望你去。” 他的眼里赤裸裸地写着,你可以利用我。 凯伦斯大概是在哪里听说、或者直接调查了他的家庭,对他产生怜爱。坦白说,就算凯伦斯不知道这些事,他也会想方设法让对方知道。告诉他一些他并不在意的事情,却可以获得很多好处,何乐而不为? ——就像现在。 他虽然未明确点出,确实完全将自己摊开在许星然面前——和他一起出现在evelyn的个人展,一定会让许丛震颤。 这特妈简直太吸引人了。 妈妈一定会高兴到疯掉。 心中的天平只平衡了一秒,以疯狂地速度向另一边坠落,许星然听到“当啷”一声,一切都尘埃落定。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用掌心握住凯伦斯的一根指头,不去看对方的脸,露出低落又感激的表情,“谢谢你,凯伦斯,我会永远爱你。”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 类爱情 决定去江北的话,吴放的计划对他来说就没用了。许星然一整晚都在想这个事情,吴放恨陈森,烧了他的面馆还能保命,这么划算的买卖,他是不可能停手的。 他也想过直接告诉陈森,但是如果陈森问他怎么知道的话,他要怎么说呢? 在 分卷阅读57 陈森那里,他和吴放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根本没有可信度。 他烦的一夜没睡好,一边想关他什么事,一边又担心陈森出事。 吴放预计在凌晨十二点左右动手,那个时候店里的人也不会少到哪去,以陈森那个性格,如果火大起来,他怕是第一个进去救人的。 更何况…… 许星然的眼神暗下来,这个面馆是陈森多年的心血,对他的意义不言而喻。 天已大亮,他却毫无睡意。 在这个时候,就现在,他突然,非常、非常想见陈森一面。 - 上午十点至十一点是面馆一整天人相对少一点的时间段,昨晚打烊的时候厨房的水管突然漏水,找了师傅这个点来修。 陈森在吃早午饭,坐在靠近门口的桌子上,王港比他吃的早,这会来问师傅水管的问题。 对方说的话他也不懂,反正最后给了钱换了个管子,师傅修完走了,王港拿墩布弓着腰拖地,在橱柜下面,拖出一张照片。 照片已经被水泡软了,图像也变得模糊一些,但是王港还是一下子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两个人——许星然和吴放。 他啪地一下扔了墩布,径直走到陈森面前,把还往下滴着水的照片拍在陈森的桌面上,气势汹汹。 “这是什么?”他脸都气红了,但是为了不打扰客人努力压着声音,嗓子都压抖了,“你是不是因为这个和许星然吵架?” 陈森扫了一眼,平淡地收回视线继续吃面,一看他这表情就知道说中了,怒气直接从鼻孔跑出来,“操了!他和吴放什么关系?我特么竟然还帮他说话!” 陈森蹙眉,“你声音小点。” 王港重重地坐下来,木板凳不堪重负地吱哇一声,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注意他们这里,咬牙道:“他知道你和吴放的事儿吗?吴放恨不得要你命,他还能和吴放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陈森的面还剩一大半,但是看王港气成这样,也确实没法再吃下去了。 他又看了眼那张照片,还好这张照片只是拍到吴放对许星然笑,没有拍到桌面,不然,王港只怕把房顶掀了。 “不知道吧。”陈森平静地回答他,筷子挑起几根面条又放下去,“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我们……” 突然顿住,他这才发现,关于吴放和许星然,除了徐小武告诉他的那些——甚至这还是概括的内容,具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样的关系,他完全不知道。 就好像他也有很多事情瞒着许星然。 这个时刻,他蓦然发现他们之间的问题,他和许星然都不够坦诚。 他以为他们是一对最平常的恋人,相互扶持,走到最后。但是事实上,他们各怀心思,以至于当对方说“恨他”的时候,他只觉得荒谬。 或许,这就是许星然对他未曾说的部分。 他所以为的爱情,并不是爱情。 “不知道。”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陈森的气压一下子低了下来,王港本来非常生气,现在倒不知道说啥,有些无语,“你想了那么久就说这个阿?” “你就因为他和吴放见面就和他分手?再也不复合?”王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看到他和别人在一块你都能原谅,见吴放一面你就忍不了了?” “……” 虽然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是完全不是王港说的这样。 他没有就吴放的事情多说,而是纠正起王港一直以来对许星然的误会,“他没有出轨,他是有原因的。” “……” 这下轮到王港沉默了。 他抓耳挠腮“嘶”了半天,表情特别复杂,“和别人亲嘴还能有什么原因,有人摁着他的头不成?” 陈森垂着眼不答他这个话,王港看他这样子心里也不好受,“哎呀”了一声,“算了,我不说了,分了好,分了好!” “你前几天还劝我好好想想。”陈森淡淡地说道。 对于对方这种行为王港觉得很难评,显地他特像一小丑,“我双重人格行不行?你最好永远别和许星然和好,不然我天天在你背后蛐蛐你,我……” “咳。”一道男声突然插了进来。 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字音,却让王港产生了久违地、汗毛倒竖的感觉,这贱贱的、阴阴的味儿太特么熟悉了! 想都不用想地瞪过去,果然是许星然。 “你来干嘛?”他边说边用余光看陈森的表情,对方低着头,非常忙碌地挑着碗里的面。 “……” “我来看我的店还需要和你报备?” “……” 还是熟悉的配方,一句话就让他歇着了。 陈森也不说话,气氛一下子沉了下来,还好面馆的人声够重,稍稍冲淡了一些尴尬的氛围。 “陈森。”许星然开口,看着他头顶小小的发漩,嗓子发紧,“我有话和你说。” “有什么可说的?”王港先陈森一步开口道:“懂不懂什么叫分手?” “和你分的手吗?你在这找什么存在感?我和你说话了吗?” “你……” 他刚要怼回去,眼前一暗,陈森站了起来,看向许星然的目光隐有怒意。 王港舒爽地抱着手臂看向他,腿抖地飞快。 许星然紧紧咬着嘴唇,粉色的下唇被咬出显目的白。 陈森看都不看他一眼,擦着他的肩膀向外走,许星然瞪了王港一眼,扭头追上去。 他没有走远,就站在路边,临近正午的街道,街上人也不算少。 陈森穿着一身黑,气质冷酷,阔额高鼻,长手长脚往那一站,路过的人都被他吸引过去。 许星然在他背后几步远的地方站定,对那些人的目光感到不爽,却又明白自己再没有资格生气。 他努了努鼻头,让自己的表情看上去不太僵,然后站到对方旁边,保持一人远的距离。 昨天下了一天的雨,今天的空气格外清新,金黄的阳光照射下来,干净地似乎能看见飘在空中的微小尘埃。 车道上车水马龙,行人来来往往,一辆汽车鸣笛着呼啸而过,许星然的发梢被由它带来的风高高吹起,几秒后又落下来,遮住了一部分视线,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阳光照在身上的温度。 南城极少有这样的好天气。 他有些出神地想着,觉得就这样和陈森站在这里晒着太阳,什么都不用干也挺好。 但是这些终究都是他一个人的、自私的妄想。 陈森对于他的沉默感到不耐,不自在地动了动手腕,问他:“什么事?” 他不知道怎么回,因为他没有事情和陈森说,想和陈森说的事,对方也不会信。 于是他听到自己非常无赖地回对方:“没事不能来?” 他说完就后悔了 分卷阅读58 。 明明不想让他们这么争锋相对,不想让他在陈森那里的印象更差,但是一张口就总是说一些非常难听的话。 已经无药可救。 陈森大概习惯了他的脾气,哪怕分手了对于他的这些话包容度还极高,脸上并没有生气的表情。 他的视线定在空中的某处,许星然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 “你昨天等了我一夜?” 突然的开口吓了他一跳,陈森的视线骤然落在他的脸上,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星然被烫到似的偏过头去。 有一瞬间他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有自己的心跳声,砰砰,砰砰。 他不回话,陈森便不厌其烦的又问了他一遍,“找我什么事?” ——没有事。 许星然想,他张了张嘴,话到了嘴边突然转了个弯,“我明天去江北。” 陈森的眼底看不出情绪,许星然眨了眨眼睛,突然很想知道陈森会不会因为他的离开而难过—— “我再也不回来了。” 没必要 陈森只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侧脸线条流畅而冷硬,似乎对于他的话毫不在意。 “你就是为了说这个?” 许星然死死盯着他的脸,喉间发紧。 “不用特地告诉我。”他突然短促地笑了一声,低声重复:“再也不回来。” 这几个字像是被他细细嚼烂吞进肚子,视线偏移过来,只一点点,许星然很清晰地看到他眼底的寒戾。 “等我一夜、一大早跑来面馆,就为了告诉我你再也不会回来——” “没必要。”像是被置于断头台,全身不受控制得痉挛,听到陈森平直到近乎冷漠的声音从他的头顶传来,“我给不了你要的答案,你从来也不需要我的答案。” 没有任何停滞地转身离开。 走得很快,许星然甚至还没有完全消化他这句话的意思,回头看过去,陈森半边身子已经进入面馆,下意识追出半步,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在门内,又硬生生收回脚。 他的心思被戳穿,一览无余,像一个四处找存在感的小丑。 此刻他不能更同意陈森的话了——“没必要。” 来这里找对方到底是为了什么? 除了自取其辱,他能从陈森那里得到什么? “我给你不了你要的答案。” 这句话反复在他的耳边回响,胸口发闷,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缓一缓。 他撑着膝盖,毫无血色的脸上嘴角却是咧开的。 真可笑,他都不知道他想要的答案是什么,陈森怎么敢说自己知道?又哪来给不了一说? 恍惚走到酒店才记起可以打车,双脚沉重得仿佛不是自己的。 浑身不舒服,哪里都疼,躺在浴缸泡了会,居然睡了过去。 直到凯伦斯的声音从门外响起。 “星然,你在里面吗?” 他猛地睁开眼,膝盖受惊地磕在浴缸上,立即青了一块。 “星然?”凯伦斯敲了敲门。 他扬声回:“马上。” 嗓音是出乎意料的哑,后知后觉水已经凉透,头晕晕的,鼻腔不通气,是感冒的前兆。 明天要赶车去江北,后天还要逛展,怎么都不能在这个时候生病。 他又站在挂式淋浴下冲了一会,把鼻子冲顺畅了又片刻不敢耽搁地穿衣服。 打开门出来,一抬头就撞上凯伦斯,他抱着手臂守在门边,等着他出来。 “怎么……了?”许星然有些心虚,不敢看他的眼。 他蹙着眉,手掌摸上他的额头,过了几秒后才说话,“没发烧。” 许星然眨了眨眼。 “你声音不太对,我让人买点药。” 他答:“可能有点受凉。” 凯伦斯的目光落在他单薄的外套上,面露不虞,“你穿的太少了。” 许星然上前一步抱住他的腰撒娇,“你带我出去买衣服吧,看展也要穿好一点。” 他身上的衣服被陈森洗过很多次,不知道是什么牌子的洗衣液,味道很强劲,不停地向外散发淡淡的香味,让他想到陈森的怀抱,让他分神。 对于他的话凯伦斯不置可否,但仍是担心地说:“让人送来也行。” “不要。”他摇头,“带我出去透透气嘛。” 太闷了,哪里都好闷。 坐车去商场的路上,许星然甚至想把车窗打开一条缝,被凯伦斯发现,责备他不让人省心,又给关上。 许星然看他的脸色实在不好,隐有怒意,不敢再造次,用双手扒着他的胳膊,哄他笑。 还是没绷住,凯伦斯无奈地在他鼻头上勾了下。 试衣服的时候,许星然根本没怎么挑,他身量高,气质好,什么衣服都穿的出来。店员一直给他递新衣服,他到最后都换烦了,眼睛看花,一件都挑不出来,问凯伦斯哪个好看。 凯伦斯:“都好看。”手一扬,身后站着的助理就去付了钱。 没说什么客套的话,他说了凯伦斯反而不高兴。四下无人,走到对方坐的沙发旁边,弯下身在他的脸颊上亲了下。 “谢谢。” 凯伦斯笑起来,亲昵地拍在他的腰侧。 他也笑。 这些衣服加起来得十几万二十万,凯伦斯能眼都不眨地给他买,陈森可以吗? 他拿什么和凯伦斯比? 凯伦斯来了个电话,走远去接,许星然拿过展示柜上的包看起来,包身上亮钻的设计挺特别,他没见过。 身后有脚步声逐渐靠近,他以为是凯伦斯,叫了声对方的名字,举着包想给对方看看,没想到,一扭头却看到了许星灏。 嘴角的弧度瞬间消失,垂眸看着手里的包,浑然当看不见。 许星灏肯定受不了被忽视,尤其是被他,徐徐开口,“知道新店开业,想来刷脸?” 尾调极长,嘲讽意味拉满。 车还在街口没进商场他就瞧见了,中央液晶大屏、广场无数的横幅旗帜、庆典花篮,全部都醒目强势地写着“许氏珠宝”四个大字。 “新店开业你不去帮忙,眼睛只长在脑后看我来没来,要不要这么害怕我?” 许星灏咬牙,“你还是一如既往的寡廉鲜耻。” 他翻了个巨大的白眼,“知道我不要脸每次还来我跟前找骂?嫌日子过得太舒服?” 他在嘴皮上的功夫当然不是许星灏这种脸比天大、一个脏字都不能说的富家少爷能比的,对方说不过他,冷笑一声,“靠男人让你很骄傲吗?” “你想靠还靠不到。”许星然嬉皮笑脸的,完全不以为意,“提前告诉你,后天evelyn周的秀展我会去哦。” 许星灏眼角狠狠抖了一下,很快明白过来,沉声道:“凯伦斯带你去。” “是啊。”四目相对,许星然笑 分卷阅读59 得很用力,“你有的,我都会有。” 他在映射什么,他们心里都清楚。 许星灏皮笑肉不笑,“哦?陈森原谅你了?” 很高兴看到许星然表情一僵,意味不明地继续道:“事还没成就开始高兴,到手的鸭子会飞的。” 没给他反应的机会,转身离开。 前脚刚走后脚凯伦斯就出来了,许星然脸上的表情没来及收拾,被凯伦斯看了出来,“怎么了?” 他说“没事”,很自然地瘪嘴,转移话题,“我饿了。” 于是凯伦斯带他去吃饭,吃完饭两人又逛了一会,回来已经接近十二点,许星然累的不行,躺在酒店沙发上,凯伦斯先去洗澡。 手机突然响起来。 没由来的,右眼皮忽地跳起来。 拿起一看,是吴放的电话。 许星然扭头看了眼浴室的方向,走到阳台接了起来。 “情况不太对。”吴放的声音很低,四周很空旷,隐隐有回声,“我等不及明晚了。” 他的眉头立刻蹙紧了,“什么意思?” “辛家找到我家了。”吴放停了下,突然笑起来,“我把我妹留那了。” “所以呢?”许星然冷冷道。 “辛家那么恨我,会不会因为我的关系为难她我就不知道了。” “和我有什么关系。”许星然被气笑,“又不是我妹妹。” 他正要挂电话,吴放似乎察觉到,话锋一转,又道:“明早我能准备好东西,大概下午……” “别和我说。”许星然疾声打断他:“我不管你这破事了。” 电话那头顿时什么声响也听不到了,他嗤笑一声:“你以为你拿捏我了?” “陈森算个什么东西,你一把火烧死他我都不会有任何感觉。”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别再给我打电话,我特妈不想再听到关于他的任何一件事!” 烧面馆 当天晚上,许星然梦到了着火的面馆。很多熟悉的脸被淹没在大火里,火光冲天,他焦急地寻找陈森的影子,终于在火势最旺的厨房发现了他。 陈森浑身裹满了火星,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被烧成碳色,背对着他站在那里。 他蒙了,像是被人抽走了魂,直到陈森转过身来。漆黑的眼珠和碳化的皮肤融为一体,张了张嘴,似乎想和他说什么,嘴唇一动,脸上一块烧焦的肉就掉了下来—— “啪!” 浑身剧烈一抖,许星然醒了。 一直到坐车去高铁站,一路上,他的魂都没有归位。 在不知道第几百次看时间的时候,凯伦斯终于发现他的不对劲,握住他的手,道:“怎么心不在焉的?手好凉。” 另一只手无力地攥起来,感受了下,倒没有觉得多凉,可能是他全身都是这个温度。 “没事啊。”强迫自己露出一个笑来。 凯伦斯并没有像以往那样被他糊弄过去,眼睛很深地锁住他,许星然被他看得下意识想躲开,在他就快撑不住的时候,凯伦斯终于放过他。 “你有事可以和我说。”他捏着他的指头,语气很沉,“最近是有什么让你困扰的事情吗?” “没有。”他很快速的否认。 陈森已经和他没有关系,他才没有因为对方的事情而困扰。 “好吧。”凯伦斯静默了一会,“我希望你有一天会对我坦诚。” 许星然怔了一瞬,他几乎以为凯伦斯发现了什么,但是他的目光里又只是纯粹的担心,许星然心下松了口气。紧接着,他又慢半拍地想到,他担心凯伦斯发现什么呢? 他想起梦中陈森的脸,已经被火烧的面目全非,完全看不清表情和神态,却仍是非常清晰地记得那瞬间心脏传来的疼痛,以至于已经从梦中醒来这么久,他的胸口仍然不舒服。 车内宽敞舒适,各处细节都彰显着金钱的味道,坐在身边的凯伦斯俊挺华贵,一切都是那么的完美……他无措地抓紧了对方的指尖,凯伦斯吃痛,疑惑地扭头看向他。 不管他们正在疾驰的车道上,也不顾前头开车的司机会不会看到,许星然纵身扑到对方的怀里。凯伦斯被他吓一跳,反应一秒手掌温柔地拍着他的背,问他怎么了。 许星然抱紧了他的脖子,鼻腔中都是从对方身上散发出来的名贵香水的味道,他大口吸了好几下,强迫自己喜欢上这个味道,用小声但用力的声音在凯伦斯的耳边说:“我爱你,我爱你,我爱你……” 到了高铁站,凯伦斯的手掌仍紧紧包着他的手,他并没有因为许星然的表白而高兴,眉头反而皱得更深了。 身后的助理和保镖一个大气不敢喘,他们在另一辆车上,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许星然心神不宁,对周围的一切都失去感知,时间已经迈向十三点,还有半小时他们就要去往另一个城市了。 他有些绝望地想,吴放已经动手了,他没有提醒陈森,高铁即将到站,他什么也做不了。 就在这时,口袋中的手机突然响了。 像是预感到什么,他的心脏狠狠跳了一下。 根本不敢去拿,应该是吴放打来的,要和他炫耀他的“战绩”,他根本不想听! 凯伦斯疑惑地提醒他,“星然?” “我去个洗手间!”他蹭地一下站起来,头都不回地往洗手间跑。 找到一个没人的隔间,口袋里的手机还在催命地叫着,手上却怎么也关不好门。 他妈的!操! 他用背死死抵住门,明明门外一个人也没有,但是他就是非常害怕,他现在特别需要一个密闭的空间把自己关起来,揉成一团,谁都看不到他,他也不想看到别人。 手机仍在不停地震动,许星然颤着手摸入口袋,碰到手机的前一秒,对方挂断了。 他先是感觉到一阵劫后重生的放松,紧接着,心脏再次被高高挂起,心中惊惧的种子猛长,开始想象陈森是不是出了事,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没有早早接电话…… “叮——” 混乱之际,刺耳的手机铃声再次响起,是短信的提示音。 几乎想都没有想地拿出手机,是一张照片。看到来信人是许星灏,那刹那他的心头快速滑过了什么,但是只犹豫了那么001秒,还是点开了。 眼睛倏地瞪大,黑色的眼底清晰地映出一片鲜红的火浪。 面馆被笼罩在橘红色的烈火下,招牌被烧成两半,已经看不清字眼,黑烟滚滚直冲云霄,人群面容扭曲,四仰八叉地朝四周奔散。 “叮——” 又一条消息让他猛地回神,那短短五个字他读了三遍才读懂—— 【陈森在里面】 那一刻,他的脑子里什么都没有了,反应过来时人已经向外跑去。 跑的时候 分卷阅读60 好像撞倒了什么人,有人在他背后愤怒地尖叫,跑到路边,看到一个路人正拉开出租车门即将上车,他冲过去一把将人推开,大力甩上门,在对方“啪啪”拍着车窗大骂时,对前头不明所以的司机大吼,“星星面馆!” 出租车嗖地一下窜出去。 这是许星然人生中最漫长的半小时,打给陈森的电话一直都是忙音,每打一次,他的脸就白一分。 中途,凯伦斯的电话插进来过,他想都没有想,直接挂断。 然后继续给陈森打电话。 他的腿不可控制地发着抖,梦中的画面一直浮现在他的脑海,他的胃部一阵痉挛,反复向上冒着酸水,捂住嘴巴,粘腻的液体还是从指缝间淌下来,不知道是他的口水还是汗水。 “小伙子,你是不是有家人在那边吃面啊。”许星然惶然抬起头,内后视镜中司机的神情一滞,惊慌失措地将手边的纸巾扔给他,“别、别哭阿小伙子,没事的,会没事的……” 他怔愣地摸了下眼,原来是眼泪。 再也崩不住,放声大哭出来,“求您、求、您,开快点,再开快点!” 星星面馆刚出事的时候就已经上了当地热搜,南城很多年没有过这么大的火灾事故,星星面馆又是极富盛名的餐馆,消息以飞速传播,所有人都为面馆揪着心。 司机的脑门上出了三四层汗,用平生最快的速度将这位失去理智的客人送到目的地。 “小伙子,你别冲动阿,先保证自己的安——” 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向着那片大火跑去。 冰冷的寒天,因这场大火变得炙热,越靠近,那股将人灼伤的热气就越凶猛,许星然想到电熨斗悬在皮肤上的那几秒钟,一样沸腾的、令人心慌的热气。 恐惧像蚂蚁一样侵蚀着他的四肢百骸,手臂上,他被烫伤过的地方隐隐疼痛起来,夹杂着难以忍受的痒,许星然无意识地挠着手臂,在雪白的皮肤上抓出一道道血痕。 火光冲天,人群尖叫的声音,警笛的呜呜声,充斥着他所有感官,他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心里的声音越来越强烈—— 陈森。 陈森。 陈森…… 没有任何犹豫,向着那片最烈的火,冲了进去。 “刚、刚才好像有人跑进去了!队长!” “好像是有人……” …… 王港喘着粗气,顺着惊惧的消防员的视线看过去,抓住了那人的一角。 他收回视线,顿了一秒,又看了回去。 面前,陈森背靠着电线杆,脸上全是灰色的烟气,眼睛低垂,不知道在想什么。 “森、森哥。”王港哑着嗓子叫他。 陈森抬起头。 王港又扭头看了眼,面馆已经被烈火吞噬,门被完全烧塌,没有入口再进去,一位穿着防护服的消防员正准备从窗户爬进去,站在他们身后的队长一脸凝重。 “……没事。”他咬牙。 陈森蹙眉看着他,站直了身体,脸色沉下来,“说!” “真没事!” “你说不说!” “没事你让我说什么?” 陈森撞开他向消防队长走去,还没走近,听到另一个消防队员怒骂:“妈的,不要命了吗!” “谁?” 队长扫了他一眼,“没事,你去休息。” “谁!” “你冲我们队长喊什么?”队员红着眼,“谁能想到突然窜出一个人啊!” 陈森缓缓向后退了半步,王港从背后抓住他的肩膀,五指捏得他很疼。 “谁进去了。” 陈森问他,声音很轻,却让他不能不回答。 “火这么大,我们也没办法,你、你不要冲动,我们——陈森!”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森已经消失在眼前。 “操!!!” 耳边是消防员队长再也绷不住的怒吼。 腿一软,王港跌坐在地上。 我不要 “许星然——” 他猛地睁开眼睛。 入目是一片刺目的白。 缓慢地偏转视线,蓝墙白瓦,是医院。 他没死。 脑子里一片混乱,只记得刚进火场就被轰然塌下的屋梁挡住所有路,被大火熏的快失去意识时,依稀听到了陈森的声音…… 许星然闭了闭眼,无法辨别那是不是他的幻觉。 如果不是的话,陈森应该没事。 还是决定确认一下,面无表情地拔掉手上的输液管,鲜血顺着针尖甩出来,在雪白的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一道长长的血痕。 掀开被子,双脚已经踩在地面,门从外被人推开,紧接着,他听到陈森的声音。 “去哪?” 一愣,惊喜地抬头,几乎想都没想地脱口而出,“你没事?” 对上陈森漆黑的眼,后知后觉自己问了一个多蠢的问题,并且,依照两人目前的尴尬关系,这个问题只会让他处于一个非常被动的位置。 不要命地跑进着火的面馆,陈森会怎么想他? 陈森似乎并不打算回答他,看向他的目光很深。 心里乱的要死,根本不知道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他,几乎称得上慌乱地低下头。 感受到那令他难耐的视线在他头顶上停留了很久,终于,陈森拎着外卖走了进来。 许星然用余光看他,看到他的目光在地板的血迹上停了一秒,又扫向他的手,下意识地将正在流血的手背到身后。 “……” 幅度不算小,动作又急,欲盖弥彰,到处都是漏洞。 空气瞬间安静了下来。 许星然的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只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浑身上下都写满了“难堪”两个大字。 陈森将外卖盒放在床头的柜子上,喉头滚动了好几次,最后只是说:“吃点东西。” 这有点像古代给马上就要执行死刑的人吃的最后一顿饭,吃完就送他上路。 许星然的嘴角扯了下,眼里带上了一点嘲意,“不用,你想说什么就说,不说我就走了。” “你先吃饭。” 许星然冷着脸要站起来。 陈森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下,似乎是想按住他,但还是没有。 “为什么?”他想了很久,只问了这么干瘪瘪的一句。 五指不自觉的捏住身下白净的床单,许星然的舌头比他还木,鹦鹉学舌一样重复对方的话,“什么、为什么?” “面馆。”陈森的目光凝在他的脸上,语气又轻又重的,“为什么跑进去?” “火那么大,”他停了下,“……那么大的火,许星然,你想干什么?” 被横梁困住时,他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 放弃与evelyn周见面的机会,放弃打许星灏的脸,顶着凯 分卷阅读61 伦斯的愤怒和怀疑,从高铁站千里迢迢跑过来——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为了什么? 他到底要干什么? 他回答不了这个问题,因为他同样没有答案。 手指加倍蹂躏着床单,发出轻微的、几乎忽略不计的声响。 陈森的视线定在他的手上,将他的所有挣扎看得一清二楚,很突兀地再次开口,“为什么要和吴放一起?” 说的是樱粟粉那次吧。 这个问题倒可以回答,但是他不想。 许星然猝然笑了出声,眼底隐约有水光,“怎么,你觉得难以理解吗?” “对。”陈森没有因为他带刺的话而不满,语气大方,认真到诚恳的地步,“为什么要这样?” 陈森的眼底是毫不遮掩的受伤,语气缓慢,以至于显地格外郑重,“一边恨我,一边又怕我出事?” “谁说我是怕你出事?”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反驳回去,“我跑进去就是……” 陈森静静地等着他下面的话,似乎在他说完之前,永远不会开口。但是他根本说不下去,因为确实找不到理由。 一切都是那么苍白。 许星然的牙咬的死紧。 陈森眼神复杂地看着他,似乎叹了口气。走近半步,在他的面前半蹲下来,微微仰头,从下而上地看着他。 他的眼神是那么清透,小小的黑色的瞳孔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影子,以至于让许星然觉得自己无所遁形。 “告诉我。” 有那么一瞬间,只那么短短的0001秒,他几乎脱口而出,想要告诉对方,他根本没有下过樱粟粉末,但是紧接着,被一股更大的、更重的情绪压了回去—— 陈森的痛苦是他自找的啊。 不相信他,相信许星灏,所以才会觉得他难以理解。 根本没有想过和吴放一起害他,从头到尾都是假意配合,他什么都不用做吴放就会因为报假警被抓起来。 不会允许有人威胁自己,他什么都算好了,就是没有算好陈森。 面条的味道对于他来说太重,加点糖的功夫就被“逮”住了。 不想辩解,自然也不会辩解。 真的相信他,就不会给他时间,等着他上钩。 许星然攥住床单的手蓦地松开,背挺得更直,眼睛低低地垂下来,灯光自他的头顶落下,在他的眼下打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一瞬间,他的四周仿佛竖起一片高耸的围墙,变得冷硬又难以靠近。 陈森感觉到他再次被拒之门外。 “不要。”许星然一字一顿地告诉他:“我不要。” 直勾勾地看着他,眼神很坚决。 像是有人在他的脖颈上坠了一块称砣,陈森的头忽地沉了下去。许星然看到他原本修长干净的后脖颈处,多了一块烫伤,应该是被火星子灼的,不算太大,周围泛着一圈显目的黑红。 陈森蹲了多久他就看了多久。 可能是几十秒,或者几分钟,他不清楚,当他站起来时,他的目光不受控地仰望着他。 陈森神情平静,眼底起伏的情绪消失,许星然又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你休息。”他说。 他走到门口,手放在门把上,停了一下,许星然的心脏因为他的停顿再次高高悬起。 陈森的头向他的方向偏了偏,但是最终仍是什么都没说,拉开房门,许星然看着他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吊在心底的那口气霎时出去了,支撑住他的力量消失,像一个被放了气的气球,整个人迅速干瘪下去,仰倒在床上。 他不是不知道自己想太多、嘴还硬,甚至他知道自己刚才如果把真相告诉对方,再演上一演,陈森说不定就原谅他了。 但是,他不想。 他最擅长分析利弊、最不计较脸面得失,但是当陈森真的冤枉他的时候,他却不想为自己辩解一毫。 明明这种时候,卖个惨,他就什么都有了。 为什么不呢? 这个问题和他听说陈森出事而放弃一切冲入火场是一样的,一样令他心慌,令他费解。 他逃避思考。 - 从许星然的病房出来后,陈森拐了个弯,走到王港的病房。 火灾发生的时候王港救了好几个人出来,胳膊被砸到,还好骨头没事,但是也缝了好几针。 王港知道他给许星然送饭去了,当时许星然跑进去他发疯成那样,三个消防员都差点没拦住他,以为见面了两人肯定得和好,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 而且脸色还很难看。 “又吵架了?”王港放下碗,试探着问。 “不算。”陈森倒了满满一大杯水,一口气喝完,将纸杯捏扁砸回垃圾桶里,坐到王港床边的椅子上。 王港眼巴巴地等着他的下句。 陈森瞥了他一眼,语气沉闷,“我只是不懂。” “不懂什么。” “许星然。” “……”王港瘪着嘴,“你跟我绕来绕去我也不会懂。” 陈森的眼神很纠结,像是不知道怎么去说。 王港:“你先和我说你们为啥分手,我来品一品。” 陈森不想把许星然下樱粟粉的事情说出来,就让王港说那天他走了之后许星然做了什么。 “没做什么啊。” “你仔细想想。” 王港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一会,“啊”了一声,道:“他让我给他煮了碗面!” “没了?” “怎么可能?”王港一说到这个就一脸煞气,“我怀疑他就是故意找我事儿!我给他下了好几碗,他第一碗嫌口味淡,第二碗又嫌重,还想让我给他再下,我没理他,小林跟他说加点糖好一些,他就抱着碗去厨房加糖了,然后你就回来了。” 他一摊手,示意后来就这样了。 陈森听完,眉头紧锁。 如果要下樱粟粉,哪碗面不行? 会不会许星然根本就没…… 他的心脏剧烈一缩,忽然觉得有点呼吸困难。 “监控……监控!”陈森猛地回过神,抓住王港另一只完好的胳膊,“店里的监控还能用吗?” “不能了吧。”王港说:“火那么大,肯定都烧成灰了。” 作者有话说: 具体可以看34章,星然当时的反应很明显哩。修改了一下上一章的结尾,调整一下节奏。 棒棒糖 “笃笃——” 两个警察敲开病房,视线在他们的脸上扫了一圈,最后停在陈森的脸上,问:“陈森在吗?” 他站起来,“我是。” “有些事需要和您了解一下。” 跟着他们出去,吴放的照片被递到眼前,“认识吗?” “我的店是他烧的?” 是疑问句,但是一点惊讶的成分没听出来。 分卷阅读62 警察互相对视一眼,“和我们走一趟吧。” 知道这是必要的程序,陈森点了点头,路过护士站的时候说了句“稍等。” “我去交代两句话,马上过来。” 获得允许后,陈森快步走到低头写字的护士面前,敲了敲柜面,对方抬起头,愣了一下,陈森说了许星然的病房号,“他把针管拔了,麻烦您去看一下,给他重新挂上。” 护士的脸颊有点红,“哦哦,好。” 陈森垂下眼,“谢谢。” 去警局被问了他和吴放的关系,将他们过去的事情告诉警方后,又被问了知不知道青云会。 “知道。”陈森很平静地说:“南城没人不知道。” “认识青云会的人吗?” “不认识。” …… 出来已经是两小时后,他站在路口,久违地想抽烟,走到街边的便利店,在一片红绿的烟盒上逡巡许久,最终定在透明玻璃糖罐上。 “两个棒棒糖。” “什么口味的?” “随便。”陈森停了下,又说:“一个草莓,一个随便。” 付了钱,拨开糖纸放到嘴里,劣质糖精的味道一下子在嘴里散开,甜的发腻,对他来讲却刚刚好。 面馆被烧,确实让他的心口一下子空了一块。 虽是老店,店面也不如新店大,却是见证他最多回忆的地方。 当初他一穷二白,许星然用在东湖边替人拍照攒得钱给他开面馆;前期很忙,许星然一边准备出国一边在面馆帮忙,很多个深夜他累的趴在桌子上睡着,醒来后看到的许星然顶着月光核帐的背影。 在这之前,他们已经争吵多日,是这间面馆让他们的感情升温。 从来没有和他邀功过,许星然不喜欢标榜他的付出,频繁提及却是在他们分手之后。 “别忘了我是这间面馆的股东!” “我当年给你开面馆的钱你是不是要还我?” …… 他太了解许星然了,他的每一次提及,索要的从来不是那区区四万,他要的是他的感情。 可,许星然的感情呢? 他没有感受到。 这么多年,一直坚信对方只是不会表达,嘴硬心软,他不介意多付出一点,迈出九十九步。但是,许星然不能连一步都不走,还要向后退。 他看不懂许星然的这一系列行为,不能再用“他爱我只是他不会爱”来欺骗自己,他准备换道,却突然发现对方或许并没有后撤。 那,他还要继续走他的老路吗? 走这永远走不完的九十九步? 陈森蓦地咬碎了嘴里的糖,腻人的糖精袭击了他的口腔。 仔仔细细地将糖块嚼碎,非常辛苦地发现,这么多年他维护的是一段畸形的感情,发现他不愿意再迁就。 回到医院,陈森又去看了几个受伤的店员,大部分人都没什么事,火灾发生的时候,大家的反应都还算快,只有几个客人被吓懵,王港又跑回头把他们拽出来,因此受了伤。 安抚了几句话,约定重建面馆还会雇佣他们。 去找王港,王港正翻着手机上面馆着火的新闻,眉头皱得死紧。 陈森瞄了一眼,问:“怎么了?” “网友都猜出来了,说你是不是被人搞了。” 他们从面馆逃出来,气还没喘匀,王港就斩钉截铁地和他说,肯定是吴放放的火。 陈森当时也有这个怀疑,现在确实从警方那里得到了应证。 “是吴放。” 他语气淡淡,没有一点生气的表情,倒是王港,气的瞬间摔了手机,“操这傻逼玩意儿!” “他是不是有病啊?当年不就打了他一顿,我们不也没讨到好处吗?他至于吗!” 陈森没将青云会那些事情和王港说,他隐约察觉到吴放对他这么大的恨意恐怕和青云会有关,但这也是他从和徐小武的对话中猜测出来的,事实如何他并不清楚。 王港“欸”了一声,想说什么又停住了,眼珠子转了好几圈。 “你说。” 他摆了摆手,“我应该想多了,他要是真和吴放一块,也不会冲进去了。”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许星然。 “不会。”陈森立刻否决了他。 “我知道,所以我说我想多了。”王港摸了摸鼻头,“毕竟没人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嘛。” 陈森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港打断他,道:“所以你要和许星然和好吗?” “为什么要和好?”陈森似乎是真的不理解,很直白地表示疑问。 他这样子王港倒觉得自己有问题了,“因、因为,他冲进去肯定是为了你吧,你不会很感动吗?” 他沉默,道:“两码事。” 依旧听不懂,王港看他们谈个恋爱,感觉比自己谈的还累,两个人的频道好像总是对不上,不明白有什么继续的必要。 “还是别和好了,不合适,分了吧。” 陈森瞥了他一眼,把手边的苹果扔到他怀里,“吃你的。” “……”说了还不高兴。 夜幕降下来,陈森站了起来,问他晚饭想吃什么。 王港:“想吃什么就有什么吗?” 看他这个表情就知道想吃那些重油重辣的,陈森拿着车钥匙往外走,想都没想地拒绝,“没有。” “那你我问我干什么!”吼完愤怒地把苹果核投进垃圾桶。 路过护士站时,下午说过话的护士叫住了陈森。 陈森停住,和对方对视两秒,确定她是在叫自己才走过去。 “有什么事吗?” “就是,你下午让我重新去挂水的那个病人。” 陈森的脚尖收了回来,“他怎么了?” “哎呀!他出院了!”护士本来只是想多和这个帅哥说点话,想到这个倒真有点生气,“水也不挂,气管还在发炎呢,不知道怎么想的。” 作者有话说: 各位宝宝能不能帮我海星投到7开头 助力e上好榜更新多多多 会期待 陈森走了后,许星然就没再动过,直到一个女护士推开他的病房门,非要给他重新挂水。 他说不用,护士就横着眉头,说:“你听听你的声音。” 嗓子是有点难受,但是不想管。 “不挂。” 大概是他冷下的脸泼了对方一脸冷水,走出病房的时候也没拦他。 本来就没受什么伤,出院办的很顺利,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还没黑。 站在大门口,看着眼前四通八达的道路,突然不知道该往哪条路走,——因为他无处可去。 愣神的这么一两分钟内,有许多来医院看病的人和他擦肩而过,无一没有家人陪同在侧。一个丈夫推着轮椅撞过他的肩膀,轮椅上坐的是他 分卷阅读63 的妻子。明明是他挡了路,夫妻俩还不停地和他道歉,许星然见摆手没用,便开口说“没事。” 只见动嘴不见出声,场上三个人都怔住,妻子担忧地看着他,似乎要说些什么,他想都没想地转身就走。 大概是要说一些让他注意身体这种话,没意义,只会让他难受,不想听。 喉咙烧的难受,沿着气管一直烧到心口,像是要爆炸的疼。跑进沿街的一家便利店,等不及排队付款,站在冰柜前灌了大半瓶,那阵火烧似的感觉终于减退些许,在他可以忍受的范围内,拎着剩下的半瓶默默站到队伍的最后面。 前面站着一对小情侣,在小声地吵架,许星然被迫听着,尝试着发出一些气音,嗬嗬嗤嗤的,应该是有些难听的,因为那对小情侣突然不吵架了,很惊恐地看着他。 无视掉,继续发出难听的声音,于是眼瞧着那对情侣默默朝前站了一小步。 结完账出来,或许是冰水的作用,又或许是他的康复训练略有成效,总之他的嗓子能发出一点点声音了。他站到一个避风口,时隔一天一夜,拨通了凯伦斯的电话。 等待的时间不算很久,以至于凯伦斯接起后,许星然意外地不知道说些什么。 这个时间凯伦斯应该在evelyn周的展会上左右逢源,没空接他的电话才是,——是的,他是故意挑这个时间的。 不知道怎么面对凯伦斯,莫名地对这一切感到厌烦,反正总而言之,他确实生出了一些逃避的心思。 也许是生病让人变得惫懒、失去欲望。 许星然的眼神滞了几秒,随后猛地回过神来,凭借着身体的本能和凯伦斯对话,“我来向你道歉。” 凯伦斯意料之中的没有回话,但是能接他的电话,说明不是没有转圜的余地。 许星然慢半拍地哄着,用自己残破的嗓音,“我昨天临时出了点事情……” “什么事?” 他眨了眨眼,突然有一个感觉,就是凯伦斯已经知道了。 “我……”他顿住,有些无力,关于一直要撒谎,一直要扮演这个完美的“爱人”的角色。 “你去见陈森了,因为他的面馆着火。”凯伦斯很贴心地替他补上他的话。 一阵风袭来,垃圾桶旁的塑料瓶被吹跑,发出凌乱的声响。 凯伦斯的声音听不出喜怒,许星然因此无法判断自己该用什么的态度面对对方。 他想,如果他真的爱凯伦斯,这会的他是不是应该用力认错、苦苦求饶,希望对方原谅自己。 但是,一想到表演情绪、要说很多话就好累。 “许星然。”凯伦斯因为他的安静声音骤沉,“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知道说什么。”许星然很诚实地回答对方,他确实懒得再编谎话但是也不能真的放弃凯伦斯,于是他用嘶哑的嗓音和对方哭诉,希望凯伦斯对他的爱能发挥作用,“我的喉咙好疼,我说不了话了。” 凯伦斯沉默半晌,“许星然,逃避没有用,你要和我在一起就不能再和陈森有牵扯。” “我没有和他有牵扯。” 耳边传来一声猫叫,许星然看到一个流浪猫在扒空掉的矿泉水瓶,他蹲下来,牙咬开自己剩下的半瓶矿泉水,缓缓地倒在地面上。 小猫警惕地看着他,并没有动,许星然走远了一些,看到猫咪试探地走到那滩小水坑前,才继续开口,“我的嗓子会不会坏掉,我有点害怕。” 话筒里传来凯伦斯咬牙切齿的声音,许星然还是不敢让他太生气,先说了句“对不起”,又说:“我真的不喜欢他。” 凯伦斯再次沉默,“你爱我吗?” “爱。” “完整的。” “我爱你。” “嘟——”,电话被挂断,许星然像个完成指令的机器人,没有任何留念地将电话揣回兜里。 不知道凯伦斯什么意思,有没有相信他,愿不愿意原谅他,——都不想去思考。 等明天吧,他想,或者等他的嗓子好一些的时候。 沿着街道不知道走了多久,不知不觉走到一处小河旁,只觉得眼熟,愣愣地看了几分钟,这才想起来是哪。 这条河的尽头是一片上了年代的平房,房租便宜,他和陈森大学的时候租在那里。 那时候,他一和陈森吵架就跑到这边来喂蚊子,陈森每次都很快速地找到他,把他拽回家,在他每个鼓起来的蚊子包上戳十字,然后挨个仔细地抹上风油精。风油精的味道很大,为没有空调的出租屋带来一阵别样的凉意,混着汗液的味道,变成许星然大学那几年关于夏天的最深刻记忆。 但现在是冬天,草地里不会有蚊子。许星然盘着腿坐下来,不用担心被咬,也不用期待陈森出现。 月亮缓慢地移动着,从积云的右边溜到左边,电话响了,许星然接起,是凯伦斯的助理,问他在哪,给他送药。 许星然说“不用”,挂了电话。 隔了一秒,电话再次响起来,许星然直接摁了挂断。 就在他以为对方不会再打的时候,又响了。 彻底失去耐心,许星然看都没看来电人,接起就道:“可不可以不要再给我打电话?” 一阵出奇的沉默。 许星然心头一跳,犹疑地将手机从耳边移开,扫向屏幕—— 陈森。 一口气差点没过来,许星然重重地咳嗽起来,越咳越急,越急越咳,眼泪都逼了出来,大概咳了大几十秒才缓过来,“我没有……” “你在哪?” 一怔,却脱口而出,“河边。” 哪个河?哪条边? 他呆呆地想要补充,陈森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许星然看着已经熄屏的手机愣神,直到身后传来摩托车刹车的声音。 他的背瞬间绷直,缓缓扭过头去。 陈森一只腿蹬在地面,另一只腿在空中划出一道圆润的弧线,轻巧落下,向他走来。背后,摩托车大灯明亮,像闪光的珍珠,在他身上罩上一层朦胧的纱。 与记忆中的盛夏重叠,许星然的耳朵似乎被人用手堵住,失去听觉,胸腔中的震感因此加倍。 几乎要从他的喉咙里跳出来。 原来,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他都会期待陈森的出现。 作者有话说: 这几天好忙,知道有人在等,熬了两个夜赶出来一章~ 感谢饱饱们的海星,达到目标好开心! 胆小鬼 陈森逆着光,一直走到跟前许星然才看清他的表情,他的眉眼垂下来,眸光很深地锁住他,并不说话。 不敢和他对视,隐约察觉到对方现在的心情不是很好,但是他已经看不懂陈森的表情很久了,因此并不是很能确定。 不知从哪吹来一阵 分卷阅读64 风,裹着河水的湿寒,许星然狠狠打了一个寒噤,就在这时,陈森终于放过他,开口道:“上车。” 说完就干净利落地转过身,似乎再也不想看他一眼,许星然望着他的背影,呆呆地从地上站起来。 “去哪?”他问。 陈森置若罔闻,长腿跨上摩托车,一只手拎着头盔,随意地垂在身侧,风将他的影子吹得很长,头的部分在树根处折叠起来,许星然突然觉得悲伤。 陈森就那么坐在车上,一动不动,看着他。 许星然摸着衣角,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愣,几秒后,他不算太快也不算太慢地朝陈森走去。 感受到后座下沉的重量,陈森将手里的头盔向后递,许星然推拒:“你开车,你戴。” 以前陈森都会准备两个头盔的,应该是临时起意来找他,匆忙间只带了一个。 这个“临时”大概是因为他冲进火场,虽然陈森本人并不希望也不稀罕他这样做,但依照陈森的性子,肯定是觉得欠了他一个人情。 想要尽快划清界限,所以不得已出来寻他。 想清楚这点,许星然感觉到自己的心跳降了下来,恢复安静,不再被听见。 陈森的姿势没动,似乎他不接就会一直举着,又一阵风袭来,许星然被冻地唇舌发颤,瞥见同样穿的不符时节的陈森,没再犹豫,伸手接过,熟练地水平戴上。 “好了。”见他仍是没有发动,许星然小声提醒道。 陈森微微偏头过,似乎想说什么,许星然盯着他近在咫尺的侧脸,有些失神。 直到摩托车上路,他才回过神来,——他依旧没有等到陈森的话,意识到对方并不想和他过多交流。 他只是他不可推卸的责任、义务。 情不自禁地生出恶劣的念头,许星然此刻希望他的嗓子再也不要好。 这样陈森哪怕再厌恶他,都必须强压着恶心,接受他的靠近。 “许星然。” 突然被叫到名字,心脏不可避免地颤了下,明知道陈森不可能听见他的阴暗心思,却仍是像做坏事被当场抓包一样心虚。 “怎、怎么?” “抓紧。” 咬字有些重,许星然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一辆蹬着自行车的大爷从他们身旁晃过去。 人行道上有两个男生并排走着,频频望向他们,好像在对陈森将春风450开成龟速表示嘲讽。 许星然恍然大悟,“哦”了一声。本来想和以前一样抱住陈森的腰,纠结几秒还是没敢,只伸手拽住了陈森的衣摆。 “好了。”他说。 “嗡呜——” 450的轰鸣声像是应证了主人的急迫,他说完话的瞬间就冲了出去,在原地落下一道残影,许星然被强风压懵,余光捕捉到身后两双发光的眼。 起初以为陈森要带他回医院,开着开着发现不对,和医院是两个方向,最终在一家饺子馆前停下。 店名有些熟悉,想了几秒,回忆起王港经常点他家的外卖。 陈森一步三个台阶,不到三秒就跨完了十来级楼梯,许星然小跑着跟上,进店听到他在点餐,要了六十个大葱猪肉馅的饺子。 “还要吗?”老板问。 陈森突然侧头看他,许星然正大口喘着气,被打了个措手不及,愣愣地和他对视。 “有馄饨吗?”陈森又转了回去。 “有,鸡汤的还是……” “不要鸡汤。” “好的,您先坐一会,稍等一下。” …… 陈森拿着小票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许星然后知后觉那碗馄饨是给他点的,他不喜欢所有带馅的食物,只有馄饨例外。 跟着坐过去,想了好久,还是没把“没胃口”这句话说出来。 期间,许星然一直观察着陈森的脸色,想说点什么,但他的表情始终不太明朗,就只能把话头咽下去。 出餐的速度不算慢,陈森拎着整两手的饭盒,挂在车头,坐上车,这次许星然没要他提醒,主动把头盔戴上,捏住了他的衣摆。 十来分钟左右,车子再次停下,果然还是到了医院,许星然磨磨蹭蹭地跟在陈森后面,不太想上去。 想和陈森在一块,就不能看医生,嗓子好了陈森就不会搭理他了。 他的步子越迈越小,陈森终于还是发现,在车棚的尽头站定,目不斜视地等着他,只能硬着头皮加快步伐。 下了电梯他们直奔王港病房,许星然跟在陈森后面,和下午要给他挂水的护士擦肩而过,护士认出了他,很用力地瞪他。 那感觉就好像下一秒就会抓着他的胳膊戳针了。 许星然低下头快步走着,鼻尖一疼,撞上了一片又硬又软的东西,立刻“嘶”了一声。 陈森的脚步停下,转过身,看着许星然捂着鼻子龇牙咧嘴的表情。 身后的护士还没走远,目光灼灼,像是要给他的后脑勺盯出两个洞,许星然推着陈森的背,边抽气边急道:“走走走。” 陈森似乎是看了眼他的身后,许星然头皮更麻了,拽着对方的手就跑。 “你怕她说你?”陈森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语速有些慢。 “才没有。” “那你躲着她干什么?” “没躲。”只是有些烦。 因为不喜欢对方过于急切的表情,会让他觉得压力很大。 明明他的身体他自己可以做主,但是对方那副样子会让他莫名觉得自己做了错事。 陈森没再说话,离王港的病房还有几步远的时候,再次停了下来,许星然差点又撞到自己的鼻子,不明所以地看他。 “为什么突然出院?” 陈森的眼睛很黑,被他注视着,许星然恍然觉得自己被看穿。 心烦意乱,只想逃避,睫毛重重地垂下来,听到陈森的声音再次响起,从他的头顶上方落下,很轻,却像一道闷雷,一下子劈下来—— “没做的事情为什么要承认?” 自尊心 回忆起下午他们在病房的对话,许星然很难不去认为,陈森说的是樱粟粉的事情。 他仔细地去瞧陈森的眼,在里面发现了藏掩的不算很好的悲伤。 心口骤然一缩,一股又酸又麻的爽感直奔他的天灵盖。 “承认什么?”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几乎是迫切地问。 陈森的神情很复杂,张了张嘴,身侧一直有人来回走动,一个小孩子在走廊来回奔跑玩闹,撞到他的腿,把自己摔了一个四仰八叉,“嗷”一嗓子哭出来,两人都吓了一跳。 陈森两手都是餐盒,不等他说话,许星然已经把小男孩扶了起来。男孩的妈妈适时赶过来,心疼地抱起孩子,脸色一摆,正要骂人,一看到许星然身后的陈森,犹豫了一下。 他 分卷阅读65 个子高,剃着寸头,眉毛上的疤痕在灯光下十分显眼的,又喜欢穿一些深衣服,不笑的时候是有些凶相的。 “什么人啊。”嘟囔一句就抱着孩子跑了。 许星然“嘶”了一声,嘴里的脏话一触即发,陈森制住了他,说“进来”,说完自己已经推开王港的病房门进去了,许星然只能跟了进去。 话题就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许星然心里不上不下的,看到王港欲言又止的神情,也没什么精力去应付,独自坐在一旁的沙发上。 一时间,房间只有墙上电视机发出的声音,放的是某场足球赛,解说的声音很大,背景中观众的呐喊声也很洪亮。 陈森把六十个饺子都放在王港面前的床上桌上,给他掰开一次性筷子,倒了白水。 王港:“想喝可乐。” 陈森瞥了他一眼,没说行不行,把另一个餐盒拎到许星然面前的小茶几上,没帮他拆开包装,筷子如初地并在一起,一句话没说,转身出了门。 应该是帮王港买可乐去了。 许星然盯着面前的透明塑料包装袋看了几秒,突然开口叫王港的名字,说:“我和陈森吵架你知道吧。” 王港嚼着饺子的动作停了一瞬,扭头看他,许星然的头甚至都没抬,下巴看下去又尖又瘦。 “吵架?”他将满嘴的饺子咽下去一半,疑惑地重复了一遍许星然的话。 特别有意思,从陈森那的态度看来,他和许星然已经分手,并且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但是许星然这句话的意思又好像两人只是寻常争执。 他嗓子听上去不大对劲,似乎不太能大声说话,因此王港只能暂时停止咀嚼的动作听他说下面的话,“对啊,陈森不是这么和你说的吗?” 他偏过头来,表情淡淡地和他对视,特别从容的样子,但是王港就是觉得不对劲。 “……你不会想套我话吧?” 许星然眼睛眨了下,说:“你怎么会这样想?”他用力地咳嗽两声,本来只是想装个样子,没想到一咳就停不下来了,咳得脸都红了,王港吓得跳下床把手边的白水递给他。 许星然接过,小抿了一口,终于不咳了,王港心稍稍放下一些,把嘴里剩下的几口饺子咽了下去。 “我们就是吵架,只不过这次吵得有点久。” 王港听不下去了,冷冷地看着他,“你真的假的?和吴放不清不楚,还指望森哥能原谅你?就是吵架?你真挺有意思的。” 他本来只是想从王港这里确定陈森是不是真的知道自己误会他了,但是王港似乎对他和陈森具体分手的缘由并不知情,难道陈森没有和他说吗? 许星然的思绪偏移了几秒,他能想到陈森帮他隐瞒的原因,大概又是出于他本人的“好心”,但是这其中就没有一丝,一点点,出于不舍吗?不舍得他别人瞧不起,所以不愿意将他“干过”的坏事公之于众。 哪怕知道后者的原因微乎其微,但是许星然的心情还是因此变好了一些。 他端起杯子将全部的水喝完,越过王港再次给自己倒了一杯,两杯水下肚,许星然感觉嗓子没有那么刺痛了。 王港真的被气不行了,他的讽刺似乎对许星然一点伤害都没有,人家甚至特别从容地给自己倒了杯水,妈的,又倒了一杯。 他看着许星然端着满杯水小心翼翼地走回沙发上,坐回原位,分厘不差,又是他垂下眼就能看到的距离。 一点没有因为他的怒气而坐远点的觉悟,简直气死人。 “你别缠着森哥了行吗?他不想和你在一块。” 许星然向来不是什么大心脏,他目前对和陈森的关系的确没有把握,听王港这话,很难不去想里面有几分是陈森的意思。 “你是管得了陈森还是管得了我?”他的眼角有点红,微微仰着头瞪王港,“你和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觉得我缠着他了?怎么?我就跑个火场你这么激动?是给你压力还是给陈森压力了?” 他本意确实是想借着这把火和陈森重归于好,但是中途他已经不想再掺和了,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要不是上了许星灏的当,他这时候根本就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本应该在evelyn周的会展上扬眉吐气,而不是伤了嗓子还被人指着鼻子骂。 为什么出院? 为什么承认他没做过的事? 他妈的不就是因为他那点可有可无却偶尔发作的自尊心。 他本来是没有自尊的,这辈子受过无数白眼和侮辱,每个人都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他只能将自己的自尊踩在脚下,讨好地对他们笑,才可能有一条生路。 他在陈森这里也是没有自尊的,他是喜欢女孩子的,却要躺在对方身下。他必须一直假装对陈森喜欢,这件事没有难度,他也根本无所谓陈森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本来就该是这样的。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在陈森这里有了自尊,不仅希望陈森只喜欢他,还希望他懂他所有的口是心非。 “真没其他意思。”许星然依旧坐着,嗓子吸饱了水之后可以发出更加字正腔圆的声音,让他听起来特别无谓,“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我跑进火场,和陈森一点儿关系都没有,我也一点儿都不想和他复合。” 王港眼底直冒火,气的嘴唇直抖,许星然浑身舒畅,但是下一秒,只听“咔擦”一声,门突然被推开,陈森出现在门口。 许星然嘴角的笑意瞬间冻结了。 就这样 听到护士说许星然出院的时候,陈森确实没纠结多久就给他打了电话。许星然再嘴硬,冲进火场的行为总是实时发生在他眼前的,说没触动是假的,但说把对方带回医院只是单纯因为感动也是假的。 他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不是许星然上头时说的一两句狠话就打消的。一路上,他故意晾着对方,不仅是因为对方随意出院而生气,更多的是下午沟通时他的态度。 许星然从前虽脾气大,却不是不讲理的人,脾气过了的时候也会主动来和他说话,不会明确道歉,但也算是低头。而现在,他发现他越发看不懂他了。 他已经不能确定许星然的话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更让他难受的是,他发觉对这样的许星然感到疲惫。 应该是没有料想到他会听见这些话,许星然眼睛瞪得极大,眼底的震惊和惶恐都很明显,但是没过多久,就被一股他非常熟悉的怒气而取代。 肩膀一疼,许星然撞着他的肩头跑了出去。 “我真受不了,他气什么啊?他还有脸生气?”王港对着许星然的背影指指点点。 陈森不止买了一瓶饮料,将沉甸甸的塑料袋挂在门把上,在王港气急的怒吼中追了过去。 分卷阅读66 许星然跑的很快,但是等电梯的空隙让他有机可乘,陈森攥紧他的手腕,将他往没人的楼梯间里带。许星然本来力气就比不过他,又在生病中,挣扎的力道在陈森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把他的一只手拧在背后,背对着自己的姿势,将他逼了进去。 楼道的声控灯亮了一瞬,几秒后熄灭,视线陷入黑暗,除了双方都不太平稳的呼吸声,什么都感觉不到。 陈森的胸膛抵着他的后背,许星然清晰到感受到对方隔着一层不算太厚实的衣服下结实块状的胸肌和铿锵有力的心跳。 他已经很久没有和陈森这么近过了,鼻腔中萦绕着对方清爽的洗衣液的味道,怔了几秒,眼眶有点酸,挣了下手。 像是身上的发条被人突然拧开,陈森慢半拍地松开了他。他握着自己被攥得发麻地手腕,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他们之间的距离。 “许星然。”陈森的呼吸还没缓过来,有些重,但是他的声音很轻,让许星然觉得他很容易说出一些让他们都受伤的话。 “你想说什么?”他一开口,发现自己的呼吸比陈森还急促,他徒劳地咽了下口水,虚张声势地加大音量,“我不想听,我也不用你管我,你去管你的好兄弟就好了,来追我干什么?” 陈森沉默了,许星然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到了,手心不由自主地发着汗,喉咙毫无征兆地发痒,他拼命咽着口水。 “不要、再说这种话了。”等了很久,听到陈森这样说。楼梯间很黑,许星然并不能看清陈森的表情,但是还是努力地瞪大眼睛,希望从那片黑暗看出点什么来,“你明明知道,我不会不管你的。” 他的尾音有一丝不明显的颤,许星然想着,他应该是咬着牙说出这句话的,“我会难受。” 你说这些话,我会难受。 …… 在许星然的记忆中,陈森向来冷静自持,很少如此直白地展露自己的情感。 心头像是爬上一只蜈蚣,十八个爪子都在撕扯他的血肉,许星然有些恍惚,陈森坚硬冷漠的外表骗了他们所有人,以至于他都忘了陈森比他还小一岁。 他才二十五,所有亲人全部不在,三年的心血一夜被烧,一个人要承受这么大的变故,而自己,而他还…… 许星然猛地咬了下嘴唇。 “我、说错什么了?”他迟疑着说出这句,无措地抠着自己的掌心。 许星然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对陈森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但是当下,这句话在陈森听来,只觉得耳朵轰鸣了一下,心头一片荒芜。 他依然倔强而自我,不理会他的心情,不在意他的苦痛。 “好吧,好吧。”许星然听见陈森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后,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又重复了一遍,“好吧。” 掌心一阵刺痛,有隐隐约约的血腥味传来,应该被他挠破了。 “好什么?”他情不自禁走近一步,想要看清陈森的脸,出乎他意料的是,陈森突然往后退了一大步,紧接着“砰”地一声,是他的背撞在门上。 许星然的脸霎时白了。 “干什么?”他的嘴角勾着一抹嘲意,向陈森的方向再次迈近一步,“不是你要来追我的吗?不是说不会不管我吗?” “你在躲什么?”话落,许星然已经逼近陈森,他只要微微仰头,就可以亲在对方薄削的下颌。 哪怕黑暗遮住了他的视线,他也能感到到陈森从内而外散发出的拒绝。 “就这样吧。”陈森说。 许星然呼吸一滞,“哪样?” “你、好好挂水,好好吃饭,多穿衣服。” 这种嘱咐一般的话语让许星然的心沉到谷底,陈森这是要放弃他了?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身形晃了下,不禁向后撤了半步。 话一旦开头就不会再那么困难,但是脑子里很乱,什么都想说,又觉得什么都没必要说,挑挑拣拣,很悲伤地发现,他已经和许星然没什么可说的了。 “我这里有一张卡。”陈森尽量轻着声音,为许星然分析利弊,“没其他意思,这是我从开店之后就为你存的,里面有小百万,我之前和你说过,希望你找你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喜欢珠宝设计,可以用这笔钱去做其他的。如果你喜欢,这笔钱可以存着,以后急需的时候也能救急。” 许星然正面反面的话都被他堵死,他能做的,好像只有拿着这笔钱,然后从此在陈森的生活里消失。 其实是很划算的,和陈森在一起的七年,他什么都没有付出过,分手了还能拿到百万块,多划算的买卖。 “你真大方。”许星然笑着说:“你对我真好。” 这句话里的讽刺意味他不相信陈森听不出来,但是他只是沉默了几秒,说:“你对我也很好。” 心口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反复挤压,许星然再次觉得呼吸困难。 “真的吗?”他很大声地反问对方,嗓子里的痒意越发明显,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扶在一旁的楼梯扶手上,边用力喘着气边嘲讽,“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什么还要和我分手呢?” 他的咳嗽声真的太大了,楼梯间里的声控灯亮起来,几秒的时间,够许星然看清陈森眼底的痛苦。 “是你不要我的。”他说。 灯光再次熄灭,许星然再次陷入黑暗中,他听到陈森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许星然,你真的爱我吗?” 作者有话说: 这周和下周的更新都会多一点~ 烫伤膏 当然不,他想,他不爱陈森。 ……又不希望陈森离开他。 亮灯的那几秒,对方痛苦的神情在他眼前回放,许星然缓慢地蜷起手指,发现他也不希望陈森再露出那样的表情。 他沉默着,不回答,陈森大概是明白了什么,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响声传来,应该是他站直了身体,声音同时恢复冷静,说:“记得去看一下嗓子。” 他说完,拉开了厚重的防火门,医院走廊明亮的灯光倾泻下来,闪了许星然的眼,他眯着眼睛,看着陈森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砰”,防火门再次关上,良久,空旷的楼梯间内一丝声音也无。 直到一个男人再次推门进来找地方抽烟,看到了靠着楼梯一动不动的许星然,吓得惊呼一声。 许星然低着头,快步跑了出去。 没走几步,倒霉催的又撞到了那个护士,她这会手上没有活要干,拉着许星然就是一顿数落,许星然被她说的脸热,听到她说这么大人了还不知道爱惜自己时,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听到对方不知道在和谁说话,说什么呼吸道感染,低血糖之类的。然后他就听到了陈森的声音, 分卷阅读67 说“知道了。” 他只觉得丢人,随后便再也没有了意识。 是被一阵手机铃声吵醒的,那劲头很有他不接就一直打的架势,许星然迷蒙着眼,摸到了一旁的手机,看了眼来电人,是许星灏。 他瞬间就清醒了。 许星灏所做的一切在他心头不停翻涌着,害得他错过展会,失去在许丛面前露脸的机会,让凯伦斯疑心他,真是一箭三雕。 他撑着坐起来,接起电话。 “中午好。”许星灏得意洋洋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我爸中午要请周老师吃饭,凯伦斯也在,你要来吗?”他“哦”了一声,拖长声音可惜道:“我忘记了,我们在江北,你在南城,你来不了。” “你是故意的。”他咬着牙说道,说完才发现自己的嗓子依然沙哑,但是已经不疼了。 “故意什么?又不是我不让你来江北的,你收到短信想都不想就冲进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星然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也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了,鬼迷心窍一般,明明知道许星灏十有八九是骗他的,却还是上了当。 “听说你还受伤了,手还好吗?能继续做设计吗?” “你消息这么灵通,怎么会不知道我是哪里受伤呢?”许星然轻笑一声,“我和陈森在一个医院呢,陈森送我来的,你也知道吧?” 电话那头只剩下许星灏的呼吸声,许星然直接点道:“你都知道,宁愿被我下脸也要来向我炫耀你的战绩。” 他确实都知道。 自从许星然回国后,他就找了私家侦探跟踪他,一举一动都有人送到他的面前来,得知许星然和吴放突然开始联系甚至在合谋什么的时候,许星灏很难坐的住,联系辛家,在背后推波助澜了一把。 吴放成功被逼急,但是他也确实没想到他和许星然联手要干的居然是放火烧陈森的面馆。收到私家侦探消息的时候,在陈森的安危和他的计划之间,犹豫了几秒,还是选择先给许星然发消息。 从无数张偷拍的照片看来,许星然对陈森并非毫无感情,但是他的把握只有四成。 当许星然没有出现在会展的时候他就知道他成功了。 高兴的同时,也震惊于许星然竟然对陈森用情至此,这让他非常、非常的焦虑。 陈森那么喜欢许星然,要是没什么东西可以牵绊住许星然的话,他们就真的会永远在一起了。 他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你记住,我永远、不会、让你好过。”他冷冷地撂下这一句,挂了电话。 不会让他好过? 许星然坐躺在床上,看着远处茶几上的热水瓶,想着,他已经不太好过了。 想起昏迷前和陈森的对话,心脏一抽一抽地疼,他这阵子已经熟悉这种感觉,有些自虐地享受起这样的疼痛。 拿起手机一看,已经早上十点,过去十几个小时了。他有些庆幸自己晕过去了,那些窒息的时刻不用他生生捱过。 但是,代价就是,那个护士找了他刚刚吵完架的前男友。昏迷时听到的陈森的声音在他的脑中久久不散,许星然都不敢去想象他当时狼狈躺在病床上的场景,只觉得无地自容。 一个不爱他却也不愿意放过他的前任,——他在陈森这里大抵就是这么个印象。 糟糕又恶心。 但是他能怎么办呢?他也不想啊。 许星然抱住脑袋,怎么也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哎哟!”护士一推开门就看到许星然这副不让人省心的样子,快步走过来,“手放下,放下,血都回流了!” 许星然想起在走廊上被对方支配的那几分钟,条件反射般地立刻放下手。 护士想说什么,看到他不太好看的脸色还是没说。看了眼输液袋,已经挂完了,让许星然伸手拔针。 她的年纪大概三十四岁,手却有着超出这个年纪的粗糙。他的手被她握着,感到磨人的同时又被对方温暖的掌心烫到。 “好了。”半秒不到就结束了,她站在床头又嘱咐了好一会,让他注意休息,不要再提前出院,最后叹了口气,说:“不要老让在乎你的人担心。” 许星然整个人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大而迷茫的眼。 “你朋友啊,那个高高的、帅帅的小伙子,你昨天晕倒他坐在门口陪了你一夜呢。” 本来躺在床上没精打采的人,一听到她这话眼睛却突然亮了。护士心下滑过疑惑,拿上输液袋准备出去,有一阵阻力自身后传来,阻止了她继续前进。扭头一看,衣角被床上不听话的病人抓住。 这下他的脸颊从被窝里露出来,脸上晕着不明显的红,让他的气色看上去好了很多。 “怎么了?”护士眼一瞪,劝道:“最好再住一晚出院。” 不怪对方这么想他,许星然知道自己给她留下了多差的印象。 “我没想这个。”他收回手,有些惴惴地看着对方,“他真的坐了一夜吗?” “差不多吧。”她狐疑地觑着许星然,想到什么似的意味不明地道:“你那么关注他干什么,身体是你自己的,不要因为任何人伤害你自己。” 许星然一愣,心口骤然一酸。 从来没有人和他说过这些,郑婉丽教他的是,可以通过任何手段达到目的,哪怕为此牺牲一切都在所不 他不觉得郑婉丽说的有什么不对,毕竟他的世界里只有这个准则,可当他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完全相悖的论调时,莫名觉得眼热。 “我、我不是因为……”他顿住,继续把自己往被子里埋了埋,“谢谢你。” 护士走后,许星然下了床,走到茶几旁,灌了自己好几杯白水。 对方的话给了许星然期待,中午的时候,他忐忑不安地坐在床上,门口一有脚步声就扭头去看是不是陈森,结果每次都失望。 到了下午一点的时候,他明白陈森不会来,想了一会还是去医院的食堂对付了一口。 吃完回来没多久,护士又来给他挂针,问他中午有没有吃饭。许星然低声说吃了,用余光去看对方的表情,她笑了一下,于是许星然也跟着笑了。 挂完这袋水后,他觉得自己差不多好了,护士姐姐也说没什么了,但是许星然犹豫着没动。 陈森一天没有出现,对他毫不关心的样子,和对方所说的守了他一整夜完全对不上。 她看出了他的欲言又止,停下问他:“怎么了?要出院还不高兴?” 想问对方有没有看到陈森,又觉得没必要,摇了摇头仍是什么都没问。 “好好休息吧。” 她走后,许星然看着窗外绚丽的晚霞,橙色染红了整个病房和他的眼底。 他想起陈森后颈上那块不 分卷阅读68 明显的烫伤。 “二十块八毛,请问怎么支付?” 许星然把某宝二维码递过去。 身后排队买药的人一沓,他穿着宽大的蓝白病号服在其中并不突出,但是许星然就是觉得浑身烫得很,像是有什么东西暴露在天光下。 药房外,他看都不看手里的烫伤膏一眼,胡乱塞进口袋。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药店,去在意一个陈森本人都不在意的伤口。 回到住院部,上了电梯,出来一直走到某个拐角处,看着几步远外王港的病房,许星然实在憋不住骂了自己一句。 他站在原地数了会过路人,数到第一百个的时候忍不住了,贴着墙行迹略有猥琐地挪近。 病房门是紧闭的,许星然背靠着墙,不自觉地做着深呼吸,他的胸口噗噗跳,为接下来的见面感到既期待又害怕。 就在他做好心理准备打算敲门的时候,门被人从里面推开,许星然和一个护士面面相觑。 越过对方的头顶,许星然看到了空无一人的病房。 “人呢?” 护士看着他反应了几秒才回答,“啊,你是说这里的人吗?办出院走啦。” “什么、时候?” 面前的病人脸色突然变得很难看,寻常尺码的病号服在他的身上也显地很宽松,苍白单薄的手腕无力地垂着,整个人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脊骨,随时就会倒下一样。 “没、没多久,先生,您还好吗?” 他似乎是在发呆,又似乎是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一句话都没再说,离开了。 护士不太放心地看着他,他走得很慢,以至于显地有些僵硬,窗外的夕阳把他瘦弱的身形拉得奇长。上电梯前,他把一个什么东西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看都不看一眼,干脆到决绝的地步。 “您好?” 护士收回视线,看向来人,目露惊喜:“你回来了?” 陈森不明所以,还是回答了她:“对,忘了个东西回来拿。” “刚刚有人来找你,前脚刚走!”她指着许星然坐的电梯,“好像找你们有事。” 陈森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空空如也,如果有谁来医院找他应该会提前给他打电话才是。 “谢谢,我知道了。” “你不去看看吗?”护士想了下对方的表情,“万一有什么重要的事。” “不了。”陈森说:“重要的话会再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 赴江北 许星然本来还在犹豫是否要多住一晚,现在觉得根本没有必要,多呆在这里一秒都让他想吐。 立即办了出院,临走的时候犹豫要不要和那个一直关照他的护士姐姐说再见,思考了一会还是没有。 或许对方就是这个性格,特地跑一趟说不定人家觉得他有病。 干什么自取其辱呢。 当晚,许星然买了去江北的火车票。 时间太赶,高铁票售罄,只有火车还有票,他买了站票连夜晃过去,在凌晨五点到了江北。 江北的空气比南城的好一些,一下车,被车厢浑浊的热暖气熏了一夜的脑子清醒了一些,后知后觉他有多冲动。 首先他根本不知道凯伦斯住哪,其次,就算找到了对方下榻的酒店,凯伦斯不愿意见他怎么办。 不行。>> 许星然定了定心,他已经和陈森毫无可能,绝不能再失去凯伦斯这棵大树。 凯伦斯不见他也得见。 得益于他从前伪装出来的好脾气,和凯伦斯的助理们关系尚可,没花多少功夫就拿到了凯伦斯酒店的地址。 打车过去,一个小时后,他到了。 这座城市的每一处都一样,包括酒店,都没有完全清醒。大堂里人很少,许星然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给凯伦斯发了条短信,随后开始了他漫长的等待。 凯伦斯一般七八点就会醒了,他等到十一点,他的手机还是悄无声息。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凯伦斯放弃了,更何况,如果许星灏说的是真的,他这几天都和凯伦斯在一块的话,一定会添油加醋地说些什么,他只会处于更加劣势的位置。 意识到凯伦斯有意晾着他,千里迢迢找过来的行为并没有让对方心软。 也是,如果凯伦斯要是真的那么好对付,他当初也不会花那么长时间才让对方对自己上心。 这才过了多久,他就亲手把他和凯伦斯变成今天这个局面。 想到陈森对他那副绝情的态度,心脏一抽,更觉后悔。 他到底是在干什么! 为什么会让自己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许星然的脸色阴沉得可怖,就在这个时候,一直安静的手机响了。 是凯伦斯的短信,非常简洁,只有一个房间号。 许星然浑身暴躁的血液瞬间被安抚了。 还好还好,他还有机会。 不管待会凯伦斯怎么对他,他一定要重新拿下对方。 深吸一口气,敲开房门,开门的是给他漏风的那个助理,他对许星然使了一个眼色,暗示他小心一点。 许星然心下了然,面子上没做太明显的表情,看了对方一眼就收回视线。 门在身后轻巧地关上,许星然看向坐在沙发正中央的男人。 凯伦斯穿着西装,俨然一副要出门的模样,面前摆着半杯咖啡,看来已经喝了有一会。 这一切都暗示着凯伦斯并没有打算给他多少时间。 但是对方好歹愿意给自己机会,他能站在这里就代表他有成功的希望。 许星然的喉结上下滑动一下,朝凯伦斯走去。 他没坐在沙发上,半跪在凯伦斯的脚边,一只手捏着对方平整的西装裤,小小又不容忽视地轻拽了一下。 “凯伦斯,对不起。” 说的很顺溜,他真的太习惯于低头和道歉了,只要能换来想要的东西,让他给对方磕头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凯伦斯没说话,但是他能感受到对方锐利的视线在他的头顶徘徊,许星然想了想,道:“我错了,我不应该突然从高铁站跑了,让你为我担心。” 对方不和他提陈森他当然不会傻到自己主动去提,模糊的只说一个小点,既能探凯伦斯的口风,还隐晦地夸赞了对方,把对方架住,表示都是他不识抬举。 凯伦斯还不会玩这么高深的文字游戏,只觉得自己被堵在了墙角,说什么都不是。 他气闷地翘起腿,猛地把裤腿从许星然的手里抽出来。 许星然视线低垂,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 凯伦斯等了一会,见许星然似乎没有再开口的意思,更不高兴了。 他隐约感觉到许星然变了,最初的许星然会一心一意地看着他,对他好,哄他高兴;而现在的许星然,会骗他, 分卷阅读69 让他生气,他却对此毫无办法。 因为他真的爱他。 “你是不是觉得我拿你没办法。”凯伦斯端坐在沙发上,用锃亮的皮鞋尖挑起许星然的下巴,居高临下的样子,眼里一丝光亮也无,“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让你有胆子敢这么对我?” 许星然心下一紧,凯伦斯知道他是为了陈森抛下他了。 已经料到了,他从高铁站离开的那一刻就知道他会面对什么。他那时失去理智,全然没有给自己留下一条退路,目前手上唯一的筹码只有凯伦斯对他的爱—— 他最看不上的爱。 “不是,我从来没有这样想过。”许星然期艾地看他,“我一直觉得我非常幸运,能和你在一起。” “哦?”凯伦斯的脸色并没有因为他这句话变好,“那你说说你和那个男人怎么回事?” 这不是一个好回答的问题。 他之前和凯伦斯说过,他和陈森之间只有为了报复的恨,但是他现在他又因为对方冲进火场。 他的脑门憋了一层细汗,想不出一个理由。 所有的理由都是那么空洞,好像他只有“喜欢陈森”这一个出口。 许星然陷入了茫然,他的心被人往两边拉扯,在当下这么危机的时刻,他却出现了几秒的跑神。 这时候,凯伦斯突然弯下腰,手掌捏住他的下颌,虎口严丝合缝地扣着他,他被迫微微张开唇。 凯伦斯逼得很近,许星然能看到对方眼底的霜,像冰原上千年难化的积雪。 “没有话说了吗?我来帮你回答。”凯伦斯居然轻笑了一下,“你喜欢他。” 是陈述句。 许星然的心脏跳得奇快,理智告诉他应该快速否认,但是他或许是被对方眼底的霜寒冻住,他居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脑海中不期地闪过楼梯间里,陈森的脸。 “你承认了。”凯伦斯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一般。 许星然回过神来,垂下眼,道:“我没有。” “我不喜欢他。”他说:“我只喜欢你。” 凯伦斯冷笑一声,“那你的嗓子怎么回事?” 看来对方也知道他冲进火场的事情了,他什么都暴露了,反而有种尘埃落定的轻松。 “说话!” 许星然机不可察地颤了下,张了张嘴,目露不经修饰的惶然,完全不知道说什么。 凯伦斯在逼他承认一件他并不认可的事情。 “你不相信我的话,又有什么必要问我呢?”慢慢抬起眼,对上凯伦斯的视线,他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怔愣,许星然没有错过,坚定道:“我确实做错了,但是,我真的不喜欢他。” 凯伦斯神色复杂地看着他。 许星然说的是真话,他能确信,同时,他也能感觉到对方并不想和他过多解释,大有“你爱信不信”的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如果许星然和他辩解,他倒是能一下子击破对方,但是现在,他这个态度,不反抗、不解释、不承认,反而让他不知道怎么办,只剩下无力。 凯伦斯觉得无措,对于他们的关系。 他再一次感觉到抓不住许星然了。 “你是要和我分开吗?”他思索良久,放开了钳制对方的手。 许星然眨了眨眼,好像很震惊的样子,在他松开手的一瞬间双手就抱住了他的胳膊,紧紧的。 “怎么可能?”他漂亮的眉头蹙起来,眼睛亮亮的,“我说了啊,我爱你,我为什么要和你分开。” 凯伦斯的表情难以言喻,“你爱我?那你为什么说都不说一声地离开,还、还……”他甚至没有勇气说完。 天知道他收到许星然跑进火场、生死不明的消息时有多么害怕。那几个小时,他完全不在乎许星然是不是为了另一个男人抛弃他,只希望他能够安全。 “你要真的爱我。”他的眼尾很悲伤地垂下来,“你就不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许星然一阵无言,没办法回答他,只能反复地说“对不起。” 凯伦斯的手摸上他的脸,大拇指迷恋地摁在他的唇部。 许星然有两片很漂亮的唇,不是太薄又不会过于厚,唇线优美又清晰,是不太饱满的红色,微微泛着粉,在灯光下,又透又亮,像初夏的水蜜桃。 “你是故意的。”他的指头伸进他的嘴里,“你不想向我解释,却又要我一定原谅你。” 许星然没有反抗,适时地露出茫然的神色,说话的时候舌头不经意在他的指头上舔过,“我没有。” 他含着他的手指,深情款款的样子,“我只爱你。” 凯伦斯的眼睛眯起来,把许星然抱到他的腿上,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道:“没关系,我不在乎了。” 许星然半睁开眼睛看他。 “如果你现在这副样子是演的,”他抽出手,把亮晶晶的涎液抹在许星然的脸上,换上自己的唇,“你就必须给我演一辈子。” 回南城 心照不宣地与凯伦斯达成了共识。 许星然心里明白,凯伦斯给了他再一次机会,他不可以再犯错。 中午的时候,凯伦斯和当地的一个珠宝行行长吃饭,没带许星然。一般情况下,只要是他在,凯伦斯都乐意引荐他认识这些人。这次并不带他去,让他留在酒店休息,其中的警示含义不言而喻。 许星然很温顺地说好,眼里适合露出一点点的不舍,凯伦斯视而不见,出了门。 到晚上十点凯伦斯还没有回来的迹象,许星然一直在酒店补觉,一整天没吃东西,在网上刷到一个网红煲仔饭,给凯伦斯发消息,让他给他带。 凯伦斯消息很快回过来。 【这么晚了,店家关门了。】 许星然回:【我不管我要吃】 凯伦斯没回他,临近十二点的时候才回来,手里拿着他想要的煲仔饭,不知道用什么办法买到的。 许星然的眼尾勾出漂亮的弧度,扑上去说爱他。 他没来过这个城市,凯伦斯又是个外国人,两人一拍即合,打算在江北多待几天。 江北的珠宝行业发展不比南城弱,但是凯伦斯从头到尾都没有想法带他去见什么人,许星然心里有数,也不去提。 在春节的前一个星期,许星然和凯伦斯回了南城。 凯伦斯又陪他待了一天,才说要去岛上看爷爷。许星然看出他有点想带自己去的意思,是仍对他不信任,还是单纯不想和他分开,他就不知道了。 只要凯伦斯不明说,许星然就装作没发现。一直到临登机,凯伦斯终于憋不住,不满地握住许星然的手,让助理再去买一张飞机票。 有点太强人所难了,他们心里都清楚。 助理欲哭无泪地朝许星然使眼色,希望他能帮他劝劝凯伦斯。 分卷阅读70 许星然叹了口气,双手捧住凯伦斯的脸,说:“你干什么为难人” 这话说的颇有些大胆,等于把他们这两天明里暗里的波涛汹涌都摆到明面上了。 凯伦斯的眼睛眯起来,只问:“你来不来。” 许星然知道对方只是在试探他,要是真想带他去,没必要一直忍到现在。 “去。”他说,眼睛是看着凯伦斯,话却是对一旁的助理说的,“辛苦你了,看看有没有法子买着票。” 助理完全没意识到他只是两人py中的一环,真的要哭了,这又不是意国,除了玩石子的知道凯伦斯之外,南城谁理他啊,根本不会有人吃他面子。 凯伦斯深深地看进许星然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助理已经打算去碰壁了,被凯伦斯叫住。 “回来。” 许星然轻轻笑了,踮脚在凯伦斯的唇上点了一下,道:“我等你回来。” 凯伦斯意味不明地看着他,拍了拍他的腰,走了。 助理拎着行李坠在后面,震惊地朝许星然树起大拇指。 一直到他们的身影再也看不见,许星然才转身离开。 等凯伦斯再次回来的时候,他们差不多就该离开南城去意国了。 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只觉得空落落的。站在街边,几辆出租车冲他滴喇叭,许星然一个都没理,他心里隐隐有想去的地方,却找不到理由。 机场在城郊,这块对烟花爆竹的管控不像市区那样严,耳边隐隐有鞭炮的声音传来,劈里啪啦的,这才有种春节将近的实感。 随手拦了辆车,司机问他去哪,他不知道,于是就说,先往市中心开。 越往前开春节的味道就越重,各家各户都贴满了红色,特别是繁华的商业区,所有商户都拼尽全力争奇斗艳,希望能在所有华人最重视的节日里狠狠捞一笔。 陈森的面馆本来也应该是这样的,许星然想。 陈森是个很注重生活质量的人,他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过好每一天。他关注每一个节日,每逢节日前夕,总是不辞辛苦地把家里和面馆收拾干净,购置一些小小的却显眼的节日装饰。 做他的伴侣应该是很幸福的,在这些普天同庆的日子里,会有人将热闹带到家中来,伴侣什么都不用做,就可以感到高兴。 但,不幸的是,他的伴侣是许星然,许星然追随郑婉丽的脚步,不愿意享受任何节日。 于是,陈森的生活变成和他一样的灰色。 他突然有些好奇,这个春节,不用再顾忌他的喜好的陈森,会怎么度过。 俗话说得好,“催租讨债不过除夕”,陈森说要给他的卡到现在都没有影子,也算是欠他的钱,他去讨一讨不算过分吧。 成功说服自己,许星然给陈森拨了过去。 “嘟嘟嘟——” 随着呼入铃声的拉长,许星然的手心逐渐冒出汗。他不是没想过被拉黑或者直接被挂断的情况,私以为,这两种情况也是更符合他们当下的关系,所有这意料之外的等待就让他更加难熬。 电话因长久无人接听而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被接起,许星然的心短短的几秒内经历了从高处落下又被吊起的过程。 电话那头有喜庆的背景音乐和吵闹的人声,许星然推测陈森应该在街上。 对方似乎不打算主动说话,许星然舔了下唇,尽量自然地说道:“你是不是忘了你还欠我什么?” “什么?”陈森将摩托车停好,一只手拎着头盔,手臂肌肉的线条流畅而立体,另一只手举着手机,表情和他的语气一样淡然。 许星然有点不太高兴,讽刺的话已经到了嘴边,突然想到那天在医院对方说的话,那句“我会难受”,让他鬼使神差地忍住了。 “就、你在医院。”他有些烦躁,“你说给我的卡。” “我现在没空。” “怎么个没空法?” “在外面,卡不在身上。” 许星然再次舔了下嘴唇,“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你在哪,我去看看。” 陈森沉默了,道:“不了。”又说:“改天我联系你。” 他这样子许星然更不会放过他了,正要说什么,余光突然扫到了什么,冲前头的司机大喊,“停车!” 给司机吓得一脚刹车踩到底,许星然自食恶果,整个人因为惯性摔到车座下面,头在前坐椅背上猛磕了一下。 陈森当然也听到了这声咆哮,对面的马路上,有一辆出租车在半途骤停,引起身后一辆小轿车的不满,连滴了好几声喇叭。 陈森的身形顿了下,看过去。 许星然的手里还握着手机,砰地一声关上门,直直地看着他,眼尾飞扬,像飞鸟的翅膀。 他略一挑衅地颔首,挂了电话,同时,陈森耳边的话筒传来电话中断的提示音,他放下手机,看见许星然眼神明亮、直奔他而来。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 看店铺 许星然本来走得很快,临近最后十米的时候步子反而缓了下来。 陈森没有表情,没有动作,就站在原地,看着他走近。阳光从他的斜后方照过来,在他高耸的眉骨下洒下一片浓重的阴影,使得许星然看不清他的眉眼。 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样的情绪,想起他们一周多前的不欢而散,许星然全然没有方才得逞的喜悦,不敢再看着对方的脸,眼睛欲盖弥彰地飘向别处,四肢逐渐变得僵硬,——他好像同手同脚了。 几米的距离仿佛走了一个世纪那么久。在对方面前站定,感到一阵难言的尴尬。他不说话,陈森当然也不会主动开口,空气沉闷的令人窒息,明明是冬日,他的后背却不停发着汗。 应该走的,他想,知道对方不欢迎自己,识相的话,在陈森张口说出过分的话之前,离开。 但是他的脚却像是被人用钉子钉住,完全动不了。 绞尽脑汁,说些什么,于是吐了一句不算太礼貌的话,“你在这干什么?”语气有点硬,许星然咬了下舌间,听起来像找事的。 陈森应该不想告诉他,因为他很直白地沉默着,就这么几秒,他的手机响起来。 “嗯,我到了,马上。”他挂了电话,利落地转身。 看来是和别人有约。 这是南城的市中心,周围一圈是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平地放眼看去,都是档次不俗、价格不菲的商铺。 约人来吃饭?什么人?男的女的? 越想越要怄死,不要脸地跟上对方的步伐,和陈森并肩走着,尽力克制着自己的语气,但是听起来还是很尖酸,“约人来这里吃饭啊。” 陈森瞥了他一眼,说:“不是。” 多一句都不想说的样子。 许星然提起一边嘴角, 分卷阅读71 “我会不会打扰到你们?” 陈森没说话。 心脏骤然沉了下去,他连装都装不下去,蛮不讲理地冷声道:“就算会打扰我也不会走的。” 陈森的脚步顿了下,许星然抬眼睨着他,视线在空中交汇,他的嘴角动了下,还是什么都没说。 许星然也不再说话,不知道在和谁较着劲,跟着陈森走了四五分钟,穿过繁华的商业街,来到靠近十字路口的一条小吃街。 这条街背靠商区,四通八达,人流旺盛,许星然好几次被人群冲开,还好陈森哪怕是背影都依然显目,他才不至于跟丢。 在不知道第几次后,许星然喘着气回到陈森旁边,不太好脾气地道:“你不能等我一下吗?” 这话没道理,本来人家就没邀请他来,但是许星然已经有点气昏头,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你不知道我们是两个人过来的吗?操了,为什么大中午这么多人!” “你到底来这里干嘛?我们能不能回去啊?” 陈森只用了三个字就把他的火气打散了,“你回去。” “……”许星然吸了鼻子,突然有些委屈,因为陈森的态度,或者别的一些什么,他低声,道:“我不说了。” 好在没多久,陈森停了下来,许星然蹙着眉打量眼前这家烧烤店。哪有大中午请人吃烧烤的。 陈森打了个电话,说“我到了”,一分钟不到,一个身材壮硕的男人走了出来。 “来看店的?” 陈森点头,跟着对方进去。 许星然落后了半步,看着前头两人并行的背影,再迟钝也知道陈森是来干什么的了,脸颊一红。 难怪陈森不想搭理他。 店里的客人不算很多,许星然打量了店铺的布局,不算太宽敞,但还是比老店的大,况且位置条件也是不能比的。 他看了眼陈森的神色,没什么大的起伏,那应该就是还算满意。 许星然又多听了两耳,原来陈森不是第一次来了,这次接待他的是老板的弟弟,所以不认识他。 看来,陈森真的有意拿下这间铺子。 说实话,陈森的面馆已经非常有名气了,如果再有位置的加持,收益只会更加可观。 对方又领着陈森看了半圈,还没看完,一个电话进来,他出去了下,领进来一个四五十岁的女人,穿着很朴素,应该也是来看铺子的。 她看了陈森和许星然一眼,说:“我先来的哇。” 老板的弟弟点点头,“我哥和我说了,您上月就看了,如果大姐您确定定下了,那就……” 她没接话,背着手四处张望,“你先去忙。” “好咧,那您慢慢看。” 许星然又看了陈森一眼,陈森全程只看着厨房的位置,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走过去,低声说:“有人来和你抢了。” 陈森这才收回视线,“她不一定要。” “为什么?” “她来过很多次。” 许星然了然,看对方的神情,就知道还在犹豫。 “如果她今天咬咬牙要了,你怎么办?”许星然的眼睛瞥了眼对方胯间的包,“感觉不太想空手回去的样子。” “不怎么办。”说两句话的功夫,他们的头几乎碰在一起,陈森顿了下,直了直身体,有些多余地说:“没办法。” 许星然当然感觉到陈森一瞬间的僵硬,他摸了摸鼻子,“啊”了一声。 店家忙完一阵出来,笑着问他们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 陈森:“没有。” 他气度不凡,从穿着打扮就能看出来,店家明显也对陈森的态度更谦和一些。女人咬了咬牙,知道她今天必须要做出决定了。 她攥紧了包带,道:“我打个电话去。” 许星然看着她出去,背对着他们蹲在路口的避风处,陈森正被带着看刚才剩下的半圈,没空注意他,许星然悄摸着跟了出去。 “太贵了。”女人举着手机,满脸纠结,“一个月房租就三万,还不包括水电,你就不怕本都赚不回来?”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女人的眼垂下来,“你说什么都对,我说什么都不对。” 又过了几句话的功夫,她挂了电话。 许星然走过去,在她旁边蹲下来,女人被她吓了一跳,眼里的情绪没来得及隐藏,尴尬地别过脸去,“有什么事?” 她认出许星然是站在陈森旁边的人,两人气质都出众,不想记住也难。 “你要租这个房子吗?”许星然嫌蹲的脚累,一屁股在地上坐下来。 女人被他的随意惊到,嘴边的话卡了一瞬,再说出口时就温和了不少,“要租,你们不是也要租吗?” “对。”他抱歉地笑了一下:“我不是有意偷听你打电话的。”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都这样说了,对方眼里的戒备下去了一些,嗐了一声,“没事,就是让你看笑话了。” “这有什么好笑话的。”许星然说:“男人不都一个德行。” 他也是男人,说这话不仅说了她老公,还带了他自己,女人的眉头皱起来,道;“你是不是有话和我说?” 许星然龇牙一笑,“姐姐你好聪明。” 女人正色起来,“你想说什么?我不会把店铺让给你们的。” “姐姐你这话说的,我不是不讲理的人。”他双手撑在身后,眯着眼看着面前的车水马龙,道:“十万,给你十万,你把店铺让给我们。” “什、什么?”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但是眼前这个小伙子认真的神情又告诉她并没有。 “十万。”许星然说:“这样你也可以应付你的丈夫了。” 女人的脸一阵白一阵红,她既觉得屈辱,又实在心动。 “很划算啊,姐姐,反正你本来也不想租这个房子,就算咬牙租下来了,就像你说的,入不敷出怎么办?位置好又不是一定能赚钱,不然这家烧烤店干嘛转让。” 她很气愤,但又不得不承认对方说的有道理。他们家本来就是做的小生意,手艺普通,又不是什么网红产品,吃过一次基本上就没有回头客了,但是她的丈夫眼高手低,坚定认为换一个店铺就能改变现状。 许星然看出她眼底的松动,叹了口气,“十五万。” 女人攥紧了手。 “给你自己留五万吧。”他说。 女人依然沉默。 许星然回头看了一眼,陈森依旧背对着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发现他不在了,他有点着急,语气染上不耐,“十五万欸姐姐,你们要赚多久才能赚到这个钱?我说给你就给你,不会骗你。” 他掏出口袋里的手机,晃了晃,“你只要同意,我立马转给你。” 对方一动不动地,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星然无语了,站起来,重重地“啧”了 分卷阅读72 一声,道:“一口价,二十万,你就说行不行!” “许星然。” 身后,陈森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在的,突然叫了他的名字。 许星然心脏一抖,像是一盆凉水兜头浇下来,浑身的嚣张气焰瞬间熄灭。 陈森的声音很沉,视线在他们之间逡巡,最后又定在他的脸上,问他:“你在干什么?” 作者有话说: 周三周四休息,周五更! 小谈心 陈森面色阴沉,让许星然觉得自己做错了事。 他先是觉得气愤,紧接着是难堪,最后是一阵难言的委屈。 明明是在帮对方,但是陈森似乎并不认可他的做法,也不太想领这个情。 显地他特别不值钱。 他有些恼羞成怒,但是又碍于陈森实在难看的脸色,因此有些底气不足,只能红着脸,没好气地说:“你不是都听到了。” 陈森没回他这句,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过去对地上的女人说:“对不起。” 许星然耳朵都烧红了。 女人摇了摇头,从地上站起来,看了眼陈森,最后看向许星然,道:“真的有二十万吗?” 许星然:“……” “没有。”陈森不轻不重地瞥了他一眼,淡笑着说道;“他就喜欢开玩笑。” 女人垂下眼,“嗯”了一声,两只手用力地搓了一会,道:“我还是租吧。” 许星然动了一下,刚要说话,旁边的陈森就跟身后长眼了一样,一下子握住了他的胳膊。 他眨了眨眼睛,话就咽了下去,余光盯着陈森骨节分明的手看。 女人进去了,陈森的手立刻就放开了。 许星然有些怔忪地抬头,对上陈森幽深的眼,一下子醒了。 他此刻只想找一个洞把自己埋了。 陈森:“为什么要这样。” 许星然无所适从,于是开始口不择言,“你管我,你不是要给我一百万吗?我有的是钱。” 陈森的目光变深了,只盯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被他气得没无话可说。 他知道自己又说了讨人厌的话,许星然藏在袖子里的手攥紧了,从他们分手后,每一次对话,陈森总是沉默,伴随着冷淡的表情、抗拒的态度。 他不再像以前一样告诉他哪里做的不对,不再愿意去解决他们之间的问题,他还是那个负有担当和责任心的“医生”,只不过放弃了许星然这个无药可救的“病人”。 “怎么不说话?我又哪里说错了?还是说你后悔了?不想给我了?你……” “许星然。”陈森猝然打断他,“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吧。” “我当然知道。”他微微抬起下巴,眼里带着促狭的笑,与之截然不同的却是他非常轻缓的语气,“我一直都知道。”让他的侧脸看起来格外认真。 陈森至此彻底无言了。 店家这时走出来,和他说一些客套话,说房子租出去了,实在没办法,非常抱歉。 陈森表示理解,告别后转身离开了。 许星然跟着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大堂中的那个女人。她身姿佝偻,眉间愁绪明显,和天底下所有不能反抗丈夫的女性一个样。 于是慢了一两步落在陈森身后,没注意看脚下,差点被一个小石子崴了脚,烦闷地将它踢远。 走在前面的陈森忽然停了下来。 许星然又踢了另一颗,没好气地说:“干什么?还想说我什么?” “没想说你。”陈森说。 “你是不是觉得我挺傻逼的。”许星然扯了下嘴角,“你都不想搭理我,我还上赶着对你好,结果你还看不上。” “我没这么想。” “你就是这么想的。”他装作满不在乎地说道:“无所谓,随便你怎么想我,你觉得我有病也没关系,因为我也觉得我有病。” “许星然。”陈森的语气沉下来,“我从来没有这样觉得。” “那你刚才为什么生气?” 陈森停了一秒,道:“算不上生气。” “那算什么?” “不知道。”陈森很诚实地告诉许星然,“你让我感到苦恼。” “……”许星然说:“那我也不会道歉的。” 他用余光看了眼陈森的表情,小心又莽撞地说:“我也不会改。” 还是怕陈森真的因此生他的气,不情愿地补充道:“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是想帮你拿下这个店铺,而且,那个女人本来也不太想要。” “知道。”陈森点点头,继续向前走。 许星然快走几步,跟上他的脚步,和他并肩,想了想又说:“我觉得他们做不久,到时候你要盘下来吗?” “不要。”陈森这会不像刚才那样小气了,很直接地告诉许星然他的想法,“租金确实太贵,不划算。而且,面馆人气足够,好的位置只是加成,不是必须。” 他说的很轻松,许星然却不免感慨,陈森这么年轻,在这些事情上面却表现地出乎这个年纪的成熟。 他不禁走神,思考起陈森同样坎坷的命运。 他从前对于陈森的事情并不在意,因此知道的格外有限。在他的印象里,只知道陈森特别缺钱,一直在打工,亲人只有一个奶奶,在他们高三那年还去世了。 奶奶对于陈森的意义不言而喻,所以当他知道陈森因为奶奶而放弃了高考最后一门时,他既不理解又理解。 作为一个极端的利己主义者,他当然看不上这种行为,但是他又觉得这就是陈森能干出来的事情。 陈森就是这样的。 看起来难以接近,实际比谁都重感情。 “在想什么?”陈森突然开口。 他想都不想地回答,“你。” 身旁的人步伐很明显得卡了一下。 后知后觉自己说了什么,呼吸乱了一瞬,许星然不算太高明地补救,“……的面馆。” “就是……为什么会突然着火?”许星然不太敢去看他的表情,他莫名心虚,“你知道吗?” “嗯。”陈森的语气没有太大起伏,“是吴放。” 许星然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 吴放是导致他们变成现在这样的最大推手,也是一直梗在他们心头的刺。 许星然仿佛又回到了那天晚上,他和陈森在面馆的厨房,陈森是如何要和他分开。 可能陈森的态度比之前柔和了一些,又或许是街上热闹喜庆的氛围,总之,许星然很想、也很冲动地就那么说了。 “我没有和他一起。”陈森被他惊到,幅度很大地转过来,许星然被他看得很烦躁,“啧”了一声,道:“我没想害你。” 陈森突然笑了一下,眼睛弯下来,“我知道。” 许星然飞快的瞥了他一眼,缩了缩脖子,把自己埋进高领毛衣里 分卷阅读73 ,挡住自己上翘的嘴角。 再看店 上午十点,许星然从酒店的床上醒来,看到了凌晨三点助理给他发的消息,——几处商铺的介绍和具体情况。 点进链接看了一会,又把自己昨夜找的店面信息给对方发过去,让他去询问意见。 很快问到了结果,一共花了两个白天加一个夜晚,挑出了三间较为满意的铺子。 上次和陈森见面,两人后来的氛围是缓和了一些,但两人之间横亘了那么多事儿,突然提出带陈森去看店面,心里还是有些忐忑。 这要是在他们谈恋爱的时候,他根本不会想这么多,因为他根本不在乎陈森的感受。但是现在分手后,他却开始担心这个担心那个。 思索了一个小时还是没得出什么靠谱的结论,自己反而越憋越急,迫切地想要让陈森知道他做了什么,就像考了高分等不及回家的孩子一般。 想让他的努力被肯定,想让对方因为他的所作所为而高兴。 但是这一切只有在被爱时才有效。 给陈森发的消息过了很久才收到回复,许星然特意看了时间,用时二十九分四十八秒。简单的四个字,两个符号。 【谢谢,不用。】 许星然盯着这几个字看了很久,直到缺觉的眼睛发出抗议,一阵从脑仁传到眼球的刺痛炸开,许星然捂住头闭了闭眼睛。 哪里出了问题呢?上次分开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好意呢? 想不通,很生气,一个电话就拨了过去。 电话倒是接的很快,以至于许星然都没反应过来,卡壳了一瞬。这一卡,那烧心般的火气就降了大半,变成一股粘稠的酸水,附着他的食管向上爬,灼伤了他的喉咙,让他发出有点尴尬的、嘶哑的声音,“为什么不要?” 电话那头似乎顿了一秒,随后陈森的声音才响起来,“不是不要。” “我已经看好了。”他说。 许星然的脸色好了一些,语气仍然很低,“那还是不要的意思。” 陈森似乎笑了下,有些无奈,“很谢谢你帮我留意这些。” “不用。”他把自己摔到床上,脸朝下,声音因此变得很闷,“又没花多久。” 他只是有些可惜,没能帮陈森做些什么。 虽然陈森的面馆是被吴放烧的,和他没关系,但是他总是会觉得不舒服,莫名觉得愧疚。 说完这句话,陈森那边也没再说话了,许星然只能听到话筒里传来不算太大的风声,就这么两厢沉默着,突然陈森叫了声他的名字。 “许星然。” “干什么?” “我这会要去看一下店铺,你想来吗?”他的语气听上去还是很淡然的,但是许星然的心却不再淡定,听到他又说:“上次答应给你的卡,我拿给你。” 不知道为什么总是把这件事记得这么清楚。 “下次!”他很用力地说,陈森那边的风声更小了,连他的呼吸声都听不见了,许星然这才察觉出这是个有歧义的回答,又慌忙地解释,“我想去看,‘下次’不是说的这个……” 他话没说完,但是陈森肯定听懂了。 “好。”陈森没说什么,对于他的“下次”不做评价,只道:“我把地址发你。” 挂了电话发了地址,陈森没有立刻动作,定定地看着天边飘动的云,他又在摩托车上坐了一会才发动车子。 许星然快速洗漱完毕,下楼拦了辆出租车,行驶的时候,在地图里搜索陈森给他发的位置。 是一个靠近大学城的美食城,背靠着一大片不太高的、富有历史气息的楼房,大多是南城本地的中年人住,还有一批上班族和学生党租在这里。 确实不比市中心那间店铺差,他有些郁闷地想,也不比他精挑细选的那三间差。至少从位置上来说是这样的。 就是不知道房租如何,不过,按照陈森现在这个随随便便豪掷百万的底气,房租肯定是占比最小的因素了。 他一直住的是之前凯伦斯包的酒店套房,在南城的南半边,大学城在南城的最北边,因此他几乎等于横跨一整座城市了。 一路上他反复看着手机,就怕陈森嫌他慢,让他别来了。 紧赶慢赶,司机都被他催烦了,还是过了一个小时才到。 这个美食城占地很大,光出口就有八个,不光是卖吃的,还有各种杂货店,临春节没两天了,美食城的人自然不少,司机怕开近了挤不动道,随便找了个口把许星然放下了。 他刚下车腰就被人撞了一下,还没站稳腿又被踢到,心里那个火一下子又起来了。 放眼望去没看到陈森的影子,本来也是,那么多个出入口,哪那么凑巧就在同一个,不知道陈森在哪等着他呢。 直接一个电话打过去,很快接通,说自己再d口,问他在哪。 “我看一下。”他说,“a口。” 好,最坏的情况出现了,他们刚好在两头。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我来找你。”陈森似乎想说什么,他一下子就猜中,抢在他前面,“你觉得你一个路痴乱跑合适吗?” 他这话说的不客气,但是一点不耐烦的意思没有。其实他都习惯了,从前他们要是去哪玩,刚好不在一块的时候,都是他去找陈森。陈森的路痴是属于跟着导航都会迷路,许星然之前还嘲笑过他,问他这样是怎么骑摩托的。 陈森不太喜欢和他在这种问题上争辩,每次是直接走过来,把他的嘴堵住。 跑神了一秒,又被一个小孩踩了一脚。许星然轻“嘶”一声,听见陈森的声音从话筒另一边传来:“不合适。” 居然真的一板一眼地回他,许星然莫名耳热,却将手机贴的更紧了,喉结滑动了两下,道:“知道就好,站在原地等我,不许乱跑。” 说到后面有点开玩笑的意思了,但是陈森依旧应了他的每句话,正儿八经地像个回答老师提问的学生。 “好,等你,不乱跑。” …… 花了最短的时间找到陈森,对方穿着一身黑,背着一个同色系胸包,本就白的皮肤被衬得反光,人群中特别显眼。 这个天气许星然硬是跑出一身汗,撑着膝盖在马路牙子上喘着气,陈森手里拿着两瓶矿泉水,递给他一瓶,他接过来,一口气直接干了半瓶。 “走吧。”许星然挥挥手,示意自己不用再休息了。 看来他这两天不止跑过一次,已经熟悉路线了,拐了两个弯都能摸着。 到了后,许星然只在外头看了一眼就找了个板凳歇着了,都是大差不差地布局,没什么好看的。人流量也够看,就光他坐这的十来分钟,门口走过好几茬人了。 又过了十来分钟,陈森和店家一 分卷阅读74 起走出来,店家笑呵呵的,两人应该聊的不错。 走了一截后,陈森突然问他,“怎么样?” “挺好。”他说。 “王港一个朋友的亲戚的店,本来说不租的,前两天老家出了点事,突然改主意了。” 许星然点点头,不知道陈森和他说这个干嘛,也没放在心上,“哦”了一声。 一路无言,两人都快晃到出口了,陈森又问他,“中午吃了没?” 他的嘴比脑子里快,明明在车上吃了一个面包,现在也不太饿,还是说“没吃”。 陈森:“吃点。” “嗯。”许星然捏了下矿泉水瓶,说:“吃点。” 随便挑了家店就进去了,走进去才发现是家面馆,就当是来探查一下未来竞争者的水平了。 两人点了两个不同口味的面,吃了一口就都沉默了。 这家店的口味说不上差,中等这样,但是吃惯了自己家的细糠,稍微次一点的都难以下咽。 陈森还比许星然多吃了几口,许星然只尝了三四筷子。 他放下筷子,陈森也跟着放下来,两人对视一眼,什么都没说,非常默契地一起站了起来。 走出店门,许星然没忍住,扑哧笑了出来。 扭头看向陈森,恰好陈森也在看他的方向,眼底光影浮动,煞是好看。他的身后,整条街鲜艳的红,喜庆的大红灯笼挂了一排又一排,人群的欢声笑语沸反盈天,一切都是那么的热烈,令人由衷地感到幸福。 心头一动,一个反常的想法突然跳出来,并且还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许星然飞快地舔了下嘴唇,心脏噗噗跳起来,为即将要说出的话而紧张。 “那个……”陈森已经向前走,闻言停下转头看他,许星然的声音跟蚊子叫一样:“后天,我能和你一起吗?” “……一起过春节。”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今天非常高兴地和大家说一个好消息!我从下章开始倒v啦!明天中午十二点会有六千字的更新~这本书走到现在非常地不容易,很多宝宝陪我共同经历了这段旅程,我真的非常、非常感动,大家的每一条评论我都很珍接下来,还希望有余力的宝宝可以继续支持e!支持森森和然然!永远爱大家~ 不敢赌 脑海中关于春节的记忆不多。未上大学前,他在那天需要做的是坐在郑婉丽身边,等许丛的电话;上了大学后,和陈森住一起,对方和他一起懈怠节日,年三十的餐桌上会比平时多几道菜,算是过节。 简单无趣得不可思议。 因此,他不明白人们为什么对春节有这么强烈的情感。 那天他的话一问出来,陈森脸上的惊讶比排斥多,好像他提出了多少难以理解的问题。 陈森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问他怎么突然想过春节。 其实有点转移话题的意思的,许星然有点生气,又有点伤心,但是他不能和陈森发脾气,也不能质问对方为什么岔开话题,他不想破坏他们好难缓和起来的关系,就假装听不出来,颠三倒四地说:“你、你不是一个人?我也一个……就……” 磕磕绊绊的话一出来,他心想,完蛋了。 明明有完美的话术,告诉他你即将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酒店度过,你没办法回家,陈森知道的,说得惨一些,说你想和他一起过——就是这么简单。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好话”这么难以启齿。从前欺骗陈森时那么得心应手,眼睛眨都不用眨一下;现在,只是纯粹想在回意国前和陈森多待一会,却一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 好在,陈森最终点了点头,算是同意。 许星然甩了甩头,不再去想,右手拎着一大包从超市里买的食物和酒,左手掏出手机看了一眼。 才下午一点半,有点太早了,显地他好急迫。 于是,许星然把方便袋往地上一放,在人来人往的超市大门旁,蹲了下来。左侧,离他五米左右远的地方,趴着一个老乞丐,见状,偷偷瞄了他好几眼,老以为这个小年轻是来和他抢生意的。 许星然无聊地拿出手机左滑右滑,蹲累了就站起来走走,一个小时后,觉得这下时间应该差不多了,撑着蹲麻的腿站起来,拎起袋子往路边走去拦车。 到陈森家半个小时的车程,经过小区门口的时候,碰见了上次好心留他的保安,看见他特别高兴地和他打招呼,先说好长时间没看见你了,又说你们感情真好。 许星然不知道他这句“感情真好”是出自哪里,但是足以确定,他不知道他们分手了。 他没答话,冲对方笑了一笑。 站在陈森的家门口时,许星然有点恍惚,他还记得那个雨夜他是如何和陈森大放厥词最后狼狈离开的,简直不堪回想。 他想着,今天一定不要再做让他们都不高兴的事情了。 因为没有和陈森约定具体时间,虽然在街上磨蹭了一个小时,时间到底还是早的。 决定再等半小时敲门,许星然坐在正对着电梯的楼梯口,无聊地玩着手机小游戏。 玩了二十分钟左右,“叮”地一声,电梯打开,有人出来了,脚步奇怪地停了下来,他也没在意。 “许星然。”几秒后,他的名字被叫起。 指尖一抖,直接点在屏幕上,下一秒,“gaover”两个大字闪着光蹦了出来。 “啊?”称得上慌乱地摁熄屏幕,想塞到兜里,不知道为什么塞不进去,只能拿在手里,眨巴着眼睛看陈森,又平直地“啊”了一声。 陈森的视线从他的脸上向下移,停在他的脚边,满满两大袋的吃食靠在他的小腿上,同时,许星然也看到了他手里拎着的塑料袋,一小截香菜露了头。 没想到自己难得买一次菜,还和陈森撞上了。 他的视线又从地上的东西挪回他的脸上,许星然莫名脸烫,说了句:“好巧。”又不尴不尬地补充:“我才等一分钟你就回来了,哈哈。” 陈森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越过他,摁开密码锁,拉开门,说:“进来。” 站在玄关处,下意识地来回扫视一圈,还是熟悉的布局,连阳台上花盘的位置都没变过,鼻腔骤然一酸。 一双拖鞋被扔在他的脚边,还是他以前穿过的那双,陈森居然没当废品扔掉。 他的头低得更低了,快速换了鞋,不和陈森对视,把手里的东西送到厨房,“我先给你放这了。” 陈森慢了两步走进来,也把他的菜放在大理石橱柜上,很突然地和他搭话,“你买了什么?” “不知道。” 陈森瞥了他一眼,他下意识解释,“看到想买的就买了……” “太多了。” 许星然 分卷阅读75 琢磨了一秒,说:“我帮你?” 陈森扭头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一闪而过,“你会吗?” “去沙发上待着。”下一瞬又什么都没发生一样,语气淡下来,利落地下命令。 被赶了出来,厨房的玻璃门在他面前关上,许星然没反应过来。慢吞吞转过身,摸了摸自己的心脏,有点快。 走到沙发上坐下来,把自己这两天在看的动画片调出来。他也不是那么喜欢看动画片,只是想把以前没做完的事情做完。 因为小时候郑婉丽不让他看,说动画片会让他变懒。但是周围小朋友都在看,为了合群,他每天放学会在学校旁边的文具店里恶补几分钟,记一下人物和剧情。算着郑婉丽差不多出现的时候,跑回校门口,假装刚下课出来的样子。 郑婉丽从前给予他的条条框框太多,以至于他上大学解放后出现了短暂的、只有他本人知道的叛逆期,把以前郑婉丽不允许他做的事情全部做了一遍。比如,连吃了一个月的快餐店,最后把自己吃吐了才作罢。 当然他也从来没觉得郑婉丽有什么不对,只是想和别人一样,别人有的他也想有。 是没太看得进去的,一直静不下心。助理的电话打进来,许星然余光瞥着厨房的方向,听到某个字眼眉头蹙起来。 “什么教育基金要五十万?” 助理叽里呱啦说了一大通,许星然这边瞧见陈森端着餐盘出来了,赶忙说道:“你看着办。”挂了电话。 陈森做了八个菜出来,有鱼有虾的,这个量两个人肯定是吃不完的。 “现在就吃饭了?”墙上的时钟才五点。 陈森说:“我贴完对联。” 他拿着对联和胶布就出去了,许星然在一旁看着,陈森个高,对联直接贴到顶,他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拿着胶带用牙咬。 “我来。”他走过去扶住,陈森就把手放下了,咬开一截胶带把对联固定住。 两人不可避免地靠的有些近,许星然一动不动地只盯着眼前红彤彤的对联瞧,哪也不敢看。 贴完后,陈森退后几步打量是否对齐,许星然也跟着看,说:“歪了。” “有一点。”陈森说。 他知道陈森在这些事情上比较苛刻,要是以前,他会和陈森说差不多得了,但是现在,他说:“重新贴一次?” 陈森却说:“不了,就这样吧。” 里面的房间陈森没买对联,就贴了几个福字,这个简单,不用人帮忙自己也可以。 他很快贴完,许星然讶异他算得上潦草的布置,和以往的习惯大不相同。 “结束了?”他问。 “嗯。”陈森:“搞太多麻烦。” 他姿态轻松,说的随意,是发自内心地觉得麻烦。 许星然心头一梗。 陈森不再有仪式感,对生活不再有期待,很难说不是因为他的关系。 他们谈恋爱时,他自私又阴暗,要求陈森事事顺应自己,动辄生气发火。经常说“好麻烦”、“有什么用”、“浪费时间”等等,将陈森变成和他一样无趣的人,看着对方的忍耐和让步,内心升起变态的满足感。 是很成功的,陈森仍然按照他设定的轨迹在走,他却也没觉得有多高兴。 “家里没有其他的什么吗?红灯笼啊、贴纸什么的?” “你要贴?”陈森有些奇怪地看他。 “嗯……对。” “没有。”他说:“没有买。” “那、算了吧。”只能这样了,现在这个点都不会再有店铺开门了。 “吃饭。”陈森拿了两瓶饮料过来。 “我买了酒的,喝吗?” 陈森没说话,直接起身去拿。 许星然得到了满足,小小地开心了一下,扭头去捣鼓电视。他不太会用这些稍微复杂一点的电器,陈森都拎着酒出来了,他还没找到中央一套。 “你要看什么?”陈森走过来,说。 他把遥控器递过去,“春晚。”他看广告里都是这样的,年夜饭的时候,后面的电视机总是放这个。 许星然就看着他删除了一个又一个界面,然后又滑动了好几个板块,调到了春晚,不过不是中央一套,是某个app的转播。 “现在的电视好先进。”他感叹,印象里以前可没有这么多功能。 有了春晚作为背景音,许星然满意了。 他给自己倒了杯酒,陈森本来拿了饮料,许星然说,大过年你不喝一杯吗。于是陈森也倒了酒。 陈森的手艺还是那么好,许星然一开始还矜持着,一点一点地夹,后来想着,以后都吃不到了,就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喝酒,也不和陈森对酌,一个人就默默喝了一整杯。 第二杯喝了一半,才想着应该和陈森碰一下。他喝酒上脸,脸上红,眼皮红,连眉毛都是红的,整个人像浸在胭脂染缸里,对陈森举起酒杯,笑呵呵道:“我把你忘了哈哈,来碰一个,新年快乐啊陈森。” 陈森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和他轻碰了一下,抿了一小口,许星然喝光剩下的一半,被辣地爽死,兀自叹了一声。 夹了一大筷子的豆芽塞嘴里,眼睛舒服地眯起来,两颊被撑的鼓起来,吃得咯吱咯吱的,像个小仓鼠。他嚼了三四分钟才咽下去,累得慌,靠在椅背上歇着,被酒气熏得水光盈盈的眼睛就这么毫不掩饰地盯着陈森瞧。 陈森垂下了眼。 许星然缓缓眨了下眼,又去摸桌上的酒瓶。 “少喝一点吧。”陈森像是脑门上长眼了,这会又来提醒他。 “不要。”他给自己倒酒,半威胁半感慨地说:“春节过了我就回意国,你以后想和我喝酒都喝不到了。” “你之前也这么说。” 许星然顿了下,有点跟不上他的思维,看着他极淡的神色,想了一会才想起来对方说的“之前”是哪一次。 就是他得知吴放烧面馆的计划,准备去江北的前一天。 “那是我故意的。”许星然有些气馁,“我那是想看你的反应!” 他不知道是真喝多了还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就这么直接地说了出来,打了个陈森措手不及,眼神几变。 “但是我现在说这个不是故意试探你的反应,我知道你不想要我了,所以我去哪你肯定也不在意啦。”许星然打了个酒嗝,脸上酒气的重了几分,“我说和你一起过春节,就是单纯地过个节,没有其他意思……” “我也不能有其他意思吧,我再贱,也不能贱到这种地步。”他扒着酒瓶,视线望着陈森的方向,但是实际不知道在看哪,“而且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去做,我们也不能在一起了。” 像是在和他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这时,陈森的电话响起来。他深吸了一口 分卷阅读76 气,接起来。 他从接起电话起脸上的表情就放松了很多,许星然一直看着他,心说刚才自己哔哩啪啦说话的时候,陈森看着很想给自己来一拳来着。 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陈森整个人突然顿了一下,然后说:“我自己。” 虽然酒精让他的大脑变迟钝,但他还是没有错过对方的这个反应。 几乎是立刻就明白电话那头问了什么,大概是问他和谁一起过年之类的。 他毫不掩饰地嗤笑了一声。 陈森面色不变,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谁啊?”许星然趴在桌子上,斜着眼睛睨他,眼里的促狭和水色都很重。 “店里的刘叔。” 他回答地倒很爽脆,许星然回想了一下,脑子里出现了一张布满笑纹的脸。 是他大学时他们租的出租屋楼下的邻居,陈森那时候在一家面馆上班出门早,十有八九和睡不着觉下楼散步的刘叔撞上。后来陈森开了面馆后就把他招来做点小活,消磨时光。 他应该是知道陈森和他的关系的,每次看向他们的目光总是带着欣慰和期许。 “他知道我们……”许星然咬了下舌尖。 陈森啜了口酒,“他看出来了。” “也是。许星然笑着说:“那天在厨房闹那么大,谁能不知道啊。” 他说的有点阴阳怪气,陈森不太想和他说这个事,就没回这句,但是酒鬼是最难缠的。 “你为什么要撒谎骗他啊?”许星然撑着脸半坐起来,他的腰还是塌的,一副软绵绵没力的样子,但是说出来的话却硬的跟冰锥一样,“和我在一起丢人吗?还是你觉得和我重新在一起会让刘叔失望?” “你喝多了。”陈森的声音沉了下来。 “我没喝多!我清醒得很!”许星然蓦地提高了声音,“你明明都知道是你冤枉我了,你明明都知道我什么都没做!你为什么不愿意和我和好!” 他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像是刚才那番声嘶力竭耗费了他的所有力气,他的声音变得很轻,“不应该是这样的,动画里不都是,误会解开了就会和好吗?为什么我们不是这样呢?” 他的眼眶一片通红,“动画是假的,还是你变了。” “许星然——” 他“嘘”了一声,打住对方的话,“还要给我一百万,谁特么稀罕你的一百万,我现在不缺钱了陈森。”朝着眼前的虚影一步一晃地走过去,手臂压在他的肩头,弯下腰凑近了,“为什么?为什么不愿意再对我好了?为什么突然间全部收回?” 他嘴边在笑,眼底却是阴沉的,认真地评判,“你才是那个最狠心的人。” “许……”陈森蹙眉,刚出声就被许星然用手捂住,手心有点凉。他趴在他的耳边,用最软的声音说出最强势的话,“你别说话,没一句我爱听的。” “你就听我说。”他的额头枕在他的肩头,这个姿势应该是极不舒服的,陈森坐着,他站着,身位差太多,但是他仍是非常倔强地靠着他,“虽然我觉得我没有做错,我也不知道我哪里做错了。” “但是我肯定是让你不高兴了,不然你也不会这样对我。哪怕我根本没有做错任何事。”他再次强调,“但是如果你不高兴的话,为了让你高兴,我可以和你道歉。” “对不起,陈森。”许星然抱着他的脖子,黏糊糊地和他道歉,“对不起嘛,你可以继续生我气,但是你别不高兴了。” 这话听着好听,其实是极其不讲理的。 让他可以继续生气,却又要他高兴。 生气和高兴本来就是不同的两极,许星然硬是要把它们放在同一个平面里。他还是一样的霸道蛮横,自以为用道歉就可以抹平一切,跋扈地不允许陈森记住他的不好,不让他走出来,把他困在原地,希望他对着满目的苍夷露出笑脸。 世界上最可恨的人也不过如此了。 许星然炙热的呼吸,连带着浓烈的、使人眩晕的酒气一起喷洒在他的脖颈。 陈森的背挺得很直,浑身又冷又热的,像是被人用斧头从内里劈开,变成毫不相干的两半。 一半心软,一半痛苦。 很久,不见许星然再说话,陈森姿势不变,只低声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没应,但是捂在他嘴上的手滑了下去。 应该是被他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吓到,有些瑟缩地虚握着,垂在身侧。 “许星然。”他的头微微偏了一点角度,声音比方才大了一些。 “别吵……”他嘟囔了一声,头在他的肩头蹭了蹭,寻找着最舒服的姿势,最后他把他的额头贴紧了陈森的脖颈,不再动了。 他额头的温度比他的手心热多了,陈森的视线定在墙上的挂钟上,给了自己和许星然五分钟的时间。 分钟动了一格,陈森也动了,一只手揽住许星然的腰,另一只手从他的腿弯里穿过,将他抱起来。 许星然在他的怀里扭了下,眉头微微蹙起,表达着被打扰到的不快,然后又熟稔地窝在他的胸口。被放下的时候,他似乎有些不愿意,指尖攥着他的衣服。但是一个醉酒的人能有什么力气,他也没有选择,被陈森放在床上,手塞进被子里。 陈森直起身,睡梦中的许星然似乎察觉到他要离开,又像是深陷在自己的睡梦中,突然大叫他的名字。 眉头紧蹙,好像十分痛苦的样子,“我不、不想分手,可不可以、不分手……” 窗帘拉开一条小缝,惨白的月光照射进来,落在他的睫毛上,他湿漉漉的睫毛变得亮晶晶的,像是被人洒了一把碎钻。 陈森走了出去,轻轻关上门。 把自己摔在沙发上,压到了遥控器,电视画面一转,从春节联欢晚会变成了许星然下午看的动画。 神情木然地盯着看了一会,看上去很认真,实际什么都没记住。 许星然确实变了,变得有些不一样,让他无所适从。 要过春节,和他一起,又去买菜,主动帮忙干活,贴春联,要知道他以前垃圾桶倒了都不扶一下的,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且还和他道歉了,虽然是为他并不知道的错误。还有那句“不想分手。” 陈森重重闭上了眼。 一起走过那么多年,说许星然对他没有感情肯定是假的,但偶尔还是会抱怨,抱怨对方的吝啬。 他在没有水的荒漠里走了太久,每次几近死亡的时候,许星然才会施舍一点点,而这一点点还是他耗尽全部力气从黄沙中扒出来的。现在他不想再走这没有尽头的沙漠了,再也没有力气去扒黄沙了,——突然下雨了。 这场雨来的是那么的不合时宜,以至于让他有些哭笑不得。 会下多久呢?会一直下吗? 分卷阅读77 他不敢赌。 作者有话说: 周三中午十二点,么。 下了蛊 许星然宿醉向来睡得很死,但还是被吵醒了,因为旁边啼叫不已的电话。 一直嗡嗡嗡地,吵得他心慌。 发现躲在被子里没用,只好伸出手扒来床头的手机,接了起来。 他还没说话,对方先开口了,很锐利、冷硬的语气,像一根细针,一下子扎进了他的脑袋。 “许星然。”郑婉丽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你在哪。” 慌乱地跳下床,动作太急,腿还是软的,整个人很用力地砸在地上,啪地一声。 脚踝处传来钻心的疼,没功夫去管,双手并用着从地上爬起来,胯骨撞在客厅的椅子上,木质凳腿在光滑的大理石地板上狠狠摩擦而过,发出“兹拉”一声,尖锐的鸣叫。 “砰——”,门被关上的重响。 侧卧中,房间一片黑暗,没有开灯,陈森睁着眼睛,长久没有动一下。 许星然一口气跑到小区门口,门口徘徊着很多黑车,随便拉开一辆坐了进去,报了个地址。 黑车司机从内后视镜打量着这个行迹慌张,脸色苍白的漂亮小伙子,把价格翻了一番。 对方似乎根本没听到他说了什么,双手缴在一起,心神不宁的样子,他不再追问,踩下油门,心想大年初一真是个好日子。 母亲知道他回国了。 许星然陷在巨大的无措中,手脚冰冷,什么都感觉不到。 穿过江海大桥,汽车停在一片豪华的别墅区前。“南府壹城”背邻cbd,俯视江海,寸土寸金。郑婉丽在这里拥有一套房,许星然在git获奖后许丛划给她的。 或许是为了奖励她教子有方。 郑婉丽脸上有光,她终于有一件住在老宅的那个女人没有的东西。在绝望中生活了二十五年,尊严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体里。 她的脊梁稍稍才直了一些,不会允许自己再垮下去。 门铃声响起,立刻有佣人小跑着去开门。 门被打开的瞬间,热闹响亮的鞭炮声和许久未见的儿子一齐出现,佣人惊喜地叫了一声“小少爷”。 郑婉丽端坐在沙发上,放下手中的热茶,蒸腾的热气从她的脸上远去,声音和神色一样冰冷。 “跪下。” 一时间佣人们凭空消失了一样,客厅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许星然的睫毛颤了一下,轻轻阖上门,走近几步,在长毛的波斯地毯前停住,跪在冷硬的地板上。 “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不敢撒谎,“十二月。” “十二月。”她重复,“是凯伦斯要回来的?” “……不是。”许星然颤着喉咙,“我自己要回来的。” “为什么?” 许星然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郑婉丽丧失耐心,站了起来,扬声道:“张妈。” “夫人。” “把我的鞭子拿过来。” 许星然狠狠一抖。 张妈躬着腰,滞了一下答道:“夫人,小少爷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样打了。 “张妈。”郑婉丽的眼皮撩起来,“因为你这句话,他今晚只能跪着。” “你还要再说吗?” 张妈的腰弯得更下了,上了二楼,把那条光滑的、袋鼠皮制成的皮鞭双手递过去。 不忍心再看接下来会发生的一切,低头快步走远。 郑婉丽向他走过来,许星然垂着眼,只能看到她披肩的丝绸外衣,长长的拖在地上,像一条黑绿的河。 “是因为高中那个男孩子。”她打量起自己的儿子,他继承了自己所有的优点,身姿高挑,长相艳绝,哪怕低着头,看不见脸,都能从裸露出来的白皙细腻的后颈看出不俗,“我把你生的这样漂亮,是让你去谈恋爱的吗?” “我、我没有。”郑婉丽一步步走近,许星然的呼吸愈发急促,她还没有任何动作,刻在骨子里的记忆已经让他浑身疼痛,“我不是为了……啊!” 皮鞭划破空气,发出凌厉的破空声,精准地抽在许星然的后颈处,他瞬间失声。 “脱掉外套。”母亲这样说。 他颤抖着手,将外衣解开,里面是一件白色的薄毛衣。 反抗无用,示弱同样。 他曾经小小祈求过母亲的心软,高中的某次惩罚中,把高热的电熨斗压在自己的胳膊上。满屋都是焦熟的肉的味道,模糊的视线里,母亲的背影坚冷得像一口钟,纹丝不动。 皮鞭无数次高高扬起,重重落下,母亲冷静的质问融进挥鞭的破空声里,清晰地像是随着鞭子一起抽在他的身上。 “为什么擅自回来?” “为什么不敢告诉我?” “为什么和陈森在一起?” …… 许星然伏在地板上,死死咬着牙,一声不吭。 郑婉丽这才意识到张妈口中的“小少爷已经长大了”是什么意思,许星然不会再像小时候那样哭着向她求饶,不愿意再看她,因此她不能确定自己的儿子还渴不渴求她的爱。 她扔开鞭子,捂着脸跪坐在地毯上,发出一声悲鸣,“星然,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呢?”她浑身颤抖着,像是空中断了线的风筝,“你知道妈妈有多辛苦,妈妈供你长大,吃了那么多苦头,现在我们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就差一点点,你要放弃吗?你要让妈妈失望吗?” 许星然睁着通红的眼,他的额头抵着地,眼前是灰色的瓷砖,除了灰色他什么都看不到。 母亲伤心的哭声让他清醒了一些,他尝试动了下,难以承受的疼痛席卷了每个神经,他咬破了舌头,鲜血的味道让他缓了过来,用跪行的姿势,向郑婉丽爬过去。 “妈妈,别哭。” 他轻轻在她的肩头拍了下,郑婉丽的情绪因为他的这个动作再度失控,抱住他脖子,咸湿的眼泪落在他七零八落的伤口上。 许星然疼地想把自己缩起来,但他此刻只能被迫承受,来自母亲的重量。 他不愿意看到妈妈这副样子,宁愿对方再拿鞭子抽他,她的眼泪只会让他更疼。 眼前一片发晕,很熟悉的感觉,伤口发炎了,他在发烧。为了让她不再哭泣,他被迫说起谎话,让她相信他真的不喜欢陈森。 “妈妈,我没有放弃。”他艰涩地说:“我还是和凯伦斯在一起呢。” “我回来是想给许星灏难堪,我才不喜欢陈森,我还在他的面里下樱素粉呢,我一点不喜欢他,他身败名裂我才开心。” 郑婉丽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哭泣声小了一些,“真的吗?你没有骗妈妈?” “真的。” 她的胳膊从他的脖子上滑下来,紧紧地搂住他单薄的后背,像是什么东西被挤 分卷阅读78 爆了,刺鼻的鲜血味涌出来。 许星然闷哼一声。 郑婉丽欣慰地笑,“妈妈爱你。” 郑婉丽终究还是没让许星然跪着,她很怜爱地扶他起来,喊人将许星然送入房间。 中午佣人喊他出来吃饭,发现许星然已经有些烧糊涂了,告诉张妈。偏偏郑婉丽这个时候又不在,她自作主张联系了家庭医生。 晚上的时候,郑婉丽才回来,穿着米白的毛皮大衣,胳膊上跨着一个紫色的皮包,头发在脑后盘起来,大大的墨镜架在小巧的鼻梁上,看上去竟像二十来岁的女性。 张妈告诉她许星然发烧的事情,郑婉丽“哦”了一声,“让他今晚不用跪了吧。” 接过对方扔来的衣服,通常她会把皮包一并给她,但是这次没有,将包带上了楼。 想到她的脾性,张妈不敢多问。 走出几步,郑婉丽又回头嘱咐她:“晚上不用做饭了,我减肥。” 她想问也不用给小少爷做吗?但是没能问出口,答案不言自明,虐待孩子的母亲会在意他的温饱吗? 后来厨房真的没有做,张妈就把自己吃的白粥给许星然喂了一点。 许星然一直睡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后背被医生涂了药,他一整宿都是趴着的姿势,睡的半张脸都麻了。 一个佣人拿着药膏来给他上药,许星然问:“张妈呢?” 张妈从他14岁进许家的老宅后就一直照顾他,许星然对她有依赖,想让她给他擦,顺便说说话。 佣人只说:“张妈在忙。” 擦药的时候,手机响了,陈森的消息跳出来。 许星然有些惊讶,没有注意身后女佣顿了一瞬的动作。 陈森:【你的围巾在我这儿。】 他喝多不记事,完全忘了自己除夕夜干了什么,还在为陈森主动给他发消息而暗自高兴,哪怕明白对方是不得不找他。 许星然回复:【我去找你。】 和佣人说差不多了,撑坐起来,幅度不算大,但是也扯到了身后的伤口,疼的他一顿龇牙咧嘴。 他嘶了口气,喊住准备离开的佣人,“我妈呢?” “在花园里。”对方说。 许星然穿好衣服,想好了出门的理由,去找母亲。 郑婉丽穿着一身粉色的家居服,蹲在花圃旁清理杂草,冬日的阳光照在她黑亮的发丝上,晕开一小团柔和的光。 此刻的她看起来很少说话的样子,于是许星然松了口气,面上更加自然。 走过去,把一旁的洒水壶拎到她的手边,讨好地叫,“妈妈。” 郑婉丽的表情是惯有的不咸不淡,许星然已经习惯,把腹稿里的话说出来,“我在手机上看到一家网红甜品店,我去买点给你尝尝吧。” 郑婉丽笑了一下,目光在他的脸上多停留了几秒,“背还疼吗?” 她很少关心自己,许星然很珍惜这样的对话,笑着摇头,“一点不疼。” “去吧。”郑婉丽说。 许星然没想到她能轻易松口,还过问了他的伤口。以往他挨打,母亲都会晾他两天的。许星然把这归功于她今天的心情好。 本来想先去找陈森再去甜品店的,想了想,还是拐到先去了甜品店。人太多了,用了钞能力避免了排队,拎着五六个甜品盒子去找陈森。 到了约定地点,陈森正在打电话,许星然过去,他只是朝他挺客气地点了下头。 “你已经去了?” 许星然站在他身侧一人远的距离,正常是听不到话筒的声音的,但是电话那头的人太激动,许星然一下子就认出是王港的声音。 “你先别着急过去。”陈森说:“等我到了再说。” “不行!”王港:“森哥你回去看店,待会修灯泡的人来了,这事是我给你揽的,当初我们都说的好好的,现在说不租就不粗了,不是存心让我难堪?” “操了!搞得我里外不是人!”王港怒道:“我特么今天必须要个说法!”啪地挂了电话。 许星然模糊听到了一些,并不太确定,观察着陈森的脸色,道:“怎么了?” 他看起来比王港镇定多了,很简要地说:“上次看的那间店铺,不租了。” 不怪王港生气,确实太突然。 对方是王港的亲戚,陈森照样不怠慢,来回跑了那么多趟,面子里子都给足了,谈得好好的,都快签合同了,昨晚打电话来跟他说不租了。 这不是把人当狗耍呢。 许星然也很生气,呼吸稍微重了一点,后背就跟着疼,咬牙切齿地骂了一句,“有病吧。” 陈森不置可否,把手边装围巾的袋子拿给他。 许星然接过,问他:“那,灯泡什么的,又是什么?” 陈森瞥他,许星然赶紧示意,“我不是故意听的。” “新店那边,灯坏了几个。” “那你要去看店?还是找王港?”陈森没立刻回答他,许星然看出他的犹豫,主动请缨,“不然,我帮你去新店看着吧。” 陈森顿了下,“应该会修到很晚。” “没事!” 面馆今天会早点关门谢客,就是担心那边处理不完,这边电工上门没人开店。 许星然的目光太热切,陈森也确实不放心王港一个人。 “好。”他把钥匙给许星然,“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麻烦你跑一趟。如果我在这之前搞完会跟你说,就不用麻烦你了。” “好客气。”许星然努了下鼻子,晃了晃手里的甜品,“你这样我都不想给你吃了。” 他一来陈森就注意到他满手的甜品了,本来想推拒的,但是许星然的脸色太白了,咬着嘴唇的时候,看起来更加没有血色。 “谢谢。”他说:“改天请你吃饭。” 许星然仍是不太高兴,“再说吧。” 许星然回了家,把剩下的甜品送到母亲的房间。回屋待了几个小时。 七点的时候,还没有收到对方的消息,看来处理的不顺利。 天色已经暗了,他拿上钥匙,想趁郑婉丽不注意偷摸出门。 刚打开楼下大门,郑婉丽的声音出现在二楼扶梯处,“这么晚了,要去哪?” 许星然呼吸一滞。 “噔噔噔”—— 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许星然缓缓转过身,郑婉丽手中的紫皮包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闪了他的眼。 “我……” “去找陈森?” 许星然瞳孔一缩,手攥紧了,钥匙的尖角硌得他掌心很疼。 “我都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了。”她奇怪地没有大发雷霆,嘴角勾出一个讽刺的笑,“带我去。” “我倒要看看他给你下了什么蛊。” 作者有话说: 再次壁垒,前方狗血淋头。理性看文,弃文不必告知。 周四休 分卷阅读79 息。 (最近有点点被评论影响,很努力调节了,但是还是好难过,e振作起来阿啊啊!) 变故1 郑婉丽叫了司机,许星然硬着头皮上车,到面馆的时候两个电工已经在门口等一会了。 手已经摁在开门按钮上,想起什么似的,顿了一下,扭头看向母亲。 郑婉丽斜了他一眼,意味不明地说:“现在才想起我,是不是太晚了点。” 许星然垂下眼,不知道怎么回答。车厢一片寂静,坐在前头的司机只当自己不存在。 冷笑一声,郑婉丽偏过头去,“去啊,装什么装,谁拦你了?” 许星然琢磨着她的脸色,说了声“谢谢妈”,飞快下了车。 这是许星然第一次来新店,打算安顿好电工之后溜达着看一圈。 一个电工爬上铝合金梯子,许星然和另外一个电工在下面扶着。一会后,电工“啧”了一声,爬下来推着梯子又看了另一个方位。 “怎么样?”他问。 电工:“不算复杂,就是有点麻烦。你们的监控是不是也受影响了。” 许星然不知道,想给陈森打电话,转念一想他这会不知道有没有空接,就说:“你先修,修好就行。” 两个师傅开始忙碌,许星然琢磨着给陈森发消息,想劝他别来了。他怕和妈妈撞上。 他也一直没想通,妈妈那么排斥陈森,怎么还会允许他出来,还要和他一起来。 余光中,捕捉到了一角浅蓝的大衣衣摆,他的神经立马崩起来了,“妈,你怎么下来了,外面多冷啊。” 郑婉丽看也不看他,神色淡淡地扫视了一圈,对陈森的店淡淡评价,“也不怎么样。” 许星然抿了抿嘴。 她说:“这种条件,怎么和凯伦斯比。” “真不知道我是怎么生出你这么没出息的东西。” 旁边的两个电工看了他们的方向一眼,许星然对这些目光向来很敏感,脸色难看地叫了声“妈”。 他这几天脸上一直没什么血色,这会站在白炽灯下,被亮白的光线一照,更显苍白。 郑婉丽厌烦地收回视线,“别站在我跟前。” 许星然不敢不应,也不想和那两个窃窃私语的电工凑在一起,掀开帘子出去了。 郑婉丽双手插着兜,高跟鞋在地面上踩出清晰的声音,两个电工总是忍不住打量她。 她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回去,整整半分钟。 两人背后一麻,不敢再看。 后厨的房门半掩,只留一人大小的缝隙,灯光穿进去,照在墙角的酱缸上。 郑婉丽走进去,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巴掌大的透明袋子,将淡黄色的粉末倒了进去,晃了晃袋子,确保一丝不剩后,阖上盖子,气定神闲地走出来。 许星然背靠着墙,一只脚点在地上,仰头看着暗无星月的夜空。他的脖颈修长,拉出脆弱的弧度,下颌的线条又尖又薄。 郑婉丽一出来,看到的就是这个场景。这个角度的许星然和她更像了。 她有想过,许星然是不是因为和她太像才不讨许丛的喜欢。 因为顺利完成计划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冷淡地、甚至带着一丝厌恶,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嗯?”许星然立刻站直了身体。 “你不回去是吧。” “这、这边还没……” “行了。”郑婉丽打断他,嘴角提起来,“就让你再高兴一会。” 许星然眨眨眼,看着她把戴了一整晚的、完好无损的皮手套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车子很快消失在黑夜里。 十点多的时候,陈森过来了,身后跟着王港。他们还没走近,许星然就听到他们的对话声。 王港声音极大,“妈的,老子从来没吃过这么憋屈的饭。” “说留我们吃饭,结果还是不松口。” 这件事发展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意思了,这个店铺陈森也不想租了。晚上店主说要请他们吃饭的时候陈森就没想去,但是王港以为这是还有戏的意思,嘴快答应了。 结果饭桌上,店家一直和他们道歉,态度又软又硬的,王港这才意识自己又被耍了,气得要死。 “算了。”陈森安慰他,“跟你没关系。” 王港默了默,“我和你道歉,对不起,森哥。” 许星然站在门里听了几耳朵,等他们进来了装作惊讶的样子,“你们回来了。” 陈森点点头,王港不想理他,跑去喝水。 “辛苦你。”陈森说。 “小事。”许星然笑了笑:“快结束了。” 陈森走去电工那边问情况,许星然站在他身后一两步,等他们要聊完,拉了拉陈森的衣摆。 “……”陈森扫了他的手一眼,又抬眸看向他的脸。 许星然被烫到似的缩回来,“我有话说。” 两人站在马路牙子上,隔了两三个人远的距离,已经大于正常的社交距离了。 许星然偷瞄他一眼,陈森本来没在看他,似乎是察觉到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他立马转了回去,“那个……” “什么?” “那间店铺怎么说?” “没租成。”陈森言简意赅,许星然却莫名从他的语气里察觉出一股淡淡的疲惫。他非常想为陈森做点什么,揣在兜里的手紧张地抠着自己的手机壳,“我上次给你说,我给你看了几间店铺,你、要吗?” 陈森看了他好一会,突然笑了下,“我现在再拒绝是不是不太合适。” “肯定啊。”他感觉自己的耳朵根红了。 “你发我吧。”陈森很认真地和他说:“谢谢。” - 给陈森约了看店的时间,许星然本来想和他一起去的,他给推荐的位置,跟着一起去对方自然不能拒绝他。但是手上突然来了很多活,意国那边有好几个合作过的品牌商同时来找他约稿,港岛设计大赛那边也给他来了电话,催他交参赛的设计稿。 他这阵子周旋在陈森和凯伦斯身边,早就把这件事忘在脑后。想起许星灏借着凯伦斯拿到了参赛机会,和他挑衅的嘴脸历历在目,只觉得更加紧迫,连生气的时间都没有了。 更要命的是,凯伦斯在这个时候回南城了。 那天,许星然熬了一个通宵画稿,只眯一个小时就爬起来去机场接人。 出门的时候,郑婉丽正在楼下练瑜伽,看见他急匆匆要出门什么都没问,开口就是不同意。 许星然告诉她是去机场接凯伦斯,她居然还犹豫了一会才同意他出门。 和凯伦斯见到了,两人直接回了酒店。凯伦斯恐高,坐飞机只会比一般人更辛苦,许星然这阵子连续三四天熬大夜,见凯伦斯休息,也过去睡了一会。 没睡多久,又爬起 分卷阅读80 来干活,参加港设的作品已有雏形,这周得赶出来交上去。 凯伦斯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站在他身后,许星然下意识想遮掩,手指头蜷了一下,硬生生控制住了。 “戒指?”凯伦斯沉吟道,是一个镂空造型,算不上多有新意,“戒指的话,没有亮眼的创意,优势不大。”点到为止。 许星然怎么会听不懂,他好歹在这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了,又怎么会不知道戒指是最好设计又是最难设计的。但他不想改。 “眼睛都画疼了。”许星然岔开话题,把稿纸反过来盖在桌面上,“你陪我下去散一圈吧。” 灯光熄灭,房门被打开又阖上,套房陷入黑暗中。 没一会,房门被人从外打开。那人穿着酒店的服务生衣服,头上戴着顶黑色鸭舌帽。 他巡视一圈,找到许星然的稿纸,眼睛亮了一瞬。拿出手机连拍了好几张照片,小心地放回原位,悄无声息地离开。 许星然看出来凯伦斯有点不高兴,有意哄他,看到酒店对街有一个小摊贩在卖棉花糖,问凯伦斯吃没吃过。 凯伦斯摇了下头,他笑:“我去买!” 速度快得没给凯伦斯开口说话的机会。 他只好站在花园旁边,边晒太阳边等他回来。一男一女推开酒店后门出来,站在他的不远处,看来也是出来晒太阳的,凯伦斯本来想往前走走,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站在原地不动了。 “早就跟你说这些长得帅的男的没几个好东西,开个小小面馆都能在里面下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人品差成这样,你还执迷不悟,非要喜欢他。” 女生被男友念叨几天了,早就烦了:“喜欢明星不行,喜欢素人也不行,你不就是嫉妒自己没人家帅。” “我是没他帅啊,但是我至少不干缺德事!他不就会用那张脸营销吗?骗你们这些小姑娘去吃,然后给你们下药。” “能不能不要说什么难听啊,樱素粉就是樱素粉,说什么下药,能不能好好说话?会不会说话?”女生翻了个白眼,“再说了,警察那边还在调查呢,你别说的跟证据确凿一样。” “怎么就不是证据确凿了,那缸酱都被抬走了,店都被封了,还要什么证据?”女朋友一直帮陌生男人辩解,他实在生气,“什么星星面馆,我看叫黑心面馆,专门骗你这种傻不拉几的小姑娘。” …… “凯伦斯?”许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一手拿着一个棉花糖,“想什么呢,这么专注?” 背后那对情侣还在吵,凯伦斯揽住他的肩膀把他带远,“没什么。” 许星然没放在心上,问他:“你要什么口味,这个是草莓,这个是原味。” “原味。” “太完美了,”许星然很满意地把粉色的棉花糖抓在自己手里,“我就喜欢草莓的。”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晚上十二点。 (这章有好几个地方和前文对上了,有没有宝宝看出来~) 变故2 两天前。 陈森跑完了许星然给他找的店铺,都挺满意的,不管是位置还是租金上面,各有千秋。 当时还在最后一个店家这里,正要挥别,接到了王港的电话。 “有人举报我们店有非法违禁品,警察来了,让我们停业。”他的声音有点抖,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怕的,但是还算冷静,三两句就说清了。 “森哥,你快回来。” 后来的事情太魔幻了,有几个瞬间,陈森看着、听着发生的事情,只觉得像做梦一样—— 面馆被围观群众围得水泄不通、警笛声响彻云霄,酱缸里检测出樱素粉、他作为法人被拘留、面馆强制歇业、网络上骂声一片…… 在拘留所的那一天反而是最舒服的,他什么都不用管,没有人和他说话,世界安静得像个坟场。 王港带着徐小武出现时,一缕光跟着他们身后进来,他甚至觉得他们有些讨厌。 徐小武大概是用了青云会的关系把他弄出来,三人在里面都不太好说话,沉默着快步走出来,王港大松一口气,红着眼眶上来抱了他一下。 “你受委屈了,森哥。”这句话一说,便有了倾泻口,情绪瞬间决堤,再也压抑不住,王港抽了一下,“特妈的,我要杀了他们,杀了他们!” “你要杀了谁?”徐小武适时走过来,摁着王港的肩膀把他从陈森身上拎开,在他的肩头掐了下,看了眼身后,道:“回去再说。” 王港深吸一口气,回过神。 三人上了车,情绪都比方才稳定了一些,陈森和坐在副驾的徐小武道谢,“又麻烦你了。” 他这话说的客气,确实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如果他能预判,根本不会让王港去找徐小武,但他也能理解。这事发生的突然,一看就是被人搞了,王港知道自己有勇无谋,解决不了,去找徐小武已经是他动脑的结果了。 “你什么时候能和我不这么生疏就好了。”徐小武是笑着说的,看着倒像是开玩笑,但是陈森并不觉得轻松。还好他也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和陈森纠缠,道:“你不觉得奇怪吗?又是樱素粉?” “什么?‘又’是什么意思?”未等他说话,王港先插嘴道。 徐小武意外地看了陈森一眼。陈森没什么表示,知道他并不打算言明。要是以前,他肯定顾着陈森的想法,但是现在,事情再次发生,还让他差点坐牢,说明陈森根本没有处理好这件事情的能力! “是不是还是那个许星然?” 他这话一说出来,陈森的脸瞬间沉了下去。 王港看了看两人双双低沉的神色,再迟钝也隐隐回过味来了,“许星然干得?”说出来连他自己都不信。 “大概一个月前,许星然和吴放勾搭,在你们的面里下樱素粉,被我发现。”徐小武透过内后视镜盯着陈森的脸,神情严肃,“我不知道你是怎么处理的,居然在有防备的情况下再次着了别人的道!” “和他没关系。”陈森表情冷漠。 “那和谁有关系?”徐小武被他这副样子气到,嗓门不自觉提高了两个度,“那你告诉我,为什么偏偏还是樱素粉?” 陈森的手不自觉攥成拳,手臂青筋暴起。这几个月来发生的所有事情在他的脑子里呼啸而过,数日的疲惫积压至阈值,化成无名的愤怒在他的胸口横冲直撞。 他知道徐小武说的不对,但是他却没办法反驳,他也无力反驳。 为什么偏偏还是樱素粉!? 徐小武见陈森脸色实在难看,深吸了一口气,先和他道歉,说自己情绪激动,又说:“我只是不忍心看你一直被人骗。” 他这一个巴掌一颗糖的做法,搞得陈森哑口无言, 分卷阅读81 胸口的发胀的情绪仍在,变成了一团棉花,不上不下地堵在他的气管里,让他喘不上气。 “反正不是许星然,这事不用你管。”他冷着脸,双手抱胸,靠着椅背闭目养神。 这是一个抗拒的姿态,徐小武见多了,知道此刻已经不能再多说什么,只怕会起反效果。但是王港就不是那么有眼力见的。 拍了拍徐小武的座椅,道:“有件事,我突然想起来了。”徐小武扭头看过去,视线滑过陈森的脸,王港也快速看了陈森一眼,还是说了,“警察上门的前一天,许星然来我们店了。” “王港!”陈森立刻睁开眼。 王港不敢和他对视,被吼的颤了下,委屈的要死,先替自己委屈,然后又替陈森委屈,“你喊什么!” 陈森脸上的表情空了一瞬,徐小武扭身别在副驾驶的姿势顿住了。 “你就知道维护他,偏袒他,那你自己呢!”王港说着说着本来就红的眼睛更红了,哽咽了一下,“就让徐哥去查一下,查一下又不会把他怎么样!他是会掉块皮还是会少块肉啊!” “这件事要是不查清楚,谁特妈能安心啊!你就一定要让我担心吗!” 说陈森喊,他的嗓门比陈森还大,而且还带着哭腔。 王港吼完捂着脸,缩在角落不动了。 徐小武默默坐回去,不说话。 他哭的实在不算隐蔽,除了没啥声音,肩膀抖得都快飞起来了。 陈森嘴巴张了好多次,最后拍在他的肩膀上,“别哭了。” 被人一说他就憋不住了,放声哭出来,“别管我!都别管我……好丢人……啊……” 前头的司机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他一笑,徐小武也崩不住了,手握成拳抵在嘴边笑的不行。 陈森实在不想笑,但是这个突变的氛围,让他的心口一直堵着的那口气莫名松了,他的脸色放松下来,又拍了拍王港。 王港扭开,“别管我!” …… 给陈森和王港一起送到了陈森家,徐小武喊住了准备下车的陈森,“我还是会查许星然的。” 陈森要说什么,王港立刻红着眼瞪过来了,他的话又憋了回去。 徐小武不知道陈森怎么能对许星然盲目成这样,称得上苦口婆心地说:“你放心,要是真和他没关系,我还能冤枉他吗?” 王港:“对啊!” 陈森沉默了。 他想起很多事,他很多次误会许星然,许星然是个很记仇的人,他们之间因此变得坑坑洼洼,似乎永远填不平。 他看了看王港,又看了看徐小武,从来没有一刻让他觉得命运是如此得清晰而具体,他被推着向前,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 “……麻烦你了。”他听见自己说。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周一晚八。 (磨刀霍霍) 变故3 许星然这几天处在与世隔绝的状态里,一直在赶港设的作品。其实迟交个三两天也不是问题,主要是,他想赶在这周末之前找人把戒指做出来。 周末是陈森的生日。 他想送给陈森。 本来也不是非要是用戒指来参赛的。 因为是要送给陈森的生日礼物,如果能在港设上得奖,就会赋有更特别的意义。 更何况—— 许星然看着设计图笑了下,这枚戒指是当初他胡乱画时陈森本人说很好看、很喜欢的,要他做出来送给他。 到时候陈森要敢不收,他就拿他的话噎死他。 陈森接到许星然的电话时,刚从警局签完字出来。虽然警方并不打算追究他,但是连续两天跑警察局也够让人精神紧绷的。 王港站在门口等陈森,手机响了,看到陈森的神色顿了下。 “怎么了?”他凑过去想看,陈森不让,把头盔塞他怀里,走到一边去按了接通。 “喂。” “陈森!”许星然听起来状态很不错,“是我!” “我知道。” “那个,你后天……周末,有空吗?” “还不确定。” “有什么不确定的。”许星然不满陈森的敷衍,“你的生日难道你还要忙其他事情吗?” 陈森真忘了生日这茬。 许星然从前自己不过生日,也不会管他的生日,更别说主动帮他庆祝什么的。因此,他现在这话一说出来,陈森讶异的同时,居然是抗拒。 没必要,他想,而且他现在也没有这个心情。 “我……” 许星然似乎察觉了他要说什么,打断了他,“你不会要拒绝我吧?” 陈森没说话,许星然那边也沉默了,过了几秒,他咬牙的声音传来,“我这几天没惹你吧?” “你干嘛又对我这么冷淡,我又哪样不合你心意了?” “没有。”陈森闭了下眼,“只是我不太有心情。” “什么不太有心情?”他冷笑,“是和我一起过生日没心情吧。” “许星然。”陈森的声音沉下来。 许星然意识到自己又惹陈森生气了,但是他也很委屈啊。 “为什么不?你给我一个理由,你好烦啊陈森,你干什么突然这样?” “我、我真的不想干什么,我什么也没想,我就想给你过个生日,就、就当我补偿你的,不行吗?” “你连这个机会都不想给我吗?” 陈森没觉得许星然欠他什么,何来补偿这一说。 但是在当下,这两个字却像是触发了他大脑中的某个开关一样,让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往某个方面设想。 补偿? 补偿什么呢? “陈森!”许星然很不高兴地叫他,“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飞离的思绪被他喊了回来,陈森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知道了。” “真的吗?”许星然又笑了,“那我们说好了,周末那天,我去你家找你。” 他说完又为陈森的冷淡抱怨,又带着点隐秘的恃宠而骄,“你说你是不是莫名其妙的,反正都要答应我,干什么浪费那么久时间。” “挂了。”陈森这样回。 听着电话的忙音,许星然愣了几秒,看了看手机界面,又放回耳朵,反复几次后,怔怔地落了电话。 这边,陈森挂完电话走回来,王港就一直盯着他的脸瞧,好像他的脸上能开出花似的。 “别看了。”陈森道。 王港哼了一声,“许星然的电话吧。” 陈森没回,他又重重地一哼。 陈森“啧”了一声。 王港把头盔塞回他手里,没好气道:“我又没说什么。” 两人从警局离开,想到许星然周日要过来,陈森拐道去了超市。 王港一直在背后念他,问他买这么多东西给谁吃,见陈森不理他,又 分卷阅读82 酸不拉几地说,反正不是给我吃,我没这个福气。 气得陈森想拿手里的芹菜抽他。 “我周末生日,你来的吧。”陈森问他。 “不来!你又不是第一个邀请我的。” 陈森拿眼尾瞥他,王港才正色了一点,“等徐哥那边的消息出来。” “……在那之前,我不想看到许星然。” 出了超市,两人走到停车区,同时愣住了。 陈森的摩托,被人用石子划了长长的一道,横穿整个车身;车座上,到处是黄色的鸡蛋液和破碎的蛋壳;后视镜被人暴力敲碎,亮晶晶的玻璃碴子碎了满地,阳光折射下来,一粒粒闪着光,像盐巴一样。 走近了,发现一张便利贴,上面被人用红色马克笔写了两个字——“去死!” 陈森还没作出反应,王港一把夺过去撕碎了,他喘着粗气,“操”了一声。 自从面馆出事后,网络上的污言秽语就没有停过,很多人不分青红皂白地辱骂陈森,甚至p他的黑白照片。 本以为再怎么样也是网上的事情,没想到会有人把情绪带到现实里来。 王港红着眼扫了一圈,感觉周围的每个人都是帮凶,他们靠在一起,和身边人说着什么,时不时向他们扔来嫌恶、鄙视的目光。 王港愤怒地捏紧了拳头,“我受不了了……” 陈森垂着眼,把他攥紧的拳头掰开,王港浑身的劲一下子松了,嘴唇颤抖,“森哥。” “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他的声音很低,让陈森分不清这话是从王港嘴里说出来的还是从他的心口说出来的。 他没法回答他,因为他也没有答案。 - 周六,许星然从外面回来,和张妈在客厅说了会话,然后去房间卧室洗澡。 洗完澡才想起来把包落在楼下的沙发上,穿着浴袍就跑了下去。 母亲坐在沙发上,手上拿着他的手机,膝盖上放着自己准备送给陈森的戒指。 他的心一下子就提了起来。 “妈妈。”许星然走过去,强迫自己笑了下,“我的包。”他不敢质问母亲为什么要翻自己的东西。 “这是什么?”郑婉丽拿着那枚戒指,戒指上的细钻在灯光下发出夺目的光,“你要送给凯伦斯的吗?” “是的。”他硬着头皮说,“我还是收起来吧,有点不好意思。” 母亲巡视的目光从戒指上移到他的脸上,云淡风轻地说:“刚才凯伦斯来电话了,我接了。” “他让你明天陪他参加辛家小儿子的生日宴,我帮你应了。”郑婉丽笑得很漂亮,像她花圃里那片红到发紫的芍药,“我和他说你要给他惊喜。” “把这个戒指送给他,向他求婚。” 可是凯伦斯不喜欢这个戒指的设计,而且,这也不是属于凯伦斯的戒指。 不想陪凯伦斯去参加什么少爷的生日会,想去的是陈森的家,他还没有陪陈森过过生日,想陪陈森过一次。 但是这些他都不能说,在母亲的面前,他能说的,只有—— “好。” - 周日的宴会上,许星然时隔多日,再次见到了辛予旸。 辛予旸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然后冲他旁边的凯伦斯要生日礼物。 凯伦斯说:“给你放车库了。” “什么?”辛予旸隐隐猜到,神情越发迫不及待。 “你去看不就知道了?” “不会是摩托吧?哥?真的吗?”父母从不让他玩这些刺激的东西,但是如果是凯伦斯送的,至少会先收下来。 凯伦斯只哼笑了一声,辛予旸兴奋地大叫,“我爱你哥!” 宴会不知道要开到几点,他下午五点多给陈森发消息说迟点过去,现在都快八点了,还没有结束的迹象。 许星然暗自着急,全然没有注意到身旁凯伦斯神情的异样。 他想找借口去卫生间给陈森打电话,刚要说出口,凯伦斯突然很重地牵住他的手。 他抬头一看,辛家父母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面前,旁边是笑得一脸荡漾的辛予旸。 他隐隐察觉到不对,就听凯伦斯用很纯正的中文向辛家父母介绍,以至于显地非常郑重,“这是我的男朋友,许星然。” 他微微有些发愣,下一秒,就听到凯伦斯的声音落下来,近乎贴近他的脸颊,“我想这次回意国后,和他领证。” 和他领证—— 有那么几秒,他的大脑完全宕机,根本消化不了这句话的意思。 “凯伦斯要和谁结婚啊!”身侧,有好事的人凑过来,大声嚷嚷着,点燃了场上所有人的情绪。 大家本来就关注着这边的一举一动,随着这句话一出,众人更是明目张胆地注视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许星然完全被砸懵了。 “是和旁边的许家二少吗?” “许二少一表人才,大喜事啊!” “长长久久,长长久久啊。” …… 许星然睁大眼睛看向凯伦斯,凯伦斯有些紧张地回看他,从衣兜里拿出一个方形绒布盒子。 不用多说,谁都知道这是什么。 在他跪下去前,凯伦斯凑在他的耳朵告诉他,“你妈妈昨天和我说了,你要和我求婚的事情,但是我觉得,这种事情还是应该由我来。” “希望你不要介意我抢在你前面。”他单膝跪地,浅色的眼珠被灯光照的很亮,像两颗琉璃珠子。耳朵的掌声震耳欲聋,许星然模糊听见凯伦斯和他说,“星然,和我永远在一起。” - 陈森做了一桌子菜,虽说是他过生日,但他仍下意识地做了很多许星然喜欢吃的。 从中午等到晚上九点,约定出现的人始终没有踪影。 还好餐桌正中央的纯动物奶油蛋糕依然坚挺,陈森开始庆幸,他的生日是在萧瑟的冬天。 恍然间,听到有人敲门的声音。 陈森猛地回过神,心脏重新跳动起来,——许星然没有骗他。 他来了。 巨大的欣喜冲昏了他的头脑,以至于他忘记许星然绝不会如此轻柔的敲门。 从身上摸到头上,确定自己是整洁的,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 看清来人后,陈森脸上的笑瞬间凝住了。 对方是一位女性,有着和许星然七分像的脸,很容易猜测出她的身份。 “你好,陈森,我是许星然的妈妈。”她笑了一下,嘴角的弧度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显地有些冰冷,“我有些话想和你说,关于我的儿子——” “他订婚了,你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周二晚八 海星海星给点海星宝宝们(敲碗) 爆发1 “他订婚了,你知道吗?” 订婚? 分卷阅读83 谁? 陈森并不能很好地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他的大脑和神经像被分离成两个完全不相通的物件,眼前都是虚无的白,空的可怕。 “让我进去说吧。”郑婉丽对陈森的表情满意,笑容又大了些,“走廊很冷呢。” 陈森僵着身体挡在门前,屋内的餐桌上有很显眼的蛋糕,还有特别丰富的饭菜,明眼人都知道这些代表什么。 而一筷子没动,他一个人守在这里,又代表了什么。 这些本是为了烘托气氛、让人开心的点缀,如今,却带给他羞辱和难堪。 “陈森?”对方再次叫他。 他抓着把手的手背上冒出青筋,微微颤抖着,几秒后,他松开了手,侧过身。 郑婉丽如期走了进来,一眼就看到桌上的盛况,捂着嘴很惊讶地说:“你做的吗?” 陈森站在她身后带上门,低低地应了一声,走到厨房给她倒了杯水。 “很厉害。”她看都不看水杯一眼,问他:“是在等星然吗?” 陈森不答。 “啊。”她颇为惋惜地叹了一声,脸上的表情却是另一回事,“他没有和你说吗?他和凯伦斯在一起呢,参加一个生日宴。” “说来也巧,你和凯伦斯的表弟居然是同一天生日。” 窗外骤然刮起了风,冷风从未关紧的窗缝里爬进来,蛋糕上的烛火一跃一跃的,分明地晃在人眼前。 明明因为燃了太久烧到尽头,火光已经熹微,陈森却仍觉得刺眼。 他垂下眼,神色淡下来,语气就显地不再那么有礼貌,“您有话就直说。” 郑婉丽便不再假笑,她的长相明艳,目型狭长,身姿笔直地坐在沙发上,像一条预备攻击的蛇。 “我很早就知道你了,高中的时候,你想知道我是怎么认识你的吗?”她不需要陈森的回答,盯着他的脸,自顾自地说:“许星然告诉我的,告诉我,你是许星灏最好的朋友。” 这个开场有些奇怪,陈森由内到外地感到不适,下意识地排斥,反应在脸上,就是神色一下子暗了下来。 “说重点。” 他的心跳得很快,敏锐地察觉到接下来的内容不会让他舒服,身体已经先一步给出反应,像处在冰窖里,一片冰凉。 “你知道许星然和许星灏不对付的吧。”郑婉丽很轻地笑了一下,“你有没有想过,许星然为什么会和你在一起呢?” 他是听懂了对方的言下之意的,只是他不明白。 “许星然因为不喜欢许星灏,所以要和我在一起?” 这句话是疑问句,但是听起来却像是陈述句,语气没有一丝起伏,像是出现在实验里的声音,平直到不掺一丝个人感情。 可是对方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反问他:“你觉得许星然为什么会和凯伦斯在一起呢?” 陈森再次听懂了。 她的意思是,他和凯伦斯,对于许星然来讲,没有区别。 其实不太愿意听到这样的话,他宁愿许星然是因为喜欢凯伦斯才抛弃他,而不希望对于许星然来说,他们都是没有意义的摆件。 她很聪明,也很厉害,一下子否决了许星然的感情,否决他们的关系存在的意义。 “我会去问许星然。”陈森这样回答对方。 他一只手包住另一只手,死死捏住了,他觉得自己还算得上冷静。他想,比起眼前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他还是会想花几分钟听许星然的解释,许星然会愿意和他解释的吧,他们认识九年,有七年的感情,怎么说,也会—— “我帮你。”她突然开口。 陈森猛地抬头。 郑婉丽半侧过身,掏出手机,光线在她的脸上分割出明暗,陈森定定地看着,胸口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突然开始呼吸不畅。 电话接通,郑婉丽开了外放,陈森听到许星然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妈妈。” 他的周围有很多人声,陈森听到了好多声“恭喜”,不知道在恭喜谁。而许星然的呼吸忽地变重,一会后,他的周围静了下来,似乎是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地方。 “你跑什么呢?”郑婉丽放松地像是随口一问,道:“他们在恭喜你和凯伦斯吗?” 许星然顿了一下,说:“是。”又说:“我答应凯伦斯的求婚了。” 郑婉丽很高兴地夸赞他,“你做的很棒,只要和凯伦斯在一起,你迟早有一天会打败许星灏的,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和你求饶,光是想想就很激动了,是不是?” 陈森怔怔地看着她,她似乎变了一个人,说话的语气、神态,完全是在“哄”。 她在“哄”许星然。 紧接着,许星然的笑声从话筒里传来,他是发自内心的快乐,“当然,许星灏算个屁。” 陈森和郑婉丽分坐于沙发的两头,中间就像是隔了一道透明的屏障。郑婉丽和许星然的欢声笑语、阴谋阳谋朦胧地响在那头,只让他心惊。 突然,郑婉丽瞥了他一眼,尖锐的眼尾像是一根刺,陈森身上的汗毛陡然竖起。 “星然,妈妈想了想,还是觉得害怕。”郑婉丽用担忧的语气说:“你上次不应该那么冲动的。” “什么呀?” “樱素粉呀。”她说:“你在陈森的面馆下这么个东西,这是违法的,要是你被抓到了,你要妈妈怎么办?” 有那么几秒,陈森只看到她的嘴巴在动,不能听懂她在说什么。 樱素粉?许星然? 她微笑着看他,用低落的语气和许星然讲话:“答应妈妈,就算再要报复许星灏,也不能再干这么危险的事情了。” 上次为了让母亲安心,骗她在陈森的面里下了樱素粉。已经过去那么久了,许星然不明白母亲为什么会突然扯到这件事。 但是这迟来的关心还是让他感动,心头暖暖的,他好像感受到了母爱。许星然笑着说:“不干了,妈妈,我一定好好的,不会让你担心。” 母亲却说:“还说我不让我担心呢,你上次为了救陈森跑进火场干什么,你有考虑过妈妈吗?” 许星然沉默了几秒,然后,陈森听见他说:“这件事情是我不对,但是不做出点什么,陈森不会相信我的。” “我那时候和他的关系闹的很僵,许星灏一直给我施加压力,我不能看着他把陈森抢走呀。哎呀,妈妈,你放心,我那时候早就从吴放那里知道放火的时间了,我都算好了,不会有事的。” 许星然在很努力的安慰着郑婉丽,说出的话是那样的轻柔、那样的好听,听在陈森的耳朵里,只觉得像恶魔的低吟。 郑婉丽说:“知道了,妈妈相信你。” 许星然仍旧用力地表达他的忠诚:“妈妈,我对陈森就是利用,没有其他什么的,我现在和凯伦斯在一起 分卷阅读84 ,陈森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价值了,我当然不会再做出这些伤害自己的事。” …… 挂了电话,郑婉丽站了起来,灯光拉长了她的影子,像一个奇形怪状、丑陋无比的鬼魂。 陈森坐在那片阴影里,他的气血像是被这对母子吸食殆尽,彻底颓了下去,变成一片薄薄的人干,永远站不起来。 作者有话说: 周三周四休息 周五更(早点写完就会早点发) 爆发2 辛予旸的生日会举办到很晚,许星然一直关注着时间,给陈森发了好几条迟点到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想着陈森肯定生气了,宴会结束,拒绝了凯伦斯同回酒店的车。 给出的理由是要回家给母亲说一下这件事。 晃了晃无名指上的戒指,凯伦斯了然,似乎想说什么,但许星然的心思不在他身上,便没有追问。 凯伦斯将他送到南府壹城,许星然站在门口看着他的车走远,摘下戒指放入口袋,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直奔陈森 路上,他给陈森打了个电话,陈森过了很久才接,他有点不高兴,对于陈森又莫名其妙的冷落他。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许星然这样说,知道自己迟到在先,不敢太造次,又很快地揭过这个话题,说:“我马上到你家了,等我!” 陈森那边很安静,许星然疑惑地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仍在通话中,他奇怪地叫了下对方的名字,“陈森?” “嗯。”很简单的一个音节,挂了电话。 许星然微微出神,攥了下口袋中的方盒子,让司机开快点。 到陈森家楼下的时候已经十一点五十七了,电梯还在十一楼。许星然等不及,从楼梯跑上去,一口气跑到五楼,敲门的时候,腿都在抖。 大概过了半分钟,门从里推开,陈森出现在门内。 许星然越过他的肩膀,看向墙上挂的时钟,十一点五十九,赶上了。 他这才看向陈森。 屋内没有开灯,只有窗外惨淡的月光照进来,玄关处更加昏暗,陈森的脸看得并不清晰。 许星然先问他怎么不开灯,余光瞥到墙上的时间,秒针快得跟闪电一样,又没有任何停顿地接上,“生日快乐!” “铛——” 新一天的钟声在此刻敲响,许星然发现自己还是慢了一步。 他犹豫要不要把戒指送出去,总觉得过了那个时间点就不完美了。但是他又想,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合适了。 许星然将手中的小盒子递到陈森面前,嘴巴张了好几次,才说出来,“这是……我送你的生日礼物。” 陈森没有收到过许星然的生日祝福,更别提生日礼物。许星然觉得,哪怕今天的他再糟糕,陈森也应该为他“头一次”的举动高兴。 但是,没有。 陈森似乎是很新奇地看着他的手心,那个正正方方的、小巧玲珑的绒布盒子,一动不动。 许星然的手举的有些累,同时,自尊心有些许的打击,他想说自己没有其他意思,想让陈森不要多想,别误会,但是又说不出口。 ——真的没有其他意思吗? 在许星然的期待全部落空的时候,陈森终于看够了,抬手接了过去。 小方盒在他的手心比在许星然的手心里更显小,轻飘飘的,显地跟没重量似的。他用大拇指顶开盖子,目光定在上面,就不动了。 许星然隐秘地往前站了半步,企图看清陈森的表情。如果陈森脸上的抗拒居多,他就和陈森解释,只是单纯的礼物,什么意思也没有。 身后窗户折射过楼下一闪而过的电瓶车车灯,视线亮了一瞬,许星然在那瞬间看清了陈森的脸。 他的神色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被光闪的,没有任何表情,眼睛半垂,超出许星然想象的冷静,像在审视,以至于让他显地有些置身事外。 许星然有些懵,手心一片濡湿。 他瞪大眼睛看向陈森,企图从他的神情中获得什么,但是太黑了,他什么也不见。 于是,许星然有些害怕地问他,“可以开灯吗?” 陈森的回答是—— “玩我是不是很有意思。” 走廊的倒灌风突然变强,许星然的后背被吹的一阵发麻,他先说你在说什么呀,又说:“能不能先让我进去,我有点冷。” 他有些横蛮地想越过陈森直接进去,但是陈森一手拍在门框上,“啪”地一声闷响,挡住了他的路。 许星然的脸骤然白了。 “回答我。”陈森微微低着头,有些近的距离,许星然看到他漆黑的眼,“很、有、意、思、吗。” “你、你不想要就不要,为什么要这样说?”许星然完全懵了,不明白眼前的情况,只觉得心跳快的发疼,手脚却冰凉一片。 “我、我没有玩你。”他说:“是你说这个戒指很好——” “许星然!”陈森大声吼他。 他瑟缩了下,眼睛无意识地蓄了一层水。 眼前的场景非常熟悉,和许星然无数次用眼泪骗取他的信任时,一样的表情。 陈森站直了身体,他本就比许星然高了一个头,当他不再愿意为许星然躬身时,只会显地更加高不可攀。 许星然怔怔地仰头看他。 陈森的表情隐没在黑暗里,但是许星然听着他的冰冷的声音,开始暗幸没有开灯。 他说:“你从头到尾都在骗我。” 他的声音又低又轻,却比方才怒吼着叫他的名字时,更让许星然害怕。 许星然猜测陈森肯定是知道了什么,他有些慌,但是大脑还算清醒,很快想到是今晚和凯伦斯的事情被陈森知道了。 宴会上那么多人,想瞒肯定是瞒不住的。 只是没想到陈森知道的这么快。 他的脑子变得有些钝,想和陈森说他并不愿意,但是说出来的话听着却像狡辩,“我和凯伦斯不是你想的——” “——樱素粉。”陈森说。 他的嘴巴张了好几秒,回复陈森,“我们不是说开了,我没有……” “闭嘴。”陈森打断了他,又问:“你为什么和我在一起。” 许星然的脑子卡了下,说:“因为我喜……” “不。”陈森说:“因为你讨厌许星灏。” 笃定、确定、肯定。 找不到半分心软的缝隙。 许星然脸上的空白太明显了,黑暗都藏不住。 他喃喃地重复不是,眼里的水光几乎漫出来。 陈森太厌恶他这副样子了。 他大概是太蠢了,才会让许星然觉得,只要哭一哭他就能和以前一样相信他。 “七年,”陈森看着他,平静地问:“每次和我上床的时候会不会想吐啊许星然。” 分卷阅读85 整个人剧烈一抖,许星然憋了一晚上的眼泪一霎就掉了下来,“不是……” 心口很痛,用尽全力也只能发出很小的气音,陈森很轻易就打断了他,“可以别演了吗?有点恶心。” 许星然猛地一抽,以见血的力度咬住嘴唇,企图憋住不值钱的眼泪。 陈森看了他好一会,说:“我挺想知道的,你跑进火场的时候在想什么?” “为了许星灏居然能做到这种地步。”他怜悯地评价他:“你没救了。” 许星然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胸口像被人掏空,正呼呼地往外漏着气。他垂着头,问陈森,“我妈妈来了是吗?”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但还是咬牙说了出来,“电话、你听到了。” “对。”陈森说:“谢谢阿姨。” 许星然脸色愈发的白,他几乎站不住。 “如果我说,我和我妈说的是假的呢?”他顿了下,“或者,有一些是假的呢?” “够了。” 陈森的语气也不重,比起刚才那些刀人的话已然好了太多,但是许星然的眼泪却再一次决堤。 他说:“我永远不想再见到你。” 脚边一响,什么东西被扔了出来。 许星然低头一看,是他要送给陈森的戒指。 戒指盒被摔开,戒指呼噜噜地滚远,许星然的眼睛追了几秒,就听到身后“砰”地一声。 陈森把门关上了。 作者有话说: 破镜咯 崩盘1 许星然找不到戒指。 走廊是感应灯,要有声音才能亮,他不敢发出动静,怕被一门之隔的陈森听到,只能在黑暗里来回摸索。 沿着楼梯间去找,这里更没有灯了,只有每层的“安全出口”标识泛着绿油油的光。一层一层找下去,又一层一层爬上来,来回很多遍,还是没有。 晨光熹微的时候,他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手心黑黝黝的,还有不知名的粘液。 回想起戒指送出去时那一秒的犹豫,许星然觉得有点好笑。 回到南府壹城,郑婉丽坐在沙发的正中央,面无表情。 什么都不用说,许星然就自动跪了下去。 但是郑婉丽却将他扶起来。 她说:“安心和凯伦斯在一起,不要再走岔了。” 许星然的睫毛颤了下,仰头去看她的脸。 在那张和他非常相似的脸上,许星然看到了像刀刃一般的、锐利、冰冷的决心。 她什么都不在乎。 他的心脏一缩,躲开对方的手,轻声问她:“妈妈,你爱我吗?” 郑婉丽很惊讶地看着他,随后笑了一下,说:“傻孩子,妈妈当然爱你。” 于是,许星然自己站了起来,没有去问她昨天晚上为什么会出现在陈森的家,回了卧室,很轻地关上门。 他两天没吃饭,郑婉丽也没有管他,眼前已经出现白光了,许星然终于走出房门。 路过郑婉丽的画室时,听到她在和保镖聊天。因为听到了陈森的名字,所以停了下来。 “陈森那家面馆的店长,当街打人,进去了。” “哦?” “那人开直播,直直怼着他的脸拍,就被打了。”保镖划了两下手机,道:“本地热搜爬到第三了。” …… 许星然咬了下舌间,静悄悄地回到房间。 把没电的手机冲上电,两分钟后,手机开机,点开热搜。 王港当街打人的事件发酵的很快,好事者很多,网上各个角度的视频都有。许星然随便点开一个。 画面镜头有些摇晃,但拍的还算清楚。 镜头里,王港以绝对的优势把人按在地上,一拳接着一拳揍在对方的肚子上,隔着屏幕都能听到拳拳到肉的闷响。 就在许星然打算关掉视频的时候,陈森出现在画面里。 许星然手一顿。 陈森依旧穿的很暗,衬得脸色煞白,一手就摁住了王港的拳头,眨眼间把他从那人身上掀了下来。 王港在水泥地上滚了下,红着脸骂了一大串脏话,“是他嘴里不干不净!” 画面拍回地上被揍的人,他捂着肚子打滚,“大伙评评理啊,我就拍个视频被打成这样,你们面馆心黑手更黑!帮我报警!报警!” 每句话许星然都能听懂,却不能理解,来回看了好几遍,最后翻起评论区。 在混乱、暴力、肮脏的评论里,凑齐了事情发展的经过—— 面馆被热心市民举报,查出致瘾物,暂停营业。 他的视线定在“樱素粉”那三个字上面,慢慢红了眼。 不死心地继续查了事发的日期,看到是修电线的第二天。“扑通”一声,许星然的心彻底沉在了湖底。 想起母亲那晚的奇怪言行,所有的一切全部指向一个终点。 所以—— 才会允许他出门见陈森。 才会提出和他一起去。 才会突然在电话里提到“樱素粉。” 才会在他一夜未归后不惩罚他,露出那样的表情。 手机从掌心脱落,当啷一声摔在木质地板上。 许星然又想起早上郑婉丽说的那句“爱”,头痛难当。 他偷溜出门,内心拒绝与母亲对峙,只想先帮陈森把问题解决。 ……等解决完,再解释他没有做过的事。 国内跟着他的助理姓刘,二十来岁的样子,具体叫什么许星然没有刻意去记,只雇了几个月,打算去意国之后就辞掉。 小刘做事稳妥,许星然回国后的很多事都是他办的。 和他商量了一下午,司法那边没有办法插入,就先从舆论入手。 舆论一边倒得也太过,他很难不怀疑背后是否有其他推手。不敢再去细想。 能做一点是一点,先减轻陈森的压力。 沈星然说:“钱从我的卡上划,我明天要看到效果。” 刘义并不直视许星然,快速抿了下嘴,道:“明白。” 刘义离开后没多久,许星然接到了凯伦斯的电话。 说实话,他现在根本没有精力去应付凯伦斯。 任由电话响了两遍,紧接着,凯伦斯的消息进来了。 【空了给我回电话,有急事。】 许星然盯着这条短信看了很久,不明白这个急事会出在哪里。 但是心脏尖尖却像是被人挂了一个称砣,一直坠着,让他想吐。 他给凯伦斯回了过去,对方没有纠缠于他是否刻意不接电话,而是语气很严肃地问他在哪,要求见面。 许星然把咖啡厅的位置告诉对方。 凯伦斯在二十分钟后到达,身边还跟了一个助理,手上拿着一个密封袋。 他的视线先在许星然空荡荡的无名指上掠过,顿了下,进入主题。 “你的港设作品,被判抄袭。” 分卷阅读86 许星然的脑子此刻有些混沌,反应了两秒,才说:“不可能!” 凯伦斯没说话,助理将手上拿了一路的设计稿递到许星然面前。 许星然来回比对着,发现除了一些细小地方,两个设计在框架上几乎一模一样。 他尽量冷静地说:“你见过的,我画的时候,在酒店。” 凯伦斯:“这也是我先将这件事按下来没让组委会发通知的原因。” 许星然的眼睛亮了一些,凯伦斯又说:“但是对方交稿的时间比你快了一天。” “两份设计。”他停了一秒,“几乎完全相同。” “组委会呢?那边什么意思?”许星然的胸口被坠的发麻,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们只给三天时间。”凯伦斯说:“找出证据,或者,公布抄袭结果。” 许星然知道,这三天,都是凯伦斯据理力争出来的。港设本来就只限获得过国际大奖的人参加,背后资源雄厚,参赛门槛之高,根本不会在乎他这个毫无背景的年轻设计师。 许星然的脸白了几分,脑子尽力地转,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看向那个和他几乎一样的作品下面,设计师的签名龙飞凤舞,觉得眼熟,但是想不起来。 “你有头绪?”凯伦斯问他。 “我想查查这个人。”许星然的食指点在那个签名上,思绪逐渐清明,“查他的关系网,近期交易往来。” “认不认识……”声音彻底冷下来,“许星灏。” “我帮你。” 考虑到陈森的事情,确实不太有精力对付这边,许星然露出感动的表情,“我真不知道怎么感谢你。” 凯伦斯淡淡地笑了下,“把我的戒指戴上就行。” 许星然放在桌面上的手被烫到似的蜷了起来,忍住塞到桌下的冲动,解释:“我今天早上洗澡的时候摘了忘记拿。” 凯伦斯不太想听的样子,站起来,命令的语气:“陪我吃个饭。” 吃饭的时候,许星然心不在焉的很明显,凯伦斯的脸色越来越差。 送回南府壹城,下车的时候,凯伦斯叫住了他。 他一把将许星然拉进怀里,捏住他的脸颊,语气森森,“你在担心港设的事情?” 许星然愣住,凯伦斯逼近他,又问,“还是陈森?” “……你知道?” 凯伦斯扯了下嘴角,“我知道又怎么样。” 许星然平而直地望进他的眼底。 “你想说什么?”凯伦斯的眼睛威胁地眯起来。 许星然垂下眼,“没什么。” “你是想问,这件事和我有没有关系吗。” 凯伦斯捏着他的指尖用力,许星然的下半张脸全麻了。 “我还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许星然木木地和他道歉,“对不起。” 凯伦斯一掌甩开他,许星然的头磕在副驾驶座的后背,额头上当即青了一块。他摔到车座下面,狼狈地匐在地毯上。 “滚!” 不敢耽搁,手脚并用地爬了出去,膝盖是软的,跪倒在一旁的草地上。 没有一秒的停留,宾利几乎在一瞬间冲了出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明天,可能会迟。 崩盘2 心神不宁地回到家,与穿着睡衣敷着面膜的母亲撞上,母亲的视线在他的身上逡巡着,听不出情绪地问他:“偷跑出去被人打了?” 说是打其实也过了。 许星然就额头上青了一块,腿上沾了少许的灰尘,其他看上去都挺正常的。 母亲是在试探他,家里的摄像头很多,说不定母亲已经知道他听到了她和保镖的对话。 他很累,眼前一会是陈森说永远不想再见他时绝情的脸,一会是那两份相似的设计,一会是凯伦斯让他滚,最后是画室中母亲淡然的声音和笑着说爱他时的表情。 许星然回答不了,跪了下来。 郑婉丽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像一个精美而尊贵的雕塑,不会因为外界的任何改变。 滴答,滴答,空旷的客厅只能听见墙上摆钟运作的声音。 良久,母亲终于放过他一回,汲着拖鞋走远。 头顶的压力骤然消失,许星然紧绷的脊背放松下来。 直到第二天佣人开始清扫,许星然才撑着地板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一路白着脸走到房间,刚在床边坐下,张妈敲门进来。 她看起来精神也不太好,手里拿着药膏。 许星然知道她又陪着自己一夜没睡了。 张妈卷起他的裤腿,看着膝盖上青到泛紫的淤青,红了眼。 许星然有心说点什么,却发现言语在这样的神情里有些苍白,只能干巴巴地一句,“我不疼。” “我习惯了。”他说。 没想到这句话一说,张妈眼更红了。 许星然有点手足无措。 张妈的手很粗糙,是长期干活的手,和母亲定期去做手部护理的手是两个极端。湿润的药膏涂在膝盖上时,指尖的老茧在淤青上擦过,是有些疼的,但是许星然没说。 两个膝盖都涂完,张妈看了看他头上的伤口,有些犹豫,“应该能涂吧。” “涂吧。”许星然说:“反正死不了。” 张妈不高兴他这样说,非要他呸呸呸,许星然只好顺着她,随意呸了几下。 涂好药,张妈站了起来,没走,欲言又止的。 许星然稍微坐直了一些,“您有话就说。” 张妈飞快地瞥了门口一眼,又坐了回来,拍了下许星然的手,说:“别和夫人作对了吧。” 许星然很认真地回答她,“我从来没有和她作对。” “她永远不会对我满意。”他说:“不管我做什么。” “不是的。”张妈握着他的手,用了些力气,顿了下,安慰似的说:“天底下不会有妈妈不爱自己的孩子的。” 许星然一眨不眨地看着张妈的眼睛,问她:“真的吗?” 张妈的视线移开,“哎”了一声。 他有些想笑,于是就笑了一下。 张妈离开后,许星然想睡一会,他的身体叫嚣着累,脑子却很清醒。 硬生生闭眼熬了两个小时,还是睡不着,干脆坐起来,打开手机看热搜。 面馆的热搜还是高高挂在前列,点进去一看,依旧骂声一片,舆论一边倒。 小刘怎么做事的?! 他气得跺了下床,结果扯到膝盖,疼得龇牙咧嘴。 拨了对方的电话,机械的女音传来,“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许星然懵了一瞬,又打了一遍,还是一样的结果。 花了不到半分钟就想明白了,肯定给他事情办砸了,不敢接他电话了。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许星然快气死了,只能边骂人边自己 分卷阅读87 搞。 折腾一上午,比对了好几家公司,最终定了,准备付款的时候,却显示余额不足。 换了张卡,还是余额不足。 许星然的心口抖了一下,快速把回国后的花销从脑子里过了一遍。 他回来的时候卡里有近两百万。 怎么会余额不足? 打开银行的支出流水,许星然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几笔比较大的支出,一笔是在除夕那天,支出了七十万。 他记得,那天小刘问他了教育基金的事情,但是当时他说的是五十万。因为数目比较大,许星然记的很清楚。 再有一笔备注的是医疗保障,日期是大年初十,数目为五十万。 还有很多乱七八糟的支出,和这两个比起来简直不值一提。 空空如也的账户,手机的关机,他非常不愿意地去相信,小刘卷了他的钱跑了。 在报警和找人之间,许星然还是选择了后者。 他给当初招聘的猎头公司打电话,公司表示也找不到他人。 “但是我们这里有刘义紧急联系人的号码,是她的女朋友。” 收件箱收到对方发来的号码,准备打出去的时候,媒体公司的电话又打进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财务没有收到款项。 许星然很艰涩地开口,“明天打给你们。” 拨了小刘女朋友的电话,电话铃声响了很久,就在许星然以为打不通的时候,被接起了。 “您好?”有些弱的女声。 许星然捏紧了手机,“认识刘义吗?” “你是……” “珍珍,谁啊?”电话那头传来刘义的声音,许星然心一紧,吼道:“把电话给刘义!” “找你的。”女人嶙峋的手上插着针头,费力地举着手机,也只举起了一点。 刘义端着水盆,看着那串熟悉的数字,定了几秒,走上前接过,走出病房,关上门。 他靠着白花花的墙,眼睛闭了起来,叫了声“许少。” 许星然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到了刘义所说的医院,在医院后门的小花园见到了对方。 什么都没说,一拳头挥到他的脸上,刘义没闪躲,被打的一晃,倒在鹅卵石小路上。 许星然抓住他的领子,脸涨的通红:“是不是许星灏派你来的!!” 刘义的眼镜被打歪,嘴角有一抹血色,看上去很狼狈,但是很冷静,和暴躁的许星然是两个画风。 “不是。”他说:“我不认识许家大少。” 许星然除了这个原因想不到其他,他愣了下,发自内心的疑惑,“为什么?” “我女朋友生病,我需要钱。” 简直太匪夷所思了,许星然抓着他的力道都松了一些,“所以你就……”他直起身,脸色冷凝,“我要报警。” 刘义一直无波无澜的表情终于变了,他一把抢过许星然的手机,然后抓着他的裤子跪了下来。 “许少。”他还是没有表情,但是眼眶泛着红,“可不可以等我女朋友走了你再报警,我一定不逃。” 他仰着头,指尖抠在许星然膝盖的淤青上,许星然很疼,不知道是他太用力,还是他的伤口本来就在疼。 “我如果想逃,我就不会来见你了。”刘义那双寡淡的眼睛里盈满了泪水,“珍珍手术失败了,没几天了。” “……许少,求您,再给我几天。” 许星然恍惚地想起,当初录用刘义时,就是因为他说,他也只有几个月时间,就会离开南城。 他当时莫名被这句话触动,所以留下了他。 现在想想,原来是这个意思。 那陈森怎么办呢? 许星然都想和他一起哭了。 刘义可以偷他的钱,那他能去偷谁的钱呢? 作者有话说: 下章周二 崩盘3 许星然想到了凯伦斯送给他的那颗蓝宝石,但是远在意国工作室,就算空运过来,还要花时间找买但是这些都是可以解决的,最让他担心的是,万一被凯伦斯发现。 他昨晚已经惹得对方非常不高兴,还要靠着他解决港设的事情……凯伦斯还有用,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刺激他。 十五万,区区十五万。 却要把他弄死了。 他的一份原创设计价格都在二十万开外,这个时候却拿不出这十五万。 许星然绞尽脑汁的时候,收到凯伦斯助理的电话,告诉他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他勉强提了点精神,“你说。” 助理:“查了郭峰的社交关系,他与您还有您的哥哥,曾于同一所私立高中就读。” 他这一说,许星然就明白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应该是听过这个名字,从前许星灏身后的小尾巴太多,个个都侮辱过他,他可记不过来。 助理停顿一秒后,又继续说,“我们查了酒店的监控,发现在老板回南城那天,有未知人员出入过房间,前后不超过三分钟。” “这人穿着酒店的工作服,但酒店宣称并不认识此人。” 许星然的心脏跳了两下,声音高了些,“这不就说明我是被冤枉的吗?” “对方捂得很紧实,从身形上来看,与郭峰的身型并不匹配。” “那就不能是他找的人吗?” “那我们就需要找到这个人。但是对方是从小路离开的,短时间内很难找到踪迹,所以……”助理的声音飘了下,似乎离话筒远了一些,像是被什么吸去了注意力,很快,他又恢复如常,“但是,组委会那边已经对这件事进行重新评估。” “怎么说?”许星然紧紧贴着手机。 “此事争议过大,且缺少关键证据,将您和郭峰的作品予以退回,并且,要求您在一周内上交新的参赛作品。” 这样其实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但是…… “真的不能用原作吗?” 助理瞥了身侧的人一眼。 凯伦斯沉着脸要过电话,“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和你说过,设计戒指获奖概率不大,现在又被质疑抄袭,你为什么不想换?” 许星然并不意外凯伦斯在旁边,“好吧。”他又说:“给你添麻烦了。” 没说完,凯伦斯已经气得挂了电话。 这件事等于是不了了之。 虽然比赛结果还没下来,但是许星然心里清楚,他已经输给许星灏了。 “抄袭”这一出确实妙,不仅扰乱了他的心神,让组委会和评委对他心存芥蒂,甚至还会影响他在珠设界的声誉。 哪怕最后他交上去一副多么巧夺天工、无与伦比的作品,都不会有一个好名次了。 但是,他许星然从来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哪怕几率渺茫,不试试他也不会甘心。 他赶回了家,在门 分卷阅读88 口碰上也从外面回来的母亲,两厢一见面,各怀心思,气氛竟一下子有些沉。 许星然反应过来,立马温顺地笑了下,“妈。” 郑婉丽淡淡地应了声,问:“去哪了?穿得这是什么?” 许星然看了看自己脚上的拖鞋,脑子拐了下,道:“急着去见凯伦斯,忘记了。” 郑婉丽的脸色好了些,问:“怎么了?” “发生了一点小摩擦。”许星然跟着她身后走进去,瞧见她脖子上莹润透白的澳白项链,嘴巴比脑子快,道:“妈妈可不可以借我点钱?” 郑婉丽的步子停下来,侧过头瞥他。 许星然的表情很自然,和她不太好意思地说:“想买点东西给凯伦斯,哄他一下,还差点钱。” “差多少?” “十五万。” 郑婉丽回过头去,轻笑出声,“这么具体啊。” 不知道怎么回,后背僵的发酸,过了一会,听见母亲问他,“买的什么?” “翡翠,”他说:“原石。” “晚点让人给你汇去。” “能尽快吗?”许星然指了指自己的额头,随意地说:“他脾气可大了,推了我一把,刚才还挂我电话,港设的事情我还想拜托他呢。” 郑婉丽不在意自己的儿子是不是受到虐待,而是问:“港设怎么了?” 差点说漏嘴,许星然故作轻松,道:“没事,就是想让他给我走后门,多打几分嘛。” 郑婉丽看不出来信不信他,留了句,“我要看到你的奖杯。”上了楼。 好歹解决了一个问题,心口的巨石稍稍松了一下,终于发自内心的笑了下。 趁着这个情绪还在,许星然赶紧把自己埋在书桌上,或许能有不错的灵感。 但是…… 不对。 握着铅笔,悬在白纸上方,长久,却画不下去。 他出去倒了杯水。 再坐下。 眼前是干净的白纸,能够承载无限的颜色和创意,但是他看着,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苍茫又无望,像无际的雪川。 哪里出了问题? 又去重新削了笔,换了椅子,甚至在房间里跑了一圈……能做的都做了,把自己搞得精疲力竭。 还是不行。 许星然呆愣愣地坐在地板上,看着被他搞成一团的房间。雪白的白纸或成团或成张,凌乱地落在房间的各个角落,地板上横七竖八地倒着数来张椅子,——都是因为坐在不舒服去换的。一直换,一直不满意。 为什么? 睡一觉吧,许星然看着刺目的白炽灯,想,他一定是太累了。 是莫名奇妙惊醒的。 抬头一看,窗外天刚蒙蒙亮。 许星然发了一会呆,下楼招呼张妈给他做早饭。 说早饭是一天最重要的一顿,吃了可以保证一天的心情巴拉巴拉的,忘记在哪个动画中看来的了。 他认为值得一试。 张妈对他突然转性一般的行为很震惊,但这是好的改变,很符合他们这一代的思想,她乐得给许星然做了满满一桌,各种面点小吃,让本来没胃口的许星然确实馋了下。 每样都尝了些,吃了个八分上楼,继续画图。 睡够了,吃足了,手边是早上刚热的纯奶,厕所也上完了,换了个坐垫的凳子也很舒服,——一切都是非常完美。 他坐下,拿起笔。 ——嗡。 那片雪川又来了。 手腕从一开始的小抖到幅度越来越大,几两的铅笔此刻却像是有千斤重一样,他再也握不住,啪嗒一声,落在桌面上。 不想承认,但是…… 他好像真的画不出来了。 坐在地面上,靠着床尾,许星然拿尖利的铅笔头一下一下戳着自己的手心,安慰自己说无所谓。 本来他也不喜欢珠宝设计,画不出来就画不出来好了,他什么都没有,不管多努力都比不上许星灏,画不出来就算了。他又不喜欢这个。 没事的,他想,大不了去死好了,反正他已经把一切都搞砸了。 不管是妈妈,陈森,还是凯伦斯,他都已经让他们失望了。 怎么做都做不好。 永远不会有人喜欢他。 掌心一阵剜心的刺痛袭来,低头一看,原来是铅笔头断在里面了。 苍白的手心被铅染灰,流出来的血都是黑红的。 许星然看了一会,拿手边的橡皮去擦,擦不干净,反而把断铅弄地更深了。 本来不想管的,但是手心一直有东西堵着,很难受。 许星然就拿了削铅笔的刀,把伤口划大了,用小拇指把断铅抠出来。 应该是没弄干净的,但是太疼了,许星然不想搞了,随便拿纸堵着,坐在浴室的地板上休息。 手机响了下,脸上的表情是懵懂的,一直笼着他的那层薄膜好像忽然被人扣了一个洞,他又被迫呼吸到现实的空气。 是媒体公司发来的邮件,提醒他缴费。 巧的是,母亲的转账在十分钟前到了。 许星然感觉自己有了些力气,将钱给对方转了过去。 然后就靠着墙壁,闭上了眼。 母亲推门进来的时候,应该没有过多久,因为他还没有睡着。 他在母亲面前是没有隐私这种东西的,因此他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母亲啪地一声把灯光都打开了,有些刺眼。 “许星然。”郑婉丽脸色发黑。 许星然穿着睡衣,坐在瓷砖地板上,露出来的脚腕细得经人,她都能一脚踩碎的程度。周围散落着几片吸食了血的纸巾,寻着望过去,源头在他的手掌。 她当即眼前一黑,蹲下去一看,原来只是一块横了半个掌心的刀伤,伤口不深。 她还以为他想做什么呢。 母亲发现了他的伤口,许星然蜷了蜷手掌,本来想藏起来,但是他看她的眼神也不是很在意的样子,就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了声“妈。” 郑婉丽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你还知道我是你妈。”她站了起来,头都不低,只居高临下地垂下眼,道:“你好大的胆子。” 许星然的心跳停了下,听见她问:“那笔钱到底干什么去了。” “辉天文化传媒。”郑婉丽半分都不和他绕弯:“你去找媒体公司干什么?公布你和凯伦斯的订婚吗?” “还是给那个姓陈的‘沉冤’。” 许星然脸色煞白的看着他,“妈,你怎么能查我的——” “啪——” 脸颊一疼,许星然被打得偏过去。 郑婉丽蹲在他面前,深棕色的眼睛沉到发黑,“我是你妈。” “你都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打断骨头连着筋,没有我哪来的你,你的就是我的,我查你账户怎么了?” 母亲的力气不大,但是这一巴掌却很响,让 分卷阅读89 他的所有神经都狂叫着疼。 她还在说:“我看我是你对太好了,让你现在居然敢骗我了。” 郑婉丽将许星然从头到尾打量了下,发现他好像瘦了很多,下巴尖到吓人,尺码正好的睡衣都漏空,胸膛薄得跟一层纸一样。 “你是故意不吃不喝的吗?这样是要干什么。”她捡起地上的纸扔到许星然脸上,冷笑道:“要玩自残那一套?你小时候不是玩过了,你觉得有用吗?” 手臂后面的那块陈年伤疤突然开始疼,他模糊地看着对方喋喋不休的嘴。 “要和我对着干吗?因为一个男人?” “许星然,你不想想我这么多年这么辛苦给你拉扯大,让你变成今天这个光鲜亮丽的样子,到头来你就是这么对我的?” “……他是冤枉的。”知道再不开口母亲不会放过他的,许星然很轻地解释:“我没有你和你作对。” “你帮他就是和我作对。”郑婉丽说:“我不知道他是冤枉的吗?这件事情到底怎么样我不清楚吗?” 许星然薄薄的眼皮一抖,颤着抬眼看她。 母亲的身姿明明很纤瘦,头顶的灯光却在她的脚下打下一片又大又沉的黑影,那块影子重重地压着许星然,他一点反抗的能力都没有。 “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帮到他吗?”郑婉丽粲然笑了,“没用的,找不出下樱素粉的人,陈森就得是那个人。” “还是说——你要告发妈妈吗?” 许星然喃喃着,一边说着不会,一边又说着不可以,嘴皮子上下碰着,又好像只是在抖,什么都没说。 他被迫消化对方的信息,哪怕他对樱素粉这件事有猜测,但是当母亲真的在他面前承认时,他还是难以接受。 陈森,陈森。 都是因为他陈森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混沌的思绪闪过一刻的清明,或许,母亲说的是对的。 “我不会告发你的,妈妈。”许星然撑着墙,站起来,眼睛亮了瞬,而他的脸色惨白,瞧着有些神经质。 郑婉丽听见他很高兴地说:“我去自首,我说是我干的。” “这样你和陈森都安全了。” 许星然已经走到门口,母亲突然大叫他的名字。 他的身子抖了下,不敢回头,手指扣在墙壁上,因为用力泛着青白色。 “许星然。”她又叫了一遍,不再强势,嗓子是抖的。 他转过头去。 身后,母亲拿着他刚才割伤口的工具刀,抵在脖子上,锋利的刀口已经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一道血痕,血珠子颗颗冒了出来。 许星然的眼睛被那鲜艳的颜色激得发红。 “妈……” “你别叫我。”郑婉丽非常冷静地逼他做选择,“你只要敢踏出这里一步,晚上回来就给我收尸。” 作者有话说: 三四休息 521快乐。 新开始 工具刀上还留有他割开伤口的血,现在又沾上郑婉丽的血。 许星然割自己的时候不觉得疼,却会因为看到郑婉丽的伤口而疼痛。 他的眼前通红一片,气管被人捏住,感到一阵窒息。 原来,爱是伤人的工具。 郑婉丽利用爱伤了他。 他则利用爱伤害了陈森。 他和郑婉丽如出一辙。>> 对于这个认知,许星然只觉得可悲。 于是,他只能投降,成为被囚禁的鸟。 许星然哪都去不了,就在房间里待着。 房间没开灯,他不想动,便一直黑着。也没人来和他说话,除了发呆就是睡觉,对于时间的感知不再清晰。有时候觉得自己睡了两天,有时候又觉得自己两天没睡。 母亲会偶尔来看他,给他送一些吃的。黑暗中,母亲脖颈上的白绷带像是光带,许星然不自觉地被吸引,盯着看。 中间有一次,母亲很生气地推门进来,问了他什么,然后把纸笔往他手心塞。 他根本消化不了对方的话,因此不知道她说了什么,但是看到铅笔手心就很痛,一直不肯接。 母亲很暴躁的拿鞭子进来,这个黑色的条状物让他很想逃,但是身体的记忆又告诉他逃了只会罚地更狠,只能捂着头蹲在原地。 想象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只听到了母亲摔门而去的声音。 随后,她拿了一个冰凉的东西放在他的耳边,那头有朦朦胧胧的声音,但他只盯着对方的脖子。 郑婉丽于是在他的大腿上掐了一下,许星然发出难忍的鼻音,类似“嗯”的声音。 那头一有动静,他就被掐一下。 母亲走了,他就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在车上。 太阳照在许星然白的发光的皮肤上,他恍惚地眯了眯眼。两侧的景色急速后退,前头是望不见尽头的路。 他愣了几秒,看向身侧开车的母亲,“我们去哪?” 郑婉丽不答,许星然看向后座,那里有一个黑色的旅行包。他突然开始害怕,“妈,妈,我们去哪啊?” 她的侧脸冰冷,根本不给他一个眼神。 这时候,手机响了。郑婉丽接了起来,用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发出柔和的声音,“上高速了,我们马上到。” 许星然的手摸上安全带的扣子,他已经认出这是去机场的路。 郑婉丽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听不出感情地说:“好了?” 许星然眼睛瞪得极大,又眨得很凶,听见她说,“装疯卖傻要有一个限度。”她平稳地转着方向盘,“待会见到凯伦斯,知道怎么做吧。” 好像已经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许星然想了想,很安静地告诉郑婉丽:“我不想和凯伦斯在一起。” “那你想和谁在一起。” 许星然不说话了,不是因为不敢,而是觉得没有资格。 对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们都心知肚明。 “没关系。”郑婉丽笑了下,“我把你卖给凯伦斯了。” 许星然猛地转头看向她。 “许星然,我生你养你,你总得要报答我。”她说:“我不要你给我尽孝,也不要你给我养老,你就去凯伦斯身边待几年,他会让你在珠设上大放异彩的。” 许星然看着她,说:“可是我画不出来了。” “无所谓,他会找人帮你。” 机场的轮廓近在眼前,许星然摁下安全带的按钮,右手摸上门把手。 “妈妈。”他说:“小学的时候,老师给我们讲过哪吒剔骨还父削肉还母的故事。” 郑婉丽蹙起眉头,在他推开车门的那一秒,听见许星然和她说。 “我不要你的爱了,我都还给你。” 几乎是同一时刻,郑婉丽向左猛打方向盘,车尾迅速飞出去,在空中留下一道残影,一声慌促的鸣笛响彻云霄—— 分卷阅读90 砰——! 明黄的火、鲜红的血。 是许星然看到的最后画面。 - 南城北边有座荒山,因为地势太陡,连城里那群酷爱探险的登山者都不愿意去。 狐朋狗友来问辛予旸去不去爬山的时候,辛予旸本来不想去,听到是这山的时候就来了点劲。 朋友:“你上个月生日,你那个表哥,不是送了你一辆摩托。” 说起这个辛予旸就蔫了,他爸看着凯伦斯的面子是收了,但是一次都不让他骑。 “别提了。”他说:“我连碰都碰不着。” “家里碰不着就去其他地方碰啊。” 辛予旸一只眼睛眨了下,朋友冲他嘿嘿一笑,在他耳朵道:“我听说,那边晚上有摩托越野赛。” 于是,当晚,他们几个太子爷借着酒吧的人流,摆脱了身后跟着的自家保镖,去了荒山。 才开到山脚下,已然听到摩托震天的轰鸣。 不知道是山体本身的原因还是摩托飞扬甩开的尘沙,虽然为了比赛临时搭建了几个安全棚和简易灯,能见度依然很低。 辛予旸眼睛发亮,捂着口鼻跟着朋友往山里走。 越往上走,人声越大。 大概十分钟,他们达到了人流最多的地方。 旁边有数辆叫得上名字的跑车,纷纷亮着大灯,一下子把黝黑的山路照得分明,恍若白昼。 辛予旸的眼睛好受了些,不顾身后朋友的叫喊,挤开人群,站到最前面,恰好听到一声哨声,随后,一排摩托冲了出去。 有一人和其他赛车手像是处在两个画面中,才刚开始已然将所有车手甩开,眨眼间消失在蜿蜒的山头。 所有观战人的目光自然都被他吸引过去。 辛予旸听见身后响起浪潮似的激动的声音—— “程哥还是这么厉害。” “操了,真特妈帅啊!” “我赌程哥还是第一!” “那不一定,要是程哥又拐错路就……” “靠!不能吧,我今天下了这个数呢!” 他转头,看见对方举了五个手指头。 朋友终于找到了他,边喘边骂他白眼狼。 辛予旸不理他,悄声问:“他们这还赌车?” 朋友是个没心没肺的,大声回答了他,“是啊,我刚刚也去压了。”不等辛予旸问,他又说:“就那个程哥,我打听过了,他最厉害。” 辛予旸问他压了多少,朋友两个手都竖起来了。 辛予旸:“……” 朋友会错了他的意思,说:“放心,我不会忘了你,我也帮你压了!” “……” 旁边有人听到他们的对话,看辛予旸的脸色以为他怕输,又和他说没事的,说程哥不会输,自己靠着对方挣了很多钱。 辛予旸问:“那他们这些车手能拿多少?” “一场的话五万或者十万,更多的看成绩。”他嘿嘿一笑,有些莫名其妙的自豪,“但是程哥牛逼,不要钱。” “为什么?” “不知道。”那人抖了抖肩,“大晚上来这种地方赌命的能正常到哪去。” 几分钟后,随着一声由远及近的引擎轰响,一辆黑红相间的川崎冲过终点线。车手在临近悬崖的01米内急转车头,车尾在沙地狠狠摩擦,几块碎小的石子跌落深不见底的丛林,川崎很帅很酷地停在原地。 “程哥——!!!” “啊啊啊啊——” 身后爆发出一阵阵令人耳鸣的呐喊,朋友兴奋地揽住了他的肩膀,大叫:“我们这周的酒钱有了!!” 后面的几场比赛都差点意思,辛予旸提出回去,一群人都同意。 走回去的路上他一直想着那场酣畅淋漓的比赛,和那个叫程哥的男人,心口一阵烧,想抽烟。 但是他前几天刚给自己发布了戒烟的指令。 山脚下有个便利店,辛予旸让朋友停车,想去买点什么压一压。 摩托越野大概让这附近唯一的便利店大发了一把,辛予旸进去的时候很多东西都售罄了。 他走回收银台,看到一旁玻璃罐里还剩下最后一个棒棒糖。 虽然是他很不喜欢的草莓味,但是总比没有好。 他正要开口说话,身后传来一道很低很有磁性的男声。 “棒棒糖。” 辛予旸挑了挑眉,刚想转过身去说是我先来的,却在看到对方一身纯黑的赛车服后停住。 视线向上,定在男人的脸上。 男人皮肤白,眼窝很深,显得眉眼特别深邃,头发被很随意地捋至脑后,一两缕不听话地落在额间。 是很冷淡的长相,但缺了一角的左眉又让他多了一股逼人的凌厉。 老板显然和他很熟,将最后一个棒棒糖掏出来给他,还不打算收他的钱。 但男人一直坚持。 老板说:“你要给我钱我就不卖了。” 辛予旸冷不丁地开口,“你不卖给他卖给我呗。” 男人和老板同时看向他。 老板脸上有些为难,男人只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视线,对老板点点头,“我先走了。” 辛予旸如愿地拿到棒棒糖。 男人走在他前面几步,身后有脚步声,是老板追了出来,边跑边喊:“程哥!” 辛予旸剥糖纸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老板将一瓶矿泉水塞到男人手里,两人又开始一番推拉战。 最终是老板胜出。 辛予旸看到对方走到墙边那辆给他留下深刻印象的川崎旁边。 他背着手,拧紧了糖纸,向男人走去。 男人带头盔的动作停了下来。 辛予旸将棒棒糖递到他面前,说:“让给你。” 作者有话说: 下章更新不确定最近有点忙明后天肯定会有一章 再见面就两极反转咯~(兴奋地搓搓手) 欠你的 许星然在icu躺了半个月,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人是刘义。 只来得及看一眼,又昏睡过去。 再醒的时候,许星然问了他郑婉丽的情况。 刘义说:“没什么事。” 许星然浑身多处骨折加挫伤,断掉的肋骨戳破了肺脏,动不了一点,只能用包着纱布的头费力地扭过去看他。因为脑震荡,一点点动作都晕了一会会,缓过来才说:“没问我吗?” 他问得轻飘飘的,刘义想了想,说:“没问。”问不了。 许星然不说话了,刘义等了一会,发现他又睡过去了。 后来许星然又问过郑婉丽几次。 刘义想起他偶然间听到的护士的闲话,说车祸发生的时候,车门是开着的,从现场的行迹来看,很难说清当时的驾驶人是想保护跳车的许星然还是其他什么。 他就骗对方说,郑婉丽出院了。想让他安心先养好自己 分卷阅读91 的伤。 许星然当时没说什么,过了一周他能动了,从护士的口中套到了话。 护士告诉他,郑婉丽脑部严重受损,变成了植物人。 许星然坐着轮椅过去看她的时候,她浑身插着管子,不再鲜亮,一动不动的像个木乃伊。 他想,如果自己没有要跳车,郑婉丽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没过半秒,他又否决了自己。 郑婉丽不是害怕失去他而转动方向盘,而是因为害怕再也没法实现她的理想。 他终于接受,母亲不爱自己的事实。 “妈妈,对不起。”他笑了下,挤出两滴眼泪,“我们扯平了。” 许星然出院的那天,他坐在床边,看着窗口斜斜漏进来的阳光,听见刘义和他说:“有一个很悲痛的消息。” 他转过头去看他,并没有看见刘义脸上的悲痛。 “我没钱了。”刘义说。 女朋友去世,生前并没有给她好的生活,只能死后给她在南城最好的墓园买最好的墓。 “我也没有。”许星然很认真地问:“是不是要吃医院官司了。” 刘义说不至于,“医院的费用我凑上了,但是我们没钱吃住了。” 许星然是肯定回不了南府壹城的,他这会有一点点后悔,自己有钱的时候为什么不买个房子。 刘义像个哆啦a梦,只不过是冷酷版的,他总是有办法,又说:“不过我们可以去一个地方蹭几天。” 然后他就带着许星然来到一家儿童寄养机构。 许星然自从车祸后受不得风,四月的春风又裹着柳絮,格外刺挠,他咳嗽了几声,才说:“我们……年龄是不是大了点。” “是。”刘义一本正经地回答他,然后往里走。 许星然只能跟着进去。 他看到一个院长似的人物出来,很恭维地和刘义握手,后来一个小女孩被带了过来。 她有一双很漂亮的大眼睛,看到刘义也不激动,但是向他走过去了。 院长笑得和蔼:“乐乐很乖呢。” 是吴放的妹妹。 许星然愣了一秒,他是真的忘了这事了。 很早之前让刘义去办的,没想到刘义直接把人接过来,还找了这么个地方,难怪一笔笔要了他那么多钱。 院长的客气也有缘由了,一个大客户,谁不喜欢?一直拉着刘义说话。 小女孩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的他,直勾勾看了他好一会,然后向他走了过来。 许星然低头和她对视,她没再看他,小手拉住他的衣角,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 院长和刘义的说话声同时停了。 院长轻声道:“第一次见乐乐和陌生人这么亲近呢。” 刘义没解释,很突兀地问她,“有饭吗?”他和许星然坐了一下午车从城中赶到城西,现在天都黑了,两人一滴水没进。 “……有,有!”院长赶紧让人去准备了,又说:“天太晚了,不然就在我们的会客室将就一晚吧。” 刘义很不客气地点头。 许星然:“……”原来是这么个“蹭”法。 会客室只有一张床,院长还特地多塞了一张,导致房间有点挤,但总比他们睡桥洞强。 灯熄了,许星然问他:“你现在是什么意思?” “什么?” 许星然沉默几秒,“你要一直跟着我?” 刘义说:“我还欠你钱。” 许星然很突兀地说:“我都知道了。” “什么?” “我妈。” 刘义不说话了。 许星然数着路由器一眨一眨的红灯,道:“如果我没发现你是不是要一直帮我付。” “我欠你的。” “那你欠吧。”许星然翻了个身,“正好我什么也不想干,你养我和那个……” “乐乐。” “哦。”许星然重复了一遍:“乐乐。” 刘义等了一会,以为许星然不会说话了,又听见他说:“这里的钱你付了几年。” “三年,到乐乐上小学。”刘义补充:“学费不用我们担心,我之前买的教育基金里面包了。” 许星然:“我们又不能在这里住三年。” 他刚才还问刘义是不是要一直跟着他,好像很烦的样子,现在又用“我们”。 “我明天去找工作。” 许星然又翻了回来,“我也去。” 找工作并不顺利,他俩都是名校毕业,许星然还有个海外留学的经历,竟然没有一家公司要他们。 许星然大概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许星灏怎么会不知道呢。 许星然想了想,蹲在路边,打给之前意国的酒肉好友,问他最近圈子里的事,顺便给他介绍点活。 好友很惊讶许星然会打给他,说以为再也接不到许星然的电话了。 许星然问他什么意思。 他说,许星然在港设抄袭的事情被传开了。 许星然不意外这一出,对方支支吾吾地,他安慰道:“没事,还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你之前不是和凯伦斯走得近么,”许星然听到这个名字呼吸窒了一瞬,但是隔着个电话,谁都看不见谁,对方以为他没反应,继续道:“有次宴会上,有人喝醉了提到你,被他很不留情地骂了顿。” 凯伦斯向来是温文尔雅,这是头一次在公共场合发火。 “……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都看着他的面子呢,所以……” 他没说完,许星然已经知道了。 一个“抄袭”的设计者,又得罪了最顶顶的人,谁还敢用他? 许星然谢过对方,挂了电话。 本来想给凯伦斯打电话,觉得太费精神,便写了百来字的短信,将他从头到尾的心路历程讲了清楚,最后很郑重地和他道歉。发送过去后,掰了电话卡,扔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马路对面,是两座连在一起的商业广场。中央大屏上,放着某大型摩托比赛的冲刺视频,画面上,一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直到跳转下一个广告,许星然才收回视线。 经过一家面包店,里面在招学徒。 是一家小店,他想,许星灏的手总不能伸到这边来吧。 应聘算得上顺利。许星然虽然没有经验,但是会画画还会设计,在蛋糕上拉花画图什么便简单很多。他长得又好看,笑一笑,年轻的女店长就收他了。 回到寄养院,刘义比他先回来,在沙地里陪乐乐玩。 乐乐不知道在堆什么东西,许星然在她旁边蹲下,戳了那个三个头七个脚的怪物一手,成功让它塌了一块。 乐乐不堆了,就看着他。 许星然咳嗽一声,站了起来,走到刘义身旁和他一起看夕阳。 “我找到工作了。”许星然说。 “恭喜。” 分卷阅读92 “你找到了没?” “找到了。” 许星然不再说话,刘义转过头去看他,他抬头看着天边,炫丽的晚霞映在他的眼底,但是他却仍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一层厚重的、仿佛永远不会消散的霾。 作者有话说: 本来想一口气写到见面发现太多了实在写不完只好分两章 已经写一半了明天会早点发 下章时间大法!(有种写新书的感觉) 四年后 四年后。 六月的天,哪怕是多云雨的南城也扛不住热,下午五点,太阳依旧烫的厉害。 许星然和老板娘请了一小时的假,接吴长乐下学。 在路口瞧见一个卖着冰淇淋的流动摊位,最低二十一个。 许星然不太理解什么冰淇淋能卖到二十,他家巷子口那超市里的棒冰才一块一根。 他啧了下嘴,过去和人家还价,问:“十块能不能卖?少来一点也行。” 卖冰淇淋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伙子,看上去顶多二十出头,满脸不耐烦地抬起头,看到许星然的脸又愣了下。 “不好卖。”他慢吞吞地说,打量起眼前的男人。 男人穿着没有任何样式的黑t和洗到掉色的牛仔裤,露在外面的皮肤白到发光。他的头发乌黑,软软地趴在头上,眼睛很漂亮,眼尾很长,像是带了钩子,但是又不会显地妩媚。看起来很干净,像个成绩很好却家里困难的大学生。 “你是学生?”他问。 “学生能少一点?”许星然笑了笑,说:“我不是,我妹妹是,就在前面那个小学。” 本来很好说话的小伙子脸色一下子变了,啐了下,道:“能上那么好的私立小学来和我们这种小买卖还什么价。” “……”许星然当然不会把自己的种种困难和对方讲,他顿了下说:“那就二十吧。” 捧着冰淇淋走的时候,许星然的心都在痛。 二十,够他们一家三口吃两天了。 许星然站在学校门口,在一众开着大车、穿着气派的佣人或保镖中,显地尤为突兀。 等学生都快走光了,许星然手里的冰淇淋都化透了,吴长乐还没出来。 然后,他接到了老师的电话。 许星然脸色突变,将冰淇淋扔到手边的垃圾桶里,向教学楼跑去。 老师在电话里和他说,吴长乐拿椅子打人,把一个孩子的门牙打掉了。 他了解吴长乐,肯定是受欺负了才会这样。 乐乐那么闷的性格,他不敢相信她受了多大的委屈。 许星然一路跑到老师的办公室,到的时候还在喘着粗气,吴长乐靠着墙站在一边,表情比办公室里的空调都冷,看上去没受伤。 他松了口气,在门板上扣了下,摆出笑脸,“张老师,我来了。” 张老师是个中年女人,她从磨砂玻璃后抬起头,不咸不淡地站起身,走过来,开口就是一个暴击,“让吴长乐收拾收拾走人吧。” 许星然立马看了眼吴长乐,吴长乐垂下眼,不去看他。 他弯了些腰,笑得更大了些,显出一丝与外表不符的媚态,低眉问:“张老师您看,能不能给个方便,我们到外面去说。” 对方轻扫了他一眼,放下教案,施施然出去了,许星然跟着他后面走。 “张老师,您能不能给我讲讲,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能怎么回事?”张老师的脸色依然很硬,但是许星然放低的姿态让她不好再端着,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知不知道她打的谁,那是新纳老总的儿子!” 新纳,新纳科技,南城最早一批靠汽车能源发家的,当家人秦方建也是南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许星然听说过他“子孙满堂”的事,在心里祈祷这不要是他最喜欢的那个儿子,问:“被打的是……” 老师猜出了他的心思,直截了当地道:“就是他最小的那个!” 好,就是最喜欢的那个了。 许星然的心脏彻底摔到悬崖下面了。 他的脸色白了一瞬,老师看着许星然,有些心软,四下看了下,道:“我看了监控,虽然是秦家小孩说话不好听,但是总归是长乐先动的手。” 许星然有数了。 他和许星灏的事早就在南城传开,风言风语不知道有多少,每次来接吴长乐的时候,背后总有议论的眼光。 肯定是那群小孩子学舌,吴长乐不高兴了。 张老师看着他的脸色,叹了口气,“退了也好,去个公办的小学一样的。” 许星然咬着嘴角摇摇头。 吴长乐的户口不在他这,公立小学不要她,他还是给人家塞钱才能上的这个私立学校。 要是这个学校都不要她,吴长乐就没处上学了。 “给我点时间吧老师。”许星然定定道:“我去找秦总说说。” 许星然向张老师求来了三天,牵着吴长乐往回走,问她为什么要打人。 吴长乐不说话。 跟着他们生活有几年了,吴长乐的话始终不多,刚开始许星然还带着她去看医生,以为她是不是有什么问题,结果医生说她健康得很。 他有些着急,便道:“不管别人说什么,你都不能打人,你这是和谁学的?你知不知道你给我惹了多大的麻烦!” 吴长乐猛地松了他的手,很不高兴地看着他,说:“为什么这样。” 许星然顿了下,稍稍回了点神,意识到自己此刻过于暴躁。 吴长乐很直白地表达内心的想法,告诉他:“我伤心。” 许星然讷讷地愣在原地。 起初,他对吴长乐还不如刘义上心,但是吴长乐看他的眼神总让他想靠近。他那个时候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生活的目标和动力,是吴长乐让他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人需要他。 天知道,他居然在一个小女孩身上找存在感。 他没有带孩子的经验,悲惨的童年生活自然也毫无借鉴之处,于是许星然就想着,把自己小时候最想要的给她。 就好像在弥补曾经的自己。 但是某些不经意的瞬间,他还是会变成以前那个糟糕的样子,甚至偶尔会在自己的身上看到郑婉丽的影子。 他需要很努力、很努力,才可以让自己不要变成那样。 许星然蹲了下来,和吴长乐道歉,说:“我太着急了,对不起。”停了下,很认真地补充,“我不是觉得你麻烦。” 吴长乐点了点头,说:“原谅。” 许星然有点想笑,但是憋住了,很神奇的是,就这么几句话的功夫,他居然冷静了不少。 “那你受伤了没?”他仔细地在她身上扫了一圈。 吴长乐很慢地摇头。 许星然叹了口气,“回去不要和刘义说,我来想办法。” - 分卷阅读93 许星然第二天一早去了新纳科技,他没想到早上五点的蚊子都那么有活力,他蹲了四个小时,腿上咬了几十个包,终于见到秦方建的车。 许星然想都没想就拦过去了。 不要命的架势,一下子扑在车前,司机一晃眼就见一人冲过来,吓了满头的汗,猛地踩住刹车,后头打盹的秦方建被狠狠惊醒了。 “怎么开车的!” 司机瞅着趴在车头的小伙子爬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他们走来,惊得只说得出“他他他……” 许星然像没事人一样,露出恰到好处的笑,在后座的车窗上叩了两下,叫:“秦总。” 正是早高峰,来来往往不少人,秦方建心里不爽,但碍于人太多不能表现得过于不近人情,降下车窗,眼里头的不虞全然落在许星然眼里。 许星然心头一紧,笑得更生动了,道:“秦总,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莽撞地拦你的车,我太着急了,实在对不起。” 秦方建的目光落在许星然的脸上,他的眉毛和眼尾都垂下来,很轻易作践的样子。他认出来了,这是许家内斗失败、消失了好久的二少。 他慢悠悠地问:“什么事?” 许星然对于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忍下心头的恶心,道:“不知道您还记不记得吴长乐,和您的儿子一个小学的,我是吴长乐的哥哥,孩子们有些误会,想和您……” 秦方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一个字不想听了,没想到那个小女孩居然和许星然有关系,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许星然心头咯噔一下,轻声补上后半句,“……希望您可以给个机会,我们坐下来谈谈这件事。” “不想谈!” 秦方建忍住没说更过分的话,他六十了,这个年纪再得一个小儿子不容易,儿子被打得掉了颗牙,差点毁容,他没找对方已经是宽宏大度了,居然还敢到他面前来。狠狠剐了许星然一眼,让司机升上车窗开车。 许星然知道要是错过这个机会就彻底没戏了,他不放手,扒着车窗,两只手被窗户狠狠挤着,十根手指头都跟着痛。司机和没瞧见似的,发动了车,许星然只能跟着跑,大叫,“秦总!秦总!” 这实在有点太难看了,秦方建气得不行,“停车!” 车窗再次降下来。 那个青年还扒着车不松手,脸上一点不恼,和他好声好气地:“秦总,都是做家长的,大家都不容易,看在孩子的面上,给个机会坐下来聊一聊吧。” 秦方建意外地再次打量了许星然一番,没想到对方这么能放得下身段,果然私生子就是私生子。 视线滑到对方扒在车窗上的手。 修长的指头上被夹出明显的印记,隐隐泛着红,他的皮肤又白,像是在手上捆了道道红绳,让人遐想联翩。 秦方建心头动了下,眯了眯眼,“行啊,晚上来类春找我。” 类春,南城最大的销金窟。 里面什么都有,只有你想不到,没有它做不到。 许星然的心沉了沉,脸上却是笑着的,一口应了下来。 秦方建很满意他的识时务,笑着走了。 许星然脚步沉重地顺着街道往回走,天边隐隐有厚云压下来,又要下雨了。 晚上七点,许星然前脚走出面包店,后脚雨就落下来了,就好像老天非要和他作对似的。 他没钱打车,走着去的,到类春的时候,身上的白t湿了大半,水淋淋地贴在身上,隐约可见肉色的皮肤,浅色牛仔裤也淋成了深色,整个人狼狈地不像样。 门口的保镖很尽责地拦住他,许星然说自己来找秦方建,那个呆不拉几的保镖不信,反唇道:“你要说你是新来的我还能信。” 这就是暗示他是里面卖的鸭子。 许星然的脸一下子就沉了。 从前他风光的时候,谁不叫他一声“许少”、“许设”,就算心里再怎么盘算,面上谁不给他面子。现在呢,一个保镖都敢当面侮辱他。 他这几年已经小心地不能再小心,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块米粒大小,不敢再去触碰过去的一毫,也不想再让任何相识的人看到他。但仍然会有很多他不可避免的时刻,比如商场大屏上陈森公司的宣发广告、比如许星灏开遍全球的珠宝展…… 比如此刻。 这么多年,他一直假装自己对什么都不在意,但是他清楚,他强迫自己变得温顺,只是因为他没有再争斗的资格。 他什么都没有了。 他不能再失去了。 许星然被雨淋透的脸白得不似真人,显地嘴唇更艳了,红彤彤得像是沁了血。他笑起来,眼尾的弧度拉得很长,仿佛能拉出丝,很轻易地换了副样子,不再强势,不轻不重的拍了对方一样,“小哥你说什么呢。” 保镖的眼神变了变,脸色缓下来,凑近了问他,“你是秦总的那个?” 许星然哈哈笑了起来,“还不是。” 说话间,大门外来了辆车,许星然一眼就看出来那是他早上拦过的车,直接跑进雨里,趴在车窗上看,并没有发现秦方建。 驾驶座的车窗降下来,是早上的那个司机,司机琢磨了一下,带他进去了。 许星然路过那个保镖还和对方客气地一点头。 里面是文字难以形容的奢华,许星然从前很少来这些地方,最多就是去酒吧喝喝酒,他又开始后悔自己之前太老实,不然也不至于现在心里一点底都没有。 司机带他走到一个包厢外,让他在外面等了等,自己先进去问问。 一会,司机出来了,说让他先回去。 许星然一听这话,心凉了大半,今天见不着,估计以后都见不着了。 “您再帮我问一下,就两句话的功夫。”见司机面色冷硬,许星然也冷下来,“您要不帮我问,我就自己闯进去。” 司机仔细看着他,似乎在掂量他这句话的真假,许星然毫无惧色地看回去。 司机狠狠瞪了他一眼,进去了。 少时,秦方建出来了,脸色不太好看,拖着他的胳膊将他拉远了几步,又回头看了好几眼,似乎房里有什么他顾忌的人。 许星然被他拉的差点摔倒,人还没站直,就听见他很不客气地说:“让你滚你没听见,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许家都不要的人,他当然没必要给好脸色。 只要见着人都好办,许星然弯下骨头,拉住对方的胳膊很熟练地求对方原谅,“秦总,我妹妹真不是有意的,她还小,下手没轻没重的,您实在气不过,可以来打我,我绝对不反抗。” “我打你干什么?”秦方建甩开他的手,快速瞥了眼包厢大门,“我打你我儿子的牙就能长出来?你别特么烦我,我今晚有正事,你要是敢坏了我的好事,我让你在南城待不下去!” 分卷阅读94 说完就要走。 许星然一咬牙,拉住了他的手。 秦方建的脚步顿住了,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许星然被雨淋透的衣服紧紧地扒在身上,身材曲线一览无余,空调的出风口就在他的头顶,被冷风一吹,狠狠打了个寒噤,弱不禁风地仿佛一捏就碎了。 他的声音不大,但是非常的清晰,“秦总,您只要给句话,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话落,许星然闭了闭眼。 他悲哀地发现,他用四年勤勤苦苦给自己搭起来的自尊没用,他就是一个没用自尊的人,从前没有,现在也没有。 他只能靠着别人的施舍,看着别人的眼神行事,——他才能活。 空气一下子凝固住了,秦方建像是被他震住一个字没说,许星然以为自己会错了意,奇怪地偏头看了他一眼,发现对方脸上一闪而过的羞恼。 紧接着,他再次被甩开,狠狠踉跄了两下,听见秦方建用很尴尬的语气对着他看不见的背后,道:“陈总,您看看我真是,一把年纪让您看笑话了不是。” 在听到某个字眼时,许星然极缓地眨了下眼。 紧接着,他听到一道非常熟悉、又陌生的嗓音从他的身后响起,非常惜字如金。 “理解。” 一瞬间,许星然的瞳孔放大了,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 四年前的往事像风一样呼啸而过,“咔擦”一声,他听到什么东西从他的内里碎了。 秦方建捏住他的胳膊,把他转了过来,许星然死死咬着自己的唇,盯着自己的脚。 他说:“星然啊,来见一下新力能源的陈总。” 类春逢 秦方建每周都会来类春几天。说实话,他这个年纪已经心有余而力不足了,能摸能看但是起不来,身体发空,心头更空。所以近几年换了种玩法,从其他方面折磨身边人。 他下手重,男男女女跟着他都不超过一个月的,最长的挺了半年,结果他先腻了。 同一副身子再漂亮花样玩尽了也没意思了。 身边新跟的小男孩快一个月了,身子够软,很听话,就是总爱哭,一开始还挺我见犹怜的,后来就觉得烦了。秦方建当初是从类春把他带回来的,今天把他带来,就想把他还回去。 小男孩的心思太好猜了,在他旁边一个劲地给自己灌酒,抬手间白细的胳膊露出来,全是鲜红的痕迹。 身边经常在一起玩的都知道他的癖好,对此并不惊讶,各自搂着身边的人,高高挂起的样子。秦方建倚在靠背上闭目养神,小男孩要凑过来,被他一把挥开,斥道:“再过来现在就滚。” 包厢里音响开得大,只有离他最近的那位老总听到了,问他今天为什么火气这么大。 秦方建模糊地嗯了下,不想说,对方就没再问。 他也不算火气大,就是觉得没意思,这个男孩提不起他的兴趣了。 脑子里忽然闪过许星然的脸。 一个被许家放弃的私生子,来求他时的是毫不做作的低三下四。 他曾经也遥遥看过这位私生子的风姿,在四年前的辛家小少爷生日宴上,他和凯伦斯公布婚讯。那可是全球珠宝界数一数二的人物,以至于那晚的许星然差点抢了主人公的风头。 那场宴会,双喜临门,贺喜声不绝于耳,每个人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但心里头的算盘都没停过。 所有人都以为许家将会有场好戏要看,没想到主人公之一的许星然却突然人间蒸发了。 许丛讳莫如深,许星灏依旧四平八稳,海面再次恢复平静。 ——而,四年后,他竟然再次出现,还平白无故多了一个妹妹。 什么妹妹,和许丛有关系吗? 他经历了什么?变成现在……任人宰割的模样? 简直太有意思了。 秦方建一想到待会许星然要来找他,就怎么看身边的男孩不顺眼,什么都提不起劲。 许星然怎么还不来? 睁开眼,使了个眼神让男孩给他倒了杯酒,旁边的一群人精看他睁眼了,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些,开始谈些名利场上的话,秦方建就听着,听到他们说起新力能源的时候,来了点精神。 坐在他对面的刘总压低了声音道:“你们谁和那位陈总见过?” “见倒是见过,话没说过。” 秦方建咳嗽了一声,所有的男男女女便都有眼力劲地走了,只剩下他们四个。 他说:“政府那个项目你们知道吗?” 刘总:“那光伏电站?” 秦方建啜了口酒,“我听说让他给拿下了。” “不竞标?”另一人讶异道。 “竞什么标?”刘总意味不明地笑了下,“他背后是谁你知道吗?” 刘总的视线在场上巡了一圈,在座哪个不是经历过半生风雨的,但也没资格和那家相提并论。 “听说,这位陈总和辛家的小少爷走得很近。” 一提到辛家场子就沉默了下来,辛家往上数三代都是红的,背景雄厚,与政府牵扯极深,说不清是谁护着谁。 秦方建点了根烟,“十来个亿的项目,他那公司才成立几年,吃不吃得下都不一定。” “是。”刘总说:“不过钱什么的在这里头是最不是事儿的事儿了,政府牵头的,一般人连边都够不到。” “如果人家陈总不点头,这杯羹谁都别想。” 光伏电站是近几年国家全力推行的绿色电力开发能源项目,从开发到建设到维护,不是一年两年的工程,需要耗费大量人力物力,但同时,回报非常可观。要是做成,会带来未来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持续效益,更重要的是,能接触到上面的人。 场上四人的生意多多少少都和新能源沾点边,话说到这个地步,很难没有点别的想法。 “那……” 包厢门忽地被人敲了下,是刘总的助理。他走进来,趴在刘总耳边说了句什么,刘总的眼神亮了下。 “说曹操曹操到。” 秦方建的心快跳了几下,“来这了?” “巧了不是,和辛家小公子在隔壁呢。” 机会都送上门来了,哪有不出击的道理,几人拍拍衣服就露脸去了。 辛予旸没到下班的时间就杀到了陈森的办公室,一直到八点出头才把人拉了出来,让对方陪他早就想来的类春瞧瞧。 他撑着下巴看着坐在真皮沙发正中央、头也不抬地处理工作的陈森。 对方眉目平淡,单手握着手机回信息,手机反射出的冷光将他的脸部轮廓映得更为凌厉。他被拽出来得急,还穿着衬衫,扣子冷硬地扣到最顶头,再往上几公分的地方是凸起的喉结。两条长腿交叠着,露出一截白色的脚腕,在绚彩的镭射灯下,平添了一丝难以言说的 分卷阅读95 禁欲。 辛予旸眯了眯眼,拿起手旁的话筒,声音立刻传遍包厢的每一个角落,“我眼睛不舒服。” 陈森看都没看他一眼,长臂一伸,摸开了一旁的开关,刹那间,晃人的彩灯停止了,变成了柔和的暖光。 “你怎么这么熟悉?”辛予旸问他。 “来过几次。” “啊?”他跑到陈森旁边,一把摁住他的手机不让他再看,激动道:“你怎么不早说,带我去看看啊,光坐着有什么意思啊。” 陈森没抽出被他摁住的手机,但也没同意,只说:“没什么好看的。”话语里带着一丝很浅的排斥。 他越这样,辛予旸只会更兴奋,责怪陈森有刺激的东西不和他分享。 陈森于是妥协,回想了下类春的内容,挑了个最一般的,说:“你和外面的人说‘39’,他会带你去。” 辛予旸隐约意识到这是特殊的暗号,正要蹿出去的时候,门被人敲了下。 秦方建四人出现在门口。 辛予旸看了眼陈森,陈森用眼神问他怎么,他想了想,还是坐下了,说:“我不去了。” 话落,那四人已经走了进来。 陈森站了起来,但也只是站着,辛予旸懒洋洋地拿着一杯香槟,晃在手里,看着他们走近。 “陈总!辛少!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你们!” “幸会幸会啊,陈总!” “陈总您好!我是启焕能源的刘畅。” “陈总久仰!我是新纳科技的秦方建。” …… 他们一个个和陈森握了手,又要来和辛予旸走一遍一样的流程,他还没来得及拒绝,陈森先替他拦下了。 辛予旸喝了口酒,挡住嘴角的笑意。 听他们和陈森说了半个小时的话,一个字没落,但是一个字没留住,根本听不懂,每个人八百个心眼子,他懒得去猜。 倒是陈森,面对比他多出几十年经验、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多年的前辈们,姿势轻松,一点弱势也无,还隐隐有压了对方一头的气势。 他本来要睡着了,那个新纳科技的司机进来一趟,推门声让他清醒了一秒,出去后没过一会,对方又推门进来,辛予旸的瞌睡虫算是彻底被赶跑了。 他迷蒙着眼睛看向陈森。 陈森和那个新纳老板坐得近,那个司机不知道在自家老板耳边说了什么,不仅那个老板很气愤的样子,连陈森平淡无波的眼神都动了一下。 随后,那个老板说有点事先出去一下。没过几秒,陈森也站了起来。 辛予旸想说什么,陈森一个眼神瞥向他,他就又坐下了。 那个司机说的声音很轻,周围的人声不算低,但是陈森还是隐约捕捉到了几个字眼。 在他的大脑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握住了门把,门被拉开一条缝,他可以清楚地听到门外两人的声音。 一个中年男音,低沉不耐,来自新纳老总;一个青年男音,轻柔低贱,来自一个他四年没见过的人—— 许星然。 “秦总,您只要给句话,要我做什么都没问题。” 许星然的嗓音很好听,刻意压着声音说话的时候,带着一股更让人难以拒绝的娇媚,像是小猫的尾巴撩过手心。 他拉开门走了出去,新纳老板看到他,脸胀成猪肝色,头上的汗滴下来,非常着急地和他解释,“陈总,您看看我真是,一把年纪让您看笑话了不是。” 所以他们是那种关系,或者即将成为那种关系。 陈森平静地将对方从头到脚打量一番,猜测他和凯伦斯、从前的自己有什么不同。 对方被他看得更紧张了,但他什么都没看出来。 “理解。”话落,他看到许星然狠狠一抖。 新纳老总将许星然像抹布一样拉了过来,让他正对着他,说让他认识一下自己。 许星然的头都不抬,陈森只能看着他乌黑的头顶,心里什么想法也没有。 “说话啊!”秦方建从来没见过这么木头的人,难怪斗不过许星灏! “陈、陈总。” 陈森没说话。 不知为何,秦方建总觉得气氛怪怪的,他将这归咎于自己被陈森撞破了丑事,思来想去,只能让许星然抬自己一手。 “陈总,您应该不知道他,但是您肯定知道许家,这是许家的小儿子。”秦方建笑呵呵地推了许星然的肩膀一把,想让他再说点什么。 没想到,许星然直直朝陈森的方向摔了。 许星然在意料之外的场所见到陈森,浑身从里到外都凉透了,脑子里乱成一团,站都站不稳,被他一推直直向前倒,眼瞧着就要撞到陈森——下一秒,却见陈森很干脆地侧了身。 “啪”,许星然以面砸地,额头疼地要裂开,但更疼的是他的脸。 他捏紧了五指,眼眶通红。 “啧,你怎么站都站不住?”秦方建嫌弃地说,他这么多年的脸面全在这一天丢光了。 许星然缓了几秒,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淋了雨,又摔了一跤,整个人已经四分五裂了。 他摔过的地方,落了一片人形的水渍,许星然只扫了一眼,就低着头往墙边靠。 “对不起,秦总。”他嘴唇煞白,顿了下,又说:“对不起,陈总。” “你先回去吧!”秦方建一眼都不想看到他了。 谁知道,一直沉默不语的陈森开口了,“你先进去。” 秦方建愣了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自己,一秒没敢耽搁进去了。 走廊上,只剩下陈森和许星然。 许星然咬紧了唇,用余光扫了好几眼,刚才还看到有工作人员在走动,这么一会的功夫,一个人都看不到了。 陈森站在离他一米远的地方,他们的中间是一小摊被他摔出来的水。 他感觉到陈森的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他的身上,许星然想开口说些什么,又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陈森刚才那一避,已经说明了所有。 许星然张了张嘴,声音小到像是在对空气说话,“我走了。” 他想,今晚就到此为止,再糟糕,回去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他已经转过身了,连陈森的衣角都看不到了,却听到对方不大不小的声音在他的身后响起—— “这么多年,你真是一点没变。” 虚伪、善变、为达目的不惜一切手段。 眼睛一片模糊,什么东西从眼眶砸了下来,沉重地,许星然听到它们落在光洁的地板上的声音。 他一声没吭,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有 没有爱 许星然一路低着头,诸多眼神落在他身上,他没有任何停顿,走向大门。 外面的雨比他来时还大。 满身的狼狈和不堪根本不允许他 分卷阅读96 思考,只想让瓢泼大雨把自己洗刷干净。 半只脚已经迈入雨里又顿住,眼底闪过挣扎和一丝隐秘的痛苦。 他现在走了,还能见到秦方建吗?乐乐又该怎么办呢? 雨真的太大了。 类春大门口的花圃里人工种了许多花,就这样暴露在大雨里,被砸的弯下去,漂亮的花瓣落在泥地里,不再鲜艳夺目,变成残破不堪、灰扑扑的土。 许星然收回目光,抹了把溅在脸上的雨,向门口一直偷偷觑他的保镖走去。 那个保镖似乎想说什么,许星然抢在他的前面,问对方能不能给他几张纸。 “干什么?” “擦一下。”他指了指自己滴水的发尾,用平静到木然地嗓音说:“不好看。”讨好别人至少得面容得体一些。 保镖欲言又止地看着他,去侧面的小门拿了半包纸出来。 许星然谢过他,站到一旁,对着金色的反光玻璃一点点擦自己的的脸、脖子、手臂。 “你这样擦没用。”保镖快速打量了下四周,不着痕迹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和他说话,将上班摸鱼表现得淋漓尽致,“不如回家洗个澡。” 许星然摇头,“不回去。” “惹秦总生气了?”保镖看惯了这些事,看许星然白着脸出来,心里已经猜完一出戏,提醒他,“秦总不喜欢死缠烂打的。” “没事。”他好像再多说一个字就要晕过去的样子,紧紧抿着嘴,不再说话。 许星然单手撑着玻璃,另一只手撑在膝盖上,浑身发冷,双腿软得站不住。 他摸了下额头又放下,有点低烧,换用背倚着玻璃,双目无神地望着急湍的雨,希望秦方建早点出来,又希望他迟点出来。 就这么不知道等了多久,他的腿都站着没知觉了,秦方建一行人走了出来。 许星然起初没看到,是那个保镖用力咳嗽提醒他才把他喊回神。 眼瞧着秦方建即将上车,许星然赶紧从一旁的立柱后跑出来,讨好地叫对方,“秦总!” 秦方建拉着车把的手一顿,向身后看去,身旁举伞的司机尽职尽责地抬了下伞,秦方建的视野更加清晰。 许星然浑身被雨水泡的愈发白皙,皮肤水凌凌得发着光。他跑到跟前,秦方建看见他被雨水刷成一簇簇的睫毛,笑得又可怜又漂亮,叫他秦总。 两个小时前,对方在陈总面前跟木头似的,和现在他面前的这副样子相比,简直判若两人。 男人谁不好面子?许星然这种明晃晃的区别对待成功取悦了秦方建。 秦方建想在光伏电站项目上分一杯羹,一晚上对着那个陈总陪笑又陪酒,结果人家愣是一个字没松,将他们送了出来。 他在南城混了那么多年,没想到这个年纪了还要看比他小了几十岁的后辈眼色,气得他砸了一个类春包厢。 哪怕许星然只是一个空有皮囊的私生子,认为他比陈森更重要、更值得费心这点,也让他舒服了许多。 许星然见他的眉头松了些,脸上的笑更大,上前一步,道:“秦总,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想和您聊……” “没有。”秦方建:“聊天有什么好聊的,我的时间宝贵得狠。” 说完,上下打量着许星然,目光如触手一般,在他的身上抚过,许星然很识趣地回答,“那就不聊天,只要您愿意给我点时间,什么都好说。” >r> 秦方建缓缓笑了。 司机立刻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许星然紧绷的后脊暗暗松了些,双手接过。 “砰”地一声,车门被关上,驶入滚滚车流中。直到再也看不见的刹那,许星然脸上的笑彻底消失。 他摩挲这硬纸卡片的一角,不知道在想什么,被浇透的眼睛很黑,像是黑洞一般,一丝光亮都照不进去。 不远处,花圃另一侧的停车位上,停着一辆奔驰。车内,气氛怪异,驾驶座上的陈森面无表情,坐在副驾驶上的辛予旸眼神复杂。 几分钟前,陈森已经挂上档,却突然熄火,看向他这侧的车窗。循着他的眼神望过去,辛予旸看见了他许多年没见了的嫂子,和他身侧那个大腹便便的老总。 四年前,凯伦斯突然和嫂子闹崩,辛予旸起初还不知情,问起许星然,被凯伦斯当场骂了一顿。 许星然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仿佛能拉出丝,辛予旸不自觉地皱起眉头,直到他看到许星然感激涕零地接过了名片。 这是在做什么,不言而喻。 辛予旸拧开矿泉水瓶,喝了口水。 身侧视线的存在感很强,辛予旸把水瓶握在手里,停了一秒,扭头看过去。 陈森双眼如墨,毫无温度,灯的白光映在他的脸颊上,将他平直的嘴角拉出冰冷的弧度。 辛予旸心头咯噔一下。 他没见过这样的陈森,哪怕在他刚认识对方的时候,对他的频繁示好次次拒绝的陈森,也从未露出过如此……不留余地的神情。 直到车子平稳地开上路,陈森刚才的样子仍在他脑中挥之不去,辛予旸斟酌着开口,“你认识许星然?” 他转头去看陈森的脸,并无波动,只是隔了一会才回答他,一个简单的“嗯。” 辛予旸摸不清他的意思,心头的好奇更甚,又问了一句,“你们怎么认识的?” “同学。” “关系很差吗?” 陈森瞥了他一眼,辛予旸盯着他,慢声道:“你刚才看他的眼神像是要杀了他。” 车内一下子静下来,陈森停顿的时间比刚才还长了些,再开口时也没有对他的话作出回应,而是反问他:“你很在意?” “在意什么?”陈森又不说话了,好像许星然的名字有多难说似的,还好辛予旸靠着自己聪明的脑袋瓜反应过来,“许星然吗?谈不上在意,就是……可惜吧。” “可惜?” “对啊。”辛予旸说:“他差点和我表哥结婚了。” “你表哥?” 辛予旸感觉陈森像个鹦鹉,有点烦,白了他一眼,“他是做珠宝的,外国人,你应该不知道。” “凯伦斯。”陈森轻道。 “你知道?”辛予旸很震惊,有共同认识的人让他异常兴奋,他叭叭地开始讲许多年前的事,“我哥真的可喜欢他了,他看着稳重,其实特别小孩子气一个人,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对,刚回国没多久那会就带着我见他,没几个月就订婚了,谁知道最后会变成这样……” 辛予旸是个很有感情的讲述者,深情并茂地,让陈森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凯伦斯和许星然。 他意识到,或许从更早之前,——许星然在意国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欺骗他,那冷淡的两年半就是证明。后面会回来,是因为许星灏,一直不放开他,也是因为许星 分卷阅读97 灏。 在这个凌乱的雨夜,他一直躲避的、不敢去深思的、那段失败的感情的全部真相,终于被他补全。 他问:“哪样?”他们会分开,是许星然找了更好的下家吗? “老死不相往来。”辛予旸沉思了一下,惋惜道:“我一开始可羡慕了,还以为他们是真爱。” 陈森笑出声。 辛予旸奇怪地看他,“笑什么?” “没什么。”陈森的嘴角讽刺地勾起,“‘真爱’这个词,对许星然来说有点太小众了。” 许星然是个没有爱的人,又哪来的真爱。 好东西 许星然没舍得打车,一路淋回家,后半程完全是靠着“死在街边很难看”的念头逼着自己走。 气管火辣辣得疼,喘息声跟拉风箱似的,许星然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过去。拼死爬上楼,甚至来不及在自家房门前发出声音,整个人就猛地倒在地上,失去意识。 他是被吴长乐发现的。 吴长乐不爱说话,耳朵却异常灵敏,许星然一倒地她就听见了,搬了张椅子站上去从猫眼往外看,在右下边最角落处发现了许星然的一小块裤腿,半分没停顿,搬开椅子开了门。 她推了许星然几下,没醒,拽着他的衣服想把人拖进来,碰到他的皮肤,烫得吴长乐停了下。她的脸上没什么情绪,但是肩膀一下子垮了下来,本来力气就小这下更没力气,掏出许星然的手机,按下刘义的号码。 接通后,说:“回。” 刘义没过多久就回来了,看到许星然躺在门口,身旁蹲着小小的吴长乐。许星然的脸又白又红的,头上被吴长乐搭了块湿毛巾。 给许星然抱进来喂他吃了点药,半个小时过去,烧仍然不见退,刘义等不及,打算带许星然去医院,手刚碰上去他却在这个时候醒了。 许星然一下子就猜到刘义的要带他去哪,推开他的手,因为没力气喘出的气都是虚的,“不去医院,不去。” 刘义用手背再次感受了下他的温度,说:“很烫。”很客观的语气,没有说其他多余的话,但意思昭然若揭。 吴长乐也伸出手摸了下他的脸颊,一模一样的语气,“很烫。” 被他们看着,许星然觉得自己像个任性的小孩子。 他张了张嘴,头很晕,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过一会才想起来,“好麻烦,跑来跑去的。” “不想动。”他闭上眼睛,“不去医院,别烦,好累。” 他的一层薄薄的眼皮都烧成粉色的了,刘义没再由着他,抱上他就走。 许星然迷迷瞪瞪的,似乎没什么力气,或者是懒得反抗,他半睁着眼,看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很气愤的样子,好像是骂了刘义一顿。然后又过来问他有没有喝酒、有没有过敏史、吃了什么药,很着急地问了很多遍。 许星然听清了,但是不想说。 他就是觉得,如果乱用一些药就会死掉的话,也挺好的。 他太累了,只觉得吵,想用被子盖住脸,但是手都抬不起来,只能被迫听着这些嗡嗡的声音,慢慢失去了意识。 见许星然睡着,刘义提醒临床的病人家属声音小些,又给他测了次温度,比刚才在家里低了些。他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但一直紧绷的身体微微松了些劲。 许星然这一夜都很不踏实,眉头紧锁着,冷汗不断,似乎困在某个绝望的痛苦梦魇里。 刘义不敢睡,时刻注意着他,折腾了一整夜,直到天快亮许星然的烧才退下去,累得靠着椅背眯了会。 许星然睁开酸胀的眼,呆愣了几秒,回过神,发现守在他旁边的刘义。 一缕光照在他的脸颊上,许星然发现了他微微泛红的嘴角,视线再往下,锁骨上也青了一块。 不等他发问,刘义很敏锐地先醒过来了。 “你这是怎么了?” 刘义先过来摸了下他的额头,才回答:“没怎么。” 他还要再问刘义却突然说:“陈森。” 许星然看着他,没说话。 刘义依旧没什么表情,随口一说的样子,“你念了一整晚他的名字。” 两人心里都有事,话题自然不了了之,刘义出去接了通电话,给许星然倒了杯水,说自己去上班。 刘义也不知道上的什么班,上下班时间从不固定,有时候身上还会带着伤回来,但是工资很多,比许星然多多了。 许星然之前问过他,他每次都遮掩过去。注意到他有些别扭的走路姿势,许星然在他出门前喊住了他,“等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谈谈。” 刘义一走,许星然就一刻不停地出院了,护士对他略有不满,但只能松口。许星然回到家,先去看了眼熟睡的乐乐,身上实在难受又躺了会,醒来后,给秦方建打了电话。 秦方建暧昧地在电话里问他怎么这么着急。许星然柔顺地顺着他说,他关着房门,开着免提,嘴上讲得很好听,脸上的表情又是另一回事,冷冰冰的,给人发消息,问对方有春药吗? 秦方建一直不舍得挂电话,估计是喜欢许星然说话的这个劲。许星然这会头还是晕的,浑身没力气,吐出来的字软绵绵的,让他想起某些血脉喷张的时刻。 他说:“明晚我的人会联系你。” 这头,许星然收到了一条新信息,【有。】 他笑得发腻,对秦方建说:“我等着您。” 挂了电话,许星然脸上的假笑还没退下去,一扭头看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吴长乐。 他回想了下自己方才说的那些恶心东西,不知道被吴长乐听到了多少,心头一紧。 “饿了?”他尽量自然地问。 吴长乐摇头,坐在他的床边,不说话。 许星然提着心陪她坐了一会,手上的手机一震,是几个阿拉伯数字。不贵,比许星然想象的便宜一些。 他没空再去猜吴长乐的想法,给她煮了碗面,让她乖乖在家里,等他晚上回来。 她依旧不说话,站在门口看着他,许星然不去看她,转身离开。 许星然打车到了民俗街。他第一次来的时候见到了吴长乐,后来又来过一次,想去找吴长乐的户口本,结果撞见了她那个不人不鬼的爸。 就是这次,许星然认识了周海海。 周海海的店铺在最后面一条街,还要走上一段。许星然一路走过来看到许多“拆”字,到周海海这的时候戛然而止。 在一众小吃和杂货铺中,一个闪着红色小灯的成人用品店在其中非常突兀,许星然推开门走了进去。 周海海的腿翘在柜台上,听见有人进来看都不看一眼,说了句“要什么自己看”。 许星然说:“我。” 周海海这才看过来,愣了下,说:“你是不 分卷阅读98 是又瘦了。” 许星然咳嗽一声,“没有。” “你的脸色太差了。”周海海站起来,踩着一双人字拖往后面走,“给你倒杯水。” “不用。”许星然叫住他,“我拿了东西就走。” 周海海啧啧两声,用很暧昧的眼光打量许星然。 他年纪还比许星然小两岁,五官周正,浑身肌肉匀称,看起来很有力量感,完全不像是卖情趣用品的。 但那是不开口的情况,开口就是—— “你看起来确实像是需要春药的样子。” 许星然:“……” 他黑了脸,“你有病吧。” 他每次一和周海海讲话就很容易被对方带着走,整个人会显得有生气许多。 周海海乐呵呵的,继续逗他,“那你告诉我你要这个干嘛?” “你不是说我需要吗?我硬不起来行了吧。”许星然没好气。 “你都到这地步了?”周海海过来掐他的脉,“我看看。” “我开玩笑的。”许星然往后躲,他这几年确实没什么欲望,就更不能让他摸了,“给我就行了,话那么多。” 周海海又走到柜台后面,从最下面拿出一袋粉,推到他面前,“五分钟见效,非常猛。” “这个能让人没力气吗?” “……不能。”周海海:“这是让你威武的。” 许星然:“给我换个没力气的。” 周海海脸上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之前就说你是下面那个你还不承认!” “……”许星然怒了,“我特么买这种药用我自己身上啊!” “草。”周海海震惊:“你还想干谁?” “干你。”许星然漠然。 周海海小媳妇扭身:“变态!” …… 周海海一直缠着他问他买这个干什么,许星然被他烦死,说走了,周海海攀着他的肩膀非要送他。 许星然不想他再把话题扯回去,问他这是不是要拆迁。 周海海一拍大腿,很气愤的样子,“是啊,特妈的就拆到我们前面那条街,我这什么狗屎运气!” “拆了建什么?” “要么商场要么楼房呗。” 许星然明晃晃地阴阳他,“不管是什么,你的店肯定倒不了。” 周海海应该是没听出来,很得意地说:“性,是第一生产力。” 许星然很想说这话不能这样用,周海海没给他机会,把他拉到一旁,让他在门口等下,自己进去了。 许星然无法,只能靠着墙等他。 在一旁的街边停车位上看到好几辆豪车,前面还并排停着着几辆红旗。四周打量一圈,许星然看到一行人拿着小本子挨家挨户问着什么。 他很快反应过来,估计是政府派人做拆迁调研来了。应该还有一些开发商,前后街站了不少人。 许星然有点想走了,虽然他从前没有许星灏在公共场所露面的机会多,但还是见过不少人的,哪怕可能性很低,也不想让以前认识的人看到他。 他往身后的店看了眼,是个小旅馆,没看到周海海。 耳旁传来几声由远及近的脚步,许星然还贴心地往里让了让,直到他听见身后有人和他说话,“你是这里的店主吗?” 他下意识扭头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面前站了三四个人,个个西装革履的,而在他们的后面,陈森很有存在感地站在那里。 他戴着一副平视银镜,很好地遮掩了几分过于冷淡的眉眼,胸前挂着一块蓝色吊牌,写着公司和职称,正随着风安静地飘着。 “您好?” 许星然猛地回神,垂下眼,小声道:“我不是。” “进去看看吧。”那人提议,看了身侧的同事一圈,大家都点头,又看向最后面的陈森,“陈总,您跟我们进去还是在这歇一会,歇一会吧,跑了几小时肯定累了。” 许星然在他说话的时候已经很努力地把自己往一旁缩,听到最后这句没控制住身体僵了下。 陈森要是真不进去,他怎么办? 先跑吧,手机上再和周海海道歉,但会不会太明显? 可是,陈森也不想看到他吧,和他呼吸同一片空气都会觉得恶心吧。 他再次想到了昨天在类春,陈森当他是洪水猛兽的一避。 陈森以前和许星灏闹掰,都会念着许星灏曾经的好而心软。 但是到他这里却不同,可能是他真的太差劲,对陈森也没有一点好,所以陈森才没有对他心软。 哪怕是很顺手地扶他一把都不愿意。 许星然低头又往后退了些。 陈森的平光眼镜在太阳光下反射出刺目的白光,他高大又平静,和许星然的踌躇胆怯完全不同。 许星然死死咬着舌尖,只有他会因为对方的存在六神无主,而陈森看见他则沉稳如松,毫不在意。 他听见陈森用很平常的语气,说:“都可以。” 一群官场上的人又客气了两句,你推推我,我推推你,拥着进了那扇不算大的门。 陈森走在最后,并没有像许星然以为的会和他站在外面大眼瞪小眼,许星然松了口气,又觉得心头更堵。 陈森一只脚已经跨了进去,周海海却在这个时候出来了,和陈森擦肩而过,直冲许星然来。 “我给你拿了好东西!” 他说的很大声,把一个小小的长方形小盒子强势地塞他怀里,很大气地说:“这个不要你钱!” 许星然只看一眼就知道这是什么,心跳骤然快了,慌乱地看向周海海身后的陈森。 陈森似乎被吸引,脚步停了下来。 周海海:“这个比伟哥好用,一夜七次肯定没问题!” 许星然白着脸,使劲推开,“我不要!” 两人推搡着,周海海一个没拿稳,那盒东西就掉在地上,上面带有性暗示的粉色草莓一下子映入场上三个人的眼里。 许星然的脸更白了,跟纸一样。 他没再敢看陈森,头都不回地跑了。 周海海还在后面叫他,“这个真的好用!我给你留着啊!” 掌心痣 想起自己和陈森的两次见面,许星然就恨不得找一个洞把自己埋了。 第一次,陈森看到他企图爬别人的床,第二次,又看到别人给他塞套子,——陈森会怎么想他? 对方那句“一点没变”跟一根刺一样扎在他的心窝里,时不时冒头让他疼。 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许星然坐在公交车上,无意识地摩挲着手心,那里有一个很小的黑点。 当年铅笔断在手心后没有经过很好的处理,变成了一个小灰点,时过境迁,它的颜色越来越深,像是一颗痣,永远留在他的皮肉里,变成他每瞥见一次就会开始痛苦的开关。 分卷阅读99 这天,秦方建没有联系他,到了第二天,已经是和老师约好的第三天,也就是说许星然最迟今晚要给对方回复。 他攥着装药粉的小纸袋,桌面上摆着手机,另一只手悬在一串未备注的号码上方,堪堪摁下的时候,对方打来了。 不是秦方建,大概是助理一类的角色。 告诉许星然地址,让他把自己收拾干净,下午就过来等。 那是南城最最高档的酒店,来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南城上流阶级大多在这里设宴。酒店恢弘气派,临近江海,共有三十层,上面十二层是总统套房,下面十八层才是宴请餐厅。 总统套房每层只有四间,只给当天在酒店吃饭的宾客提供。房间安排不固定,只有一些人有自己的专属套房,他记得许丛和许星灏各有一间。 他没有。 能让他提前过去,秦方建应该也是有自己的房间。 许星然猜不透秦方建是每次都在这里搞人,还是今晚这里有什么大人物的宴会,他寄希望于头一种。 但是对方让他下午就过去。 秦方建那个老家伙精力不可能那么大,更像是为了让他避人耳目,那就只能是后者。 许星然深吸了一口气,希望今晚老天能眷顾他一些,让他顺利完成计划。 下午三点,许星然如约到了地方,在后门见到了秦方建的助理,对方刷卡带他上楼,将他送入房间后又乱七八糟的说了很多秦方建的“癖好”,许星然听得心里直犯恶心。 助理说完就要离开,想到自己待会的计划,许星然不抱希望地多问了一句,“今晚下面是有宴会吗?” “辛老金婚。”助理冷静地打碎了许星然的期望,关上了门。 昨天发烧,今天还没完全好,内里和生锈了一样,动一下都发酸。许星然拆了酒柜上的红酒,灌了半瓶下去,身体热了,中和了一些难受的感觉。 他呆坐了一会,从口袋掏出白色小纸袋,将药倒入红酒瓶中,弹了弹纸袋,确保一粒不剩,晃了晃酒瓶,直到白色的粉末彻底融入其中。 他洗了个澡,换上了酒店里自带的白浴袍,坐在沙发上等着秦方建,是对方一推开门就能发现他的位置。 墙上的钟表时针迈过数字十,秦方建终于推开门进来。他的脸红的跟在染料里浸过一般,许星然闻到了一股逼人的酒气。 秦方建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许星然。 他穿着酒店自带的浴袍,腰带懒懒地在腰间随意系了下,似乎动一下就会掉,衣领因此大敞开来,露出一片白皙的胸膛和上面一对形状优美的锁骨。 秦方建一双小眼瞬间瞪大了,似乎对许星然自觉的态度很满意,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就要把他扑在沙发上。 许星然微微一躲,秦方建一头扑了个空,额头撞在偏硬的沙发背脊上,他喝多了,脑袋本来就晕,又这么一撞,更反应不过来了。 他迷茫着揉着脑袋,大着舌头斥了一句,“你坐那么远干什么?” 许星然晃了晃手里的酒杯,顶上柔柔的氛围灯照下来,红色的透明液体在他的掌心散出莹润的光,映在许星然的手臂上,染出一片玫瑰般的艳红。 “秦总,”他笑起来,蛊惑似地轻道:“我们先来喝点。” 秦方建眼睛都直了。 许星然端着酒杯给他喂,杯沿已经抵到唇边,最后关头秦方建又把头别开了,不满地看着他,“怎么就我一个人喝?你也去拿个杯子过来。” 他只能又给自己倒了一点,但是秦方建却又犯病了,不喝了,捏住许星然的下巴,拉下他的一侧浴袍,把红酒从他的锁骨上倒下去。 红色的液体顺着皮肤的肌理一路往下,蜿蜒着流入看不见的浴袍中,像是浮在皮肤表面、肉眼可见的血管,让人想象一咬上去鲜血横流的画面。 秦方建起了冲动,他很有没有过了,许星然很碍事地将酒递到他嘴边,他应付地抿了一口,只想赶紧办事。 他酒喝太多,手上没力气,解不开扣子,许星然很贴心地过来帮他,但是许星然的速度好像比他还慢,秦方建想推开他自己来,许星然又不让,他等不及一手摸上眼前的白肩。 下一秒,秦方建一头栽下沙发。 药效起作用了。 许星然拢起的衣领,跪坐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仰倒在长毛地毯上的秦方建。 他衣衫凌乱,不可置信地瞪视许星然。 许星然的身体有些烫,这时他以为是自己的计划快要完成太兴奋了的原因。 “秦总,”他站起来,笑容阴寒,“爽吗?” 秦方建大怒:“你给我下了什么东西!” 许星然不再理他,勾出一直藏在沙发缝中的剪刀,秦方建脸色瞬间变了。 “你……” 许星然举着剪刀,来回在他的下面比划着,尖锐的刃口反射出道道刺目的白光,秦方建的腿不受控制地颤抖,目眦欲裂。 “你、你这是犯法的!” “犯法的事情我干多了去了。”许星然打开手机摄像头,对着秦方建上下左右全方面拍了一通,可能是头一次做这种威胁人的事,他心脏一直在不正常地跳,分不清是紧张还是兴奋,“你,手机在哪?” “谁派你来的!谁派你来的!”秦方建脑门一头的汗,在药效和恐惧的双重压迫下几乎失去理智,全然听不见许星然的话。 许星然只能自己翻,在他的口袋找到手机,输入校长的手机号码,摁下拨通键。 在一声声的嘟嘟声中,许星然啪地甩了他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像一记洪钟,秦方建的眼神清明了些许。 许星然一字一顿,道:“我只给你两个选项。” “一,电话拨通后,告诉校长不必让吴长乐退学,你不追究了。” “二,我剪掉你的这个东西。” 剪刀的尖头已经穿过薄薄的一层内裤,戳在他那根东西上,发生一蹦一跳的刺痛。 秦方建猝然惊醒,惊恐地看着许星然。 许星然的额头亮晶晶的,一滴汗水顺着他的睫毛掉进眼睛,将一双漂亮的眼瞳涮洗得格外黑沉,他身上到处都是红酒的痕迹,在米白色的浴袍上晕开,像是一朵朵盛开的曼陀罗,而此刻的许星然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鬼。 “你选。”他说。 在电话被接起的最后一秒,许星然将手机放到秦方建耳边。 秦方建战战兢兢地复述了一遍许星然要他说的话。 说完最后一个字,许星然立刻挂了电话,眼底多了一丝真切的笑意,一闪而过。他站了起来,莫名其妙没站稳,小幅度地晃了两下。 他没在意,声音依旧冰冷,“如果你敢反悔……”许星然晃了下手机,“我保证第二天你就会在网上看到你自己。” 分卷阅读100 他转身离开,刚迈出一步,脊骨像是突然被抽走一般,膝盖一软,许星然跌坐在地毯上。 秦方建一愣,随后明白过来,阴恻恻地笑出声。 许星然瞬间也想明白了。 是那春药的问题。 这药碰到皮肤也会起作用,周海海居然没和他说! 不过有一点倒是说的没错,许星然咬牙,这药确实猛,他只是身上沾到,内里已经烧起来,五脏六腑像是在火上炙烤一般。 头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许星然狠狠咬破舌间,腥锈味在口腔发散,他稍微清醒一些。 就在这时,余光瞥见秦方建不知什么时候爬开,够着了落在一旁的手机,许星然来瞳孔一缩,手脚并用站起来去抢,肾上激素在此刻飙升,但还是迟了一步,眼睁睁看着秦方建摁了。 秦方建呼哧呼哧地笑。 应该是某个快捷号码,安保之类。 许星然的心跳的更快,知道自己此刻只能跑,确保手机不被秦方建的人拿到。 他踉跄着拉开门跑出去,跑到尽头的电梯,电梯不幸地停在十几层下,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他好像听到了一阵凌乱而有序的脚步。 许星然不敢赌,拉开安全通道从楼梯下去。他不知道的是,通道的门阖上的那一刻,一群黑衣保镖从走廊另一侧跑来。 许星然浑身酸软,几次摔倒,跌下楼梯。中间有一阵,他好像在楼梯间晕过去,是被下腹令人窒息的热意烫醒的。他现在这副样子,不可能再从楼梯走了,他都走不到一楼,就可能在中途被烧死了。 只能赌一把,许星然轻轻将安全通道的门推开一道缝隙,并没有发现其他人,并且幸运的是,这一层也是套房。 他想找一间没人的房间把自己关进去,却发现每一间都上了密码锁。而走廊上方的针孔摄像头正一闪一闪地发着光。 全部希望离去的那一刻,他再也撑不住,倒在某间套房的门口。 不多时,无数黑衣保镖从各个出口涌过来,一圈圈地靠近角落里的许星然。 他浑身都是摔出来的青紫,胸膛上的红酒印记已经干透,像是起了一块块红色的疹子。那么多艳丽的颜色,却无法盖住他眼底的灰。 许星然缓缓闭上眼。 他的胳膊已经被人拉起来,就在这时,他一直紧靠着的门被人从里打开。 很轻的一声开锁声,却让场上所有人都看了过去。 除了许星然。 他没睁眼,但是感觉到了周围突变的气氛,所有人都变得恭谨起来。 许星然感受到一道如有实质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几十秒后,那道目光终于离去,紧接着,他听到那人开口—— “怎么回事?” 许星然猛地睁开眼睛。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章 漫漫夜 眼前忽然变得光怪陆离起来。 十二层,四十八间总统套房,就是那么巧,他偏偏倒在陈森的房门口。 他的运气向来很差,他早已习惯—— 比不过许星灏没什么、妈妈不爱自己没什么、没法再画出设计稿没什么,被秦方建抓住侮辱更没什么——他都可以接受! 但是,因为陈森的出现,他不再能接受,开始愤怒为什么命运总是热衷于玩弄他。 许星然的眼底血红一片,身体里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把他的五脏六腑全部搅成碎泥,他强忍着,没让一滴眼泪掉下来。 他瘫坐在地板上,一只胳膊被扣住,四周站了一圈人,个个严防死守地看着他,似乎当他是死刑犯一样。 陈森的问题问下来,一人恭敬地回答他,道:“秦总要的人。” “秦总?”陈森态度不明,“新纳科技?” “是的。” 保镖回答完,陈森就不说话了,但是他也不走,就站在这里,他们也不好越过他直接走,不合适。 一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人出来说道:“您看……” “这是你们的……情趣?”陈森突然开口。 场上一静,许星然的脸原本因为药物的控制泛着不正常的红,听到这话,脸色隐隐发白。 这是在和他说话,是要羞辱他吗?许星然难堪地把头低地更低,连尖削的下巴都看不见。 陈森淡淡地“哦”了一声,将视线从许星然身上收回来,“这样的话,就不打扰了。” 许星然整个人突然瑟缩了下,他猛地意识到什么,心口突突跳起来。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他一下子甩开了保镖的手,扑到了陈森的脚下。 所有保镖立刻动起来就要把许星然抓走,陈森一抬手,他们便犹豫着不敢动了。 他半垂着眼,黑的、沉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眼珠就这样看着许星然。 许星然抓着他干燥而冰冷的西装裤脚,身体越发难耐,他张着嘴巴滞了几秒,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迷愣地叫他的名字:“陈森……” 被他拽住薄薄一层布料突然从他的手心抽离,身后一阵悉悉索索声,保镖们又动了起来。许星然一瞬间回过神,胡乱抓到了陈森的脚踝,他抓得死紧,叫他,“陈总。” “陈总。”他说:“我不愿意。” “您帮我一次。” “求您。” 陈森的背影高大又冰冷,像雨林里沾染最多潮湿雨气的那棵树。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好似不曾旁观他的不堪、不曾听闻他的绝望。许星然眼里的光渐渐熄灭,直至回归黑暗。 他一根一根地松开自己抓住对方的手指,在全部放开的那一瞬,身体骤然一轻,他被陈森抱起来,一脸呆滞地看着对方近在咫尺的脸。 陈森没有看他,一脚踹开房间的门,身后那个领头的保镖着急出声,“陈总!” 他微微偏头,吐了一个字,“等。” 许星然知道自己得救了,心下一松懈,身体里的火成倍地蹿起来。 屋内空调打得偏低,陈森的身体被吹的很凉,不算轻柔地将他放在沙发上。松开的那刹那,许星然的心口立刻空了一块,不知道是因为药物作用还是其他。 他的眼里都是被火冲出来的水汽,看着陈森头都不回地走到门口。门虚掩着,他只能看到他是在和门口的保镖在说话,具体的听不清。 他的世界像是被人用透明薄膜罩了起来,眼前一片模糊,耳边一片朦胧。像是有成千上万只蚂蚁在啃食自己的血肉筋脉,他无法忍受地在沙发上磨蹭,脑海中一晃一晃地闪过陈森的脸。 眼睛对不上焦,面前似乎有一块抹不开的黑影,许星然眯起眼睛,发现陈森从他的脑中走了出来,站在了他的面前。 他已经被烧得失去理智,要去抓陈森垂落在身侧的手,嘴巴上亮晶晶的,是来不及咽下去的口涎 分卷阅读101 ,他情难自禁地喃着陈森的名字,“陈森,陈森……”一遍遍,像是对待一件渴望却不可及的宝物。 屋内只开了墙角的氛围灯,陈森的半身身子站在不被照到的阴影里,沉默而冰冷,冷眼旁观着,似乎对陷在情欲里无法自拔的他无动于衷。 许星然的手缓缓垂下来,他把自己缩成虾米状,不再叫陈森的名字。 意识混沌,他勉强听到陈森说话,问他,“你和秦总不是那种关系吗?你不愿意什么呢?” “不、不是……” “不是什么?”陈森走近了一步,声音算得上温和,内容却夹着刺,“为什么又要撒谎,你嘴里有真话吗?” “我、我没有。”许星然的嘴唇被他咬出血,“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陈森没有打断他,愿意听他说话,许星然受到鼓舞,告诉对方,“我是想报复他。” “报复?”陈森问他。 许星然却紧蹙着眉,什么都不愿意说了。 他大口大口吸着气,身上的汗液将浴袍都浸湿,整个人像是蒙在一层水雾里,连脚指尖都被润成粉色。 他就站在许星然的旁边,离他那么近的位置,许星然被药物折磨得痛苦,却不肯向他求助一次。 陈森看了许久,将他抱起,扔在放满凉水的浴缸里。 冰凉的水没过许星然的胸膛,缓和了一些身体的燥意,但没过多久又卷土重来。 陈森就站在门边,眉目冷淡地看着他,许星然内心备受煎熬,几乎受不住要伸手探下去。 他浑身剧烈地抖着,理智已然在悬崖的边缘,终于跃了下去,他的手慢慢向下。 就在这时,一只抱着手臂站在门边的陈森动了,他动作粗暴得扯过一旁的花洒,打开凉水开关,直直浇在许星然的脸上。 许星然被冰的一颤,水柱顺着他的眼睛、鼻梁、嘴唇流下去,落在浴缸里。一分钟后,陈森关了水。 许星然的脸色发白,被水浇败,毫无生气。 屈辱和委屈席卷了他,他让小声请求陈森出去,陈森不为所动。直到他再次忍不住将手伸下去,陈森再次打开开关。 一次…… 两次…… …… ……无数次。 许星然数不清了,天光熹微,他身上的火终于灭了。 “喀哒”一声,陈森把花洒插了回去,结束了对他一夜的凌迟。 他疲惫不堪,积攒了一夜的悲伤和困意一齐向他袭来,模糊的视线里,陈森的背影依旧泛着凌厉的冷光,不可靠近。 他悲哀地想,如果从一开始,他只是抱着单纯的、想和陈森谈一个恋爱的想法去接近他就好了。 作者有话说: 四五六休息。 毁半生 许星然人生前十四年没有见过父亲的影子,南城杂志社的记者见许丛的次数都比他多。十五岁,初中升高中那个暑假,许丛安排他和许星灏就读同一所高中。 母亲对此很高兴,说是因为他的成绩终于被许丛看到,让他高中三年继续保持年级第一的水平。这对于他来说没什么问题,他语文很烂,但是逻辑算数还可以,通过理科拉分不至于领先第二名很多,但也坐能稳第一的位置。 令他担心的是另一件事—— 许星灏。 许星灏从小就坏,使出各种法子欺负他。随着两人年龄越来越大,许星灏欺辱他的法子更加恶劣,初三的时候,居然找人猥亵他。 在同一所学校,许星灏只怕会变本加厉。 果然,和他猜想的一样,上学第一天,许星灏就给了他一个下马威。人来人往的大课间,他被拦在教室,七八个人围住他,他被打到站都站不起来。 第二天,许星然挂着满脸淤青进入班级,发现所有同学一夜之间看他的眼神都透露着怪异。同桌偷偷告诉他,学校里有很多关于他的谣言。 说他是私生子,和他妈一样,做人不干不净,喜欢偷别人东西。 谣言扶摇直上,高中的孩子正是最嫉恶如仇的年纪,自以为是的道德感和正义感很容易被人利用,轻易将一个人踩成渣滓。 他被全校霸凌了。 只要他出现在公共场所,人群就会自动分散开,甚至有些人看到他会尖叫着跑开,仿佛他是什么高危病毒。 他的桌子每天都会被人泼上不知名的液体,他的课本被人用红笔写满了诅咒的话语,他的文具永远会不翼而飞…… 许星然对此无所谓,这些无聊的恶意伤不了他一毫,他更在意的是学习,在意能否让母亲满意。 很快第一次月考,他信心满满,公布成绩时,在那张长长的成绩单上,看到自己排在第二位。 视线往上,排在第一位的,——陈森。 他以为是自己发挥失常,但直到升上高二,他也没有从对方手里拿回第一的位置。 高二刚开学没多久,他在食堂碰到了许星灏,他的旁边站着一个高个子男生,面色冷淡,十分引人注目。 但是许星灏却往对方身上贴得紧,许星然从来没有见过他露出过这么明媚的笑。 他一时看呆,被人撞倒在地,一抬头就看到许星灏嘲讽的脸。 他偏头和身边的男生说话,男生侧过脸半低下头,睫毛的弧度是截然不同的柔软。几秒后,他看到男生甩过来的眼神,是最纯粹的厌恶。 许星然浑身颤抖着,过了很久才站起来。 后来他才知道,他就是陈森。 第二次遇见比许星然想象的要快。 学校新发了一套秋冬校服,每班由班长统一领取。班长自然是没有帮许星然领的,他只能自己去拿。为了避免再撞上许星灏,许星然特地选了中午吃饭的时候过来。 领衣服的地方和食堂在一南一北,许星然为了赶上最后一批吃饭,电梯门一打开就往外跑。在拐角处,和拿着一整个班级衣服的陈森撞了个满怀。 蓝白色的校服飞了起来,纷纷扬扬洒了满地,许星然被撞得倒退好几步,懵了两秒,一抬头,看到陈森没什么表情地站在一堆校服里。 他和傻了一样,直愣愣地看着对方,还是对方先移开视线,蹲下来捡衣服。 许星然后知后觉,耳朵一红,把飞最远的几件校服捡了回来,慢吞吞挪到陈森面前。 “对不起。”他蹲下又就近捡了些,“我不是故意的。” 陈森没说话。 全部捡完两人站了起来,许星然怀里抱了十几件,想往陈森手里递,手刚往前伸了伸,哗啦一声,又掉地上了,还砸了陈森一脚。 “……” 许星然被自己蠢出一身汗,又要蹲下去捡,陈森的声音比他快了一步,“别动。” 他就真的不敢动了。 许星然尴尬地半蹲着,看着对方利落地将 分卷阅读102 满地的衣服摞成一堆,抓住透明袋一角,一提,十几件衣服就被他拎在手里。 他站在自己面前没动,许星然也没敢动,他是没有对方高的,何况现在又是曲着腿,更矮了许多。 陈森微微垂着眼看他,许星然也仰头看过去,这个角度,陈森的五官和长长的睫毛比在食堂那惊鸿一瞥看得更为清晰。 “叮”,身后的电梯打开,紧接着,许星灏的声音响起,“陈森?” 面前的人应了声。 许星然猝然回神,猛地站直身体扭头看过去。 许星灏站在五米远处,额前碎发的阴影挡住了他的眼睛,某个瞬间竟显得可怖。 “你不是说五分钟嘛,我等你十分钟了。”他这样说着,没走过来。 “嗯。”陈森只这么回,没再看他一眼,从他的身前经过,向许星灏那边走去。 他们上了电梯,电梯门阖上的刹那,许星然看到了许星灏直直看过来的、阴沉的眼。 当天晚自习,他被人以老师找的名义从班级骗了出来,被三四个人捂着嘴拖到厕所。 门从里锁住,他们围住他,许星然认出来,是经常跟在许星灏身边的人。 一人在他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脚,许星然摔了出去,砸在墙上,后背一阵闷痛,他脸色煞白,把自己缩成虾米状。 那人蹲下来揪住他的头发,逼着抬起头,在他脸上吐了口口水,骂道:“就你这样的,还想和许星灏抢人?” 抢谁? 他的大脑里快速闪过什么,但是他没抓住。 对方见他不说话,更生气,拳头就要落下来,厕所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踹了下,发出令人胆颤的声响。 “谁?” 外头那人说了句什么,许星然没听清,只见揪住自己头发的人立刻笑了下,和守在门口的人说:“把门打开。” 许星然的眼睛因为疼痛眯成一条缝,门被打开,陈森连同他身后的月光,一起落在许星然的眼底。 他也要来揍自己吗?许星然这样想,突然有些难过。 陈森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看着他,却在和他们说话,“你们在干什么?” “教训他一下。”那人说:“这人敢偷我的表,大几万呢。” 许星然眼睛倏地瞪大,“我没……”话没说完,被对方一拳揍在鼻梁上,几秒后,两行红通通的液体从他的鼻孔流了出来。 “还敢撒谎,看我不揍死你!”他眼神一使,身后三个人便靠了过来,动手之前看了陈森一眼。 陈森从口袋里拿出个打火机,点了只烟,头都没抬,说:“不用管我。” 像是得令一般,拳头噼里啪啦地下来,许星然一声没吭,他的眼前什么都是模糊的,只有不远处,陈森夹在两指间的香烟,发出点点明亮的光。 不知道过了多久,陈森突然开口,“行了。” 四个人停下来看他,陈森说:“打扰到我了。” 他们对视一秒,随后领头那人松了手:“刚好快下晚自习了,直接爬墙到后街上网去。”他问陈森:“哥一起吗?” 得到了拒绝的回答,那人说行,走之前又在许星然的肚子上留了一脚,说:“记住你是为什么挨打的。” 他们四个人走了后,狭小的厕所空间立刻大了起来,许星然仍躺在地上,看到陈森把还剩下一大截的香烟碾灭,扔进垃圾桶里。 他没和他说一句话,转身离开。 许星然呆呆地看着那缕飘出来的青烟,猛地意识到什么。 他不顾身体的疼痛,站起来追上去。 “陈森!”他叫他的名字。 陈森听到后往前走了两步,随后才停下来。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尽量直地站在他的面前,用袖口擦干净鼻血,随后才开口:“谢谢。” “谢什么?” 他这样反问许星然反倒愣了,“就是你帮我……” “没有。”他说:“你想多了。” 他面无表情,不太自然地说谎话,骗许星然。 许星然是撒谎老手,很轻易看穿,他有点想笑,但是忍住了,说:“好。”又说:“那谢谢你没有和他们一起揍我,可以吗?” 陈森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难言,许星然对着他笑了下,他直接走了。 许星然嘴角的笑意还没退去,看着陈森的背影,忽然明白了那句“还想和许星灏抢人”是什么意思。 一直企图报复许星灏的计划,终于有了入口。 就是这个夜晚,他做了一个让他后悔半生的决定—— 将陈森从许星灏身边抢过来。 作者有话说: 过去的很多事情没有讲完,后面还会有插叙。 回答是 许星然猛地惊醒了,他的面色透着病态的苍白,双手撑在两侧,大口喘着气。 梦里的场景依旧清晰,他很清楚之后发生什么—— 陈森会爱上他,像对待天底下最珍贵的宝物一样对待他,给他随意挥霍的包容和爱。像温床一样,让他慢慢习惯,不由自主陷入,再也不能离开。 许星然失神地望着空气,庆幸自己的梦境在这个地方戛然而止。因为接下来的回忆,每一帧、每一个缝隙都塞满了陈森的爱,——和摆在他面前的嶙峋的现实,是两个极端。 他不敢再去碰,他怕他会疯。 陈森一遍遍用凉水浇他的画面在脑海中依然清晰,他记得他的表情,像是在看一团死肉。羞耻的、难堪的情绪在他的身体从昨晚一直发酵到今天,到他清醒的这刻,融成一滩又苦又涩的黏液,堵住他的胃和上面的血管,让他难受,让他恶心,却吐不出来。 许星然坐在床上,他还在陈森的套房,睡在本应该对方睡的床上。他一只手撑着头,他的头很沉,不止头,浑身都沉,像是被人灌了铅,嘴巴很干,很渴,非常想喝水。许星然找了一圈,没看到水,也没看到陈森。 他下了床,一路扶着墙走到浴室,打开水龙头,捧着水喝起来,一下接着一下,直到那股脱水的紧涩感不再那么强烈,呼吸稍稍通畅一些,一抬头,隔着镜子对上陈森黑沉的眼。 许星然心跳一停,陈森抱着胸半靠着门框,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里的。 他已经换上了酒店的浴袍,白色的,想必是昨天的衣服沾上了水,许星然只敢看一眼就移开视线,捏紧了掌下的陶瓷台盆,刚刚凉水压下去呕意开始返潮。 陈森现在就在这里,他应该和陈森说些什么?向他表示感谢?除了这个呢? 许星然意识到这可能是他们四年后的几次相遇中,唯一可以说些什么的时刻。 “昨晚……谢谢你。”他抬了抬嘴角,想让自己看起来不要那么僵硬,“谢谢你还愿意帮我。” 许星然盯着台盆上被头 分卷阅读103 顶白炽灯照出来的光晕,感受到陈森的视线定在他的脸上,他的后背被看得一阵发麻。 “不是太愿意。”他听见他说:“我只是认为,这次不帮你,你不会停止。” “……停止什么?”他有些懵。 “出现在我面前。” 许星然那瞬间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陈森这句话,是说他是故意的?故意在他面前出现? 他怎么会这样想他? 许星然仍是不敢直面他,只敢从镜子里看过去,“你是说我……”他的表情很复杂,是难以置信的,还有一丝为不可察的委屈,他轻轻吸了一口气,声音变轻了些,“我没有想故意接近你。” “你的意思是,连续三天撞见我是意外。” 他的语调平直,没有任何情绪,但是许星然就是听出了里面的嘲意。 “……”许星然张了张嘴巴,很努力地解释,“我知道听起来很假,但是我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我躲你都来不及,怎么会跑到你面前来碍眼。”许星然微微低下头,一只手按着胃部,小口小口地吸着气。 “碍眼?”这两个字仿佛在他的舌间碾碎又吐出来,陈森看着镜子里他红着的眼尾,声音像是淬了冰,“不要在我这里浪费你的眼泪。” “你还要从我这里拿走什么?”他说:“我没有下一个面馆让你烧了。” 许星然猝然瞪大了眼,浑身剧烈一抖。 “还是说,我现在的公司?”他从镜子里看到,陈森冰冷的眼神看他,是毫无感情的审视,用十分的恶意揣测他,“你是和秦方建合作了吗?想要你从我这里拿到电站项目?他给你什么好处?” “他凭什么觉得,你会成功呢?” 陈森说的话,每一个字分开来他都能理解,但是合在一起,许星然就听不懂了。他不懂为什么陈森要把他想得这样坏。 “没有合作。”胃部的灼痛越来越强烈,许星然按着胃,声音微微泛哑,“我和他,不是那个关系。” “是吗?”陈森连他说的一个标点符号都不信,只觉得许星然现在这副无助可怜的样子是那么的熟悉,让他控制不住自己想起曾经被欺骗的自己,“那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凑巧就是我的房前?” 他想起昨晚一打开门,看到许星然以那样的姿态倒在门口,心口的怒火不断烈烤着那根名为理智的弦,“为了实现你的目的,你甚至愿意吃药。” “你就那么笃定我会和你上床吗?” 心脏一抽一抽地疼,像是要裂开,胃里的酸水几乎要蔓延到他的喉咙,许星然的手抖的不成样,想去打开水龙头给自己灌一口水,陈森却一把将他掰了过来。 “回答我!” “……不是,没有。”许星然推他。 “不是什么?没有什么?” “你先……放开我。”他痛苦地“唔”了一声,一只手捂住自己的嘴,把嘴巴抿地死紧,他快吐出来了。 许星然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衬得一双眼睛愈发的红,他们的距离很近,陈森瞧见他眼底的红血色,多得已经连成一片,像是永远不会消散。 陈森缓缓、缓缓松开他的手腕,刚才突然蹿起的那股火在一瞬间忽地熄灭了。不是因为许星然非常逼真的难受的模样,而是,他恍然发现,他又一次着了许星然的道。 为什么要他的回答?要什么回答?他想让许星然说什么? 四年前,许星然不是早就把答案甩他脸上的吗? 用他的面馆,他的爱情,他的一切,清楚地回答了他。 许星然捂着嘴僵硬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陈森退后了半步,头顶的冷光一览无余地照在他的脸上,将他的脸色照出苍白的冷调。 “许星然。”这是四年后,陈森第一次叫他的名字,“你说没有就没有。”他很重地盯着他,说:“我救了你。” 许星然的胃突然开始痉挛,发出沉痛的预警,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想要弯下腰。 他听见陈森说:“作为报答,你,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呕——” 许星然再也憋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他吐得昏天暗地,脑髓都要一起吐出来,晕过去的前一秒,他看到陈森被他吐得乱七八糟、满是秽物的浴袍,和他阴沉的、难看的脸。 作者有话说: ——吐了我一身。 (和标题连起来看) 好困好困好困,晚安晚安晚安。 受情伤 刘义的手机响了,他的电话基本没人打,除了许星然就是吴长乐,就这么分神的功夫,黑红的拳套一下子到了眼前,躲闪不及,被打趴在地上。 左边脸颊火辣辣的疼,丝毫没耽搁他爬起来接电话,是许星然的号码,但是响起的却是一个陌生的声音,磁性低沉,隐有不耐,让他去接人。 挂了电话,刘义肿着脸站到一旁正在喝水的男人身后,他通身只穿了条短裤,露出紧实漂亮的腿部线条。 “我想请个假。”刘义低着头,不去看他肌肉偾张、遍布汗液的身体。 “又请?”他转过头来,露出一双狭长的下三白眼,“你的事情也太多了。” “还是那个叫许星然的?”他说:“杀了他你会不会有空陪我?” …… 去了对方所说的酒店,看到了烧的神志不清的许星然,而对方穿着一身被吐的乱七八糟的衣服站在一旁,走近了,刘义闻到了阵阵不太好闻的味道。 他的心中有了大概猜测,顾不上和对方客气,背起许星然就往医院跑,许星然挂上针,他请旁边床的大妈帮忙看一下,去学校接吴长乐,结果被告知,吴长乐这几天没来上学。 又马不停蹄地回到家,发现吴长乐窝在沙发上,客厅的垃圾桶里塞满了零食和水。吴长乐不是贪吃小零食的人,刘义想到了什么,问她,“许星然一天一夜没回来吗?” 吴长乐不说话,他只能把吴长乐带去医院。吴长乐看到病床上躺着的许星然,把他拉出去,说要告诉他一件事。 她说,许星然是被人害的。 回到病房,被前来查房的护士一骂,说他怎么到处乱跑,病人回血了都不知道。又骂他知不知这些催情药对身体伤害多大,说许星然本来身体素质差,贫血严重,根本受不住这些药。 刘义听得眼神一变,他想到了那个套房中的男人,和吴长乐刚才和他说的话。 吴长乐说了那句话之后就一个字不说了,他猜出大概是许星然不让她说,吴长乐很听许星然的话,不让说的绝对不会说。 刘义这些年跟着许星然,见过他最辉煌时候的样子,也见过他最低谷时候的样子,他知道许星然看着一副薄情寡义的模样,实际上,他是最 分卷阅读104 会为别人考虑、最心软的人。 不然也不会收养吴长乐,不会在他骗钱的时候放过他,不会这么多年一直在找医生企图让母亲苏醒。 刘义下去买份饭的功夫,许星然就醒了,他进来的时候,许星然正仰着头看外面,旁边坐着吴长乐,拿着手机玩着开心消消乐。 刘义让吴长乐坐到一边去玩,给许星然倒了杯水,许星然用还贴着输液贴的手接,刘义躲了下,示意他用另一只手。许星然接过了,看着澄净净的水,没喝。 “我怎么在这?” “你有事要和我说吗?”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那个男人,是陈森吗?”刘义看着他,问。 许星然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下打出一片深深的阴影,刘义继续道:“他给你下药,为了报复你吗。” 不怪刘义会这样想。两年前的某个夜晚,许星然突然喝了很多酒回来,和他说了他和一个男人的事。那时候,他已经和许星然合租了两年,许星然对他依旧冷淡,对生活的态度也是得过且过,连每次他还钱,许星然都是可有可无的样子,直到那晚。 他哭着和他说,他对不起一个人。 他讲自己为了报复同父异母的哥哥去勾引对方,他说因为对方和他在一起,吃了很多苦,受了很多委屈,他还说自己做错了很多事情,明明尽力去挽救却还是没有成功。 他说,他的苦难都是我给的。 酒醒了后,许星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他看起来多了些许生气,不再麻木,愿意买些颜色鲜艳的花。 他奇怪于许星然的变化,直到几天后他在当地财经新闻上看到了一则初创公司的新闻,报道的是陈森和他的公司。上市时间恰好就是许星然喝醉的那天。 刘义几乎是瞬间明白了。 所以,许星然一直活得敷衍是因为对方,现在的改变也是因为对方。 大概是抱着“他因为我受苦受难我又凭什么可以快活自在”的愧疚心态过了两年,直到他看到陈森走了出来,于是,他也决定走出来。 “不是。”许星然的声音将他从回忆里拉出来,他的表情落寞,又透着一丝焦躁,但被他掩饰的很好,刘义再看过去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和他没关系。”他这样说。 看得出来他不太想说这件事,但是,刘义知道对方有事情瞒着自己,不提四年前许星然帮了他那么大的忙,就说这四年的相处,他们也已然是朋友了。 “你不愿意和我说。”他看着他许星然。 许星然也看着他,看他左边脸颊的红肿,和他嘴角明显被咬出来的伤口,淡淡地把话抛回去,“你也有事情不愿意和我说。” 吴长乐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从游戏中抬起头。 刘义向来没有波澜的眼睛翻起浪潮,他压着嗓子,肯定的语气,“和吴长乐不上学的原因有关。” 他基本上就猜出来了,许星然已经不想再和他说话了,就在这时,吴长乐不知道点到了什么,手里的手机突然发生一声声压抑地咒骂,许星然脸色一变。 整个病房倏地静了下来。 刘义迅速站起来从吴长乐的手里拿过许星然的手机,看到上面的画面下意识摁了静音键。 “给我!”许星然瞪着他。 刘义无视许星然的话,走到外面的走廊上看了起来。是一段视频,一个衣衫不整的中年男人,面色泛着不正常的红,任谁一眼都能看出来是怎么回事。 他闭了闭眼,模糊地拼凑出许星然不愿意说的真相。 再回到房间,许星然冷眼看着他,但显然已经冷静下来。 刘义把手机放到他的手边,问他打算怎么办,又和许星然道歉,说自己误会了陈森。 许星然有点讶异,关于对方莫名其妙的道歉,但是他自己没有意识到,他的表情确实没那么抗拒了。 事已至此,瞒着对方也没有必要,他把事情经过大概和对方说了,语气轻松,一点不像威胁别人时胸有成足的样子,“不怎么办,大不了鱼死网破。” “你拍他的这种视频,他报复你怎么办。” “无所谓。”许星然说:“他报复我就没功夫管乐乐了。” 刘义停了一秒,说:“你是故意的。” “也不算吧。”他笑了起来,“反正我的人生已经够烂了。”但是乐乐的人生才刚开始。 他看了眼床尾的小女孩,将后半句话咽了下去。 - 刘义把许星然带走后,陈森去浴室洗了澡,裹着一身凉气出来,看到辛予旸站在客厅望着一旁的落地窗,不知道在想什么。华灯初上,落了点点在他的一只眼睛里,另一只里什么都没有。 陈森擦着头发走向他,辛予旸听见声音回神,指着门和他解释,“没关紧。” 他点点头,走到吧台前倒了半杯伏特加,给辛予旸倒了橙汁。 辛予旸说也要喝酒,让陈森给他倒点在橙汁里,陈森照做,他尝了一口,吐了吐舌尖,喊辣,让陈森给他重新倒一杯。 陈森倒的时候他就这么撑着下巴看着,然后很突然地问:“你和许星然什么关系啊。” 倒果汁的滴啦声停了下,半秒后继续响起,陈森这才回答他,“你上次问过了。” “同学。”辛予旸点了点头,“我记得。” “但是我以为你们的关系很不好,现在嘛,好像又不是这样。” 陈森看着他没说话,辛予旸笑了下,“昨晚的动静那么大,我爸担心了好久呢,差点就喊保镖上来帮你了。”他又问:“许星然没事吧,身上……怎么解决的?” “你怎么知道?”陈森机不可察地蹙起眉。 “他那种模样,”辛予旸手舞足蹈地比划着,“很明显啊。”他双手撑在桌子上向前倾,眼睛眯起来对着陈森笑,陈述道:“你们在一起过。” 昨晚,秦方建的保镖一层层搜楼,动作大得毫无隐藏之意,许星然的脑子大概被药弄傻了,在摄像头下面堂而皇之地跑来跑去,还没发生点什么,酒店的经理已经把消息送到他爸那了。 辛予旸刚好陪他妈坐着,拦住了他爸要喊人的动作,还好,没过一会,经理来报告说秦总的人撤了。 从父母那出来,辛予旸去了监控室,翻出了许星然倒在陈森套房前的监控,他看到许星然抓住陈森的腿,看到陈森把许星然抱了进去。 他们之间似乎有一层别人无法介入的屏障,辛予旸哪怕隔着液晶屏幕都能感受到,比许星然身上的粉色都明显。 陈森沉默了,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辛予旸。 他不是想要隐瞒他和许星然的过去,那段恋爱的结局虽然糟糕,也曾有过一些虚假的幸福时刻。许星然或许在他这里不怎么样,但是他大抵在辛 分卷阅读105 予旸的印象中还不错,不然他也不会认为他和凯伦斯是“真爱”。 他不想破坏许星然的形象,或者是辛予旸心目中许星然的形象。 “大学的时候在一起过。”他垂下眼,撒谎:“没多久。” “是不是过程不太好。”辛予旸很八卦地问。 自从和许星然失去联系后,陈森再也没有回忆过他们以前的时光,但是随着辛予旸的话,他的脑子里不可避免的闪过许多回忆。 “……”他张了张嘴,说:“还行。” “你骗人!”辛予旸笑起来拆穿他,很有意思似的说:“你看起来明明就受了很重情伤的样子!” 陈森一时无言。 他是个内敛自持的人,很少向外表露自己的感情,哪怕是对许星然,也不会告诉对方他对于他的意义。 他将他想说的一切都融在生活的细枝末节里,他表达爱意的方式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从小,他就是看爸爸这么爱妈妈的。 他出生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父母之间最大的矛盾大概就是爸爸的工作,他为青云会干活,每天在刀尖上过活,每天从外面回来,妈妈都会检查他身上有没有多出伤口来。爸爸也每天都会不厌其烦地安慰妈妈,努力让她安心。陈森这个时候就会窝在奶奶怀里,很幸福地笑。 变故是在他十二岁那年,父亲去世,母亲倔强,不肯接受青云会的帮助,带着他和奶奶从此离开青云会的势力范围。她一个半辈子没有工作过的女人开始为家庭操劳,生活压垮了她,她四十出头的年纪却像是五十多岁。 初中那会陈森就已经会在放学的路上捡一些矿泉水瓶子来卖,不过母亲总是不太喜欢他做这些,母亲只希望他好好读书。但是陈森注定让她失望,某天他看到一个小孩子被勒索,他从小跟着爸爸学了很多拳脚功夫,于是替对方打跑了那个人,对方哭着感谢他,陈森制止了他,让他把刚才给那人的钱给他一半就行。 那是陈森挣过最快的一笔钱,当天回去,他被母亲狠狠打了一顿。从此陈森不再干这种事,专心学习,但是他打架很厉害的事还是身名远播了。 中考的时候,他考了全市第一,可以上本地最好的公立高中。有一所私立高中联系了妈妈,说只要陈森来上学,可以每年给三万块奖学金。妈妈拒绝了对方,但是陈森躲在门后听到了。 妈妈因为辛劳已经越发佝偻,三万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于是陈森偷偷联系对方,答应了对方的条件。妈妈在他去报到的那天发现了这件事,那天南城下了很大的雨,她很着急地骑着自行车去追他,被撞到在雨地里再也没有站起来。 高一那一整年,他整个人浑浑噩噩,浑身长满了刺,没有人愿意亲近他,只有许星灏。他在奶奶和许星灏的陪伴下非常努力才走出了那段日子。 高二那年,他认识了许星然,许星然很强势地挤进他的生命里。他明明经常被欺负,身上永远遍布伤口,在他面前却总是笑着,好像对什么都不在意。他就像是满身是坑却仍持续发光的太阳,让他觉得温暖,不自觉被吸引。 对许星然产生依赖是在对方救了奶奶后,他在外面打工,许星然去他家里找他,发现突发脑溢血的奶奶。他那么瘦小的身体,抱着奶奶跑了几公里的路。陈森到的时候,许星然的腿因为超负荷还在抖。 奶奶去世是在高考最后一天下午,他放弃最后一场考试,给奶奶办了葬礼。葬礼结束后,他自己关进房间。父亲、母亲、奶奶的相继离世,所有爱他的人都离开了他,他的人生已经失去支点。 是许星然发现他不见,把他揪了起来,他红着眼睛,求他不要放弃自己,他说他爱他。陈森看着这样的许星然,以为自己找到了新的支点。 把许星然当作支点的未来七年里,陈森过得很不快乐,但是他没有办法,如果他失去许星然,他就活不下去了。 在那些被冷落、被忽视的时光里,他是靠着过去许星然对他说过的爱撑下去的。当他辛苦粉饰的太平被郑婉丽戳破后,他一度崩溃,跑去开越野摩托,那种在生死线上徘徊的感觉让他痴迷。 辛予旸说他受了很重的情伤,陈森认为,这应该不是情伤这两个字可以概括的。他把许星然从他的生命中抽离,就像是把他的肋骨一根根抽出来一样,就算内里看不见,外面的皮肤也会留下一道道深坑。 ——那是许星然存在过的证明。 陈森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将空酒杯对着月亮,细细端详着,嘴角渐渐勾起,是一个讽刺的弧度。 “我的‘情伤’应该比他好一点,”他的声音比窗外的月光还轻,“至少我看见他不会想吐。” 作者有话说: 这篇文的最开始,我经常看到一些评论,说“渣受贱攻”什么的,其实我看了特别特别的生气,因为我知道他们完全不是这样的。但是之所以会给读者这样的感觉也是我的问题,我的笔力有限、在某些情节上的处理不够完备(这是我下本需要改进的地方)。 (许星然‘渣’的原因在前面解释过)我希望看了这章的宝子能稍微理解一些陈森的想法,他真的不贱好不啦!!! 荆棘路 吴长乐恢复上学,许星然去接她的时候偶尔会碰到张老师,张老师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远远地都会和他打招呼。 刘义一开始还担心他受到秦方建的报复,但是一晃两周过去了,什么都没发生,他也就渐渐放下心。 日子照旧往前走,好像什么都没有变化,但是许星然却经常梦魇。他总会梦到那间冰冷的浴室,陈森满眼嫌恶地站在一旁,他好几次溺毙于浴缸中。醒来后,窒息的感觉随着他一齐来到现实,他心悸不已,发凉的手脚始终不会再热起来。 吴长乐出事的那几天,许星然请了好几天假,现在算是解决了,许星然记着老板娘之前的照顾,提出多帮对方闭几次店。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在做一个纸杯小蛋糕,练习一些精小的图案,做完可以自己吃掉。 老板娘擦玻璃柜的动作一停,“你还不如帮我开店。”对方年纪和他差不多大,二十八九岁,非常坚决的不婚主义者。 许星然知道对方是起不来,他以前也起不来,现在没有那个条件了,而且还得送吴长乐上学,笑道:“你要是能接受晚半小时开店我就给你开。” “那不行,我少赚的钱你又不给我贴。”她走过来看许星然的成品,设计和图案上都是没问题的,唯一的不太好的地方就是他的手不太稳,画出来的图案总是差点意思。许星然老和她开玩笑说是他心理有问题,她只当对方放屁。 “今天的好一点。”她评价,拿过一旁的 分卷阅读106 勺子尝了一口,被齁得找不着北,“救命!”她跑到前台去喝了口水,“你放了老娘多少糖!” 许星然被她夸张的表情弄得笑出声,尝了一口,完全不认同的表情:“还好吧。” 老板娘知道许星然每次给自己做蛋糕或者甜品的时候总是喜欢放很多糖,她还很奇怪,就他这么个吃糖法,怎么牙齿没被蛀光。 她殊不知许星然也是这几年才开始好吃甜的,从前他不能理解陈森嗜甜的毛病,现在倒能感同身受了。 两人又闹了几句,许星然赶走老板娘,接过她的抹布擦玻璃,擦完最后两个玻璃柜就可以收拾关门了。 擦到最后一扇的时候,门铃突然响了,许星然转过头去,摆出笑脸,“欢迎光临。” 看清来人的瞬间,许星然拿着抹布的手没控制住地往下一滑,在玻璃上流下一片蜿蜒的水渍。 辛予旸依旧是记忆中的模样,笑得很开朗,和他打招呼,“嫂子好,我还以为看错了呢。” 过去四年都没遇见的人,这个月倒是快见遍了。许星然捏着抹布的手不明显地发着颤,瞥到自己身上深灰的围裙,和脚上五十一双已经穿到开胶的鞋。 他把抹布扔回水桶里,双手捏在一起,右手大拇指不受控地揉搓着左手掌心的痣,嘴角提了起来,“我和凯伦斯早就分开了,不用这么叫我了。” “好,”他很体贴地应了,然后又非常不体贴地问他:“那我就叫你哥哥吧,哥你怎么没做珠宝设计了呀?” 许星然不知道怎么回他,当初那么多事情交缠在一起,他说一小时也说不完,更何况,他也不想再提过去的事情。好在辛予旸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盯着玻璃窗里的展示蛋糕看了一会,又问他:“这些蛋糕是真的吗?” “假的。”许星然松了一口气,“样品。” 辛予旸没来过这些地方,好奇地转了一圈,问许星然哪个好吃一些,许星然一一给他介绍,最后他买了一大堆,结账的时候很随意地和他闲聊:“我有一个朋友也很喜欢吃甜品。” 许星然扫码的动作顿了下,他知道辛予旸口中的“朋友”是谁。 他很久之前在网上偶然刷到过某场摩托越野赛,那个视频很老了,大概三四年前,他本来想刷走,然后看到冠军摘下头盔,露出了陈森的脸。 许星然蜷起指尖,看着小小四方格里面的人。镜头一直跟着陈森,拍到他走到场边和一个男人拥抱了一下,那人接过了陈森的奖杯,笑得很开心。 他当时就认出来了,那是辛予旸。虽然不太舒服,但还是点了右下角的保存视频。 许星然垂下眼睫,说:“我给你打个折。” “不用不用。”他没有一丁点炫耀的成分,很自然地说:“不缺这点钱。” “我有会员卡。”许星然觉得自己像街头推销的,很没礼貌的固执,“省一点是一点呗。”就让他沾一下辛予旸的光,少少的、不被察觉地请陈森吃点什么东西。 辛予旸没再和他推辞,当场撕开一个布丁吃了起来,很惊喜地说:“这个好吃,你们家口味不错嘛,我朋友肯定会喜欢。” “对了。”辛予旸咬着塑料勺子看他,道:“说起来,我这个朋友和你还是同一个高中呢。” “叫陈森,你认识吗?” 许星然心头骤然滑过一丝怪异的感觉,他面上不显,道:“我们确实是一个高中的,你是怎么知道的?”是陈森告诉他的?他们已经熟到可以说种事情的地步了吗?陈森又是怎么介绍他的?…… “我哥告诉我的。”辛予旸说:“很久了,也就最近我才发现你和陈森是同一所高中的,太巧了吧!” 那股奇怪的感觉小了些,凯伦斯肯定是调查过他的,知道这个就不奇怪了。 “嗯,一所学校。”许星然把包装好的甜品袋往他的方向一推,“但是我们不认识。”在别人提到他的时候,陈森大概也是这样介绍他的吧,对于陈森来说,那么糟糕的恋爱,肯定是不愿意让别人知道的。 “咔擦”,辛予旸将口中的塑料勺子咬碎,眼睛笑地眯起来,接过甜品袋,和许星然说“再见。” 路边停着一辆亮蓝色的兰博基尼,视线再放远一点,可以看到不远处梧桐树下的阴影里,停止一辆平平无奇的黑车。 辛予旸刚坐上去,车窗就被人敲响了,是一直跟着他的保镖,直奔主题,“有人在查陈总。” 辛予旸手上动作一松,跑车直接熄火了,他再次发动,才慢悠悠地问:“谁?” “新纳科技,秦方建。” 只怕是陈森那晚让他心生怨恨,辛予旸知道陈森的过去不禁查,无论哪一个被爆出来都能让新力的股市狂跌。 脚下一用力,蓝色的兰博基尼像箭一样射了出去,在原地留下一道炫丽的弧线。身后的保镖车紧跟而上。 半小时的车程开了不到二十分钟,辛予旸摔上车门,直奔陈森 陈森买的小区楼是一层两户型的,辛予旸一直想买下他对面那间来着,但是他妈不同意他出来住,这事就不了了之了,巧的是对面那户也一直没人买,辛予旸每次来找陈森都被勾的难受。 以往他进门后第一句话都要对那套房子表达一下渴求之情,但是今天陈森打开门后,他竟然没提这个,而是面色沉肃地看着他,陈森很少见到他露出这个表情。 “怎么了?” 陈森刚洗完澡,就穿了一条纯棉的短裤,露出一双又白又直的大长腿。走近了他,体贴地微微低下头,眼睫低垂下来,是很容易让人感到被重视的模样。 陈森个子高,平时腰背总是挺得很直,他的五官又长得冷硬,单单站在那里都让人觉得难以接近。但当他愿意稍稍垂一下脖颈时,气场就完全变了,好像一下子变得很温柔,很好说话的样子。 辛予旸观察过,他似乎对这样的姿态很熟捻,好像曾经为谁低头过成千上万次。 此刻他也承认,他确实被这让人感到偏爱的姿势安抚了。 “秦方建有找你吗?”他稍稍定了下心,问。 “没有。”陈森问他要喝什么,走向吧台,看他若有所思的表情,随意地问:“他找你了?” “没有,白水就行。”辛予旸跟着他走过去,手指在玻璃台面上扣了扣,“我的人听说,他在调查你。” “应该是上次在酒店的事,你当众下他面子,他不高兴了。” 玻璃杯反射的光照在陈森的脸上,他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冷,辛予旸再看过去时,已经什么都看不出来了。 “我还什么都没做。”他边倒着水边这样说,竟让辛予旸听出几分遗憾的味道来。 “你什么都没做,但是又什么都做了。”辛予旸端起白水递到唇前却没喝 分卷阅读107 ,“那么多层楼,许星然那么大张旗鼓地跑来跑去,一扇一扇推门的时候,你以为那些人不知道吗?但是他们没一个开门的。许星然虽然是许家的私生子,但是那张脸也不至于生到那种地步。” “你是说,”陈森停了一秒,“那晚所有人都知道门外是许星然,却没人愿意帮他。” “对。”辛予旸喝了一口水,一只眼睛黑的可怕,“许家明显放弃许星然了,他们两兄弟前几年斗那么凶,南城谁不知道?许星灏这几年已经开始接手许家产业,所有人都知道许星然没机会了,这个时候出手帮他,又能有什么好处。” 他语气沉着,收起了往常的随意,让陈森见识了他们这个圈里的残酷无情。 陈森看着他,陈述的语气:“你早就知道许星然那晚在酒店了。” 辛予旸哑了一瞬,答:“是,我爸妈金婚,这么大的日子,不可能随便放人进来的。” 陈森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大概永远都不会变成和他们一样的人,那晚换成任何一个人他都会毫不犹豫地救下来。唯独当那人是许星然时,他才会故作姿态,端得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等着对方主动开口,等着对方求他。 没想到,就连他这样冷冰冰、令人难堪的“施舍”,却也是许星然所有死路中唯一的、尚能一试的荆棘路。 他沉默许久,辛予旸以为是他说太多显地自己太过冷漠,让陈森不高兴了,咳嗽一声岔开话题。 “秦方建没来威胁你的话……会去威胁谁呢?” 他越说声音越轻,心里渐渐有了答案,隔着一张吧台,去看陈森的脸。 陈森低垂着眼,一只手慢且轻地摇着红酒杯,红酒荡出一圈圈斑驳的水晕,反射在他的脸上,留下一块块玫瑰色的光圈,他的表情被笼罩其中,看不清晰。 - 辛予旸的突然出现让许星然回想起四年前他那场盛大无比的生日宴,在那场宴会上,凯伦斯和他求婚,他头一次被那么多双视线注视着,里头盛满了令人欲罢不能的倾羡。这本是他追求的半生的时刻,却并未给他带来想象中的快乐。 那个瞬间,他心里想的却是——陈森要是知道了怎么办? 天下本来就没有不透风的墙,郑婉丽虽然将这件事提前,但是他知道他根本怪不到她头上。事情是他做的,话也是他说的,摆在陈森面前的就是这些东西,哪怕陈森那晚不知道,将来的某天,他也肯定会发现—— 他们的结局从一开始就是注定了的。 快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许星然看着屏幕上的号码,在原地站了片刻。 这个号码他认识,来自秦方建。现在才来和他算账?许星然眉头蹙起来,指尖悬在挂断键的上方,想了想最后一秒还是划到了接听键。 “许星然。”秦方建低沉的声音在那头响起,“我还以为你不会接。” “本来没想接。”许星然说:“我们的事情不是已经结束了吗?” “结束?”秦方建冷冷一笑,“你拍了我那样的视频,你认为我会让你安安稳稳过日子吗?” “哦。”他不太在意地回:“那你想让我怎么不舒服呢。” “你和陈森的关系不简单吧。”他冷不丁提出陈森的名字,许星然原本放松的表情彻底变了,他掐住自己的大腿,声音依旧平稳,“一般般,你想用他来威胁我?他一个大老板,我能帮他什么?” 他还是太紧张了,一扯到陈森就会变得失去冷静,多说很多话,反而有种欲盖弥彰的感觉,让秦方建更加胸有成足了。 “你能帮他的可多了。”秦方建笑起来,“我还没想过他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违法的事情都敢做。” “我听不懂。” “怎么会听不懂呢?”他舔了下嘴唇,发出恶心的声音:“你们那时候不是在谈恋爱吗?” 克陈森 一片厚重的积云挡住大半月亮,天边骤然沉了下来。客厅内的气氛似乎也变得沉寂,辛予旸犹疑许久,还是道:“或许是去找许星然了。” 陈森没说话。 那晚,许星然那么凑巧地倒在他的房门前,他亲眼见过对方是如何巴结的秦方建,很难不去怀疑,这是不是许星然和秦方建联合给他下的套。 但是第二天,他的大脑渐渐清醒下来,后知后觉事情可能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自重逢后,每次撞见,许星然都避他如瘟疫,一个眼神都不会给他,没有一次不是浑身紧绷着,毫不掩饰的抗拒神态,恨不得立刻消失在他面前。 那晚,他都快要被秦方建的人抓住,他明里暗里给了对方那么多次机会,许星然就装作听不懂一样,——不愿意开口,不愿意和他说话,不愿意接受他的帮助。 他上百次举起花洒,许星然没有一次和他求饶。第二天醒来,也不愿意和他解释,甚至吐了他一身。 许星然就是这么恶心他。 明明他才是罪魁祸首,却要表现出一副高洁无辜的样子,好像当初做了错事的人是他陈森一样。 陈森捏住酒杯的动作一顿,他居然差点忘了许星然是个怎么样的人。 他自私又凉薄,肯定将他如今遭受的一切都推到他的身上了。 陈森都能猜出他是怎么想的——如果我当初没有把陈森从许星灏身边抢过来就好了,这样的话,后面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都是陈森的错。 陈森情不自禁笑出声。 “你笑什么?”辛予旸一直注意着陈森的表情,见他忽地笑了下,奇怪地问。 “没什么。”他仰头将杯里的红酒一饮而尽。 辛予旸很担心的表情,“许星然应该不会把你过去的事情告诉秦方建的吧,他会帮你保密的吧?” “不。”陈森的表情很淡,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寻常,“就像你说的,圈子里的人很自私,许星然作为一个你们看不上的私生子,为了向上爬只会过为已甚。” “他会把关于我的一切和盘托出,甚至会添油加醋,换自己的平安。” “……”辛予旸的表情很复杂,陈森好像是在陈述事实,但是他又觉得哪里不对,脸上有点烧,只能干巴巴地问一句,“他会吗?” “他会。” “那我们现在要怎么办?”辛予旸很快冷静下来,将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是因为电站项目吗?快要和政府签合同了,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出事。” 陈森看上去倒是挺淡然的,让辛予旸的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生意场上这么多年,我不信秦方建没有小辫子。”他的声音低到发寒,“以为拿住许星然就可以让我认输?未免太看得起他了。” “许星然在我这里,一文不值。” 分卷阅读108 - 你们那时候不是在谈恋爱吗? 许星然将这句话在脑子里仔细回味了一遍,品尝出一些不合时宜的快乐,随后才否认道:“没有。”他们那时候早就分手了,也不知道秦方建从哪搞到的虚假消息。 “嘴硬是吧。”秦方建很自信的样子,“分手了还一起逛街,他面馆出事的前一晚你们不是还在一起?” 许星然知道,像秦方建这种久居上位的人是非常自我的,根本不会听别人说什么,只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所以呢?”跟他争执这些没有意义,许星然不想浪费时间,直道:“就算我们曾经在一起过又能怎么样呢?在类春你也看到了,他对我那个样子,你觉得他还对我有什么旧情吗?” “他对你有没有旧情我才不在乎,你对他有就行了。”许星然听他冷笑一声,心沉了沉,又听他说:“别装了,在我面前那么三贞九烈的,陈森一出现你就跟他走了,他抱你的时候你怎么不反抗?” “那晚过得怎么样,”秦方建猥琐地笑,“陈森干你干得爽不爽啊许星然?” 许星然只觉得浑身气血蹭地一下涌上来了,再也听不下去一个字,啪地一下摁了电话。他可以忍受秦方建侮辱意淫他,却他不能接受对方这样对陈森。 他在原地缓了一会,脑子冷静下来后,又开始后悔,秦方建明显就是有备而来,他挂了对方电话只会更加惹恼对方。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又打了过去,直截了当地问:“你想要什么?” 秦方建对他再次打过来毫不意外,依次是那副令人恶心的语气,“我想要什么你不知道吗?” “我不知道。” “那我告诉你好了,”秦方建说:“陈森他了不起,让我在所有人面前丢脸,那我也会让他丢脸!他干的那些‘好事’,我当然要给他宣传一下,让所有人都知道他陈森是个什么样的人!”他说这话当然是唬许星然的,陈森目前如日中天,背后辛家虎视眈眈,他在这个时候可不敢去惹这尊大佛。 他要真记恨陈森,早就去搞了,何必来知会许星然。但是许星然这会已经没法思考了,他只知道秦方建说的是樱素粉的事情,只知道陈森又有难了。 樱素粉当年是他妈下的,而郑婉丽是想断了他和陈森的路才做的这件事。说到底,这事还是因为他。 如果因为樱素粉事情而连累到陈森现在的事业…… 许星然的手心又开始痛了。 为什么陈森一碰到他就没有好事呢? 他是不是克陈森啊。 许星然过了很久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别,不要。” “你说不要就不要?” 他咬牙,“我把你的视频删了。” “就这?” “除了这个你还想要什么?”他意识到自己的语气有些硬,又低了些,软道:“我给您道歉,行么?” “你的道歉有什么用?是能让我爽还是能让我痛快?” 许星然隐隐意识到什么,脸色发白,“好,我让你痛快。” 秦方建哈哈大笑起来,挂了电话。 从前,许星然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体,更多时候,它只是一个能帮助他获得利益的工具。和谁亲吻,上床,对他而言都无所谓。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呢? 许星然自己也说不清,好像在四年前就有征兆了。在他和陈森分手后,每次凯伦斯一向他走近,他就会觉得浑身别扭。身体一点都不柔软,像一根钢筋,是他控制不住的抗拒。 他那时不愿意承认,不愿意正视自己的感情,却已经偷偷开始为他肮脏不堪的身体而感到羞愧。 他是配不上陈森的,从各个方面来说都是这样,所以他在陈森看不到的地方、后知后觉地立了这么多年的贞节牌坊,除了可笑,还是可笑。 陈森根本不在意他了,他还抵抗什么呢。 秦方建沉匿了两天,这两天许星然一直密切关注网上的消息,生怕他是后悔了,然而却什么消息都没有。 这天刘义发了工资,吴长乐想吃火锅,他们就在家里自己整了一顿,刘义开了酒,许星然只想喝一点的,不知不觉喝多了,趴在桌子上爬都爬不起来。 刘义从他闷头喝第一杯的时候就看出来他有心事了,不过许星然向来是报喜不报忧,出什么事都是自己抗从来不说。 他有些担心,把许星然送回卧室又去套吴长乐的话,问她在学校有没有再被欺负什么的。吴长乐说没有,看起来也不像撒谎的样子。 正思索着,许星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他拿起来一看,是一串陌生的电话号码。犹豫的时候,对方因为不耐烦直接挂断了。 随后,一个短信进来。他没有窥探别人隐私的习惯,但是那个信息直接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了,是某个高档酒店的房号,时间是明晚。 刘义的心一沉,捏着手机看向许星然卧室的方向。 许星然第二天捂着脑袋醒过来,摸着床边的手机,一看时间,整个人立马清醒了。 他不仅错过了上班的时间,还连送吴长乐上学的时间都错过了。 吴长乐怎么没来叫他! 许星然随便套了件短t就出来了,却意外在客厅发现了刘义。 “你不上班?” “不上。”刘义看着他,说:“今天请假了。” 许星然觉得有些奇怪,却说不上来,刘义又说:“我已经把乐乐送去上学了。” 他没话说了,眨了眨眼睛,转身去洗漱。 刷牙的时候,一只手握着牙刷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看,看到收件箱秦方建发来的短信,整个人突然顿了下。 许星然刷完牙走出来,盯着正在拖地的刘义看了好一会,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向门口走去。 刘义在身后问他干什么去。 许星然背对他的表情淡了些,“上班。”他说:“你不要上我还是要上的。” 他猜出刘义看到了他的短信,他不想去猜刘义是怎么想的,他也不想让刘义来阻止他,说一些自以为为他好的话。他没有别的选择,所以刘义要做的、说的只会让他平白的难受,在那之前,他宁愿把对方推远一些。 刘义没说话,许星然关上门走了。 快到下班的时候,许星然在店门外看到了刘义,刘义拎着一些蔬菜和肉,笔直地站在马路牙子上,等他。 刘义会做饭,但是因为他的工作时间不稳定,经常不在家,许星然和吴长乐不可能一直吃外卖,许星然就练了一手能吃的厨艺。 他看着刘义这个样子,叹了口气。 到了点,许星然推开门出来了。 刘义跟脑后长了眼睛一样,立马就转过来向他走来,说:“今晚我做饭。” 许星然毫不避讳地 分卷阅读109 看他的眼,慢慢道:“今晚我不吃了。” 刘义抿紧了唇,半晌,他问:“是秦方建?” 许星然不想回答他,这并没有意义,他说:“你回去吧,我最迟明天早上就回来了。” “……因为什么?”在许星然即将与他擦肩而过的时候,刘义突然抓住了他的肩膀,问。 “什么什么?”许星然甩开他,“你不是说了吗,他会报复我,这就是报复啊。” “就当是被狗咬了一口,”他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的。” 刘义一句话没说,就那样看着他,他的眼睛深深,街边偶尔有闪着大灯的大车经过,光亮闪在他的眸子里,让许星然下意识避开。 “……”他张了张嘴,刘义突然打断他,“你不是说你那晚拍了秦方建的照片,但你一直没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陈森那里?为什么是陈森打了我的电话?” 他紧紧凝着他的脸,声音越来越低,“是不是因为……” “不是!”许星然厉声打断他,“你别瞎猜。” “许星然,”刘义严肃地看着他,“你别做傻事。” “我能做什么傻事?”许星然被他说的暴躁不已,“秦方建就是报复我而已,能和陈森有什么关系?你那天也看到陈森对我的态度了,我又不是贱的,人家对我那样我还傻不拉几搞默默付出那套?我许星然是这个性格吗?” “我不知道。”刘义看了他半晌,这样回他。 “……”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反正你别管了,等我明天回来。” 他已经走出去三四米远了,听刘义在身后叫他的名字,“我今晚做你最喜欢吃的鸡蛋炒蘑菇。” 不知道为什么,许星然因为他的这句话居然差点红了眼,他忍住哽咽的冲动,说:“我明天回来吃。” 作者有话说: 太长了分两张,一会十二点还有一章。 前方狗血淋头,我估摸着我又要挨骂,不知道是第多少遍预警了,不爱看这口及时止损。但是……能看到这的应该不会再被我雷了吧……(小声) 窒息感 刘义从面包店走回家,把该洗的该泡的菜都弄好了,洗了下锅,倒油,油渐渐热了,油星子跳了起来,刘义却一把关了煤气灶。 他拨了一个电话,问对方能不能帮他搞到陈森的电话号码。 “不能。”他的声音很冷,不知道又在生什么气。 “你帮我的话,什么都好说。” 那人嗤笑一声,“本来就是什么都好说。” 刘义没说话,对方等了几秒,哼了声挂掉电话。 过了十分钟左右,刘义的手机跳出一条短信,是一串号码。 陈森正在开会,对面的项目经理和斜对面的财务经理正面红耳赤地就某个项目的预支和份额进行“谈判”,其他人边听边看陈森的脸色,企图找他出他的取向,但是陈森向来没有太大的表情波动,所以大家很努力仍然失败。 桌面上陈森的手机突然响起来。 是一串陌生号码,点了挂断,下一秒,又拨进来了。 陈森看着那串号码,任由手机铃声在会议室里回荡,项目经理和财务经理对视了一眼,声音越来越小。几秒后,陈森接起了电话。 “陈森?”对面问道。 >r> 陈森听出了这个声音,是许星然的朋友,“什么事?” “秦方建今晚约许星然在皇冠酒店你知道吗?” 坐在陈森旁边的行政经理忽然感觉周身一凉,只听身侧的老板没有起伏的声音缓缓响起,“我应该知道吗?” “和我没关系。”刘义听到他十分冷然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刘义捏碎了手里的西红柿,开口道:“你是因为当年樱素粉的事情怨恨许星然吗?你有去查过这件事的真相吗?许星然今晚要是……” “嘟嘟嘟——”陈森挂了电话。 刘义少有波动的脸上第一次有了碎裂的痕迹。 他没有想到,陈森居然能狠到这个地步。 诺大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能坐到这间会议室里的各个都是人精,十分敏锐地感受到老板身上传出的低气压,所有人都眼观鼻、鼻观心,不敢在这个关头去触老板的霉头。 直到陈森说了句“继续”,每个人的筋骨才宽泛了些。 项目经理和财务经理人群中对视了一眼,各自非常有数地压低了声音,不再那么呱噪地争吵了。 一切似乎都按照正常的轨迹在行走,但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角落里,陈森的心因为刘义的那通电话久久不能平静。 - 许星然来到皇冠酒店,秦方建指定的房间,他这次什么都没带,就在面包店的抽屉里找了个不知道过没过期的感冒药吃了。希望感冒药能帮他昏睡过去,他真的十分担心到时候他会吐出来。 秦方建直到八点才过来,身后还跟了两个保镖,似乎是担心发生和上次一样的事情,让保镖把套房所有角落搜了一遍。 许星然就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他们。 得到了保镖否定的回答后,秦方建又向着许星然的方向昂了下下巴。 许星然蹙眉看着他,直到他的两个手臂被一个保镖抓住,另一个保镖则是粗暴地搜他的身。 “干什么!”许星然大叫,“我身上没东西!” “你说没有就没有?”秦方建走了过来,重重地甩了他一巴掌,许星然的余光看到他脸颊两侧因为用力而震颤的横肉,他又一把捏住他的下颌,低下头来在他的五官上细细打量,狠道:“我今晚一定会让你哭着求饶。” 他说这话许星然是想笑的,他的眼泪只会出现在有用的时刻,现在这样的场景,只怕他看到秦方建的裸体会笑场。 确保房间以及许星然是安全的后,一个保镖从门外拖进来一个半米高的黑箱子,另一个保镖走到吧台,不知道冲了杯什么水走了过来。 许星然警惕地看着他,在他摁着他的下颚往下灌的时候用尽全力反抗,浑浊的液体还是顺着他的喉管下去了。 被一滴不剩地灌完,许星然捂着嘴巴疯狂地咳嗽,那两个保镖恭谨地对着秦方建低了下头,走了出去。 “砰”地一声轻响,房门被关上,许星然的衣服被翻的乱七八糟地趴在沙发上,他感受到体内和那晚一样的熟悉的变化,咬着牙怒视着秦方建。 秦方建狞笑着拉起衬衫的一角,从腰侧上解下一条黑亮的皮鞭,缓缓走向他。 许星然看见那根东西脸色一白,无数痛苦的记忆瞬间涌上心头。 …… 刘义骗吴长乐许星然今晚要加班,被吴长乐反问面包店要加什么班?刘义答不上来,还好吴长乐也没有固执地向他寻求答案,很体贴地放过了他,去房间睡了。 分卷阅读110 等她睡熟后,刘义打车去了皇冠酒店。他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十二点,还是被尽职地安保人员拦住,问他是哪个房间。 刘义知道硬闯肯定是不行的,他记得皇冠酒店是青云地产的,抱着试一试地态度,拨了通电话。那人说是,又问他要干什么。 刘义捏着手机反常地沉默了几秒,说:“什么都不干,我就站在房门口不进去,你再帮我一下。” 安保人员狐疑地看着他,就看这个斯斯文文的男人蹙着眉连续说了好几声行之后,将手机递给了自己。 他慢半拍地接过,听到电话里的那人说:“我是季循。” 季循,青云地产的太子爷。 他额头上的冷汗就要下来了,又听对方说:“他想做什么就让他做。”他连连点头,那头已经挂了电话。 刘义接过电话,安保突然开始和他道歉,说他有眼不识泰山,他打断对方,让他刷卡带他上电梯。 到了许星然所在的楼层,一打眼就瞧见,走廊上站了一排秦方建的保镖。 刘义遥遥地站在电梯门口,听着身后的安保紧张地咽了下口水。 他对对方说“麻烦你了”,然后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那扇四四方方的窗户前,一动不动了。 所有保镖连同那个安保肌肉都绷紧了,但是却没想到,刘义什么都不打算做。 凭他对许星然的了解,许星然一定不希望他插手这件事,他能做的,就是站在离许星然最近的地方,陪着他,等他出来后,带着他离开。 天边晨光熹微的时候,寂静了一夜的走廊终于有了动静,刘义转了下僵直的腿,面向走廊最那头。几十米远的地方,许星然推开房门,衣着完好地走了出来。 他看起来没什么问题,只是脸色有些白,走得有些慢,然后下一秒,刘义就看到他砰地一声,双膝跪在了地毯上。 刘义瞳孔一缩,立马跑了过去。 许星然本来很无谓的脸,在看到刘义的一瞬间,睫毛狠狠颤了下,没再抬起来过。 刘义没说话,扶着他起来,衣袖因他的动作被带起来一点,刘义看到了他白白的胳膊上一道道深可见骨的血痕。 刘义的眼蹭地一下红了,他咬着口腔内壁,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两人一路搀扶着走到酒店门口,谁都没有先开口说话。 离旋转门还有十几米距离的时候,许星然瞥到了门外阴沉的天,蒙尘尘的,似乎下了一层雾,快要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居然还下了一点小雨,稀稀拉拉的,还没淋到已经开始让人提前难受。 旋转门向一侧转了过去,许星然实在有些走不动,把半边身子靠在刘义身上,向外迈了出去。 耳边有淅沥的、恼人的雨声,伴随着一声声汽车的鸣笛声,在正对着旋转门的方向,许星然首先瞥见了一辆庞然大物,大剌剌地停在酒店正门正中央。紧接着,他又看见,那辆高高的黑车旁似乎倚着什么人。 他穿着一件薄薄的、长到脚面的黑色风衣,远远看过去,像是浓雾中的一棵树。他垂在身侧的手指白皙修长,指间在一片雾蒙蒙中隐约闪着光,一下一下的,是烟点。 明明什么都看不见,明明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他抽烟了,但是许星然此刻就是无比清晰的确定—— 他是陈森。 >> 陈森为什么会在这里? 巨大的、像黑洞一般的窒息感轰地一声从天而降,严丝合缝地将他笼罩进去,隐忍了一路的疼痛在这一刻终于爆发,他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万一呢 傍晚那会,陈森接到许星然朋友的电话,听他在电话里诘问他,“秦方建今晚约许星然在皇冠酒店你知道吗?” 他的脑中第一反应是果然,秦方建果然去找许星然了,几乎是应激的,浑身的肌肉条件反射地崩紧,理智被禁锢,所有的神经都指向一个答案—— 许星然和秦方建联手了。 许星然又要来让他痛苦了。 他冷声地反问对方,“我应该知道吗?”尾音还没完全落地,就已经听到话筒里传来对方压抑的怒气,从鼻腔中喷出,很重。心脏先比禁锢住的大脑先意识到不对劲,缓慢地补上后半句,“和我没关系。”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这句话是带了几分的试探,正如他所料想的那样,对方语气愤然,对他的态度十分不满,他这个瞬间不是没有想过自己误会许星然了,但对方质问他的内容又让他无法接受。 什么叫是不是因为当年樱素粉的事情怨恨许星然,那不然呢?他要感谢他吗?感谢许星然用七年的青春和恋爱换他一间不上档次的面馆? 问他有没有查过这件事的真相?这句话简直太有意思了,樱素粉的前因后果在那通电话中许星然已经讲的一清二楚,他甚至在梦里已经听过许多遍了,非要他去反复确认他的伤口吗? 当他还是那个许星然哭一哭说一两句谎话就会无条件相信的陈森吗?许星然就算是想利用他解决秦方建,有必要用这么拙劣的理由吗? 简直一个字都听不下去,每一个字都写着对他的侮辱,让他情不自禁再次想起那段虚假的、自以为是的恋爱。 沉寂许久的心脏又开始泛着疼,明明坐在舒适的会议室里,却仿佛又置身于那间冰冷的房间,听着许星然在电话那头,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无所知却不竭余力地往他的心脏插刀。 一下又一下地,嘲笑他的愚蠢和爱。 会议室里气温不知道为什么像是突然降了好几度,行政专员本来想去确认一下空调的温度,被上司一个眼神制止了。 跟着他的眼神方向看到了正在向外自动散冷的自家老板,瞬间明白过来了,老板这是不顺心了,他们这些小喽喽还是安稳点好。 项目经理和行政经理吵着吵着突然和谐地握了手,诡异地达成共识,说不占用大家时间,今晚会商讨出一个方案交给老板。 陈森颔首,会议就进入了下一个阶段,关于某个项目的前期调研汇报。被推上来的女生讲话不知道为什么讲话磕磕绊绊,陈森听不清楚,自认为有礼貌地打断对方,她却更紧张,一个字说不出来。最后还是她的上司出来救场。 本来只要两小时的会议最后不知不觉开到了三个小时,陈森率先从会议室里出来,听见身后下属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陈森步履不停,乘上电梯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坐在宽大舒适的办公椅中,突然开始失神,猛地一下反应过来后,望向落地窗外的天空。 夜幕不知何时顺着地平线爬了上来,三十层的高楼不会听见底层喧闹的声音,世界是那么的静,像是被黑暗统治,他被黑色的幕布裹满全身,不再看见、不再听到。 时间因此变得 分卷阅读111 很慢,慢到那些尘封已久的记忆见缝插针地涌到眼前。 高中,没见过许星然之前已经听过他的名声,传他是私生子,手脚不干净,玩的花,经常在学校后巷和人不清不楚。 第一次见面是在食堂,许星灏拉下他的衣角,只说了轻飘飘地五个字,“那是许星然。” 他从小家庭美满,父母恩爱,不谈许星然的个人作风,光是他的身份就会让他下意识排斥,更何况,他还是许星灏不喜欢的人。 他看向他的目光是带着不加掩饰地不耻和厌恶,然后下一秒,他看见许星然狠狠地抖了一下。 那会的许星然很瘦弱,宽大的校服穿在他的身上和成年人的衣服一样,他的脸又小又白,眼睛又很大,瞳孔颜色很淡,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很好欺负。 就像他现在,被他这样看着,只会发抖,头埋在衣领里,瑟缩起来,一声不吭。 自从那次后,他发现许星然出现在他视野里的频率变高了,因此他被迫看见许星然在学校各处各地被欺负的场景。他也不反抗,每次都忍着。他那时候就在想,许星然又不是小孩子,为什么不反击。 后来的某天,他去领校服偶然撞到了许星然,许星然应该是认出他了,眼里先闪过一道光,紧接着又暗下来。语气不是他想象的懦弱,虽然轻,却很清晰,和他道歉,说不是故意撞到他的。 他站在他面前似乎很紧张的样子,衣服都拿不住,掉了一地,一副做错天大事的表情。陈森的胸口突然塌了一块,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莫名的情绪他说出来的语气就很重,让对方别动。许星然也是个蠢的,就真不动了,陈森蹲下来捡校服的那几秒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后来再见面就是当晚,他撞见许星然被人拖进厕所,不知道出于什么心思,他踹开了门进去。许星然看到他进来眼睛一下子灰了下去,大概是以为他和他们是一伙的,他烦躁地一句话不想说,点了根烟。 在许星然被打的那几分钟内,陈森在思考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然后又想,为什么许星然被打不会发出声音呢? 他以为时间过了很久,但是碾灭烟头的时候,香烟还剩下很长的一截。许星然追着他跑了出来,跑的一瘸一拐地,在安静的走廊上显得声音特别大,不得已只能愣由他站在他面前,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许星然仰着头看他,这样他的脸就显得更小了,在月光下的眼睛尤其的纯粹,漂亮的惊人,是那种脸上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但还是能轻易看出来的漂亮。他和他道谢,陈森不知道他要谢什么,结果是说,谢谢他没有和他们一起揍他。 太……无语了,他不知道说什么,但是转过身的时候嘴角确确实实翘了起来。 再后来,许星然突然出现在他工作的烧烤店。陈森每天晚上八点过去,在那工作四个小时,前两个小时给老板家的小孩辅导,后两个小时烤串。就在烤串的时候,许星然突然出现,在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前,抠里扣搜地和他买一根烤蘑菇。 老板大概是看他瘦瘦小小又是学生,很好欺负的样子,从最下面抽出一根焉了吧唧的让陈森烤了给他。陈森趁他不注意,给许星然换了个新鲜的,然后一抬头就看见许星然对着他笑。 之后,许星然每天都会来买一根烤蘑菇,但是从来不和他说话,陈森以为他永远不会和他说话了,没想到某天他突然拿出一个课业本,向他请教。陈森只能抽空给他讲了一下,说的有点糙,但是许星然很聪明,一下子就听懂了,很专注地坐在桌子上演算起来。 从那天后,许星然放开了许多,点一根烤蘑菇霸占一张桌子一晚,有问题就立马拿着课本噔噔噔地来找他,陈森又得辅导老板小孩又得帮他,还得烤串,忙得像铁网上的八爪鱿鱼。他看出来老板对此很有意见,但又碍于是和他认识的就没说什么。 后来有天太忙,老板问他能不能让你朋友今晚早点走。他撒着料的手顿了下,说:“他不是我朋友。” 老板不信,说:“你俩每天眉眼传情我都看见了。”挥手让他去打发许星然。陈森卡了下,最后只能纠正他,说:“这个词不是这样用的。”老板不在乎,说你去和他说吧。 他站在许星然面前时对方很惊讶,他大概能猜出来是因为什么,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第一次主动和许星然说话。 陈森咳嗽了一声,突然有些尴尬,还是说了,说今晚有些忙,能不能先把这个位置空出来。许星然一点没耽搁,似乎没觉得哪里不好,立马站起来说能,很快速地收拾东西,朝他鞠了一躬很大的躬,说不麻烦,是我一直麻烦你。 他一系列动作快速又利落,像是被赶过很多次。但是他抬起头,发丝散落在额间,又显地有些呆,很可怜的样子,——让陈森再度感受到那股塌陷的感觉。 或许是他的表情不太好看,许星然带着很明显的讨好的神情,低声哄他,说:“我没关系,你别不开心。” ——我没关系,你别不开心。 陈森骤然睁开眼。 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他恍惚了一瞬,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胸口的异样从梦境延伸到现实,十七岁的他不懂,二十九的他懂了。 他早早就开始为许星然心疼,在他自己还没有发觉的时候。只是他不知道,那会的许星然已经开始他的计划了吗?他陷进去的每一步,都在他的计划之中吗? 脖颈因为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而发胀,他揉了一把,向落地窗外看去。 华灯将熄不熄,时针已经悄然滑过数字二。 他想,今天接到的那通电话,也是许星然的计划吗? 那通电话被他翻来覆去回想了很多遍,没有一个有用的字眼,全部都是无效信息,根本无法得出许星然为什么要和秦方建去酒店。 其实心里是有猜想的,顺着他那个朋友那样的语气,和偏偏打到他这里的电话—— 但是,万一呢? 万一这是许星然的苦肉计呢? ——这是吗?他会吗? 还是说,这是为了让他上钩,假装和秦方建反目的新计划呢? 没有什么事情是许星然做不出来的,毕竟,当初为了让他心软,他不惜跑进火场过。 陈森于是决定相信这是许星然计划的一环,拿起西装外套走出了办公室。 不知道外面什么时候下了小雨,绵绵密密的,似乎永远不会停。他绕着中心环区绕了三圈,最后莫名其妙地拐入了另一条道。 车子在一栋高档豪华的连栋建筑前停下,他看着上面明晃晃的“皇冠酒店”四个大字,突然想抽烟。 后座有助理给他备的衣服,无可无不可地套在身上,走去酒店五百米远旁的便利店 分卷阅读112 买了包烟,又走回来。 他靠着车子抽起第一根,在心里对自己说,抽完这根就走。 然后他的脚边落了一地的烟尾,他的肩头坠满了沉重的雾霾,他也没有离开。 作者有话说: 说一万遍,不喜欢别看,雷到你我也没办法,我的xp就是这么俗这么土,找你喜欢看的,不要边骂边看了,谢谢。 是不是 抽到最后一根的时候,从透明的旋转门后遥遥出现相扶的一对人。两人差不多高,但是右边那个人更佝偻一些,脑袋重重垂下来,与身体几乎呈现出病态的直角。 陈森看到他头顶上小小的发旋,是他非常熟悉的、看过很多年的形状,神情有一瞬间的怔愣,将嘴边的烟头拿下来,手指碰到了下唇,带来半秒的冰凉,令他稍稍回了点神。 眨眼间,两人已走出了旋转门,雾霭和细雨使得世界不再清晰,但陈森就是一眼瞧见了许星然垂在身侧手腕上的、细细的道道红痕,像是一根根红线绕在上面。 胸口一空,下意识想把手中的烟送到嘴边,下一秒却看到许星然直直地栽了下去。身体的惯性记忆战胜了一切,在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过去。 许星然的身体一歪,突然朝前倒,刘义反应不及,只来得及伸出手人就被对方的重量拉得一齐倒在地上。许星然压在他的身上,夏天穿得薄,对方的过高体温严丝合缝地传给他,刘义只感觉身上压了座火山,烫得他心惊。 一阵怪风袭来,眼前突然一黑,像是被什么东西拂过,身上的重量瞬间消失。刘义一抬眼,看见满身风雨的陈森,怀里抱着又红又白的许星然。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眉眼很重很黑,脊背不再像那天在酒店里那样的直,似乎许星然非常得沉,将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向下拉。 陈森先是被许星然比四年前还轻的体重惊到,触觉神经系统姗姗来迟,紧接着才发现他的温度高得不正常。许星然的头没什么重量地靠在他的胸口,糜红的、像染料一样粘稠的液体从他的嘴里淌出来,陈森盯了几秒意识到,是血。 刘义的反应比他快,扑过来,捏住许星然的脸颊,嘴巴被打开一道小小的口,流出来的血更多了,刘义不敢用力掰开,透过小小的缝隙,只能看到满嘴被浸烂的红。 似乎这红色熏到,刘义的眼睛也开始变红,后知后觉许星然一路不说话,原来是因为嘴里一直含着血。 手边一空,只见陈森抱着许星然向车边疾走的背影。刘义知道现在不是计较的时刻,哪怕他一万点不想让许星然上对方的车。 陈森将许星然平放在后座,他的动作还算稳妥,刘义瞧了一眼,十分不客气地坐上副驾,陈森紧随其后坐上来。车子开得很快,车内嘀嘀嘀的警示声不绝于耳,刘义实在忍不住,还是开口,“安全带。” 陈森表情一顿,似乎才听到一样,拉过安全带系上。刘义看着他紧绷的下颌,少有地产生了可笑的情绪。 到了医院,一顿检查,刘义在门口等着检查结果,陈森到了另一边打电话。距离不算远,刘义听到陈森要电话里的人调南城最好的外科医生过来。 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平缓,是最简单的、不容反抗的命令句。迫力和威压从他身上无形地散发出来,是上位者惯有的姿态。 他挂了电话,对上刘义一直看着他的视线,陈森眼底的阴影很重,那股迫人的压力还未完全消散,刘义却没有移开眼。 他想到了过去给许星然当助理的时候,许星然让他花钱给陈森压舆论,彼时陈森的照片在网络上满天飞。刘义看过一眼,至今仍然印象深刻。 那些照片里的陈森,面容清韧,与眼前这个,南辕北辙。 对于发生在他和许星然之间的事,刘义知道的不是特别清楚。许星然并不是喜欢诉苦的人,除了那晚的醉酒,很多的话,都是他陷在梦魇里,在不自知的情况下被刘义听到的。 许星然经常梦魇,而回回梦魇似乎还都与陈森有关,他总是重复着“樱素粉、没有”之类的字眼。结合当时的情况,刘义很容易拼凑出一些东西来。 许星然大概确实对陈森做了不好的事情,以至于让陈森如此绝情,刘义作为一个外人很难评定他们之间的事情。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他也不会再去说些什么,但陈森那时在电话里的态度是如此漠然,现在却又如此“负责”地为许星然做这做那,刘义实在不理解。 “你走吧。”他说:“不要你的医生。” 听到这话,陈森只是从手机上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随后收起手机,也不接他的话,彻底无视的态度,“我的医生需要确定——” 他说一半不说了,刘义问他:“确定什么?” 他等了一会,陈森仍然没有说话的意思,似乎和他说不上似的。 不到半小时,陈森的医生来了,那人风尘仆仆,额头的汗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急的,领口都歪了半边,还是陈森给他扶正,又领着他进了科室。 许星然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刘义站在门口听着,门内的医生们对着几张纸你来我往地讨论了半天。期间,陈森一直耐心地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都是些皮外伤。”医生扶了下眼镜,总结道:“养一两个月就好了,舌头的伤比较严重。” 陈森和刘义都没接话,医生只能自己接自己,“舌体被咬断一截,从伤口切面来看,应该是病人自己咬的,为了什么不清楚,不过创口已经缝合,短期内吃饭和说话会受影响,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自己咬的?”沉默许久的陈森终于开口,刘义看过去,他的眼底晦暗不明,“他咬自己干什么?” 医生们支吾着,不知道说什么,以为门外的刘义是陈森的朋友,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这话好像话里有话似的,刘义彻底冷了脸:“你什么意思?” 陈森直直地看着他,半分钟的样子,随后他说先出去。 办公室里医生和护士立马松了口气,一拥而出,还体贴地关上了门。 刘义等着他的回答,陈森站在红木桌旁,手里捻着一支钢笔,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说话,“为什么会找我?” 他说的是那通电话,刘义憋了这么久的气终于憋不住,原来人在无语至极的时候是会忍不住笑的。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答应和秦方建……”他不忍心说完,停了几秒,平复了一点情绪,尽量平稳地说:“我不知道秦方建是拿什么逼迫他的,但是我认为,一定和你有关。” “一定、和我有关?”陈森将这几个字细细地在嘴里品味了一番,这话说的,好像他对许星然来说多重要一样 分卷阅读113 ,没有急于否认对方这种脱离实际、一戳即碎的谎话,而是反问,“为什么呢?” 他的语气实在太过轻佻,刘义气血上涌,打从心底为许星然不值,“这不是第一次了。” “秦方建,两周前,已经强迫过许星然了,许星然没让他如意,但是这一次,他就去了。”他又把话抛回去:“你觉得为什么?” “凭什么他第一次可以解决第二次不行?你应该比我了解许星然,他是那种会随便屈服的人吗?” “他不是吗?”陈森没看他,视线一直定在手中的钢笔上,或者是其他位置,刘义就听他说:“他为了实现他的报复,可以和我在一起,也可以和凯伦斯在一起,和秦方建在一起也不奇怪。”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语气很轻,像是在回复刘义,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刘义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一个字都没法和他说了。奇怪的,他居然在陈森和许星然两个性格完全不同的人身上发现了一样的品质,——他们对过去的某些事情异常的“坚定不移”。 许星然“坚定不移”地认为自己做错了事,应该吃苦,应该受惩罚;而陈森则“坚定不移”地认为,许星然步步心计,满嘴谎言,没有真心。 他们在某种意义上如出一辙的顽固、白痴,让刘义对他们都无话可说。 “你最好一直这样认为。”刘义的手握在门把上,他握了很久,想到许星然含在嘴里的血,还是多说了一句,“你查一查当年樱素粉的事情吧,会有惊喜的。” - 刘义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许星然的病房,去问护士站的护士,被告知许星然在上面的单人病房。 入院来的一切都是陈森操办的,找最好的医生、住最好的病房,都是他一句话的事情。刘义又开始生气,明明他有能力可以让许星然不用遭受这些,甚至只是他一句话的事情,但是他就是不。现在事后又做这些,是被许星然今天的样子吓到了吧,到底是为许星然好还是为自己找安心,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到病房的时候,许星然还在昏睡,脸色苍白一片,躺在病床上,身体薄得连被子都撑不起来。 他看了对方一会,走出房间给邻居打电话,安排好乐乐的事。回来后发现许星然的眼睛睁开了一点,他刚要说话,对方又闭上了。 快到晚上的时候,许星然终于醒了。刘义和他说话,他摇了摇头,刘义想到医生说的,知道他现在说不了话,又问他要不要喝水。 许星然点了下头又摇了下头,刘义估摸着他是想喝又怕疼,出去找了趟医生,回来后,许星然又睡着了。 就这么来回反复两天,两天后,许星然的精神气终于好了一些,可以坐起来了,也可以一点点喝着水,不过还是时不时有血丝从嘴角流下来。许星然还用手机给他打字,和他开玩笑,说像是电视里演员吐血的样子。 他们都对两天前的事情闭口不谈,而刘义以为不会再出现的陈森,在这天的正午,敲开了病房的门。 他瞥向本来正在有滋有味看着电视的许星然,表情出现了很明显的僵硬,大概是舌头受伤让他没法再完美控制自己的表情,微表情写满了抗拒,明显到是刘义这种对情绪不敏感的人都能看出来的程度。 但是陈森似乎感觉不到,他没有经过任何人同意就走了进来,站在许星然的床尾,挡住他正在看的电视机,笔直地站在那里。 从陈森这个角度,许星然变得一览无余,他紧绷的身体,以及刻意低下的头。他的锁骨狠狠地突起来,一只手在非常用力地掐着另一只的手心。 “我有话和他说。”话是对刘义说的,但是眼神却一直没收回来。 刘义看着许星然,许星然说不了话,也没动,刘义等了会,见许星然还是没动作,才起身走了出去。 陈森走到刘义刚才坐的椅子上坐下,在这个位置,他可以更加清楚地看到,许星然正用十足的力气掐着自己,掌心已经泛出青紫色。 “许星然。”他叫他的名字,许星然的动作停了,陈森才问他,“你在干什么?” 谁知他问完,许星然却立刻将手塞到被子里了。 陈森转而盯着他的眉眼,在许星然的脸上看到了很强烈的不安,似乎对于他的出现感到烦躁,但是又不敢让他离开。 他是怕他会问什么吗?是怕他知道什么呢? 陈森将双腿交叠起来,口袋里四四方方的手机存在感明显,里面有秦方建这些年犯过的所有罪证,还有当年樱素粉的调查结果。 那天他回去后,还是联系了徐小武,徐小武四年前已经把樱素粉的真相查了出来,只不过那时他心下早就给许星然定了性,从未打开那份邮件。 现在,徐小武新发的邮件在他来医院的路上已经躺在他的邮箱里,鬼使神差的,他没有打开,打算先来听听许星然会说些什么。 他不给许星然任何躲避的空间,毫不委婉地问:“你和秦方建去酒店是为了我吗?” 肉眼可见的,许星然的脸色更白了,陈森看着他几度张开又抿紧的唇,眼睛在床头搜寻着,似乎在找着什么。 陈森打开自己的手机备忘录递了过去。 许星然愣了几秒才接过,陈森看着他在自己的手机上打打删删,嘴巴抿得越来越紧,数不清删了多少次后,他将手机递了过来—— 【不是】 陈森以为他打了这么久是写了很多话,没想到只有干巴巴的两个字。 他点了点头,又问:“樱素粉,是你下的吗?” 许星然顿了下,又开始在手机上敲敲打打,陈森注意到,他每按一次键,都要停好几秒。 半分钟后,陈森等到了他的回答,通白的界面上,只有一个毫无感情、简单清晰的—— 【是】 作者有话说: 这周会更新两万,一般每天都会有,如果没有,最后也还是会有两万的。(太多了,已经开始吐血) 感恩一直陪我走到这里的朋友,也非常欢迎新来的朋友,谢谢大家的支持!如果海星有余量的话,能不能给e一点点,敲敲我的小碗。 好对付 ——是。 许星然说是,他承认樱素粉是他下的。 这是毫不意外的答案,也是“本该如此”的答案。但是在许星然真正承认的这一刻,陈森从自己变缓的心跳声中渐渐回过味来。 原来,在以为自己早就不在意的多年后,他还会因为“既定”的答案而难过。 他对这样的自己感到厌恶。 许星然在手机上留下“是”这个字后,似乎一个字也不想再和他说,头低低地垂下来,有些长的头发挡住了他的一些眉眼,让陈森并不能确定他 分卷阅读114 的表情,不能确定他是不是因为他愚蠢的问题而洋洋得意。 陈森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高高地立在床边,像一尊坚硬、漆白的雕像。他就这样看着许星然,从上往下,不参杂一丝感情的,审视眼前的这个人,审视他失败的曾经。 阳光不会顾忌人的心情,热烈而直白地从窗户射进来,照在许星然的脸上,是了无生机的、几近透明的白。 ——与他设想得截然不同。 他的内里像是被什么啃噬殆尽,整个人只剩下一副空空如也的躯壳。 陈森不明白,他总是不明白许星然,为什么他总是可以嘴上说的是一副样子,表现出来的又是另一副样子。 “许星然。”他看见对方的身体轻抖了一下,嘴角有隐隐的红色,“你在装什么?” “你这个样子。”他笑了下,“好像是我对不起你一样。” 陈森问他,“我要不要和你道歉?” 他的语气不重,许星然却像是受了很大的刺激,猝然抬起头。陈森对上他的眼,发现他眼底的水汽铺了厚厚的一层,他把眼睛瞪得很大,似乎在极力忍耐什么。他张了张嘴,在发出几声喑哑的声音后,又仓惶地闭上,很用力地对陈森摇头。 他不再尝试开口说话,似乎是觉得难堪,嘴巴因此抿得越来越用力,陈森的视力很好,这下终于确定他的嘴角是有东西在冒出来,随着他剧烈摇头的动作,越来越多。 或许许星然是故意的,他想。 许星然过去明明是最要自尊、最要体面的一个人,为什么总是对他露出这样的表情?总是在他面前把自己搞成不人不鬼的样子? 是想通过这种手段,让他放过他吗? 他在许星然的心里,就是那么的蠢,那么可以随随便便解决的人? 只用了不到半秒,陈森就想通了。 时至今日,他终于摆正了他在许星然心里的位置,大概从头到尾他都被对方贴上了“好对付”的标签,以至于他的爱和恨许星然都看不上,才会连一句道歉都不愿意给予。 许星然在他的手机上打完字后,手臂便垂了下来,他的手机仍旧压在对方摊开的手掌上,未熄灭的屏幕上,一个潦草的“是”字是多么的显目。 被这个字狠狠激怒,陈森的胸口又焦又烫,理智难以自持,粗暴地将手机从许星然手中抓了过来,在屏幕上快速地点了几下,将邮件打开直直甩在许星然的眼前。 陈森眼神漆黑,声音冰冷,告诉他:“我会向法院提出诉讼。” 对于陈森的话,许星然听到了,但是没听懂。 他先是看了陈森一眼,结果被对方的眼神刺到,心脏剧烈一缩,猛地移开视线,这才慌里慌张地看向眼前的屏幕。 眼前糊了好几秒,许星然用力眨了几下眼终于看清上面的字。 第一遍看得囫囵吞枣,隐约只捕捉到了一些很熟悉的字眼,“樱素粉”、“郑婉丽”。他愣了愣,几乎是用抢的,抢过对方的手机,手指挨个点在屏幕上,一个字一个字的看过去。来回几遍后,许星然终于读懂了。 这上面写的是当年樱素粉的调查结果,在邮件的最后,附上了几张图片。邮件清楚地表明了那晚出现在面馆的人员和出现的时间与时长。在几张照片中,有他和郑婉丽进门的、在门口交谈的,还有一张最致命的,是郑婉丽当晚带的皮质手套。 照片很高清,手套腕口一圈细窄的狐狸毛上,沾染了一点微不可察的酱色。>r> 许星然的脸色瞬间变了。 他惊惶地看着陈森,眼底几乎要落下泪来,他趴在床上,朝陈森的方向扑去,去抓他冰冷的衣摆。陈森是站着的,他就只能被迫仰起头,眼睛瞪得极大,眼眶和他嘴角的血一样红。 他大着舌头,声音是喊出来的,非常迫切地想和陈森说什么,一会“嘛嘛嘛”,一会“窝窝窝”的,但是他过于得急,抓着陈森的姿势又过于的大开大合,让场面一度混乱不堪。 虽然是这样,但是他的意思还是非常清楚地在脸上表现出来了。 陈森接收到了。 他没有意料到,他想要的,许星然的心口如一,居然是在他不能说话的时候。 他终于从许星然的脸上看到了他想要看到的表情,陈森却也不觉得痛快,愤怒的情绪像是被对方口中不断涌出的鲜血浇灭了,变成一团形状丑陋的灰烬。疲惫和麻木取而代之地在他的心中升腾起来,他已经不想在和眼前的人有任何的牵扯。 毫不留情地一掌挥开了许星然的手,陈森告诉他:“不行。” 推开病房门离开的时候,他听到身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的声音。他的脚步没有任何的停留,冷眼与听见声音匆忙跑进病房的刘义擦身而过。 开着车回去的路上,陈森接到了徐小武的电话。 自从面馆被诬陷,徐小武再次帮忙调查后,他们就一直这么断断续续联系着,只是陈森一直记着母亲的话,不愿意与对方太熟络。但在他第二年生日的那天,对方执意将他喊了出来,当面给了他一张父母的合照,陈森自此再也不能拒绝他了。 他挂起蓝牙,接了,和平常一样的语气,道:“小武哥。” 徐小武却沉默了几秒才说话,莫名其妙地问他,“……你没生我气?” “为什么生你气?” “那个邮件,你没看?” 对方态度不明,话里有话,陈森的喉咙突然有些干,“没来得及。” 徐小武匆匆忙忙就要挂电话,“那你看了再说,我先挂了。” “你说清楚!”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强烈,陈森低声喝住他。 徐小武重重地啧了一声,道:“先说好,虽然这事我做的不地道,瞒你瞒了四年,但是我没觉得我做错了。” “到底什么事?”陈森攥在方向盘上的手突然开始出汗。 “就那樱素粉,那不是许星然干的。”徐小武说:“是他妈。” “刺啦——” 陈森一脚踩在刹车上,身后骤然响起此起彼伏的鸣笛声和叫骂声。 徐小武还在自顾自地说着,“这事是和他没关系,但是他出轨的事总是逃不掉的,你可别忘了,他可不是什么好鸟!” “你为什么不说话?”徐小武语气急了,“都过了这么多年了,你还和我要这个调查结果是想干什么?你不会想要跟他和好吧?” “你特么能不能去治治你的脑子!……喂?陈森!说话!” …… 脑子里嗡嗡嗡的,徐小武的声音就像被打上了一团马赛克,糊糊的,陈森一个字都听不到。 他的手心全是汗,几次打开手机都没成功,好不容易打开了,读着那封邮件,又像一个不识字的文盲,一个字一个字地认了许久。 陈森靠在 分卷阅读115 冰凉的驾驶座上,好几分钟后,忽然听懂许星然那时在病床上、抓着他的衣角和他说的话。 他说:“不是我妈。” “是我。” 撒谎精 陈森一脚踩上油门,车头在滚滚车流中以一个极致的角度横插而过,“刺拉”一声,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车身与弯道口堪堪相贴,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消失在原地。 他又开回去了。 蓝牙耳机里,徐小武在许久没有得到回应后跟着陈森一起沉默,半晌才再次开口,声音严肃下来,“你在干什么?” “开车。”陈森回答他。 “去哪?” 他没说话,一天跑了同一条路两趟,什么原因他不想说,也说不出来,徐小武却默契地懂了。 “去找许星然。”一个像是陈述句的疑问句,徐小武冷哼了一声,“我刚才和你说的你是一个字没听进去。” 陈森这会已经冷静许多,可以看清车窗外枝桠疯长的形状,他的视线就这么从一个树杈跃到另一个树杈,听着徐小武在他的耳边语重心长。 “樱素粉这事不是那么简单的。最开始许星然要和吴放一起搞你,是,那次是没成功,被我拦下来了,但是第二次成功了啊,虽然是许星然他妈下的东西。但是,你觉得,为什么这两次里面都有他许星然的事儿?” “好,退一万步说,这事儿是和许星然没关系,他和吴放怎么狼狈为奸也好,他妈妈为什么偏要害你也罢,他许星然都是无辜的,那他和凯伦斯呢?” “他和凯伦斯最后都订婚了你知道吗?在辛家小少爷的生日宴上,这事当年在南城传开了,知道的人不少,你去打听打听,或者你直接去问那个辛家小少爷,你们关系不是挺好,你问问他,问问他知不知道许星然和凯伦斯的恩爱过往。” 他叹了口气,说:“没必要,没必要纠结许星然是不是被冤枉的,这不重要,陈森。”他很客观地将事实摆在他的面前,“不管怎么样,你们都不可能再走到同一条道上了。” …… 徐小武留了句让他自己想想就挂了电话,彼时,陈森的车已经停在了医院楼下,透过车窗,看到了许星然病房的窗户。和旁的一样,没什么不同。 抛去所有一切主观的情绪,陈森不得不承认,徐小武说得是对的。 许星然是不是被冤枉的有那么重要吗?是他干的,如何?不是他干的,又如何? 至于许星然现在还在撒谎,还在骗他说樱素粉是他自己下的,又怎么样呢? 和他陈森又没关系。 许星然说再多的谎话,也不会有人在乎,不会有人受伤。 许星然是撒谎精,没有人会因此难过。 手上方向盘一带,陈森再次离开了。 楼上,病房中。 刘义不知道陈森到底和许星然说了什么,从陈森半小时前走了到现在,许星然的情绪一直非常激动,争着吵着要下床,两个护士都按不动他。最后是闹得太大了,医生担心他伤到自己,给他扎了一针安定。 许星然睡过去了,到了晚上才醒。 他的情绪好像重新平稳下来,刘义和他说话也听得进去了,会给回应,就是脸色不太好看,眼底的红血丝很重。医生来给他复查,问许星然是不是又咬舌头了,问他到底想不想好,许星然也不说话,把医生气走了。 刘义走过去关上门,拉开椅子坐到许星然旁边,看了他好一会,刚想说话,许星然先在手机上打字递到他面前。 【有纸笔吗】 “没有。”刘义问:“你要纸笔干什么,我下楼给你买。” 许星然很淡地笑了下,没回答,只一个劲地挥手,催他去买。刘义跑了一圈,楼下没有文具店,最后硬是和打印店的老板买了几张纸,又要了人家一只旧笔。 许星然拉开床上桌,把纸放好,他的肩颈崩得很直,显得过于郑重,他很用力地吸了一口气,伏在桌面上一笔一划地写起来。 刘义不知道他在写什么,不确定许星然想不想让他看,就站在一米远的地方。 他写得很慢,写几笔就要停一会,好像他每写一个字就要耗费多大的心神一样。十来分钟后,就见许星然突然用喉咙大叫了一声,把白纸大力揉成一团,扔在地上。 他的脸色很白,很重地吸着气,刘义忍不住上前一步,问他:“慢慢来,你在写什么?” 但是许星然完全没想告诉他的样子,兀自喘了一会又埋头下去。几次过后,他越写越暴躁,把剩下的白纸全撕了,拉过被子蒙过头顶,彻底把自己缩起来。 刘义沉默着,慢慢蹲下来,捡起脚边的一团纸揉开。 许星然的字很漂亮,一看就知道是那种从小苦练过的字,但这些白纸上的字下笔极重,笔锋潦草,可以看出当事人在书写时心情不佳。 在看清上面的内容后,刘义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 【你好,陈森,因为我不方便讲话,写在手机上不太礼貌,所以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希望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看完。关于你给我看的邮件,邮件上面的内容是假的,樱素粉的事情是我干的,和我妈妈没关系,如果你要告就来告我,我□□□……】 后面的字被深深划掉,刘义看不清,又打开了另一团。 【陈森,我告诉你,樱素粉的事情和我妈没关系,都是我一个人干的,你应该很清楚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吧,我自私自利,欺骗你利用你,伤害你的感情,我什么事情做不□□□……】 刘义咬着牙,继续打开下一团。 【陈森,对不起,我不应该伤害你,从头到尾都是我的错,你生气随便怎么对我都行,可不可以放过我的妈妈,她现在是植物人,医生说她最近情况好转了,很有醒来的希望,我不想让她一醒过来就进监狱,对不起,我又自私了,我□□□……】 …… 刘义蹲在地上好久好久,把许星然扔在地上的纸团全看了。心脏像是被人在里面灌了铅,不停向下坠,沉得他站不起来。 他缓了一些,直起身坐到许星然的病床上,拉开他的被子,发现他仍是睁着眼的,但是眼里什么都没有,不知道在看什么。 “陈森应该不会看这些的。”刘义用尽他此生的情商和许星然尽量委婉地说话。 他本来想说,让许星然放弃,放弃对母亲的治疗,放弃对陈森的愧疚,也许会好一些。但是他发现他说不出口。因为,许星然现在或许就是靠着这些吊着命。 许星然的眼珠子动了下,刘义适时把手机递给他,他呆滞地看了好一会才接过,在上面打字。 【那他会看什么】 刘义盯着这句话看了许久,将大脑搜刮了一遍又 分卷阅读116 一遍,还是不知道。 他根本不了解陈森,他只和对方匆匆见过两面而已。凭直觉说,陈森看上去根本不是“斤斤计较”的人,他过去四年都没有想过要报复许星然,又怎么突然到今天才开始发难。 刘义想不通,面前的许星然一直瞪大了眼睛看他,一副很期待他的回答、希望刘义可以救他的模样。 “我和他说过一次,你和秦方建。”刘义知道这事做得逾越,说得恨慢,许星然听着,眉头蹙起,难以言说的表情。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大概是伤心。 刘义偏过去头,不去看他,把剩下的话一次性说完,“但是他不信,你可以自己去和他说,把你身上的伤给他看,告诉他你为了他做了什么,让他能不能看在你为了做了这些事的份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许星然却突然趴到床边干呕起来,刘义立马止住了话头。 “怎么了?” 他拍在许星然的背上,对方完全没法回答他,一轮接着一轮吐,额头的汗蓄了好几层。 许星然现在的状态基本上吃不了什么东西,根本没东西能吐。不知道过了多久,那阵恶心的感觉终于歇了后,他靠在床头费力地喘着气。 他的眼眶被胃酸激的发红,眼神在空中定了好一会,用袖口随意地擦去嘴角溢出的血,拿起一旁的手机,重新在上面打字。 【很恶心】 “什么?”刘义望着他。 【我不是想让他原谅我才】 许星然越打越快,手指在肉眼可见地发抖,越急越错,一句话花了很久才打完。 【和他没关系不要说这种话】 他打完这句就放下手机,双眼无神地看着窗外,一副被耗尽了所有心力的样子。 当晚,许星然手上还挂着点滴,又开始写信。 他这次的情绪比下午那会好了很多,刘义站在不远处看他,许星然不知道写到什么,突然挡住纸,转过头来用嘴型和他说,“别看。” 刘义这个角度其实是看不到的,但是也依言走出了病房。 许星然花了几小时写了一封信,叠好了正正方方地放在床头。刘义还等着帮他寄出去,但是许星然一直没开口,他内心还奇怪。 第二天一早起来,看到空空如也的病床和床头,明白了。 原来许星然一直憋着的是这出。 他身上没一块好地方,又一直发着低烧,站都站不住,居然还想去找陈森? 刘义连气都来不及生,扭头就去追许星然。 荒唐言 “文丰路,到了。” “车辆到站,请乘客有序从后门下车。” 许星然迟了半拍地从座位上站起,走到后门,扶着把手,慢慢跨了下来。 眼前是一片高耸入云的商务大楼,陈森的公司也在里头。刚挪到园区大门,门口的保安就叫住了他。 “哪个公司的?” 这种商业园区看管得都很严,外来人员基本进不去。他此刻说不了话,想哄骗对方一把都没办法。瞧了眼远在百米外的大楼,他走两步都没力气,更别谈跑过去了。 “来找人的?”保安反应很快,招呼他过来,“先来登记,让人来接你,不然不给进。” 保安先进了保安亭,许星然决定还是赌一把,扭头就往里冲。 “滴——”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鸣笛声。 许星然一愣,他正好跑到道闸杆中间,下意识停了下来。 鸣笛声吸引了保安的注意,他从亭子里探出头,看了眼车牌号,脸色一变,对许星然喝道:“快过来,别挡道!” 鬼使神差地,许星然看了过去。透过一层车窗,遥遥地和后座的人对上视线,那双眼睛算得上熟悉。 胳膊一疼,他被保安粗鲁地拉到一边,脚下踉跄了好几步,险些摔倒。 车子开了进来,在他们面前停下,身侧保安立刻扬起了一个巨大的笑脸,与对他的态度截然不同。 后排车窗降下,辛予旸的脸露了出来。 他不着痕迹地在许星然的过于苍白的脸上掠过,笑得与往常别无二致,“哥来找人吗?” 许星然认为,不会有人一直倒霉,他例外。 他要见前男友,请求对方放过自己的母亲,结果连门都进不去,被很不体面地拦在外面。这个时候,他前未婚夫的表弟、前男友的好朋友,天降一般出现在他的面前。 对方坐在上百万的车里,主动向他提供帮助,说:“我带你进去吧。” 他的人生向来没有选择。 他不能不来找陈森,也不能对辛予旸的帮助说不。 他总是被迫接受很多事情,哪怕他不愿意,哪怕这些事情会让他觉得屈辱。 许星然对辛予旸笑了下,是挑不出错的笑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再次启动,辛予旸问他:“哥你去哪栋呀?” 许星然顿住了。门口的指示牌他还没来得及看,不知道辛家的公司是不是也在这里,还是说,辛予旸是来找陈森的。 他之前骗辛予旸说他和陈森不认识,他现在只能抱希望是前者。这样他还有救。 许星然在手机上打字,递给辛予旸看。 【谢谢你带我进来,我可以自己走过去。】 辛予旸什么也没问,停了车,将他放了下来。 前面是一块人造花圃,许星然慢慢踱过去,打量了下四周,确定没人后,在灌木丛后蹲下,抱着膝盖,给自己三分钟。 他需要缓一下,虽然辛予旸处处体贴周到,但是他仍觉得喘不上气。 三分钟后,他重新站起来,找到陈森公司所在的楼栋。进入楼层需要刷id卡,许星然是外来闯入者,当然没有这个东西。 他站在原地发了会愣才想起要去解决问题。 问题,解决问题,人生永远都有问题要解决。 目光锁定了一个拎着咖啡的男生,从大门进来,看上去刚入社会不久,一副很好骗的样子。 他提前在手机上打好了字,朝对方走去。 男生一只手拎着东西,一只手在打着字,直冲冲地就往前走,许星然突然拦住他还把他吓了一跳。 “你是?”他狐疑地问。 许星然把手机屏幕正对他。 【您好,我是来参加面试的,hr有点忙,我想自己先上去,您能带我进去吗?】 男生将视线从手机滑到他的脸上,最后又滑到他紧闭的嘴上,眨巴了下眼,道:“我们公司……按道理我是不可以带你上去的。” 那就是可以的意思。 许星然笑了起来,正要在手机上打字,小男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人,突然往旁边躲。许星然下意识拉住他,结果抓到的是他拎着咖啡的那只手。 “啪”,咖啡砸在地板上,对方的脸一下子绿了。 分卷阅读117 这一出动静不小,有脚步声渐渐靠近,他看到小男生的表情越来越紧张,都要哭了。 “哥,对不起。”男生丧着脸对着他的身后说,“我不小心把你和老板的咖啡弄洒了。” “没关系。”是十来分钟前才听过的声音。许星然的肩膀落下来,有些无力,辛予旸果然是来找陈森的。 胳膊被人轻轻擦过,辛予旸站在他的旁边,先安慰了下男生,说再去买两杯就行了。男生跑远后,辛予旸才转过来和他说话。 “哥,好巧。”许星然和他不一样,他不太笑得出来,辛予旸很可惜地说:“早知道你也来这栋我就带你从地下走了,外面多晒呀。” “你来这找谁?有人来接你吗?” 许星然看着他亮闪闪的眼,头脑一瞬间闪过很多。 最后只留下一句话,——人说一个谎就要用无数的谎来圆。 要告诉辛予旸吗?告诉他是来找陈森的。 其实这是目前最简单的法子了。 承认自己之前骗了他,辛予旸心里再不舒服也不会当面表现出来。他可以一路通畅地走到陈森的办公室,完全不会再有任何新的问题。 至于等他和陈森见面后,会不会被轰出来,那都是后话了。就算真的被轰出来,也是无所谓的吧,反正他早就是个笑话了。 许星然非常擅于给自己洗脑,他总是能够很快地接受很多事情,他喜欢和自己说随便,不要紧,无所谓,说的多了,好像就会变成真的。 只是头一次知道打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他多花了很久的时间,还好辛予旸看上去是个耐心的人。 【我来找陈森】 看到屏幕上的内容后,辛予旸没有露出任何意外的情绪,“啊”了一声,道:“我也是去找陈森,一起吧,我带哥上去。” 到达陈森办公室所在的楼层,辛予旸轻车熟路地为他带路,然后没有给他任何准备的时间,敲开了陈森的门。 辛予旸率先走了进去,许星然独自站在门后的阴影里,是他和陈森互相都看不到彼此的角落。听到辛予旸先和陈森抱怨自己又被母亲早早叫起来,又问陈森是不是给他买了咖啡,说在楼下看到助理了,咖啡洒了要晚点到。 陈森都一一回应,直到辛予旸和他说:“我在楼下碰到许星然,顺便把他带上来了。” 没有声音。 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很明显的不受欢迎,许星然想,还好陈森只用忍受视觉上的污染,他不能说话,陈森听不到他的声音应该会好受一些。 他扒了下自己的头发,张了张嘴巴,让自己不要显得那么僵硬,然后,在门板上轻轻叩了两下。 抬眼,和坐在实木桌后的陈森对上了视线。 隔了一整间办公室的距离,陈森面无表情地坐在那头,额前的碎发被固定在脑后,将偏冷的五官展露无遗。他一个字都没说,但许星然却已经开始感到难受。 他们之间的气氛太奇怪了,辛予旸要是察觉不到才有问题,不等任何人开口,他主动找了一个理由出去了。 门被他在身后带上,“咔哒”一声,声音轻到可以忽略不计,但办公室里实在太安静了,因此显得特别大声。 许星然恍惚地移开视线,强迫自己动起来,向陈森的方向走去,走到距离办公桌还剩两米的地方停下。这已经是极限,不敢再靠近了。 他紧张到忘记自己不能说话,张开嘴发出一声难听的气音后又尴尬地闭上。空气中全是让他窒息的味道,他浑身僵硬,和被捆住手脚的木乃伊一样。 口袋里放了他昨天写了几个小时的信,他拿了两次才成功拿出来,看都不敢看一眼,垂下眼低下头,将信双手递到陈森面前。 没接。 许星然也没动,保持着这个姿势,一直等。 等了很久,等到两只胳膊都开始酸痛,陈森还是没接。 他想,这要怎么办。 许星然的睫毛颤了颤,偷偷看了陈森一眼。 这才发现,对方根本没在看他。陈森的视线一直盯在桌面上摊开的文件上,很专注的样子。许星然这么大一个人站在他面前,跟不存在一样。 胃部突然开始痉挛,许星然受不住地躬下了腰,感受着陈森不留余地的态度,突然开始回想以前。 他从前觉得陈森脾气好,随便哄两下就可以哄好;觉得他很蠢,说什么话都会相信,每次骗他都不会被发现;觉得他特别爱自己,可以肆意挥霍他的感情,反正他不会离开。 甚至分手后,陈森还是会和他说话,会照顾他,在他发烧的时候让王港给他送他喜欢的小馄饨。 而现在—— 其实爱和不爱很明显,情爱在陈森的身上又太过分明,当他厌恶一个人的时候,只会比别人清晰一万倍。 心口像是被人倒了满缸的醋,许星然用力憋着气,不让眼泪掉下来。 他知道陈森绝不会主动开口,他站在这里当一天的雕塑对方也不会看他一眼。意识到自己横竖都是被讨厌的角色,许星然将纸摊开,上前几步,平放在桌面上。 陈森终于动了一下,眼皮撩起来,扫了他一眼,许星然脸上的笑还没露全,他视线又收了回去,放回文件上。 许星然暗自酝酿半晌,鼓起勇气,伸出一根手指非常不礼貌地将信往陈森文件的方向推。白纸挡住了文件的一个小角,在许星然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森猝然开口。 “干什么?”眉眼都沉下来,很凶的表情。 许星然害怕陈森会赶他走,把姿态端得更低,做了个“你看”的口型,小心翼翼地将纸推得更近了一些。 他希望陈森能看在他还算不错的态度上看看他写的东西。 他写了很多字,每一个字都用了十成十的力气,写他为何将陈森拉入他的复仇计划,又写他是如何周转于他和凯伦斯之间,他把自己写得卑劣又恶毒,最后顺理成章地将樱素粉的事情全部揽下。 许星然的姿态实在放得可怜,只隔着一张桌子,陈森可以看到他因为低着头而露出的一小截锁骨,上面还有颜色很深的红色的痂。 陈森微微仰着头,将脑袋重重地抵在椅背上,深吸一口气,将那张写满了字、密密麻麻的纸拿起。 粗略扫了眼,意想之中的内容,——没有真心,全是算计。 他看向最后的那一行字,“樱素粉全是我一人所为”,嘴角讽刺地勾起。 “我相信你了。”他说。 陈森将那张纸撕碎,神色倦倦地扔到许星然面前。 一些过小的碎片扬了起来,许星然抿了抿嘴,情不自禁向后退了半步。 陈森的声音没有任何起伏,问他:“你就是想让我告你,对不对?” 不知为何, 分卷阅读118 许星然总觉得陈森的语气特别奇怪,让他的心脏非常不舒服。 “可以。”陈森的眉眼落下来,遮掩不住的厌恶,“滚吧。” “等着我的传票。” 作者有话说: 抱歉,久等! 恶念生 从陈森的办公室出来,许星然先去厕所洗了把脸,等电梯的时候又撞见了辛予旸,辛予旸说要不要让司机送他回去。 许星然拒绝了,辛予旸便离开了。 他一走,许星然的胃又开始不舒服,头晕,想吐。 下了楼,刚出园区,手机响了。 是一则视频,不用点开,许星然已经知道里面是什么了。 那晚,秦方建以牙还牙,拍了视频。 他就知道事情不会这么顺利结束的。 手机再次响动,还是秦方建的消息,一个房间号,仍然是皇冠酒店,时间是明晚。 繁茂的树枝被风吹地簌簌作响,不知名的花骨朵在他的眼前飘飘然落下,许星然用手接住,看了几秒,攥紧了掌心,手心中传来些许粘腻的湿感。 今天是个非常好的天气,他的心情因此有一点点地被疏解,站在空无一人的晨间小道,感受从四周吹来的小风,很容易做出某些决定—— 杀掉秦方建。 既然陈森要送他进去,他自然得配得上罪犯这个身份。 许星然蹲下身,捡了几片干净的花瓣,把手心沾上的汁水擦掉。 “许星然。” 他顿了下,抬头,少见地露出一丝丝心虚的表情,用嘴型喊他,“刘义。” 刘义一路应该是跑过来的,脸颊泛着红,后背和前胸都湿了一大块,他在许星然旁边蹲下,扯开衣领扇了扇风。 他没说话,许星然也没话要说。 就这么两厢沉默着,突然刘义的神色顿住了。 许星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亮着屏的手机,上面是秦方建给他发的信息。 “明晚?”刘义的脸更红了,“你要去?” 许星然没动,没回答。 他当然要去,他要去杀了秦方建,不去怎么杀? 这话肯定是不能告诉刘义的,许星然听着他的喘息越来越重,赶紧对他摇头,在手机上打字。 【我不去你放心】 刘义显然没信,一直盯着他看,把许星然看得眼睛发酸,他避开视线,刘义很轻地开口,“你还是要去的。” 许星然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他自认为自己的骗人功力没有下降。 但其实刘义就是个木头,根本看不出来他是不是在撒谎,他这样说只是因为了解许星然,了解许星然对陈森的感情。 只要秦方建拿陈森威胁他一天,许星然就会妥协一天。 不能这样下去了。 刘义站了起来,“你别去,我帮你解决秦方建。” 许星然一惊,跟着他站起来,起来得太猛,眼前一黑,撑着树干看着刘义越走越远。 他走到街头,又走了回来。 许星然茫然地看着他,刘义倒是面不改色,“先送你回医院。” 刘义这几年的变化很大,很多时候神情里总是不自觉带着厉色,和初见时那个斯斯文文的人完全不一样。 他架着许星然的胳膊带他走,许星然想了想,单手打字问他。 【你要怎么解决呢】 他本意是想阻止刘义的,但是刘义很轴,许星然太直接他反而会起警备,什么都不说。 但刘义突然聪明了一回,不接他的话,眼神定定地看着前面,没有任何反驳余地地告诉他。 “我不会再让你和秦方建有牵扯了。那一晚,我站在外面,我想了很多,如果当初我没有偷你的钱,你现在的情况会不会好一点?和陈森?” “然后我又想,如果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那样做的。”他停了下,说:“这么多年我都欠你一个道歉,对不起。我真的是个有些自我的人,又可能是我对你太信任了,那晚我以为你会做什么,我甚至还抱有期待,我想你不会让自己那么糟糕的吧。” “结果……我没想到会变成这样,这次,我说什么都不会让你去的。”刘义看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一直挺喜欢当英雄的,你就当是满足我吧。” …… 刘义把许星然送到医院,甚至还让邻居把乐乐送来。四年多的相处,他确实更了解许星然了,知道他再怎么样也不会在孩子的面前冲动。 他给许星然倒好水,给乐乐调好游戏,关上了门。 刘义好多天没来上班了,他虽然给季循当保镖,但是他觉得要是真出什么事还是季循保护他差不多。 他在季循面前根本就不够看的。 更何况,他这个保镖干的活又和别人不一样,每天陪季循打打拳,上上床,一天就过去了。 他这么多天没出现,季循肯定不高兴,这突然回来,还是要请他帮忙的,只会更加不高兴。 穿过蜿蜒的长廊,刘义到了一扇古风古色的书房门前,在门板上叩了两下,说:“刘义。” “砰——” 一声巨响响在耳畔,季循应该是把砚台砸过来了。 刘义推开门走了进去。 季循握着个毛笔,手臂上的肌肉漂亮的鼓起,他只穿了个裤衩,屋内空调打的很低,他一点不冷,写出来的字遒劲有力。 砸在门上的砚台已经四分五裂,刘义去拿了个新的过来,站在他旁边给季循磨。 一般这个时候他们都不会说话,但刘义今天是有事来的,主动开口道:“你的字真好看。” 这是刘义第一次夸他,季循手一抖,在宣纸上晕开一个巨大的墨团,写得一副好好的字就这么毁了。 他气得扔了笔,一手扯过刘义的脖颈,将他拉过来摁在书桌上,“好看是吧?喜欢是吧?吃了。” 季循用的东西都是顶好的,真把宣纸吃了也没什么,但是刘义知道他根本就是故意找事,气他这么多天不出现。 “好。”刘义这样说,手却向其他地方伸去。 季循的眸色瞬间深了。 天黑了,屋里没开灯,旁边的季循坐起来,刘义也跟着动了。 “干什么?”季循问他。 刘义说:“我跟你去。” “不用。” “用。” 季循很重地砸嘴,“我上厕所你也去,你要给我把着?” “……你如果需要的话。” 这可完全不像刘义了,这么多年他每次一碰对方就浑身就崩得跟钢筋一样,更别说主动碰他。季循心里跟明镜似的,问他:“你有什么事,说吧。” 刘义知道季循一点就炸,在心里措辞了很久,说:“我有一个朋友……” 话才刚开始,季循就不耐烦地咂嘴了,“许星然?” “对。” “没得谈。 分卷阅读119 ”季循翻身下床,“我没处理他就是我大度了。” 刘义没说话,跟着他后面走。 “我说了没门。”季循很大声地呵斥他。 刘义点头,“知道,我给你把着。” “……” “滚。”季循说:“床上待着去。” 刘义就站那看着他。 “……烦死了,知道了!” 刘义本来想第二天一早走的,他怕乐乐看不住许星然,但是季循一直威胁他,脸跟黑碳一样,刘义就拖到了中午才走。 到了医院,病房空空如也,跑去护士站问护士,被告知人刚刚走。 刘义气都没来得及喘,一路追到医院大门。手机给许星然打电话一直不通,他一遍一遍地拨着,还是被挂断。 他又打了一次。 熟悉的铃声在身后响起,刘义转过身去,看到许星然站在便利店门口,很熟练地摁了挂断键。 刘义:“……” 他叫他,“许星然。” 许星然拿手机的动作一顿,看起来非常想当场跑掉的样子,刘义走过去,抓住他的手腕,什么也没说,只是问他,“乐乐呢?” 许星然要打字,刘义阻止了他。对方肯定是把乐乐安排好了,才敢出院的。 出就出了吧,刘义把他拉到一边,告诉他,“事情解决了,你今晚不用去找那个姓秦的了。” 许星然一动不动地看着他。 “等着吧。” 五点多的时候,刘义手机响了,收到了季循的消息,是一个视频。 刘义没多想就打开了,看清画面就立马后悔了。 秦方建被打的像一团死面馒头,根本看不清本来的样貌,他浑身都是血,下身泥泞不堪,像是拉了。镜头一转,在垃圾桶的旁边,是一只断掉的手。 刘义立马关了视频。 许星然缓缓眨了下眼。 刘义是知道季循的手段的,他已经让季循手下留情,只要恐吓他别再来找许星然就行,但是季循的手下留情恐怕和他的是不一样的。 刘义故作镇定,说:“解决了。” 许星然并不觉得。 他慢慢地在手机上打字,问他,“你这下可以告诉我,你找的谁吗?” 刘义不说话。 许星然定了定,又开始打字。 【我以为你昨天和我说那些话,你把我当朋友了。】 刘义张了张嘴,半晌道:“青云会,你知道吗?” 许星然愣住了。 - 徐小武在家里刚给自己下了面条,手机响了,是董事长。 董事长先关心了一下他最近的状况,然后才开始进入主题,“季循这小子,有你一半沉稳就好了。” “少爷这几年好了很多。”徐小武斟酌着回答。 季循从小就脾气大,主意多,谁的话也不听,青云会刚转型那几年很困难,树了不少敌。季循直接把人家小孩绑过来,挖了只眼睛。好在那时候他手里有个吴放,顶上去了。 “少哄我了。”董事长哼了声,“今天还不是找人把人家手砍了!” 徐小武笑了下,“好解决,不是什么大事。” “怎么好解决?”董事长说,“他砍的是秦方建。” …… 徐小武哄了董事长半天,最后答应帮他搞清楚这事。其实他明白,他才不是因为季循砍的是秦方建或者李方建生气,他就是气季循做事没轻没重。 看着面前一口没吃上的面,徐小武叹了口气。 驱车去找季循,是在自家的一家地下拳馆找到的,他过去的时候,季循正看得起劲。 “你来干什么?”季循不太有好气,一般徐小武来找他,肯定是他爸那边的事。 “秦方建,怎么回事?”徐小武开了瓶啤酒,汩汩喝起来。 “能怎么回事。”季循说:“看不惯他。” “少爷哎。”徐小武叹气,“你就告诉我吧,我自己去查还得花时间不是?” 季循的脸冷下来,似乎要发作,但最终还是没有。 “刘义,他朋友,被骚扰。” 徐小武拿出手机开始记下,还不忘夸他,“嗯嗯,好人好事,继续说,那个朋友是?” “许星然。” “啪嗒”,徐小武手一松,手机掉在了地上。 作者有话说: 走点剧情,晚上还有一章。 阴谋始 从地下拳场出来,徐小武的脸就沉了,一句话没说,上了车。司机是跟了他很久的,见他没说话也没开车。 车内没开灯,只有路边模糊的路灯打下来,从内后视镜看过去,徐小武的眉眼被掩在一片阴影之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司机等了半晌,他终于说话了。 “查查秦方建。” 季循随心所欲,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最后还是要他来善后。就算是为了季循也得查秦方建,找他的死穴,好让他闭嘴。 虽是这样想,徐小武最后还是说了句,“还有他最近的人情往来。” 许星然和他是没什么关系,但是陈森那边他实在拿不准,不知道他一天到晚到底在想些什么东西。以防万一,心里还是有个底好。 徐小武是在第二天晚上拿到调查结果的,不出他所料,像秦家这种能在南城屹立几十年不倒的公司,不可能是干净的。甚至还查出来早些年在秦家工地上,因为不规范操作出过好几次人命。 然后就是一些秦方建最近接触的人和出没的场所,徐小武看到了许星然。地点是在皇冠酒店,酒店的摄像头很高清,他身上的伤拍的一清二楚。身旁扶着他的人也很眼熟,是季循一直追不到的小情人,刘义。 说实话,许星然和秦方建是什么关系,或者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他都不关心,这事看到这也就差不多了。其余的他也管不着。 徐小武是这样想着的,但是眼睛一直没从照片上移开,指尖一下下地点在桌面上。 助理犹疑良久,慢慢开口道:“还有一件事。” “说。” “秦方建查过陈森。” 徐小武点在桌上的手不动了,“什么时候的事?” “在和许星然……之前。” “你什么意思?”徐小武抬眼看他。 “没有。”助理的头更低了,“之前辛家金婚,陈森和秦方建因为许星然有过不愉快。” 这件事那晚确实传得广,所有人都知道陈森这个圈内新秀因为许家二少狠狠打了秦方建的脸。就因为陈森愿意为许星然做到这个地步,他才发愁,明里暗里劝过陈森很多次,担心他再次被许星然欺骗。 虽然表面看上去,秦方建和许星然的事和陈森没什么关系,但是徐小武的直觉告诉他,这事还有待商榷。 徐小武拨通了陈森的电话,陈森过了很久才接,从话筒中,隐隐传来重 分卷阅读120 金属音乐的声响。 “你在忙?”他不得不扯开了嗓子问。 “没有。”陈森捂着话筒回答他,和辛予旸打了个招呼,推开后门去接电话,“什么事?” 他这么正经地问,徐小武反而一下子卡着了,不知道怎么说,“没什么事,你和辛家小少爷在玩?” “嗯。”陈森说:“陪他来看乐队演出。” 徐小武想着辛予旸的一只眼,嘶了下,“大晚上,黑灯瞎火的,早点回去吧。” 他这没事找事的,陈森不大习惯,回他:“没事我挂了。” 正要挂,徐小武那边又哎哎起来,陈森将手机重新放回耳朵,听他沉默了三四秒。 “到底什么事?”陈森看了眼时间,已经出来四五分钟了。 “……你小心点秦方建。” 徐小武莫名其妙地说了这一句,挂了电话。 陈森没当回事,拉开门,准备进去的时候,脑中突然闪过了什么,但是他没抓住。 手机再次响起来,打断了他的思绪,是辛予旸的电话,陈森不用接就知道是催他回去的。 辛予旸不太能一个人在灯光昏暗的地方,但是他又实在好玩,就喜欢那些刺激的东西,每次不是拉着陈森就是拉着别人各处跑,虽然每次都玩得磕磕绊绊的。 陈森回去,辛予旸喜欢的乐队已经下台了,他就拉着陈森坐在一旁喝酒。陈森不太喜欢酒,只端着酒杯时不时啜一口,坐在一旁听着辛予旸和其他人讲话,一边想着徐小武刚才那通电话。 “……海上慈善拍卖,就下月初,你不知道吗?”陈森听到有人这么说道。 辛予旸摇头,“许家也不会邀请我啊,只会邀请我爸。” “陈总呢,陈总知道吧?”一行四五个人都看向陈森。 他们是辛予旸的朋友,和陈森不熟,陈森似乎也不打算和他们有牵扯,每次出来都是不咸不淡地坐在旁边,从不主动和他们说话。或许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陈森是自己赚钱,他们是花家里钱的,互相说不上也正常。 所以每次说话开场也格外生疏,但双方都接受良好。 陈森想了下刚才他抓到的字眼,问:“慈善拍卖?” “对!我听我爸说的,下月初,许家联合好几家搞了个慈善拍卖。刚好那天还是许家少爷生日,轮渡开一整天,横跨连海,晚上歇在他们家的岛上。” 陈森抿了口酒,现在提起许家的少爷就只会是许星灏了,好像许星然不存在一样。 他没应这句,辛予旸的眼睛先亮了,“陈森你带我去。” 下午开会前,助理是和他说过这个事,但是陈森当时就拒绝了。 忙是一回事,不想见许星灏是另一回事。 应该说是,和许星然有关的一切,他都下意识排斥。 这么多人在,陈森不好拂了辛予旸面子,就先应下来,辛予旸又很高兴地去喝酒了。 喝到十一点多出来,陈森架着他,走到一辆黑车前,敲开窗。 车窗降下来,里面是五个膀大腰圆的保镖,一个挨着一个,挤得严严实实,瞪着五双眼,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陈森说:“来个人开车。”又架着辛予旸走向自己的车。 保镖们面面相觑,他们是辛予旸的保镖,每次辛予旸一出门就跟着,从没露过一次面,不知道陈森是怎么发现他们的。 一个车技最稳的保镖被推选出来,开了陈森的车。 车子刚动,辛予旸就醒了,问他:“我们在哪?” “送你回去。”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辛予旸接过喝了一大口,眼神看着又清明了一些。 陈森这才开口,“许家的慈善拍卖,我没想去。” “啊。”辛予旸抱着水瓶,慢半拍地看向他。 辛予旸不知道他和许星然还有许星灏之间的弯弯绕绕,陈森也不想说,只是点了个头。 “为什么啊。”辛予旸摸着水瓶很是伤感,“那好吧,我晚上回去问问我爸妈。” 这才月中,许家的海上慈善拍卖定在下月月初,消息早早就放了出来,很多人争着抢着往船上挤。辛家自然是不用的,收到了邀请函,但是辛父辛母年纪大了,不想折腾,就让辛予旸自己去。 辛予旸不太高兴,他们就说,有陈森陪你你还要我们去干什么? 他也不能和他们说陈森不去,不然他爸肯定要给陈森打电话,“劝”陈森去。 他一开始和陈森认识的时候,两个人一拍即合,搞了几场摩托赛,赚了一点小钱。然后辛予旸发现陈森在改装上也很有天赋,拉着陈森和他另一个朋友,硬是搞了个机械公司出来,——就是陈森现在这个公司的前身。 他和他那个朋友都是不学无术的太子党,最后就变成陈森一个人在经营。大概是因为辛家的名号太响了,哪怕陈森后来跑到了当下最赚钱的能源赛道,也没受到什么实质性的阻碍。等辛予旸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森已经凭着他强大的头脑带着他和他的朋友挣钱了。 但他爸一直认为陈森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和他们家脱不了关系,明里暗里都要像掌控他一样掌控陈森似的。 只是陈森确实比较有礼貌,每次他爸说得过分了,陈森也不在意。 他爸还是太了解他了,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怎么回事,问他:“陈森不去?” “他去的。”辛予旸眨巴着眼。 辛爸一点不信,“他刚上路,还年轻,不能这么端着。” 辛予旸想帮陈森解释,辛爸打断,“我来跟他说。” 然后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 辛予旸尴尬地站在他爸旁边,觉得自己里外不是人,早知道就不问他爸了。 他爸还算和颜悦色,先和陈森唠了会家常,然后才说到这件事,说许家还算大家大业,去认识认识没有坏处,又说陈森太闷,会给人家落下把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还是提点了他一句:“在商场上,就算你不去惹别人,你躲着当个乌龟,也会有人来踩你的龟壳。” 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陈森最后回答他:“谢谢叔,我明白了。” 辛父满意地挂了电话。 - 从秦方建的手被季循砍了后,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许星然就再也没收到对方的消息,但是他从小到大什么样的人没见过,对人性的了解比谁都深刻,总觉得秦方建不会是那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他的舌头好了许多,能正常说话,就是有点大舌头,听起来像是喝多了。 他每天按时上班下班,等着秦方建的报复,也等着陈森的传票,但是他们却像商量好似的,一个都没出现。 他挥别了老板娘,从面包店往家走,走的是一条往常都会走的小巷子。但今天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背后凌凌的。 他加快 分卷阅读121 了脚步,视野越来越开阔,就要走出巷子的时候,身后突然响起一阵重重的脚步。还没来得及跑开,紧接着脖颈一疼,失去了意识。 他是被疼醒的,揉着脖子坐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完全看不出在哪,空气中的水汽很重,他的裤脚都氲湿了一块。 许星然扶着“墙”站了起来,打算先摸索一圈,才走了几步,四周突然震颤起来。 “呜——” 像是巨兽的怒吼,从他的天灵盖直直劈了下来。 许星然心下一跳,身体从里到外隐隐发寒,后知后觉—— 是轮渡的声音。 小许总 一片寂静与黑暗中,一声细小的吱呀声响起,许星然立刻看过去。 应该是舱门一类的,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甲板上明亮的灯光一闪而过,许星然只能看出来人厚实的身型,很快,视线再次被夺去。 许星然的胃开始发酸,后背紧紧贴着身后冰冷的铁皮,是下意识的防备动作。 那人没下来,就站在高高的台阶上,他看不见,只能死死盯着对方的方向。 “秦方建。”他还是先开口了。 秦方建对于许星然能认出他有些惊讶,许星然听着他的声音比以前还要低哑,问他:“你怎么知道是我?” 许星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很蠢,就跟眼前的人一样。 “说出你的目的。”许星然将话题抛回去,声音不轻不重。 在不知道谁把他绑过来前,许星然是有些害怕的,他做过的恶心事不少,和他有仇的人能从南城排到意国。但从身型判断出来是秦方建之后,他心里反而放松了许多。 在他这里,秦方建除了让他恶心之外,真没什么可怕的。 虽说如此,几句话能解决的事还是不要让自己受苦的好。 “我应该没得罪过你。”许星然的表情是毫不遮掩的轻蔑,不知道是在对谁,语气却是南辕北辙的低柔,“我记得,那晚,你挺爽的。” “你要是想搞我,一个短信我就来了,不用这么大费周章。” “少他妈放屁。”一直沉默的秦方建骤然开口,“你和陈森合伙玩我,你真当我不知道?” 他的语气愤恨又怨毒,像是积压已久,已经在崩溃的边缘,“我的手是陈森找人做的吧!是你让他来找人砍我的手!” 从他出现,许星然便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了。秦方建是为了报复他被砍掉的那只手。 他情绪不稳,在这个时候最好不要再去刺激他,什么都不说。 没有得到回应的秦方建也毫不在意,只以为是他说中了,许星然心虚了。 “只是我想不通啊许星然。”秦方建眼睛充着血,几乎咬碎了牙,“陈森要是真那么喜欢你,怎么忍心让我这么对你呢?” 想不通的就不是正确答案啊。 许星然快要被他说笑,告诉他,“你说的我听不懂。” “听不懂?”秦方建大笑起来,“听不懂没关系,我告诉你你能听懂的。” “陈森砍了我的手,我没本事,我砍不回去,但我砍你还绰绰有余!” 铺垫了半天,许星然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别说是一只手了,要他的命也无所谓。 他有些恹恹的,甚至想坐下来,他本来上一天就够累了,晚上还要听傻逼叨叨半天。 “不说话?”秦方建冷笑起来,“害怕了是吧?你以为这就完事了?” 许星然蹙眉。 秦方建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阴测测地笑起来,“还有你的老情人陈森呢,你以为我会放过他吗?” 背瞬间绷紧了,许星然面色阴沉地看着秦方建的方向,如果这时候有光亮,秦方建一定会被许星然的表情吓一跳。 与他印象里那个瘦弱瑟缩、毫无反抗能力的许星然完全不同。 他的手指深深扣在身后的铁皮上,背部微微躬了起来,是一个完全的进攻姿势。 在这一刻,他是真的想把秦方建弄死。 突然,秦方建背后的门被人叩响,许星然发热的大脑空了一瞬。 “老板。”外面有人提醒秦方建开宴的时间到了。 秦方建用一只手震了下衣领,势在必得的样子,“你就在这安心等着吧,看看你的陈森会不会来救你。” 门从始至终开着一条微小的缝隙,助理隐隐约约从门缝中听到他和许星然的对话,已经走出了一段,想了想还是出声道:“老板,您要动陈总吗?” 秦方建脚步一停,斜眼看着他。助理的头低得更低,提醒道:“许少爷那边,不好解决。还有辛” 这次的计划,全是许星灏的主意。 他派去盯陈森和许星然的人被许星灏发现,是许星灏主动联系他,问他到底想干什么。 在陈森的资料里,清楚写明了陈森在高中时期和许星灏同进同出一年多,是非常好的朋友。虽然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闹掰,但是许星灏话里话外明显十分在意陈森的样子。 但是他们在对付许星然的事情上倒是如出一辙的一致。许星灏让他出力把许星然抓来,后面的事情他会安排。 但是安排安排着,一句话也见不到。 许星灏有自己的算盘,他当然也有。 他被抓住,手被砍掉,事发的突然,刚好还就在他给许星然发过消息的第二天。 他几乎就认定了是许星然不平,找人砍了他的手。 但是半个月过去了,他也冷静下来了,许星然没权没势,砍他手的那群人一看就是练家子,砍人眼睛都不眨一下的,许星然从哪里认识这些人?又怎么可能使唤的了这些人? 所以,一定是陈森,只能是陈森。 陈森目前在南城如日中天,想动他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他秦方建能忍这口气吗? 不能,不可能。他的手每天都在疼,他做梦都是手长出来了。 他真的咽不下。 陈森不是在乎许星然吗?为许星然做什么都愿意吧?他没法撕破脸,啃掉陈森一层皮也是好的。 这是许星灏的船,就算真出了事自然也有他顶着,和他秦方建有什么干系。 “你放心,我还没疯。”秦方建目光沉沉地望着海面,海面看上去平静无波,谁都不知道下面隐藏着多大的危险。 “找人看好许星然,别让他跑了。”顺了下脑中的计划,确认万无一失,低声问助理确定道:“合同拟好了?” “拟好了。” 秦方建心里的气终于顺了一些,整理了一下仪容仪表,进入宴会大厅。 今晚是许家少爷的生日宴,晚上歇在船上;明天中午吃完饭,下午开始慈善拍卖,明晚轮渡抵达许家小岛;在岛上玩一天后,第三天返航。 秦方建不知道许星灏的计划在第几天,他只知道 分卷阅读122 任何都事情宜早不宜迟,他今晚就逼陈森把光伏的合同签了。他早就在下面准备了小船,等陈森签完字,他就离开这,全部甩锅给许星灏。 宴会上的人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不少,秦方建扫视了一圈,一眼就看到被人群拥簇着的许星灏。 他一只断手缩在袖子里,已经刻意收敛,却还是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场上都是人精,不动声色地扫在眼底,眼波流转间又说了完全。 秦方建被盯得心里怒气直冒,但是他又不能表现出来,不然那才是真让人看笑话。 走到离许星灏还没有几米远的时候,他自己过来了。 许星灏穿着一身白的纯手工定制西装,胸前别了一个蓝钻装饰物,毫不收敛地向外散发炫目的光。 他的笑仿佛刻在脸上一般,嘴角梨涡深深,显出十分的温和。 “秦总。”路过了一个端着酒杯的服务员,许星灏拿了两杯,其中一杯递给秦方建。 “小许总生日快乐。”秦方建笑着接过。 “谢谢。”许星灏看着他,梨涡更深了些,“办好了?” “当然。”秦方建说:“给小许总做事,哪有不成的道理。” 许星灏端着香槟杯在他的杯子上碰了下,“叮”的一声,愉悦地抿了口酒。 又扯了两句无关痛痒的,许星灏打算结束对话,一抬眼看见了站在正门的人—— 陈森。 他的呼吸快了一瞬,同秦方建不算太礼貌地匆匆道:“我去那边看看。” 他的脚步明显比平常快了几分,秦方建顺着他的方向看过去,看到了站在大门口还没进门就已经被围住的陈森和辛予旸。 他的眼里瞬间迸发出恶毒的光。 辛予旸不喜欢应酬的场所,拉着陈森把整艘船逛了个遍,逛到实在逛无可逛,才和陈森一起来到宴会厅,因此他们比旁人迟了半个小时之久。 但谁也不敢说什么,还得端着酒杯上去刷脸。 满目都是亮晶晶的酒杯,酒液一晃就要洒出来似的。陈森都接住了,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 辛予旸也被人敬,但是他眼底的不耐烦明显,没人想去触霉头,因此围着陈森的人更多了。 许星灏刚走过去,就听到辛家小少爷喊了声,“差不多得了。” 热闹的宴会厅静了一瞬。 许星灏将酒杯放到路过服务员的餐盘上,走了过去。 恍若不知地招呼道:“辛小少爷。”目光缓缓,定在他旁边那人的脸上,道:“陈总。” 许星灏可是今晚的主角,人群自动散开,给他让出地方。许星灏轻轻吸了一口气,走了过去。 “有失远迎。” 他伸出手,辛予旸先和他握了下,他又看向陈森。 陈森垂下眼,碰了下他的手心。 虽然周围好像没人注意到他们这边,但是许星灏知道所有人的眼睛都放在这里。 陈森的表情有些冷淡,但是他还是想和对方说说话。 辛予旸在他们的脸上看了个来回,“啊”了一声,问陈森:“我去吃甜品你去不去?” 许星灏的嘴抿紧了,眼神中透露出几不可察的紧张。 “你去。”几秒后,陈森这样说。 辛予旸耸了耸肩,走了。 许星灏对陈森笑了下,眼睛亮了又亮,显然对陈森愿意和他说话表示惊喜。 他走近了几步,搜肠刮肚,最后憋出一句,“恭喜你。” 陈森只是看着他。 许星灏有些尴尬,他许久没有和陈森说过话了,哪怕这几年会在一些宴会上遇见,但陈森对他和别人一样,都是不咸不淡的态度,从不多说。 他解释:“你这几年,很厉害。” “辛苦了。” 陈森没接他这句有些越界的话,视线移开,半晌,疏离地说了一句,“生日快乐,小许总。” 他说完就转身要走,许星灏下意识叫住他,“陈森!” 陈森脚步没停,许星灏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差点脱口而出什么时,身后有人叫了他的名字。 “许星灏。” 不太标准的发音,但嗓音低沉,非常的悦耳。 许星灏的嘴角缓缓上扬,肩颈慢慢松下去了。 前面,已经走出几步的陈森明显听到了这个声音,脚步一顿,停了下来。 缓缓回头。 对上一双灰蓝的眼。 许星灏朝着他的方向对陈森歪了下头,语气里的恶劣几乎藏不住,“你应该认识的吧,这位——” “凯伦斯。” 作者有话说: 长佩的新版本真的让我很头痛用着浑身不舒服读者是不是用着也很难受啊这两天不管是收藏还是评论都少得可怜…… 非良善 ——凯伦斯。 陈森的心头闪过这个名字,几乎和许星灏的声音同时出现。 手中的高脚杯骤然有些沉,他稍稍抬了下手,一直候在角落的服务生便很有眼力见地快步走来,双手接过。 在这有些漫长的十几秒内,他和凯伦斯谁都没有移开视线。 凯伦斯一看就是一个非常绅士的男人,嘴角的弧度恰到好处,在社交范围内让人倍感舒服。非常符合陈森印象中对法国人的刻板印象。如果不是看着他的眼神太过直白,显出与表情截然不同的攻击性,陈森差点以为对方不知道他是谁。 但是显然,凯伦斯和他一样,互相知道彼此的存在。 这一刻,陈森不可避免地想到许星然。 从前他没有见过凯伦斯,无法形成清晰的认知,掩耳盗铃般地逼迫自己忽视对方的存在。如今面对面站着,有了实感,几乎是不可控制地,陈森想象起许星然和对方在一起的样子。 他会和凯伦斯撒娇、拥抱、亲吻,——与对待他的方式别无二致。 眉头蹙起,陈森的眼睫非常厌烦地垂下来,表情硬生生冷了几个度。 “陈森?”许星灏叫陈森,一双眼睛在灯光下异常明亮,陈森的脸色抖转急下,正是他想看到的。 他就是故意的。 许星灏的心底涌上一丝扭曲的快意。 这四年来,陈森如何对他不理不睬他都可以忍受,但是为什么,为什么陈森就可以重新接受许星然? 许星然不才是那个伤他最深的人吗? 陈森可以原谅许星然,为了许星然和秦方建翻脸,为什么就不能和他多说一句话呢? 他想不通啊。 陈森怎么可以这样呢?他是忘了许星然是怎么对他的吗? 许星灏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关系,陈森忘记了没关系,那他就让他想起来好了。 把凯伦斯千里迢迢地请过来,可不是为了让他们这对情敌不痛不痒地见一次的。 陈森不长记性,那他就要让他的身体记住,让他 分卷阅读123 对许星然恶心。 许星灏眼底的目的性太明显了,但是说出来的语气又是裹着浓浓的担心,是一个十分怪异的表情,问他:“你还好吗?” 他说:“我只是问你认不认识……” “认识谁?”他没想到,凯伦斯突然开口。 剩下几个字被卡在喉咙里,许星灏装出疑惑的表情看过去,凯伦斯却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他应该认识我吗。” 凯伦斯这样发问,他不在笑,嘴角是平直的,威压一下子涌了出来。 “什么人都配和我认识吗?” 凯伦斯本就是非常傲慢的一个人,只不过平时伪装出来的儒雅随和太过深入人心,让人忘了他的本质。以至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很难去断定,他是发自内心还是为了让陈森难堪。 但是不管目的如何,这话一定是充满敌意的。 许星灏的神情裂开了一道轻微的裂缝,他到底还是骄傲的,哪怕心里清楚凯伦斯是为了嘲讽陈森而迁怒他,也不能接受有人这么堂而皇之地下他的面子。 话虽是冲着许星灏说的,但是陈森不可能听不出他的意思。 他眼底的眸色深了几许,眨呀一瞧又什么都看不见了,说:“久仰大名。”他微笑着,游刃有余的样子,“陈森。” 凯伦斯不答,只是站在那里,灯光下,他的瞳孔颜色更淡了。 “赵老是您的爷爷?”陈森道。 凯伦斯神情一顿,骤然严肃起来,“怎么?” 他点点头,很随意的样子,“有幸和他老人家吃过几顿饭。” 是去年夏天的时候,辛总提出去某个海岛游玩,点名要他去,于是陈森见到了一个精神矍铄、头发花白的老头。后来才知道那是辛总的岳父,也就是凯伦斯的爷爷。 凯伦斯的眼睛眯起来,陈森淡笑着看回去。 空气似乎被人用抽气机抽干了,呼吸变得困难,许星灏悄无声息地后退半步,余光向周围扫去。 陈森和凯伦斯间的低压让越来越多的人注意到他们这边,这正是他想要的,他就希望他们闹得越大越好,最好把所有人都吸引过来,到时候场面只会更精彩。 他朝角落里的保镖使去一个眼神,保镖会意,按着蓝牙耳机,转身隐匿于人群中。 就在这时,一声清脆的声音响起,将空气中那根无形的、被拉紧的弦扯断—— “哥?”辛予旸反应了几秒,震惊:“你怎么在这?” 他来的急急忙忙,一手拿着一个纸杯蛋糕,打算和陈森一人一个,离老远就感到气氛不对,以为是陈森和许星灏不对付了,没想到走近一看,是这么个情况。 他对陈森和许星然的事情有点猜想,但是现在看着他哥和陈森,心头一个荒谬的想法一闪而过,有什么东西拼了起来,又很快碎了一地。 “你来找谁?”肯定是他一直瞅陈森被他哥发现了,凯伦斯的脸黑了,“给我滚过来。” “……我有事。”辛予旸不想和他过去,他怕他哥问他一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 凯伦斯今晚被气了太多次,温和的表象已经快维持不住,眼底风雨欲来,好像下一秒就要爆发出来。 辛予旸的神情非常为难,身后的陈森不置一词,转身离开,他只能跟着凯伦斯走到一旁。 许星灏跟上陈森的步伐,走到陈森的旁边,语速很快地告诉他,“你会后悔的。” 陈森蹙了下眉。 “想不想看到许星然的真面目?” 陈森脚步一顿,神色不明,陈述的问,“许星然在船上。” “你猜?”许星灏笑了,“等我的消息。”脚尖一转,离开了。 陈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好几秒后才动了下。 辛予旸是在十几分钟后回来的,他吐槽似的和陈森说,我哥就是暴君,然后抓起小蛋糕一刻不停地往嘴里塞。那架势,一点不像是因为饥饿或者馋,倒像是为了防止他自己说话一样。 陈森意识到他或许从凯伦斯那里知道了一些什么,拉住了他继续伸向蛋糕的胳膊,语气低下来:“我之前骗你,我道歉。” 辛予旸哑了几秒,笑得有些干,但是肩膀松了下来,“理解。”叹了口气,又说:“下次不许骗我,我从来没骗过你。” “嗯。”陈森说:“不会了。” 辛予旸拿了杯酒递给他,又给自己拿了一杯,在他的酒杯上狠狠碰了下,大喝了一口,表情终于放开了,“原谅你了!” 陈森握着酒杯,看着辛予旸,心口却有些发沉。 他为人不善,对辛予旸隐瞒的不止这一件事。 当初接受辛予旸的靠近,就是因为他在辛予旸的身上看到了许星然的影子。 辛予旸总是笑着,永远快乐的模样,很多时候让他幻视高中时期的许星然。 他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许星然没有这样的出生,没有经历这样的一切,他是不是会和辛予旸一样,一样的坦然明媚,爱会给他浇灌出一些无伤大雅的任性,也会给他无限的底气和信心。 ——这些都是他万分努力而做不到的。 陈森没有看过这样的许星然,于是格外低劣地,想从辛予旸的身上得到满足。 “对不起。”陈森很突然地说。 “啊?”辛予旸瞪大了眼。 “我不是一个好人。”陈森说。 “……你神经病啊。”辛予旸举在嘴边的酒都忘了喝。 “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陈森很认真地看着辛予旸,“或许会让你不舒服,但是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了。” 辛予旸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几秒,小口地啜了下酒。 “你的保镖都在船上吧。”陈森默了两秒,“能不能分两个人给我,我想找一个人。” “谁?” 他有些难以启齿,闭了闭眼,“许星然。” 辛予旸答应了,和保镖散了消息,然后他就说自己有点困,要睡觉。 陈森说送他。 辛予旸拒绝,“不要。”说:“你明天也不要和我说话。” 陈森没回答,辛予旸已经跑远,他想了想还是跟在对方后面走,跟了几步,一个服务生拦住他。 “陈总。” 陈森往辛予旸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他的背影了。 “什么事?” “请您跟我来。”他低眉顺眼的,也不正面回答。 陈森想到了许星灏留给他那句莫名其妙的话。 他根本不能确定许星然是否真的在船上,保镖刚出去找,速度没那么快,就算许星然真的在,许星灏没有骗他,这么公然地把他喊过去,又是想干什么呢? 他还是有点了解许星灏的,他应该不会真的对许星然干什么,但是也绝对不会让他舒服。 而喊他过去,无非是想让许星 分卷阅读124 然更加难受。 所以,他对许星然做了什么? - 秦方建走了后,许星然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了许久。 他的时间概念消失,不知道舱门是在多久后被人打开的。 几个人气势汹汹地,直奔他而来,后颈传来熟悉的疼痛,许星然再次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是在一个高档雅致的房间,他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反应了好一会,掀开被子,发现自己浑身赤o。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门突然开了,许星然用最快的速度盖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白着脸看过去,彻底愣住。 门口站着的,那个男人,正是凯伦斯。 凯伦斯的眼底翻涌起一片巨浪,在许星然呆滞的眼神里,关上了门。 他就死 凯伦斯就站在门口,许星然靠在床头,上半身微微支起来,锁骨勾出一个极致的形状。 他的眼神渐渐凝起来,自下而上地睨着他,问:“你是和秦方建一伙吗?”他完全没有身处下位的弱势感,浑身的肌肉肉眼可见地崩得很紧,似乎随时就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子。就用这样防备的姿态,像是对待一个仇人,问他:“为了报复我?” 四年前,凯伦斯没有在机场等来许星然,很久之后的某天,收到了许星然非常随意的道歉短信。在短信上,许星然告诉他,和他在一起完全是为了利用他,然后非常不走心地说了句“对不起”,他甚至没有在这封道歉信下面看到许星然的署名。 他愤怒了相当久的时间,几度控制不住自己。理智回笼后,他发现一切早就有迹可循,只是人类向来擅长自欺欺人,他又过于自大,才会沦为笑柄。 他将许星然当作自己人生路上一时迷恋过的玫瑰田,被玫瑰的刺扎了满身的孔,生气又无可奈何,不忍心将花圃烧去,只能一步三回头地向前走。 他不再去注意许星然的消息,某天恍然惊觉,居然真的再也不会听到关于这个人的任何。直到,上个月,许星灏联系了他。 许星灏邀请他来参加许氏举办的一场海上慈善拍卖,说有几个难得一见的珠宝,会有很多国内外知名人士来参加。这个是说服不了他的,但是他又说,许星然也会来。 他今天会站在这艘船上,完全只是为了见上眼前的人一面,而已。 他承认,当许星然这副样子出现在他的房间,有那么一秒,他确实产生了那么一丝不该有的心思。但这也不是许星然可以这样和他说话的理由。 “报复?”凯伦斯将这两个词在嘴里品味了一番,轻扯了下领带,走到床尾,眼睫半垂着,问他:“你还知道你对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 许星然的神情出现了一秒的怔愣。 凯伦斯现在这副样子,完全不像是要……做什么的样子。他的眉头轻蹙着,问:“你认识秦方建吗?” “不。”凯伦斯对于他突然岔开话题表现地不太高兴,很用力地扯开领带,扔在地上,转身到浴室洗手。 许星然有些懵,撑着床慢慢坐了起来,后背刚才崩得太紧,骤然一松下来,酸胀感仿佛从脊椎一路爬到他的脑子,他有些无法思考。 凯伦斯洗完手,也没靠近,倚着门框,视线不算太隐蔽地在他露出的肩颈上逡巡。许星然低头,看到了自己身上之前被秦方建抽过、还没有消失的红痕。 他抿了下唇,想用被子盖住,又觉得没必要,任由他看着,问了自己想知道的问题,“我为什么会在这?” “我不知道。”凯伦斯道:“我还想问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 “不是你……”把我弄来的吗? 许星然半路闭上了嘴,因为凯伦斯的脸色突然黑了下来,严肃地告诉他,“我喜欢平等的恋爱。” 他中文的一些口语表达不是太好,但是许星然还是听明白了他的意思。他的意思应该是,他不愿意强迫别人。 “……对不起。”许星然讷讷着,只能这么说。 凯伦斯抱着手臂站在门边,不是很高兴的样子,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又问:“你就只有这个话要和我说吗?” 许星然张了张嘴巴,实在不知道说什么。 他不喜欢凯伦斯,自认为和他在一起也尽到了情人的本分,给足了情绪价值。他是个很坏的人,他承认自己对凯伦斯造成了伤害,产生过愧疚的感情,但是随着时间的流逝,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他能做的只有和对方道歉,凯伦斯大概看出来了,很凶地让他闭嘴,许星然只好悻悻地不动了。 他还在想今晚到底怎么一回事,凯伦斯又开口了,“你的设计为什么断了?”许星然搭在床上的指尖无力地抓了下被单,凯伦斯问他:“是因为我吗?” “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他耸了下肩,“你有天赋,不要浪费。” 许星然没有意料到他会和自己说这个,其他方面不谈,凯伦斯确实在珠设上帮了他很多,他欠他一个感谢。 “谢谢你。” 凯伦斯脸上一直挂着的假笑淡了,说:“你对我真的很冷漠。” “你之前装的很好。”他有些自嘲的样子,“我被你骗了。” 兜兜转转他又说回这个话题,许星然有些尴尬,听他又问:“你现在和陈森在一起吗?” “……没有。” “为什么?” 这个问题远比字面意思更复杂,许星然茫然了几秒,回答他,“因为我也骗了他。” 这句话的用词和语法都很简单,但是凯伦斯就是沉默了很久,不知道是在思索还是怎么。许星然越坐越不舒服,开口,问对方能否给他找一件衣服。 总待在这里不是事,而且他的右眼皮一直在跳,还是早点离开得好。 凯伦斯的衣服都在助理那边,每天早上助理会熨烫好了给他送来,他这里只有一件睡衣。总比没得穿好,凯伦斯当然没有内裤给他,他挂空挡穿的。 背对着凯伦斯刚套好睡裤,门被人叩响了。 许星然一抖,像只受惊的猫一样立刻警惕地看了过去。 凯伦斯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语气不耐,“谁?” “客舱服务。” - 许星灏找来的服务生没带陈森回宴会,领着他去了舱室。 人群声渐渐远去,几分钟后,对方突然停了下来。 “陈总。”服务生说:“请您在这里等我一下。” 陈森眼里隐有不悦,“许星灏呢?” 服务生只是朝着他鞠了个躬,什么也没说,径直向正对着他们的那间客舱走去,敲门,说:“客舱服务。” 他隐隐察觉出不对,目光紧紧盯着那扇门,直到门从里面打开,他看到了凯伦斯的脸。 几米远的距离 分卷阅读125 ,凯伦斯自然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他半扶着门框,眉心微蹙,道:“我没叫。” “是许星然先生叫的。”服务生说:“他所需要的衣物我们这里没有,但是我们可以提供睡衣,您可以帮我问一下许星然先生的意见吗?” 凯伦斯没回答,许星然既然和他要衣服,绝没有再叫人送的道理。视线缓缓从服务生的脸上移到他身后的那人身上。 凯伦斯身量很高,站在门口将屋内挡了个严实,神色不善地瞥过来,隐隐有警告的意味。 陈森和他对视着,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这个服务员不是没有分寸,而是已经将他送到了地方。 而许星灏所谓的“许星然的真面目”,是这个意思。 他应该是毫无感觉的,但是被对方这个眼神看着,一口气蓦地堵在胸口。 鬼使神差地,陈森走了过去。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默不作声地服务生用很惊讶的语气,道:“陈总,实在不好意思!我耽搁太久了……” 他的话还没落地,屋内突然传出一声闷响,像是什么重物落地的声音。 凯伦斯神色一凛,看了过去。 陈森的视线爬过他的肩头上方,那里,窗户大敞,咸湿的海风一阵阵吹进来,将垂地的窗帘吹出一个飘逸的弧度。 凯伦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陈森在屋内扫视了一圈,没看到任何人影的存在,他没有任何起伏地,说:“你们在玩什么把戏?” 凯伦斯眼睛含冰似的刺过来,服务生的背紧紧贴着墙壁,不敢说一个字。 窗台下,许星然脸色发白,他的脚踝扭曲着,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发出一丝声音。 他听到有人在叫陈森,几乎想都没想,就从二层跳下来了。 他出现在凯伦斯的房间,穿着凯伦斯的衣服,哪怕陈森根本不在意他,他也不想让陈森看到。 忍过那阵剧烈的疼痛后,许星然扶着冰凉的船体,一瘸一拐地向前走,将今晚的事情在脑子里捋了一遍,还是没有想通为什么秦方建要把他送到凯伦斯的房间。 实在没有头绪,脚又疼得不行,还是得先找个地方躲一晚上。 他隐隐约约有预感,今晚还没有结束。 摸着铁皮不知道走了几分钟,突然从四方传来一阵细微的声响,声音不大,但是在寂静无人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出。 许星然就近在一个窗檐下蹲下,听着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手心濡了一层的汗。 月光如瀑,将每个人的影子都拉的很长。许星然瞧见,拐角那里,不知道藏着几个人,影子高高重重地堆在一起,延伸到他的脚底,就像是一个恶鬼,随时会扑上来将他吃掉。 就在这时,“吱拉”一声,他头顶的窗户被人打开了。 许星然猛地抬头看去,与一双温婉的眼相对,是一个五十来岁的女人。 她的头发是银白色,脸上的纹路不深,并不显年老,脑后别着一根发钗,钗尾的翡翠石在月光下发着莹莹而温润的光。 “谁在那儿?”她像是没看到许星然一般,对着墙角喊道。 许星然怔怔地看她,墙角逼近的人影像是被凝固住一样停了下来,几秒后,又枯萎似的缩了下去,再也看不到了。 许星然屏气又听了一会,什么都没听出来,猫着身子打算从另一个方向离开。他又抬起头看了对方一眼,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她,却想不起来。 她也看着他,五官的线条被月色氲得很柔润,许星然低下头,离开了。 许星然的经验还是太浅,不知道还有假意撤退这招,他刚从另一边冒头,就被好几个五大三粗的保镖抓住了。 他被压在甲板上,四周围了一圈保镖,乌泱泱的,把天上的月光都遮住,秦方建的身影从重重人影中走出来,一脚踹在他的肩膀上。 “让我好找啊。”他蹲了下来,另一只完好的手掌一下一下地拍在他的脸上,“这艘船就这么大,你觉得你还能跑到哪去?”最后一个字说完,狠狠将许星然拍到了甲板上。 秦方建站了起来,喘了几口气,和身边的助理道:“给陈森发消息,把合同一起发给他。” 许星然从被抓住到被打,全程没有反应没有表情,但是听到陈森这两个字眼,像是立刻醒了一样,瞪向秦方建,“你想干什么?” “这还用问吗?”秦方建狞笑,“当时是用你来胁迫他啊,他砍了我的手,我不得让他脱层皮?!”陈森砍了他的手,他不能砍回来,也不会白白咽下这口气。 他要逼陈森把光伏电站的项目让给他,用他的一只手换陈森一个十几个亿的项目,怎么看还是他亏了。但是他大度,只要陈森签了,他就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一笔勾销。陈森要是不签,他就把许星然剁成一块块的,扔海里喂鱼。 或许他的手对陈森来说不值钱,但他相信,许星然在陈森那里肯定比他值钱。 他一定会签。 - 陈森觉得自己从头到尾像是看了一场闹剧,更可恨的是,他还在其中扮演了一个小丑的角色。一晚上被玩得团团转,仍旧理不出一点思绪。 许星然为什么会在船上?和许星灏有关系吗?他为什么在凯伦斯的房间?又为什么要跳窗离开? 陈森的脸冷得像块冰,推开房间门,把在屋内等他的辛予旸吓了一跳。 “你去哪了,脸色好难看。”辛予旸向来脾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半小时前还不要和陈森说话,这会又来关心他,他自己大概也觉得丢分,咳嗽了一声,说:“我是有事才来的。” “什么?”陈森假装不知道,走到茶几旁给自己倒了杯水,正要喝的时候,辛予旸说话了,“保镖说看到许星然了。” 陈森的水杯已经递到唇边,喝了半杯才缓缓开口,“在凯伦斯的房间。” “不是啊。”辛予旸的表情有些凝重,夹杂着一丝纠结,陈森见他迟迟没有说话,转头瞥了他一眼,见到他这副神情,神色顿了下,眼神微微发沉,“说话。” “就……保镖说,许星然被秦方建,抓走了。” 陈森反应了几秒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什么时候?” “大概、有十分钟了吧。” 陈森握着水杯的指尖泛出青白色,他像是在思索,过了很久才说话,“‘抓走’是什么意思?” “就是……那种抓走,不是太文明的那种。”辛予旸怕直接说出来陈森会冲动。 但是在他说完这句话后,陈森却再次静默了。 他坐在高脚椅上,低着头,额前的碎发垂落下来,在他的脸上落下一片深深的阴影。 辛予旸什么都看不出来。 忽地,陈森的手机响了。 像是划破空气的利刃,带来一阵战 分卷阅读126 栗的冷,陈森动了下,拿出手机。 辛予旸看到他的脸色骤沉。 “怎么了?”他走过去,拿过陈森的手机,神情一变。 是几张许星然的照片,躺在地上,头发盖在脸上,嘴角隐隐有血迹,衬得下颌越发苍白。 他被惊到,木木地不知道说什么,手机一震,有电话进来了。 陈森从他的手里拿过手机,一把接起。 “陈总。”意料之中,秦方建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 “秦总。”陈森的语气还挺镇定,和他晦暗的神色完全不同。 秦方建等了一会,却不见陈森有下文,只好自己开口,“照片看到了吗?” “看到了。” “你就没什么要说的?” “说什么?” “别装!”秦方建捏着电话怒吼起来,“我的手不是你找人做的吗!” “听不懂。” “听不懂?好好好。”他深吸一口气,努力控制自己,语气却仍是透着股癫狂,“发给你的合同你看到了吧,签了它,我放人,不然我就把许星然扔海里喂鱼。五分钟,我要看到你签完字的合同。”挂了电话。 辛予旸在旁边听了全程,问他,“什么合同?” 陈森面无表情地打开邮箱,看到了秦方建说的合同。 他打开一目十行地浏览了一遍,道:“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真当我看不懂字吗?”辛予旸说:“他是不是要你把光伏项目给他?” 陈森不说话,眼珠漆黑无光,辛予旸抓住他的胳膊,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冲动,秦方建没那个胆子的。”陈森还是没反应,他的脑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灵光一闪,又道:“去告诉许星灏吧,这是他的船,再怎么说许星然也是许家的人,真出什么事打的是许家的脸,许星灏不会不管的。” 陈森只是轻轻拨开了他的手。 “许星然的位置。”他说。 “……什么?” “你的保镖不是看到了吗?”陈森说:“告诉我在哪。” 辛予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他半敛目,深深的睫毛遮住了一切情绪,“威胁我,我总得看看是真还是假。” 辛予旸没办法,把所有的保镖都喊去保护陈森,陈森说不用,但是坳不过他。他假装听陈森的话在房间不出去,实际上还是偷偷跟在他们后面。 一行人算得上声势浩大,没有半点想隐藏的意思。保镖本来就穿得暗色,在黑夜里像幽灵一样坠在陈森后面,陈森袖扣钻石反射出的绚光是唯一的色彩。 秦方建站在船尾远眺着深不见底的大海,海风细细一吹,抽着雪茄的手一抖,转过身来。 身后,陈森就站在离他几米远的地方。 “这是干什么?”他稍稍转过来一些,身边围着的保镖个个面容紧绷,秦方建笑了下,“我们不是在交易吗?陈总?” 陈森没接他的话,看向一旁被胶带捂住口鼻的许星然。 他被一个保镖从后抓着手腕,身型有些不稳,一只腿肉眼可见的幅度颤抖着,他眼里的水光很明显,看到陈森看向他的目光后,偏开了脸。 “陈总,很简单的事儿。”秦方建向助理递去一个视线,助理便心领神会地把一叠巨厚的合同送到了陈森面前。 “签了它,我就放了许星然,不然——”他话没说完,保镖已经非常熟练地摁住许星然的肩头,将他的半边身子压在船舷上,许星然的脸颊瞬间胀红,两只腿已经是半悬空的状态。 “——他就死。” 感受到从陈森身上瞬间散出的低压,身后的保镖条件反射地一震,个个眼神都变了。 一时间,除了时不时吹来的海风,船上已经静到一丝声音也无。 但是每个人的神经却高度紧绷着,双方只要谁先动一下,立马就会是一场血战。 “陈总。”助理站在原地没动,但是胳膊伸长了再度往前递了些。 陈森没接,看向正挂在船舷上的许星然。他被卡着脖子,整张脸已经越来越红,像是樱桃的颜色,嘴巴大张着呼吸,从这个角度,陈森看到了他依旧有些红肿的舌间,有丝丝缕缕的红色顺着涎液流出来,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乍一眼看过去,让人心惊。 陈森缓缓抬起手,秦方建助理的头低的更低了,将身子弯成更大的幅度,把合同往他的手心递。就在陈森的手即将碰到那叠纸时,制住许星然的保镖突然爆出一声嚎叫。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包括陈森。 夜幕下,许星然死死咬着那名保镖的手背,更多更红的血从他的嘴里流出来,蜿蜒在他的下颌和脖颈处,像是远古传说中的神秘图腾。 “摁住他啊!” 秦方建大叫,几个保镖反应过来,扑过去要去抓许星然,陈森微一偏头,他身后的保镖得令一般冲了出去。两支队伍很快殴打在一起。 陈森单手解开领口扣子,边活动手腕边向许星然的方向走去。 “陈森!”一直躲在暗处的辛予旸突然跑过来抓住他,“别去!” 陈森身形一滞,就是这个瞬间,一名保镖突破重围向许星然跑去,他的手就要抓到许星然了,千钧一发之际,许星然用那只没受伤的腿用力在空中蹬了下,身体凌空翻了一圈,连带着那个被他咬的保镖,一齐坠了下去。 陈森的瞳孔瞬间缩成针尖般大小,“许星然——” 他的脸色已经白的不像真人,什么都听不见了,一把甩开身后的障碍物,挥开了所有阻止他的人,长腿一蹬踩上船舷,毫不犹豫地跳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陈森回去一看,微信步数第一。 (这章真的很多!两章的量!) 晚安宝宝们! 我就信 与皮鞭挥在身上的灼热不同,海水自带一种甩不开的粘湿,像胶水,五感和毛孔全部被堵住,呼吸和视线一起被夺去,四周是不见尽头的黑。 许星然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身体是如此笨重,他明明向上抓,四肢却和灌了铅似的,无法控制地向下坠,胸口烧的厉害,像是有火在燎。 力气用尽,意识走到尽头,恍惚听到扑通一声,就再也没知觉了。 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又好像只是在躺椅上眯了一觉,耳边闹哄哄的,有人在声嘶力竭地说话,听不清在说什么,只觉得很吵。 那声音一阵有一阵停的,他累的很,只想睡觉,喉咙却突然发痒,许星然忍了会,没忍住,惊天动地地咳嗽起来。 咳了好一会,瞌睡虫全都吓跑了,听力是第一个恢复的,他先是听到了很重的呼吸声,随后才是作为背景音一般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海浪声。 他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先是模糊了一阵,只能 分卷阅读127 看到一道黑影,坐在他的手边。半分钟后,他的视线才逐渐恢复,眼前清晰起来,看到了对方被海水泅湿的全身,和凌乱搭在额前往下滴着水珠的碎发。 陈森一只腿曲起,一只手撑在膝盖上,他用嘴巴喘着气,背部随着呼吸而起伏,肌肉的形状和线条因此显得格外清晰,一张一缩下全是海水和汗水混合的咸湿的味道。 最后恢复的才是心跳,他听到自己的心跳比陈森的喘气声还大,半是遮掩地从沙地上坐起来。 是陈森救了他。 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又快速被他丢开。 陈森不会为了救他而跳海,他这样想简直就是对陈森的侮辱,陈森应该是出了什么意外。 “你……”他想问陈森是不是被人推下来的,有没有哪里受伤,但是他刚开口,陈森就猝然偏头看了过来,漆黑的眼睛一下子攫住了他,让他一下子说不出来了。 “……怎、怎么了?”许星然一只手撑在身体一边,不自觉地捏紧了掌下的沙,半晌才再次找回自己的声音。 陈森依旧盯着他,很久,才说话,当然不会回他的话,而是问他:“为什么跳海。” ——因为不想让你为难。 这么简单的原因,但是他却张不开嘴。 陈森会信吗?是否会觉得他另有所图呢?他要怎么说才可以让陈森相信,他真的没有其他想法呢。 他的视线一直看着自己的脚尖,眼睫低垂着,隐隐抖一下,不知道是被海风吹的还是什么。 陈森忽地移开视线,看向一望无际的海面,缓缓道:“我承认,当我看到你被秦方建扣住的时候,我有怀疑过你是不是和他联合起来……骗我。” “你们做了一场局,这么多天,你那么多次出现在我面前,就是为了得到我手上的项目。” 许星然猛地抬头看向陈森。 陈森没有给他开口辩驳的机会,接着道:“直到我看着你从我眼前跳了下去。” “许星然。”陈森的头垂在臂弯里,叫他的名字,声音又低又轻,“刚才救你的时候我就在想,你要是醒过来,我就……” 就什么…… 许星然浑身冒着汗,情不自禁地发着抖,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陈森的脸颊向他的方向侧过来一点点,头发将他的眉眼遮住,许星然因此不能确认对方有没有在看自己,只能听到他说:“你只要说,我就信。” 许星然的手蜷了又蜷,海风明明不大,却将他的眼睛吹的很疼,让他几次忍不住流眼泪。 “我没有……”他狠狠咬了下唇,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量平稳地说:“没有和秦方建一起骗你。” “我知道你恨我,怎么、敢出现在你面前,又怎么可能会认、认为你会为我……放弃什么。” 陈森没说话,许星然说完这句话像是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有些重地喘着气。 “这么多次,都是偶然?” “是,我看到你躲你还来不及。”许星然见陈森没反应,有些着急地说:“你刚才还说我说了就会相信我,我……” “知道了。”陈森突然开口。 许星然被他吓一跳,一口气憋着不上不下。 陈森的视线再次回到海面上,他的衬衫已经被吹的半干,但是脸色还是有些白,不知道是不是被海水泡太久还是为了捞他上来耗费了很多力气。 “谢谢你救我。”许星然用屁股往前面挪了挪,坐在和陈森一条水平线上,又说:“我们要怎么办啊。” 其实有点没话找话说的意思,陈森果不其然没理他,许星然就四处张望了一番。 他们应该在一个小岛上,身后几十米远处是一片黑色的丛林,枝叶繁茂,月光打进去,黑洞一样地被吸了进去,里面一丝光亮都没有,只能看出一些诡谲怪异的枝干影子。 许星然看了一眼就没再敢看,收回视线,悄悄地往陈森的方向靠近一点点。 “你的人会来救你的吧。”许星然抱住胳膊,“你有什么那种,卫星追踪什么的吗?” 陈森的表情有点难言,“没有。” “怎么会没有呢,电视里都是这样演的,你们这些总裁会有很多人喜欢,到哪身后都跟着一帮人,出了什么事都……” “许星然。”陈森蹙眉。 “啊?”许星然懵懵地和他对视。 陈森突然向他倾过来,要不是他的脸色不太好看,许星然差点想多了。 额头一凉,是陈森的手,他差点没忍住歪倒在沙地上,太舒服了。 “你发烧了。”陈森一句话打乱了他的所有思绪,许星然眨巴着眼狡辩,“没有吧,我没感觉。” “你一直在说糊话你没发现吗?” “没有……吧。” 陈森微微蹙着眉,视线滑到他的嘴唇上,许星然不太自然地想偏头,被陈森一掌扣住下颚,“张开。” 许星然蓦地瞪大了眼。 “血越来越多了。”陈森的眼睛越发的沉,看起来就要被他蠢死了。 许星然在心里骂自己龌龊,下意识代入他们以前没分手的时候,而陈森一脸严肃地看着他的舌头,只让他更加羞愧。 “有点裂开。”陈森松开他,静了几秒,像是没忍住一般质问他,“你咬人是用舌头咬的吗?” “不是!”许星然这会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发烧了,他控制不住自己的音量,又尽力压低了些,“我只是没注意碰到而已。” “你为什么要咬他?为什么要跳海?”陈森盯着他,明明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却让许星然觉得对方已经在暴怒的边缘,“你告诉我,你好好地跳海干什么?” 许星然被他这副样子逼得难受,又没法排解,只能用更大的声音吼回去,“我就是不想让你签那个文件啊!” “我签我的文件跟你有什么关系?” “你要不是因为我,你签什么文件?”陈森简直莫名其妙,许星然被他气的理智全飞走了,“你就不应该过来,就不应该管我!” 陈森的眼睛像是要喷火了,“我什么时候管你了?你以为你对我多重要?你不会以为我还喜欢你吧?你能不能别自作多情?” 他这句话一出,许星然骤然哑火了,眼眶红了一片,半晌嗫嚅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 陈森不再说话,脸很黑地撇过去,许星然讷讷地看着他的侧脸,懊恼自己为什么要和对方吵架。 他好不容易有一个和陈森说话的机会,他这是在干什么啊。 都怪他。 “对不起。”许星然拉了拉陈森的衣角,“我说话太过分了,你别生气。” 陈森的表情顿了下。 许星然有些晕晕的,不知道是因为吵架吵的还是因为发烧,又凑过去了一点,这下扒了下陈森的 分卷阅读128 胳膊,“你别生气了,好不好?” 他说话软声细语的,陈森从来没见过许星然用这种语气说话,就像在哄一个孩子,不满:“你在哄小孩吗?” 许星然哑住,他这么多年被吴长乐磋磨的,一见人生气就想哄,“……我习惯了,我有个妹妹。” 陈森从来不知道许星然还有什么妹妹,他只是愣了这么零点几秒,一扭头就见许星然凑近了他,他下意识向后撤。 “别动。”许星然很严厉的样子,说:“你的下唇,怎么流血了?” 陈森条件反射地舔了下,并没有察觉到伤口,道:“没有。” “但是有血。”许星然看上去比他本人还担心,一眨不眨地盯着,“你不然也张嘴我看看呢。” 他的嘴角还在渗血,都这样了还要来管他,陈森冷声拒绝,“我再怎么也不会有你严重,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 陈森的烦躁都写在脸上了,看上去确实一点事没有,但是怎么会有血呢。 “总会有原因吧。”许星然看着他沉思。 陈森被他看得发毛,不耐烦地啧了声,刚想让许星然坐远点,看着对方的嘴角突然想到了什么,整个人很突兀地滞了下。 “怎么了?”许星然问他,“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是什么原因啊?” “没什么。” “你明明想到了。”许星然也快要被他烦死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吧,你要是有事我怎么办?你能不能不要让我担心啊……” 他好像下一秒要哭出来似的,陈森的心脏被他喊得一突一突地跳。 “人工呼吸。”他低道:“闭嘴!” 空气从来没有这么安静过,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连海风都不见了。 “……噢。”半晌,许星然回。 通行证 海上的月亮比陆地上明亮很多,把海水和沙地照得一样亮晶晶,里面像是藏了无数颗钻石。许星然的旁边坐着陈森,海风将陈森的发梢吹得一晃一晃,也将他的气息吹到许星然这里。除了对方的脸色不太和善,一切都是让他欢喜的模样。 他甚至产生了很幼稚的想法,——愿意为了这样的时刻再跳无数次海。 但陈森肯定是不愿意的。 他有值得努力的工作,有前进的方向,有最好的朋友,或许还已经有了恋人,没理由和他这个讨厌的前任在荒岛上浪费时间。 许星然的脑子昏昏沉沉,又经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他想起在意国时,陈森千里迢迢来找过他一次。那时候他已经故意冷落陈森一年半了,陈森大概是察觉出来才会来找他。他那阵子一直在为了融进意国的设计圈而努力,每天连轴转,经常回家很晚,陈森的突然出现扰乱了他的计划。所以陈森满心欢喜地出现,他不仅没有回馈一样的感情,还用愤怒和不满攻击了对方。 就好像现在,他坐在陈森的旁边,做着不切实际的梦,陈森却眉头紧锁,因为身边是他而倍感烦躁。 好像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们之间永远隔着时差,对彼此的感受永远颠倒。 “陈森。”许星然把头埋在自己的膝盖间,叫了声对方的名字,陈森没有应他,但是应该听到了。 “对不起。”他说。 海风的声音有些大,许星然的耳朵在衣服上蹭了蹭,又过了一会才听见陈森说话,“道什么歉。” 许星然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这个话,他有些漫无边际地想,如果道歉和爱人一样不需要理由就好了。 “就……很多事情。” “哦。”陈森很平淡的样子,说:“很多事情。”却是一个反问。 “今晚的事情,还有……以前的一些……事。” 陈森扯了下嘴角,目光很深地看向海面,“我以为你自动屏蔽过去的事情了。” “我没有。”许星然从臂弯里抬起头,有些重地说:“我从来没有忘。” 陈森骤然笑出声,很轻的一声,只不过脸上不带一丝笑意,海水的寒气似乎到达了他的眼底,将他整个人染上几分冷意,“这话听起来——你很深情的样子。” 承认也不是,否认也不是,许星然有些紧张地看着陈森越来越冷的脸,只能说:“我不太会说话,你别生气。” 陈森用很新鲜的语气,看他:“你不会说话?” 他在暗射很多事情,许星然当然不会蠢到听不出来,不想让陈森觉得他不真诚,有些着急地道:“我现在确实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话。” “我的问题?” “当然不是!”许星然急地口干舌燥,“我的问题!” “你特别特别好,你没问题,一点问题都没有!” 他这句说完才觉得有点越界,果然陈森也没说话,他的睫毛半垂下,神情有些恹恹的,让许星然十分惴惴不安。 “很烦。”陈森的眼皮轻飘飘地撩起来,许星然的心脏怦怦直跳,身体无措到僵硬,像是一个等待宣判的囚犯,“你还是这么莫名其妙,总是说一些我理解不了的话,做一些我根本看不懂的事。” 许星然如果一直装傻充楞不提从前,陈森倒是可以陪他演演戏,至少在这两天不让彼此太难看。但许星然就是不死心,蝇营狗苟,以为两句话就可以掩盖过去的一切,换来皆大欢喜。 到底是为什么会给他这样的错觉?是因为他救了他、给了他希望吗?让他觉得他可以被原谅? “我不会原谅你的。”陈森的脸上不再有表情,没有任何感情地对他说:“你少说一些废话。” 陈森的话说的很清楚,许星然听懂了,这就是让他别误会的意思嘛。 他下意识对陈森笑一下,想缓解一下尴尬,但是陈森没在看他了,他正好又笑不出来,倒是不用勉强了。悻悻地抿了抿嘴,他又告诉自己说舌头刚好也不太舒服,省得费心费力找话题还让人不高兴。 他头头是道地安抚自己,理由一箩筐一箩筐的,但是心口的酸水还是不停地往外冒。 他就想给自己找点事转移一下注意力,开始盯着大海看,结果把自己看得越来越渴,嘴里舌尖有一块地方也越来越烫,他徒劳地咽着唾沫,感觉自己像个瘾君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第二天是被太阳光晃醒的,太阳从海的那头升起来,金黄的光直射在他的眼皮上。许星然眯着眼睛不太舒服地坐了起来。第一眼,没看到陈森。他慌了一秒,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起来看了一圈,沙地平坦而宽阔,一览无余,别说陈森了,连一个动物的影子都没有。 陈森呢? 一瞬间,他的大脑里闪过无数个想法,每一个都让他的脸白上几分。 “陈森!陈森!”他慌张地叫出声,发现自己的喉咙哑的厉害,应该 分卷阅读129 是因为缺水,他用最大的力气也喊不出多大声音来。 许星然扭头,把视线投向身后的丛林。 阳光比月光强劲,却也只能照进最外面一圈的树木,越往里树木越茂盛,阳光勉强透进去,依旧看不清,就像是一个黑洞,谁都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东西。 许星然咽了下口水,走近了两步,站在树林最外围,手掌圈在嘴边叫陈森的名字,“陈森!你在里面吗?” 依旧没有人应。 许星然就站在那里,眼底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色,绿色厚重地覆在一起,变成了黑色,他的眼神渐渐浓重起来。 没有陈森的话,他一个人也不能活。 他迈开腿,越过低矮的灌木,毫不犹豫地向前走去。 “许星然!”身后,陈森不知道从哪里出现,怒气腾腾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许星然小臂一疼,他的脚仍有些肿,走路都是耷在地上的,被陈森这样大力拽着,根本控制不了身型,跌了好几个踉跄,几乎是被拖着到沙地上。 就这样他还一点都不生气,瞪大了眼看着陈森,眼底水亮亮的,不知道在高兴什么。 “陈森!”他很激动地叫对方的名字,但是嗓子是哑的,叫出来的声音很难听,像鸭子,而陈森的脸又和锅底一样黑,许星然讪讪地闭上嘴。 陈森已经吃够了他这套,额角的青筋被气得一跳一跳地,“你故意找死吗?什么地方你都敢去?” 这时候许星然没必要和陈森解释他为什么会这样做了,他就只讨好地笑,因为陈森依旧站在他面前而感到纯粹的高兴,“对不起,我不会了,别生气。” 许星然又在和他道歉,但是陈森不知道他在为什么道歉。 从前,许星然不屑于和他道歉,哪怕是他的错误,他也会通过生气的方法来揭过。但是现在,道歉似乎变成了对方和他之间的通行证,好像许星然必须把自己放在很低的位置、必须低他一等才能来和他说话一样。 “你自己不要命和我倒什么歉。”陈森这样说。 他脸上的不耐一闪而过,许星然看得清清楚楚,当下表情就有一丝僵硬。 陈森转身就走,许星然愣在原地,握上刚刚被对方用力捏住的地方,手臂上似乎还沾上了陈森的温度,他勉强从中收获了一点力量。 正要追上去解释,扫见丛林和沙地的接壤处落了三四个粉白的果子,正是刚才陈森拉着他走过的那条道。 许星然控制不住地咽了一下口水。 所以,陈森刚刚是去摘果子了吗? 岛的半边根本没有这个果子,陈森应该是去了另一面,所以他一醒过来才没看到对方。 许星然把那几个一看就营养不良的不知道叫什么的水果捡起来,朝着蹲在海边洗手的陈森走去。 沙地很软,人走在上面几乎没什么声音,但是许星然过来的时候陈森还是察觉到了,眼睛垂得更下了,很外放的拒绝表现。 许星然哪怕私下对自己做了一万遍的心理建设,在真正和陈森面对面时依然没有用,陈森的态度就像是一根刺扎在他的心上,他的呼吸滞了一瞬,有些慢半拍地在陈森的旁边蹲下。 “你的。”他用两只手把果子递过去,陈森没接,也没看。 许星然不气馁,他没想到自己引以为豪的忍耐力有一天会用在压抑心脏疼痛这件事情上。 他偷偷地又哄了下自己,才让自己的表情不至于太丧气。 海水的盐分和矿物质浓度太高,不能直接饮用,当然也不能用来洗水果。 特殊时期就特殊方法,许星然把两个果子夹在自己的大腿和肚子中间,另一只拿在手里,用袖子跟搓澡一样搓它。 因为太大力,果子和丝绸睡衣摩擦,发出一些滋溜的声音,陈森冷眼看了过来。 许星然的袖口大了好大一截,正好方便他拿上好的衣服当抹布。 他感受到陈森的目光,解释道:“虽然还是不太干净,总比声啃好。”说完,“喏”了一声,把它递给陈森。 陈森的视线先是在许星然的脸上停留了几秒,随后才落到他的手上。 这次他看了更久的时间,许星然只能被迫一直举着手,这让他想到很久之前给陈森送信的那次。 许星然很用力地吸着气,企图控制自己的情绪,然后就听陈森道:“这衣服——” 他呼吸一乱,“慌”字就差写在脸上了。 陈森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慢慢补上后半句,“——挺贵的。” 作者有话说: 宝宝们,cp八月份有一个七夕番外活动,关于本章中陈森去意国找许星然这块可以用七夕番外的形式写出来。我今晚翻大纲看到这一段了,大纲就已经给我看爽了……你们想看吗?想看我就报名,但是先说好吼,咱们家的七夕番外和别人家不一样,咱们家的不甜嘻嘻。 还不起 陈森几月前曾在法国某全球知名的服装设计师的个人时装秀上看过这件衣服,作为一款唯一保留背部衣料的服装,陈森对它的印象稍深一些。 而据如今陈森和许星然的几次接触,许星然现在已经完全不是过去那个在外表上非常精细的许星然了。 ——这不是他的衣服。 自然而然地,他想到了昨晚凯伦斯被入侵领地一般的敌意的眼神和那一声重物砸在地上的声音。 所以,那时候,他是在凯伦斯的房间。明明已经穿上了对方的衣服,明明待在房间里是最合理的选择,为什么会突然跳窗?又为什么会那么凑巧地被秦方建捉住? 陈森猛地意识到,他忽视了凯伦斯在昨晚那一系列事件中的作用,因此凯伦斯的存在,原本顺利闭环的思维开始产生裂痕。 他不愿意去想许星然再次欺骗他的可能性,他对自己说,以命相搏的伎俩,许星然不蠢,不会做第二次。 许星然显然是没意料到他会突然说这个,身体很明显得僵硬起来,和撒谎被戳穿后的反应一样。 陈森很用力地克制自己不去多想,想用尽量平缓的声音去讲话,但他身体里痛苦的记忆阻止他表现得洒脱,他像个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的懦夫,几乎是逼问的样子,问许星然,“你被秦方建抓住凯伦斯怎么不来救你?” 许星然的唇抿得很紧,眼睛因为听不懂陈森的话而不自觉瞪得很大,身体微微向前倾,陈森很轻易地看到他眼底的茫然和无措。 “我换个说法。”陈森凝着他的眼,嗓音发沉,“凯伦斯知道你被秦方建抓住了吗?” 许星然不知道话题的发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但是他看着面前的人,陈森眼里的怀疑和不信任像刀子一样戳向他的心窝,他着急地想辩解,却又无从辩解,深深地空咽了下口水,小心翼 分卷阅读130 翼地说:“他不知道。”许星然的指尖用力地抠在果子上,用了很大的勇气才说:“你多说一点,我有点听不懂。” 他蹲在那里,凯伦斯宽大的、不合适的衣服穿在他的身上就像是麻袋套的一样,完全显示不出衣服的精贵,还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的细瘦。 陈森比他高,同样的姿势也比他高出一点,就这样从上而下的看着他,冰冷的、含着审视意味的目光,让许星然遍体生寒。 “你说说话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可以吗?”一说出口,许星然愣住了。 这句话非常的熟悉,是他从前经常从陈森的嘴巴里听到的。他生气的时候,总是逃避问题不解决,就喜欢冷眼看着陈森干着急,不停地哄他。 许星然的眼睛骤然红了,他又想和陈森道歉了。 但是陈森是个很正直的人,不像他一样不正常,还有可能是不想和他再浪费时间了,他终于说话了,问他:“你为什么跳窗?” “……我为什么跳窗?”许星然无意识地重复了一遍。 这个问题和上两个问题完全不搭边,跳跃严重。他的大脑被海风吹了一夜已经吹迷糊了,他也根本不知道自己还在发烧,完全被陈森的思路带着跑,忘记了自己跳窗的本意就是不想让陈森知道自己在凯伦斯的房间。 他跟着念完才意识到自己没有立即否认就是已经承认的意思了,承认自己在凯伦斯的房间。 许星然突然难过起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他虽然有理由,也是根本说不出口的理由。 要怎么说,实话实说他害怕又要被骂“自作多情”。 “我不想待在那里。”许星然突然有些生气,但他不知道他在和谁生气,“离开才不需要理由,留下才需要理由。” 陈森一言不发,似乎完全不能接受、不能理解,许星然便有些用力地说:“我不喜欢他,所以不想和他待在一个房间,没问题吧?”他说完又觉得自己嗓门太大,显得自己很不讲道理的样子,快速瞥了一眼陈森的脸色,小声地补了一句,“没问题的。” 许星然完全在胡搅蛮缠,把陈森的思绪搞得一团糟,他明明是在质疑许星然被秦方建抓住太过巧合这件事,到了许星然的嘴里,又变成他听不懂的东西。 陈森的眸色浮浮沉沉,许星然的心底越发没底,他企图从陈森的脸上看出什么来,偷摸着的,还是被陈森逮到,四目相对的一瞬间,许星然的脑子里一道白光闪过,猛地意识到什么。 “……你是想说,我故意跳窗的……吗?”许星然的表情有一瞬的狰狞,将陈森没有说出来的潜在意思喊了出来,“然后被秦方建捉住是吗!?” 陈森就这么看着他,也不言语,许星然心口的血气一阵上涌,他用力吸了好几口气,嘴巴开阖了很多次,最后只是憋出了一句,“骗子。” 明明说了只要他说就信。 都是假的。 或许是因为陈森的这句话给了他勇气,让许星然敢这么怒视他,但是陈森不为所动的表情让他内里蓄起的气渐渐消散了。他很无奈地想,就算陈森要当“反悔大王”,随时收回自己说出的话,他也没有任何办法。 因为他在陈森那里根本没有任何地位可言,陈森看陌生人的眼光都比看他有温度。陈森不再爱他,不会再对他的生气和眼泪有反应。 只有在被爱的时候,承诺才有效。 许星然于是只能收好自己的脾气,怒火变成了酸水,化成了无孔不入的委屈,许星然垂下眼,努力压抑自己的情绪,还不忘和他解释,“我不是故意跳……好吧,也是故意的。” “但是我没有故意想让秦方建捉住。”许星然很慢很慢地说:“我不知道我怎么说你才会相信我,但是我还是想让你相信我,或许你根本没有耐心听,但是你听一下吧。”听一下吧。 海水有些重地打在脚面上,许星然看着被水泡皱的脚趾,和陈森说自己是怎么被秦方建弄到船上,又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凯伦斯的房间,说自己会跳窗是因为不想和凯伦斯待在一起,被秦方建捉住也很突然,说:“我……欠你很多,如果你真的签了那个文件,我就真的永远还不起了。” “我不想再欠你了。” 作者有话说: 我写文真的恨慢…… 受不起 许星然很早就已经意识到了,在陈森面前,他不喜欢示弱,不喜欢说一些“剖白”的话。在他们谈恋爱时,他甚至伪装得更用力,总是用一副随时可以抽身而去的冷淡模样,假装对陈森的爱不屑一顾。 而实际上,他早就发现自己的偏移,许星灏和吴放的突然介入,逼得他不得不正视自己的内心,因此他才会越加害怕。在当时的情况下,他如果承认自己对陈森的感情,就是违背了他二十多年所坚定的一切,他只会更加痛苦。 所以他就选择做一个眼盲心盲的人,用无数极端的方法逼自己证明,证明他对陈森毫无感情,最后成功把他们两个都逼上绝路。 他害陈森失去了一切,他永远都亏欠陈森的。 在一起的时候低头比黄金还珍贵,现在陈森恨他了,他反而自如了许多。道歉或者解释都不是希望陈森能够原谅他,只是希望陈森可以不再生气。 许星然不知道自己的这番话能不能让陈森的疑心少一些,他愈加用力地抠着手上的果子,感受到指尖沁满了粘腻的汁液。 “不想再欠我了?”陈森低声重复了他的这句话,半晌,问他:“你欠我什么?” 许星然一时被他问住。 陈森很突兀地笑了下,视线望向天边,眼底映着海水的蓝,“你说的‘欠’是指什么?” 他不喜欢许星然现在这副模样,正如他所说,因为“亏欠”,所以低三下四、小心翼翼。但是当年樱素粉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真相,他的面馆不是许星然所为,这已经是他们心知肚明的事,那许星然还有什么欠他的地方呢。 许星然在他们这段感情里做过唯一的错事就是假装喜欢他,可是感情本来就是不能勉强的,这也能算是许星然的错吗? “是我喜欢你而你不喜欢我,所以觉得亏欠吗?” “因为觉得亏欠,所以可以为我跳海吗?”陈森都快被许星然的逻辑逗笑。 仔细回想,从他们再次遇见以来,正如许星然所说,他们的每一次见面,许星然都是避之不及的态度,而唯一一次主动找上门来,是为了要帮他的妈妈抗罪。在秦方建的事情上,也是他因为过去的事情对许星然心怀芥蒂,一而再再而三的怀疑对方。 许星然因为一个不存在的“亏欠”已经谨小慎微到这种地步了,甚至要搭上自己的 分卷阅读131 命。 他实在消受不起。 “不喜欢很正常,不用感到亏欠。”陈森告诉他,他眼底的蓝色很深,似乎要将他整个人淹没,许星然莫名的心慌。陈森不给他开口的机会,继续道:“如果我们获救,从前的事情就一笔勾销。” 许星然能听懂陈森说的每一个字,陈森的意思是可以原谅他了。但在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迷茫。他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是他找不到。 许星然还陷在自我纠结的思绪里,一直很用力地看着陈森,希望在他的脸上找到答案。陈森站了起来,他的视线也跟着陈森移动,脖子仰成了一个很难受的弧度。 陈森高高地站着,刺眼的阳光将他的整张脸都糊了起来,许星然眯起眼睛也看不清。 “别抠了。”他听见陈森走远的脚步,“都吃了吧。” 许星然蹲在原地,陈森的背影越走越远,他身上的衣服不再整齐干净,海水和沙子是天然的画家,在他的衣服上留下擦不掉的作品。他头发上的发蜡早就被海水冲掉,头发有些散地搭下来,落在白净的脖颈处,让他多了几分许星然不确定的颓懒。 他不知道陈森为什么会突然原谅他,虽然这确实是他想要的,但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陈森恨他,好歹他们之间还算有联系,而现在陈森说一笔勾销,他们之间就好像什么都没有了。 出了岛,他应该是再也没有机会见到陈森了。 心脏忽然抽动了一下,许星然捂住胸口,把自己缩了又缩。 太阳渐渐向西边去,许星然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失神了一下午。 他的手里还握着一个果子,给陈森留的,但是陈森一下午都没出现,应该是在岛的另一边。 天要黑了,他想,太不安全了,不能让陈森一个人了。 终于找到了一个能去寻对方的理由,许星然就去了。 他那天跳窗扭伤的脚虽不严重,但是还是影响走路,走的速度不快,许星然都担心他过去了陈森已经回来了。 谁知道说什么就来了,他走到另一边,真没看到陈森。 许星然仔仔细细地看了好几遍,又往丛林里边看了好几眼,没再和无头苍蝇一样瞎跑,还是决定先回到原来的地方看一眼。 他又哼哧哼哧地跑回来,然后就看到陈森站在丛林的最外围,脸色被树木映得发白。 就这一秒的时候,陈森已经拨开了脚下的矮枝,一只脚跨了进去。 许星然头皮一麻,大叫出声,“陈森!” 陈森从另一面回来没看到许星然人,想到今天早上对方半边身子站在树林里的场景,呼吸瞬间停了。 他不知道许星然是不是就是喜欢探索大自然奥秘,还是被什么东西拖进去了,总之他肯定是要进去看看的。 脑子里已经开始预设各种情况,后背的冷汗冒了一层又一层。 就在这时,许星然突然从身后叫他,陈森脚下猛地踩空,他抓住手边的枝干,向后看去。 许星然向他的方向跑来,陈森这才注意到他的姿势有些一瘸一拐,他手上还握着一个果子,怕他看不见似的用力挥着,“你过来,我在这!” 就是这一下,陈森突然意识到许星然早上为什么会往林子里走了。 愣神的几秒,许星然已经离得很近了,陈森避开和他的目光对视,许星然却突然很惊恐地叫他的名字。 “陈森……” 他的目光颤抖着看着他的右后方,陈森不知道那里有什么,但是从许星然的脸色来看,应该不好对付。 在户外不管遇到什么动物猛兽,最好是先站在原地不要动,以免被它们误认为有攻击意图。 陈森站在原地,用嘴型问许星然,“什么?” 许星然的脸没有一丝血色,做了一个口型——“蛇。” 几乎是同时的,被陈森握住的枝干突然簌簌抖动起来,陈森以最快的速度收回手还是晚了一步。 肩头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眼前被疼得一黑。 耳边的悉索声逐渐消失,陈森只来得及捕捉到一条黑色的、细长的蛇尾。 作者有话说: 为了督促我自己,我决定先预告,晚点还有一章,但是我的码字速度你们知道,可能会很晚,别等。 得救了 在看到那条蛇盘踞在陈森身后的树杈上时,许星然的大脑已经完全不会动了。 四肢发紧,手脚冰凉,浑身的血液像是被人冰冻住了。 那蛇暴起得也很突然,只是一瞬间的事,许星然站在离陈森十来米远的地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三四指粗的东西猛地扎在陈森的肩上。 那一刻,许星然感觉自己不会呼吸了,他的耳朵听不到任何声响,他好像置身在一个真空的环境里,眼前的一切发生得那样快又那样慢,就像在看上个世纪的默剧表演。 不真实,荒诞得不可思议。 陈森走过来的时候许星然还傻愣在原地,他的表情除了刚开始被咬住时有一瞬的痛色,现在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甚至比许星然苍白的脸好上太多。 许星然更像是那个被蛇咬了的人。 陈森的目光动了下,刚想说什么,许星然用更快地速度向他扑过来。 许星然绷着脸,嘴唇抿得死紧,一副像是马上要晕厥的样子,手上的动作却完全相反,十分有劲且粗暴。 “嘶啦”一声,一下就撕开了他的衣服,陈森的半边胸膛和手臂立刻暴露在空气中。 陈森的眉头轻皱,手刚抬起来,就被许星然一把攥住了。 他的指尖非常用力,已经到了掐的地步,指甲深深地陷进他的皮肤,拉过陈森的手臂,要往他的肩头看。 在陈森肩头,离脖子两三公分的位置,有几个正在往外冒血的小孔。 只差一点点就会咬到陈森的动脉。 但是这也跟被咬到没区别了。 许星然的劲一下子卸了。 陈森扯回自己的手臂,眉头紧皱着,“你……” 许星然却一下子暴起,又把他的胳膊拽回去了。 他的劲很大,陈森几乎动弹不得,他从来不知道许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就这么抓着他的胳膊,硬生生将他又往下拉了几公分。 终于拉到了一个他觉得合适的高度,不再拉了,突然凑了上来。 肩头被又软又温的擦过,陈森终于反应过来了。 他一只手抵住许星然靠近的身体,语气有些重,说:“不用。” “用。”许星然的嘴唇都没动,是从牙缝中发出的声音。 他不管陈森抵在他胸前的手,硬生生往陈森的身上扑,哪怕陈森的手一直没收力,导致许星然的半边身子都是歪斜的,他也一定要用这么别扭的姿势,一定要给陈森吸血。 “真的不 分卷阅读132 用。”陈森的另一只胳膊被许星然攥着,根本抽不出来,许星然也像是根本没听到他说话,眼里只有他的伤口,顽固地不可思议。 他不停地叫许星然的名字,但是许星然一个反应都没有,哪怕他横在他们之间的那只手有多么的用力,许星然的眉头都没有动一下。 陈森只能改抓在许星然的肩头,半只手掌压在他的锁骨上,这一下应该是有些重的,因为许星然轻哼了一声。 陈森的声音提了起来,“许星然!”另一只手终于从许星然的手里抽出来了,他粗喘了一口气,两只手一齐抓在许星然的肩头,阻止他继续靠近。 许星然感受到他的意图,剧烈反抗起来,嘴里发出一声怒吼。 陈森差点摁不住他,立刻说道:“我没事!” 许星然的动作停了一瞬。 他的眼珠子动了一下,像是反应了好一会才明白过来,目光缓缓从他的肩头移到他的脸上,陈森和他四目相对,情不自禁又重复了一遍,“我真的没事。” 许星然依旧没动,没说话,但是陈森的手压着他,感受到他的全身都在使劲,在不停地颤抖。 他在向外发着热,皮肤很烫,属于不正常的范畴,很清晰地从陈森的手心传来,顺着他的神经脉络一路传到他的心脏,让陈森的心口都跟着他烫了起来。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想让自己和许星然都冷静一些,就很轻地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你闭嘴!”许星然却突然打断了他,他的眼底爬满了红血丝,像是要滴血。 许星然根本不想听陈森说任何话,他都亲眼看到了,陈森还想要怎么骗他! 他从来没有一刻,会比现在更绝望,“你松手!”他两只手用力地去掰陈森的手,掰不开就掐就抠,把两个人都弄得伤痕累累。 他不明白陈森为什么要骗他说没事,为什么不让他把毒血吸出来,会有什么比他的命更重要吗? “你特妈放开我!!”许星然脖子的青筋深深凸起来,全身像被浇了一缸红色染料,裸露在外面的皮肤红的让人心惊,“你是不是有病啊陈森!我草你妈!你放开我!” 许星然要去咬陈森的手,却够不到,又去掰他的手,他急地呼吸都吸不上来,一直在用嘴巴吸气,发出“嗬嗬”的声音。 陈森被他传染的,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变得不畅了。 指头被许星然抓得很疼,他深吸一口气,改为双手捧在许星然的脸,用喊的音量,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许星然被他震住了。 瞪着眼睛,一眨不眨地。 陈森深深得喘着气,脊背因为用力而一起一伏,手臂上肌肉的形状明显,一根根青色的血管醒目地趴在上面。 “你听我说,我真的没事。”陈森担心许星然再次暴起,用最快的语速说:“你放心,那蛇应该没毒。” 许星然有好几秒没说话。 他的表情明明没变,还是那副狰狞的样子,又好像变了,“你在骗我吗?”他问的很小声。 “没有。”陈森的语气仍有些喘,道:“那蛇的尾巴很长很尖,你刚才应该看到了,这种蛇一般没毒。” “还有,”他用视线示意许星然看他的肩膀,那里有几个深浅不一的伤口,“你看这里,如果是毒蛇的话,会是两个很深的洞,这明显是一排的牙印。” “我没骗你。”他说。 许星然的手挣了一下,陈森就顺势放开了他,微微俯下身子。 许星然站在他的臂弯里,脸颊几乎贴上他的胸口,很仔细地瞧着。 他瞧了许久,久到陈森俯下的腰开始发酸。 然后他的肩头一湿,有温热的液体砸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慢,到后来越来越快,就像南城的急雨。 许星然很大声地哭了出来。 陈森的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了,他直挺挺地像个木头似的站在那里,脑子一片空白。 许星然蹲了下来,抱住自己的膝盖,脸埋了进去,扯着嗓子在哭。 他应该是吓着了,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陈森不知道,只觉得内里所有器官都缠在一块了,很不舒服。 他就那么站在那里,直到许星然的哭声渐渐小了,他才开口道:“让你担心了。” 这话确实太客套了,许星然的哭声都停了一瞬。 他的背僵直着,缓缓从手臂里将头抬起来,摇了摇头,很轻地说:“没关系。” “没关系,”他喃喃出声,“没事就好。” 他小声地重复着,不知道是在回答陈森还是在安慰自己。 陈森在他的面前蹲下来,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星然的脸。 这会他的皮肤不红了,脸色甚至隐隐有些发白,像是浑身的力气被抽空了,仍没有从刚才的情绪中缓过来的样子,眼睛失神地盯在空中,一直有眼泪在啪啪地往下掉。 一颗圆滚滚的眼泪挂在他的下颌,陈森盯着看了许久,伸出一根手指,指节在那块轻轻刮过,把那颗眼泪带走了。 许星然缓缓眨了眨眼,看向陈森。 “别哭了。”他说。 天已经黑了下来,陈森的眉眼隐藏在黑夜里完全看不清晰,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将他额前的头发吹了起来,许星然得以看到他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许星然好像在他的眼里看到了可以称为“温柔”的东西。 那是他许久不曾见过的陈森。 他的心脏重重跳了起来,像是有人用铁锤敲在他的胸口。 许星然的手心出了一层的汗,急切地想张开嘴说些什么,“我……” 就在这个时候,一束穿透力极强的灯光从寂静的海面上直直打在他们身上,许星然下意识用手挡住了眼。 有人来了。 他们得救了。 算账1 是辛予旸来了。 许星然知道他们迟早会被找到,只不过没想到这么快。 那天晚上就跟开了加速器一样,辛予旸带了一个医疗团队过来,给许星然和陈森分别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做的项目太多,许星然后面直接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船已经停在南城的港口,船上只有几个收尾的辛家保镖,陈森和辛予旸已经离开了。 许星然走得时候一个保镖叫住了他,告诉他:“陈总的伤没事。” 他垂在身侧的手一抖,回了对方一句“谢谢。” 下了船,许星然看到了刘义,他的脚步一顿,朝对方走去。 刘义什么也没问他,两人沉默着走了一段,他才开口,“乐乐很想你。” 许星然不知道怎么回这种话,就说:“真的吗?” “真的。”刘义说:“这种事情怎么假。” 他说得很对,许星然揉了揉鼻子,发出一声没有意义的 分卷阅读133 “啊”。 快走到家的时候,许星然似乎仍是什么都不打算说的样子,刘义才说:“你打算怎么办?” 许星然消失的当晚他就让季循去找人了,得到的消息是许星然被秦方建带上了辛家轮渡。 刘义知道许星然和他的哥哥不对付,隐隐觉得不对劲,还没思考出来,季循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 季循在许星然身上已经花了太多时间了,只想快速解决这件事情。 电话打了两三遍才通,许星灏却回答地滴水不漏,咬定,“许星然不在船上。” 后来又辗转了很多人才打听到一点风声,说是陈总突然从轮渡上消失了,辛家小少爷气得要把船沉了。 刘义有了一个很不好的猜想,季循也想到了,当即就派人去海上找了。 一直到今天的凌晨两三点,刘义接到了陈森的电话,陈森让他早上过来港口等许星然。 他猜测是陈森将许星然从秦方建的手里救了下来。 陈森终究还是没坐住。 但秦方建还是需要解决的,他想要知道许星然的想法。 许星然沉默了许久,刘义以为他不打算说话了,正想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许星然又开口了。 “我本来想杀了他的。”许星然这样说。刘义一惊,脚步都停住了,站在原地看着他,许星然向前走了一两步也停了下来,转过头来,说:“你会不会觉得活着很没意思?”许星然突然这样问他,他抬头看着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这话题有些跳跃,但刘义还是顺着他的话想了,他想到他死去的女朋友,点了点头,说:“会。” “我也这么觉得。”刘义看向他,他突然笑了下,“但是我现在觉得还能凑活过一过。” “不管秦方建了吧。”他收回视线,边说边往前走,“不差这一回了。”反正吃过的苦那么多,不差这一回了。 刘义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其实秦方建已经得罪了陈森,估摸着辛家小少爷也不会放过他,而且他再次找许星然的麻烦让季循非常不爽,认为这是在打他的脸,要不是刘义拦着他要问许星然的意思,季循早就把秦方建剁了。 所以,就算许星然放过他,秦方建应该也到头了。 但是这其实和他印象中的许星然完全不一样,他私以为,许星然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情呢。”刘义问。 “不知道。”许星然说:“到时候再说。” “反正又弄不死我。” 许星然在家休息了一上午,下午又回去上班了,他无缘无故矿工了一天半,老板娘很生气,扣了他的工资还让他开一个星期的店。 这确实是他的问题,他认错态度良好,一口应了下来。 到了九月,许星然这里依旧风平浪静的,他就找乐乐打听了她上学的情况,乐乐说挺好的,过了一会,又说秦知源这学期没来上学。 秦知源是秦方建的儿子。 许星然惊讶于吴长乐的敏锐,假装凶她,让她去写作业。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许星然在蛋糕上拉花,老板娘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会,突然夸他,说他最近手不抖了,和他开玩笑:“你的心理问题好了?” 许星然愣了一秒,低头看了眼蛋糕,上面画的是一个皮卡丘,线条确实干净又利落,老板娘说完就走了,他却看了自己的右手好久。 下午,店里没什么人,老板娘和自己在开理发店的闺蜜煲电话粥,两人聊了一下午男人,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话题又变了,许星然听老板娘用很兴奋的语气说:“真变态啊!” “是吧!”老板娘大概是说兴奋了,就开了外放,掏出了抽屉里的瓜子,说:“他老婆怎么办了?” “他老婆肯定知道啊,南城多少个小孩子姓秦你数过没有?”两人一下子笑开。 许星然正在练习拉花,动作一动,扯下手套,走到换衣间,拿起了手机。 他刚打开手机,各个app给他弹送了无数消息,都是关于秦方建的。 他随便打开了一条。 秦方建二十多年前的一桩工地命案被人翻了出来,由于安全措施不达标,导致三人被钢筋砸中脑袋,当场死亡。紧接着,又有几个男生实名爆料秦方建强迫他们发生x关系。 一时间,舆论四起,论坛的吃瓜楼被盖了几千楼,当地热搜词条居高不下。 当天,税务机关人员就进了新纳科技,而秦方建也被警方带走了,但他在南城这么多年还是有本事的,当晚就被放了出来。 他的公司被查出以亿为单位的偷税漏税,警方再度上门抓人,却扑了个空。 秦方建大概是知道有人在背后搞他,他的公司经不起查,他躲不过这一劫了,所以扔下老婆孩子逃跑了。 这几天,南城所有人都在讨论这件事,而许星然最近一门心思扑在练习拉花上,还真不知道这事。 他放回手机,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这件事,有点心不在焉。 “许星然。”老板娘说:“上班时间玩手机。” 他当即非常识时务地说:“今晚我闭店。” 和闺蜜约了六点做美甲的老板娘心满意足地放过了他。 五点半的时候,老板娘就走了。 这个点已经不会再做新蛋糕了,许星然就站在收银台前,等着八点下班。 七点半的时候,门口来了一辆黑色跑车,流线型的车身线条,让人挪不开眼。 许星然就这么明目张胆地看着,然后车门被人从里推开,陈森走了出来。 算账2 许星然有些意外地看着陈森。 之前每次见他,他都是西装革履的,像个冰冷的机器,从头到脚散发着冷漠和疏离。而他今天穿着一身简便的休闲服,与前几次见他的模样大相径庭,连那股子外放的拒人千里之外的劲都淡了。 陈森撩开门帘,微微低下头走进来时,某一个角度让许星然以为看到了大学时的他。 好像他们只是在一个寻常的夜晚,陈森请假过来找他,等他下晚自习一起去吃夜宵。 陈森已经站在了收银台前,——许星然的面前,许星然才猛地回过神,磕磕绊绊道:“欢、欢迎光临!” 陈森点了点头,表现得倒真像个客人。 他似乎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意思,走在冰柜前站定了,一层一层挨个看过去。 陈森人几乎和冰柜差不多高了,却还是会像小孩子一样对这些甜品感兴趣,看见就挪不动道,和以前一样,许星然看了就想笑。 但他很快憋住了,因为他又想到了陈森说的那句“一笔勾销。” 这时突然来了一波客人,让许星然没空再去胡思乱想。 随后陆陆续续来个不停,一波接着一波 分卷阅读134 ,都是在关门最后半小时来抢打折甜品的。 许星然忙得手不停,脸都要笑僵了,终于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后,他松了口气,条件反射地看向冰柜的方向。 那里,陈森不知道什么时候没再看甜品了,抱着手臂正好也在看他。 他们四目相对,但是陈森的表情太淡定了,一点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反而显得他心思特别多,还不正。 许星然摸了摸鼻尖,避开视线,陈森却突然向他走了过来,问:“下班了?” “是。”许星然不自在地咳了一声,开始学舌:“下班了。” “跟我来。”陈森这样说,就向门口走去。 其实虽然下班了,但是许星然还没打扫,他看了眼台面上一堆待洗的用具,只花了不到001秒的时间就做了决定,明早过来洗。 顶着被扣工资的风险,毫不犹豫的关上门,坐上了陈森的车。 直到车子已经开车去十来分钟了,车内都没一个人先说话。 许星然就假装很忙地摸摸手,看看窗外。 周围的景物逐渐陌生和萧条,许星然就这么兀自看了半小时,终于找到一点勇气,转头问陈森:“我们去哪啊?” 本来这个问题是他一上车就该问的,但是他怕他说了陈森嫌他烦,话多,又把他扔下去,所以硬是憋到现在。 这周围这么荒,陈森肯定不会再扔他了。 “秦方建的事情你知道吗?” 许星然心头一跳,猛地意识到什么,看向陈森。 他们已经开上一条小道,两边都是枝繁叶茂的树木,路灯都被枝叶挡住,照明的作用近似于无。车内没开灯,只有前头的大灯开着,照着前面的路,几乎照不到车内。陈森整个人隐藏在黑暗中,月光偶尔眷念他一下,也只是落在他的下半张脸,许星然看着他凌厉而清晰的下颌,如刀刻一般,透着一股说不上来的寒气。 “听说了。”许星然舔了下嘴唇,眼中隐隐闪着光,“你做的吗?”语气上扬,不知道是惊的还是喜的。 陈森没回答这个问题,车速又快了些,两边的树木彻底遮住了头顶的月光,什么都看不到了。 车子在一辆废弃的工厂前停下。 陈森率先下车,许星然跟在他后面下了车。 工厂门紧闭着,他们还没走到那扇巨大的铁门前,那扇门就兹拉一声,从里打开一条微小的缝隙。 有两个保镖一样的人从门后冒了头,低眉叫了声“陈总”,让开路,让他们进去。 许星然走在陈森后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这间工厂面积很大,承重的柱子一排又一排,越往后越看不到了。只有前半厂开了灯,肉眼可见的地方就站了十几个人,个个肩宽膀圆,一看就是练家子。和那两个开门的人一样,他们都恭敬地垂着眼,不去看他们。 最里面是一间像办公室一样的隔间,门口一左一右站了两个人,许星然隐隐意识到什么,看向身侧的陈森。 陈森下巴轻轻一抬,迈起脚步向那扇门走去。 许星然跟在他的身后,心脏跳了两下。 陈森什么都不用说,门口的保镖就很有眼力见地打开了那扇门。许星然站在正对着门的位置,一下子看到了屋里闭着眼睛一动不动、被绑住手脚,不知道是睡着了还是死了的秦方建。 许星然猛地看向陈森。 陈森没有看他,却像是能感受到他的视线一样,在他一转过来就开口了,“桌子上有一个箱子。”许星然顺着他的话看过去,只草草看了一眼又收回来,只看着眼前人的侧脸。 陈森的头发似乎又短了一些,浓黑的眉眼露出来,衬得脸颊和白玉似的,他就跟中了毒一样,怎么都移不开眼,心脏剧烈地跳着,快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了。 “明天秦方建会被热心市民送到警察局。”他说:“他伤了或是残了,都是他逃跑时自己不注意。”陈森转过头来,瞳孔幽深,许星然微微颤了下,却不是怕的。 他的喉结重重滚了一下。 “你想做什么就去做。”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片刻温热的触感传来,他被轻推了进去,“硌嗒”一声,门在他身后关上了。 不远处,秦方建的眉头抽动了几下,似乎是听到声音又或者是察觉到了危险,缓缓睁开了眼。 大脑中闪过昏迷前的最后一幕,他被人从身后敲晕,随后就出现在这里。 双手双脚都被人用绳子死死绑住了,他挣了一会,才猛然意识到房间里不止他一个人在。 呼吸不受控制地急促起来,秦方建那双黑豆似得眼睛猛眨了两下,一寸寸地望过去。 在那张离他几米远的木桌旁,站着一个人。光是看背影,就可以知道这人的样貌必定不俗。 但是秦方建现在已经完全没有欣赏的心情了,因为这人他非常的熟悉。 真荒谬啊。 秦方建突然想大笑,他想了无数个、无数个让他走投无路的人,却没有想到居然是许星然。 那个什么都不是的许星然。 “婊子养的东西!”他破口大骂。 而对方却像是浑然不觉一般,他在那个半人高的箱子里不知道在挑挑拣拣什么,物件不经意碰撞到发出一些叮铃的清脆的声响,明明是悦耳的,却让他毛骨悚然。 “许星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对方仍是不答,那阵叮叮铃铃的声音被无限延长,就像是电影中厉鬼出场前的背影音乐。 秦方建抖得停不下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许星然似乎是笑了一声,随后,他就看到,对方从箱子里慢慢、慢慢地抽出了一根两三指粗的牛皮鞭子。 这不像那些调情助兴用的玩意,一鞭子抽下来只怕他半条命都得去了。 “你、你疯了吧……许星然,你这是犯法的!” “真有意思,”他摸着那根鞭子,从头细细摸到尾,慢条斯理地说:“一个罪犯居然想用法律来保护自己。”他说话的时候,嘴角是一直噙着笑的,却一点温度都没有,只让人不寒而栗。 秦方建看着他一步步向自己走近,许星然握着鞭子只轻轻一抖手腕,那破空的声响,让他下腹一抽,一股温热的、咸臊的液体就这么冲了出来。 “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我帮争、争许氏,帮你、帮你打败许星灏!” “我、我让我儿子和你妹妹道歉……” “许、许……你、你……啊!” …… 半小时后,许星然走了出来。 他阖门的动作很快,但是门口站着的保镖距离很近,还是扫到了一眼。 满地的红。 他的眉头情不自禁皱起来,看向这人单薄的后背,认知被重新刷新。 许星然察觉到他的视线,没去管 分卷阅读135 ,只怕陈森也看到了。 他的双手握在后面,有些紧张地和陈森解释,“他没什么事,我有经验的,看着吓人,但其实死不了,我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陈森只是看了他一眼,没说话,向外走去。 许星然的两只手在后面互相扣着,寻思是不是秦方建的声音是叫着太大声了点,跟特妈杀猪似的,让陈森见了他可能有点不舒服。 他还是担心陈森会对他有不好的看法,打算待会再“润色”着解释一下。 跟着对方上了车,陈森没有立刻发车,许星然赶在对方训他之前,打算先开口。 谁知陈森却突然向他这边俯身过来,许星然的呼吸立刻停了。 然后他就看到他打开了他面前的手套箱,从里面拿出了一小包便携装的湿巾,放在中控台上。 许星然一直藏着的、沾了血的双手重重攥了下。 他半垂着眼,伸手去拿那包湿巾,半途的时候,陈森的手突然伸了过来,将湿巾拿走了。 许星然抿了下嘴,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 陈森没看他,拆开了包装,抽出一张,递到他面前。 许星然盯着他的手,失神地看了好几秒,抬手去接。 就在要拿到的前一秒,陈森突然问他,“你说的‘有经验’,是什么意思?” 许星然手一抖,抓到了陈森的手指。 站起来 许星然的表情有些僵硬,显然是没想到陈森会问这个。 陈森意识到他是不想回答的,但是又不想欺骗他,所以才会露出为难的神色。 许星然总是有很多“厌烦”和“不想说”的时刻,从前的大多数时候,他表现拒绝的方式是生气,因而,他现在这样的表情在陈森看来非常的稀奇。 那天在小岛,辛予旸的船出现前,许星然应该是有话要和他说的。但是等他们上船后,许星然就完全不想说了,自动地站到人群后面。 旁边的辛予旸为找到他们很兴奋地在说些什么,陈森没仔细听,许星然跟着医生头也不回地离开后,他也转身进了另一个舱室。 后来他忙着处理秦方建的事,秦方建的逃跑是意料之外的事情。抓逃犯是警察的活,和他没关系。但是他又想到了许星然那天从酒店里出来时的样子,如果正如许星然的朋友刘义说得那样,这事他是欠许星然的。 或许是出于还债的心思,让人去把秦方建捉了回来。 而听着房里秦方建凄惨的叫声时,他意识到这件事带给许星然的伤害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 许星然出来后,不知道为什么会用那种小心的语气和他说话,说什么“有经验。” 突然的,他就是想到了高中时,许星然永远带伤的身体。 他最开始以为是被学校里的人打的,后来又以为是被许丛打的,但是现在他却又觉得不是了。 许星然有些愣地看着他们相碰的手,然后触电般地收回来,他和陈森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 或许是他没有明显拒绝的态度让陈森产生了一股很微妙的感觉,他没有像以往一样体贴地将话题揭过,而是问道,“不想说吗?” 许星然很怕他生气的样子,飞快的摇头,说“不是”,又说:“只是觉得没什么可说的。” 对于他和郑婉丽扭曲的母子关系,许星然可以在醉酒后和刘义开玩笑地说出来,但是对陈森,他确实不想说。 从前不说是因为觉得和陈森说不上,现在不想说是不想陈森因此可怜他。 陈森是个很心软的人,如果他将他和郑婉丽的事情告诉他,陈森大概会对他和颜悦色一些,但是许星然不想这样。 他想让陈森原谅他、对他好,是出于他本人想、愿意,而不是出于他许星然的“悲惨”。 “以后吧。”许星然飞快地从他的手中拿过湿巾,一根一根用力地擦起来,“我想告诉你,我愿意告诉你,但是不是现在。” 至少要等陈森对他彻底放下芥蒂,或者、或者和陈森重新在一起的那一天。 他突然有些心酸,他还能有这一天吗? 他能吗? 人大概是永远学不会满足的。 之前,他想着陈森能原谅他就好,现在陈森大概是原谅他了,他又开始做梦,想再次和陈森在一起。 但这大概和水中捞月一样,不是困难,是根本不可能。 他住的偏,离面包店都有一段距离,陈森问给他送到哪时,许星然就让陈森将他送到面包店。 到了地方,他刚关上车门,还没和对方打招呼,陈森就毫不留恋地开远了。 许星然站在原地愣了半晌,然后进了面包店把没干完的活干完了。 出来后已经十一点开外了,许星然往家里走,经过一个夜市,本来想给刘义和乐乐买点小吃回去,结果被一个饰品摊勾住了。 夜市里这种摊位很常见,客流量也比不上小吃铺,是最不显眼的存在。但是这家和别的饰品摊不同,许星然拿起一个戒指看了起来,确定了,这上面嵌着的就是真玉,但是切割得不太好,有一点点不明显的裂纹。 许星然看了眼店主,是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见他看过来,很兴奋地问他,“要吗?” “怎么卖?”许星然问他。 “一百!” “一百?”许星然愣住了,他把这戒指放在桌面上的小台灯下看了看,这色泽,虽然小,也绝对不止一百,“你家大人呢?”他边问边拿起别的看起来。 来了个女士,带来一阵淡雅的香,许星然头没抬,往旁边让了让。 “跟我买怎么了?”女孩子很不高兴的语气,“你别碰,你快走。” 许星然说:“不让问也不让看啊。” 小女孩有些尴尬地摆手,“不是不是,我没说你。” 她瞪着他旁边的人,许星然用余光扫了一眼,愣住了。 这是……那个在船上帮他的人。 女人脑后的翡翠石在凌乱的夜市依旧瞩目。 似乎是没注意到许星然的目光,她慢悠悠地说:“三个小时,三千降到一百,还是没人买哦。” 女孩子很生气,“你别站这就有人买了!” 许星然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一个模糊的人脸在脑中越来越清晰。 他已经听到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请问您是周……” “明天再来。”她和女孩说话,状似无意地打断了许星然的话。 女孩努努嘴,还是跟着走了。 她们一走,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三四个人,开始收女孩的店铺,眨眼间,他面前空空如也。 许星然克制不住自己的兴奋,傻傻地站在原地,直到手机的电话铃声响起。 是刘义,问他怎么这么晚还回来。许星然心不在焉地,问他怎 分卷阅读136 么了。刘义说过等他吃火锅。他这才离开。 他到家的时候吴长乐早就吃完了,小孩子睡得早,已经爬上床睡觉了。 刘义没吃,等着许星然一起,两人重新开了锅。许星然去拿了冰箱里的啤酒,刘义不喝,他就自己喝。 他们也不说话,电视机看着,刘义边吃边看,许星然一个人一杯接着一杯。 他有点兴奋,如果他没有记错,今天他碰到的就是周池也。 那天晚上,他就觉得对方很熟悉。 他一直没有能力接触到这位华国最顶级的珠宝设计师,之前和凯伦斯在一起时,有过一次机会,但是被许星灏破坏了。没想到,居然能在夜市碰见对方。 电视机的声音不大不小,是那种让人很放松的音量,许星然不自觉地吃得有些多,他想着周池也,又想陈森,拿着筷子在桌子上圈圈点点了半天,等他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时,猛地愣了下。 桌子上,被他用沾了红油的筷子,画了一个戒指。 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再画出东西来。 他呆呆地看着,心脏跳的很快,胸口在发烫,不知道是不是酒精的作用。 他曾经是有过奖杯和荣誉的,那个时候,他靠着这些,获得了许多东西。 他的思绪混乱又清晰,从秦方建想到许星灏,又想到凯伦斯、周池也,最后想到了陈森。一瞬间好像明白了很多事情,内心有一个压抑不住的冲动,马上就要破土而出。 刘义看了他一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不明显地愣了下。 “刘义。”许星然突然开口,“我今晚见到秦方建了,他以为是我让他变成现在这样,根本不相信,他觉得我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能力。” “你上次问我,如果下次还有这种事情怎么办?” 刘义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突然说这些,看着他,没说话。 “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你会问我这个问题呢?”他说:“为什么秦方建觉得我不行?为什么你又默认我会被欺负呢?” 刘义不知道怎么回答。 “我思考这件事情很久了。”许星然也不像需要他回答的样子,他的眼睛眯了起来,像是在回忆又像是在遮掩什么,“我小时候问过我妈,我问她,为什么被欺负的总是我?” “我妈说,因为我活该,她问我为什么人家不去欺负别人?” “我以前很生气,我觉得她说得不对,但是我现在却有点明白了。” “因为我不被许丛认可,所以我只能被许星灏欺负。到了意国,因为我是黄种人,我没有钱,融不进白人的社交圈,所以我被他们欺负。现在,因为我被许家抛弃,我没有后台,所以我被秦方建欺负。” “我太懦弱了。” “我总是想去攀附一些什么东西,为了报复许星灏,我和陈森谈恋爱,为了在意国站稳脚跟,我勾引凯伦斯,甚至在秦方建这件事情上,我还是靠得你们。” “我一直都是一个站不直的人,我从来不相信自己,别人当然会来欺负我。” “所以……” 许星然垂目看着桌上那个红色的圈,缓缓地,说—— “我要先让自己站起来。” 好运来 再度画稿没有许星然想象的那么困难。 他本来以为他四年多没有碰铅笔会连基本的直线都画不出来,但是事实却并非如此,他甚至更精进了。 ——在白纸上作图比在蛋糕胚上作画简单太多了。 四年前他被许星灏逼到走投无路,躲进一家蛋糕店谋生,几千个日日夜夜只能与裱花嘴刮片刀为伴,但他的手却更稳了——这算是因祸得福吗? 他不知道。 许星然只知道一直回头看是没有意义的,他向来狠心,对别人无情,对自己则更冷漠。 他从不允许自己沉溺过去,更何况他的过去如此失败。 但要说他真的没有后悔的事情也是不可能的,那就只有当初错误地招惹了陈森。 陈森是他频频回望的的唯一理由,和例外。 许星然这晚借着酒劲,画了几个图出来,说实话,都挺一般的。但是这么多年的磋磨让他多了一点耐心,不会再苛责自己,他和自己说,慢慢来,能拿起铅笔就已经很不错了。 第二天也正常去上班了,晚上下班,路过夜市,那个小女孩果然还在。 许星然站在远处看了一会,没看到周池也,应该是在路边的哪辆车里。 他走过去,小女孩看见他眼前一亮,说:“小哥你又来啦。”许星然容貌出挑,任谁见过都不会忘。 她说:“你昨天看的那个戒指还在呢,今天卖你五十!” 许星然听着想笑,问她,“这样你能赚钱吗?” “这点碎石算什么钱?”她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我姑姑家里多的是。” 如果他没猜错,她口中的姑姑就是周池也。 “你这样卖是卖不出去的。”他走过去,让小女孩往边上站站,“我帮你卖。” 女孩一脸不服气,倒是也不拦他,一副看你能有多厉害的样子。 许星然当然厉害了,他最厉害的本领就是卖东西了,他以前把自己当商品,逢人就推销,这点小东西算什么。 他人长得好看,往一堆莹润发亮的玉石前一站,就跟他发着光似的,来来回回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两个女生你推推我,我推推你走了过来,装模做样地拿起一个戒指看,恰好是昨天许星然看的那个绿玉石。 “这个颜色和你不配。”许星然说。 女生一愣,脸上一闪而过的窘迫,“我的手是黑,戴起来确实不好看。” “啊,我不是这个意思。”许星然露出一个抱歉的笑,“我是说你的年纪不大,更适合一些鲜艳的颜色。” 女生没想到是自己误会了,有些尴尬,下意识反驳道:“也不小,我都二十了。” “二十啊。”许星然同意她,“是一个很自由的年纪呢。” 女生愣愣地看着他,她第一次听说这种话。 许星然把一串石榴石手链递给她,说:“这个适合你。” 她的同伴手速比她快,接过来就往她手上戴,“我帮你!” 手链上零碎地嵌了几颗不大不小的红色晶石,在灯光下折射出漂亮的红粉色,非常夺目。 “真好看。”女生的同伴感叹了一句。 “这是石榴石,可以让人变漂亮。”许星然笑了下,说:“不对,可以让你变得更漂亮。” 女生的脸蹭地一下红了,她旁边的同伴在后面拼命拿手臂蹭她,比她还激动。 许星然假装没看见,说:“帮哥哥开个张,我不赚你钱,就想蹭点你的运气好不好?” “多少钱?”女生摸着链子,说。 分卷阅读137 “原价680,我就收你399,或者,交个朋友,299。”许星然笑了下,“可以吗?” …… 两个女生飘飘然走了。 周璇在旁边看呆了,喃喃道:“七天了,整整七天了,我终于开张了!” 她那边还在发愣,又来了几个客人,许星然喊了她一声,周璇赶紧站了过来。 许星然没多停留,走了。 周璇紧张地不知道怎么说话,转头一看,已经找不到人了。 可能是碰到了石头的缘故,许星然当天晚上多了些许的灵感,画了个手链,还算不错。 他第二天又去了夜市。 这天他没立马过去,而是去隔壁摊位买了杯绿豆汤,给女孩递过去的时候她看上去快哭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渴死了!” 她猛喝了一大口,又说:“对了,把你微信给我,我把钱给你。” “什么钱?”许星然不解。 “就昨晚,那个石榴石,我姑姑说是你帮我卖的,所有要我分你一半。” “不用。”他才不想要钱呢。 对方却非常坚决,许星然就和他一来一往地推来推去,周池也就在这个时候从车上下来了。 周璇叫了声姑姑,许星然忍不住挺直了背。 周池也说:“该回去了。” 周璇:“今天这么早啊。” “下月江北的珠设比赛,你的设计呢?” “啊……不知道画什么嘛。” …… 珠设比赛?江北? 许星然默默地听着,无声地舔了下嘴唇。 “回去了。”周池也一锤定音,随后,看向许星然,说:“谢谢你昨天帮小璇开张。” 周旋在旁边大声补充:“还有你的绿豆汤!” 周池也笑了,骂她,“笨蛋。” 许星然心头一跳,看向她。 周池也不看他,走了。 许星然马不停蹄地回去搜了下江北的设计比赛,发现报名的截止日期恰巧就是今天。 他听见了自己紧张的呼吸声,立马提交了报名表。 看着“报名成功”这四个大字,许星然短促地笑了下。 他很少发自内心地高兴,只希望一切不是他想多。 ——周池也或许想提点他。 她可能认识他。 许星然从前虽称不上多有名气,但也绝对不是生脸。 他不管多大的比赛都参加,在所有评委面前疯狂刷脸,后来在凯伦斯的帮助下,认识的人越来越多,周池也或许听说过他或者点评过他的设计,还真说不准。 后来他又去过几次夜市,没再碰见周池也和周璇。 想着周璇应该在画稿子,刚好他那阵子比较忙,也没再去了。 是医院请的护工家里出了点事,他就只能自己去照看郑婉丽。 但是和郑婉丽呆在一起实在难受,他基本上不会在病房,就在医院对面的商业街闲逛。 其实商业街也没什么可逛的,但是陈森的公司就在这条街的后头。 他有时候逛着逛着就会逛到那快去。 他从不做没有回报的事,他做任何事情都是有目的的。 比如给周璇卖手串、带绿豆汤,是为了接触周池也。 但唯独这件事情没有。 白痴一样地每天走几公里,就为了碰见陈森什么的,太傻了,而且概率太低了。 或许陈森今天走了公司这个门,明天就走了另一道门,或许今天是六点下班,明天就是九点下班。 一切都说不准。 他就是希望能离陈森近一点。 其他的什么都没幻想。 这天散到十一点,许星然困得不行,就回医院了。 他最近睡眠严重不足,白天上班,晚上陪夜,站着都能睡着的程度。 打着哈欠等电梯,门开了,他的嘴巴还张着,眼睛被生理泪水迷住,只能看到电梯里站了一个人。 那人没出来。 两秒后,许星然眼里的水汽逐渐消散,他看清了站在那四四方方桥厢里的人。 “陈森?” 他的幻想出现在他的面前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休(瘫倒 对你好 都快1130了,陈森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许星然不算太隐蔽地将陈森从头到脚看了一圈,没发现受伤的地方,猜想他可能是陪别人过来的。 这么晚了,能让他亲自过来的,应该只有辛予旸的了吧。 电梯门因为长时间没有人操作在他们面前阖上,许星然有些发愣,陈森的反应比他快一些,摁在开门键上,门又缓缓向两边打开了。 陈森走了出来。 许星然下意识往旁边让了让,对方经过他旁边,似乎顿了下,然后和他点了点头。 走了。 许星然的思绪空了一秒,愣愣地看着对方的背影。 陈森已经走出五六米远了,他的背影高大,步履坚定,似乎不会被任何事情影响。他以前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的许星然永远有自信,他会为自己回头。 但现在已经不会了。 陈森不会为他回头,他也不会再有这样的自信。 如果未来的某一天,他站得足够高,站到能够经常和陈森碰面的地方,他大概也只会和其他任何人一样,收获一个疏离的招呼。 他将不会再在陈森的世界留下任何东西。 他们似乎只能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 许星然想到小岛上陈森抹去他泪水的手,又觉得他或许可以再努力一下。 身体比大脑的反应更快更真实,在许星然自己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跑了过去,抓住了陈森的手臂。 陈森的步子停了下来,过了半秒,偏头,看向他。 他的眼睛是很平静的,什么都没有,许星然看着他,又看到他的目光垂下来,看向他用力抓着他衣角的手。 指尖一抖,许星然后知后觉自己的唐突,神色闪过一秒的慌乱,将那只不听话的手藏到身后,握紧了,开始道歉,“对不起,我……” 他说到一半开始卡壳,因为他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拉住陈森,甚至拉住对方后,要说什么,他都不知道。 因为他的卡顿带来了一阵的尴尬,陈森还是好心的,主动问他,“有什么事吗?” 他真的太客气了,客气地让许星然无所适从。 上次见面,陈森来找他,带他去见秦方建的时候还不是这样的。 他将他带到那个工厂,站在他的身后,手掌推着他向前走,让他恍然觉得自己是被保护的,——他们是在一个阵营里的。而秦方建的庭审在前阵子落下帷幕,获得了二十年的监狱生涯后,他们的阵营似乎也不复存在了。 “就……”许星然心口发酸,很艰难地开口:“秦方 分卷阅读138 建那个事,谢谢你。” 陈森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目光望向远处,说:“我欠你的。” “欠”? 许星然没有想到陈森有一天也会和他说这个字。 这个“欠”又是从何而来呢? “是因为那天我……”他说不出口,他不愿意再去回忆那天。 他被刘义架着从酒店出来,看到陈森时他恨不得去死。他不想被陈森误会他和秦方建有什么,但是更不想让陈森知道他是因为他而答应的秦方建。 但是陈森已经知道了,所以才会带他去见秦方建。 原来是这样。 “你要是这样说的话,”许星然很用力地吸着气,“我们之间应该是算不清了。” 他的语气有些重,像是在隐忍着什么,陈森的视线转到他的脸上,看到他被咬得有些狠的下唇。 “你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许星然根本搞不懂他,“为什么一定要‘一换一’呢?如果你真的要这样算,我对你做的那些事情,让你受的委屈,应该是永远都‘换’不完的。” “我就是欠你的啊,结果你不想让我‘还’了,是吗?” “我不需要你还我什么。”陈森这样说,“我也没有要和你‘一换一’。”他似乎叹了口气,像是许星然让他非常的困扰,“我只是认为,没有任何人值得你用生命冒险。” 他沉默了一下,又说:“我希望你停止这种行为。” 停止,这种,行为。 陈森太平静了,他没有任何情绪地和许星然说话,让他产生一种他的伤心是很莫名、很不应该的感觉。 他就这样,很轻松地,斩断了他的所有幻想。 可是,他只是单纯的、为了过去的事情,做一些些微不足道的补偿,也不可以吗? “所以你这就是你说的‘一笔勾销’吗?你是觉得我的‘行为’、让你产生负担了吗?”许星然觉得自己呼吸不上来了,“我没有想要什么,陈森。” 他浑身发着烫,他的眼前有些模糊,他快控制不住他的眼泪了。 “我不是想让你因为我做的这些事情而让你原谅我,我没有想要挟恩图报,我从来没有这个想法,我宁愿你根本不知道这些,我不想让你觉得困扰。” “我知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了,我对你做了那么多的错事,你现在还能和我说话,已经是我做梦都梦不来的,我怎么还敢、还敢……” 他说不下去了。 天啊,他的眼泪马上就要掉出来了,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它们不要掉下来,或者,陈森可不可以莫名其妙地掉头走开?他根本不想在陈森面前掉眼泪,他不想让自己表现得像一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但是他在陈森面前总是控制不住自己。 许星然把头低的不能更低了,下巴几乎要戳到自己的胸口,“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我不想让你为难的。” 这个点的医院是几乎是没有声响的,许星然声音不算大,但是在太过安静的环境下他的声音和情绪都是显得那么得大声。 陈森过了很久才说话,“我不是觉得困扰。” 他的语气有些轻,让许星然觉得他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无动于衷。 他垂着的头动了下,似乎想要抬起来看一眼陈森,但是最终又没有。 “之前的事情,都过去了。”陈森说:“所以,没有必要再因为过去的事情做一些伤害自己的事。” 许星然很认真地听着,仔仔细细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无数遍。 >> “那……” “我不伤害自己,可以吗?”他微微抬起头,眼底的水汽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很亮,让他看起来很小心、又很期待的样子。 问他:“我不伤害自己,对你好,可以吗?” 想讨巧 ——对你好,可以吗? 许星然的表情太过紧张,就好像这句话不是听上去那么简单,像是承载了更多不能表达的话。 事实上,陈森是不能阻止许星然做什么的。 许星然是一个独立的人,他想要做什么,从来不需要陈森的同意。 因此他这句话听起来才更加奇怪。 许星然的眼睛很亮,在这样的情形下,陈森更像是一个顽固不化到另人讨厌的人,他假装听不懂,一定要许星然说出他的所有。 “不太能听懂。”陈森甚至有些坚硬地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另一个人好,更何况,我现在过得很好,我不需要谁来对我好。” 许星然有些发怔,因为陈森抖转急下的态度。 他看着陈森的表情,万分艰难地去分析他每个字背后的意义,然后问他,“哪里不懂呢?” 这简直太难受了,比陈森直接拒绝他还令他不能接受。 “哪里都不懂。”陈森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就好像你也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这倒是真的。 许星然发现,他每次想往前走一步的时候,陈森就会往后退一步,对他说一些让他难以理解却让他不能释怀的话。 “我有在努力想。”他知道现在时间太晚了,陈森需要回去睡觉,如果识相的话,他应该和对方说再见,但是许星然不知道下一次再见到对方是什么时候,他必须抓住每一次的机会。 “你可以给我一点提示吗?”他有些急切的说:“我真的不明白。” 陈森看着他,半晌,说:“不可以。” 对方非常明确地拒绝了他,没有任何余地的,许星然的睫毛垂了下来,默默抿紧了唇。 一两秒的时间,他听到陈森的声音在他的头顶再次响起。 “你总是想讨巧。”他这样说他。 许星然懵懵地抬头看他,他茫然地张着唇,反应了好几秒陈森的这句话。 他隐约意识到这句话是有其他含义的,但是他不敢往那个方向去想。 就在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是医院的电话。 他看了眼陈森,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您好。” “您好,是许先生吗?” “是的。” “我们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您,刚才我们的护士在查房的时候,发现您的母亲眼球在动。” 许星然好半天才模糊地发出一声“嗯”。 护士很为他高兴,“医院明天会给郑女士安排一个全面的身体检查……” 许星然挂了电话。 他的神情很复杂,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神情。 许星然仍旧会为很多年前的那场车祸自责,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却也依旧无法与仍是植物人的郑婉丽共处一室。在听到郑婉丽可能会醒来的时候,他发现他也并没有他所应该的那样高兴。 “我、我可能有点事。”许星然不想让陈森知道这些事,他对陈森露出一个笑,说:“ 分卷阅读139 我改天请你吃饭吧。”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更像是一种客套。 而陈森看着他的神色,只是点了下头,不是应了他的约,而是同意他们今晚的对话到此结束。 许星然几乎是跑进电梯的。 陈森站在原地,没动。 许星然的手机大概用了很久了,收音效果没有很好,陈森不是有意,但仍然听到了一些字眼。 另一侧的电梯门打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走了出来,看到陈森很惊讶地说:“你还没回去?”他瞧了眼陈森空空的两手,说:“你的药呢?还没拿还是药房没有了?” “还没拿。”陈森回答他,两人并肩往外走。 医生责备他,“本来就失眠,还不早点回去。” 医生姓蒋,陈森四年前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一个实习医生。 陈森那会开摩托车赛,身上总是有伤,好多次摔不行被送过来急诊的时候都碰上蒋医生值班,一来二去两人就熟了。 蒋医生对于他总是从事这种危险的工作很不看好,但是陈森那时没办法,他躺床上睡不着觉。 后来和辛予旸一起开公司,工作让他忘记了很多事情,他的情况缓解了一些,但是依旧很难入睡。 他戒掉了很甜的咖啡,开始对甜度更加过分的甜品和安眠药上瘾,来医院的次数很多,碰上蒋医生值夜班会来陪对方唠两句。 做医生的很容易变得唠叨,蒋医生也是,明明才三十多一点,却已经像一个小老头了。 陈森好不容易逮着他说教的间隙,打断了他,问:“3楼是什么科室?”刚才许星然的电梯停在了3层。 “3楼?”蒋医生说:“icu啊,你问这个干嘛?你有朋友在里面?什么病啊?” icu,重症加强护理病房。 许星然半夜出现在医院,还去了icu。 “没有朋友在里面。”陈森蹙眉,“不会说话别说。” 蒋医生呸呸呸了三声,承认错误,“我的错,我道歉。”见陈森不想多说的样子,蒋医生就聊起其他话题,没再问了。 和话痨的蒋医生分开后,陈森也从医院离开了,他的车已经开了出去,发现自己忘记去药房拿药。 失眠的症状已经很多年,吃了太久的助眠药物,一般的安眠药已经对他不起作用,吃不吃的效果都一样,没有再返回的必要。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几乎没什么车,陈森开车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规定车速,跑车发出了滚滚的音浪声,显出几分暴躁的味道。 顺利地过了两个绿灯后,在第三个路口遇到了红灯,他猛踩刹车,完美地压在线上。 被惯性重重砸回车座,陈森深吸了一口气,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红灯的间隙很长,他看着那个一直在变小的红色数字,在最后一秒,挂上了蓝牙耳机。 车子在绿灯亮起后就开了出去,没过一会,电话就通了。 助理被陈森从睡梦中惊醒,但也要表现出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他闭着眼睛,声音十分清明地回复自家老板:“好的,调查许星然。” “我记住了陈总,三天内送到您的桌上。” 作者有话说: 二更完毕,晚安 他是他 第二天,医院给郑婉丽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各项指标正常。医生们很期待见到郑婉丽的苏醒,嘱咐了许星然很多,尤其让他多和郑婉丽说话,说是可以刺激她早日醒来。 医生尽职尽责,一心为他们这个家庭,希望见到每一个家庭的团圆。 许星然当场应下来,心里却并不觉得郑婉丽会因为他的声音而醒过来,因此并不打算做这些无用功。 护工在一个星期后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回来了,听说了郑婉丽可能会醒来的事,很高兴地提前恭喜许星然,并表示以后会多多和郑婉丽讲话。 许星然走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护工滔滔不绝和郑婉丽说话的背影,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有了护工,他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白天上完班晚上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他每天依旧会经过那个夜市,在第二个星期,他看到了周璇重新出来摆摊。 周璇说她经历了两周的地狱般的生活,终于画出了一副勉强让姑姑满意的作品。 “我本来是画不出来的。”周旋说;≈ot;但是周五就是姑姑生日了,我画不出来姑姑肯定不让我去,所以我怎么样也要画出来。≈ot; 许星然记着周五这个日子,迎合她说:“那确实要去的。” 周璇:“不过也没什么意思,我听说爷爷借着姑姑的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姑姑不太高兴,但没法说什么。” 周家是蹭时运起来的暴发户,和南城其他的百年家族不能比,周老爷在商业上没有头脑,但是周家气运确实不错,在破产之际又出了一个在珠设上百年难遇的天才。 周池也在经商这块也比周老爷强,盘活了许多濒临倒闭的工厂,周家发展到如今,在南城虽然不像辛家那么厚重坚实,却也不容忽视。 周璇年纪还小,对这些聚会非常激动,饰品都不卖了,拉着许星然问送什么礼物给姑姑。 许星然:“不知道。” 周池也:“你帮我想一个,帮帮我嘛!” 许星然拿着一对吊坠,慢吞吞地说:“做个蛋糕给她。” “蛋糕肯定有人买啊。” “你自己做的和外面订的怎么一样。” 周璇想了下,眼睛逐渐亮起来,“有道理!”没过一会又丧下来,“可是我不会啊。” 许星然把吊坠放在与眼睛持平的高度,吊坠一晃一晃的,镶嵌其上的水晶发出淡紫的幽光,“我会。” 于是,周璇求着许星然教她。 她还是一个格外吹毛求疵的,说隔夜的蛋糕不好,让许星然周五一早就来周宅教她做蛋糕。 “宴会在晚上呢,肯定来得及。”周璇非常有信心。 许星然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池也的生日宴在周家的大花园办,据周璇所说,这个大花园能同时容纳五百人。 许星然本来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后来烤蛋糕胚的时候,周璇提前带他去溜了一圈,发现周璇还是谦虚了。 临近中午,大园里人来人往,各种桌椅装饰已经准备完毕,上百个园林工人架着梯子在修剪枝干,许星然和周璇站在一旁都显得多余,两人又躲回厨房。 没过一会,周池也过来了,许星然当时站在一旁看着周璇裱花,隔着玻璃就看见她了。 等周池也推开玻璃门进来时周璇这才发现她,她的反应奇大,不想自己的礼物提前被周池也知晓,手套还没摘就要把周池也赶出去。 周池也说她都看见了,周 分卷阅读140 璇就开始气鼓鼓的,不知道在气谁,扭头跑出去了。 许星然和周池也四目相对,他站直了一些,对周池也说:“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头发高高盘起,衬得气质更加华贵,“璇儿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许星然说:“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周池也笑了下,说:“本来我找了人去许家请你的,但是许家那边说联系不上你,还是璇儿厉害,把你请过来了。” 许星然的心脏怦怦跳了两下。 果然周池也早就认出他了。 他的眼神带着敬重和感激,对周池也说:“江北那个设计比赛,我报上名了。” 周池也“嗯”了声,并不意外的神色,“月底结果会出来。” “到时候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您。”许星然也有忐忑地说,看向周池也。 周池也点了下头,他缓缓松了口气,心底又高兴几分。 身后的烤箱正在嗡嗡作响,许星然这会正有勇气,一口气道:“我想了很久,不知道给您送什么礼物,就学着周璇烤了一些小蛋糕,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会,我很喜欢。”周池也的眼睛弯起来,“香味已经出来了,晚上可以一起摆桌上。” 许星然适时道:“那我多烤一些。” 给周池也烤一点小蛋糕是生日礼物,但要是任劳任怨地烤几箱出来,那就不是心意了,是做工。 许星然就烤了三十来个,晚宴端上桌子前,周池也来尝了一个,对他赞不绝口。周璇也尝了一个,说他做的一般般,没有自己的蛋糕好吃,然后转头吃完又拿了一个,一连吃到第五个的时候许星然制止了她。 所以蛋糕端上桌的时候只剩二十几个,周池也让管家把蛋糕放在最中间的那张自动旋转桌上,给足了他面子。 晚宴陆陆续续开始进人,许星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应付这样的场面了,手心不自觉地冒着汗。 他今晚应该会见到许星灏,辛予旸应该也会来,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见到陈森。 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已经有两周没有见到陈森了。 月亮已经落了下来,但是花园里并不显暗,树上的、草里的、桌上的,各处都摆满了灯,把花园照得跟白天似的。在这么亮的灯光下,那些探究的视线无所遁形。 许星然感觉到许多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游移,他没允许自己懦弱地站在角落里,但是仍然背对着人群,四肢稍显僵硬地站在餐桌前。 有人啪地拍在他的肩膀上,许星然回头一看,是周璇。 “你一个人站在这干嘛呢!”周璇声音很大,引得更多的人往他们这边看,许星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拉着袖子往花园正中央走去,“管家上蛋糕的时候我没看见,你做的那个蛋糕呢,你带我去,我要吃。” 许星然拽了下自己的胳膊,没拽动,他怀疑是自己太紧张了,说话也有些磕绊,“你不是说不好吃。” 周璇:“你管我怎么说。” 许星然没法,带她找到了小蛋糕,她非常不顾形象地一手抓了一个,又让许星然帮她拿两个,她要躲到旁边去吃。 “真的会胖。”许星然警告她:“我放了很多糖。”然后给她抓了三个。 手上的蛋糕还没拿稳,有人在餐桌对面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他拿着蛋糕的手一抖,差点没掉桌上。 许星然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道:“哥哥好。” 周璇震惊了。 她是认得许星灏的,她也知道许家还有另一个儿子,但是她从来没有将许星然和许家连在一起过,因为真的太不像了。 和光芒外露的许星灏相比,许星然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披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灰扑扑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周璇是吗?”许星灏叫了她的名字,“我和你旁边的哥哥有话要说。” 他对她笑了下,周璇的脸立马红了,对许星然说:“我、我去那边等你。” 她一走,许星灏脸上的笑就立马收了起来,就和那变脸似的,眼底瞬间结了一层冰,“你真有本事啊许星然。” “搭不上凯伦斯又来搭周池也了是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是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 上周,父亲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邀请许家来参加她的生日宴,着重邀请了许星然。看到父亲复杂的神色时,许星灏几乎快把牙咬碎。 “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呢?”他真的很好奇,怎么会有一个人顽强到这种地步,“你不会还想着打败我吧?” 许星然听这话挺想笑的,他也确实笑出声了,“你是真看得起自己啊哥哥。” 许星灏从上到下打量着许星然,他穿着最廉价的衣服,身上一个值钱的首饰也没有,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爱他,他真的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你妈还躺在医院呢。”他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不如想着怎么筹点钱让阿姨早点醒过来。” 许星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我其实觉得你挺辛苦的,努力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许星灏的视线飘远,定在花园的入口处,问他:“你说,如果你当初不和我抢陈森,阿姨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了。” 许星然的眼前短暂地白了那么一两秒。 “看来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真的把你刺激坏了。”半晌,他缓缓道。 许星灏表情一凝,许星然接着说,“好多年没见过你这么尖酸的样子了,还真是一点没变。” “越害怕什么,越在意什么。”许星然的嘴角勾了起来,“你就那么有把握你会输给我吗?” 许星灏呼吸一窒,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许星然半垂着眼,看他,“还有,‘抢’这个字太难听了。” “陈森不是工具,他从来都不是谁的物品,他是他,只属于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爱人的第一步——尊重他。 反话精 这句话简直让许星灏恶心。 “你这是在干什么?装情圣吗?”许星灏笑的面容扭曲起来,“你一边吊着陈森一边和凯伦斯亲亲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个呢?” “现在陈森不要你了,你倒学会珍惜了,大道理一套套的了?”他收了气,脸上的表情缓缓沉了下来,“我不像你,至少从来没利用过他,你又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这些东西。” 许星然沉默。 许星灏说的对,他无法反驳。 在和许星灏数不清的争锋里,他有无数个说辞让对方吃瘪,唯独在陈森这件事上,他只能闭嘴认输。 “不过有一点我确实只能甘拜下风,你的脸皮我永远比不上 分卷阅读141 。” 许星然就这么看着他。 许星灏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他的身后,许星然迟疑了一瞬,也掉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陈森和辛予炀走在一起,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他的神色很浅,侧脸被灯光和酒水映得很白,说话的时候嘴唇的幅度不大,让他看上去格外难以靠近。 明明是那么冷峻的一副表情,许星然却仍然从他的眉眼里察觉到几分不明显的倦意。 见到陈森的喜悦渐渐淡去,许星然的心情因为对方的心情而落了下来。 许星灏的声音从他的后面响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还有脸出现在陈森面前的,你让他多恶心你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以为陈森为你跳海就是还……” 许星然猛地扭头看他,眼睛瞪得浑圆。 许星灏看着他震颤的瞳孔,脸颊狠狠抽了一下,闭上了嘴。 但令他意外的是,许星然的脸上却没有得意的神色,他的眼睛狠狠闭了起来,脸上涌现的是痛苦的神色。 许星灏愣了下,嗤笑出声。 许星然的大脑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 他回想着和陈森重逢后的一切,陈森冷漠的态度是那么鲜明,掩盖了他冷漠之下的许多东西。 而他因为愧疚,从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陈森说他“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被催qg药烧的失去理智,陈森用花洒浇了他一夜,对他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在他因为樱素粉的真相被对方知道而去找他的时候,陈森说“等着他的传票”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和他说“一笔勾销”的时候在想什么?说“不可以”、说他“总是想讨巧”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星然从前觉得这些是拒绝、是厌恶,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他一想到陈森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万分之一的时刻对他有过心软,他都为陈森而不值。 陈森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 陈森可不可以多恨他一点点? 陈森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些? 许星然的眼睛烫,心口也烫,他没办法再留在这里和许星灏争胜负了。 不再去理会身后许星灏要剐了他的眼神,许星然转身就走。 他没有立刻去找陈森,而是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 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后,一出来看到周璇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许星然说。 “骗人!”周璇一点不委婉地揭穿他,“你刚才都要哭了!” 许星然:“……” 后来周璇一直逼问他,看得出来她是被宠大的孩子,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又半点不饶人。许星然招架不住,最后被逼着承认自己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高兴地流了眼泪。 周璇激动地拍手:“你们感情真好!” 许星然:“呵呵。” 周璇的脚步停了下来,脸红红地问他,“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许星然的表情冻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们差了十二岁。” “才十二岁。” “你还没成年。” “明年就成年了。” 许星然默了默,还是不忍看她走上歧途,“他是gay。” 周璇:“……啊?” 周璇大受打击,先是怀疑了半天许星然的话,然后开始痛斥许星然打碎了她美好的初恋,最后哭哭唧唧地跑远,并表示永远不要和许星然讲话。 许星然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心想,我这是救了你。 他看着周璇被佣人带走才走回花园,一进去就看到了陈森。陈森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谁来都和他碰一下,陈森都不拒绝,小小地喝一口。 许星然站在人群后看了他几分钟,发现他每喝一口脸色就白一分。 许星然忍不住了,从身边经过的侍应生餐盘里拿了一杯酒就走过去了。 他刚才还觉得放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现在又有胆子推开一众围在陈森身边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有事和陈总说。” 许星然这张脸还是很好认的,南城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他这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要人,场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没见过这样蛮横的,倒是一下子震住了不少人。 许星然趁着他们愣神,抓着陈森的手臂就把他拉了出来。 好在陈森竟然也听他的,没反抗。 许星然一直把陈森拉到一棵树的背面,把刚才顺手从餐桌上掏来的小蛋糕递到他面前。 陈森看着他双手捧着的那个蛋糕,没动。 “干净的。”许星然说:“我的手没碰到,你吃吧。” “干什么?”陈森一张口,许星然才发现他的鼻音有点重。 “你感冒了吗?还是发烧?”许星然有些着急地想去摸他的头,又被陈森躲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没。” 又说:“别动手动脚。” 许星然被他掌心的热度激得一跳。 他本来以为陈森是没吃东西喝酒脸色才那么难看,没想到居然是发烧了。 “去医院。”他反手握住陈森的手腕,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不去。”陈森即使生病了力气还是很大的,甩开他的手,靠着身后的树上,闭着眼道:“我没事。” 许星然被他急的团团转,把脚下的碎石踩得咯吱咯吱响。 陈森“啧”了一声,说:“别动了。” 许星然又憋着气不敢动了。 陈森就这么闭着眼,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漏下来,落在他的眉眼间,像白色的丝带,飘在他的脸上。 许星然就这么看着他。 陈森突然睁开眼。 许星然那呆呆的表情就这么落入他的眼底。 他的脸后知后觉红了起来。 陈森倒没说什么嘲讽他的话,而是问他:“蛋糕呢?” 许星然“哦”了一声,又把蛋糕递上去。 陈森接过,吃了一口,抨击他,“太甜。” 许星然下意识道歉,“对不起。”下一秒,他又猛地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 陈森的表情像是被噎住了。 不知道是被他手中的蛋糕还是什么。 许星然转过头去,抬头看着月亮,很不高明地转话题,“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好半天,陈森又说话了,带着股生病了而本人并没有意识到的幼稚。 “不好看。” “难吃死了。” 许星然头都不敢回,一句话不敢说。 传话筒 辛予旸去个卫生间的工夫,回来就找不到陈森了。 他还发着烧呢,虽说不太严重,但辛予旸 分卷阅读142 还是有点担心的。 今天在他们出发之前,陈森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辛予旸问了助理,原来是陈森昨夜没回家,在办公室对付了一夜,十月的天还开着二十度的冷空调,这不烧才奇怪。 辛予旸和陈森说让他别参加周池也的生日了,发着烧呢参加什么生日宴,但是陈森不听。 其实陈森看着挺成熟的,但是是个特别犟的人,辛予旸很多时候根本说不通他。最后还是陈森拿出他爸的那套说辞把他说通了。 他在花园找了一圈人,没找到,问了保镖,保镖给他指了一棵树。 辛予旸望过去,刚好看到陈森的一小截衣角从树后露了出来。 他走过去,人还没走到陈森面前呢,就开始抱怨了,“你躲这干嘛?”再走近了几步,发现了树后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许星然。 辛予旸的视线不算隐蔽地在许星然和陈森身上扫过。 许星然对着辛予旸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经历了上次的跳海事件,许星然再次见到辛予旸是有点尴尬的,毕竟之前和凯伦斯一起的时候,辛予旸看起来确实很希望他和凯伦斯在一起。而他现在和凯伦斯断了,又来纠缠陈森,辛予旸不在心里骂他就算是不错的了。 但不管对方心里如何想,面子一定是做足了的,辛予旸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也是对他笑了下,草草的一带而过。 陈森的小蛋糕已经全部吃完,蛋糕纸被他捏在手里,站直了身体,对辛予旸说:“走。” 他没有给许星然一个眼神,也没有再和他说话,走就这么走了。 陈森只给了他们彼此一个小蛋糕的时间,许星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表现如何,但是应该是没有讨到陈森欢心的。 毕竟陈森比较严厉,对他更加,他是一个口味很挑的甜品 许星然又是一个没有天赋只会努力的厨子,想要彻底收服这位甜品家,只怕是任重而道远。 宴会进展到后半程的时候,周璇又调整好心态回来了,直挺挺地杵在许星然面前,许星然却没空搭理她,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陈森身上,只觉得陈森的脸色比刚入场的时候还难看。 周璇生气地跺了下,许星然这才把视线分给她一点,说:“别生气了,天底下男人太多了。” “你懂什么?”周璇被他说得更无语。 许星然端着酒杯盯着人群那头看了半晌,掰过周璇的胳膊,对着辛予旸的方位,“看到了没?” “谁?” “辛家小少爷。”许星然笑眯眯地,“帅吧。” “……”周璇,“你怎么笑得我凉飕飕的。” “等着吧。”许星然扔下这句,周璇就见他真冲着辛予旸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森被一群老总捞着说一些辛予旸听不懂的东西,他也不乐意听,站在一旁戳着水果吃,一抬眼,许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辛予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他的这个前嫂子要和他装蒜到死的。 许星然端着杯白的,酒水映出他几分认真的脸。 辛予旸露出了轻微地疑惑。 虽然许星然并不在辛予旸对他的看法,但是辛予旸现在和陈森的这个关系,许星然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处好关系。 “之前骗了你。”许星然微微垂目,道了歉。 辛予旸的表情愣了下,许星然又说:“我还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他说完,将手里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辛予旸完全不知道他这出是什么意思,有些愣。 其实许星然不来和他说这些他也觉得没什么,但是许星然真的来和他说了,他惊讶的同时发现自己心底确实是有气的。然后这股气刚被他发现,又被许星然几句话浇灭了。 “不用。”辛予旸还是只回了他后半句,“反正也是要救陈森的。” “陈森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幸运。”许星然这样说。 听着怪怪的,却不是让人不舒服的那种。 辛予旸没说话,就看许星然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能劝劝他早点回去吗?” 辛予旸完全没想到许星然是来和他说这个的。 这怎么听着更奇怪了,辛予旸品了品,后知后觉出来了。 这不就像是,一对吵架的小情侣,非要找一个第三者当传话筒。 不巧的是,他总觉得他现在就是那个传话筒。 辛予旸不想说自己劝不动他,不然就显得他配不上陈森的“好朋友”这个称呼了。 “好吧。”辛予旸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许星然又倒了半杯红的,敬辛予旸,辛予旸没让他一个人喝,也倒了杯,两人的酒杯在空中虚虚一碰又分开。 这边许星然前脚刚走,陈森就过来了,问他们在聊什么。 辛予旸说:“你不是在说话,怎么知道许星然来了?” 陈森一般是不回这种话的,辛予旸也没不在意,就说:“你的脸色确实不好看,我们提前走吧。” “不走。” 辛予旸没说话,慢吞吞地打量他的神色,陈森虽不直视他,倒也不避讳,就这么由他看。 半晌,辛予旸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他让我来劝你,让你早点回去。” 陈森的眼神变了下,辛予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真无语了,我居然真的是个传话筒!” “什么传话筒?”陈森疑惑。 “你别问。”辛予旸说:“你这下回不回去?” “不回。”陈森的眼睫垂下来,“他说什么就什么?” 辛予旸:“……” 传话筒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强烈了。 那边的许星然和辛予旸分开后,走到满脸通红的周璇旁边,周璇急吼吼问他:“你和人家说什么了?” 许星然怕她真当真了,没敢再逗她,“没说你。” 周璇对许星然的话持怀疑态度,“那你干什么去了?” 许星然总不能和她说自己追男人去了,所以就说:“献爱心。” 周璇:“……”她总觉得许星然今晚神叨叨的。 思春期的少女还是以自己为重,周璇很快对许星然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又开始拉着许星然掰扯她消失的初恋。 许星然一边应付她一边注意着陈森那边。 辛予旸还是没能把陈森劝走,他以为陈森不搭理他,但是至少会听辛予旸的劝告。 陈森要应付的人很多,他后面或许是意识到这样不行,端起了果汁,但是脸色没有因此变好。 许星然看得焦虑不已,又因为自己没有资格插手对方的事情而越发难受。 他真不知道陈森这样是在折磨谁了。 在宴会快结束前,陈森和辛予旸终于走了。 分卷阅读143 他们一走,场上许多人也纷纷告辞,周池也和周老爷忙着送客,许星然识相地不过去凑热闹,让周璇帮他和周池也说一声他先走了,便从后门离开了。 周家的宅子在半山腰,许星然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走的时候却只能走回去。 他还乐观地和自己计算着到达山脚的时间,身后猛地响起几声喇叭声,车头灯很亮,许星然眯起眼睛看也看不清来人。 庞然大物缓缓开到了他的身侧,车窗降下来,许星然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辛予旸。透过半开的车窗,他又瞧见了坐在后座双目紧闭的陈森。 不知道是正难受着还是睡着了。 辛予旸说:“送你一程吧哥。” 对方对他的态度好像又好了一些,许星然没推辞,说了谢谢,拉开后座上了车。 他的余光一直看着陈森,陈森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对车上多了一个人毫不知晓。 应该是睡着了。 许星然就变得大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森的脸瞧。 路灯时不时透过车窗照在陈森的脸上,许星然的眉头皱紧了,身子向陈森的方向倾过去,看到他泛着不正常红色的脸颊,确定了。 “陈森发烧了。”他说。 辛予旸从内后视镜和他对视,耸耸肩说:“他来的时候就在烧。” “去医院吧。” “他不去。”辛予旸说,“他明天还要准时去公司报道的。” 许星然一时不确定他这话是在陈述事实还是阴阳怪气。 他没再说话,车内就安静下来。 陈森的家近一些,司机就先送了陈森。车子已经进入小区,许星然问辛予旸,“你今晚住这吗?” “不啊。”辛予旸说。 “陈森一个人住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啊。” 许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可是他现在生病了。” 辛予旸的表情很精彩,欲言又止地,最后说:“我家里有门禁。” 这下换许星然欲言又止了。 辛予旸想说什么,许星然先开口了,问他:“我今晚能留下来照顾他吗?” 辛予旸沉默了一瞬,“我不能替陈森做主吧。” “我知道。”许星然以为他担心陈森醒来责备他,就说:“到时候我就和陈森说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你不知道。” 辛予旸并不觉得这个说法很高明。 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突然看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可以问问当事人。” 许星然顿住了,猛地扭头看向左边的人。 陈森还是那个姿势,背倚着椅背,但是眼睛是半睁着的。 像是因为发烧,他的眼底蓄了一点点水汽,变得很柔润的样子,就这么看着许星然。 许星然和他对视着,几秒都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被电击了,浑身发麻。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昨晚就写完了,但是太困了,熬不到修文发出来了,坐在早高峰的公交车上修了一下,久等。下班回家还有一章。 听真话 陈森看他的眼神并不意外。 许星然不知道他是从他们的哪句话开始醒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睡。 汽车停在楼栋门口,辛予旸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们有些微妙的氛围,问陈森:“你还能走吗?”一旁的司机听到辛予旸这句话已经开始解安全带了。 “我没事。”陈森拒绝了他。 司机又把安全带插回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别无二致,如果不看他的脸色的话,会觉得他真的没事。 辛予旸拿出手机,“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不用。”陈森说:“没你睡的地方。” 辛予旸根本不在意他的谎话,顺着他说睡沙发,陈森直接推开门下车了。 许星然压根没思考,跟着就下了车。 车窗降下来,辛予旸探出头,看了眼陈森,陈森站得还算稳,心放回去了一半,又看了眼他旁边的许星然。 “……”辛予旸挥了挥手,“再见。” 车子蹭地开远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十月的夜晚凉意十足,陈森像是被风吹着了,咳嗽了一声,许星然的眼神立马就跟过去了,发现陈森刚好也垂目看他。 他的语气淡淡地,问他:“你下来干什么。” 许星然想说你在车上不是听到了吗,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就支支吾吾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看脚尖,忙得眼神乱飞。 陈森就说:“我回家了。” 许星然顿住了,这下眼睛不飘了,雷达似地飞回陈森的脸上。 他不知道陈森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许星然听着下意识想“大逆不道”地说“别回”,又止住了。 “……你回。”他说:“回吧。” 陈森单手握拳抵在嘴角又咳了一声,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星然看着他的背影,夜里的凉风阵阵吹过来,他的后背就开始凉,心头也跟着凉。 他跑过去,追上了对方,不敢碰他,只敢小步跟在陈森后头,找了一个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是借口的理由,“我能去你家蹭杯水吗?” “不能。”陈森也和他光明正大地撒谎:“没有水壶。” 许星然不挑,“自来水也行。” 陈森脚步猛地停住,许星然也跟着停。 他感受到陈森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许星然抿了抿唇,没敢抬头。 “一次机会。”他听到陈森在他的头顶说,“我要听真话。” 许星然半刻没敢犹豫,“我确实不渴。” 他的呼吸滞了下,一寸寸地抬头,视线从陈森分明的下颌看到他微薄的唇、他高挺的鼻梁和他漆黑的眼。 和这双眼对视着,许星然找不到逃避的理由,“我不放心你。” 说完,他整个人蓦地轻松下来。 他这才发觉,他一直不自觉地在用嘴巴呼吸,——他一直都是紧张的。 因为一直有亏欠,一直不敢上前,所以从不敢和对方提起从前,怕对方不相信此刻的自己,一直抱着怕被怀疑的心情,以至于不敢当面说任何“逾越”地、“不敬”的话。 ——但是陈森却要逼着他说。 “因为你发烧了,还喝了不少酒,所以我有点担心。”什么事情一旦开了头都会顺畅很多,许星然继续和他解释,“口渴确实是撒谎的,但是也没有撒很大,因为我今晚也喝了一点酒,确实也想喝水。” 他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瞥了眼陈森。 他一看过去陈森就把视线移开了,许星然等了一会,什么都没等到。 又过了半分钟,陈森没有任何预兆地往前走了。 许星然在原地愣了半秒,立马跟上他。 陈森没说 分卷阅读144 行不行,那就是行,许星然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一路跟着陈森上了电梯又进了屋。 不知道陈森是真没看到他还是故意的,许星然就跟在他后面半个身位,陈森完全不顾他就要关门,还好他反应快闪了进来,也因此撞在了陈森的背上。 这下就能看出来陈森生病了,许星然自觉没多大力气,陈森就被撞得向前踉跄了两步。 许星然差点伸手去捞他了,但是陈森自己站稳了。 陈森的头偏了偏,似乎要说什么,许星然大气不敢喘,就怕陈森让他出去。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咕喝了大半,扯了扯领带就要去洗澡的样子。 许星然憋了憋还是说出来了,“发烧就不要洗澡了吧。” 陈森扯领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就要朝他瞥过来,许星然很及时地说:“那你开个暖气。” 许星然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陈森大概也这样觉得,没理他,许星然就摸了摸鼻子,走到桌子旁拿起另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水。 他刚把杯口递到嘴边,陈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家十月份开暖气。” “没事。”许星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张嘴就开始哄他了,“没人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轻不重地关门声。 陈森洗完澡出来,许星然已经把自己喝过的水杯洗完放回原位了,还烧了壶热水。 “有药吗?”许星然问他。 陈森指了下电视柜。 其实许星然已经猜到了,陈森放东西的习惯还和从前一样,但是他必须还是要问一嘴,不然未经主人允许翻人家东西算什么。 陈森的药还挺多的,瓶瓶罐罐的塞了一整个抽屉,许星然本来只是在找喝完酒能吃的退烧药,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药瓶。 他的手有些抖。 这是他曾经失眠最严重的时期才吃的安眠药,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安眠药了,起得更多的是安定作用。 他翻找的动作就那么突兀地停了几秒。 陈森擦着头发的动作顿住,看了过来。 许星然猛地把抽屉阖上,把退烧药拿了过来。 陈森这次没再和他说一些七七八八的,很利落地接过,又将他为他倒好的一整杯水喝完。 “叮——”,陈森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面。 像是无形中被人摁下了什么开关,气氛忽地变了,许星然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陈森抢了先,“我吃完药了。” 他预感到了什么,手指有些用力地攥着。 “水也喝完了。” “我还能站着和你说话。” “你可以放心了吧。” 许星然攥紧的五指蓦地松了。 他张了张嘴,问:“我是不是应该走了。” 陈森没说话,他洗完澡的头发垂在额前,水汽将发丝染的更黑,衬得他的脸色越发冷淡。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许星然深吸了一口气,“问完我就走,你……” “不想听。”陈森根本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打断他。 “你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许星然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渐渐沉了下来,“你为什么会吃那个药?” “和你没关系吧。”陈森的眼神骤然冷下来。 许星然意识到自己又让对方不高兴了,他的语气微微急了一点,说:“我没有其他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陈森咄咄紧逼,许星然却是说不出口的。 难道要他问,陈森是因为他所以才睡不好觉吗? 那瓶药罐本来可以只是一个药罐,但是因为陈森的反应,却反向向他证明了什么。 许星然的心口抽痛起来。 “我……” “够了。”陈森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出去。” “你让我……” “出去!” 许星然站在那没动,眼神坚定地看着陈森。 陈森的双瞳幽黑,和他对视着,半晌,他嘴角扯开了一个冷笑。 “你一定要这样吗许星然?”陈森说:“只允许你有秘密吗?” 许星然无措地摇着头,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不愿意看到陈森露出这样的表情。 陈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四年前,我的面馆被查封,你在哪里?” 许星然彻底愣住了。他那时候被郑婉丽软禁,关在房间里。 “我没日没夜越野赛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出了车祸,在医院的病床上。 “两周前的那个晚上,将近凌晨十二点,你在医院做什么?” 许星然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说吗?” 陈森的眼底隐隐有红色闪过,转瞬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还要问吗?” 作者有话说: 回到舒适区了……好爽 爱和恨 陈森和他隔着一张桌子,站在许星然的对面。 空气紧绷而压抑,就像是某个大战伊始的氛围。 但是许星然仔仔细细看着陈森,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陈森的嘴角抿得很紧,并不松弛,脸色又因为生病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白,让他那些异常尖锐的话弱了下来,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在攻击。 就好像陈森气势汹汹地向他射了无数根利箭,却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疼痛。 他捡起箭一看,原来都是一些没有箭头的钝箭。 茫然地看向那射箭的人,发现了对方的脚下是一地的残箭,而他的手掌满是鲜血。 ——陈森亲手折断了所有射向他的箭头。 他质问他,“面馆被查封的时候在哪里”,“没日没夜越野赛的时候在哪里”,“两周前的晚上在干什么”,好像是对他的控诉、对他的不信任,实际呢? 他大概知道了他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郑婉丽对他做的一切。 ——知道他爱他。 而他现在,要用他一直规避的、说不出口的爱去逼退他。 陈森就是笃定了,他不会说、不敢说爱他。 许星然用力吸了一口气,嘴巴张开又闭上,半晌,他才再次张开:“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 “我是……”他艰难地呼吸了两次,声音还是难掩颤抖,“我没有理由瞒你的,我当然不想瞒你,可是我要是和你说、说这些事,你会有压力吧,我不想要这样——”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心疼我、原谅我、爱我。 他还是含糊了。 “什么压力。”陈森果真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就是听不懂许星然的话。 许星然不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的,他的指尖一下下地抠着掌心,“就、就和你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药瓶一样,一样的……” “一样的?”陈森轻笑了一声,脸上却 分卷阅读145 没有笑意,“一样的什么?” 许星然说不出口。 陈森也不说话,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许星然听到陈森问他:“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你吃的药。” 他轻笑一声:“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特别的——贱?” 最后这一个字,他说的又缓又轻,许星然呼吸一滞,心脏泛起一股被针刺的绵长的痛。 “不是,你别这样说。”许星然双手抓紧了桌沿,上半身不受控地向前倾,他有些语无伦次,“是我,我贱,一直是我,我又贱又蠢,我还坏,我看不清自己,看清了也装看不清……” 他醒悟的太迟,现在只觉得说什么都乏力,无法补偿陈森万一,“你一点不……你那么好,那么好,贱的明明是我,是我一直伤害你,是我一直不要脸,你都走出来了,我还要来纠缠你。”他说到最后几近哽咽,“你别这样说自己,我求你了。” 他已经疼得快不是他自己了,在这一刻,他彻底意识到,语言是可以杀人的。 让他想到了曾经无数次,他用言语中伤陈森。他一次次看到陈森因为他的话白了脸,却一次没有悔改过,依然变本加厉,蠢坏至极。 “陈森,我求你了。”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完全无法呼吸,“你恨我吧,我不要你原谅我,你恨我,求你,求你恨我……” 陈森并不回答,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的半边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坚挺地像一尊万年不腐的雕像。 许星然的眼前是模糊的,他只能看到一道黑恍的身影,如果此刻他的眼里没有泪水,他就能看见同样红着眼眶的陈森。 他像是愤怒,是不解,或者是委屈,又或者都有,总之他就那样看着许星然,看着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泪珠子一颗颗砸在自己的大理石桌上。 啪嗒、啪嗒,清脆又刺耳。 “你真的想要我恨你吗?”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底的种种情绪顷刻消失不见,“那你为什么哭呢。” 许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哭的浑身发麻,没有办法张嘴说话。 “我真的会恨你的。”他说。 许星然痛苦地从喉咙里憋出一个气音,像是一个“不”字,又或许不是。 陈森身上的劲猛地松了,他缓缓退后了一步,“我不懂你,我永远不懂你。” 他说:“你一直要撒谎,一直要骗我,反复玩弄我。你四年前是怎么哭着骗我的,四年后你还是一样。” “我真的要恨你。”他再次重复。 许星然撑着桌子的手一抖,他用力眨着眼,喃喃道:“恨我,恨我……” “恨我会让你开心一点吗?我、我就是想要你一直开心,永远开心。” 陈森沉默着,猛地笑了,他用那种完全没有其他含义的、最真诚的语气,反问他:“可是,‘恨’,怎么会让人开心呢?” 那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许星然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陈森用一种又轻又重的目光看着许星然,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从前的他,“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恨你。” “我恨你在我们的面馆里下樱su粉,恨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许星灏,恨你欺骗了我整整七年!” 许星然浑身剧烈一抖,陈森继续道:“我太知道‘恨’的滋味了。” “许星然。”他叫他的名字,用最平淡的声音告诉他:“我早就恨过你了。” “对不起。”许星然绝望地发现,他只能说这三个字,“真的对不起。” 陈森摇头,“后来,我知道樱su粉的事情和你无关,在秦方建的事情上,一直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说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他的语气轻了:“我不再恨你了。” “你不恨我了?”许星然木木地,只能重复他的话。 “对。”陈森的语气很浅,却并没有让他轻松下来,“恨你太累了,也不会让我开心。” 许星然反复咬着自己的舌尖,他闻到了很浓烈的铁锈的味道:“那、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他还是问了出来。 陈森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里。 许星然伸出带血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他反复了五六次这个动作,最后把自己的舌头都弄麻了,才用带着血腥味的、浓烈的语气,开口—— “我……” “我爱你,会让你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爽死我了……我要一辈子写虐文写狗血 每次不更新的时候我都不敢上来说话,但是催更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真的很抱歉大家(鞠躬 再爱你 我爱你,会让你开心吗? 许星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副陈森这阵子见惯了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真的不懂。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 许星然瞪着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手心一片濡湿,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看着陈森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你爱我’?”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问。 许星然刚要说是,他又用这种语气继续道:“你爱我,会让我开心吗?” 他的尾音拉得又长又轻,许星然的神色隐隐着急起来,他好像又搞砸了。 “我第一次知道,‘爱’可以被当作条件。” “什么?”许星然完全懵了。 “你爱我,我会开心。你爱我,我不会开心。”他看着许星然,是一种平静的让许星然害怕的表情,“‘你爱我’,是条件,是前提,是必须。” 他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办了,“是,是,我、我说错了吗?” “你为了满足让我开心这个结果,就必须要让你自己爱我?” 陈森问他:“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啊。 许星然想都不想就要说出来,陈森再次制止了他,“我和你说过,你不欠我了。” 他过了三四秒才开口,语气沉了很多,“你不用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觉得亏欠我,就想要补偿……” “不是啊,不是!”许星然再也没法听下去了,“这不是补偿,我对你的感情,怎么会是补偿呢?” “补偿你吗?”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想要才能叫做‘补偿’吧。” 他苦笑,“你不想要的话,怎么能……” “所以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呢?”陈森说:“确认我想不想要?” 许星然一时哑然。 “我想要你就爱,不想要你就不爱了?” “当然不是!”他大声否认。 “那你问我是什么意思呢?”陈森的语气淡下来,“还在讨巧。” 许星然彻底怔住了。 这不是 分卷阅读146 陈森第一次说他讨巧了。 在医院碰到那次,他问对方,可不可以对他好的时候,陈森第一次说了他讨巧。 今天是第二次。 他当时没有听懂,现在却隐约明白了。 “我不是想要讨巧,我是一个人,我不是机器,我不能控制我的感情,不是你说一句不愿意我就能让自己的感情消失。”许星然定了定神,道:“我只是害怕你会不想要,我害怕我会给你造成困扰,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再对你好。” “还能不能……再爱你。” 他最后这句说的轻极了。 许星然长久没有得到陈森的回复,睫毛闪了闪,有些局促地抬眼看他。 陈森似乎收到了他的视线,却也没看他,垂目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声淅沥沥的,让时间变得很长。 “知道了。”陈森这样回答他。 他把水壶放回原位,桌面上一滴水都没有露出来。 他还是没有告诉他答案。 许星然的肩膀松下来,他有些泄气,但是并没有因此气馁。 陈森因为是最好的陈森,所以才难得。 为此他多付出一些,多努力一些,都是应该的。 他才不会放弃。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说。” “就是……”他咽了下口水,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可以,追你吗?” 陈森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下,意味不清地说:“你还问?” 许星然眨了眨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陈森的脸冷下来,毫不留情地告诉他,“问就是不行。” 许星然的心脏怦怦跳,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地接上他的话,“我错了,我收回,我不问了。” 陈森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许星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他看着陈森不急不缓地抬起手,把水杯送到嘴边。 但是,他的目光没有放在水杯上,而是毫不掩饰地看着他,一双眼珠又黑又深的,许星然禁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他急喘了几下,感觉他快死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陈森悠悠地,说。 “对,我。”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很重、很用力地说:“我要追你。” 不给陈森任何反应的机会,直奔门口而去,在对方说下一句话之前,成功关上了门。 他倚在陈森家的门板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对陈森说出这么“强势”的话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他渐渐意识到,比起强势,他的畏缩对于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帮助。 陈森不喜欢他的畏缩,这会让他认为他不真心,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许星然喘匀了气,站直了身体,眼神越发坚定。 ——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把陈森追回来。 他出小区的时候,防止下次被拦在小区外,特地从保安亭那里绕了一圈,和保安聊了几句,混了个脸熟才走。 回到家,许星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想他到底要怎么追陈森。 其实他根本就不清楚。 他想追陈森,但是又不想打扰到对方的生活。不然这叫什么追人,这叫添堵。 许星然想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隐隐有了想法。模糊睡了两小时闹铃一响又一个激灵爬起来了。 洗了个脸就往陈森的小区跑。 昨晚那保安看见他一早跑过来,瞪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问他:“兄弟,怎么个事?” 许星然笑了下,看着他两颗硕大的黑眼圈,诚恳道:“上夜班挺辛苦吧。” 保安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不是人干的活!” 许星然笑了,迎合了他两句,把保安安抚地服服帖帖,又说:“大哥,我帮你想了一个主意,我帮你上,你躺后面睡觉。” 保安:“……?” 许星然:“我就在你这蹭个地方,早上你一下班我就走。” “为什么?”保安挠头,看着许星然那张过份漂亮的脸,突然想到什么,捂住胸口,“我不喜欢男的!” 许星然:“……” 总而言之,许星然非常严肃地和对方阐明了自己对他绝对没有男男之情,请对方放心,最后才动之以情地说,他是来追人的。 保安:“我靠!” 保安的脸上很激动,一口应了下来,对于这件事比许星然本人还积极。 他拍了拍许星然的肩头,抹了把眼泪,“太感动了大兄弟!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不用每天夜里过来帮我看,你早上过来我会放你进来的!” 然后许星然就成功潜入了陈森小区的保安亭。 他每天六点就从家里过来,一直在保安亭待到八点,这两小时他会顺便练练笔稿子,然后再去面包店上班。 他这么坚持两周多了,一次都没看见陈森,估摸着陈森出来上班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换一个方法了。 ——直到今天。 是一个周五,他和保安在吹牛逼,一时忘了时间,回过神来已经八点十分了。 保安站在门口和他道别,许星然穿着卫衣,帽子戴在头上,一大部分视线受阻,回身和保安挥手的时候没注意到后方的来车。 “嗳!”要到门口了,那车来得速度也不快,保安还是嚎了一嗓子,提醒他,“有车。” 许星然下意识看了一眼,立刻顿住了。 这车他可太眼熟了。 终于。 天空中微微飘着小雨,许星然没犹豫,把帽子拂了下来。 陈森的汽车缓缓滑了出来,许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却粘在了驾驶座的玻璃上,跟着车子的行进而转动。 哪怕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他也想看着。 汽车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他不动作,不出声,只安静地看着车尾,似乎完全不想让对方为他停留。 但,很突然地,那辆车停下来了。 下一秒,开始缓缓向后倒。 许星然的眼睛瞬间有了色彩,在雨水的润泽下,像是发着光。 车子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车窗降下,陈森的脸露了出来。 许星然微微弯下腰,对着里面的人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早上好!” 陈森的表情顿了下,“你在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许星然不卑不亢,很诚实地告诉他,“就是想见你,所以在这。” “……” 陈森倒抽了一口气。 等运气 雨下得不大,但是也是扰人的,纷纷扬扬飘在人眼前,存在感十足。 许星然揉 分卷阅读147 了两下被雨水晃到的眼,退后一步,说:“上班注意安全,拜拜。” 陈森没看他,视线定在前头,不知道在看哪,过了好几秒才说话:“等几天了?” “没几天。”许星然不想和他谈这个,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说:“你每天都这个时间出来吗?” 陈森的食指敲在方向盘上,缓缓地,道:“不一定。” 许星然张了张嘴,说“好嘛”,又说:“那我以后迟一点走。” 陈森手指的动作一停,偏头看他。 “赌运气嘛。”他说:“运气好碰见你就可以跟你聊两句啦。” “运气不好呢?”陈森实在想知道。 “运气不好就等到运气好的时候嘛。”他这样说。 长达半分钟都没人说话,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硌嗒”一声,车锁开了。 陈森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上车。” 这时候再推辞什么的就挺没意思的了,许星然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我去面包店。”他扣着安全带说。 车子滑了出去。 前十来分钟,许星然还能克制自己不去乱瞟,到了后来,恨不得把陈森的车皮都掰下来瞧,他对陈森的任何东西都永远好奇。 在中央扶手箱的地方,许星然发现了一张散落的名片,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他有点想偷偷把那张名片揣兜里。他现在还没有陈森的电话呢。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动手不被陈森发现,注意力全在这个上面,对方小小地踩了个刹车等红灯,他都能被惯性摔到。 陈森凉凉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说:“这是工作号码。” 许星然摸了摸鼻尖,“哦”了一声,抓着安全带,偏头看了眼陈森的侧脸,半秒不到又赶紧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看着前方道路,半晌才道:“那我,可以要一下你的私人号码吗?” 陈森不说话,但是也没拒绝,许星然抓住机会立马表明态度,“我不会经常找你,也不会总来烦你,更不会给你发一些无聊的消息,我保证!” 陈森反问他:“那你要我号码干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追人不都是从号码开始的吗? 许星然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他不知道陈森是不是想听他说这个,但是他还是要说的,“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找不到你,找不到你还怎么追你。” 陈森完全不接他的话,无动于衷到刀枪不入的程度,“你刚才还说不会来烦我。” 许星然:“……”他以前是完全不知道陈森的嘴皮子是这么厉害的。 绿灯亮了,陈森再次发动车子,在起步的那几秒,陈森说了十一个数字。 许星然懵了一两秒,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你好?” “您好,是许星然先生吗?” “我是。”许星然把手机拿到眼前,再次看了眼屏幕,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号码,“请问您是?” “我是江北珠设大赛的工作人员。”他说:“您看到您的邮箱了吗?” “没注意。” “恭喜您得了江北珠设大赛的冠军。” 许星然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下来,他猛地转头看向陈森的方向,陈森的目光微微偏移了一下,似乎在表示他听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道:“谢谢,是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吗?” “不是的。”工作人员的声音顿了下,“我是来通知您,我们没有办法给你发奖杯了。” “为什么?”许星然的眉头拧起来,没有奖杯谁还承认他这个冠军。 “是这样的,有人向我们举报您之前有抄袭的行为,所以这次的作品也不能保证……” 后面的话许星然完全没听了。 他挂了电话。 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四年前他被污蔑抄袭,但是他那时候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 没想到,居然会成为他今天的阻碍。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许星然在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要遮掩的意图,汽车的空间就那么大,陈森将他们的对话听的很清楚。 “抄袭?”他轻念出声。 “我没有。”许星然瞬间有些慌,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但是他不想让陈森也误会他,“我真的没有。” 陈森瞥了他一眼,很平静的眼神,就这一眼,许星然的心就放了下来。 “我知道。”陈森说:“你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说的很随意,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寻常的语气,但是许星然莫名心口就是震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陈森的单手握在方向盘上,前面是个拐口,他看着路况,边转向边说:“你应该挺喜欢珠设的。” “……是。”许星然垂目,看着掌心中那块小小的黑点。 “所以你不会做这种事。” 许星然的眼眶隐隐有些烫,他攥紧了手,很郑重地和陈森说:“谢谢。” 这个弯口下去就是面包店,许星然的情绪还没调节过来,已经要和陈森说再见了。 他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和陈森说:“我会解决好这件事。” 他要想堂堂正正站在陈森的身边,就不能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挡在他的面前。 陈森应该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个,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车子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四年前,凯伦斯已经帮他调查清楚来龙去脉,那个叫郭峰的男人、高中欺凌他的同学、许星灏身后的一条狗,抄了他的设计。 许星然又想到了在周池也的生日宴会上,许星灏看他的眼神。 郭峰四年前就是被许星灏收买来陷害他,四年后,这件事被许星灏再度拿出来作文章。 他不会允许许星灏一次又一次踩在他的头上。 他该反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今晚怒写五千 闻到完结的味道了嘻嘻 许星然 郭峰从上初中就跟在许星灏的后面,他爸是许氏的一个不重要的员工,碌碌无为很多年也才是一个销售组的组长。因此郭峰被父亲寄予厚望,希望他未来在许氏的位置能比他好。 父亲费劲周折把他送到和许星灏一个高中,让他去抱许星灏的大腿。 许星灏看着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架子,一直是温和的,好像和谁都特别亲近的样子,再加上他的背景加持,在学校里十分受欢迎。每次他犯了什么错错,什么都不用说,就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为 分卷阅读148 他背锅。 事后他们就会获得许星灏一句面带微笑的“谢谢”。 但事实上,许星灏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这是郭峰帮许星灏做了整整一年的事情后才发现的。 在学校里,他在每一个地点给许星然难堪,包括但不限于图书馆、食堂、操场和厕所,以至于被学校警告。在欺负许星然让许星灏高兴这件事上,他颇有心得,他以为许星灏会非常喜欢他这个“干将”。 但是在一次元旦晚会中,许星灏临上场前突然不想表演了,拉住了在搬道具的他,说≈ot;帮我上吧。≈ot;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温柔,郭峰没有理由拒绝,他说好,然后许星灏说,“谢谢黄峰同学。” 郭峰当然没必要去纠正他,于是许星灏就这么叫了他整整十年。 不过许星灏大概是用他用顺手了,高考结束那年希望他能和他一起出国去学设计。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说了很多的委婉词,比如“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实在是我太骄纵了”等等,但是实际上没给郭峰任何的选择机会。 直接通知到他父亲那边,父亲求而不得,一锤定音,他只能和许星灏一起飞往国外,学他完全不擅长、也不喜欢的珠宝设计。 直到许星灏把许星然的设计稿甩在他的桌面上,他才知道许星灏养了自己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又麻烦你了。”他说。 于是在港岛设计赛上,他非常匆忙地描了许星然的作品,又非常幸运地赶在对方之前交了上去。 许星然被判抄袭,虽然后来因为一个法国佬的介入,通报的流程延缓了几天,但最终他们还是成功了。 那次之后,许星灏就没再让他继续干珠宝设计这行,大概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许星灏把他安排在许氏的一个子公司里面当经理,一个月十来万,什么都不用干。他每天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打哈欠,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苦已经在过去的十年全部吃完了。 他每天就往办公室一坐,下午没事还和人去打打高尔夫什么的,日子别提多舒服。最近他们这群人迷上射箭,经常约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去城东最新开的那个射箭馆。 这家射箭馆做得很大,专门为他们这些无所事事、但身份尊贵的老板们服务。 郭峰发现自己在射箭上还挺有天赋,比一起来的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总好太多了,手感上来的时候还能打个九环,这在业余水平中是非常突出的了。 他本人也清楚,再加上经常被人夸赞,对射箭的兴趣越来越大,来的次数就越发频繁。 最近他手头上有一个项目,在招合伙人,有好几家公司都想来合作。都听说了他喜欢射箭,每天下午都约着他去玩。但是那群人就是为了陪他的,连弓都不会用,一射就脱靶,和他们玩没什么意思,倒是听他们一个字都不重复的拍他马屁更有意思一点。 “嗖——” 一箭出去,不一会,一旁的显示器亮出了一个数字,91,身后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一群人开始夸他厉害。 他们已经坐这快两个点了,实在没话可以夸了,就有一个人突然说到了珠设上,说:“郭总不仅在射箭上有天赋,在珠宝设计上也厉害得很呢!” “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事。”有人应和道。 一旁有人听说得多了一些,立马道:“可不嘛,郭总还在港岛设计大赛上拿过奖杯呢。” “这奖一听就很厉害!” …… >r> 多年后再次听到港设,郭峰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飘回了那年。 当年的抄袭事件判定后,组委会让他们在一周之内交上新的作品,他就把许星然的设计改了改,交了上去。比赛结果下来后,他居然获得了第二名。 后来,许星灏找到他,说许星然没有再补交作品。 他当时拿着郭峰那幅和许星然的原作非常相像的作品,微笑着说,“本来组委会是不同意你以这个作品参赛的,毕竟几乎没有改动,但是我帮了你。” “你在设计上没天赋,我建议直接把港设大赛当成你的毕业典礼,你觉得如何?” 郭峰知道,是因为他在港设上拿了第二名,站得有点太高了,如果后续没有好的作品出来,只会让人怀疑,还不如就此退圈。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当时比赛结果一下来,不到一周已经有三四个品牌方联系他画稿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 这是他最光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退? 许星灏也看出了这点,才会给他开那么好的条件,保证他后半生不愁。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郭峰的笑容淡了点,“不谈那些。” 总是会有没眼力见的人存在的,卯足了劲说郭总谦虚,最后又说:“我可听说了,许家那私生子,是不是抄了你的作品?” “有这事?” “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聊到八卦所有人就都兴奋起来了。 “你说的是,许星然?” “除了他许家还有几个私生子?”几个人相视一笑。 “郭总,有这事不?”有人来问他。 郭峰垂目摸着弓把,“是有。” “果然是私生子能做出来的事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之前他在学校里就经常偷人东西。” “这就不是听说了,”一人插嘴道:“我高中和郭总一个学校的,这许星然就是经常偷别人东西,所以才老挨打,还总和校外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块,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欸,这许星然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那确实。” “哈哈哈哈哈。” …… 郭峰只听着,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勾着的,他本来不愿意听他们谈过去的事,但是要说到许星然还能听一听。 他对许星然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或许是受许星灏的影响,又或者人性本恶,欺负多了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总之他也和许星灏一样,十分厌恶许星然。 “他这几年去哪了?”有好事的人问道。 “抄袭还有什么脸面出来?”另一个人大笑,“肯定躲起来了呗。” “肯定没脸见人了啊,抄袭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人品低下到这种程度,和他这种人的身份倒也配。” “有道理啊,私生子不就一辈子只能偷偷摸摸的吗?” 所有人一下子哄笑开。 郭峰轻嗤一声。 目光放回远处的箭靶上,发现刚才射出去的箭居然还没被拔下来。 他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场边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明明射箭开始前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现在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 分卷阅读149 男性。 他穿着箭馆的工作服,是一身黑蓝色的运动服,有松有紧的设计把他整个人完美的身材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下半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帽子颜色闪得,他露出来的皮肤竟然比帽子还白了一点。 郭峰多看了几眼才回过神,道:“那边那兄弟。” 那人的下巴抬了一点点,郭峰看到了他线条更为清晰的鼻子轮廓,精致得不像男生。 “……怎么不去拔箭。”他的语气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得轻了几个度。 “好。”对方应了声。 说话声音脆凌凌的,像风铃碰撞的声音,郭峰突然很想看那张帽子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那人拔下了箭,郭峰便说;≈ot;拿来给我。≈ot; 他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郭峰没放心上。 ≈ot;好的。≈ot;他回。 这一来一回地,把本来还在八卦的众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只看到一个男人向他们走过来,速度不快不慢,那双腿被运动裤上的长线条衬得极长,就这十几米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成了t台一样。 他走了多久,箭馆就沉默了多久。 直到他站在郭峰的面前,把箭单手递到他的面前。 郭峰蹙眉,“你们这球馆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吗?” 对方没说话。 不说话就更让他生气了,“箭也不知道拔,走路还慢吞吞的,给人递东西不知道双手递吗?” 他的嘴巴张了张,语气一点不着急,回:“不知道。” 这态度,几乎就是公然打郭峰的脸了。 身后立刻有人替他不爽了,拍了座椅就站了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还没人敢这么和郭总说话!” 谁知,这服务生还立在那不动,也不应。 这可把人气够呛,那人本来就是帮郭峰出头的,不觉得多生气,现在被忽视,心里那个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跟你说话呢!”他怒道:“哑巴了是吧!” “不是。” “……” 这句又回了,你说说。 他气得快站不住了,手指已经指了过去,“谁允许你和别人说话还带着个帽子的?有没有教养?给我拿了!”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脸上挂不住,气地脖子都红了。 “不拿是吧?”他几步走过去,厉声道:“我帮你拿!” 一掌甩了过去,打在那人的帽檐上,帽子被打飞,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对方的整张脸露了出来。 他的头因为那一下微微偏移了半寸,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遮住了面向他们这一侧的眼。凌乱的发丝中,鼻梁更显优越,微闭的唇瓣线条分明,没有了帽子遮掩,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柔润的粉。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 在看清他正脸的那一刻,郭峰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许星然!? 输不起 郭峰这个神情,就是已经认出他了。 许星然缓缓勾起嘴角。 他单手握着箭,平直地,再次递了过去。 郭峰就这么直直地看了他三四秒,抓住箭尾,力道不算轻,道:“许星然。” 他笑了,“难得郭总还记得我。” 许星然话里有话,郭峰当然听明白了。 一旁,刚才掀掉他帽子的人也已经认出他了,包括后面那一群看戏的人。 许星然的脸对于南城的很多人来说不算陌生。 他弯了弯眼,道:“好久不见,各位。” 他语气随意,姿态松弛,大方地令他们震惊。 一点不像刚才被人掀了帽子的、听了一整场自己的闲话的人该有的样子。 场上一时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余光用互相交流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和许星然的落落大方相比,他们这样好像莫名其妙低了一截。 但明明许星然才是那个抄袭的私生子。 郭峰刚要说什么,有人先开口了,嘲讽的语气直接拉满,“这不是许二少嘛。” 许星然输给许星灏无望继承许氏已经人尽皆知,他还本就是个不被许丛承认的存在,因而在这个时候叫他“许二少”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清楚。 但是许星然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一样,道:“你好。” 他仔细在这人的脸上看过,对于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而对方反而被他看得毛毛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高声问他:“许二少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给别人捡箭呢。” 他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都笑出声。 许星然太熟悉这样的场面了,十几岁时的他会因此而瑟缩,但是二十来岁的他已经完全不会因为这种霸凌而胆怯了。 他脸上的笑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看,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在郭峰的脸上,“我来这里干什么,郭总最清楚了。” 话落,郭峰脸色微微一变。 大家都是长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气氛不对了,心里嘀咕起来,但是面上不显。 这个时候不替郭峰出头还等什么,立刻便有人站出来,道:“怎么?你是来和郭总比射箭的吗?” 一人一唱一和地道:“许二少从小一直在外飘零的,哪会这种射箭这种高端的运动。” “这话就不对了,许二少不是在射箭馆里打工吗?没吃过猪肉也肯定见过猪跑吧,怎么就不会射箭了?” “有道理啊!” 两人唱戏似的,一唱完,就齐齐看着他,“是吧,许二少。”好像他要是说不会射箭就是多丢人的事一样。 但是他们说的话是全无逻辑的,就算许星然真的在这里打工,也没有理由一定会射箭。 许星然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他们,他们笑得得意,都是一丘之貉。 “许二少,有这个能力怎么不想给我们露一手?”他问:“怕了?” 郭峰抱着手臂,轻抬下巴看着他。 他已经从刚才有些慌乱的状态里调整过来了,果然身后有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一些没用的废物。 许星然还是笑着的,但是眼里毫无温度,“没有赌注吗?” 那群人互相看着,眼睛亮了好几度,赶忙道:“有有有!” 许星然看向郭峰,嘴角的弧度冒着一丝冷意,声音不算低,“我赢了的话,你知道我要什么。 郭峰的背崩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会赢。” 许星然不在意他的话,道:“你的赌注呢?” 郭峰知道许星然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什么,许星灏已经全部告诉他了,没想到许星然居然贼心不死 分卷阅读150 ,还没放弃珠设。 “我赢了,你退圈。”他没有说得很直白,但是许星然肯定听懂了。 没想到他居然笑的更开心了,很轻松的语气,道:“可以。” 许星然和箭馆租了把弓,和郭峰分别立于两个靶前。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一共比十箭,谁的分数加起来多谁就赢。 许星然握着弓站在箭靶前时恍惚了一瞬,他有多少年没有碰这个了。 小时候郑婉丽逼着他去学射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射箭居然能派上用场。 第一箭,郭峰先出,92的成绩。 许星然太久没碰过弓箭了,瞄准的时间多花了一会,射出去一看,8。 其实这个时候,郭峰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正常人第一次玩这个都是脱靶的,能碰到靶子都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打出8来。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看了许星然一眼,许星然没看他,继续拉弓。第二箭,83。 郭峰一愣,心思放回瞄准上,但还是受到影响了,射出了9的成绩。 他又看了许星然一眼,许星然全神贯注的,已经在准备第三箭。 身后有人在偷偷毒奶,他听到了,说:“郭总肯定赢。” 郭峰心里其实没底,因为他越看许星然的姿势越不安,对方的动作和姿势,完全正确,甚至比他的还精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许星然已经射出了第三箭,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回到比赛中。 第三箭,许星然85,郭峰9。 第四箭,许星然87,郭峰82。 第五箭,许星然92,郭峰85。 第六箭,许星然95,郭峰8。 郭峰的眼睛已经快要瞪裂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许星然射出来的,握着弓的手都在抖。 第七箭,许星然98,郭峰8。 第八箭,许星然10。 郭峰手背的青筋根根鼓起,呼吸抖急,他把箭一扔,道:“不比了!” 所有人都已经被许星然震住了,虽然才到第八箭,但每个人都知道再比下去,接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郭峰输。 人群瞬间缄默了。 许星然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兀自瞄准箭靶,射出了第九箭、第十箭,分别是97和98。 郭峰的牙都要咬碎了。 许星然收起了姿势,没什么表情地扭头看着他,评价,“输不起。” 郭峰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连你拿手的射箭都比不过我,又凭什么敢说,我——抄了你的设计?”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 普通人 这句话其实是个悖论,在射箭上赢过郭峰和是否“抄”他的作品根本就是两回事,就和他们说许星然在箭馆打工就要会射箭一样无理。 但是郭峰却不能直接点出来。 因为如果他说这是两件事,就等于他默认他在射箭上输给了许星然。输给许星然是什么后果他根本承担不起。 就算“抄袭”这件事对于他本人来说没什么,许星灏也不会允许他就此投降的。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郭峰稳了稳气,道。 “你们刚才不是还兴致高昂地说我抄了你的设计吗?怎么现在又听不懂了?是这个比赛你没听过还是你根本听不懂中国话?又或者,你心虚?” 许星然的嘴向来厉害,咄咄逼人起来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郭峰被逼得一个字说不出来,眼睛浑圆地瞪他。 这才几句话,对方就好像已经投降了一样。 许星然早就知道郭峰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不然也不会从他下手了。 “聊聊?”许星然给他递出台阶。 他们身后的人早就看呆,郭峰不想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哼了一声,往箭馆后面的花园走去。 许星然甚至还对着剩下的人笑了下,然后才悠悠地坠在郭峰后面。 下午四五点钟,人都在箭馆里射箭,花园里一眼看过去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郭峰在一棵树后面停了下来,猛地转身看许星然,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许星然说:“江北的设计比赛你都没参加,何必要把我置于死地呢?” 他这话隐隐有示弱的意味,果不其然郭峰的气势长了起来,“你现在知道低头了?想让我放你一马?你刚才不挺有气势的吗?” 许星然看着他,缓缓说:“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他的声音低下来,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反正你现在都已经不做珠宝设计了,当年明明是你抄了我的作品,结果让我在圈里抬不起头,算是你技高一筹,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为什么还非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过不去呢?” 郭峰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但是又实在喜欢许星然这种低声下四的语气,以至于理智被冲没,完全没意识到许星然的态度转变是多么的奇怪。 他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嘲道:“现在才说这些话太迟了吧。” 许星然没说话,郭峰看着他低垂的头,浑身舒爽了,问他:“你刚才在里面怎么不这样呢?” 他说:“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一没权,二没钱,凭什么和我斗啊?” 许星然似乎颤了一下,说话都轻了,“可是我没有抄袭,是你和许星灏一起污蔑的我。” “那你说出去啊。”他笑出声,“你说出去看看谁信啊。” “就算有人信你,你觉得这件事可能被传出去吗?” “为什么不行呢?”许星然说:“世界上总要有正义的吧。” 郭峰快被他逗乐了,他没想到受尽磨难的许星然居然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正义只存在有钱人的手里。” “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你的世界永远没有正义。” “所以我活该被你、被许星灏欺负?你们高中一直霸凌我,现在又用抄袭这一招让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就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对。”郭峰很同意他的话,“你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被踩在脚底下的。” 他说完,许星然却长久地没有说话。 半晌,他的头抬了起来,神色非常寡淡,郭峰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痕迹。 他蹙起眉头,就听见许星然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谢谢指教。” 随后,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留给郭峰一个挺直而坚韧的背影。 不知为何,郭峰的右眼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两下。 从射箭馆离开,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出租车拐了个弯后,许星然摸向裤子口袋。 他掏出了一个一直在工作的录音笔。 按上一侧的 分卷阅读151 暂停按钮,许星然把录音笔绕在食指上转了个圈,攥在手里,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了。 他从记忆里把郭峰这个人扒了出来,发现对方高中的时候就不太有脑子的样子,经常被许星灏欺负而不自知,许星然对套他的话早有八成的把握。 已经顺利拿到录音,他也一早就联系好了媒体,只要将这份录音交给对方就行。 但是关于许星灏的部分肯定是不能发出去的,郭峰虽然蠢,但是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正义只存在有钱人的手里”。 他要是把带许星灏名字的录音交过去,人家估计都不敢发。 他还得自己做个消音处理,真是怪恶心人的。 但就算是这样,许星然的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舆论散发的速度能不能赶上郭峰和许星灏处理的速度。 而且其实这招除了让他的声誉好听一点,对于他的奖杯和处境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除非他能让郭峰吃官司。 让他在法律面前承认对他的诽谤。 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进酒店偷他稿子的人当年就没有找出来,何况现在呢。难度太大了,许星然心里是清楚的。 他只能利用舆论的压力,让珠设圈里的人摘下对他的有色眼镜,有多少人信、又有多少人不愿意相信,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音频在网上发酵的第二天,引发了极大程度的讨论。 许星然虽然隐去了许星灏的名字,但是没有隐藏他自己的。甚至还让那些资深媒体不用客气地拿他这个“许二少”做噱头,只为了吸引更多的浏览量。 下午的时候,许星然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 周池也先是问候了他最近的情况,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说想吃他烤的小蛋糕,最后才说:“那个新闻我看到了。” 许星然正色起来,“虽然我用的手段不太磊落,但是我没有其他方法了。这件事已经压了我太久了,我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待着,我想走得更远,我就不能让自己一直被冤枉。” 周池也说:“我没说你做的不对。”许星然的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我给江北那边打去电话了,他们会把属于你的奖杯给你。” 许星然愣了有三四秒。 “不想要?”周池也在话筒里笑了起来。 “不是。”许星然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有点受宠若惊。” “没什么好受宠若惊的,”周池也说:“你只要时刻记住你值得。”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星然的场景。在意国的一场中小型比赛上,她是唯一一个来自东方国家的评委。 那个时候许星然完全没有名气,设计稿也画的非常粗糙,在那场比赛中并没有拿到名次。比赛结束后,他没有像其他设计师一样离开,而是拿着图纸一个个去找评委问,问自己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把一众西方评委惊呆了。哪怕他们知道华国人向来勤奋谦虚,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她被许星然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给惊到,以至于记到现在。她认为对方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 后来对方果然如她所想一般在意国的混的风生水起。直到四年前被爆出抄袭事件后,消失匿迹。 在船上,她就一眼认出了对方,包括在夜市上,状似无意地提及江北的设计比赛。她就是想看看,四年后,许星然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还在不在。 事实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周池也欣慰地笑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和周池也挂了电话后,许星然一直兴奋到夜里,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打开手机又关上,就这样来回n次后,还是点开了消息页面。 他在屏幕上打打删删许久,最后发出一句,“睡了没。” 对面没让他久等,几分钟就回了过来,只听叮地一声,许星然立马把反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看。 陈森:? 这该不是没认出来他吧。 许星然思索了下还是决定自报家门,“我是许星然。” 陈森:然后呢 许星然看着这三个字足足愣了半分钟,总觉得每个笔画都透露出冷冷的味道。 他还是决定先哄人,问:“你怎么啦?” 陈森:没事 陈森:只是有些人说追人,结果没声了 陈森:五天了,我还以为他追别人去了 叮叮叮得三声,许星然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又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毫不犹豫地拨通陈森的电话。 “嘟。” 许星然怔住,这是直接给他挂了? 许星然:怎么不接呀 陈森:为什么要接 许星然着急地疯狂打字:我没有追别人,我这周忙其他事情去了,你别生我气 许星然:我明天早上去你家小区门口等你行吗?还是815吗? 他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手机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星然再次打字:我的手机好像坏了 许星然:我收不到你的消息了 许星然:你发一条信息给我吧,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许星然:那我明天去手机店修一下手机吧 他还要再发,陈森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陈森:没坏 陈森:睡了 许星然看着屏幕,抿嘴笑了。 “晚安。”他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写上次说好的番外该写点舒适区奖励自己了(阴笑 被撵了 许星然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的,果不其然,一觉醒来,网络上关于“郭峰抄袭”的词条和新闻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全部消失了。 他给媒体打去电话,不抱希望,只是想旁敲侧击许星灏是不是介入了,结果根本打不通,他快气笑了。 到了保安亭,保安看他脸色不好,问他咋了,许星然只说自己没睡好。 他就坐那边捣鼓手机,保安也就识趣地不和他说话了。 八点的时候,陈森的车出现了。 许星然那会正在低头搜关键词,还是身后的保安提醒了他,“来了来了!” “谁?”他懵懵地看对方。 “你追的人啊!” “……”许星然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不过他也无暇顾及了,陈森的车已经在过道闸杆了。 许星然急匆匆地和保安说了再见,去追陈森的车。 车速不快,他们的距离落得不远,许星然没喊两声车就停了下来。 但他还是跑了两步的,有点喘,站在陈森的车边,很感慨地说:“幸好。” 陈森坐在车里,没说话。 许星然后知后觉不 分卷阅读152 对劲,微微站直了身子,从车窗的缝里看他。 陈森:“你是很喜欢影响交通吗?” 许星然反应了两秒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立马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他刚扣上安全带,陈森的车就开出去了。 许星然用余光瞥他的侧脸,完全看不出来陈森此刻的心情,就没话找话地开口:“你今天好早呀,我以为你都是八点十分往后才出来。” “对。”陈森很平静地说:“我故意的。” 许星然顿了下,“为什么呀?” “我一定要八点十分后出来吗?”陈森说:“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 许星然张了张嘴,“……是没有。” 他知道陈森是因为他说话不算话生气了,他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就是找理由吗,他不想为自己开脱。 “是我的问题。”许星然的语气很沉重,“我总是让你生气,我明明不想让你不高兴,但好像每次都会这样。” “对。”陈森目视前方,下颌的线条崩得笔直,“你总是在道歉。” 许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陈森这个话,让他觉得他好像只有离开对方这一个解决办法了。 他有些无力,又对自己愤怒,因为事实就是陈森说的那样,他一直在让对方生气。 但是,他做不到,离开陈森。 “陈森。”许星然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我这几年一直觉得我成熟了很多,但是我现在又觉得没有。” “因为……”他苦笑了一下,“你现在说这个话吧,正常的情况下,我就应该说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但是,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发现我一直没有变,就,很自私,如果你不直接说你要撵我走的话,我就假装听不出来。” “我是不会走的。” “我不想走。”许星然说:“我会更加努力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说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还是说出来了。 他头一次和陈森说这么开诚布公的话,承认自己的卑劣,如果陈森因此将他彻底踹出局,他也只能接受。 陈森许久没有说话,直到车停了下来,他说:“下车。” 完了,他心想。 他去解安全带,解了好几次才解开,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他攥紧了车门,就这么过了半分钟,还是问了出口,“你是撵我了吗?” 陈森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似乎微微偏过来了一些,又好像没有。 “你到了。”他最后这样说。 许星然一愣,猛地抬头,正是面包店。 他的脸颊瞬间烫了起来,丢脸地走出去两步,又狼狈地走回来,一点劲不敢使地关上车门。 陈森的车开了出去。 助理的电话进来,他挂上耳机听了一会,说:“我马上到公司。” 进了公司,助理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他了。 “说。”他拽了领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先生确实是被冤枉的。”助理站在桌前,把调查到的文件放在桌上,平推到陈森面前。 陈森接了过来。 助理开始将查到的结果报告给他。 四年前许星然参加港设的设计稿被人偷了,那人进入许星然入住的酒店拿到他的设计稿,交给郭峰,郭峰抢在许星然之前交了上去。 “人找到了吗?”陈森的声音是肉眼可见的冷。 助理暗自庆幸自己是找到人才敢来汇报,≈ot;找到了。≈ot; “我们还发现,这人与六年前一场车祸有关,他开夜路撞死了人,但是没有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件事,他也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助理看了眼陈森的脸色,继续道,“当时那辆车上,不止他一个人,有郭峰,还有……“ “——小许总。” 陈森只是听着。 “那晚有人在旁边的湖开直播钓鱼,我们找到回放,翻到了几个画面。”助理把打印好的图片给陈森看。 照片上,许星灏坐在后座,半张脸藏在车窗玻璃后面,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铁青。 “小许总赔了对方五百万,被撞家属就不再追究了。” 陈森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良久,道:“把这个照片给许星灏送去。” “是。”助理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是要让小许总……” “他知道怎么做。” 这车祸本身和许星灏没什么关系,许星灏为了自己的名声给那个司机擦屁股,于是,司机为了报答许星灏,在两年后偷了许星然的稿子。 根本不用思考,郭峰就是许星灏的一颗棋,——用来对付许星然的棋子。 在这个时候,陈森把这些照片送给他,以许星灏的脑子,很快就会明白他的用意。 他只要把郭峰推出来,让他承认是他抄袭了许星然这件事就结束了。 陈森是不会和他真正撕破脸的,他们心里都清楚。 助理也想到了这一层,了然地点头表示明白。 陈森开始做其他工作了,助理就在一旁收拾文件,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他还磨磨蹭蹭站在他面前不走。 陈森从电脑上抬起头,问:“还有事?” “……有。” “就是,”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当时许先生被偷设计稿的酒店……” “有话就说。”陈森从来没看过对方这么不精炼的样子。 “许先生当时不是一个人住的。”他的语速飞快。 陈森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漆黑。 “……是和一个叫凯伦斯的人,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 再放水 许星然本来以为抄袭这事只能这样了,他未来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无数怀疑的目光,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第二天,郭峰居然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声明,承认当年的港岛设计大赛是他抄袭了许星然,并且对他公开道歉。 许星然反反复复将那份道歉信看了两三遍,没明白郭峰怎么突然投降了。 好事远不止这一件。 他上午看到郭峰的声明,晚上下班拎着给陈森做的小蛋糕去对方小区的时候,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 周池也告诉他说,江北那边诚挚向他表示歉意,要将属于他的奖杯发给他。 许星然挂电话的时候都没缓过神。 到达陈森的家已经晚上七点了,他试探地摁了下门铃,没人应。 应该是还没回来。 许星然就站在门口等,站着站着又累了,蹲在门口数手指头。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陈森坐电梯上来,看到一个团子似的人坐在自己门口的地板上。 感应灯亮了几秒又熄灭,陈森就着黑暗走了过去。 分卷阅读153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在对方还剩半米远的地方站定,停了几分钟后,蹲了下来。 许星然在睡梦中感觉有人靠近了,他的头还埋在臂膀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黑暗里,他和一双微亮的眼睛对上了。 “陈森?”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 许星然笑开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毛茸茸的倦懒,“你回来啦。” 陈森没站起来,许星然自然也没动,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想起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蛋糕。 “完蛋!”他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声控灯骤然亮了。 许星然把袋子从怀里拿了出来,一看,一些蛋糕果然被他压扁了。 他抬头看了看陈森,陈森的视线也放在袋子上,肯定是看到了他的小蛋糕了,他这时候想藏起来也晚了。 “我下次给你重新做。”他说:“明晚好不好,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陈森站了起来,开门。 许星然愣了下,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进去,“我明天肯定不会再睡着了,让我给你送吧。”他用推销的语气说:“你上次不是说不好吃,我这次做了个改良版,你尝尝看嘛。” 陈森的背影停了下,转过来看着他,“我说的不用是不用麻烦,这个也行。” 许星然怔怔地,直到陈森和他伸手,他才想起来把自己手里的袋子给对方。 陈森把小蛋糕放进了冰箱。 “还有事吗?”他问。 许星然眨了眨眼。 说实话,陈森的态度已经很好了,让他进屋,和他讲话,也收了他的蛋糕,但是他就是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没、没有了。”他嗫嚅着说。 他看了陈森一眼,陈森神情淡淡的,他就只能往门口走了。 已经握上门把手,又猛地松开了,“还有。”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陈森站在原地没动,也在看他。 “那天在你的车上,抄袭的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他说:“江北那边决定把奖杯还给我。” 陈森说:“恭喜。” 许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往下的嘴角,抿了抿唇来掩饰,语气还是难掩失落:“谢谢。” 他已经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离开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许星然松了口气,掏出手机,说:“我接个电话。”然后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没敢看陈森,怕自己的戏太假,一看陈森会破功。 接起电话,是周璇的声音,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是周池也的号码,有些无奈:“怎么了?” 小姑娘吱呀乱叫地,很兴奋,“去法国吧!你会去的吧!我们一起啊!” “什么法国?”许星然下意识看了陈森一眼。 陈森站在桌边倒水,他倒了两杯,端了其中一杯向他走过来。 许星然赶忙接过,用唇语说谢谢。 “姑姑没和你说吗?我以为他晚上打电话是和你说这个事的。” 陈森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许星然有些局促,已经不太想聊了,“等我回去……” “不要!”周璇说:“你就是想拖时间!” 她非常没有礼貌地叫他的大名,“许星然,你不要傻了,姑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学习,就一年啊,一年回来,你的身价直接翻倍!” 许星然不知道她是从哪边听来的这种说法,他已经后悔接这通电话了,“我不知道,你姑姑没和我说这个……” “你骗人!你……”她的声音突然断了,随后周池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星然。” 他这下想挂电话也挂不了了,他用余光瞥这陈森,硬着头皮说:“没事。” 周池也:“我本来想迟点问你的意见的,没想到璇儿先替我开了这个口。” “我想送她去法国待一年,她目前的领悟能力和艺术感官都不太敏锐,或许换个环境能好一些,我给她申请了法国的一所艺术学校。”她顿了下,“也帮你申请了。” 许星然咬着牙,听她说:“我看好你的能力,如果你想要更近一步,国内的平台确实比较有限,你也是清楚的。” “而且你暂退了四年,目前的国际趋势和走向已经和四年前不一样了,我是建议你出去看看的。” “当然,我也有私心,希望你帮我照看点璇儿。” “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周池也说:“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善于抓住机会的人才是最聪明的人。” 挂了电话后,许星然像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瞪着眼睛,舔了舔嘴唇,问陈森:“我可以喝水吗?” “就是给你倒的。” 许星然拿起水杯,咕噜咕噜一杯就下去了,他呼出一口气,将杯子放回茶几上。 “你都听到了?”他问。 陈森没有隐瞒,“嗯”了声。 许星然不说话了。 两人都不说话,陈森的目光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星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不让它颤。 “我不去。”半晌,他这么说。 做出决定后,他发现自己心口那口气一下子散了,“我还没追到你呢,我去干嘛,我才不想回来发现你被别人抢走了。” 陈森抬眼,缓缓靠在身后的靠背上。 “你不想去吗?” “想。”许星然实话实说,“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块。” 半晌,陈森似乎轻嗤了一下,“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怎么会,”许星然偷偷瞄他,“爱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森的脸色慢慢淡了,“如果你没去法国,也没追到我呢。” 许星然脸色隐隐发白,“你不会现在就要拒绝我了吧。” 陈森没说话,侧脸的弧度很硬,许星然的心渐渐沉了,“你今天对我就……很奇怪,是还在生气吗?” “我这几天就是去处理抄袭的事情,一直在找人,所以没有来找你,而且我回家都一两点了,我怕给你发消息打扰到你,事情一结束我就找你了。”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小了下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我还没开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和这个没关系。”陈森撇开脸去,不想再看许星然的表情,“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前程。” “不说这个,”许星然摇头,有些着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想说。”陈森说。 “可是,不说的话就没办法解决,时间长了会伤害感情。” 陈森的嘴角动了下,“你拿我过去的话来教训我?”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许星然就是不爱 分卷阅读154 说自己的事,陈森哄着他许多次也不说,现在倒好,他自己也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对不起。”许星然快被愧疚淹死了,“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 他重重点头。 “去法国。”陈森说。 许星然瞪着眼,没想到陈森会在这里等他。 “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自我牺牲的爱。”陈森看着他,“我不需要你为了像我证明什么而放弃你的前途。” “你在这里,或者在法国,不会让我拉高或者放低要求。” “距离从来不是问题。” 许星然收紧了五指,喃喃道:“那什么是问题?” 他的眼睛闪着一层水光,看着陈森,陈森却闭紧了嘴巴,不愿意再放水了。 自己想 去法国的前一天晚上,许星然约了陈森吃饭。 陈森当时没给确定的答案,许星然立马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说他会等对方的。 然后他今天就坐这边等到了七点多,旁边桌子都坐满了,就他孤零零一个人坐着。 他反复拿起手机又放下,服务员向他走过来,不知道第多少次过问他需不需要点餐了。 “等会。”他也不知道第多少次说了。 服务员走了,许星然决定玩会小游戏消磨一下时光,就在这个时候,陈森的消息进来了。 陈森:今天没时间了。 许星然眨都不眨地看着这条消息看了十几秒,直到陈森的下一条消息进来。 陈森:公司走不开 许星然的表情松散了一些,给他回:没事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许星然想着陈森肯定还没吃饭,买了点寿司想去他的公司楼下碰碰运气。 他还是想在走之前见对方一面的,就像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仪式一样。 在陈森的公司楼下蹲到十一点多,陈森的车开了出来,许星然站在马路牙子上就开始挥手,两只手可用力地挥,装着寿司的袋子都顺着他的手臂滑到他的手肘了。 陈森的车开过来了,停在他面前。 后车的车窗降下,陈森略显疲惫的脸映在他的眼底。 许星然本来想好的说辞通通不想说了,只想立刻让陈森回家休息。 他把手里的寿司递了过去,朝对方摆摆手,“快回去吧。” 陈森的指尖摩梭着寿司盒的边角,半晌,问他:“怎么没上去。” 许星然愣了下,说:“打扰你工作多不好。”他边说边往后退,“你回去休息吧,我回家了。” 他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许星然停住了。 一道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那人站在他的身侧。 “散步吗?”陈森问。 许星然插在兜里的手掌攥了下又松开,“散的。” 两人沿着商业街走,中间隔着半人远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是许星然的心还是因此乱了好几拍。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陈森这样散过步了。 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桥上的风比商业区的大了许多,许星然撩开吹到眼角的发梢,听到陈森的声音被风吹过来,“明天的飞机?” “对。”许星然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明天的飞机。” 气氛又沉默下来,只有风的呼呼声,头发又被吹到眼睛里,许星然闭着眼睛有些烦地将头发一齐捋到脑后,睁开眼,发现陈森正盯着他。 “你的头发长了。”他说。 许星然的眼神飘了下,说“对”,顿了半秒,又飘回陈森的脸上,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地说:“这阵子太忙了,等我去法国再剪吧。” “剪不剪都行。”陈森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视线还放在他的脸上,让许星然莫名觉得他们的距离很近。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许星然没法移开视线,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说“好”,又说:“那不剪了。” 陈森的嘴角似乎动了下,许星然不确定,因为他已经往前走了,许星然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跟上去。 两人接下来沉默着走完一座桥,到桥底的时候,许星然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逼自己道:“我在外面能多给你发几条消息吗?” 陈森的头微微偏了下,许星然赶忙道:“你回不回都行的。” “可以不回?” 他的语气挺淡的,许星然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啊”了一声,说:“空的话,还是可以回一两条的。” “到底回不回。” “回回回。”陈森语气不对了,许星然是真怕他生气,立马顺毛道:“要回的,每一条都要回。” 许星然说完去看对方的脸,他的眉眼被风吹开,在晚风里显得十分的柔和,又一点没有生气的影子了。 他有点想笑,憋住了,收回视线,看到了停在前头等着他们的、陈森的车。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空了,是那种由内到外的空,他转过头去看了陈森一眼,感觉又好受了一些。 “送你回去。”陈森说。 许星然说:“不顺路。”陈森眼底的青色很重,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睡还是失眠一直没好,“你早点回去吧。” 陈森当然不会坚持,他一个字没说了,往车的方向走去。 许星然也没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陈森上车、离开、消失。 他们谁都没有说再见。 第二天,许星然踏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十几个小时后,站上了法国的土地。 他和周璇没上一个学校,但是相隔不远,只隔了两个街区,他们的上课时间对不上,偶然对上的时候,周璇就看许星然抱着个手机,一刻不停地发着消息。 周璇倾过去想看,被许星然挡开,她撇撇嘴,问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星然饶有兴趣地问她,“怎么说?” “只有谈恋爱的人才把手机当宝。”周璇一看许星然这表情就更加肯定了,“你以前都不怎么碰手机的,这才一个月,你就和法国妹子搞上了。” “不是法国的。” “那是哪的?我们家的?”周璇被震惊,“南城现在是凌晨吧。” 许星然没搭理她了。 他确实是在给陈森发消息,只不过陈森睡了而已。他不想太打扰对方,又实在想念,每天早上就会跟写小作文似的,把前头一天的事情都写下来,发给陈森。 陈森早上醒了就能看到,有时候回十几个字,有时候就回几个字。 他回的字数多的时候,许星然就会当他心情好,然后又 分卷阅读155 会给他多发几条。 司机送许星然到学校,许星然的小作文也写好了,刚发出去没几秒就陈森居然回他了。 这还是头一次,许星然当即没忍住,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通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又后知后觉紧张。 还好陈森接的很快,让他纠结的时间很短。 “你还没睡吗?”许星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咽了好几下口水。 “刚洗完澡。”陈森说:“你上课?” “对,马上进教室。” “你上吧。” 他这样说,许星然怕他直接把电话挂了,连忙“欸”了一声,“没呢,还有几分钟呢。” “好。”他那边发出了悉悉索索声,陈森应该是躺下来了,“你说。” “……”许星然有些局促,像是突然被老师提问的学生,“说什么呀。” “没话?”陈森的语气听不出来,“每天发消息不是挺多?” “你嫌我烦了吗?”许星然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太有力气地狡辩,“也不算很多吧。” “多。”陈森说:“看得眼睛累。” “啊?”许星然想问他是不是近视了,又不敢说,也不想减少自己发消息的频率,就耍赖地把问题抛给对方,“那怎么办?” “自己想。”陈森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许星然愣了好几秒,不知道陈森是不是生气了,想打回去又怕对方睡了,急地手心直冒汗。 根本没花多长时间考虑,定了当天回国的机票。 作者有话说: 陈森:谁懂啊,只是想和老婆多多打电话,没想到老婆直接来找我了 久一点 陈森从办公桌前抬起头,一看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他拿起手机,许星然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 从他昨天睡前挂了对方的电话算起,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期间,许星然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陈森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继续看起手里的文件,他想让自己不要受对方影响,但是越这样想却越办不到。 他的心根本定不下来,不受控地去想,没有找他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许星然在做什么呢。 让许星然去法国的时候,陈森不是没想过会重蹈覆辙,只是他仍然想看看,现在的许星然会和当年有无不同。 这一个月来,许星然每天都保持着高频率的短信和仿佛永远不会消耗完的热情,他很多次觉得,——或者真的不一样了。 但是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对方这么多天来热烈地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当对方只是稍微安静地多了一点点,陈森就开始怀疑起对方来。 怀疑他是不是倦了、不想追了;是不是又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通知地抛弃他。 陈森不喜欢被困在这类情绪里,更何况,当对方是许星然时,他更觉得这些猜想、揣测通通都是无用的。 因为他还是会被过去影响,止步不前地像个胆小鬼,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压抑不住自己频频看向对方的冲动。 一边退缩,一边靠近。 太难看。 陈森阴沉着脸,一甩手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 “哗啦——” 纸张纷纷扬扬散落一地,门外的助理听到声音,犹豫半晌还是敲了两下门。 “老板?” “忙你的。”陈森这样说着,走向一旁的壁柜,打开了一瓶白酒。 - 许星然落地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他从机场打车到陈森家又花了近一小时。 进小区的时候特别幸运,刚好是和他认识的那个保安在值班,对方告诉他,“没见着你对象回来。” 上次他还说是“追的人”,这次直接升级了。 “还不是。”许星然纠正他,谢过对方后又马不停蹄地到马路上打车。 陈森不在家就是在公司,他决定去碰碰运气,实在进不去就等天亮了再说。 反正他是下半晚的飞机,还有十几个小时可以等。 到了陈森的公司已经凌晨两点了,许星然和门口的值班大叔掰头了半个小时,对方一寸不让,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许星然无奈,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打算坐着等天亮。 他买了杯水,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向外看,他实在是困,知道自己的眼睛快闭上了,突然听到身侧有人在叫他。 “许少吗?” 说实话,现在几乎没人这么叫他了,许星然几乎是被吓醒的。 一抬眼,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没出声。 对方没让他多等,当即自报家门,“我是陈总的私人助理。” 陈总? 在这附近的,又能有几个陈总? “陈森在公司吗?”许星然的尾音急促了几分。 “在的。”助理脸上格式化的笑容一直没变过,“我可以带您进去。” 作为陈森高薪聘来的助理,他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没看出来那还不如早点回家养老。 许星然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已经跟着对方走进了电梯,突然开始紧张,问他:“这么晚了,陈森还没睡?” “没有。”助理没有任何语气词地说:“老板在喝酒。” 许星然一愣,眉头蹙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一直拎着的便利店袋子。 助理感受到他的视线,又继续用汇报工作的语气和他说:“创口贴。” “不小心碎了一个杯子,老板的手背被划了一下。”他说。 “严重吗?” 助理将许星然眼底的担忧看得清清楚楚,隔了半秒才答:“您放心,不严重。” 他虽然这样说,许星然也没放下心来,“这么晚了喝什么酒?他经常这样吗?” 助理踌躇了一下,回答:“还好。” 话落,电梯到了楼层,缓缓向两边打开,许星然还想问的话也咽了下去,马上就能见到陈森了。 助理领着他到了一个办公室前,对方给他推开门,室内灯光大亮,一个人都没看到。 助理指着一道墙,告诉他:“陈总在那道暗门后面。”说完把手里的创口贴给他。 许星然走了进去,门被对方从身后轻轻关上了。 还没走到扇暗门前,他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缓缓吸了一口气,他推开了那道门。 门后,灯光昏暗,只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点点光亮。 在床的旁边,许星然看到了头倚着床坐在地毯上的陈森。 他的头低垂着,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后颈,一条腿支着,一只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银白的酒瓶,里面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多一点,正随着陈森的呼吸一晃一荡。 许星然突然不 分卷阅读156 敢喘气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秒,走过去的脚步都是软的,越靠近,那股惑人的酒味就越重。 他开始用嘴巴吸气,在陈森身侧的地毯上半跪下来,盯着对方黑亮的头顶看了好几秒,舔了舔唇畔,轻声叫对方的名字,“陈森。” “陈森。” …… 陈森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下,许星然的心跳便陡然加快了。 他就那样看着,陈森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他似乎感觉到身旁有人,姿势顿了一下,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许星然没有从陈森的眼里看到他以为的惊喜,陈森的眸子里是一片朦胧,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你又来了。” 许星然懵了,“什么?” 陈森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似乎想捏眉心,又不愿意扔下手里的酒,就把头放在搭在膝盖上的那只胳膊上,半是不耐半是隐忍地说:“我一喝醉你就来。” 许星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森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这次你要待多久。” 许星然的嘴唇颤了颤,听到陈森又说:“这次久一点吧。” 需要你 陈森是用商量的语气说这句话的,甚至,许星然听出了一丝请求的意味。 他的身体像是被人掏了一个洞,许星然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眼前有些模糊,陈森的表情变得不再清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这句话带给他的震痛。 陈森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他想起陈森的失眠,他意识到,他给陈森带来的伤害比陈森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许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说话。 他想回应陈森,想说一万遍的“好”,但是又害怕他的话语、他的动作,不符合陈森想象中的“许星然。” 于是,他的嘴巴很用力地抿了起来。是在防止自己说出不应该说的话,又或许是在掩饰自己的颤抖。 陈森说完那句话后没再说话,许星然很努力瞪大了眼,终于穿过雾气慢慢看清了陈森的脸。 一双微微闪着光的眼,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渐渐趋于平静,现在,变成像镜子一般毫无遁形的漆黑。 他缓缓张口,“许星然。”不是疑问句。 许星然蹲麻的腿再也撑不住,猛地失了力气,跪倒在地毯上。 他半边身子歪着,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不敢去看陈森的眼,默默扶正了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陈森的眼睛已经完全清明了。 他似乎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酒瓶的手,顿了下,将酒瓶立在一旁,听不出语气地说:“什么时候来的。” 许星然战战兢兢,“早上的飞机,十二点多刚到。” 陈森瞥了手腕上的钟表,说:“三点了。” 许星然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机场过来花了一个小时,你家没人才来的公司,门卫一直不让我进去,所以耽误了很久。” 陈森只看着他,目光似乎在说,那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你的助理,带我进来的。”许星然毫不犹豫把对方卖了,提起这个人才猛地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你的手,哪里受伤了?” 他边说边拆着创口贴,眼睛已经在陈森的手上搜寻着了。 陈森是记得自己打碎了一个杯子,玻璃片飞溅起来,好像是刮到他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下,尺骨上有一处两厘米左右的划痕,不深,已经不流血了。 “没……”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上骤然一凉,许星然抓住了他的手。 陈森的下一个字因为他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没事也贴一下。”他说。 许星然的神情很专注,让陈森以为他在做什么科学实验。 半分钟后,他说“好了”,然后瞄了他一眼,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陈森感受了一下,除了创口贴带来的异物感外,他的指间温度也降低了很多。 他攥了下手指,问对方,“什么时候走。” 陈森非常冷淡地问许星然这个问题,十分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让许星然觉得自己被赶了。如果不是他刚才犯规地听到陈森让他“待久一点”,他真的会被陈森骗到。 “明晚六点的飞机,哦不是,今晚六点。”许星然的喉结不太有底气地滑动了下,问他:“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 陈森的眼神晦暗不清。 许星然还是想说完,“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许星然本来想说他睡地毯就行,但是陈森听到他说这话只是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许星然就开始反思自己矫情。 床那么大,而且他们都睡过六七年了,现在开始装什么纯情。 这么一想,许星然就没有什么负担地睡在了陈森的旁边。 然后他就失眠了。 奇了怪了。 他想。 室内很安静,没有光亮,床的硬度适中,被子很软和,温度也刚好,什么都是完美的。 但他就是睡不着。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 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许星然偷偷看了眼旁边的陈森,对方一动不动,眼睛闭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许星然给自己攒了半个小时的劲,——翻了个身,面朝着陈森的方向。 黑暗中,他悄无声息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了陈森的被角。 胸口瞬间充盈了起来,只是这样的触碰,已经让他非常的满足。 困意忽然来袭,许星然睡着了。 第二天,许星然睡到自然醒,浑身舒爽极了,双脚在床上乱蹬,伴随着一声音量不算小的哼叫,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睁开眼,瞬间吓醒了。 许星然几乎是弹跳着坐了起来。 记忆慢半拍地回笼,意识到自己在何地后,许星然尴尬地想拿枕头把自己捂死。 还好陈森不在,应该没听到。 他看了眼时间,被吓了今天的第二跳,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急吼吼地跳下床想去找陈森,一拉开门,率先看到了三个中年男人。 他们站在办公室中央,一听见他的开门声目光就飞了过来,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虽然只不到半秒的对视,但是许星然仍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八卦与探究。 许星然的后背突然开始冒汗了。 他缓缓看向坐在老板椅上的陈森,陈森倒是没看他,而是对面前三个柱子似的人的说:“先到这吧。”他们就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 许星然抓着门把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泛着酸,他看着陈森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走过来。 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你刚才有听到……” 分卷阅读157 “有。”陈森毫不留情地戳碎了他的幻想。 许星然两眼一黑。 短暂地为自己默哀后开始替陈森担心,“他们会不会……”他停了下,换了个说法,“被他们看到,不碍事吧。” “碍什么事?” “就我……在你这。” “想太多。”陈森很平静地指责他。 陈森让许星然往旁边站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挡了对方的路,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头。 陈森去里面拿了件外套,搭在手肘处,又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是许星然需要微微仰视的距离。 “饿吗?” 许星然睡过头了,已经不饿了,但他还是说了“饿。” 陈森便问他想吃什么。 许星然说都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假装体贴地问:“会不会耽误你上班?” 陈森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一切,“你自己去?” “那还是不要吧。”许星然赶紧改口,“我比你的班更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演技大赏(双人版) 一秒钟 许星然要赶飞机,于是两人就随便对付了一口。 分别的时候,陈森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特别体贴地说:“不用送我了。” “太远了,你回去吧。”许星然冲他摆摆手,说再见。 陈森就点了点头。 刚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许星然上了车,车子已经发动了,他还趴在车窗上向后看着陈森。 陈森也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直到他拐入下一条街,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许星然一回到法国,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三天的稿,他手上的活很多。因为他开的价格不高,做出的设计对比同价位的又是碾压式的,所以找上他的人就没断过。每天根本没有闲的时候,还要见缝插针地参加各种设计大赛。 他四年前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当年以不太好的事件退了圈,如今算是再度复出,明里暗里数不清的人在观察他,名气不降反增了。 不过许星然不会再被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迷惑了,他对自己的目标非常清晰,他今年要在git中夺冠。 当然每天再忙也不会忘记和陈森聊天,许星然有时候太急,来不及打字就给陈森发语音,陈森忙的时候也会给他发一两句语音。 许星然后来胆子大了一些,会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给陈森打电话。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每次和陈森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会变夹,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好听一些,希望陈森能因此多多和他打电话。 两个月后,许星然又回去了一次,他依然没和陈森说。 这次是早上七点到的,他直接去了陈森的公司,没想到保安居然让他进去了。 许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陈森的办公室,被对方的秘书告知他在开会。 于是他就坐在陈森办公室的沙发上等。 然后他就睡过去了。 大概睡了一两个小时左右,许星然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办公桌后,——陈森坐在那里。 “哗——”,身上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低头一看,是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 许星然向陈森看去,陈森头都不抬,说:“要睡去里面睡。” 许星然慢吞吞地将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攥在手心好一会,才说:“是有点影响不好。”他恋恋不舍地将衣服放回沙发上,叠好,又问:“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呀。” 陈森没说话,似乎一心扑在工作上,许星然的眼睛确实困得睁不开,就想先进去睡了。 走到门口,听到陈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不是。” 下意识地,许星然问:“什么不是?” 陈森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看着他,说:“都不是。” …… 许星然直到躺在了陈森的床上,才反应过来这个“都不是”是什么意思,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会后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一觉睡到了赶飞机的点。 还是陈森把他叫醒,问他什么时候走。 许星然发懵地看着陈森,真的有那么一两秒不想回去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陈森主动提出给他送到机场,在车上,他边吃着陈森让助理买来的面包,边和陈森道歉:“我下次肯定不睡了。” “时间太赶就不用回来。” “那不行。”许星然偷偷觑他,说:“我想回来。” 陈森没再说话。 回去后,许星然就忙着准备git的比赛了。 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力画了一副作品出来,都来不及品味一下自己的设计,又随着导师飞去了德国参加一个展会。一来一回待了大半个月后才回来,许星然又开始处理自己积压的工作。 周璇每次想过来找他玩都被他拒绝,小姑娘被他气走好几次,等git比赛结果的那几天,又不计前嫌地过来找他了。 “姑姑说我只要拿个奖杯回去就行了。”周璇开始祈祷:“第三名也好啊!” 许星然听她作法好多天了,已经波澜不惊了,只偶尔附和她一两句。 突然,周璇大叫了一声,“出来了!” 许星然手一抖,在纸上拉开一条线。 周璇先是惊讶再是兴奋,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跳起来告诉他,“许星然!你第一啊啊啊啊啊!” 许星然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参加完颁奖仪式后,他带着还在盒子里的奖杯,马不停蹄地飞回了国。 因为太想和陈森分享现在的心情了,所以只想着买了最近一班的票,快落地才意识到南城此刻是凌晨。 凌晨三点多下的飞机,快五点到了陈森家的小区,许星然抱着盒子坐在陈森家门口的地毯上,等了三个小时左右,身后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对陈森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surprise!” 陈森看着他,没有太惊喜的表情,但是眼睛眨得恨慢。 许星然对此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我这次这么早就来了吧。” “等多久了。”陈森把门打开,“进来。” “不了。”许星然拒绝了。 他等不及了,这次是偷偷跑回国的,他的导师对他三天两头往国内跑很不满,他这次没敢再和导师请假,所以得在对方发现之前赶回去。 因此他和陈森说几句话就又要走了,“我十一点的飞机,不进去了,待会直接去机场。” 陈森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下,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地说:“这么赶。” “嗯。”许星然为接下来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而紧张,越发用力地抠着手中的盒子。 陈森看出 分卷阅读158 了他有话要说,许星然现在在他面前简直一览无余,好懂得不可思议。 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台灯大小的盒子太有存在感了,陈森想不注意到都难,而许星然此刻,正盯着那个盒子,嘴巴张阖了好几次,大概就是关于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了。 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了,许星然对他开口了,“我得了一个设计比赛的冠军,想、想把这个奖杯送给你。”他双手捧着那个盒子,递到他的面前。 像是怕他不收,许星然又欲盖弥彰地补充:“就是一个小比赛,不值钱的。” 陈森对于许星然口中的“不值钱”持保留态度。 他有在关注许星然的动态,知道他手里的这个奖杯可不是他口中的那个“小比赛”。 “不了。”他说。 话落,他看见许星然的身体僵了下,眉眼间地失落非常明显。 陈森和他对视着,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许星然眼里的光越来越淡,他知道陈森是不会要了,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抱了一路的东西是多么得重,压得他掌心都疼。 “那我先走了。”他说:“我要去赶飞机,下次再见。” 许星然逃也似地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有些酸,不知道是一天多没睡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有些难过,又有些不甘心。 他就那么站了三四秒,缓缓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陈森逆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站在光影里,身影被拉得很长。 许星然被太阳的光晃了下,眼睛更难受了。 他转过身,眯着眼睛,向陈森的方向走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这个话的:“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一秒钟。” 他垂着头,一只手揉着眼睛,不太抱希望地说。 仍然没有得到回复。 许星然的手放了下来,他努力扬起嘴角,虽然有点丢人,但是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不开心,“我……” 话没说完,陈森突然向他走了过来——一秒不到的时间,他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裹挟了他,许星然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缓慢地伸手另一只手,很轻地回抱住了对方。 应该没有一分钟,但是肯定是比一秒钟长的,陈森放开了他。 他的视线落在许星然眼底的青灰上,说:“是不是很累。” “不累。”许星然很用力地摇头,发自内心地:“看到你就高兴。”怎么会累。 陈森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否认一样,“累就不用回来了。” 许星然的眼睛瞪起来,“我不累,我要回来。” 陈森看着他,眼底的颜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风雨1 许星然得了git的冠军后越来越忙了,甚至还有一些来找他代言,看着那串他画几十章稿子也挣不来的数字,许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下了。 自从上次分开后,许星然又忙里偷闲回去了两次,上一次走的时候还和陈森说,下一次回来他就不会走了。 他看出来了那瞬间陈森眼底的松动。 这么长时间来,许星然能感觉到陈森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软化,他们中间似乎只隔了一层一戳即破的薄膜。但是这薄薄的一层东西,却是许星然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的。 >br> 他偶尔会失意,转瞬又会安慰自己,他和陈森能像现在这样,像正常朋友一样相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在夏季的末尾,许星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当时他正在和陈森打电话,任何电话插进来都只想忽略,尤其当这通电话是来自郑婉丽的医院时。 他还是没管。 陈森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他出什么事了。 许星然想了一会,不再瞒着陈森:“我妈那边的事,我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好吗?”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尾音带着不自知的焦躁,许星然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但是陈森听出来了。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星然了,他不太放心地重复,“你说的,会告诉我。” 许星然愣了下,扑哧笑了出来,拢在心上的雾霾莫名小了一些,“我怎么敢再骗你。” 挂了电话,许星然握着手机站在窗台边,他没有再次打过去,他抗拒听到来自“那边”的声音。 但是,医院向来尽职尽责,五分钟后,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许星然接起了,没出声,听见对面的小护士用特别激动的声音告诉他:“许先生吗?您的母亲醒了!” 医院电话打来的那一刻,许星然就已经猜到了。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被医院告知过郑婉丽醒来的可能性很大。而当这件事成真时,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们最后一次相处的场景,——那场他一手造成的车祸。 郑婉丽满脸是血,眼底的恨意比一旁的熊熊大火还逼人。 许星然双手捂住脸,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兀自消化了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收到了陈森发来的“?”。 他像是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整个人颤了下,眼神清明了许多。 手指悬在按键上,许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说。下一秒,陈森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星然很快地接起,但是他处在一个心虚的状态里,因为自己忘记了答应对方的事情,甚至好几个小时没有找他,所以捏着手机不敢说话。 陈森先说话了,怪里怪气地说:“我打错了?” “没有!”许星然赶紧开口,声音又渐渐小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没打错。” 陈森的呼吸顿了下,声音沉了些,“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星然突然觉得没那么心慌了,“我妈,醒了。” “你要回来吗?”半晌,陈森说。 他似乎在倒水,声音滴滴啦啦地通过话筒传过来,把他的嗓音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不知道。”许星然听出了陈森话语里的僵硬,他和郑婉丽的事情也不知道陈森知道了多少,“之后再说吧。” 郑婉丽没给许星然多少喘息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他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明明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他就是这样确定。 他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着冷白,好一会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了,护工喜气洋洋地和他说话:“先生,您听到了吗?夫人让你早点回来呢。” 许星然没忍住,直接挂了电话。 离一年之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他总归是要回国的,逃避是逃避不了的。 更何况,许星然深谙,“不解决问题,就会被问题解决。” 分卷阅读159 该修的课程他已经全部修完,又花了几天时间把手上的工作处理掉,和周池也还有周璇说明了情况,提前回了国。 下了飞机,许星然直奔郑婉丽所在的医院。 十月初的南城已然非常凉爽,甩去了暑夏的燥闷又不离深冬的苦寒,是许星然曾经最喜欢的时节。 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病房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许星然看到了郑婉丽坐在床头以及她被秋风吹起的发丝。 许星然摁下门把手,推开门。 在外面视野受限,走进来了才看到床边还有一个正在帮郑婉丽捏腿的护工。 她非常尽职尽责,对得起许星然给她的高额工资,全神贯注到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 郑婉丽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不虞的眉眼从从手中的时尚杂志后露出,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 那是混合了一种惊叹、愤怒、仇恨、嫉妒等等复杂情绪交织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郑婉丽的脸后,许星然那一瞬间突然放松下来了。 对方的神情和他预想之中的一致,甚至比他梦里的还和善一些。他梦里的郑婉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只手就掰下了他的头。 郑婉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动了下腿,护工奇怪地看向她:“重了吗?”说完她就看到了立在后面的许星然。 护工感受到了病房中弥漫着的奇异的氛围,不用人说,立马关上门走了。 病房彻底静了下来,只剩郑婉丽和许星然。 郑婉丽从头到脚一寸寸打量着这个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眼神冷得像地下三尺的冰。 站在她面前的许星然,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瘦骨嶙峋、毫无生气的模样了。现在的他眼神明亮,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定。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好。”她的声带还没有恢复好,说话语速很慢,声音喑哑难听。 “并没有。”许星然说:“我过得很辛苦。” 郑婉丽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许星然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地地说:“因为我本身很糟糕,所以我注定要吃更多的苦、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明白别人早早就明白的道理。” 郑婉丽的眼尾重重一抖,“什么意思。” 许星然看着她,反问:“您喊我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风雨2 郑婉丽被许星然的态度和语气惊到了,瞳孔震颤了好一会,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紧接着,她看到了许星然的平静,眼底的震惊被彻头彻尾的愤怒取代。 “我是你妈!我喊我的儿子回来有什么问题?”她死死盯着许星然的脸,为这样的他感到不解,“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郑婉丽脸上的怒火如有实质,似乎就要冲破她的身体烧到许星然的身上。 许星然以前很怕郑婉丽生气,第一是怕挨打,第二是怕她生气了就不会再爱他。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那就来解决问题吧。”许星然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郑婉丽很长的时间没有再言语。 她刚清醒过来,总觉得大脑没有以前好用,辨别不清别人脸上的情绪,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顺利地构建出她所需要的话语。 她细细的在心底揣摩许星然此刻的心情,良久,她开口了,语气低下来,“星然,你这样说话,妈妈很伤心。” 许星然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总算是知道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是和谁学的了。 当他不再祈求爱,不会再被爱裹挟,就会发现对方的目的性是多么的明显,劣质地就像是用稻草扎起的稻草人,禁不起一点推敲。 “我拿了git的冠军,今年的。还参加了很多比赛,我都拿了名次,但是你应该不想听,因为你一直认为这些小比赛不重要,但是我靠这些一个个数不清的小比赛,走到了今天。” “我现在应该是站到了你四年前想要我站的位置。”许星然很认真地问她,“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郑婉丽用了不少的时间去消化了他的话,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后,眼底的狠色一闪而过,水汽漫了上来。 “你是不是在怪妈妈当年让你和凯伦斯在一起?” 哪怕是知道对方在装,许星然还是不忍看到郑婉丽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睛垂了下来,说:“不是。” 当年令他心如死灰的是,郑婉丽居然为了让他和凯伦斯在一起而在陈森的面馆里下东西。郑婉丽无论怎么对他他都可以忍受,他都心甘情愿,唯独,他不能接受郑婉丽对陈森下手。 “那你现在这样对妈妈冷脸相向是为了什么?我们是母子啊,你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 许星然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他对此深恶痛绝,他压抑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开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想表达什么?” 郑婉丽并不直面回答,她落了无数颗眼泪,哀戚地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下个楼梯都要被别人搀着,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我从前做了天大的错事,也已经受到报应了吧,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你这样对妈妈,实在是让我心寒。”郑婉丽抹了把眼角,隐忍地道:“你就只记得我对你的严厉,你故意忽略了,或者你就是不想承认,如果不是我那么严苛的要求你,你会像现在这样优秀吗?你还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吗?” 许星然的牙咬得死紧,他全身都因为对方的话而绷紧了,手指和手臂都用力到发麻。听着这些话,让他的胃一阵阵向上泛着恶心,让他想吐。他明知道对方说的不对,但是他却无从反驳。 “好,好。”许星然短促地笑了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站起来就想离开,他不会再来了,他和郑婉丽根本无解。 郑婉丽躺在床上,只能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背影,她藏在被子里手攥得死紧,她不敢相信,她再也控制不住许星然了。 “陈森。”她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许星然的背影一顿。 郑婉丽笑出声,“果然是因为他。” “你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抛弃妈妈吗?”郑婉丽大吼出声,凄厉的音色穿破了他的耳膜,“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许星然浑身剧烈一颤,差点没站住。 他的头情不自禁地向后偏移了一寸,最终还是停住了。 许星然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郑婉丽发出愤怒的尖叫,锐利的嗓音充斥了整个病房,她双手重重地 分卷阅读160 锤在床板上,眼底反射出怨毒的光,死死地盯着许星然离开的方向。 - 许星然几乎是跑着从医院离开的。 站在马路上,新鲜的空气和温热的阳光迎面扑来,他才觉得自己慢慢活了过来。 他就那么失神地站了几分钟,直到陈森的电话打了过来。 许星然犹豫着,不太想接,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不想把自己的糟糕带给对方,任由着电话在手心自动挂断。 但是当一切恢复平静后,他看着不再发出声响的手机,又贱兮兮地觉得难受。 “叮”,手机忽地再次响起,许星然点开一看,是陈森发的短信,就两个字—— 对面 许星然一愣,猛地抬头向对街看去。 那里停着一辆通体幽黑的车,驾驶座的车窗被打开,完整地露出坐在里面的人。陈森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颊被阳光抹上一层蜜黄的金。 他们之间隔了一整条街,百来米的距离,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行人夹在他们中间,模糊了彼此的存在。如果不是陈森提醒了他,他根本不会发现对方在他的对面。 那一瞬间,许星然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世界那么大,人是那么的渺小,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的浅淡,稍一不留神就会走散。连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他们之间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更何况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陈森呢。 许星然心脏一疼,路也不看地就这么莽撞地往前冲。 陈森一开始没注意,直到许星然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了,他才看出他的状态不对,脸色一白,摔上车门就过去了。 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许星然却比他更快,几乎是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地往他这边冲,陈森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和他擦肩而过,最后喘着气站到了他的面前。 陈森的额角的青筋都快炸开了,“你特妈在干什么!?” 许星然被他吼的一愣,五感这才回神,听着身后阵阵鸣笛声,后知后觉害怕。 他知道自己让陈森担心了,有心想哄,对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扭头上了车,许星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 还好他紧跟着陈森上车,没被对方扔下。 “陈森,我……” “下车。” 陈森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许星然知道这次他闯了大祸了。 “对不起,我……” “我说下车!”陈森再次打断了他。 许星然死死咬着唇,粉色的下唇已经被他咬出了一道显目的白印。他最后不舍地看了眼陈森阴沉的脸,慢慢打开车门,下了车。 几乎是同时,身后平地卷起一阵风,再回首,陈森的车已经不见了。 风雨3 许星然立马打了辆车跟上。 出租车当然没有陈森的车开的快,况且陈森还是带着气的,一路雷鸣加闪电的。 许星然比对方晚了十来分钟才到,站在陈森的家门口,许星然摁了十来分钟的门铃,手上还不停地给对方打电话,发短信,陈森都没回。 以许星然这个一通接着一通的频率,不知道刘义的电话是怎么插进来的,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许星然默了几秒,抠了抠陈森的门,说:“马上吧。” 挂了电话,他给陈森编辑了最后一条消息,又拿出了写小作文的架势,声情并茂地,让陈森别生气了,又说刘义和乐乐在家里等他吃饭,他明早再来。 写完自己读了一遍,莫名想笑,幻视了他在法国的一个男同学哄自己女朋友的样子。 回到家,许星然见到了好几个月没看到的乐乐,对方又高了一点,而且五官也张开了。 许星然有些感慨,抓着乐乐问东问西,最后把人给问烦了,跑回了房间。 许星然就走到厨房,问刘义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乐乐身上。 “她有什么朋友吗?” “没见过。”刘义说。 许星然想了想,“改天我带她出去见个人。”他想到了周璇,周璇那个性格说不定能把乐乐打开一点。 吃饭的时候,刘义拿了几罐酒出来,正好撞到许星然心坎里了。 乐乐吃完走了,许星然就和刘义说了郑婉丽醒过来的事。 刘义有些担心,让许星然小心一点,许星然不知道有啥可小心的,没放在心上。 许星然喝得不多,还是能洗澡能走路的,洗澡的时候还想着待会再给陈森打个电话,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头天睡得早,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许星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想到昨晚把陈森晾着了,心头凉了一大截。 犯了错,认错态度还不积极,许星然简直不敢想今天陈森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许星然心里有些惴惴的。 他其实拿不准陈森是哪种程度的生气,而且他们目前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很不好说的关系。所以许星然找不到那个度,有些害怕自己因此被踢出局了。 他根本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陈森闹不开心,他们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讲话已经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许星然不想再出现其他事情让他们争吵。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而当这件事情是应他而起的时候,许星然只会更加懊恼。 他七点多就到了陈森的小区了,给门口的保安带了一份早餐。对方看到他很惊讶,说他这么长时间没来,还以为是分手了呢。 许星然就又和他重申,他还没有追到。对方一脸不信的样子,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 八点多的时候,许星然注意着门口,陈森的车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立马就追出去了。 但是陈森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一秒都没停。 身后的保安跟了出来,在他背后啧啧嘴,“还说没追到。” 许星然:“……?” “要是没追到能是这态度吗?”保安笑,“这一看就是追到了跟你闹脾气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也没说错,陈森确实是生气了。 “改天来看你。”许星然没再多说,追到陈森公司去了。 还是很顺利地就进去了,秘书过来迎他,说陈森在开会,让许星然先去办公室里面等。 许星然想了想,说:“我还是不进去了。” 秘书:“?” “我就站这里等他。” 根据早上陈森对他的态度来说,许星然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摆低一点。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人人路过许星然,好像都没看到他一眼,目不斜视就过去了吧,但是许星然又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八卦的目光。 许星然不知道的是,他们都是故意从他面前走的,就为了看他一眼。 分卷阅读161 许二少的名头在南城还是很响亮的,更何况,公司还有不少人看到了对方总是出入自家老板的办公室。 一待就是一整天!每次还都是一副软绵绵的模样出来!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多想! 这不,好不容易可以一睹对方真容,不少人借着各种由头,一波又一波的来。 许星然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双腿交叉放松地靠在墙上,边等边数着头顶上的小灯。 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毛线开衫,一条单色牛仔裤加小白鞋,再配上他懒洋洋的动作,活脱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 走来走去的女生眼睛都看直了,回去后,私下群聊的消息疯了似的发。 陈森从会议室里出来,老远就看到许星然了。 他扫视了一眼人心浮动的办公厅,眼底的情绪深了些。 许星然蓦地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这个视线是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撑在墙上,高兴地看过去,就看到了陈森一张拉下二里地的脸。 “陈森……” 对方推开他旁边的门,看都不看得走进去了。 许星然的鼻尖差点撞在了门板上。 他悻悻地摸着鼻头,忽地,门又打开,陈森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些居高临下地,说:“进来。” 许星然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进了办公室,陈森没坐在办公桌后面,走到了沙发旁坐下,许星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想着陈森刚开完会肯定渴了,非常勤快地给对方倒了水,就差没喂到陈森嘴边了,说:“你喝。” 陈森的目光从水杯移到许星然的笑脸上,心里的气平复了一些,但是还是很介意,问他:“为什么不进来等。”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许星然见他不反对,尝试着道:“就是我想着,我站在外面,你会不会心疼我一点,就、就能理我了。” 陈森的眼尾剐了他一眼,许星然的眼神飘开,不敢说话,见陈森没有凶他的意思,才开始继续道歉。 “昨天……”他抿了下唇,“我去见我妈了,不是太开心,就不太想把坏情绪带给你,所以没有接你电话,对不起。” 昨天陈森肯定是看到他没接电话了,许星然不想让对方因此多想,所以一定会把话说清楚。 陈森的眉头果然松了一些,许星然继续道:“后来闯红灯也是因为太想和你一起了,当时被我妈气得难受,想早点和你一块。” 说完了,陈森全程眉眼低垂着,许星然看不见他的情绪,只知道对方在听着。 半晌,陈森终于开口了。 “你不想把坏情绪带给我,是觉得我不能替你分担吗?” 许星然一急,刚要否认,又听陈森继续说:“想早点和我一起,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许星然,你一直说你喜欢我,想要我开心,可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逃避、冲动、只考虑你自己。” “这就是你的爱?”陈森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吧。” 许星然坐在这里,每听他说一个字就难受一分,他觉得陈森说的不对,但是他又没办法反驳。 陈森去工作了,他就思考了一整天这个问题。 但是陈森应该也没有要放弃他的意思,中午还和他一起吃了饭。和陈森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有点好笑,他总是会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晚上陈森加班,让他先回去,许星然也没回,就一直躺在沙发上琢磨这事,又把自己搞睡着了。 现在天冷,陈森当然不会让他睡外面,把他叫起来,让他去里面睡。 许星然揉揉眼睛,说不去,“我不睡了,我不进去。” 陈森就拿他没办法了,最后几页硬是看不下去了,阖上文件说:“走了。”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来点了,但是因为陈森的公司对面是商业街,有不少摊贩会在这里摆夜宵,所以人还不少。 许星然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那烟雾缭缭的小吃,非常心动,他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陈森道:“吃点?” 许星然立马同意,“好!” 他们走过去要过一个马路,两人从车上下来,都被秋风吹得一瑟。 许星然不着痕迹地往陈森那边贴了贴,但还是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的。 陈森看了他一眼,许星然立马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眼前一白,离他们几十米远的一辆车突然开了大灯。 许星然用手捂着眼,道:“怎么这么没素质。” 话刚落地,“嗡”地一声,那辆车上的人猛地踩了油门,直直冲他们过来。 上百码的车速,几十米的距离,就是一瞬间的事。 许星然懵都没时间懵,想都不想一把就把陈森往旁边推,陈森却在瞬间反手拽住了他的毛衣袖子,两人一齐摔在一旁的草地里。 只听那辆车轰地一声开了过去。 许星然浑身疼痛不已,撑起来看过去,见那车迅速掉了头,不死心地继续朝他们冲出来。 许星然的眼睛都瞪裂了。 他真以为自己随口一句话惹到疯子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旁边的陈森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些,许星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根本来不及问出口,那辆车已经近在眼前。 那一刻,许星然透过玻璃车窗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他的手脚立刻麻了,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 在汽车即将撞上他们的最后一秒,陈森单只手搂着呆滞的他奋力往旁边一滚。 “砰——” 汽车撞上了防护墙,车头深深嵌在墙体里。 漫天的黑烟和红火,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许星然满脸冰凉,浑身脏污地坐在一旁,听着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云霄。 天晴1 “星然!” 有人在叫他,他转过头去看,是妈妈。 “妈妈!”许星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的,是七八岁孩童一般的稚嫩。 “来给妈妈抱抱。”郑婉丽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许星然惊喜地扑过去。 二十来岁的郑婉丽很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嘴唇吻在他的头发上,“还好,妈妈还有你。” “我会一直陪着妈妈!” 郑婉丽笑着笑着,眼睛就变得湿漉漉的,“谢谢星然。” …… 许星然猛地惊醒了。 他的脸色煞白,掀开被子就走到客厅,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 他扶着桌子,肩膀用力起伏着。良久,他的气息才平稳。 许星然看着有些陌生的家具,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陈森的家里。 昨夜,郑婉丽撞人未遂,却把自己一脚踹入鬼门关。 分卷阅读162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到天明,许星然一眼都没去看,而是守在胳膊骨折的陈森身旁。 是他们摔第一下的时候砸狠了,裂了道小缝,医生说问题不大。 但是许星然一直心神不宁的,双手非常用力地攥着陈森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医生看不过去又安慰他,“真没事,他年纪轻轻的,个把月就好了。” 许星然没有力气应对,一个字说不出来,陈森朝对方笑了下,就带着许星然往外走。 出医院后,陈森将他搂在了怀里。 他有没有哭倒是忘了,只记得陈森抱了他很久,最后的印象就是陈森将他带回了 “许星然。” 陈森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拾,许星然没回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又开始倒水,手忙脚乱地说:“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陈森没回答,走到了他的旁边,侧身靠着桌子站着,目光毫不遮掩地定在他的脸上,许星然小幅度地偏了一下。 下颌一凉,陈森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许星然被迫看着陈森,对方眼底的郁色沉重,许星然心口一痛,偏开眼,又欲盖弥彰地移回来,笑了下,“我没事。” 他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表情,自以为应该不会那么糟糕,但是陈森却在他笑后脸色更沉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陈森深深地看着他,“我是让你多不放心,让你在我面前还要强撑。” “没有,不是的。”许星然的嘴唇一抖,眼尾就红了一片。 他叫他,“陈森。”声音很轻,又拉的很长,不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倒像是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 “我想要抱。”他说。 “好。”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就回应了他。 陈森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全部、完整地纳在怀里,许星然沉迷的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两只手死死地圈住了对方的腰。 - 许星然大睡了两天,再醒来后,已经完全没有前天的颓丧了。 他的生命力向来很顽强,和从前的每一个艰难的时刻一样,他都会让自己“过去”。 许星然暂时住在了陈森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陈森的伤是为了救他,所以他要负责到底。 他开始操劳起陈森的“养手大业”。 陈森对此没说什么,许星然得了许可,像是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拿下他一样,每天更加卖力地向陈森展示自己。 他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早上给陈森做早餐,中午和晚上给他送饭,整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厨房。 但是,陈森偶尔还会在许星然没有及时扔掉的垃圾桶里看到作废的画稿,陈森知道对方并没有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生活,他有在努力让自己朝前走。 许星然每天会把煲好的烫装在一个汤盒里,给陈森送来。因为他喜欢在汤里放各种补药,所以将陈森的办公室腌得都是清苦的药味和鲜香的肉汤结合的味道。 连续喝了小半个月,导致陈森看到许星然的汤盒就下意识蹙眉。但是他并没有让许星然察觉,每天仍会一滴不剩地喝完。 他认为许星然现在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一些注意力,也乐意在全部喝完后看到许星然高兴的脸。 这天傍晚,许星然照常拎着小汤盒过来。 陈森当时正戴着耳机和其他公司的老板谈事,许星然进来的时候他没看到,还是他的鼻子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眼一抬,许星然正坐上沙发上打开他的汤盒。 陈森面色不变,盖上了一旁装着凉茶的杯子。 许星然已经把汤用小碗盛了出来,都准备就绪了,站起来看向陈森的方向,用唇语和手势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陈森:“现在。” 视频里的老总们一愣,陈森道:“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情。” 大家纷纷说没事没事,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什么来,就都把电话挂了。 陈森坐了过去,许星然帮他拿着碗,他自己用勺子喝。 一开始许星然还想喂他,被陈森拒绝了。 喝了一口,口感比前几天都冲,不知道许星然又加了什么东西进去了,陈森面不改色地喝了半碗,夸赞:“不错。” 许星然的眼睛很亮,“那就好,你都喝完!” 陈森看着还剩下大半缸的白汤,产生了一种明明已经喝了很多了却毫无进展的感觉,再仔细看许星然带来的汤盒,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换了个大号的。 陈森的嗓子眼堵了下,放下勺子,“你换汤盒了?”他想先找个话题歇一歇。 “是的,之前那个太小了,我怕你不够特地换了一个大的。”许星然根本不让他歇,催促他,“你喝完再说话,凉了就没效果了。” 陈森:“……” “你也喝。”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提议了。 这也是许星然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绝了,“不行。” “都是你的,你要养身体,全部喝完。” 陈森根本没有办法说不。 全部灌下去后,陈森的目光有些空。 他倚着沙发,许星然在一旁收拾桌子,勤劳的像一只小蜜蜂。 小蜜蜂非常高兴地和他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越来越喜欢做饭了。” “为什么。”陈森微微偏过头去,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他许久没见过许星然这么纯粹的样子了。 “因为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被别人全部吃完会超级开心!” 陈森明白这个感觉。 “你……”许星然边说边掉过头来看他,倏地,表情瞬间变了,“你、你流鼻血了!” 陈森一愣。 “啪嗒——” 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西装裤上。 许星然的脸色非常精彩,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红又白的,连抽了一沓纸飞速摁在陈森的脸上。 许星然用了十成的力,将他压在沙发背上,陈森的眼睛都被他给糊住了。他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属于许星然的慌乱的气息,忽地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其实流鼻血的话,说明真的是很燥了,需要…… 天晴2 陈森喝了太多补汤流鼻血的事情让许星然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计划,他决定还是暂时停止给陈森熬汤这项事业。 不过,陈森喝了这么多天的补汤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陈森的恢复得很好,下次再来就可以拆石膏了。 许星然很高兴,说还挺快,陈森就在旁边笑,说:“都是你的功劳。” 因为对方笑得莫名其妙,许星然总觉得他在揶揄自己,但是他没证据。 陈森的伤快好后,许星然开始慢慢恢复一些工作,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外,所以经常会有外国的一些比赛 分卷阅读163 和品牌方找到他。 因为顾忌着陈森的伤,一些需要出国的工作许星然还是能推就推,只接一些设计稿之类的,但还有一个是他实在推不掉的。 是他从前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帮过他的一个设计师发来的邀请,邀请许星然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许星然现在出头了,当然不能忘记对方曾经对的恩情,所以还是要去一趟的。 他有点想喊陈森和他一起去,但是他观察了两天,陈森最近在推进一个新项目,对方公司不是太好谈,陈森又势必拿下对方,必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出国。 许星然这两天不去陈森掉公司了,在家里画稿,他这天又等到十点多才等到陈森。 陈森回来后,许星然立马迎上去,关心了下他的胳膊状态。他见陈森脸上的疲色明显,面色忿忿,差点骂那个公司了。 陈森见他这样反而眉目松散了一些,问他是不是有话要和他说。 许星然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陈森回他。 确实是这样的,许星然现在手一抬,陈森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可能是最近在一起久了,又或许是其他的某些不能说的原因。 “我周五要飞一趟意国,以前的一个老师过生日。”许星然说:“你周六不是拆石膏嘛,我没法陪你去了。” 言语对不能陪陈森去医院这件事充满了抱歉。 陈森听出来了,只是道:“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就端起桌上的水杯喝,热水氲开的水汽朦胧了他的眉眼,但是许星然还是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的意思。 “我想派对一结束就回来的,但是因为我很多年没去意国了嘛,我估计到时候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如果我周日不能回来,我会打电话告诉你。”许星然说:“我会每天和你报备行程,直到我回来的那天。” 意国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地方,许星然怕陈森多想,又补了一句,“当然我肯定会尽早回来的,顶多……三天吧。” 周四的早上,陈森送许星然去的机场,许星然昨晚又熬到半夜画稿,今天六点又起来赶飞机。 快到机场的时候,陈森把许星然叫起来,许星然还以为在家里,嘴里嘟囔着不想动。 陈森就说:“那我开回去了,不去意国了。” 许星然立马醒了。 陈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下了车,又陪许星然往里走了一段,实在没法再送了。陈森要回去了,许星然反而抓着他不让他走了。 他说:“不然,我不去了吧。” 陈森刚才那话他迷迷糊糊地听着了,越咂摸越不对,虽然像是一句玩笑,但许星然又觉得不是。 “那你的老师怎么办。”陈森说:“人家会伤心。” 许星然无所谓地回他:“他的亲戚朋友那么多,少了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吧。”他其实还想说,但是你只有我,又不敢说。 他一想,他不在的话,陈森就要一个人吃饭了,突然就心疼了,一点都不想去了。 “算了。”许星然拽着陈森真要往回走,“不去了,就和他说我突发恶疾,去不了了。” 陈森被他逗笑,又给他拽了回来,许星然刚睡醒,整个人软绵绵的,对方稍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许星然抓着陈森的胳膊,仰头看着对方,他们的距离很近,心脏重重跳了起来,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小了下来,“怎么啦。” “你去吧。”陈森的目光定在他的下半张脸上,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深,“早点回来。” 直到值机,许星然的心脏还没飘回原位。 周六参加宴会的时候,许星然一直记着今天是陈森拆石膏的日子,消息从早发到晚,还让陈森拍完给他看。 医生给他拆的时候,听到陈森的手机一直在震,还和他开玩笑,说:“是上次陪你来的那个人不?” 陈森笑着说“是”。 对方啧啧嘴,说:“真黏人。”眼里却是善意的笑,被他人的幸福所感染的样子。 挥别了医生,陈森没有从医院离开,而是跟着助理发来的消息上了二十九楼。 郑婉丽的病房所在。 她还是被救了回来,只不过本来就是植物人初愈,又经历车祸,身体已经很难恢复了。 陈森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护工发火,推翻了对方手里的粥碗。 陈森在门口敲了两下,郑婉丽看到他的一瞬间,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却又在同时带上了和蔼的面具。 她笑得像一个真正的母亲,自然到和失忆一般,对陈森说,“没想到星然的男朋友会来看我,坐吧。” “不了。”陈森看了护工一眼,护工被他黑沉的眼神惊到,听到他说:“我说两句话就走。” 护工这才明白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出去并关上了门。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对着陈森毫不掩饰的敌意,郑婉丽渐渐笑不出来了。 “五年前,你在我的面酱里下樱素粉,这是罪证。”陈森将一个信封扔到了她的病床上。 郑婉丽轻飘飘地说,“那又如何。” 陈森波澜不惊地点头,说了两个字,“港岛。” 郑婉丽面色一白。 郑婉丽这么多年一直经营着一家地下赌场,帮许丛洗钱。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信封里,”陈森告诉她,“有你多次出入赌场的照片。” 郑婉丽的牙都要咬碎了,“所以呢。” “许丛这么多年一直留着你就是因为你对他还有用处。”陈森的语速不急不缓,和郑婉丽见过的所有在商业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一个样,“你连这点秘密都不能帮他保守住,他还要你做什么?” 郑婉丽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和眼前这个男人对视。半晌,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那张苍白的脸更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对方确实说对了,她已经她毫无胜算了,“你要什么?”她颓然地说。 “永远,不要再联系许星然。” 郑婉丽沉默半晌,大笑出声,“那是我儿子!” 陈森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的眼底通红一片,不知道是被激的,还是其他什么。 她闭上了眼,道:“成交。” 陈森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章晚点回来写现在出门和朋友吃火锅~ 天注定 周六参加完派对,对方太热情,许星然没走得了。 他晚上回来还和陈森说了这事,陈森的语气很平静,说正常。 许星然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当天就能离开,所以是有心理预期的,对此接受良好。 但是他没想到周一也没能走,对方拦住他,和他说周二有 分卷阅读164 一个展。 说实话,许星然听他介绍完参展的作品后挺心动的,都是一些在国际上拥有极高知名度的设计师设计的作品。况且,在现场观摩可比对着冷冰冰的电脑图纸有实感多了。 许星然当晚给陈森发消息,告诉他大约周三回去。 他发消息的时候,是有一些心虚的。他怕陈森会因此生气,于是就和他解释了很多,说不是为了留下和别人玩,确实是为了工作的。 他当时在电话里和陈森说这话的时候,陈森有几秒没说话。 在这段让他心跳加剧的空档中,他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些许吵闹的背景音,不像是在家,也不会是在公司。 他算了下国内的时间,这会应该是夜里快十点了才是。 “你还在外面?”许星然问了一嘴。 陈森“嗯”了一声,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许星然听不真切。 他就没再对许星然推迟回来的事情发表评价,很忙的样子,和他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这下换的许星然心神不宁了。 周二看展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最后几个压轴作品的时候才勉强提了点神。 他本来想看完展直接从展厅走的,但是今天飞往国内的航班已经没有了。 他在展会上被人认出来,又被留下来参加了一场招待会。 招待会上的人都是在圈内数得上人头的设计师,许星然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应对,不可避免地喝了许多酒。 回到宾馆,他一看手机,陈森都没给他发消息,当下脑子一热,就打过去了。 他事后有反思,自己这个时候太冲动,怎么也应该等酒醒了再说,不然也不会惹陈森不高兴。 但是当时他酒劲上头,任何情绪都会被放大,他哪会想那么多,就大概算了下时间,国内这会是中午,时间上没问题,就打过去了。 第一通陈森没接,许星然的眉头都皱在一块了,不屈不饶地打了第二通、第三通…… 直到第五通的时候才被接起。 “喂。”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 不是陈森任何一个助理的声音,许星然当即声音就冷了,“你是谁?” 没等到对方的回话,陈森的声音进来了,他似乎走远了一些,许星然听到他那边静了一些。 陈森不说话,许星然就更难受了,咬着嘴唇问的,“他是谁啊。” 他自觉他没有很逾矩,也一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还有谁可以接陈森的电话。 他都不敢接。 “你喝酒了。”陈森却不回答,声音低沉,还来反问他,“你说你留下来是为了工作。” 许星然越听越委屈,陈森不仅不和他解释,还来指责他。 可能是酒精的原因,或者又是他已经憋很久了,许星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他这个时候就是说出口了—— “你凶什么,反正你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 他的声音或许有些大,他忘记了,总之他挂了电话后越想越委屈,趴在酒店的床上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累了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顶着酒后的水肿和一双哭了半宿变成核桃眼的脸,面无表情地戴上口罩,在悔恨和沮丧中回了国。 一落地是晚上七点多,许星然直奔陈森他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屋内没动静,陈森还没回来。 但是他不敢打陈森的电话,知道密码也不敢直接开门进去,就拎着两大袋给陈森的东西坐在对方的门口等。 这一回他心里事太多了,没再在对方房门口睡觉。 因此,陈森一丛电梯上来许星然就看到他了。 陈森的脸被身后灯光的阴影笼罩住,许星然无法得知他的表情。 他就站在电梯的门口,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让许星然七上八下。 他还是决定主动走过去,他才迈出了一步,陈森就向他这边走来了。 许星然怔了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但是陈森直直路过他了。 许星然一急,怕今晚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谈说话了,直接把人一把拉住了,啥都不管就是个道歉。 “对不起,”许星然声音大的把另一头的声控灯都惊亮了,“我那天晚上喝多了,说了胡话,你别和我计较,别生我气。” 陈森一下子被拉住了胳膊,隔着两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力。 “进来说。”他还是没舍得许星然这样。 许星然眼睛一亮,点点头,说“好”,拎起地上的两大袋东西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陈森看着他,很高兴的样子,好像让他进屋已经是多大的美事。 陈森在心底叹了口气,自然地接过一袋许星然手里的袋子,用另一只手开了门。 许星然看他伸手就下意识地将东西递过去了,他甚至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陈森把灯关打开,站在屋内,看着陈森又拿过了他手里的另一个袋子,一齐把他们放在茶几上时,许星然才品味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陈森虽然嘴上没松动,但是对他的好体现在在各个地方,而他不知不觉享受着这一切并深深习惯,愚笨到至今才发现。 有哪个被追的会允许追人的睡在自己的家?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睡在他的休息室?甚至耗费时间精力不止一次送对方去几十公里外的机场? 到底是谁在追谁啊? 许星然的胸口又酸又麻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猛地从背后抱住了陈森。 陈森被他的动作弄的往前一倾,瞳孔微微放大了,头向后偏了偏,似乎是想看许星然。 许星然的脑袋埋在他的肩头,看不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把自己都说岔气,然后才敢说下面的话。 “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许星然说完,眼睛突然发酸,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用坚持不懈的话来掩饰,“和我在一起吧,陈森,求你了,我会对你好的。” 他念经一样地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达到你的标准,加倍对你好,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给我一个机会证明,好不好?” 两三分钟的时间,陈森都没有给他回应。 许星然心头凉了半截,忽地,手背一热,是陈森覆住了他的手掌。 他攥着他的手,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看着许星然。 被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星然觉得有点害羞,他的脸应该红了。 “有点突然。”陈森说,许星然愣住了,又听他问,“是什么刺激到你了吗。” “没有啊。”许星然着急地舔着嘴唇,为自己辩白,“不突 分卷阅读165 然啊,我很早就想和你说这些了,怎么会突然。” 陈森并不回应,眼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里找出什么,最终他应该是失败了。 “我以为是那通电话。”陈森和他直言,“接我电话的那个人,是最近我一直在接洽的那家公司董事长的儿子。” “他事后和我解释,是看你一直不停地打过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陈森说:“他知道你,我们之前打电话被他听到过,他大概……对我们的关系有了猜测,所以才更加认为你这么多通电话是出事了,这才接的。” “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许星然眨着眼,隐约抓住了什么,“你是觉得我是因为……” 他没说完,好吧,确实是有一点,但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能承认的。 “和这个……不是太有关系。” 他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起来,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陈森,我不想等了。”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我等不及了,我爱你,我就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是觉得,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尽可能地让这个过程快一些。” “我想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一点,越久越好。” 他说完这番话,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坚定地想等一个答案。 而陈森沉默了许久,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黑亮,脸上的每个弧度都在熠熠生光。 许星然有些茫然,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但是心口的石头确实卸了一半。 还好,还好他没有立刻拒绝他。 “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陈森突然重复了他的话。 许星然耳朵烧了起来,他太自信了,所以惹得陈森发笑? 他有些不敢看陈森的脸,睫毛颤着垂了下来,但是下一秒,他的下颌猛地被对方的手抬起了。 陈森微微俯下身,靠近了他,吐出来的唇息喷撒在他的嘴唇上,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我喜欢这句话。”他缓缓地,这样告诉他。 许星然微微睁大了眼。 紧接着,他发现了对方一些细微的变化。 自和他重逢后,陈森的身上似乎一直背着一道枷锁,禁锢住了他,也阻止了许星然的靠近。 而现在,这倒枷锁倏地消失了。 陈森像是得到了释放一般,他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让许星然想到了曾经很多次,陈森只有在床上才会表现出的一面。 “不会再让你走了。”陈森的目光像一道网,深深地锁住了他。 许星然心头狠狠一跳,两只手圈住了对方的胳膊,像一对另类的手铐。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也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恩陪伴到这里的所有人! 陈森和许星然会永远幸福! 你们也是! (情人2的番外我歇两天写 番外一情人1 高中毕业后,陈森就和许星然在一起了。 他在许星然的学校旁租了个房子,早上许星然去上学,他去隔了几条街的面馆打工。 面馆的老板很喜欢陈森,因为他明明才十几岁,做事却非常沉稳。陈森也很喜欢这份工作,他喜欢面条被煮熟后冒起的水蒸气、喜欢客人吃面时发出的滋溜声和脑门上发着亮的汗珠,这一切都会让他觉得世界是热闹的。 许星然偶然会来面馆找他,情侣之间的氛围总是不一样的。陈森注意到老板总是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但是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这个,似乎想装作不知道。 但是,与老板对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他和许星然经常吵架。 或许是许星然太忙,他白天要在学校上课,晚上又要去学设计,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脾气都会变差。 陈森是可以接受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对方还爱他。 后来,许星然的脾气越来越大,陈森一直以安抚为主,避免和他直接发生冲突,不想变成两个人都失控的局面。唯一一次大的争吵是在许星然升大四的那个暑假。 许星然开始频繁夜不归宿,早上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陈森问过他,许星然只让他别管,他当然坐不住,跟着过去看了一次,看到许星然在酒吧里和别人拼酒。 他们看许星然的眼神非常的不尊重,陈森站在乱舞的人群后面,看着许星然带着笑一杯又一杯地喝,只觉得心痛难当。 但他尊重许星然。 他本来想等许星然结束和他一起回家,结果看到一个喝醉的人不顾许星然的意愿往他嘴里灌酒。 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了了。 他们在酒吧打起来,对方七八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把许星然拽出来,许星然却脸色发白,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打人。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许星然气地嘴唇都在抖,“你特妈是不是有病啊!我完了,我全完了!” 他不知道许星然所说的成功是什么,但是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换,他接受不了。 许星然还要回去,陈森抓住他的胳膊,许星然用力甩没甩开,他扭过头来疯狂骂陈森,最后喊道:“分手,我要分手!” 这不是许星然第一次要和他分手,可却是陈森最无法接受的一次。 他松开了手。 许星然也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之后那一周他的心情都非常差,他没有精力去哄许星然,整天魂不守舍,做的面条也没有以往好吃。那个时候,他以为这已经是他受到的最大打击了。直到,有人把他和许星然在酒店巷子里争吵的照片打印成无数张贴在面馆的墙上。 照片上,他和许星然都非常激动,但他的手又紧紧抓在许星然的手臂上,这氛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续几天都是这个情况,面馆陷入了巨大的流言蜚语中,老板虽然不说,但陈森心里过意不去,主动辞职了。 他觉得糟糕透了,所有的事情。 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一周后,许星然居然来找他了。 他非常生气地推开门,门重重地砸上墙体又反弹回来。 许星然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森累极了,对于许星然的态度,“告诉你什么?” “你辞职了啊!”许星然剧烈地喘着气,“那些照片……你当时就不应该帮我出头,现在好了吧,把我们都搞成这个死样。” 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陈森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对许星然说:“你出去吧。” 空气陡然静了下来 分卷阅读166 ,许星然有三四分钟都没有讲话。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是抖的,“你坏了我的好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主动来找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对不起。”陈森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他知道许星然要听什么,但是他没力气说,“我错了,你出去吧。” 许星然再次沉默下来。 他不再说话后,陈森也渐渐忘了他的存在,中间一度睡了过去,然后猛地惊醒。 他掀开被子,发现窗外夕阳满天,红色的霞光映在许星然的眼底,他的眼睛比窗外的夕阳还红。 陈森又想投降了。 不是因为许星然的眼红,是因为他居然没走。 他坐了起来,顿了一秒,摸向许星然的头,把他摁在怀里。 陈森说:“对不起。” 许星然很缓地摇头,就这么抱了一会,他说:“我帮你想好了。” 他的头从他的怀里抬起来,很近的距离,陈森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让他产生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你不是攒了一点钱吗?我这里也有,我们一起开个面馆吧。” 说实话,陈森心动了,但是他知道许星然的钱来得多不容易,他要是直接拒绝许星然肯定会生气,于是他便不说话。 许星然果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但是许星然又是地球上最不愿意说真话的人,他只会用很难听的话来刺激陈森,“你是看不起我吗?还是你想和我分手?所以不想要我的钱?” 陈森说不是,他有意揭过这个话题,但是许星然不想,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就当我入股的,你挣钱了再还给我。” 陈森还是没说话。 许星然急了,开始口不择言,“你不想收是不是想着有一天和我分手了算不清?你是不是就想和我分手?”他的嗓音尖了起来,“不可能,我不同意,你一辈子别想甩开我,你必须收!” 陈森对他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没有感觉,直到最后一句,——“你一辈子别想甩开我”。 他想,许星然居然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开始觉得,或许共开一个面馆,真的可以长久地锁住他们,让许星然一辈子不能离开他。 于是,陈森在半年后开了自己的面馆,以许星然的名字,叫“星星面馆”。 最开始的三个月,每天简直就跟打仗一样,眼一睁就开始忙。许星然那时候在准备好多证书的考试,但每天还是会来帮他算帐,陪他到凌晨。 说实话,这三个月反而是他们四年里吵架最少的时期。 又过了一个月,许星然的大学生活迎来的尾声,他告诉陈森,他要去意国学设计。 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森那一瞬间的大脑反应是,——面馆也没能锁住许星然。 只锁住了他。 他第一次,没有任何迂回地表达了他的抗拒,“不行。” 这实在是太不成熟了,他非常清楚。 而一反常态地,许星然没有说一些刺激他的话,而是来哄他了。 这四年来,许星然哄他的时候屈指可数。 他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许星然说得话很好听,说会经常回来看他,会每天和他报告行踪,说早安晚安,最后又说:“陈森,这是我的梦想。” 陈森不能让自己成为他实现梦想道路上的绊脚石,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该做的事情。 在许星然去意国的前一天晚上,他压着许星然到凌晨三点,许星然最后只剩出气了。 他大概快气死了,明明累到一个手指都动不了了,还要爬到他身上来,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那一口真疼啊,当时就见血了,血痂凝了一个月才掉,但是许星然的牙印却永远留在了他身上。 许星然出国了。 他变了一个人,和他走的时候向陈森承诺的完全不一样,——回消息的速度非常慢,打过去的电话永远不被接起。 陈森总是在担心他,给他发了无数条短信,最终,许星然回他了,说:“你烦不烦?” 他说:“我很忙,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 陈森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不知道异地恋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许星然的话非常的理智,理智到冷漠,让陈森觉得自己的思念是不对的。 他很忙啊,他的面馆整天忙不过来,可是哪怕这样,他还是一直见缝插针地在想许星然。 许星然不会这样吗? 谈恋爱的时候,思念是不被允许的吗? 是他的问题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有在反思,有想让许星然不要烦他,克制住自己发消息的手。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时间走向了寒冬。 许星然的电话在元旦那天打过来,问他:“为什么最近不找我?是不是和别人好了。” 陈森张了张嘴,只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没有别人。” 说实话,听到许星然声音的那一刻,陈森就已经悲哀地发现,他辛辛苦苦建了几个月的、名为“不要想念许星然”的高墙,坍塌了。 “你的话好少。”许星然非常不高兴,“你在干嘛啊?为什么不说话,我要生气了!” 顺其自然地,他回答:“在想你。” 许星然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陈森因为他的沉默而感到后悔。 他不应该说这个的。 可能他这几个月攒起来的,“成熟稳重”的分数,因为他嘴快的那么一句“在想你”,全部被许星然扣完了。 电话那头,有人在叫许星然的名字,陈森非常体贴地说:“你忙吧。”不等他开口就挂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眼睛有些发散,心想,有没有挽回一点在许星然那里的形象呢。 一直到过年,陈森都没有主动找过许星然。 他们甚至都没有给对方发新年快乐。 他没有亲人,许星然也不在身边,过不过春节都无所谓了,所以他的面馆是整条街唯一一家大年初一还开着的店。 他那晚没回出租屋,合衣在面馆对付了一夜,第二天天没亮就起来开门了。 大年初二来吃面的人出奇的多,陈森忙得晕头转向,到了傍晚才有喘息的机会,从厨房的小窗口看过去,竟然都是一对对的情侣。 旁边的员工看到他的目光,很高兴地给他科普,“老板你不知道吗?今天是情人节。” 情人节。 他确实不知道。 他和许星然的关系没有刻意瞒过,店里的人几乎都知道,店员八卦地问他,“老板怎么今天不去陪对象?” 陈森瞥了他一眼,他就不说话了。 期间,陈森有拿过手机来看,上面什么消息都没有,就又把手机放回去了。 他昨晚没睡好,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困意开始上头,以至于 第167章 > 蒋医生呸呸呸了三声,承认错误,“我的错,我道歉。”见陈森不想多说的样子,蒋医生就聊起其他话题,没再问了。 和话痨的蒋医生分开后,陈森也从医院离开了,他的车已经开了出去,发现自己忘记去药房拿药。 失眠的症状已经很多年,吃了太久的助眠药物,一般的安眠药已经对他不起作用,吃不吃的效果都一样,没有再返回的必要。 凌晨的街道很安静,几乎没什么车,陈森开车的速度远远超过了规定车速,跑车发出了滚滚的音浪声,显出几分暴躁的味道。 顺利地过了两个绿灯后,在第三个路口遇到了红灯,他猛踩刹车,完美地压在线上。 被惯性重重砸回车座,陈森深吸了一口气,他攥着方向盘的手很紧,手背上的青筋鼓了起来。 红灯的间隙很长,他看着那个一直在变小的红色数字,在最后一秒,挂上了蓝牙耳机。 车子在绿灯亮起后就开了出去,没过一会,电话就通了。 助理被陈森从睡梦中惊醒,但也要表现出一副随时待命的模样,他闭着眼睛,声音十分清明地回复自家老板:“好的,调查许星然。” “我记住了陈总,三天内送到您的桌上。” 作者有话说: 二更完毕,晚安 第103章他是他 第二天,医院给郑婉丽做了全面的身体检查,各项指标正常。医生们很期待见到郑婉丽的苏醒,嘱咐了许星然很多,尤其让他多和郑婉丽说话,说是可以刺激她早日醒来。 医生尽职尽责,一心为他们这个家庭,希望见到每一个家庭的团圆。 许星然当场应下来,心里却并不觉得郑婉丽会因为他的声音而醒过来,因此并不打算做这些无用功。 护工在一个星期后处理完家里的事情回来了,听说了郑婉丽可能会醒来的事,很高兴地提前恭喜许星然,并表示以后会多多和郑婉丽讲话。 许星然走的时候站在门口看着护工滔滔不绝和郑婉丽说话的背影,嘴巴张了张,终究还是没说什么。 有了护工,他就不用再那么辛苦,白天上完班晚上就可以回家休息了。 他每天依旧会经过那个夜市,在第二个星期,他看到了周璇重新出来摆摊。 周璇说她经历了两周的地狱般的生活,终于画出了一副勉强让姑姑满意的作品。 “我本来是画不出来的。”周旋说;"但是周五就是姑姑生日了,我画不出来姑姑肯定不让我去,所以我怎么样也要画出来。" 许星然记着周五这个日子,迎合她说:“那确实要去的。” 周璇:“不过也没什么意思,我听说爷爷借着姑姑的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姑姑不太高兴,但没法说什么。” 周家是蹭时运起来的暴发户,和南城其他的百年家族不能比,周老爷在商业上没有头脑,但是周家气运确实不错,在破产之际又出了一个在珠设上百年难遇的天才。 周池也在经商这块也比周老爷强,盘活了许多濒临倒闭的工厂,周家发展到如今,在南城虽然不像辛家那么厚重坚实,却也不容忽视。 周璇年纪还小,对这些聚会非常激动,饰品都不卖了,拉着许星然问送什么礼物给姑姑。 许星然:“不知道。” 周池也:“你帮我想一个,帮帮我嘛!” 许星然拿着一对吊坠,慢吞吞地说:“做个蛋糕给她。” “蛋糕肯定有人买啊。” “你自己做的和外面订的怎么一样。” 周璇想了下,眼睛逐渐亮起来,“有道理!”没过一会又丧下来,“可是我不会啊。” 许星然把吊坠放在与眼睛持平的高度,吊坠一晃一晃的,镶嵌其上的水晶发出淡紫的幽光,“我会。” 于是,周璇求着许星然教她。 她还是一个格外吹毛求疵的,说隔夜的蛋糕不好,让许星然周五一早就来周宅教她做蛋糕。 “宴会在晚上呢,肯定来得及。”周璇非常有信心。 许星然当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周池也的生日宴在周家的大花园办,据周璇所说,这个大花园能同时容纳五百人。 许星然本来是保持怀疑态度的,后来烤蛋糕胚的时候,周璇提前带他去溜了一圈,发现周璇还是谦虚了。 临近中午,大园里人来人往,各种桌椅装饰已经准备完毕,上百个园林工人架着梯子在修剪枝干,许星然和周璇站在一旁都显得多余,两人又躲回厨房。 没过一会,周池也过来了,许星然当时站在一旁看着周璇裱花,隔着玻璃就看见她了。 等周池也推开玻璃门进来时周璇这才发现她,她的反应奇大,不想自己的礼物提前被周池也知晓,手套还没摘就要把周池也赶出去。 周池也说她都看见了,周璇就开始气鼓鼓的,不知道在气谁,扭头跑出去了。 许星然和周池也四目相对,他站直了一些,对周池也说:“祝您生日快乐。” “谢谢。”她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裙,头发高高盘起,衬得气质更加华贵,“璇儿给你添麻烦了。” “没有。”许星然说:“她很聪明,学什么都快。” 周池也笑了下,说:“本来我找了人去许家请你的,但是许家那边说联系不上你,还是璇儿厉害,把你请过来了。” 许星然的心脏怦怦跳了两下。 果然周池也早就认出他了。 他的眼神带着敬重和感激,对周池也说:“江北那个设计比赛,我报上名了。” 周池也“嗯”了声,并不意外的神色,“月底结果会出来。” 第168章 > “到时候结果出来,我第一时间告诉您。”许星然也有忐忑地说,看向周池也。 周池也点了下头,他缓缓松了口气,心底又高兴几分。 身后的烤箱正在嗡嗡作响,许星然这会正有勇气,一口气道:“我想了很久,不知道给您送什么礼物,就学着周璇烤了一些小蛋糕,希望您不要嫌弃。” “不会,我很喜欢。”周池也的眼睛弯起来,“香味已经出来了,晚上可以一起摆桌上。” 许星然适时道:“那我多烤一些。” 给周池也烤一点小蛋糕是生日礼物,但要是任劳任怨地烤几箱出来,那就不是心意了,是做工。 许星然就烤了三十来个,晚宴端上桌子前,周池也来尝了一个,对他赞不绝口。周璇也尝了一个,说他做的一般般,没有自己的蛋糕好吃,然后转头吃完又拿了一个,一连吃到第五个的时候许星然制止了她。 所以蛋糕端上桌的时候只剩二十几个,周池也让管家把蛋糕放在最中间的那张自动旋转桌上,给足了他面子。 晚宴陆陆续续开始进人,许星然已经很多年没有应付这样的场面了,手心不自觉地冒着汗。 他今晚应该会见到许星灏,辛予旸应该也会来,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还会见到陈森。 自从上次医院一别,他已经有两周没有见到陈森了。 月亮已经落了下来,但是花园里并不显暗,树上的、草里的、桌上的,各处都摆满了灯,把花园照得跟白天似的。在这么亮的灯光下,那些探究的视线无所遁形。 许星然感觉到许多的眼神在他的身上游移,他没允许自己懦弱地站在角落里,但是仍然背对着人群,四肢稍显僵硬地站在餐桌前。 有人啪地拍在他的肩膀上,许星然回头一看,是周璇。 “你一个人站在这干嘛呢!”周璇声音很大,引得更多的人往他们这边看,许星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他拉着袖子往花园正中央走去,“管家上蛋糕的时候我没看见,你做的那个蛋糕呢,你带我去,我要吃。” 许星然拽了下自己的胳膊,没拽动,他怀疑是自己太紧张了,说话也有些磕绊,“你不是说不好吃。” 周璇:“你管我怎么说。” 许星然没法,带她找到了小蛋糕,她非常不顾形象地一手抓了一个,又让许星然帮她拿两个,她要躲到旁边去吃。 “真的会胖。”许星然警告她:“我放了很多糖。”然后给她抓了三个。 手上的蛋糕还没拿稳,有人在餐桌对面叫他的名字,“许星然。” 他拿着蛋糕的手一抖,差点没掉桌上。 许星然皮笑肉不笑地看过去,道:“哥哥好。” 周璇震惊了。 她是认得许星灏的,她也知道许家还有另一个儿子,但是她从来没有将许星然和许家连在一起过,因为真的太不像了。 和光芒外露的许星灏相比,许星然的身上简直就像是披了一层厚厚的乌云,灰扑扑的,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 “周璇是吗?”许星灏叫了她的名字,“我和你旁边的哥哥有话要说。” 他对她笑了下,周璇的脸立马红了,对许星然说:“我、我去那边等你。” 她一走,许星灏脸上的笑就立马收了起来,就和那变脸似的,眼底瞬间结了一层冰,“你真有本事啊许星然。” “搭不上凯伦斯又来搭周池也了是吗?”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刚好是只有他们能听到的音量。 上周,父亲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邀请许家来参加她的生日宴,着重邀请了许星然。看到父亲复杂的神色时,许星灏几乎快把牙咬碎。 “你怎么就是不死心呢?”他真的很好奇,怎么会有一个人顽强到这种地步,“你不会还想着打败我吧?” 许星然听这话挺想笑的,他也确实笑出声了,“你是真看得起自己啊哥哥。” 许星灏从上到下打量着许星然,他穿着最廉价的衣服,身上一个值钱的首饰也没有,没有人帮他,没有人爱他,他真的不知道对方哪来的底气说这种话。 “你妈还躺在医院呢。”他的心缓缓放了下来,“不如想着怎么筹点钱让阿姨早点醒过来。” 许星然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了。 “我其实觉得你挺辛苦的,努力了这么多年,什么都没有。”许星灏的视线飘远,定在花园的入口处,问他:“你说,如果你当初不和我抢陈森,阿姨现在是不是就不用躺在冷冰冰的病床上了。” 许星然的眼前短暂地白了那么一两秒。 “看来我今天出现在这里真的把你刺激坏了。”半晌,他缓缓道。 许星灏表情一凝,许星然接着说,“好多年没见过你这么尖酸的样子了,还真是一点没变。” “越害怕什么,越在意什么。”许星然的嘴角勾了起来,“你就那么有把握你会输给我吗?” 许星灏呼吸一窒,双手猛地拍在桌子上。 许星然半垂着眼,看他,“还有,‘抢’这个字太难听了。” “陈森不是工具,他从来都不是谁的物品,他是他,只属于他自己。” 作者有话说: 爱人的第一步——尊重他。 第104章反话精 这句话简直让许星灏恶心。 “你这是在干什么?装情圣吗?”许星灏笑的面容扭曲起来,“你一边吊着陈森一边和凯伦斯亲亲我我的时候怎么没想着这个呢?” “现在陈森不要你了,你倒学会珍惜了,大道理一套套的了?”他收了气,脸上的表情缓缓沉了下来,“我不像你,至少从来没利用过他,你又有什么脸在我面前说这些东西。” 第169章 > 许星然沉默。 许星灏说的对,他无法反驳。 在和许星灏数不清的争锋里,他有无数个说辞让对方吃瘪,唯独在陈森这件事上,他只能闭嘴认输。 “不过有一点我确实只能甘拜下风,你的脸皮我永远比不上。” 许星然就这么看着他。 许星灏的目光从刚才起就一直看着他的身后,许星然迟疑了一瞬,也掉头看了过去。 不远处,陈森和辛予炀走在一起,边走边和身边的人说着话。 他的神色很浅,侧脸被灯光和酒水映得很白,说话的时候嘴唇的幅度不大,让他看上去格外难以靠近。 明明是那么冷峻的一副表情,许星然却仍然从他的眉眼里察觉到几分不明显的倦意。 见到陈森的喜悦渐渐淡去,许星然的心情因为对方的心情而落了下来。 许星灏的声音从他的后面响起,“我不知道你是怎么还有脸出现在陈森面前的,你让他多恶心你不知道吗?” “你是不是以为陈森为你跳海就是还……” 许星然猛地扭头看他,眼睛瞪得浑圆。 许星灏看着他震颤的瞳孔,脸颊狠狠抽了一下,闭上了嘴。 但令他意外的是,许星然的脸上却没有得意的神色,他的眼睛狠狠闭了起来,脸上涌现的是痛苦的神色。 许星灏愣了下,嗤笑出声。 许星然的大脑已经完全不会思考了。 他回想着和陈森重逢后的一切,陈森冷漠的态度是那么鲜明,掩盖了他冷漠之下的许多东西。 而他因为愧疚,从不敢抬头看对方一眼。 陈森说他“这么多年,真是一点没变”的时候在想什么呢;他被催qing药烧的失去理智,陈森用花洒浇了他一夜,对他说“不要再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在他因为樱素粉的真相被对方知道而去找他的时候,陈森说“等着他的传票”的时候在想什么呢;和他说“一笔勾销”的时候在想什么?说“不可以”、说他“总是想讨巧”的时候在想什么? 许星然从前觉得这些是拒绝、是厌恶,现在他又不确定了。 他一想到陈森有那么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在万分之一的时刻对他有过心软,他都为陈森而不值。 陈森可不可以不要这么好? 陈森可不可以多恨他一点点? 陈森可不可以对自己好一些? 许星然的眼睛烫,心口也烫,他没办法再留在这里和许星灏争胜负了。 不再去理会身后许星灏要剐了他的眼神,许星然转身就走。 他没有立刻去找陈森,而是去了趟洗手间,洗了把脸整理了下自己的情绪。 在洗手间待了十几分钟后,一出来看到周璇站在门口,问他:“你怎么了?” “没事。”许星然说。 “骗人!”周璇一点不委婉地揭穿他,“你刚才都要哭了!” 许星然:“……” 后来周璇一直逼问他,看得出来她是被宠大的孩子,明明是关心的话,却又半点不饶人。许星然招架不住,最后被逼着承认自己是许久没有见到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高兴地流了眼泪。 周璇激动地拍手:“你们感情真好!” 许星然:“呵呵。” 周璇的脚步停了下来,脸红红地问他,“你哥哥,有女朋友吗?” 许星然的表情冻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们差了十二岁。” “才十二岁。” “你还没成年。” “明年就成年了。” 许星然默了默,还是不忍看她走上歧途,“他是gay。” 周璇:“……啊?” 周璇大受打击,先是怀疑了半天许星然的话,然后开始痛斥许星然打碎了她美好的初恋,最后哭哭唧唧地跑远,并表示永远不要和许星然讲话。 许星然的耳边终于清净了下来,心想,我这是救了你。 他看着周璇被佣人带走才走回花园,一进去就看到了陈森。陈森手里拿着一杯红酒,谁来都和他碰一下,陈森都不拒绝,小小地喝一口。 许星然站在人群后看了他几分钟,发现他每喝一口脸色就白一分。 许星然忍不住了,从身边经过的侍应生餐盘里拿了一杯酒就走过去了。 他刚才还觉得放在自己身上的探究的目光让他浑身不自在,现在又有胆子推开一众围在陈森身边的人,声音不大不小地说:“我有事和陈总说。” 许星然这张脸还是很好认的,南城大多数人都认识他。他这么气势汹汹地走过来要人,场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谁都没见过这样蛮横的,倒是一下子震住了不少人。 许星然趁着他们愣神,抓着陈森的手臂就把他拉了出来。 好在陈森竟然也听他的,没反抗。 许星然一直把陈森拉到一棵树的背面,把刚才顺手从餐桌上掏来的小蛋糕递到他面前。 陈森看着他双手捧着的那个蛋糕,没动。 “干净的。”许星然说:“我的手没碰到,你吃吧。” “干什么?”陈森一张口,许星然才发现他的鼻音有点重。 “你感冒了吗?还是发烧?”许星然有些着急地想去摸他的头,又被陈森躲开,一把抓住他的手腕,说:“没。” 又说:“别动手动脚。” 许星然被他掌心的热度激得一跳。 他本来以为陈森是没吃东西喝酒脸色才那么难看,没想到居然是发烧了。 “去医院。”他反手握住陈森的手腕,拉着他就要往外走。 “不去。”陈森即使生病了力气还是很大的,甩开他的手,靠着身后的树上,闭着眼道:“我没事。” 第170章 > 许星然被他急的团团转,把脚下的碎石踩得咯吱咯吱响。 陈森“啧”了一声,说:“别动了。” 许星然又憋着气不敢动了。 陈森就这么闭着眼,月光从枝叶的缝隙中漏下来,落在他的眉眼间,像白色的丝带,飘在他的脸上。 许星然就这么看着他。 陈森突然睁开眼。 许星然那呆呆的表情就这么落入他的眼底。 他的脸后知后觉红了起来。 陈森倒没说什么嘲讽他的话,而是问他:“蛋糕呢?” 许星然“哦”了一声,又把蛋糕递上去。 陈森接过,吃了一口,抨击他,“太甜。” 许星然下意识道歉,“对不起。”下一秒,他又猛地反应过来,问他:“你怎么知道这是我做的?” 陈森的表情像是被噎住了。 不知道是被他手中的蛋糕还是什么。 许星然转过头去,抬头看着月亮,很不高明地转话题,“今晚的月亮真好看。” 好半天,陈森又说话了,带着股生病了而本人并没有意识到的幼稚。 “不好看。” “难吃死了。” 许星然头都不敢回,一句话不敢说。 第105章传话筒 辛予旸去个卫生间的工夫,回来就找不到陈森了。 他还发着烧呢,虽说不太严重,但辛予旸还是有点担心的。 今天在他们出发之前,陈森就已经开始不舒服了。辛予旸问了助理,原来是陈森昨夜没回家,在办公室对付了一夜,十月的天还开着二十度的冷空调,这不烧才奇怪。 辛予旸和陈森说让他别参加周池也的生日了,发着烧呢参加什么生日宴,但是陈森不听。 其实陈森看着挺成熟的,但是是个特别犟的人,辛予旸很多时候根本说不通他。最后还是陈森拿出他爸的那套说辞把他说通了。 他在花园找了一圈人,没找到,问了保镖,保镖给他指了一棵树。 辛予旸望过去,刚好看到陈森的一小截衣角从树后露了出来。 他走过去,人还没走到陈森面前呢,就开始抱怨了,“你躲这干嘛?”再走近了几步,发现了树后居然还有一个人。 是许星然。 辛予旸的视线不算隐蔽地在许星然和陈森身上扫过。 许星然对着辛予旸微笑着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经历了上次的跳海事件,许星然再次见到辛予旸是有点尴尬的,毕竟之前和凯伦斯一起的时候,辛予旸看起来确实很希望他和凯伦斯在一起。而他现在和凯伦斯断了,又来纠缠陈森,辛予旸不在心里骂他就算是不错的了。 但不管对方心里如何想,面子一定是做足了的,辛予旸大概也是这样想的,也是对他笑了下,草草的一带而过。 陈森的小蛋糕已经全部吃完,蛋糕纸被他捏在手里,站直了身体,对辛予旸说:“走。” 他没有给许星然一个眼神,也没有再和他说话,走就这么走了。 陈森只给了他们彼此一个小蛋糕的时间,许星然不知道刚才自己的表现如何,但是应该是没有讨到陈森欢心的。 毕竟陈森比较严厉,对他更加,他是一个口味很挑的甜品 许星然又是一个没有天赋只会努力的厨子,想要彻底收服这位甜品家,只怕是任重而道远。 宴会进展到后半程的时候,周璇又调整好心态回来了,直挺挺地杵在许星然面前,许星然却没空搭理她,他的注意力全放在陈森身上,只觉得陈森的脸色比刚入场的时候还难看。 周璇生气地跺了下,许星然这才把视线分给她一点,说:“别生气了,天底下男人太多了。” “你懂什么?”周璇被他说得更无语。 许星然端着酒杯盯着人群那头看了半晌,掰过周璇的胳膊,对着辛予旸的方位,“看到了没?” “谁?” “辛家小少爷。”许星然笑眯眯地,“帅吧。” “……”周璇,“你怎么笑得我凉飕飕的。” “等着吧。”许星然扔下这句,周璇就见他真冲着辛予旸去了,完全没反应过来。 陈森被一群老总捞着说一些辛予旸听不懂的东西,他也不乐意听,站在一旁戳着水果吃,一抬眼,许星然站在了他的面前。 辛予旸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本来以为他的这个前嫂子要和他装蒜到死的。 许星然端着杯白的,酒水映出他几分认真的脸。 辛予旸露出了轻微地疑惑。 虽然许星然并不在辛予旸对他的看法,但是辛予旸现在和陈森的这个关系,许星然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处好关系。 “之前骗了你。”许星然微微垂目,道了歉。 辛予旸的表情愣了下,许星然又说:“我还欠你一句谢谢,谢谢你上次救了我。”他说完,将手里的半杯白酒一饮而尽。 辛予旸完全不知道他这出是什么意思,有些愣。 其实许星然不来和他说这些他也觉得没什么,但是许星然真的来和他说了,他惊讶的同时发现自己心底确实是有气的。然后这股气刚被他发现,又被许星然几句话浇灭了。 “不用。”辛予旸还是只回了他后半句,“反正也是要救陈森的。” “陈森有你这样的好朋友真是幸运。”许星然这样说。 听着怪怪的,却不是让人不舒服的那种。 辛予旸没说话,就看许星然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他今天身体不太舒服,你能劝劝他早点回去吗?” 辛予旸完全没想到许星然是来和他说这个的。 这怎么听着更奇怪了,辛予旸品了品,后知后觉出来了。 第171章 > 这不就像是,一对吵架的小情侣,非要找一个第三者当传话筒。 不巧的是,他总觉得他现在就是那个传话筒。 辛予旸不想说自己劝不动他,不然就显得他配不上陈森的“好朋友”这个称呼了。 “好吧。”辛予旸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许星然又倒了半杯红的,敬辛予旸,辛予旸没让他一个人喝,也倒了杯,两人的酒杯在空中虚虚一碰又分开。 这边许星然前脚刚走,陈森就过来了,问他们在聊什么。 辛予旸说:“你不是在说话,怎么知道许星然来了?” 陈森一般是不回这种话的,辛予旸也没不在意,就说:“你的脸色确实不好看,我们提前走吧。” “不走。” 辛予旸没说话,慢吞吞地打量他的神色,陈森虽不直视他,倒也不避讳,就这么由他看。 半晌,辛予旸道:“你不是想知道他和我说了什么吗?” “他让我来劝你,让你早点回去。” 陈森的眼神变了下,辛予旸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我真无语了,我居然真的是个传话筒!” “什么传话筒?”陈森疑惑。 “你别问。”辛予旸说:“你这下回不回去?” “不回。”陈森的眼睫垂下来,“他说什么就什么?” 辛予旸:“……” 传话筒的感觉怎么越来越强烈了。 那边的许星然和辛予旸分开后,走到满脸通红的周璇旁边,周璇急吼吼问他:“你和人家说什么了?” 许星然怕她真当真了,没敢再逗她,“没说你。” 周璇对许星然的话持怀疑态度,“那你干什么去了?” 许星然总不能和她说自己追男人去了,所以就说:“献爱心。” 周璇:“……”她总觉得许星然今晚神叨叨的。 思.春期的少女还是以自己为重,周璇很快对许星然的事情失去了兴趣,又开始拉着许星然掰扯她消失的初恋。 许星然一边应付她一边注意着陈森那边。 辛予旸还是没能把陈森劝走,他以为陈森不搭理他,但是至少会听辛予旸的劝告。 陈森要应付的人很多,他后面或许是意识到这样不行,端起了果汁,但是脸色没有因此变好。 许星然看得焦虑不已,又因为自己没有资格插手对方的事情而越发难受。 他真不知道陈森这样是在折磨谁了。 在宴会快结束前,陈森和辛予旸终于走了。 他们一走,场上许多人也纷纷告辞,周池也和周老爷忙着送客,许星然识相地不过去凑热闹,让周璇帮他和周池也说一声他先走了,便从后门离开了。 周家的宅子在半山腰,许星然来的时候是坐车来的,走的时候却只能走回去。 他还乐观地和自己计算着到达山脚的时间,身后猛地响起几声喇叭声,车头灯很亮,许星然眯起眼睛看也看不清来人。 庞然大物缓缓开到了他的身侧,车窗降下来,许星然看到了坐在副驾驶的辛予旸。透过半开的车窗,他又瞧见了坐在后座双目紧闭的陈森。 不知道是正难受着还是睡着了。 辛予旸说:“送你一程吧哥。” 对方对他的态度好像又好了一些,许星然没推辞,说了谢谢,拉开后座上了车。 他的余光一直看着陈森,陈森没有任何动作,似乎对车上多了一个人毫不知晓。 应该是睡着了。 许星然就变得大胆起来,一眨不眨地盯着陈森的脸瞧。 路灯时不时透过车窗照在陈森的脸上,许星然的眉头皱紧了,身子向陈森的方向倾过去,看到他泛着不正常红色的脸颊,确定了。 “陈森发烧了。”他说。 辛予旸从内后视镜和他对视,耸耸肩说:“他来的时候就在烧。” “去医院吧。” “他不去。”辛予旸说,“他明天还要准时去公司报道的。” 许星然一时不确定他这话是在陈述事实还是阴阳怪气。 他没再说话,车内就安静下来。 陈森的家近一些,司机就先送了陈森。车子已经进入小区,许星然问辛予旸,“你今晚住这吗?” “不啊。”辛予旸说。 “陈森一个人住吗?” “他一直都是一个人住的啊。” 许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可是他现在生病了。” 辛予旸的表情很精彩,欲言又止地,最后说:“我家里有门禁。” 这下换许星然欲言又止了。 辛予旸想说什么,许星然先开口了,问他:“我今晚能留下来照顾他吗?” 辛予旸沉默了一瞬,“我不能替陈森做主吧。” “我知道。”许星然以为他担心陈森醒来责备他,就说:“到时候我就和陈森说是我自己要留下来的,你不知道。” 辛予旸并不觉得这个说法很高明。 他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突然看到了什么,意味深长地说:“或许你可以问问当事人。” 许星然顿住了,猛地扭头看向左边的人。 陈森还是那个姿势,背倚着椅背,但是眼睛是半睁着的。 像是因为发烧,他的眼底蓄了一点点水汽,变得很柔润的样子,就这么看着许星然。 许星然和他对视着,几秒都说不出话,整个人像被电击了,浑身发麻。 作者有话说: 其实昨晚就写完了,但是太困了,熬不到修文发出来了,坐在早高峰的公交车上修了一下,久等。下班回家还有一章。 第106章听真话 陈森看他的眼神并不意外。 第172章 > 许星然不知道他是从他们的哪句话开始醒的,又或者他根本就没睡。 汽车停在楼栋门口,辛予旸打了个哈欠,打断了他们有些微妙的氛围,问陈森:“你还能走吗?”一旁的司机听到辛予旸这句话已经开始解安全带了。 “我没事。”陈森拒绝了他。 司机又把安全带插回去了。 他说话的声音和平时别无二致,如果不看他的脸色的话,会觉得他真的没事。 辛予旸拿出手机,“我给我爸打个电话吧,你这样我也不放心。” “不用。”陈森说:“没你睡的地方。” 辛予旸根本不在意他的谎话,顺着他说睡沙发,陈森直接推开门下车了。 许星然压根没思考,跟着就下了车。 车窗降下来,辛予旸探出头,看了眼陈森,陈森站得还算稳,心放回去了一半,又看了眼他旁边的许星然。 “……”辛予旸挥了挥手,“再见。” 车子蹭地开远了。 空气安静了几秒。 十月的夜晚凉意十足,陈森像是被风吹着了,咳嗽了一声,许星然的眼神立马就跟过去了,发现陈森刚好也垂目看他。 他的语气淡淡地,问他:“你下来干什么。” 许星然想说你在车上不是听到了吗,但这话肯定是不能说的,就支支吾吾地,看一眼他,又看一看脚尖,忙得眼神乱飞。 陈森就说:“我回家了。” 许星然顿住了,这下眼睛不飘了,雷达似地飞回陈森的脸上。 他不知道陈森这话什么意思,但是许星然听着下意识想“大逆不道”地说“别回”,又止住了。 “……你回。”他说:“回吧。” 陈森单手握拳抵在嘴角又咳了一声,就真的头也不回地走了。 许星然看着他的背影,夜里的凉风阵阵吹过来,他的后背就开始凉,心头也跟着凉。 他跑过去,追上了对方,不敢碰他,只敢小步跟在陈森后头,找了一个他们俩都心知肚明是借口的理由,“我能去你家蹭杯水吗?” “不能。”陈森也和他光明正大地撒谎:“没有水壶。” 许星然不挑,“自来水也行。” 陈森脚步猛地停住,许星然也跟着停。 他感受到陈森的目光落在他的头顶,许星然抿了抿唇,没敢抬头。 “一次机会。”他听到陈森在他的头顶说,“我要听真话。” 许星然半刻没敢犹豫,“我确实不渴。” 他的呼吸滞了下,一寸寸地抬头,视线从陈森分明的下颌看到他微薄的唇、他高挺的鼻梁和他漆黑的眼。 和这双眼对视着,许星然找不到逃避的理由,“我不放心你。” 说完,他整个人蓦地轻松下来。 他这才发觉,他一直不自觉地在用嘴巴呼吸,——他一直都是紧张的。 因为一直有亏欠,一直不敢上前,所以从不敢和对方提起从前,怕对方不相信此刻的自己,一直抱着怕被怀疑的心情,以至于不敢当面说任何“逾越”地、“不敬”的话。 ——但是陈森却要逼着他说。 “因为你发烧了,还喝了不少酒,所以我有点担心。”什么事情一旦开了头都会顺畅很多,许星然继续和他解释,“口渴确实是撒谎的,但是也没有撒很大,因为我今晚也喝了一点酒,确实也想喝水。” 他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瞥了眼陈森。 他一看过去陈森就把视线移开了,许星然等了一会,什么都没等到。 又过了半分钟,陈森没有任何预兆地往前走了。 许星然在原地愣了半秒,立马跟上他。 陈森没说行不行,那就是行,许星然在心里这样和自己说,一路跟着陈森上了电梯又进了屋。 不知道陈森是真没看到他还是故意的,许星然就跟在他后面半个身位,陈森完全不顾他就要关门,还好他反应快闪了进来,也因此撞在了陈森的背上。 这下就能看出来陈森生病了,许星然自觉没多大力气,陈森就被撞得向前踉跄了两步。 许星然差点伸手去捞他了,但是陈森自己站稳了。 陈森的头偏了偏,似乎要说什么,许星然大气不敢喘,就怕陈森让他出去。 好在他什么都没说,走到桌子旁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咕喝了大半,扯了扯领带就要去洗澡的样子。 许星然憋了憋还是说出来了,“发烧就不要洗澡了吧。” 陈森扯领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就要朝他瞥过来,许星然很及时地说:“那你开个暖气。” 许星然觉得自己婆婆妈妈的,陈森大概也这样觉得,没理他,许星然就摸了摸鼻子,走到桌子旁拿起另一个玻璃杯给自己倒水。 他刚把杯口递到嘴边,陈森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谁家十月份开暖气。” “没事。”许星然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一张嘴就开始哄他了,“没人知道。” 回答他的是一声不轻不重地关门声。 陈森洗完澡出来,许星然已经把自己喝过的水杯洗完放回原位了,还烧了壶热水。 “有药吗?”许星然问他。 陈森指了下电视柜。 其实许星然已经猜到了,陈森放东西的习惯还和从前一样,但是他必须还是要问一嘴,不然未经主人允许翻人家东西算什么。 陈森的药还挺多的,瓶瓶罐罐的塞了一整个抽屉,许星然本来只是在找喝完酒能吃的退烧药,却意外地看到了一个非常眼熟的药瓶。 他的手有些抖。 这是他曾经失眠最严重的时期才吃的安眠药,其实已经不能算是安眠药了,起得更多的是安定作用。 第173章 > 他翻找的动作就那么突兀地停了几秒。 陈森擦着头发的动作顿住,看了过来。 许星然猛地把抽屉阖上,把退烧药拿了过来。 陈森这次没再和他说一些七七八八的,很利落地接过,又将他为他倒好的一整杯水喝完。 “叮——”,陈森将空了的杯子放回桌面。 像是无形中被人摁下了什么开关,气氛忽地变了,许星然抬头看着他,想说什么,却被陈森抢了先,“我吃完药了。” 他预感到了什么,手指有些用力地攥着。 “水也喝完了。” “我还能站着和你说话。” “你可以放心了吧。” 许星然攥紧的五指蓦地松了。 他张了张嘴,问:“我是不是应该走了。” 陈森没说话,他洗完澡的头发垂在额前,水汽将发丝染的更黑,衬得他的脸色越发冷淡。 “我有一个问题想问。”许星然深吸了一口气,“问完我就走,你……” “不想听。”陈森根本没有给他说完话的机会,打断他。 “你是知道我要问什么了吧。”许星然定定地看着他,语气渐渐沉了下来,“你为什么会吃那个药?” “和你没关系吧。”陈森的眼神骤然冷下来。 许星然意识到自己又让对方不高兴了,他的语气微微急了一点,说:“我没有其他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呢?” 陈森咄咄紧逼,许星然却是说不出口的。 难道要他问,陈森是因为他所以才睡不好觉吗? 那瓶药罐本来可以只是一个药罐,但是因为陈森的反应,却反向向他证明了什么。 许星然的心口抽痛起来。 “我……” “够了。”陈森的脸色越发难看了,“出去。” “你让我……” “出去!” 许星然站在那没动,眼神坚定地看着陈森。 陈森的双瞳幽黑,和他对视着,半晌,他嘴角扯开了一个冷笑。 “你一定要这样吗许星然?”陈森说:“只允许你有秘密吗?” 许星然无措地摇着头,他的眉头紧紧蹙着,不愿意看到陈森露出这样的表情。 陈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问:“四年前,我的面馆被查封,你在哪里?” 许星然彻底愣住了。他那时候被郑婉丽软禁,关在房间里。 “我没日没夜越野赛的时候,你在哪里?” 他出了车祸,在医院的病床上。 “两周前的那个晚上,将近凌晨十二点,你在医院做什么?” 许星然蓦地往后退了一步。 “你要说吗?” 陈森的眼底隐隐有红色闪过,转瞬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你还要问吗?” 作者有话说: 回到舒适区了……好爽 第107章爱和恨 陈森和他隔着一张桌子,站在许星然的对面。 空气紧绷而压抑,就像是某个大战伊始的氛围。 但是许星然仔仔细细看着陈森,又觉得不是这样的。 陈森的嘴角抿得很紧,并不松弛,脸色又因为生病泛着一股不自然的白,让他那些异常尖锐的话弱了下来,听起来一点不像是在攻击。 就好像陈森气势汹汹地向他射了无数根利箭,却没有带给他想象中的疼痛。 他捡起箭一看,原来都是一些没有箭头的钝箭。 茫然地看向那射箭的人,发现了对方的脚下是一地的残箭,而他的手掌满是鲜血。 ——陈森亲手折断了所有射向他的箭头。 他质问他,“面馆被查封的时候在哪里”,“没日没夜越野赛的时候在哪里”,“两周前的晚上在干什么”,好像是对他的控诉、对他的不信任,实际呢? 他大概知道了他那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知道郑婉丽对他做的一切。 ——知道他爱他。 而他现在,要用他一直规避的、说不出口的爱去逼退他。 陈森就是笃定了,他不会说、不敢说爱他。 许星然用力吸了一口气,嘴巴张开又闭上,半晌,他才再次张开:“我不是不想让你知道这些……事。” “我是……”他艰难地呼吸了两次,声音还是难掩颤抖,“我没有理由瞒你的,我当然不想瞒你,可是我要是和你说、说这些事,你会有压力吧,我不想要这样——”不想让你因为这些心疼我、原谅我、爱我。 他还是含糊了。 “什么压力。”陈森果真像他之前说的那样,他就是听不懂许星然的话。 许星然不知道他是真的听不懂还是故意的,他的指尖一下下地抠着掌心,“就、就和你不想让我看到你的药瓶一样,一样的……” “一样的?”陈森轻笑了一声,脸上却没有笑意,“一样的什么?” 许星然说不出口。 陈森也不说话,气氛再次沉默下来。 良久,许星然听到陈森问他:“你是不是想说,我是因为你吃的药。” 他轻笑一声:“在你眼里,我是不是就是特别的——贱?” 最后这一个字,他说的又缓又轻,许星然呼吸一滞,心脏泛起一股被针刺的绵长的痛。 “不是,你别这样说。”许星然双手抓紧了桌沿,上半身不受控地向前倾,他有些语无伦次,“是我,我贱,一直是我,我又贱又蠢,我还坏,我看不清自己,看清了也装看不清……” 他醒悟的太迟,现在只觉得说什么都乏力,无法补偿陈森万一,“你一点不……你那么好,那么好,贱的明明是我,是我一直伤害你,是我一直不要脸,你都走出来了,我还要来纠缠你。”他说到最后几近哽咽,“你别这样说自己,我求你了。” 第174章 > 他已经疼得快不是他自己了,在这一刻,他彻底意识到,语言是可以杀人的。 让他想到了曾经无数次,他用言语中伤陈森。他一次次看到陈森因为他的话白了脸,却一次没有悔改过,依然变本加厉,蠢坏至极。 “陈森,我求你了。”他的眼前模糊一片,完全无法呼吸,“你恨我吧,我不要你原谅我,你恨我,求你,求你恨我……” 陈森并不回答,他就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的半边身子笼罩在阴影里,坚挺地像一尊万年不腐的雕像。 许星然的眼前是模糊的,他只能看到一道黑恍的身影,如果此刻他的眼里没有泪水,他就能看见同样红着眼眶的陈森。 他像是愤怒,是不解,或者是委屈,又或者都有,总之他就那样看着许星然,看着他死死咬着自己的嘴唇,泪珠子一颗颗砸在自己的大理石桌上。 啪嗒、啪嗒,清脆又刺耳。 “你真的想要我恨你吗?”他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眼底的种种情绪顷刻消失不见,“那你为什么哭呢。” 许星然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哭的浑身发麻,没有办法张嘴说话。 “我真的会恨你的。”他说。 许星然痛苦地从喉咙里憋出一个气音,像是一个“不”字,又或许不是。 陈森身上的劲猛地松了,他缓缓退后了一步,“我不懂你,我永远不懂你。” 他说:“你一直要撒谎,一直要骗我,反复玩弄我。你四年前是怎么哭着骗我的,四年后你还是一样。” “我真的要恨你。”他再次重复。 许星然撑着桌子的手一抖,他用力眨着眼,喃喃道:“恨我,恨我……” “恨我会让你开心一点吗?我、我就是想要你一直开心,永远开心。” 陈森沉默着,猛地笑了,他用那种完全没有其他含义的、最真诚的语气,反问他:“可是,‘恨’,怎么会让人开心呢?” 那什么才能让你开心呢? 许星然差点脱口而出这句话。 陈森用一种又轻又重的目光看着许星然,像是在看他,又像是在看从前的他,“这四年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恨你。” “我恨你在我们的面馆里下樱su粉,恨你和我在一起只是为了报复许星灏,恨你欺骗了我整整七年!” 许星然浑身剧烈一抖,陈森继续道:“我太知道‘恨’的滋味了。” “许星然。”他叫他的名字,用最平淡的声音告诉他:“我早就恨过你了。” “对不起。”许星然绝望地发现,他只能说这三个字,“真的对不起。” 陈森摇头,“后来,我知道樱su粉的事情和你无关,在秦方建的事情上,一直是我对不起你,所以我说我们之间一笔勾销。” 他的语气轻了:“我不再恨你了。” “你不恨我了?”许星然木木地,只能重复他的话。 “对。”陈森的语气很浅,却并没有让他轻松下来,“恨你太累了,也不会让我开心。” 许星然反复咬着自己的舌尖,他闻到了很浓烈的铁锈的味道:“那、那怎么样才能让你开心呢?”他还是问了出来。 陈森不说话,就那样站在那里。 许星然伸出带血的舌尖舔了下自己的嘴唇,他反复了五六次这个动作,最后把自己的舌头都弄麻了,才用带着血腥味的、浓烈的语气,开口—— “我……” “我爱你,会让你开心吗?” 作者有话说: 爽死我了……我要一辈子写虐文写狗血 每次不更新的时候我都不敢上来说话,但是催更我都看到了,谢谢大家的支持和等待,真的很抱歉大家(鞠躬 第108章再爱你 我爱你,会让你开心吗? 许星然说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副陈森这阵子见惯了的小心翼翼的样子。 他真的不懂。 一时不知道该从哪开始说起。 许星然瞪着眼,一错不错地看着他,手心一片濡湿,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看着陈森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都化成了一声叹息。 “‘你爱我’?”他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气,问。 许星然刚要说是,他又用这种语气继续道:“你爱我,会让我开心吗?” 他的尾音拉得又长又轻,许星然的神色隐隐着急起来,他好像又搞砸了。 “我第一次知道,‘爱’可以被当作条件。” “什么?”许星然完全懵了。 “你爱我,我会开心。你爱我,我不会开心。”他看着许星然,是一种平静的让许星然害怕的表情,“‘你爱我’,是条件,是前提,是必须。” 他着急地不知道怎么办了,“是,是,我、我说错了吗?” “你为了满足让我开心这个结果,就必须要让你自己爱我?” 陈森问他:“你真的爱我吗?” 当然啊。 许星然想都不想就要说出来,陈森再次制止了他,“我和你说过,你不欠我了。” 他过了三四秒才开口,语气沉了很多,“你不用因为觉得对不起我,觉得亏欠我,就想要补偿……” “不是啊,不是!”许星然再也没法听下去了,“这不是补偿,我对你的感情,怎么会是补偿呢?” “补偿你吗?”他觉得不可思议,“你想要才能叫做‘补偿’吧。” 他苦笑,“你不想要的话,怎么能……” “所以你问我的目的是什么呢?”陈森说:“确认我想不想要?” 许星然一时哑然。 “我想要你就爱,不想要你就不爱了?” 第175章 > “当然不是!”他大声否认。 “那你问我是什么意思呢?”陈森的语气淡下来,“还在讨巧。” 许星然彻底怔住了。 这不是陈森第一次说他讨巧了。 在医院碰到那次,他问对方,可不可以对他好的时候,陈森第一次说了他讨巧。 今天是第二次。 他当时没有听懂,现在却隐约明白了。 “我不是想要讨巧,我是一个人,我不是机器,我不能控制我的感情,不是你说一句不愿意我就能让自己的感情消失。”许星然定了定神,道:“我只是害怕你会不想要,我害怕我会给你造成困扰,我不知道我还有没有资格再对你好。” “还能不能……再爱你。” 他最后这句说的轻极了。 许星然长久没有得到陈森的回复,睫毛闪了闪,有些局促地抬眼看他。 陈森似乎收到了他的视线,却也没看他,垂目给自己倒了杯水。 水声淅沥沥的,让时间变得很长。 “知道了。”陈森这样回答他。 他把水壶放回原位,桌面上一滴水都没有露出来。 他还是没有告诉他答案。 许星然的肩膀松下来,他有些泄气,但是并没有因此气馁。 陈森因为是最好的陈森,所以才难得。 为此他多付出一些,多努力一些,都是应该的。 他才不会放弃。 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道:“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就走。” “说。” “就是……”他咽了下口水,每个字都咬得很重,“我可以,追你吗?” 陈森端着水杯的手顿了下,意味不清地说:“你还问?” 许星然眨了眨眼,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他看着陈森的脸冷下来,毫不留情地告诉他,“问就是不行。” 许星然的心脏怦怦跳,几乎没有任何间隔地接上他的话,“我错了,我收回,我不问了。” 陈森对他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许星然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一时间没人再说话,他看着陈森不急不缓地抬起手,把水杯送到嘴边。 但是,他的目光没有放在水杯上,而是毫不掩饰地看着他,一双眼珠又黑又深的,许星然禁不住浑身颤栗起来。 他急喘了几下,感觉他快死了,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心跳和呼吸。 “我。”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因为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陈森悠悠地,说。 “对,我。”许星然深吸一口气,很重、很用力地说:“我要追你。” 不给陈森任何反应的机会,直奔门口而去,在对方说下一句话之前,成功关上了门。 他倚在陈森家的门板上,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对陈森说出这么“强势”的话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事,但是他渐渐意识到,比起强势,他的畏缩对于他们的关系没有任何帮助。 陈森不喜欢他的畏缩,这会让他认为他不真心,会将对方越推越远。 许星然喘匀了气,站直了身体,眼神越发坚定。 ——这一次,无论发生什么,他都要把陈森追回来。 他出小区的时候,防止下次被拦在小区外,特地从保安亭那里绕了一圈,和保安聊了几句,混了个脸熟才走。 回到家,许星然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他在想他到底要怎么追陈森。 其实他根本就不清楚。 他想追陈森,但是又不想打扰到对方的生活。不然这叫什么追人,这叫添堵。 许星然想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才隐隐有了想法。模糊睡了两小时闹铃一响又一个激灵爬起来了。 洗了个脸就往陈森的小区跑。 昨晚那保安看见他一早跑过来,瞪着双睡眠不足的眼睛问他:“兄弟,怎么个事?” 许星然笑了下,看着他两颗硕大的黑眼圈,诚恳道:“上夜班挺辛苦吧。” 保安一拍大腿,“可不是嘛!不是人干的活!” 许星然笑了,迎合了他两句,把保安安抚地服服帖帖,又说:“大哥,我帮你想了一个主意,我帮你上,你躺后面睡觉。” 保安:“……?” 许星然:“我就在你这蹭个地方,早上你一下班我就走。” “为什么?”保安挠头,看着许星然那张过份漂亮的脸,突然想到什么,捂住胸口,“我不喜欢男的!” 许星然:“……” 总而言之,许星然非常严肃地和对方阐明了自己对他绝对没有男男之情,请对方放心,最后才动之以情地说,他是来追人的。 保安:“我靠!” 保安的脸上很激动,一口应了下来,对于这件事比许星然本人还积极。 他拍了拍许星然的肩头,抹了把眼泪,“太感动了大兄弟!我一定会帮你的!你不用每天夜里过来帮我看,你早上过来我会放你进来的!” 然后许星然就成功潜入了陈森小区的保安亭。 他每天六点就从家里过来,一直在保安亭待到八点,这两小时他会顺便练练笔稿子,然后再去面包店上班。 他这么坚持两周多了,一次都没看见陈森,估摸着陈森出来上班的时候他已经走了,他开始考虑要不要换一个方法了。 ——直到今天。 是一个周五,他和保安在吹牛逼,一时忘了时间,回过神来已经八点十分了。 保安站在门口和他道别,许星然穿着卫衣,帽子戴在头上,一大部分视线受阻,回身和保安挥手的时候没注意到后方的来车。 “嗳!”要到门口了,那车来得速度也不快,保安还是嚎了一嗓子,提醒他,“有车。” 第176章 > 许星然下意识看了一眼,立刻顿住了。 这车他可太眼熟了。 终于。 天空中微微飘着小雨,许星然没犹豫,把帽子拂了下来。 陈森的汽车缓缓滑了出来,许星然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睛却粘在了驾驶座的玻璃上,跟着车子的行进而转动。 哪怕他看不见里面的人,他也想看着。 汽车越来越近,又越来越远。 他不动作,不出声,只安静地看着车尾,似乎完全不想让对方为他停留。 但,很突然地,那辆车停下来了。 下一秒,开始缓缓向后倒。 许星然的眼睛瞬间有了色彩,在雨水的润泽下,像是发着光。 车子平稳地停在他的面前,车窗降下,陈森的脸露了出来。 许星然微微弯下腰,对着里面的人露出一个开心的笑,“早上好!” 陈森的表情顿了下,“你在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许星然不卑不亢,很诚实地告诉他,“就是想见你,所以在这。” “……” 陈森倒抽了一口气。 第109章等运气 雨下得不大,但是也是扰人的,纷纷扬扬飘在人眼前,存在感十足。 许星然揉了两下被雨水晃到的眼,退后一步,说:“上班注意安全,拜拜。” 陈森没看他,视线定在前头,不知道在看哪,过了好几秒才说话:“等几天了?” “没几天。”许星然不想和他谈这个,看了眼时间,八点十五,说:“你每天都这个时间出来吗?” 陈森的食指敲在方向盘上,缓缓地,道:“不一定。” 许星然张了张嘴,说“好嘛”,又说:“那我以后迟一点走。” 陈森手指的动作一停,偏头看他。 “赌运气嘛。”他说:“运气好碰见你就可以跟你聊两句啦。” “运气不好呢?”陈森实在想知道。 “运气不好就等到运气好的时候嘛。”他这样说。 长达半分钟都没人说话,雨有越来越大的趋势,“硌嗒”一声,车锁开了。 陈森用不容拒绝地语气说:“上车。” 这时候再推辞什么的就挺没意思的了,许星然拉开车门坐上了副驾。 “我去面包店。”他扣着安全带说。 车子滑了出去。 前十来分钟,许星然还能克制自己不去乱瞟,到了后来,恨不得把陈森的车皮都掰下来瞧,他对陈森的任何东西都永远好奇。 在中央扶手箱的地方,许星然发现了一张散落的名片,心脏重重跳了两下,他有点想偷偷把那张名片揣兜里。他现在还没有陈森的电话呢。 他一直在思考如何动手不被陈森发现,注意力全在这个上面,对方小小地踩了个刹车等红灯,他都能被惯性摔到。 陈森凉凉的声音从他身侧传来,说:“这是工作号码。” 许星然摸了摸鼻尖,“哦”了一声,抓着安全带,偏头看了眼陈森的侧脸,半秒不到又赶紧收回视线,欲盖弥彰地看着前方道路,半晌才道:“那我,可以要一下你的私人号码吗?” 陈森不说话,但是也没拒绝,许星然抓住机会立马表明态度,“我不会经常找你,也不会总来烦你,更不会给你发一些无聊的消息,我保证!” 陈森反问他:“那你要我号码干什么?”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追人不都是从号码开始的吗? 许星然也不跟他拐弯抹角,他不知道陈森是不是想听他说这个,但是他还是要说的,“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就找不到你,找不到你还怎么追你。” 陈森完全不接他的话,无动于衷到刀枪不入的程度,“你刚才还说不会来烦我。” 许星然:“……”他以前是完全不知道陈森的嘴皮子是这么厉害的。 绿灯亮了,陈森再次发动车子,在起步的那几秒,陈森说了十一个数字。 许星然懵了一两秒,还没来得及高兴,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犹豫了一秒还是接了起来,“你好?” “您好,是许星然先生吗?” “我是。”许星然把手机拿到眼前,再次看了眼屏幕,确定自己从来没见过这个号码,“请问您是?” “我是江北珠设大赛的工作人员。”他说:“您看到您的邮箱了吗?” “没注意。” “恭喜您得了江北珠设大赛的冠军。” 许星然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了下来,他猛地转头看向陈森的方向,陈森的目光微微偏移了一下,似乎在表示他听到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克制自己激动的情绪,道:“谢谢,是需要我准备什么材料吗?” “不是的。”工作人员的声音顿了下,“我是来通知您,我们没有办法给你发奖杯了。” “为什么?”许星然的眉头拧起来,没有奖杯谁还承认他这个冠军。 “是这样的,有人向我们举报您之前有抄袭的行为,所以这次的作品也不能保证……” 后面的话许星然完全没听了。 他挂了电话。 他都快忘记这件事了。 四年前他被污蔑抄袭,但是他那时候忙得晕头转向,根本无暇顾及这件事。 没想到,居然会成为他今天的阻碍。 他的脸色沉了下来。 许星然在接电话的时候,并没有想要遮掩的意图,汽车的空间就那么大,陈森将他们的对话听的很清楚。 “抄袭?”他轻念出声。 “我没有。”许星然瞬间有些慌,他根本不在意这件事,别人怎么想他都无所谓,但是他不想让陈森也误会他,“我真的没有。” 第177章 > 陈森瞥了他一眼,很平静的眼神,就这一眼,许星然的心就放了下来。 “我知道。”陈森说:“你不会干这样的事。” 他说的很随意,就像说今天的天气一样寻常的语气,但是许星然莫名心口就是震了一下。 他抿了抿唇,问他:“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你会这样觉得。” 陈森的单手握在方向盘上,前面是个拐口,他看着路况,边转向边说:“你应该挺喜欢珠设的。” “……是。”许星然垂目,看着掌心中那块小小的黑点。 “所以你不会做这种事。” 许星然的眼眶隐隐有些烫,他攥紧了手,很郑重地和陈森说:“谢谢。” 这个弯口下去就是面包店,许星然的情绪还没调节过来,已经要和陈森说再见了。 他下了车,想了想还是和陈森说:“我会解决好这件事。” 他要想堂堂正正站在陈森的身边,就不能总是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事,和一些乱七八糟的人挡在他的面前。 陈森应该是不理解他为什么会和他说这个,但还是什么都没问,礼节性地点了下头,车子就消失在他的面前。 四年前,凯伦斯已经帮他调查清楚来龙去脉,那个叫郭峰的男人、高中欺凌他的同学、许星灏身后的一条狗,抄了他的设计。 许星然又想到了在周池也的生日宴会上,许星灏看他的眼神。 郭峰四年前就是被许星灏收买来陷害他,四年后,这件事被许星灏再度拿出来作文章。 他不会允许许星灏一次又一次踩在他的头上。 他该反击了。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今晚怒写五千 闻到完结的味道了嘻嘻 第110章许星然 郭峰从上初中就跟在许星灏的后面,他爸是许氏的一个不重要的员工,碌碌无为很多年也才是一个销售组的组长。因此郭峰被父亲寄予厚望,希望他未来在许氏的位置能比他好。 父亲费劲周折把他送到和许星灏一个高中,让他去抱许星灏的大腿。 许星灏看着没有一点大少爷的架子,一直是温和的,好像和谁都特别亲近的样子,再加上他的背景加持,在学校里十分受欢迎。每次他犯了什么错错,什么都不用说,就会有无数人心甘情愿为他背锅。 事后他们就会获得许星灏一句面带微笑的“谢谢”。 但事实上,许星灏从来没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甚至连他们的名字都记不住。 这是郭峰帮许星灏做了整整一年的事情后才发现的。 在学校里,他在每一个地点给许星然难堪,包括但不限于图书馆、食堂、操场和厕所,以至于被学校警告。在欺负许星然让许星灏高兴这件事上,他颇有心得,他以为许星灏会非常喜欢他这个“干将”。 但是在一次元旦晚会中,许星灏临上场前突然不想表演了,拉住了在搬道具的他,说"帮我上吧。" 他说话的语气和表情都很温柔,郭峰没有理由拒绝,他说好,然后许星灏说,“谢谢黄峰同学。” 郭峰当然没必要去纠正他,于是许星灏就这么叫了他整整十年。 不过许星灏大概是用他用顺手了,高考结束那年希望他能和他一起出国去学设计。他说这话的时候还说了很多的委婉词,比如“不知道会不会让你为难”、“实在是我太骄纵了”等等,但是实际上没给郭峰任何的选择机会。 直接通知到他父亲那边,父亲求而不得,一锤定音,他只能和许星灏一起飞往国外,学他完全不擅长、也不喜欢的珠宝设计。 直到许星灏把许星然的设计稿甩在他的桌面上,他才知道许星灏养了自己这么多年是为了什么。 “又麻烦你了。”他说。 于是在港岛设计赛上,他非常匆忙地描了许星然的作品,又非常幸运地赶在对方之前交了上去。 许星然被判抄袭,虽然后来因为一个法国佬的介入,通报的流程延缓了几天,但最终他们还是成功了。 那次之后,许星灏就没再让他继续干珠宝设计这行,大概是他已经完全没有利用价值了。 许星灏把他安排在许氏的一个子公司里面当经理,一个月十来万,什么都不用干。他每天坐在宽敞的办公室里打哈欠,觉得自己这辈子的苦已经在过去的十年全部吃完了。 他每天就往办公室一坐,下午没事还和人去打打高尔夫什么的,日子别提多舒服。最近他们这群人迷上射箭,经常约在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去城东最新开的那个射箭馆。 这家射箭馆做得很大,专门为他们这些无所事事、但身份尊贵的老板们服务。 郭峰发现自己在射箭上还挺有天赋,比一起来的那些大腹便便的老总好太多了,手感上来的时候还能打个九环,这在业余水平中是非常突出的了。 他本人也清楚,再加上经常被人夸赞,对射箭的兴趣越来越大,来的次数就越发频繁。 最近他手头上有一个项目,在招合伙人,有好几家公司都想来合作。都听说了他喜欢射箭,每天下午都约着他去玩。但是那群人就是为了陪他的,连弓都不会用,一射就脱靶,和他们玩没什么意思,倒是听他们一个字都不重复的拍他马屁更有意思一点。 “嗖——” 一箭出去,不一会,一旁的显示器亮出了一个数字,9.1,身后立刻响起此起彼伏的鼓掌声,一群人开始夸他厉害。 他们已经坐这快两个点了,实在没话可以夸了,就有一个人突然说到了珠设上,说:“郭总不仅在射箭上有天赋,在珠宝设计上也厉害得很呢!” 第178章 > “好像确实听说过这事。”有人应和道。 一旁有人听说得多了一些,立马道:“可不嘛,郭总还在港岛设计大赛上拿过奖杯呢。” “这奖一听就很厉害!” …… 多年后再次听到港设,郭峰的思绪情不自禁地飘回了那年。 当年的抄袭事件判定后,组委会让他们在一周之内交上新的作品,他就把许星然的设计改了改,交了上去。比赛结果下来后,他居然获得了第二名。 后来,许星灏找到他,说许星然没有再补交作品。 他当时拿着郭峰那幅和许星然的原作非常相像的作品,微笑着说,“本来组委会是不同意你以这个作品参赛的,毕竟几乎没有改动,但是我帮了你。” “你在设计上没天赋,我建议直接把港设大赛当成你的毕业典礼,你觉得如何?” 郭峰知道,是因为他在港设上拿了第二名,站得有点太高了,如果后续没有好的作品出来,只会让人怀疑,还不如就此退圈。 但是人都是贪心的,当时比赛结果一下来,不到一周已经有三四个品牌方联系他画稿了,在此之前从来没有过。 这是他最光辉的时候,他怎么可能退? 许星灏也看出了这点,才会给他开那么好的条件,保证他后半生不愁。 “都是过去的事情了。”郭峰的笑容淡了点,“不谈那些。” 总是会有没眼力见的人存在的,卯足了劲说郭总谦虚,最后又说:“我可听说了,许家那私生子,是不是抄了你的作品?” “有这事?” “啊?” 一石惊起千层浪,聊到八卦所有人就都兴奋起来了。 “你说的是,许星然?” “除了他许家还有几个私生子?”几个人相视一笑。 “郭总,有这事不?”有人来问他。 郭峰垂目摸着弓把,“是有。” “果然是私生子能做出来的事啊。” “可不是嘛,我听说之前他在学校里就经常偷人东西。” “这就不是听说了,”一人插嘴道:“我高中和郭总一个学校的,这许星然就是经常偷别人东西,所以才老挨打,还总和校外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在一块,成天不知道在干什么。” “欸,这许星然是不是长得挺好看的。” “那确实。” “哈哈哈哈哈。” …… 郭峰只听着,但是他的嘴角却是勾着的,他本来不愿意听他们谈过去的事,但是要说到许星然还能听一听。 他对许星然的印象已经模糊,但或许是受许星灏的影响,又或者人性本恶,欺负多了的人自然是看不上的,总之他也和许星灏一样,十分厌恶许星然。 “他这几年去哪了?”有好事的人问道。 “抄袭还有什么脸面出来?”另一个人大笑,“肯定躲起来了呗。” “肯定没脸见人了啊,抄袭和偷东西有什么区别,人品低下到这种程度,和他这种人的身份倒也配。” “有道理啊,私生子不就一辈子只能偷偷摸摸的吗?” 所有人一下子哄笑开。 郭峰轻嗤一声。 目光放回远处的箭靶上,发现刚才射出去的箭居然还没被拔下来。 他不满地皱起眉头,看向站在一旁的工作人员。 场边的工作人员不知道什么时候换了人,明明射箭开始前还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现在却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男性。 他穿着箭馆的工作服,是一身黑蓝色的运动服,有松有紧的设计把他整个人完美的身材比例展现得淋漓尽致。他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只露出了下半张脸。 不知道是不是被这帽子颜色闪得,他露出来的皮肤竟然比帽子还白了一点。 郭峰多看了几眼才回过神,道:“那边那兄弟。” 那人的下巴抬了一点点,郭峰看到了他线条更为清晰的鼻子轮廓,精致得不像男生。 “……怎么不去拔箭。”他的语气连他本人都没意识到得轻了几个度。 “好。”对方应了声。 说话声音脆凌凌的,像风铃碰撞的声音,郭峰突然很想看那张帽子下是怎样的一张脸。 那人拔下了箭,郭峰便说;"拿来给我。" 他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郭峰没放心上。 "好的。"他回。 这一来一回地,把本来还在八卦的众人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他们只看到一个男人向他们走过来,速度不快不慢,那双腿被运动裤上的长线条衬得极长,就这十几米的距离,硬生生被他走成了T台一样。 他走了多久,箭馆就沉默了多久。 直到他站在郭峰的面前,把箭单手递到他的面前。 郭峰蹙眉,“你们这球馆的服务就是这样的吗?” 对方没说话。 不说话就更让他生气了,“箭也不知道拔,走路还慢吞吞的,给人递东西不知道双手递吗?” 他的嘴巴张了张,语气一点不着急,回:“不知道。” 这态度,几乎就是公然打郭峰的脸了。 身后立刻有人替他不爽了,拍了座椅就站了起来,怒道:“你这是什么态度,把你们老板叫过来!” “还没人敢这么和郭总说话!” 谁知,这服务生还立在那不动,也不应。 这可把人气够呛,那人本来就是帮郭峰出头的,不觉得多生气,现在被忽视,心里那个气一下子就起来了。 “跟你说话呢!”他怒道:“哑巴了是吧!” “不是。” “……” 这句又回了,你说说。 第179章 > 他气得快站不住了,手指已经指了过去,“谁允许你和别人说话还带着个帽子的?有没有教养?给我拿了!” 那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那,像是没听到一样。 他脸上挂不住,气地脖子都红了。 “不拿是吧?”他几步走过去,厉声道:“我帮你拿!” 一掌甩了过去,打在那人的帽檐上,帽子被打飞,啪地一下落在地上。 对方的整张脸露了出来。 他的头因为那一下微微偏移了半寸,额前的碎发落了下来,遮住了面向他们这一侧的眼。凌乱的发丝中,鼻梁更显优越,微闭的唇瓣线条分明,没有了帽子遮掩,在灯光的照射下泛着一层柔润的粉。 所有人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他的脸慢慢地转了过来。 在看清他正脸的那一刻,郭峰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许星然!? 第111章输不起 郭峰这个神情,就是已经认出他了。 许星然缓缓勾起嘴角。 他单手握着箭,平直地,再次递了过去。 郭峰就这么直直地看了他三四秒,抓住箭尾,力道不算轻,道:“许星然。” 他笑了,“难得郭总还记得我。” 许星然话里有话,郭峰当然听明白了。 一旁,刚才掀掉他帽子的人也已经认出他了,包括后面那一群看戏的人。 许星然的脸对于南城的很多人来说不算陌生。 他弯了弯眼,道:“好久不见,各位。” 他语气随意,姿态松弛,大方地令他们震惊。 一点不像刚才被人掀了帽子的、听了一整场自己的闲话的人该有的样子。 场上一时间没一个人开口说话,大家余光用互相交流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 和许星然的落落大方相比,他们这样好像莫名其妙低了一截。 但明明许星然才是那个抄袭的私生子。 郭峰刚要说什么,有人先开口了,嘲讽的语气直接拉满,“这不是许二少嘛。” 许星然输给许星灏无望继承许氏已经人尽皆知,他还本就是个不被许丛承认的存在,因而在这个时候叫他“许二少”是什么意思,所有人都清楚。 但是许星然似乎完全没听出来一样,道:“你好。” 他仔细在这人的脸上看过,对于此人并没有什么印象。 而对方反而被他看得毛毛的,眼睛瞪的更大了,高声问他:“许二少怎么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给别人捡箭呢。” 他这话一出,场上所有人都笑出声。 许星然太熟悉这样的场面了,十几岁时的他会因此而瑟缩,但是二十来岁的他已经完全不会因为这种霸凌而胆怯了。 他脸上的笑比他们所有人加起来都好看,视线在他们每个人的脸上滑过,最后落在郭峰的脸上,“我来这里干什么,郭总最清楚了。” 话落,郭峰脸色微微一变。 大家都是长眼的人,一看就知道气氛不对了,心里嘀咕起来,但是面上不显。 这个时候不替郭峰出头还等什么,立刻便有人站出来,道:“怎么?你是来和郭总比射箭的吗?” 一人一唱一和地道:“许二少从小一直在外飘零的,哪会这种射箭这种高端的运动。” “这话就不对了,许二少不是在射箭馆里打工吗?没吃过猪肉也肯定见过猪跑吧,怎么就不会射箭了?” “有道理啊!” 两人唱戏似的,一唱完,就齐齐看着他,“是吧,许二少。”好像他要是说不会射箭就是多丢人的事一样。 但是他们说的话是全无逻辑的,就算许星然真的在这里打工,也没有理由一定会射箭。 许星然懒懒地撩起眼皮看他们,他们笑得得意,都是一丘之貉。 “许二少,有这个能力怎么不想给我们露一手?”他问:“怕了?” 郭峰抱着手臂,轻抬下巴看着他。 他已经从刚才有些慌乱的状态里调整过来了,果然身后有人就是不一样,哪怕是一些没用的废物。 许星然还是笑着的,但是眼里毫无温度,“没有赌注吗?” 那群人互相看着,眼睛亮了好几度,赶忙道:“有有有!” 许星然看向郭峰,嘴角的弧度冒着一丝冷意,声音不算低,“我赢了的话,你知道我要什么。 郭峰的背崩了起来,冷冷地看着他,“你不会赢。” 许星然不在意他的话,道:“你的赌注呢?” 郭峰知道许星然出现在他面前是为了什么,许星灏已经全部告诉他了,没想到许星然居然贼心不死,还没放弃珠设。 “我赢了,你退圈。”他没有说得很直白,但是许星然肯定听懂了。 没想到他居然笑的更开心了,很轻松的语气,道:“可以。” 许星然和箭馆租了把弓,和郭峰分别立于两个靶前。 比试的内容很简单,一共比十箭,谁的分数加起来多谁就赢。 许星然握着弓站在箭靶前时恍惚了一瞬,他有多少年没有碰这个了。 小时候郑婉丽逼着他去学射箭的场景还历历在目,那时候的他绝对想不到,有一天射箭居然能派上用场。 第一箭,郭峰先出,9.2的成绩。 许星然太久没碰过弓箭了,瞄准的时间多花了一会,射出去一看,8。 其实这个时候,郭峰就已经察觉到不对了,正常人第一次玩这个都是脱靶的,能碰到靶子都算不错的了,怎么可能打出8来。 他的眉头拧了起来,看了许星然一眼,许星然没看他,继续拉弓。第二箭,8.3。 郭峰一愣,心思放回瞄准上,但还是受到影响了,射出了9的成绩。 第180章 > 他又看了许星然一眼,许星然全神贯注的,已经在准备第三箭。 身后有人在偷偷毒奶,他听到了,说:“郭总肯定赢。” 郭峰心里其实没底,因为他越看许星然的姿势越不安,对方的动作和姿势,完全正确,甚至比他的还精准。 他心里七上八下的,许星然已经射出了第三箭,他也只能强迫自己回到比赛中。 第三箭,许星然8.5,郭峰9。 第四箭,许星然8.7,郭峰8.2。 第五箭,许星然9.2,郭峰8.5。 第六箭,许星然9.5,郭峰8。 郭峰的眼睛已经快要瞪裂了,他完全不敢相信这是许星然射出来的,握着弓的手都在抖。 第七箭,许星然9.8,郭峰8。 第八箭,许星然10。 郭峰手背的青筋根根鼓起,呼吸抖急,他把箭一扔,道:“不比了!” 所有人都已经被许星然震住了,虽然才到第八箭,但每个人都知道再比下去,接下来的结果只有一个,——郭峰输。 人群瞬间缄默了。 许星然完全没听见他的话一般,兀自瞄准箭靶,射出了第九箭、第十箭,分别是9.7和9.8。 郭峰的牙都要咬碎了。 许星然收起了姿势,没什么表情地扭头看着他,评价,“输不起。” 郭峰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连你拿手的射箭都比不过我,又凭什么敢说,我——抄了你的设计?” 作者有话说: 晚上还有 第112章普通人 这句话其实是个悖论,在射箭上赢过郭峰和是否“抄”他的作品根本就是两回事,就和他们说许星然在箭馆打工就要会射箭一样无理。 但是郭峰却不能直接点出来。 因为如果他说这是两件事,就等于他默认他在射箭上输给了许星然。输给许星然是什么后果他根本承担不起。 就算“抄袭”这件事对于他本人来说没什么,许星灏也不会允许他就此投降的。 “我根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郭峰稳了稳气,道。 “你们刚才不是还兴致高昂地说我抄了你的设计吗?怎么现在又听不懂了?是这个比赛你没听过还是你根本听不懂中国话?又或者,你心虚?” 许星然的嘴向来厉害,咄咄逼人起来谁都不是他的对手。 郭峰被逼得一个字说不出来,眼睛浑圆地瞪他。 这才几句话,对方就好像已经投降了一样。 许星然早就知道郭峰是一个没什么用的,不然也不会从他下手了。 “聊聊?”许星然给他递出台阶。 他们身后的人早就看呆,郭峰不想留在这里被人看笑话,哼了一声,往箭馆后面的花园走去。 许星然甚至还对着剩下的人笑了下,然后才悠悠地坠在郭峰后面。 下午四五点钟,人都在箭馆里射箭,花园里一眼看过去一个人都没有,倒是一个说话的好地方。 郭峰在一棵树后面停了下来,猛地转身看许星然,道:“你想说什么?” “你知道我想说什么。”许星然说:“江北的设计比赛你都没参加,何必要把我置于死地呢?” 他这话隐隐有示弱的意味,果不其然郭峰的气势长了起来,“你现在知道低头了?想让我放你一马?你刚才不挺有气势的吗?” 许星然看着他,缓缓说:“我只是不想把事情搞得那么难看。”他的声音低下来,多了几分可怜的味道,“反正你现在都已经不做珠宝设计了,当年明明是你抄了我的作品,结果让我在圈里抬不起头,算是你技高一筹,你现在都是大老板了,为什么还非要和我这种小人物过不去呢?” 郭峰被他说得一愣一愣地,但是又实在喜欢许星然这种低声下四的语气,以至于理智被冲没,完全没意识到许星然的态度转变是多么的奇怪。 他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嘲道:“现在才说这些话太迟了吧。” 许星然没说话,郭峰看着他低垂的头,浑身舒爽了,问他:“你刚才在里面怎么不这样呢?” 他说:“你也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你一没权,二没钱,凭什么和我斗啊?” 许星然似乎颤了一下,说话都轻了,“可是我没有抄袭,是你和许星灏一起污蔑的我。” “那你说出去啊。”他笑出声,“你说出去看看谁信啊。” “就算有人信你,你觉得这件事可能被传出去吗?” “为什么不行呢?”许星然说:“世界上总要有正义的吧。” 郭峰快被他逗乐了,他没想到受尽磨难的许星然居然还会有这种天真的想法,“正义只存在有钱人的手里。” “对于你这种人来说,你的世界永远没有正义。” “所以我活该被你、被许星灏欺负?你们高中一直霸凌我,现在又用抄袭这一招让我在圈子里混不下去,就因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吗?” “对。”郭峰很同意他的话,“你们这样的人,天生就是被踩在脚底下的。” 他说完,许星然却长久地没有说话。 半晌,他的头抬了起来,神色非常寡淡,郭峰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痕迹。 他蹙起眉头,就听见许星然没什么语气地对他说:“谢谢指教。” 随后,他就毫不犹豫地转身走了,留给郭峰一个挺直而坚韧的背影。 不知为何,郭峰的右眼突然毫无预兆地跳了两下。 从射箭馆离开,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坐了上去,出租车拐了个弯后,许星然摸向裤子口袋。 他掏出了一个一直在工作的录音笔。 第181章 > 按上一侧的暂停按钮,许星然把录音笔绕在食指上转了个圈,攥在手里,嘴角的弧度一点一点扩大了。 他从记忆里把郭峰这个人扒了出来,发现对方高中的时候就不太有脑子的样子,经常被许星灏欺负而不自知,许星然对套他的话早有八成的把握。 已经顺利拿到录音,他也一早就联系好了媒体,只要将这份录音交给对方就行。 但是关于许星灏的部分肯定是不能发出去的,郭峰虽然蠢,但是有一句话倒是说对了——“正义只存在有钱人的手里”。 他要是把带许星灏名字的录音交过去,人家估计都不敢发。 他还得自己做个消音处理,真是怪恶心人的。 但就算是这样,许星然的心里也没底,他不知道舆论散发的速度能不能赶上郭峰和许星灏处理的速度。 而且其实这招除了让他的声誉好听一点,对于他的奖杯和处境并不会有太大的改变。 ——除非他能让郭峰吃官司。 让他在法律面前承认对他的诽谤。 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太久,进酒店偷他稿子的人当年就没有找出来,何况现在呢。难度太大了,许星然心里是清楚的。 他只能利用舆论的压力,让珠设圈里的人摘下对他的有色眼镜,有多少人信、又有多少人不愿意相信,那就不是他能控制得了。 音频在网上发酵的第二天,引发了极大程度的讨论。 许星然虽然隐去了许星灏的名字,但是没有隐藏他自己的。甚至还让那些资深媒体不用客气地拿他这个“许二少”做噱头,只为了吸引更多的浏览量。 下午的时候,许星然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 周池也先是问候了他最近的情况,然后又问他什么时候有空,说想吃他烤的小蛋糕,最后才说:“那个新闻我看到了。” 许星然正色起来,“虽然我用的手段不太磊落,但是我没有其他方法了。这件事已经压了我太久了,我想继续在这个圈子里待着,我想走得更远,我就不能让自己一直被冤枉。” 周池也说:“我没说你做的不对。”许星然的松了一口气,又听她说:“我给江北那边打去电话了,他们会把属于你的奖杯给你。” 许星然愣了有三四秒。 “不想要?”周池也在话筒里笑了起来。 “不是。”许星然这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我只是有点受宠若惊。” “没什么好受宠若惊的,”周池也说:“你只要时刻记住你值得。” 她一直记得第一次见到许星然的场景。在意国的一场中小型比赛上,她是唯一一个来自东方国家的评委。 那个时候许星然完全没有名气,设计稿也画的非常粗糙,在那场比赛中并没有拿到名次。比赛结束后,他没有像其他设计师一样离开,而是拿着图纸一个个去找评委问,问自己需要改进的地方。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把一众西方评委惊呆了。哪怕他们知道华国人向来勤奋谦虚,也头一次见到这样的。 她被许星然身上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给惊到,以至于记到现在。她认为对方将来一定会有所作为。 后来对方果然如她所想一般在意国的混的风生水起。直到四年前被爆出抄袭事件后,消失匿迹。 在船上,她就一眼认出了对方,包括在夜市上,状似无意地提及江北的设计比赛。她就是想看看,四年后,许星然身上的那股子劲儿还在不在。 事实果然也没让她失望。 周池也欣慰地笑着:“该是你的,就是你的,谁也抢不走。” 和周池也挂了电话后,许星然一直兴奋到夜里,躺在床上左右睡不着,打开手机又关上,就这样来回n次后,还是点开了消息页面。 他在屏幕上打打删删许久,最后发出一句,“睡了没。” 对面没让他久等,几分钟就回了过来,只听叮地一声,许星然立马把反在床上的手机拿起来看。 陈森:? 这该不是没认出来他吧。 许星然思索了下还是决定自报家门,“我是许星然。” 陈森:然后呢 许星然看着这三个字足足愣了半分钟,总觉得每个笔画都透露出冷冷的味道。 他还是决定先哄人,问:“你怎么啦?” 陈森:没事 陈森:只是有些人说追人,结果没声了 陈森:五天了,我还以为他追别人去了 叮叮叮得三声,许星然一个字一个字看过去,又一个字一个字看过来,读了一遍又一遍,最后一个激灵从床上坐起来,毫不犹豫地拨通陈森的电话。 “嘟。” 许星然怔住,这是直接给他挂了? 许星然:怎么不接呀 陈森:为什么要接 许星然着急地疯狂打字:我没有追别人,我这周忙其他事情去了,你别生我气 许星然:我明天早上去你家小区门口等你行吗?还是8.15吗? 他握着手机等了好一会,手机就像死了一样,一点动静都没有。 许星然再次打字:我的手机好像坏了 许星然:我收不到你的消息了 许星然:你发一条信息给我吧,我看看是不是坏了 许星然:那我明天去手机店修一下手机吧 他还要再发,陈森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陈森:没坏 陈森:睡了 许星然看着屏幕,抿嘴笑了。 “晚安。”他说。 作者有话说: 明天写上次说好的番外该写点舒适区奖励自己了(阴笑 第113章被撵了 第182章 > 许星然知道这件事不会那么顺利的,果不其然,一觉醒来,网络上关于“郭峰抄袭”的词条和新闻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全部消失了。 他给媒体打去电话,不抱希望,只是想旁敲侧击许星灏是不是介入了,结果根本打不通,他快气笑了。 到了保安亭,保安看他脸色不好,问他咋了,许星然只说自己没睡好。 他就坐那边捣鼓手机,保安也就识趣地不和他说话了。 八点的时候,陈森的车出现了。 许星然那会正在低头搜关键词,还是身后的保安提醒了他,“来了来了!” “谁?”他懵懵地看对方。 “你追的人啊!” “……”许星然完全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发现这件事的。 不过他也无暇顾及了,陈森的车已经在过道闸杆了。 许星然急匆匆地和保安说了再见,去追陈森的车。 车速不快,他们的距离落得不远,许星然没喊两声车就停了下来。 但他还是跑了两步的,有点喘,站在陈森的车边,很感慨地说:“幸好。” 陈森坐在车里,没说话。 许星然后知后觉不对劲,微微站直了身子,从车窗的缝里看他。 陈森:“你是很喜欢影响交通吗?” 许星然反应了两秒才听懂这句话的意思,立马拉开车门坐上副驾。 他刚扣上安全带,陈森的车就开出去了。 许星然用余光瞥他的侧脸,完全看不出来陈森此刻的心情,就没话找话地开口:“你今天好早呀,我以为你都是八点十分往后才出来。” “对。”陈森很平静地说:“我故意的。” 许星然顿了下,“为什么呀?” “我一定要八点十分后出来吗?”陈森说:“我不记得我有答应过你。” 许星然张了张嘴,“……是没有。” 他知道陈森是因为他说话不算话生气了,他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不就是找理由吗,他不想为自己开脱。 “是我的问题。”许星然的语气很沉重,“我总是让你生气,我明明不想让你不高兴,但好像每次都会这样。” “对。”陈森目视前方,下颌的线条崩得笔直,“你总是在道歉。” 许星然不知道说什么了,陈森这个话,让他觉得他好像只有离开对方这一个解决办法了。 他有些无力,又对自己愤怒,因为事实就是陈森说的那样,他一直在让对方生气。 但是,他做不到,离开陈森。 “陈森。”许星然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手指,“我这几年一直觉得我成熟了很多,但是我现在又觉得没有。” “因为……”他苦笑了一下,“你现在说这个话吧,正常的情况下,我就应该说再也不来打扰你了。” “但是,我实在说不出口,我发现我一直没有变,就,很自私,如果你不直接说你要撵我走的话,我就假装听不出来。” “我是不会走的。” “我不想走。”许星然说:“我会更加努力的,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他说完重重地吐了一口气。 还是说出来了。 他头一次和陈森说这么开诚布公的话,承认自己的卑劣,如果陈森因此将他彻底踹出局,他也只能接受。 陈森许久没有说话,直到车停了下来,他说:“下车。” 完了,他心想。 他去解安全带,解了好几次才解开,推开车门,一只脚已经迈了出去,他攥紧了车门,就这么过了半分钟,还是问了出口,“你是撵我了吗?” 陈森的手搭在方向盘上,头似乎微微偏过来了一些,又好像没有。 “你到了。”他最后这样说。 许星然一愣,猛地抬头,正是面包店。 他的脸颊瞬间烫了起来,丢脸地走出去两步,又狼狈地走回来,一点劲不敢使地关上车门。 陈森的车开了出去。 助理的电话进来,他挂上耳机听了一会,说:“我马上到公司。” 进了公司,助理已经在办公室门口等他了。 “说。”他拽了领带,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许先生确实是被冤枉的。”助理站在桌前,把调查到的文件放在桌上,平推到陈森面前。 陈森接了过来。 助理开始将查到的结果报告给他。 四年前许星然参加港设的设计稿被人偷了,那人进入许星然入住的酒店拿到他的设计稿,交给郭峰,郭峰抢在许星然之前交了上去。 “人找到了吗?”陈森的声音是肉眼可见的冷。 助理暗自庆幸自己是找到人才敢来汇报,"找到了。" “我们还发现,这人与六年前一场车祸有关,他开夜路撞死了人,但是没有一家媒体报道过这件事,他也没有受到法律的制裁。” 助理看了眼陈森的脸色,继续道,“当时那辆车上,不止他一个人,有郭峰,还有……“ “——小许总。” 陈森只是听着。 “那晚有人在旁边的湖开直播钓鱼,我们找到回放,翻到了几个画面。”助理把打印好的图片给陈森看。 照片上,许星灏坐在后座,半张脸藏在车窗玻璃后面,露出来的另外半张脸铁青。 “小许总赔了对方五百万,被撞家属就不再追究了。” 陈森的手指在桌面上敲着,良久,道:“把这个照片给许星灏送去。” “是。”助理想了想,不确定地问:“是要让小许总……” “他知道怎么做。” 这车祸本身和许星灏没什么关系,许星灏为了自己的名声给那个司机擦屁股,于是,司机为了报答许星灏,在两年后偷了许星然的稿子。 第183章 > 根本不用思考,郭峰就是许星灏的一颗棋,——用来对付许星然的棋子。 在这个时候,陈森把这些照片送给他,以许星灏的脑子,很快就会明白他的用意。 他只要把郭峰推出来,让他承认是他抄袭了许星然这件事就结束了。 陈森是不会和他真正撕破脸的,他们心里都清楚。 助理也想到了这一层,了然地点头表示明白。 陈森开始做其他工作了,助理就在一旁收拾文件,已经全部收拾好了,他还磨磨蹭蹭站在他面前不走。 陈森从电脑上抬起头,问:“还有事?” “……有。” “就是,”助理深吸了一口气,“当时许先生被偷设计稿的酒店……” “有话就说。”陈森从来没看过对方这么不精炼的样子。 “许先生当时不是一个人住的。”他的语速飞快。 陈森的眼睛一瞬间变得漆黑。 “……是和一个叫凯伦斯的人,一起的。” 作者有话说: 下午还有 第114章再放水 许星然本来以为抄袭这事只能这样了,他未来可能还会因为这件事受到无数怀疑的目光,他已经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了。 但是没想到,峰回路转了。 第二天,郭峰居然在社交平台上发了声明,承认当年的港岛设计大赛是他抄袭了许星然,并且对他公开道歉。 许星然反反复复将那份道歉信看了两三遍,没明白郭峰怎么突然投降了。 好事远不止这一件。 他上午看到郭峰的声明,晚上下班拎着给陈森做的小蛋糕去对方小区的时候,接到了周池也的电话。 周池也告诉他说,江北那边诚挚向他表示歉意,要将属于他的奖杯发给他。 许星然挂电话的时候都没缓过神。 到达陈森的家已经晚上七点了,他试探地摁了下门铃,没人应。 应该是还没回来。 许星然就站在门口等,站着站着又累了,蹲在门口数手指头。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睡过去了。 陈森坐电梯上来,看到一个团子似的人坐在自己门口的地板上。 感应灯亮了几秒又熄灭,陈森就着黑暗走了过去。 视线逐渐适应了黑暗,他在对方还剩半米远的地方站定,停了几分钟后,蹲了下来。 许星然在睡梦中感觉有人靠近了,他的头还埋在臂膀里,迷迷糊糊地抬起头。 黑暗里,他和一双微亮的眼睛对上了。 “陈森?” 对面的人“嗯”了一声。 许星然笑开了,声音还带着刚睡醒的毛茸茸的倦懒,“你回来啦。” 陈森没站起来,许星然自然也没动,和对方大眼瞪小眼看了一会,想起了自己一直抱在怀里的蛋糕。 “完蛋!”他差点原地蹦了起来。 声控灯骤然亮了。 许星然把袋子从怀里拿了出来,一看,一些蛋糕果然被他压扁了。 他抬头看了看陈森,陈森的视线也放在袋子上,肯定是看到了他的小蛋糕了,他这时候想藏起来也晚了。 “我下次给你重新做。”他说:“明晚好不好,你明天什么时候回来,我给你送过来。” “不用。”陈森站了起来,开门。 许星然愣了下,也站了起来,跟着他走了进去,“我明天肯定不会再睡着了,让我给你送吧。”他用推销的语气说:“你上次不是说不好吃,我这次做了个改良版,你尝尝看嘛。” 陈森的背影停了下,转过来看着他,“我说的不用是不用麻烦,这个也行。” 许星然怔怔地,直到陈森和他伸手,他才想起来把自己手里的袋子给对方。 陈森把小蛋糕放进了冰箱。 “还有事吗?”他问。 许星然眨了眨眼。 说实话,陈森的态度已经很好了,让他进屋,和他讲话,也收了他的蛋糕,但是他就是觉得挺不是滋味的。 “没、没有了。”他嗫嚅着说。 他看了陈森一眼,陈森神情淡淡的,他就只能往门口走了。 已经握上门把手,又猛地松开了,“还有。” 他回过头,看向身后的人。 陈森站在原地没动,也在看他。 “那天在你的车上,抄袭的那件事,我已经解决了。”他说:“江北那边决定把奖杯还给我。” 陈森说:“恭喜。” 许星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往下的嘴角,抿了抿唇来掩饰,语气还是难掩失落:“谢谢。” 他已经彻底没话说了,只能离开了。 这个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许星然松了口气,掏出手机,说:“我接个电话。”然后就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他没敢看陈森,怕自己的戏太假,一看陈森会破功。 接起电话,是周璇的声音,他把手机拿到眼前,确认是周池也的号码,有些无奈:“怎么了?” 小姑娘吱呀乱叫地,很兴奋,“去法国吧!你会去的吧!我们一起啊!” “什么法国?”许星然下意识看了陈森一眼。 陈森站在桌边倒水,他倒了两杯,端了其中一杯向他走过来。 许星然赶忙接过,用唇语说谢谢。 “姑姑没和你说吗?我以为他晚上打电话是和你说这个事的。” 陈森在他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了下来,许星然有些局促,已经不太想聊了,“等我回去……” “不要!”周璇说:“你就是想拖时间!” 她非常没有礼貌地叫他的大名,“许星然,你不要傻了,姑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能让你和我一起去学习,就一年啊,一年回来,你的身价直接翻倍!” 第184章 > 许星然不知道她是从哪边听来的这种说法,他已经后悔接这通电话了,“我不知道,你姑姑没和我说这个……” “你骗人!你……”她的声音突然断了,随后周池也的声音响了起来,“不好意思,星然。” 他这下想挂电话也挂不了了,他用余光瞥这陈森,硬着头皮说:“没事。” 周池也:“我本来想迟点问你的意见的,没想到璇儿先替我开了这个口。” “我想送她去法国待一年,她目前的领悟能力和艺术感官都不太敏锐,或许换个环境能好一些,我给她申请了法国的一所艺术学校。”她顿了下,“也帮你申请了。” 许星然咬着牙,听她说:“我看好你的能力,如果你想要更近一步,国内的平台确实比较有限,你也是清楚的。” “而且你暂退了四年,目前的国际趋势和走向已经和四年前不一样了,我是建议你出去看看的。” “当然,我也有私心,希望你帮我照看点璇儿。” “费用方面你不用担心。”周池也说:“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善于抓住机会的人才是最聪明的人。” 挂了电话后,许星然像烫手山芋一样将手机扔到一边。 他瞪着眼睛,舔了舔嘴唇,问陈森:“我可以喝水吗?” “就是给你倒的。” 许星然拿起水杯,咕噜咕噜一杯就下去了,他呼出一口气,将杯子放回茶几上。 “你都听到了?”他问。 陈森没有隐瞒,“嗯”了声。 许星然不说话了。 两人都不说话,陈森的目光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许星然发现自己的指尖在颤抖,他用另一只手握住了,不让它颤。 “我不去。”半晌,他这么说。 做出决定后,他发现自己心口那口气一下子散了,“我还没追到你呢,我去干嘛,我才不想回来发现你被别人抢走了。” 陈森抬眼,缓缓靠在身后的靠背上。 “你不想去吗?” “想。”许星然实话实说,“但是我更想和你在一块。” 半晌,陈森似乎轻嗤了一下,“恋爱脑没有好下场。” “怎么会,”许星然偷偷瞄他,“爱人才是第一生产力。” 陈森的脸色慢慢淡了,“如果你没去法国,也没追到我呢。” 许星然脸色隐隐发白,“你不会现在就要拒绝我了吧。” 陈森没说话,侧脸的弧度很硬,许星然的心渐渐沉了,“你今天对我就……很奇怪,是还在生气吗?” “我这几天就是去处理抄袭的事情,一直在找人,所以没有来找你,而且我回家都一两点了,我怕给你发消息打扰到你,事情一结束我就找你了。” 他越说越委屈,声音小了下来,“我还什么都没做呢,我还没开始,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行吗?” “和这个没关系。”陈森撇开脸去,不想再看许星然的表情,“不要为了任何人放弃自己的前程。” “不说这个,”许星然摇头,有些着急,“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生气。” “我不想说。”陈森说。 “可是,不说的话就没办法解决,时间长了会伤害感情。” 陈森的嘴角动了下,“你拿我过去的话来教训我?” 之前在一起的时候,许星然就是不爱说自己的事,陈森哄着他许多次也不说,现在倒好,他自己也体会到这种滋味了。 “对不起。”许星然快被愧疚淹死了,“以前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不会这样了,什么都告诉你,什么都听你的。” “都听我的?” 他重重点头。 “去法国。”陈森说。 许星然瞪着眼,没想到陈森会在这里等他。 “我不需要任何形式的自我牺牲的爱。”陈森看着他,“我不需要你为了像我证明什么而放弃你的前途。” “你在这里,或者在法国,不会让我拉高或者放低要求。” “距离从来不是问题。” 许星然收紧了五指,喃喃道:“那什么是问题?” 他的眼睛闪着一层水光,看着陈森,陈森却闭紧了嘴巴,不愿意再放水了。 第115章自己想 去法国的前一天晚上,许星然约了陈森吃饭。 陈森当时没给确定的答案,许星然立马表示了自己的态度,说他会等对方的。 然后他今天就坐这边等到了七点多,旁边桌子都坐满了,就他孤零零一个人坐着。 他反复拿起手机又放下,服务员向他走过来,不知道第多少次过问他需不需要点餐了。 “等会。”他也不知道第多少次说了。 服务员走了,许星然决定玩会小游戏消磨一下时光,就在这个时候,陈森的消息进来了。 陈森:今天没时间了。 许星然眨都不眨地看着这条消息看了十几秒,直到陈森的下一条消息进来。 陈森:公司走不开 许星然的表情松散了一些,给他回:没事 从餐厅出来的时候已经八点了,许星然想着陈森肯定还没吃饭,买了点寿司想去他的公司楼下碰碰运气。 他还是想在走之前见对方一面的,就像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仪式一样。 在陈森的公司楼下蹲到十一点多,陈森的车开了出来,许星然站在马路牙子上就开始挥手,两只手可用力地挥,装着寿司的袋子都顺着他的手臂滑到他的手肘了。 陈森的车开过来了,停在他面前。 后车的车窗降下,陈森略显疲惫的脸映在他的眼底。 许星然本来想好的说辞通通不想说了,只想立刻让陈森回家休息。 第185章 > 他把手里的寿司递了过去,朝对方摆摆手,“快回去吧。” 陈森的指尖摩梭着寿司盒的边角,半晌,问他:“怎么没上去。” 许星然愣了下,说:“打扰你工作多不好。”他边说边往后退,“你回去休息吧,我回家了。” 他走了没几步,听到身后传来一声不大不小的车门被关上的声音。 许星然停住了。 一道他熟悉的脚步声响起,越来越近,直到那人站在他的身侧。 “散步吗?”陈森问。 许星然插在兜里的手掌攥了下又松开,“散的。” 两人沿着商业街走,中间隔着半人远的距离,不算远也不算近,就是正常的社交距离,但是许星然的心还是因此乱了好几拍。 他已经记不清有多久没有和陈森这样散过步了。 哪怕什么都不说,都让他觉得无比幸福。 桥上的风比商业区的大了许多,许星然撩开吹到眼角的发梢,听到陈森的声音被风吹过来,“明天的飞机?” “对。”许星然不自觉地又重复了一遍,“明天的飞机。” 气氛又沉默下来,只有风的呼呼声,头发又被吹到眼睛里,许星然闭着眼睛有些烦地将头发一齐捋到脑后,睁开眼,发现陈森正盯着他。 “你的头发长了。”他说。 许星然的眼神飘了下,说“对”,顿了半秒,又飘回陈森的脸上,舔了舔嘴唇,有些口干舌燥地说:“这阵子太忙了,等我去法国再剪吧。” “剪不剪都行。”陈森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不大,视线还放在他的脸上,让许星然莫名觉得他们的距离很近。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大声,许星然没法移开视线,一动不动地和他对视,说“好”,又说:“那不剪了。” 陈森的嘴角似乎动了下,许星然不确定,因为他已经往前走了,许星然站在原地缓了几秒才跟上去。 两人接下来沉默着走完一座桥,到桥底的时候,许星然怕再不说就没机会说,逼自己道:“我在外面能多给你发几条消息吗?” 陈森的头微微偏了下,许星然赶忙道:“你回不回都行的。” “可以不回?” 他的语气挺淡的,许星然摸不透他什么意思,“啊”了一声,说:“空的话,还是可以回一两条的。” “到底回不回。” “回回回。”陈森语气不对了,许星然是真怕他生气,立马顺毛道:“要回的,每一条都要回。” 许星然说完去看对方的脸,他的眉眼被风吹开,在晚风里显得十分的柔和,又一点没有生气的影子了。 他有点想笑,憋住了,收回视线,看到了停在前头等着他们的、陈森的车。 他的心情一下子就不好了。 只觉得整个人瞬间空了,是那种由内到外的空,他转过头去看了陈森一眼,感觉又好受了一些。 “送你回去。”陈森说。 许星然说:“不顺路。”陈森眼底的青色很重,不知道是因为工作忙没时间睡还是失眠一直没好,“你早点回去吧。” 陈森当然不会坚持,他一个字没说了,往车的方向走去。 许星然也没说话,就站在那里看着他,看着陈森上车、离开、消失。 他们谁都没有说再见。 第二天,许星然踏上了前往法国的飞机,十几个小时后,站上了法国的土地。 他和周璇没上一个学校,但是相隔不远,只隔了两个街区,他们的上课时间对不上,偶然对上的时候,周璇就看许星然抱着个手机,一刻不停地发着消息。 周璇倾过去想看,被许星然挡开,她撇撇嘴,问他:“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许星然饶有兴趣地问她,“怎么说?” “只有谈恋爱的人才把手机当宝。”周璇一看许星然这表情就更加肯定了,“你以前都不怎么碰手机的,这才一个月,你就和法国妹子搞上了。” “不是法国的。” “那是哪的?我们家的?”周璇被震惊,“南城现在是凌晨吧。” 许星然没搭理她了。 他确实是在给陈森发消息,只不过陈森睡了而已。他不想太打扰对方,又实在想念,每天早上就会跟写小作文似的,把前头一天的事情都写下来,发给陈森。 陈森早上醒了就能看到,有时候回十几个字,有时候就回几个字。 他回的字数多的时候,许星然就会当他心情好,然后又会给他多发几条。 司机送许星然到学校,许星然的小作文也写好了,刚发出去没几秒就陈森居然回他了。 这还是头一次,许星然当即没忍住,一个电话就打过去了,通话铃声响起的时候又后知后觉紧张。 还好陈森接的很快,让他纠结的时间很短。 “你还没睡吗?”许星然感觉自己的嗓子有点干,咽了好几下口水。 “刚洗完澡。”陈森说:“你上课?” “对,马上进教室。” “你上吧。” 他这样说,许星然怕他直接把电话挂了,连忙“欸”了一声,“没呢,还有几分钟呢。” “好。”他那边发出了悉悉索索声,陈森应该是躺下来了,“你说。” “……”许星然有些局促,像是突然被老师提问的学生,“说什么呀。” “没话?”陈森的语气听不出来,“每天发消息不是挺多?” “你嫌我烦了吗?”许星然抓着手机的手紧了紧,不太有力气地狡辩,“也不算很多吧。” “多。”陈森说:“看得眼睛累。” “啊?”许星然想问他是不是近视了,又不敢说,也不想减少自己发消息的频率,就耍赖地把问题抛给对方,“那怎么办?” 第186章 > “自己想。”陈森轻飘飘地扔下一句,就把电话挂了。 许星然愣了好几秒,不知道陈森是不是生气了,想打回去又怕对方睡了,急地手心直冒汗。 根本没花多长时间考虑,定了当天回国的机票。 作者有话说: 陈森:谁懂啊,只是想和老婆多多打电话,没想到老婆直接来找我了 第116章久一点 陈森从办公桌前抬起头,一看已经接近凌晨十二点了。 他拿起手机,许星然没有发新的消息过来。 从他昨天睡前挂了对方的电话算起,已经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期间,许星然就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陈森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继续看起手里的文件,他想让自己不要受对方影响,但是越这样想却越办不到。 他的心根本定不下来,不受控地去想,没有找他的这十几个小时里,许星然在做什么呢。 让许星然去法国的时候,陈森不是没想过会重蹈覆辙,只是他仍然想看看,现在的许星然会和当年有无不同。 这一个月来,许星然每天都保持着高频率的短信和仿佛永远不会消耗完的热情,他很多次觉得,——或者真的不一样了。 但是习惯是很可怕的东西。 他习惯了对方这么多天来热烈地存在在他的生命里,当对方只是稍微安静地多了一点点,陈森就开始怀疑起对方来。 怀疑他是不是倦了、不想追了;是不是又和当年一样,没有任何通知地抛弃他。 陈森不喜欢被困在这类情绪里,更何况,当对方是许星然时,他更觉得这些猜想、揣测通通都是无用的。 因为他还是会被过去影响,止步不前地像个胆小鬼,却又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压抑不住自己频频看向对方的冲动。 一边退缩,一边靠近。 太难看。 陈森阴沉着脸,一甩手将面前的文件全部扫到地上。 “哗啦——” 纸张纷纷扬扬散落一地,门外的助理听到声音,犹豫半晌还是敲了两下门。 “老板?” “忙你的。”陈森这样说着,走向一旁的壁柜,打开了一瓶白酒。 - 许星然落地的时候已经将近夜里十二点了,他从机场打车到陈森家又花了近一小时。 进小区的时候特别幸运,刚好是和他认识的那个保安在值班,对方告诉他,“没见着你对象回来。” 上次他还说是“追的人”,这次直接升级了。 “还不是。”许星然纠正他,谢过对方后又马不停蹄地到马路上打车。 陈森不在家就是在公司,他决定去碰碰运气,实在进不去就等天亮了再说。 反正他是下半晚的飞机,还有十几个小时可以等。 到了陈森的公司已经凌晨两点了,许星然和门口的值班大叔掰头了半个小时,对方一寸不让,说不让进就不让进。 许星然无奈,进了旁边的一家便利店,打算坐着等天亮。 他买了杯水,就坐在靠窗的位置,撑着下巴向外看,他实在是困,知道自己的眼睛快闭上了,突然听到身侧有人在叫他。 “许少吗?” 说实话,现在几乎没人这么叫他了,许星然几乎是被吓醒的。 一抬眼,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他没出声。 对方没让他多等,当即自报家门,“我是陈总的私人助理。” 陈总? 在这附近的,又能有几个陈总? “陈森在公司吗?”许星然的尾音急促了几分。 “在的。”助理脸上格式化的笑容一直没变过,“我可以带您进去。” 作为陈森高薪聘来的助理,他如果连这点东西都没看出来那还不如早点回家养老。 许星然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他已经跟着对方走进了电梯,突然开始紧张,问他:“这么晚了,陈森还没睡?” “没有。”助理没有任何语气词地说:“老板在喝酒。” 许星然一愣,眉头蹙了起来,这才注意到对方手里一直拎着的便利店袋子。 助理感受到他的视线,又继续用汇报工作的语气和他说:“创口贴。” “不小心碎了一个杯子,老板的手背被划了一下。”他说。 “严重吗?” 助理将许星然眼底的担忧看得清清楚楚,隔了半秒才答:“您放心,不严重。” 他虽然这样说,许星然也没放下心来,“这么晚了喝什么酒?他经常这样吗?” 助理踌躇了一下,回答:“还好。” 话落,电梯到了楼层,缓缓向两边打开,许星然还想问的话也咽了下去,马上就能见到陈森了。 助理领着他到了一个办公室前,对方给他推开门,室内灯光大亮,一个人都没看到。 助理指着一道墙,告诉他:“陈总在那道暗门后面。”说完把手里的创口贴给他。 许星然走了进去,门被对方从身后轻轻关上了。 还没走到扇暗门前,他就已经闻到了浓重的酒味。 缓缓吸了一口气,他推开了那道门。 门后,灯光昏暗,只有稀薄的月光透过窗户照进来的点点光亮。 在床的旁边,许星然看到了头倚着床坐在地毯上的陈森。 他的头低垂着,露出了一小截白色的后颈,一条腿支着,一只胳膊搭在上面,另一只手里握着一个银白的酒瓶,里面的酒只剩下四分之一多一点,正随着陈森的呼吸一晃一荡。 许星然突然不敢喘气了。 他站在原地看了好几秒,走过去的脚步都是软的,越靠近,那股惑人的酒味就越重。 第187章 > 他开始用嘴巴吸气,在陈森身侧的地毯上半跪下来,盯着对方黑亮的头顶看了好几秒,舔了舔唇畔,轻声叫对方的名字,“陈森。” “陈森。” …… 陈森搭在膝盖上的手动了下,许星然的心跳便陡然加快了。 他就那样看着,陈森的头缓缓抬了起来,他似乎感觉到身旁有人,姿势顿了一下,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的那一刻,许星然没有从陈森的眼里看到他以为的惊喜,陈森的眸子里是一片朦胧,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说:“你又来了。” 许星然懵了,“什么?” 陈森的眉头蹙了起来,他似乎想捏眉心,又不愿意扔下手里的酒,就把头放在搭在膝盖上的那只胳膊上,半是不耐半是隐忍地说:“我一喝醉你就来。” 许星然隐隐意识到了什么,他想张口说话,却说不出一个字。 陈森就保持这个姿势一眨不眨地看着他,说:“这次你要待多久。” 许星然的嘴唇颤了颤,听到陈森又说:“这次久一点吧。” 第117章需要你 陈森是用商量的语气说这句话的,甚至,许星然听出了一丝请求的意味。 他的身体像是被人掏了一个洞,许星然的肩膀骤然垮了下来,眼前有些模糊,陈森的表情变得不再清晰,他能感受到的只有这句话带给他的震痛。 陈森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 他想起陈森的失眠,他意识到,他给陈森带来的伤害比陈森表现出来的要多得多。 许星然不知道自己此刻该不该说话。 他想回应陈森,想说一万遍的“好”,但是又害怕他的话语、他的动作,不符合陈森想象中的“许星然。” 于是,他的嘴巴很用力地抿了起来。是在防止自己说出不应该说的话,又或许是在掩饰自己的颤抖。 陈森说完那句话后没再说话,许星然很努力瞪大了眼,终于穿过雾气慢慢看清了陈森的脸。 一双微微闪着光的眼,随着时间的一分一秒流逝,渐渐趋于平静,现在,变成像镜子一般毫无遁形的漆黑。 他缓缓张口,“许星然。”不是疑问句。 许星然蹲麻的腿再也撑不住,猛地失了力气,跪倒在地毯上。 他半边身子歪着,不知道为什么心虚,不敢去看陈森的眼,默默扶正了自己,轻轻“嗯”了一声。 陈森的眼睛已经完全清明了。 他似乎才发现自己一直握着酒瓶的手,顿了下,将酒瓶立在一旁,听不出语气地说:“什么时候来的。” 许星然战战兢兢,“早上的飞机,十二点多刚到。” 陈森瞥了手腕上的钟表,说:“三点了。” 许星然几乎是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从机场过来花了一个小时,你家没人才来的公司,门卫一直不让我进去,所以耽误了很久。” 陈森只看着他,目光似乎在说,那你是怎么出现在这的。 “你的助理,带我进来的。”许星然毫不犹豫把对方卖了,提起这个人才猛地想起自己忘记了一件事,“你的手,哪里受伤了?” 他边说边拆着创口贴,眼睛已经在陈森的手上搜寻着了。 陈森是记得自己打碎了一个杯子,玻璃片飞溅起来,好像是刮到他了。 他抬起左手看了下,尺骨上有一处两厘米左右的划痕,不深,已经不流血了。 “没……”他的话还没说完,手上骤然一凉,许星然抓住了他的手。 陈森的下一个字因为他的动作堵在了喉咙里。 “没事也贴一下。”他说。 许星然的神情很专注,让陈森以为他在做什么科学实验。 半分钟后,他说“好了”,然后瞄了他一眼,慢慢松开了他的手。 陈森感受了一下,除了创口贴带来的异物感外,他的指间温度也降低了很多。 他攥了下手指,问对方,“什么时候走。” 陈森非常冷淡地问许星然这个问题,十分无所谓的模样,甚至让许星然觉得自己被赶了。如果不是他刚才犯规地听到陈森让他“待久一点”,他真的会被陈森骗到。 “明晚六点的飞机,哦不是,今晚六点。”许星然的喉结不太有底气地滑动了下,问他:“我今晚可以睡这里吗?” 陈森的眼神晦暗不清。 许星然还是想说完,“我想和你多待一会。” 许星然本来想说他睡地毯就行,但是陈森听到他说这话只是轻飘飘地瞥他一眼,许星然就开始反思自己矫情。 床那么大,而且他们都睡过六七年了,现在开始装什么纯情。 这么一想,许星然就没有什么负担地睡在了陈森的旁边。 然后他就失眠了。 奇了怪了。 他想。 室内很安静,没有光亮,床的硬度适中,被子很软和,温度也刚好,什么都是完美的。 但他就是睡不着。 他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一声比一声震耳欲聋。 视线已经适应了黑暗,许星然偷偷看了眼旁边的陈森,对方一动不动,眼睛闭着,应该是已经睡着了。 许星然给自己攒了半个小时的劲,——翻了个身,面朝着陈森的方向。 黑暗中,他悄无声息地伸出两根手指头,捏住了陈森的被角。 胸口瞬间充盈了起来,只是这样的触碰,已经让他非常的满足。 困意忽然来袭,许星然睡着了。 第二天,许星然睡到自然醒,浑身舒爽极了,双脚在床上乱蹬,伴随着一声音量不算小的哼叫,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第188章 > 睁开眼,瞬间吓醒了。 许星然几乎是弹跳着坐了起来。 记忆慢半拍地回笼,意识到自己在何地后,许星然尴尬地想拿枕头把自己捂死。 还好陈森不在,应该没听到。 他看了眼时间,被吓了今天的第二跳,居然已经下午两点了。 急吼吼地跳下床想去找陈森,一拉开门,率先看到了三个中年男人。 他们站在办公室中央,一听见他的开门声目光就飞了过来,扫了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 虽然只不到半秒的对视,但是许星然仍是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浓浓的八卦与探究。 许星然的后背突然开始冒汗了。 他缓缓看向坐在老板椅上的陈森,陈森倒是没看他,而是对面前三个柱子似的人的说:“先到这吧。”他们就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 许星然抓着门把的手因为太用力而泛着酸,他看着陈森从椅子上站起来,向他走过来。 仍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问:“你刚才有听到……” “有。”陈森毫不留情地戳碎了他的幻想。 许星然两眼一黑。 短暂地为自己默哀后开始替陈森担心,“他们会不会……”他停了下,换了个说法,“被他们看到,不碍事吧。” “碍什么事?” “就我……在你这。” “想太多。”陈森很平静地指责他。 陈森让许星然往旁边站站,他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挡了对方的路,不好意思地摸了下鼻头。 陈森去里面拿了件外套,搭在手肘处,又走了过来,站在他的面前,是许星然需要微微仰视的距离。 “饿吗?” 许星然睡过头了,已经不饿了,但他还是说了“饿。” 陈森便问他想吃什么。 许星然说都行,有些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假装体贴地问:“会不会耽误你上班?” 陈森瞥了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一切,“你自己去?” “那还是不要吧。”许星然赶紧改口,“我比你的班更需要你。” 作者有话说: 演技大赏(双人版) 第118章一秒钟 许星然要赶飞机,于是两人就随便对付了一口。 分别的时候,陈森还什么都没说,他就已经特别体贴地说:“不用送我了。” “太远了,你回去吧。”许星然冲他摆摆手,说再见。 陈森就点了点头。 刚好一辆出租车开了过来,许星然上了车,车子已经发动了,他还趴在车窗上向后看着陈森。 陈森也没有离开,一直站在那里,直到他拐入下一条街,再也看不到对方了。 许星然一回到法国,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画了三天的稿,他手上的活很多。因为他开的价格不高,做出的设计对比同价位的又是碾压式的,所以找上他的人就没断过。每天根本没有闲的时候,还要见缝插针地参加各种设计大赛。 他四年前就已经小有名气了,当年以不太好的事件退了圈,如今算是再度复出,明里暗里数不清的人在观察他,名气不降反增了。 不过许星然不会再被这些虚有其表的东西迷惑了,他对自己的目标非常清晰,他今年要在GIT中夺冠。 当然每天再忙也不会忘记和陈森聊天,许星然有时候太急,来不及打字就给陈森发语音,陈森忙的时候也会给他发一两句语音。 许星然后来胆子大了一些,会找一些乱七八糟的理由给陈森打电话。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每次和陈森打电话的时候声音都会变夹,但是他又控制不住自己,因为他潜意识里就是想让自己的声音变得更好听一些,希望陈森能因此多多和他打电话。 两个月后,许星然又回去了一次,他依然没和陈森说。 这次是早上七点到的,他直接去了陈森的公司,没想到保安居然让他进去了。 许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直达陈森的办公室,被对方的秘书告知他在开会。 于是他就坐在陈森办公室的沙发上等。 然后他就睡过去了。 大概睡了一两个小时左右,许星然惊醒了,猛地坐了起来,看向办公桌后,——陈森坐在那里。 “哗——”,身上什么东西掉地上了,低头一看,是一件深色的西装外套。 许星然向陈森看去,陈森头都不抬,说:“要睡去里面睡。” 许星然慢吞吞地将地上的外套捡起来,攥在手心好一会,才说:“是有点影响不好。”他恋恋不舍地将衣服放回沙发上,叠好,又问:“是不是影响你工作了呀。” 陈森没说话,似乎一心扑在工作上,许星然的眼睛确实困得睁不开,就想先进去睡了。 走到门口,听到陈森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说:“不是。” 下意识地,许星然问:“什么不是?” 陈森的头终于抬了起来,看着他,说:“都不是。” …… 许星然直到躺在了陈森的床上,才反应过来这个“都不是”是什么意思,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一会后又睡了过去。 这次,他一觉睡到了赶飞机的点。 还是陈森把他叫醒,问他什么时候走。 许星然发懵地看着陈森,真的有那么一两秒不想回去了。 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陈森主动提出给他送到机场,在车上,他边吃着陈森让助理买来的面包,边和陈森道歉:“我下次肯定不睡了。” “时间太赶就不用回来。” “那不行。”许星然偷偷觑他,说:“我想回来。” 陈森没再说话。 第189章 > 回去后,许星然就忙着准备GIT的比赛了。 他花了很多时间和心力画了一副作品出来,都来不及品味一下自己的设计,又随着导师飞去了德国参加一个展会。一来一回待了大半个月后才回来,许星然又开始处理自己积压的工作。 周璇每次想过来找他玩都被他拒绝,小姑娘被他气走好几次,等GIT比赛结果的那几天,又不计前嫌地过来找他了。 “姑姑说我只要拿个奖杯回去就行了。”周璇开始祈祷:“第三名也好啊!” 许星然听她作法好多天了,已经波澜不惊了,只偶尔附和她一两句。 突然,周璇大叫了一声,“出来了!” 许星然手一抖,在纸上拉开一条线。 周璇先是惊讶再是兴奋,扑过来抓着他的胳膊,跳起来告诉他,“许星然!你第一啊啊啊啊啊!” 许星然实现了自己的目标。 参加完颁奖仪式后,他带着还在盒子里的奖杯,马不停蹄地飞回了国。 因为太想和陈森分享现在的心情了,所以只想着买了最近一班的票,快落地才意识到南城此刻是凌晨。 凌晨三点多下的飞机,快五点到了陈森家的小区,许星然抱着盒子坐在陈森家门口的地毯上,等了三个小时左右,身后的门终于被打开了。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对陈森露出一个巨大的笑脸,“Surprise!” 陈森看着他,没有太惊喜的表情,但是眼睛眨得恨慢。 许星然对此已经很满意了,“没想到我这次这么早就来了吧。” “等多久了。”陈森把门打开,“进来。” “不了。”许星然拒绝了。 他等不及了,这次是偷偷跑回国的,他的导师对他三天两头往国内跑很不满,他这次没敢再和导师请假,所以得在对方发现之前赶回去。 因此他和陈森说几句话就又要走了,“我十一点的飞机,不进去了,待会直接去机场。” 陈森的眉头飞快地皱了下,听不出来什么意思地说:“这么赶。” “嗯。”许星然为接下来自己要说出口的话而紧张,越发用力地抠着手中的盒子。 陈森看出了他有话要说,许星然现在在他面前简直一览无余,好懂得不可思议。 他怀里抱着的那个台灯大小的盒子太有存在感了,陈森想不注意到都难,而许星然此刻,正盯着那个盒子,嘴巴张阖了好几次,大概就是关于这个盒子里的东西了。 像是终于鼓足勇气了,许星然对他开口了,“我得了一个设计比赛的冠军,想、想把这个奖杯送给你。”他双手捧着那个盒子,递到他的面前。 像是怕他不收,许星然又欲盖弥彰地补充:“就是一个小比赛,不值钱的。” 陈森对于许星然口中的“不值钱”持保留态度。 他有在关注许星然的动态,知道他手里的这个奖杯可不是他口中的那个“小比赛”。 “不了。”他说。 话落,他看见许星然的身体僵了下,眉眼间地失落非常明显。 陈森和他对视着,还是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 许星然眼里的光越来越淡,他知道陈森是不会要了,慢慢将手收了回来。 此刻,他突然觉得自己抱了一路的东西是多么得重,压得他掌心都疼。 “那我先走了。”他说:“我要去赶飞机,下次再见。” 许星然逃也似地走了几步,又慢慢停了下来。他的眼睛有些酸,不知道是一天多没睡的原因还是其他什么,他有些难过,又有些不甘心。 他就那么站了三四秒,缓缓扭头看向身后的人。 陈森逆着窗外初升的太阳,站在光影里,身影被拉得很长。 许星然被太阳的光晃了下,眼睛更难受了。 他转过身,眯着眼睛,向陈森的方向走了一步,他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心情说这个话的:“可不可以,抱我一下。” “一秒钟。” 他垂着头,一只手揉着眼睛,不太抱希望地说。 仍然没有得到回复。 许星然的手放了下来,他努力扬起嘴角,虽然有点丢人,但是他不想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不开心,“我……” 话没说完,陈森突然向他走了过来——一秒不到的时间,他被拥在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熟悉又陌生的气息瞬间裹挟了他,许星然整个人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 他缓慢地伸手另一只手,很轻地回抱住了对方。 应该没有一分钟,但是肯定是比一秒钟长的,陈森放开了他。 他的视线落在许星然眼底的青灰上,说:“是不是很累。” “不累。”许星然很用力地摇头,发自内心地:“看到你就高兴。”怎么会累。 陈森似乎完全没听到他的否认一样,“累就不用回来了。” 许星然的眼睛瞪起来,“我不累,我要回来。” 陈森看着他,眼底的颜色很深,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119章风雨1 许星然得了GIT的冠军后越来越忙了,甚至还有一些来找他代言,看着那串他画几十章稿子也挣不来的数字,许星然没有任何犹豫地接下了。 自从上次分开后,许星然又忙里偷闲回去了两次,上一次走的时候还和陈森说,下一次回来他就不会走了。 他看出来了那瞬间陈森眼底的松动。 这么长时间来,许星然能感觉到陈森对他的态度越来越软化,他们中间似乎只隔了一层一戳即破的薄膜。但是这薄薄的一层东西,却是许星然怎么努力也跨不过去的。 他偶尔会失意,转瞬又会安慰自己,他和陈森能像现在这样,像正常朋友一样相处已经是非常难得了。 第190章 > 在夏季的末尾,许星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当时他正在和陈森打电话,任何电话插进来都只想忽略,尤其当这通电话是来自郑婉丽的医院时。 他还是没管。 陈森听出了他的心不在焉,问他出什么事了。 许星然想了一会,不再瞒着陈森:“我妈那边的事,我还不知道,等我知道了再告诉你,好吗?” 他的语气有些急促,尾音带着不自知的焦躁,许星然自己可能都没有察觉到,但是陈森听出来了。 他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的许星然了,他不太放心地重复,“你说的,会告诉我。” 许星然愣了下,扑哧笑了出来,拢在心上的雾霾莫名小了一些,“我怎么敢再骗你。” 挂了电话,许星然握着手机站在窗台边,他没有再次打过去,他抗拒听到来自“那边”的声音。 但是,医院向来尽职尽责,五分钟后,电话再次打了过来。 许星然接起了,没出声,听见对面的小护士用特别激动的声音告诉他:“许先生吗?您的母亲醒了!” 医院电话打来的那一刻,许星然就已经猜到了。 早在很久之前,他就被医院告知过郑婉丽醒来的可能性很大。而当这件事成真时,他很难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他们最后一次相处的场景,——那场他一手造成的车祸。 郑婉丽满脸是血,眼底的恨意比一旁的熊熊大火还逼人。 许星然双手捂住脸,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他兀自消化了几个小时,傍晚的时候,收到了陈森发来的“?”。 他像是从睡梦中醒过来一样,整个人颤了下,眼神清明了许多。 手指悬在按键上,许星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对方说。下一秒,陈森的电话打了进来。 许星然很快地接起,但是他处在一个心虚的状态里,因为自己忘记了答应对方的事情,甚至好几个小时没有找他,所以捏着手机不敢说话。 陈森先说话了,怪里怪气地说:“我打错了?” “没有!”许星然赶紧开口,声音又渐渐小了下来,有气无力地,“没打错。” 陈森的呼吸顿了下,声音沉了些,“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许星然突然觉得没那么心慌了,“我妈,醒了。” “你要回来吗?”半晌,陈森说。 他似乎在倒水,声音滴滴啦啦地通过话筒传过来,把他的嗓音都染上了几分冷意。 “不知道。”许星然听出了陈森话语里的僵硬,他和郑婉丽的事情也不知道陈森知道了多少,“之后再说吧。” 郑婉丽没给许星然多少喘息的时间。 一个月之后,他接到了对方的电话。 明明电话那头什么声音都没有,但是他就是这样确定。 他握着手机的指尖泛着冷白,好一会后,电话被另一个人接过了,护工喜气洋洋地和他说话:“先生,您听到了吗?夫人让你早点回来呢。” 许星然没忍住,直接挂了电话。 离一年之期只剩下一个月不到,他总归是要回国的,逃避是逃避不了的。 更何况,许星然深谙,“不解决问题,就会被问题解决。” 该修的课程他已经全部修完,又花了几天时间把手上的工作处理掉,和周池也还有周璇说明了情况,提前回了国。 下了飞机,许星然直奔郑婉丽所在的医院。 十月初的南城已然非常凉爽,甩去了暑夏的燥闷又不离深冬的苦寒,是许星然曾经最喜欢的时节。 站在病房门前,透过病房门上的那一小块玻璃,许星然看到了郑婉丽坐在床头以及她被秋风吹起的发丝。 许星然摁下门把手,推开门。 在外面视野受限,走进来了才看到床边还有一个正在帮郑婉丽捏腿的护工。 她非常尽职尽责,对得起许星然给她的高额工资,全神贯注到有人进来了都没发现。 郑婉丽听到有人推门进来了,不虞的眉眼从从手中的时尚杂志后露出,在看清来人是谁后,表情一瞬间变得狰狞。 那是混合了一种惊叹、愤怒、仇恨、嫉妒等等复杂情绪交织的神情。 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郑婉丽的脸后,许星然那一瞬间突然放松下来了。 对方的神情和他预想之中的一致,甚至比他梦里的还和善一些。他梦里的郑婉丽在见到他的那一刻,一只手就掰下了他的头。 郑婉丽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动了下腿,护工奇怪地看向她:“重了吗?”说完她就看到了立在后面的许星然。 护工感受到了病房中弥漫着的奇异的氛围,不用人说,立马关上门走了。 病房彻底静了下来,只剩郑婉丽和许星然。 郑婉丽从头到脚一寸寸打量着这个从她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吸血鬼,眼神冷得像地下三尺的冰。 站在她面前的许星然,已经不是四年前那个瘦骨嶙峋、毫无生气的模样了。现在的他眼神明亮,从里到外都透露着一种从容不迫的坚定。 “看来这几年,你过得很好。”她的声带还没有恢复好,说话语速很慢,声音喑哑难听。 “并没有。”许星然说:“我过得很辛苦。” 郑婉丽的脸上闪过一抹意外。 许星然拉过一把椅子坐了下来,不卑不亢地地说:“因为我本身很糟糕,所以我注定要吃更多的苦、花更多的时间,才能明白别人早早就明白的道理。” 郑婉丽的眼尾重重一抖,“什么意思。” 许星然看着她,反问:“您喊我回来又是什么意思。” 第191章 > 第120章风雨2 郑婉丽被许星然的态度和语气惊到了,瞳孔震颤了好一会,完全不相信眼前的这一幕。紧接着,她看到了许星然的平静,眼底的震惊被彻头彻尾的愤怒取代。 “我是你妈!我喊我的儿子回来有什么问题?”她死死盯着许星然的脸,为这样的他感到不解,“你怎么敢这样和我说话!” 郑婉丽脸上的怒火如有实质,似乎就要冲破她的身体烧到许星然的身上。 许星然以前很怕郑婉丽生气,第一是怕挨打,第二是怕她生气了就不会再爱他。 但是现在,他不怕了。 “那就来解决问题吧。”许星然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你说你想要我做什么。” 郑婉丽很长的时间没有再言语。 她刚清醒过来,总觉得大脑没有以前好用,辨别不清别人脸上的情绪,无法再像以前那样顺利地构建出她所需要的话语。 她细细的在心底揣摩许星然此刻的心情,良久,她开口了,语气低下来,“星然,你这样说话,妈妈很伤心。” 许星然的表情变得难以言喻,神色复杂地看着她,他总算是知道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是和谁学的了。 当他不再祈求爱,不会再被爱裹挟,就会发现对方的目的性是多么的明显,劣质地就像是用稻草扎起的稻草人,禁不起一点推敲。 “我拿了GIT的冠军,今年的。还参加了很多比赛,我都拿了名次,但是你应该不想听,因为你一直认为这些小比赛不重要,但是我靠这些一个个数不清的小比赛,走到了今天。” “我现在应该是站到了你四年前想要我站的位置。”许星然很认真地问她,“你还想要我做什么?” 郑婉丽用了不少的时间去消化了他的话,听明白了他的潜台词后,眼底的狠色一闪而过,水汽漫了上来。 “你是不是在怪妈妈当年让你和凯伦斯在一起?” 哪怕是知道对方在装,许星然还是不忍看到郑婉丽这样的表情,他的眼睛垂了下来,说:“不是。” 当年令他心如死灰的是,郑婉丽居然为了让他和凯伦斯在一起而在陈森的面馆里下东西。郑婉丽无论怎么对他他都可以忍受,他都心甘情愿,唯独,他不能接受郑婉丽对陈森下手。 “那你现在这样对妈妈冷脸相向是为了什么?我们是母子啊,你是从我的肚子里出来的,你身上流着我的血,打断了骨头还连着筋,你怎么能这样对妈妈?” 许星然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次这样的话,他对此深恶痛绝,他压抑着自己狂跳不已的心脏开口,“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你想表达什么?” 郑婉丽并不直面回答,她落了无数颗眼泪,哀戚地说:“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下个楼梯都要被别人搀着,我都已经变成这样了,就算我从前做了天大的错事,也已经受到报应了吧,你就不能原谅妈妈吗?” “你这样对妈妈,实在是让我心寒。”郑婉丽抹了把眼角,隐忍地道:“你就只记得我对你的严厉,你故意忽略了,或者你就是不想承认,如果不是我那么严苛的要求你,你会像现在这样优秀吗?你还能有今天这个成就吗?” 许星然的牙咬得死紧,他全身都因为对方的话而绷紧了,手指和手臂都用力到发麻。听着这些话,让他的胃一阵阵向上泛着恶心,让他想吐。他明知道对方说的不对,但是他却无从反驳。 “好,好。”许星然短促地笑了下,“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他一句话都不想说了,站起来就想离开,他不会再来了,他和郑婉丽根本无解。 郑婉丽躺在床上,只能微微仰头看着他的背影,她藏在被子里手攥得死紧,她不敢相信,她再也控制不住许星然了。 “陈森。”她从齿缝间挤出了这两个字。 许星然的背影一顿。 郑婉丽笑出声,“果然是因为他。” “你因为一个男人就要抛弃妈妈吗?”郑婉丽大吼出声,凄厉的音色穿破了他的耳膜,“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许星然浑身剧烈一颤,差点没站住。 他的头情不自禁地向后偏移了一寸,最终还是停住了。 许星然收回视线,头也不回地走了。 身后,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郑婉丽发出愤怒的尖叫,锐利的嗓音充斥了整个病房,她双手重重地锤在床板上,眼底反射出怨毒的光,死死地盯着许星然离开的方向。 - 许星然几乎是跑着从医院离开的。 站在马路上,新鲜的空气和温热的阳光迎面扑来,他才觉得自己慢慢活了过来。 他就那么失神地站了几分钟,直到陈森的电话打了过来。 许星然犹豫着,不太想接,他现在的心情不太好,不想把自己的糟糕带给对方,任由着电话在手心自动挂断。 但是当一切恢复平静后,他看着不再发出声响的手机,又贱兮兮地觉得难受。 “叮”,手机忽地再次响起,许星然点开一看,是陈森发的短信,就两个字—— 对面 许星然一愣,猛地抬头向对街看去。 那里停着一辆通体幽黑的车,驾驶座的车窗被打开,完整地露出坐在里面的人。陈森的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脸颊被阳光抹上一层蜜黄的金。 他们之间隔了一整条街,百来米的距离,来来往往的车辆和行色匆匆的行人夹在他们中间,模糊了彼此的存在。如果不是陈森提醒了他,他根本不会发现对方在他的对面。 那一瞬间,许星然产生了片刻的恍惚。 第192章 > 世界那么大,人是那么的渺小,人和人之间的联系是如此的浅淡,稍一不留神就会走散。连和他拥有血缘关系的母亲,他们之间都是这么的不堪一击,更何况和他什么关系都没有的陈森呢。 许星然心脏一疼,路也不看地就这么莽撞地往前冲。 陈森一开始没注意,直到许星然已经跑到马路中央了,他才看出他的状态不对,脸色一白,摔上车门就过去了。 他的速度已经很快了,许星然却比他更快,几乎是疯了一样,什么都不管地往他这边冲,陈森眼睁睁地看着一辆又一辆汽车和他擦肩而过,最后喘着气站到了他的面前。 陈森的额角的青筋都快炸开了,“你特妈在干什么!?” 许星然被他吼的一愣,五感这才回神,听着身后阵阵鸣笛声,后知后觉害怕。 他知道自己让陈森担心了,有心想哄,对方却连开口的机会都没给他,直接扭头上了车,许星然连他的衣角都没抓住。 还好他紧跟着陈森上车,没被对方扔下。 “陈森,我……” “下车。” 陈森根本不想听他说话,甚至看都不看他一眼,许星然知道这次他闯了大祸了。 “对不起,我……” “我说下车!”陈森再次打断了他。 许星然死死咬着唇,粉色的下唇已经被他咬出了一道显目的白印。他最后不舍地看了眼陈森阴沉的脸,慢慢打开车门,下了车。 几乎是同时,身后平地卷起一阵风,再回首,陈森的车已经不见了。 第121章风雨3 许星然立马打了辆车跟上。 出租车当然没有陈森的车开的快,况且陈森还是带着气的,一路雷鸣加闪电的。 许星然比对方晚了十来分钟才到,站在陈森的家门口,许星然摁了十来分钟的门铃,手上还不停地给对方打电话,发短信,陈森都没回。 以许星然这个一通接着一通的频率,不知道刘义的电话是怎么插进来的,来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许星然默了几秒,抠了抠陈森的门,说:“马上吧。” 挂了电话,他给陈森编辑了最后一条消息,又拿出了写小作文的架势,声情并茂地,让陈森别生气了,又说刘义和乐乐在家里等他吃饭,他明早再来。 写完自己读了一遍,莫名想笑,幻视了他在法国的一个男同学哄自己女朋友的样子。 回到家,许星然见到了好几个月没看到的乐乐,对方又高了一点,而且五官也张开了。 许星然有些感慨,抓着乐乐问东问西,最后把人给问烦了,跑回了房间。 许星然就走到厨房,问刘义最近家里有没有什么事,说着说着话题又回到乐乐身上。 “她有什么朋友吗?” “没见过。”刘义说。 许星然想了想,“改天我带她出去见个人。”他想到了周璇,周璇那个性格说不定能把乐乐打开一点。 吃饭的时候,刘义拿了几罐酒出来,正好撞到许星然心坎里了。 乐乐吃完走了,许星然就和刘义说了郑婉丽醒过来的事。 刘义有些担心,让许星然小心一点,许星然不知道有啥可小心的,没放在心上。 许星然喝得不多,还是能洗澡能走路的,洗澡的时候还想着待会再给陈森打个电话,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 头天睡得早,第二天天刚亮就醒了,许星然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想到昨晚把陈森晾着了,心头凉了一大截。 犯了错,认错态度还不积极,许星然简直不敢想今天陈森看到他会是什么表情。 许星然心里有些惴惴的。 他其实拿不准陈森是哪种程度的生气,而且他们目前的关系也是不清不楚的,很不好说的关系。所以许星然找不到那个度,有些害怕自己因此被踢出局了。 他根本不想因为这些事情和陈森闹不开心,他们现在能心平气和地讲话已经就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许星然不想再出现其他事情让他们争吵。 任何事情都不值得,而当这件事情是应他而起的时候,许星然只会更加懊恼。 他七点多就到了陈森的小区了,给门口的保安带了一份早餐。对方看到他很惊讶,说他这么长时间没来,还以为是分手了呢。 许星然就又和他重申,他还没有追到。对方一脸不信的样子,聊着聊着时间就过去了。 八点多的时候,许星然注意着门口,陈森的车出来的时候他几乎是立马就追出去了。 但是陈森像是没看到他一样,一秒都没停。 身后的保安跟了出来,在他背后啧啧嘴,“还说没追到。” 许星然:“……?” “要是没追到能是这态度吗?”保安笑,“这一看就是追到了跟你闹脾气呢!” 某种程度上来说,对方也没说错,陈森确实是生气了。 “改天来看你。”许星然没再多说,追到陈森公司去了。 还是很顺利地就进去了,秘书过来迎他,说陈森在开会,让许星然先去办公室里面等。 许星然想了想,说:“我还是不进去了。” 秘书:“?” “我就站这里等他。” 根据早上陈森对他的态度来说,许星然还是决定先把自己摆低一点。 走廊上来来往往的不少人,人人路过许星然,好像都没看到他一眼,目不斜视就过去了吧,但是许星然又真切地感受到了他们八卦的目光。 许星然不知道的是,他们都是故意从他面前走的,就为了看他一眼。 许二少的名头在南城还是很响亮的,更何况,公司还有不少人看到了对方总是出入自家老板的办公室。 第193章 > 一待就是一整天!每次还都是一副软绵绵的模样出来!这怎么能不让他们多想! 这不,好不容易可以一睹对方真容,不少人借着各种由头,一波又一波的来。 许星然倒不觉得有什么,他不在意别人的目光,双腿交叉放松地靠在墙上,边等边数着头顶上的小灯。 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毛线开衫,一条单色牛仔裤加小白鞋,再配上他懒洋洋的动作,活脱脱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模样。 走来走去的女生眼睛都看直了,回去后,私下群聊的消息疯了似的发。 陈森从会议室里出来,老远就看到许星然了。 他扫视了一眼人心浮动的办公厅,眼底的情绪深了些。 许星然蓦地感受到了一股视线,这个视线是和别人完全不一样的。 他双手背在身后撑在墙上,高兴地看过去,就看到了陈森一张拉下二里地的脸。 “陈森……” 对方推开他旁边的门,看都不看得走进去了。 许星然的鼻尖差点撞在了门板上。 他悻悻地摸着鼻头,忽地,门又打开,陈森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 有些居高临下地,说:“进来。” 许星然的眼睛重新亮了起来。 进了办公室,陈森没坐在办公桌后面,走到了沙发旁坐下,许星然也跟着坐了下来。 他想着陈森刚开完会肯定渴了,非常勤快地给对方倒了水,就差没喂到陈森嘴边了,说:“你喝。” 陈森的目光从水杯移到许星然的笑脸上,心里的气平复了一些,但是还是很介意,问他:“为什么不进来等。” “我说了,你不要生气。”许星然见他不反对,尝试着道:“就是我想着,我站在外面,你会不会心疼我一点,就、就能理我了。” 陈森的眼尾剐了他一眼,许星然的眼神飘开,不敢说话,见陈森没有凶他的意思,才开始继续道歉。 “昨天……”他抿了下唇,“我去见我妈了,不是太开心,就不太想把坏情绪带给你,所以没有接你电话,对不起。” 昨天陈森肯定是看到他没接电话了,许星然不想让对方因此多想,所以一定会把话说清楚。 陈森的眉头果然松了一些,许星然继续道:“后来闯红灯也是因为太想和你一起了,当时被我妈气得难受,想早点和你一块。” 说完了,陈森全程眉眼低垂着,许星然看不见他的情绪,只知道对方在听着。 半晌,陈森终于开口了。 “你不想把坏情绪带给我,是觉得我不能替你分担吗?” 许星然一急,刚要否认,又听陈森继续说:“想早点和我一起,所以就可以什么都不顾了,不把自己的安全当一回事?” “许星然,你一直说你喜欢我,想要我开心,可是你还是和以前一样逃避、冲动、只考虑你自己。” “这就是你的爱?”陈森站了起来,“你好好想想吧。” 许星然坐在这里,每听他说一个字就难受一分,他觉得陈森说的不对,但是他又没办法反驳。 陈森去工作了,他就思考了一整天这个问题。 但是陈森应该也没有要放弃他的意思,中午还和他一起吃了饭。和陈森一起吃饭的时候他还在想,有点好笑,他总是会给自己找心理安慰。 晚上陈森加班,让他先回去,许星然也没回,就一直躺在沙发上琢磨这事,又把自己搞睡着了。 现在天冷,陈森当然不会让他睡外面,把他叫起来,让他去里面睡。 许星然揉揉眼睛,说不去,“我不睡了,我不进去。” 陈森就拿他没办法了,最后几页硬是看不下去了,阖上文件说:“走了。” 现在已经是夜里十来点了,但是因为陈森的公司对面是商业街,有不少摊贩会在这里摆夜宵,所以人还不少。 许星然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看着那烟雾缭缭的小吃,非常心动,他还没开口,就听旁边的陈森道:“吃点?” 许星然立马同意,“好!” 他们走过去要过一个马路,两人从车上下来,都被秋风吹得一瑟。 许星然不着痕迹地往陈森那边贴了贴,但还是有一个拳头的距离的。 陈森看了他一眼,许星然立马移开视线,假装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就在这时,眼前一白,离他们几十米远的一辆车突然开了大灯。 许星然用手捂着眼,道:“怎么这么没素质。” 话刚落地,“嗡”地一声,那辆车上的人猛地踩了油门,直直冲他们过来。 上百码的车速,几十米的距离,就是一瞬间的事。 许星然懵都没时间懵,想都不想一把就把陈森往旁边推,陈森却在瞬间反手拽住了他的毛衣袖子,两人一齐摔在一旁的草地里。 只听那辆车轰地一声开了过去。 许星然浑身疼痛不已,撑起来看过去,见那车迅速掉了头,不死心地继续朝他们冲出来。 许星然的眼睛都瞪裂了。 他真以为自己随口一句话惹到疯子了。 他手忙脚乱地爬起来,旁边的陈森动作稍稍迟缓了一些,许星然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根本来不及问出口,那辆车已经近在眼前。 那一刻,许星然透过玻璃车窗看到了坐在驾驶座上的人。 他的手脚立刻麻了,心脏完全停止了跳动。 在汽车即将撞上他们的最后一秒,陈森单只手搂着呆滞的他奋力往旁边一滚。 “砰——” 汽车撞上了防护墙,车头深深嵌在墙体里。 漫天的黑烟和红火,和五年前如出一辙。 第194章 > 许星然满脸冰凉,浑身脏污地坐在一旁,听着警笛和救护车的声音响彻云霄。 第122章天晴1 “星然!” 有人在叫他,他转过头去看,是妈妈。 “妈妈!”许星然听到自己的声音,清脆的,是七八岁孩童一般的稚嫩。 “来给妈妈抱抱。”郑婉丽在他的面前蹲了下来,许星然惊喜地扑过去。 二十来岁的郑婉丽很用力地将他搂在怀里,嘴唇吻在他的头发上,“还好,妈妈还有你。” “我会一直陪着妈妈!” 郑婉丽笑着笑着,眼睛就变得湿漉漉的,“谢谢星然。” …… 许星然猛地惊醒了。 他的脸色煞白,掀开被子就走到客厅,倒了满满一杯水,一饮而尽。 他扶着桌子,肩膀用力起伏着。良久,他的气息才平稳。 许星然看着有些陌生的家具,这才想起来自己在陈森的家里。 昨夜,郑婉丽撞人未遂,却把自己一脚踹入鬼门关。 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到天明,许星然一眼都没去看,而是守在胳膊骨折的陈森身旁。 是他们摔第一下的时候砸狠了,裂了道小缝,医生说问题不大。 但是许星然一直心神不宁的,双手非常用力地攥着陈森另一只没有受伤的手。 医生看不过去又安慰他,“真没事,他年纪轻轻的,个把月就好了。” 许星然没有力气应对,一个字说不出来,陈森朝对方笑了下,就带着许星然往外走。 出医院后,陈森将他搂在了怀里。 他有没有哭倒是忘了,只记得陈森抱了他很久,最后的印象就是陈森将他带回了 “许星然。” 陈森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脸上的表情还来不及收拾,许星然没回头,不知道不知道怎么办,又开始倒水,手忙脚乱地说:“我是不是吵到你了。” 陈森没回答,走到了他的旁边,侧身靠着桌子站着,目光毫不遮掩地定在他的脸上,许星然小幅度地偏了一下。 下颌一凉,陈森伸手把他的脸掰了过来,许星然被迫看着陈森,对方眼底的郁色沉重,许星然心口一痛,偏开眼,又欲盖弥彰地移回来,笑了下,“我没事。” 他看不清自己此刻的表情,自以为应该不会那么糟糕,但是陈森却在他笑后脸色更沉了。 “你一定要这样吗?”陈森深深地看着他,“我是让你多不放心,让你在我面前还要强撑。” “没有,不是的。”许星然的嘴唇一抖,眼尾就红了一片。 他叫他,“陈森。”声音很轻,又拉的很长,不像是在叫他的名字,倒像是抓住了某根救命稻草。 “我想要抱。”他说。 “好。”几乎是在他话落的瞬间就回应了他。 陈森揽过他的肩膀,将他全部、完整地纳在怀里,许星然沉迷的吸着对方身上的气息,两只手死死地圈住了对方的腰。 - 许星然大睡了两天,再醒来后,已经完全没有前天的颓丧了。 他的生命力向来很顽强,和从前的每一个艰难的时刻一样,他都会让自己“过去”。 许星然暂时住在了陈森家,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陈森的伤是为了救他,所以他要负责到底。 他开始操劳起陈森的“养手大业”。 陈森对此没说什么,许星然得了许可,像是想要借此机会一举拿下他一样,每天更加卖力地向陈森展示自己。 他把所有的家务都包了,早上给陈森做早餐,中午和晚上给他送饭,整天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泡在厨房。 但是,陈森偶尔还会在许星然没有及时扔掉的垃圾桶里看到作废的画稿,陈森知道对方并没有因为他而放弃自己的生活,他有在努力让自己朝前走。 许星然每天会把煲好的烫装在一个汤盒里,给陈森送来。因为他喜欢在汤里放各种补药,所以将陈森的办公室腌得都是清苦的药味和鲜香的肉汤结合的味道。 连续喝了小半个月,导致陈森看到许星然的汤盒就下意识蹙眉。但是他并没有让许星然察觉,每天仍会一滴不剩地喝完。 他认为许星然现在需要一些事情来转移一些注意力,也乐意在全部喝完后看到许星然高兴的脸。 这天傍晚,许星然照常拎着小汤盒过来。 陈森当时正戴着耳机和其他公司的老板谈事,许星然进来的时候他没看到,还是他的鼻子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味道。眼一抬,许星然正坐上沙发上打开他的汤盒。 陈森面色不变,盖上了一旁装着凉茶的杯子。 许星然已经把汤用小碗盛了出来,都准备就绪了,站起来看向陈森的方向,用唇语和手势问他什么时候结束。 陈森:“现在。” 视频里的老总们一愣,陈森道:“不好意思,突然有点事情。” 大家纷纷说没事没事,一时半会也讨论不出个什么来,就都把电话挂了。 陈森坐了过去,许星然帮他拿着碗,他自己用勺子喝。 一开始许星然还想喂他,被陈森拒绝了。 喝了一口,口感比前几天都冲,不知道许星然又加了什么东西进去了,陈森面不改色地喝了半碗,夸赞:“不错。” 许星然的眼睛很亮,“那就好,你都喝完!” 陈森看着还剩下大半缸的白汤,产生了一种明明已经喝了很多了却毫无进展的感觉,再仔细看许星然带来的汤盒,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换了个大号的。 陈森的嗓子眼堵了下,放下勺子,“你换汤盒了?”他想先找个话题歇一歇。 第195章 > “是的,之前那个太小了,我怕你不够特地换了一个大的。”许星然根本不让他歇,催促他,“你喝完再说话,凉了就没效果了。” 陈森:“……” “你也喝。”这是他不知道第多少次提议了。 这也是许星然不知道第多少次拒绝了,“不行。” “都是你的,你要养身体,全部喝完。” 陈森根本没有办法说不。 全部灌下去后,陈森的目光有些空。 他倚着沙发,许星然在一旁收拾桌子,勤劳的像一只小蜜蜂。 小蜜蜂非常高兴地和他说:“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会有人越来越喜欢做饭了。” “为什么。”陈森微微偏过头去,有些感慨地看着他,他许久没见过许星然这么纯粹的样子了。 “因为看到自己做的东西被别人全部吃完会超级开心!” 陈森明白这个感觉。 “你……”许星然边说边掉过头来看他,倏地,表情瞬间变了,“你、你流鼻血了!” 陈森一愣。 “啪嗒——” 一滴液体落在了他的西装裤上。 许星然的脸色非常精彩,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红又白的,连抽了一沓纸飞速摁在陈森的脸上。 许星然用了十成的力,将他压在沙发背上,陈森的眼睛都被他给糊住了。他感觉到近在咫尺的、属于许星然的慌乱的气息,忽地笑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其实流鼻血的话,说明真的是很燥了,需要…… 第123章天晴2 陈森喝了太多补汤流鼻血的事情让许星然重新审视了自己的计划,他决定还是暂时停止给陈森熬汤这项事业。 不过,陈森喝了这么多天的补汤也不是没有效果的。去复查的时候,医生说陈森的恢复得很好,下次再来就可以拆石膏了。 许星然很高兴,说还挺快,陈森就在旁边笑,说:“都是你的功劳。” 因为对方笑得莫名其妙,许星然总觉得他在揶揄自己,但是他没证据。 陈森的伤快好后,许星然开始慢慢恢复一些工作,他的工作重心都在国外,所以经常会有外国的一些比赛和品牌方找到他。 因为顾忌着陈森的伤,一些需要出国的工作许星然还是能推就推,只接一些设计稿之类的,但还有一个是他实在推不掉的。 是他从前还没有出头的时候帮过他的一个设计师发来的邀请,邀请许星然去参加他的生日派对。 许星然现在出头了,当然不能忘记对方曾经对的恩情,所以还是要去一趟的。 他有点想喊陈森和他一起去,但是他观察了两天,陈森最近在推进一个新项目,对方公司不是太好谈,陈森又势必拿下对方,必然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和他出国。 许星然这两天不去陈森掉公司了,在家里画稿,他这天又等到十点多才等到陈森。 陈森回来后,许星然立马迎上去,关心了下他的胳膊状态。他见陈森脸上的疲色明显,面色忿忿,差点骂那个公司了。 陈森见他这样反而眉目松散了一些,问他是不是有话要和他说。 许星然好奇地问他,“你怎么看出来的?” “感觉。”陈森回他。 确实是这样的,许星然现在手一抬,陈森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可能是最近在一起久了,又或许是其他的某些不能说的原因。 “我周五要飞一趟意国,以前的一个老师过生日。”许星然说:“你周六不是拆石膏嘛,我没法陪你去了。” 言语对不能陪陈森去医院这件事充满了抱歉。 陈森听出来了,只是道:“什么时候回来。” 说完就端起桌上的水杯喝,热水氲开的水汽朦胧了他的眉眼,但是许星然还是一下子就抓到了他的意思。 “我想派对一结束就回来的,但是因为我很多年没去意国了嘛,我估计到时候不是那么容易走的。如果我周日不能回来,我会打电话告诉你。”许星然说:“我会每天和你报备行程,直到我回来的那天。” 意国对于两人来说都不是一个好地方,许星然怕陈森多想,又补了一句,“当然我肯定会尽早回来的,顶多……三天吧。” 周四的早上,陈森送许星然去的机场,许星然昨晚又熬到半夜画稿,今天六点又起来赶飞机。 快到机场的时候,陈森把许星然叫起来,许星然还以为在家里,嘴里嘟囔着不想动。 陈森就说:“那我开回去了,不去意国了。” 许星然立马醒了。 陈森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下了车,又陪许星然往里走了一段,实在没法再送了。陈森要回去了,许星然反而抓着他不让他走了。 他说:“不然,我不去了吧。” 陈森刚才那话他迷迷糊糊地听着了,越咂摸越不对,虽然像是一句玩笑,但许星然又觉得不是。 “那你的老师怎么办。”陈森说:“人家会伤心。” 许星然无所谓地回他:“他的亲戚朋友那么多,少了我一个也不会怎么样吧。”他其实还想说,但是你只有我,又不敢说。 他一想,他不在的话,陈森就要一个人吃饭了,突然就心疼了,一点都不想去了。 “算了。”许星然拽着陈森真要往回走,“不去了,就和他说我突发恶疾,去不了了。” 陈森被他逗笑,又给他拽了回来,许星然刚睡醒,整个人软绵绵的,对方稍一用力他整个人就被拉到了他的怀里。 许星然抓着陈森的胳膊,仰头看着对方,他们的距离很近,心脏重重跳了起来,声音不知道为什么就小了下来,“怎么啦。” 第196章 > “你去吧。”陈森的目光定在他的下半张脸上,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深,“早点回来。” 直到值机,许星然的心脏还没飘回原位。 周六参加宴会的时候,许星然一直记着今天是陈森拆石膏的日子,消息从早发到晚,还让陈森拍完给他看。 医生给他拆的时候,听到陈森的手机一直在震,还和他开玩笑,说:“是上次陪你来的那个人不?” 陈森笑着说“是”。 对方啧啧嘴,说:“真黏人。”眼里却是善意的笑,被他人的幸福所感染的样子。 挥别了医生,陈森没有从医院离开,而是跟着助理发来的消息上了二十九楼。 郑婉丽的病房所在。 她还是被救了回来,只不过本来就是植物人初愈,又经历车祸,身体已经很难恢复了。 陈森进去的时候,她正在和护工发火,推翻了对方手里的粥碗。 陈森在门口敲了两下,郑婉丽看到他的一瞬间,眼底的恨意一闪而过,却又在同时带上了和蔼的面具。 她笑得像一个真正的母亲,自然到和失忆一般,对陈森说,“没想到星然的男朋友会来看我,坐吧。” “不了。”陈森看了护工一眼,护工被他黑沉的眼神惊到,听到他说:“我说两句话就走。” 护工这才明白过来,以最快的速度出去并关上了门。 病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人,对着陈森毫不掩饰的敌意,郑婉丽渐渐笑不出来了。 “五年前,你在我的面酱里下樱素粉,这是罪证。”陈森将一个信封扔到了她的病床上。 郑婉丽轻飘飘地说,“那又如何。” 陈森波澜不惊地点头,说了两个字,“港岛。” 郑婉丽面色一白。 郑婉丽这么多年一直经营着一家地下赌场,帮许丛洗钱。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信封里,”陈森告诉她,“有你多次出入赌场的照片。” 郑婉丽的牙都要咬碎了,“所以呢。” “许丛这么多年一直留着你就是因为你对他还有用处。”陈森的语速不急不缓,和郑婉丽见过的所有在商业上叱咤风云的男人一个样,“你连这点秘密都不能帮他保守住,他还要你做什么?” 郑婉丽目露凶光,恶狠狠地和眼前这个男人对视。半晌,她的肩膀垮了下来,那张苍白的脸更是一下子老了许多。 对方确实说对了,她已经她毫无胜算了,“你要什么?”她颓然地说。 “永远,不要再联系许星然。” 郑婉丽沉默半晌,大笑出声,“那是我儿子!” 陈森看着她并不言语。 她的眼底通红一片,不知道是被激的,还是其他什么。 她闭上了眼,道:“成交。” 陈森没有任何停顿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完结章晚点回来写现在出门和朋友吃火锅~ 第124章天注定 周六参加完派对,对方太热情,许星然没走得了。 他晚上回来还和陈森说了这事,陈森的语气很平静,说正常。 许星然来的时候也没觉得当天就能离开,所以是有心理预期的,对此接受良好。 但是他没想到周一也没能走,对方拦住他,和他说周二有一个展。 说实话,许星然听他介绍完参展的作品后挺心动的,都是一些在国际上拥有极高知名度的设计师设计的作品。况且,在现场观摩可比对着冷冰冰的电脑图纸有实感多了。 许星然当晚给陈森发消息,告诉他大约周三回去。 他发消息的时候,是有一些心虚的。他怕陈森会因此生气,于是就和他解释了很多,说不是为了留下和别人玩,确实是为了工作的。 他当时在电话里和陈森说这话的时候,陈森有几秒没说话。 在这段让他心跳加剧的空档中,他听到了话筒里传来的些许吵闹的背景音,不像是在家,也不会是在公司。 他算了下国内的时间,这会应该是夜里快十点了才是。 “你还在外面?”许星然问了一嘴。 陈森“嗯”了一声,身后似乎有人在叫他的名字,许星然听不真切。 他就没再对许星然推迟回来的事情发表评价,很忙的样子,和他说:“知道了。”就挂了电话。 这下换的许星然心神不宁了。 周二看展的时候他都有些心不在焉,看到最后几个压轴作品的时候才勉强提了点神。 他本来想看完展直接从展厅走的,但是今天飞往国内的航班已经没有了。 他在展会上被人认出来,又被留下来参加了一场招待会。 招待会上的人都是在圈内数得上人头的设计师,许星然拿出了十二分的注意力去应对,不可避免地喝了许多酒。 回到宾馆,他一看手机,陈森都没给他发消息,当下脑子一热,就打过去了。 他事后有反思,自己这个时候太冲动,怎么也应该等酒醒了再说,不然也不会惹陈森不高兴。 但是当时他酒劲上头,任何情绪都会被放大,他哪会想那么多,就大概算了下时间,国内这会是中午,时间上没问题,就打过去了。 第一通陈森没接,许星然的眉头都皱在一块了,不屈不饶地打了第二通、第三通…… 直到第五通的时候才被接起。 “喂。”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声。 不是陈森任何一个助理的声音,许星然当即声音就冷了,“你是谁?” 没等到对方的回话,陈森的声音进来了,他似乎走远了一些,许星然听到他那边静了一些。 第197章 > 陈森不说话,许星然就更难受了,咬着嘴唇问的,“他是谁啊。” 他自觉他没有很逾矩,也一点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只是单纯想知道还有谁可以接陈森的电话。 他都不敢接。 “你喝酒了。”陈森却不回答,声音低沉,还来反问他,“你说你留下来是为了工作。” 许星然越听越委屈,陈森不仅不和他解释,还来指责他。 可能是酒精的原因,或者又是他已经憋很久了,许星然不知道是哪一个,但是他这个时候就是说出口了—— “你凶什么,反正你又不愿意和我在一起。” …… 他的声音或许有些大,他忘记了,总之他挂了电话后越想越委屈,趴在酒店的床上就嚎啕大哭起来,哭到最后也不知道自己在哭什么,哭累了便睡过去了。 第二天,他顶着酒后的水肿和一双哭了半宿变成核桃眼的脸,面无表情地戴上口罩,在悔恨和沮丧中回了国。 一落地是晚上七点多,许星然直奔陈森他趴在门口听了一会,屋内没动静,陈森还没回来。 但是他不敢打陈森的电话,知道密码也不敢直接开门进去,就拎着两大袋给陈森的东西坐在对方的门口等。 这一回他心里事太多了,没再在对方房门口睡觉。 因此,陈森一丛电梯上来许星然就看到他了。 陈森的脸被身后灯光的阴影笼罩住,许星然无法得知他的表情。 他就站在电梯的门口,什么都不说,就已经让许星然七上八下。 他还是决定主动走过去,他才迈出了一步,陈森就向他这边走来了。 许星然怔了下,站在原地不动了。 但是陈森直直路过他了。 许星然一急,怕今晚连门都进不去,更别谈说话了,直接把人一把拉住了,啥都不管就是个道歉。 “对不起,”许星然声音大的把另一头的声控灯都惊亮了,“我那天晚上喝多了,说了胡话,你别和我计较,别生我气。” 陈森一下子被拉住了胳膊,隔着两层衣服,他都能感受到对方的用力。 “进来说。”他还是没舍得许星然这样。 许星然眼睛一亮,点点头,说“好”,拎起地上的两大袋东西就站到了他的身后。 陈森看着他,很高兴的样子,好像让他进屋已经是多大的美事。 陈森在心底叹了口气,自然地接过一袋许星然手里的袋子,用另一只手开了门。 许星然看他伸手就下意识地将东西递过去了,他甚至完全没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陈森把灯关打开,站在屋内,看着陈森又拿过了他手里的另一个袋子,一齐把他们放在茶几上时,许星然才品味出一些不一样的感觉。 陈森虽然嘴上没松动,但是对他的好体现在在各个地方,而他不知不觉享受着这一切并深深习惯,愚笨到至今才发现。 有哪个被追的会允许追人的睡在自己的家?随意进出他的办公室?睡在他的休息室?甚至耗费时间精力不止一次送对方去几十公里外的机场? 到底是谁在追谁啊? 许星然的胸口又酸又麻地,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大步流星走了过去,猛地从背后抱住了陈森。 陈森被他的动作弄的往前一倾,瞳孔微微放大了,头向后偏了偏,似乎是想看许星然。 许星然的脑袋埋在他的肩头,看不到他的表情,自顾自地说:“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他一连不知道说了多少个对不起,把自己都说岔气,然后才敢说下面的话。 “可不可以和我在一起?”许星然说完,眼睛突然发酸,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只能用坚持不懈的话来掩饰,“和我在一起吧,陈森,求你了,我会对你好的。” 他念经一样地说:“我会很努力很努力达到你的标准,加倍对你好,我们一定会走到最后的,给我一个机会证明,好不好?” 两三分钟的时间,陈森都没有给他回应。 许星然心头凉了半截,忽地,手背一热,是陈森覆住了他的手掌。 他攥着他的手,转过身来,面对面地看着许星然。 被他一动不动地看着,许星然觉得有点害羞,他的脸应该红了。 “有点突然。”陈森说,许星然愣住了,又听他问,“是什么刺激到你了吗。” “没有啊。”许星然着急地舔着嘴唇,为自己辩白,“不突然啊,我很早就想和你说这些了,怎么会突然。” 陈森并不回应,眼光灼灼地看着他,似乎想从他的眼里找出什么,最终他应该是失败了。 “我以为是那通电话。”陈森和他直言,“接我电话的那个人,是最近我一直在接洽的那家公司董事长的儿子。” “他事后和我解释,是看你一直不停地打过来,以为是发生了什么急事。”陈森说:“他知道你,我们之前打电话被他听到过,他大概……对我们的关系有了猜测,所以才更加认为你这么多通电话是出事了,这才接的。” “他对我没有那个意思。” 许星然眨着眼,隐约抓住了什么,“你是觉得我是因为……” 他没说完,好吧,确实是有一点,但他知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不能承认的。 “和这个……不是太有关系。” 他顿了下,深吸了一口气,神情严肃起来,用非常认真的口吻,说:“陈森,我不想等了。” “我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我等不及了,我爱你,我就想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是觉得,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如果是这样的话,我想尽可能地让这个过程快一些。” 第198章 > “我想让我们两个人在一起的时间,更久一点,越久越好。” 他说完这番话,脸红得像是要滴血,他感受到自己快要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却仍旧没有移开视线,坚定地想等一个答案。 而陈森沉默了许久,却突然笑了起来。 他的眼神黑亮,脸上的每个弧度都在熠熠生光。 许星然有些茫然,他一错不错地看着对方,但是心口的石头确实卸了一半。 还好,还好他没有立刻拒绝他。 “我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陈森突然重复了他的话。 许星然耳朵烧了起来,他太自信了,所以惹得陈森发笑? 他有些不敢看陈森的脸,睫毛颤着垂了下来,但是下一秒,他的下颌猛地被对方的手抬起了。 陈森微微俯下身,靠近了他,吐出来的唇息喷撒在他的嘴唇上,让他感到一阵酥麻。 “我喜欢这句话。”他缓缓地,这样告诉他。 许星然微微睁大了眼。 紧接着,他发现了对方一些细微的变化。 自和他重逢后,陈森的身上似乎一直背着一道枷锁,禁锢住了他,也阻止了许星然的靠近。 而现在,这倒枷锁倏地消失了。 陈森像是得到了释放一般,他的大拇指摩挲着他的下唇,让许星然想到了曾经很多次,陈森只有在床上才会表现出的一面。 “不会再让你走了。”陈森的目光像一道网,深深地锁住了他。 许星然心头狠狠一跳,两只手圈住了对方的胳膊,像一对另类的手铐。 他心满意足地笑了。 “我也是。”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感恩陪伴到这里的所有人! 陈森和许星然会永远幸福! 你们也是! (情人2的番外我歇两天写 第125章番外一情人1 高中毕业后,陈森就和许星然在一起了。 他在许星然的学校旁租了个房子,早上许星然去上学,他去隔了几条街的面馆打工。 面馆的老板很喜欢陈森,因为他明明才十几岁,做事却非常沉稳。陈森也很喜欢这份工作,他喜欢面条被煮熟后冒起的水蒸气、喜欢客人吃面时发出的滋溜声和脑门上发着亮的汗珠,这一切都会让他觉得世界是热闹的。 许星然偶然会来面馆找他,情侣之间的氛围总是不一样的。陈森注意到老板总是一脸慈祥地看着他们,但是从来没有和他提过这个,似乎想装作不知道。 但是,与老板对他们的期望背道而驰,他和许星然经常吵架。 或许是许星然太忙,他白天要在学校上课,晚上又要去学设计,恨不得把自己掰成八瓣用。任何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脾气都会变差。 陈森是可以接受的,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只要对方还爱他。 后来,许星然的脾气越来越大,陈森一直以安抚为主,避免和他直接发生冲突,不想变成两个人都失控的局面。唯一一次大的争吵是在许星然升大四的那个暑假。 许星然开始频繁夜不归宿,早上回来还带着一身酒气,陈森问过他,许星然只让他别管,他当然坐不住,跟着过去看了一次,看到许星然在酒吧里和别人拼酒。 他们看许星然的眼神非常的不尊重,陈森站在乱舞的人群后面,看着许星然带着笑一杯又一杯地喝,只觉得心痛难当。 但他尊重许星然。 他本来想等许星然结束和他一起回家,结果看到一个喝醉的人不顾许星然的意愿往他嘴里灌酒。 那一刻,他再也忍不了了。 他们在酒吧打起来,对方七八个人加起来都不是他的对手,他把许星然拽出来,许星然却脸色发白,大声质问他为什么要打人。 “你知不知道我差一点点就成功了!”许星然气地嘴唇都在抖,“你特妈是不是有病啊!我完了,我全完了!” 他不知道许星然所说的成功是什么,但是如果要用这样的方式来换,他接受不了。 许星然还要回去,陈森抓住他的胳膊,许星然用力甩没甩开,他扭过头来疯狂骂陈森,最后喊道:“分手,我要分手!” 这不是许星然第一次要和他分手,可却是陈森最无法接受的一次。 他松开了手。 许星然也头也不回地进去了。 之后那一周他的心情都非常差,他没有精力去哄许星然,整天魂不守舍,做的面条也没有以往好吃。那个时候,他以为这已经是他受到的最大打击了。直到,有人把他和许星然在酒店巷子里争吵的照片打印成无数张贴在面馆的墙上。 照片上,他和许星然都非常激动,但他的手又紧紧抓在许星然的手臂上,这氛围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连续几天都是这个情况,面馆陷入了巨大的流言蜚语中,老板虽然不说,但陈森心里过意不去,主动辞职了。 他觉得糟糕透了,所有的事情。 把自己关在出租屋里,一周后,许星然居然来找他了。 他非常生气地推开门,门重重地砸上墙体又反弹回来。 许星然质问他,“为什么不告诉我?” 陈森累极了,对于许星然的态度,“告诉你什么?” “你辞职了啊!”许星然剧烈地喘着气,“那些照片……你当时就不应该帮我出头,现在好了吧,把我们都搞成这个死样。” 他来找自己就是为了说这个的。 陈森用被子盖住自己的脸,对许星然说:“你出去吧。” 空气陡然静了下来,许星然有三四分钟都没有讲话。 第199章 > 再开口的时候,他的声音都是抖的,“你坏了我的好事,我都不跟你计较,主动来找你,你就是这个态度吗?” “对不起。”陈森现在只想一个人待着,他知道许星然要听什么,但是他没力气说,“我错了,你出去吧。” 许星然再次沉默下来。 他不再说话后,陈森也渐渐忘了他的存在,中间一度睡了过去,然后猛地惊醒。 他掀开被子,发现窗外夕阳满天,红色的霞光映在许星然的眼底,他的眼睛比窗外的夕阳还红。 陈森又想投降了。 不是因为许星然的眼红,是因为他居然没走。 他坐了起来,顿了一秒,摸向许星然的头,把他摁在怀里。 陈森说:“对不起。” 许星然很缓地摇头,就这么抱了一会,他说:“我帮你想好了。” 他的头从他的怀里抬起来,很近的距离,陈森可以从他的眼睛里看到自己,让他产生一种被珍视的感觉。 “你不是攒了一点钱吗?我这里也有,我们一起开个面馆吧。” 说实话,陈森心动了,但是他知道许星然的钱来得多不容易,他要是直接拒绝许星然肯定会生气,于是他便不说话。 许星然果然看出了他心中所想,但是许星然又是地球上最不愿意说真话的人,他只会用很难听的话来刺激陈森,“你是看不起我吗?还是你想和我分手?所以不想要我的钱?” 陈森说不是,他有意揭过这个话题,但是许星然不想,说:“你要是实在不想要,就当我入股的,你挣钱了再还给我。” 陈森还是没说话。 许星然急了,开始口不择言,“你不想收是不是想着有一天和我分手了算不清?你是不是就想和我分手?”他的嗓音尖了起来,“不可能,我不同意,你一辈子别想甩开我,你必须收!” 陈森对他前面说的所有话都没有感觉,直到最后一句,——“你一辈子别想甩开我”。 他想,许星然居然和他有一样的想法。 他开始觉得,或许共开一个面馆,真的可以长久地锁住他们,让许星然一辈子不能离开他。 于是,陈森在半年后开了自己的面馆,以许星然的名字,叫“星星面馆”。 最开始的三个月,每天简直就跟打仗一样,眼一睁就开始忙。许星然那时候在准备好多证书的考试,但每天还是会来帮他算帐,陪他到凌晨。 说实话,这三个月反而是他们四年里吵架最少的时期。 又过了一个月,许星然的大学生活迎来的尾声,他告诉陈森,他要去意国学设计。 听到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陈森那一瞬间的大脑反应是,——面馆也没能锁住许星然。 只锁住了他。 他第一次,没有任何迂回地表达了他的抗拒,“不行。” 这实在是太不成熟了,他非常清楚。 而一反常态地,许星然没有说一些刺激他的话,而是来哄他了。 这四年来,许星然哄他的时候屈指可数。 他是知道怎么拿捏他的,许星然说得话很好听,说会经常回来看他,会每天和他报告行踪,说早安晚安,最后又说:“陈森,这是我的梦想。” 陈森不能让自己成为他实现梦想道路上的绊脚石,这不是一个合格的爱人该做的事情。 在许星然去意国的前一天晚上,他压着许星然到凌晨三点,许星然最后只剩出气了。 他大概快气死了,明明累到一个手指都动不了了,还要爬到他身上来,在他的锁骨上咬了一口。 那一口真疼啊,当时就见血了,血痂凝了一个月才掉,但是许星然的牙印却永远留在了他身上。 许星然出国了。 他变了一个人,和他走的时候向陈森承诺的完全不一样,——回消息的速度非常慢,打过去的电话永远不被接起。 陈森总是在担心他,给他发了无数条短信,最终,许星然回他了,说:“你烦不烦?” 他说:“我很忙,你难道没有自己的事情要干吗?” 陈森是第一次谈恋爱,没有经验,不知道异地恋是不是都是这样的。 许星然的话非常的理智,理智到冷漠,让陈森觉得自己的思念是不对的。 他很忙啊,他的面馆整天忙不过来,可是哪怕这样,他还是一直见缝插针地在想许星然。 许星然不会这样吗? 谈恋爱的时候,思念是不被允许的吗? 是他的问题吗? 他不知道,但是他有在反思,有想让许星然不要烦他,克制住自己发消息的手。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月,时间走向了寒冬。 许星然的电话在元旦那天打过来,问他:“为什么最近不找我?是不是和别人好了。” 陈森张了张嘴,只回答了后面一个问题,“没有别人。” 说实话,听到许星然声音的那一刻,陈森就已经悲哀地发现,他辛辛苦苦建了几个月的、名为“不要想念许星然”的高墙,坍塌了。 “你的话好少。”许星然非常不高兴,“你在干嘛啊?为什么不说话,我要生气了!” 顺其自然地,他回答:“在想你。” 许星然那边突然沉默了下来,陈森因为他的沉默而感到后悔。 他不应该说这个的。 可能他这几个月攒起来的,“成熟稳重”的分数,因为他嘴快的那么一句“在想你”,全部被许星然扣完了。 电话那头,有人在叫许星然的名字,陈森非常体贴地说:“你忙吧。”不等他开口就挂了电话。 他握着手机,眼睛有些发散,心想,有没有挽回一点在许星然那里的形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