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1984开始的淘金生涯》 第1章 何妨一狂再少年 那个穿着格子呢大衣的女人,其实并不算漂亮。 周景明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名字。 但不妨碍她成为改变他一生的人。 周景明只是想抄近路赶去锦官城班车站,拐进车站附近巷道的时候,她就在里边。 擦肩而过之际,她忽然尖叫一声,将周景明给拉住:“你个流氓……” 后面的事情就是一帮子人冲进巷道,将他堵在巷道里,他被扣了个名头,有了在沙坪农场长达五年的劳教生涯。 这让他深深明白一个道理:有姑娘待着的巷道不能随便进,特么有毒! 这段几十年前的记忆,很难不刻骨铭心,加之后续引发的一些事儿,让周景明心里充满恨意。 从劳教农场出来,周景明回家一趟,只是待了两天,就赶往锦官城,在商店里边买了把弹簧刀揣着,每天在那条街面上转悠,试图找到那个女人,打算让她再尖叫一次。 只是,等他来到锦官城,那条巷道已经不复存在。 老旧的房子被拆,变成了几栋联排的四层小楼,全是商店门面。 他在城里各处游荡了大半月,终于认清现实,放弃了报复。 因为他发现,那女人,属实是混入人群,就泯然于众的类型,五年的时间,漫长得他都已经记不清她是什么模样了,或者说,看着街上往来的,年岁差不多的女人,感觉都像。 但总不能见人就递刀子。 满腔的憋屈,他只能继续憋在心里,试图在某一天真正遇到,唤醒最脑海中最深处的记忆。 这一憋,就是一辈子,成了周景明终身憾事。 此时此刻,周景明陡然看到那个巷道口的时候,记忆瞬间被唤醒,如临万丈深渊,立马警觉驻足。 “我明明领着团队在洪沙瓦底开着吸沙船进行淘金作业……怎么会突然回到了这里?” 他脑子有些发懵,怀疑眼前所见的一切,是在梦里。 …… 七四年,初中毕业,十六岁的周景明响应号召,懵懂地凭着一腔热血,义无反顾地去了北大荒当知青,凭着踏实能干,还透着一股子机灵劲,深受农场场长喜欢。 七六年的时候,在场长的推荐下,周景明上了工农兵大学,三年后毕业,分配到乌城一个地质队搞勘探工作。 这一做就到了八四年。 这个时候的周景明,二十六岁。 也正是这一年,随着改革开放大气候的变化,个体、私营经济政策的稳定和从业人员地位的提高,甚至有大批官员和书斋中的知识分子改换身份,投身私营工商界,掀起了第一波下海潮。 下海这个词,在那年头,还隐隐含有从高就低的意味。 传统的国人一直歧视商人,称商人是奸商,至于做工,更是等而下之。 这也能理解,国人口中所颂的,向来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和“学而优则仕”。 但下海能赚钱,能很快过上更优渥的日子,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周景明其实也厌倦了每天在荒郊野岭挖槽探矿还没几个钱的日子,他放弃了地质队的工作,办理了停薪留职,也打算下海试一试。 只是没想到,从乌城坐火车几经辗转,回到锦官城,准备转乘班车回老家路上,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儿,下海没下成,反而拐道去了劳教农场。 等五年后出来,一切早已经物是人非。 虽说是改革开放,但其实社会还比较封闭,像周景明这样的情况,先不说彻底丢了地质队的工作,想去干点什么都被嫌弃。 他所能做的,似乎也只有同大多数同样蹲过班房或是去过劳教农场的人一样,继续走五年前就定下的路子:下海创业经商。 但创业经商,需要本钱,对于此时一穷二白的周景明来说,起步都难。 所以,他迫不得已选择了另外一条来钱快,也比较熟悉的路子:淘金。 想要花上一年时间,先积攒些本钱再说。 西方十九世纪的淘金热,催生出两座以金山命名的城市,一个是漂亮国的旧金山圣弗朗西斯科,一个是澳洲的新金山墨尔本。 其实,在国内也有两座金山,一座在东北的大兴安岭,一座在北疆的阿勒泰地区。 在北疆几年的地质勘探工作,周景明对那座位于中俄蒙哈四国交界处的阿尔泰山了解得最多,自然选择更为熟悉的地方。 阿尔泰,本就是蒙古语金子的意思。 阿尔泰山,就是一座金山。 八零年的时候,国家取消了禁止私人采金的禁令,几年内,数十万淘金客怀揣发财的梦想,如狂潮般涌入东北、北疆和各处有金矿的地方。 周景明也成了其中一员,并且,这一去,就踏上了天涯淘金的路途,一走就是一辈子,那是矿业市场中的另一个江湖。 …… 就在两个月前,周景明组建的团队前往邻国洪沙瓦底,看中了一片淘金区域。 那片区域整体上归顺了洪沙瓦底的政府,当地民兵组织与政府军合作,但当地的财政支出百分之三十来源于政府,而百分之七十则需要民兵组织协调,于是,此地的木材和金矿行业基本由民兵组织掌控。 周景明去了以后,直接跟他们的首脑联系。 一开始人家根本不理,后来,周景明了解一些情况,给他们运衣服等紧缺物资,给他们交钱,来到国内也热情款待,很快就搞定了,把那段选中的预计至少出金三吨的河道整个签了下来。 他另外组建了一个公司,与洪沙瓦底的民兵组织属下的金矿开采公司开展合作,避开洪沙瓦底的政府监管,正式开始了新一轮的淘金。 三吨黄金,以市场价来算,能大赚一笔,项目完成后,上了年纪的周景明知道自己也可以收山安享晚年了。 可怎么突然就不在船上,而是出现在锦官城这个该死的巷道附近? …… “在吸沙船上,好像听到河岸边的林子里有枪声……” “那枪难道打的是我?” “洪沙瓦底的项目,在起初争夺矿权时,还有个来自龙江的淘金客,我这里顺利签订协议,他才知道上了别人的当,被人骗去百万,心有不甘,又来找我提出合作,被拒绝后,就把怨气撒我身上,下黑手?” “嗯,很有可能!” “难道,我重生了?” 脑袋里快速地分析后,周景明不敢相信地扭头看向一旁久经岁月显得斑驳的墙壁上,还未写完的标语很新鲜,正在涂抹红色油漆的宣传员就在前面。 他伸手摸了摸字体,指头上沾染的油漆粘人,触感很真实。 旋即,他又看向街面,骑着自行车的人流往来穿梭。 清脆的铃铛声汇集在一起,显得很嘈杂。 供销社、粮油店、百货大楼,偶尔驶过的老式解放牌汽车…… 那是他记忆深处难以磨灭的年代光景。 再看看自己,脚蹬黄胶鞋,身穿单位发的军大衣,头戴捂耳帽,身背印有“为人民服务”字样的帆布双肩包…… 周景明使劲地在自己的大腿上拧了一下,疼得龇牙咧嘴。 真实! 为了进一步确认,他叫住一个路人,询问了日期,那人用看待神经病的眼神看着他,给出了答案。 那一刻,周景明确信自己重生了。 重新出现在离开地质队回到锦官城,赶赴班车站即将拐入那巷道的节点。 他记得这个日子,是一月十八号,再过差不多半月,就是春节了。 “重生好啊。人生既可超百载,何妨一狂再少年。我这可是真年轻了。 都说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正好重走一遍淘金路,往事于我而言,正是来者,上辈子的恩恩怨怨不少,都能好好计较一番,挺好!” 周景明心里没有丝毫失落,更多的是隐隐的兴奋。 他目光落到那巷道口,轻笑:“在里边等着我呢?” 第2章 真正的目的 那个距离不过四五步的巷道口,于周景明而言,无异于人生中的一条岔路。 而且,这条岔路岔得实在离谱,让他上辈子原地徘徊整整五年的时间才艰难走完。 除了虚度的漫长光阴,剩下的就只是身心的疲惫。 更危险的是,在这年头,“流氓”两字的威力,相当于射向周景明,可能要了他性命的子弹? 他憋了一辈子没能达成的念头,机会就在眼前。 若是上辈子再次来到锦官城,找到这样的大好机会,周景明会立马冲进去,递出自己的弹簧刀。 可现在,多年的摸爬滚打,却让周景明却有了轻松压住自己冲动的能耐。 他想以一种更稳妥的方式,既要收拾那女人,也要捡拾起上辈子虚度的五年时光。 这是人潮川流的热闹街面,那条街边的巷道是能通往班车站的路径,时时有人往来,不然也不会仅是一声尖叫,就招引来那么多人。 不是下手的好地方。 何况,事情没那么简单。 在沙坪农场,周景明不止一次回想当时的情形,有过不少猜想。 普罗大众中,热心助人的英雄好汉有,但更多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趋吉避凶的凡人。 也正是因此,只是一声尖叫,能一下子有那么些汉子冲进巷道,并且是从巷道两头堵截,冲着他好一顿拳打脚踢,就很值得深思。 接下来,周景明只是在派出所被简单地问询了基本身份信息,就做出了判决。 他被告知,有数人证明那莫须有的“耍流氓”事件是亲眼所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不容辩解地将事情坐实,他很快就被押上车,送往劳教农场。 眼下的大环境,有不少人需要“业绩”,派出所也一样。 周景明思来想去,怎么都觉得,那女人的尖叫根本就是有意为之,而那巷道,就是一个精心安排的,等着自己的陷阱。 但……图什么? 事情的发生,不会毫无缘由。 周景明在地质队工作几年,虽然工资不高,每个月只有五六十块,但几年下来,除了吃穿用度的花销和寄给家里父母的,他还是攒下一千多块钱。 一千多块钱,听着不多,但这年头的钱值钱,够他从小本生意起步了。 至于其它,只是一些衣物、几本消磨时光的和一个对一般人来说没什么用的小笔记本。 所以,周景明认定,自己遭遇的,应该是一次贪图钱财的仙人跳。 那些钱,就放在背着的双肩包里,在当时巷道里混乱情况下,他都不知道那双肩包被谁给扯去,最终又落在谁的手里,反正再没见过。 绝对有帮手…… 周景明再次环视周围一圈,发现街道对面,有三个人,凑在一起抽烟,都在看着自己。 目光碰撞的时候,他们将脑袋纷纷扭往它处,那是明显闪避的夹杂着些许慌乱的举动。 他没忘记巷道里那顿劈头盖脸的凶狠拳脚,当时一切都太突然,他被打懵了,只顾蜷缩着护着脑袋,但多少还是有些印象。 出头的人,总是更容易记住些,不然也不会有“枪打出头鸟”这话的流传。 所以,现在看到这几人,周景明立马有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这就够了。 眼下,再往那巷道里走,显然是不明智的。 哪怕没有那声尖叫,也有被围的可能。 退! 周景明转身就走。 他眼角余光中,果然看到那三人跟着起身,不知道相互说了什么,一人钻进那女人所在的巷道,另外两人则是尾随在自己后面。 得摆脱他们。 从劳改农场出来后重新回到锦官城待的那大半个月不是白待的,周景明知道一个好去处。 他装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挑着人多的地方,在街上左拐右绕地走了二十多分钟,在经过另一个巷道的时候,拐了进去,然后发足狂奔。 这让他再一次体验了年轻的好处。 这副没少在荒郊野岭摸爬滚打的身体,早被锻炼出足够的强度,也有了很不错的耐力,每一次迈步,都迸发出充沛的力量,驱使着身体,如同豹子般窜出。 那两个远远缀在后面的人,显然没想到周景明进了巷道会直接狂奔起来,等他们不紧不慢跟到巷道口,已经不见了周景明的踪影,都不由神色一变,立马奔进这条长长的巷道。 巷道后面是一片破败的机械厂老厂区和职工住宿区,里边的小道错综复杂,他们不知道周景明走的究竟是哪一条道。 眼见有路人经过,两人立马上前询问,有没有看到有人跑过,得到的只是摇头。 接连问了几个,都是如此。 却不知,这时候的周景明就在不远处一座玻璃窗被打砸得没有一扇完好的废弃厂房二楼,靠在窗口边看着巷道口的情况。 那两人钻进小道四处查看一阵,退了出来,等了没多长时间,之前离开的那人,领着另外三人钻出巷道,六人汇合在一起,其中就有那穿着格子呢大衣的女人。 周景明听不到他们商量什么,只是看着他们在指指点点后,分头钻进那些小道,追寻而去。 只有那女人,在犹豫一阵后,折返巷道。 这是要回到街面上! 看看五人离开的方向,再看看那女人,周景明怎么都觉得这是个机会。 他放下双肩包,脱了军大衣和捂耳帽,这身穿着,还是太显眼了太笨重了些。 从包里取出一套普通棉服换上,再戴上一个解放帽,这身普通的穿着,让他像是换了一个人。 随后,他将于他而言最重要的钱和笔记本装兜里,把包藏在厂房角落一个破木箱里,快速下楼,朝着巷道里小跑进去。 女人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回头看了一眼,但她并没有认出此时已经换了衣服,低着头,并且把解放帽帽沿压低的周景明,只以为他是一个住在老厂区,有急事儿外出的工人,还特意偏向巷道一边把路给让开一些。 她却哪里想得到,周景明到了旁边,会突然出手。 他猛然扯起她的格子呢大衣后摆,往她头上一蒙,跟着又是一拽,将她拽翻在地,拳脚跟着就到。 周景明才不管打的是不是女人。 下手挺狠,下脚也重。 若不是在这样一条随时可能有人钻进来的巷道,在城里出了人命是大事儿,会引来大麻烦,坏了自己今后的盘算,周景明真想就此结果了她。 朝着女人脑袋和腰腹一顿招呼,直打得她蜷缩成团,不停地抽搐,连声都叫不出来。 眼看差不多了,周景明没有过多停留,扯下她挎着的小皮包,起身就走。 边走边将皮包打开,挺意外地发现,里边居然有厚厚一沓钱,都是十元的大团结,估摸着能有几百块。 另外,还有个薄薄的雕花金镯,份量不大,二十克左右的样子,按照这年头的行情,那也是上千的东西。 他不知道把这女人伤成什么样了,但知道她肯定死不了。 将包里的钱和金镯取出揣兜里,周景明随手将包扔掉。 权当是先收点利息。 这么做,只是为了伪装成一个抢劫事件,把事情往别的方向引。 周景明钻出巷道到了街面上,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眼睛在街面上一扫,没有发现异常后,顺着街道走了一小段,钻进一家商店,买了一包国宝香烟,点上一支抽着,到街道对面的电线杆子下蹲着,就瞅着巷道里。 等了好一阵,那女人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后腰,踉踉跄跄,一脸惊慌地走出巷道。 面对路人怪异的目光,她并没有声张,反而走得匆忙。 周景明可没有忘记她有的同伙,就在街道的另一侧远远地跟着,想摸清这些人的底细。 让他没想到的是,那女人去的是一家川菜馆。 在临窗的位置上,一个男人正慢慢地吃喝着,女人就在他旁边站定。 看到那男人的时候,周景明一下子明白,不是什么仙人跳,而是另有目的。 这些人真正的目的,该是他揣兜里那个小小的有小牛皮外壳的笔记本。 第3章 以江湖的方式 在地质队工作,最大的秘密是什么,那必然是勘探成果和地质资料。 它们就像藏宝图,外行人看不懂,但内行人若是得到了,就能按图索骥,找到宝藏。 这些宝藏中,金子无疑是最能激发人们对财富最原始**的东西。 想要从地质队工作人员的口中打探金矿位置的人实在太多。 很多人拿着地图找到地质队工作人员谈合作,许诺说,只要在地图上面点一下金矿位置,就能得到数千甚至上万的钱,或者是给分成。 在这年头,这样的一笔钱,极具诱惑。 周景明身为勘探技术人员,当然也有人找过他,但入职地质队的时候,就签有保密协议,找到的矿源信息,岂是能随便告诉他人的。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他所在的地质队里边曾有两人干过这事儿。 结果是,一个被逮到,具体怎么处理不知道;另一个逃跑的时候,逼急了,跳进大河里,在水中扑腾没几下,就被浪头打翻,卷入水底,再浮出来的时候,已经没命了,脑袋撞到河石的缘故。 有前车之鉴,周景明自然不会做那种危险的事儿。 很多事情,不是打马虎眼就能搪塞过去的,认真起来,要命只是分分钟的事儿。 何况,这年头,正是黄金资源紧缺的当口,更不能儿戏。 现在在川菜馆吃喝的男人就曾找过周景明,并且,周景明对他印象深刻。 他记得他的名字:吴福生,骆越上林人。 上辈子周景明离开劳教农场,到阿勒泰淘金,还遇到过,那时候,吴福生已经是个资金不小的金老板,看到周景明到淘金河谷淘金,时不时就来嘲讽、刁难一通,以此为乐。 周景明忍不住,都开始盘算找机会动手了。 但也正因为他的刁难,事情传到另一个更有本钱、势力的金老板耳中,得知周景明以前干过地质勘探技术员,有找金苗的能耐,被奉为上宾,直接派人将吴福生找来,好好敲打了一番,吴福生给周景明道过歉,并保证以后见到周景明都绕着走以后,此事才作罢。 那金老板,算是周景明的贵人,让他在短时间内淘到了第一桶金,自此走上淘金路,周景明感恩,在他手底下干了几年,凭借自己找金苗的能耐,帮这金老板赚了不少钱。 他万万没想到,重生回来,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吴福生。 还真是个意外的收获。 既然这女人和吴福生有联系,事情就很容易串联起来了。 吴福生可能是因为当初找周景明探听金矿位置被拒绝而心存怨念,也可能是还想着从周景明身上得到一些金矿信息,利诱不成,直接强取,所以才有了这次坑害。 不用说,上辈子遗失的那个双肩包,必然也落入他们手里。 每一个从地质队离开的勘探员,都是极好的拉拢对象,虽然有保密协议,但大都藏有能立马换一大笔钱的“私货”,这是不争的事实。 何况,周景明不是普通勘探员,而是实实在在的技术员,知道得更多,他带着的小笔记本里,也藏有私货。 对于地质队而言,找到金矿,必须具备两个要素,一是金矿的品位要足够高,二是得有相当的储量,才具备开采条件。 所谓金矿品位是指单位体积或单位重量的矿石中黄金的含量。 金的品位通常用克每吨表示,一般常用一克每吨作为边界品位,大于一克每吨的矿体就可以作为工业矿体,开发成本与利润相当。 低于这个品位,很多时候就是亏本的买卖,不会进行规模开采。 换句话说,金矿品位够高,可能十天半月就会采完,或是储量够大,但每天花费大量人力物力却开采不出相应价值的金子,都是不划算的。 周景明很清楚,那种好的矿源不能动,也轮不到自己去动,但不妨碍他记录一些品位高储量低的地儿。 这样的金窝子,对于非正规军的淘金客来说,更有价值。 金子,谁不爱? 周景明也眼馋,也会有些小心思。 当然,他不可能蠢到将那些位置明显地标记出来,只是以日记的方式,记录一些去过的地方的风土人情和一些特别但不显眼的标志,将线路、大概位置隐藏其中。 翻开日记,里边的内容更像是一篇篇普普通通的旅游游记。 也正是因此,离开地质队接受检查的时候,检查人员也没能从笔记本的内容中看出端倪,才被周景明带了出来。 那笔记本落入吴福生之手,他从一个普通淘金客混成了一个金老板,很有可能,他从得到的笔记本里摸索出一些东西来了。 既然吴福生是出没阿勒泰地区的淘金客,去到阿勒泰,有的是遇到的机会,就即使没遇到,周景明也有办法打探出来。 他也就不急于在锦官城这样不方便行事的地方解决问题。 阿勒泰那荒漠、戈壁、雪岭、草原夹杂,甚至数百里不见人烟的地方,有着独属淘金客的疯狂江湖。 也正是因为知道淘金江湖凶险,上辈子的周景明一开始并未选择淘金,而是打算下海。 不过,现在的周景明干了一辈子淘金客,对这行当熟悉无比,重生回来,不选择这条路子,简直白瞎了一世的经验积累。 他心里有了决断,既然要选择淘金客的江湖,那就以江湖的方式解决,再恰当不过。 周景明为避免被发现,烟抽完后,他起身顺着街道徘徊,眼睛却始终没有离开那川菜馆子。 之所以没有急着离开,那是因为他不确定吴福生在算计失败后,会不会还有别的后招。 既然能从乌城跟到锦官城来,如果不是偶然在火车上看到,那就肯定有过调查或跟踪。 会不会跟到家里边,给家人带来灾祸? 这是周景明最为担心的。 从工农兵大学毕业,在地质队有了正经工作,哪怕相隔千里之遥,一年到头难得碰面,周景明在双亲的心里,是顶骄傲的存在。 可周景明被送往劳教农场这事儿,传回村里,那就是天塌了的事儿。 上辈子,劳教五年后的周景明回到家里,看着自家那破旧的几乎倒塌的土木房子,再看看荒坡上两座满是野草的土堆,只有满心的心酸。 从妹妹周星瑶口中得知,就因为他的事情,在江阳海潮镇葫芦嘴摆渡的父亲,恍惚中跌入冰冷的河水,回到家就是一场绝命的大病,雪上加霜的母亲也悲恸过度,随之而去。 这一年的年末,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双亲接连过世……别人家家鞭炮声声过年,而周星瑶却守在凄凉的灵堂。 这样的事情,周景明又怎能不恨? 既然有重头再来的机会,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他耐心地等着,约莫过了半小时的样子,他看到去追寻自己的五人陆续返回,都聚集在川菜馆子。 七人聚齐后,似乎也没了吃喝的想法,随即出了川菜馆,在街边嘀咕一阵后,一起去了火车站。 这一天,周景明一直在火车站对面的蹲守着,直到天黑不见几人出来,确定他们已经走了,这才返回机械厂老厂区。 这个时候,江阳的火车站还没开通,想去江阳,只能乘坐班车,他们既然选择了火车,去的就不会是江阳,估计春节将近,他们也忙着回去过年了。 周景明将自己藏在厂房二楼破木箱里的双肩包取回,在汽车站附近找了个旅社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赶最早的班车,回家! 第4章 摆渡人家 周景明乘坐的班车像是醉汉一样,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摇晃了一天,终于进入江阳地界。 看着窗外的山山水水,他有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仿佛时光倒流。 随着车子不断地靠近家乡小镇,相对他现在年轻的身体,对家乡几十年前的很多记忆却如存放不好的老旧黑白照片,斑驳模糊。 但总有些记忆,铭刻在心,一辈子不曾忘记。 牵系着这一切的是那条从家门口经过的沱江。 发源于蜀地九顶山的沱江一路奔腾,浩浩荡荡流经江阳境内。 在海潮镇的拐弯处,有一个过船接驳的小渡口——葫芦嘴。 葫芦嘴渡口附近有三个村子,几百户村民,有一千多号人。 周景明的父亲周德同,生产队的时候,就被公社安排在渡口摆渡,那时候记工分,风里来雨里去,换一家微薄的口粮。 改革开放,土地下放到户,周德同把摆渡的事情也接了下来。 平日里母亲沈凤琴下地干活和打理家务,父亲则是扛着船篙早出晚归,往返两岸渡口,接送前往镇上的村民。 送人过河,定的价格是一个人一毛钱,但都乡里乡亲的,父亲从不开口要钱,主打一个随意,有就给,没有就算。 一个月下来,少的时候十多块,多的时候能有二十来块,也就勉强混个温饱,日子过得平平淡淡。 远远瞧见小镇边上那棵大泡桐树,周景明让司机将他放下。 这棵泡桐树,周景明熟悉。 泡桐树边有条小道通往渡口,以前上小学、初中的时候没少走。 关于泡桐树、小路,周景明记忆最深刻的,只有两件事。 一件是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双亲具体因为什么事儿吵架,周景明记不清了,只记得母亲一气之下回了娘家,五日未见归来,早出晚归的父亲终于见识到每天回到家只有冷水酸汤泡饭的威力,决定去外婆家将母亲叫回来。 父亲生怕自己没有说服力,硬是把周景明给叫上,那天天气太热,爷俩在泡桐树下歇过脚。 在那里,周景明问了父亲一个问题:堂哥堂姐他们名字都是周星什么什么,就连妹妹也叫周星瑶,为什么偏偏自己的字辈跟他们不一样,不叫周星明,而叫周景明。 父亲告诉他,他刚出生的时候,家门口路过一个老先生,进屋讨饭吃,见老先生戴着黑框眼镜,上衣袋插着钢笔,知道他是个有文化的,就请他帮忙给取个名字。 老先生想了一阵,让父亲拿来红纸,写下了周景明三个字,想了想,又在下面补了一行字: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 说这句话是名字的出处,只要念起这个名字,就能让人感受到春光和煦,阳光正好。 周德同不识字,只觉得那些字好看,比会计写得漂亮,端端正正,还很大气。 他也说不上这名字的好坏,在公社主任下村来检查生产工作的时候,他还专门拿着红纸去让主任看过,也说是好名字,就没管什么字辈不字辈,登记的时候,就用上了。 周景明想要看看那张红纸,周德同却是犯难了。 见周景明追得紧,他挠头讪笑,告诉周景明:“那天我也不知道吃什么,窜稀,急着去茅房,后来发现没带苞谷叶,兜里就掏出那张红纸……” 一听这话,周景明气急败坏,转身就走:“你怎么能拿写着我名字的纸擦屁股?我不去外婆家了,要去你自己去。” 周德同赶忙上前拉住:“要是有东西擦沟子,老子才不用那张红纸,你知不知道,把老子沟子都染红了……别气了,等回来给你做个柳笛,行不行?” 于是,周景明不满的情绪,被父亲用垂柳枝条上取下来的柳皮做成的,吹起来呜呜响的柳笛给压下。 现在想来,周景明却是暖心地一笑,更多是源于自己不识字的父亲,竟然能将那句古文给记得清清楚楚,甚至还能歪歪倒倒地画出来,足见用心。 另一件事儿,是关于妹妹周星瑶的。 明明上学有更近的大路,她却每次都犟着要往这条小路来。 原因无它,大路上到处是黄水坑和烂泥,尤其是雨天,一走一噗嗤,等到了学校,鞋子裹满了黄泥,裤腿上也全是泥浆。 那时候,妹妹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双雨鞋。 而那条没多少人走的长满了结巴草的小道也成了她的选择,尽管照样湿鞋湿裤腿,好歹没泥。 连带着不放心妹妹的周景明也跟着走了不少时间。 所以,他到了北大荒当知青,拿到第一笔工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连着一封信寄回来,让父母给妹妹买了一双红色的短筒雨鞋。 只是,这就不是农家孩子能好好读书的年代,周星瑶小学结束,就回到生产队,帮着放猪挣工分了。 时间已经不早,周景明没有在泡桐树下过多停留,顺着小路朝着葫芦嘴渡口走,看着周边的一切,努力捡拾着自己的记忆。 二十分钟后,他来到渡口边的草坡,并没有看到摆渡的父亲。 他双手拢成喇叭状,朝着对岸呼喊:“过船——来——啰!” 声音被河风扯成丝线,掠过冰冷的河面,也惊飞树梢的乌鸦。 等了没一会儿,对面的老屋里,钻出一道身影,快步走向藏在芦苇荡深处的渡口,很快,一艘孤独的老木船,像是一块被河水泡软的方糖,破水而来。 待到了近处,看到站在岸边的是周景明,周德同先是怔了一下,随即回头冲着对岸扯着嗓子地喊:“婆娘,儿子回来咯……” 他这一声呼喊,余音还在山间回荡,老屋里又跑出一人,站在门口张望,跟着也朝河岸边跑来。 这一刻,再次看到双亲的周景明止不住热泪盈眶。 周德同撑着船,缓缓靠岸,他跳下船,将缆绳拴在柳树上,迎了过来,立马注意到周景明的异样:“怎么还掉眼泪了?” 周景明毫不避讳地拉着袖子,擦了下眼睛,冲着周德同微微笑笑:“想你们了!” “我还以为是在外边遇到什么事儿了……这次回来打算待多长时间,还是像往年一样,过完年就走吗?” “这次我多请了几天假,能在家呆一个多月,反正回去,暂时也干不了什么!” “好,好……你妈还等着呢,外边冷,赶紧回家!” 周德同忙着来接双肩包,周景明随手递给他,跟着接过他手中那根近三米的船篙。 船篙常年使用,竹节处包着的铜箍已经磨得发亮。 “好长时间没撑船了,你行不行啊?” 周德同有些担心。 周景明信心满满:“打小就会的事儿,放心!” 周德同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他提着包先上了船。 待他坐稳后,周景明解下缆绳,提着船篙跳上船,船篙插入河水中,用力向后斜撑,驱动着船朝着河面行去。 老木船的甲板泛着陈年的桐油香,船舷上深深浅浅的划痕,是无数次与河石碰撞留下的,像极了岁月在周德同脸上留下的皱纹。 随着木船离对岸越来越近,母亲的面容也在周景明眼中变得清晰起来。 他记得,每逢阴雨的冬天放学回来,母亲只要在家,就会在河岸边张望,兄妹俩一走近,她就会用准备好的毛巾擦擦两人湿漉漉的头发、小脸和小手,嘴里念叨着:“河风凉,快回家,进屋喝碗姜汤!” 家里土灶台上的大铜壶,总是一直烧着滚水,还有为过往的村民准备的从山上采摘来的老鹰茶。 这一次,周景明跳下船拴好缆绳后,沈凤琴靠了过来,仔细端详着他,一脸怜爱:“看看你,瘦了,还更黑了……” 周景明拍拍胸脯:“妈,你就别瞎担心了,身体壮实着呢……回家!” 一家三口一起往家里走。 一进屋里,周景明就闻到了屋子里弥漫的香气,立刻直奔土灶,从灶里面刨出一个烧得正好的红苕,拍拍灰,简单地抓挠几下,剥了些皮,迫不及待地往嘴里边塞。 滚烫的红苕入口,烫得他不停地吸冷气,倒把沈凤琴看笑了:“你慢点吃……” 但又觉得奇怪,她跟着又问:“你不是最讨厌吃红苕吗?” 周景明笑笑:“又喜欢吃了!” 第5章 暖冬 巴蜀地区把红薯叫做红苕,每一个经历了历史困难时期的巴蜀人恐怕都有一段独特的关于苦难、生计和美味的红苕史,可以说是爱恨交织、恩怨纠缠。 周景明也不例外。 在蜀地,红苕是高产作物,亩产可达三四千斤,曾是救荒食物的不二之选。 那时候,几乎年年乡下都要闹春荒和夏荒,差不多二十多天的样子,吃的几乎都是红苕干磨成粉,掺上应季野菜做成的菜糊。 这样的红苕干,因为切片晾晒的时候没有削皮,也没有仔细去烂疤、挑虫眼,全都带着一丝苦涩味。 不过,渡荒嘛,有东西果腹就不错了,谁还挑剔这点苦味儿。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那时候,不单白天吃红苕稀饭,晚饭也是白水煮红苕片儿汤,苞谷面都没加,还是拌泡酸菜吃,吃得烧心,经常反酸。 沈凤琴还会弄来一些红苕藤洗干净,下锅焯水,捞起来密密切碎,再和菜籽油炒香的泡酸菜、泡辣椒、泡姜一起炒,做下饭菜。 这样的红苕藤,一吃吃半碗,油水又极少,吃完不到一个小时,就感到痨肠寡肚,嘴里不住地流清口水。 周景明小的时候吃红苕是真的吃怕了,以至于很长时间里,见到红苕都头疼,反而上了年纪,能平和地想起。 他曾在途径春城街边烤红苕的摊子上买过红苕,却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味道,而且还被骗了。 他冲着烤红苕的摊主随口问:“怎么卖?” 摊主答:“八块!” 本想着是八块钱一斤,结果过秤后,都拿到手里掰开了吃上了,被告知是八块钱一两,一个红苕就是四十多块钱! 只是四十块钱而已,对于周景明当时的身家来说,不值一提,但那种坑爹的感觉,又让这红苕味道变得更苦涩,吃了两口,随手就扔了。 现在,终于又有机会好好尝尝。 刚从灶膛柴灰堆里刨出的烧红苕捧在手心里,烫得不停地在左右手间来回交换,又吹又拍,咬一口那金灿灿熟透了的苕肉,一股特有的香甜直窜鼻端,立时香透浑身上下,甜透五脏六腑。 周景明终于有了一种魂体相融的踏实感。 儿子归家,双亲自然免不了尽可能地准备一桌好饭。 沈凤琴拿出家里存量不多的大米,在锅中煮一煮,再用甄子蒸上,就忙着到屋外不远处的自留地里摘青菜。 周德同则是忙着将平日里舍不得吃,挂在灶头上被烟熏火燎变得黢黑的腊肉取下一块来,倒了热水清洗,准备好好炒上一大碗。 在临近天黑的时候,锅里焖着刚摘的青菜、腊肉的咸香混着柴火的气息,在老屋的梁柱间流转。 这一晚,爷俩喝了不少酒,都有些醉了,三口人聊到很晚,周景明问双亲的身体状况,听他们说村里的家长里短,而双亲则是问他的工作。 工作上的事儿,他们听不懂,周景明告诉他们工作很顺利就没有再多问。 不过,话题很快又转到周景明的终身大事儿上。 “有没有相中的姑娘……” “都二十六岁了,不能再耽搁了,你看看村里,像你这年纪的,娃儿都会打酱油了。” “村里你王伯家的姑娘喜不喜欢?” “你外婆家那边有个叫小玉的妹儿长得水灵……” 周景明只是默默地听着,微微笑着,不点头也不摇头,直到双亲都说得没趣了,他才解释:“我跟你们说过我的工作,常年在戈壁、山岭那些荒无人烟的地方,一年到头,也就只是在临近年关,风雪实在太大,不方便工作,才有时间回来。 爸妈,你们别急,等我再努力努力,混到蹲办公室了,不用天天往野外跑再考虑,不能耽误人家不是。 再说了,我好歹也是有工作的人,想娶个媳妇还不简单,就别操心了。 这事儿,我心里有数,等到该娶的时候,一定给你们带一个漂漂亮亮、大大方方,勤劳能干,又孝顺公婆的姑娘回来。” 他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走的淘金江湖路有多凶险,就不是女人能掺和的,现在考虑这种事儿,是害人害己。 或许像上辈子那样,等到有钱了再找一个。 但周景明又有些犹豫。 上辈子没能再见双亲,自己一个人闯荡天涯,无牵无挂,无关情爱的女人轻易能用钱换了又换,但现在……貌似娶一个女人回家,帮忙照顾二老也是应该,不能再像上辈子那样,当个“江湖浪子”。 不过,思来想去,匆忙间去相个亲,随随便便娶一个,也不是自己心之所愿,还是果断打消这个念头。 双亲也不过四十七八岁的年纪,来日方长。 沈凤琴抽空,抱了被褥,到楼上铺床铺。 等到周景明上楼准备睡觉的时候,看到床上换上了两床全新的垫棉,盖的被子也是新的,非常厚实。 床前贴心地放了个烤火用的烘笼,掀开被子还有两个葡萄糖针水瓶子,里面装了开水,将被子都捂得暖融融的。 霎时,周景明觉得,这个老旧的,板壁有些漏风的屋子是暖的,连带着整个寒冬也跟着暖了。 这一晚,他睡得无比踏实,一觉醒来,外面天光大亮,听到楼下传来砰砰砰的砍剁声,还有年轻男女说话的声音。 周景明赶忙起床,换了留在家里的衣服,噔噔噔地踩着咯吱咯吱响的楼梯下到堂屋,看到屋外帮着忙碌的是自己的妹妹周星瑶和妹夫刘建峰。 “哥,你可真能睡,要是天晴,这个时候太阳都该晒屁股了!” 周星瑶正在给宰杀的老母鸡拔毛,听到周景明下楼的声音,她回头冲着他嬉笑。 “回来一趟不容易,连坐了好几天车,就没好好睡过一觉,回到家里睡踏实了,就不想醒来!” 周景明揉了揉自己惺忪的眼睛,用五指钉耙随便挠了挠头发:“妹子,妹夫,你们什么时候过来的?” “今天一大早,妈就到家里去说你回来了,一年到头,就只有这几天能见面,反正现在家里也没什么事儿,隔得又不远,当然要过来好好聚聚!” 周星瑶口齿伶俐些,是个敢说敢做的人。 妹夫刘建峰是个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性格还有些内向,不善言辞,只是不时冲着周景明笑笑,然后就忙着低头洗刮着准备用来炖煮的猪肘。 周星瑶是前年结的婚,嫁在隔壁村,小两口小学同班同学,性格上,一个强势,一个温和,日子谈不上多好,但却在嬉闹中,将一个小家经营得挺美满。 周景明在外工作,大部分时间就是小两口帮忙照管着双亲,有点好吃好喝的,要么专门将双亲接过去,要么干脆做好了送来。 田地里的事儿,他们也没少帮忙。 上辈子周景明从劳教农场出来,回到家的时候,也是小两口安排了跨火盆、换新衣除晦气,并且给了他不少帮助,那笔去北疆淘金的花销,就是他们凑的。 对自己的妹妹、妹夫,周景明是真的没话说。 当然,上辈子赚到钱了,也没少在钱财上进行提携。 只是,以刘建峰的性子,不适合那淘金江湖。 包括现在也一样,如今的淘金环境,比五年后还要残酷得多。 就这样和和美美的,不惊扰到他们,周景明就觉得很好了。 他很清楚,等启程前往北疆,这一切将是他心底,最后的净土。 第6章 启程 一天的时间,就在围着火炉的闲聊和丰盛的两餐中度过。 接下来的日子,周景明哪里都没有去,想替父亲摆渡一段日子,让他也能在家多烤烤火,免得一双老寒腿难受。 周德同还是不太放心,准备先跟上一天看看情况再说。 他领着周景明踩着青石板台阶往渡口边走时,鞋跟与石阶相叩,嗒嗒的节奏混着河水的呜咽,成了渡口特有的晨曲。 枯水期的河床上布满犬牙交错的石头,周德同扛着船篙,却走得很稳健。 待走到泊船的柳树林,他会先蹲下身,用布满老茧的手掌抚摸系在歪脖子柳树上的缆绳,仿佛在问候一位老友,然后才解开浸透河水的麻绳绳结,木船便像只被唤醒的水鸟,轻轻摇晃着身子,准备踏上新的航程。 早上和傍晚是最忙碌的。 眼下学生放了寒假,不然,那几十个学生,每天上学、放学,过河时的接送,就得来回几趟。 但现在也不清闲,村民有不少人得赶到镇上,去售卖一些自家的产出,换些钱补贴家用,或是到镇上买一些生活用品。 因此,清晨的船舱里,总是堆满了竹筐装的青菜、陶罐盛着的豆瓣酱、荷叶包着的叶儿粑,还有积攒多日,用稻草在提篮里小心系着的鸡蛋、鸭蛋…… 回来的时候,更多的是油盐酱醋。 当然了,需要用木船运过去的东西,不会很重,量大的时候,村民会选择往上游多走七八里地,过一座架在江上的老石桥。 还有就是到了大雨天,河面涨水,水流太急,浪头大,他们要出行,也会选择走老石桥。 周德同每天总是起得很早,天黑了才会结束一天的摆渡。 船只在渡口上准备好,等了没多长时间,就有村民赶到渡口。 昨天就有不少人看到周景明了,他回来的消息,已经在村里传开,不少人经过渡口的时候,会专门到家门口寒暄询问,就即使没有看到周景明,同周德同说话的时候,声音也会故意提高一些。 工农兵大学毕业,而且有正式工作,一个月能拿五六十块的工资,在乡下,绝对是有身份地位的人。 一天到晚,周德同脸上的笑,就没怎么停过。 今天看到周景明接过船篙,替周德同摆渡,一个个没少打趣。 “哟,大学生来撑船,得不得行哦?” “这种事情,怕是没有笔杆子好耍!” “今天有得吹咯,大学生亲自撑船,有几个有过这种待遇!” “景明,你不是搞地质勘探的吗,也来我们这边好好勘探勘探,看能不能找出点宝贝来。” “没记错的话,有二十六岁,该说媳妇咯。得空到我家耍,玉芝也在家里……” “正好你回来了,我家明天杀年猪,记得晚上过来吃杀猪饭……” 接连不断地话语,让周景明有些应接不暇,但还是尽可能地应付着,该说好话说好话,该拒绝的也好好找个理由,能开玩笑的,也跟着耍一下嘴皮子。 忙碌了一个多小时,要送走的人送得差不多了,周德同将周景明手中的船篙接过去:“忙出一身汗,鞋子也弄湿了,你休息一会儿,换我来撑过去!” 这次,周景明没有拒绝,将船篙递给父亲。 周德同握篙的手呈古铜色,指节粗大如同老树根,掌纹里嵌着永远洗不净的河泥。 周景明的记忆中,小时候,兄妹俩无事,随着父亲乘船玩耍,当船行至中流,父亲会把竹篙横在肩上,让兄妹俩看水面下穿梭的鱼群,银鳞在阳光里闪烁,像洒在水中的一把碎钻。 可惜,今天依然没有阳光,飘着蒙蒙细雨,连带着河水也变得昏暗,看不了水下的东西。 但他还记得,父亲撑船的时候还总爱哼川剧,沙哑的嗓音,混着竹篙破水的声响,在河面上荡起层层涟漪。 周景明坐在船里,笑盈盈地看着父亲:“爸,你不唱一段?” 周德同摇头:“那有啥好唱的?” 周景明坚持:“想听……” 周德同忽然不自然起来,更多的是不好意思:“我怎么觉得,你这次回来,跟以前有些不一样了?说的话容易让人起鸡皮疙瘩,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儿瞒着我们?” 周景明催促:“我能有什么事儿……唱嘛,真的想听!” 周德同犹豫了一下,咳嗽了两声,又调整了下情绪,还是扯开嗓子唱了起来:“最爱西湖三月天,斜风细雨送游船……” 这是川剧《白蛇传》里的渔歌,还是熟悉的川音,熟悉的蜀韵。 临近过年的时候,周景明叫上周星瑶和刘建峰,专门往江阳城里走了一趟,去备年货,给双亲和妹妹、妹夫,从头到脚都换上一身。 另外,他还专门在百货商店花了三百三十五元,买了台上海L2400收录机,还买了几盘川剧磁带和山歌磁带。 当看到这台盒式收录机的时候,周德同和沈凤琴,都朝着周景明直瞪眼。 那眼神里只有一句话:哪有你这么花钱的?一点都不知道省,买这么个玩意儿,有什么用,又不能当饭吃。 不过,当周景明给收录机插上电,装入磁带,按下播放键的时候,老两口眼神就缓和下来了。 他只想自己不在的时候,也能让双亲有解闷的物件。 钱重要吗?重要! 但用完可以再挣,能挣更多,在这久违的亲情面前,没有什么舍不得的。 于是,这个枯燥的渡口旁,那间老屋里,时时响起因电力不足而变得拖声拖气的别扭调调。 春节的时候,小镇上很热闹,但那似乎是跟摆渡人家没多少关系的节日,因为往来镇上的人很多,也就没了闲暇去凑热闹,但家里围炉的那一桌丰盛的火锅,却足以弥补一切。 时间就在日复一日的摆渡中快速度过,转眼到了三月三号傍晚,周景明把周星瑶和刘建峰都给叫到家里来,好好张罗了一桌饭菜。 等到吃饱喝足,周景明自己留了几百块钱,除了这段时间的花销,他还余下一千五百多块,给双亲留了八百,剩下的交给妹妹花瑶:“我不在家的时候,就得靠你们照顾爸妈了,你也知道,爸妈舍不得花钱,你们需要用到就用,平日里看着爸妈有什么需要的,像是身体不舒服之类,就用这钱帮他们一下……收好!” 周星瑶看着放到自己面前的那一沓大团结:“哥,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该走了,再不走,村里人都以为我丢了工作,准备在这里守着葫芦嘴渡口过日子了,连爸妈都有些怀疑了!” 周景明接着拿出那个薄薄的雕花金镯:“你结婚的时候,我没能回来,也没有给你准备什么,这个金镯子,现在也能值千多块钱,你收好,当是哥送给你的结婚礼物,等你们有了孩子,我再给你们准备点别的东西。 记住了,这东西别真戴着,放在家里好好保管着,别让人看见了,会遭人惦记的。” “你哪来的金镯子?” “别忘了,你哥是干啥的,就是找金找银找各种矿石的,弄这么点东西,那还不简单。” 周德同有些担心:“儿子,违法乱纪的事情,可不能做。” “你儿子我,是那种人吗?肯定没问题。” 周景明拍着胸脯说话,打消几人的疑虑,心里却在说:这次出去,就是当个逆子了…… “留着照顾爸妈的钱我收着,但这金镯子我不能要,你留着给未来的嫂子!” 周星瑶还是有些不敢收。 “这不用你操心,听话!” 周景明不由分说地将金镯塞到她兜里,又细细交代了一些细节,送他们离开后,这才安心上楼睡觉。 明天三月四号,龙抬头,正是好日子,希望这一趟,有个好的开始。 隔天早上,吃了母亲早早起床煮的汤圆,周景明乘着父亲的老木船到了对岸,辞别双亲后,顺着那条杂草上满是细密露珠的小路,再次来到泡桐树下,等着前往江阳的班车,他心里很沉静:“阿勒泰,我来了!” 第7章 最珍贵的东西 前往北疆,从江阳出发,得先坐班车到锦官城,然后坐火车到上圭,转火车,过金城,再到乌城。 这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刚解放的时候,北疆不通铁路。 直到五二年,上圭到金城的铁路建成通车,历时十年,才又将金城到乌城的火车开通,算是结束了北疆不通火车的历史。 但这段铁路的火车还处于蒸汽时代,是那种又破又慢的绿皮车。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还得过上两三年,这种蒸汽机车才逐渐被烧油的内燃机车取代。 开这种蒸汽火车的司机挺遭罪,得两人配合,一人开火车,另一人不停地往锅炉中加煤。 驾驶室里的温度很高,煤尘四散,司机们一年四季都“黑”着脸。 连带着坐人的车厢里也黑乎乎的,吃馒头的时候,都会啃着啃着,发现馒头表面上落了些黑灰。 这样的车里,自然也不可能像后世那样有暖气,冬天要靠烧煤取暖。 关键是,只有三十公里左右的时速,更是将这段漫长的旅程拉得更长了,一路走走停停,大概需要七八天的时间才能抵达乌城。 周景明不是第一次乘坐这趟火车,上车之前就早有准备,他特意买了不少口感好,香味浓,而且价格低廉,保存期长的火烧馍,备了两个装满水的军用水壶,另外还在旧书摊上挑着厚的买了两本。 这些东西连带着衣物,又将那个帆布双肩包塞得鼓鼓囊囊。 饿了啃两个火烧馍,渴了喝口水,困了还能将这帆布包抱在自己面前,脑袋往上面一放就能睡觉。 一开始的时候,车厢里挤满了人,汗臭味、脚丫子味,还有人在里边抽着旱烟,再加上不少人带着鸡、鸭之类的动物…… 充斥在车厢里的复杂气味,总是让人在刚一进入车厢的时候,忍不住直皱眉,哪怕适应一两个小时,还总是有莫名的古怪气息钻进鼻腔。 好在,周景明的座位临窗,往上拉开窗子,灌进来的新鲜空气能让人好受些。 但到了晚上,又必须得关上,现在只是初春,晚上比较冷,而且,越往西北走越冷。 偶尔去趟厕所或是到车厢接头处抽支烟,顺便活动活动身体,等回来的时候,坐位上肯定会有无座的人找机会去坐着。 识趣的或是好说话的,见到周景明回来,简单打个招呼,就会将坐位让出来。 也有装没看见耍无赖的,周景明自然没好脸色,三两句说了没反应或是耍横,直接动手将人从坐位上拉扯出来。 还有一个,被周景明拉扯出来后,在一旁叽叽歪歪,跟周景明说:“哟呵,还挺横!把票拿出来看看,要是跟老子一样,也是站票,别怪老子跟你急!” 周景明只是瞥了他一眼,摸出插在腰间用于防身的匕首,往面前的小桌上一拍,那人顿时老实了,灰溜溜地抽身钻进人群,也不知道去了哪一节车厢。 这年头的火车,检查没那么严格,别说只是带把匕首,有枪证的话,带着枪上车的都有。 漫长的旅程,拥挤的车厢,小小的座位成了车厢里最舒服的容身之地,分毫不能让,不然的话,遭罪的只会是自己,何况,有的人只会得寸进尺。 所以,收起助人之心,保证自己舒坦,很重要。 事实证明,亮过匕首的效果很好,之后,那座位哪怕周景明离开,也再没有人去坐那座位。 两本,一本《边城》,一本《围城》,周景明发现自己不适合这样的书,看得有些费劲,于是走马观花,好在催眠效果很好,看上一阵,就让人开始昏昏欲睡。 而睡眠,无疑是最好打发时间的方式。 即使如此,他也只是花了三天时间,把两本书看完,似乎一回头,发现自己连完整的故事梗概都串联不起来,可见他看得有多糊涂。 无聊了,就在车上跟人瞎聊,时间一久也没了话题。 出了嘉峪关,越往西人烟越少,戈壁无边,沙漠无际,渐渐地,能看到绵延不绝的山脉躺在天际,到处一片广袤苍凉的景色。 好在,车里的人也越来越少了。 但越是这样,周景明心里越是警惕,到了现在,剩下在车里边的人,有不少应该就是到北疆淘金的了。 北疆自古就是充军发配的场所,一般人不会愿意来这鬼地方淘金。 愿意来的,大多也是日子过不下去的盲流、刑满释放的人员,或者压根儿就是逃犯。 这些人大多光棍一条,无牵无挂,不过越是这样的人,越无所顾忌,阴险的手段、狠辣的心性,反而在北疆这样的地方能混得很开。 干了数年地质勘探,周景明就知道有几个本钱不小的金老板,都是在劳教农场走过一遭的人。 包括上辈子的周景明,也是一样。 他认识的淘金客中,在各地劳教农场呆过的,占到半数。 这也是周景明不想从老家带人来的原因。 他们的淳朴和那点田间地头、邻里之间的小算计,在这里不够看,而且很致命。 没有别的事情做,身边也空了人,周景明将自己的小笔记本拿了出来,又取出一支钢笔,开始翻看日记内容。 时隔四十年,说实在的,日记本里的内容,他已经非常模糊了。 主要是,上辈子笔记本丢失,五年后走出劳教农场来到北疆,他曾尝试着凭记忆去寻几个印象比较深刻的有金苗的地方,发现那些金窝子,要么已经被人淘过的,要么是被人先占了。 数万计的淘金客在阿勒泰地区到处搜寻,那些有金苗的地方,再隐秘也藏不了多长时间,总会被人找到,或是碰运气碰到。 精明的人的不少,时间久了,淘金客自己实战总结的那一套淘金法子,不比地质队勘探队员的技术差。 事实上,这年头的地质队进山勘探,所用的工具也非常简单:锤子、罗盘、放大镜。 可不像后世,配备数码摄像机、数码相机、录音笔、手持PS、掌上电脑、卫星遥感解译、数字图像处理等高科技装备,实现了在空中、地表和地下一体化透视金矿的突破。 现在这年头,地质队靠的就是凭借罗盘辅助定位,判断地势走向,为绘图提供依据,靠着锤子一路敲敲打打,用放大镜翻翻找找。 也跟一般淘金客进山找金苗没多少区别,都是根据所掌握的经验进行判断尝试,碰运气的成分不小。 也正是找到金苗的几率很小,笔记本里记录的那些有金苗而且品位不错的地方,对于淘金客来说,就显得更有价值了。 上辈子在劳教农场的那五年耽搁了,那笔记本上的内容对当时的周景明来说,已经没什么作用,他也就不再去想,而是完全凭借自己的勘探经验找金苗。 也正是因此,脑子开始选择性遗忘那些不重要或是没什么用的信息,以至于现在翻开日记本,他自己看着都觉得陌生。 周景明只能根据日记内容逐句逐句地去读,以此为引,去努力唤回那些遗失的记忆,回想当时的情形,去辨认,去猜测。 倒也渐渐地找出不少潜藏的信息来。 于是,日记本字里行间,渐渐地多了些波浪线、圈圈、勾叉、问号、重点等符号,还有些地方写上密密麻麻的小字进行批注。 本就字迹潦草的日记本乱上加乱,弄得像是胡乱的涂鸦,没点耐性,怕是连看都看不下去。 也正因为那些符号和批注,让这本日记的价值开始凸显,成了周景明身上最珍贵的东西。 但这一趟,周景明不打算将这日记本带进山里。 还不到用它的时候。 第8章 急刹 淘金这活计,一两个人也能干,但是效率非常低,关键是不稳妥。 通常情况下,淘金客进山之前,大多结合在一起,组队淘金。 周景明知道,自己单独一人,寻着日记本上记录的地点去淘金,若是被那些大大小小的队伍盯上,要么是金窝子被强占,要么就是白辛苦一场,淘到的金砂成了别人的囊中物,甚至把自己也赔进去。 淘金的江湖里,有的是疯狂。 一个人的力量在那些甚至两三百里看不见一处人烟的深山老林、河沟谷地里,实在太微弱。 哪怕周景明有着上辈子的经验,也不好使。 毕竟,上辈子,从1984到1989的五年时间,他在劳教农场,而不是在阿勒泰。 这五年时间里,北疆深山河沟里上演的一切,周景明也只是在后来,听过只言片语,但那只言片语往往都有一条条人命交织。 之所以选择在这个他不甚了解的时段入场,那是因为,这是淘金江湖最自由的时段,也是最有机会的时段。 到了**年,已经进入国内淘金这一行当最后的疯狂,而后的九零年,这一行当开始大力整顿,虽然也有人还在四处淘金,但终究是被撵得鸡飞狗跳的小打小闹。 到了那时候,继续在阿勒泰淘金讨饭吃的金农,已经大部分归属各个金老板手底下,拿工资吃饭,没多少意思了。 周景明只是想抓紧这个时段,盘下足够厚实的家底,到时候,是回家安享生活,是在阿勒泰金老板中占一席之地,还是转战国外,怎么都好办。 而要达成这一切的前提,就得淘到够分量的第一笔金,用于支撑后续的发展。 仅凭他现在手里边那点钱,远远不够。 在家里边的那些日子,看似每天在江面上摆渡,周景明心里可是一直都在盘算自己该怎么走这条路。 眼下,加入别人的团队,成了必然。 这一遭,淘到足够分量的金子,并带出去换成钱,就算成功。 可那些小团队,本就是临时结合,鱼龙混杂,共同抱团取暖的同时,也不乏团队内部的尔虞我诈。 所以,这个笔记本还不该出现在这样的团队里。 等有了自己主导的队伍,那才是它显现价值的时候。 周景明原本想着把它留在家里,可思来想去,放在家也不稳妥,就那老旧的宅子里,楼板上简直是老鼠竞技的赛场,什么时候被老鼠撕去做窝都不知道。 被家人翻找出来也不合适,里边记录的一些东西,不能让他们知道。 他也想过,寻个隐秘的地方藏起来,但在哪儿藏不是藏,藏在阿勒泰也是一样,必要的时候,还能拿出来用一用,而且,里边的不少信息,也得进一步印证才能确定。 所以,周景明还是将它带了出来。 第七天早上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火车终于抵达乌城火车站。 周景明提着火烧馍吃完、水喝光后轻了不少的帆布背包下车,在站台上活动了一下自己浮肿得有些不听使唤的双腿,缓步走出车站。 第一件事儿就是在车站旁的小卖部里,买了几包莫合烟塞帆布包里,只在裤兜里装了一包。 到了这种地方,必须得说普通话,即便人家知道你是内地来的,也得装成一副老江湖的样子。 内地带来的香烟也不能再拿出来,得改抽本地烟厂生产的烟。 因为淘金客和当地人都吸这两种烟。 如果抽外地烟,一眼就能看出是新来的,铁定受欺负。 背上双肩包后,他熟练地掏出兜里的莫合烟,从里面取出一张二指宽,两寸多长的烟纸,卷上一小撮烟粒,舌头一舔,用口水封住烟纸,点着便抽起来。 莫合烟由黄花烟草的茎叶碾碎后掺合、晾晒而成,外观呈颗粒状,是一种比较粗糙的烟草制品,烟劲比较大,在乌城乃至北疆,深受当地人的喜爱。 好歹在乌城工作过五年,他熟悉这边的生活,也了解不少地方的风土人情,言行举止,很容易转变。 甚至,他还会一些本地的方言,交流起来也方便。 就在车站附近的小馆子里,周景明点了份大盘鸡和馕包肉,好好地吃了顿热乎饭,稍作休整后,买了些卡特力玛馕,找馆子老板要了两壶水,重新将背包塞满。 馕,源于波斯语,意为面包,是本地民间的传统主食。 在这边,馕有着“宁可三日无肉,不可一日无馕”的美誉,历史上伽师人就以打馕谋生而著称。 最大的馕叫艾漫克,中间薄,边缘厚,中央有花纹,直径能有四五十公分,被称为馕中之王。 最小的馕叫托喀西,只有一公分厚,做工最精细。 还有一种直径十公分,厚有五六公分,中间有个洞的格吉德馕。 而周景明买的卡特力玛馕,又叫千层馕,不仅味道好,而且长时间保存不会变质,是理想的方便食物。 不到西北,不知疆域版图大,就阿勒泰一个地区,面积就比有的省还大。 周景明的目的地,是阿勒泰地区东南部的一个小县城——阿勒坦。 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不能耽搁。 主要是,乌城毕竟是他工作了数年的地方,不想在这里遇见熟人,少些麻烦。 他背上背包,径直赶往长途汽车站,见所要乘坐的车子已经快要满员,他也就不再多作逗留,找售票员买了车票,钻进车里,坐到最后排的空位上。 说来也巧,又是左边临窗的座位,既方便透气,又方便观望沿途景色,抽烟也方便。 等了没多长时间,车里又上来几人后,挨着周景明坐下,算是彻底满员了,车子也随即发动,出了乌城,顺着前往阿勒坦那条路况跟好不沾边的公路,开始了一路的颠簸。 他大概打量了一下车子里的人,从举止形态上,能很容易分辨出,起码有半数的人也是冲着淘金来的。 而且,其中有不少人绝对是新手,一张口就是家乡口音,抽的要么是旱烟,要么就是出来时带着的内地香烟,那些戈壁、草场、山岭,在他们看来,似乎都觉得很稀奇,一路指指点点。 周景明心里大概有数后,就靠在窗边,开始休憩。 只是身边的维族大叔身上一股子腥臊气味让他觉得有些难受,应该是牧民,常年跟羊群打交道,才会沾染这样浓重的气味。 但周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把车窗稍稍拉开条缝。 事实上维族人也觉得汉人身上有异味。 都是自己闻不到,别人可以闻到。 而且,这还随时可能下雪的时节,不方便洗澡,有味也纯属正常了 “停车,停车……” 突然传来的呼喊声和急刹车,将迷糊中的周景明一下子惊醒。 他甩甩脑袋,见公路上有三人挡住了车子。 估计是突然冲到路上来的,逼得司机踩了急刹车,让司机心里很不舒服,脑袋伸出窗外,冲着三人就是一通咒骂:“阿囊死给……萨郎……” 阿囊死给,是一种叫草泥马的动物。 萨郎就是傻X的意思。 这是骂人极难听的几句话,在北疆,说这话得小心点,一句不和,会掏刀子,尤其是民族,最是忌讳。 直接骂那么难听,可见,司机有多恼火。 但骂归骂,他还是将车门打开,让三人上车。 这本就是一路走走停停,沿途不断捡客下客的车子。 那三人快速钻进车子,冲着司机连声道歉、赔笑,然后找售票员买了车票,没有座位,就扶着行李架站在靠近车门的过道里,随着再次开动的车子摇晃。 第9章 劫匪 刚才急刹车,周景明措不及防,脑袋在前排的靠背上磕了一下,弄得隐隐作痛,此时也没了睡意。 他卷了根莫合烟抽着,拉开车窗,对着外面喷云吐雾,也不时打量三人。 从语气上不难听出,他们是内地人,衣服着装也普普通通,脸上没有长时间在北疆生活,经历风沙雨雪那种磨砺出的粗糙皮肤,应该来北疆的时日不长。 他估摸着,这三人十有**也是到初来乍的新手,可能是淘金,也可能谋别的出路。 大概也正是这原因,车子被逼停的时候,司机才会毫无顾忌地破口大骂。 只是,周景明又觉得三人有些不像。 这三人一上车,就开始四处环顾,打量着车里的乘客,彼此间眼神的短暂的交流,让周景明觉得像是看到三头饿狼。 对,就是饿狼。 那种耷拉着尾巴,在村头街尾寻食,极善伪装的饿狼。 远远看着跟条街头流浪的狗没多少区别,但遇到人立刻低着脑袋跑远或是钻草丛,并不时回头审视的目光,跟这三人的就很像,凶狠中又带着些狡黠。 给周景明一种随时会跳出来捞上一口的感觉,警惕而危险。 也有可能是逃犯之流…… 其中一人朝着周景明看来。 周景明坦然地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又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向车窗外,眼睛余光,注意到那人数次扫过自己,像是在搜寻猎物。 车子又走了二十多分钟,周边是一片坡度起伏不大的草地、戈壁,北疆冬季漫长,野草还没来得及发芽,看上去一片枯黄,更多地方覆盖着冰雪。 这里距离上一个哈萨克人聚集点,有十数里地,是一处看不到人烟的地方。 上来的三人中,其中一人掀开挎着的帆布包,从里面拿出一样用牛皮纸包着的东西。 周景明警惕地收回目光,朝那人看去,见他靠着旁边的座位靠背撑住摇摆不定的身体,将牛皮纸揭开。 里边是一些烤得金黄的肉块,那是一些烤羊肉串,只是没用签子穿着。 北疆人制作的羊肉好吃是出了名的,口感滑嫩,并且没有膻味,吃着爽口,还不用担心上火。 上辈子,周景明可没少就着啤酒吃这种风靡全国的小吃,也经常在朋友小聚的时候,自己支起烤肉槽,烤上一些。 肥瘦搭配的羊肉剔下来,穿在细铁签上,将它们疏密均匀地排放在火红的木炭上,不停地翻烤,撒上精盐、辣椒面、孜然粉,只需三两分钟,就变得焦黄、油亮,熟了。 这一套流程,周景明很熟悉。 除了知道烤羊肉串好吃,还知道它的气味很香。 车里不少人的目光被那些烤羊肉吸引,不少人朝那人看去。 那人自顾自地用指头拈起一块塞到嘴巴里吃得吧唧响,更是引得众人忍不住吞咽口水。 日子苦啊,在这年头,十天半月能吃上一顿肉的人不多,此时看到那些单是闻着香味就觉得很诱人的烤羊肉,就足以让人受不了。 见面前座位上的年轻乘客几次把脑袋偏向一旁,又忍不住回望,盯着那些肉块吞咽口水的样子,那人咧嘴笑笑,将牛皮纸包着的羊肉送到他面前:“尝尝!” 年轻乘客有些不好意思:“这……不太合适吧?” 那人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尝尝,香啊!” 年轻乘客犹豫了一下,伸手拈了一块肥瘦相间的烤羊肉塞嘴巴里吃着。 那人跟着问:“好不好吃?香不香?” 年轻乘客连连点头:“好吃,香!” 然而,他怎么都想不到,那人接下来说了一句意想不到的话:“八块,给钱!” 年轻乘客顿时傻眼:“这不是你让我吃的吗?怎么还要钱了?” “我是说让你尝尝,可没说让你白吃啊。这可是不到一年龄的阿勒泰绵羊身上,剔下来的好肉,我这本来就是拿来卖的……想白吃,天底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那人横眉冷眼:“我就问你吃没吃了?” 年轻乘客脸色涨红:“吃了!” “既然吃了,那给钱就是天经地义的事!” 那人催促:“快点给钱!” 年轻乘客周围立马蹭蹭蹭地站起来四个人,周景明注意过他们,一路上就数他们一帮人闹腾,口音也全是豫州人,应该是一起来的同伴。 其中一人怒道:“你们这不是讹人吗?欺负我们外地人是不是?” “讹人,话别说那么难听,这是地道的买卖,我们大老远弄这么点羊肉带到车上来卖给你们,可不容易,价钱高点也正常!” 掏出羊肉那人的两个同伙凑了过来,伸手从兜里掏出折叠刀,弹出刀刃,冲着几人呵斥:“站起来干什么?坐下……” 没错了,这就是一伙劫匪。 见亮了刀子,那四人噤若寒蝉,立时不敢吱声了,一个个犹豫着重新在座位上坐下。 年轻乘客眼见事情不妙,只能掏钱平事儿。 只是,当他从怀里将钱掏出来正准备点钱的时候,那些钱被手捧羊肉那人一把夺了过去:“点什么点……” 年轻乘客赶忙伸手去夺,却见刀子迎着递到面前,只得又缩了回去,但还是有些不甘心,苦着脸:“羊肉给我!” “那一块羊肉,就值你那些钱,嫌少啊?行……再给你一块!” 捧着羊肉那人笑笑,将那些抢来的钱塞包里装着,又用指头拈了一块肉,递到年轻乘客面前,不由分说,直接强塞到他嘴里边,然后拍拍他的肩膀:“慢慢品,别咽太快,以后可不容易吃到这样的美味了!” 见一车的人没人再吱声,三人变得更加张狂,捧着羊肉的劫匪,跟着又将羊肉递向年轻乘客旁边的同伴,笑嘻嘻地说:“你也尝尝!” 明知道是抢人了,那人又岂会再动羊肉,有些恼火地甩出一句:“不饿!” 谁知道,捧着羊肉那人突然一耳光甩他脸上:“没让你饿,是让你吃!” 他的同伙跟着将刀子递过去,在他面前比划。 年轻乘客的同伴也不敢再甩脸色,生怕刀子朝自己捅来,他只能老实地掏钱。 他也不把钱全掏出来,只是伸手在怀里摸索,还没把钱摸出来,就被人一把揪着领子扯起来,伸手从他怀里将里边的钱全都给捞了出来。 连带着拿出来的,还有一张姑娘的照片,那劫匪拿着照片看看:“哎哟,这膀大腰圆的……可比你壮实多了!” 他嫌弃地将照片扔回去。 捧着烤肉的劫匪用指头拈了块肉塞他嘴里:“付了钱,没吃上肉,那就是我们的不是了……下一个!” 如此这般,年轻乘客的几个同伴每人被强行喂了块肉,身上的带着的钱也被掏光,面对锋利的刀子,没一个敢动手反抗的。 三人下手有分寸,那些明显本地人的,一个不动,专挑外地人下手。 周景明想到之前朝着自己接连扫视的目光,他很清楚,自己也被这三人盯上了。 虽然身上也带着刀子,但双拳难敌四手,容易吃亏。 看着一车子的人都缩着,他悄悄地将旁边的车窗一点点地推开,随时准备跳车跑路。 而那三个劫匪,已经换了下一个目标,故技重施。 那是坐在周景明前面三排的一个和他年岁相仿的精瘦青年,车上那么大动静,整车的人都畏畏缩缩,唯独他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双手抱胸,靠着靠背,闭眼睡着,脑袋随着车子的颠簸,摇来晃去。 三个劫匪围到他旁边,捧着烤肉那人凑到他面前:“这是真睡还是假睡啊?哎……醒醒,吃烤肉了!” 说着,他伸手在青年脸上拍了拍。 第10章 好身手 啪啪啪…… 接连三巴掌不轻不重地拍在精瘦青年的脸上。 青年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着围在自己旁边的三人:“干什么?” “你这是多少天没睡觉了?睡那么死!” 捧着羊肉的劫匪一脸乐呵地看着青年:“叫你起来吃肉!” 他说着将肉送到青年面前。 青年低头看看那些肉,又使劲地揉了揉眼睛,定睛再看:“烤羊肉……给我吃?” “嗯!” 捧肉的劫匪笑着连连点头。 青年也不客气,伸出指头在那些肉块上面晃了晃,挑选了一块最大的,塞嘴里边吃着,跟着又伸手去拿,却被那劫匪闪开。 “一人只能吃一块!” “就只一块啊,都不够塞牙缝,你这人不地道,说让我吃肉,又那么小气。” “不是我小气,是你牙缝太大……给钱吧!” “给钱?” “我这肉是拿来卖的,不是给你白吃的!” “多少钱?” “你身上有多少算多少。” “就这一块肉?” “你还想要多少?” 三个劫匪被逗得乐不可支,像是在看一个傻子。 其中一人拿着刀子在青年面前晃了晃:“你是没看见我手头的刀子还是……啊!” 他话未说完,陡然变成一声惨叫。 周景明看得清楚,在那人拿着刀子在青年面前晃的时候,青年突然出手,一把抓住劫匪持刀的手腕,猛地拧转,逼得劫匪不得不跟着转身。 青年动作不停,跟着就是一肘朝着那劫匪的手肘关节砸了下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那劫匪的手臂关节处直接被砸弯,十有**是断了。 他手中的刀子自然也抓握不住,掉在地上。 被青年往前一推,扑倒在过道里,只顾抱着自己的手臂哀嚎。 听到车里发生打斗,汽车司机一脸惊慌地回头看了一眼,又一个急刹将车子踩站,他扯开车门就跳了下去,远远地跑开。 之前骂人挺凶,结果也是个怂货。 明明刚才还傻乎乎的青年,突然暴起伤人,出乎所有人意料,就连剩下的那两个劫匪也有些发懵。 突然的急刹,让车里的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了一下。 青年却像是不受影响一样,借势往前迈了一步,伸手朝着还捧着羊肉的劫匪脑袋抓去。。 那劫匪慌乱中想转身躲避,却被跟在他身后的同伙给挡住,没能避开,被青年一把抓着头发,猛力一拽,身不由己地向后倒,跟着背心被狠狠地一个膝撞撞得闷哼一声,整个人随即被放倒在地。 青年的拳头迎面就砸了下去,一拳跟着一拳,直砸得他鼻梁塌陷,嘴巴喷血,估计牙齿都被打掉好几颗,直翻白眼。 见青年如此生猛,只是眨眼功夫,就摆平两个劫匪,仅剩的那个劫匪抓着刀子,满脸惊恐,上也不是,退也不是。 但看着同伴那副惨样,他知道,接下来就轮到他了,横竖躲不过,发狠地抓着刀子冲过去,朝着弯腰猛砸的青年当头插了过去。 见状,周景明心里也是一惊,抓着包站了起来,准备将包砸过去,帮忙挡一下。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的举动有些多余。 就见那青年像是未卜先知一样,左手一个格挡,架住劫匪抓着匕首捅下来的手臂,右手一拳直击劫匪的裆部。 这一拳也凶狠,敏感部位被重击,那劫匪疼得甚至都叫不出声,应激地弯腰,伸手捂挡。 却被青年跟着朝上的一拳打在下巴上,脑袋不受控制地往上扬,接着又被青年上前一步,双手往前猛地一推,一下子掀得后仰倒地,却哪里还有握刀的想法,他手中的匕首早扔了,只顾捂着裆惨叫。 直到这时候,之前被打劫,憋了一肚子窝囊气的几个豫州人和另外两个也遭劫暂时看不出来路的人纷纷蹿了起来,上去冲着倒在车厢过道上的三人就是一顿骂骂咧咧的拳打脚踢。 纯纯地痛打落水狗,一个个又变得凶猛起来。 不用跳窗了! 周景明松了口气,重新抱着背包在座位上坐下来。 见那青年转过身朝自己看来,他赶忙冲着青年笑笑:“别误会,我不是他们同伙,刚才站起来,只是想扔背包,帮你挡一下刀子!” 这个解释很有必要。 整个车厢里的人,就只有他的举动大不同道,到底是什么目的,很容易让人猜忌。 青年略微想了下,冲着周景明点头笑笑,就重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 他的反应,好歹算是认可,也算是多少释放了些善意。 周景明也没有跟他多说什么的打算,都不知道底细,还是谨慎些好。 不得不说,这青年几秒内将三个带着凶器的劫匪放倒,身手非常了得。 但这过程中,周景明看到的,更多的是出手狠辣。 他实在拿捏不准这青年的来路,只是本能地觉得,还是保持些距离的好。 那三个劫匪,在一帮子人的围殴下,很快没了动静,猩红的血染得过道里到处都是。 一个个将自己被抢的钱拿了回来,却又开始面面相觑,最后看向青年:“哥们,这三人怎么办?” 青年微微皱了下眉头,干脆把眼睛闭上,不去理会。 几人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司机见车上的殴打结束了,这才又跳上驾驶位,伸着脑袋看看:“扔路边上去!” “就这么扔出去……他们会不会死啊?” 最开始被抢钱的年轻人有些担心地说。 潜意识里,出了人命,就意味着是祸事。 “你傻啊,刚才这三个狗日的抢我们钱,他们是劫匪,巴不得他们死!” “就是……扔出去!” “怕什么,死了又怎样?那么多人看着呢,没事儿,交给公安也是吃枪子的料!” 另外几人满心愤愤。 在车门打开后,几人七手八脚将三人拖下车子,就扔在路边上,像是扔三条死狗。 这件事情,对于这一帮来到北疆的新手来说,无疑是一场现实版的教育课。 不然,就以他们之前被抢表现出的怂样,在北疆,什么时候被人吃了都不知道。 而且,这才是一切的开始。 接下来,一路顺遂,辗转了几天的长途汽车,周景明才来到阿勒坦县城。 那青年和被劫的几个豫州人,都跟他同车。 大概是水土不服的缘故,几个豫州人被车颠得根本吃不下东西,一吃就吐,看上去惨兮兮的。 周景明当初到北疆工作的时候,也有过这样的乘车体验,后来渐渐习惯,时隔多年再来乘坐,也有些受不了,不过比起那几人,状态要好得多,起码一路上能吃能睡,就是整个人浑浑噩噩的。 唯有那个身手不凡的青年,身体素质是真好,像是没事人一样,车子一到站,从行李架上扯下自己的背包就走,还能昂首阔步。 周景明也摇摇晃晃地下了车子,时间已经晚了,只能去县城里找旅馆。 只是,大大小小的旅馆已经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淘金客住满。 他好不容易才在县城边缘,找到一家旅社,好说歹说,在柴房里给搭了几块木板,铺了老旧的棉花褥子,晚上算是有了容身之所。 无论如何,也比露宿街头、餐风饮露要强得多。 就这般简陋,价钱却跟旅社的房间一样,旅馆老板还一副爱住不住的样子,没得商量。 不得不说,每年涌来的淘金客,给北疆的人增添了不少收益。 第11章 黑龙十八手 买千层馕的时候,周景明是估着行程所需时间买的,早上在车上,就已经没东西吃了。 找好住处以后,他背着包出了柴房。 随身的东西,他可不敢放在这简陋的柴房里,不然,出门一趟再回来,说不定就没了。 趁着现在还有时间,周景明准备在县城里好好吃上几顿好的。 北疆有谚语:马是男儿的翅膀,饭是人类的营养。 不但要吃饱,而且要吃好,吃过瘾。 不然,等进山开始淘金,想吃都吃不到了。 说实话,周景明其实挺喜欢北疆的食物,抓饭、馕、烤羊肉串、烤包子、手抓羊肉等等,不胜枚举。 这些东西,大都靠孜然调味,其浓烈、直接、爽气和热烈的味道,能让人触及到北疆的灵魂。 只要在北疆活得足够长,身上就会有孜然味。 虽然放了孜然的食物被吃进嘴里,咽进肚子里,但孜然味却浸入了人的血液,慢慢地便散发出来,变成了人体的异乡。 周景明记忆中,应该就是前年,回到老家的时候,妹妹周星瑶就老说他身上有股味。 他告诉周星瑶,那是孜然。 但在蜀地,在这年头,还少有人接触到孜然,不像过上些年,街头小吃摊、烧烤店热闹,孜然成了熟知的东西。 不过,见到的大多是那种青棕色的粉末,具体什么样却依然有很多人说不上来。 周景明发现自己说出来,周星瑶也完全没概念,只能告诉她,那是一种能做药的香料,又叫安息茴香。 听到茴香两字,周星瑶总算有了恍然的感觉。 “羊肉串儿,羊肉串儿……” 走在阿勒坦老旧的街道,周景明很快被街边打着嘟噜的吆喝声吸引,朝着摊子走了过去。 看着烤肉师傅面前,炭火上的一排羊肉串滋滋冒着油,逐渐由鲜红变得金黄,然后从调料盆里抓起一小撮孜然,均匀撒在烤肉表面,一股特殊的香味立刻穿越热气与白烟,扑面而来。 羊肉串必须得是羊后腿肉,取瘦肉部分,以二比一的比例配上羊尾油,让烤制时的油脂,激起炭烤专属的烟熏气息,是最地道的味道。 孜然、辣椒、盐,就这三样调料,不爱吃辣椒,那就只放孜然和盐,不放别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见烤肉师傅做得地道,一问价格,两毛钱一串,周景明要了十串。 咬一口鲜嫩的羊肉,几颗孜然一并溜进嘴里。 咬住它们细细品味,开始是淡淡的苦,接着,强烈的茴香气味突现,而后,一种辛辣刺激的味道持久不散,带着温暖的感觉在嘴巴里环绕,当真是难得的享受。 他不由想起了前几天车上劫匪捧着的烤羊肉,觉得那豫州来的年轻乘客,就应该是被这种特殊的香味吸引,多看的那几眼和忍不住吞咽口水的动作让劫匪捕捉到,于是成了劫匪的第一个目标。 周景明一边吃着羊肉串,一边继续顺着街道溜达,很意外地再次看到在班车上大展神威的青年,正在跟一个本地人询问什么。 他走近了,才听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普通话以北方口音为主,北疆话其实很“普通”,没有很大的发音区别,但各地都会因为地域的差异,形成一些只有本地人能听懂的词或句子, 虽然同样是汉语,但外人却不一定能听懂。 初来乍到,青年并不习惯这边的口音:“能不能请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我听不太明白,这哪里有气枪摊子?” 那本地人也是耐着性子,又说了一遍:“你佛气枪摊子呀!看见哪路么有,一头囊哈起,就到了。” 见青年还是一脸懵,那本地人摇摇头,转身就走。 周景明见状,迎了上去,帮忙解释:“他说的意思是,你说那个气枪摊子呀,看到那条路没有,一直向前走,就到了!他说的一是拖音,拖音越长,表示距离越长。” 在车上遭遇劫匪的时候,虽然劫匪还没找上周景明,但青年若是不出手,十有**避免不了。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青年算是帮过他,至少免了他跳车逃跑甚至被劫匪追撵的麻烦。 青年愣了一下,冲着周景明笑笑:“原来是这意思,你懂本地话?” 周景明挠了挠额头:“也不算能完全听懂,只是在这边呆过不少时间,能听懂大部分。” 其实,一听青年询问县城里的气枪摊子,周景明就大概知道青年是来干什么的了。 在阿勒坦县城中心有个玩气枪射击的小摊子,那地方就像老电影里的地下交通站,是往来的淘金客们在那里碰头联络、交换信息的地方。 如果不是为了玩气枪射击,那就只有一个可能,这青年是来淘金的新手。 很显然,青年不可能跑那么远,就为了玩气枪,他是为淘金而来。 既然是淘金的,考虑到他身手那么了得,周景明也存了先接触接触的想法,若是能在一个淘金队伍里,有他在,会安全许多。 “哥们,谢谢你在车上制服劫匪,你应该还没吃饭吧,咱们既然又碰面了,也是有缘,我请客,一起吃一顿,聊表谢意!” 周景明冲他发出邀请。 “好!” 青年答应得很痛快。 周景明将自己手中还拿着的八串羊肉,分了四串给他,顺便问道:“哥们,贵姓?” 青年不客气地将羊肉串接过,先豪爽地一口就撸了一签子上的肉,边嚼边说:“我叫武阳,老家是湘西的,你呢?” 湘地的来客啊! 确实,在周景明的记忆中,干淘金客的,关中、陇原、湘地、蜀地、豫州、骆越的人比较多,还有不少其他地方的人。 既然武阳都自报家门了,周景明也不藏着掖着:“我是蜀地来的,叫周景明。” “那咱们算是半个老乡了,我老家龙山的,隔壁就是你们那边的秀山……” 武阳显得有些兴奋,直接说了方言。 “嘘……说普通话,尽可能别让人知道你是哪里人,不然容易被欺负!” 周景明提点了一句。 “哦哦哦……” 武阳连连点头,他这回答多少有些敷衍。 周景明笑笑,也知道他那么敷衍的原因。 身手那么好,也确实没多少人能欺负到他! 周景明跟着又问:“几秒钟就能将三个劫匪给摆平,你身手那么好,以前是干什么的啊?” “别提了,回老家探亲,跟人闹了矛盾,重伤了几个,犯了严重错误,被单位除名了,我之前在龙江干武警的。” 武阳叹了口气:“都是我练的黑龙十八手给害的,脾气上来了,出手没轻重!” 周景明有些诧异:“龙江武警擒拿十八手?” 武阳也是微微一愣:“你咋知道?” 武阳的反问,将答案坐实。 周景明好歹也是闯荡江湖多年的人,虽然没有进入过武术的神秘世界,但接触的人多了,并不妨碍他知道黑龙十八手的厉害。 那可是武术中独特而神秘的星辰,虽然后世逐渐隐去光芒,但它的传说,在民间和武术爱好者中却流传不息。 第12章 奢侈 据周景明所知,黑龙十八手是龙江武警总队依据多年实战经验精心总结创编而成的擒敌拳术,被视为不能或不允许使用武器的情况下,制敌的有力法宝。 只是,这样一套威力无穷的拳术,却在后来被禁止练习了——传说是因为它那令人咋舌的杀伤力。 传闻中,黑龙十八手的每一招每一式都精准地攻击人体的致命穴位,像太阳穴、咽喉、下阴、关节等极为脆弱的部位,皆是其攻击目标,一旦被这些招式击中,后果不堪设想,轻者重伤,重者性命不保。 其中,最为人们津津乐道的便是那个广为流传的“退伍军人用黑龙十八手造成十一死三伤”的事件。 在九二年的某一天,一位退伍军人在街上偶遇十四个正在实施抢劫的小混混,这位退伍军人秉持着正义,毅然出手制止。 在激烈的冲突中,他施展出黑龙十八手,一时间,拳脚生风,攻势凌厉,令人震惊的是,战斗结束后,十四个小混混竟被他全部打倒。 这一事件,犹如一颗重磅炸弹,在社会上掀起了轩然大波,被人们口口相传。 类似的传闻还有很多,都在不断强化着大众对黑龙十八手杀伤力的认知。 周景明也听闻过不少。 当然,他以前只是认为是一些传闻,一些茶余饭后的谈资,并觉得有些夸大了,再怎么厉害,也会“双拳难敌四手”。 没想到,现在真的认识了一个会黑龙十八手的人。 而且,从武阳在汽车上对付那三个劫匪的情况来看,黑龙十八手确实杀伤力强大。 那三人,每一个都是被一招摆平。 他开始相信事情的真实性了。 武阳惊讶于周景明居然知道黑龙十八手…… 周景明想了想,只能找一个借口:“年前的时候在火车上听人说的,我不认识那人,听口音像是北方的。” “难怪了!我还奇怪,这套拳术八一年的时候被创出来,八三年才开始推广作为武警技击格斗的拳术,你咋那么快就知道了,原来是听人说过啊,那人十有**也是武警,或者,认识干武警的人!” 这就是周景明说不认识那人的好处,武阳自圆其说,也免了他被刨根问底的可能。 周景明随意地聊着:“你那么厉害,练了多长时间了?” “我是最早练的那批人,练了有两年多了,这玩意儿太难练,在车上,也就是过道限制,我又抢了个先手,不然,没那么容易!” 武阳说得很谦虚,又对那五个豫州人嗤之以鼻:“那几个人不行,明明有五个人,被欺负成那样,钱都被抢了也不敢吭声,太怂了,都不想理他们。 整个车厢,也就只有你站起来,有帮我的想法。” 难怪,在车上,那几个豫州人跟他说话,他都不鸟,完全是因为看不上。 周景明庆幸自己那个小小的举动,最起码,改变了武阳的看法。 “可不是人人都有你这么厉害,面对的可是刀子,一个不小心,是会要命的。” 他笑了笑:“包括我也一样,不瞒你说,要是你没有站出来,我都打算跳车跑路了。” “跳车跑路也比他们那样干等着被人抢的强。” 武阳说话间,已经将手中的四串烤羊肉吃完。 周景明见他不经意地又瞟向自己剩下的两串羊肉,干脆也给了他。 见武阳这么喜欢吃烤羊肉,周景明一路走过,见一烤肉店里人多,领着武阳就钻了进去。 挑馆子,选人多的馆子进,准没错儿。 跟馆子老板打了招呼,两人选了张无人的桌子坐下,闲聊着。 等了十多分钟,鲜嫩的烤羊肉串送到桌上,两人随即开始放开了吃。 除了烤羊肉,还有肥瘦相间,又带些筋膜的肉筋,每一串的个头更大,经过烤制后,入口不觉得油腻,又松软弹牙,特别适合大口吃肉的食客。 另外,周景明还点了霸气十足的“鞭、宝、腰”这样让人闻之色变被后世称为黑暗料理的三件套。 新鲜的羊腰,只需一切两半,一样的简单烤制,撒上孜然、辣椒、盐,就能上桌,外壳的焦脆和内里的柔软在口中交相辉映,爆发的汁水还带点略微的腥味,却反而能让人精神一振。 这玩意儿,不少中年都挺喜欢点上一份,期盼着到了晚上能虎躯一震,一显神威。 周景明也吃过,但却没有什么明显感觉,估计信仰的成分居多。 他比较喜欢的还有很难嚼的羊板筋,主要是这玩意儿,越嚼越香,尤其是喝酒的时候。 周景明曾用三串羊板筋喝上半斤白酒,那时候初到乌城地质队工作,一开始干的又几乎都是槽探之类的体力活,身上没钱,活计又累。 逢着回城休息,要想过过嘴瘾,只能省着来,那日子过得也造孽! 不经意地想起当勘探技术员那些年的辛苦,周景明也是一阵唏嘘。 这次,既然是请客,心里有结交的意思,加之他自己也想好好吃上一顿,自然是放开了造。 不得不说,武阳是个吃羊肉很厉害的人,周景明自己也是个吃肉好手,等到肉吃过瘾,酒也喝得差不多,一数羊肉串签子,数量有一百五十串之多,再加上其它杂七杂八的,一顿饭下来,花了近四十。 这花销绝对奢侈! 等看到周景明付钱的时候,一下子花了那么多,武阳都被吓了一跳:“让你破费了!” “不存在,最起码这顿烤肉,咱们吃过瘾了,也吃高兴了……正所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周景明无所谓地摆摆手:“在这种地方,能认识你这么一个朋友,那点钱算得了什么?” 吃喝的时候,周景明说自己在北大荒当知青混的那两年所经历的一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武阳也说了些在龙江干武警的事儿,同是在东北的事情,自然有不少共同的话题。 加之武阳来自湘西龙山,生活习惯和蜀地的周景明又有不少共通之处,两人一顿吃喝下来,已经变得很熟络。 底细探得差不多,以周景明多年的人生经验判断,武阳没啥问题,是个挺直爽的人。 都已经到了阿勒坦,这种时候,来此的目的,已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周景明直接开口询问:“哥们,你找气枪射击摊子,是准备找淘金队伍去淘金吧?” 武阳也不傻,反问:“你也是?” 周景明点点头:“对,我也是……来这里的不少外地人,都是冲着淘金来的,一说起气枪射击摊子,都知道准备干什么……你应该没有联系好的队伍吧?” “没有……我算是临时起意。被单位除名,这事儿在老家传得沸沸扬扬的,在家里待不住,靠那三四亩地,日子也混不下去,本来想着外出务工的,结果在我们那边镇上,听到件事儿,心头一热,就跑过来了。” “什么事儿?” “我们那边镇上,有一家人,突然一夜间消失了。” 第13章 匪性 消失了? 总不会无缘无故。 既然说的是淘金的事儿,周景明估计,也跟淘金有关。 见武阳掏出香烟,周景明提前示意让他止住,压低声音说:“淘金客和本地人,都抽本地烟厂出的红雪莲或者是手卷的莫合烟,莫合烟烟劲要大一些,抽起来更解乏,在外面也能防蚊虫,内地带来的烟,没人的时候再抽,跟在这里要说普通话是一样的,得装得老辣些。 你身手好,但老话说,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不要成为别人惦记的目标……抽这个……” 周景明掏出自己兜里的莫合烟,取出烟纸往里边拈了一撮烟粒,然后递给武阳。 武阳将自己的香烟塞回兜里,把周景明递来的莫合烟接过去看了看,尝试着卷一下,发现自己一双手笨得可以。 周景明也注意到了这一点,笑了起来:“先顺着烟纸窄边将烟裹起来,左手捏住一头朝下,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护住烟的中间部位,左手将下端的烟纸捏拢并用食指、大拇指按顺时针方向搓,烟身便会在右手的约束下裹得越来越紧…… 要注意烟身的粗细控制好,粗了纸会裹不住烟粒而散掉,细了抽起来纸味太浓,保证烟身粗细均匀,不要卷成一头粗一头细的大炮……” 他边说边作示范,手中的莫合烟很快卷成形,舌头一舔,将烟纸粘上。 “看着挺简单!” 武阳自己也开始学着卷,只是,卷来卷去,始终不成,有些尴尬:“脑子会了,手不会!” “慢慢来,时间一长,卷的次数多了,你就会了!” 周景明帮他卷了一支,让他自己舔口水粘上。 武阳把烟点上,抽了一口,一脸欣喜:“果然够劲……就是这味还有些不太习惯。” 周景明补充了一句:“那不重要,关键是便宜!” 武阳点点头,开始之前的话题:“我们那边出来淘金的有好几个,有的去东北,有的去西海,还有的来北疆。 我说消失的这个,就是来北疆阿勒泰的,在阿勒坦这边淘金。 他出来过三年了,前两年,他都会在十月底回到龙山老家,到了第二年的五月份再重新来阿勒坦。 他非常低调,看着他一次次来北疆,村民们推断他一定赚到钱了,可吃穿用度还是之前的水平,只在临近过年的时候,才会买头猪宰杀,村民又开始猜测他赚到的只是些蚊子血而已。 去年八月的时候,他突然回来,只是进村的时候有人看到,没等亲友上门寒暄,就带着全家人连夜消失了。 没有任何正式的告别,是冲着什么打算无声地隐去一切行踪? 然后就有人说,他是在北疆赚了大钱,领着一家子继续淘金去了,也有人说他在这边挖到了狗头金,怕遭人惦记,才不得不举家搬迁。 虽然淘金暴富这种事情大都是捕风捉影,可就在今年刚过完年没几天,我又听说有几人也开始离村淘金求财,我暂时没什么头路,又不懂做生意,想来想去,也就出来碰碰运气。” 周景明微微笑了笑,这样的经历,他上辈子的时候也体验过。 他只是说了一句:“淘金的事情凶险,可没拖家带口的,至少现在是这样!” 武阳抽了口烟,脑袋偏向一旁,长长地吹出:“我在乌城下了火车,这一路过来,就大概感觉到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终于发出了邀请:“你也知道,出来淘金,很少有单干的,都得找队伍一起,咱们俩既然有缘认识,这次一起进同一个队伍,彼此也有个照应,你看怎么样?” 武阳很痛快地答应:“好,在这边你有经验,我什么都不懂,正好带带我!” 顿了一下,他跟着又问:“对了,一年能大概淘到多少钱的金子?” 周景明想了想,冲着武阳伸出两根指头:“挣俩二十一寸的彩电没问题。要是搞得好,事情顺利,可能还会更多。” 武阳听到这个答案,愣了一下,随即变得欣喜:“有搞头!” 这年头,彩电的价格普遍在几百元到几千元不等,一台十四寸的彩电差不多七百块钱的样子,而二十一寸的彩电,要两千多块钱,别说在农村,即使在大城市里,能用上二十一寸彩电的人家也屈指可数。 两台二十一寸的彩电,那是至少四千块钱。 阿勒泰地区,地处疆域版图那只大公鸡的尾巴尖尖,是非常靠北的地方。 每年十月份左右就会开始下霜下雪,天气很快变得异常寒冷,一直会持续到来年四五月份,哪怕到了五月,也随时有可能再撒上几场雪。 恶劣的天气影响,真正能淘金的时段,不过小半年的样子,算下来,每个月得有七八百块钱。 大城里的工人,普遍工资也就三四十块钱的样子。 而实际上,很多小地方的工人收入,也就二十来块的样子。 一个月挣七八百,是什么概念? 武阳有些懂过头了,所以说了一句:“难怪这鬼地方,劫匪都那么嚣张,确实很有抢头!要是不顺利,到时候没搞到钱回家过年……妈的,干点劫道的买卖也不错!” 周景明被他这话说得一怔,很怀疑他的觉悟:“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以前真是干武警的?” 武阳咧嘴笑笑:“就随口那么一说!” “其实也挺好,心态挺好!” 周景明对于这一点,其实还有些小高兴,若是武阳还跟以前干武警的时候那样,一板一眼的,很多事情反而不好办。 真要有这种匪性,那他就具备在这深山老林里生存的最起码的条件。 不然,哪怕他身手再好,也只是一个横一点的愣头青,太容易吃亏了。 “你找到住处没有?” “我运气好,下车就去找旅社,刚碰到旅社有个四人间还有个空床,就住了进去。” “你运气确实比我好,我只找到个柴房……这样,咱们吃喝得也差不多了,回去休息吧,明天一早,咱们还在这里碰头,我领你一起去气枪摊子,找队伍!” “那就这么定了,明天一早,我在这等你!先说好了,明天的早饭,我请,咱们还吃羊肉,这玩意儿,我感觉会上瘾。” “好啊!” 两人简单说了几句,一起出了馆子,各自往回走。 周景明没有立刻返回入住的柴棚,而是走向县城的西北方,他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忙:得把那小笔记本给藏起来。 第14章 底气草原石人 北疆的初春,仍然寒风刺骨。 周景明紧了紧身上的棉袄,估摸着大概方向,往西北方向顺着公路一直走。 阿勒坦由南到北分布着沙漠、戈壁、河谷、草原、森林、山脉。 头顶的天穹,布满密密麻麻的星点,但却没能提供给他足够的光亮,周围黑乎乎的,只能勉强借着微弱的天光看到北方山脊和天空交汇的大概轮廓。 他脚下的,是大片被牛羊采食后只留下极短草茬的草原,现在还没有开始萌发新芽,形同戈壁。 草原看似空旷,其实交通路线比较固定,那些砂石土路,大都是牛羊踩出来的牧道。 一路上,除了耳边呼呼的风声,黄胶鞋踩到砂石发出的咔嚓声,就只有鼻尖闻到的一股子牛羊粪便散发出的腥臊气味。 北疆很多地方邪性,本地人忌讳走夜路。 周景明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出来,就是为了尽可能地避开人们的眼线。 要是在白天,阿勒坦县城周边,溜溜达达地转悠着不少人,看着像是无所事事,但实则有不少眼毒的狠人,搜寻着可下手或是能捞到好处的目标。 直到天黑,才算是草原上最安静、最隐秘的时段。 当然,并不是说这个时候的草原上就会很安全,相反,依然潜藏着不少危机。 最让人头疼的,莫过于在草原上神出鬼没的狼。 有不少狼在野外寻不到食物,会选择靠近人口聚集的地方,不少牧民养着的牛羊,成为它们猎食的目标,每年都会因此有不少损失。 还有些独狼,干脆混进村落或是城镇周边,搜寻着人们剩下的残羹剩饭,惦记着住户院里养着的鸡鸭,包括落单的孩童。 这些混成精的狼最是懂得观察人类,它们很清楚,见到人,躲着是最好的法子。 行人手中只要抓着块石头或是木棒,就能对它们有极强的威慑。 但也正是因此,让这些狼变得更加鬼祟,总是显得阴戳戳的。 若是遇到狼群,那就更危险了,什么时候被围都不知道。 周景明手里的仪仗不多,除了随身带着防身的一把小刀,提着一根随手捡拾起来的结实木棒,别无它物。 之所以这么大胆,主要是他去得不算远,遇到狼的可能性不大。 就即使遇到狼了,他清楚狼的弱点,只是一两只,凭借手中一根木棒,他就有足够的把握应对,即使是碰到狼群,他也有脱身的法子。 在地质队工作,每年有大半时间在荒郊野岭露宿,遇到独狼和狼群的次数不少,夜晚临时落脚的营地被狼群光顾的事情时有发生,他和狼群的对抗也不是一次两次。 而且,周景明在北大荒当知青那两年,认识有当地的猎手,处得很好,从他们那里学到过不少应对野物和猎杀野物的手段。 加之他上辈子天涯淘金,少不了遭遇野物,甚至荒野求生,又学了很多东西,不少技巧早已经运用得纯熟,哪怕让他去捕猎,也会是个老道的猎手。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上辈子掌握的在荒野生存的各种经验技巧,也是周景明如今选择阿勒泰淘金的底气之一。 再强大的动物也有自己害怕的东西。 虽然狼是对人造成伤害最多的一种动物,但是它们最害怕的,还是人类。 哪怕是本地最厉害的哈熊,也是如此,见到人,只要不是迎头碰上的惊扰或是出现特殊情况,稍有动静,最先开溜的,依然是哈熊。 在阿勒泰地区,人们管棕熊叫哈熊。准确地说应该是叫做瞎熊,和在东北叫黑瞎子差不多,但在西海方言中,常常将“瞎”念成“哈”,所以称为哈熊。 也正是因此,有些山沟谷地因为有哈熊出没,而被叫做哈熊沟。 在北疆,周景明知道叫做哈熊沟的地方,就有三个。 在后世,最为出名的哈熊沟,当属乌城东边几十公里处天山北坡那片区域,后来成了森林公园,是个热门的旅游景点。 那条哈熊沟,也有采金沙场,周景明曾经打过那里的主意,但因为距离乌城太近,管控严格起来,而且已经有资金雄厚的金老板先入驻了,刚起步的周景明也就打消了去分一杯羹的念头。 他很清楚自己的斤两。 两千年后,他还以游客的方式重新到过后峡哈熊沟的大西沟考察,时值盛夏,大西沟处于丰水期,泥沙俱下的河水很浑浊。 正是这些浑水,才是淘金客眼中的“钞票”。 依然有不少淘金客顶着帐篷驻扎在深沟谷地里偷摸着淘金,河床被弄得千疮百孔,甚至有数个沙场采挖基地,动用工程车之类的大型设备,在里边弄得轰轰烈烈。 周景明一看就知道他们挂羊头卖狗肉,明面上采砂,实际淘金。 而另一个哈熊沟,就在眼下的阿勒坦北边深山里,处于边境地段,海拔两千六百米的高山上,有座孤独的哨所,只有两人守着。 细细回想,应该就是去年,哨所的木屋,换成了砖房,人员也由两个增加到五个,他们不管淘金客的事儿,只是巡边警戒。 这条哈熊沟,在周景明的小笔记本里,有一个重点位置记录,这也是他选择到北疆淘金,首选阿勒坦的真正原因,他指望着在那里弄到真正属于自己的第一笔稍微大点的起步资金。 一直离开县城一里多地,周景明才打开自己的手电,压着灯光,加快了赶路的速度。 约莫半个小时后,他来到西北方一座圆头的秃山上,就在这秃山上,有一堆两三米高的石头。 准确地说,这是一些石雕,在后世被称作阿勒泰草原石人,是以石材为主雕刻的粗糙人像,是北疆草原上的一大历史人文景观。 这些石人形态各异,雕刻或精美或粗犷,在阿尔泰山、天山的山间草原上,都有它们的踪迹,不过大都是单个的,零星的,不少掩藏在茂盛的杂草之间,不刻意去找都看不到。 据周景明了解,除了天山以北,阿尔泰山以南的广阔地区,包括蒙古、毛子那边,都存在这种石人,有考证说是历史上突厥人留下的石雕。 突厥人尚武好战,死后要“图画死者形仪及其生时所经战阵之状”,是突厥贵族的墓葬。 换句话说,这些石人,相当于墓碑,是死者的肖像,因为突厥人对太阳比较崇拜,这些石人大都面朝东方。 但在周景明看来,这些秃头人长着“狮子鼻和巨大的下颚”,更像是蒙古人的脸型,有人说这些秃头人在山中守着黄金,而阿尔泰山蒙语的意思也是金山,这就值得深究了。 但哪怕到了后世,对这些石人的研究,有很多问题都无法解释,显得很神秘。 周景明之所以前往这座圆头秃山,就是为了将自己的笔记本藏在这些草原石人下边的墓穴中。 大概是因为这些石人所在的地方就是墓穴的缘故,很多人不愿意靠近这样的地方,因为凡是到了这种有石头人的地方,总给人一种心里很不舒服的感觉。 而秃山上的这些石人,远远看去,像是几块立着的长条形石头,歪歪斜斜地站着。 周景明在地质队,初次经过这里的时候,也曾被吸引去看过,只是简单地在长条形石头上面刻有人脸和衣裳,有半截被半人高的枯草遮掩着。 他很快到了石人下边,在两个高大的石人中间,还有个完全被枯草掩盖的小石人,应该是个孩子的墓穴。 石人不大,周景明自己就能挪动,他曾经尝试过,还知道石人下边有石板,石板掀开,里面就是一个不大的石头墓穴,有些陶罐、骨骸之类的东西。 这是个藏东西的好地方,因为上辈子,五年后他再到阿勒坦,又来看过这些石人,没有被动过的痕迹。 他很快将石人挪开,掀开石板,打着手电朝里边看了一下,还是和以前一样,挺干燥的一个地儿,放心地将早已经用油纸包好的笔记本和五百块钱,塞到墓穴深处,然后重新盖上石板,将石人归位,并将弄出的痕迹用草叶遮掩。 事情办好,他长长呼了口气,打着手电筒,以更快的速度返回阿勒坦自己入住的柴房,安心地睡下。 第15章 气球射击摊子 春秋季节,北疆一般六点多钟天亮,晚上九点左右天黑。 若是到了夏季,早上五点半天就亮了,要到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天才黑,白昼的时间长达十八个小时。 而到了冬季,要早上九点左右天才亮,晚上六七点钟天黑。 这其实就和地理书上所讲的维度有关系。 很多人都以为只有经度才能造成时差,其实不是这样的。 在北半球的夏天,维度是影响日出日落时间的重要因素,越靠近北极圈的地方,白昼时间越长,也就是天黑得晚,天亮的还早。 所以,北疆当地人的生活作息,也和其他地方不一样的。 昨天天黑后往西北方向跑一趟,等到周景明睡下的时候,其实已经是夜里一点左右。 尽管隔天早上,他早早地醒来,也没有急着起床离开。 直到八点左右才起来,带上行囊,去县城街道上跟武阳汇合。 等他到的时候,看到武阳将行囊放在街边墙根脚垫坐着,眼睛在街道上来回扫视,直到看到周景明,才站了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 他言语中多少有些责怪的意思。 “来那么早干什么?” 周景明指了指街道:“起早了街道上没什么人,馆子也没开门,气球射击摊子也没摆出来。这是在北疆,天亮、天黑跟咱们那边不一样,作息时间也不一样。你等不少时间了吧?” “天一亮就在这儿等着了!” 武阳挠挠头:“我就说嘛,怎么旅馆里边同住的那三人,一点动静没有,还在呼呼大睡。” 周景明笑问:“你好歹也进入北疆几天了,这些变化都没注意到?” 武阳摇摇头:“我不是在赶路就是赶路的途中,一天到晚昏昏沉沉的,还真没有在意这些东西……早上想吃什么?” 周景明想了想:“只是吃早点,随便吃点就行,就吃面肺子米肠子和拉条子吧!” 面肺子米肠子,是北疆传统的风味小吃,由面肺子和米肠子两部分组成。 具体来说,面肺子是将洗净的羊肺内灌入拌有清油和盐的面水,煮熟后食用。 而米肠子则是将切碎的羊肝、羊心、羊肠油和大米混合,加入胡椒粉、孜然粉和盐巴,灌入羊肠内,煮熟后切段食用。 这二者通常一起搭配食用,口感独特,是周景明比较喜欢的一道北疆美食。 至于拉条子,像是拌面,但其实是炒面,配菜几乎涵盖市场上能见到的蔬菜,并佐以几片牛、羊肉配炒,也是一道美味。 昨天晚上就吃了一肚子的羊肉,今天多少还是该吃些面食,会更好一点。 武阳初到北疆,对这些东西不了解,自然是周景明做主。 于是,说是武阳请客,领头的却是周景明。 两人选了个刚开门的馆子,看挂出的招牌上有这两样小吃,就钻了进去。 周景明用方言跟店家交涉后,选了临窗的桌子坐下,等了十多分钟,要的东西端送上来,两人随即放开了吃。 既有面肺子的软嫩,又有米肠子的糯鲜,还有色泽金红鲜亮、浓汁透明、不走油、不散汤、入口嫩滑、香味浓郁的拉条子,都是好味道。 尽管早上寒冷,依然吃得两人额头冒汗。 武阳付钱的时候,发现只是五块三毛钱,倒让他有些意外:“是不是在替我省钱啊?” 想想昨天晚上,一顿就吃了周景明四十多块,他有些不好意思。 周景明笑笑:“就问你吃过瘾了没有?” 武阳点点头:“吃过瘾了!” “那不就得了!” “后面还是我请!” “听你这意思,不吃足那四十块钱,就觉得像是欠着我一样。” “我确实觉得昨天太让你破费了……还有,我看出来了,跟着你肯定没错!” 武阳凑过来,压低声音:“刚才我看到一个只是吃了份拉条子的人,就付了三块多,而咱们两人不仅吃了拉条子,还吃了面……面……” “面肺子和米肠子……” “对,吃了面肺子和米肠子,还有拉条子,才付了五块三毛钱,肯定是你刚才说了本地方言的原因,那方言真地道,要不是你跟我说过你是蜀地来的,我一定认为你就是本地人。店家明显坑内地人……” “这就是让你说话抽烟都要注意的原因,要是知道你是新来的内地人,不够老辣,是会被区别对待的,坑你没商量,等你在北疆呆的时间长了,你就会知道,比这厉害的,还在后头。”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心里暗想:在北疆地界上工作的那几年,可不是白混的。 这何尝不是他敢来北疆的一个优势,至少交流方便,不会轻易被本地人坑。 事实上,“欺生”这种情况,在各地很常见,尤其是各地车站及周边的旅社、馆子,处处陷阱。 周景明走南闯北,早已经对这种情况免疫了。 随后,两人出了馆子,还是周景明领头,顺着街道,前往县城中心。 县城不大,走了没多长时间,武阳看到了支棱在街边的气球射击摊子。 不是逢年过节,也没多少人有闲钱来玩这游戏,摊子上自然没人,更像是一个摆设。 气球射击摊子上,只是支棱着一块篷布,上面挂了一排排颜色各异已经落灰的气球,三米处,放了两张不知道从哪个学校搬出来的老旧课桌,上面放了两把气枪。 就在摊子边上,其貌不扬的土块房里,铺了花纹丰富、色彩鲜艳的地毯,一个身着维民服饰的中年坐在油光锃亮的牛皮欧式沙发上,正在吃着烤包子,喝着羊杂汤。 周景明和武阳走到摊子边,中年甚至都没有抬头看上一眼。 周景明见怪不怪,只是从怀里拿出一张大团结,放在气球射击摊子旁边的彩绘土陶罐里:“阿达西,我们要进山,找个队伍!” 明面上是气球摊子,实际是淘金客的联络站,气枪打气球,从来不是这摊子的主要营收。 想要组建淘金队伍的人,会在这里留下需要的人手信息,落脚的地儿,想要找淘金队伍的人,也会来这里询问队伍所在,这样的信息交流,双方都得在这里交钱。 这才是这摊子部分收入。 之所以说是部分收入,那是因为,摊主还负责联络黄金的转卖,作为中间人,所得的收入才是更多。 当然了,能干这种事儿的人,也绝不简单。 每年往来北疆的淘金客,数万计,这小小的摊子,收入非常丰厚。 直到周景明交了钱,喝羊杂汤喝得呼噜响的中年才抬头看来,打量着两人:“口里来的?” “是口里来的!” 周景明知道这气球射击摊子的老板,也不是真正的本地人,在这里混迹不少时间,早就练就一双火眼金睛,可不是一两句方言能瞒住的,也选择直言。 本地人把内地叫口里。 中年跟着又问:“参不参加垫本?算工钱,还是分金子?” 周景明摇头:“不参加垫本,出力气,分金子。” 中年站起身,从一旁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本子看看:“阿依娜旅社和塞里姆旅社,都有缺人的队伍!自己去问,不合适,再来找我。” 说完后,他回去坐下,继续吃喝起来。 周景明也不再逗留,背着行囊,转身离开。 武阳有些发懵地跟上,从兜里掏出包红雪莲,给周景明递了一支:“就这么几句话,就赚了十块钱?那两个旅社在哪儿都不知道!” 周景明将烟点上:“怎么,你还想人家领着你找过去啊?这路在脚下,也在嘴上。对了,别说自己干过武警,容易引人警惕,你身手好的事儿,也别泄露,会是一张很好的底牌。” 武阳点点头:“好!” 第16章 凭什么 周景明对阿勒坦县城谈不上特别熟悉,只是到阿尔泰山勘探工作的时候经过两次,逗留过数日。 而且,于他而言,那是几十年前的记忆。 他只是比起不少内地人,更了解北疆的风土人情而已。 找了路边的维民大叔询问了两个旅社的位置,发现这两个旅馆距离县城中心并不是太远,他领着武阳顺着维民大叔指点的路径边走边看,寻了过去。 首先去的是阿依娜旅馆。 北疆很多旅馆、餐馆的名字,都是以维族或者哈萨克族语命名。 阿依娜原本是哈萨克族语,语言相互交融,也被维语吸纳,直译是玻璃、水晶的意思,而用在人名时,取意美丽。 另一个旅馆的名字“赛里姆”,是平安的意思。 阿依娜旅馆真正说起来,只是一个比较大一些的民居,土墙,粗糙的木头,一切看上去都旧旧的。 周景明率先进了敞开的院门,入眼就是一个粗木搭建的葡萄架,还未发芽的葡萄藤匍匐在上面,没什么别致可言,要是到了夏天,应该会绿荫满院,挂满喜人的葡萄。 就在葡萄架下的“六根棍”马车上,一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坐在车上,叼着红莲烟,正在跟人说话:“你叫什么名?什么地方的人,以前有没有到山里干过?” 得,不用专门进旅馆里去找人了。 这一看就知道是出垫本组队伍淘金的头。 招募淘金客组建队伍,打探底细是必然的,垫本的人对这事儿,一向谨慎。 被问话的,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只是比周景明和武阳先一步进入阿依娜旅馆,两人在外边街道上的时候,看到他在旅馆前张望着,看到周景明和武阳走近了,他才进入旅馆的院子。 他显得有些紧张,更多的是焦急:“我叫徐有良,是陇南人,农村种地的,老家实在是太穷了,不得不出来讨生活,我们那边有不少人来北疆淘金,我也就跟着来了,第一次来。 一起来的有八个人,在乌城转车的时候,我去买吃的,跟他们走散了。 本来就是出来讨生活,砸锅卖铁和找亲戚借,好不容易才凑够路费……走了那么远,肯定不能走回头路了。 我只记得他们说要来阿勒坦,找人问路才坐上班车过来,可已经三天了,我把县城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没能找到他们。 大叔,我什么都不懂,也已经没钱了,这两天都是缩墙根脚过夜……我年轻有力气,能干活,也听话,只要能给口吃的,能赚到钱,让我干什么都行,大叔,你就留下我吧!” 这样的遭遇,对于初次出远门啥也不懂的农村人,很常见。 中年审视了他一会儿:“叫啥大叔啊?叫大哥!我特么才三十二岁!” 他说自己只有三十二岁,就连周景明和武阳都有些意外,就他那胡子拉碴、头发灰白的样子,说是四十六还差不多。 不过,他那张又黑又干巴的脸,一看就知道没少被风吹日晒,应该在山野里混过不少日子。 大概能证明他还年轻的,就是那壮实的身体。 周景明回到蜀地的时候,脸上的皮肤不会比他好多少,只是蜀地空气湿润,气候宜人,在家里呆的时间长了,又变白变嫩了不少。 徐有良忙着点头哈腰:“是是是……大哥!” “队伍里也需要出力的青壮,你既然说你听话,也舍得出力,咱们又算是老乡,就留下吧,以后看你表现!” “一定好好表现!” 被答应留下,徐有良欣喜若狂。 黑壮汉子这才又看向站在一旁听着的周景明和武阳:“你们也是来找队伍的?” 周景明点点头,跟着问:“您贵姓?” 黑壮汉子倒也不含糊:“我叫彭援朝,陇中人,以前犯了点事儿,跟人打架,砍残了几个,不知道有没有死的,我跑了出来,前几年在西海那边淘金,赚了点钱,今年到阿勒坦这边来组个队伍,想自己干!” 彭援朝招人组队伍,他需要对想要加入队伍的人有个基本了解,择优挑选,同样的,想要加入队伍淘金的人,也想知道领头人的一些底细,才能衡量能不能跟,靠不靠谱。 黑壮汉子说自己干过淘金,说明有经验,说自己跟人打架,还是砍残了几个,不知死活,是为了证明自己不含糊,不怕事儿…… 其实,大多数组队的淘金客的说辞都差不多,都想证明自己能耐。 出来混,靠的就是“能耐”。 不管他所说的“能耐”是不是真的,至少表明了一个态度。 身为把头,当然也要能扛事、能平事才行。 这其实也是对队伍成员的一种威慑,竖立一个狠人形象,让手底下的人不敢轻易招惹,也让所说的话更有约束力。 作为出资垫本的人,他需要这种权威。 不然,笼络一帮人带进山里,最后队伍如同一盘散沙,最终赔了夫人又折兵的事儿很常见。 黑壮汉子这些事情,无从查证,也没那时间精力查证,终究是嘴皮子一翻说出来的,听听就好。 周景明微微笑了笑:“我叫周景明,蜀地来的,跟我一起的这个兄弟是在路上遇到的,叫武阳,湘西农村人。” “以前都是干什么的?” 彭援朝审视着两人。 周景明掏出自己在地质队曾用过的工作证递了过去:“之前搞地质勘探的,现在停薪留职,出来打拼。” 彭援朝接过工作证,打开看了看,将信将疑:“是不是真的?” 周景明伸手将工作证拿了回来:“信不信由你,要不要也由你。” 倒是武阳凑过来看到周景明的工作证后,显得有些诧异:“周哥,你搞地质勘探的呀!” “年前刚离职,乌城地质队的,在这边呆了几年。” “难怪你对这边那么熟悉!” “还行吧!” 周景明将工作证塞回怀里,抬头看向还显得有些犹豫的彭援朝:“你这里淘到金沙后,怎么分?” “我准备组个十人的队伍,攒到十二克的金沙分一次,我三克,其余九人一人一克。” 彭援朝脑袋扭向一旁,吐掉快烧到嘴皮子的烟锅巴:“我出钱垫本,多分点那是应该的。” 周景明提出了自己的条件:“如果要我,那就攒足十五克金分一次,我跟你的一样分三克,我这兄弟分两克,余下的一人一克!” 闻言,彭援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你还真敢开口,你们两人一次就要分五克,凭什么?” 周景明淡淡一笑:“凭我会找金苗,而且很拿手!” 干了这么些年的勘探,在找金苗这方面,他很有自信。 “你觉得,我既然当把头,会连金苗都不会找?” 彭援朝先是嗤笑一声,犹豫了一下:“看在你在地质队干过的份上,顶多分你两克,至于你那兄弟,跟别人没什么两样,只能分一克。” “武阳,咱们走!” 周景明冲着武阳打声招呼,转身就走:“北疆最不缺的,就是淘金的队伍,这里不需要,总有需要且愿意给价的,咱们凭本事吃饭,不怕没去处。” 武阳没有任何犹豫,快步跟上周景明。 在周景明一只脚跨出院门的时候,彭援朝出声了:“等等……” 周景明停下脚步,脸上泛起笑意。 第17章 霸道 在彭援朝说出“顶多分你两克”的时候,周景明就知道有商量余地了。 最起码,这把头对自己找金苗的能耐,貌似没那么自信。 其实,商量金沙分配,跟在菜市场买菜,没什么区别。 讨价还价的时候,转身走人,一向是憋价的好方法,最是直接。 如同菜市场不只有一个卖菜摊子一样,到阿勒泰淘金的队伍也不止一个。 彭援朝出资垫本,多分一些是应该。 周景明找金苗的技术是无形资本,更不能廉价。 毕竟,得找到金苗,大伙才能淘到金子,找不到金苗,一切白搭,找不到好的金苗,赚得自然也少。 而周景明,有找到好金苗的底气。 很多人想方设法,甚至愿意花大价钱,只为从一个地质勘探技术员的嘴巴里问出一个哪里有金苗的消息,还不一定能找到这样的门路。 如今,一个活生生的地质勘探技术员就站在面前,这样的机会有多难得。 周景明相信,只要彭援朝不傻,他就该清楚,这样的金砂分配,并没什么不妥。 除非他找金苗的本事真的过硬。 在周景明转身看去的时候,彭援朝指向武阳:“我可以答应分你三克……他呢,他凭什么分两克?” 周景明看了看眼武阳,又回头看向彭援朝,神情很平淡:“他是我朋友。” 彭援朝听到这话,脸皮不由得抖动了几下,他思忖了好一会儿:“你这理由是不是太霸道了?” “霸道吗?以我找金苗的本事儿,就现在开这个价,我都觉得是你赚到了。” 周景明冲着他淡淡笑了笑:“还有,我不妨实话跟你说,我这朋友非常值得那两克的金砂分配,你以后会知道。 还是那句话,我们两人就要这么个价,你出资垫本,到底要不要我们俩还是你说了算……别浪费时间,给句痛快话。” 大概是被周景明这份自信感染,彭援朝跳下六根棍马车,在小院里徘徊了好几圈,挠着头选择妥协:“就按你说的分……进了山里边,你找金苗的能耐,最好跟你现在的口气一样硬,还有你这朋友也真的值那两克金砂的价。” 周景明笑了起来:“现在只有四人,还要找六人,你还是先想想,怎么说服后来者,让他们同意这样的分配吧…… 应该还会耽搁不少时间,等晚点,我跟我朋友回旅馆跟你碰头,你也再好好考虑考虑,后悔还来得及。” 说完,他径直出了旅馆的院门。 武阳也跟了上来:“谢谢周哥!” “客气……” 于周景明来说,帮武阳争取的分配方式,只是一种笼络手段。 若是能有这么一个身手不凡的人护在身边,自身安全保障会提升一大截。 相当于借花献佛,周景明乐于干这样的事儿。 以他对武阳这两天的观察,这个被武警队除名的年轻人,心思还稍显单纯,是建立信任的好时机。 “周哥,咱们这是要去哪里?” 武阳又一根红莲烟递来。 周景明接过来点上,抽了一口:“咱们就在县城里转转,也去跟别的淘金客接触接触……万一彭援朝搞不定后来的淘金客,或是有了别的选择,最后反悔,不要咱们,咱们也好有个去处。 淘金客里边,不乏精明且有能耐的人,也有不少擅长找金苗的,我不一定是他们最优的选择,得做多手准备。 毕竟,还没有在那一致协议上按手印。 这个时候,山里边的雪开始化了,得抓紧时间进山,抢占地盘。” 武阳跟着又问:“周哥,你有找金苗的能耐,为什么不自己组个队伍?”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可组建一个队伍,要供应队伍里所有人在山里生活小半年的物资,还要购买各种淘金所需的用具,这是一笔不小的花销,要两三千块钱才能支撑,稍不注意,这笔钱就赔进去了。 我在地质队干了几年,最开始只是二三十块的工资,后来工资涨到五六十块,一年下来,除了自己的花销和寄给家里的,手里边没什么余头。 看这次淘金吧,如果能顺利赚到足够的垫本,我就自己组队伍。” 武阳闻言,眼睛一亮:“到时候带上我!” “等这次进山淘金,咱们安全出来再说吧,说不定到时候你已经不愿意淘金了,现在说这事儿,还早了些,往后的事儿,谁也说不定,不是吗?” 周景明说的是实话,哪怕他是重生回来的,也深知世事无常,不是所有事情都能掌控。 何况,这五年阿勒泰发生的一切,对于上辈子在劳教农场的他来说,属于一个未知的空档期,进山后会遭遇什么,更是难说。 空口白牙的大话,谁都会说。 可一旦遇事,就会非常败人品。 他当然希望自己有能耐组建淘金队伍的时候,武阳还能跟着自己,可越是如此,越不能把话说满。 还是实诚些,留足余地的好! 当然了,这样的实诚,也要看面对的是什么人。 两人一路闲逛,接着去的地方是赛里姆旅馆,稍微跟出垫本的人碰个面,对方五人共同出资,金砂的分配是他们五人每人两克,后面加入的,只一人一克,还要找六人。 略一衡量,这样的分配方式,可比彭援朝狠太多。 在这年头,进山的淘金队伍,分配方式通常有两种,一种是出垫本的人,给招入队伍的人按照说好的价钱,定时发工钱。 另外一种就是不发工钱,淘到金砂,攒到一定量的时候分金砂。 按照这五人分金砂的法子,再招五人的话,相当于要攒到十六克金砂才分一次,他们五人就要分走近三分之二,剩下的三分之一由新入队的人瓜分。 而且,五人是一伙的,以前淘金的时候就已经相识,都是老淘金客,在队伍里占有绝对的优势,稍不注意,新入队的散人,什么时候被他们吃了都不知道。 周景明果断选择了放弃,他很清楚,在这样的队伍里,最终吃力不讨好的可能性很大,没必要去掺和。 看着他们彼此间的眼神交流,周景明直言,嫌给得太少。 对方只是嗤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那你赶紧走,赶紧去找能多分你金砂的队伍,可不能耽搁你赚金砂的时间……只是卖点体力而已,也敢在这里狮子大开口……” 周景明淡笑着摇摇头,叫上武阳,退出赛里姆旅馆。 在阿勒坦县城,能出资垫本的,大都住在旅馆里边,周景明在经过别的旅馆的时候,也进去探听一下。 有经验的淘金客,也不是全都到气球射击摊子花钱获取消息,更多的是自己打探。 甚至有些本钱不太足的,为省住宿费,不住旅社,也为了省吃饭的花销,宁愿啃干粮,就在街边,看着走过去的像是去淘金的人,就小声地询问是不是去淘金的,弄得像是在拉皮条。 虽然淘金这种事儿,在阿勒坦很常见,但私人淘金的禁令被取消,不代表就完全放开,毫无管控,总有些要害部门和人员需要规避。 因此,能隐蔽些最好,免得还未进山,就无端生出些绊子。 中午的时候,还是武阳要求请客,两人寻了家馆子,胡辣羊蹄、手抓羊肉,敞开了吃,再来上几个纯正羊肉馅的烤包子,一下子花了武阳八块三毛钱。 这一顿,多少让武阳有些肉疼了。 周景明其实也注意到,武阳所剩的钱已经不多,他不无安慰地说:“如果不出意外,队伍明天就能动身,接下来的花销,就全是彭援朝担着了,不用担心。” 武阳稍稍松了口气。 下午,两人在县城里溜达,又接触几个淘金队伍,要么就是不信周景明找金苗的能耐,怀疑他证件作假,要么就是觉得周景明要价太高,尤其觉得他帮着武阳的要价很没有道理,不接纳。 当然,也不是全都不待见两人,还是有两个队伍同意周景明和武阳入队。 周景明看过队伍里的人,一个是豫州来的淘金客领头,手底下的全是他们同村的淘金新手,缺会找金苗的淘金老客。 而另外一个是两亲兄弟领头,有过一年淘金经验,但招到队伍里的人稍微弱了些,其中甚至有一个年纪超过六十的,还有一个,明显是刚出校门的娇嫩学生娃娃,年纪十五六岁的样子,沾亲带故的,他们对找金苗的把握也不是很大。 相比起来,还是彭援朝的队伍比较靠谱一些。 若是彭援朝反悔,不要他们两人,周景明比较倾向于两亲兄弟领头的队伍。 弱,才有自主的机会! 第18章 伤当当开花红样样 周景明在阿勒坦县城里转这一天,最主要的目的,其实是看看有没有上辈子认识且了解的人。 尽管这辈子还没认识,但上辈子知道些他们的根底,大概知道这些“熟人”的脾气秉性,哪些人能处,哪些人该防,心里有数。 多些了解,做起事情来,也会更有把握一些。 遗憾的是,一圈转悠下来,他并没有看到认识的“熟人”。 可能是来得比较早的缘故,这个时候的阿勒坦,还随时可能有大风雪,淘金客真正大量涌来的时段,是在五月左右,他们还没来,或者去了阿勒泰别的地方,其中也有些人,可能还没有接触淘金这行当。 周景明和武阳返回阿依娜旅馆,远远看到彭援朝蹲在旅馆院门口的墙根脚抽着莫合烟。 看到两人回来,他将手中的烟头扔掉,起身迎了过来,脚步有些匆忙:“我猜你们是去找下家了,没找到?” 这不难猜,淘金客从来不是只认定一棵歪脖子树吊死的人,通常都会有多手准备。 队伍挑人,人也在挑队伍,本就是双向选择。 周景明一脸坦然:“我们是去找下家,回来也只是看看你是不是真的决定要我们,不要的话,我们好去找好的下家。” 大概是没想到周景明会回答得这么直接,彭援朝愣了一下,干笑:“我是守信的人,说好要你们,那就肯定要,绝不反悔。” 周景明也笑了笑:“我们也是守信的人,就即使找了几个下家,也是先紧着你这里,毕竟你是我们最先找的人,也是第一个同意我们俩入队的……人找够了?” “人找够了,全等在旅馆里,他们都很想看看,你们到底是什么样的人,敢要这么高的价!” 彭援朝多少有些揶揄的意思。 周景明并没有过多反应,淡声说:“没猜错的话,招到的全是新手,对吧!” 彭援朝又是一怔:“你怎么知道!” “一个十人的淘金队伍,要攒十五克金砂才分一次,你、我和武阳就占了八克,其余七人分七克,这样的分配,属实黑了点。 有经验的淘金客只要一听分金砂的法子,绝对扭头就走,也只有什么都不懂的淘金新手,生怕找不到队伍,才会想着跟你!” 周景明的解释让彭援朝白眼连翻:“你早就想到了……不是故意坑我吧?” “坑你?” 周景明强调:“我是来赚钱的,凭本事赚钱,坑你,对我没任何好处!当然,我也相信你不会坑我……” 他后半句话,说得意味深长。 彭援朝数次换着法子的试探,越来越觉得周景明难以捉摸:“你这人太精明,不像是从地质队出来的人,倒像是一个在淘金场厮混了多年的老客……希望我这次选择是对的。” “你别老想着探我的底,领好你的淘金队伍就行。” 周景明自信地说道:“彭哥,很多淘金客都会说,来阿勒泰淘金,是赌命、赌运的事儿,但我相信,事在人为。 等进了山,你会知道,你选择我,是一件多明智的事,包括你后面招进队伍的这些人也一样,会知道选择进你的队伍,有多幸运。 哪怕现在听上去分得少点,最后他们也会发现,所得的金砂不会比进别的队伍少。 当然了,你要是实在不相信我,现在换人,还来得及。” “就冲你这份逮到只母狗都能将它干怀孕的派头,我赌了!” 这一次,彭援朝没有丝毫犹豫,话说得相当粗俗。 “你才干母狗,你全家都干母狗!” 周景明眉头一挑:“欠日噘!” 欠日噘,是犯贱或自己找上门来被人骂的意思。 彭援朝一脸惊奇:“啊呦,看不出来,你竟然还懂我们那边的话!” 周景明哼笑:“我还会伤当当开花红样样!” 彭援朝咧嘴笑了起来:“不赖不赖,有时间,一起吼上几嗓子!” 武阳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周哥,什么意思?” “山丹丹开花红艳艳……你没听过?” 武阳一脸恍然,随即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心里越发对周景明佩服起来,就在阿依娜旅社门口看似和彭援朝一阵胡乱的“东拉西扯”,实则是将彭援朝拿捏得稳稳的。 彭援朝非但没有气恼,反而跟周景明的关系拉近了不少,像是处了多年的老友,都能彼此开玩笑了。 三人一起进了旅馆,到彭援朝给队伍里的人安排的两个房间里看了下,周景明简单问了下这些人的情况。 除了最先入队的徐有良,新来的六人,有两个来自骆越马山县,三个来自豫州,还有一个是金城的,都说是在家种地,日子混不走了,没钱娶媳妇,听人说淘金能发财,这才来到北疆。 事实上,不管是淘金新手还是淘金老客,每个人心里边都有自己的盘算,想要凭借几句问话,就来决定是否吸纳进入队伍,显然是不明智的,毕竟,彼此间都不认识。 除非来自一个地方,知根知底。 淘金是一项很枯燥的体力活,大多时候,选人最基本的要求就只是身强力壮,舍得出力气,听话就行了。 至于为人,还得等到进山真正开始淘金,从接下来的相处和做人做事上来看,觉得不合适的,踢出去就行了。 彭援朝挑选的这几人,都是些二三十岁的青壮,正是出力的年纪。 见周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彭援朝从怀里掏出张早准备好的信签纸,递给周景明:“你看看,我写的协议,有没有需要改动或补充的?” 进山淘金,不是口头上随便说说就行,也是有一纸协议的,尽管在周景明看来,这一纸协议并没有多大约束力,但好歹也是个依据,是定下的规矩。 他接过协议看了看,上面歪歪扭扭的字体如蓬头垢面的醉汉,费劲地扫了一遍,无外乎说明金砂分配方式,要求团结一心,以及出现背叛、偷盗、惹是生非等事情时的处理法子,跟别的淘金队伍的协议差不多。 “没什么问题!” 周景明将协议递给其他人:“大家都传着看一看。” 来淘金的青年,有几个不识字,最后协议回到彭援朝手中,他将内容一字一顿地念了一遍,扫视了几人一眼:“你们都听清楚没有?” 几人纷纷点头说:“听清楚了!” 彭援朝拿出一盒印泥,撬开盖子:“听清楚了就行,有什么疑问,赶紧说。没有疑问,就在上面按手印,手印一按,就代表你们认同里边定下的规矩,要是违规,别怪我心狠手辣。” 周景明率先在上面按了自己的手印,跟着是武阳,接下来是几个新手。 到了那个来自金城的淘金新手时,他显得有些犹豫:“协议里边说私藏金砂、偷盗之类的,动不动就打断腿、剁手,驱逐出队伍,会不会太严重了些?” “严重吗?” 彭援朝看着他轻笑:“大家进入深山野岭淘金,那赚的是血汗钱,甚至有可能搭上性命,私藏金砂,偷盗别人的金砂,这能容忍? 都是为了进山发财,有一句话说得好: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私藏金砂、偷盗、惹事生非都是坏人财路的事儿,能让你好过? 没有要命,只是断腿、剁手,驱逐出队伍,已经很仁慈了。” 他顿了一下,笑呵呵地看着那金城人:“我听你这意思,你有这方面想法?” 那人连连摆手:“没有,没有……” 彭援朝脸上的笑意一下子收敛起来,眼睛死死地盯着他:“没有?心里边没鬼,你会觉得这样的处罚严重……滚蛋,我这队伍不要你!” 他突然的暴喝,将那金城人吓了一跳,连忙解释:“我就听着觉得发怵,随口说说,我真没有这样的想法,别赶我呀!” “滚!” 彭援朝又一声不容置疑的暴喝。 那人看着怒目圆瞪的彭援朝,再看看默不作声的周景明等人,不敢再多说什么,提着自己的行囊,铁青着脸匆匆离开旅社房间。 彭援朝接着又看向剩余的几人:“有一句话你们应该听说过:合则两利,斗则两败,进了队伍,那就是一个整体,想要发财,就得团结,咱们不惹事儿,也绝不怕事儿,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收起来,到时候要是被发现有猫腻,别怪我不客气!” 几个新手相互看看,都表示愿意留下来。 只是武阳插了句嘴:“现在人少了一个,还得再招?” “少就少呗,在这边,最不缺的就是人,你们今天没在,不然就会看到,想要入队的,我最起码也拒绝了二三十个。” 彭援朝对武阳就要温和得多:“我随便出去一趟,就能拉几个回来。” 第19章 采购物资 彭援朝的话不假,进山淘金,最不缺的就是人。 数万计的人涌入阿勒泰地区,真正懂得找金苗,能垫本拉起队伍当把头的人不多,绝大部分是啥也不懂的新手或是庄稼汉,而且大多是以盲流的身份来到这里。 要找个人入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 刚离开的那个金城人,之所以对协议的内容质疑,正如彭援朝所说,要么他自己本身就有破坏规矩的想法,会做出些私藏金砂、偷盗之类的举动,要么就是心软,同情被惩罚的人…… 无论从哪一个方面来说,给人的感觉就是不踏实,不坚定的。 他被彭援朝驱逐离开,周景明不觉得有任何问题。 换作他自己组队伍当把头,碰到这样的人,同样不会要。 事实上,彭援朝在吃晚饭之前,到外面去了没多长时间,就又领回来一个新手,是一个沅湘人,叫孙成贵,和武阳算是半个老乡。 重申了协议内容,那人觉得没啥问题,在协议上按下手印,算是完成了这次组队。 彭援朝慷慨一把,晚上让阿依娜旅馆准备了一顿烤全羊,招待几人。 阿勒泰是牧区所在,牧民家的羊动辄数百只,甚至上千,羊肉并不贵,二十块来块钱就能买到一只一年生的阿勒泰羊,大概四十斤的样子,去掉肠肚之类,也还能有二十多斤,足够十人使劲地吃上一顿。 比起吃精细的烤羊肉串,可实惠太多。 周景明和武阳,这两天换着法的吃羊肉,对羊肉都吃得多少有点腻了,吃饱了就在一旁喝茶。 倒是几个新手,大都是苦哈哈出身,难得吃上这样外部焦黄发脆,内部绵软鲜嫩且清香扑鼻的美味,一个个吃得满嘴油,满脸乐滋滋的,那是使劲地撑。 感觉肚子实在装不下了,就站起来松松裤袋,揉揉肚子,坐下后继续吃,直到将这些羊肉吃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些骨头茬子。 周景明眼看吃得差不多了,出声询问:“彭哥,你既然出垫本拉了队伍,想必早已经想好去什么地方淘金了?” 路线上的规划,也必须有个商量,总不能盲目地进山瞎转。 “之前跟你说过,我前两年在西海那边淘金,对这边并不熟悉,来到这里,找人打听了一下,我想顺着乌河往上游走,去布尔根河!” 彭援朝抬头看着周景明:“你在地质队干过,对阿勒泰的地形应该比我熟,还是要看你,你要是有更好的去处,听你的,反正是你负责找金苗。” 周景明直言:“我心里边确实有一个去处,去西沟!” “西沟?” 彭援朝还不知道周景明所说的地点:“说具体点!” 周景明点点头:“额尔齐斯河有东西两条支流,哈依尔特斯河和库依尔特斯河,也就是东沟和西沟的所在。 本地人习惯称西沟为四矿,原是阿勒坦林场属地。 去西沟要经过可可托海、铁买克、老毛子庄,再过四矿大桥,才能进入林区。” “可可托海我知道,铁买克和毛子庄是什么地方?” 不仅仅是彭援朝,武阳等人都在看着周景明。 对于他们来说,这些显得有些拗口的地名,总是觉得神秘、新奇。 “铁买克,哈语的意思为香烟,这里种植从毛子那边传来的黄花烟草,也就是咱们吸的莫合烟,在可可托海西边。 至于老毛子庄……解放前,毛子在开采三号矿,打洞、支护矿体都需要大量木材,毛子经常在那里拉运木头,生活居住,也就有了老毛子庄这个名。” 周景明之所以选择西沟,因为过了四矿大桥,有两条路供人选择,直走的一条通往云母四矿,经过托马尔得,就能到他心里惦记着的哈熊沟,那边路况不好,极少有人到那边去。 当然,周景明也不打算领着他们直接去哈熊沟,而是准备沿着哈依尔特斯河进山,那也是大多去西沟的淘金客喜欢去的地方。 到那边山里淘上一段时间,进一步了解队伍里这些人后,再决定是否去哈熊沟。 不然,就这么贸然领着他们去哈熊沟,自己脑子里藏着的东西,也太掉价了,不值当。 其实说多少都没用,只有去了才知道。 彭援朝没有再多问,当场拍板:“就依你说的,去西沟,我也不太了解的布尔根河,去一个你了解的地方,更靠谱。 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 老话说,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同意你入队,那我只能选择相信。” 听彭援朝这番话,周景明心里不免高看他一眼。 不愧是一个在西海淘过金,敢于自己组建队伍的老客,虽然有些外强中干的感觉,但骨子里的这份果断,令人欣赏。 周景明点点头:“不会让你失望的。” 事情商定,彭援朝安排一帮人在旅馆住下。 第二天一大早,他叫上周景明一同前往阿勒坦车站,去找客车,庆幸地发现,要差不多一个星期才跑一趟的,从阿勒坦到铁买克的长途客车,今天早上九点左右就有一趟。 彭援朝赶忙买好十个人的车票,和周景明一起回到阿依娜旅馆,招呼众人收拾东西去坐车。 沿途穿过县城,没时间下馆子吃早饭,就在摊子上买了些馕带着,到了车上慢慢啃。 一路摇摇晃晃,直到天色暗下来,才抵达铁买克。 这地方也挤满了淘金客。 一帮子人寻了一圈下来,没能找到有空房间的旅社,只能到边上农户家里,花点小钱,找了个腾空的马棚。 棚子里气味很难闻,不过,面对外面动不动就被冷得打寒颤的天气,总比露宿街头要强得多。 接下来三天的时间,周景明和彭援朝领着一帮人进行采购。 采购的东西,就是淘金的工具以及在山里居住小半年所需的粮食。 冲涮河沙所需的溜槽,沉淀金砂的毛毡,在河道里将细沙和金砂摇晃分离的金斗子必不可少。 要淘金,免不了在水里劳作,橡皮水裤能隔绝冰冷的河水浸泡,能让人稍微舒服一些,得买上几套。 还有采挖河沙所需的钢钎、铁锹和十字镐,也得多准备些。 还有运泥沙所需的架子车。 另外就是最重要的东西:米面、清油、盐巴和砖茶、莫合烟,都是在山里必不可少的。 三天下来,各种工具准备了不少。 淘金的地方,所需的淘金用具很齐全,不少卖淘金工具的店,本就是一些淘金老客开的。 米面买了三百多公斤。北疆跟内地不一样,买粮食之类的东西,那都是论公斤称的。 杂七杂八的东西,装满了一辆架子车。 这花销不小,彭援朝都是硬着头皮买的。 周景明看出他的窘态,开玩笑地说:“彭哥,要不,咱们多买点毛毡,这玩意儿,等到淘金的时候,直接烧,取金子方便,我跟你说,我可是烧毡能手。” 彭援朝掏出除了些细碎残渣,别的什么都没有的一对裤兜:“兄弟,省着点吧,我可是家底都差不多进去了……要不,你也垫点本?” “垫本……可以啊!” 周景明欣然答应。 见周景明那么痛快,彭援朝显得有些不敢相信,用惊诧的目光看着周景明:“真的?” “当然真的……” 周景明笑道:“只要你答应,分金的时候,再多分我一克!” 彭援朝当即翻起了白眼:“滚!”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道:“东西采买得差不多了,明天你跟我进山踩点。” 周景明点点头:“要不,买把枪?” 这一次,彭援朝没有过多犹豫,应了声:“好!” 他身上还有钱藏着。 第20章 鹰牌猎枪 枪,不仅在山里能用来打猎,同时,也是对其他淘金队伍的威慑,防身必备。 往往很多时候,黑洞洞的枪口能比过千句狠话、万句赖语。 身为在西海呆过的淘金客,彭援朝知道枪械的重要性,没有这玩意儿,很难在山里有一个安稳的容身之地。 所以,他不愿意花钱买廉价的常用物品毛毡,却舍得花不少钱买枪。 夜里边,彭援朝出去一趟,直到深夜才回到马棚,提着一样用麻袋裹着的东西回来。 一看形状,周景明就知道那是把猎枪。 建国之初,和其他行业一样,国产民用猎枪的研制领域一片空白,于是设立定点厂家,专门生产猎枪和猎枪弹。 当然,生产猎枪的目的可不像过些年为了发展竞技体育,而是为了更为直接的经济目的,用于农业生产上护青、护秋,防止野兽破坏农作物,从兽口夺粮。 同时,政府鼓励林区、山区、牧区开展狩猎活动,生产皮张、药材等,增加地方经济收入。 在内地都容易搞到枪械的年头,更别说北疆这样的既是牧区、矿区,也是林区的边疆之地。 尽管这边彭援朝并不熟悉,但只要花点小钱,在旅社或是一些摊位上找人打听一下,就能得到指引。 在早几年,还有专门的猎枪出售商店,甚至在供销社、文体店这样的国营店里都直接挂出来售卖,只是这两年开始管控了,明面上看不到,但私底下的枪支出售渠道依然不少。 事实上,哪怕是禁枪禁猎以后,闯入淘金江湖的周景明多年闯荡下来,也知道几个能搞到黑枪的地方,其中有三个,还比较出名。 最出名的,要数西海的化隆造,是黑枪的代名词,也是贩枪轴心。 那里甚至有地下兵工厂之称,从九零年代开始,就以制贩黑枪而日渐闻名。 化隆这个西海东南部的贫困小县城,几乎家家都有造枪作坊,造枪甚至成为当地的支柱产业,农民白天种地,晚上造枪。 化隆是民国期间的西海王马步芳兵工厂所在地,最先制造民间黑枪的就是马步芳队伍中的军械师,生产的枪支质量上乘。 在九零年代,当地的机械厂倒闭,剩下很多物料和设备,成为地下枪支制造的零部件和加工设备。 当地人懂得制枪工艺,利用厂里的一些边角料,在自己家里就能造枪,后期零件紧缺,所需要的零部件大都来源于外地,经过组装后通过特殊渠道流入黑市。 另一个是在黔、湘、渝两省一市结合部的松桃,是俗称的三不管地界。 因为贫穷,为了让孩子上学,农人造枪、卖枪挣钱的情况非常普遍。 同样是忙时种田,农闲造枪的地方,黑压压的枪全部用粗糙的台虎钳、钢锯、电焊机、打磨机、手摇钻、锉刀、钻头,除了膛线造不出来,其余与真枪无二。 甚至还会制造杀伤力更大的枪炮、手雷。 而最后一个地方,在骆越北海合浦的杨屋屯村,可能还算不上黑枪基地,但因一场坟地纠纷引发的两个家族械斗,收缴了近一个篮球场的猎枪……那是千禧年之后的事情。 前两个地儿,周景明上辈子都到过。 北海这边,他却只是听说,一个只有三百多户人家的小村庄里,生产出的黑枪非常精良,虽然尺寸上存在明显差异,但所用的弹药大都是标准的猎枪子弹,杀伤力相当惊人,甚至高过警用枪械。 周景明上辈子曾看过鲁迅先生的一篇文章,说外国用火药造子弹御敌,国人却用火药做爆竹敬神。 后来他跟朋友开玩笑说:都进入网络时代了,一些边缘农村还在利用火药技术制造枪炮,倘若鲁迅先生知道这些,会作何感想? 周景明从来不敢低估国人骨子里对武力的渴望。 尤其是到了阿勒泰这座甚至数百里地不见人烟近乎荒蛮的金山之中,很多原始的**都会被不断放大,打打杀杀,也成了常见的事情。 而这,也是周景明建议彭援朝买枪的原因。 枪不在多,一杆就行。 归根到底,还是得看队伍里这一帮子人。 人要是怂人,枪也会变成怂枪。 得看怎么用,什么人用。 队伍里的枪要是多了,也未必是好事儿,这是杀器,毕竟,淘金是靠血汗分金砂的事儿,谁也不知道谁究竟藏着怎样的心思。 领头的拿着就好,是底气,也利于“团结”。 当然,临到头来,彭援朝要是动了歪心思,要对队伍里的人下手,就他一杆枪对付其余九人,也得好好掂量掂量,有没有这样的把握。 周景明也曾想着买上一把,但思来想去,这玩意,进山后应该有机会免费弄到手,就不去浪费那些钱了。 在他的记忆中,这年头的猎枪随着收入的提高,也涨了价,差不多要三百块的样子才能买到,普通工人不吃不喝得攒上大半年,原装的子弹,一块五毛钱一发,也金贵。 能玩上双管猎,那是非常值得显摆的事情。 而大多数跑山打猎的人,用的更多的是土制的老洋炮。 看到彭援朝回来,周景明从裹着的褥子里钻出来,提着马灯凑过去。 彭援朝揭开麻袋,周景明看到那是一把崭新的鹰牌猎枪。 民用猎枪本身就是一类特殊商品,因此不像军用枪支那样以定型年份命名,而是有各自的注册商标,同时因与狩猎有关,其命名基本为清一色的动物名。 狮虎豹鹰雕,松鼠鹿鸽狗,都是这年头常见的猎枪品牌。 而国产猎枪中,最著名的非“鹰”牌和“虎头”牌莫属,两个品牌一北一南。 这把鹰牌猎枪,就是齐齐哈尔猎枪厂生产的十二号立式双管猎枪。 彭援朝显然多少也是懂点猎枪的,看他买来的那一盒盒子弹就知道。 从打麻雀小飞禽的鸟弹,到打鹿类的鹿弹,再到能猎杀野猪、哈熊的独头弹都各自准备了两盒,这种枪能适应几乎全部的狩猎需求,堪称万能口径。 枪的口径号数越小,猎枪的口径越大。 这十二号双管猎看上去就挺吓人。 彭援朝买的全都是厂里边生产的可复装铜壳子弹,也算是下了血本,单是这些子弹,又是百多块钱的东西。 他将枪递给周景明:“看看这枪怎么样?” 周景明接过来比量了一下,微微点头:“挺好。” 跟着枪又被武阳接过去比量了一下,彭援朝有些诧异地发现,不管是周景明还是武阳,姿势上似乎都很熟练。 “本来我是想买更轻巧的十六号双管猎的,但感觉十六号猎枪的远程杀伤力不如十二号,所以还是选择了十二号。” 彭援朝试探性地问道:“看你们俩,好像都会用枪!” 周景明笑笑:“摸过!” 周景明有半辈子在国外淘金的经历,枪这玩意儿,很多时候,想不用都不行。 他玩过的型号可不少,也一度是他休闲娱乐的器械之一,在训练场用猎枪打飞盘是常事儿,为过瘾抱着冲锋枪哒哒哒一阵狂扫的事儿,也没少干。 武阳也跟着说了句:“嗯……我也摸过!” 他在武警队呆过的人,枪械的使用,那是训练日常,可能很少用过猎枪,但枪这玩意儿,道理大同小异,一通百通。 周景明相信他不但会用,而且有相当的水准。 但两人多少有些含糊的回答,让彭援朝又不由翻起了白眼:“到现在了,跟我还那么不坦诚呢?” 周景明强调:“真的摸过!” 武阳咧嘴笑笑:“确实摸过!” “这……” 听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彭援朝叹了口气,多少有些无奈:“摸摸摸……今晚给你们找个女人?” “我倒不用,不过,你要找一个带进山里,我也没意见,这才符合你金把头的身份,反正是你自己出钱养着。” 周景明打趣地说。 武阳却是瞪大了眼睛:“还能带女人进山?” 第21章 双刃剑 和武阳一样,对带女人进山这种事情充满好奇的几个新手,一阵躁动,纷纷翻身坐起来,看着周景明和彭援朝的目光都能挤出汁来。 只是,彭援朝的回答,让他们多少有些失望:“我可没闲钱养女人!” 他随后看向几个新手:“瞧你一个个像是没见过女人一样……赶紧睡觉,要是到了山里边,还有心思想女人,就只能说明你们没卖力干活。 想不想挣钱了? 要想找女人,等淘到金子,出山回县城里自己去找,指望我花钱让你们享受,想得美!不怕被当做流氓抓的话……” 周景明笑着接过话茬:“也不是全无作用,就比如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帮忙找牧民买点东西啥的,还是有用的……一个个也不会那么冲。” 他说的是实话,山里的牧民始终对进山的淘金客,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很难打交道,还是女人出面更好说话些。 另外,长时间见不到女人,血气方刚的年纪,脾气会变得非常暴躁,一个队伍里边的人都会经常出现争吵、打斗。 在这方面,女人成了最好的调和剂。 彭援朝坚定地摇摇头:“没钱!按照淘金的规矩,也是不允许带女人进山淘金的,嫌污秽。” 周景明不再劝说。 有个女人,是能在山里提供不少便利,但同样的,就为那一哆嗦,也会引发队伍之间或队伍内部的矛盾,也是常有的事儿。 而且,不少淘金队伍领进山里的女人,为了金子,如风摆柳,最是摇摆不定,能干出不少防不胜防的事儿。 女人就如同一把双刃剑,有利有弊。 他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裹着褥子,缩进马棚的干草里躺着。 其余人没有再了指望,兴趣顿消,各自躺下。 一夜安睡。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被彭援朝叫醒,这时候,天刚蒙蒙亮,只是能勉强看出些东西。 其余人也被叫了起来。 “现在时间还早,进山的队伍不多,我跟周兄弟,先进山踩点探路,采购来的东西,就交给你们守着,我会给你们留点钱,是这些日子的生活费。 钱给我省着点用,够你们吃喝不少时间,这钱不是大风刮来的,你们是来淘金的,不是来当大爷的,能吃饱得了,别特么天天想着好酒好肉。 马棚的主人家,我也已经打点好了。 记住,东西给我看住了,要是等我们回来,东西没了,那你们就最好祈祷别在北疆被我遇上,到时候弄死你们…… 别怪老子狠,这特么是我这两年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要是没了,老子跟乞丐没什么两样,就得怨你们。” 彭援朝冲着一帮子新手放了一通狠话,将猎枪甩背上背着,再捆一卷铺盖挎着,从怀里摸出几张大团结,先是在最先入队的徐有良身上稍微停留,然后扫视其余众人一圈,最后将钱递给武阳,起身钻出马棚。 周景明和彭援朝接触的这段时间,没少观察彭援朝的一举一动,发现彭援朝不少时候,似乎喜欢多看最先入队的徐有良几眼。 虽然平日里表现得不明显,但还是被周景明捕捉到了些许微妙。 他不动声色地将一个金斗子、一把短把小镐连同铺盖,像是打行军包一样捆扎,甩背上背着,又拿了个装满了酒的军用水壶挎着,起身跟上。 武阳看了看手中的钱,追了出来:“周哥,要不我跟你们一起?” 周景明摇摇头:“兄弟,你还是留下吧,主要还是指望你在这里照看东西,弄这些东西,确实不容易,花销也不小,彭哥信得过咱们,愿意多分咱们金子,把生活费交你手里,也是想让你领着队伍,咱们也该表现表现,让彭哥安心,你说是吧。” 他把话点透,既是说给武阳听的,也是说给彭援朝和其它成员听的。 周景明当然也希望武阳跟着进山,那样会安全很多,可他更清楚,两人一起跟着彭援朝,反倒会让彭援朝不安心。 淘金队伍的把头,被取而代之的事情,不是没发生过。 武阳可能没太丰富的阅历,可不代表他就呆板木讷,还是一点就透。 他将钱揣怀里,跟着问了一句:“你们大概要去多长时间?” “这里离采金的地方,有一百多公里,顺利的话,十天之内肯定回来,要是不顺利,可能要的时间更多些。 你们别急,现在时间还早,山里边冰天雪地的,忙着进去,只是去遭罪,暂时还干不了什么,你们安心等着就是。” 周景明交代完后,跟着彭援朝离开。 在经过街道的时候,两人多买了些馕,用布袋装着,当是这趟进山的干粮。 在阿勒泰淘金,一般初春冰雪刚开化,探路的人就要进山踩点,之后队伍跟进,在选定的地方扎下营盘干上小半年,入秋后干不了多长时间就得撤出来。 北疆秋天短暂,冬天冰雪太大,山里待不了人。 除非有些大老板发现富矿,怕被别人占了,才会雇人留在山里过冬看场子,来年开春回去继续淘。 周景明在地质队工作的时候,到过西沟,了解过那边的情况,原本他是想让彭援朝叫上队伍,直接过去的。 但想来想去,现在都还不到四月,时间太早,山里冰雪覆盖,离完全融化还有些日子,冰雪下是十字镐难以挖动的冻土,河里的水也太冷了些,太早进去,干活没进度,纯粹是遭罪。 另外,他也不清楚西沟现在的情况,还是觉得该去先看看情况再说。 再有就是,彭援朝不了解西沟,周景明知道,得让他去看看,顺便人让他见识下自己找金苗的能耐,才能让他心里踏实。 归根到底,彭援朝才是这队伍的把头。 周景明不过是借鸡生蛋而已。 有些决定,还是得彭援朝自己来做。 今天天气显得有些阴霾,周景明估摸着,这趟出行,十有**,还有可能会下雪。 即使到了五月,还会时不时撒上几场小雪的地方,这样的天气很正常。 不过,比起寒冬腊月,即使下雪,也不会太过于寒冷,在野外,只要有堆火,凭着身上厚实的军大衣和带来的被褥,他还是很有把握能安然度过的,倒也没有太过担心。 两人出了铁买克,沿着牛羊踩出来的满是砂石的牧道,一路往西。 戈壁滩上空旷,一眼能看出老远,感觉到处灰蒙蒙的,毫无生气。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闷头赶路,耳边除了呼呼的风声,就只有脚下砂石被踩出的咔哧声。 跋涉大半天时间,走了几十里路,到了四矿桥头,这里是林场职工和云母矿宿舍所在的地方。 云母矿的矿种有不少,工业上应用最多的是白云母和金云母,是电工电子、绝缘材料、涂料等方面都需要的东西。 自打七八年以后,消费结构发生变化,产量就开始逐年下降。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这个现在已经显得有些萧条的矿工宿舍,再过上几年,随着云母矿的废弃,职工全都撤离,不久后林场职工也大批迁入县城,只在这里留下一排又一排的整齐房屋,渐渐地成了大片废墟。 而这里,也成了野狗的安乐窝。 第22章 野狗 北疆的阿勒泰,是一个充满神秘色彩的地方。 在这里,生活着一群特殊的人——阿勒泰牧民。 他们以游牧为生,每年都会赶着牛羊、骆驼进行转场。 转场,是牧民为了适应环境,保证牲畜生长和繁衍而形成的一种生产方式。 在阿勒泰,由于地理位置和气候条件的特殊性,牧民需要根据不同季节和地形,选择不同的牧场进行放牧。 在春季和夏季,阿勒泰地区的气候温暖,草木越渐繁茂,是牲畜生长的最佳时期。 这时候,牧民会选择转场进入深山的夏牧场进行放牧。 夏牧场地势较高,气候凉爽,有利于牲畜避暑和生长,同时草料丰富,能满足牲畜的营养需求,也成了牧民最轻松的时段。 而到了秋季和冬季,阿勒泰地区又会变得寒冷干燥,草木枯黄,这个时候,牧民又得将牲畜转移到地势较低、气候相对较暖的地方,方便牲畜过冬。 这时候的草料就显得贫乏了,需要牧民不断地补充饲喂,也是最艰难的时候,经常因为天冷或因为缺食物,而有不少牛羊损失。 在乌城的几年,周景明甚至看到牧民逼不得已去捡拾纸壳子来喂牛羊。 也见过牧民不断地将那些死去的牛羊拖去掩埋。 对于这种牛羊,牧民是不吃的。 现在还没进入五月,山里的野草还未发芽,树木未萌发嫩叶,牧民还没有来,等天气暖和了,牧民赶着牛羊群进入深山,甚至能直抵边境线上。 转场就成了很常见的事情。 每年牧民转场,就会有不少失散的或是嫌多的狗被抛弃在冬天里。 周景明记忆中,五年后他从劳教农场出来,前往阿勒泰淘金,临近下学撤出来的时候,看到这片废墟里,有一群一群被遗弃的野狗,在寂静的森林边上追逐嬉戏。 然而,它们缺乏野外捕食的经验,加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然后来了第一场雪、第二场雪…… 在这荒山野岭,看不到任何一个人,也不会有人给它们投放食物,就这么不明不白地饿死、冻死。 而那些勉强活着的,还会有更严酷的噩运。 每年牧民离开后,总会有不少矿职工、林场职工,或是一些周边闲下来的男人,带着枪或猎具,进山打狗,有不少人喜欢吃狗肉。 这可比打猎要容易多了。 周景明在经过这片将来的废墟时,不时抬眼四望,没能寻到野狗的影子,估摸着,到这时候,应该不会有什么野狗存活了。 该饿死的饿死,该冻死的冻死,更多的,应该已经变成大粪,或许在某个稍微隐蔽的角落,被冻成一坨,或者成了别的野物的口粮。 两人过了那条八十米长的四矿大桥,走上了右拐的道路。 这条道,过上些年,是钓鱼者的天堂。 沿着依山的小路和夹在两山之间的哈依尔特斯河,一路垂钓,一路享受鱼儿上钩的乐趣。 同时,这里也是奇石爱好者的天堂,他们喜欢开着车,沿着河流,在水流平缓处,或是挽起裤管,或是穿着水裤,下到河里,在清澈见底的河水下,寻着那些有奇特纹路的石头。 但在这年头,没什么人有这闲情逸致。 因此,拐上山道后,再看不到耕地和人烟。 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人在河边一处山崖下,寻了个窝风背气的地儿,从山上砍来些足够燃烧到天亮的木柴,升起了篝火。 又往地上铺了些爬山松的枝条,弄得软和一些,当是今天晚上的床铺。 爬山松在阿勒泰地区,是非常常见的一种树木,准确说,应该是一种柏树,油性非常高,牧民喜欢用它们来做柴火,也喜欢用它们的枝条来熏肉,是一种非常好的植物。 两人在石崖下将馕烤热,就着酒水填饱肚子,马不停蹄地走了一天的路,都没有太多精神说话,各自摊开带来的被褥,将柴火添加得旺一些,和衣钻进褥子里睡下。 有这一堆火在,通常没什么野兽敢靠近,倒也不用太过担心。 尽管周边的草地、山林里还覆盖着皑皑白雪,但有这一堆火,加上火光在石崖折返收集的温度,并没有让两人感觉有多冷,倒也睡得舒服,没过多长时间,随着褥子里的温度升起来,也渐渐起了鼾声。 此时的夜晚,还有些长,等到后半夜的时候,其实已经睡了不少时间,周景明和彭援朝先后醒来。 周景明往篝火上添加木柴的时候,忽然听到旁边的河滩方向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他警觉地低声喊了句:“彭哥……有动静!” 彭援朝一下子翻身坐起,忙着去拿靠石崖竖放着的双管猎枪。 周景明见他做好准备,也将插在腰间藏着的刀子拿了出来。 随后,他跟着摸出手电,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照了过去。 只见河滩边的荒草丛中,有几处冒着绿油油的光点。 彭援朝见状,惊呼一声:“狼!”抬枪就准备打。 周景明看得更清楚一些,连忙叫住:“不是狼,是野狗!” 闻言,彭援朝稍稍松了口气,将枪放下来,自己也摸出手电,朝着那些野狗扫视。 周景明也没想到,走了一天,在他认为最有可能出现野狗的地方没见到狗,偏偏在这荒野里看到一群。 那是五条野狗,毛色各异,其中有两只是大狗,另外三只都是些半大狗崽。 看体型,应该是入冬后才生下来的,也不知道一窝生了几只,估计在冬季的时候有过折损,只剩下三只狗崽。 周景明打量着几只野狗,发现两只大狗并不是想象中那般瘦弱,尤其是公狗,看上去高大威猛,很是壮实,足以说明这个冬天,它们过得不错,应该具备很不错的捕猎能力。 “彭哥,引一下看看,能不能把大公狗抓到带进山里!” “要这玩意儿干什么?” “等咱们踩完点,在山里扎下营盘,弄条狗帮忙守着,能防着山里的野兽,也能防着有别人靠近,用来警戒,还是很不错的。” 这是周景明今天有意看看有没有野狗的原因。 上辈子到阿勒泰淘金,他没想过养狗,但他曾见过有金老板养的牧羊犬,看家护院、防身,都是一等一的好帮手,加上他现在心里有别的盘算,也生出了养条好狗的想法。 那条看上去威猛的公狗,看上去就挺合意。 “手里有枪就行了,要狗干什么,带进山里也是累赘,谁有那闲工夫伺候狗,我可不想浪费粮食。” 彭援朝没有采纳周景明的建议,反而眼中冒光:“吃顿狗肉还是不错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把枪端了起来。 “别……” 周景明摇摇头,满是感慨:“其实,很多时候,我觉得咱们这些淘金的,跟这些野狗差不多,到了山里边,像是被遗弃了一样,在荒山野岭里边刨食。 隔三差五,有想吃狗肉的人,看到了这些狗,就来撵,就来打杀,能在荒野里活下来,不容易。 咱们淘到金子了,也有人会惦记咱们的地盘,惦记咱们手里的金子,还有人会来轰撵……真差不多。” 似乎是被周景明的话触动,彭援朝犹豫了一阵,将手中端着的猎枪放了下来。 周景明从布袋里掏出一个馕,在重新燃起的火堆边烤了下,然后撕成几块,朝着那些野狗扔了过去。 那些半大狗崽显得很警惕,但两条大狗,应该是常年累月和人相处过,再加饥饿,因此特别亲近人,性情也显得惶恐谦卑。 看到周景明抛来的馕,它们压低前腿和脑袋,像爬一样,小心翼翼地、慢吞吞地向着那些馕靠近。 边爬边留意观察着周景明和彭援朝的动静,并努力地摇晃着讨好的尾巴。 等它们爬到囊边,一口叼住,就远远地跑开,然后开始用爪子按着撕扯吞咽。 周景明看着几只狗,又跟彭援朝说了一句:“要不,养一只吧?” 彭援朝笑了笑:“你要是舍得出钱买狗的口粮,我没意见,这玩意儿,胃口不小,要真正喂起来,比一个人还能吃!” “行,我出口粮钱!” 周景明将捆绑被褥的绳索打成一个索套,准备用来拴狗,又从布袋中摸出一个馕,打着手电,靠近一些,试图用馕将那只公狗引到面前,争取到将它拴住的机会。 第23章 天山牧獒 既然周景明愿意出钱买狗的口粮,彭援朝就没话说了,反而显得有些高兴,甚至有些期盼周景明真能成功抓到那只大公狗。 正如周景明所说,扎下营盘,有条狗守着,那肯定有不少好处。 主要是,终于看到周景明打算花点钱了,白捡的便宜。 这几天,吃喝拉撒全是彭援朝兜着,他看着自己积攒的钱,一天天变少,那是一阵阵的揪心。 他却不知道周景明养狗真正的想法。 只想着等到秋天结束淘金,狗没用了,说不定还能吃上一顿狗肉。 看到周景明靠近,那两条大狗虽然对人显得亲近,但终究是陌生人,还是保持着该有的警惕,远远地退开一些,始终保持着七八米的距离。 周景明也是一样,对这群狗保持着警惕,他从来不觉得这些跟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狗是善茬,因为他曾有过两次差点被狗伤的经历,还都是在北疆。 刚到乌城参加工作的时候,周景明曾在乌城郊区遇到过一群野狗。 或者也算不上是无主野狗,可能是周边农户家里豢养的,只是跑出来,结成了一群。 狗在他的认知中就是这样,没用绳索拴着,就特别能溜达,走村过巷,找到别人家拴着的狗,也能凑过去冲着屁股闻闻,到处打招呼,到处撒尿做标记,然后渐渐地凑成一群,招摇过市。 那群野狗有十来只,估计狗的群体到了一定数量,这些狗中就会诞生一个领头的,像是一个严密的组织。 他本是骑着自行车去办事儿,远远看着那群狗低眉顺眼的,好像没什么危害。 但当他的自行车从旁边经过,也不知道那些狗发什么疯,其中一条看上去并不是太起眼的花狗忽然嗷了一嗓子,这下可不得了,其余的狗,立刻狂吠着朝周景明围了过来。 吓得周景明一哆嗦,扶着的自行车龙头,甩了几下,才堪堪稳住,赶忙卖力狂蹬,被那群野狗追在身后,撵了老远。 自行车两边,不断有狗靠近,试图朝着他两只小腿撕咬的样子,弄得他心里拔凉拔凉的,追出几百米才放过。 还有一次,周景明跟着勘探队伍经过一个哈萨克人的夏牧场,去取水的时候,碰到一条狗,被这条狗在野地里撵了百多米远。 但后来,周景明转念一想,自己好歹大男人一个,不至于连条狗都打不过,于是转身向那条狗反追回去,边追边捡石头打。 终于被他打中了一石头,那条狗才夹着尾巴跑开,不敢靠边,但依旧在远处冲着他狂吠。 后来才知道,那就是牧民家养的狗,性子太烈,连主人都被咬过,还会咬牲口,才被打出来的。 即使如此,周景明对狗,依然喜欢。 在北大荒那两年知青生涯中,他见到过东北猎人用于打猎的大笨狗,配合无间,猎熊杀猪。 在北疆那些年,他也见过牧民那些能如臂使指般将羊群管理得井井有条的牧羊犬,看护、守卫、打斗、狩猎,近乎全能,驱狼撵熊都不在话下。 北疆是产好狗的地方。 而一条好狗,会是最忠诚得力的伙伴,甚至比淘金队伍里的成员还靠谱。 此时见到那条大公狗,周景可以说是砰然心动,按照他对北疆牧羊犬的了解,从它那至少一百二三十斤的大体格和外貌上判断,应该是一条天山牧獒。 只是,周景明没有太大把握将它抓到,也无法确定,抓到后,能不能驯养为己所用。 毕竟,这是一条成年大狗,彼此间的亲密,远没有从狗崽开始来得容易。 但他还是想试一试。 从一条狗崽养起,等到能用、好用,花费的时间精力不少。 若是从牧民手中去购买,却不容易买到真正的好狗。 哈萨克人驯出的好狗,轻易不会出手。 对他们来说,牧羊犬是祖先遗留下来的宝贵财富,被誉为“七大财富之一”,因为他们坚信“人是不懂人性的,而狗通晓人性”。 看到周景明抛来的馕块,那条公狗迟疑了一阵,见他没有多余的举动,如之前那样,小心地靠近,然后叼起馕块,转身跑回几步,偏着脑袋,像是嚼骨头一样,将那本就不大的馕块咬碎吞下。 它嘴巴中落下些碎渣,被母狗和三只半大狗崽争抢着捡食掉。 周景明跟着又丢出一小块馕。 这次比之前的位置更近些。 或许是接连吃过两次的原因,这次,大公狗的警惕性放松了些,比之前更快地靠前,将那块馕叼着,跑回去嚼吞。 第三次,再近一些…… 然后第四次,第五次…… 周景明耐心地等着,一块馕瓜分完,他又拿了一块。 终于,那条大狗来到距离周景明一米多的地方,就连母狗和其余三条狗崽,也敢靠到周景明前面两米的距离。 并且,叼到馕块后,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跑开,而是就地吞咽。 眼看时机成熟,周景明将自己厚实的军大衣脱了下来,准备用军大衣往大公狗脑袋上一罩,将它摁住的同时,防止被咬。 可就这脱衣的举动,又让这五条狗觉察到异常,再次跑开。 周景明并不担心,从布袋拿出第三个馕,撕成小块,继续逗引。 很快,几条狗被再次引到面前。 接下来,他将剩下的馕撕成的碎块,全都撒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开始调整自己的姿势,做好发力前扑的准备。 趁着大公狗在捡食馕块,母狗和三条狗崽也凑过来捡食的大好时机,他猛然前扑,手中撑着的大衣罩向大公狗。 周景明突然的举动,让此时警惕性降得极低的大公狗没能反应过来,被扑了个正着。 其余几条狗立马惊窜出去十多米,母狗回头冲着周景明一阵狂吠。 但周景明很快发现,自己低估大公狗的力道了,这大家伙陡然爆发出的力量,比成年人的还大。 扑中却摁不住。 它猛烈地几下挣扎,腰身不断扭动,爪子胡乱踢蹬,彭援朝还没赶到旁边帮忙,已经被它挣脱出去,远远跑开。 周景明见状,看着飞跑到一旁狂吠的大狗,只能摇头叹气。 彭援朝回到篝火边,将猎枪又提了过来:“这哪是那么容易拿下的,拿下了也未必能养得熟,别浪费口粮了,被你这么一弄,咱们这趟进山踩点,怕是都得省着点才行……还是吃狗肉的好!” 他说着,又将枪端了起来。 只是,那几条狗变得非常警惕了,一看见彭援朝端枪的东西,掉头就窜进黑暗中,不给他开枪的机会。 他打着手电,朝着狗群离开的地方一阵扫视,见已经彻底没了踪影,也只能作罢。 眼看着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两人重新回到篝火边,裹着被褥继续睡觉。 就这么半睡半醒地挨到天亮,吃了点东西,两人收拾行李背上,继续上路。 等顺着山道走远一些,周景明偶然回头,看到那几条狗又钻出来了,就在被掩埋的篝火堆周边,低着头嗅闻,试图寻找两人剩下的食物残渣,不时抬头朝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张望。 周景明知道,想再次引诱那大公狗近身,应该会很难了。 看来,想要弄到条好狗,还得想别的法子。 第24章 你这做派很难让人相信啊 接下来的三天,彭援朝跟在周景明身后,顺着哈依尔特斯河流溯流而上。 越往前走,周围山岭的形势就越高。 彭援朝也不是啥事儿没做,他拿着一张从文体商店买来的地图,一路对照,做着标记。 百多公里的路程,靠着双脚一步步丈量,显得遥远而漫长。 期间,天气有两天阴霾,先是下了场小雨,接连两天晚上又下了两场小雪,棉衣外面罩上塑料布,倒是没什么太大的影响。 跟着几阵风过后,天气变得晴朗,山间覆盖的雪明显能感觉到融化得快了不少。 哈依尔特斯河河谷,这些年来,一直有淘金客往来,依山的道路不说多宽敞,但车子之类的走起来,并没什么问题,行走还算方便。 金矿分为岩金和砂金两种。 岩金深藏在山体岩石中,勘探开采难度都很大,那是国营大矿厂的工作。 这条主道,就是通往大矿厂的,大矿厂周边,是淘金客不允许呆的地方,进入范围,会被驱逐的。 而砂金实际上是岩金被风化侵蚀后,经过流水搬运,在河床上富集形成,开采容易。 淘金客淘的就是沙金。 淘采的位置,就在矿源下游周边的河谷里。 也正因为路道还算好走,两人的行进速度不慢。 每天走六七十里地,两人在离开铁买克的第四天中午,来到了淘金的河谷。 大概也正是因为天气转好,雪融加速的原因,河里的水大了不少,也开始变得浑浊。 两人沿着淘金河谷往里面深入,偏离了主路道,沿途看到河岸边,其实已经有人先一步进来。 接下来十数里的路程,看到有六个队伍已经先选好了地方,在忙着修建在山里住宿所需的地窝子,有的已经建好,开始挥动十字镐,在河滩上刨挖着冰冻的河沙,提前进行积攒。 在一处河道弯拐处,有四五个人,一个个蓬头垢面,头发胡子都老长了,身上裹着黑乎乎的棉衣,没有干活,只是听到动静,端着枪出来张望。 看他们戒备的样子,不用说也知道,那河湾拐道处淤积的河沙,应该发现了富矿,这些人,是冬季留在这里看守的。 周景明有意打量着那些人,但看来看去,还是没看到熟识的。 彭援朝一路走,每走上一段,就用周景明带来的金斗子,在河岸边掀开那些一个个大如脑袋的鹅卵石,抠出些泥沙,装金斗子里边,到水里一阵摇晃,然后起身,追上周景明。 很显然,他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反观周景明,像是没事儿人一样,东张西望,溜溜达达,更多的是在看着周边的山岭、沟谷,似乎都没低头好好看看脚底下的河滩。 这让彭援朝一度怀疑,周景明到底会不会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是找金苗的好手。 所以,他在数次淘选无果,追上前边的周景明时,问了一句:“你真的会找金苗?” 周景明肯定点头:“真会!” 彭援朝眉头蹙起:“可别诓我,我好歹也是淘过两年金子的人,不敢说自己找金苗有多厉害,但最起码也会,不然也不敢拉队伍当把头。 我从来没见像你这样找金的,地质勘探队的人我也见过,他们也没见像你这样到了淘金河谷,连腰都不弯,沙子都不碰一下就能找金的,是不是太托大了?” “我自然有我自己的方法!” 周景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跟在身后的彭援朝:“看来你是不相信了……” 彭援朝也定定地看着周景明:“不是不信,关键是你这做派,很难让我相信啊!” “顶水背水,三山四不露,青牛、铁马、毒砂,小沟出嘴,大沟有腿,不大不小在肚里……这一套一套的口诀,你会,我也会!” 周景明笑眯眯地看着彭援朝:“可光会口诀,你理解吗,有用吗?这一路进来,走了那么远,你没少淘弄,找到了吗?” 被周景明这么一问,彭援朝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他之前连番折腾,别说金苗了,连金毛都没看到:“你能你倒是找啊?” 感觉彭援朝都开始有些火气了,周景明摇摇头:“彭哥,别看我就这么溜溜达达,我自己也在观山形地貌,看河石、植被,有些东西一眼过。 就我这一路走过来,其实有金苗的地方,已经知道几个,只是我估摸着,品味低了些,觉得没必要折腾,不值当,想找个好点的地儿。” 彭援朝一声不吭,只是将头看向一旁,那神情,只透露出两个字:不信! 周景明笑了起来:“还不信啊……” 他抬眼四下看看,将彭援朝拿着的金斗子接过来,转身朝后边走去。 大概三十多米处,河床上挤着不少个头不小的卵石,他四下看看,挑选了中间点的位置,将几块卵石搬起来,砸到河里,清出簸箕大小的一片位置,然后将跟被褥一起捆绑着背在身后的短柄小镐抽出来,冲着那些河沙一阵撅挖。 彭援朝见周景明有动作,立马凑了过去,就坐在一旁的卵石上看着。 这地方刚刚走过,按照他所掌握的找金苗的法子和经验来看,这没啥弯拐,也没啥遮挡,河道溜直的地方,水流又急的地方,不会有金苗,所以,他都不曾停留。 可周景明偏偏在这地方刨挖,他越发觉得周景明在故弄神虚,就等在一旁看着。 周景明却是不急不缓地撅挖一阵,刨下去两尺深,将那些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扔到河道里,只挑选那些细沙装入金斗子:“这里就有金子,你看好,三斗之内必出金子!” 说完,他走到河边,将金斗子在河边浅水里轻轻摇晃。 周景明手法熟练,随着他的轻摇,那些泥沙、浮土,顺水飘走,扒拉掉大块点的砂砾,最后金斗子底部,只剩下一小撮乌砂。 随着他将那些乌砂一点点晃出金斗子,凑近看了看,随即笑道:“另外两斗不用淘了……” 他从怀里掏出放大镜,递给彭援朝:“自己看!” 彭援朝一脸不信地接过放大镜,凑近一看,果然看到金斗子底部有些细微的金色沫子,虽然微乎其微,但那是真有。 他是淘过金的老客,当然知道这是真的金砂,不由咧嘴笑了起来:“这下我信了!” 周景明在旁边一块鹅卵石上坐下,瞥了他一眼:“之前是谁跟我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来着?” 彭援朝没想到周景明会用他曾经说过的话反将,讪笑一声,从兜里掏出一支红雪莲递给周景明,并亲自打着火机给他点上:“见谅,我这不是心急了吗?也想着大家能早点发财不是!” 周景明只是笑笑,没有再多说什么。 第25章 不需要那么麻烦 彭援朝从兜里掏出一个装青霉素药粉的小玻璃瓶,将金斗子里边的那丁点金沫儿像擦油水一样,小心地赶入瓶子盖好。 周景明用短柄小镐挖起来的泥沙还有,彭援朝也不想放过,用金斗子分两次将那些泥沙在冰冷的河里淘洗出来。 这两次也跟周景明淘洗的情况差不多,只是些细微的金沫儿,也都被他装进小玻璃瓶里。 等着瓶子里边的金沫儿稍微沉淀,他小心地将里面的水倒掉一些,然后将瓶子扬起来观望,一副乐滋滋的样子:“兄弟,我看这地儿,品位还行,要不,咱们就把营地定在这里?” 周景明叹了口气:“彭哥,你也是老金客了,就……这点出息?就不想找点品位更高的?就这出金量,我反正是看不上,这得摇多少次金斗子,才能攒够一克啊? 专门进山踩点,不能那么草率就下决定吧。” 彭援朝变得兴奋起来:“还能找到品位更高的?” “要找品位更高的,不难!” 周景明郑重地看着他:“难的是,咱们找到了,能不能守得住。” “能,怎么不能?” 彭援朝哼了一声:“谁特么敢跟我抢,我特么第一个跟他玩命!” 周景明笑笑:“那咱们接着找,找到了可就靠你守着了,到时候可别怂!” “怂,你这可就有点看不起我了……放心,包在我身上!” 彭援朝说这话的时候,将胸脯拍得嘭嘭响。 周景明将叼着的烟头扔掉,站起身来:“咱们接着找!” 彭援朝立马带上家伙什,跟上周景明:“兄弟,你是怎么肯定刚才那里有金子的?” 周景明知道,若是自己不说点专业的东西,怕是以后少不了问东问西。 他略微想了下:“沿河验沙,是找金子最常用的方法,就像你之前那样,顺着河流,觉得可能有金砂淤积的地方,就淘弄点泥沙看看。 用我们地质队专业点的术语,叫‘取土样’,既可以计算砂金含量,还能寻找常与金矿伴生的讯砂,也就是淘金的时候,金斗子里边的乌砂。 这东西,对金矿有指示作用,也用来确定金脉范围。 勘察的时候,还经常做一件事儿,那就是敲石头,掂量石头。 一般来说,越是掂着重,敲起来有‘钢’声的石头附近,越可能有金子。 怎么说我也是个勘探技术员,有过几年的勘探经验,有些东西,经常见,习惯了,一眼瞟过去就能看出不少东西来。 自然不用像你那样,一路走一路淘了,再说了,这周边,还到处是雪,河水里边那么冷,我可不想在这种时候遭这种罪。” “原来是这样啊!” 彭援朝冲着周景明竖起了大拇指:“牛!” “你要是还信不过我,接下来你慢慢淘,我不拦着,要是信得过,别多问,跟着走就是!” 话虽如此,周景明心里却是另一幅光景。 找金苗要真像他所说的那么简单,金把头不成了人人都能干的事儿。 一个地方有没有含金层,和周围的地形地貌、水纹、气候都有关系,必须综合考虑。 就即使沿河验沙,也没周景明说得那么简单。 他之所以一路溜溜达达,其实还真不是看山形地貌判断哪里有金苗,而是在努力地回想着上辈子来到这条河道的时候,哪些地方有人淘采。 很简单,有队伍长时间淘金的地儿,自然是有金脉的,只是品位高低的差别。 周景明之所以确定刚才那个位置有金苗,那是因为,他记起,上辈子那地儿有队伍驻扎淘过金,而且,他去看了下,进山淘金的队伍,似乎还没在哪儿淘过。 大概是因为河道直溜,被不少人认为,冲下来的金砂不容易在那儿淤积,才没有受到足够的重视。 殊不知,一条河道历经千万年变化,都不知道经历过多少次变迁,不可能从始至终保持着一开始的样子。 找金子,除了一些必备的技巧之外,还得看运气。 运气好的,穿着草鞋随便在河边走一圈儿,回家就能在鞋底儿见着金子。 运气差得,哪怕你装备齐全经验丰富,就算明知哪里有金子,挖地三尺,还是可能一根金毛都找不到。 至于周景明现在所想的富矿,凭着脑子里那些多少显得有些模糊的记忆,去山沟里对着位置多想想什么地方因为争地盘干过架,哪里干得凶猛就行了。 一个地盘,争夺得越厉害,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地方绝对是个富矿。 找这样的地方,那就对了。 他根本不需要那么麻烦。 周景明上辈子,最初到北疆淘金的时候,跟着金老板混,可没少到各处淘金的河谷走动,凭着那些记忆,加上上辈子干了那么多年淘金客积攒的经验,想要找到金脉,对于别人,可能很难,但对周景明来说,不要太简单。 他之所以跟着彭援朝跑这一趟,真的只是过来看看,初步了解下现在这条淘金河谷的情况。 也在权衡着接下来该挑选怎样的地方合适,以及等到淘金队伍大量进山后的应对。 金脉品位低,没什么人盯着,但也注定一场辛苦,赚不到多少钱。 若是金脉品位高,是很容易淘到金子,但同时,也会成为别的淘金队伍眼里,费尽心思想要争夺的地方,那是置自身于水深火热之中。 周景明清楚自己现在所在队伍的情况,能说得过去的,只有自己、彭援朝和武阳三人,其余的新手,遇到情况,很大可能指望不上。 虽说手里有一把枪,但别的队伍可能有更多的枪,而且,其余那些淘金老客中,不乏凶狠、阴险之辈,事情就不那么好说了。 这其中微妙的平衡,需要好好处理。 思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既然这辈子还是决定走淘金路,也不能畏首畏尾,更不能亏了自己,还是决定选一个偏僻点,还没什么人发现的富矿,先淘着,遇到事情再说。 人少,摩擦自然也少,好歹能多安稳地淘上一段时间,多攒上些金砂。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彭援朝没有再像之前那样自己东淘西看瞎折腾,而是带着工具,随着周景明在河谷间溜达。 之前周景明露的那一手,已经让他相信周景明的能耐,确实强过自己,那还有什么好折腾的,跟着看着就行。 哈衣尔特斯河,有诸多支流和河汊、河沟,就像人体的大小毛细血管一样,延伸进阿勒泰山。 直到隔天下午,周景明才领着彭援朝在主河道深处,拐进一条河口处有着几块大石头矗立着的支流。 那几块石头就是标记。 沿着河道往里面深入,一路上还能看到些往年被人丢弃的破旧工具和一些坍塌的地窝子。 这些河道,淘金客进山找金,几乎把凡是有水的河汊,不管大小都寻了个遍。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眼下这条河道,也有人在里边淘金,队伍不多,却是出过一件轰动的事情,那就是曾有数具尸体,顺着浑浊的河水漂到主河道来,源于一次地盘争夺的殴斗。 那时候,周景明已经到北疆淘金了,帮着金老板找矿的时候到过,听金老板说起过这事儿,还专门去看过。 记忆中,那场殴斗,应该是八七年前后的事情。 他上辈子到的时候,那地方已经被淘得见底了。 即使如此,还有人在上边翻淘。 第26章 神了 金砂是淘不完的,同一个矿点,被翻淘过数次,依然能掏出金子来。 山里冰雪融化或是下大雨,都容易涨水,也正是因此,只要源头的岩金没有被采挖殆尽,总有风化后散落的金砂被激流裹挟着,在河道那些弯拐多或是平缓的地方淤积。 因此,同一个地方,总能淘到金子,只是多少的区别而已。 周景明领着彭援朝,顺着这条两岸河滩边杂草丛生的河道深入十来里地。 一路上,弯弯曲曲的河道,将山地边缘分割成一个个犬牙交错的小半岛。 周景明在其中一个长了小片桦树的不起眼半岛上站定,他很庆幸,这个记忆中的小半岛,还没有被人发现下面藏着的富矿。 他装装样子,四下张望一阵,又接过彭援朝提着的短柄小镐,转着在几块砾石上敲敲打打,弄得叮当作响,回头冲着彭援朝咧嘴笑笑:“彭哥,咱们就选这了,是个富矿!” “富矿?” 彭援朝扫视着小半岛,上面也有工具遗落,有不少坑坑洼洼,一看就知道,曾有不止一波人在这小半岛上验过沙。 不过,小半岛及周围并没有地窝子,足以说明,那些先到这小半岛上的人,并没有在这里寻到金子,或者,寻到了,但对品位并不满意。 也正是因此,彭援朝再次变得疑惑:“兄弟,你确定就选这儿?这地儿,别人到过,应该都看不上眼。” “那是因为他们挖得不够深!看到后边的山体没有,明显能看出来,长树的地方,曾是多年前山体滑坡的地儿,大量泥沙将这里埋住了。” 周景明在小半岛上转了一圈,选了其中一个挖了有近三尺深的沙坑:“往下面再挖三尺,淘一下你就知道了!” “行,听你的!” 彭援朝当即跳进坑里,挥动短柄小镐在坑里掏挖,将里面掏出的卵石、泥沙,用手将它们给捧出来扔在小坑边上。 周景明则是淡定地在小坑边选了个光滑的大卵石坐着,卷了支莫合烟,自顾自地抽着。 往深处凿挖三尺,虽然下面被冻住,挖掘费劲,但挖的坑小,还是要不了多长时间。 在周景明抽完烟的时候,彭援朝已经往下撅挖了一尺深的样子,他把里边大点的卵石清理掉,又将底部的泥沙掏挖出一些来,正在用金斗子装泥沙,河道下游忽然传来说话声。 周景明和彭援朝不由站起身来,朝着下游看去。 只见一行八人,从河道对面的弯拐处走出,一个个大包小包,背着不少东西,还推着辆装满东西的架子车。 不用说,到这种地方来的,肯定是来淘金的。 他们看到周景明和彭援朝,也是微微愣了下,停下脚步,朝着两人张望了一会儿,才又闷头继续顺着河滩往上游走,不再像之前那样有说有笑。 淘金队伍中,除非有熟识的人,不然都会保持相当的警惕,不会轻易打招呼,有时候,太热情了,也不是好事儿。 周景明是这辈子第一次来河谷淘金,上辈子也没见过这些人,彭援朝之前是在西海混迹,在阿勒泰这边认识的人也少,没有认识的,所以,两人都保持着缄默。 就这么地,双方就此错过。 只是,让周景明和彭援朝都没想到的是,这队伍就在上游的百来米处的小半岛上停了下来,放下行李,开始在那里砍柴、搭灶,对着周围指指点点。 看样子,那个小半岛就是他们选定的地方。 “早知道,咱们应该去他们那地儿!” 彭援朝满脸遗憾:“他们之前又没有人在那儿守着,咱们去占了位置,他们也不好多说什么。” 踩点的目的,一是为了找到矿脉,二是留人在选好的地方守着占位,防止被后来者占了地盘。 “你也是老淘金客了,不觉得自己想多了?” 周景明淡笑一声:“人家队伍都拉到了,怎么可能没人守着,咱们要是到那地儿,怕是要不了多长时间,就有人来撵了!” 果然,没多长时间,那小半岛后边的爬山松林子里,快速下来两人,都背着猎枪,其中一个还提着只野兔。 彭援朝见状,不由叹了口气。 周景明则是小声催促:“放心,咱们这地儿,不会比他们的差……你赶紧挖!” 彭援朝点点头,将装入金斗子的泥沙倒在外面,又闷头继续往下挖凿。 忙活了大半小时的样子,终于按照周景明所说,往下挖到三尺深。 周景明一直盯着彭援朝倒在边上的泥沙,并不时扒拉,直到用放大镜在细沙中看到小小一粒金子,他才出声:“深度够了!” 彭援朝长长呼了口气,从坑底装了些泥沙在金斗子里递出来,他也跟着从坑里爬出。 见周景明要去淘洗,他忙着将金斗子接过去:“让我来,河水冷,别把手弄湿了!” 周景明知道,彭援朝是急于知道是不是真有金子,想着自己淘洗,心里更踏实,也就依了他。 他端着金斗子走到河边,在浅水中的一块石头上蹲下,将金斗子没入河水摇晃,金斗子里边的泥随着水流走。 涮洗一下金斗子里边的砾石,扒拉出金斗子,又一阵摇晃后,金斗子里边只在底部留下一小撮乌砂。 彭援朝轻轻扒拉下那些乌砂,转过头冲着周景明咧嘴直笑,满是兴奋:“神了,兄弟,你可真神了!这回我是真服了,服了!” 金斗子里边,赫然有两粒小半个粟米粒大小的金粒,另外底部还有些金沫儿。 这只是在表层就有这样的金粒,那往下只会更多。 这地儿,确实是个名副其实的富矿。 周景明笑笑:“淡定,别弄得像是没见过金子一样……上边有人远远看着呢!” 彭援朝会意,赶忙收敛起脸上的笑意。 周景明接着又说:“就问你,我跟你一样分三克金砂,值不值!” 彭援朝连连点头:“值,千值万值!” 周景明平静地看着他:“既然你觉得值,我希望以后的相处,尤其是分金子的时候,别耍幺蛾子……我打开天窗说亮话,那徐有良不是什么新手,以前跟你一起的吧!” 彭援朝显得有些诧异:“你……怎么看出来的?” “看平日里说话做事,你总会多看他两眼,所以也就多留意了一下,我看到他双手手掌上有经常摇金斗子才会磨出的老茧…… 除此之外,我也不相信你一个人没个搭手的就敢拉队伍。 哪怕是个老客,也不是随随便便放几句狠话就能压住这些新手,金子面前,哪怕是新手,也会做出些你想象不到、甚至无法控制的事情来。 每一个淘金队伍,一般都是两三个熟手搭伙领头,这才有足够的约束力,才是正常的。” 周景明说得直接:“我希望咱们能有个好的开始,有个好的过程,也希望有个大家都有好收获的结束,而不是一堆翻锅倒灶的内斗、算计。” 彭援朝抬起头,郑重其事地看着周景明:“那你能不能跟我说说武阳?” “他确实是个淘金新手,真是我在路上遇到的,他的能耐比你想象中要大,关键时刻能起大作用,分两克金子,也是千值万值。” 武阳那么好的身手,确实是一张强有力的底牌,周景明还不想透露出来,觉得隐藏着,更合适一些。 彭援朝咧了咧嘴,显然对周景明有所隐瞒的话语不是太满意。 但他低头想了想,还是在周景明旁边坐下,给他递了支红莲烟:“在西海的时候,徐有良初次去淘金,跟我在一个队伍里,有次外出采野菜,被狼群围了,是我找到并救的他。 这次我来这边拉队伍,就让他来帮我,之所以让他装作新手,也主要是想让他混在新人里边,多留意成员有没有二心…… 话既然说开了,还是希望你能保密,总有些作用,我也不问武阳的事情。 就像你说的,希望咱们都有个好的收获。” 他这些话,还算实诚。 第27章 蝎子 接下来小半年的淘金生活,周景明无法确定会发生些什么事儿。 来年,彭援朝还会不会跟自己合作,也说不定。 甚至,这一帮子人能有几个活下来都难说。 但不管怎样,有些话挑明了,也能少些彼此间的提防,少些日后相处的嫌隙,作为一个团队,一个整体,总归要好一些。 两人坐在卵石上抽着烟,烟抽到一半的时候,彭援朝起身站起来,往后边的桦树林子里钻。 看他样子,周景明知道他要去方便,说了一句:“在哪儿拉不是拉,就拉在这坑里!” 彭援朝愣了一下:“啊!” 周景明也站起来,四下看看,伸了个懒腰:“我们来回往铁买克跑一趟,需要几天的时间,在这段时间,可能会有一些淘金队伍进入这道河谷,我担心只有你一个人守着,反而会引来别人注意。 看那些沙坑就知道,这地方,不少人都来验过沙,以前到这里验过沙的淘金客可能不会当回事儿,可那些没来过的淘金客,进来踩点,可能就会相中这里。 因为从地形地貌、藏风纳水的情况上看,这确实是个好地方。 既然验沙,那肯定是选着刨过的最深的坑取沙淘验,这要是刨着刨着,刨出一堆晦气的东西,加上上边已经有淘金队伍扎营,很有可能气急败坏地就走了。 做戏做全套,咱们再往上游走,一路验沙,让上边那帮人也断定,咱们在这里没找到金苗。 咱们兜个圈,就往回走,不守了。到时候领着队伍,直接来这里扎营。” 周景明笑盈盈地说着自己的想法:“这么远的路,只有你手里边有枪,我把枪带走,不合适,我要是不带枪,你放心我走那么远的路?这要是碰到豺狼或者哈熊,我不得完蛋?” 彭援朝笑笑:“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周景明眉头皱了起来:“听你这意思,还有点巴不得我去死是吧?你这人不地道。” 彭援朝见周景明有些不高兴,赶忙打哈哈:“我开玩笑,别当真,你这样的高手,我可舍不得你出问题!” 周景明哼了一声:“这还差不多!” “那要是等回来,这地方还是被人占了,咋办?” 彭援朝还是显得有些担心,这样的富矿,在山里可不多见,要是被别人先占了,可就亏大了。 周景明却是一点都不担心:“放心好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再领着你们找个富矿就行了。” 彭援朝本来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想到周景明那似乎随眼看看,就知道哪里有金子的神乎其神的找金苗的能耐,他就觉得没什么好说的了。 于是,按照周景明所说,他先往周边弄了些表层的泥沙、卵石回填进去,然后解开裤带,拉下裤子,就蹲在坑边发力。 周景明则是远远避开,生怕被那臭味给熏到,他看到上游小半岛上驻扎的那帮人,围坐在篝火边,没少朝着这边张望。 等了四五分钟,彭援朝终于解决得差不多了,四下一瞅,冲着周景明叫唤:“兄弟,帮忙揪几片叶子……我擦屁股!” 周景明没好气地哼了一声:“滚!” “不帮忙就算……” 彭援朝也不恼,低着头看看,从河滩上捡拾起一个溜圆光滑的卵石…… 周景明将带来的被褥,甩背上背着,提了那把短柄小镐,起身继续顺着河道往上游走。 走了一段,没听到彭援朝跟来的脚步声,他回头看去,见彭援朝蹲在河边,正用指头蘸口水,将金斗子底部那两粒金粒粘起来,装瓶子里边。 距离百多米远,倒也不用担心那淘金队伍的人看到。 完事儿后,又往坑里扒拉些泥沙将粪便盖住,涮洗一下金斗子,背上被褥,挎着双管猎快步跟来。 周景明笑着打趣:“擦完屁股我都没看到你洗手,就往嘴巴里边塞!” 彭援朝咧嘴笑笑,露出一嘴黄牙:“香!” 这话一出,反倒把周景明逗笑了:“恶心!” 两人一路顺着河滩往上游走,一路上没少敲敲打打,在河滩边验沙,在经过那淘金队伍所在的小半岛后,两人还有意避开,到了上游,才又回到河滩,装模作样地这里挖个坑,那里翻个石头,不断地往上游河谷深入。 看着两人离开,围坐在篝火边抽烟、烤火,等着饭熟的几人才又开始议论起来。 “看他们在那里折腾,我还以为在哪里找到金苗了!” “哪里有个屁,我连续两年来这河谷,两次都在那里验过沙,别说金粒了,金沫子都没见到。这两年,有不少人踩点,到过哪里,也没少在上面淘弄,就没一个相中的。” “他们俩,应该是进山踩点的,不过,看他们一路敲敲打打,随便选个地方就验沙的样子,我估计,找金苗的能耐也就一般,都不会看个山形地貌,纯粹是在碰运气,就这点能耐,想吃淘金这碗饭,够呛。” “刚才他们是在掏挖的坑边拉屎吧……可够损的,要是后面来踩点的人到了那里,找着那个坑往下刨挖,肯定得骂娘。” …… 周景明和彭援朝自然不知道这些人说些什么。 他们进入河道弯拐处,确定那淘金队伍看不见以后,顺着山坡钻进杨树林后,踏上回程。 只是,这番折腾,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两人回到主河道附近,就不得不停下来,开始准备过夜。 先是在避风山坳的缓坡上砍倒几棵冷杉,用木杆和枝叶,搭了个能将篝火温度收拢的斜面小棚子,又收集了些粗大耐烧的木柴,燃了一长堆篝火,就着酒水,用馕填饱肚子,往篝火里添加些木头疙瘩,就各自裹着被褥,在铺了松针的斜棚下面躺下。 一夜安然。 第二天一早,两人早早动身赶路。 一路上没有任何耽搁,赶路的速度也就快了起来。 沿途遇到好几波淘金客,有三三两两刚进山踩点的,也有已经踩好点,找了拖拉机拉了物资和人手进山。 一路看下来,周景明总算在一个队伍里,看到了一个上辈子认识的人,来自河东,名叫张德宝。 上辈子,周景明认识他的时候,是在哈巴河淘金河谷。 那时候,周景明刚出来单干,组了自己的淘金队伍,跟同样拉了队伍的张德宝就在同一条河道淘金。 平日里看不出来,张德宝在河谷上下溜溜达达,很随和热情的样子,似乎谁都能说上话。 也没少到周景明的营盘来晃悠。 直到那年十月,山里临近降雪,待不住人了,淘金纷纷队伍往县城撤回,周景明出山比较慢一些,撞见了张德宝露出的獠牙。 他提前出山后又返回山里,干起了劫道的事儿,跟他在山里走得最近的一个把头,毫无防备地被他葬送在山里,劫了那把头淘金数月所得的金砂和钱。 看他那娴熟的手法,遭殃的金把头,应该不止一个两个。 之后,周景明跟他再没有任何交集。 大概是借此有了不少积攒,后来听人说起,张德宝也成了一个小有本钱的金老板,还闯出了些名头,因为手段阴狠的缘故,人送外号“蝎子”。 最后死在他手底下一个被哄骗进山淘金的年轻人手里, 那年轻人不堪欺辱,怒而暴起,一铁钎子将他打翻在地,跟着从后背捅穿胸口。 周景明没想到,在哈依尔特斯河河谷会遇到张德宝。 尽管此时的张德宝,看上去,在他所在的队伍里,还连把头都不是。 张德宝自然不认识此时的周景明。 但不妨碍周景明给自己打预防针:这人得防! 第28章 狼种 傍晚的时候,周景明和彭援朝沿路往回赶,边走边看,盘算着选什么地方过夜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哒哒哒的声音。 这让走得脚酸腿软的两人心头一喜,知道是送淘金队伍进山的手扶拖拉机折返,寻思着花点小钱,坐拖拉机返回,应该在今天深夜就能赶到铁买克。 结果,等到拖拉机距离两人还有十多米的时候,彭援朝还没开口询问,倒是开着拖拉机的汉人青年先高声问话:“坐不坐车嘛,去铁买克?” 彭援朝求之不得,连连点头:“坐坐坐……” 等到拖拉机在旁边停下,他当先将背着的行李扔到车上,人也跟着跳了上去,这才问道:“要多少钱?” “要什么钱嘛?不要钱,天快黑了,一起赶路,有个照应!” 青年倒是想得明白:“反正你们两个也就三百来斤,我空车赶路也要烧油,不差你们这点,你好我好大家好嘛!” “谢谢!” 周景明道了声谢,也跟着上了拖拉机。 他知道,还是因为北疆地邪,当地人忌讳赶夜路才是主要原因。 “欸……不要那么客气嘛,相互作个伴!” 青年挂上档,开着拖拉机顺着戈壁滩上的砾石路突突突地往前开:“你们也是进山淘金的?” 这不是什么秘密,本地人对这些事儿,知道的也不少,毕竟,每年北疆往来的淘金客很多,更有不少口里人将出售淘金器械的商店和更适合口里人的馆子,开到了北疆。 彭援朝大方承认:“是去淘金的!” “有没有找好地方嘛?” “找好了!” “队伍进山要用拖拉机,可以找我!” “那再好不过了!” “淘金发大财,你们都是老板,发大财的老板,淘多多的金子!” “借你吉言!” 就这么地,两人坐在车兜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跟这个名叫王佑平的拖拉机司机说着话,还把明天下午拉物资进山的事情给谈妥。 之所以选择明天下午进山,主要还是彭援朝担心选中的富矿被人给占了,想早点进山。 要是按照周景明的想法,其实可以多在铁买克盘桓些日子,进山太早,天气太冷,挺遭罪。 另外,王佑平也有自己的考量,下午东西装车进山,路程不短,赶路的时间大部分是在夜里,车上的人多,相互照顾,会比较安全。 拖拉机的速度慢,等到淘金河谷,算算时间,应该是隔天早上天亮,到时候,青年白天返回正好,避免他一个让人走夜路。 渐渐地,天黑了下来。 没有星月的夜晚,目光所及之处,除了拖拉机显得昏沉的灯光所照的那一小片地方,其余地方黑洞洞的,像是能吞噬一切的深渊巨口。 直到深夜,拖拉机从山湾处转出来,灯光照到一片河滩边的石崖,周景明认出这地儿,进山第一天,在这里露宿过。 他从挎着的帆布包里摸出手电,朝着周边扫视。 彭援朝猜到周景明在找什么:“还在惦记那几条狗呢?” 周景明点点头,继续查看,只是,他没有看到黑暗中期盼的那几点绿油油眼睛,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 “你们在找什么?”王佑平大声询问。 彭援朝插了句嘴:“在找狗,进山的时候,在这里看到五条狗!” “别找了,那几条狗,我前两天进山的时候看到了,被林场职工打了,他们喜欢吃狗肉,狗头和皮子,就扔在职工宿舍的大路边上,现在都还在。” 王佑平笑问:“你们也喜欢吃狗肉?” “不是吃狗肉,是我这兄弟,喜欢养狗,他看上那条大公狗了!” “不吃狗肉好!这边的维族严格禁止吃猪肉,除此之外,驴肉、狗肉、骡肉也禁食,一般未年景就宰杀的牲畜和家禽也禁食,跟他们打交道,得注意这些事情……” 大概是路上枯燥,王佑平说起了那几条狗,说得没完没了。 就在他上前两天送人进山的时候,正好看到林场职工七八个人合伙进山打狗。 那些狗在荒山野岭里走啊走,远远地突然看到有人影,非常高兴,连忙摇着尾巴向人群过来,一跑到近处,早埋伏好的几人立刻提着棒子冲出去,一顿乱棍,三只小狗当场被打死,母狗也被打断腿,被抓住了,只有大公狗跑掉。 那大公狗和母狗是一对的。 他们把母狗拴在车上,守株待兔。 大公狗整天在周围徘徊,远远望向这边,始终不肯离开,晚上还会悄悄过来和母狗睡在一起。 那些林场职工进山打了两天,都没有拿下。 那条公狗很聪明,就是不肯靠近,而且变得更加凶悍,近身不得。 那几个林场职工就开着车拖着母狗慢慢走,公狗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一直跟到四矿职工宿舍那边。 就即使这样,他们仍然打不着。 王佑平说,他回来的时候,看到那条深色皮毛的母狗睡在车边,头歪在前爪上,很平静。 那条大公狗是灰色皮毛,真的很大,就远远地在坡上的爬山松林子边缘看着。 再下一次经过的时候,已经看到那条大狗被丢在路边的脑袋和皮毛了,那些打狗的人就在路边拢了柴火,架了大铁锅煮狗肉。 王佑平说他随口问了几句,听说是一个四矿职工家的小姑娘去拿馍馍掰碎了去喂母狗,母狗也不起来,照样趴着。 碎馍扔过去的时候,它只是直起脖子,头一偏就将碎馍精准接住,一口吞下去,然后又懒懒地歪着脑袋趴回去。 后来那小姑娘还用馍去喂公狗,看到小姑娘靠近,公狗立刻直起身子,塌下肩背,沉沉地吠叫。 小姑娘也害怕,不敢靠近,只是把手里的馍馍用力扔出去,就跑开了,回头看到大公狗走到馍馍旁边,低头去吃。 这情况被打狗的几个职工看到了,想到了好主意,弄了小块的馍馍,里边塞了拴了细绳的钩子,扔去喂大公狗。 大公狗一口将馍吞下,连带着钩子被吞进去,喉咙眼被勾住,跑不了了,被几人乱棍打死。 周景明听得一阵唏嘘,心里多少有些堵,觉得可惜那么威猛的一条大狗。 过了四矿大桥,经过那片职工宿舍的时候,王佑平还专门给周景明指了丢狗皮、狗头的位置。 周景明打开手电,看到在路边的野地上,扔着一张灰色的狗皮和一个瞪着眼睛的狗头。 王佑平接着又说:“你们想要好狗的话,去找阿力,他那里有好狗嘛!” “阿力……阿力是谁?” 他的话引起了周景明的兴趣。 王佑平又找到了新的话题,说得兴致勃勃。 阿力是一个哈萨克牧民,是他的朋友,每年去夏牧场,都是他用拖拉机帮阿力运送东西。 阿力去年在夏牧场抓到一只偷羊的大公狼,用狼跟家里的两只母獒配种,冬天的时候,两只母獒下了十多个狗崽子,可是真正的天山牧獒。 用大公狼给母獒配种,这种机会太难得,阿力舍不得让它们冻死,就早早地拿进房子,大部分都活下来。 现在那些狗已经有六个月大,那些狗很能吃,阿力一家人,养不了那么多狗 现在,阿力已经赶着羊群转场到铁买克这边了,准备在前山放牧一段时间,再进深山的夏牧场。 王佑平说他前几天还见过那些半大狗,都很漂亮。 六个月大……能看家了! 周景明权衡了一下,野狼跟母狗的种,非常难得,心里下了决定:“能不能请你帮我找你朋友要一只?到时候我给你钱,二十块,算是辛苦费!” 王佑平答应得很痛快:“可以嘛,反正他养不住,也是要送人的!” 第29章 生存的资格 之所以让王佑平帮忙要狗,那是因为,出于传统的原因,牧民从不卖狗、杀狗或吃狗肉,只在不需要小狗的时候,把狗送给需要的朋友。 作为陌生人,还是汉人,周景明知道,自己上门讨要,很可能被拒之门外。 有王佑平作中间人,成功的可能性会更大。 他能从中赚上一笔,当然乐意。 二十块钱,羊都已经购买一只还有余头,不少了。 其实,这也是本地人的一个赚钱门道,每年淘金客涌来,免不了要大量准备各种物资、工具,而在阿勒泰周边县城、乡镇,几乎都能买到想要的东西。 除此之外,当地人也在想方设法兜售着自己能卖的东西,尤其是本地务农的汉民,没有多少赚钱门道,更是想方设法。 王佑平开着拖拉机将两人免费送回铁买克,既找到了赶夜路的伴,又谈妥了明天帮忙送物资进淘金河谷的事儿,现在还能“卖”条狗,可谓一举三得,怎么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这是个很会把握时机的人。 彭援朝见周景明真舍得花钱托人要狗,笑问:“兄弟,你怎么对养狗这事儿,这么上心?” 周景明从兜里掏出莫合烟,打着手电照着卷烟:“之前不是说了吗,养条狗在营地里有用,另外,我也是真的喜欢!” 彭援朝见周景明在车兜里晃来晃去,卷莫合烟有些费劲,掏了支红莲烟递给他:“这狗到底有什么好的?” 周景明收了自己的莫合烟,将红莲烟点上,吸了两口:“只有非常凶的狗才能叫做哈萨克牧羊犬。牧羊犬要经常随着主人游牧,环境恶劣,遇到的野兽也多,为了生存搏斗和捕猎的机会也比较多,和陌生人斗,和野兽斗,还要和周边的狗斗,这也就造就了它们的凶性。 不管强不强壮,但是在自己的地盘上,就即使被咬死了也绝对不认怂。 养一条哈萨克牧羊犬,哪怕不用去放牧,也绝对是一条合格的看门狗和护卫犬。 但也不是所有的哈萨克牧羊犬,都能被称之为天山牧獒。 天山牧獒的身形很大,比草原狼还大,和藏獒的外形十分相似,但它们体型比藏獒匀称,嘴巴也比较长,在打斗中很有优势,加上比藏獒更强的野性,战斗力也比藏獒强。 哈萨克人一直有七大财富的传说,这其中指的就是:保家卫国的男人、贤惠的妻子、知识、骏马、雄鹰、利剑和猎犬。 而猎犬,指的就是天山牧獒,几乎就是一种野兽配置的猛犬,完全继承了它先祖的凶猛野性,当然,也有温柔的一面,在自己主人面前,像个听话的孩子,比藏獒还要忠诚。”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也不知道开拖拉机的王佑平,在拖拉机突突突的嘈杂声音中,是怎么听见的,他插了句嘴:“阿达西,你是懂狗的!” 周景明笑笑:“我多少知道一些,主要是听人说得多!” 彭援朝给王佑平也递了支烟。 王佑平停下拖拉机,点燃后叼着,继续开着拖拉机前行,声音拔高不少:“我们这边的土狗,每年发情一次,发情后半径十几公里范围的公狗都会跑去凑热闹,争斗后,最强的公狗才能取得母狗的欢心,在十月到十一月间下小狗。 那时候,山区已经很冷了,气温都是在零下。 小狗出生在户外,由母狗喂养,一窝能有七八只。 通常情况,在小狗被冻得死了还剩一两个的时候,差不多半个月大小,才会被主人留下,拿进房子喂,这样得到的小狗是最强悍的。 只有最强的才有资格在山里生存。 唯一不好的是,得到的小母狗会比较少,这也是为什么母狗发情,十几公里范围的公狗都会找来的原因。 阿力的两只母獒都很好,又是用大公狼配的种,舍不得产下的小狗被冻死,所以早早地拿回房子,两个月后才又赶到外面接受风雪严寒的考验,折损了几只,大半活了下来。 阿力说,那些狗,三个月的时候就会看家,跟着他赶羊了,很聪明,都是好狗。等到了夏牧场,送亲戚、朋友。” 周景明随口问了句:“有没有毛色好看点的?” 动了养狗的心思,他还是希望漂亮好看些。 “我没有全部看到,等明天早上我去看了再说,尽量给你挑一只好看的!” 王佑平没有打包票,说得还算实在。 拖拉机过了四矿大桥,到铁买克还有三十公里的样子,尽管拖拉机的速度不快,但也比人小跑要快得多。 一个多小时后,王佑平权当是认路,将周景明和彭援朝送到他们落脚的马棚。 在两人下车拿了行李,约好明天碰面的时间,他就开着拖拉机走了。 被拖拉机的声响惊动,马棚的主人家出来看了一眼,就回了屋子。 武阳等人都还没有睡,纷纷迎到马棚外面。 徐有良靠了过来迫不及待地询问:“彭哥,有没找到金苗了?” 彭援朝笑笑:“这不废话吗?周兄弟的能耐可不是吹牛的……赶紧的,给我们俩弄点热乎的饭菜,特么的,连着啃了好几天干粮了,嘴都淡出鸟来了!” 一帮子人簇拥着周景明和彭援朝进了马棚。 周景明看到马棚的干草上,放着一副凌乱的扑克,各自的被褥凌乱地放在干草上,一看就知道几人这个时候还没睡,是裹着褥子打牌。 一直在马棚里苦等,每天没事儿做,打打牌消磨时间,倒也正常。 马棚中清理出的空地,柴火烧得半死不活,更多的是火烟。 武阳忙着拨弄火堆往里面添柴的时候,徐有良则是从一旁端来一个锑锅。 在武阳将围在火堆边的四块石头位置挪好后,他将锑锅放了上去,然后揭开锅盖,满脸兴奋:“彭哥,好东西!” 周景明和彭援朝凑过去看看,见里面浅浅一锅汤肉。 彭援朝拿起锅铲在里面翻搅一下:“这味儿不是羊肉,是什么东西?” 其中一个骆越人笑嘻嘻地应了一句:“狗肉,我做的!” 闻言,彭援朝皱了下眉头:“买的?” 见彭援朝面色不善,徐有良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不少:“彭哥,我……我打的。昨天闲着没事儿,去戈壁滩上转转,看到这条野地里的狗,觉得挺壮,就打了回来。 我寻思着给大家换换口味,也能省点钱……” “这特么是在乡镇边上,搞不好是牧民或者农户家里养着的,是能瞎搞的地儿?我话说在前头,要是野狗,无所谓。要是别人养着的,找上门来,你特么给老子兜着!” 在西海混迹,那边也有不少牧民,彭援朝知道狗对农户和牧民的重要性,在阿勒泰这边,也是一样。 关键是这事儿若是其他新手干的,他不觉得奇怪,可徐有良好歹也是在西海混过的,不会不知道。 彭援朝不由得心头更是一阵火起:“让你们好好守着东西,你特么给老子到处瞎晃,干啥呢?” 徐有良低下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倒是那个骆越人帮忙说了句话:“彭哥,消消火,徐兄弟也是为大家着想,也是为你省钱不是。别的人也在打狗……昨天就已经弄回来了,到现在也不见有人找来,应该没事儿!” 彭援朝看了这骆越人一眼,又看看徐有良,语气缓和了些:“长点记性,下次别搞这些破事,记住了?” 徐有良点点头:“彭哥,我记住了。” 第30章 金旺 别看彭援朝吼徐有良吼得厉害,但吃起狗肉来,却是一点都不含糊,没多长时间,面前的地上,堆了一堆骨头。 用他的话来说,都做熟了,不吃还能怎样,真有麻烦了,少不了帮忙担着。 早在山里看到那群野狗,彭援朝问周景明想不想吃狗肉的时候,周景明就知道,他其实也喜欢吃狗肉。 估计,彭援朝和徐有良两人在西海淘金的时候,也没少打狗吃肉。 之所以冲着徐有良一通责骂,更多的是想做给其余成员看。 毕竟,这个时候,也只有周景明知道徐有良的新手身份是假的。 更准确地说,徐有良是彭援朝信赖的心腹。 彭援朝不过是借此敲打下其余成员,顺便又收一波好感而已。 这样也挺好,毕竟,因为这些事,引来麻烦就真的麻烦了。 “你真不吃狗肉?” 彭援朝嘬着沾满汤汁的指头,问坐在火边抽着莫合烟,等待饭熟的周景明:“喝一口白酒吃一块狗肉,舒坦。” 他顺便又冲着那个做狗肉的骆越人说了一句:“手艺不错!” 那骆越人被夸赞,显得有些高兴:“老家穷,一年吃不上几次肉,没少寻思着打狗解馋,做过几次,我们那边镇上,卖狗肉的馆子也多!” 周景明只是微微摇头,对那锅狗肉视而不见。 倒不是他矫情,主要是因为明天开拖拉机的司机,很有可能送条狗崽来,他不想自己身上沾染狗肉的气味,让狗崽抵触。 狗是种很敏锐的动物。 就像经常杀狗的人,狗见到会怕一样。 尽管他看到不少养狗的人也吃狗肉,似乎并没太大影响,但是,他还是决定这么做。 见周景明坚持,彭援朝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自顾自地吃着。 周景明跟武阳随意聊着,问了武阳,他们离开后还发生过什么事儿。 武阳告知,他一直守在东西,哪里都没去,其余几人也还算听招呼,没有很频繁地到处乱逛,倒是有几个人来问过,淘金队伍还要不要人,被他以人手够了为理由,统统拒绝了。 其余人则是对周景明和彭援朝进山踩点的事情更感兴趣,纷纷开口询问。 被彭援朝一句话给堵住:“有什么好问的?进了山不就知道了!” 踩点的事不能随意透露,万一消息走露,选好的金脉成了别人的东西,那可亏了。 鬼知道队伍里都藏着些什么人,有些什么心思。 等到饭煮熟,周景明让人洗了几样菜蔬,自己调味儿,煮了个清汤小火锅,就着小酒,吃饱喝足的时候,夜已经很深了。 这趟行程不短,又连日在山里转悠,不管是周景明还是彭援朝,都有深深的疲惫,不像徐有良他们,等在马棚里,每天吃了睡,睡了吃,睡不着觉,他们两人在火堆边烤暖和了,裹着被褥陷入干草中,很快就睡着。 提前交代过,第二天早上也没人打扰他们,一直睡到十点多钟,才相继醒来。 下午就要进山了,彭援朝让徐有良到街上一趟,买了三只鸡和一些羊肉回来,准备做顿好的。 趁着其余成员忙着做饭菜的时候,周景明和彭援朝将前些日子购买的物资、工具,重新清点一遍,看看还有什么需要添置。 见没什么问题,也就各自歪在火堆边的干草上休息。 等到吃完饭,早已经是下午。 一帮人等了不少时间,左看右看不见王佑平到来,彭援朝不免有些心急:“到底还来不来啊,都特么已经过了约定时间了还不见人影?” “会不会是遇事儿耽搁了,再等上个把小时,要是还不来,咱们再去找别人,反正都是晚上赶路。” 周景明也在惦记着,心里更期盼的是王佑平会给他带来一条怎样的狗。 约莫过了半个点的样子,终于听到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一帮人纷纷起身,等拖拉机走近一些,彭援朝看出是那司机后,让徐有良等人收拾被褥行李,准备装车。 车子还未停下,周景明就迎了上去:“你要再不来,我们都打算另外找人了。” “不能怪我,帮你去要狗,耽搁了。阿力的羊昨天晚上走丢了几只,他去找羊,我没有遇到他,只能一直等着,一直等到他回来。” 王佑平将拖拉机熄火:“不要着急嘛,天亮之前,肯定把你们送到河谷。” 周景明点点头,目光看向车厢里用短绳拴着脖子的那条半大狗崽,心里挺意外。 青年上前,将系在拖拉机栏杆上的绳索解开,将狗半大狗崽拽了下来:“怎么样,这条狗,你满不满意!” “满意!” 周景明用实际行动证明,从怀里掏了两张大团结递给青年,然后接过拴狗的绳索。 看到那条狗,众人纷纷放下手头的事情,围了过来。 被这么多人围着,半大狗崽显得有些胆怯,发出呜呜的凶声,警惕地往后退,想调头跑开,却被周景明拽着绳子,跑不掉。 在绳索被青年交到周景明手中的时候,它像是知道自己换了主人,干脆往周景明身后藏,反倒将绳索捆到周景明腿脚上。 “咋是条这样的狗?” 彭援朝直摇头:“这也太难看了!” 确实,这条狗虽说是狗,但长得却跟羊似的,浑身卷毛,还干瘦干瘦的,关键是还吊眉吊眼,怎么看怎么不讨喜。 周景明却不以为然,瘦,估计是因为阿力家养的狗多,这些狗能吃到的食物不多。 别看牧民家里养着的羊,动辄数百,但其实每年下来,因为野兽、寒冷、缺食物折损不少,一切生活物资,都靠羊去换,羊的价格,在这年头便宜,生长周期又比较长,是真赚不了多少钱,同样处于贫困状态。 按照开拖拉机的青年所说,阿力家狗崽和大狗,得有十多条。 养这么多狗,一般人家可负担不起。 所以,他只是笑笑:“等长大了,喂壮了就好了……你就不觉得,它的毛色很好?” 对,周景明毫不犹豫掏钱,就是因为这条狗的毛色是浑身金黄。 “一身金毛,金黄金黄的,像块大金子……是个好彩头!” 彭援朝也反应过来,变得欣喜。 周景明接着又说:“天山牧獒以四眼居多,皮毛颜色也很杂,极少出现纯白或纯黑的狗,黄色,更是像金子一样稀少。 等狗长大了,白色的雷似大白熊,四眼和金黄色的像藏狗,哈萨克牧民管这种狗叫‘突别特’,成年后,能有七十公分那么高,一百三四十斤那么大,性子要是养好了,会是最好的狗。” 周景明说着蹲了下去,将狗崽搂到自己面前,揉揉它的脑袋,又挠挠它的脖子:“都觉得你像块大金子,又汪汪叫,以后就叫你金旺了。” 武阳在一旁看着,笑着说了一句:“金旺,这名字好!” 周景明想起今天吃鸡,剩下不少鸡骨头,当即牵着狗崽到马棚边拴着,然后将那些鸡骨头捡了回来,送到狗崽面前。 狗崽抬眼,偏头看着周景明,高高扬着的尾巴晃了晃,然后低着头看着那堆诱人的鸡骨头,闻了闻,没有忙着下口。 见它还是显得有些胆怯,周景明挑选了一块送到它嘴边,它退了一小步,又禁不住骨头的诱惑,伸长了脖子朝着骨头嗅闻,然后张开嘴,轻轻咬住骨头的另一端,在周景明松手的时候,,它脑袋一颠,将骨头吞入口中,偏着脑袋咬得咔嚓响,尾巴的摇晃,也一下子变得欢快起来。 看上去有些胆小,是周景明唯一对它不满意的地方。 但他觉得,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换了新主人的缘故,还是得等它以后熟悉了才知道。 看着金旺趴在骨头堆前,开始偏着脑袋咔嚓嚼骨头吞咽,他再次伸手揉了揉狗头,这才转身去帮忙搬东西装车。 第31章 虚惊一场 十个青壮,搬那些物资工具,不过是两三趟的事情。 东西很快在车上装好,彭援朝去找马棚的主人结账,然后催促众人上车,各自裹紧棉衣棉裤,双手拢在袖口,挤着坐在车斗子里。 周景明见金旺也已经将那些骨头残渣吃完,迎面走了过去,准备领着它上车。 见周景明过来,金旺开始轻轻地摇晃蓬松的尾巴,并对着他嗅闻,不再像之前那般警惕,开始熟悉新主人。 周景明站着让它嗅闻一会儿,这才解下绳索,随着牵拉,金旺也不再抗拒,温良驯服地跟着他来到车边,被抱上车子。 他上车后,挨着武阳坐下,将金旺也搂到自己面前:“阿达西,还要麻烦你开着车子往街上去一趟,我还要买点粮食!” “可以!” 王佑平应了一声,拿着短柄摇把,按着减压,对着车头用短柄一阵摇晃,越摇越快,松开减压,扯出摇柄,机头喷出一团团黑烟,发动起来,接着,他跳上车,放好摇把,开着突突突的拖拉机往街面上方向走。 等到了粮油商店,拖拉机停下,周景明跳下车,将金旺交给武阳看着,朝着粮油店走去。 彭援朝也跟着下车,随着周景明钻进粮油店。 周景明正在问粮价,被告知,玉米面两毛五一公斤,要粮票。 自从改革开放,土地到户以后,买卖粮食之类所需的票证,作用已经不断弱化,几年下来,很多地方,不用票证,也能用钱买到。 只是,周景明跟店家商量,却始终不答应,非要粮票不可,一时间,周景明也没那么些粮票,又懒得找人兑换折腾,选择到街面上去看看。 在他记忆中,不少地方,都有农户会带着自家粮食来售卖,形成黑市。 事实上,在北疆这边,这方面的事情管控得并不严格,所以,在街面上就能看到。 冬季不少牧民需要粮食饲喂牲口,要的量往往比较大,要是用票证卡着,不知道会造成多大损失。 当然,政府也会发放粮食对牧民进行补助。 他很快在街边选中一个黑瘦汉民卖的苞米面,一问价格,得知是三毛钱一公斤,买上五十公斤,也不过就比粮油商店的高了两块五毛钱而已。 周景明不想耽搁时间,决定将这汉民的两浅袋粮食都给买下,一称,有六十三公斤多一点点。 算好钱,十九块,彭援朝抢着支付,被周景明给拦下:“我自己养的狗,我自己喂,这钱还是我自己来。” “兄弟,这就有点见外了,在山里边见着野狗的时候,我跟你说你要养狗自己买口粮,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再说了,狗带进山里看着营地,也是为大家……咱们谁跟谁啊,你说是不是,这点小钱,我舍得花,也愿意花!” 彭援朝多少有了些讨好意思。 周景明知道,这是他见识了自己在山里边展现了找金能耐的缘故,但有些事情,他还是觉得需要坚持。 再者,舍得花四十块钱领着武阳吃喝一顿,舍得花二十块钱托人要狗,他又怎会在乎这十九块的狗粮钱。 “还是我自己来,金旺带进山里,只属于我,我不想以后有任何人打它的主意!” 周景明坚持自己的想法,从自己怀里掏了十九块钱递给那北疆汉民。 临时聚集的队伍,在山里待上几个月就散,来年什么情况,谁也不知道。 要是在山里出了状况,比如粮食出了问题,一个个缺吃少喝的,要是打金旺的主意,可就不好说话了。 彭援朝见状,咂咂嘴,揭下捂耳帽,挠挠头,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帮周景明扛了一袋粮食,往回走。 路过一家诊所的时候,周景明将他叫住:“差点忘了这事儿……山里边忽冷忽热的,天气变化多端,头疼脑热的事情常有,受伤的情况也多,你要是还有闲钱,多备些药、绷带之类的东西带进山里,肯定有用,这才是正事儿。” “这倒是……” 彭援朝想了想,放下粮食袋子,往诊所里边进去一趟,没多长时间,带了些药出来,无外乎就是些退烧药、消炎药、感冒药、头痛粉、红药水和一些包扎物品。 两人将东西扛到车边装上,上车后,拖拉机发出沉闷的轰鸣,正式离开铁买克,朝着山里进发。 那些物资,加上十个百多斤的汉子,至少两吨的份量,拖拉机也没有空车时那般轻松。 即使如此,那也是一路带风。 手扶拖拉机的力量,一向是个谜。 别的机器冒黑烟,可能是要坏了,可手扶拖拉机冒黑烟,那只是刚开始发力,翻山越岭走山道,还是它靠谱。 虽然太阳明晃晃地挂在天上,却似没有温度一般,刺骨的寒风刮在脸上,像小刀一样。 众人挤坐在晃晃悠悠的车斗子里,缩着脖子抄着袖,不停地流鼻涕,不多时,脸色都跟着变得铁青,一个个又把卷起来的被褥拿出来裹着。 天黑了好一阵,路程估计才走了三分之一。 头顶清冷的月光,众人喝着冷风,吃了干粮,还是觉得有些受不住,夜里下霜,那透骨的寒意更甚。 就连裹着军大衣和被褥的周景明,都觉得有些够受。 彭援朝拿出酒壶,让几人传着喝上几口,驱驱寒气。 又走了一阵,开拖拉机的青年突然一个急刹,将车子停下来。 这一脚踩得猛,拖拉机直接熄火。 坐在车上跟着摇晃了一路,挤在一起有些昏昏欲睡的众人,有几个脑袋相互撞得哎哟直叫唤。 周景明正准备询问是什么情况时,就见清冷的月光下,一个巨大的黑影,以极快的速度,从山道一侧的荒坡上连蹿带跑地下来,然后冲过山道,窜入山道旁的河滩,蹦入河流。 几下哗啦乱响后,过了河流,又冲进对面河岸边的林子,很快不见了踪影。 被吓了一跳的众人都有些发懵,直到这时候才反应过来,纷纷拿出手电,朝着黑影消失的林子扫视,却什么都看不到。 徐有良支吾着问:“那……那啥玩意儿?” 开拖拉机的青年摇摇头:“不知道,没见过,我就是因为突然瞟见,才赶忙刹车的!” 倒是周景明略微想了一下,给出了答案:“应该是驼鹿!” 这么大块头,那修长的四腿和大脑袋,在他关于阿勒泰的记忆中,只有驼鹿能匹配。 随着勘探队在阿勒泰荒郊野岭中工作,见过不少野物,驼鹿也有幸见过一次,数量非常少,很难见到。 在北大荒当知青的时候,听熟识的猎人说过,大兴安岭和小兴安岭也有,不过他们不叫驼鹿,叫犴,还知道有一道珍馐,是用驼鹿的鼻子做的。 “驼鹿?” 彭援朝显然没见过驼鹿,完全没概念。 “一种很大的鹿,跟骆驼一样高大,跟牛一样粗壮,大的能有一千多斤!”周景明简单做了解释。 武阳插了句嘴:“我只听说过,没见过!” 彭援朝满是惊叹:“一千多斤……这得有多少肉啊,要是打下来,够吃很长时间了吧!”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就得了吧,这黑灯瞎火的,跑那么快,哪有那么容易打……你枪呢?” 彭援朝愣了一下,忙着找枪,发现掉在米面袋子的缝隙下面,一路晃来晃去,已经跟放在车底的铁钳、十字镐混在一起了,抽不出来,他不由冲着坐袋子上的两人叫嚷:“没看到我东西拿不出来,没点眼力劲,都特么让让!” 那两人只能从车上跳下去,转过身帮忙挪开米面袋子,彭援朝这才将猎枪取了出来。 看他那样,武阳眉头皱了皱眉:“彭哥,装了子弹的吧?” 彭援朝拍了拍猎枪:“那当然,枪里不装子弹,那不跟烧火棍没什么两样!” 周景明摇摇头:“我看这枪在你手里,真的跟烧火棍没什么两样,装了子弹,也不好好放着,在车里边摇来晃去,磕磕碰碰,就不怕一个不小心走火?车里可全都是人!” “哪有那么容易走火……下次我注意!” 彭援朝多少有些尴尬,赶忙转移话题,冲着开拖拉机的青年催促:“只是虚惊一场,赶紧上路吧!” 许是被拖拉机嘈杂的声音和油烟气味的影响,金旺没有发现那头大驼鹿,只在驼鹿冲过去的时候,在周景明怀里犟了几下,吠叫几声。 可驼鹿都已经不知道跑哪里去了,金旺还是不太安分,冲着黑暗中叫个不停。 周景明以为是被惊到,只是稍微安抚,但依然没能完全止住。 青年重新拿出摇柄,在拖拉机机头一阵狂摇,连试了几次,都没能发动起来,四下看看:“嘶……不应该啊!” 第32章 邪门 周景明在北大荒的时候,也曾用过拖拉机,开拖拉机没问题,简单维修也多少会点。 他接过王佑平手中的摇柄,也尝试着发动三次,均未能成功,打着手电看过油箱,也检查了管路,没找出问题所在。 王佑平打开工具箱,让周景明帮着打手电照亮,这里扯扯,那里拧拧,趴着跪着的,连车头底下都钻下去看过,只差没将机头给拆开了,折腾了一阵,又发动两次,还是没能成功。 彭援朝有些等不得了,从车上跳下来:“是不是天冷了?要不弄堆火烤烤?” 周景明皱了皱眉头:“这才刚熄火没多长时间呢,水箱里的水都还滚烫,不可能是冷的原因。” 随后,他又有些期许地看向武阳:“兄弟,你懂不懂这个?” 武阳摇头:“我都没摸过!” 其余人在车上坐了不少时间,浑身又僵又冷,既然一时间没法动身,干脆跳下车,就在车子周边活动下手脚,也趁机抽支莫合烟提提神,也有的就在路上解开裤带撒尿。 还有个豫州人,打着手电朝着远处跑去。 彭援朝见状,连忙喝问:“瞎跑什么?” “拉屎!”那人回了一句。 彭援朝叮嘱一句:“别特么跑太远,要是被狼给叼走了,老子可管不了。” 王佑平又检查一番,还是发动不了,他四下瞅瞅,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跟着转身,从坐垫下的铁箱里摸出一把能装四节电池的手电,打开后,朝着周边山野扫视。 众人不明白他这是在看什么,只是下意识地跟着看。 最后,王佑平手中的电筒光柱,落在荒草坡高处,冷杉林边缘一处凸起的山包上。 立刻有人看到山包上的东西:“我艹,那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正是阿勒泰、内蒙、外蒙、毛子等地方都有的草原石人,只是分布广袤,数量也就变得稀少,初来阿勒泰的外地人,知道得不多。 比较特别的是,那几个歪歪斜斜的石人所用的石头,是黑的。 周景明和彭援朝进山踩点的时候都远远看到过,并没有觉得有什么奇怪。 而且,周景明还不止一次看到过这几个石人。 上辈子他还听说,不知道什么人对这些石人有了兴趣,从草坡上将这几个石人推倒,顺着草坡滚到路上,用车给运走了。 彭援朝见那人一惊一乍的样子,没好气地又吼了起来:“嚷嚷啥?不就是几个刻出人脸和衣裳的石头人吗,大惊小怪的!” “啊……” 他话音刚落,后边路道旁突然又传来一声惊叫,引得几把手电纷纷往后照了过去。 只见刚才出去拉屎的那人,提着裤子踉踉跄跄地跑回来,还左腿绊右腿地摔了一跤,爬起来又朝着几人跑,见了鬼似的。 冷飕飕地等在这荒郊野岭,本来心情就不好,刚有人一惊一乍,现在又钻出来一个鬼喊鬼叫的,他气不打一处来,迎上前一把揪住那人领子,将他几下推搡:“你鬼叫什么?” “有……有死人!” 那人连舌头都打结了。 此言一出,彭援朝怔了一下,将他推到一旁:“要是没有,待会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在哪儿呢?” 那人哆嗦着朝河里指了指:“在……在……在河里!” 彭援朝当即打着手电顺着路道往回走,周景明和武阳也跟了上去,边走边看。 很快,三人就看到河滩边的浅水中,泡着具衣衫褴褛的尸体。 三人相视一眼,下到河滩边,盯着看了一阵,又用手电朝河道上下游扫视了一下。 有两个稍微胆大点的队员,也跟着过来看看,见真有尸体,又吓得退了回去。 彭援朝压低声音:“被人抹了脖子,扔水里,应该是从上游冲下来的,看这样子,时间不长!兄弟,你觉得是什么情况?” 这几天连续天晴,山上的冰雪融化加快,雪水汇集到河里,水大了不少,也变得浑浊。 周景明打量着尸体:“看他头发胡子那么长,邋里邋遢的,像是几个月没有打理过,你再看看他脸上的皮肤,有冻伤,还有不少干裂,应该是冬天呆在山里的缘故。 要么是看矿的,要么是冬季藏在山里洗矿的……” 彭援朝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武阳有些不明所以:“周哥,我听不明白!” “一些金老板或是把头,去年发现富矿,没有淘完,舍不得放弃,不想来年矿脉被人先占了,想接着淘,就会安排人手看守。 还有,这山里边,从古时候起就已经有人在里面开采了,留下不少矿洞,里边还有没采完的岩金,也是金脉所在,通常是国营矿场守着的,平日里不允许动,但到了冬季,国营矿场里也只有少数人守着,就让不少人找到了机会。 开采岩金,这可比到河里淘金来得快,就有人冬季刨挖或是直接用炸药进行洗矿。” 周景明小声解释:“那些矿洞年久失修,最是容易坍塌,每年都会有不少人葬送在里边。 还有就是,开春的时候,黑市是最缺金子,也是价格最高的时候,总有人顶着冬季被冻死、困死在山里风险采金,以求在开春时节,卖上高价,赚更多的钱。 但也正是因此,有些队伍经常在临近出山之际,为争夺黄金,出现内斗,还有些人,专干截胡的事儿……” 武阳点点头:“懂了……这尸体咋办?”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咱们管不了,管好自己就行了!” 周景明起身就往回走。 彭援朝和武阳也没有在河滩边逗留,跟着返回拖拉机边,听到一帮人正在说死人的事儿,满脸惊慌。 “瞧你们一个个那没出息的样,不就是个死人吗,又不是没见过……都特么别再说了,自己吓自己!” 彭援朝冲着几人呵斥了一声,试图压住在队伍中蔓延的恐慌。 有人小声问了句:“把头,是什么情况啊?” 彭援朝一眼瞪了过去:“你问我……我特么问谁去?” 几个新手顿时不敢多问了。 而就在这时,拿自己拖拉机没招的王佑平,在一阵犹豫后,从坐垫下的铁箱里,摸出些东西,在路边摆开。 武阳见他摆出的是香烛、黄纸之类的东西,有些发懵:“这是干什么?车子发动不了,烧香烧纸钱有用?怎么还来这一套?” 王佑平回头看了武阳一眼:“你不懂别乱说……” 周景明也轻轻拽了拽武阳的袖子,示意他别说话。 王佑平点燃香烛,摸了两个馍馍供上,边烧纸钱,边念念有词。 折腾了数分钟,那些拿出来的黄纸烧完后,他冲着四方作揖,然后回到车边,从车斗里提出油桶,往里面加了些油。 这次,他拿着摇柄一摇,拖拉机奇迹般地吭吭吭地发动起来,喷出一蓬蓬的黑烟。 一众人顿时都有些傻眼,彭援朝都忍不住说了一句:“邪门!” 大概比较淡定的,就只有周景明了。 第33章 军心浮动 大概也就只有“邪门”两字能将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来一个定论。 因为事情本身就“怪”得没法解释。 武阳还是忍不住偏头,凑到周景明耳朵边,小声说:“周哥,这也太扯淡了吧!” 周景明压低声音:“我也觉得扯淡,在这边几年,从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没想到,这次遇上了。 以前只是经常听人说,北疆地邪,好像很多在这边跑的司机,车上都会准备香烛纸钱一类的东西……” 王佑平见拖拉机被发动起来,轻松了不少,也不管下边浅水滩上泡着尸体,提着水桶,跑到路外边的河里,打了桶水回来,将机头水箱加满。 彭援朝则是催促着一帮人赶紧上车。 待众人在车上坐稳后,王佑平开着拖拉机继续上路。 直到开着拖拉机走了十数分钟,他才说:“别看这荒山野岭,到处是草坡,成片的小林子,看着没什么东西,其实东西多着呢,只是我们人看不见。 有时候车在那个地方无缘无故地趴卧,怎么检查都找不出是什么毛病,又怎么都发动不起来,可只要纸钱一烧,车就能走了。 这样的事情,我以前也遇到过一次。 你看,现在那条狗不叫了,之前可是叫了不停,听说狗能看到很多人看不见的东西。” 这么一说,周景明才反应过来,看看被自己搂在面前取暖的金旺,似乎在离开那地方后,就真的不叫了。 他心里也觉得怪异起来,但又说不上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联想到自己都能重新在这年代活过来,他也开始有些相信,这世间,确实存在着很多难以理解的东西。 甚至,他都开始怀疑,这世界,还是不是上辈子活过一世的世界。 但不管怎么样,终究是重活一回,总得往前看,往前走,活出别样的精彩,才不枉老天的安排。 却听王佑平接着说:“还有刚才看到的石人,你们要是再看到那样的地方,别太好奇,最好别靠近。” 彭援朝脸色有些凝重:“为什么?” “那样的地方不好,阿力说,那样的地方,一靠近,总会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不少牧民都挺忌讳,好像牲口也不喜欢靠近,所以,有石人的地方,周边的草总是长的比别的地方旺盛,牲口都怎么去吃!” 王佑平生怕车子停下来又会发动不了,让彭援朝帮忙点根烟提提神。 彭援朝掏出烟,别的新手他没管,只是给周景明、武阳和徐有良一人发了一支,然后又点了一支探着身子递给王佑平。 他接过彭援朝递来的红莲烟叼着抽了两口:“我之前听有个开汽车的司机说,他开车送一个勘测队进山,傍晚的时候,就在有石人的山脚过夜,有一个人好奇,跑去看石人,去了就不见回来,所有人连夜找,第二天又找了一天,别说是尸首,连点痕迹都看不到,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 所有人听到这话,都沉默了。 类似的传闻,周景明也听过。 而这也是他选择将自己那小笔记本送到石人下藏着的原因,是因为这样的地方,真的很少有人愿意靠近。 “所以说,让你们别瞎跑,到了山里边,最好听招呼,尤其是晚上!” 彭援朝趁机冲着几个新手强调了一句:“要是不听话,出了事,可怨不得人。” “我不想去淘金了,我想回家……” 有一个名叫曹启东的骆越人小声嘀咕了一句,颤抖的话语中透出的只有恐慌。 他一起头,另外一个骆越人和有两个豫州人,都跟着嚷嚷起来,说他们不敢去了。 说这山里邪性,又是石人,又是死人的,这山里边这么邪门,怕怎么死在山里都不知道。 别金子没淘到,先把命给弄没了,还是找别的门路好,哪怕赚的钱少点,至少命在。 听着车斗子里闹成一团,就连开拖拉机的青年都将拖拉机挂上空挡,踩着刹车停下来:“到底还走不走?” 车斗子里边吵嚷起来,周景明却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只是慢慢地抽着烟。 他相信,彭援朝要是这点事情都解决不了,到了淘金河谷,也白瞎。 眼看场面越来越乱,军心浮动,彭援朝当即吼了起来:“滚滚滚,都特么滚蛋,现在就下车,说得好像离了你们,老子就干不成事儿一样。 胆小成这样,活该你们当穷鬼,娘们唧唧的,看见就烦。 特么的,浪费老子时间,一个个在旅社的时候,说得自己多能耐,结果,全特么一群怂货,别在这碍眼,也别耽搁老子的行程! 怎么,还想着老子将你们送回去,老子花钱找的车……滚蛋!” 他说着站起身,将那几个新手的行李提起就准备往车下扔。 徐有良在这时候站了起来,一副和事老的样子,拉着彭援朝:“彭哥,彭哥……消消气,别发那么大火,有话好好说……” 接着,他又转头看向几个新手:“大家千里迢迢来到阿勒泰,都是为了赚钱,老话怎么说来着,富贵险中求,对,就是这句,冒多大风险,才能发多大的财,想求安稳,就别来淘金,回家躺床上最好。 你说说你们,这一路过来,钱花了不少,时间也耽搁了不少,就像你们说的,我也想回去,可我连回去的车费都没有,我是只能往前了,再说了,回去又能干啥,回去被笑话? 你们有的人,路费都是凑的吧,回去怎么交代。 都是苦哈哈出身,一家老小都指望着咱们呢,都是穷怕了对不对? 还有啥事是比穷更让人害怕的事儿。 你们这个时候闹着回去,这荒郊野岭前不巴村后不着店,你们能不能走回去,敢不敢往回走都不知道,万一路上出岔子,交代在山里咋办。 彭哥置办了那么多东西,领着大家发财,这些天供吃供住的,就一点都不领情? 这都快到淘金河谷了你们才这样,不厚道对不对? 再说了,管它多邪门,咱们现在不都没事儿吗?有彭哥在,你们再看看周哥、武阳,他们多稳,有啥好担心的,别自己吓自己。” 周景明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徐有良,不得不说,他挺会说话,也挺会抓痛点,连安抚带吓的,说得顺溜,甚至还为彭援朝拉了点好感。 他也看得出,徐有良跟彭援朝,其实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 这番话效果挺好,那几个新手,一个个渐渐安定下来,不再聒噪。 彭援朝见状,冷声问:“还有谁要走?” 没有人再吱声。 彭援朝又哼了一声,在车斗里坐下,跟王佑平说:“兄弟,继续走!” 拖拉机再次开动,继续往深山里进发。 越往里走,山岭的形势就越高。 终于,东边渐渐红亮起来,按照彭援朝的指示,拖拉机停了下来。 淘金河谷到了。 第34章 金河 太阳从东边山头露出半边脸的时候,拖拉机车上的所有物资全都被卸了下来。 动身的时候,彭援朝就已经给王佑平付过运费。 王佑平不想走夜路,忙着回去,往拖拉机里加了油,调转车头,跟彭援朝说下次到铁买克,还用到拖拉机,记得找他,然后开着拖拉机就走。 接下来进河谷的路,拖拉机走不了,只能靠人力将物资搬进山。 颠了一晚上,所有人都不好受,身体像是要散架一样,尤其是一帮新手,哼哼着,跌坐在地上,更有人直接躺倒。 周景明拉着被颠了一夜,显得有些萎靡的金旺也在荒草地上坐下。 金旺伸了个夸张的腰,身体往前倾,昂着头,使劲将后背跟一双后腿拉得平直,打了个呵欠后,走到周景明旁边,冲着他嗅嗅,伸着舌头在他手背上舔了两下,然后就在旁边趴下。 周景明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它懒洋洋地伸出一只前爪,搭在周景明的手腕上,把眼睛眯了起来,一副享受的样子。 武阳也走到周景明旁边,倒没有忙着坐下,先是十指交叉,像波浪一样扭动几下,掰得指关节咔咔作响。 通常,一般人十个指头,也就是弄响二十下,武阳不同,他把指头最上面的关节也轻轻晃动弄响,每个指头都是三响。 跟着,他晃头、耸肩、扭腰、弓背、扩胸,周景明又听到他身上的关节传来一阵弹响。 也不知道他怎么做到的。 武阳做完这些,又伸了个懒腰,才在周景明旁边坐下,掏出莫合烟,给周景明分了烟纸、烟粒,卷了起来。 这些天下来,他已经将卷莫合烟的事儿练得熟练。 休息了不到三分钟,彭援朝冲着徐有良吩咐:“把装馕的袋子找出来,让大家吃点,吃完就走,离咱们踩的点,还有很远,得抓紧时间。” 周景明闻言,转头看向彭援朝:“彭哥,也别那么急,颠了一夜,也冷了一夜,还熬了一夜,让大家多缓缓。 背的东西多,今天肯定走不到,得在山里过一夜,拢堆火把馕烤热了,最好能烧点热水喝一喝,人会比较舒服点,别人还没到地方,先累垮了!” 踩点的时候,在河谷里转了那么几天,虽然没有一直走,但也走了至少四十公里的路程,如果空身前行,加紧时间赶路,是能走到。 但现在,那么多东西,哪怕特意带了橡胶轮子的手拉架子车,每个人身上也还有几十斤的负重,想要走到,就不太可能了。 一辆架子车,也就能拉三百公斤左右的东西,带进山的粮食就有这么多,别的东西,可都得靠人力背负。 淘金河谷的两边山高坡陡林密,往山坡上走不了多远,就被积雪覆盖,翻山越岭抄近道,更是难上加难,也近不了多少。 想要抵达那个选好的小半岛,就只能顺着河漫滩上往河谷深入。 既然一天走不到,必须得两天,那快慢点就无所谓。 彭援朝的好脾气,只限于周景明和武阳了,他略微想了想,冲着周景明咧嘴笑笑:“听你的!” 又让众人休息一会儿后,他才让几个新手去草坡上边一些的爬山松林子捡拾柴火,拢火烤馕、烧水。 昨天晚上吵嚷着不想去淘金的几个新手,这个时候也不再提要走的话。 都已经到了淘金河谷,眼看就能淘金,这个时候走掉,更多的只是不甘。 不得不说,昨天晚上的“思想教育”作用不小。 穷,才是最严重的病。 不多时,几个新手从爬山松林子里拖了些干柴下来,很快把火拢着,众人也围到火边烤火。 “快看,那是不是金子!” 其中一个被彭援朝指派去打水,提着桶刚到河滩上,忽然指着河面上叫起来。 一听到金子两字,别说是几个新手,就连周景明都被这两个敏感的字眼拨动了神经,顺着那人所指的河面上看去。 只见山道旁的河流,在朝阳的照射下,有数处地方闪烁着灿烂的金光,十分耀眼。 “我艹,就算阿尔泰山有‘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的说法,可金子也不能多到这种地步吧!” 又有一人咋呼一声,朝着河滩边跑去。 其余几个新手也跟着跑了下去。 彭援朝和徐有良也不例外。 但周景明只是看了一眼,就又将目光落到燃烧的火堆上。 武阳也看到了,蹭地一下站起来,但看到周景明不为所动的样子,就又重新坐下:“周哥,那不是金子?” 周景明微微一笑:“不是!” 武阳追问:“那是什么?” 周景明从木柴堆中挑选了一根木棍,拨弄着火堆,让火烧得更旺些:“是金云母,山上融化的雪水冲刷,将风化后从岩体上脱落下来云母片,给带到河里来了。 咱们来的时候,经过四矿大桥,那里住着的职工,开采的就是云母,是一种工业材料,看着金灿灿的,但跟金子不搭边!” 武阳“哦”了一声,跟着又问:“那这云母片值不值钱?” “阿勒泰这边的山里,云母矿很多,任何东西,一旦多了,就会变得不值钱,矿场里边的开采指标都逐年下降,需要的少了。” 就在这时候,彭援朝兴冲冲地拿着巴掌大的那么一块金云母朝着周景明过来:“兄弟,看看这玩意,是不是金子?” 周景明翻了翻白眼:“你见过金子能飘在水上?” 彭援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咂咂嘴:“哎呀……我这脑袋,傻掉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周景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你以前没见过云母?” 彭援朝摇摇头:“在西海那边,我没见过这玩意儿。” 顿了一下,他还是抱着期待询问:“你看这东西金灿灿的,是不是金子的伴生矿,或者说,这里边有没有可能含有少量金子?” 周景明又怎会猜不到他的想法:“彭哥,你但凡多想想也不会问出这个问题,你是想靠着云母找到岩金或是从云母里边提炼出金子来是吧? 河里每年都会有不少云母被冲走,要是能靠它找到金子或是从里面提炼出金子,淘金河谷里边,你都不可能看到这玩意,还能轮得到你?” 彭援朝又愣了一下:“也是,是我想多了!” 周景明跟着解释:“云母是高温形成的,它的熔点温度在三四千度,但是金子,只要一千度多度就能把它熔掉。 所以,云母和金是敌人,有云母就没有金,有金就没有云母。” 彭援朝这回算是听明白了,也死心了:“不愧是地质队的勘探技术员,知道得就是多!” 周景明笑了笑:“彭哥,我怎么觉得你在揶揄我……在阿勒泰这边的山里、河沟里,这是很常见的东西好不好!” 彭援朝连忙摇头:“没有这意思,是真心佩服……上次我们来的时候,没见过?” “那时候河滩上都还有雪,到处被盖着,你当然没注意,现在河滩上的雪化了,就露出来了,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河边的杂草丛中,随便翻翻找找就能找出些来!” 周景明将那块云母从彭援朝手里接过来,从表层上揭下薄薄的一片,对着阳光看了看,跟着反手扔到河里。 第35章 怎么不早说 在周景明跟彭援朝说金云母的时候,其余人也在旁边听着,见云母跟金子没关系,一个个多少都有点失望。 尤其是那些新手,如果真的是第一次来淘金,估计大半都不知道金子是什么样,只想着黄灿灿的东西就是。 都不过过脑,金子要是随便就能看到那么多,还能随手就捡来那么大一块,那金子估计也就不值钱了。 周景明其实在有意观察着他们,这些天看下来,加上现在的反应,他基本能确定,队伍里的这些新手,是真的新手,至少没在阿勒泰淘过金,不然不会连云母都不认识。 他们眼睛里藏着的那份好奇、懵懂无知和对金子的渴望,骗不了人。 当然,也不排除他们有和彭援朝类似的想法。 好歹周景明是个勘探技术员,在山里边,很难找到他这样能算是专家权威的存在,都想从他这里得到些心中疑惑的答案。 众人那股子兴奋劲被失望所取代,重新在火堆边坐下围着烤火、烤馕。 因为积雪融化,山水从山上下来,裹挟了不少泥沙杂物的缘故,汇集到河流里边,变得浑浊不堪,整条河流浊浪翻滚。 被彭援朝指派去打水的人提着一桶水回来,一看到桶里浑浊的水,顿时有人不高兴了,尤其是曹启东,直接嚷嚷起来:“这特么是人喝的?” 彭援朝张口闭口“特么的”,没人敢说什么,毕竟是他出资垫本,是这队伍的把头,听不惯也得忍着。 可同为分一样金子的新手,开口就挂上这三字,打水的人也不干了:“那你特么想喝什么水?” 曹启东见打水这人来了脾气,也是丝毫不虚,一下子站起来,指着那一桶浑水,用更大的声音开喷:“你特么眼瞎啊,没看到这里头飘的全特么是马粪和羊粪蛋子?你特么不会弄点干净的?” 打水这人也恼火:“你特么的那么会想事儿,你特么咋不去弄……你特么眼瞎,这河里有干净的水?” 山里是哈萨克人夏牧场所在的地方,有河流的地儿,自然也成了牲口饮水的地方。 牧民所养的的牲口,往往数百,在一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总会在河岸边及周边山岭上留下大量牲畜粪便,沙石都能被积雪融水裹挟着带入河流,更别说这些牲畜粪便了。 这在淘金河谷,是很正常的事儿。 那两人因为一桶水呛在一起,随后还有人跟着站起来,帮腔壮声势,大有抱着干上一架的趋势,周景明还是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只是饶有兴趣地看着。 一帮子人临时凑在一起,又是来自不同的地方,前几天,周景明和彭援朝进山踩点,留下他们待在马棚,算是一个简单的磨合期,而结果就是三个豫州来的抱团,两个骆越来的抱团,金城来的那人被撵走,最后进来的那个阮湘人,则是喜欢找湘西的武阳说话。 这些细节,周景明问过武阳。 他跟武阳说过,要记得隐藏自己,不要什么都跟人说,所以,武阳并没有泄露自己的底细,只是偶尔会说上几句而已。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看不顺眼,就容易置气,偏偏什么都不懂,最是容易乱成一锅粥。 这样的队伍,用“草台班子”、“乌合之众”来形容,最是合适,缺乏正式性、稳定性和专业性,想要干成大事儿,几乎不可能。 而这,也是周景明回到家,身上的钱够拉队伍,也把钱留家里,自己不急着组队的原因之一。 他这次进山淘金,除了赚一笔钱以外,还想通过这小半年时间物色一些靠谱人手,作为来年淘金队伍的成员。 他现在,只想看看彭援朝又会怎么处理。 眼看着都开始推搡起来,彭援朝终于看不去了:“狗日的,昨天晚上闹着要走的是你们,今天因为这么点破事闹起来的,还是你们,能干就干,不能干赶紧给老子滚,老子这队伍里边,养不起你们这些少爷、公子哥。 这水咋不能喝了,不就水里边飘着几个羊粪蛋子,这有啥了?” 他说着,蹲在桶边,也不管那水脏不脏、冷不冷,将头埋进桶里,咕咚咕咚就连喝几大口,甚至从嘴里吐出个羊粪蛋子。 然后,他站起身来,冲着几人吼道:“喝这水会死吗?老子死了吗?就特么没见过那么娇气的人。” 武阳看到这一幕,眼睛里灿出欣赏的光芒,冲着周景明嘀咕了一句:“我想起了当初训练,在烂泥塘里摸爬滚打的日子。” 周景明点点头:“能以身作则,确实不错。” 身为把头,还有什么比他亲自展示更有说服力? 见彭援朝这么生性,那几人都被一下子镇住,各自撒手退到一边,闷着头不说话。 见状,周景明也帮着说话:“几位,这些地方是牧区,这山里是放牧的地方,牛、羊、骆驼众多,河里边有牛羊粪便,是很正常的事儿。 俗话说,羊吃百草,不怕病扰,只是几个羊粪蛋子,怕啥? 哪怕再清的水,你看不见不代表就干净,昨天晚上你们也看到了,这河里边还飘过尸体呢,还有人在河里拉屎撒尿呢,你们就不喝了。 赶紧地,抓紧时间烤馕,我看你们精神头挺足的,吃饱喝好,动身上路。” 武阳站起身,看了眼水桶,发现他自己也有点看不过去,就把水倒了,提着桶到河里,换个干净点的地方,重新打了一桶提回来。 不过,这水比起刚才的水,也就是从地上强到席上。 他把水放到一边:“让它澄上一会儿,水还能清点!” 徐有良则是将馕分给众人烤着,他自己拿了四个,将柴火堆里燃烧剩下的木炭、火灰扒拉出来一些,放在上面烤着。 周景明懒得卷莫合烟,从彭援朝的衣兜里掏出他的红莲烟,给彭援朝、徐有良、武阳都发了一支,自己点上一根后,见包装壳里边已经没烟了,将纸壳子扔火里。 他抽了两口烟,看着那几个新手:“你们都知道彭哥是陇中人,那可是黄土高原上,有很多地方严重缺水,住的是窑洞,人、牲畜饮用的水,靠的就是在院里建造的水窖收集的雨水。 条件艰难啊,再怎么打扫,一样会有牛羊粪便冲入水窖中,喝的水时不时能看到羊粪蛋子,不照样有那么多人在那里生活得好好的。 你们这些人啊……都是农村出来的,别那么矫情,克服一下,也别搞那些拉帮抱团,动不动就置气的事儿,大家还是要团结,拉队伍的时候彭哥就说过,合则两利、斗则两败,我想你们都该记住。 你们现在还留在这里没走,说明都是想赚钱的,赚到钱了,比啥都强。 明天,咱们就能到地方,很快就可以开始淘金了,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我们踩点找到的,是个富矿。” 听到富矿两字,几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他们再怎么无知,这些天下来,也大概知道“富矿”意味着什么了,纷纷朝着周景明看来,跟着又向彭援朝投去求证的目光。 彭援朝深吸一口气,进一步肯定:“是富矿!” 众人立刻咧嘴笑了起来。 三个豫州人最先表示,以后一定听吩咐,绝对不乱来,被彭援朝一句话怼了回去:“就数你们三个能闹腾……空口白牙的话谁特么不会说,我要看你们怎么做。 我再说一遍,以后要是还敢像刚才那样闹腾,别怪我不留人。” 周景明就在这时候小声问彭援朝:“彭哥,河水好不好喝?” 彭援朝瞪了周景明一眼:“明知故问。” 周景明眨眨眼:“既然不好喝,怎么不取雪化水?” 彭援朝一下子愣住,脸色变得幽怨起来:“你怎么不早说!” 周景明咧嘴一笑:“刚刚才想起来。” 谁知道,彭援朝突然娘里娘气地伸手轻拍了一下周景明肩膀,嗲着声音来了一句:“死鬼,你好坏!” 这一下子,反倒把周景明给整得懵了一下:“彭哥,没看出来,你人才啊……” 接着,他又看向其余人:“你们以后有那啥需求,找彭哥,他一定能满足你们!” 彭援朝脸一下子就垮了下来:“滚!” 两人的话引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武阳笑过之后,起身再次将那桶浑水倒掉,然后多拿了一个桶,朝着山坡爬上去装雪,被那三个豫州人给拦住,替换下来。 一帮子人,多少像点样了。 第36章 被刨了 三桶积雪被提到火堆边,借着火力融化,最终得到一浅桶水。 尽管里边还是有不少杂草枯叶,但好歹能透水见底,比起河里的浑水好太多,也更容易被接受。 水倒入锑锅烧开,众人就着热水,撕扯着馕填饱肚子,开始拉来架子车,往上面装量最大的米面、清油、茶砖等东西。 东西装好后,架子车被彭援朝安排给之前吵得差不多打起来的三个豫州人和两个骆越人负责推拉,有意让他们进一步磨合。 至于钢钎、十字镐、毛毡、塑料布等东西,则是剩下的五人分背,动身赶路。 没了拖拉机,才知道行进的艰难。 脚下的路已经不能称之为路,一边是山坡,一边是急流,架子车只能在河漫滩上艰难行走。 周景明和彭援朝在前领路,武阳、徐有良和那个名叫孙成贵的阮湘人跟在架子车后面。 负责架子车的五个人,轮流在前边拉车控制方向,剩下的几个在后边推,地上全是卵石和泥沙,架子车吃力又重,推一步走一步,轮子时常还会陷在泥沙或是小水坑里,背东西的人又得将东西放下,帮忙去推。 就这样,时间很快到了中午,一个个累得不行,脑子里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都没了。 彭援朝一让众人歇脚,各自立马把手头的东西扔掉,瘫坐在地上粗喘。 等到喘匀了气,有人口渴难耐,才不管河水脏不脏,直接跑到河边,趴下冲着就算是让牲口喝,牲口都得想想的浑水,就是一通牛饮。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嫌弃了,就连周景明也到河边掬水喝了一些,感觉一股子腥味,还混杂着些泥沙。 啃了一些干粮后,继续上路搬运物资,一点一点地往前蹭。 就这么走走歇歇,一直走到临近天黑,沿途已经看到几个淘金的队伍,还是相互审视着,警惕着。 周景明也在看,发现队伍比踩点的时候多了几个,但还是没碰到“熟人”。 “拢火烧水,吃饱肚子,抓紧时间睡觉!” 彭援朝放下背着的东西后,吩咐了一句,自己先往坡上走,去爬山松林子里捡拾柴火。 其余人,包括周景明都没闲着,该捡柴的捡柴,该提积雪化水的提积雪。 等到火拢着,煮了大米,配着带进山里的咸菜吃饱肚子,喝足了温开水,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下午的时候,天空再次变得灰蒙蒙,此时看不到星星、月亮,到处黑黢黢的,伸手不见五指,听着呼呼的北风,也不知道今天晚上是会下雨还是下雪。 但现在,除了把火烧旺点,就只有祈祷什么都别下,不然更遭罪。 吃饱后,周景明熬了玉米面糊喂了狗,在火堆边摊开自己的被褥,裹着就睡,金旺冲着周景明嗅嗅,在他旁边靠着趴下。 武阳有样学样,也在周景明旁边裹了被子躺下。 其余几个新手却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出声询问:“这漫天野地,没遮没拦的,怎么睡啊?” 彭援朝摇头叹气:“怎么就你们事儿多,睡个觉还用老子教你们?没看到周兄弟是怎么睡的?人家一个勘探技术员,实实在在的知识分子都没说什么……就你们娇贵?” 他说着找了块石头当枕头,抽出被子往身上一卷,在边上一歪,闭上眼睛。 周景明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北疆气候比较干燥,所以多沙漠戈壁和草坡,别看着现在山上到处是积雪,有雪水融化淌下来,但其实土里边没什么水份,睡觉啥的,也不用垫褥子,直接躺在地上也不觉得潮湿。 有火堆在一旁取暖,脑袋往被子里一捂,凭借自身的体温和呼出的热气,在这野地里过夜,温度足够了。 你们要是觉得咯得受不了,自己打着电筒,去弄点爬山松枝条啥的垫一下。 晚上下雨、下雪也没啥大问题,把带来的塑料布铺开往身上一盖就好了。 还有,大家可以挨着点睡觉,暖和一点。累了一天了,抓紧时间睡吧。” 顿了一下,他接着叫了一声:“彭哥……” “哎……” 彭援朝听到周景明叫自己,应了一声。 “他们都是新手,来淘金的很多事情,他们都不知道,也不适应,不像你我,在山里住惯了的,你是把头,不要老是这么嫌弃,多教着点,耐心点,等大家习惯了,就好了。” 周景明说完,重新将脑袋埋进被褥里,听到彭援朝过了数秒后,答应了一声:“好!” 几个新手张望了一阵,有人准备去弄爬山松枝叶,但看到别人都学着周景明和彭援朝的样子,随便清理下地上大的卵石,裹着被褥躺下,也就没有去折腾。 这一天下来,都很累,不多时,一众人都沉沉睡去。 好在,直到天亮都没有下雨雪,只是天气依旧阴霾,比昨天冷了不少。 简单填饱肚子后,彭援朝继续招呼一帮人赶路。 就在主河道上游的一个河湾里,周景明看到了蝎子张德宝所在的队伍,也看到了张德宝,正在忙从山上往下扛木头,搭建地窝子。 周景明心里觉得没在同一条河沟挺好,这样的人,眼不见心不烦。 就这么地,又跋涉了大半天,在下午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到了上次踩点选中的小半岛。 见小半岛上无人,彭援朝咧嘴笑了起来,这可是他心目中的金窝子,没有比看到没被人占了更值得高兴的事儿了。 他催促着一行人将物资搬运到半岛上,指着小半岛画了一圈:“这里就是我跟周兄弟选好的淘金点,咱们接下来在下雪前,会一直在这里淘金……周兄弟,应该够淘到下雪吧?” 周景明肯定地点头:“那必须的。” 彭援朝笑得更灿烂了。 几个新手看着地上的泥沙和鹅卵石,有的跑去翻看鹅卵石,有的则是忙着去扒拉泥沙。 “这沙土里能淘出金子?这也看不见啊!”有人不相信地问。 彭援朝难得被逗乐了:“这要是随随便便都能看到金子,直接捡就完了,还用淘?有这等好事儿,还能轮到咱们?” 周景明则是更关心验沙时取沙的那个深坑,给自己卷了莫合烟点上,起身朝着沙坑走去。 彭援朝见状,也立马跟了上来。 坑里之前回填进去的泥沙被扒拉出来一些,见到那几条被冻硬的粪便,就没有继续往下刨了。 转而在旁边不远处刨了个坑,重新验沙,应该也跟其他队伍那样,并没有足够的耐心,刨到足够的深度,自然没有寻到金苗,就此离开。 彭援朝顿时笑了起来:“果然被刨过了,也不知道,他们刨到这几坨东西,是什么感想。” 周景明也在笑:“他们肯定在骂,是哪个狗日的拉的,太特么缺德了!” 彭援朝愣了一下,随即瞪着周景明:“拐着弯骂我是吧!” “我问你,换作你自己刨到这玩意儿,你怎么想?” “我肯定骂娘!” “那不就得了!” “呃……” 彭援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这番话,又引得其余人都咧嘴笑了起来。 周景明地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彭哥,是时候让他们见见金子了。” 第37章 地窝子 彭援朝知道周景明的意思。 一伙人毕竟是临时组织起来的,相互都不够熟悉、信任。 干活之前让他们亲眼见到真金白银,一是要解除众人不相信在这里能淘到金子的疑惑,证明找金苗能力的同时也让他们安心。 二是要刺激大伙的劳动积极性,能踏踏实实干活,少惹事儿。 只要见了金子,这些心里怀着小心思的新手,撵他们走都不会走,肯定什么意见都没了。 彭援朝看看沙坑里的粪便,让徐有良送来一个还没楔上把的铲子,他亲自动手,将粪便铲出来,甩进河道里,又把回填的泥沙铲除出来倒在一边,直到见底。 周景明则是让武阳拿来一个金斗子,等着彭援朝用铲子在坑里凿出一些泥沙,铲入金斗子,这才朝着河边走去。 所有人立马都跟了上来。 周景明蹲在河边浅水中的一块卵石上面,将金斗子放入冰凉的水里,贴着水面轻轻摇晃,泥浆化成浑水漂走,大点的砾石、沙子扒拉到外面,最后金斗子底部剩下的一小撮乌砂随着晃出金斗子的水散开,露出三小粒黄澄澄的金砂。 这是那些新手这辈子第一次见到天然的金子,既新奇又兴奋。 周景明把那三粒金砂拢在一起,用指头递给武阳,几个新手立刻围了过去,这个接过来看看,那个接过去瞧瞧,眼睛凑得老近近,偏又连呼吸都有意控制着,像是怕出气出大了,把金砂吹出手心。 看着他们一副小心翼翼的新奇模样,周景明觉得好笑。 但想想自己当初刚接触到金砂时的情形,何尝不是这样。 别看只是三粒麦麸皮大小的金屑,但金子真的很重,能明显地感觉到它压着手皮那“沉甸甸”的份量。 在几人看得差不多的时候,彭援朝从兜里掏出上次用来装金粒的青霉素小玻璃瓶子,将金砂接过去,跟踩点时弄到的那两粒金砂放在一起,盖上橡胶皮塞,挨个在几人耳边晃晃。 金砂碰撞玻璃发出的清脆声音,拨动着每一个人的心弦。 “好好干吧,同志们!这山里的河道,很多地方都含有金砂,但像这种随便一小铲子泥沙就能淘出金子的地方,还真不多,以后这地儿,能不能守住,就要看大家伙的了。” 彭援朝将玻璃瓶装入自己的衣兜:“接下来,咱们要做的事儿,就是安营扎寨,抓紧时间,能不能早点住上一个能遮风避雨的暖和地儿,就看大家卖不卖力了。” 见了金子,一个个都显得很兴奋,好像忘了身上的疲惫,纷纷点头。 随后,彭援朝让武阳和徐有良领着其余人去山坡的林子里,挑选些木把,把带进山的铲子、十字镐楔上把子。 等到几人拿了斧头往小半岛后边的林子钻进去以后,彭援朝给周景明递了支烟:“兄弟,你觉得地窝子建在这小半岛什么地方好?” “不能建岛上,要建咱们建在坡脚,离河岸高一些的位置。” 周景明转头看着背后的山坡:“就扼住上小半岛的地方就行。” 彭援朝看看山坡,又看看小半岛:“有四五十多米,会不会远了一些?要我说还是小半岛上好,方便看东西。” “远点无所谓,只是几步路的事儿,又不是看不见。这山里边不同那些戈壁滩,虽然降雨也很少,但等进入六到八月的雨季,还是出现接连几天雨的情况,甚至出现大暴雨,要是下得太大,涨了洪水,建在小半岛上的地窝子可能会进水,到时候,连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这小半岛我觉着挺高了,应该不会有那么大的水吧?这山里的水能涨那么大?” “这可难说,要是不会被冲,这小岛上的卵石啥的,是怎么来的,总不可能是被人搬上来放着的吧?其实你看看两岸水流切割的留下的土坎就知道,水有可能涨多大……建一次地窝子要不少力气,咱们还是考虑得周全一点,有备无患。 再说了,刨出的地窝子,离水近,底下也容易潮,时间长了容易病,不是什么好事儿。 还有,要是被人针对,你是愿意被人围在这小半岛上,被逼无奈,选择跳水,还是在山坡林子边缘,有个遮挡,有个退路!” 听到最后这句话,彭援朝脸色也跟着变得凝重:“有道理,就按你说的来……你看小半岛正对着的那一小片林间的草地咋样?” 周景明看了看:“我也觉得那儿不错!”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只是挑选几根木棒楔工具,对于农村出来的人,是经常干的事儿。 武阳等人进去没多长时间,就砍了十多根木棒出来,然后就在林子边缘,用斧头进行简单修理、楔把。 等到楔好两把十字镐和两把铲子的时候,彭援朝去圈定了挖地窝子的位置,分出四人先刨着。 地窝子,是在沙漠化地区一种简陋的居住方式。 五零年代,建设兵团进驻疆域屯垦戍边,本着不与民争地、争利的原则,他们自力更生、艰苦创业,在天山南北兴建了一大批团场。 很多企业和新城镇就是在这些地方的基础上诞生的。 他们所居住的地窝子也成了当年艰苦创业的标志。 地窝子的挖制方法比较简单,就是从地上向下挖一个深两米左右,长六米左右、宽四米的土坑,上面用粗树干做檩条,用细树枝做椽子,铺上树条或芦苇,撒上一层麦草,盖上一些碎土,然后糊上一层厚厚的草泥,最后从坑边挖出条斜波伸到地面作为进出的通道,就算大功告成。 不过,淘金队伍所需的地窝子,只是住上小半年的临时住所,并不需要像长期住房那样,要装门、抹泥浆、夯土墙。 像这样弄的,在现在这年头,大概也就只有牧民会这么做。 牧民游牧转场,南北反复穿梭上千里,逐水而牧,逐水而居。 阿勒泰的冬天漫长寒冷,暴雪狂风肆虐,在炎热的夏牧场还能住在毡房里,可到了冬季,就只能住在地窝子。 也正是因此,在冬牧场上,能看到不少每年冬季使用的,修筑得比较好的地窝子。 能容纳十人居住的地窝子,面积太小不行,这也就注定,所需要挖掘的土方量不少。 等到工具楔上木把,十人齐上阵,或是铲土,或是挖掘。 在这流金淌银的河边,一个个精神亢奋,想不卖力都不行。 整整挖了三天时间,算是清理出一个面积差不多十平米,深两米的土坑,砍来桦树木杆做檩条、椽子,用河边割来的干枯芦苇铺上厚厚一层,又往上面盖上带来的塑料布,糊上一层草泥,算是完成了建造。 在地窝子里边靠墙的位置,就用留下的土台子来作为睡觉的床。 在靠近出入通道位置的左侧,则是用沙滩上捡来的石块,和着稀泥糊了一个土灶用来做饭,并斜着凿出一个土洞作为烟道,在外面又用石头、稀泥加高烟囱。 还在地窝子中间位置,留了个窗,让外面光线得以进来。 不然,就这地窝子里边,大白天都昏暗一片。 有透明的塑料布绷着窗框,倒也不用担心雨雪进来,到了天热的时候,还能开窗透气。 因为是在地下的坑里,为防止雨季雨水灌入,还专门在土灶一角,凿了个土洞通往低矮处,用于排水,地窝子周边,也提前挖了排水沟。 周景明他们建造的地窝子,算是在淘金队伍里边,弄得比较讲究的。 那些不讲究的队伍,往往弄得很粗糙,恐怕还没口里人挖个墓穴弄得好。 也正是因此,在外面露宿了三天的一帮子人,总算有了个遮风避寒的地方。 晚上躺在铺了厚厚干草的土床上,那一刻的舒坦,让众人觉得这几天所出的大力气都是值得的。 也就在这一晚,越渐阴霾的天气,终于落下了早在两天前就觉得会来的雨雪。 第38章 溜槽选金 开始下的是小雨,大约半个小时后,就变成了雨雪夹杂。 雨点、雪屑敲打在地窝子顶上窗口的塑料布上,窸窸窣窣。 听着外面传来的轻微声响,周景明不无感叹地说了一句:“这老天还挺会照顾人,等到咱们把地窝子建好住进来了才下雨雪。” 靠墙歪躺着的彭援朝也叹了口气:“是啊,这种天气,要是还睡在外面,可就够受了,也不知道这雨雪会下多大……真希望赶紧晴起来,最好天天都是晴的,别耽搁淘金啊。” “算算日子,已经三月末,马上进入四月,山里边天气变化多端,还是会偶尔下上几场小雨雪,但一般不会下大,太阳一出来,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化了,不用太过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翻身坐起来,把手电打开,照着卷烟:“彭哥,往后淘金队伍会开始大量进入采金区,到时候,不只是主河道,咱们这些小的沟沟岔岔里边,也会有很多人进来,很快就热闹了。 热闹……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彭援朝也跟着坐起来:“我知道!” “河谷里上下游都有人淘金,可以说整条河谷都属黄金矿化带,咱们这位置离上游的岩金矿源不近不远,正好处在富集金线上,算是块宝地。 如果有谁真的眼红,要跟咱们耍横硬抢,真不好办!” 这是周景明最担心的事情。 彭援朝却是不以为意:“谁都是两条胳膊两条腿,谁怕谁啊?我在西海那边,待过的几个淘金队伍,都是这么打拼过来的。” “你有十人,别人可以有二十人,你有一杆枪,别人可以有二十杆枪,真敢打主意的人,自然有他们的底气。小的队伍好说,可要是那些有实力的金老板看中这地儿……” 周景明将烟点上,关了手电,黑暗中,烟头上的星火忽明忽暗:“你在西海待过的淘金队伍,就一次没退让过?听说那边比阿勒泰这边还乱。” 彭援朝一下子沉默下来,他是淘过金的老客,知道周景明所说一点都不夸张,过了许久之后:“只能到时候看情况了,只要有可能,我都会守住这地方。 说实话,我以前待过的几个淘金队伍,都不咋样,打过、拼过,也怂过,不是一次两次被人抢地盘,甚至人都打散,不成队伍,我也只能换到别的缺人的队伍。 不然,我也不至于干了那么长时间,才攒了那么点家底,也不会想着离开比较熟悉的西海,跑到阿勒泰这边来。 我想着拉队伍,就是想好好的淘一次金。 兄弟,我淘了那么长时间的金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富矿,以前想都不敢想…… 我穷怕了,你不知道我们那地儿……唉,不说也罢。” 这话语中,多少有些无奈的气短。 周景明没有任何嘲笑的意思。 毕竟,出来是为了淘金赚钱,把命弄没了,淘再多金子也没意义。 很现实,也很残酷。 关键是,这个小半岛上,很多人来验过沙。 两米的深度才见金子,极少有人刨那么深验沙,都赶上正式开采了。 估计,上辈子第一个在这小半岛上扎营的队伍,也是因为有些坑被历年的淘金客不断往下挖掘,达到深度了才被发现。 可现在不一样了,自己这一帮人,提前几年在上面扎营,还是这么早的时段,有很多地方可以选择,那就不是实在寻不到高品位金苗的无奈选择,而是因为这里确实是好地方。 进山淘金的老客,哪一个都是成了精的,在这种富集金线上,他们很容易就能想到很多,然后就有人会盯上。 尤其是那些后来的,找不到好金苗的队伍,抢占别人的地盘,也就成了他们极好的选择。 在这河谷,将会把弱肉强食上演得淋漓尽致。 周景明没有继续再多说什么,在处理这些事情上,他有自己的想法。 现在之所以跟彭援朝这么聊,主要还是想说给其余人听一听,让他们心里有个底,也让他们大概明白,以后可能会面临什么,有个思想准备。 他也顺便套套彭援朝的话,听听决心。 在两人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其余人也都翻身坐了起来,听得很认真。 彭援朝问了一句:“要是有人想抢占咱们的地盘,你们敢不敢上?” 一帮新手,没人接话,黑暗中,也看不出各自神情,不知道他们心里边在想些什么。 但越是这样的反应,越让彭援朝心凉,骂了一句:“连声都不敢吱,都特么一群指望不上的怂货。” 还是没有人吱声。 他忍不住又骂了一句:“艹!” 周景明笑了笑,将手中的那一小节烟头扔掉:“睡吧,还是得抓紧时间淘金!”说完,自顾自地躺下,裹紧被褥。 彭援朝听出了周景明话里的意思,不再憋火,跟着躺下。 一斗子泥沙淘洗出可见的几小粒金子,对这些什么都不懂的新手来说,他们都不知道意味着什么。 要是有经验的淘金客,肯定会连呼吸都粗重起来。 没见着大钱之前,说得再好听,有再多包票,于这些新手而言,都是假的。 只有见到更多让他们心里发颤并且为之癫狂的真金白银,才会真拼命。 到那时候,哪怕再柔弱的人,也会有敢打敢拼嗷嗷叫的时候。 一夜悄然而过。 可能这一晚上,要数周景明睡得最安稳,也醒得最早,睁开眼的时候,刚能看到外面的微光。 他钻到地窝子外面撒尿,看到河谷里,又蒙上了薄薄一层积雪,不时还有雪屑、雨星飞落,旁边的枯草都被冰冻起来,一碰到就哗啦响,不用想也知道,河里那些潮湿的砾石上面,也是冰起来的。 方便结束后,他返回地窝子,将熄灭的土灶重新点燃,加了些柴火后,继续回床上躺着。 彭援朝听到动静,从被褥里探出头:“外面怎么样?” “雪还没完全止住,又冻上了,多睡一会儿吧,连日赶路,刨地窝子,也挺辛苦!” 彭援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脑袋缩回被褥。 其实,他也没让众人多睡多长时间,天光明亮起来的时候,就开始跳起来催促众人起床。 还有很多准备要做。 比如趁着天阴,多准备些柴火,到时候随手可取,别耽搁天晴后的淘采。 还有最重要的事情,是得抓紧时间制作溜槽。 这年头淘金的法子还很落后,都是成百上千年沿袭下来的老方法,叫溜槽选金。 所谓溜槽,就是制作一个宽半米,长三米的木头槽子。 将溜槽架在河边,一头高一头低,槽底铺上毡子,上面压着木棍做的木排,木排上面每隔一尺左右钉上一根横格。 将含有金粒的沙土倒在溜槽顶上,用水去冲,砂浆从溜槽上通过,泥沙随水流走,而因为金子的比重更大,会沉到木排和毛毡的缝隙里,到时候再把木排清洗,取出毛毡,将沉淀在上面的沙子清出来,用金斗子淘洗,最后只剩下很小很小的一撮金粒和乌砂的混合物,也就是所谓的精砂。 往城镇里购买溜槽搬运到山里,非常费劲,山里有木材,可以就地取材,打理出几块木板,用带进山里来的钉子一钉就能制作出来。 通常情况下,从挖到冲,基本上五个人一组,就能负责一个溜槽的流程。 这也是为什么一般的淘金队伍,要么五人,要么十人的缘故,当然,也有金老板人多,几十个人,同时架起七八架溜槽,那淘到的金子,数量自然比一般的淘金队伍要多得多。 周景明倒也想用些省时省力的工具,但在这年头,很多工具,想买都没得地儿。 不然,直接弄一艘采金船进来,那多省事儿。 就即使有,也需要极大的垫本才行,这笔钱不是能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的,淘金船也不容易搬到这样的地方来。 事实上,往后数年,哪怕是有实力的金老板,能弄来挖机、矿石破碎机、矿车、铲车、翻斗车之类的机械,也很少用,因为成本很高,并不是大众化的选择,只用作辅助手段。 这早年间就一直延用的法子,对于现如今的淘金客来说,才是最实在的。 第39章 不小的工程 吃过早饭后,彭援朝对人手进行分配,两个骆越人和三个豫州人,被他安排去砍柴。 他则是叫上周景明和其余人,到山坡高处的云杉林,选着粗大的云杉砍倒一棵,截了三米长的两段笔直的木头,从山坡上滚下来。 在坡脚搭了个架子,用带进山来的拉锯,几人轮换着上手解板。 云杉树木够粗,靠近木心的地方,一块板子就有五十多公分,用来做溜槽的底板就足够,在两侧钉上两块同样长的木板做帮边,木槽就成了。 也就是说,一个溜槽,只需三块木板就够了。 忙活了小半天时间,锯下些木条,钉制木排,算是将所需的两个溜槽做出来,抬到河边,又砍来些木杆子,将溜槽稳固架设起来。 之所以选择安置在河边,就是为了提水冲溜槽里的泥沙方便。 但也就需要将挖掘出的含金泥沙,用架子车一车车往溜槽边运送。 不管干什么,淘金的活计,就没有一样是轻松的。 大概最轻松的,要数金旺。 连日来的喂养,金旺已经对周景明非常熟悉,他走到哪儿跟到哪儿,围在身边跑来窜去,那条尾巴卷曲着高高扬起,精神比初见的时候,好了很多。 它在小岛和地窝子周围,没少冲着石块、树木、草丛抬腿撒尿,做着标记。 这是它圈定的领地范围。 也就在制作架设溜槽这一天,周景明他们看到有两个淘金队伍,一个从地窝子后边的林子,一个从对岸的河滩,都往上游去。 两个队伍都很普通,其中一个跟周景明他们的队伍一样十个人,另一个队伍则是最小规模的五人。 听到动静的时候,金旺警惕地昂起脑袋看着那些人,靠得近了,开始出声吠叫,直到那些人走远才止住。 它已经开始看家。 溜槽架设好,眼看还有不少时间才到傍晚,周景明想了想,去找了十字镐和铲子,到坡脚的河滩边上,选了个低矮的地方开挖。 彭援朝、徐有良和孙成贵三人凑了过来。 “这是要干什么?” “淘个井……我可不想天天喝浑水,就即使不涨水,淘金的人多了,河里的水也清澈不起来,淘弄一个井,有河沙过滤,总归要好些。 这是牧区,河里那些水是真不干净,喝多了,容易出现包虫病,那就麻烦了,以后喝水,尽量喝开的。” 彭援朝想了想,也立马叫上徐有良和孙成贵去取来工具,帮忙掏挖。 想来他也厌恶河里那极度不干净的水,所以也积极。 本就在河边,又是在小半岛临近坡脚较低的地方往下凿挖。 五人轮换着,差不多往下掘挖了一米左右,坑底部就开始有水冒出来。 彭援朝换上水裤,换下之前进去掏挖的孙成贵,连水带泥沙地装捅里,又往下撅挖了差不多一米的样子,在临近天黑的时候,算是将这个水井给掏挖出来,并在边上打了几根木桩,加塞一些石块,防止井壁坍塌。 看着渐渐升起来的水位,相信到了明天早上,这里边会有一汪清澈的水。 负责砍柴的五人也很给力,一担担的木柴往地窝子旁边搬,堆起了高高的一大堆,仅是生火做饭,烧上个把月足够了。 所选的小半岛,金砂埋藏得比较深,要差不多两米才见金子,这也不是简单掀开表层砂石就能掏的。 砂金起源于矿山,是由于金矿石露出地面,经过长期风化,岩石崩裂,金便脱离矿脉伴随泥沙顺水而下,自然沉淀在石沙中,在河流底层或砂石下面沉淀为含金层。 一直沉淀到河床底部的泥层,没有缝隙继续往下沉淀了,才会停留。 那泥层,也就是所谓的河床底板,是含金层堆积的最下界。 一般来说,越靠近底板,金子越多,而挖到底板之后,一个矿也就算耗干净了。 换句话说,验沙时,在小半岛上往下撅挖了两米见到的金苗,那只是含金层的表层,往下往往还有两三米,甚至还会更深。 那个验沙的沙坑底部,就已经见水,再往下撅挖,注定坑里将会汪上很深的水,甚至比人还深,这就必须想办法把坑里的水给排出去。 按照砂金随水纹移动的特点,周景明判断,砂金会更多地富集在小半岛朝着上游凸起的堆积得最高的那一面,也就是验沙挖掘出的沙坑所在的位置。 他跟彭援朝讲解过后,又绕着小半岛细细看了一圈,决定在小半岛下游最低矮的位置,直接打通一条比较深的水沟,朝着沙坑所在位置掘进,利用地形落差进行排水。 到时候,因为矿深,还有必要在挖开的基坑中间,弄个架子,用挑杆和辘轳来运出坑底的泥沙,会比用人力举高递送、用绳子提要省力得多,可以在淘到最深处再说。 这是一个不小的工程。 隔天,尽管小雨靡靡,十人还是抓紧时间在小岛下游最低的位置,朝着小半岛的凸面挖沟。 周景明更多时候,是拿着金斗子,将掏挖出来的泥沙,送去河里淘洗,看看有没有金子,若是有,也就可以从开出的沟里朝着沙坑位置采砂。 边淘边挖排水沟,一举两得。 像是挖建房基础一样,整整挖了四天时间,才掘进十二三米的样子。 开始的一段挖出的泥沙方量少,进度还比较快,越往上游方向深入,沟就越深,到了七八米的时候,就有三米多了,尽管只是刚够一人进入的宽度,抬出的砂石方量也不少。 也正因为小半岛是泥沙淤积而成,注定排水沟两侧不稳,又得打上木桩,在木桩和泥沙壁之间,别上树木枝条挡着,防止滑落。 所需要做的事情太多,进度自然也慢。 好在,第五天临近中午的时候,采出来的沙子,周景明用金斗子装着到河里淘洗,终于见到了金子。 天气连续阴霾,本就寒冷,又在冰冷的泥沙坑里折腾,被冷得够呛,也累得够呛的众人,在见到那小小的两粒金子后,又重新将精神振奋起来。 因为这意味着,从明天开始,可以开始正式淘金。 “彭哥,明天就开始淘金了,这不得好好犒劳犒劳大伙?” 周景明笑盈盈地看着彭援朝:“按照淘金的规矩,该祭一下山神爷,喝一顿开流酒。” 这是老派的做法,现在的人,没几个摆弄这些形势上的事情,他这么说,只是为了吃顿好的,让大家伙涨涨精神。 彭援朝咧嘴一笑:“行啊,今天下午,咱们就好好吃喝一顿,明天开始,正式淘金……” 他转头看了看,高声喊了起来:“徐有良,徐有良,狗日的,你死哪里去了?” 徐有良听到喊声,从山坡的林子里提着裤子跑出来:“彭哥,什么事儿。” 彭援朝吩咐:“咱们下午休息,去,把带进山里的熏羊肉给煮上,多煮一点,今天大家伙好好吃上一顿。” 带进山里来的熏羊肉,是将羊宰杀后,将内脏掏空,烧掉皮上的毛,皮连肉一起剁成块,撒些盐,搭在木架上,四周用土墙或是其他东西遮挡,用爬山松柴枝条燃烧的烟熏干出来的。 这东西,存放的时间比较长,到翌年六七月份都不会变质。 是彭援朝带进山里来的为数不多的肉食,一直舍不得吃。 今天算是拿出来了。 听到有肉,就已经有人开始吸溜吞咽口水了。 第40章 推诿 大家伙身上带的钱不多,就算在北疆这种遍地牛羊的地方,也舍不得多吃上两顿肉。 不像周景明,知道进山的日子艰难,选着好肉可劲地吃。 带进山里来的全是大米、白面和一些咸菜,以后几个月,别说吃肉了,就是想吃菜也得等到天气暖和起来,野菜、蘑菇萌发了,能换换口味,或者,看运气够不够好,能不能在河里捞上几条鱼来。 从下了拖拉机开始,运物资进山,挖地窝子,到现在的挖排水沟,都是体力活计,消耗不小,别说其他人,就连周景明都觉得嘴巴里太淡了。 一个个听到肉这个字眼就流口水,也就正常了。 彭援朝让徐有良去煮熏羊肉,其余人也兴冲冲地跑去帮忙,打水的打水,烧火的烧火,等到砍剁出的熏羊肉,放进锑锅里煮着,开始冒气的时候,一个个不由自主地围到土灶旁边,贪婪地吸着弥散开来的香气。 虽说只是个形式,但如同彭援朝所说,他还没见过那么好的金苗,能不能发财,就指望这一次了。 所以,在熏羊肉和米饭煮好的时候,他郑重其事地领着一干人,将羊肉、米饭一样舀了一碗,又倒了些酒,端着去了地窝子后边的林子,在一棵桦树下,找了三块石头摆放成品字形充当山神庙,领着大伙齐刷刷地跪下。 他拿出三支红莲烟点燃,捏香一样用双手捏着:“山神爷,我们来祭你来了,条件艰难,又都是穷苦出身,我们没法在山里给您杀猪上供,连只鸡也没有,只有些熏羊肉,但我们心诚,希望这一年,山神爷保佑我们多淘些金子,保佑我们大家伙平安无恙,等到出山,挣到钱了,再杀猪宰羊,犒劳山神爷。” 一番太平话说完,他将三根烟放在石头前,恭恭敬敬地拜了三拜。 周景明也没什么抵触,毕竟是一个美好愿景,谁都希望是这样,他也同其他人那样,跟着拜了三拜。 在彭援朝往酒水里放下几颗米饭和一小块羊肉,泼洒在树根脚以后,端上带来的东西,返回地窝子,搬来锯下的木墩子当凳子,就围在锅边,等着彭援朝发话。 看着众人蠢蠢欲动的样子,彭援朝嘴角一阵抽搐,最终还是叹了口气:“带来的肉不多,吃过这一次,剩下的,只够再吃一次了,别说我对你们不好,可没多少淘金队伍会带肉进山……吃吧!” 这句话像是亟待宣泄洪水的闸门被打开,一个个伸着筷子往锅里捞,开始狼吞虎咽。 要不是怕坏了锅里的大半锅肉汤,估计都会嫌用筷子麻烦,想直接用手捞。 那凶猛的劲头,只差没争抢得打起来。 彭援朝看得直骂:“特么的,给老子慢点……” 但一众人像是没听到一样,只顾忙着咀嚼、吞咽。 他也赶忙加入进去,生怕自己手慢,就没得吃了。 一顿饭风卷残云,泡着肉汤的饭都要更香些,明明多煮的米饭,连带着汤汁都被吃得干干净净。 彭援朝摇头感叹:“看看你一个个,跟豺狗有什么区别,希望以后淘金,护咱们的金窝,也能拿出这股子劲头来,还有谁敢惹。” 众人只是笑笑,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歪倒土床上躺着,抽烟的抽烟,剔牙的剔牙,牙缝里抠出点肉渣,都赶忙塞嘴里吃掉。 看着他们那混账模样,彭援朝跟着又骂了一句:“特么的,难道等着我去洗碗洗锅啊,都特么什么玩意儿?” 说完,他揉着肚子钻出地窝子,应该是到林子里方便。 周景明则是忙着将地上那些骨头捡拾起来,送去喂给在外面趴着的金旺。 见地窝子里两个主要话事儿的人都走了,三个豫州人和两个骆越人相互递着眼色。 曹启东的抠了抠牙缝:“武兄弟,这几天都是我们几个洗碗抹筷,你也洗一次呗?” “行啊!” 武阳站起身来,将碗筷收到锑锅中,准备去洗。 孙成贵忙着去接:“我来……怎么能让你动手……” 他虽然没从武阳身上看出有什么特别,但也知道,能多分一克金子,肯定是有原因的,就即使真的没什么特别,武阳也算是他的老乡,关系处得好点,总归不会错,不然,在这队伍里边,他可就是孤家寡人了。 至于其他新手,之所以有这样的指使,因为在他们看来,相处那么长时间,武阳闷声不吐气的,没看出有什么特别,觉得不过是沾了周景明的光而已。 周景明跟把头彭援朝分一样的金子,他找金苗的能耐在哪儿放着,连把头都佩服得不得了,他们自然也没话说。 不过,武阳分比他们多一克的金子,一个个心里边就多少有些不服了,只是彭援朝没发话,他们也不好表露出来。 说话做事儿,当着彭援朝和周景明不敢多说什么,背后就开始试着推诿了,因为在场的,就数武阳年轻。 只是点小事儿,武阳其实觉得挺无所谓,没那么多想法。 “不用,我来就行,不大个事儿!” 他拒绝了孙成贵的帮忙,端着装了碗筷的锑锅钻出地窝子,往河滩边走,没有洗碗用的胰子之类的东西,只能用泥沙擦洗锅碗,也没那么多讲究。 要是在农村,烧点热水抹一把完事儿。 周景明见武阳钻出地窝子去洗碗,偏着脑袋看了眼地窝子里面,也跟着下去,到河边蹲着,帮着抓起泥沙擦碗:“兄弟,习不习惯?” 武阳笑笑:“这有什么不习惯的,跟在工地上干活差不多,重活我也做过不少,腰酸背痛一阵,等顺下来就好了!” “腰酸背痛的事儿还在后边……” 周景明想了想:“想不想学摇金斗子?” “看着挺简单,应该不会太难。” “那可说不好,摇金斗子是门学问……明天开始淘金了,等到沙坑扩大一些,能站得下人了,十个人应该会分成两拨,彭援朝带一波,我带一波,分别用两个溜槽,这样淘出来的金子会更多些。 不用想也知道,彭援朝肯定会让他信得过的徐有良摇金斗子,而我这边,我想让你摇,那几个豫州人、骆越人,之前说让他们磨合磨合,感觉反倒抱团结伙了,小心思不少,我不太放心,这群人里边,我只信你。” “周哥,我学!” “就是现在还比较冷,整天双手泡在水里,不舒服,等天热了,会稍微好点,但也不好受。” “没事儿!对了,周哥,有个事儿,我得跟你说说。” “什么事儿,你说。” “这些天下来,听你们说了不少淘金的事儿,知道淘金河谷里边凶险,我被武警队除名回家后,觉得黑龙十八手以后没什么用了,也就没再去练。 但拳术的精深,向来是水磨工夫,现在既然有用了,我想捡拾起来,每天早晚都去练练,可你又让我隐藏……这事儿有些不好办。” “我懂你的意思了。你也知道,现在的武力,枪械才是王道,要是让人知道你拳脚了得,也就变得很容易针对,远远地给你来上一下,什么都白搭。 拳脚功夫,还是在必要的时候,近距离的突然动手,更有效果,所以,我才让你藏着……我不懂拳脚,不知道说得对不对?” 周景明是不懂拳脚,但上辈子闯荡淘金江湖多年,见过的人,经历过的事儿多了去了,他这番话并不是无的放矢。 武阳显然也是明白这道理的,点点头:“这我知道!” “待会儿,我找个借口,跟彭援朝说说,你尽管练就是,关于你的身份,什么都不告诉他,也不合适,如果他再问,就说……就说你是犯事除名的侦察兵,怎么样?” “可以!” …… 第41章 淘金三技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彭援朝从林子里出来,见周景明和武阳蹲在河滩边擦碗,眉头皱了皱,钻进地窝子,瞪着在土床上歪着的几人:“都特么听好了,以后我不想看到周兄弟和武阳兄弟去干洗碗擦锅这种事儿。” 曹启东翻身坐了起来:“彭哥,周技术员我就不说了,那武阳凭啥就不能洗?” 另一个骆越人也嘀咕了一句:“我还想不明白他为啥多分金子呢!” “这特么金子才刚准备淘呢,你们几个又准备闹腾了是吧,这么多屁话,签合同按手印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说?” 彭援朝板起脸:“你们非要个理由,可以,我告诉你们,就凭你们现在吃我的喝我的,是我和周兄弟领你们进的山,这个理由够不够? 你们要是不服,可以随时走人,另谋高就,我一点意见都没有,狗屁不懂,还一天天事儿多,老子眼不见心不烦!” 已经见过金子了,淘金在即,谁还会愿意在这个时候走。 见彭援朝有了火气,几人纷纷把头低下,或是扭头看向一旁,不敢再多说什么,真怕彭援朝因为这么点小事儿撵人。 吃人的嘴短! 关键是,他们作为初来乍到的淘金客,对淘金河谷里的一切了解得不多,心里也缺乏底气。 辛苦多日,还是都抓紧时间休息的好。 “彭哥,出来一下!” 彭援朝刚上床歪着,周景明的声音就在地窝子外面响起。 他只得又下床穿鞋,钻出地窝子。 周景明先跟他说了让武阳摇金斗子的事情。 溜槽都准备了两个,摇金斗子自然也是安排两人。 如周景明所想的那样,彭援朝果然准备让徐有良摇金斗子,说起武阳摇金斗子的事情,他也没什么意见。 彭援朝从那几个新手的言行中,也看出些东西来,对他们同样不太放心。 教谁不是教,当然是教自己觉得靠谱的人最好,因为摇金斗子是直接接触金子的一环,最容易出现贪昧。 “彭哥,另外还有个事情,要跟你说一下。”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明天就要正式淘金了,往回河谷里边的淘金客会越来越多,咱们这是富矿,迟早会有人会打咱们的主意,所以,我想让武阳早晚抽时间巡查一下周边情况,也算是一种防范,可不能什么时候被人算计都不知道。” 彭援朝想了想:“这么做是会好很多……一帮子新手不太靠谱,武阳一个人的话,怕他太累了,要不你我也……” 周景明摇摇头:“就武阳一个人就可以了,多分一克金子,多做点事儿,也是应该,武阳也擅长这方面的事儿! 我知道,你一直想知道武阳以前干什么的,实话跟你说了吧,他之前是干侦察兵的,犯了点事儿,被除名了。 我看他们几个好像不太服气,多做点,以后也好让他们少点废话。 就像你说的,他们几人给我的感觉也不太靠谱,这事儿,别跟他们说,见了金子后,更容易动歪脑筋,得多观察观察。” 彭援朝看向武阳:“侦察兵啊,那可厉害。武阳兄弟,你也真是的,这有什么好瞒着我的,淘金河谷里边,犯事儿出来的兵,又不是只有你一个……犯的什么事儿啊?” 武阳笑笑:“彭哥,这你就别问了吧,不好意思说。” 见武阳说不好意思说出来,彭援朝越发来了兴趣:“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女人,跟女人瞎搞,被逮到了……” 武阳脸色一红,连忙摇头:“不是……” 彭援朝眨巴着眼睛,压低声音:“还不承认,我看就是……我在西海那边也认识个当兵被开除跑来淘金的,他就是因为外出,按耐不住,把驻扎地边上一个村子里的姑娘拖到苞米地里瞎搞,事情闹开了才……” 眼看彭援朝越说越离谱,武阳赶忙制止:“彭哥,真不是你说的那样,你就别瞎猜了!” 彭援朝笑了起来:“行了,逗你玩的,不说就不说吧,当过兵的,咱信得过,那以后就……辛苦武阳兄弟了。” 武阳点点头:“小事儿!”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在周景明接过他端着的锅碗后,武阳径直朝着地窝子后边的林子钻了进去。 隔天早上,遮掩天空数日的阴霾一扫而空,换上了纯净的瓦蓝色。 一帮人在彭援朝的催促下,起得很早,吃过火烧馍,带着工具,赶到小半岛上,开始剥离覆盖在表层的沙砾层。 十人齐齐动手,将挖出的无用泥沙,用架子车送到小半岛上游位置堆放,用于挡水,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防止涨水的时候,大水冲下来,将沙坑淤积或是豁开,那时候可就不好办了。 花了大半早上的时间,才清理出三四平米那么一个到了含金层的沙坑。 坑里边站得下人了,稍作休息后,两个豫州人和两个骆越人被彭援朝安排在沙坑里挖泥沙,另一个豫州人和孙成贵则是负责在上面将一筐筐的沙子接上来装入架子车。 周景明和彭援朝将沙子运到两个溜槽边,倒在沙滩上。 现在出的沙子不多,是武阳往其中一个溜槽里铲沙子,徐有良则是穿了橡胶水裤站在河里,一桶接一桶地往溜槽上提水冲沙。 除了中午吃饭有短暂的休息,一直忙活到傍晚。 通常来说,溜槽取金,每冲十几车沙土,就要取一次槽子。 彭援朝拿掉溜槽里的木排,周景明将溜槽底部的毛毡小心取出来,然后到河边,用大铝盆装着,用水涮洗毛毡,将毛毡缝隙里边糊着的泥沙清理出来。 等稍微澄一下,倒掉大部分水,盆底剩下厚厚一层泥沙。 周景明让武阳拿来小船形状的金斗子,舀了些泥沙装在金斗子里,开始示范,怎么摇金斗子。 这是第一次正式淘洗,一帮人都关心黄金的出产量,纷纷丢下手头的活计,凑到河滩边看着。 彭援朝和周景明都理解他们的心情,并没有多说什么,权当是让他们休息。 “通常情况,你得学会选择合适的淘洗地点,水深十五公分的样子刚好,水流速度要适当,慢了金斗子里边的杂物清出去得慢,快了又容易将金子冲出去。 另外,最好有一个可以坐下的地方,不然老是蹲着,蹲不住,腰也受不了。” 周景明四下看看,在河边浅水里选了个位置,搬来一块光滑的卵石放在浅水里,开始将大盆里的泥沙用小铲子铲了一些倒入金斗子,边做边解说。 “往金斗子里放的泥沙多少也有讲究,一般来说,装金斗子容量的四分之三,能少不能多,装多了费劲,还不好控制,泥沙容易倒出金斗子外面,金斗子放低,让河水刚刚没过金斗子就好。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的淘金三技,也就是手法。 所谓淘金三技,我也叫它三字诀。 第一,晃字诀。 前后左右来回用力晃动金斗子,让水打圈,金斗子里边的泥沙随之形成了漩涡状,让大部分的泥沙快速分解散碎,金砂沉底。 第二,带字诀。 就是将金斗子双手抓着的位置,稍稍抬高一些,倾斜一定角度,前后晃动,让水流带走浮在表面轻一些的东西。 第三,抓字诀。 金斗子里边有一些树根、腐烂的杂物或是大块的石头,直接用手将它们拿了扔掉,记得要涮洗一下,防止有金子附着在上面。 接下来,就是反复重复这三技,随着金斗子中的泥沙减少,要减缓带字诀的力度,避免金砂流失。” 第42章 可是会想着抢地盘的 周景明手法娴熟,动作很快。 浅浅的一金斗子泥沙,随着他的摇晃、抓揉,在水中越来越少。 不到两分钟时间,金斗子里边就只剩很小很小的一撮精砂。 随着周景明往前轻轻地一摇,流水带着那一小撮精砂在金斗子底部铺开,露出些黄澄澄的细小颗粒和一些微末,那就是金子。 一个豫州人瞪大了眼睛:“干了这么长时间,就这么点?” 彭援朝直接就怼了回去:“你懂个逑!这你还嫌少。盆里这么些泥沙,全部淘洗出来,按照这出金量,再怎么也有两克多的金子,知道两克的金子是多少钱吗?那至少是六十块钱。 这六十块,只是咱们干了不到两小时的收获,还有一下午呢。再说了,现在挖起来的含金的泥沙,还不是最底层的那种富金层,只是表层而已,往后淘到的金砂,只会更多。还敢嫌少,你们说说,你们上哪里能找到这种好事儿?” 听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几个新手,顿时变得喜笑颜开。 要是待在农村,年底的时候,兜里边要是还能有百来块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就即使外出务工,一个月下来,也就十多块钱,还得天天有活干才行。 不少人为了结婚,去银行贷款也只敢贷个一百来块。 而就为了还上这一百多块,往往得花费数年时间。 这么一衡量,一百块,确实是不小的一笔钱了。 彭援朝则是冲着周景明竖起了大拇指:“兄弟,不愧是勘探技术员,就连淘个金子,都能说得头头是道,你要不说,我都不知道摇金斗子还有这么多讲究。 我也是个淘金老客了,换成是我来淘洗,也没啥问题,我只知道,在水里边一阵摇晃,一阵扒拉,可要让我说出来,难!” 周景明笑笑:“彭哥,又拿我开涮是吧?” “没有的事儿,是真心佩服,找金苗厉害,摇金斗子也比我强!被你这么一说,我自己想想,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好记,也好理解,学起来就容易多了。” 彭援朝偏头看向徐有良:“你学会了没有?” 徐有良点点头:“懂了!” “看你样子就不会,你和武阳在这里,跟着周兄弟再好好学学,以后淘洗金砂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两个来做!” 彭援朝随后看向其余的几人:“别看了,在这里守着可不会出金子,去两个做饭,其余人继续挖沙……我倒要看看,这一天下来,咱们究竟能淘多少金子。” 他当着几个新手的面,轻描淡写地将徐有良和武阳负责淘洗金砂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几个新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让孙成贵和一个豫州人去做饭,其余四人则是重新回到沙坑,撅挖泥沙。 彭援朝也拉着架子车跟了过去,将沙坑里的泥沙提出来装车。 周景明抄水将金斗子里的精砂冲入一旁的小铝盆,他知道徐有良会摇金斗子,先把金斗子交给徐有良,让他将大盆里从毛毡上清出来的泥沙淘成精砂,省得交给纯新手武阳,把金子给晃出去。 等徐有良将那些泥沙淘完,周景明让他去帮着彭援朝去运沙子,这才将金斗子交给武阳,让他从河滩边搂些泥沙,在河里尝试着淘洗,熟悉手法。 摇金斗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看个人的悟性和双手的协调。 武阳年轻,人也聪明,等到地窝子那边叫吃饭的时候,他连着摇了十数斗泥沙,已经找到感觉,操作没什么大问题了。 彭援朝招呼着众人回地窝子,填饱肚子,稍作休息后,又催促众人回到河滩上,继续劳作。 所做的,都是重复的机械劳动。 周景明和彭援朝之所以选择运泥沙,主要还是这活计相比起在沙坑里挖掘泥沙和在溜槽边提水、铲沙往溜槽里放要轻松一些,也有更多时间注意周围的动静。 就这一天早上,河道里又进来三个队伍,一个十人队伍往上游去了,另外两个在下游。 那两个在下游的队伍,一个只有八人,也不知道是没有踩点,还是踩好的点被人提前占了,往上游去了一趟,又往下游折返回去。 看有人在下游山坡上砍木材的样子,他们应该驻扎在下游三百米的位置。 另一个队伍的人数比较多,有二十来人,就在周景明他们所在的小半岛下边六七十米处的河道弯拐处扎营,那里有大片的河滩,是他们选定的淘金场地。 隔的距离很近,能一眼看清他们在做些什么。 这队伍专门带了两顶涂了桐油防水的帆布帐篷,省去了挖地窝子的麻烦。 另外,他们也没有到山上伐木制作溜槽,而是直接用带来的铁皮溜槽。 一大帮子人,只是花了两个多小时的时间,就在临近中午的时候,把帐篷搭起来,架好了溜槽。 准备就绪后,他们也没有忙着淘金,而是宰杀了带进山里的两只阿勒泰羊中的一只,吃喝闹腾了好一阵,才开始动工揭开河滩表层泥沙,并且将挖掘出的泥沙,一车车往架在河滩边的溜槽送。 最让徐有良羡慕的是,这队伍里还抬出一台柴油发动的抽水机,接到河里,直接抽水冲沙子,省时省力。 听着柴油发动机吭吭吭的声音,在彭援朝和周景明送来一车沙子的时候,他停下提水的动作:“彭哥,什么时候咱们也能用上抽水机就好了!” 彭援朝看了看那帮人:“有再好的东西,淘不到金子有什么用?有这时间瞎想,还不如抓紧时间干活,那些都是钱。 来的时候,你们都看到过,河滩边上有坍塌的地窝子,有剩下的残破工具,那是以前被人淘过金子的地方。 周兄弟从那里经过,脚都没停,肯定不是什么好地儿。” 很显然,这帮人垫本可比彭援朝大很多。 彭援朝的话里,多少有点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的感觉。 周景明瞥了他一眼:“彭哥,我没有停脚,并不代表那里就不是什么好地!这金子是淘不完的,同一个地方,年年有人淘,年年有金子,这河沟里边,都被人淘了不知道多少年了。 就像咱们这小半岛,咱们淘过以后,来年还会有人来,一样出金子,只是多少的问题。 而且,他们有抽水机,有这东西在,冲洗沙泥的效率会大大提升,哪怕金子的品位低一些,速度上去了,出产的金子,可能也不会少。” 彭援朝挠了挠头:“你以为我不想啊,我这不是没钱嘛!” 周景明面色变得严肃:“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彭援朝看了眼周景明,又遥遥看向那个干得火热的淘金队伍:“那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咱们最好祈祷他们那里的金砂品位够高,而且能支持他们淘足够长的时间!” 周景明将架子车里的泥沙倒掉,拉着架子车往回走:“出了那么大的垫本,人数又那么多,要是淘不到金子,可是会想着抢地盘的……这还只是开始。” 彭援朝闻言,面色也变得凝重。 他知道,往后,这条河谷里进入的队伍会越来越多,品位不错的淘金点,位置却非常有限,这也就意味着,淘金河谷里边,形势会越来越严峻,抢占地盘的事情,将会经常发生。 弱肉强食,会在河谷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人多势众,本就是一种强势的体现。 周景明的意思,是这个金砂富集,却多年没人动过的小半岛,极有可能成为别的队伍想要抢占的目标。 彭援朝跟了上来,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到了沙坑边,开始不时催促,让大家伙干活都麻利点。 转眼干了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收工返回地窝子。 武阳和徐有良两人也将摇金斗子收集来的精砂聚拢,带回地窝子。 第43章 水银炼金 彭援朝搬了木墩子,在地窝子旁边坐着,扒拉着精砂,小心地将那些金子挑出来。 周景明没有去帮忙,领着金旺往地窝子后边的林子里爬上去,到山坡高处,看看河谷上下游的情况。 到现在,已经有十数支队伍在河谷里边,少说也有一百六七十号人。 他看了一阵,又领着活蹦乱跳跑前跑后的金旺返回地窝子,见彭援朝已经将金子挑选出来,用个土碗装着,放到土灶的过火管道上进行烘干。 他又看看小铝盆,盆里剩下的乌砂粉末也已经被清洗倒掉,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彭哥,你怎么把剩下的那些东西给倒了。” 彭援朝愣了一下:“不倒了留着干什么?我知道里边还剩下些金沫儿,可那东西,太细微了,实在挑不出来,留着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 周景明叹了口气:“你也是混了有不少时间的淘金老客了,水银炼金法……你没听过?” 彭援朝笑了起来:“这我知道,但水银这东西也不便宜,为了里边那么一丁点微乎其微的金沫,代价太大了,没必要,把能挑出来的挑出来就完了,搞那些没多大意思,不值当,再说,水银变成气,还容易中毒。 怎么,觉得我浪费啊?你要是想要的话,以后剩下的那些东西,我给你留着,你自己弄,我反正不要。” 很显然,彭援朝是知道这个很早以前,古人就在用的法子,只是他懒得折腾,也看不上那点微末金子。 水银炼金是土法炼金中的一种。 一般黄金的精炼过程中,常加入许多化学品,以化学萃取的方法将纯度较低的粗金炼制成纯金,如,加入水银溶解、加氯化钠溶解等。 水银有个特点,常温下是白色的液态重金属物质,对水溶解度不高,但能与黄金、白银相溶解。 在很早以前,古人就已经会使用水银炼金的法子。 在以前水银炼金的过程中,矿工将含金的矿石挖出来,必须先将矿石碾碎,再脚踩铁轮磨成矿石粉,和淘砂金一样,利用比重原理,以手摇金斗子的方式用水将碎石跟金砂分离。 但这只是淘金的过程,炼金的过程则更为繁杂。 淘出的金砂必须先以水银咬金。 说白了就是后世所说的物理还原法,以“水银咬金不咬砂”的特性将金子与细微的砂石进一步分离,这需要一个过程,在水银咬金,将金子从那些杂质里分离出来后,得控制着进行火烧,用银子将金子置换出来,达到提纯的效果。 周景明之所以提到水银炼金法,倒不是想着提纯,就是想利用水银的特性,将那些和乌砂细末混合分拣不出来的金子细末,从乌砂里边分离出来。 彭援朝应该是觉得,水银汽化后就没了,觉得是一种浪费,而且水银也不便宜,还有剧毒,所以不想弄。 但周景明却知道,咬金的水银能够回收,甚至,他自己就知道该怎么提炼水银,都不需要去买。 于他而言,小菜一碟。 他淘金多年,各种技巧知道得不少,只是觉得没必要在这些人面前,展露太多。 他想了想,顺着彭援朝的话往下说:“确实代价不小,也麻烦……给我留着吧,等以后出山了,我带出去试试。” 他等的就是彭援朝这句话。 彭援朝一脸无所谓:“那行,我给你留着,他们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反正我是挑不出来了……那些剩下的精砂给周兄弟,你们没意见吧?” 周景明找彭援朝说的这些话,并没有避着其他人。 每天收工,从精砂里面挑出金子,是队伍把头的事儿。 周景明上辈子在阿勒泰淘金了解的情况来看,大多数淘金队伍的把头,都是把颗粒稍大的金粒先收取,剩下的金沫儿,也蘸着口水尽可能粘取出来,实在分不出来的往往选择扔掉。 里边其实还有很细微的金子夹杂其中。 这些自然界中单体存在的金子,有的很小,小到用口水去沾也沾不出来,小到得用放大镜才能看到,跟那些残留的乌砂粉末混合就更分不出来。 用水银咬金的法子,虽然也无法做到全部弄出来,但能弄出来大部分,是不少金老板才会去做的事情,因为每天产金的数量不少,也就意味着收取的精砂不少,他们舍得也值得这么去做。 而对于周景明来说,水银可以回收再利用,虽然每天的精砂数量不多,但时间长了,依然有搞头。 这些来到阿勒泰的淘金客,不少人是大字不识一个的“大老粗”,加之信息闭塞,他们不懂的东西太多,精细的活计也懒得做,更在乎那些看得见摸得着金子,太细微的难以挑拣的金沫儿也通常不会很在乎。 但淘金的时间长了,总会听闻一些关于淘金、炼金的事情,也就会变得越来越精明。 之所以选择当着众人说这事儿,周景明属于是猜到队伍里的人不愿意这么折腾,而特意把话说在“明处”。 既然彭援朝不在乎那些微乎其微的东西,那正好自己留着,时间长了,会积少成多,等到出山了,将那些精砂里的细微金子提炼出来,相信也会是一笔不小的额外收入。 他说在明处,就是为了避免以后他收集那些精砂,引来众人猜测。 现在听彭援朝问有没有意见,有几个新手当即点头表示没意见,只有曹启东问得细致。 彭援朝也就将用水银咬金将金子提炼出来的法子说了一遍,主要还是强调剩下的精砂里边含金量很少,水银不便宜,而且用火一烧,水银会变成剧毒气体蒸发,吸入后会中毒,说没必要这么折腾。 曹启东也就表示没意见了。 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周景明特意留意了一下曹启东。 在他的了解中,骆越是出来淘金的人挺多的地方之一,尤其是骆越上林。 上林那地方有不少人淘金发财,以至于过上些年,明面上看着上林的不少村子,有很多人穷得日子都过不下去,却偏偏在其中藏着不少富豪,形成鲜明的对比,更有不少骆越人,淘金淘出国际。 在国外淘金界,上林人淘金,那也是出了名的。 刚才曹启东问得很细致,跟其他人因好奇听到水银不便宜,并且有剧毒就不怎么在意水银炼金这事儿的反应决然不同。 仅凭这一点,就不得不注意了。 所以,周景明又在心里问了自己一遍:曹启东真的是淘金新手?远比其他新手精明多了。 另外,队伍里就有骆越人在,他自然就想到了,在锦官城打过自己主意的骆越人吴福生,心里也一直有些想法。 只是那些想法还不成熟,有些事他现在也不容易做到,不能太早表现出来。 既然所有人都对那些精砂归他没意见,事情就好办了。 周景明问了彭援朝他倒那些精砂的地方,想去把精砂收起来,得知是用水一涮直接泼掉的,只能作罢,想着改天再收集。 第44章 原则问题 放在过火管道上烘着的金子,在饭煮下来的时候,已经干得差不多。 彭援朝从地窝子土床上方挂着的一个布包里翻找出一块圆形的磁铁和一个从文体店买来的小机械天平。 他先用磁铁在碗里的金砂里面一阵搅动。 那些含铁的乌砂粉末立刻吸附在磁铁上面,让金砂里边的杂质变得更少。 他又吹掉浮在金子上面的轻尘,剩下的金砂,就是可以用来出售的金子。 收购金子的人,对金子的纯度有一定要求,但也知道在淘金河谷,没多少人有条件、有能耐弄得很纯,所以要求也不会特别高。 当然,金子的价格也会稍微便宜一些。 在彭援朝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早在今天一开始动工淘金就期盼知道一天收获的众人,纷纷围拢过来,大气也不敢喘地看着彭援朝小心翼翼地将金砂倒在天平上称。 在场的几个新手,几乎都还看不懂天平上的刻度,甚至不知道一克是多少,但也看得出,天平托盘里放入的砝码使得天平的横杆变得平直,就是砝码和金砂等重的时候。 于是,等到横杆平直时,就有人催问:“把头,快说说,有多少?” 彭援朝看过砝码,又看看指针,咧嘴笑了起来:“有七克多!” “才七克……” 看着天平托盘里那一小撮堆得尖尖的黄色“麸皮”细末,一个豫州人还是觉得少。 彭援朝瞥了他一眼:“已经很不错了,这只是表层,而且今天早上有不少时间是在剥表层砂石,咱们今天都还没有挖到真正的富金层,等到了富金层,说不定咱们能一天分一次金子。 七克,按照银行的回收价,那得一百一十二块钱,黑市价格更高,能卖到两百多块,这还嫌少?这收获已经很不错了。” 听到具体的钱,一个个懵懂的新手顿时有了概念,心里掂量,觉得确实不少,再想想往后,还能得到更多,又变得喜笑颜开。 周景明就在这时候说了一句:“都别得意忘形,往后不管谁问你们一天能淘多少金子,都不准说实话,只能往少了说,这是个原则问题。” 听到这话,彭援朝面色也变得严肃起来:“周兄弟说的话,都特么给我记好了,这不是开玩笑。 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说得惹人眼红了,给营地惹来麻烦、灾祸,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河谷里的淘金队伍,会越来越多,到后面一些时日,能有几百人,想要一点交集都没有,那是不可能的事儿。 到时候,管住嘴巴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儿。 有人又小声问了一句:“那如果真有人问起,该说多少?” 这个问题一出,彭援朝也看向周景明。 周景明权衡一下:“看今天采挖的金砂,差不多有四五吨的样子,咱们就统一说五六克,相当于一吨泥沙,能出一克多点的金子,这个品位,只能说是勉强还行,要是再高,那就容易引人惦记了。” 彭援朝点点头,又扫视一众人:“都记住了?” 众人纷纷表示说记住了。 事实上,周景明知道,这样的事情瞒不了多久,经验老道的淘金客,都不用来探查,只需要远远地看一看,就能有一个大概的判断。 彭援朝满意地站起身,将那些金子收起来,装入青霉素小玻璃瓶:“等明天攒够了十五克,咱们就分一次。 以后都是这样,每攒够一次,就立马分掉,我这里可不帮你们保管,分到你们手里,你们自己心里踏实,也省得你们担心我私下里搞小动作。 至于金子到了你们手里,怎么保管,那是你们自己的事儿,要是弄丢了,弄没了,跟我没任何关系。 协议上的规矩说得清清楚楚,偷盗、贪昧私藏、惹是生非等事情的处罚,你们也知道。 这一路进来出现的那些反复无常的事情,我不跟你们计较,但往后要是再出现,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真正的淘金,已经开始,想赚钱,就别给我在队伍里边浑水摸鱼、偷奸耍滑。 我出了垫本,我想赚钱,谁特么坏了我赚钱的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听得几个新手一愣一愣,但几人的神情很快又松散下来。 这一路进来,彭援朝放过的狠话不少,似乎都有些习惯了。 但周景明知道,彭援朝这次是认真的。 虽说队伍里的人都是农村出来,干惯了体力活,但年前年后,总有不少休息时间,一闲下来,身体也会跟着放松。 现在来淘金,哪怕前些天挖地窝子、排水沟,适应了几天,终究因为天气问题,干得不紧不慢,除了感觉有些累,倒也没什么。 今天开始淘金,在彭援朝的催促下,上了强度,大家伙都有些受不了。 周景明和彭援朝负责合力用架子车往溜槽边运送泥沙,他们两人还好一些,但挖掘泥沙、将泥沙从沙坑里提上来的六人,以及负责往溜槽里铲沙和提水冲砂的武阳和徐有良,都有些受不了。 晚饭做熟的时候,围坐在锅边吃饭,一个个胳膊和腰都忍不住直打哆嗦,就连坐下、站起都有些困难。 一碗汤端在手里,能洒出去半碗。 捏着筷子的手也不听使唤,夹不起东西,勉强夹起来,哆嗦着往嘴边送,都经常会掉。 大概,能安慰众人心情的,只有彭援朝装在青霉素玻璃瓶里挂在地窝子土床上方檩子上的那一小撮劳动果实。 身体的劳累,是一个必然的过程,同样强度的劳作,得持续几天,才会逐渐缓解,然后就会变得习以为常。 吃过饭以后,孙成贵接了洗锅涮碗的事情,收拾锅碗,提着去外面挖掘出的水井边擦洗。 被彭援朝说过一次以后,几个新手凑在一起商量,轮换着来干这些琐碎的事情,倒也还算安分。 彭援朝和其余新手“哎哟”叫唤着,爬到土床上歪躺着抽烟、喝茶。 周景明忙着给金旺熬玉米糊。 武阳则是抽身出了地窝子,往后边林子,坚持着他自己的拳术锻炼。 等到玉米糊熬下来,搅拌着放凉了,周景明将玉米糊送出地窝子。 早在他熬玉米糊的时候,金旺就已经摇晃着尾巴守在地窝子门口了,此时看到玉米糊送出来,冲着他又跳又扑,亲昵、欢快得不得了。 现在,金旺早已经熟悉了自己名字,只要周景明一叫唤,立刻会飞奔而来。 这几天干活的时候,一开始,它会一直跟在周景明身边,来回跑,大概意识到他们做的是重复的事情,跟上数趟后,要么选择在一旁趴着,要么跑去盯着河里,试图去捕捞偶尔游到浅水里的鱼,或者跑到地窝子后边的林子折腾,追逐老鼠或是飞鸟。 能吃饱喝足,又有充分的锻炼,金旺的状态,好了不少。 状态的改变,连带着气质也都变得不一样,虽然只是半大狗崽,但已然有了威猛的感觉。 尤其是叫声,开始渐渐变得浑厚。 等着金旺吃饱,周景明领着它往后边林子上去,想去看看武阳的训练,也想着能不能从他那里学到一招半式,用于防身。 重活一世,他想闯出更广阔的天地,也想活得更精彩些。 那就很有必要多学一些东西。 尤其是在这只会越渐纷乱的淘金河谷,首先得保证自己活着。 第45章 被禁的真正原因 周景明领着金旺在山坡上的冷杉林找到武阳的时候,武阳正双脚搭在高处一块山石上,做着俯卧撑。 他出声询问:“能看吗?” 武阳似乎是憋着气,没有吭声,只是点了点太阳穴青筋暴涨的脑袋。 周景明走近一些,在一旁坐下,一眼看去,顿觉惊诧。 对于一般人来说,高位俯卧撑就已经有些难度了,武阳所做的俯卧撑,难度更大,他竟然不是双掌撑地,而是用双手的指头撑地。 这得是多强悍的指部力量才能做到? 周景明简直不敢想象。 接下来武阳的训练,更是看得他目瞪口呆,心里的想法,在不断坍塌。 他不知道武阳用拇指撑着做了多少个高位俯卧撑,只是看到他跟着用双手食指、中指撑地,又分别做了五十个俯卧撑,直到他倒立着,用双手代替双脚,在这并不平坦的山坡上走了差不多百米,才结束训练。 武阳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走到周景明旁边坐下:“周哥,不早点休息,怎么上来了!” 周景明摇头叹息:“我之前还想着,看能不能跟着你学个一招半式防身,可刚才看看你的训练,就觉得吓人!” “确实很有难度,这套拳术对练习者的身体素质、耐力、毅力以及技巧掌握等方面,都有极高的要求,使得大多数人难以企及,也在推广和应用中面临重重困境!” 武阳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周景明:“你要想学,我可以教你,就怕你坚持不住。” 周景明虽然看得心里发抖,但绝不是轻易放弃的人:“兄弟,跟我好好说说,到底难到什么程度。” 武阳笑笑,细细跟周景明说了起来。 黑龙十八手作为一套力量型的搏击拳法,对臂力、腕力和指力有着近乎苛刻的要求,练习者每天都要进行高强度的训练。 就比如,武阳刚才倒立行走的训练,又被叫做蝎子倒爬功。 不仅需要强大的臂力来支撑整个身体的重量,还对腕力和指力有极高的要求,以确保在倒立行走过程中能够保持身体的平衡和稳定。 每一次用手支撑身体移动,都是在挑战身体极限,手臂的肌肉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稍有不慎就可能摔倒,出现擦伤、扭伤,就连骨折的情况也时有发生。 除了蝎子倒爬功,特殊的俯卧撑训练也必不可少。 每天早晨和傍晚,练习者都要用双手的拇指、食指和中指做五十个标准俯卧撑,随着训练的深入,对指力的要求进一步提高,后期甚至需要用双手的食指和中指两个指头倒立行走五十米。 这简直就是周景明在影视剧上看到的少林的二指禅功夫。 这种特殊的俯卧撑训练,能够有效地锻炼指力、腕力和臂力,使得手部力量得到全方位的提升。 但在这个过程中,手指关节需要承受巨大的压力,很容易造成损伤。 武阳所在的武警队,就有不少练习者在训练过程中,手指出现不同程度的变形,甚至有人因此弄断指头。 这些伤痛,一旦发生,不仅会影响训练进度,还可能对身体造成永久性的伤害。 练成黑龙十八手绝非一朝一夕之功,它需要练习者进行长年累月不间断的训练,没有几年时间的持续投入和艰苦付出,根本无法掌握这套拳术的精髓,不是一般人能坚持下来的。 另外,除了强大的力量和顽强的耐力,黑龙十八手还涉及到极其复杂的身法、步法以及呼吸方法的配合,进一步增加了修炼难度。 在实战中,身法和步法的灵活运用能够帮助练习者更好地躲避敌人的攻击,寻找最佳的进攻时机。 呼吸与动作紧密配合,什么时候吸气,什么时候呼气,都有严格的要求。 在出拳时要配合呼气,将力量随着气息一同发出,以增强攻击的威力;在防守时要配合吸气,调整身体状态,做好防御准备。 听武阳说完,周景明忽然意识到,黑龙十八手被禁的真正原因,恐怕不是因为其杀伤力巨大这一单一因素,而是其超乎想象的练习难度,让这拳术难以得到更广泛的推广,也难以出成效。 别说倒立用二指行走,怕是就连那特殊的俯卧撑,周景明都自觉,很难做出来,更何况是动辄数十个地做。 终究是来淘金而不是练武,周景明发现自己把事情想得太过简单。 就他刚才的观察,武阳应该已经训练到一定程度了:“那特殊的俯卧撑,你已经换成高位的,是不是在为后期的以指倒立行走做准备?” 武阳点点头:“是有这想法,在队里边的时候,我这方面的训练,算是做得比较好的,连教官都说我有天赋,当时很用心……哪里想到,回来后就回不去了。” 听得出,武阳对黑龙十八手的训练,已经到了精深处,也能听出,他被武警队除名这件事情,多少有些遗憾。 周景明只能安慰:“回不去就回不去吧,不过就是换一种活法,只要用心,一样都能活得很精彩……今天就算了,从明天开始,我尽可能跟着来看看,能学成什么样算什么样。” 武阳笑笑:“周哥,你要这么想,还不如不学,不会有多少作用的,我保护你就行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懂点格斗技巧,关键时候说不定能用上一用,这也是好的!” 周景明知道自己很难达到武阳这种程度,只能退而求其次:“再说了,你也保护不了我一辈子。” “你要是不嫌弃,我就一直跟着你,反正我不想回去种地,又不会做生意……” 武阳很认真的看着周景明:“周哥,凭你的能耐,我不相信你会一直屈居人下,以后肯定也会自己当金把头,当金老板。” 周景明想了想:“是有这想法,只是这路子,不好走啊!” “在哪儿都要闯,领着我一起吧,总比回家种地,盘算每天的温饱强,我不想回去每天吃土豆、嚼苞米茬子饭。我想吃肉…… 我心里就没想过安分地过一辈子,不然也不会来到北疆,就像你说的,换条能活得精彩的路子!” 武阳神色变得郑重:“我就是因为有这想法,才想着把黑龙十八手的训练捡拾起来,希望到时候能帮上忙。” 人与人之间,周景明从来不觉得短短几个朝夕的相处就能看清楚,看透,只有真正遇到事情时的选择才会最明了。 见识过武阳的能耐,他确实是在有意地拉拢,也期盼着武阳能成为自己信得过的得力助手,但从没想过武阳会提前主动说出。 所以,武阳的这番话,其实让周景明觉得很意外。 他心里固然高兴,但并没有急着下定论给承诺:“谢谢兄弟……只是,现在说这些还太早,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你接触淘金的时间还短,不了解具体情况,说不定这小半年下来,你就不会这么想了,有的时候,安分地过日子,未必不是好事儿。 咱们还是想办法淘金赚钱要紧。” 武阳见周景明这么说,反倒有些急了:“周哥,我是认真的。” 周景明笑笑:“我也是认真的,你还不清楚,这会是一条怎样的路,慢慢来,别急。等过了今年,你要是还想走这条路,咱们再聚。” 武阳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沉声道:“好!” 第46章 叫板 周景明和武阳在冷杉林里,闲聊、抽烟到临近天黑,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才起身看看河流上下游,见没什么异常,一起返回地窝子。 淘金河谷地处荒山野岭,又都累得够呛,天一黑就睡觉,两人钻进地窝子,看到众人大都已经裹着被褥睡得起了鼾声。 还在醒着的,就只有彭援朝一人,坐在土灶边抽烟,借着土灶里闪动的火光照亮,擦拭着那把双管猎枪。 “彭哥,怎么还不睡,在想什么呢?” 周景明抱了个木墩在旁边坐下,掏出莫合烟卷着。 武阳累了一天,又进行高强度的训练,没多少精神说话,到自己的铺位,将旁边“睡过界”的孙成贵扒拉到一边,脱了鞋子,爬到床上,和衣躺下,拉了被褥盖住,就没什么动静了。 彭援朝没有立刻回答周景明,只是闷头一遍遍地擦着猎枪,过了好一会儿:“河谷里淘金的人越来越多了,我也算是过来人,兄弟,我实话说,没什么把握能守住这片宝地,尤其是咱们这种杂牌队伍,这么些天下来,人心始终不齐……事情就更难办了。” 周景明中午跟他说了可能会有人抢占地盘这事儿的时候,彭援朝就选择了沉默,看现在的情况,他这一天下来,心里没少担忧,大概那把猎枪才能给他带来些许慰藉,所以抱着一遍遍地擦拭。 周景明笑着安慰:“彭哥,其实没什么好担心的,老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想那么多干什么,等到真有事儿了再说。 放心,这么好的地儿,我也不会轻易放弃,别人我不敢说,但我自己,肯定会选择跟你一起共进退。 再说了,打打杀杀,那是逼不得已的情况,在此之前,总有缓和余地,都是人,也都怕死,你说是不是?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我再找片地儿,照样干。” 彭援朝抬头看着周景明,脸色缓和了不少:“有你这句话,我心里好受多了,突然觉得,在阿勒坦的时候,你要那么高的价,我都同意让你们俩入队,可能是我这趟进山淘金最明智的决定。” 周景明冲他笑笑:“赶紧睡吧,养足精神,抓紧时间淘金才是正事!” 早在阿勒坦阿依娜旅馆,刚入队的时候,周景明简单了解彭援朝的情况,就已经知道这个黑汉,也只是初次当把头而已。 虽然是淘金老客,但一直是跟着别人混,终究欠缺些当把头的经验,垫本也薄弱,所以才会一路有那么多狠话,连吓带唬地笼络着人手。 话又说回来,就以周景明高昂的开价,若换成别的有经验的把头领着的队伍,也不会轻易将他和武阳接收入队。 想要借这杂牌队伍生财,周景明知道,自己不帮忙管理,很难在河谷立足。 之所以说这队伍是杂牌队伍,那是因为,这队伍里的成员,有陇中陇南的,有骆越上林的,有豫州的,有蜀地的,有湘地的,成分复杂,人心也难齐。 不像别的队伍,大多数是同一个地方的人抱团,分成一帮帮人。 这些抱团的队伍心更齐,势力也大,彼此之间要是不对路,干起来是分分钟的事情。 周景明在土床上躺下后,也开始细细思索接下来的路子,只是,没一会儿功夫,终究被疲惫制止了大脑的运转,不知不觉睡过去。 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一个今天轮值的豫州人在看着小火烤着铁锅里的饭。 武阳已经出去晨练了。 其余的人醒了几个,都懒得起床,彭援朝倒是睡得很熟,估计是昨天晚上想事想得太多,周景明迷迷糊糊中,还看到他翻身坐起来抽烟。 他也不忙着将彭援朝叫醒,自己起床穿鞋袜,小声催促其余人赶紧起床。 昨天的高强度劳作,给身体带来的负荷,并没有因为睡了一晚上就有所缓解,反而变得更加难受。 一众人起床穿戴的时候,龇牙咧嘴,哼哼唧唧的。 周景明不由说了一句:“都是大老爷们,又不是没劳累过,都应该知道,这种情况,越是畏畏缩缩,越难受,还不如咬牙撑着,大力点,干脆点,身体活动开了就好,哼哼唧唧的,像什么话。” 别人倒没说什么,纷纷忙着起床,只有曹启东嘀咕了一句:“周技术员,你昨天负责拉车,架子车有轮子,那活计多轻松,当然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也不想想我们,一天下来,手里的十字镐、铲子,就没怎么停过,出了多大的力,哼哼唧唧的就怎么了? 难受了还不让人出声,你管得还真宽,又不是把头,真把自己当回事儿,显得多能似的。” 周景明默默地听着,直到将黄胶鞋的鞋带系好,站起身来,这才转头看着依然歪在床上的曹启东:“你说得对,我不是把头,不该管那么宽。 你觉得我活计轻松,也好办,咱们今天就换换,你去运泥沙,我换你挖。” 曹启东哼了一声:“明知道把头不会答应,还这么说……有意思吗?” 周景明淡笑:“那你说把头为什么不会答应?” 曹启东犹豫着,没有吭声。 “怎么不说话了?” 周景明早看他有些不顺眼了,借机发飙:“老子来告诉你,就凭这金苗是老子找到的,就凭老子离开这队伍,随随便便就能在这淘金河谷混得比你好,够不够?” 曹启东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吼叫起来:“你充谁老子呢?” 周景明也不惯着他:“这一路进山到现在,我没有记错的话,半路上最先闹着要走的有你,喝水嫌脏的有你,涮锅洗碗这种小事儿领头推诿的是你,淘了一天金子,嫌少的还是你……那么一帮子人,就数你事儿最多,狗屁不懂,还特么又怂又可恶。 要是真想淘金赚钱的,不会是你这鸟样。 听你现在这意思,还想跟老子叫板?” 见两人一下子起了火药味,另一个骆越人赶忙上前劝说:“老曹,你少说几句,时间也不早了,赶紧起床…… 周兄弟,不,周哥,他就是昨天累了,身上都酸痛,老曹有点起床气,说话不中听,没必要跟他那么较真,多大点事儿啊,这大早上的,别伤了和气,和气生财。” “起床气?我就是他爹也不惯着他。” 周景明瞟了他一眼,哼笑一声:“和气生财?我看你们俩处得挺好,这话,你该跟他说。话又说回来,你们有和气的时候吗?勾心斗角的,能成事儿?” 这番吵闹,彭援朝自然是早醒了,他翻身坐起来,卷了支莫合烟点上,默默地看着周景明和曹启东,直到这时候才说了一句:“我特么昨天才说过,别坏了我赚钱的路,姓曹的,你到底能不能干?” 曹启东见彭援朝有了赶人的势头,犹豫了一下,将脾气压下来,从嘴巴里挤出细若蚊蝇的两字:“能干!” 彭援朝皱起眉头:“你特么嘴里含枪说不出声了?老子没听见。” 曹启东赶忙加大声音:“能干!” “既然能干,那你给我听清楚了,老子眼睛没瞎,你们什么鸟样,都干了些什么,我一清二楚,这是你最后留在队伍里的机会。” 彭援朝瞪了他一眼,又扫视众人一圈:“另外,以后周兄弟的话,就是我的话,谁要是不服,滚蛋。” 第47章 第一次分金 周景明本也不想跟曹启东过多计较,来的一帮新手,都是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有脾气很正常。 但是像曹启东这样,越来越放纵,一点分寸没有,最是容易乱人心,不好好敲打一下,他不知道安分,长此下去,都不知道以后队伍会被他搅合成什么样。 就刚刚那架势,还大有挑衅周景明的意思,这才刚进山几天啊,但凡有点眼力劲,能认清自己的位置,也不会说出那些话来。 要不是刚淘第一天金子,把他踢出去,担心他到外面乱说,会过早暴露金苗的情况,得不偿失,今天周景明是绝对不会让他留在这里的。 甚至,周景明怀疑,这些事情,曹启东根本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对他的提防,又提升了几分。 “就凭这金苗是老子找到的,就凭老子离开这队伍,随随便便就能在这淘金河谷混得比你强……” 这话,是说给曹启东听的,也是说给众人听的,包括彭援朝。 彭援朝显然是听对味了,所以才有了对曹启东那几句呵斥,也将周景明在队伍里话语权给定了下来。 武阳浑身冒着热气,从外面钻进来的时候,早饭刚做好。 彭援朝催促着众人吃饭,吃完后,率先拿了工具,朝着小半岛上面走去,一帮子人也纷纷跟上。 昨天取泥沙,先是花了不少时间揭开部分表层的泥沙,见到金层后才开始的挖掘含金层,拓宽沙坑的时候,还在顺带清理表层的无用泥沙,一天下来,大概清出五六平米那么一片。 彭援朝站在沙坑边上问周景明:“兄弟,咱们是继续把沙坑拓宽,还是往下挖?” 周景明看了看沙坑:“昨天位置受限,今天这位置更宽一些,比较好操作。 要不这样,人手分成两队,一队继续揭表层泥沙,一队挖含金层。 要揭表层泥沙,又要淘金子,咱们双管齐下,都不耽搁,要天天都有金子,才有动力。 而且,这样做有个好处,深处的泥沙潮湿,是被冻住的,趁着阳光好,先揭开来晒晒,化一下冰,挖掘的时候,也会更容易些!” 彭援朝点点头:“有道理!” “要不是因为这地儿是泥沙淤积成的,结构松散,太容易坍塌,我也想省了揭开表层泥沙的麻烦,直接打洞进去挖含金层…… 这一米多两米厚的表层泥沙,想要搬掉,得花费不少力气,不然,咱们每天掏出的金子,甚至能翻倍!” 淘金河谷就是这样,没有太多更好的招,只能凭借力气硬来,因为金子的沉积,在表层的含金量极少,没有多少淘采的价值,大都需要揭开表层泥沙,费时费力。 周景明有些怀念过些年后的机械操作,随便几斗下去,当一帮人干一整天…… 得努力攒钱啊,攒足够多的钱,才会有这些东西! 彭援朝按照周景明所说,将人手安排下去,无用的泥沙继续往上游方向填堵,含金的泥沙,则是往溜槽边运。 今天还是和昨天那样,只用一个溜槽,由武阳和徐有良两人负责,但挖掘出的泥沙,里面混合着一些冰碴子,得晒一晒、化一化,不然被冰冻着跟泥沙粘在一起的金子,也不容易淘出来。 所以,他们两人也来帮挖沙,等太阳出来,暖和一些再去冲淘。 几乎所有人手都放在挖沙、运沙这两件事情上,周景明和彭援朝下了沙坑,也动手挖掘,跟其他人没什么两样,自然没有人再废话,只是干上一两个小时,会坐着休息一会儿,抽上两支烟提提神。 也就是周景明会不时用金斗子装些泥沙到河里淘洗,把控着含金层的深浅。 直到十点多钟,武阳和徐有良,才开始到溜槽边提水冲砂。 一天到晚的机械劳动,除了中午吃饭,休息了一个多小时,其余时间几乎都在忙碌着。 眼看时间偏晚,周景明见武阳和徐有良哪里有些忙不过来,他穿了水裤,拿了金斗子,也到溜槽边帮忙淘洗精砂。 等到傍晚的时候,三人把淘出的精砂交给彭援朝。 他在地窝子外面昨天放好就没有挪窝的木墩子上坐下,开始挑选金子。 除了安排两人去做饭,其余人就在旁边抽烟休息,不时看看彭援朝,期盼着今天的收获。 今天挑选金子,花的时间,比昨天可就长多了,饭菜做好,都还没有完成。 这种时候,没有人会想着去吃饭,都在默默地等着,直到彭援朝将那些装入土碗的金子,放在土灶过火管道上烘干,用磁铁吸了杂质,上天平一称,听到彭援朝报出“十三克多点”这个结果时,一个个咧嘴笑了起来。 彭援朝也很高兴:“这要是再多点,就是昨天的两倍了!” 周景明点点头:“还没到底层呢,到了底层,咱们干一天就能分一次金子……吃饭吧,吃完分金!” 彭援朝扫视着众人:“东西都摆出来了,我看他们不把金子分到手,怕是吃饭都不香,分了再吃。” 周景明笑笑:“也行!” 彭援朝把两天的金子,全都装到昨天挂到檩子上的玻璃瓶里,然后往小天平左边小托盘里放上一克的砝码,拿着玻璃瓶,谨小慎微地抖动,往右边小托盘抖入金粒,少添多取,直到指针指着最中心。 他就这么轮流着,每人一克,先将三个豫州人,两个骆越人以及孙成贵、徐有良他们七人的金子分给他们,一个个都用青霉素小玻璃瓶装着。 然后,他换上两克的砝码,将武阳那一份分出来,再放上三克的砝码,给周景明和他自己,一人称了三克,也各自用玻璃瓶收捡起来。 “还剩下六克的样子,我就挂在檩子上,都管好自己,不想被打断腿扔出去,就别去碰它,分到手的金子,各自藏好了。” 彭援朝笑盈盈地看着几个新手:“你们最好把自己的小心思给摁住,别想着打别人的主意,如果实在手痒难耐,可以,但要是被发现……哼,你们都知道后果,换作是谁,都不愿自己的东西被偷! 还有,要是把自己的金子弄没了,概不负责。以后只要攒够十五克,咱们就分一次! 姓曹的,说你呢,你一直瞅着我的金子,有想法?” 分到的金子,就数周景明和彭援朝两人的多,从上称开始,曹启东就直勾勾地看着,哪怕那些金子已经装入玻璃瓶,在两人手里把玩,他还看着。 被彭援朝突然加大声音吼了一句,曹启东被惊得浑身一颤,反应过来,连忙摇头:“把头,我没别的意思,看到那么些金子,我说不眼馋那是骗你的,人之常情对不对,真没别的意思。” 彭援朝哼笑一声:“没有那是最好……你说的也没错,都会眼馋,这话还算实诚。”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是不是觉得分给你们的少啊? 我实话告诉你们,不少了。 天气不影响,只要能天天去挖去淘,只要舍得出力,照现在的出金量,说不定每天都能分。 这是周兄弟功劳,没有他,咱们不会来到这片宝地,所以,不用羡慕,更别嫉妒,每次分三克,那是他应该得的,没要得更多,已经是他照顾你们了。 每天一克金子,那就是每天十六块钱。 你们既然来淘金,想必也多少探听过一些关于淘金的事情,这样的收入,你们要是心里有数,应该知道,换成别的淘金队伍,两天能分到一克,就很不错了。 同志们,想赚钱,就加油干吧! 好好地干上小半年,等你们回去,盖房子的钱有了,娶媳妇生娃的钱也有了,小日子能过得非常滋润。 现在见到了金子,别再给我耍那些小心眼,都给我安心干吧。” 不得不说,彭援朝挺会说话。 一番话不仅拍了周景明的马屁,也安抚了一帮子新手,将他们说得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一天当别人干一个月,怎能不兴奋。 这顿饭,彭援朝甚至将带进山来,不怎么舍得喝的酒给拿了出来,每人倒上二两,喝到兴头上,有人红着脸表态:“咱们得守好这片宝地,谁特么敢打这里的主意,老子豁出去也要跟他们干。” 其余人,也纷纷跟着附和。 终于,这个杂牌队伍,多少有了点嗷嗷叫的感觉。 周景明听着那些豪言壮语,只是微微笑笑,是真是假,还是得遇事才知道。 只希望这趟淘金顺顺利利的,别出太多岔子…… 第48章 藏金 吃完饭后,武阳没有忙着到林子里精深拳术,而是等着周景明熬玉米糊喂过金旺,这才一起钻出地窝子,往后边林子里走。 周景明想学黑龙十八手,但也没有急于求成,先看着武阳打那些套路,他自己跟着在一旁观摩。 那些格斗招式,武阳一趟打下,那是虎虎生风,来澎湃大气,很有种大开大合的感觉。 周景明越看越喜欢,而且,那些套路似乎没有想象中复杂,学起来应该不是很难。 其实,昨天晚上和武阳的深入交流,他就已经知道,这套拳术的核心,从来不是套路上的简单学会,而是以自身力量为基础,融合所理解技巧上的一种爆发。 武阳三遍格斗动作打完,深吸几口气,问一旁学着比划的周景明:“周哥,你想学黑龙十八手,有什么想法?” 周景明心里诞生学拳想法的时候,就曾细细想过,此时武阳问起,他没有任何迟疑:“我的想法其实很简单,就是想多少有一技傍身。我知道,想要练得像你一样厉害,很难。 所以,也就只图个孰能生巧,关键时候,能应付那么两三个普通敌手就行。” 武阳想了想,笑着说:“你这么说,倒也不是很难,那咱们就先花上一段时间,把那十八个格斗动作学会,明白基本要领,然后不断熟练就行了…… 这样也好,我一个人整天对着空气练也没感觉,以前可都是实战对练,咱们正好相互喂招,拆解对练,也能更有意思。 就不知道你能坚持多长时间了……” 周景明也笑了起来:“高低得学会!” “行吧,今天开始,我先教你套路动作,先学两招,青龙探爪和龙女照镜!” 武阳说着,将两个格斗动作打了一遍,接着又说:“黑龙十八手,是由十八个不同类型的实用技击动作,按照拳术套路规律组编而成,进行拳术套路的训练,能提高身体协调性和熟练程度,增强身体的爆发力和耐力,为拆解对练打下良好基础。” “下面,你按照我说的做,首先是起势,要领是在立正姿势的基础上,右脚向右撤步的同时,身体稍向左转体,撤步的时候,和肩膀同宽,两腿自然伸直,两脚尖向侧前,右拳护于右下巴下方稍由,拳心内向稍下,左臂微曲,左掌按压左胯外侧二十公分处,掌刃向外,头左甩,目视前方。 要求,撤步要快,身体重心偏于后腿,侧身对敌。” 武阳一边说,一边拉着周景明摆弄起势动作,就是拉个架势,周景明很快就记住了。 看着周景明练了几遍,武阳接着又说:“好了,接下来教你第一第二两个动作,这青龙探爪,我们通常又叫做空手夺刃,龙女照镜,这名字娘们唧唧的,我们不喜欢,更喜欢叫拦门摔…… 空手夺刃,右爪砍击、前击要有力…… 这拦门摔挑扫要协调、有力,重心偏于左腿……” 武阳解说的同时,放慢动作比划着,让周景明跟着做,有不当的地方,进行纠正。 他的一通说辞,那是一套一套的,想必当初在武警队的时候,这样的拳术理论课没少上。 按照他的说法,先将动作练标准,想要真正体会其中的技巧,还是得从对练中拆解中进行体会。 只是教两个动作,说着感觉挺复杂,其实很简单,前后花了不过数钟时间,周景明就已经差不多学会。 见周景明的动作没什么问题,武阳让周景明练着,他自己则是走到一旁,开始特殊俯卧撑和蝎子倒爬功的训练。 今天在沙坑里参与挖掘泥沙,劳作强度上来了,周景明在吃饭的时候,也和其他人那样,一双手抖得厉害,拿筷子都不听使唤。 尽管浑身酸疼难耐,他依旧咬牙撑着,将两个动作演练了三十多遍,确定记牢了才停下来,才开始尝试做别的训练。 他做不了武阳那种特殊的俯卧撑,但普通的,他还是能做上四十多个,练不了蝎子倒爬功,甚至根本做不出用双手倒立,但不妨碍他“背靠大树好乘凉”,也能借着树干搭着双脚找倒立的感觉。 他的这些做法,就连武阳在一旁看到了,也是满眼赞许。 不管怎么样,周景明所做的这些,也是对力量和平衡的一种锻炼,时间长了,总会有些效果。 在林子里折腾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武阳训练结束,周景明也将自己折腾得差不多,两人在林子里一根因为山体滑坡而倒伏下来,长得半死不活的冷杉树干上坐着抽烟。 天已经黑了下来,下方的林子里,有窸窣声响起,并有手电光偶尔闪烁。 周景明小声说了句:“应该是出来藏金子的!淘金队伍里边,到手的金子,通常不会随身携带,都是各自找个地方藏着。 在这淘金河谷里,人与人之间,总是相互提防着,当然,也最好提防着。 金子向来是最诱人的东西,哪怕是最亲的人之间,在它面前,血脉都会变得单薄。 能控制住自己贪念的人不多,尤其是在穷怕了的人面前,这也就没有信任可言,各种小心思层出不穷,防不胜防,很现实。 就像彭援朝,他将剩下未分的金子,挂在檩条上,就是为了让东西能被大家看到,相互监督着,不用担心彼此私吞。” 武阳点点头:“这么一说,我明白了,之前还在想,彭援朝怎么不把金子多积攒一些,到了准备离开河谷的时候再分,这样也能将人手拢着,更稳定些…… 现在一想,这要是被谁一下子卷跑了,其余人都得跟着吃亏。” 周景明跟着补充:“还有啊,河谷里抢占地盘,或是因为一些事情发生殴斗的情况,经常会出现,到了这时候,见情况不妙,可不是人人都愿意往前拼命,树倒猢狲散,各奔前程,也不允许淘到的金子集中在一起。 所以,这才渐渐形成了规矩,大多数队伍,都是按照事先约定的分配法子,金子够分一次,就立马分掉,然后各自藏着。” 武阳遥遥看着下方的河谷:“周哥,之前你跟我说,来淘金,事情顺利的话,一年能挣两台二十一寸的彩电,我还多少有些不信,现在却是信了。” “我骗你干什么,以咱们现在守着这地儿的出金情况,往少了说,就即使是他们几个分一克的,一个月下来,怎么着也能分到二十多克。 现在银行的黄金收购价格,是十六块钱一克。 银行的收购,价钱压得很低,黑市的情况要好点,是银行收购价格的双倍还多。 在河谷里,除非被拦截到,不然,没什么人愿意老实巴交地将金子送到银行被低价回收,都会选择走黑市卖高价。 所以,一个月下来,挣个六七百块钱没什么大问题,咱们进山早,现在还没到五月,能在山里干上六个月的时间,算算就知道了。” 周景明简单做了解释。 武阳有些不解:“怎么黑市上的价格会那么高?” 周景明笑了起来:“去年的时候,上边就对黄金和黄金制品的生产、流通开始管制,禁止个人和企业自由买卖,也就是说,放宽了私人淘金,但淘到的金子得交到银行,国内金子紧缺啊。 黑市上的价格不高,谁敢铤而走险卖给他们? 其实,黑市的金价也不算高,国际上的金价才是最高的,搞黑市的这些人,还有很大的赚头。” 武阳好奇地问:“管得那么严,那些金子流向哪里?” “就我所知,都是通过一些地下渠道,一些流往南边,进入香江、濠镜,还有一些去往东南亚,别忘了,这是边疆,到国外其实挺简单。” 周景明说到这儿,站起身来,冲着武阳笑笑:“时间不早了,我要去找个地儿藏金子了,你自己也去找个隐秘的不容易被人发现的地方藏着吧!” 他说完,转身就朝着左边的林子里走。 身后传来武阳的声音:“谢谢周哥,让我能一次分两克金子。” 周景明没有回头,只是摆摆手:“那是你该得的,因为我是真觉得值。” 他在林子里转了一阵,打着手电,在林间寻到一棵双杆撇开的冷杉,在树根脚的桠里,蒙上了厚厚一层青苔,他将那厚厚的青苔揭起来,想了想,觉得青苔被动过后,痕迹很明显,而且太阳一晒,容易干枯,这就比较容易被人发现,所以又重新将那青苔盖上。 他又在这棵特别的冷松周边转了转,寻到另一棵冷杉树下,见树根脚的爬山松下面,掩盖着一个废弃的老鼠洞,觉得这位置挺不错,将装了金沙的玻璃瓶子塞进去,抓了些干枯的爬山松枝叶盖住。 金旺也像是要记住这地方一样,在旁边的冷杉树干上,抬腿撒尿做标记。 周景明借着月光,细细打量周围,记住位置后,领着金旺返回地窝子。 第49章 我能未卜先知 和昨天晚上不一样,周景明回到地窝子的时候,没有一个睡着的,估计都在想着怎么藏金子。 反正自己的已经藏好,周景明简单跟彭援朝聊了下明天要做的事情,就先爬到自己的床位上躺下。 武阳过了没多长时间,也回到地窝子,跟着在周景明旁边睡下。 白天干活,晚上还进行训练,两人都很累,没多长时间都呼呼睡了过去。 倒是其余人,不时这个钻出地窝子,那个又回来,窸窸窣窣地,都不知道折腾到什么时候,才安定下来。 第二天,天边刚有微弱天光,周景明就被武阳给摇醒,知道是武阳要出去训练了。 他打心里佩服武阳,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这种痛苦状态下,每天早上准时醒来,并说服自己起床的。 是在武警部队生活中养成的自律? 僵硬的身体,轻轻一动,就传来强烈的酸痛,刺激得周景明脑仁都跟着打颤,却也一下子变得清醒。 说实在的,他很不想爬起来,就想裹着被褥,一动不动地躺在土床上。 但转念一想昨天早上叫人起床所说的那番话,不由老脸一热,还是挣扎着起身,跟着武阳往后边林子里钻进去。 在地窝子旁边蜷缩成一团趴着的金旺,也跟着站起来,拉长着一双后腿使劲抻了个懒腰,小跑到两人前面。 周景明早上没有学新的东西,练的还是昨天学的那两个套路。 别说,咬牙撑着完成那些训练后,身体也被活动开了,变得不那么难受。 他只是觉得自己饿得慌。 训练完毕,看看周边的情况,两人从山林里下来。 周景明想起一些事情来,跟武阳说:“兄弟,昨天忘记跟你说了,如果不急着用钱,我建议你,最好把淘到的金子好好攒着,别急着卖成钱。” 武阳有些疑惑:“为什么?” “现在的金子价格太低了,划不来,往后,金子的价格会越来越高,一年比一年高,过上一年多就能翻倍。”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随着改革开放的进一步深入,金子这硬通货,一直是水涨船高的存在。 现在的银行收购价才十六块钱一克,到了八五年,调到二十二块左右,下半年,又调到了二十八块多,到八六年年底,涨到了三十二块多。 往后每隔上一两年,就会涨一次。 同样的物价也跟着一年比一年高,立马换成钱,是一件很不值当的事儿,还不如暂时留着,最起码保值。 武阳似乎一点都不奇怪,像是听到了一件平平无常的事情:“嗯……好,我听周哥的!” 周景明愣了一下,正常的反应不该是:啊,你怎么知道? 周景明开玩笑地问:“你就不问问我为什么这么肯定金子会涨价?” 武阳愣了一下,停下脚步:“呃……为什么?” 周景明不由笑了起来:“我能未卜先知,你信不信?” 他本以为武阳这次的反应会更强烈些,谁知道,武阳在看了他数秒后,很郑重地说:“我信!” 这回答顿时让周景明觉得像是一拳打在棉花团上,感觉软绵绵的,挺无趣。 他叹了口气后,没有再多说什么。 在穿过山坡落脚处的桦树林时,欢跑在前的金旺忽然停下脚步,昂着头,一动不动地看着上游方向的河岸边。 这不同于之前的反应,让周景明意识到,金旺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武阳也注意到了金旺的异常,立马停下脚步,看向金旺张望的方向。 只是,看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常。 关键是,这一片的桦树虽然稀疏,但林间的灌木丛和荒草不少,他也看不出去。 金旺却是朝着那边跑出去十来米远,提着一只前脚,一动不动地盯着斜下方,像是被定住一样。 通常情况,若是发现有陌生人出现,金旺必然凶叫、狂吠,此时不叫,反而很安静,那发现的,应该是什么动物之类。 哈熊还是狼? 在北疆这地方,能让周景明担心的,主要就是这两种动物。 天气渐暖,冰雪消融,冬眠的哈熊,这个时候应该出仓了。 还有就是狼这玩意,为了觅食,也会选择在有人居住的地方鬼祟出没。 有句老话说,狼行千里吃肉,这话其实有误。 周景明在北大荒的时候,在队部周边也看到过狼吃屎。 他的担心,其实更多是因为此时手无寸铁。 但转念一想,要是真有野物,那就是一顿肉啊!金旺也那么镇定,连声都不出,是大物的可能性不大。 他又隐隐变得有些兴奋,打心里还希望那野物能大点。 在北大荒当知青那两年,队部条件差,缺吃少喝,尤其是肉类的供给不足,队部因此,专门雇了两个炮手负责打肉。 最开始的时候,周景明是被猎手跟野物斗智斗勇的精彩故事吸引,后来则是因为寒冷,单纯地想要调一顶好看又保暖的帽子,天天盼着自己能弄到一只猱头或是一只狐狸,对打猎也就起了兴趣。 这属于男人的刺激游戏,其实也很难不爱。 北大荒那些未开发的荒草甸子里,是野兽的天堂,也是鸟类的乐园,看着那些不时出没的野兽和成群结队漫天飞舞的水鸟,大多数知青,都很难按下打猎的心思,一有机会,就尝试着瞎搞。 那时的周景明,本就是年轻好动的时候,闲暇时间,自然没少去折腾。 从炮手那里,知青之间,总能学到些经验技巧。 后来在国外淘金,没有禁枪禁猎,他也没少以此消磨时光。 说起狩猎,他还真不陌生。 “可能是藏着什么动物,兄弟,你回地窝子,找彭援朝借枪,我在这盯着,要是真有什么野物,打下来了,咱们还能改善改善伙食!” 他压低声音跟武阳说了一句。 武阳也是眼中精光迸射,猫着腰,轻快地朝着地窝子下去。 过了数分钟,他提着双管猎枪回到周景明身边,小声问:“还在不在?” “金旺还在盯着,应该还在!” 周景明偏头看看武阳和他手里提着的猎枪,发现他还带了一把劈柴用的长把斧头:“你枪法怎么样?” “没少训练,还行!” “那咱们悄悄摸过去,你来打……” “这个给你!” 武阳将斧头递给周景明。 武阳对事情的考虑,比周景明想的还要周到,知道周景明手无寸铁,就能想到带把对付野物比较趁手的斧头过来。 周景明接过斧头,不由想起来时班车上和武阳对付劫匪的场面,那时候他看上去傻乎乎,谁又会想到,那只是他突然出手的伪装,是成竹在胸的故意而为。 这个精瘦的青年,心思一向很细。 他伸手挠了挠金旺的脖子,提着斧头,猫着腰,小心地拨开枯草、灌木,朝着有金旺注意的方向靠了过去。 武阳则是双手抱着枪,跟在一旁。 越是靠近,金旺显得越是躁动,想着立马扑上去,但都被周景明抓着脖子上的皮毛给拉住。 大约走了三四十米的样子,斜下方的几棵桦树之间,传来怪异的声响:“吱吱嘎嘎、嗤嗤喇喇……” 声音像是锯木头,但比真正锯木头的声音要小得多,也没那么连贯。 周景明蹲下身来,朝着那几棵桦树打量了一会儿,又站起身来细看,始终看不出什么名堂。 若是哈熊或狼的话,那么大身体,应该早看见了。 武阳小声说:“我听着怎么像是老鼠啃柜子的声音?咔嚓咔嚓的。” 周景明摇摇头:“不会是老鼠,咱们这里离那几棵桦树,还有二三十米呢,要是老鼠的话,弄不出那么大的声响。” 武阳皱起了眉头:“那会是什么?” 第50章 把自己砸死的河狸 周景明寻思了一会儿,记起一物,笑了起来:“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只河狸!” “河狸?” 武阳摇摇头:“没听说过,什么样的?” “这……外形就像一个超大号的老鼠,尾巴也挺长,是扁平的,待会看到了你就知道了。 这玩意儿喜欢啃树,碗口大的桦树,它能在两小时之内啃断,然后啃断,拖到水里边,挡成坝子。 白天大多数时候,它们住在水里边的窝里,晚上才出来找东西吃,就是吃树皮枝叶的,也需要像松鼠那样不断磨牙,在北疆,乌伦古河、布尔根河那边会比较多一些,别的地方有是有,比较少见。 这样,你带着枪,绕往河边靠过去,防止它钻水里跑掉,等你到位置,我从这边过去追撵。 放心,河狸在坡地上的速度不快,警惕性也没那么高,抓捕起来很容易。 别看着个头不小,能有一米多长,三四十斤重,手里拿根棒子,追上去就是两棒的事儿。” 周景明简单介绍了下情况,想了想,又叮嘱:“你先多看看,说不定是一窝,可能在周围看到几只,这要是多一点,全打下来,可是不少的肉。 还有,皮子是好皮子,打的时候,尽量朝着脑袋招呼,别打身上。” “行!” 武阳点点头,见周景明没什么交代的了,提着猎枪,快步朝着下方的河岸边走去。 周景明也没有傻傻地等着,他自己也提了斧头,随着金旺,小心地朝着那几棵桦树靠过去。 距离那几棵桦树三十来米的时候,他看到了桦树间那只灰色皮毛的野物,正是自己猜想的河狸。 此时,那只河狸正用一双前掌搭在一棵碗口粗细的桦树上,偏着脑袋,咔哧咔哧地啃着树干。 被它啃的位置,一圈都已经被啃进去很深,树干连着的位置,已经很细,像是两个尖尖相对的陀螺。 ,给周景明的感觉,但凡风稍微大点,那棵桦树会立马轰然倾倒。 武阳已经到了那几棵桦树下边的河岸,他悄摸着朝还在忘情地啃着桦树树干的河狸打量了一会儿,然后退回河岸开始在河滩边四下观望,想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河狸。 就在这时候,忽然传来一声刺耳的嘎吱声,引得周景明立马收回朝武阳观望的目光,转而看向那只河狸。 那棵被河狸啃的桦树,没等来山风的摇曳,而是树根脚粘连处已经细得扛不住桦树本身的份量,突然崩断,朝着下坡方向的河岸边倾倒。 听到桦树倒下的哗啦声,武阳也惊得回头看来。 那只闷头啃木头的河狸,这时候也意识到了不对头,弓着腰,迈着小碎步,往一旁跑开。 接下来的一幕,让周景明都觉得挺意外。 那棵桦树呼啸着砸下来,旁边另外两棵桦树的枝条被打断不少,桦树砸到地上,根部的树干又猛地高高弹起,再次落下的时候,位置发生偏移,不偏不倚地砸在往一跑开的河狸身上。 被自己啃倒的树木给砸到,这样巧合的事情,周景明上辈子只是听人说过,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机会亲眼见到。 眼看着河狸被砸落的树干压着,动弹不了,周景明欣喜地朝着它跑了过去。 金旺更是立刻朝着发出吱吱吱叫声的河狸冲了过去。 毕竟只是半大的狗崽,虽然已经能看家护院,但属实没有什么狩猎经验。 所以,冲到河狸旁边,它只是转着方位地压着一双前腿,冲着河狸吠叫,没敢立马下口去咬。 周景明到了近前,看到河狸嘴巴边冒出不少血,四只小短腿踢蹬着,但挣扎了没几下,就渐渐没了动静。 看样子,它应该是腰腹的位置被树干砸到,伤了内腑而毙命。 周景明用斧头把子戳了戳河狸的脑袋,看看是否还活着,避免伸手去拿的时候被反咬。 别看着这玩意儿看上去肉乎乎,给人一种蠢蠢的感觉,但嘴巴里那对森黄的牙齿可厉害,连啃树木都跟玩一样,要是被反咬一口,骨头都得碎。 见周景明用斧把去戳,金旺也立马凑了上去,朝着河狸嗅嗅,张口就朝着河狸的脑袋咬了下去,弓着腰卖力地往后拉拽,只是被桦树树干压着,拖拽不出去。 被金旺咬着拖拽都没动静,完全能确定河狸已经死透。 为避免河狸的皮毛被金旺给撕坏,周景明赶忙伸手将金旺往一旁推:“金旺,松口……松口……” 他连着吼了几句,声音大了,往金旺身上推的力道也大,金旺却不肯松口。 直到周景明扬手做出要打的样子,它才将嘴巴松开,被推到一旁,偏着脑袋看着河狸,伸出舌头舔着嘴边沾染的血迹。 似是被这血腥味刺激,它还想上前去咬,又被周景明给推开,急得呜呜哼叫起来。 武阳也在这时候从河滩边赶上来,一看现场那情况,也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就这么死了?” 周景明笑了起来:“这是老天知道咱们这几天辛苦,专门送点肉给咱们补补。 这只河狸不小,去了皮毛肠肚,剩下的肉,够咱们好好地吃上两顿了。” 武阳打量着河狸,尤其是对它扁平的尾巴充满兴趣,拉着看了又看,还把有着肉蹼的后脚也拉出来,撑开看看:“这东西长得还真奇葩,尾巴跟船桨似的,脚掌像大鹅,游泳肯定很厉害……周哥,你吃过河狸没有,肉好不好吃?” 周景明点点头:“吃过一次,还不错!” 他上辈子在青格里一家豫州人开的馆子里吃过一次,记忆中,当时是跟着金老板出去探矿,经过青格里的时候吃的。 吃的时候不知道是什么,等吃完了才听金老板说是阿勒泰极其少见的河狸,有专门的保护区,一般人吃不到,也不敢吃。 但现在是什么年代,谁有闲心管那些有的没的,何况是不禁枪不禁猎的年头,能把自己活好就不错了。 至于河狸具体是什么味道,周景明已经记不清了,印象比较深的是,那金老板说过,河狸那扁平的覆盖着角质鳞片的尾巴,是难得的珍馐。 也听馆子老板跟金老板兜售河狸的皮毛,说是好东西,一张河狸皮在阿勒泰就能换到一匹骏马,要是做成一件完整的皮大衣,更是价值不菲。 这只河狸,除了吃肉,皮毛也应该能值一些钱,但周景明看着河狸湿漉漉的皮毛,觉得自己留下来,做个帽子应该会很不错,恰巧他自己也会做。 他奋力将桦树树干抬起来一些,武阳趁机将河狸拖了出来,单手提着掂量掂量:“嗬,份量不轻,怕是得有五六十斤,这回可有得吃了。” 此时此刻,恐怕没有人比周景明和武阳更期盼吃到肉。 重体力的活计,加上格斗技巧的训练,比其他人更消耗体能,这种情况下,肉自然成了极其苛求的东西。 周景明四下看看,又朝着河岸边下去,在烂泥滩上,能看到河狸留下的脚印,顺着往下又走了一段,看到一条隐藏在枯草间的小水沟,是河狸扒拉出来的。 小沟连通到河水里,在一大蓬柳条下,堆着一堆树木枝条,知道那就是河狸的窝。 这玩意儿,最喜欢干的事儿,就是用树枝、石头之类的东西,拦河修坝,要是数量多点,甚至能修出几百米那么长的水坝。 看现在树枝堆子,还很新鲜,也没多大,这只河狸应该到这里的时间不长。 周景明找了根木棒,挑了挑树枝堆子,也不见有其余的河狸出现,估计这里就只有这一只河狸。 他当即转身折返:“走吧,抓紧时间回去,这个时候,他们应该都起来了,饭也差不多该做熟了,别耽搁了正事儿!” 武阳将河狸甩肩膀上扛着,跟着周景明往回走,刚走了没几步,跑在前面的金旺忽然驻足,冲着斜上方的林子狂吠起来。 第51章 被人惦记上了 周景明和武阳不约而同地朝着斜上方的林木间看去,隐约看到一道人影,闪身藏在一棵粗大的冷杉树干后面。 鬼祟的行迹,让周景明眉头微微皱了下。 武阳也注意到了:“周哥,我上去看看!” 周景明摇摇头:“还不知道是什么来路……咱们装没看见,先往回走,这么光明正大的上去,问了也不会说什么实话,没什么作用。 等回到地窝子,趁人多热闹,他注意力被分散,你再悄摸跟去看看,别打草惊蛇,探一下他的底细,看看到底是哪个队伍的,想干什么……能办吧?” 武阳自信一笑:“小事儿!” 两人随即收回目光,叫住金旺,一起往地窝子走,只用眼角余光,注意着斜上方林木间的动静。 只是,两人一直回到地窝子,都不见那人出来。 倒是在地窝子里的彭援朝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人还没有钻出地窝子,声音先出来:“打到什么好东西没有?” 等他出来看到武阳扛着的河狸,顿时变得惊喜:“好家伙……怎么打到的,也没听到枪响啊!” 被彭援朝这么一咋呼,地窝子里准备吃饭的众人也跟着钻了出来,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被武阳放在地上的河狸。 “这是什么东西,没见过啊?” “像只大老鼠,看着肉嘟嘟的,这肉能吃?” “怎么闻着有着一股子怪味?” …… 周景明没有急着说话,等着他们稀奇看够了,逐渐安静下来了,才说:“这是山里很少见的河狸,说了你们不信,它把一棵桦树给啃断,树倒下来,把自己给砸死了。” 彭援朝咧嘴笑着说:“还有这等好事儿?” “要不是亲眼见到,我也不信,但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别看现在闻着有一股子怪味,打理好了,肉还是很不错的。 我可跟你们说,今天要不是有金旺,咱们就吃不上这肉,待会,我可得好好犒劳犒劳金旺,以后对它好点,我可不想看到你们打它骂它。” 周景明趁机强调:“还有啊,河狸的皮毛是我的,别打它的主意。” “行了,有肉吃就行,今天早上,给你特批,什么时候把河狸肉打理好了,什么时候去干活。” 彭援朝扫视着众人:“都没意见吧!” 有肉吃谁还有意见,众人纷纷表示说没问题,关键是,大家大都不知道该怎么打理河狸。 “既然都没意见,就赶紧回地窝子,时间不早了,吃完饭,抓紧时间干活!” 彭援朝催促一声,领头钻进地窝子。 “吃饭……吃饭……” 一众人纷纷跟着进去,拿来碗筷开始添饭。 周景明则是抬头瞟了眼地窝子后边的山林。 就在刚刚众人闹腾的时候,放下河狸的武阳,趁着哄闹,抽身绕过地窝子,借着林木遮挡,往林子钻了进去,很快不见了踪影。 他没有看到武阳,也不知道林子里什么情况。 但想必以武阳的身手和机敏,加之还带着猎枪,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周景明将河狸架在地窝子旁边一棵小树的树杈上,回了地窝子,刚在木墩子上坐下,彭援朝就将手中添好饭的碗筷递了过来。 他也不跟彭援朝客气,接过碗筷就吃了起来。 这个时候,周景明有些饿得慌了。 彭援朝直到这时候,才觉察到武阳不在,伸着头朝地窝子通道外面张望,不见武阳人影,转头看向周景明:“兄弟,武阳呢?” “咱们这小半岛,可能被人惦记了。刚才回来的时候,注意到地窝子后边有个人,我估计,有可能是跑到咱们这地儿探查情况的,想打咱们的主意,我让武阳去摸摸底,看看是哪一帮人……” 周景明注意力全在饭碗里,嘴巴里塞满了饭,说得有些含糊:“咱们不用等他,给他留着饭就行。” 听到这话,彭援朝脸色变得有些凝重,其余人也纷纷朝着周景明看来。 “都看我干什么,赶紧吃饭啊,吃完了照常干活就行……也别那么担心,被人惦记是迟早的事儿,没什么好奇怪的,习惯了就好。 不过,是不是我猜的那样,得等武阳回来才知道,都注意管好自己的嘴巴,也别乱跑就行!” 周景明说完,往自己碗里舀了些汤水,又夹了些咸菜,自顾自地吃得稀里哗啦。 见他这么镇定,一个个才又继续吃了起来。 吃完饭,彭援朝领着众人,带着工具上小半岛,开始新一天的淘金。 周景明稍作休息后,将自己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刀拿出来,到地窝子外面,将河狸从树杈上放下来,开始动刀剥皮。 在不缺野物的北大荒,他剥过好几种野物皮毛,想来剥河狸皮应该也差不多。 他从河狸的嘴巴开始,先把上下嘴唇边缘的皮肉割开,然后翻着皮子往下扒,边扒边翻皮子。 但他很快发现,河狸的脑袋比身体小不少,割开的口子,并不足以翻过它的身体,剥皮桶不合适。 而且,手里的刀子太快,稍微失手,反倒容易伤到皮子。 因此,他又折返回地窝子,找了根绳子,顺便拿了带进山来的菜刀,到外面用绳索拴着河狸一双后腿,挂在树上,直接从河狸裆部到下巴,用刀子豁开,然后左手拉着皮毛,右手用菜划断皮肉间的筋膜,就这么一点一点地剥。 河狸身上多数地方的肉和皮都能割断筋膜分开,但也有的地方,一层薄薄的肌肉贴在皮板上难以分割。 加之周景明双手的指头酸胀,有些不听使唤,没把握分开,只能带点哈喇皮下来,免得伤了皮子。 哈喇皮是东北猎手的叫法,指的就是皮板上残余的筋膜和肌肉,周景明也习惯这样的叫法。 他愣是花了半个多小时,才将整张皮子剥下。 金旺早在一旁等着了。 剥皮的时候,倒挂着的河狸嘴巴里流出不少血,被它细细地舔舐干净。 此时见肉,它更是急不可耐。 周景明也不含糊,怎么说金旺也是发现河狸肉的功臣,他将皮子挂树桠上,用菜刀划开胸腹,伸手进去把河狸心肝肺、肠子肚子全都拉出来,用刀割下,都丢给金旺。 金旺兴奋地叼着这份美餐,跑到地窝子旁边的清净地,用前爪按着撕扯、吞咽。 周景明则是提着光秃秃、血淋淋的河狸肉,拿了个盆子,到水井边清洗。 正洗着的时候,金旺又突然叫了两声。 周景明循声看去,见从林子里出来的是武阳。 认出是武阳后,金旺也立马止住吠叫,继续撕扯它的美味。 “先去吃饭,吃完再说!” 周景明冲着回到地窝子边的武阳招呼一声,把肉洗干净了才提着回去,到了地窝子里边,他坐下来休息,给自己卷了根莫合烟点上,并没有急着问。 倒是狼吞虎咽的武阳忙着说情况:“那人就是下边河滩上淘金的,我看着他还去看了上游另外三个淘金队伍,但停留的时间不长,就又回去了,鬼鬼祟祟的,肯定在打什么鬼主意,回来的时候,还又到咱们地窝子后边藏着看了一阵。” 周景明思忖了一会儿:“应该是不满意河滩上的出金量,开始盘算着抢地盘了,这才刚到四月中旬,进入河谷淘金的队伍还不算多,不忙着自己去找金苗,反倒开始惦记别人的地盘。 他们选择在那片曾被人淘过金子的河滩上扎营,也不好好找一个矿点,看来一开始,打的就是抢地盘的主意……以后得更加小心了。” 第52章 有人来了 武阳填饱肚子,抽了支烟,带着工具上小半岛,加入干活的队伍。 周景明则是不慌不忙地将河狸肉分成两半。 一半抹了盐,挂在土灶上边的檩条上。 现在天气还比较冷,不会那么容易变质,挂在土灶上方,也有烟熏的作用,能保存更长时间。 另外一半河狸肉,则是被周景明在用来做砧板的木墩上,砍剁成小块,放锑锅里撒了盐,放了些辣椒、孜然煮着。 在清洗的过程中,周景明发现河狸身上浓重的怪味,来源于屁股后面的一团腺囊,气味感觉跟麝香差不多,割下来后他也没扔掉,就挂在地窝子旁边的树上。 用土灶煮肉,得时时添加柴火,他也难得偷懒,趁着这时间,他到外面柴堆上寻了一段一米多长的杨树,有碗口粗细,树皮剥光,里面细腻光滑,用来做皮楦子最合适。 皮楦子是熟皮子万万不可缺少的工具,就像这年头绱布鞋用的鞋楦一样,是用来抻紧皮子用的。 没有像那些老猎人一样,有专门的趁手工具,只能就地取材。 他把河狸皮铺在这段杨树上,抻紧后用小钉子固定,又找出一块木柈子,简单修理成三棱角平直、尖而不快的样子,用来当做木刀刮哈喇皮。 棱角太尖了容易刮破皮子。 周景明就用这块木柴柈子,横着从上往下刮铺在杨木上的河狸皮,刮完一片换一个位置,直到那些残留在皮板上的筋膜和肌肉全都刮下来。 金旺早已经将那些下水给吃得干干净净,还意犹未尽,又跑到他旁边,将刮下来的哈喇皮碎屑也全都捡拾干净。 它那条卷曲着高高扬起的尾巴,比平日里欢快不少。 周景明前后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将河狸皮上的哈喇皮刮完,又到河里涮洗一下,顺带又去砍来两根柳条,弯成圈作为绷框,将河狸皮周边用钉子打了小孔,再用绳索上抽出的细绳穿着,在绷框里绷紧固定,抹上盐后,挂在地窝子旁边的一棵桦树上晾着。 在鞣制皮子的时候,需要用到硝、盐和碱三样东西,硝的作用是软化皮子,盐的作用是固毛,碱的作用是化油。 这需要一个过程,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山里边条件有限,盐巴有,碱也能用柴火燃烧后剩下的草木灰代替,但硝却是没有。 他也只能先抹上些盐防腐,晒成干皮板存放,以后再弄。 这套法子,是当年周景明在北大荒跟着猎人学来的,用猱头皮调帽子,用狐狸皮、水狗子皮做围脖,用狍子皮做过睡觉用的皮筒,熟皮子都用的是这法子。 也得亏了这法子,周景明弄到猱头皮、狐狸皮做出的帽子、围脖,送过几件给农场场长,一张猱头皮、狐狸皮,怎么着也值得四十来块钱,那些东西也算价值不菲。 有很大程度是因为这方面的关系,他才得以被场长推荐去上了工农兵大学,继而有了在地质队的工作。 会来事儿的人,总是会比较讨喜。 不然,他应该会和大多数知青那样,一直待在农场,直到能回城了,回到家成为待业青年。 只是,他熟皮子的手艺时隔多年,变得很生疏,也就慢了不少。 等他这些事情忙完,锑锅里的河狸肉也已经煮得差不多,他先拈了一块品尝,大概是缺油水渴肉的缘故,明明到嘴边觉得有丝丝难闻的味道,等塞到了嘴里,却只剩下一个“香”字了。 锑锅被他端放在过火管道上,撤出土灶里的柴火,就插在下边的草木灰里熄灭。 一早上的时间过了一半,虽说是忙里偷闲,也不能是真的偷懒,还是淘金要紧。 周景明特意用大碗,挑着差不多的肉块,挑了九块,端着前往小半岛,准备先分他们尝尝。 他知道他们心里都惦记着锅里的河狸肉,这个时候,能尝上一嘴,算是个乐呵,也借此讨些好感。 看到周景明端着大碗上岛,最先迎过来的就是彭援朝,见碗里是热气腾腾的肉,迫不及待地拿了一块塞嘴里吃着:“唔唔……味道不错,香!” 他吃完还想吃,刚伸手就被周景明一巴掌拍回去:“一人一块,先尝个味!” 彭援朝撇撇嘴,但还是立马转头冲着一帮人吆喝:“看看周兄弟,对你们多好,煮肉都惦记着你们……都过来歇歇,先尝上一口,一人一块啊,不准多拿。” 早有人看到了,一听这话,纷纷丢下手头的事情,围拢过来,也不管黑乎乎满是泥污的手脏不脏,拈起肉就往嘴里塞。 “嘿,想不到这肉还真香!” “油水也很足啊!” “这一口下去,浑身都跟着舒坦起来了。” …… 带进山里食用的是纯菜籽油,也是北疆人所说的清油,这东西不扛饿。 毕竟是维民、回民和哈族聚集的地方,他们有着自己的禁忌。 除了清油,他们也吃牛羊油,尤其是牛油,这东西,只能吃热乎的,天气稍冷就糊着,就连吃到嘴里也是一样,糊牙糊舌头,对于不少口里来的淘金客,大都不习惯这种油水和气味。 当然,还是有不少汉民养着猪,但本就是缺肉油的年头,不容易从农户家里买到,供销社粮油店和市场上又卖得比廋肉还贵,真要吃下来,消耗可不小,还是清油更适合些。 正是因此,此时吃到口油水十足的河狸肉,才会有毛孔都跟着张开来的舒爽感觉。 至于那丝丝怪味,反倒变得微不足道了。 趁着众人短暂休息的时候,周景明看着下边抽水机吭吭吭响个不停的河滩,问彭援朝:“那些人有什么动作没有?” 彭援朝带进河谷的红莲烟已经抽完,也跟其他人一样,抽现卷的莫合烟,他给周景明递了烟纸烟粒:“我没少往他们那边看,没见有什么动静,一早上都在干活!” 周景明将烟卷好点上,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最好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彭援朝点点头,叹了口气:“希望吧!” 周景明能感觉出他心里的担忧,拍了拍他的肩膀:“乐观点,有的时候,也不完全是坏事。” 短暂的休息过后,一众人继续干活,周景明也加入进去,还是跟昨天一样,帮忙挖掘泥沙,换人出来帮着彭援朝运泥沙。 临近中午的时候,因为周景明早上已经煮了河狸肉的缘故,只安排一个人去煮饭。 彭援朝往溜槽边运了一趟泥沙回来的,蹲在沙坑边缘,冲着周景明压低声音说:“有人来了,已经快到咱们地窝子旁边!” 周景明停下手头的挖掘,站起身来:“什么人?来了几个?” “还会是什么人,下边河滩上那帮人,来了两个!” 周景明扔掉手里的十字镐,朝着彭援朝伸手,在他的拉拽下,爬出沙坑,拍拍手上沾染的泥沙,又拉着袖口擦了擦额头的细汗,顺着彭援朝撅下巴的方向看去。 只见有两人顺着河滩上来,没有特意绕往地窝子后面的林子,那就只能是冲着地窝子来的了。 周景明倒没什么担心:“只来两个的话,不会有什么事儿,要是真想抢占咱们地盘的话,来的就不只是两个了,而是他们二十多号人,全部都来,先看看他们来干什么!” 在小半岛河滩边上懒洋洋躺着晒太阳的金旺,听到了周景明的说话声,抬起脑袋朝着周景明看了一眼,立刻翻身站起,抖了抖身上粘着的沙土,跑了过来,在他双腿间钻来钻去,亲昵得不得了。 它忽然停下脚步,昂头朝着地窝子方向看了过去,发出呜呜的凶声,下一秒冲了出去,先一步赶到地窝子旁边,冲着那两人狂吠。 那两人见状,赶忙停下脚步,不再往前。 彭援朝看看金旺,又偏头看向周景明:“我还是觉得,狗粮的钱,该我来出,这狗是真没白养!” 周景明笑了起来:“我可不希望你打金旺的主意。” 第53章 岂能随便相信 在周景明和彭援朝说话的时候,武阳也提着铁锹靠过来:“跟在后边的矮子,就是早上鬼鬼祟祟躲在林子里的那个。” 那人确实很矮,估计还不到一米五,看上去短粗短粗的,很墩实。 看到周景明他们三人凑在一起说话,徐有良看了看被金旺拦着的两人,知道有事儿,丢下水桶靠过来。 在沙坑里挖掘泥沙的几人也意识到不对劲,准备爬出来。 彭援朝瞟了他们一眼:“别瞎凑热闹,该干嘛干嘛,你们越是紧张,看在别人眼里,越会觉得咱们这地儿是宝地,还更是上心!”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稍作犹豫后,又纷纷捡拾起工具,继续干活。 负责做饭的豫州人从地窝子里钻出来,隔着几十米,也听不清他跟那两人说了些什么。 毕竟是个新手,周景明担心他应付不了,或是将小半岛的情况说漏了嘴,赶忙叫上彭援朝和武阳,朝地窝子走了过去。 金旺多少有些狗仗人势,狂吠中,回头看到周景明过来,叫得更加张狂,朝着那两人又逼近不少。 矮子见金旺逼近,赶忙挡在和他同来的中年前面,并从地上捡了块石头提防着。 殊不知,见到矮子拿了石头,金旺先是被惊得往后跑开,跟着蹿向一旁,从侧面扑近,压低一双前腿,冲着两人叫得越发凶猛,大有一种随时上去撕咬的架势。 尽管只是半大的狗崽,但作为天山牧獒,个头已经不比一般常见的土狗小,本就是长上一年就性成熟的品类,给人的感觉,和成狗无异。 “别打狗……金旺,回来!” 周景明先是招呼一声,又冲着金旺招手,把金旺给叫了回来,等着金旺跑到跟前,他伸手挠了挠金旺的脖子,这才看向两人:“两位爷们,到我们地窝子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儿?” “别误会……咱们两个队伍隔得最近,也算是邻居,刚来的时候,就想登门拜访了,又怕唐突。 今天在河滩上听到林子有动静,看到倒了棵桦树,又看到你们扛着个野物回地窝子,可被我找到理由了……我这人嘴馋,想过来从你们这里买点野味尝尝!” 为首的中年长得人高马大,声音有些沙哑:“我姓唐,是下边那队伍的把头,你们可以叫我老唐。” 他看上去很随和。 但来淘金的人,肯定不是明面上那么简单,何况是能拉起二十多号人前来淘金的把头。 彭援朝偏头看了看周景明他们捡河狸的林子,又把目光落到两人身上:“那里有山坡挡着,坡上又有林子,在那你们那片河滩上,应该看不到吧?” 顿了一下,他又看向唐姓中年旁边的矮子:“这位爷们,怎么称呼?” “我姓张,他们都管我叫矮子,你们也可以这么叫,个子矮是事实,只是个称呼而已!” 矮子对自己的身高倒是没有丝毫芥蒂。 彭援朝微微掂量一下:“可不敢这么叫……看你年纪应该比我小一些,叫一声张老弟,应该不为过。” 矮子一脸无所谓:“都可以!” 彭援朝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张老弟起得很早啊,大早上就到我们地窝子后边的林子里转悠,看到我们的人捡了野味的,是你吧!” 这是明摆着告诉他,他的鬼祟,已经被发现了。 早上才到林子里窥探,还不到中午就领着人来了,哪怕来的只是两个人,也始终让彭援朝觉得,这其中藏着猫腻。 十有**是以买肉为名,来进一步打探底细的。 不只是彭援朝这么想,周景明也是这么认为。 如果只是简单窥探,回去后彼此相安无事,周景明和彭援朝只会是心里提防着,当作没那回事儿。 可这么急着上门…… 在这淘金河谷里边,把人心想得更复杂些,没坏处。 彭援朝直接挑明矮子的行迹被发现,也没坏处,至少能告诉两人,自己这一帮人,也不是吃素的。 被他这么这么一说,老唐和张矮子顿时变得有些不自然。 老唐讪笑了一声,连忙解释:“误会,真是误会……唉,几位爷们,我知道事情做得不对,但真不是你们想的那样,我属实是有难言的苦衷啊!” 苦衷? 这样的话,岂是能随便相信的。 到了淘金河谷的人,随便问一个,都能说出一大堆苦衷来。 却听唐姓中年接着说:“我实话说了吧,我不仅让矮子看了你们这里,还看了另外几个淘金点,主要是想比对下,然后从其中一个看着靠谱点的队伍里请个把头帮忙看看风水。” 彭援朝皱了皱眉头:“领着那么些人进山,不会看风水,说不过去吧?” 他还是不相信他们的话。 老唐苦着脸,唉声叹气:“我实在是被人给骗了。 年前认识一个淘金客,说是阿勒泰这边淘金火热,只要有垫本,有人手,到了这里肯定能发财。 他说他就是个找金苗的好手。 我之前也听说了一些淘金的事情,正好,手头的联营工厂被人给举报,说我投机倒把,我把好不容易赚到的那点钱,全都花出去了,打通要害关节,才免了牢狱之灾。 一下子,又变得一穷二白了。 我正没头路,听那淘金客这么一说,脑袋一热,就找了人手,大老远从吴越那边过来。 到了阿勒坦,跟那贼头碰面,他说他以为我们不来了,已经找好队伍,跟人签了协议,要他退出来,得补偿人家一千块钱。 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一时间也没有好的选择,就答应了他。 他还跟我说,跟着他进山,找到金脉,那点钱,十天半月就能赚回来更多。 结果,我把钱给了他,等到了铁买克,需要带进山的东西都准备得差不多了,那狗日的借口说去买烟,就再没有出现过。 我这队伍里的人,只有三个在淘金河谷混过,都半生不熟的,只会摇金斗子,会出力气,但都不懂怎么找金苗,其余的都是新手,更是指望不上。 在铁买克折腾了几天,我也尝试着接触了几个淘金客,想寻一个会看风水找金苗的,可都感觉不靠谱。 矮子在这边淘过一年金子,他说可以先进山,到了淘金河谷,再找人帮忙,有不少人就这么干,最起码,从淘着金子的队伍里找的人不会跑。 我觉得也有道理。 就让矮子领头,来了这边的淘金河谷,主河道上的人太多了,一路看上来,见有队伍岔到这条河沟里,我也就跟着进来了。 本来一到河谷就打算找人看风水,但路过那个河滩,看样子是被人淘过的,被人淘过就肯定有金子,我就让矮子验沙,没想到,第一斗就看到了点金沫儿,一商量,决定在那儿扎营了,准备先碰碰运气。 只是我这运气不好。 你们上来应该也看过那地方,以前是被人淘采过的,别看着柴油机响个不停,这两天干下来,力气出了不少,淘到的金子,还不够那点油钱。 这么搞下去不是事,我就让矮子早上抽空出来看看,他回去跟我说,感觉你们这个队伍要靠谱些,我就找个由头过来了。” 类似的事情,周景明和彭援朝都听说过。 金子,这自古跟金钱挂钩的东西,总是很容易催生人的**和野心,不论贫穷还是富有。 有过这等冲动之举的人不少,被坑被骗的也不在少数。 但周景明和彭援朝也不会全信,哪怕没有张矮子的鬼祟之举,初来乍到,就能置办抽水机之类的东西,足以说明老唐野心不小。 人心隔肚皮,轻易相信人的,总是最容易被坑的。 现在,既然唐姓中年话里有缓和、坦诚的意思,他也不打算呶呶不休:“下次这种事情,还是光明正大的好,不然,容易引起误会。” 老唐连连点头:“说的是,说的是……以后绝对不这样了。那……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 “找金苗这事儿,我答应了!” 不待彭援朝多说什么,周景明先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第54章 水份至少占了七成 彭援朝有些想不明白,周景明怎么就答应了老唐的请求。 不过,他相信周景明这么做自有他的道理。 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发现很多事情,周景明比他考虑得更周到些。 见周景明点头,老唐脸上堆满笑容,忙着从衣兜里掏出烟,给四人一人递了一支,并掏出火机帮忙点火,显得很是殷勤。 看看老唐收进兜里的烟壳和自己手中的烟,周景明眉头一扬:“老唐,抽的大重九,有钱啊!” 老唐摆摆手,说得很随意:“以前买来送人的,还剩下几条,我觉得带过来会有用,也就带过来了。” 周景明笑笑:“这倒也是……你刚才说想买点肉尝尝,卖就不合适了,我们这帮兄弟,也缺肉,你要是不嫌弃,倒是可以留下来尝尝!” 老唐一脸欣喜:“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眼看饭已经煮得差不多,周景明干脆让武阳去将众人叫来,算是提前开饭。 有客自然有酒,再加上有肉,这顿饭一个个吃得舒坦,就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老唐又是一圈大重九散发给众人,他才试探性地问身为把头的彭援朝:“我能不能到你们的矿点上看看,学习学习?” 本来心里就对老唐他们两人的到来满是警惕的彭援朝,眉头皱了下:“这可是犯忌讳的事儿,不合适吧?” 这顿饭,他一直就没怎么说话,现在听到老唐话里得寸进尺的意图,心里越发不舒服,面色变得不善。 老唐闻言,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不懂规矩,冒犯了。” 周景明指头轻掸手中的香烟,抖落烟灰:“其实也没什么不能看的,想看,我领你去!” 老唐看看彭援朝,冲着周景明连连摇头:“不去了不去了……这吃也吃过了,喝也喝过了,我就不过多打扰了。兄弟,你看你什么时候过来帮我看风水?” 周景明想了下:“今天时间不太够,这样,我们明天一早过来,时间会充裕些!” “那明天早上,我让人备好酒肉等着!” “好!” 事情说定,老唐叫上张矮子,钻出地窝子,人还没出去,守在地窝子旁边的金旺又呜呜呜地凶叫起来,吓得两人不敢贸然出去,生怕被咬,又退了回来。 老唐朝一脸慌张:“这条狗真凶!” “还行吧!” 周景明说着,钻出地窝子,将金旺搂住:“可以出来了!” 两人这才从通道中出来。 即使被周景明搂着,金旺在老唐从面前经过的时候,只是呜呜凶叫,等到张矮子出来,立马开始发力猛蹿,冲着张矮子狂吠,他差点没搂住。 直到两人走远,周景明才放开金旺,即使如此,金旺也追出去一段,冲着两人离开的方向吠叫一阵,看不到人了才折返回来。 肯定是两人过来的时候,张矮子捡石头吓过它的缘故。 金旺明显是记仇了。 站在地窝子门口的彭援朝直到这时,才转头看向周景明:“兄弟,我有话跟你说!” 他说完,转身朝着小半岛走去。 周景明看着他的背影微微笑了笑,将架在耳朵上的大重九取下来叼在嘴上,拿出火柴点着,又弯腰揉了揉身旁的金旺,跟上彭援朝。 彭援朝一直走到小半岛深入河面最前端的河滩上,在一块大的卵石上坐下,等到周景明领着狗到了旁边,他才开口询问:“兄弟,你几个意思?” 周景明也在旁边坐下,用一种莫名的眼神看着彭援朝:“什么几个意思?” 彭援朝瞪了他一眼:“别跟我装糊涂?这姓唐的,你就那么放心。”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是想知道我为什么答应老唐找金苗,还有,老唐想要上小半岛上去看情况,明明你都不同意了,为什么我还跟你反着干,是吧?” 彭援朝转头看向老唐他们所在的河滩:“我知道你做事有你的道理,所以没多说什么。现在跟我通通气总是可以的吧!” 周景明点点头。 他将手里烧了一半的大重九递到彭援朝面前:“你看看这烟!” 彭援朝有些不解:“这有什么好看的?” “这可是好烟……这年头买烟,可不是进供销社或百货大楼就能随便挑,得凭票! 城里每家每户的副食本上,香烟那栏总是被盯得最紧。 我曾听一个朋友说,他爸为了买包大重九,愣是跟供销社的售货员套了半个月近乎。 可见这玩意儿有多难弄到手,何况是一条一条地买。” 周景明说的话,跟彭援朝想问的,似乎一点都不搭边。 彭援朝还以为周景明是看上这烟了:“想抽好烟……好办。只要淘到金子,安稳出山了,我给你买上一条。” 周景明摇摇头:“我不是这意思!” 彭援朝越发不解:“那你什么意思?” 周景明却依然是顾左右而言它:“香烟就像方言,每个地方都有专属的味道。 东北人认准人参烟,说是抽着能补气;南粤老板必备双喜,婚丧嫁娶都少不了它;京城胡同里飘着的永远是中南海那股混合型特有的焦香。 华北地区,大前门,牡丹、恒大三分天下; 西南片区,红梅、山城、黄果树各领风骚; 华东地界,利群、南京、红双喜形成铁三角。 最让人惦记的,还得数彩云之南那几款招牌。 这年头,能搞到红塔山硬盒的,绝对是社交场上的狠角色,抽上一支都牛气得不行。 阿诗玛的烟盒上印着彝族姑娘,包装纸是真漂亮。 可这些,比起老唐这八二版的大重九,都远远不够看。” 作为上辈子的老烟枪,周景明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熟悉得不得了。 他还记得,凤凰烟的烫金凤凰能闪瞎眼,茶花的素雅水墨画看着就上档次。 到了九零年,红塔山里的包装锡纸,不少小青年喜欢拆出来当镜子用,脑袋一甩,看看自己的发型骚不骚包。 他上辈子有次去旧货市场淘东西,看到有人卖保存完好的阿诗玛烟标,摊主开口就要价八百,就在摊子上,还听到有搞烟标收藏的玩家说八二年版的大重九烟标能换部手机。 还有一次,周景明到京城旅游,到潘家园转悠的时候,看到整套八十年代的烟标,标价后面跟着的五个零,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一问摊主才知道,玩烟标收藏的圈子里,九十年代带原厂玻璃纸的红塔山白盒,比茅台还难找,那些试制版的标样,在拍卖会上都是压轴的好货,品相完好的八二版大重九烟盒更是能拍出天价。 周景明对收藏烟标、烟盒这些事不感冒,但,种种传闻,都在说着大重九的不凡。 彭援朝有些按耐不住性子:“我跟你说事,你跟我说烟,你到底想说什么?” 周景明将手中的烟头弹到河里:“老唐说他抽的大重九买是来送人剩下的,不管真假,还能带上几条进山,都足以说明老唐不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一穷二白。 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抽得上的好烟。 真要有他自己说得那么落魄,这么好的烟,别人轻易弄不到手,是能卖高价的,他恐怕早就卖了变成钱了。 他能办联营工厂,又能通过关系免掉牢狱之灾,那更不简单。 还有,初次进山淘金,就能拉上二十多号人,把柴油发动机搬进山抽水,资金不厚的人,不会这么干。 这样资金充实的金把头,在淘金河谷里还不多见。 我想告诉你,我知道他所说的那些话里,水份至少占了七成,我也知道,无论是他让张矮子在地窝子后边窥探,还是他此次登门,都怀着不纯的心思。” 彭援朝捡起块鹅卵石砸进河里,一下子站起身来:“你既然知道,你还答应他?” 他言语中,多少有些恼火。 第55章 谁稀罕 “为什么不答应?” 周景明先是反问了一句,顿了一下,接着说:“他们刚来下边那河滩的时候,咱们俩不是都已经觉得可能有问题了吗? 我们在这里刚刨到含金层,这才是正式淘采的第三天,这么快就惦记上了,你是希望现在就跟他们来上一场火拼,被他夺了地盘,还是希望多淘采一段时间,哪怕逼不得已让出地盘,多少能赚一些?” 彭援朝犹豫了好一会儿:“当然是能多淘一天是一天!” 周景明笑了起来:“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答应帮他找金苗。 他们现在在那片河滩上没淘到金子,所以对咱们有了想法,我帮他找金苗,有地方淘着金子,短时间内,就不会忙着来打咱们的主意。 很多事情不能一味地想着地硬来,淘金河谷里边,还是有不少人讲究人情世故,帮他一回,说不定以后还能卖咱们点面子。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地质队勘探技术员这个招牌,在淘金河谷,还是很有含金量的,万一他以后还需要我帮忙找金苗呢? 不只是老唐,别的淘金队伍来请我找金苗,我也会答应。 河谷里边,那么多淘金的地儿,咱们这几号人,不可能吃得下,还不如做个顺水人情,总有帮过的人,会讲点情面,给咱们点面子,不来干扰我们,说不定在有些时候,还能帮上点忙。 只有内外都安定,才有时间努力淘金,才能赚到钱,要是轻易陷入火拼打斗,咱们守着这片宝地,就会成为很多人惦记的地方。 咱们守得住一次、两次,那三次、四次呢? 二十来个人,也只是个小队伍,要是碰到几十个,上百个的,怎么办? 另外,哪怕老唐不讲情面,还是想盯着咱们这片地方,别的人对咱们动手,他会不会考虑,先帮咱们保住这地方? 帮一个忙,就会让很多可能出现的情况,出现转机。 所以,该帮! 当然,这只是理想的情况下。 虽然明天很有可能会是一场鸿门宴,也得走一趟,咱们得摸清他们底细才好计较。” 周景明把自己的想法跟彭援朝细说一遍。 彭援朝越听心里越敞亮,渐渐笑了起来:“我明白了……这法子,也就适合你,你找金苗厉害,换成别人,怕是不行。” 周景明偏头看他:“现在不急眼了?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准备冲我发飙?” 彭援朝扭头看向一旁,不肯承认:“没有的事儿!” “嘴硬!” 周景明朝着彭援朝伸手:“把你耳朵上别着的大重九拿来,算是赔礼!” 彭援朝愣了一下,还是将耳朵上的烟拿下来,递给周景明。 周景明满意地接过烟点上:“我记得你说,等咱们淘到金子,安然出山了,你给我买上一条好烟……做人得说话算话,我可没逼你,是你自己说的。” 彭援朝咧了咧嘴:“你记性能不能不要这么好?” 周景明板着脸:“咋滴,想赖账啊?我要是记性不好,我就会跟你说,我记得你答应我每次分金子,分我四克……不,五克!” 彭援朝面皮忍不住抽了几下:“行行行,先记着,出山了再说!” 眼看周景明越说越夸张,他赶忙选择妥协,不然都不知道周景明会无赖到什么程度。 “这就对了!” 周景明笑了起来,得寸进尺:“我记着了,你刚才答应每次分金子分我五克是吧。” “滚!” 彭援朝顿时翻起了白眼:“人怎么可以无耻到这种地步?” 周景明见彭援朝已经被逗得有些无奈了,也就放过他,他长长呼了口气:“老唐借口说想上咱们得淘采点看看,去学习学习,明眼人都知道,他很有可能想借此进一步了解咱们这里的出金情况。 我跟你唱反调,就是想看看他是否知进退,也是为了让他琢磨不透咱们矿点的情况。 你越是防得紧,他越觉得出金好,心里更加惦记。 正常情况下,一个同意,一个不同意,识趣的,都会选择退避,不管抱着什么心思,都还有周旋的余地。 他要是明知犯忌讳,还那么不识趣,这种人要么就是莽子,要么就是铁了心想知道咱们的情况,看过后,就得相当小心了。” 彭援朝点点头,跟着又看向周景明:“没看出来,你花花肠子可真多!” 周景明笑了笑:“也不看看这什么地方,心眼子不多不行啊!” 彭援朝也叹了口气,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火气:“妈的,以前跟的队伍,找不到好的金苗头疼,现在找到好金苗了,也头疼……艹!” 淘金河谷里就是这样,要么找不到好金苗淘不到金子,要么能找到好金苗,却守不住,就即使淘到金子,能不能带出去也未可知。 一夜暴富的梦想,总是很容易破灭。 周景明朝着下边河滩上那队人马看了一阵:“彭哥,明天早上,我跟武阳过去帮他们找金苗,你好好领着人淘金!” 彭援朝也抬头看了眼那些人:“不行,我不放心,这要是像你说的,是个鸿门宴,你跟武阳两人被他们扣下,我咋办? 妈的,好不容易找到这么片宝地,怎么也得守住,要生一起生,要死一起死!” 他这话说得咬牙切齿,似乎并没有过多思考就脱口而出,周景明愿意相信这话是真的。 但愿意,不代表就真的这么认为。 “滚滚滚,尽说些不吉利的话,我可不想死!” 尽管觉得心里一暖,他还是出言试探:“我看你啊,是担心我跟武阳跑去跟老唐勾结,要跟去监督我们才对!” “兄弟,这话就有些伤人了!” 彭援朝一脸无辜地看着周景明:“以你找金苗的能耐,还需要跟人勾结?我是真的担心你出事。你找金苗的技术那么好,来年肯定还会淘金,不淘金都浪费了,我还想跟着你混呢! 话又说回来,你是有多不放心我?我就那么不值得你相信?” 这一连串的问题,显然不是一句“开玩笑”就能糊弄过去的。 周景明很严肃地看着他:“太简单的信任,总经不起推敲,我说我信你,估计你也不敢相信,就像你到现在,还一直提防着我一样,别不承认。” 他说的确实是实话,在这贪欲横流的淘金河谷,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可不是相亲那样,简单看对眼,半推半就地就能牵手。 真正的信任,需要时间的沉淀,也需要事情的考验。 不只是彭援朝,就连武阳,周景明也有所保留。 以武阳的能耐,武警队会因为他重伤几个人就将他除名? 从这段时间的观察来看,武阳并没有想象中那般冲动,相反,他很自律。 这就让周景明不得不多想想其它方面。 没有足够的谨慎,淘金的路子不容易走远。 他只想走得更稳些。 听到这句话,彭援朝一时间显得有些失望,但他似乎很快想明白了这句话的真实含义,又笑了起来:“你说的有道理。看来,我得争取到你的信任才行啊。要不,晚上我洗洗……你将就将就?” “滚……屁股墩上全是老茧,谁稀罕!” 周景明也被逗得笑了起来,他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彭哥,别怪我说话不中听。来年的事儿,来年再说,到时候,如果我真组队,你还想加入,我给你留个位置,就怕委屈了你。” 彭援朝也满是感慨:“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当了把头,我才知道事情没想象中那么容易……还有得学,感觉你比我合适!” 周景明说起另外一件事儿:“徐有良也是在淘金河谷混过的人,跟其他新手分一样的金子,他没意见?” “我答应过他,等出山了,我会把自己的金子拿出来,分他一些……你才是分金最多的那个!” 彭援朝唉声叹气:“我这把头,当得造孽啊!” 周景明再次笑了起来:“还行吧,至少到目前为止,还算合格……时间差不多,赶紧去催一下,该干活了!” 第56章 你倒是门清 “干活了!” 彭援朝冲着地窝子方向吆喝了一声,已经休息了不少时间的众人,来到小半岛上,捡拾起工具,各司其职,开始下午的泥沙采挖、淘洗。 掘挖了两天的时间,沙坑最深处,已经距离地面有四米多高。 估摸着已经到了真正的富金层,周景明特意将底部的泥沙装了一金斗子,到河边去淘洗,彭援朝和负责溜槽的徐有良、武阳都凑了过来看着。 周景明手中的金斗子在水中一阵摇晃,扒拉掉大块的砾石,借着金斗子里面打着旋的河水带动,将那些较轻的泥沙冲出,金斗子里很快只剩下一小撮精砂。 在他将金斗子往前微倾,那些细小的乌砂随着流水漾散开来,将最底部的金黄露了出来。 几人欣喜地发现,里边除了几小片麸金和一些金沫儿,居然还有一粒麦子大小的金粒。 这含金量,可比表层泥沙中的含金量高了最起码三倍。 周景明又淘洗了一斗坑底提出来的泥沙,虽然再没有见到麦粒大小的金粒,但小片的麸金却有六七片。 第三斗的情况也不错。 如果一金斗子淘洗出的金子多,只是偶然,那接连三金斗子泥沙淘洗出的金子都多,那就很能说明问题了。 周景明肯定地说:“到富金层了,继续往下挖掘,一直挖到底板,然后再继续扩大沙坑,淘金子,肯定是尽可能选着金子多的底层泥沙挖掘,而且,现在有一个好处,就是坑里深处是冻土层,离完全化冻,还有些日子,现在采挖,虽然有些费力,但没有那么多渗水,会方便很多,也能保证每天有更多的出金。” 小半岛既然会被人惦记,那自然是尽可能挑着富金层采挖,多淘金子,把金子拿到手才是最实在的。 由于小半岛是河沙淤积而成,虽然表面上被山体滑坡覆盖,但容易坍塌,没办法像矿井那样打洞进行采挖。 扩大采挖范围的时候,还是得揭开表层,到含金层,含金层不断往下,才能到达富金层,也就是真正的金线上,这是避免不了的。 周景明并不是说含金层表层就不淘采了,只是在可能的情况下,优先采挖富金层,尽可能多地把金子拿到手。 要是忙着大面积采挖表层,一点点向下,什么时候小半岛被人占了,真正的富金层成了他人之物,那才叫亏。 彭援朝当然明白周景明的意思,他点点头:“我马上去安排!” 他刚准备转身前往沙坑,又被周景明叫住:“彭哥,如果所料不错,今天就可能挖到泥性底板,估计得有五米多的深度,再靠绳索将底下的泥沙提出来,太深太费劲了,得将挑杆架和辘轳架起来,接力运沙,今天来不及,明天早上你领着把这事儿办了。 挑杆和辘轳,应该会做吧?” “会是会做……” 彭援朝犹豫了一下:“你明天答应帮人看风水,真不要我去?” 周景明见他还这么惦记,担心再拒绝,寒了他的心,终究还是点头:“行吧,那等看了金苗回来再说!” 彭援朝立刻变得欣喜起来。 周景明转头又看向武阳和徐有良:“你们在用溜槽冲洗沙子的时候,冲仔细一点,别冲得太猛,把金子给冲出去了,还有就是溜槽里的毛毡,换勤快些。” 两人也点头将事情答应下来。 徐有良看看周景明,又看看彭援朝,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儿,怎么就变成了招进队伍的技术员,指使着把头安排活计了。 偏偏看上去彭援朝还非常情愿的样子。 忙碌一下午,在徐有良和武阳将淘洗出的精砂带回来交到彭援朝手里的时候,他看着铝盆底部那些比前两日多了不少的金黄,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止住过。 他把徐有良叫上,一起将金子从精砂里边挑出来,放土碗里边烘干,磁铁吸掉乌砂,吹去金子表层的浮尘,摆出小天平一称,咧嘴笑了起来:“底层泥沙是真富啊,今天出金十八克……连上前两天剩下的,你们每人都能分到一克,余下九克。” 本来能淘到更多,只是从坑底将泥沙取出来费劲,采挖出来的泥沙,没有前两天多,这也就导致,虽然是富金层,但淘出来的金子没有多出太多。 不过,就这出金量,也足以让众人高兴了。 彭援朝让他们准备好小玻璃瓶子,当场就将金子给分了。 挑选完金子剩下的那些精砂,则是被周景明用玻璃瓶给收集起来。 孙成贵看着手中小玻璃瓶底部的那一小层黄澄澄的麸金:“要是每天都能分到这么些金子就好了!” 曹启东嗤笑一声:“想的挺美,等到底层泥沙往四周凿挖空了,上层的泥沙肯定会塌下来,那是含金层的上层,出金量可就没那么多了,但估计,一天分一克没问题,说不定偶尔还能分上两克。” 周景明笑着看他:“你倒是门清!” 曹启东愣了一下,赶忙闭口,将脑袋扭向一旁,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上次被彭援朝警告过后,他安分了不少,周景明说话,他甚至都不插嘴,更别说针锋相对了,就怕惹得周景明不高兴。 他现在很清楚,周景明要是不想留他,只需一句话,彭援朝绝对会将他赶出队伍。 选择安分,是最明智的选择。 彭援朝趁机交代:“明天我和周兄弟、武阳兄弟要去帮人看风水,我们不在的时候,有良,你负责领着他们,不管是揭表层泥沙,还是挖含金层泥沙往溜槽边运都行…… 哦,对了,早上的时候,先到林子里砍些木杆下来,咱们这矿埋得深,得做挑杆和辘轳。” “好!” 徐有良点头将事情应了下来。 他应该也知道挑杆和辘轳怎么做,彭援朝才这么安排。 河狸肉还有半只,但肉向来是河谷里稀缺的东西,舍不得吃,只能隔上一段时间,吃上一顿换换口味。 晚上的饭食自然又恢复成了老样子,只是没滋没味地填饱肚子。 周景明喂过金旺以后,带着自己分到的三克金子,和武阳一起往后边的山岭里走,他顺带将明天要去帮老唐看风水的事情跟他说了,并说了些需要注意的事情。 武阳说只是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因为明天可能面临的危险而有太多反应。 到了高处的林子里,武阳先是让周景明打了昨天的套路,见周景明已经记住,教了他黑龙十八手的第三、第四式——怪蟒翻身和叶底偷桃。 按照他的说法,武警队里边把这两个套路动作又分别叫做击腹背摔和击裆推胸。 还是和往常一样,在周景明基本掌握这两个动作以后,武阳继续他高强度的训练,周景明则是一遍遍熟悉套路,等觉得记住套路动作了,就开始普通的俯卧撑和靠树倒立。 倒立的时候,他在有意寻找自身的平衡,期望有朝一日,不需要大树也能完成这个动作,乃至像武阳那样,也能练练蝎子倒爬功。 等到训练完毕,两人各自去藏金。 周景明先到藏金的爬山松旁边,稍微静站了一会儿,又看看跟在身旁的金旺,见它没什么反应,确定周边没人,将藏在老鼠洞里的玻璃瓶取出来,把今天分到的金砂装在里面,放入老鼠洞后,重新覆盖遮掩起来。 第57章 眼睛不舒服 许是身体逐渐适应了这些天强度不减的体力活,第二天早上,周景明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除了指头依然酥麻肿胀,身体显得沉重外,已经没有太强的酸痛。 他和武阳到林子里锻炼回来,身体舒展开来,又感觉轻松了不少。 老唐既然说摆上酒肉等着,他们三人也没有跟其他人一起吃早饭。 在徐有良领着几人到林子里砍树后,周景明叫上彭援朝和武阳,到小半岛上,朝着老唐他们营地所在的河滩张望。 老唐那边,柴油机没有发动,河滩上架了一堆火煮着什么,弄得烟雾缭绕,一些人守在火堆边烤火,一些人在山坡上捡拾木柴,更多人围在他们掘挖出来的沙坑边指指点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周景明抬头看看东边升起的太阳,领头顺着河岸往下游走:“时间差不多了,走吧!” 两个营地距离很近,三人很快钻出河岸边的林子,走上那片河滩。 看到三人到来,河滩上一帮人纷纷起身,朝着三人看来。 在火边烤火的张矮子,快步钻进中间的帐篷,没多久,老唐惺忪着眼睛跟他一起出来。 他先是环视一圈,目光很快落到周景明他们三人身上,然后快步迎了上来。 周景明先笑着打招呼:“老唐,这时候才起来,日子逍遥啊!” 老唐连连摇头:“周兄弟,你就别取笑我了,挖不到金子,整个人都焦虑了,整晚睡不着,天都快亮了,才把眼睛给闭上……我还以为你们还要等一阵才会过来。” 周景明看着他,并没有从他双眼上看到浮肿,眼睛里也没血丝,可不是睡不着该有的样子,应该只是懒起。 他也不点破,笑着说:“我既然答应了,自然放在心里!” 老唐冲着周景明竖了竖大拇指:“我就喜欢兄弟这样仗义的人……” 他转头扫视着众人:“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摆上酒肉,招呼客人啊,周兄弟这么上心地来帮咱们找金苗,可不能怠慢了。” 跟着,他又看向周景明:“兄弟,昨天晚上,我就让他们把羊给宰杀出来,煮了半熟,今天早上一起来又接着煮,这个时候应该差不多了,马上就能吃饭。” 周景明点点头,见老唐指使着几人去切肉倒酒,他则是朝着这帮人在河滩上挖掘出来的沙坑边走了过去。 不得不说,人多力量大,加上有抽水机在溜槽冲沙,他们挖掘泥沙和淘洗的速度就是快。 只是两天半的时间,他们在河滩上挖出一个不小的坑。 周景明在沙坑边蹲着,朝坑里打量了一阵,冲着跟在旁边的武阳吩咐:“兄弟,给我拿把镐头。” 武阳回头看向帐篷,见那些工具就堆放在帐篷边上,去拿了一把十字镐回来。 周景明接过十字镐,跳下沙坑,在里边转着走了两圈,不时伸手摸摸那些分层的泥沙,又扬起十字镐,在底板上挖了几下,就又重新顺着留在沙坑壁上方便上下的泥沙窝子爬上来。 老唐就在这时候凑了过来,递了支烟:“挖了四米多深,出金量一直不好,现在又看到底板,没法继续了。 我听张矮子说,泥性底板没什么缝隙,有隔绝金砂沉降的作用,一般来说,越靠近底板,金子越富,而挖到底板之后,一个矿也就算耗干净了。 还好,只是动工两天,没什么耽搁,我就想着,赶紧换地方,请人找金苗才是正事。” 周景明只是微微点头,将烟点上:“一般情况下是这样。” 就在这时,张矮子快步过来,叫吃饭。 老唐立刻招呼着周景明往帐篷里走。 帐篷里,几根木头并排,用钉子钉了一个粗糙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羊肉,酒碗也已经摆放好。 在周景明、彭援朝和武阳三人落座后,老唐亲自提来酒壶,给三人倒酒。 周景明打量一眼帐篷内的情况,最显眼的,莫过于挂在支撑帐篷木杆上的那四把猎枪。 其中一把保养得不错,枪托红润,枪管也擦得油亮。 周景明在北大荒的时候见过,他所在农场的场长也有一把,据说是一个毛子到东北援建带过来的,是鹰兔牌猎枪。 按照场长的话来说,那毛子生性,不喝酒的时候还行,只要一喝酒,简直就是牲口,喝得五迷三道的时候,稀里糊涂地把那把猎枪送给了他。 场长对那把猎枪宝贝得不得了。 话又说回来,毛子产的鹰兔牌猎枪也确实是好枪。 周景明曾借那把猎枪打过狐狸。 开荒的时候,耕地机将长满野草的黑土翻出来,也顺便撬开了老鼠窝,满地老鼠跑,时不时能看到狐狸跟在耕地机后边,捕食那些老鼠。 胆大的狐狸,甚至能跟到拖拉机后面十来米的地方,亦步亦趋。 这种时候,站在耕地机上打狐狸,不要太简单。 相比起国产的猎枪,那把鹰兔牌猎枪性能要优越得多,打霰弹,隔着七八十米,鹰兔牌猎枪沙口只有脸盆大小,打独弹,精准和稳定也更强。 同样的距离,国产的双管猎,打出的沙口能有小簸箕那么大,精准和稳定性就差了不少。 周景明没想到在老唐这里也能看到一把。 他只是瞟了一眼,就将自己的目光收回,在心里掂量:老唐若是真打小半岛的主意,人手翻了一倍多,还有这四杆枪,不容易应付。 不只是周景明在看那些猎枪,彭援朝和武阳也看了。 武阳和周景明一样,只瞟了一眼就没有再看,显得很淡定。 彭援朝却是忍不住地朝那四把猎枪瞅了又瞅,以为周景明没看到,疯狂地冲着他使眼色,还伸手在桌底下摇了摇周景明大腿。 周景明笑着看他:“彭哥,你眼睛不舒服?” 彭援朝愣了一下,见老唐也在看着自己,这才反应过来,他赶忙伸手揉了揉眼睛:“是有些不舒服,好像进了点什么东西!” “来,我帮你看看,是哪一只?还是两只都有?” “呃……左眼!” 周景明用双手将他左眼上下眼皮给扒开,凑近看看:“是有颗小沙子……” 不待彭援朝反应,他“噗”地朝着他眼睛猛吹了一下,吹得彭援朝忍不住脑袋后仰了一下,眼睛揉得更凶了。 周景明笑问:“出来没有?” 彭援朝老泪纵横,连连点头:“出来了,出来了!” 这一幕,就连武阳都看得忍不住笑了起来。 “眼睛里最是进不得沙子……吹出来了就好!” 老唐也附和了一句,然后招呼三人动筷吃肉。 这等机会,三人怎么可能放过,本是来帮忙,也就吃得理所当然,尽管羊肉煮得寡淡,煮的时间过长,有些稀烂,没什么嚼劲,还是都打算尽可能用肉填饱肚子。 尤其是周景明和武阳,更是吃得凶猛,仿佛想要把这些天身体的消耗给一次补回来一样。 老唐没少劝酒,但三人都只是象征性地应付一下,把注意力集中在肉上。 来老唐他们营地的时候,周景明就跟两人打过招呼,可以喝酒,但也得看看,喝的是不是跟别人一样的酒,即使是同一壶里的酒,看着别人喝了才能喝。 还有,绝对不能喝醉,再想喝也浅尝辄止。 喝酒最是误事,尤其是在别人的营地,别喝上头了,被算计了还莫名其妙。 很多事情,就是出在酒桌上。 半小时后,见三人吃得差不多了,老唐给他们递了烟,笑眯眯地说:“三位兄弟,你们那小半岛上,出金量不错吧?” 周景明神色微凛,心知试探又来了。 他将烟点上,抽了两口,看向老唐:“还行!” 既然都有能耐来帮人找金苗了,说自己选的地方,反倒出金量不行,那也说不过去。 老唐点点头:“三位兄弟,这次请你们过来,看风水找金苗不打紧,主要还是想跟你们打个商量。” 第58章 赤裸裸的威胁 周景明淡定地抽着烟,等着老唐的下文。 老唐挠了挠眉心,又掏出一串钥匙,拿着挂在环上的挖耳,偏着头掏耳朵,掏了一阵,用手拍着耳朵抖抖:“耳朵里面有耳屎晃来晃去,响得难受……” 等掏过耳朵,他才看向周景明他们三人:“不瞒你们说,你们现在淘金的小半岛,矮子进山踩点的时候到过,验过沙,也见到了金沫子,只是当时觉得品位太低,还不如现在这河滩。 他终究是半吊子,不靠谱。 等到人马进山的时候,看到你们已经在小半岛上动工了,他才意识到,他的判断错了。” 如今扎下营地的小半岛,对于彭援朝来说,是真真正正的风水宝地,一说到小半岛,他就变得有些敏感,眉头一挑:“淘金点向来讲究先来后到,你们没选中,我们在上面干了那么多天了,小半岛是我们的地盘,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 还有,要说踩点,我们比你们早,那最深的沙坑,就是我们验沙挖出来。” 听到这话,领桌有人满脸憋笑地碰了碰旁边坐着的张矮子:“矮子,你在坑里抓到的屎,该不会也是他们拉的吧?” 尽管他有意将声音压小,但周边的人还是听得见。 张矮子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转头瞪向那人。 老唐的反应更是暴躁,抓起桌上的一个大碗,连汤带水直接朝着那人砸过去。 那人没想到老唐会突然出手,被砸中面门,大碗当即崩裂掉落,汤水也泼洒在他面门上。 这一下,老唐出手力道不小,那人被砸得怪叫起来。 周景明偏头看了一眼,见他捂住额头的手掌指缝间,有血止不住地流出来。 “你们平时怎么闹无所谓,现在捣什么乱,没看到老子在说正事?给老子滚出去。” 老唐冲着他怒吼。 那人哀嚎声顿止,变得惊恐,赶忙钻出帐篷,有两人也跟着了出去。 老唐起身,从帐篷里拴着的一根绳索上扯下一块毛巾,不紧不慢地擦了手上沾染的汤水,满面怒容在看向周景明他们三人的时候,又换成了笑脸:“我知道那是你们的地盘,别那么紧张,只是想跟你们谈合作,我实在是懒得再挪窝了,咱们这么近,是不是?” “合作?” 周景明对他这话,一点都不意外,问得很随意:“怎么合作?” 老唐笑笑:“简单……咱们两处合并在一起,一起淘采那个小半岛。 你看我这里,人手更多,还有抽水机,淘采起来,更省时省力。 速度快,淘到的金子自然更多,你们不亏。” 彭援朝听着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但看到周景明冲他使眼色,将即将迸发的火气给生生压住。 见老唐看着自己,周景明知道自己不说话是不行了:“这是一个挺好的想法,合在一起,确实能加快淘采的进度,也能出更多的金子。” 听到这话,别说彭援朝眉头紧皱,就连武阳都偏头看来。 老唐也显得有些意外:“那就是说,你同意了?” “同意,这么好的事儿,怎么能不同意。” 周景明说得一本正经:“只要金子分得合理,那就没问题。我想听听,合在一起,怎么分淘到的金子?” 怎么采淘不是重点,重点向来是金子怎么分。 老唐应该没少想这事儿:“这个好办,金脉是你们找到的,你们占三成,我们占七成,不过分吧?” “听上去好像很合理……” 周景明偏头看向彭援朝:“但事情我说了不算,得听我们把头的!” 彭援朝早听不下去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空口白牙,说得轻巧,你拿什么保证?” “保证?我没法保证!” “没法保证的事儿,我敢同意?分三成,怕是合在一起,怕是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老唐定定地看着彭援朝,两三个呼吸后才嗤笑一声:“确实,咱们昨天才初次碰面,说这事儿,都不了解,有些话怎么说都难以让人信服……不同意,好办,我还有第二个法子,你们把那小半岛让出来。 别问我凭什么?就凭我们人多,枪也比你们多。” 这话一出口彭援朝只觉得呼吸一窒,拳头不自然地握紧,牙帮子咬紧,脸色变得森冷。 武阳很平静,只是偏头看看周景明,见周景明依然淡定,他又转头看着老唐。 老唐扫视着三人,掏出烟,自顾自地点了一支抽着,抬头看看站着的彭援朝,朝着他喷了口烟:“我这也算是先礼后兵,合则两利的事情,你们要是不答应,咱们两帮人不妨碰一碰,你们三位别忙着走,在这好好考虑一下、商量一下,考虑清楚了,给我个答复,事情肯定要有个结果。 我建议你们选第一个。” 话说到这地步,已经算是到尽头了。 老唐话里的意思很简单,要么周景明他们一帮子人合到他手下,不答应就硬抢。 人手多,枪多,是**裸的威胁。 周景明偏头看看彭援朝,伸手拉着他袖子拽了拽:“彭哥,坐下……有话好好说!” 彭援朝紧皱着眉头,尽管心里满是不甘,但他也没招,眼下,听老唐话里的意思,如果不答应,能不能走出这帐篷都难说。 他想不明白,都到这时候了,周景明怎么还像没事人一样。 还有,武阳也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 想到之前周景明和老唐所说的那些话,他不由在想:这两人该不会是已经跟老唐约好的吧……嗯,很有可能,两人每天早晚都往林子里钻,有这机会! 那片风水宝地,难道就这么拱手让人了? 还有话好好说,都被人骑到头上了,还能好好说? 正是因为想到这些,彭援朝在周景明拉拽他衣袖的时候,直接猛力甩开,这才铁青着脸坐下。 周景明只是笑笑,对此不以为意。 他掏出莫合烟卷着:“老唐,所以说,你昨天到我们那里,并不是真的为了请我们来帮忙找金苗?” “找金苗那种事,哪有直接去挑来得方便?我这人,不喜欢麻烦。” 老唐笑盈盈地看着周景明:“矮子说,挑来挑去,还是觉得你们那地方好,我也去看了,你们一帮子人,口音很杂,不是一个地方的,一盘散沙。” “看样子,昨天你是跟我们演了一场戏啊。倒是好算计!” 周景明一副恍然的样子:“不服不行……老唐,不对,我应该叫你唐老板,你这行事风格,道上混的吧,那什么开联营工厂,投机倒把之类的事儿,应该也是假的了。” 老唐一脸蔑笑,对此未置可否。 周景明接着说:“我觉得,你前两个建议,都不太好。 都是逼不得已到这荒郊野岭淘金讨生活的,何必苦苦相逼……你想不想听听我相安无事的第三个建议?” “还有第三个建议……” 老唐一副饶有兴趣的样子:“说来听听!” “不就是为了找个富矿,能淘到金子吗?” 周景明看了眼河滩上的沙坑:“你们不用挪窝,外边那沙坑,接着挖就行,那么大一片地方,够你能折腾半年了!” 老唐不耐烦地哼了一声:“都到底了,还挖个屁!” 周景明也不急,将自己卷好的烟点上:“接着往下挖吧,再挖两米,还不出金子,我二话不说,直接领着人撤走,把那小半岛给你们让出来。” 第59章 还来得及吗 周景明淘了大半辈子黄金,岂是甘于屈居人下的人,彭援朝拉了队伍,又怎么甘心将珍视无比的宝地拱手让人。 想必老唐也知道这一点,所以,合作没说上几句,或者,他就没真正想过拉拢,只是稍作试探,就变成了**裸的威胁。 相比起周景明他们的十人队伍,老唐这帮人确实有这底气。 他的想法很简单,若是往下挖,真能挖到个富矿,有得采淘,去不去动周景明他们这帮人,无所谓,权当是周景明他们帮着他守着小半岛,自己这片河滩采淘完了,可以再上小半岛。 若是挖不倒,有周景明那句话,能不动手就搬上小半岛,他当然乐意。 老唐见周景明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也将信将疑,冲着矮子吩咐:“矮子,领着人去挖,就按照周老弟所说的,往下挖两米,只能多,不能少!” 说这话的时候,他似笑非笑地看着三人,一副吃定了他们的语气。 周景明也在观察着他们的举动,至少到现在为止,他能确定,老唐这队伍里面,是真没有懂得找金苗的,不然不会选择继续在这河滩折腾。 张矮子招呼一声,领着五六个人出了帐篷,分发了工具,往河滩上的沙坑边过去。 老唐看看周景明,又看看彭援朝,进一步确定:“周老弟所说的话,作数?” 彭援朝此时显得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点头,选择相信周景明:“当然作数!” 他主要是见识过周景明找金苗的能耐,相信周景明的判断。 “那就好!” 老唐笑着起身往外走:“都到底板了,还能出东西,没听说过……我倒要见识见识!” “走!” 周景明也叫上彭援朝和武阳,跟着起身。 一行人前往河滩,就在沙坑边站着,看张矮子领着几人用铁钎子在沙坑里往下凿挖,也就往下凿了大概两尺多的样子,底板上的泥没了,刨出来的,是一个个卵石,跟着又是泥沙。 看到这情况,老唐不由偏头看看周景明,眼中满是意外。 他没想到,泥性底板下面居然又会是泥沙,这也就意味着,下边也曾是淤积的河床,而且是年代更久远的河床…… 他一下子想到了很多。 彭援朝见到那些卵石泥沙,铁青的脸渐渐变得轻松,他知道,自己的风水宝地小半岛,暂时应该不用让出来了。 “这矿点是段老河身,也就是说,以前这里曾是河沙淤积的地方,因为涨水,或是山体滑坡阻挡的缘故,河水出现拐道,渐渐地长了草木,被一层腐泥覆盖,后面河水又流过来,这里重新成为淤积泥沙的河岸,也就出现了分层。 一条河道,它不是永远不变的,几千上万年的时光里,会出现很多次变化,见到泥可不一定是就是真正的底板。 我刚到这里的时候,下去看过,唐老板,我可以肯定的告诉你,下边不但有金子,而且是个不比小半岛差的富矿!” 周景明瞥了眼老唐:“老河身的矿,一向不错,只是挖得比较深一点。包括我们那小半岛也一样,多年没人动过,道理是一样的,都挖下去四五米深了。” “要出了金子才知道!” 老唐还是相信最后的结果,不见到金子不行。 张矮子他们的掘挖还在继续,也就大约半小时的样子,掘挖下去一米多深,他似乎就在挖出来堆在沙坑边的泥沙里看到什么,扒拉几下后,他让人拿来金斗子,装了些泥沙,到河边淘洗。 不多时,他拿着金斗子回来,凑到老唐旁边:“老板,你先看看!” 老唐凑过去看了下,脸色就变了,金斗子里边,五六片麸金,还有些金沫儿,很是晃眼,不用说也知道,确实是个富矿。 他淡声吩咐:“再淘!” 张矮子又让人装了一桶泥沙上来,带到河边淘洗,带回来的结果还是那么喜人。 老唐直到这时候,才满脸堆笑地看着周景明:“周老弟,高人啊!之前的事情,是我不是,实在是找不到好矿脉了,这么多人都指着我吃饭,多有得罪,多有得罪!” “高人……” 小半岛不用交出去了,彭援朝悬着的心在此时此刻终于放松下来,也多少有些扬眉吐气的感觉:“我这兄弟,可是在地质队干了多年的勘探技术员,今年刚出来,是有证的专业人员,找金苗的能耐,岂是一般人能比得了的。 沙金不到底,白搭二斗米……哼,淘金可不光是人多就行的,学着点吧。” 河谷淘金,矿点位置,越是靠近底板,金子越富,明明守着宝地,却没本事淘到金子,整天盘算着占别人的地盘……彭援朝这是嘲笑他们,守着宝地而不自知。 周景明白了他一眼:“彭哥,别瞎显摆!” 老唐听着彭援朝讥讽的话,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正想说什么,被旁边的张矮子叫到一旁,不知道嘀咕了些什么。 只见老唐快步回了帐篷,等再回来的时候,拿着条大重九:“周兄弟,我真是有眼不识泰山,今天算是见识了,这烟就当是我的赔礼了……以后还要多多仰仗!” 周景明笑着将烟接过来:“好说!” 老唐态度的转变,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淘金河谷里,总会因为金子,而将人情世故的缝隙,拉扯得很大,是讨好还是翻脸,就只是转眼的事儿。 “事情办完了,你们慢慢淘着,我们就回去了!” “行……改天再请你喝酒!” “对了,我们三个是吃饱了,狗还饿着,那些骨头我带回去喂狗!” 周景明一直惦记着金旺,想让它尽可能吃好些,才能长得更大更壮。 “那些骨头都没剩下什么肉了……矮子,去把昨天晚上还没来得及打理出来的下水拿来,骨头也找个袋子全都装来,给周老弟喂狗……还有,给我留着烤吃那块羊腿肉也带来给老弟!” “那我就不客气了!” “周老弟帮了我那么大的忙,应该的。” 张矮子听了吩咐,屁颠屁颠地回了帐篷,不一会儿,将下水、羊腿和羊骨头送来,周景明笑着接过:“唐老板,那我们就走了!” 打了招呼,周景明叫上彭援朝和武阳往回走,很快钻进河滩边的林子。 直到再看不到三人的身影,老唐才看向一旁的张矮子:“矮子,你说的那些是真的?” “唐哥,你以前没干过淘金,不知道。如果他真的是刚从地质队出来的人,找金苗厉害不说,肯定还知道些金矿位置,多少金老板都会想着拉拢……这河岸边淘金,算得了什么,要是能找到岩金矿脉,那就发了。” 张矮子若有所思地说:“我以前在这边混的时候,听人说过,有金老板每年都会想方设法从地质队工作人员的口中探听金脉位置,话都不用说明,只需在地图上伸手点一下,就愿意送出成千上万的钱。” “嘶……” 老唐眉头皱了起来:“听你这么说,我今天好像把事情给办坏了,该多探探他的底,别的不说,他这找金苗的能耐,我算是见识了,如果不是他,河滩上的富矿,咱们就错过了。 这种人,该好好拉拢的啊,身边有这么个人在,那就有淘不完的金子。” 顿了一下,他又问:“矮子,你说,还来得及吗?” 张矮子想了想:“应该来得及……他们要是不识抬举,以唐哥的手段,拿捏他们还不是简简单单。” “你觉得他们很好拿捏?” 老唐思忖了好一阵,摇摇头:“你错了,那姓彭的,是个莽撞性子,藏不住事,对付这种人好办。 可姓周和姓武的两个,别看着年轻,从头到尾,你见他们慌张过?那气度,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年纪轻轻,我都想不明白,他们哪来的底气,那么沉得住气。 刚才还是不该让他们走掉,又错了…… 现在想这些没用……既然找到了富矿,赶紧招呼人手,淘金要紧! 妈的,大不了到时候把他绑了,我就不信想要的东西抠不出来。” 张矮子欢天喜地地招呼人手上工。 老唐则是看着上游的小半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0章 不流血金不旺 彭援朝一回到地窝子,第一件事就是将脑袋伸到桶里边,咕咚咕咚灌了一饱冰凉的水。 在外面的周景明探头朝地窝子里看了一眼,笑了起来:“彭哥,你慌了!” “废话,咱们这应该算是闯了一次龙潭虎穴!” 彭援朝心里似乎憋了一口很长的气,喝够冷水,使劲地呼着气:“我特么刚才在他们那边,听着那狗日的说那些话,说实话,真的很想跳出去弄死他,可他们那么多人……这心里窝火,又有些不敢,后来都开始怀疑,能不能回来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着周景明和武阳:“他们看我们的眼神,像是要把我们吃了一样,你们没看见?” 这番话,听着很怂,但却是最真实的想法。 那种情况下,彭援朝敢选择拒绝,在周景明看来,已经很不错了。 “这么凶吗?还真没注意。” 周景明将提着的羊腿交给武阳,他自己则是把袋子里装着的羊下水取出来,拔出自己小刀,先挑了根羊肠,割成小段,丢给金旺。 应该真的是昨天晚上连夜杀的羊,那些肠子和肚子都只是挤掉里面的腌臜之物,并没有清洗。 好好打理出来,都是能吃的好东西。 不过,早上才吃了一肚子羊肉,现在也不想了。 记得上辈子看动物世界,说这些食草动物的肠肚里边,有对食肉动物很好的益生菌,用来喂给金旺,应该是很好的东西。 武阳将羊腿送进地窝子,挂在土灶上面,跟着彭援朝钻出来:“彭哥,在那种时候,慌乱是最没用的。相反,你越慌,他们越不会把你当回事。” 周景明对这话很赞同。 彭援朝叹了口气:“我也知道啊,可说着容易,做着难。” 他看了看两人:“兄弟,有的时候,我都怀疑你是不是干地质工作的,怎么感觉,更像是个淘金老油条。 没经历过打打杀杀的事儿,不会那么镇定,若是干地质工作的,应该没多少机会经历这种场面。 还有武阳兄弟,你也真沉得住气,不愧是干侦察兵的。”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彭哥,你就别猜了,弄得我们像是随时会害你一样,真没骗你。说起来,你在唐老板那里,我拉你,你把我手甩开的那一下,又是在发我的火?是觉得我要出卖你?” “没有这回事儿,绝对没有!” 彭援朝连连摇头:“你吹我眼睛那一下,肯定是故意的吧,喷出的口水,把我眼珠子都打疼了!” 周景明翻着白眼看他:“还好意思说,你摸我大腿干什么?” 彭援朝咧了咧嘴:“我是让你看枪!” 周景明哼了一声:“明明就是想摸……彭哥,越来越过分了,我可事先声名,我没那种癖好,以后离我远点。” “我……” 彭援朝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最终憋出个字:“艹!” 武阳在一旁听得好笑:“周哥,你就别再逗彭哥了……还是说说正事,你说姓唐的那伙人,还会不会找我们的麻烦? 说实话,今天这趟,心里憋屈,当时,只要你一个眼色,我就弄狗日的!” “这有啥好憋屈的,没去之前,就已经猜到可能是鸿门宴了,预料之内的事儿,咱们本就是为探他们的底细去的,我倒是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再说了,在别人的帐篷里动手,周围那么多人看着,身手再好,也未必能讨到好处,没必要那么莽。” 周景明肯定地给出答案:“他们还会再找咱们的麻烦,而且,这麻烦要不了多长时间就会来。” 彭援朝面色重新变得凝重:“怎么说?” “那河滩下边虽然是老河身,也是个富矿,但现在是因为下边泥沙是冻起来的,又是枯水时段,还没什么水,等到进入五月,天气暖和起来,高山冰雪融化,加上雨水,河水会越来越大,到时候,那片河滩,会被淹起来,他们就没办法淘金了。 以前那片地方被人掏挖过,我不相信没人知道是老河身,之所以没有往下掏挖,十有**就是因为位置的缘故,太平坦,太低矮了一些,修排水沟,工程量太大,费时费力还不讨好,是折本的买卖。 等到他们没法淘金了,还会来找咱们‘谈合作’。”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神情也变得严肃:“昨天看不出来,今天却看得清楚,姓唐的喜怒无常,翻脸比翻书还快,出手狠辣,绝对不是什么善茬。” 武阳点点头:“确实!” 周景明冷哼了一声:“淘金河谷里,向来有一句话:不流血,金不旺。 金子,向来都是染血的。 老老实实淘金的,运气好点,不碰到任何事情,小半年忙下来,能有三四千块就很不错了。 但可能不碰到任何事情吗? 真正能赚到大钱的,谁都是往别的路子上考虑,都是吃人的主。 这在河谷里边,打打杀杀是很常见的事情。 地方偏僻,山高皇帝远,也没什么人管这些事儿。 我反正是看中那台抽水机了和那把鹰兔牌猎枪了,他们东西挺齐全。 妈的,姓唐的能打我们的主意,我们当然也能打他们的主意,不过分!” 武阳听到这话,变得兴奋起来:“我懂了!” 彭援朝却是有些意外:“兄弟,听你这意思,到时候想跟他们动手?就我招来这几个歪瓜裂枣,怕是不行……不想点别的什么办法?” “怎么,怕了!” 周景明笑问。 “你一个文化人都不怕,我怕什么,别瞧不起人,西海淘金,比这边还乱,我又不是没打过架。” 彭援朝扯开自己的衣襟:“我可是在西海混过的人,看看,胸口上这刀痕,就是淘金的时候有人来抢地盘,被人砍的,我要是怕了,就不会还走淘金这条路。 要是真来抢占,我一定冲最前面,人死卵朝天。” 那是一条从左胸斜着划下的刀痕,有一尺多长,伤口愈合后,留下一条红痕,看上去显得有些狰狞。 彭援朝没揭开衣襟,周景明还真不知道。 “不怕就好啊!” 他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呼出,看向武阳:“兄弟,你觉得他们那帮人怎么样?” “别的人平平无奇,只有那么四五个,眼底藏着凶光,应该是混过的。” 武阳笑笑:“就这么几个货色,对付起来容易。把枪给我,我抽个空就能把他们都解决了。” 彭援朝诧异地看了眼武阳,不知道这个年轻人,是怎么把话说得那么狂的。 “不急……现在有金子可淘,短时间内,他们应该暂时不会对咱们怎么样。 咱们来淘金河谷,为的是什么?是金子! 先让他们淘着吧,等过段时间他们找来再说,到时候,咱们连本带利一起收。平日里警觉点就行。” 周景明也不急于一时,想了想:“彭哥,今天的事情,别跟他们几个说,一帮子新手,没见过什么大的阵仗,知道有人对咱们不利,容易人心惶惶,淘金子都不安心了。” 彭援朝轻点了一下脑袋:“好!” “本以为去帮人找金苗,会花不少时间,现在倒好,混了一顿饱肉,抓紧时间干活吧,争取早点把挑杆和辘轳给弄好。” 周景明将那条大重九拿出来,取出三包烟,一包扔给彭援朝,一包递给武阳,他自己也装了一包,剩下的,送回地窝子,塞在自己的帆布包里放着,这算是山里难得见到的好东西,得省着点,以后慢慢品。 第61章 人待我何我待人何 彭援朝和武阳先去了小半岛,指点着众人架挑杆和绞绳辘轳。 挑杆说白了,就是利用杠杆原理,能更轻松地将深坑里富含金子的泥沙提到高处。 但五六米的深坑,用挑杆也没法一次到位,中间还得传一次,绞绳辘轳就派上了用场。 在特定的位置,竖立支架,上面装上手柄绕转的木头轮轴,轮轴上绕上绳索,绳的一端固定在转轮上,另一端系提泥沙的箩筐,绕动手柄,使转轮绕轴旋转,就能将装满泥沙的箩筐提出来。 在北方,用辘轳从水井中汲水很常见,也能用于地下工程的施工和凿井采矿。 周景明等着金旺将那些羊下水吃完,才领着它前往小半岛。 彭援朝身为陇中人,家里的水窖口上,就架设有辘轳,只是简单粗制,做起来也简单,他亲自上手,自然不用周景明掺和。 周景明则是指挥着几人在坑里搭架子,绑挑杆,他听到下边河滩上柴油机又吭吭吭响了起来,也看到老唐在不时朝着小半岛张望。 挑杆和绞绳辘轳的制作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左右的样子就被架设起来,小半岛上的众人,继续忙活起来。 含金层所在的位置太深,原本周景明还想着,分成两队人,他和彭援朝各领着一队干活,现在却只能合在一处,不然坑底挖掘出的泥沙不容易运送出来。 他换下徐有良,跟武阳在一起负责溜槽和淘洗,让彭援朝领着其他人挖掘和运送。 到了现在,彭援朝对周景明已经很放心。 好在,含金层的金子,没有让众人失望,几乎每天淘洗出来的金子,都够分一次还多少有些剩余,隔三差五,加上前两天的积攒,就能分上双份。 这让众人干活的热情高涨,可以说每天都是嘴角含笑,心里数着钱睡觉。 期间下过三场雪,其中有一场还下得不小,让河岸和山坡坡脚这些已经化完雪的地方,又重新覆盖上一层半尺厚的雪。 这场雪之后,阴了三天,跟着又变得晴日朗朗,雪倒是化得很快,只用了两天,河谷和矮处的山坡,就已经化完。 哪怕是这样阴冷的天气,一帮人也只是雪大的那天闲了一天,就又操起工具开始掘挖。 河水太冷,淘洗的人受不了,但是可以揭表层泥沙,可以将挖掘出的含金泥沙,运到溜槽边。 不是彭援朝不让他们闲,而是他们自己愿意。 这种时候,当然不能打击大家伙的积极性。 众人早已经习惯劳动强度,干起活来,效率又提升了不少。 这期间,倒也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时间转眼进入五月。 早上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在地窝子后边的林子里锻炼。 这些日子下来,武阳已经将黑龙十八手的十八个套路动作都教给了周景明,并且被周景明当体操一样练得熟练。 经过这段时间的训练,周景明也有了不小的长进。 以前只能勉强做四五十个的俯卧撑,现在能做到六七十个,靠着树干才能完成的倒立,逐渐找到了平衡感,勉强能倒立两分钟,只是还完全做不到像武阳那样用双手行走,他只要双手一动,立刻会打破勉强维持的平衡而倒下来。 但对这训练成果,他已经很满意,并且越来越有信心,相信坚持下去,肯定会有些成果。 他自己就有感觉,双手的力道大了不少。 训练结束,两人站在山坡上朝着河谷眺望。 这些日子,又有不少淘金队伍陆续到来,眼下的河谷,大大小小的半岛上、河岸、坡脚,多了不少地窝子、土帐篷。 等到早上忙活起来,能看到河谷里到处是三五成群拿着铁锹、十字镐的人,溜槽林立,架子车飞跑,简直就是一个大工地。 武阳从旁边折下一根已经开始萌发新叶的树枝,咻咻咻地挥舞几下:“河谷里边,越来越热闹了!” 周景明则是摇摇头:“还会有不少人来,到时候,有得乱!” 他踮着脚避过下方遮挡视线的冷杉树梢,看到老唐所在的河滩,已经被水淹了半数。 这段时间在小半岛上劳作,周景明没少注意老唐他们那里的动静。 前面一段时间,一帮人干得热火朝天,每天早上动工甚至比周景明他们还早。 柴油机的突突声,从早响到晚,有时候,天都黑了,还没停,打着手电在河里淘洗。 不用说也知道,那片老河身出金量不一般,不然他们也不会积极到这种程度。 七八天前,老唐他们一帮人的人员安排,又出现了变动,每天早上十点以前,只会安排一两个人先出来抽水。 不过,不是抽水冲溜槽里的泥沙,而是抽他们刨出来的沙坑中的积水。 冻土层的融化,让河里的水更容易渗透进入沙坑。 六七米的沙坑,远低于河流水面,不把里面的水抽了,穿着水裤也没法劳作,必须将渗水抽完才行,或者,边抽边干。 这些天下来,他们花在抽水这件事情上的时间,越来越长,越往下挖,积水越多,偏偏金子富集的地方,就在底层。 在周景明看来,这地方想要淘采,没有比采金船更合适的了。 但山里的条件不具备,也只能是想想。 现在想要淘采这河滩,要么就是花大力气,修一条足够长,足够深的排水沟,能将最底层的积水给排出去;要么就用抽水机,不停地抽。 本就是泥沙淤积的河滩,渗水不止,一台抽水机可能还不够,要两台同时上,并且,随着河道水流的增大,还随时可能着坍塌。 话又说回来,这两个方法,无论哪一个,都是亏本的。 这其实也是周景明给他们留的一个坑。 若是老唐当初来请他看风水,带着诚心来的,周景明会给他点明问题所在,帮他们另外选个地方,也算结个善缘。 尽管老唐所作所为有些鬼祟,但有财力。 话又说回来,到淘金河谷来的,又有几个不是心头有算计的。 没有头脑,性子不狠,别说发财,连混下去都难。 对于周景明来说,并不妨碍他试着接触,看看有没利用价值。 他想要支起自己的淘金摊子,把事情做大,就不是他一个人能简单维序的,需要帮手。 这一趟来哈依尔特斯河,赚钱、笼络人手,都是要事。 可惜,他把周景明叫去,摆的是鸿门宴,话没说上几句,就开始露獠牙,而那喜怒无常的行事作风,足以说明他是个阴狠的小人,这可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人的作风。 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脱身后再做计较。 若是姓唐的在周景明帮忙找到底层富矿,还不肯放他离开,周景明相信,摆出自己地质勘探技术员的身份,说自己脑子里装着不少富矿位置,在金子的诱惑下,相信老唐不会对自己轻易下黑手。 实在不行,加上武阳和彭援朝,擒贼擒王,也不是完全没有一搏之力。 在老唐说出那番威胁话语的时候,心里躁动的,不仅仅是彭援朝和武阳,周景明又何尝不是。 只是动手终究是伤人伤己的办法,不到万不得已,周景明还不想走出那一步。 但多年的淘金,他心里也不得不承认,武力向来是最简单粗暴且高效的牟利手段,尤其是在**被金子无形中放大了不知道多少倍的淘金河谷。 周景明一贯的行事作风是:人待我何,我待人何。 一味的忍,忍得太多了,只会让小人得寸进尺。 这是周景明上辈子混迹淘金江湖,早已经明了的事情。 所以,老唐既然惦记小半岛这个矿点,那惦记老唐的抽水机、鹰兔牌双管猎枪,还有他们淘到的金子,就很应该。 一场硬仗是免不了的。 第62章 菩萨低眉金刚怒目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周景明开始期待老唐那帮人的到来。 以往,在周景明和武阳还未上山锻炼的时候,抽水机就已经发动了,今天却是直到两人都锻炼完毕了,还不见响动。 周景明估计,他们应该是因为排水费劲,没法继续往下干了。 他们干不了,那就意味着,麻烦可能跟着就来。 老唐当时虽然跟周景明说什么有眼不识泰山,虚情假意地赔不是,那是觉得周景明有利用价值,多少存了些以后看有没有机会拉拢的意思。 可这些日子,他却再没来过地窝子,想必他也知道,那天的鸿门宴,开罪人的成分更大,人来少了,怕有来无回,人来多了,就很可能是一场冲突。 现在有了富矿,他也不希望自己的人手出现折损,还不如安心淘采。 武阳显然也注意到了老唐那边的情况,问得很直接:“周哥,打算什么时候跟他们动手?” “再等等,有些事情,还是得讲究个名正言顺!一个好的口碑,总强过一个让人闻之色变的恶名。” 周景明思忖一会儿:“跟他们有矛盾的时候,这河谷里还没多少人,别人不知道咱们跟姓唐的那帮人有什么过节,如果咱们先动手,会被这河谷里的淘金客认为是主动挑事儿的刺头,以后干什么都会被人提防着。 实力够强,那无所谓,关键是咱们就这么几号人,不能站风口浪尖上。 我一向认为,做人做事既要有菩萨低眉的善良,也要有金刚怒目的脾气! 在他威胁我的时候,梁子就已经结下了,这事儿,不可能就这么不了了之。 安心等着他们上门就好,河谷里现在来了这么多人,也是该借此在这河谷立威的时候了,不然,什么阿猫阿狗,都敢盘算着打咱们的主意。” 他主要是不想给河谷里的淘金客留下恶客的印象。 恶客,一向不讨喜,也不得人心,于笼络人手有碍。 “菩萨、金刚……太深奥了!” 武阳遥遥看着下方河谷,说话的时候,嘴巴上叼着的香烟,一颤一颤的。 周景明笑笑:“我相信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回去吧!” 金旺精力旺盛,随着周景明一进入林子,就在两人周边的林木间到处嗅闻,钻来钻去。 周景明出声叫唤的时候,它正凑在一个老鼠洞洞口,鼻子冲着洞口闻一闻,然后用双爪朝着洞口快速扒拉。 手脖子那么大的一个老鼠洞口,被扒拉有脸盆那么大,往里深入一尺多,它也弄得浑身是泥。 只是,这种时候,老鼠又怎么可能轻易出洞,让它有机可趁。 听到周景明的叫唤,它扭头朝着周景明那边看看,又看看老鼠洞,听着周景明远去的脚步声,它抖了抖身上的泥土,选择跟上。 和往常一样,吃过早饭,一帮子人抄上工具,前往小半岛,开始一天的劳作。 注意到老唐那帮人的异常,周景明没有让彭援朝下矿坑领人干活,而是将他留在上面,和孙成贵拉运采挖出来的泥沙。 奇怪的是,老唐那边一帮人像是集体睡懒觉一样,只是时不时有人从土帐篷里出来方便,完事儿后又返回帐篷。 “这些狗日的,到底在干什么?是不是又在打咱们的主意?” 彭援朝往溜槽边送来一车泥沙,在周景明给他递烟的时候,小声问了一句。 不得不说,给人留下过坏印象,以后不管干什么,都只会让人第一时间往坏的方面想。 周景明也有类似想法:“很有可能……” 直到临近中午,老唐他们一帮子人才从帐篷出来,一些人拢火做饭,一些人则是懒洋洋地在河滩边烤太阳,老唐领着矮子和另外几人,在掏挖出的沙坑边指指点点。 远远都能看到,那沙坑里已经灌满了水。 随后,又看到张矮子叫了几个人,往柴油机上拴了绳索,用杠子将抽水机抬到河岸边。 做完这些事情,老唐回了帐篷,不见出来,张矮子他们一帮人大部分都在河滩上闲坐着,只有四五个在河滩上转悠,这里翻块卵石,那里刨点泥沙,还有人用金斗子装了泥沙到河边淘洗。 看他们无所事事的样子,应该是准备放弃那片河滩了。 见没什么大的动静,周景明和武阳也只是随眼瞟着,该干什么干什么。 中午吃过饭,趁着休息,彭援朝将买来后,他自己还从未用过的双管猎枪从地窝子靠墙的柱子上取下来,特意找了一块布片,拿到外面阳光下,往上面哈着气擦了又擦。 在一旁抽烟的周景明看得笑了起来:“彭哥,哪有你这样擦枪的,又不是擦眼镜。要不拿到河里去洗洗?” 彭援朝知道周景明在开玩笑:“我忘记买缝纫机油了。” 专用的擦枪油,购买麻烦,而且价格不低,这年头玩枪的人,更喜欢用百货商店里就能买到的缝纫机油来擦枪保养。 周景明知道彭援朝今天特意将枪拿出来擦拭的原因,还是因为老唐那帮人的异常,他的心绪有些不稳了,有枪在手,能给他最大的安慰,或者,也有可能是他真的想豁出去守着小半岛,不愿被人夺走。 看着他端着枪朝着小半岛上东瞄西瞄,动作很生疏,周景明笑问:“彭哥,以前没用过枪吧?” 彭援朝倒也不瞒着:“讲真,我确实没摸过,就我家那地方,到处黄土梁,树木稀稀拉拉的也没几棵,除了刨黄土种地,也不像别的地,还能打猎什么的,我就只会种地。 知道我为什么出来淘金吗?” 不待周景明开口询问,他接着说:“那年,我家里的老土窑开裂塌了,我特么连请人修一下的钱都没有。 我妹也在那年出嫁,现在我还记得她衣服,裤子上那几个补了又补的大补丁,那是结婚穿的衣服啊,太不像样了。 也是在那一年,我在同村相好的姑娘嫁给别人,只是因为她想要五十块钱给她母亲看病,我特么都掏不出来,而别人给得起。 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我特么有病,穷病,病得很严重,得治。 要是再呆在村里,我就只能混成个穷光棍。 我想要赚钱,就去省城务工,结果被几个混子抢,兜里的五块钱和几个馍,他们都不放过。 我就是跟那几个混子打架,有两个混子被我捅了刀子,人倒了,真不知道死活,我只能跑,不想被抓。 后来就辗转到了西海,跟人淘金。 我已经有快三年没回家了,可这三年下来,说是淘金,我特么还是没赚到什么钱!” 第63章 金豆子 不知道是哪根筋被抽动了,彭援朝说这些事儿的时候,两眼发红。 这个黑壮的汉子,心底藏着有温度的痛。 周景明只是默默地听着,他自己上辈子的遭遇又能好到哪里去。 倒是武阳,走过去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彭哥,别那么想不开,都会好起来的。” 彭援朝看了眼武阳,又看看坐在旁边的周景明:“两位兄弟,咱们能聚在一起,也算有缘,不管你们信不信得过我,我都想求求你们,尽可能帮我守住这个小半岛。” 周景明知道,彭援朝是把这个金砂富集的小半岛,当成自己翻身的希望了。 “彭哥,这是咱们一起的地盘,至于用‘求’这么见外的字眼吗?” 他伸手将彭援朝手里的猎枪拿了过去:“话说回来,要是守不住了,该跑就跑,命只有一次,多珍贵啊,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 大不了再换一个地儿,还怕没金子淘? 这枪你都不会用,在你手里,还没烧火棍好使,我觉得,我拿着更合适些……另外,给我几颗子弹!” 彭援朝有些发愣:“那……我用什么?” 周景明指了指地窝子旁边竖着的用来做把子的木棒和工具:“木棒子,铁锹、十字镐都可以,其实最好用的,是满地的石头,随处可捡,随处可扔,随便往人群里扔上一个,准能将一帮人吓得鸡飞狗跳!” 彭援朝想了想:“也行,你用就你用吧!” 武阳看着周景明将猎枪接过去,小声问:“周哥,要不还是我来?” 周景明笑笑:“我枪法其实还可以,放心吧,我来就行!” 他相信武阳在用枪一途上,肯定有相当水准。 但遇事儿,枪这玩意儿,还是自己拿着更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也不妥当。 周景明提着枪钻进地窝子,从挂在柱子上的布包里,翻出彭援朝买的那些子弹。 他将猎枪打开,发现里边装的是两颗独弹,想了想,将独弹取出来,换上两颗鹿弹。 三种子弹中,鸟弹里边是多个细小铅丸组成,主要用于打猎小型鸟类,具有较大的散布范围,也就是所谓的沙口。 而鹿弹则是较大的铅丸组成,用来打鹿之类的软皮毛动物,杀伤力强了很多。 独头弹的威力就更不用说了,打猪杀熊都行,更何况是人。 比较起来,二三十米的距离,鸟弹打人的威力,就有些不够,独头弹又只能对单一目标,鹿弹成了周景明最好的选择,里边十来颗铅弹,打出去沙口成片,命中率更高,而且还有足够的杀伤力。 他有这方面的经验。 枪里装好鹿弹后,他往自己衣兜里,多装了一些鹿弹,稍微犹豫后,独头弹也装了几颗,远距离射击的时候用得上。 这天下午去干活,他将双管猎枪带到了小半岛,靠放在溜槽边一块卵石上。 老唐那帮人还是和中午的情况差不多,闲散地在河滩上晃悠,一副无所事事的样子,只是老唐、张矮子和另外三人去了下游,一路走得很紧。 武阳靠了过来:“周哥,好机会,他们人少,只有姓唐的带了一把枪!” 周景明却是摇摇头:“往下游走,应该是出这条岔沟到主河道,确实是个机会…… 等等……你看看下边河滩上,剩下的十七八个人,没有再到处闲逛,而是都回了帐篷,不知道在里面干些什么,你之前说过可能混过的那几个,也都在。 按理说,主事儿的人不在营地,他们会更散乱才对,怎么反倒规矩起来了…… 我总觉得多少有些不对劲,继续干活吧。” 他打消了心底升起的念头。 活过一辈子,虽然是年轻身板,但心态却不是这年纪所能有的沉稳,他更相信自己的判断,怀疑是调虎离山。 见周景明不同意,武阳也没有再多说什么。 小半岛上的劳作,如常进行。 直到临近傍晚,都没有见到老唐他们回来。 和往常一样,吃饭的之前,彭援朝将金子挑出来,剩下的那一小撮精砂残渣交给周景明,拿出小天平,把金子给众人分了。 今天挖掘的是靠近泥性底板的富金层,出金量极好。 有一个小泥窝子里边,挖掘的时候,徐有良就看到有一个跟豌豆差不多大小的金豆子,单是这个金豆子,就有两克左右。 武阳淘洗的时候,又洗出来五个略小的。 连同前两天存下的十二克,孙成贵他们入山以来那么多天,第一次一次性分到了三克金子,而周景明和彭援朝,一人分到九克,武阳也拿到了六克。 “一次分三克金子,原来是这种感觉……好沉啊!” 曹启东翻看着手里装着金沙的小玻璃瓶,喜滋滋的:“一次分到九克的感觉,应该更好吧?” “羡慕啊?” 彭援朝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想分那么多金子的就好好干,别整天想那些有的没的,攒了钱,有本事来年你自己也组上个队伍,分多少你自己说了算。” 孙成贵也凑了过来:“彭哥,能不能让我掂掂?” 六个金豆子,有五个都落到彭援朝手里,最大的那个金豆子分给了周景明,其余人分的,都是麸金。 难怪上辈子,为了争夺这个小半岛,那些人打得那么凶猛,这地方的出金量,真不一般。 彭援朝倒是不介意,将自己的装金子的小玻璃瓶递给孙成贵:“小心点,别给我弄洒了。” “知道!” 孙成贵将玻璃瓶接过去,在手心里掂了掂,又在耳边晃了晃:“真的好沉,声音也真脆!” 其余几人也想试试,征得彭援朝同意后,传着感受那压手的感觉,听听金斗子撞击玻璃的清脆声音。 等到玻璃瓶再次回到彭援朝手里,他小心地装在裤兜里面,叫众人吃饭:“好好干,等到有哈萨克牧民从这里放牧经过,我去找他们买上两只羊,好好打一次牙祭!” 这豪爽,引得众人一阵欢呼。 地窝子周边的桦树枝条,已经开始萌芽,林间的枯草间,也有草芽探头。 相信要不了多久,牧民就该进山了。 周景明看着黑壮的彭援朝笑笑,在淘金河谷众多把头里面,他已经算是品性很不错的人了,口头虽然凶,但对这些新手,还是很不错的。 正在一帮子人吃着馍喝着汤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金旺呜呜的凶声,跟着就一声赶一声的吠叫。 周景明眉头一挑,将手中的馍馍扔在面前的碗里,忙着起身将双管猎枪抓在手里。 武阳的动作还要更快些,第一个钻出地窝子。 彭援朝担心一天了,也很敏感,紧跟在武阳后面钻出地窝子,随手抄起竖在地窝子旁边的一把铁锹。 第三个出去的才是提着猎枪的周景明。 三人到外面一看,就见下游方向,一帮子十数人从河岸边的林木间快步上来,一个个手持铁锹、十字镐、木棒,气势汹汹。 第64章 乱斗 不是老唐那帮人! 也没人带枪…… 周景明提着的枪都已经端起来了,又放下。 看到三人火急火燎地钻出地窝子,徐有良等人也知道外边有了状况,纷纷放下手里的碗筷、吃食,跟着钻了出来,远远看着那帮顺着河岸上来的淘金客。 看着他们的架势,一个个没经历过多少阵仗的新手也都意识到可能会发生什么,面色变得有些紧张,尽管如此,还是纷纷抄起铁钎子、铁锹和十字镐,防备着。 从开始召集人手组建队伍,一直到进山,彭援朝可没少跟他们讲淘金河谷发生打斗的事情,以及其中的凶险,甚至不止一次问他们,遇到有人来抢占地盘,抢金子,敢不敢上。 没见到金子之前,众人或许还不将这种事情放在心上,纯当做是闲聊中的乐子、故事,就即使有想法,也闷声不吐气,谁都不傻。 但正式淘金,已经有一个多月的时间,孙成贵他们这帮新手手里边,周景明记得清楚,都有四十二克的金子了。 按照现在银行收购,十六块钱一克,得有六百七十二块钱,若是卖给黑市收金子的人,三十多块钱一克,那是一千三四。 这只是这一个多月的收获,按照现在民工务工十来块钱一个月的收入,就即使卖给银行,那四十二克金子,也顶得上他们干上至少三年。 这样的收获,要是干上小半年,把卖金子的钱带回去,那就意味着,新房子有了,媳妇能娶上了,家里的牲口能买上了…… 往后能过上好几年安生的好日子,要是有点头脑,以此为本,做上点生意,说不定还能就此发家。 虽然是一帮子大字不识几个的文盲,但心里都会盘算。 美滋滋的梦,怎容得他人打破。 他们心里对守护到手的金子、守护小半岛这个金窝子的念头,终究强过打斗所面临的惧怕。 因为,将来的收获,是值得他们一拼的事情。 何况,挑选人手的时候,选的都是能出大力气的青壮,心底的血勇,最是容易激发。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勇,周景明出来后,没少留意他们的反应,再次注意到紧随着自己出来的曹启东,抄起家伙,看上去也是年轻气盛之辈,但一转眼,已经不着痕迹地藏到一帮人后面缩着,那眼珠子咕噜噜转,显得鬼头鬼脑。 他忽然发现周景明在看他,神情有些慌乱,强作镇定地扭头看向迎面冲来的那帮人。 这越发让周景明觉得,曹启东这人不靠谱。 转眼间,那帮人已经快步到了近前,有十五人。 眼看距离不过十来米,彭援朝上前两步,冲着他们喝问:“爷们,干什么的?站住……都特么给老子站住……你们想干什么?” 这帮人领头的是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剃了个光头,满是横肉的脸上,长着一圈络腮胡。 大概是为了让自己魁梧雄壮的身板更有威慑力,他只穿着件坎肩,袒胸露乳,随着快走,腹部的肥肉一颤一颤的,整个人看上去像头高大强壮的哈熊。 他像是没听到彭援朝的问话和喝止一样,身先士卒,突然朝着彭援朝狂冲过来,手中扬起的铁锹,当头拍下。 不管是为抢占地盘还是为抢金子,这都是动真格的。 在这年头,从很大程度上来说是法外之地的淘金河谷,真想要动手,谁跟你磨磨唧唧废话半天,直接上手,把人打翻,把队伍打散了再说。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黄金管理局要到八八年才成立,山里的事情,偶尔有人清查,但不会真管,因为根本管不过来。 正是因此,才是最好赚钱的时候,也是周景明选择立刻来阿勒泰淘金的原因之一。 彭援朝见对方如此凶悍,这要是挨上一铁锹,难说是死是活,他赶忙跳向一旁躲避,身为淘金老客,胸口留下的刀疤,足以说明,他也是敢拼杀的人。 既然对方二话不说,一点不留手,上手就往要命的脑袋上招呼,他也不客气,跳开后,还不待这络腮胡回手,他也一铲子朝着络腮胡反撩回去。 这些铁锹,挖地窝子临时用过后,徐有良专门到后边的林子里挑选一些手脖子粗细的结实木把回来,拢了柴火烧过,剥了皮,修理光滑后,重新换上。 铲子天天在矿坑里铲泥沙,被沙子打磨得锃光瓦亮的,口皮已经变得锋利。 彭援朝这一铲子,也是冲着那络腮胡脑袋去的。 络腮胡身体状如哈熊,一路赶来,呼哧带喘,看着凶猛,灵敏上却是差了些,瞅见撩来的铲子,他想躲,却慢了一步,铲子锋口掠过络腮胡脸上的横肉,顿时划出一道深深的血槽,皮肉翻卷,血像是也没反应过来一样,没有立刻流出来,肉皮白生生的翻着。 他只觉得面皮一阵生疼,本能地伸手摸了摸,摸到脸上那个长长的豁口,先是愣了下,连忙看自己的指头,见没有血,再摸,那翻卷的伤口里,却是一下子血流如注了,抹了一手的血,他神色一下子变了。 要不是跟在他身后一起冲来的人,有人挥动十字镐去挖彭援朝,逼的彭援朝不得不躲避,就他这一愣神,绝对会被彭援朝狠狠地再拍上一铁锹。 打过群架都知道,人员分散了,最容易被一群人追着打,选择簇拥在一起,瞅着空子下黑手才是王道。 两帮人瞬间撞在一起,手中拿的武器,无外乎十字镐、铁锹、木棒之类,这些东西也算是“长兵器”,谁也不敢贸然冲进对方的人群中,吼叫、吵嚷着,各种试探的攻击,使得工具碰撞,叮叮当当一阵乱响。 这些器械,是工具,也是伤人的利器,也有很大可能伤到自己人,人多的时候,其实并不好施展,都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彭援朝深知这种情况下,狠辣是最容易让对方气势崩溃的法子,他本就顶在最前面,手中的铁锹毫无章法地乱拍乱撩,最是凶猛卖力。 大概是看到络腮胡一个照面就被他在脸上留下道豁口的狠辣吓到了,被他对上的人,本能地选择退缩,生怕自己挨上一下。 可偏偏后边有人涌着往前推,也就变得惊慌,顾此失彼,被彭援朝找到机会,又用铁锹拍翻一个,对方阵脚顿时乱了。 武阳聪明,没有立刻闯入人群,而是在周围游走。 黑龙十八手毕竟是近身格斗技巧,在这样不是铁锹就是十字镐、铁钎子作为武器,簇拥在一起的混战中,贸然进入,他也不容易发挥出来,还很容易吃亏。 但他显然是最懂打斗的人。 只见他提着根铁钎子,在混战的人群周围,看到自己队伍的人有谁被攻击,他立马横插一手,或是一铁钎子将对方打翻在地,或是瞅准机会,一个青龙探爪,抓住别人攻击来的器械,朝着对方手脚关节就是一肘或是一脚。 他出手很重,被他攻击的人手脚怪异地曲折,也不知道是脱臼了还是断了,几乎只要被他伤到,就只有倒地惨叫的份。 令周景明意外的是,孙成贵看上去瘦瘦弱弱的,也生猛异常,被人一棒子敲在脑门上,踉踉跄跄地往后跌倒回来,晕乎了一下,他晃晃脑袋,伸手一抹脑门,见满手的血,直接从旁边抓了一把泥土往伤口上一按,提着手里的十字镐,朝着戳他那人又冲扑上去,十字镐就对着那人乱挖乱捅。 那人被他逼得连连后退,心里也是惧怕,转身要跑。 可就是因为转身,让他躲避的动作慢了一些,终被孙成贵抓到机会,一十字镐挖在腿上,一下子扑倒在地,惨叫连连。 那几个豫州人也厉害,有两人手中的工具被人打掉,依然扑上去,跟人抱着扭打,在地上怪叫着翻滚,胡乱地踢蹬着脚,砸着拳头。 曹启东油滑得不得了,一众人都冲上去的时候,他在边上提着把铁锹窜来窜去,看着很忙,实则根本就没有出手,只要一看到有人盯上他,冲着他来了,立马转身就跑。 这场打斗,以络腮胡被武阳击裆推胸,打得捂着裤裆蜷缩在地哀嚎宣告结束,很短暂,前后不过两分钟的样子。 第65章 驱虎吞狼 络腮胡他们十五个人,准确说是对上武阳等九个人,被放翻八个人在地,半数是武阳的手笔。 剩下的七人,没想到彭援朝他们一帮人那么拼命,而且打起来似乎挺有章法,都怕了,被追得一哄而散,跑到远处,见彭援朝他们没有追来,才又聚拢在一起,却只是远远地看着,不敢靠前。 彭援朝等人也不好受,除了武阳和缩头缩脑的曹启东,多多少少,都挂了彩,尤其是彭援朝,跟人抱着扭打的时候,脑袋上挨了一石头。 还有两个豫州人,一个手臂上被铁钎子戳了一下,一个肩膀上被人打了一棒,垮着肩头,神色痛苦。 还有个豫州人,被拍翻在地,没爬起来。 那个骆越人捂着后背龇牙咧嘴,被人在后背上砸了一石头。 孙成贵捂着自己的大腿坐在地上,他是被人用铲子撩到一下,见血了,好在伤口不是很深。 这样乱成一团的打斗,金旺想要上前撕咬,但被人提着工具,乱挥乱打,逼得乱窜,也掺和不进去。 此时打完,它还在旁边冲着远远避在林子里的那些人凶叫。 周景明从始至终,只是提着双管猎枪守在窝棚门口,不时看着老唐他们所在的方向,并没有加入进去。 所以,在彭援朝用满是怨念、怀疑的目光看来的时候,他就知道,彭援朝是想问他为什么不开枪,不参战,而是缩在后边。 “先去看看那兄弟,伤得怎么样了?” 周景明没有跟彭援朝解释,只是跟武阳说了一句,然后走到络腮胡旁边,伸脚踢了踢他,将双管猎枪的枪口怼到他面门上:“别嚎了,说说吧,你们怎么想的?” 这帮人来的突兀,没有任何征兆,非常直接地就冲着周景明他们这帮人就来,像是早就已经盘算瞅准了的,碰面后,二话不说,直接就干,都没有任何犹豫。 络腮胡惨白着脸蜷缩着,一声不吭。 “怎么,你是觉得我不敢开枪?既然是来淘金的,看你样子,也是个头,应该知道,淘金河谷里边,向来是将尸体往河里一扔了事,很方便,也没人会说什么!” 周景明用一种玩味的语气说:“不管是抢地盘还是想抢金子,正常的做法,也是先恐吓一下,没作用了再动手,你们这上来就干,真当我们是软柿子好捏是吧? 都是爷们,敢做敢当,都已经败了,就要有败了的觉悟。” 他说完,枪口往旁边微移,扣动扳机。 砰…… 猎枪枪声在络腮胡脑袋边响起,打得泥土崩飞,在河谷中回荡。 这一枪,惊得络腮胡浑身发颤,也崩断了他最后坚守的那根神经,吓得怪叫起来:“哎呀,哎呀……别开枪,我说,我说……” 周景明将枪打开,取出里边的弹壳,重新换上一发鹿弹。 见络腮胡惊叫那一声后,又不说话了,他一脚踢在他腰眼上,疼得络腮胡忍不住又怪叫一声,身体弓缩着,翻来覆去:“你特么非要我再问一遍是吧?” 络腮胡哆嗦着嘴唇,发出一声声强自忍耐却憋不住的闷哼:“我们这帮人之前是在主河道的金沟里淘金的,找到金苗,结果,才出了半个月不到的金子,就见底了,不得不另外寻找矿点。 主河道那边,几乎都已经被人占了,大都人多势众,手里头有家伙……一帮人占一段河道或是沟岔,他们人多,惹不起,我们只能是另外找条河谷。 我们到这边河谷有两天,今天在河谷里找金苗,遇到几个也找金苗的,说这里有个小半岛,是个富矿,要是能占下来,今年这小半年时间,淘金就不用愁了。 他们还说,你们是最先到这道河谷里来的人,已经来了一个多月了,手头有不少金子。 找来找去,我们始终没有找到好点的金苗,听说是富矿,大伙一商量,准备抢占地盘……这河谷里边,不就是谁狠谁说话嘛,都想着弄点金子,发笔横财……” 周景明再问:“他们那些人里边,是不是有个矮子?” 络腮胡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对……就是他们。” “他们还说什么了?” “他们还说,你们这帮人杂,不合心,也不用怕……这两年淘金,没少被人抢地盘,也去抢过别人的地盘,我知道,我们人比你们也多不了几个,光靠吓唬,不会有什么作用,不能跟你们慢慢磨。 只有一来就下狠手,最是容易将人打散,气势很重要……没想到,你们人少,下手这么狠,还有枪,要知道有枪,我也不敢来啊。”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看彭援朝,又看看武阳,想必对两人已经有了发自心底的惧怕。 一帮人中,就数两人出手最狠。 周景明冷哼一声:“没见过你这么蠢的,他们也找金苗,真有这种好事儿,还能轮到你们?” 络腮胡哆嗦着嘴皮子:“我也这么想,问他们,他们说他们人少,只有五个,干不过!” 周景明回想一下,下午的时候,老唐出去的时候,只是五个人,大部分人都留在营地,原来还存了这样的心思:“驱虎吞狼,还给我玩这一手!” 不用说也知道,老唐此举,是想着坐山观虎斗,打来打去,他再来捡便宜,都会容易很多,同时,这也是一种试探。 武阳走到趴倒在地的豫州人旁边蹲下,先是将他翻过来,探了下鼻息,又看看脑袋,后脑勺上一片血肉模糊,是被人重击倒地,鼻息还有,只是昏迷过去。 他将那豫州人扶起来,摇晃了几下:“醒醒……醒醒……” 那豫州人缓缓睁开眼睛,龇牙咧嘴地摸了一下自己的后脑勺,再看看自己手上的血,惊呼一声:“我艹!” 他晃晃脑袋,朝着退到林子里的那些人看去,似乎是记起来是谁打的他了,四下一瞟,见到旁边掉落的十字镐,抄起来就准备往上面扑,被武阳给拉住:“别去了!” 跟着,他又冲着周景明说了一句:“周哥,他应该没太大问题!” 周景明点点头:“兄弟,去把那些药拿来,赶紧给他们处理一下。” “好!” 武阳应了一声,快步回到地窝子,将彭援朝从诊所里边买来的那一包东西拿来,先给几个受伤流血的包扎止血。 周景明见曹启东在一旁看着,没有上手帮忙的意思,眉头皱了一下:“你特么傻站着干什么,帮忙啊!刚才别的人都上了,就你特么在后边缩着,别以为老子没看到,就你奸猾。” 被周景明呵斥,曹启东怔了一下,看着周景明,嘴角蠕动几下,终究没有说话,选择去帮武阳给伤员上药、包扎。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目光重新落到络腮胡身上:“说吧,该怎么处理?或者说,该怎么赔。” 在河谷里打来打去,归根到底,就是为了金子。 络腮胡支吾了半天,此时被制,也由不得他,最终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我赔金子……把这些日子淘到的金子,都……都给你们!” 周景明又问:“还有呢?” 络腮胡想了想:“保证以后再也不找你们麻烦,不敢了!” “看你也是个淘金老客,都是出来讨生活的,这次我不为难你……掏金子吧,是你们身上所有的金子!” 第66章 就得像群野狼 周景明收回顶在他额头上的猎枪,到武阳旁边,拿来一卷绷带和一包止血药粉:“彭哥,来,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彭援朝看了眼周景明,板着脸生闷气。 周景明冲着他笑笑,取出药粉往他头上的伤口上抖着,压低了些声音:“彭哥,你这是怪我没开枪是吧?你好好想想,他们这些人没有用枪,就像村里人干架一样,抱着打上一架,谁输谁走,过后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一旦动枪,把人打死了,那可就是死仇了。 不跟你正面较量,转回来玩阴的,会更麻烦,也更要命。 咱们连对方底细都不清楚,开枪就打?十多人全都打死?我也一下子打不死那么多啊。 想过后果没有?以后还想不想安稳了?万一他们是什么帮的,引来更多人,怎么办?这金子还淘不淘了? 不管在哪里,如果只是简单打斗,那是小问题,一旦动枪杀人,而且杀的人多,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枪,终究是杀器,不是那些铁锹、十字镐之类的工具能比的,多少得留点余地。他们要是提枪上门,你看我打不打。” 彭援朝沉默了。 周景明接着说:“我其实主要想看看,咱们这帮人是不是敢打敢拼的,都是新手,得历练历练,你知道,以后这样的事情会很多……结果没让我失望。 这帮人是从下游上来的,我首先想到的就是老唐他们那一帮人,他们今天下午往下游去了,有些事情,就得多想想了,我不得防着点? 我估计,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那一帮人就会过来,到时候,全都伤残了,谁来应付?” 不清楚对方底细是其一,防着老唐他们那帮人是其二,想看看自己队伍里的这些人到底是什么成色,才是周景明没有开枪的真正原因。 在出富矿每日收获不错的情况下,只要有超过半数畏畏缩缩不敢上,周景明觉得自己很有必要选择离开了,这样的队伍扶不起。 至于动枪杀人结仇,更大的成分是周景明安慰彭援朝的掰扯,在这吃人的淘金河谷,哪次打架都要命,何况是冲着矿点和淘到的金子来的,开枪是最好的法子。 就刚才那种情况,很可能周景明只要将枪一亮,或是开上一枪,就能将这帮人吓退,但正如他所说,队伍里的新人需要历练,不到非用枪不可的时候。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些人为了矿点和金子,悍不畏死连枪都不怕的情况。 周景明也存了些小心思没说出来:他一开始就在想,若是这些人跟老唐他们撺掇来的,老唐那一帮人,肯定会跟着找来,正好借此上演一出苦肉计,让他们放松警惕,会更好对付一些。 彭援朝思忖了好一会儿,点点头,神情也跟着缓和下来,配合着周景明给他上药包扎:“咱们现在这样了,他们要是再来……咱们怕是难了。” 周景明笑笑:“别那么悲观,不还有我吗?” 彭援朝回头看了周景明一眼:“你有把握?” “没有……” 周景明可不敢在这种事情上打包票:“但也得试试!” 没用多长时间,几人身上的伤都做了简单处理,也就彭援朝、孙成贵两人被伤得比较严重些,但问题不是很大。 等到事情忙完,周景明才看着捂着裆弓着背坐在一旁的络腮胡:“这些断腿断手和冒血的,包括你自己,难道要等着我帮你们包扎?” 络腮胡现在哪里还敢有这样的奢望,连连摇头。 周景明没好气地呵斥:“那你特么还在等什么?把人给老子叫下来,掏金子!” 络腮胡挣扎着站起来,冲着上边的人招手:“赶紧的,都下来……” 武阳给他那一下击裆推胸,也不知道会不会被弄成个废人,过了好一阵了,络腮胡说话的时候,还吸着冷气,疼得浑身哆嗦。 好歹也是个把头,多少还是有点号召力,而且,从口音来看,他们应该是都是关中来的人,很有可能是同一个地方的。 尽管多少有些不情愿,但也不能不管那几个被打得在地上哀嚎着爬不起来的同乡,他们在一阵犹豫后,还是都靠了过来。 周景明转头看向武阳:“兄弟,把他们身上的金子都给搜了,既然是刚到这里两天,还在找金苗,落脚地都没有一个,相信之前淘到的那些金子,还都带在身上,没找地方藏起来,一点都不要留…… 是他们来招惹的我们,拿了他们的金子,算是补偿,没把他们弄死弄残,已经很仁慈了,要是还不识趣,谁特么不配合弄谁……” 后半句是说给络腮胡他们一帮人听的。 与其让他们自己掏,还不如上手搜来得利索。 果然,武阳一个个从他们身上搜过,包括地上躺着哼哼的几人,也都没放过,将那些他们用来装金子的小玻璃瓶、用布塞着的小木管之类的东西给搜了出来。 虽然这帮人只是淘了半个月,但似乎找到的矿点不错,居然每个人身上搜出来的金子,有些分量,全都送到彭援朝手里。 令人惊喜的是,武阳在搜络腮胡的时候,注意他有意捏着自己的衣角,觉得有猫腻,让他撒手还不肯,干脆又给了他一脚。 吃痛的络腮胡不得不松开,武阳伸手一捏,果然有东西藏在里面,见是用针线缝在里面的,直接用刀子将他衣服布料挑开,翻出一块有半个核桃大小的薄块狗头金。 在金矿上,粒度大于一公分的,都算是狗头金。 只是,这块狗头金,混着些石英杂质,并不怎么纯。 在周景明看来,估计能到20K的样子,也就是含金量能达到百分之八十多点。 他看不上眼。 除了专门找金的黄金部队和地质勘探队会对狗头金感兴趣,觉得珍贵,银行和收私金的,可不会当回事儿,称重都要去除杂质后算钱的。 除非狗头金的块头够大,才有真正的收藏价值,但那样的狗头金,少之又少。 正是因为这个发现,武阳又去将这帮人的衣物挨个捏了一遍,别说,还真又从三人身上,搜出些藏在棉衣里的金豆子。 等到将这些人搜刮完毕,周景明懒得再在这件事情上纠缠:“大胡子,记住你自己的保证,再敢打我们的主意,下次就不是赔点金子就能了事的了。” “是是是……” 络腮胡强忍着身体的疼痛,连连点头。 “告诉你们我们这有富矿有金子的那帮人,就在下边的河滩上,二十多号人,他们的人手,可不比你们少,枪还更多,你们被人当枪使了,一群傻缺!” 周景明懒得再理会他们:“滚!” 那些没受伤的淘金客赶忙上前,将重伤的几人或背或扶,狼狈不堪地离开。 不管怎么样,这帮人断手断脚的几个,包括大腿被孙成贵挖了一十字镐的那人,肯定没法继续在河谷呆了,单是养伤,估计都得好几个月。 剩下的那些,如果继续淘金,不容易再成气候,说不定队伍就这么散了,或者留下的人依附到别的淘金队伍。 之所以言明他们被人当枪使用,也只是为了将矛盾给转移。 他可说不准后面的事情会怎样,但无论如何,被人当枪使,还伤成这样,多少总会有些记恨,以后再跟老唐他们那些人有交集,说不定会找些麻烦。 在看着络腮胡他们一帮人走远后,周景明也招呼着一帮人回地窝子,肚子还没填饱呢。 彭援朝将那些收缴来的金子,放在自己床位上:“先吃饭,把肚子填饱了,咱们再来分这些金子。 今天大家都出力了,这些金子平分。 同志们,想要金子,就得像今天这样,敢打敢拼,在这河谷里边,你们就得像群野狼,够凶,够狠,够团结,不然,等着被人吃吧。” 第67章 挑唆 彭援朝的话语中充满鼓动性,听得周景明微微一笑。 因为,这也是他想说的。 不得不说,以少胜多这事儿,尽管有些小惨烈,但护住了手中的金子,护住了小半岛这个金窝子,就是一件足以让众人高兴的事情。 现在听彭援朝说搜到的金子平分,一个个就更加兴奋了。 付出,总是有回报的。 这是彭援朝想要告诉他们的。 这金子,若是不平分,也会让众人心里不舒服,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儿,谁还肯上前拼命? 很直观、很形象,在淘金河谷的淘金客,就像一只只在河谷中觅食和争夺猎物的野狼,阴险、狡诈、凶猛、残忍…… 负面的东西,被展现得淋漓尽致。 归根到底,队伍里,一帮子淘金新手的狼性,就得靠金子去刺激,靠想发财暴富的梦去催动。 来到淘金河谷淘金,就没有一帆风顺的可能。 谁都是尔虞我诈和凶险的打拼中,争得那一丝“富贵”的可能。 这就是见过真金白银后,所有问题都不是问题的原因。 当然,也有例外…… 周景明看了眼曹启东,发现他时不时地瞟着那些收缴后堆在彭援朝床位上金子,闪烁的目光中满是贪婪。 似是眼角余光中看到周景明在看他,曹启东本能地回头看来,眼神中闪过一些慌乱,赶紧将头低下,强作镇定。 周景明本想说他没资格分金子,但一想到老唐那帮人随时可能上门,还不宜说这样乱人心的事儿,决定在应对老唐的事情结束后再来计较。 这样的人,万不能留在队伍里,有事儿不上,有好处想着捞,装模作样的小思太多,心不定,会非常坏事。 说不定什么时候把队伍的人卖了都不知道,早点赶出队伍为妙。 之前防着矿点的事情被泄露出去,现在经过这件事,已经没有必要隐藏了。 他只是提醒彭援朝:“彭哥,可得把那些金子给收好了!” 彭援朝回头看看自己床位上的那些小玻璃瓶,不以为然地摆摆手:“没事儿,吃了饭就把它分了!” 周景明想了想,没多说什么。 众人忙着拿起碗筷吃饭,还没吃上几口,地窝子外面的金旺又发出了凶声,并吠叫起来。 周景明赶忙放下碗筷,提了猎枪,钻出地窝子,见金旺凶叫观望的方向,正是老唐他们营地所在的河滩方向。 他眼睛立刻眯了起来:“还真来了!” 彭援朝等人也纷纷跟着钻出地窝子,看看金旺,又看看河岸边的林子,都意识到是老唐他们那帮人来了。 彭援朝骂了一句:“特么的,一顿饭都吃不安生……兄弟们,抄家伙!” 他率先拿了一把铁锹,其余人也纷纷拿上工具。 之前应对络腮胡他们那帮人,一个个身体无恙,现在却是不同,大半人多多少少受了些伤,而且,都知道老唐那帮人多,手里枪多,不慌那是假的。 彭援朝也不例外,他压低声音问周景明:“兄弟,你到底打算怎么办?他们枪多啊!” 周景明拍了拍手里提着的十二号双管猎:“他们手里有枪,我也有,枪不在多,得看在什么人手里使用!” 说完,他匆匆回了地窝子,拿了根绳子出来,打了索套套在金旺脖子上,交给武阳:“兄弟,帮我看着狗,别让它跑出去送命。 还有,你们守着地窝子,先听听他们怎么说,别让这些狗日的靠得太近……” 他说完,提着猎枪,往地窝子右侧的林子里钻了进去。 也没去多远,距离地窝子三十来米的样子,在三棵并排生长的桦树后面蹲了下来。 那里是他早已经看好的藏身处,身体被树干和前面的一小蓬灌木给挡着,不细看的话,不容易发现。 地窝子本就是在林间的草坡上,只稀稀拉拉地长着几蓬灌木和几棵桦树,很空旷,挺方便射击。 彭援朝看了看周景明藏身的地方:“武阳兄弟,周兄弟这意思是准备动枪?他……他敢打吗?一个人应付得过来吗?” 武阳还没说话,曹启东倒是先来了一句:“姓周的该不会是看情况不对,准备自己跑路吧?” 听到这话,武阳一眼瞪了过去:“放你娘的屁,周哥会是那种人?” “怎么还骂人呢?” 曹启东一下子来劲了:“就看刚刚,所有人都上了,就他一个人提着枪在后边看着,明明只要放上一两枪就能将人给打退,他愣是一点动作没有,就让咱们一帮人上前打杀。 你看看现在,一帮子人,大半受伤,不养个十天半月好不起来,接下来怎么挖金。 我听到他跟把头说的那些话了,那特么就是些借口,借口谁不会找啊? 归根到底,队伍是把头出的垫本拉起来,又不是他,把头说他的话就是把头的话,他还真当回事儿了。 他什么屁事儿没有,尽拿我们上前打斗,那是铁锹、铁钎子、十字镐,随便挨一下,谁受得了,搞不好命都没了,你看看彭哥,脑袋上挨的那一石头,要是再重点,后果敢想?还有人被直接被打得昏过去,要是死了,算谁的? 说什么动枪了,性质就不一样了,不动枪就不会死人了?我看他就是诚心看着我们去送死。” 听到这话,彭援朝眉头皱了起来。 武阳听不下去了,一把抓着曹启东的领子:“你特么在挑唆什么?” “挑唆?大伙有目共睹的事儿,用得着我说?” 曹启东哼了一声:“姓武的,谁不知道你跟周景明穿一条裤子,当然帮着他说话。 话又说回来,你们每天早晚都会到林子里转转,说是看看周边情况,周景明也天天跟着你腻在一起,鬼知道你们俩是真的在守着这个金窝子,还是有别的盘算。” 其余众人闻言,纷纷朝着武阳看来,也都开始窃窃私语。 显然,之前的殴斗,众人对周景明的举动都很有看法。 就连一向话不多的徐有良也说了句:“彭哥,我也觉得不妥,这地窝子咱们怕是守不住,我看还是退到后边的林子里,要是情况不对,好跑。” 听到这话,武阳多少有些寒心了。 他将曹启东推搡到一旁,冷眼看着他:“倒是没想到,你口齿那么伶俐!我记住你刚才说的话,我会一字不漏的告诉周哥。 周哥说得没错,你特么就是个又怂又可恶的搅屎棍。 现在有事儿,老子不跟你废话,等完事儿,再来跟你计较。” 彭援朝听着这些话,脸色阴晴不定,他沉默了数秒后,神色又变得坚定起来,深深地看了眼曹启东:“都特么给老子闭嘴……我还是相信周兄弟不会害我,就以他的能耐,没必要。” 听到这话,曹启东脸色一下子变了。 他避开彭援朝像是要将他洞穿的目光,将头低了下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68章 还真看得起我 “都镇定些,也别把事情老是往坏的方面想!拿出刚才跟络腮胡那帮人干的气势,这要是把他们给打散了,咱们说不定还能收缴些金子。” 彭援朝只能尽量宽慰队伍的人:“你们想想啊,周技术员给他们指点后,那河滩上挖出来的可是不比我们这里差的富矿,抽水机吭吭吭地干了那么长时间,二十多号人,虽然后面抽水的事情耽搁了,但可以肯定,那些天淘出来的金子,不会少。 要是能弄到手,可顶得上我们干不少时间了。 富贵险中求,不搏一搏,都对不起那些金子,可别自乱阵脚。 周兄弟有一句话说得很好,谁的命不是命,人多又怎样,谁怕谁啊,咱们是打不败的,坚强,一定要坚强,坚强……” 他一声接一声地低声喊着,更像是宽慰自己。 徐有良等人的情绪和分金子的美梦,也被他感染,握紧拳头,抓紧手中的工具,跟着小声地给自己打气:“坚强、坚强、坚强……” 武阳看着一帮人,心里还颇有感触:这队伍尽管弱小,但终究有了拧成一股绳的感觉了。 只是,他听着听着,就有些听不下去了:“别喊了,你们这喊的都是什么呀?” 不知不觉中,连续喊出的坚强两字,变成了强坚,一帮子人还越喊越上头。 被武阳打断,有人也渐渐回味过来,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凝重的气氛,反倒为之一松。 而就在这时候,武阳牵着的金旺,叫得越发凶狠。 下游河岸边,一帮子二十来号人从林间走出。 周景明一直在盯着河岸边的林子,他并没有在来的这帮人里面看到姓唐的,领头是张矮子。 但转念一想,倒也正常。 这些有点实力的金老板、金把头,能借手底下这些人手去干的事儿,是不会亲自下场的,越是他们这样的人,越是惜命。 估计,在老唐看来,张矮子他们二十来号人,也足以收拾周景明他们了。 武阳曾跟他说过,老唐他们一帮人里面,有四五个目露凶光,是混过的。 周景明相信武阳的判断,他本身作为混迹淘金江湖大半辈子的老客,看人识人的眼力劲还是有的,人的眼神里,总能看出些不一样的东西。 在老唐的帐篷里看到的四把猎枪,有三把就是由张矮子和另外两人拿着,其余人也是铁锹、铁钎子地提着,浩浩荡荡地朝着地窝子这边靠过来。 “兄弟,把狗给拉住了!” 张矮子看着武阳牵着的金旺,狂吠着往前猛拽绳索,想要冲扑上来,笑着招呼。 武阳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看着这帮人。 彭援朝面色凝重:“怕狗,那就离远些,别再靠近了。这狗力气大,怕拉不住,要是咬到了,可别怪我们。” “咬是咬不到,可能会多一锅狗肉……开玩笑的!” 张矮子打头站住,打量着几人,笑着说:“我们在下边的河滩上,听到了打斗声,那叫声很惨啊,还听到了枪声,猜到你们这里出事儿了,我们把头让我领着人过来,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帮忙?” 彭援朝嗤笑一声:“都已经结束有一阵了才来,你们来的可真及时、真好心啊……明人不说暗话,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别那么紧张,我们真是来帮忙的!” 张矮子笑盈盈地说:“当然,也有点事情,想找一下周技术员……我们下边的河滩,这段时间涨水,被淹了,没法继续淘采,想请周技术员帮我们另外找个富矿。 我们把头说了,只要周技术员肯帮忙,愿意以重金酬谢。 周技术员呢?怎么不见人?” “还特么给我装呢!” 彭援朝直接就骂了起来:“别以为我们不知道,刚才被打走的那群人,就是你们支使过来的……矿点被淹了,你们这帮狗日的,又惦记上我们的小半岛了。 上一次让我们过去,连番威胁,那笔账还没算呢。” “彭把头,话别说得那么难听。” 张矮子收起了脸上的笑意:“算了,话说到这份上,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我们把头让我带话过来,还是上次的意思,要么你们并入我们的队伍,要么,让出这小半岛。” 彭援朝怒气上涌,牙齿咬得咯吱响:“如果我不答应呢?” “没有如果……早就说过了,我们人多,枪多,你们刚跟人打过一架,看你们一个个,血都还没干呢,你不会认为,就凭你们这些伤残,还能跟我们斗吧?” 张矮子神态倨傲:“你们都给我听着,不想死的,让到一边,真动起手来,枪子可不长眼。” 被他这么一吓,周景明身后站着的几个新手,神色变得慌乱,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抉择。 看着那三把猎枪,再看看对方翻倍的人数,他们确实再没有冲上去的勇气。 冲上去,只有挨打的份。 大概,此时心里的指望,也就只有提着枪藏起来的周景明,都忍不住朝那三棵桦树看过去。 这也引得张矮子他们几人,往那边张望,还真让他看到了蹲在树后的周景明:“哟,周技术员,在那里干什么呢?我还一直在找你。” 他说着,冲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两人一起朝着周景明走了过去。 周景明咋咋呼呼地叫起来:“别过来,别过来,拉屎呢!” 张矮子和那人果然停下脚步:“周技术员,老唐让我们这次过来,务必将你请过去,商量一起发财啊。” “老唐还真看得起我!” “以周技术员的能耐,在这淘金河谷里,走到哪儿,都是座上宾,老唐也是惜才的人,你说你,跟着这么一帮人小打小闹,有什么前途。 老唐就不一样了,手里有钱,做什么都方便,他说了,只要你愿意跟他,去了就让你当二把手,都不用你干活,就能分金子,好吃好喝伺候着,他也可以不打这矿点的主意。” “听上去,确实不错……不过,这话说晚了些,要是第一次碰面就这么说,我还真就答应了,可他偏偏要吓我,我这人不经吓,记性还好,怕了!” “那就是不肯啰?” “我不能这么无情无义,你看不起的这帮人,这些日子处下来,我可是把他们都当自家兄弟了。” “那就别怪我们动手绑了……” “准备用强啊,不合适吧?”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突然站了起来,端枪上脸,跟着就扣动扳机。 他没有第一时间开枪,就是因为带枪的三人分散,有两个混在人群里,没把握一下子搞定。 现在,既然有两个带枪的往面前凑,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机会大好。 砰…… 十二号双光猎枪的枪口,喷出一团青烟,十数颗铅丸,打断遮掩他的那蓬小灌木的一些枝条,朝着张矮子激射而去。 第69章 惊魂 来的这一帮人中,周景明的首要目标,就是张矮子。 往老唐那里走一趟,他早已经注意到,这个老唐走到哪里都领着的矮子,没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老唐在说到关于淘金的事情时,张口闭口,大都会带上“矮子说”这三个字眼,很明显,不少主意,就是张矮子给老唐出的。 说不定让老唐抢占小半岛的,也是他,自然要重点关注。 怎么说上辈子也是用猎枪在训练场上打飞盘的人,周景明的枪法说不上枪枪精准,但还是有相当水准。 相距只是二十多米的距离,对他来说,还真没什么难度。 由于距离较近的缘故,射出去的弹丸,散布范围也不会太大。 按照周景明的经验估计,鹿弹的十来颗铅丸,在这个距离,沙口跟个盘子差不多大小。 那些弹丸,直奔张矮子过去,几乎全都打在他胸口上。 张矮子哪里想得到,周景明会突然动手,被崩了一枪,他身不由己地往后退了两步,直挺挺地倒地。 周景明这里没有任何迟疑,枪口微移,跟着又扣动扳机,将另外一个也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淘金客打翻。 这两枪,前后间隔不过半秒的样子。 老唐手底下那帮仗着人多,显得有些吊儿郎当的淘金客,都被这两枪给吓到了,惊恐地转身就跑,寻着地方躲避,生怕再有一枪落到自己头上。 比较镇定的,只有最后提着枪的淘金客,他反应过来后,端起枪就朝着周景明所在的三棵桦树那里,连开两枪。 但他的枪法不见有多好,两枪都有很偏。 周景明藏身的树没打到,倒是把旁边两棵桦树的树皮,崩得皮开肉绽,一枪打低了,另一枪又因为后坐力没把控得好,打得很高。 周景明两枪打完,在看到那人抬枪的时候,早已经转到中间那棵桦树后面藏着,他将折中的猎枪打开,扬起来一抖,将里边两个铜弹壳抖落出来,快速地将早已经夹在指缝里的两发鹿弹,装填进枪膛。 卸除弹壳,装填子弹,顶多耽搁了他两秒钟的时间。 他枪身一合,探头朝着那人偷瞟一眼,见他惊慌失措地往枪里装填子弹,当即转出身形,抬枪又打。 这一枪,也毫无意外地命中那人,当场倒地,不过,他没有像张矮子他们两人那样,被打中后倒地就没了动静,而是怪叫着翻爬起来,左冲右撞,最后撞到一棵树干上,才又跌倒,枪也甩飞出去。 领头的三人,几秒内被放倒,不知死活,老唐那一帮人都被吓到了,慌忙逃窜。 但周景明没有留手,他跟着又开第四枪。 这距离就有些远了,猎枪打出的沙口范围更大,当即有两人被同时打中 四枪打中五人,前三个死活不知,后面两个倒是还能跌跌撞撞的跑。 周景明展现出的狠辣,足以将这些人的胆气击溃,让他们的灵魂惊颤。 眼看着他们跑进林子,周景明一边往枪里装子弹,一边冲着彭援朝他们吆喝:“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啊,打蛇不死的后果,你们难道不知道? 既然动手了,这帮人,就得把他们打散,打垮,打怕,一定不要放老唐跑了,金子得留下。” 张矮子都能领着人过来了,老唐肯定也回到了他们在河滩上的营地。 就以姓唐的那种喜怒无常的性子,周景明有理由相信,只要他有机会,一定会报复,而且会很致命。 老唐才是要根除的正主。 哪怕他认怂也不行,周景明不想去赌变幻不定的人心。 只有死人才最安全。 绝对的弱势在周景明的四枪过后,彻底扭转。 他往枪里装了子弹,继续朝着那帮人撵去。 反应最快的当属武阳。 他在看到周景明三枪撂倒三个带枪的淘金客后,立马松开了牵着金旺的绳索,第一时间朝着张矮子跑过去,去捡枪。 金旺则是朝着周景明飞跑过去。 彭援朝等人没想到周景明生猛如斯,不但真的敢开枪,而且还打得准。 他开始怀疑,周景明还是不是他这些日子相处中,那个感觉有些文质彬彬的技术员。 但不管怎么样,都是好事儿。 听到周景明的吆喝,他将手里提着的铲子扔了,追着武阳的脚步,去捡第二把猎枪。 而第三把猎枪,则是被徐有良捡拾起来。 其余人也提着家伙什跟上,手里都没枪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就连腿脚受伤的孙成贵,也提着根铁钎子,一瘸一拐地跟上。 他们再没有之前的慌乱、惧怕,似乎也忘了身上的伤痛,一路冲出,喊打喊杀。 清除了主要威胁,一路狂追下去的周景明又开了一枪,装填好子弹后,又开两枪。 那些人跑得飞快,距离拉远了,有林木遮掩,又是在跑动中,周景明可没办法像在训练场上那样,气定神闲地打飞盘,准头就变得有些差劲了。 好在,枪里装的是鹿弹,距离越远,沙口越大,十数颗铅丸飞射出去,罩的是一个范围,他这三枪,还是又打中了两个。 看他们叫着摔倒后还能爬起来奔逃的样子,应该伤得不是很严重。 事实上,现在的轰撵,周景明不是为了弄死多少人,更多的是为了惊吓。 要是出的人命过多,哪怕是在这荒郊野岭,还是有很大可能会引起轰动,到时候,也会是一件麻烦事情。 他不是弑杀的人,只要将这些人打伤,吓破胆,淘不了金子,队伍自然就散了。 武阳提着的双管猎枪,里面装的也是鹿弹,而且枪法不赖,他只开了两枪,是因为枪里只有两颗子弹,还是被他打中两人。 见周景明他们一帮子人像是狼群一样,追撵得紧,那些人哪里还敢跑在前面挨枪子,各自四散奔逃。 有的往上坡方向的林子里钻,有的直接窜进河里,想要到对岸进行躲避,但很快被河水卷入水中。 在周景明往猎枪里装填子弹的时候,武阳就已经到了身边,本想找周景明要子弹,但发现他自己手里拿的是十六号双管猎,跟十二号猎枪的子弹不匹配,所以没有开口。 这个时候,老唐还在河滩上徘徊着,等着张矮子他们回来,接连听到数声枪响,他还以为事情成了。 张望中,他看到自己的那一帮人,被人追得四散奔逃就知道坏事了,顿时大惊失色。 “都特么一群废物,这么几个人都搞不定!” 他骂了一句,转身跑进帐篷里,取了猎枪,提着个帆布书包出来,顺着河滩往下游方向狂奔。 两个营地直线距离相距不过七八十米的样子,往林子里跑,有林木土坡阻挡,多了些沟坎,但也就是百多米的样子。 等两人跑到河滩上时,正好看到老唐拐进几十米处的林子。 周景明抬了一下枪,没能比量上,只能继续发足追赶。 第70章 好说话不代表好欺负 彭援朝他们一帮人,都带了些伤,完全跟不上两人,被远远地落在后面。 等他们冲到老唐的营地时,只看到周景明和武阳,追撵着老唐拐进山林,很快不见了踪影。 知道追不上,他干脆让众人就在老唐的营地里守着。 老唐队伍里那些刚才被撵散的,有人试图回来拿东西,可一看到彭援朝和徐有良两人提着枪领人守着,哪里还敢靠近,只能又缩回林子里藏着观望,连老唐都被人撵着不知道跑什么地方去了,估摸着没指望拿到东西了,不敢在这是非之地停留,各自散去。 大概是急于奔命的缘故,老唐相当能跑,周景明和武阳追了数分钟,愣是没能追上。 金旺倒是追上去了,被老唐回头匆忙打了一枪,吓得怪叫着跑回来,冲着老唐狂吠。 终究是条还未成年的半大狗,猎性没有真正起来。 周景明也不希望它靠得太近,把命给送了。 在山坡的林子里钻,爬坡上坎,接连的发力,弄得他脚酸腿软,呼哧带喘,加之干了一天活计,饭还没吃上几口,肚子还饿着,他感觉身体越来越跟不上趟,想要用枪,却因为林木遮掩,几次没能递出去。 眼看周景明快换不过气来了,武阳将周景明拉住:“周哥,你歇歇,把枪给我,我去追……放心,他跑不了!” 武阳的状态,比周景明好了很多,这样发足的狂追,也只是脸色微微有些发红,呼吸还很匀称,他有奔行方面的窍门。 就因为枪里没子弹,老唐手里又有猎枪,他没有贸然追上去,不然,早就赶超到前面去了。 周景明知道,这样追下去不是办法,既然武阳有这能耐,自然是最好的选择。 他当即将手中的十二号猎枪递给武阳,顺带接过他手里的十六号猎枪。 就见武阳提着枪,用更快的速度往林子里追了进去。金旺跟着跑出去一段,见周景明没跟来,就又跑了回来。 周景明叉着腰喘息了十数秒,缓过气来,担心武阳出现意外,还是提着那把空枪,奋力跟了上去。 五分钟后,他听到大山半坡的冷杉林里,传来两声枪响。 周景明循着枪声传来的方向找过去,后又听到枪声在河边响起,又往河岸边斜插下去。 想必是老唐被追得急了,知道往上坡攀爬,跑不过武阳,就又折往下坡方向,也可能存了想跳进的河水,借此逃脱的想法,所以又跑到河边。 只是,周景明一路跟过去,发现老唐逃跑的路线,并没有让他跑得更快。 那段河岸,靠近陡峭的山体,长时间冰雪、雨水侵蚀,带走表面的泥沙,露出一块块支棱的灰白石头,其间生长着稀稀拉拉的一些桦树、灌木。 加之他远没有武阳灵活,还是被武阳追上了。 周景明看到武阳的时候,他抱着枪坐在一块山石上,抽着莫合烟,那把漂亮的鹰兔牌双管猎枪和老唐带着离开的帆布包都放在一旁。 从枪声上来看,老唐应该还用枪反击过,最后一枪,应该是武阳打的。 他赶到武阳旁边,见老唐趴在下方十数米处的两块山石之间,不见动静。 不过,看武阳轻松的样子,应该是没什么威胁了。 他关心地问了一句:“兄弟,你没事儿吧?” 武阳摇摇头:“我能有什么事儿,要是这么个人都对付不了,我在队上那两年不就白混了!” “没事儿就好!” 周景明点点头,也在旁边的山石上坐下,喘息着,接过武阳递来的放了烟粒的烟纸,卷了烟点上:“他……死了?” 武阳摇头:“还没有,被我打了一枪,他往前扑倒,我看他脑袋撞到石头上了,倒下去就没了动静,我探过,还有气儿,只是昏迷,他身上我也搜过,没什么危险了。” 直到呼吸平稳,烟也抽完了,周景明把那帆布包拿过来,拉开看看,见里面是一个罐头瓶,装着些麸金,另外,包里还有两个罐头、一些饼干、一把弹簧刀和两包猎枪子弹。 他把包放下,站起身:“走,下去看看!” 两人一起下到老唐身边,周景明看到双腿上好几个窟窿眼,血呼啦的一片。 他将老唐翻过来,看到他额头上被石头磕破一片,探探鼻息,并不显微弱。 “啪啪啪……” 周景明接连在他脸上重重地拍了几巴掌。 老唐迷糊地醒转,晃了晃脑袋,在看清旁边蹲着的是周景明和武阳后,浑身一颤,惊恐地翻身坐起,第一句话就是:“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周景明淡笑一声:“我还以为是多么了不得的一个人物,你也有怕的时候? 我这人很好说话,但好说话,不代表我好欺负。 你觉得吃定我了?早跟你说过,淘金,不是人多就行。 听说你还想绑我?你就这么爱惜人才的?” “不敢了,不敢了……只要你放过我,你要什么我都答应,我在吴越老家那边,也算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能给你很多钱,一万……两万……我可以全都给你……求你,求你放过我……” 周景明此时温和的笑容,看在老唐眼里,如同恶魔,他不断求饶,甚至都挣扎着翻身跪下,连连磕头。 “你觉得这鬼话我能信?从这里到吴越,几千里地,现实吗?” 周景明淡笑:“而且,就我所知,越是你这种自以为有头有脸的人,越无耻,放你回去,等着你又回来找我麻烦? 你那些金子、物资,就已经让我很知足了。” 他站起身来,长长呼了口气:“兄弟,交给你处理了,完事后扔河里,咱们得赶紧回去,免得营地那边又出什么状况。” 他说完,转身往回走,去拿那帆布袋和鹰兔牌猎枪。 刚走没两步,身后传来枪声。 周景明回头看了一眼,就又继续往前走。 不多时,又一声重物落水的哗啦声传来。 到了这一刻,周景明对武阳放心了。 之所以一直不放心,是因为他知道,大量的人员涌入各地的淘金河谷,里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人,非常复杂。 因为金子,滋生出的邪恶和贪婪,会在淘金河谷,被展现得淋漓尽致,明里暗里的争斗不少,害命的事情也不少。 这些事情,上边人手不足,管不过来,但不代表他们不知道,还是会时不时处理一些河谷里的事情,不排除会安排人手进入河谷探查的可能。 现在,武阳可以排除这种可能了。 周景明基本能肯定,武阳真的只是个被除名,为讨生活而选择淘金的新手。 等武阳回到身边,他见武阳神色平常,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不由笑问:“兄弟,你就一点不怕?” 武阳摇摇头:“有什么好怕的,以前出任务,见过不是一次两次了,就这,小场面。” “呵……你这经历可真够丰富的。” “这倒不是我吹,这种场面还真见过不少,去年……” 第71章 挺会钻空子 两人边走边聊,一路回到河滩上,看到淘金队伍一帮子人守在河滩边的三顶帐篷边,彭援朝蹲在那台柴油发动的抽水机旁边,这里摸摸,那里扯扯,一副爱不释手的样子。 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回来,他快步迎了上来,小声问:“追上了?” 周景明拍了拍挎着的帆布包,亮了下手里拿着的鹰兔牌双管猎枪,冲着他眨眨眼:“老唐自己想不开,跳河里去了,他水性好,下去就不见上来,应该能在里边憋完下半辈子,我们只是把他落下的那些东西给捡了回来。” 彭援朝被周景明这番话给逗得咧嘴笑了起来,他当然知道是什么意思。 没有人会愿意把杀人两个字挂在口边。 他冲着周景明竖起了大拇指:“还是你们俩厉害,今天可担心死我了,我以为,守不住了!” “在这河谷里边,就看谁更狠!” 周景明放眼扫视着周围:“剩下的那些人呢?” “被撵散了,有几个到河滩边上来看过,估计是想拿东西,但不敢靠近,最终还是走了!” 彭援朝说着,凑到周景明耳朵边:“被你开枪打的那三个,我让徐有良领着人给扔到河里喂鱼,另外几个受伤的,我没有管他们,让他们自己滚蛋。” 周景明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彭援朝接着又说:“姓唐的这帮人,营地里的好东西还真不少,除了几百公斤米面,梅林罐头、茄汁鱼罐头,各有六箱,水衣水裤十多套,还有些裤子,不像是帆布的……最让人高兴的是那台柴油发动的抽水机,有了这玩意,溜槽冲水就简单了。 这回咱们手里的枪有五杆,子弹也有不少,我倒要看看,以后在这条河谷里边,还有谁敢惹我们。 你喜欢的大重九,还有三条,还有几包茶,是什么龙井茶,一看就知道是好东西。” 周景明也挺意外,他没想到,老唐这人到了淘金河谷,还这么奢侈,可没什么队伍来淘金还这么讲究的。 不管怎么样,这些东西,对淘金队伍来说,无疑是件大好事。 “别凑得那么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想亲我!” 周景明板着脸冲着彭援朝说了一句,把彭援朝说得一下子愣住,也把武阳逗得笑了起来。 他接着伸手推了彭援朝肩膀一下:“有那么多好东西,还不赶紧让人往回搬,还等着我来搬啊,天都快黑了,饭还没吃上几口呢,肚子不饿?” 彭援朝咧嘴大笑着,满脸兴奋地去招呼众人干活:“把东西全都搬回去,你们几个,拆帐篷,你们几个,把架子车拉过来,装粮食……欸……曹启东呢?有没有看见曹启东?” 周景明闻言,也扫视着众人,三个豫州人,徐有良、孙成贵和那个骆越人都在,唯独不见了曹启东,不由眉头皱了起来。 彭援朝又问:“有没有人看到他?” “没有看到!” “过来的时候,我倒是瞟了一眼,他跟在最后面,后来光顾着撵人,就没注意,不知道去哪里了。” 众人纷纷表示,没有看到。 彭援朝略微想了想:“这狗日的,最会偷奸耍滑。兄弟,他在你藏起来的时候,说了不少你的坏话,会不会是怕回去被收拾,自己溜了?” 武阳跟着补充:“要不是姓唐的这帮人来了,当时我就想揍他,也不看看是什么情况,在那种时候,说你是看情况不对,准备跑路,说你缩在后边不开枪,是诚心看着大伙去送死,还说你这么做,不知道是在盘算什么。 我听着大伙的议论,都被他说得动摇了,就连彭哥也不例外……幸好彭哥最后还是选择相信你而不是他,不然,当场就得乱。” 曹启东说的那些话,声音不大,周景明隔着二三十米,并没有听见,他当时的注意力,更多的是在老唐他们营地所在的方向,只是注意到众人确实乱了一下。 “武阳兄弟,可别乱说,我一直相信周兄弟的。” 彭援朝生怕周景明多心,连忙辩解。 周景明不以为意地笑笑:“彭哥,怎么说你也是把头,凡事多想想,总没坏处,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至于曹启东,很可能真的溜了,上一次就警告过他,是最后的机会。 所有人都到这边来了,就他一个人没来……那些刚收缴来的金子……” 经他提醒,彭援朝脸色立马变了:“艹!” 他转身就往地窝子方向跑。 周景明冲着其余人也吼了一嗓子:“先别管这些东西,一时间也没什么人敢动,都赶紧回去看看!” 众人立马意识到了什么,急匆匆地往地窝子赶。 等一众人回到地窝子一看,里面果然被翻得一团糟,土床上,被褥、衣物凌乱,放在地窝子的粮食、咸菜之类的东西,也有不少被弄撒或是倾倒出来。 还有那顿还来不及吃完的晚饭,被踢得泼洒了一地。 那些从络腮胡他们那帮人手里收来的金子,也不见了踪影,彭援朝一下子起了怒火:“狗日的,老子逮到他,非弄死他不可。” 武阳也是咬牙切齿,因为他发现,自己那床到了铁买克才新买的被褥,也不见了。 见地窝子里被翻成这样,所有人都担心自己藏金的地方被发现,各自往林子里钻,去看看自己藏着的金子有没有被动。 曹启东人还在队伍的时候还好说,毕竟就在眼皮底下,他不好动什么手脚,现在人溜了,又有这等心计,鬼知道藏着金子的地方,会不会被惦记。 周景明没有动,他们对自己藏金的地方很有把握。 作为淘金老客,周景明又岂会不知藏金这种事情需要注意什么。 在平日里吃饭、闲聊的时候,早跟众人交代过,金子可以装小青霉素瓶里,平时带在身上,等积攒到一定量再去藏一次,不要每天分了金子都去藏一次。 而且,藏金的地点,绝对不能固定在一处。 不然的话,频繁往返一个地方,次数多了,再小心仔细的人,也会在不知不觉中留下轻易就能捕捉到的痕迹。哪怕去的次数不多,也能判断出一个小范围,找起来并不困难。 周景明藏金的老鼠洞早已经没用,前些天差不多有二两金子的时候,他就已经换了地方,那里应该是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一个地儿——那个河岸边上淘挖出来的水井,井壁上一块石头背后,没于水下一尺多深,趁着夜里去打洗脚水的时候藏的。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 天天在人眼皮子底下,反倒不会被人过多注意。 至于其余人是怎么藏的,他不关心,反正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要是还弄没了,只能怪自己。 看着众人匆匆去查看自己的金子,想必一个个心里都不放心。 第72章 还真是个人才 等了七八分钟的样子,一帮人从藏金的地方回来,也将自己藏的金子带回来,贴身藏着。 “妈的,老子被偷了!” “我艹,我的也没了!” 队伍里一个豫州人和仅剩的骆越人回来的时候,满脸恼火。 还有彭援朝更是气急败坏地怒骂:“我昨天刚换了地方也被找到,这特么什么时候盯上我的?老子一定要弄死这狗日的……” 一问才知道,那两人一个把金子埋土里,一个把金子藏树洞里,都被偷了。 彭援朝将自己分到的那些金子,藏到地窝子后边山林里几块山石缝隙间,用石头盖着的,上面撒了些枯叶,他到地方一看石头被掀掉,就知道坏事了。 几个新手,都分到了四十二克的金子,彭援朝是他们的三倍,那就是一百二十六克,这可是不小的份量,也是一大笔钱。 他怎能不气急败坏。 就今天,事情扎堆地来,谁都没想到,曹启东会在这种时候钻空子。 彭援朝转头看向武阳:“武阳兄弟,你以前不是干侦察兵的吗,有没有办法把他给找到?” 武阳想了想:“彭哥,这事情还真难办,连日天晴,到处都干燥,不容易留下痕迹,就即使有痕迹,天快黑了,也不容易看到…… 现在要找,估计只能往上游去问问另外几个淘金队伍,看看他们有没有看见人。 我们人全都在下游河滩上,他干了这种事儿,应该不会往下游走,也不会往这里过河到对岸,在河滩上能看到…… 不过,也说不准,老唐那帮人被撵散了,到处都乱,他拿了金子,怕是也不会轻易去别的营地,带着那么些金子去别人的营地,那不是背着罗锅送铜吗?” 彭援朝越发沮丧:“我的金子啊!从络腮胡他们那里缴来的金子,加上我们丢失的,顶他在河谷干上两三年了,他应该只会想着出山,可这荒郊野岭,那么大地方,上哪里去找?” 武阳忽然看向周景明身边站着的金旺:“狗鼻子灵,闻气味厉害,要不让金旺试试……” 周景明看看金旺,又看看武阳。 他当然知道跑山打猎的狗靠鼻子找野物厉害,还知道有专门的警犬用来搜寻、安检,是很厉害的帮手。 但那都是训练有数的。 周景明也不敢肯定金旺能不能派上用场,但心里还真有想看看金旺鼻头好不好的想法。 在北大荒的时候,他听接触的几个猎人说过,狗鼻子有抬头香和低头香的说法。 顾名思义,抬头香是说猎狗昂着脑袋,就能轻松分辨空气中野物散发的气味进行追踪,低头香则是需要猎狗通过嗅闻野物留下脚印、粪便之类的痕迹,才能追猎,并且,香头还有远近之说。 周景明想着养狗的初衷,主要还是用来警戒、护卫。 打猎,他也有想过。 但他清楚,只能是淘金河谷枯燥生活中偶尔的调剂。 真正开始淘金了,并没有多少时间往山里去溜跶。 淘金河谷附近人多、吵闹,哪怕有些林子,也不会有多少猎物。 再说了,打猎才赚几个钱,那里比得过淘金。 但不妨碍,他对金旺有个好香头的期盼。 打心里,周景明不得不承认,曹启东是个挺有心机的人,能有这般盘算、观察,算得上是个人才。 要是用来辅助做事,会是个很不错的人选,可惜,他看不长远,啪啪响的算盘全打在自己人头上了。 正是因此,只要有可能,这样的人就不能放过。 “金旺没训练过,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只能说试试……别抱太大希望!” 周景明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算是安慰:“今天晚上找不到,隔上一夜,想要再找,那就更难了,希望渺茫,要是找不到,就只能想开些了。 现在才五月,正是开始淘金的好时候,金子还会多起来。 你应该庆幸,搜出来的狗头金和那几个金斗子还被你装着。” 从络腮胡他们那帮人手里得到的金子,少说也有三四两,现在没了,周景明不恼火也是假的,不管怎么说,分多分少,都是一笔钱。 彭援朝看向队里仅剩的那个骆越人:“你们都是骆越的,姓曹的跟你走得近,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他家的具体位置……特么的,要是找不到,今年淘金结束,老子专门往骆越跑一趟,寻到他门上去弄死他!” 那骆越人摇摇头:“不知道!” 周景明叹了口气:“彭哥,你就别问了,来淘金的,谁会说出自家的具体位置,那不是招人惦记的事儿吗,都不傻。” 彭援朝发狠地一脚踢向他地窝子旁平日里坐着挑选金子的木墩子。 木墩子被踢得翻滚出去,他自己也提着脚龇牙咧嘴地跳了起来,脚疼得受不了。 “这样发脾气有什么作用,还是抓紧时间找人要紧!” 周景明领着金旺进了地窝子。 虽然只是道听途说一些驯狗的法子,也没真正养过狗,但他还是知道,得首先让狗记住目标的气味,才能尝试让狗去进行追踪。 曹启东在地窝子里住了那么长时间,要说气味最重的地方,当属他的床位,那床老旧的有着好几个补丁的被子还在床上放着。 周景明扯下那床褥子一角,是曹启东睡觉盖脚的那头,凑到金旺鼻子边。 金旺先是偏着脑袋看了看他,又凑到褥子上闻了闻一阵,抬起爪子去抓挠。 周景明也不知道金旺是否记住这气味,会不会随着这气味去追踪,他只是满怀期待地朝着金旺发出了指令:“吜……吜……” 没想到,金旺听到这命令,居然真的转身从地窝子里众人之间穿过,跑出地窝子。 周景明微微一愣,也立马跟着钻出地窝子,见金旺跑到地窝子后面的林木边缘,回头看来。 他不由心里暗想:“王佑平说这狗已经被阿力用来放牧,那肯定是经过一些训练的……说不定有戏!” 看着金旺呜呜哼叫两声,一头钻进林子,周景明想了想,返回地窝子,将带进山来的手电找出来,往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里装上鹿弹,甩背上背着,冲着武阳招呼:“兄弟,跟我去看看!” 武阳没有任何犹豫,拿了把电筒,提着猎枪跟上。 两人都快到林子边了彭援朝也急急钻出地窝子,小跑着上来:“等等我,我也去!” “你去干什么?” 周景明回头看着他:“今天才出了那么大的事儿,咱们三个都走了,营地里主事儿的人都没一个,就不怕出岔子? 你与其跟着我们,还不如领着人去把姓唐的留下的那些东西给搬回来,好好守着咱们的小半岛。都不确定的事儿,你跟着去就一定能找到?何况还有伤!” 彭援朝来了脾气:“不行,我非要亲手逮到他不可……我特么不是第一次被人偷金子了,我就不信,一个都逮不到!我已经跟徐有良交代过来,让他领着人搬东西。” 听到这话,想起他经历的那些事儿,周景明不由感叹:“你这还真是厄运专挑苦命人啊。怎么什么事儿都让你碰到了?” 彭援朝摊摊手:“我也觉得我很霉!” “不行,等回来的时候,我得把床位换一换,怕传染!” 周景明打趣地说:“这就不是洗洗能干净的。” 彭援朝翻起了白眼,心里正恼火,也没心思跟周景明开玩笑:“滚!” “行吧,赶紧走!” 周景明也不再去招惹他:“跟老唐那帮人对上,到现在也就过去了大半个小时,曹启东搂了那些金子,还去找过你们的藏金,也要花不少时间,说不定,还没走得太远。 如果金旺真能追踪,说不定,咱们花不了多长时间就能追回来!” 第73章 挺贪啊 金旺一路小跑,不断地往山林上方穿行。 它一路走一路嗅闻,不时停下脚步等着三人跟近,这很大可能是低头香的举动,让周景明多少有些失望。 三人看着它这里嗅嗅,那里闻闻。 而嗅闻的地方,大都是都是被扒拉过的。 也不知道是曹启东留下的,还是刚才众人来查看藏金弄出来的。 跟着金旺到了两人经常训练的那片地儿的时候,就连武阳都开始怀疑:“周哥,金旺该不会根本就没追踪吧?” 周景明也觉得金旺只是熟悉这地方,可能习惯早晚跟着出来训练,才到这里来的。 但很快,他就发现了不对。 金旺到了那棵他曾打算藏金的双杆冷杉树下,冲着树根脚的那团青苔嗅闻。 这青苔正是当初周景明第一次来藏金揭过的青苔,这些日子下来,早已经干枯,现在却连同其余那些鲜活的青苔散落在树根脚。 除此之外,双杆冷杉周围几个树蓬子下边的枯枝败叶,也有被扒拉过的痕迹,包括那个废弃的老鼠洞。 周景明金子早就没藏在这儿了,自然不会来翻找,他回头看向武阳:“你来这里藏过金子?” 武阳摇摇头:“我早就不藏这片了。” “那应该就是曹启东到过这里了!” 看到这情形,周景明并不意外,反而有些欣喜。 因为经常到这一片训练的缘故,不少地方都已经踩出小道了,曹启东应该是觉得这是周景明和武阳的藏金,两人平日里分的金子不少,所以惦记着专门来这里搜过。 每天早晚的训练,都是在这片地,时间长了,队伍里的人,都知道两人经常在这片活动,曹启东自然也不例外。 看着金旺在几处有新鲜痕迹的地方嗅闻,周景明心里升起了希望:“金旺确实在追踪!曹启东这狗日的找过不少地方,刚才金旺嗅闻那些地方应该都是。 得了那么些金子,不赶紧走,还想着把大家伙的金子也尽可能地搂了……挺贪啊!” 彭援朝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平日里干啥都畏畏缩缩的,没想到,这种时候胆挺肥!” 武阳也是摇头:“之前周哥觉得曹启东不像是普通新手,让我多留意,没想到他还真不简单!” “现在说这些都晚了,赶紧找人要紧,都跟紧了!” 周景明笑笑,冲着金旺再次发出指令:“吜吜……” 金旺再次往上坡方向小跑起来,三人快步跟上。 冷杉林不大,往上差不多两百来米的地方,就到了尽头,变成了大片的荒草坡,再往上是还没有化完的积雪。 到了冷杉林子边缘,往下能看到河谷中,几道手电灯光,在地窝子和老唐他们那片河滩之间闪动,是徐有良他们,在搬运老唐那帮人留下的物资。 天已经暗了下来,在这个时段,已经是晚上八点左右。 西北的天空干净纯粹,月亮向来明亮,尽管不圆满,洒下的银辉依旧铺满荒野。 金旺到了林子顶上的边缘,没有继续再往上攀爬,而是往北,顺着山坡横里走。 彭援朝掏出手电点亮,被周景明叫住:“彭哥,别打手电!” 彭援朝有些不解:“不开灯这路都不好走!” “有月亮光,足够了。” “可走不快啊!” “要走那么快干什么?” “走不快,怎么追?” “这你就不懂了吧!” 周景明笑了起来:“我在东北的时候,听猎人说过,很多没打过猎的人,发现猎物的踪迹,就是一阵穷追猛赶,但往往越是这样,猎物消失得越快,因为被惊得太猛,就一个劲地忙着跑。 你要是把手电点亮了,但凡被曹启东看见一眼,他警觉着呢,都不敢有任何停留,只会跑得更快,更难追。 一个成熟的猎人,哪怕是把猎物打伤了,也不会忙着去追赶,他们会坐下来,点上锅烟,抽完了再说。 不去忙着追赶,受伤的猎物,反而会跑上一段觉得没有危险后就停下,舔舐伤口,不断的流血,也会让它体力流失,找到的时候反而没什么反抗能力,更容易捕杀。 说了你们可能不信,这人的耐力啊,比起很多野物可要强很多。 就曹启东一个人,夜里,荒郊野岭,你觉得他会不停地走?就不怕突然撞到什么? 我估计,他今天晚上,应该会赶上一段路,找个觉得安全的地方先藏起来过夜,等明天天亮了,才会忙着赶路。” 彭援朝略微一想,也觉得有道理,将手电给收了起来。 三人默不作声地跟着金旺,绕着大山半坡,兜了大半,从两山之间的坳口翻过去,到了背面,然后,斜着下了山坡,开始了一段漫长的穿行。 足足走了至少二十里地,在前面领路的金旺,终于停下脚步,抬头朝着东南方张望,并发出了呜呜的凶声。 环视周围,是大片的长着荒草灌木的丘陵,常年雨水冲刷,到处是土沟、土坎。 周景明没法断定,金旺发现的,到底是野物还是曹启东,但这已经足够引起他们的警觉。 三人都忙着将挎在肩膀的上猎枪取了下来端着。 但打量了一阵,始终没看到任何野物的踪影,也没听到任何异响。 见金旺始终盯着那方向张望,并发出呜呜的凶声,周景明觉得,曹启东很可能就在东南方向。 跑了那么远,没发现有人追赶,也应该会放松警惕了。 周景明慢慢蹲下,朝着金旺招手。 金旺回头看看周景明,撞进他怀里,伸着舌头就往他脸上舔了两下,留下一股子腥气。 他并没有嫌弃。 周景明还记得猎人跟他说过的话:要想养狗,就得接受它吃屎的德性,闻你、舔你,那是认你,这都接受不了,那还养个屁。 他冲着彭援朝打了个手势,示意他蹲下来:“彭哥,你搂住金旺,捏着它嘴巴,别让他叫出声来,我跟武阳过去看看,别捏太紧了!” 彭援朝点点头,依言照做。 随后,周景明和武阳两人提着枪,小心地相互提防着,朝着东南方向摸了过去。 一直走了差不多百来米远,始终没看到任何情况。 在周景明都以为是自己多想,准备回去让金旺继续追踪的时候,武阳忽然小声说了一句:“周哥,你细听,好像有声音!” 周景明闻言,不再有多余的动作,侧耳倾听。 听了一阵,还真让他捕捉到了一丝异响:“呼噜噜……咻……” 这声音还挺有节奏,一声跟着一声。 “好像是鼾声……” 这样的声音,周景明再熟悉不过了。 别的不说,地窝子里一帮子大老爷们,一晚上睡觉,最具特色的,除了那经久弥漫在地窝子里的脚丫子臭味,就该是此起彼伏的鼾声了。 周景明自己也打鼾,只是声音比较小一些,彭援朝那鼾声最夸张,都赶上马匹的响鼻了。 而周景明没听到打鼾的,只有武阳一人。 武阳冲着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显然,他也是这么判断的,他冲着左前方指了指,当先提着枪,小心靠过去。 周景明也猫着身子跟上。 越往前走,那鼾声越响亮。 也就十来米的样子,两人在一个两面挡风,深有两尺的小土槽里,找到了曹启东,裹着武阳的新棉被,睡得正香。 第74章 不想当纯粹的恶人 武阳将手中的双管猎枪端起来,斜斜指着熟睡中的曹启东,然后看向周景明。 周景明知道他是在询问要不要打,微微摇摇头,掏出手电,朝着彭援朝所在的方向明灭了几下。 大概是心里有鬼的缘故,明明睡得很香的曹启东,被手电筒上的开关推动时发出的喀嚓声惊动,他睁开眼睛,猛然看到站在自己旁边的两人,心里大惊,一下子翻爬起来就准备跑。 武阳手中的猎枪枪口就在这时,一下子怼到他胸口上:“不睡得挺香的吗,继续睡!” 曹启东哪里还敢动。 看到闪动的手电光,彭援朝立马松开在怀里犟个不停只差没咬他的金旺,也打开手电,朝着周景明他们这边跑来。 还离着二十来米,他就急切地高声询问:“找到没有?” 周景明回了一句:“找到了!” “狗日的……” 彭援朝骂了一句,跑得更快了。 他没有过多留意脚下枯草遮掩中的一个土坑,突然一下子踩空,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前扑倒。 这一下摔得重,连手电都甩飞出去。 周景明赶忙迎了过去,将他扶了起来:“跑那么急干什么,枪管都顶胸口上了,他还能飞了不成……伤到哪里没有?” 彭援朝大喘着粗气,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膝盖:“没事儿!” “没事儿就好!” 周景明将他的手电捡回来,看到手电筒的玻璃片已经摔碎,里边的小灯泡倒是还亮着。 两人一起走到曹启东旁边,彭援朝一看到此时被武阳用枪指着,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的曹启东,立马飞起来就是一脚,直踹曹启东脑袋,将曹启东踹得重重砸进土槽里。 还没等曹启东爬坐起来,彭援朝跟着又准备一脚朝着他脑袋踩跺下去,脚都提起来了,被周景明往一旁拉了一把。 彭援朝身不由己地打了个趔趄,好不容易站稳身形,立马恼火地瞪着周景明:“你拦着我干什么?” 说完,他还准备再去踹打。 周景明再次将他拦下:“就你刚才那一脚下去,搞不好就把它给弄死了。” 彭援朝一脸疑惑:“这狗日的,我就是要弄死他,大卸八块。怎么,你还想留着他啊?这种人留不得。” 周景明把他往旁边拉了两步,伸手搭在他肩膀上,小声说:“彭哥,咱们进山的时候签过协议,立过规矩,但凡敢偷盗,打断手脚,这没问题,犯了众怒,弄死他也是应该。 可是,你想想地窝子里还有一帮人呢。 你不觉得,让他们自己动手,更有意思? 你能肯定,其余人就没有惦记别人金子的小心思? 收缴来的金子被偷,一个个惦记着分金子呢,突然没了,心里恼不恼火?还有人这些日子辛苦干活分来的金子被偷,怒不怒? 正好,也让他们自己发泄发泄,顺便都长长记性。 相信亲手办过这事儿,他们对坏了规矩的后果,印象会非常深刻。” “麻不麻烦啊?” 彭援朝还是不解气:“回去后告诉他们,人已经被弄死了不就得了?” “那可不一样!” 周景明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就像一个女人,你是看着别人上过瘾,还是自己亲自上过瘾?心理上的感受,肯定是不一样的。” 彭援朝想了想,反问:“听你意思,是要我回去,看着他们上?” 周景明笑笑:“你们一起上,我看着就好!” 彭援朝回过味儿来,想起以前周景明的玩笑,想趁机扳回一局:“你还有这种癖好!” 周景明摇摇头:“这种货色,说实在的,我看不上!” “呃……” 彭援朝细想了一下,喘匀了呼吸:“你这人吧,真让人琢磨不透。” 周景明掏出烟,给彭援朝和武阳一人递了一支:“怎么说?” 彭援朝将烟点上:“这些日子下来,说实话,我心里对你办的那些事情,挺看不上,明明猜到姓唐的那帮人可能不怀好意,还去帮人看风水。都被人威胁了,还告诉他们矿点有富矿。 回来后,嘴上说着惦记人家的抽水机、猎枪,我以为你会很快想办法找回场子,结果,一直不见动静,还说什么要名正言顺。 络腮胡那帮人上门了,你也缩在后边…… 我就觉得你嘴上说得头头是道,其实就是光说不练的假把式,软蛋一个。 结果呢,等到张矮子他们一帮人来了,你又能动枪,一下子撂翻那么些人,枪法是真好,狠辣得吓我一跳。 你知道我当时是怎么想的?” 周景明吸了一口烟,微微张着嘴巴,让从嘴里微吐出来的烟从鼻孔吸回去:“你怎么想?” 彭援朝叹了口气:“我在庆幸,自己跟你是一起的……兄弟,你说你考虑那么多,是有什么想法?”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一些想法,在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也可以跟彭援朝说一说了:“干了些年地质勘探,我其实知道好几处矿点,比现在小半岛还富的矿点。 我这趟来淘金,主要是为了赚垫本,顺便找些靠谱的人手,这么说,你懂了吧?我不是善人,善人容易被欺,也不想当纯粹的恶人,离心离德。 而且,淘金的路子,不是一味蛮干就行的。别看着河谷里那么多淘金队伍,但很多队伍之间,关系很微妙,搞不好惹到哪一个,立刻就像捅了马蜂窝。 引来的麻烦,不是咱们这几号人能轻易承受的。 这也就意味着,很多事情,得掂量清楚了才能决定怎么做。 络腮胡那帮人,是由淘金老客领着的,都是甘州的,甘州的淘金客在哈依尔特斯河河谷里就有不少,要是开枪弄死些人,结了死仇,以后的事情难说,得留余地。 老唐那帮人不一样,吴越的,隔着几千里地,那边的人来得比较少,而且,姓唐的,绝对是新手,包括张矮子,也是个半吊子。对付他们,自然不用留手。 咱们事情做在理上,就没什么好担心的。 还是那句话,内外安定,才能真正淘到金子,我只想走得更稳些,一切为了金子。” 彭援朝微微颔首:“这次我真懂了……明年一定要带上我,我能不能发财就指着你了。” 周景明催促:“行了,赶紧拿回金子……这大晚上的,挺冷,我特么还饿着呢!” 彭援朝回到土槽边,一把揪着曹启东的头发,将他从土槽里拖出来,把他浑身上下,都细细搜了一遍,包括衣服都捏了一遍,什么都没搜出来,火气又起来了:“特么的,金子呢?” 眼看着再有半分迟疑就要挨揍,曹启东哪敢有半分犹豫,伸手指了指那床棉被。 彭援朝又跳下去,将那床棉被掀开,看到里边包着的一个布包,打开来一看,里面装满麸金的青霉素小瓶子,有好几个。 曹启东得到这些东西后,显然是将那些金子进行了合并。 确定没有遗漏后,彭援朝将金子转手交给周景明。 那个从老唐那里得来的帆布包,还被周景明挎着呢。 周景明接过来看了看,随手将包挽成一团,塞在自己挎着的包里,才想起,包里还有些饼干之类的吃食,他看向曹启东:“你是自己往回走,还是想现在就永远躺这土槽里?” 第75章 你们自己看着处理 曹启东搂着金子,跑出二十里地,他以为安全了,想着明天就可以海阔天空的兴奋和喜悦,在此时,全被内心的恐惧所取代。 这次所做的事情,将队伍里所有人都惹恼了,回到地窝子,所面临的下场,他想都不敢想。 但,直面那个悲催的结果之前,只能是多喘息一刻算一刻。 至于逃跑,在见识了周景明的枪法后,他就不敢想了。 何况,现在身后跟着的,是三把枪。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跑得过。 “狗日的,连老子的被子也偷……” 武阳将那床棉被收卷起来挎着,在曹启东屁股上狠狠踹了一脚,将他踹得身不由己地扑倒在地,吃了一嘴的泥。 曹启东闷哼一声,狼狈地爬起来,战战兢兢地在前面走着。 周景明一路上无聊,点了烟抽着,随口问:“姓曹的,以前应该淘过金吧?” 曹启东不知道魂游到了哪里,没有反应。 见状,彭援朝又一脚踹在他屁股上:“你特么聋了,周兄弟问你话呢,你以前有没有淘过金子!” 曹启东犹豫了一阵,弱弱地说:“淘过,前年跟人到东北桦甸龙岗山淘过小半年。” 周景明又问:“去年没有去淘?” “没……没有!” “想必是前年跟人淘金赚得不少吧……也是同样的手段搂金子对吧,我看你挺会找机会,也很会观察,老练得很,可惜了一个好脑子,算来算去,全坑的是自己身边的人!” 曹启东沉默着没有说话。 周景明也没有再多问。 一路上,没有催赶,属实是周景明他们三人,也都有些走不动了。 二十来里的路程,花了三人差不多三小时的时间,才走完。 到达地窝子后边大山半腰的时候,周景明看到地窝子前面,拢了一堆柴火,有两人守在火堆边。 回到熟悉的地方,金旺一路在前小跑,先一步到了地窝子。 看到金旺,火堆边的两人立刻站了起来,朝着后边山林张望。 等到周景明他们几人下来的时候,所有人都在地窝子边等着了。 在火堆边负责值守的,是徐有良和一个伤得比较轻的豫州人,两人肩膀上都挎着猎枪。 看到曹启东的那一刻,金子被偷的那个骆越人和豫州人,立马扑了上去,一个揪着他领子,一个揪着他头发,追问金子下落。 周景明拍了拍自己挎着的帆布包:“金子找回来了,人交给你们处理。进山之前签了协议,就按协议上立的规矩办。 彭哥早就说过,那些从络腮胡他们那一帮人手里收缴的金子,大家伙平分,这算是咱们所有人都被偷了。 咱们离开老家,不远千里来到这地方,每天累死累活,打生打死,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金子,说金子是血汗、是命,一点都不为过,所以,你们自己看着处理,同时,我也希望大家吸取教训,不希望再出现第二个。” 周景明说完后,到地窝子门口边的木墩子上个坐着,给自己点了支烟。 今天连番折腾,都已经到半夜了,他状态有些萎靡。 武阳也在旁边跌坐下来,伸手跟周景明要了支烟,他是属于懒得动手。 彭援朝心里一直憋着怒气,第一个领头冲了上去,一脚将曹启东踹翻在地,一脚比一脚狠地往他身上招呼。 那两个金子被偷的骆越人和豫州人,也跟着冲了上去,接着是余下的那些人。 还有一个人没上,是孙成贵,他的腿脚在之前和络腮胡那帮人的乱斗中受了伤,有些行动不便。 周景明漠然地看着在火堆边被围殴的曹启东,被拳打脚踢得翻来覆去,惨叫连连。 许是感受到了绝望,他也试图拼了命的逃跑,滚到地窝子前面的火堆边的时候,抽了一根燃烧的柴火,怪叫着胡乱挥舞,将围殴的众人逼退,然后发狠地往河边跑。 武阳蹭地一下子站起来,提了枪,准备帮忙去追。 周景明却是没动,一帮人打一个,要是这样都放跑,只能说他们废物。 彭援朝抄起一把铁锹就追了出去,其余几人也跟着追出去,在河岸边再次将人给拦了下来。 武阳看到曹启东被彭援朝将手中的木柴给打飞,跟着又被一铁锹拍翻,才又坐下来抽烟。 等两人把烟抽完,彭援朝等人才从有重物被抛入水的河岸边回来。 他一屁股跌坐在火堆边,呼呼地喘着气,看看地窝子旁边堆放着的一堆东西,问徐有良:“东西都搬完了没有?” 徐有良点点头:“全都搬完了,跑了好几趟,一点都没落下。” “搬完了就好……你们都吃过了?” “简单烧了几个馍……” 徐有良机敏,一听这话就知道彭援朝是饿得慌了,忙着进了地窝子,将几个专门留着的馍馍拿出来,就放在火堆边的草木灰里烘烤着。 然后,他又转身进了地窝子,开了个梅林罐头,将里边的午餐肉取出来,切片后简单炒制,送了出来,顺便还带了碗酒。 周景明眼瞅着草木灰里的馍馍烤得软和了,扒拉出来一个,拍打下上面的灰,吃了起来,引得金旺跑到面前蹲坐着,脑袋随着他往嘴里塞馍的动作而上下。 “友良,再帮忙熬点苞米糊!” 徐有良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去熬糊糊。 三人就围坐在篝火边,一口馍,一口午餐肉,再相互传递着来上一口酒,安慰着空空如也的五脏庙。 其余人就围坐在火边,几乎没怎么说话。 周景明知道,他们在等什么:“时间不早了,今天大家都辛苦了,抓紧时间休息,接下来几天,不用急着早起,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休养几天。 金子都找回来了,黑灯瞎火的也不好分,等明天再说吧,放心,我跟彭哥,心都不黑,该你们的,不会少。” 有了他这些话,众人相互看看,脸色都变得欣喜起来。 彭援朝又补充了一句:“明天等睡足了,把带进山的熏羊肉给煮了,还有午餐肉、罐头啥的,都弄一点,咱们好好吃一顿!” 众人变得越发高兴,相互看看后,陆续钻进了地窝子,各自爬到自己的床位上,裹着被子睡觉。 三人围在篝火边填饱肚子,简单收拾后,又围在火边烤了一阵火。 呵欠连天的彭援朝先一步去睡觉,只有武阳陪着周景明等熬好的苞米糊凉了,喂过金旺,他才说:“周哥,你赶紧睡,今天出了那么多事儿,老唐那边又有那么些人被打散,也不知道还有没有人惦记咱们这里,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我守夜吧!” 这件事情上,周景明也只放心他了,点点头:“你受累!” “不用跟我那么客气,这事儿我擅长,以前没少站夜岗……再说了,接下来要休养几天,有的是时间睡觉!” 周景明点点头,将自己兜里的半包大重九留给武阳,钻进地窝子,里边众人鼾声此起彼伏,他也懒得收拾了,钻进臭脚堆中。 躺下之前,他开始寻思,现在多了三顶帐篷,随着天气回暖,并且会越来越热,可以住帐篷了。 第76章 要是多来几波就好了 周景明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透过地窝子顶上用来当窗的塑料布,看到外面已经艳阳高照,光线非常刺眼。 他揉了揉眼睛,顺便抹掉眼角的眼屎,又闭着眼睛适应了一会儿,才缓缓睁开眼睛。 地窝子里其余人都出去了,只有武阳还在沉睡。 他翻身坐起来,动作轻缓地穿衣穿鞋,然后钻出地窝子。 许是昨天没少奔行,金旺也觉得累,没有像往日那样,第一时间冲扑过来,展现它的亲昵。 它只是躺在地窝子旁的狗窝下,抬头朝着周景明张望了一眼,就又将脑袋放在一双前伸的脚上,闭上了眼睛。 昨天晚上留下的柴火堆原位上,柴火重新燃烧起来,上面架了铁锅,煮着羊肉,此时已经汤水翻滚,小块的羊肉也跟着颤动着。 只有徐有良汗津津地守在锅边,其余人则是在地窝子旁边的几棵桦树下靠坐着乘凉,一个个懒洋洋的。 很显然,经过昨天一天的折腾,虽然睡了不少时间,还是都没有缓过来。 周景明朝着彭援朝走了过去,刚一坐下,彭援朝就递来放了烟粒的莫合烟烟纸。 他接过来卷好,给自己点上。 似乎都有些懒得说话,所以,都没有说,就这么默默地抽着烟。 过了许久,彭援朝才起身,到一旁解开他的大裆裤撒了泡尿,重新回到树下坐着,冲着地窝子旁边那一堆东西,:“咱们这次是真发财了,早上我盘点了一下,好东西还真不少!” 周景明满是感叹:“所以啊,有钱是真好!垫本厚实的人,做起事情来,总比我们这些人要容易得多。我们可能要努力上一两年才敢奢望的器械,别人随手就能弄到。 彭哥,这是个好机会,不说别的,就说最重要的抽水机,有了这玩意儿,溜槽冲洗泥沙的速度会非常快,到时候,只怕挖掘出的泥沙供不上。 让它闲着,就是种浪费,考虑增加人手吧。”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在想,姓唐的但凡别那么蛮横,就以他在淘金河谷少见的垫本情况来说,好好找一个矿点,一年下来,能弄到不少金子。 可惜,他太过狂妄,路子走得太野,习惯性把别人当成自己的鱼肉,这才引来灾祸。 大概,这也是上辈子,周景明没有听到这号人物的原因,招惹到狠人,被做了。 彭援朝有些犯难:“又不是在阿勒坦、铁买克,在淘金河谷里边,都是有队伍的,我上哪里去找?” 周景明笑笑:“糊涂了不是,咱们昨天才收拾了两帮人,同样也有别的队伍被人收拾,被打垮打散的人,要收拢过来,还不容易? 老唐这些东西,是供着二十来号人的物资,咱们养得起。 手头现在有五杆猎枪,一般的队伍,也不敢招惹。咱们现在阔气了。” 彭援朝闻言,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看我这脑袋!” 周景明笑着打趣:“能理解,昨天挨了一石头,糊涂点正常,好在没彻底傻掉,该有的反应还有!” 彭援朝瞪了周景明一眼:“我那一石头挨得冤!” “还怪着我呢!” 周景明叹了口气:“往后你会发现,咱们这队伍,变得跟之前大不一样了。” 就在这时候,武阳从地窝子里钻了出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然后朝着周景明他们看来。 彭援朝笑问:“武阳兄弟辛苦,怎么不多睡会儿?” 武阳打了个夸张的呵欠:“地窝子里面太闷了,睡不住……肚子也有些饿了!” 彭援朝站起身来:“友良,好了没有?” 徐有良忙着拿来双筷子,在锅里的几块羊肉上戳了几下:“肉差不多了……再炒些午餐肉,就可以吃了,很快!” 彭援朝冲着一众人招呼:“还能动的,都帮忙搭把手,吃饱喝足后,咱们分金子!” 一听分金子,一帮子人哪怕带着伤,也变得干劲十足,纷纷起身,凑到火堆边,帮忙上手拿碗筷、开罐头、切午餐肉片,折枝叶铺地等。 十多分钟后,众人席地而坐,围着草地上的大半锑锅羊肉、和三大碗午餐肉,美美地吃了起来。 既然是休养,也就多多少少喝点酒。 这顿饭菜也成了自进淘金河谷,油水最足,味道最好的一顿。 酒足饭饱后,锅碗瓢盆收拾好,彭援朝也不墨迹,当即钻进地窝子,将装着那些金子的帆布包和小天平拿了出来。 在将小天平放平稳后,他先将曹启东带着跑路的帆布包拿出来,取出里面那些装金子的玻璃瓶:“昨天你们都听着的,在河滩边揍曹启东的时候,问过他,他搂了这些金子,为了方便携带,把从络腮胡那帮人手里收缴的金子,跟偷盗我们三人的,还有他自己的,全都混在一起。 原本按照事先说过的,各自的金子,各自保管,弄没了,自己受着。 但是大家都是出来淘金讨生活的,不容易,昨天情况又特殊……” 说这话的时候,他看向那丢了金子的骆越人和豫州人:“你们俩的金子,每人四十二克,我先分出来给你们。至于我自己丢掉的那一百多克,怪我用人不淑,这事儿,我认着,就不单独称出来,算在一起平分。” 听着这话,周景明心中多少有些异样,他没想到,在这尔虞我诈、勾心斗角的淘金河谷里,还有彭援朝这么老实厚道的存在。 大概也正是这个原因,他两年淘金,没有攒下多少钱。 当然,周景明也知道,彭援朝还是借这种方式笼络人心。 目前看来,他在人品上没什么问题。 彭援朝在周景明的心里,也有了定位:能用。 所以,他并没有劝说彭援朝,看着他先将那两人的金子用天平称量后,分给他们。 接着,又将剩下的金子,均分成九份,每人一份。 络腮胡他们那十五人,在主河道河谷里,只掏了半个月的时间,虽然时间短,但矿点含金量应该不错,淘到的金子,还是有些分量,连同曹启东那些和按照百分之八十折算的一小块狗头金,总计有三百六十三克,九人分,一人分了四十克,还有三克结余。 这件事情办完,他将周景明和武阳从老唐那里弄来的罐头瓶拿了出来,里面装着的金子,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老唐他们应该是另外的分配法子,所有的金子全都集中装在罐头瓶里,并没有分散,不然不会有那么多。 不得不说,他们二十多号人,抽水机每天响个不停,淘采的又是老河身富矿,虽然后面因为抽水有了不少耽搁,但淘出来的金子,是真不少。 彭援朝先是将金子上小天平称过,有一千三百八十三克。 看到这分量的时候,武阳忍不住说了一句:“打咱们小半岛主意的人,要是多来几波就好了!” 这话引得众人纷纷侧目。 第77章 一个吉利的数字 劫取他人手里的金子,向来是淘金河谷中,获取金子最快的法子,也是经常在上演的戏码。 周景明他们一帮人,在小半岛忙活了一个多月,淘到的金子,也就淘到六百三十多克的样子。 而从络腮胡他们手里,得到三百六十三克,老唐手里边更多,是一千三百八十三克,这些金子,足够他们一帮人在小半岛忙活两个多月了。 武阳希望多来几波,那是把来犯的淘金队伍,当成要好好招呼的财神爷了。 不止是他,周景明又何尝没有类似的想法,其余人眼中,也是精光灿灿。 彭援朝也笑了起来:“周兄弟的话没错,打生打死,为的就是金子,要是当时忙着找机会去讨回场子,现在可不会有这么些金子,给他们点明矿点,让他们采,这一个多月,没白等,值!” 周景明摇头苦笑:“你们啊,伤疤还新鲜着就忘了疼了?要知道,在这河谷里,强中自有强中手,咱们还太弱了,都把各自的心思收收,现在有抽水机,有好器械,等休养好了,努力淘金才最要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玩命的勾当,还是少有的好,好好活着不好吗?” “就随便说说!” 彭援朝把玩着手里的罐头瓶:“分金……这些金子,不能按照之前的法子平分了。 我这里有个想法,要不是周兄弟和武阳兄弟,咱们别说得到这些金子,怕是连自己手里的金子和矿点,都守不住。 老唐那一帮人,可以说就是周兄弟和武阳兄弟给打散的,咱们其余人,也就是个摇旗呐喊的角色。 而且,这些金子,也是他们从逃跑的老唐手里夺回来的,说得直白点,他们俩,哪怕不把这些金子拿出来,都不为过。 但现在,他们拿出来了,足见坦荡。 我是这么想的,这一千三百八十三克金子,周兄弟首功,分五百克,其次是武阳兄弟,分三百克,剩下的,咱们八人平分。 你们有没有意见?” 孙成贵首先表示:“我没想法,我也觉得他们该多分,要是没他们,咱们屁都捞不到。” 其余人也在略微权衡后,纷纷表态说没意见。 彭援朝似是担心怕这样的分配,周景明会不满意,试探着问:“兄弟,你看这样分行不行!” “行啊,怎么不行,只是吃亏的是你,你这一个多月攒下的金子,也跟着进去了。” 周景明能看出彭援朝的一些想法,无外乎就是以身作则,想将这些人紧紧地团结起来。 经过这段时间的打磨,这个杂牌队伍,确实越来越像样了,这是在河谷立足的根本。 彭援朝无所谓地摇摇头:“现在,咱们有了这么多物资,尤其是有了抽水机,以后干起来,速度就快了很多,只要大家肯卖力地干,金子会越来越多的。能有这样的结果,我已经很满意了。” 周景明冲着他微笑着点点头。 彭援朝当即一锤定音:“那就这么定了……友良,算一下,每人该分多少!” 徐有良捡了根小树枝,将面前的草木灰扒拉平整,在上面写写画画,算了好一会儿,抬头看向众人:“连上之前的剩下的三克,咱们八人每人能分到七十三克,还有两克剩余……” “不赖,干上这两场仗,咱们虽然带了点小伤小痛,顶多养上十天半月,也能好起来,而现在得到的金子,那是咱们干上两个月也未必能分到的。” 孙成贵一脸的兴奋:“把头,周哥,以后有事儿,保证不缩着。” 跟络腮胡那帮人干架的时候,被拍昏的豫州人也笑着说:“下次别说是铲子,哪怕是刀子,我也敢上,打我们金子的主意,咱们就跟他们玩命!” 其余几人也跟着附和。 热闹了一阵后,彭援朝让他们静下来,开始用小天平分金,先把周景明的五百克分了,接着是武阳的三百克,然后又把其余人的七十三克一个个分到手,他还特意强调了一遍藏金的事情,不能再有马虎。 到现在为止,周景明手里有之前淘金分到的一百二十六克,有络腮胡他们那些人手里得来的四十克,再加上这五百克,总共六百六十六克。 六六六,这是个吉利的数字。 按照银行十六块钱的收购价,价值一万零六百五十六,若是按照市场价,至少是两万一千三百块。 就现在这笔钱,拉个像样的淘金队伍,已经绰绰有余了。 分金完毕,一众人都挺乐呵,既然是休养,自然是该睡觉睡觉,该乘凉的乘凉,想吹牛的吹牛。 周景明将吃剩的骨头收集起来,拿去喂给金旺。 他现在看出来了,金旺应该是低头香无疑,但黑猫白猫,能抓到老鼠就是好猫。 他也没办法奢求那种极致的好狗,能用,好用就行,原本那样的好狗本就少见。 等着金旺吃饱,周景明也不背着其他人,将自己藏在井壁石头后面的玻璃瓶取出来,把所有的金子,都装在一个罐头瓶里,用帆布包挎着,带了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带上些子弹,然后领着金旺,往后山走。 这一趟他走得有些远,一直翻过追寻曹启东走过的山坳,斜着到了大山背面的山沟。 昨天晚上走的时候,他记得那段有不少石头支棱着的山沟,有一面小石崖。 今天白天寻过去,细细看了那面七八米高的石崖,是个很好的标志物。 石崖并不规整,更像是一块块满是灰色苔藓的斑驳巨石堆垒而成,有不少石缝石坎,其间长着一簇簇野草,还有些开着黄花的植物。 周景明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为免攀爬的时候,在石头上留下剐蹭的明显泥灰痕迹,他脱了鞋子,光脚爬到石崖高处,将罐头瓶藏在高处一蓬黄花后面的石缝里,扒拉些石缝里的石块、泥土、枯草将罐头瓶埋了起来。 藏好后,他下了石崖,领着金旺,往坡上的爬山松林子里钻进去,借着爬山松遮挡藏身,在里面等了大半个小时,完全确定周围无异样后,才领着金旺离开。 这是他为来年积攒的底气,必须得慎重。 上架感言 写了一个月,差不多二十万字,前两天接通知,一号上架。 第七十七章是最后一张免费章节,也是一个小剧情的完结。 接下来会有几章过渡,进入下一个剧情。 指尖写书有三年了,每到上架,还是忍不住心情忐忑,担心成绩,担心各位书友的不满,老是在质疑自己,这么写会不会有问题。 不管怎样,还是腆着脸,跟书友们求个首订。 本书写的是八零年代淘金的故事。 我一向认为,带了年代文的标签,就该有年代的感觉,有了重生标签,系统就是多余。 在那波澜壮阔的年代,人生最是容易大起大落,尤其是淘金这行当,最是直接跟金钱挂钩,也最是容易将人性的欲望放大。 残酷的现实,都会浓缩在淘金河谷里,打打杀杀,争强斗狠,几乎每天都在上演。 所以,本书注定不会是那种主角躺着就把钱赚的轻松文。 我这算是提前给对此不适的书友排毒了,觉得能看的,给个支持,不中意的,及时止损。 在这里,感谢书友们的打赏和月票支持,其余的废话就不多说了,上架后,努力日万。 另外,指尖上有老,下有小,杂事儿颇多,偶尔更新不及时,还望书友们谅解。 废话不多说,求首订! 第78章 鬼盖 周景明回到地窝子,时间还早。 昨天晚上没睡好,本想去睡觉的,结果,钻进地窝子,感觉里面闷得慌,他只得又钻出来,到此时已经看得到满树新绿的桦树下坐着休息。 他四下看看,没见武阳的身影,问在不远处用衣服盖着脑袋上遮凉,闷着头翻看书本的彭援朝:“彭哥,知不知道武阳去哪里了?” 彭援朝抬头朝着周景明看来:“刚才听他说,好像是要到河里洗澡,你到河边看看,他应该在!” 周景明注意到他一脸潮红,觉得有些怪异:“彭哥,你这是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没有啊!” 彭援朝连连摇头。 见他目光很快又落到手头的书上,周景明越发觉得奇怪:“彭哥,什么时候你也会看书了?我记得你说你识字不多,算术只会简单的加减乘除,勉强能算一算!” 彭援朝犟了一嘴:“谁跟你说大字不识几个就不能看书了,几个也是字好吗?” 周景明起身走了过去,将他手里的书一把扯了过来,发现是本书封都翻还烂缺页的连环画,见画风不对,他便看了眼插图下的文字:“一日,大户趁主家婆出门,暗自将金莲收用了。自此后,大户身上添了四五件病症。主家婆知道了原委,骂了大户数日,将金莲百般苦打……金莲……艹!”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将连环画扔到彭援朝怀里。 “原来是看这玩意儿!没看出来啊彭哥,我说脸色怎么这么怪,不行,今天晚上我得把帐篷支起来,住帐篷里面,得离你远点,你这样又黑又壮的金莲,太吓人了!” 周景明浑身颤抖了一下,连忙退开两步,一副避而远之的样子。 彭援朝很有种跳进黄河也洗不清的感觉,自从开玩笑地冲着周景明喊了声死鬼后,他发现自己一直被周景明往邪路上拖。 他脸上不自然地抽搐了几下:“这小人书是从老唐他们营地里搜来的,看点这些东西,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们几个也看了!” 周景明笑笑:“所以,我把地窝子给你们让出来,你好好学学,可得把他们几个给伺候好了,没有主家婆,你不用担心被百般苦打!” “滚滚滚……” 彭援朝脸都垮了下来。 周景明不再去逗他,到河边看了看,见武阳果真在河湾浅水里泡着,没有胰子,就抓着河里的泥沙往自己身上涂抹、揉搓。 别看着他穿着衣服的时候显瘦,此时脱个精光泡水里,那一身的腱子肉,随便一个简单的动作,就如同紧绷的钢铉,棱角分明,充满力量,属实让人羡慕。 这样的身板,要是生在四十年后,随便展示,便能收获不少贵妇的青睐,争相高价笼络。 看到周景明来到河滩,武阳出声询问:“周哥,有事儿?” “我就是下来看看,想叫你跟我一起砍些木杆,把三个帐篷给撑起来,一是地窝子里白天有些闷了,待着难受,再有就是,那些搬来的东西,不能就这么随便用篷布盖着,也得好好经管一下。 咱们队里,就只有我们俩不带伤了,指望他们不合适!” “我马上就好!” 武阳将头埋在有些浑浊的河水里,随便涮洗几下,站起身,甩甩脑袋,上岸穿上衣服、鞋子,跟着周景明就走。 两人到地窝子边,找来斧头,钻进地窝子后面的林子,挑着手臂粗的桦树,砍倒几棵,砍掉枝条和树尖子,将树干往回拖。 看到两人忙活,彭援朝等人还能动的,觉得闲着也不合适,除了腿上有伤的孙成贵,肩膀挨了一下,手上有些使不上劲的那个豫州人外,都来帮忙。 只是搭三个帐篷而已,并不是多难的事情,临近傍晚的时候,早早完工,又将那些物资全都给搬到帐篷里堆放好。 周景明打算从今天晚上开始就住帐篷里。 九个人挤在十来平的地窝子里,空气实在浑浊,哪怕晚上的时候会比较暖和一些,他也不愿意待了,光那一股子臭脚丫子味就够受。 一起跟他住帐篷的,还有武阳。 至于彭援朝和其余人,怕晚上冷,嫌被子盖厚了太重,明明是睡觉,弄得像是背山,太累,还是选择住地窝子,因为五月的阿勒泰,说不准还会在阴天撒点小雪,等到天气再暖一些后再搬出来。 晚上吃了饭,彭援朝在回地窝子的时候,还吓唬周景明:“小心晚上哈熊上门!” “要真有哈熊,那倒是好了,我现在也是有枪的人了!” 周景明对此一点都不担心:“倒是你们难说,尤其是你,哈熊要是进了地窝子,你那招牌屁股怕是要被挠烂。” 从老唐他们那里得来的东西,折迭钢丝床、桌子都有,还有二十多号人的棉被,更是不用担心被冻,中间这顶帐篷,东西摆放好,终于有了些模样,住着宽松、舒坦了不少。 隔天早上,周景明早早地被武阳给叫了起来,继续着黑龙十八手的训练。 他没有教周景明多余的东西。 在武阳看来,周景明要的是尽可能地熟悉这些套路动作,而且,周景明现在的训练法子,挺合适,难度上来了,他也不容易做出来,还容易被伤到。 准备等过上些日子,再来跟周景明对练,顺便教授实战中步法。 因为是休养的缘故,周景明和武阳没有忙着回帐篷,在冷杉林里闲坐了一阵,抽了两支烟,才起身回去。 往下走了二三十米的样子,小跑在前面,到处抬腿撒尿做标记的金旺忽然停了下来,转头看向左侧的林子,张望一阵后,呜呜地凶叫起来。 难道又有人在窥探?还是有人在打小半岛的主意? 两人只是出来训练,走得不远,并没有带枪。 意识到可能有情况,两人默契地快步往回走,到了帐篷里面,各自往猎枪里装了子弹提着,又去地窝子跟还在懒睡的彭援朝等人打了招呼,才重新返回林子。 没一会儿,他们就看到在林子里晃悠的人。 那人神情看上去还略显青涩,估摸着也就十五六岁的样子,他在林子里这里看看,那里瞟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金旺的突然吠叫,将那人吓了一跳,抬头看到周景明和武阳,见两人提着枪,他顿时不敢动了,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忙着解释:“我是来捡拾蘑菇的,我没别的意思,我是在上面小半岛上淘金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扬了扬自己手里提着的布袋子。 周景明见他身上并没有带着武器,也就缓步靠了过去,探头朝他袋子里看了看,见里面确实装着些蘑菇,和气地说:“这是我们营地周边,没事儿别到这边转悠,不然引起误会可不好说。” 少年连连点头:“我懂……我懂,我们把头交代过。我只是不知不觉就走远了,没注意,这就回去!” 他说完,果然转身就走。 周景明看了看上面的营地,安安静静的,又将他叫住:“等一下……我记得平日里,你们动工挺早的,怎么今天天气那么好,都这时候,还不见动静,还有空来捡菌子?” 那人支吾着,显得有些紧张。 见他心慌,周景明善意地笑笑:“别怕,我只是随口问问,不想说就算了,赶紧走吧!” 终究是年纪轻了,经历过的阵仗不多,遇事儿容易慌乱。 在淘金河谷,小小年纪出来淘金的人不少,不过,大都是一个村,由父辈领着一起来的。 看着他走远后,武阳奇怪地问:“他布袋里边装的菌子,我怎么越看越像每年粪坑、屋舍周围,烂木头上都会长的那种菌子?这玩意儿能吃?” “能吃!” 周景明给出肯定答案:“以前地质勘探的时候,常年在荒野穿行勘验,有一次,在牧民家里吃过一次这种蘑菇,问过名字,但那牧民汉话说不利索,我也听不太不懂,后来问了别人,名字也多种多样,有叫鬼伞的,有叫鬼盖的…… 这玩意儿到处都有,尤其喜欢在烂木桩上生长,牧民放牧牛羊经过,那些牛羊粪便上也容易长出来。 嫩的时候灰白色、灰粉色,等长老了,会变成黑汁滴落下来,像墨汁一样,一长就是一丛一丛的,等全都化成汁液,那片地儿都能被染黑,看着挺恶心。 说实话,印象中味道还是不错的,只是一想到伞盖会变成汁液,是真的喜欢不起来。 我只知道,这种蘑菇多少还是有点毒性的,嫩的能适量吃一点没问题,伞盖化黑汁的就不能吃,尤其是不能跟酒一起吃。” 武阳多少有些遗憾:“一个个待地窝子里养伤,时不时就整口小酒,要是谁管不住嘴,吃出问题来可不好办……还是算了!” 周景明笑问:“想吃蘑菇啊?” 武阳伸手搓了搓下巴,捻出条老泥拍掉:“咱们这日子,干活累,吃的也很差,是有点想换换口味。” 淘金河谷的生活,也就是动工的时候,吃过一顿带进山的熏羊肉,周景明弄回来河狸吃过一顿,这两天清空了老唐的营地,弄到不少吃食,这两顿吃得还不赖。 可淘金河谷的生活,没办法顿顿吃那么好,河谷的日子还长,那些肉,十天半月舍不得吃一次。 通常的情况是,干活累,吃得也很差,没有菜没有肉,只能吃白饭干馍,喝两口滴了些清油的煮的酸汤,口渴的时候喝点用茶砖煮的水,干活的时候没少出汗,也就在煮的茶水里撒上些盐补充,味道并不好。 因为食物单一,缺乏营养,队伍里不少人嘴上长泡,指甲开裂。 无论是湘西还是蜀地,山里人都吃蘑菇,此时武阳听到山里这个时节就有蘑菇,心里自然惦记蘑菇鲜美的味道。 周景明想了想:“这个时候应该还有种蘑菇能吃,而且比鬼盖更好的东西…… 这样,你去跟彭援朝打声招呼,让他们守好营地,我领你到附近的山上转转,看有没有运气弄点回来,我也馋了。” (本章完) 第79章 不走如仇,越走越熟 武阳兴冲冲地朝着地窝子跑了下去,没多长时间,提着个布袋折返回来,他对换口味的事儿,特别上心。 周景明领着他出了林子,翻过山坳,大约走了四五里地,到了背后的荒坡上。 那片荒坡,几乎看不到什么树木,尽管到了这时节,草芽萌发,看上去也只是一小片一小片的浅绿,斑驳地分布在砾石坡上。 “就在这片好好找找,尤其是长着阿魏的地方,我领你来找的就是阿魏蘑,这可是被本地人称为‘天山神菇’和‘西天白灵芝’的好东西。 和咱们那些地方的蘑菇不一样,咱们那地方,非得是雨水充足,气温热起来了才会出蘑菇,阿魏蘑是雪壳子还未化净的时候,就从砾石中间钻出来了,白白肉肉的,特别好吃,是一种非常珍贵的蘑菇! 之所以叫阿魏蘑,因为它喜欢寄生在阿魏的根茎上。 阿魏是一种植物药材,开黄花。 除此之外,刺芹、拉瑟草下边也有,这些东西长出来,都是大型的伞形植物。” 周景明介绍着阿魏蘑的时候,指着地上那一簇簇刚长出几片叶子,还一小蓬地趴在砾石地面上的植物,告诉武阳,什么是阿魏,什么是刺芹,什么是拉瑟草。 这些植物,无论是在蜀地,还是湘西,都很少看得到。 相比起鬼盖来说,阿魏蘑是周景明的真爱,他非常喜欢吃。 过上些年,阿魏蘑能人工种植,被冠以“白灵菇”的名称,卖到各大城市,但再也吃不出这种野生阿魏蘑该有的味道。 在武阳有了个基本的认知后,两人当即分开,低着头在荒坡上搜寻。 倒是没多长时间,武阳就先拿着一朵白生生的,拳头大小,菌肉厚实,表面有龟裂的蘑菇过来:“周哥,是不是这种?” 周景明看到那蘑菇,也是一脸惊喜:“对对对,就是它!” 两人继续搜寻,结果,在荒野里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只找到大大小小,十六七个阿魏蘑。 眼看临近中午饭点,周景明只能摇头叹气:“不找了,回吧!” 武阳有些失望:“搞了半天,就找到这么点,那么一大帮人,都不够塞牙缝。” “这东西,只在初春的时候有,也就是四月下旬到五月下旬这个特定的时段有,气温高了,反倒不出了,咱们应该是来早了些。等再过上十天半月再来,到时候应该就能好好吃上几顿了。” 周景明笑着安慰:“回去烧个汤还是可以的,到时候多喝点!” 两人各自点了支烟,一边抽着一边往回走。 到了小半岛后面的冷杉林上方的黄草坡,看到小半岛上,彭援朝领着四人站在沙坑边,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而在地窝子那里,炊烟升腾,众人正在忙碌,架起了两堆篝火,在煮着东西。 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两人相视一眼,快步走了下去。 等到了地窝子边,看到徐有良等人的时候,周景明第一句话就问:“他们干什么的?” “他们是咱们这条河段上几个淘金队伍的把头,来营地拜访,说是来熟络一下,有的带着野味,有的带了些酒、肉,还有人专门跑去找牧民买了羊送来!” 徐有良满脸洋溢着笑容:“之前不见有任何走动,现在一个个倒是客气得很。” 不用说周景明也知道是因为跟络腮胡和老唐他们两帮人干的那两仗。 临近傍晚的事情,枪响了那么多声,喊打喊杀的,动静弄得那么大,上游河道的淘金队伍,能看到发生了什么事儿。 一路追撵着老唐那一帮人往下游跑,也一路蹿过几个淘金队伍的地盘,下游的也知道。 别的不说,河道里接连飘下去的尸体,总会被下游的淘金客看到,也能猜到上游发生了什么。 那个时候,周景明出手狠辣地和老唐干一场,就存了立威让那些阿猫阿狗忌惮的想法。 这些人的到来,足以说明,很有效果。 有这么凶悍的淘金队伍在,对上下游的淘金客自然形成威慑。 有心招惹的,掂量后,赶紧按下躁动的心思。 无心招惹的,又担心某天周景明他们这帮人会不会找到矿点上去,是不是得防着。 所以,不管怎么样,先讨好、巴结一下,总没有坏处。 而且,看着他们这么些人,在同一个早上带上各自的礼物过来,私下里肯定是相互商量过 周景明笑笑,偏头跟武阳说了一句:“走,咱们过去看看!” 武阳将捡拾来的阿魏蘑交给徐有良:“烧汤,烧汤啊……多放点水!” 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回来,彭援朝喜滋滋地迎了上来:“回来了,见到蘑菇没有?” “捡到十多朵,现在出的还不多,得再等上一段时间。” 周景明简单回了一句,将目光看向那四人:“我在后边山坡上看到矿点突然多了几个人,我还以为是不是又有人来打矿点主意了,吓我一跳,赶紧往回跑!回来听友良一说,才知道是来串门的。 几位把头,今天吹的是什么风啊,怎么有空到我们这儿来了?” “说起来,咱们这些人,都在这段河谷淘金,说直接点,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该认识认识,这人跟人之间,向来是不走如仇,越走越熟,真该多走动走动…… 你应该就是彭把头说的周技术员吧……” 其中一个中年满脸堆笑地问。 他身着洗的发白的蓝色中山装外套,黑色的裤子上在膝盖和屁股位置,都补着厚厚的补丁,显得很朴素。 “我是!” 周景明掏出大重九,准备给几人发烟。 几个把头见状,纷纷往衣兜里捞出烟,凑过来:“抽我这个……抽我这个……” “来者是客,别那么客气,我这烟啊,是从下边姓唐的那里弄来的,是好烟,在山里难得见到,还是抽我这个吧!” 周景明把烟给在场的每人发了一支。 “一看就是有文化的人,气质都不一样!我们这些野路子,跟专业的就是不能比。 这两年,就这个小半岛,人来人往,不少人都在上面验过沙,包括我也一样,这两年都在这条河谷,小半岛上每次来,看风水都觉得有金,不甘心地验过两次,却始终不见金,周兄弟厉害啊!” 中年冲着周景明竖大拇指:“当初看到你们在这里踩点的时候,我们一帮子人还笑话,说你们俩纯粹就是碰运气的,吃淘金这碗饭够呛。 现在想起来,老脸都烫,不服不行!” 他很巧妙地拍着周景明的马屁。 类似的话,周景明上辈子听得多了,以前还有飘飘然的感觉,现在却是免疫了。 但客套话还是得说上两句。 他冲着中年笑笑:“老哥抬举,其实我们干地质的,最开始找金子的技巧,也大都源自民间,跟大家找金的法子没什么区别……我更觉得,找金子,有的时候挺看运气、看缘分。 这小半岛,可能是跟我有缘。” “这话也有道理,每个人的运气不一样,就像都是来淘金,有的人在河谷里面,厮混了几年,还是一穷二白,而有的人,初来乍到,就能捡个大金疙瘩,一下子暴富!” 中年顺着周景明的话,满是感慨地说:“我去年就知道一个,是第一年来淘金的,才来了不到半个月,碰到下雨干不了活计,趁着雨歇的间隙,跑到一个别人遗弃的老矿点,翻翻找找,看到块裹了泥的石头露出点金黄,拿到水里一涮,不得了,竟然是个大金疙瘩,至少也有两斤,人当天就跑了。 不见了人,害得他们队伍那一帮子人,找了两天,以为他是跑远,被豺狼给叼了。 后来收金子的人进山,专门来找了他们队伍,以为他们有不少金子,这才说起来,那大金疙瘩,就是卖给这个收金子的。 那是一下子手头有了三四万,日子完全不用愁了。” “谁说不是呢!” 类似突然暴富的事情,周景明听过几次,他不由在想,自己的运气真不怎么样,就是个劳碌命,上辈子,多年淘金,他见过最大的金疙瘩,也不过半斤左右。 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也许是所有的运气都集中爆发了,才有了这次重生。 他笑着问中年:“老哥贵姓?” “我姓张,是秦地过来的,就是你们上边那个淘金队伍的。” 中年似乎想起了什么,跟着又说:“忘了件事儿,早上的时候,我家那不成器的小子,跑到林子里捡拾蘑菇,不小心到了你们地窝子后边,犯了忌讳,得给你们赔个不是。 我没少叮嘱他,不要乱跑,年纪太小了,性子始终有些跳脱,我昨天和下边的人,往山里去了一趟,打狍子,晚上没能回来,他就开始乱跑了!” 周景明摇摇头:“是好是歹,我还是能分得出来的,张老哥想多了。” 他知道,张把头所说的孩子,就是早上遇到那个少年,也大抵明白了,上边小半岛上的队伍,应该就是因为把头领着人出去打猎,剩下的被安排守着矿点,才没有动工淘采。 张把头闻言,神情轻松了不少。 “狍子?” 武阳听到了熟悉的东西,插嘴问了一句:“周哥,阿勒泰有狍子?” 周景明点点头:“狍子可不止东北有,内蒙、阿勒泰,以及旁边的哈萨克斯坦这些地方都有。” 彭援朝朝着地窝子方向努努嘴:“锅里煮着的就是狍子肉,张老哥送来的!” 周景明听得出,张把头在尽量放低姿态,甚至专门停工去打了狍子,也是非常用心。 他冲着张把头笑笑:“老哥费心了!” 彭援朝又指了指另外三人,一一介绍:“这位是甘州的李把头,荆州的吴把头和九江的赵把头!” 周景明冲着他们微微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却听李把头说:“我们队伍里边,没人有打猎的本事,所以,派了三个人出去买羊,也是运气,昨天下午出去二十多里地,就遇到了牧民,特意挑了两只肥壮的带回来,给你们送来一只,当是见面礼。” 吴把头跟着说:“我们比较寒碜,但队伍里喜欢喝酒的不少,进山的时候,带来的酒也多,我贪图省事,就随便带了几斤过来。” 赵把头也争着说:“我们没别的,到了阿勒泰这边,进山之前买了些熏马肠,东西不多,周兄弟别嫌弃,能交个朋友。” 周景明爽朗一笑:“老话说,有酒有肉是朋友,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又带肉,又提酒的,咱们不当朋友当什么?” 几人闻言,纷纷跟着笑了起来。 第80章 记吃记打 狍子肉煮起来并不费事儿,周景明和武阳回来的时候,那些肉本就已经被打理出来煮了不少时间,几人在小半岛上说了一阵话,徐有良就来叫吃饭了。 周景明和彭援朝招呼着四人,一起返回地窝子门前。 有了搭建好的帐篷,锑锅装着的狍子肉和其余几样菜数,都被送往帐篷里的那张从老唐那里搬来的粗木简单钉制的长木桌上。 桌子够大,只有十三个人,围坐下来,倒也不拥挤。 彭援朝提来酒壶,给一众人都倒了些酒,招呼着一起吃饭。 这顿饭菜,更是丰盛,油水十足,加上今天能放开来喝酒,都吃得痛快。 席间所说,无外乎就是跟络腮胡、老唐他们两帮人殴斗的事情。 听到武阳说老唐让张矮子看过几个营地,张把头等人面色都变了变。 听到彭援朝说老唐假借买河狸肉探查队伍底细,并以请周景明帮忙找金苗为由,摆下鸿门宴,以及怎么脱身,他们的矿点被淹后,又再起算计,驱虎吞狼,坐收渔利,在众人受伤后,带着枪来抢矿点,还想绑了周景明等事情都细细说了一遍。 几个把头听着直骂老唐阴险小人,也一个劲地夸周景明等人厉害,说换成他们自己,怕是只有认栽了。 他们的话,不管真假,周景明都无所谓,最重要的是,事情原委已经说明,往后在淘金河谷里传出去,都会知道,是被人连番威胁算计,强抢的时候被迫拼命,这就足够了。 本来就是别人打上门的,这一点无可厚非。 周景明趁机阐明了行事原则:“我们只想安心挖金,向来是别人怎么对我们,我们就怎么还回去,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 几个把头纷纷表示,说理所应当。 还说以后多走动,相互通通气,遇到事情了,相互照拂一下。 吃饱喝足后,话也说得差不多,他们都打算回去继续淘金,说了几句让周景明等人去串门的客套话就离开了。 看着他们走远,彭援朝咧嘴直笑:“张把头送来的狍子不小,这顿过后,还有大半只,那只羊体格子不小,酒有十来斤,熏马肠也有十来斤,这些东西,够咱们美美地吃上好几顿了。 淘金这么长时间,我特么还是第一次这么阔,这是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儿。” 周景明笑笑:“彭哥,别高兴得太早了。” 彭援朝愣了一下:“怎么了?” 周景明叹了口气:“有酒有肉是朋友,落难何曾见几人?在这河谷里,真正的情义,可不是一顿酒肉就能建立起来的,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要是这河谷里边,来了更厉害的队伍,找上他们,你看他们卖不卖咱们就完了,说不定他们自己都想着盘算咱们,就像我们看到那台省时省力的抽水机,心里火热一样,现在这些东西被咱们收了,你说他们会不会眼馋?这几个把头,可都是老淘金客,油滑得很。” 彭援朝顿时觉得有些头疼:“那怎么办?” 周景明想了想:“不是说要多走动走动吗……礼尚往来,人家送了那么些东西过来,咱们也不能毫无表示,改天取几个梅林罐头和茄汁鱼罐头,咱们也往他们几家营地逛逛,摸摸底细,总是应该的。 当然,咱们现在也不用太过担心,不管咋样,手里边也有五杆枪了,人虽然少,但寻常队伍,还真不敢对咱们怎么样。” 彭援朝拍了拍胸脯:“说得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周景明打趣他:“这么多大老爷们日夜陪着你,你还这么没安全感?是不是没把他们伺候好啊!” 彭援朝瞪着他:“我的砒霜呢?” 这话把周景明给逗得笑了起来:“小人书没白看,你算是把金莲的精髓给学到了!” 彭援朝咬牙切齿:“我的砒霜呢?” 武阳在端着大海碗,边吹边吸溜着阿魏蘑煮出来的汤,听着两人的话,差点没笑喷出来。 这顿饭菜,肉食不少,一众人尽可能地选着肉下口,喝的也是肉汤。 那些捡拾回来的阿魏蘑,徐有良洗出来后,按照武阳说的,多烧了些汤,剩下不少。 武阳尝过后,觉得味道欠缺,又重新上锅,加了些盐、孜然粉和辣椒面,多熬煮了一阵,此时滚烫。 周景明见他喝得过瘾,凑了过去:“味道怎么样?” 武阳直接将大碗递来:“尝尝!” 周景明也不客气,接过来吸溜两口:“唔……又鲜又辣,过瘾,还有这孜然,把汤的味道给提升了不少,活该阿魏蘑是西北独有,简直绝配。” 两人一个蜀地,一个湘西,都是吃辣厉害的地方,口味相近,也算是“臭味相投”。 周景明将这碗汤还给武阳,他自己也去拿来碗筷,舀了一大碗,跟武阳一起,就蹲在帐篷前吸溜,引得彭援朝也到锅边,拿起锅铲舀了点汤尝尝。 然后,周景明和武阳身边,又蹲了一个。 送来的绵羊还拴在一旁的桦树上,可没时间伺候。 下午的时候,彭援朝亲自上手,将那只绵羊给宰了,嫌烧水烫毛费事儿,干脆直接架在柴火堆上烧。 边烧边用根木棍扒拉着那些烧焦的毛,直到所有羊毛都被燎光,绵羊表皮也被烧得焦黑。 一帮子人齐齐动手,刀刮水冲,打理出来,整只羊变得金黄金黄的。 开膛破肚的时候,周景明专门将内脏给要来。 彭援朝还有些舍不得:“羊杂也是好东西!” 周景明问他:“怎么,金旺的功劳,还抵不上这点下水?” 彭援朝怔了一下,笑眯眯地将那些下水接过去:“我想说,把肠肚里面的腌臜给挤掉,它会更好吃一点……我来!” “这还差不多!” 周景明就在一旁等着彭援朝他们将那些下水简单打理,然后提过来挂到高处的树桠上。 中午吃的狍子肉,剩下不少骨头,都被他拿去喂了金旺,这些下水,现在不用喂,准备等着晚上和明天给它加餐。 这一个多月下来,金旺被周景明养得很好,之前枯瘦的身体,壮实了不少,也长得更高大一些,最明显的是那身黄色的皮毛,变得越来越有光泽,看上去顺眼了很多。 天气渐热,新鲜肉类不方便保存,只能简单腌制后烟熏。 下午,彭援朝安排几个能动的,去砍了些爬山松枝叶回来,架在火堆上烟熏打理好的腌肉,整个营地,弄得烟熏火燎。 到了现在,营地里再没有人有指使周景明做事儿的想法。 他无所事事,干脆带上那些下水,将金旺叫到林子边缘,尝试着训练。 在北大荒,他听猎人说过一些训练猎狗的法子,另外,他还在连队机务宿舍里,看到过一本没头没尾讲驯狗的小册子。 册子里所写的内容,说驯狗最佳时段在三至六个月,由浅入深要学习几十个口令。 算算时间,此时的金旺似乎已经过了六个月,他也不知道那些法子,适不适用于其实说起来脑子并不是很灵光的天山牧獒,但总想尝试一下。 他捋了根羊肠,切成小段,开始和金旺较劲。 有吃的,金旺急切地凑到周景明面前,疯狂地摇着尾巴,眼睛紧紧地盯着他手里的羊肠。 “金旺,坐下,坐下……” 他先按着金旺后半身,施加压力,直到金旺坐下后,他才奖励一小节羊肠。 如此重复了近二十次,结果令周景明意外,居然只要一声令下,它立马就会顿坐下来,等上三秒吃不到羊肠,会立马站起来。 而且,羊肠一吃到嘴里,也是一样,立马起身,才不会老实站着。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多少有些成效。 武阳睡了一觉,也就一个多小时的样子,醒来的时候看到周景明还在折腾,他也凑了过来。 “你来的正好……帮我喂狗!” “你之前不是都不让人喂狗的吗,每次都是你自己亲自喂!” “我想了想,这狗,最容易因为食物引诱上当,觉得很有必要让它学会不吃别人喂的东西!” 周景明想起了那条进山踩点遇到的,后来被林场工人打杀的大狗。 武阳好奇地问:“那你怎么训练?” “你把肠子割成小块,直接递喂给它就行!” 武阳当即用周景明的刀子割了一段羊肠,用指头撵着,送到金旺面前。 金旺一见到羊肠,立马凑了过去,张嘴就去叼。 周景明就在这时候,抡起胳膊就给了它一嘴巴子,打得它怪叫一声跑开。 跟了他那么长时间,金旺还从没有享受过这种待遇,不知所措地愣在一旁。 他又冲它招手:“过来,金旺,过来!” 金旺又傻乎乎地凑了过来。 周景明示意,武阳再次将手中的肉递了过去,见金旺又要张口,“啪”又是一巴掌甩过去,金旺懵圈了,不知所措。 周景明这才说话:“别人喂的东西,是你能随便吃的吗?你以后只能吃我喂的。” 他说着,也割了一段羊肠,喂给金旺,金旺见周景明伸手,还以为要被打,赶忙退了两步。 稍等一会儿,见周景明不缩手,并且不断掂着手中的羊肠,这些日子,它已经熟悉这个让它去吃东西的动作,又小心地靠了过来,将那段羊肠叼着吞入肚子。 周景明顺便在它脖子上挠了两下,然后示意武阳继续。 如此重复了十多次,金旺都快不敢靠边了,偏偏又舍不得周景明手中的肉,一次次靠过来。 渐渐地,武阳朝着它递羊肠的时候,它已经不敢靠边了。 武阳没了耐心:“周哥,这样训练,怕是不行吧!” “狗不懂得人言,但我相信它能分辨出我的情感和态度,它会知道,为什么挨打。” 周景明坚信金旺一定会记吃记打。 训练继续,终于,在武阳再一次朝着它递羊肠的时候,它偏头看看周景明,突然冲着武阳凶叫着呲牙,并一下子扑咬过去,惊得武阳赶忙缩手,翻滚到一旁避让。 那一刻,周景明笑了。 明天中午还有两章! 第81章 金出阴坡 接下来两天的时间,周景明、彭援朝和武阳三人,带上些梅林罐头、茄汁鱼罐头,将在河流上游的张把头、吴把头和下游的李把头、赵把头他们所在的营地和矿点都走了一遍。 和彭援朝的队伍一样,他们也全是十人的队伍,其余三个营地都只是有一把猎枪,只有张把头的队伍里有两杆,其中一把是带套筒的十二号双管猎枪。 几个队伍都是同村寨的人抱团而来,都说是偏远山村里的农民,唯一引起周景明兴趣的,是张把头队伍里的一个下巴上留着一撮山羊胡子姓刘的老头,那把十二号猎枪的主人。 倒不是说刘老头是什么危险人物,而是因为老头是秦岭太白山下的一个老猎人。 往来蜀地和乌城,周景明乘坐火车不是一次两次地经过秦岭。 而且,上辈子的时候,也曾和朋友驱车到秦岭打猎。 秦岭群山沟壑,尽是密密的原始森林,里边潜藏着不少珍禽异兽,也不乏黑熊、豹子、野猪之类的猛兽。 在那种的地方出来的老猎人,手法绝对没问题。 这次张把头送来的狍子肉,就是他打的,两枪打了两个。 那枪法,不简单。 周景明有意见识,和他打了个赌,让他打对岸被河水冲到岸边,搭在一块河石上的树枝,隔着有七八十十米远,只要打中了,请他喝酒。 刘老头喜欢酒,随身带着个红润的酒葫芦,吃饭的时候,喝了二两,还嫌不够,又跟张把头讨要,张把头一脸嫌弃,没有理会他。 那葫芦里早就没酒了。 前来淘金,物资搬运进山,非常费力,酒水会带上一些,但很难做到顿顿有的长期供应,大多只是应付早春的苦寒和偶尔的犒劳。 周景明见他休息的时候,坐在地窝子外面,揭开葫芦的铜盖昂着头,举着葫芦往嘴巴里倒,好一会儿不见滴落一滴,最后抱着酒葫芦,凑在鼻子边闻味儿。 他此时这么一说,就是冲着刘老头下怀去的。 刘老头当即询问:“作不作数?” 在得到周景明的肯定后,他钻进地窝子,将自己的猎枪提了出来,也不见他比量,动作很利索,端枪就打。 随着枪响,那树枝明眼可见地被打得崩飞起来。 这惊人的表现,让周景明和武阳都为之惊叹。 两人都懂用枪,枪法也不错,知道刘老头这完全是凭着感觉打的,只有非常有经验的人,才能做到。 用一句话形容:人枪合一。 周景明说话算话,专门领着他回地窝子一趟,给他满满地装了一葫芦酒,得有三斤左右。 他和张把头也简单聊过,得知刘老头是他们隔壁村的,求着找上门来了,本来嫌弃他年龄大,干活不利索,不想要,之所以还是领着来,就是看中了他的枪法,想着在河谷里有这么一号人,能多吃上几顿野味儿,遇到情况必须玩枪,也能派上用场。 但其实,刘老头也不算特别老,只是奔六十的年纪。 大概是长期嗜酒的缘故,一双眼睛总是醉眼朦胧的样子,眼仁显得浑浊。 周景明单纯的对打猎感兴趣而已,存了请教的心思,所以,有意结缘。 队伍里的人大都负伤,估计还得养上七八天,淘金的事情暂时运作不起来,周景明在跟着闲了这两三天,就有些不得劲了。 吃过晚饭,他想了一阵,觉得还是不能耽搁,淘金要紧,另外,他也觉得该趁这个空档,出去走动走动,看看情况。 他心里下了决定,当即钻出帐篷,四下看看,见饱暖思淫欲的彭援朝,跟孙成贵等人凑在一起看金莲,他冲着他吆喝了一声:“彭哥,过来一下,我有事儿跟你说!” 彭援朝抬头看了眼周景明,将小人书递给徐有良,朝着周景明走了过来,还不忘回头冲着徐有良交代:“给我拿好了,我待会回来还要看。” 他跟着周景明钻进帐篷后才问:“什么事儿啊?” “我打算出去一趟,往主河道上走一遭,估计要花上几天时间才回来!” “去主河道干什么?” “这个时候,大部分的淘金队伍应该都进山了,我去了解下大概情况,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出去走动走动,没什么坏处。 顺便,也想趁这机会,看能不能寻些人过来。 就咱们这几个人,运的料子都供不上溜槽冲洗,也得增加人手不是。” 彭援朝略微想了下,有些担心:“你不会一走就不回来了吧?” “哎哎哎……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弄得像是被抛弃一样怨妇一样。 放心,你撵我走我都不会走,这小半岛,怎么说也是个小富矿,现在又有了抽水机和那些器械,淘金的速度,不是一般淘金队能比的,这种赚钱的机会,你觉得我会错过。” 周景明认真地看着彭援朝:“我打算叫上武阳跟我一起,会带走两把猎枪,我只是担心,我们走了以后,你们能不能守得住小半岛。” “我们手头还有三把枪,这河沟又偏,人不是特别多,情况没有外面复杂,应该能守住!” “能守住就好……都警觉点!” “好!” 说事儿的时候,武阳就在旁边听着,等到彭援朝回去以后,他晃了晃脖子,站起身:“早想出去见识见识了,整天窝在这里也是无聊……走吧,该去训练了。” 训练回来后,周景明和武阳睡得很早,隔天早上起得也早,武阳忙着拢火,周景明则是去打来水,从面袋子里舀了不少面粉,用水调了,揉成一个大面团,然后又揪成一个个小面团压成薄薄的面饼,找来几个梅林罐头,取出里面的午餐肉,切成小块,包在面饼里,再压扁。 连日来在同一个地方拢火煮东西,燃烧的柴火下面,已经有不少草木灰,武阳用棍子扒拉出一个灰坑,将那些面饼放在灰坑里,又用草木灰盖上。 火烧馍是顶好的干粮,两人要出行数日,也就多做了一些。 等着火烧馍烤熟的时候,他们忙着将自己带走的被褥打包。 等到把行囊打理好,两人回到火堆边烤火,拿棍子刨开木灰,金黄色的面团露出来,已成了坚硬的馍,散发着麦香。 周景明一向不认为草木灰是什么脏东西,也没那么多讲究,拍拍灰,胡乱吹几下,就吃了起来。 接连三个馍下肚,再喝上一些烧开的后放冷的温开水,能感觉到馍在肚里膨胀,立马有了饱腹感。 他将昨天剩下的下水全都喂狗,那些馍则是全都装包里背着,取了猎枪,带足子弹,又去找踩点时带着进山的短柄十字镐和铲子,还拿了一个金斗子和两套全新的水裤出来。 见周景明拿淘金工具,武阳有些不解地问:“我们不是去主河道走一趟嘛,带淘金工具干什么?” 周景明冲他笑笑:“这你就不懂吧,淘金除了选好矿点,安营扎寨的淘采,还有一种方式,那就是打游击。 没有固定的矿点,沿河寻找一些可能有金子淤积的小地方进行淘采,一两个人都能干,更省时省力。 不少有经验的淘金客,他们就喜欢这么做,免去大量挖掘、运送泥沙的麻烦。 可别小看了打游击这种做法,真正干下来,淘到的金子,不比一帮人找个固定矿点淘金的收入差,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 咱们是要出去走一趟,但不妨碍我们沿途淘金赚钱啊!” 这么一说,武阳立时明白了,充满兴趣地催促:“那赶紧走!” 两人随即领着金旺,顺着河道往下游走。 在这条岔沟里,周景明没有怎么停留,只是在经过一些营地的时候,会注意打量一下那些淘金队伍的情况。 都在河滩上忙着干活,人员几乎都在,能一目了然,他也没有细看,只是看人多不多,威胁大不大。 一早上的时间,两人几乎都花在赶路上,抵达主河道的时候,才在河岸边选了地方歇脚,吃两个馍,抽支烟。 此时的主河道,放眼看去,上下游,一个个大大小小的营地,沿着河岸分布,随眼一扫,就能看到十多个,热闹程度,比周景明他们所在的岔沟翻了数倍,到处是忙碌的身影,还时不时能看到一些人提着被褥行李进入河谷。 武阳看了一阵,有些奇怪地问:“周哥,怎么这些淘金营地,大都在河谷南边?北边的几乎没有?” 周景明扫视了一眼:“淘金行当里,有这么一个说法:金出阴坡。 阿尔泰山区属于寒冻地带,根据民间经验,这种冲击砂金矿,特别是阶地矿,金沙富集的地方,大都是在河谷阴坡一侧。 也就是东西走向的河谷,在河谷南侧谷坡的阶地上,砂金矿多,而在北侧的很少。 南北走向的河谷,砂金矿多分布在西侧谷坡阶地上,东侧成矿很少。” 武阳对此很迷糊:“这是为什么?” “民间的经验,大多是通过实践总结的,但其实,在地理上也非常有道理。 阳坡、阴坡,这个我不用多说你也知道,就是向阳、背阴的意思。 在地理上,阳坡与阴坡对地表覆盖、植物分布、水土流失等都有重要作用,特别是地形斜坡结构不完整的,以阳坡阴坡为边界,各种地表覆盖物分布存在较大差异。 之所以金出阴坡,那是因为阴坡容易土壤沉降、水流积淤,有利于植被返青固定。 换句话说,河流中的金子容易在阴坡淤积、沉降,并被固定下来。现在这段河谷,就是东西走向的,所以淘金队伍大都选在南边河岸。” 武阳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又问:“那什么是阶地?” 周景明耐心解释:“山谷里的地形地貌,不是一成不变的,千万年来,随着地壳抬升,河流侵蚀,河床加深,使早期形成的河漫滩砂床高出河床,在河谷两旁就会形成一台台像是台阶一样的地形,就是阶地。 你自己看看南边河床的地形,是不是一台一台的,看大范围,不要集中在一小片。” 武阳站起身来,放眼观察着对岸,果然如周景明所说的那样,能看出一台台阶地的轮廓,不由点点头:“还真是这样……咱们打游击淘金,也得去南边阴坡,这河面几十米宽,得找地方过河。” 周景明摇摇头:“咱们不去对岸,就在这边!” 武阳有些迷糊了:“为什么啊?不是说金出阴坡嘛!” “南边那些出金的地方,大都被各个淘金队伍给占了,都是来淘金的,他们会放过那些可能富含金子的地方? 因为淤积沉降的作用,金沙比重大,大都埋在深处,咱们只是出来几天,可没那么多时间去挖掘表层泥沙。 再说了,我们要是过去了,进入别人的地盘,也犯忌讳不是,找不到好的金砂矿床不说,稍不注意就麻烦上身。 我只是说阴坡的金子会比较多一些,并没有说阳坡就没有金子。 在阳坡这边,还是有些小地形,是金砂淤积的地方,就适合小打小闹的游击,找到合适的地方,金斗子装了泥沙,直接就能淘! 咱们是来看河谷人员情况的,在对岸,也更容易观察不是!” 武阳点点头:“这倒也是!” “休息的差不多了,走吧!” 周景明将行囊摔背上背着,那把装了鹿弹的鹰兔牌猎枪挎肩膀上,领头往上游走。 感谢黑阿牛哥、ljx73、书友2016226234025975、书友2023040780216640、钺痕、书友哎推万、长长记性的打赏。 谢谢大家的月票和订阅! 第82章 收获喜人 周景明干过数年地质勘探,又有过数十年淘金经验,对于岩金和砂金矿脉,有自己独到且深入的了解。 他领着武阳顺着河流北岸往上游走了几百米,沿途见对岸一辆辆满砂砾的架子车,一路从高处阶地上顺着土坡路冲下来,卷起一溜飞尘。 那些河滩上,砾石堆成的车道,延伸进入河流,上面架设的溜槽边,人们提着水桶不断地往溜槽里提水冲砂。 还有不少人,直接穿着水裤,站在没腰的河水中,摇晃着金斗子,一个个如同踩水的鸭子,弄得河水啪啪响。 吆喝声,说话声,此起彼伏,一片忙碌的景象。 隔着三四十米宽的河流,没有进入别人所占的矿点,尽管如此,在两人从对岸经过的时候,他们还是大都会停下手头的活计,朝着两人打量,保持着一定的警惕。 周景明对此并不理会,他也在打量着对面那些人,想要从中寻找到熟悉的面孔。 重活一辈子,再次来到淘金河谷,那些熟悉的面孔,于周景明而言,更像是将他从重生的虚幻感觉中剥离出来,让他一点点确定这是现实的锚点。 至于找到了有什么用,自然是有恩还恩,有仇报仇,他不是忘恩负义之辈。 尤其是那些上辈子出现在他淘金路上,这辈子也可能会出现的阻碍,得想方设法早早铲除,让以后的路更顺利些。 在经过一片乱石河岸的时候,周景明停了下来,放下背着的东西,空身踩着乱石,在河滩上跳动,他看看这个河岸的地形,又看看斜上方几十米处有人采挖的矿点。 根据水流的特点,这里并非河里泥沙淤积的地方,但越是如此,周景明反而越看重这里。 别无其他原因,因为这些乱石不是河滩上那些被水冲得翻滚,不断打磨中变得圆滑的石头,而是河水冲刷,河床下切露出来的表面有不少间隙、凹坑的原生石头。 河水携带着泥沙冲撞进入这片乱石,乱石中有间隙,又有阻挡水流流速的作用,也就具备了一定的沉降作用。 尽管涨水的时候,水流速度增快,会将那些淤积的少量泥沙再次带走不少,但总会留下一些。 这在周景明看来,就是一处天然的溜槽。 事实也是如此,他挽起袖子,在一块石头上蹲下,伸手杵在前面另一块石头上,伸手顺着所杵的那块石头缝隙中探进去,摸索着从浅水中抓出一把泥沙。 这把泥沙,成乌黑色,里面的杂质已经跟用溜槽冲洗后留在毛毡里的乌砂差不了多少了。 他将那些乌砂在手心摊开,细细看了下,在里面直接就看到了两小片麸金和丁点金沫儿。 他踩着石头跳上河岸:“兄弟,咱们就在这里淘,把浅水中这些石头缝隙中的泥沙都细细清理出来,应该能有不错的收获。” 在淘金这方面,武阳因为刚接触淘金,并不知道具体情况,一开始进入淘金河谷,曾怀疑那些河滩砂砾中能不能淘出黄金。 现在却是不一样了。 他对周景明的判断,没有任何质疑。 武阳当即将短柄的十字镐、铲子和水裤都找了出来,两人脱了外衣,穿上水裤,下到乱石间的浅水里。 周景明四下看看,见一块大石头临水的位置有一个脸盆大小的石窝子,里边淤满了泥沙,还长了几根水草在里面,他当即用金斗子接着,将石窝子里的泥沙掏出来,装了浅浅的一金斗子,就蹲在水里,摇晃淘洗。 武阳则是拿着铲子,将石头缝隙里的泥沙掏出来装锑盆里,发现无论是铲子还是镐头,在这些石头缝隙中很难施展,干脆放弃,直接挽起袖子,将双手探入石缝间,小心地摸索着,将那些石缝间的泥沙轻缓地捧出来,放入盆里。 生怕动作大了,金子随着水溜走。 很快,周景明第一斗淘洗出来,麦粒大小的金豆子,在金斗子底部就有两颗,另外还有几片麸金和一些金沫儿。 将这些金子连同少量的乌砂装入带来的罐头瓶,周景明继续将石窝子里的泥沙装入金斗子淘洗。 第二次出的金子更多。 直到第三斗,石窝子里的泥沙才被装完,这一斗泥沙是那石窝最底部,淘出来的金子也最多,最显眼的就是一个比玉米粒小不了多少的金豆子。 单是这个石窝子里的淘出的金子,至少就有六克。 看到这喜人的收获,武阳看着金斗子的金子:“周哥,我觉得你跟在队伍里干,实在是太吃亏了。” 周景明忙着将这些精砂装入罐头瓶,他看了眼武阳,笑问:“怎么这么说?” “你看啊,你就这么随便出来一趟,自己一选了个地儿,淘了十多分钟,就出了那么些金子,这要是一天干下来,少说也要顶跟着队伍干上四五天。” 武阳接过那罐头瓶,举起来看看底部的金砂,又晃了晃:“我要是有你这能耐,绝对选择一个人单干,打游击!” 这个想法,周景明不是没有想过。 还在老家的时候,他就有盘算,自己一人一铲一十字镐外加一个金斗子,自己一个人就能淘。 可他也很清楚,一两个人干这种事儿,风险还是太大,不合适。 “你只是一时间看到这石窝子里出了这么些金子才这么想……事情被你想简单了。” 周景明放下金斗子,将湿漉漉的手就在自己手臂上擦擦,从怀里摸出烟,递了一支给武阳。 武阳看看自己滴水的双手:“帮我点吧,省得擦手!” 周景明当即取了两根烟叼着,擦着火柴,一并点着,递了一支给武阳叼着,才接着说:“一个人抗风险的能力太弱,远不如人多的队伍。 不说别人的算计,单是荒野里的哈熊、豺狼,就不是一个人能轻易对付的,白天好说,要是到了晚上,什么时候被野物攻击都不知道。 还有,一个人的话,可就没办法带多少东西进山了,吃的,住的,都成问题,热乎饭吃不上,风餐露宿的,要是生病什么的,不小心就凉在山里面。 而且,这样的地方可不是随处都有,你在一个地方干上几天,就得另外找一个,更多时候,不是在找金子,就是在找金子的路上。 真正一个月干下来,有经验的,会比跟着队伍干要强一些,没经验的,又干不了,主要是非常不稳定。 两相比较,还是跟着队伍一起淘金,更靠谱。咱们打几天游击,亲身体验后你就知道了。” 武阳想了想,觉得也是这个理,也就没有再多想。 两人分工配合,武阳专门负责将石头缝隙和那些石槽里的泥沙淘弄出来装盆,周景明则负责摇金斗子淘洗。 不知不觉,干了一下午。 这些泥沙,也不是所有的出金都好,有时还会出现一斗里边,只有微量金沫儿的情况,估摸着在深层一些的地方。 可那些石头与石头之间的缝隙有的很小,不少石头又像是生根了一样,用十字镐别撬,都纹丝不动,也就没有办法继续往下掏泥沙。 但这一下午的时间,收获属实不错,估摸着弄到了二十多克的样子,而且,剩下的那一片,还够明天干半天。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停下手头的活计,选择上岸休息,准备过夜的事情。 水裤能防水,也就注定这橡胶做的玩意儿,透气性不好,穿上几个小时,汗水之类的,全都集中在鞋底,把脚吸得死死的。 两人只能在河岸边,以一种的姿势,相互帮忙,将脚从水鞋里拔出来。 两人的脚都被捂得发白,起了褶皱,鞋子倒过来,汇集的汗水滴滴答答地往外流。 两人往河岸上面走了没多远,就看中了一处背风的土槽子,阿尔泰干旱少雨,晚上睡觉,就在地上裹着被子躺下,也不会有多大问题。 他们捡拾了些木柴,拢了一堆火,烤热火烧馍,又用带来的盆子,装了些水架在火上烧开,等澄清后用来喝。 就这样的条件,只能是简单对付。 糊弄好肚子,周景明给金旺喂了两个火烧馍,天刚刚昏暗,就和武阳裹着被子躺下了。 天渐渐黑了下来,对面的营地里,能看到地窝子通道中透出的马灯光亮,隔着河也能听到里边的吵闹声,惊得趴在旁边睡着的金旺,时不时就抬起脑袋朝着那边张望,有时候还会发出呜呜的凶声。 淘金客中,秦地、甘州、湘地、蜀地、豫州、骆越的人比较多,往往汉民、回民混杂。 老乡之间喜欢抱团,相互介绍事情,也爱在休息的时候聚集聊天、打牌,甚至唱唱地方的戏曲、山歌。 秦地的人最爱秦腔,蜀地人喜欢打麻将,回民则会定时做礼拜,骆越人喜欢在一起用方言聊天,年轻后生们唱唱老家的山歌。 听那喧闹声,应该就是打牌耍钱。 淘金来钱快,赌起来也很疯狂,金子输光了,还能再赚,很多老实本分的人来到淘金河谷,过上一段时间后,大都会有赌瘾,脾气也会变得很暴躁。 周景明处于一种半睡半醒的状态,直到对面完全看不到光亮了,才真正睡着。 一夜安然。 第二天早上,周景明是被武阳拢火掰断木柴时发出的脆响惊醒的。 此时东方刚露晨曦,放眼四顾,周围还是黑乎乎的一片。 斜对面阶地上的营地,还没有任何动静。 武阳将火点燃后,就到一旁开始了他的日常训练。 周景明也赶忙翻身起来,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面,跟着到一旁打上三遍套路,做完八十个俯卧撑后,又尝试着倒立数次,直到定下的训练任务完成,他才先一步回到火边,从帆布背包里拿了六个火烧馍在火边烤着,又拿了锑盆,到河里打了水烧着,煮盐茶。 等到火烧馍烤软和,武阳也完成了训练,回到火堆边。 两人就着盐茶吃火烧馍的时候,天光又亮了不少,对面河岸的那些营地,也开始有了亮光,地窝子的烟囱冒出炊烟,开始做早饭,渐渐有人外出活动。 周景明和武阳吃饱喝足后,天光也已经大亮,抽了支烟后,两人换上水裤,进入河滩隔着水裤都能感受到冰冷的浅水中,开始重复昨天的同样的劳作。 兴许是昨天在石缝中掏挖泥沙,比较好的含金泥沙被挑选得差不多了,今天早上的出金,少了不少,干了两个多小时,就显得有些不如意了。 周景明也不耽搁,涮洗了金斗子,拿了装精砂的罐头瓶上岸:“武阳,收拾行李,咱们换地方!” 对面两三个营地的人,他细细观察过,没有看到熟人,既然出金不如意,那就立马换地方。 武阳也立马涮洗了镐头和铲子,跟着上岸。 脱下水裤,行李打包,两人继续往上游走。 接下来,大半天时间,两人换了几个淘金点。 在一处河滩上,有一块拖拉机车斗子大小的石头躺在河滩上,应该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巨石根脚的泥沙,两人淘洗了十多斗。 在另一处河滩上,有一棵倒伏的苦杨树,粗大树干上半部已经腐烂,泡在水里的那一部分倒还在硬实,迎水的一侧,淤积了不少砾石泥沙,那些泥沙,两人淘洗了一个多小时。 再有一处,是平缓的河滩上,见到一片青石河床,有数个积水的坑洼,那些坑洼里满是砂砾淤泥,又让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 一路经过数个淘金队伍的矿点,每到一处,周景明总会在矿点对面寻个地方淘一阵金子。 出金比较多的,是那棵被苦柳树干所挡淤积的那些泥沙,估摸着淘出七八克的金子。 那块巨石下,淘出五克左右的金子,而在那青石河床的坑洼中,却只是淘出两克不到的金子,周景明判断,应该被人淘过。 连上早上在乱石河滩上淘到的那些,这大半天下来,也弄到了差不多二十克的金子,收获依然喜人。 在傍晚路过的一处河滩,他又相中了一处淘金点,那里是处小河湾,流水的冲洗,露出斜坡上的一片裂纹纵横的板岩。 也是在哪里,周景明和武阳,看到了下方营地上演的一出好戏,看到了进山踩点,返回时在半道上遇到的“熟人”,蝎子张德宝。 第84章 蝎子发迹的起点 通常情况下,这些有点实力的金老板,不会跟普通淘金客挤在一个地窝子,都有自己单独的地窝子,属于私人空间。 里面桌椅板凳之类的家具都有,还往往带上一个姘头,住在里面。 并且,为了保护到手的金子,会特意加装厚实的门板做防护。 姓杨的金老板也有姘头,周景明听到了劈砍声和枪声中夹杂着的女人尖叫。 周景明估摸着,这姓杨的地窝子,门板够厚实,以至于张德宝劈砍了那么多斧头,没能将门板劈开,而他在里面开的两枪,也没能打穿门板伤到张德宝。 深更半夜的,那么大的响动,周边地窝子里的淘金客立时被惊动,一条条身影,从地窝子里钻了出来。 就在这时候,张德宝劈砍房门的地窝子里又传来两声枪响,劈砍声却也跟着停了。 武阳蹙着眉头问了一句:“被打死了?” 周景明摇头:“没有!” 武阳不知道周景明怎么那么肯定,但他没有继续多问,只是定定地看着对面,等着结果。 月亮虽然又比前两天亮了不少,但在夜里看几十米外,始终显得朦胧,只能勉强看个大概。 被惊动的众人,听着那劈砍声、枪声,虽然钻出地窝子,却没有人敢靠过去,都在一旁远远的观望着。 只有四五人朝着那地窝子跑过去,应该就是分金子时,伺候在金老板左右的那进人,是金老板的心腹。 他们终究去晚了一些,跑在最前面的两人,率先钻进地窝子狭窄的通道。 人刚一进去,就是一声枪响,只有一人连滚带爬地出来。 但刚出通道,又是一声枪响,将人打得跌往下边的砾石坡,翻滚下去,不见动静。 而紧随在后跑到的三人,见此情形,赶忙刹住脚步。 就见地窝子里一道身影冲出来,正是张德宝,他一出来,立马朝着三人就扑了过去,惊得三人掉头就跑。 跑在最后的那人,终究没有跑脱,被张德宝甩出的一斧头,也不知道是砍中了还是被砸到,打了个踉跄,扑倒在地,还没爬起来,张德宝已经赶到,抡起手中的猎枪,就是一顿打砸。 他边打边“啊啊……”地嘶吼着,状若疯魔。 再抬头,见跑掉的两人还在远处观望,他捡拾起斧头,提着猎枪,又追撵出去。 那两人哪里还敢停留,不要命地朝着远处飞奔。 三人越跑越远,隐约能看到翻过地窝子后面的山坡,去了背面。 武阳看着这一幕:“看不出来,太凶残了!” 周景明笑笑:“不要小瞧这河谷里的任何一个人,哪怕是再怂的人,逼急了也会咬人!” 对面那么热闹,两人也没了睡意,往柴火堆里添加了些木柴,就裹着被子坐在火边烤火,也不时注意着对面的动静。 大约等了二十多分钟,张德宝提着斧头和猎枪回来,钻进金老板的地窝子,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嘴上叼着支烟,在地窝子前面坐着,一声不吭。 直到烟抽完了,他才站起身,扬了扬手里的东西:“从现在开始,这矿点,我说了算,愿意跟着我在这里淘金的留下,明天分金子,不愿意跟我混的,现在就给老子滚。” 众人凑在一起嘀咕着,但没见人离开。 声音弱了下去,周景明和武阳,也听不见他们说些什么。只看到过一阵,张德宝指使着几个人,将金老板的尸体从地窝子里拖出来,连同外面的两具,一起拖到河边,抛入河水中,很快随着水流漂远。 事情办完,一众人渐渐散去,而张德宝也钻进了让人打理过的那个独属金老板的地窝子,还有那金老板的姘头,也被他拖着头发拉进地窝子。 “你说,被他追的那两人,被弄死了没有?”武阳小声问了一句。 周景明摇摇头:“不知道!” 他此时的心里在想,张德宝应该就是从这件事情过后,取代了姓杨的金老板,从一个普通淘金客,一跃成为新的金老板,成了他发迹的起点。 要是好好运作,后面的路子不走得那么邪,可能会成为淘金河谷中数得上号的人物。 只是,贪得无厌地劫掠别人的金子,作威作福地欺辱矿点上的淘金客,终究还是走了被他弄死的金老板的老路。 见张德宝的营地重新归于平静,没什么好看的,周景明和武阳往火堆里添加了些木柴,在土窝子里裹着被子,重新躺下。 周景明见惯了这些风风雨雨,心里很平静,倒是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 反倒是武阳,变得精神起来,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翻来覆去地睡不着。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醒来,难得看到武阳还在睡得很沉,没有像往日那样,早早地起来,叫上他一起训练。 周景明没有惊动他,只是将已经烧得只剩下少许余烬的篝火,把草木灰中还在火红的木炭聚拢,折了些碎柴放在上面,呼呼地吹了几下,让篝火重新燃烧起来。 他自己到一旁进行着那些训练,折腾了二十来分钟,回到火边烤馍、煮茶。 等馍烤好,茶煮下来,天光已经大亮,周景明见武阳还没醒,这才伸手冲着他摇了几下。 武阳一惊,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先四下扫视一眼:“啊……天已经那么亮了?” 周景明看着他浮肿的眼皮和有不少血丝的眼珠子,笑问:“怎么了,昨天晚上没睡安稳,想些什么呢?” 前几天才跟人斗了两场,他可不相信武阳的心理素质那么弱,会被吓到。 武阳使劲揉了揉眼睛,又深深呼了口气:“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想着,如果来淘金,不是跟你一起进的队伍,我现在会混成什么样,然后越想越多,越想越乱,就睡不着了,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 周景明从草木灰里扒拉出一个两面烤得金黄的火烧馍递给他:“放心,你的身手,在哪里都混得走,至少,很少有人能拿你怎么样。” 武阳摇摇头:“那可说不好,就昨天晚上这人,一举一动,有太多东西出乎我的意料,真要玩算计,玩凶狠,我只能算是个雏,这人心也太复杂了!双拳何止难敌四手,更斗不过人心。 我现在真正明白了,你为什么让我隐藏身手了。” 和络腮胡、老唐那两帮人斗的时候,武阳的身手,并没有展露多少,只是表现得更会寻找机会,下手狠辣而已。 “是啊,很复杂!” 周景明也长长叹了口气,回想自己的上辈子,终结的时候,不也是被藏在暗处的一枪就解决了,谁又能想得到? 他只能安慰:“别想那么多,在淘金河谷呆的时间长了,你就习惯了,赶紧吃吧,吃完早点干活。” “嗯!” 武阳应了一声,先端起锑盆,灌了些盐茶,这才大口地嚼咽着火烧馍。 等到吃饱喝足,两人带上工具,下到河滩上。 这两天,他一直跟着周景明,没少听他说判断一个地方有没有金子的法子,大多跟淤积两字脱不了关系。 可眼前这片周景明选定的板岩,光溜溜的,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淤积的可能,看来看去,觉得有金子的地方,应该是这片板岩斜坡根脚处的那层砾石泥沙。 他当即走了过去,用锑盆去装坡脚的那些泥沙。 却听周景明出声阻止:“咱们要淘的,可不是那些。” 武阳有些奇怪:“那不是这些是什么?” 周景明指着斜坡上的板岩:“看到那些裂纹没有?这些石板是分层的。” 武阳是个很聪敏的人,被周景明一提点,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了:“哦……我懂了,周哥,你是说河流涨大水的时候,裹挟着含金的泥沙冲刷在这片板岩斜坡上,那些裂缝中,就成了溜槽上的格挡,那些金子就会在不断的冲刷中,有一部分滞留在裂缝上,并且会进入到石板夹和石板中间的缝隙中。” 周景明点点头:“是这个意思……你看这板岩小坡上面就有土坎,土坎上的植物根须,原本都应该是在土里的,而现在却搭拉在石板上,从一些裂缝中探进去,说明这板岩坡,就是被流水冲刷出来的。 咱们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表层板岩撬开,把板岩夹缝中的那些泥沙清理出来进行淘洗,看这样子,这地方很长时间没人动过,里边的金子含量,估计不会少……动手吧。” “好嘞!” 武阳兴奋地应了一声,提着镐头就上了板岩坡,用镐头尖端戳进裂缝,一拨之下,脸盆大小的一块板岩就被撬动起来,他果然看到夹缝中淤着薄薄一层泥沙,甚至随眼一扫,就能看到些细微的进皮子。 在周景明递来锑盆的时候,他仔仔细细地将撬起来的板岩上粘着的泥沙和夹层中的泥沙都小心地刮取下来,收集到锑盆里。 一块清理干净,又撬一块。 等到估摸着收集够一金斗子的时候,他将那些泥沙倒给穿了水裤站在浅水里的周景明进行淘洗。 第一斗淘选出来的金子,麦粒大小的都是十多颗,再加上那些麸金和金沫儿,在金斗子底部能看到金灿灿的一小片,份量不少。 只是,撬石板,清理那些泥沙有些费事儿,他往往要撬开不小的一片石板,才能弄够周景明淘一次的份量,为了不耽搁太多时间,周景明也去帮忙撬石板,收集含金的泥沙。 正在两人干得热火朝天的时候,对岸传来一声呼喊:“哎……两位爷们,收成咋样啊?” 两人回头看去,见站在对岸河滩上的,正是昨天将姓杨的金老板干掉的张德宝。 早上的时候,他将众人召集在凉棚里,分了金子,那几十个淘金客像是昨天晚上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开始了一天正常的劳作,河滩上又热闹起来。 周景明没有回应他,只是跟武阳说了一句:“咱们干咱们的,别搭理他!” 张德宝又喊了几声,无外乎就是问两人愿不愿意到他们矿点干活,见两人始终没有回应,他也无趣,转身回了矿点,到处溜溜达达。 这片板岩小坡,两人折腾了两个多小时,算是被摆弄得差不多了,得到的金子,有十多克。 将工具行李在浑浊的河水中清洗干净,上岸后,两人不再停留,继续朝着上游走。 第83章 枪打出头鸟 周景明选好矿点,见时间已经有些晚了,也就没有继续挖金淘选的打算,准备早点休息。 两人就在那片岩板坡上面,找了个三面挡风的土窝子,放好行李,拢火烤馍,锑盆打了水架在火上烧着,从茶砖上敲下一块茶扔里面,又撒了些盐。 正在两人啃着火烧馍喝着盐茶的时候,忽然对面河岸传来呼喊声:“哎……别干了,都别干了,杨老大分金子了……” 两人本就在稍高的地方,河岸边除了沿着河岸生长着一些并不高大的毛柳,并没有什么遮挡,一眼就能看清对岸营地的情况。 随着这一声呼喊,对面河滩上忙碌的四五十人,纷纷丢下手里的活计,朝着上一台阶地跑去,那里有七八个地窝子连成片。 地窝子边上一块空地上,立了四根木柱,上面扯了块篷布,弄成一个凉棚。 凉棚里放着张木板桌子和一把椅子。 所有人都跑到凉棚边等着。 看那边热闹,周景明和武阳也不约而同看了过去。 等了一会儿,就见四人用块毯子,抬着一个中年从一个地窝子里钻出来,还有一人在前面开道,手中提着把猎枪。 武阳不由问了一句:“是个残废?残废当金老板?” 周景明摇摇头:“之前上来的时候,我没看见这人,不确定,但想来应该不是,只是单纯的摆谱。 有些金老板,就喜欢端架子,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嘴脸,威慑下边的人,也喜欢作威作福,不把淘金客当人!” 他之所以有这样的猜测,那是因为在淘金河谷,行动不便的人,最是容易被收拾,哪怕他是个金老板也不例外。 “闪开闪开,都特么别挡道……” 开道的人态度嚣张地吼骂着,有人让得不及时,立马就是一脚踹过去,在众人将路道让开后,那四人将那金老板抬进凉棚,放坐在椅子上,五人也随即分站在两侧 就在这时候,远处的阶地上的矿洞里,又钻出几人,朝着凉棚跑来,凑在人群外围,掂着脚尖,朝着里面张望。 周景明眼睛盯得紧,就在跑来的这几人中,看到了张德宝,不由嘀咕一声:“奇怪!” 之前细细打量着河滩上的淘金客,没有见到张德宝,原来是在金洞里挖掘,一直没出来。 武阳有些莫名:“周哥,怎么了?” “我跟彭援朝进山踩点的时候,路上遇到过一个淘金队伍,刚才从矿洞里出来的几个,就是那队伍里边的。 按理说那么早进河谷淘金,他们应该占着有自己的矿点才对,现在看上去,好像是合并到这金老板手底下去了。” 这是周景明觉得疑惑的地方,但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估摸着张德宝进淘金河谷时所在的淘金队伍,应该是出了状况。 河谷里的淘金队伍,因为矿点的争夺或是一些其他的状况,也经常出现兼并的情况。 一大帮子人围在凉棚边,人头攒动,周景明和武阳,也看不清里边的具体情况,只听到有人在里边高声吆喝着人名。 被叫到的人,立马从人群中挤进凉棚。应该是分到金子的人。 但那么多人等着分金,却只叫了七八个人的名字,两人隔着河岸都能听到分金的人吆喝:“金子分完了,都散了吧!” 人群也就在这时候躁动起来,纷纷吵嚷起来。 “我们的金子呢?” “我们还没分到金子!” “怎么就分完了?” …… 吵嚷声此起彼伏。 然后,周景明看到张德宝挤进人群,听到他吼叫:“我们大家的金子呢,我们还那么多人没分到,不分金子就想这么了事儿,门都没有,赶紧给我们分金子。” 凉棚里金老板的声音更大:“我特么说没有金子,就是没有金子,嫌我这里不好,到别处去。” 张德宝的声音再次响起:“杨老大,上一次分金子,你就没给我,我借你一袋白面,你扣我五克金子,你这也太狠了吧?” 金老板声音中的怒气更重:“我特么说了没金子!” 张德宝依旧呶呶不休:“我不信!” “不信,不信你特么又能怎么样?你们一帮子人的矿点被人占了,老子好心收留你,让你有口饭吃,还敢在老子面前耍横,你特么能干就干,不能干就滚蛋,老子这里不缺你一个!” 周景明听到这话,不由心里暗道一声:原来是矿洞被占,物资被抢,才选择投奔他人。 “杨老大,你也不能太欺负人了,我们也不容易啊,我们几个,天天在矿洞里,干的是最苦最累,也最危险的活计,看在我们那么卖力的份上,你好歹多少分我们一些,要吃要喝的,没有金子,我们吃什么喝什么,又怎么干活……你也不能太黑啊!” 见金老板语气越来越硬,张德宝的口气不由软了一些。 但他口气越软,金老板态度越强硬:“张德宝,我就黑了,我就欺负你了,欺负你又能怎么样?” 话说到这份上,张德宝顿时变得气急败坏:“你凭什么欺负我,我给你干了那么长时间不容易,大家伙都不容易,你不能昧着良心啊!” 话是这么说,但这些话显然也说在了别的没有金子的淘金客心坎上。 一众人纷纷吵嚷起来:“凭什么欺负我们,凭什么不分我们金子……不能昧良心啊……” 眼看场面越来越乱,隐隐有控制不住的趋势,金老板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反了你们了……给我打!” 正所谓,枪打出头鸟。 听到金老板一声令下,他身旁站着的五人,立马朝着张德宝冲了过去,为首一个光着膀子的壮汉一个窝心脚,就将张德宝踹得向后连退数步,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跟着起哄的一帮人,可没有上前帮忙的,都只顾保着自己,纷纷退让到一旁,都不想自己也挨一顿打。 张德宝哪会是眼前几个壮汉的对手,他刚翻身爬起来,人还未站稳,又跟着被人一脚踹得再次翻滚出去。 就这么五人轮流着,这个一脚,那个一拳,一路打得张德宝连连后退,最终被一路连推带打地来到河滩边,被一脚踹进河里,跌入水中的时候,掀起大片水花,弄得哗啦响。 周景明看着这一幕,心里并没有丝毫怜悯同情。 想着上辈子听闻闯下蝎子名头的张德宝,他的那些所作所为,比起这姓杨的金老板,有过之而无不及。 同是出门淘金讨生活,本该相互照拂,他自己有这样被金老板不当人的欺负经历,当了金老板,应该不会那么狠那么黑才对,可事实恰恰相反。 难道是心里有些扭曲变态了? 见惯了世事无常,周景明知道,人总是很容易活成自己曾经最讨厌的样子。 打心里,周景明甚至希望张德宝就此被弄死,这样,以后的淘金河谷里,也少个祸害。 张德宝被踹入河里以后,那几人也就收手,没有再去理他,折返凉棚,将一帮子淘金客驱散,分金的事情有了张德宝这个例子后,也没人再敢说话,纷纷回到河滩上,重新捡拾起工具,该干什么干什么。 张德宝在冰凉的河水里泡了好一阵,才爬上岸,也不脱衣脱裤拧一下水,就这么湿漉漉地坐在河岸边的卵石上。 夕阳的余晖下,那身影显得非常孤独。 武阳深吸了一口气:“可怜啊,这些金老板真特么不是人。” “可怜吗?” 周景明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每个人心里其实都藏着一头头魔鬼,放出来以后,你就会发现,没有一个是无辜的。 淘金河谷里就这样,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很现实,也很残酷。 相比起来,彭援朝当金把头,做人做事,已经算是非常厚道的了,在这淘金河谷里,这样地道的人,不多见。” 武阳点点头:“这么比起来,彭援朝确实不错了,身为把头,不但出垫本,提供粮食,不少事情还亲力亲为,分金也痛快公正。” 周景明将手里剩下的那小块馍塞到嘴里嚼着,问武阳:“要换成你是刚才被打的这人,你会怎么做?” “要换成我是他,被这般欺负,我想方设法也要弄死那金老板!” 武阳笑了起来:“不过,我不会是他,也不会被这么欺负,就那几个打他的货色,我要拿捏他们,不难!” 周景明觉得自己问得也不实际:“这倒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身手……但真实的情况是,大多数人,被这样欺负,往往只能选择忍气吞声。”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了张德宝一阵:“你说,接下来他会怎么办?” 武阳摇头叹气:“他还能咋样?他在这里应该待不下去了,可能会选择投奔其他的队伍,或者干脆回老家,被这么一顿打,估计伤得不轻。” 周景明心里想着自己记忆中那个阴狠的形象,自己问自己:“真的会那样?” 不过,他上辈子和张德宝是有过粗浅的交集,但没有正面的冲突,他只是知道其为人,心里防备着,只希望这辈子,也别惹到自己就好。 周景明草草吃了三个火烧馍,灌了一饱盐茶,又给金旺也喂了两个馍,眼看天气渐渐暗下来,抓紧时间和武阳一起去捡拾些柴火回来,备着晚上用,裹着被子早早躺下。 金旺精神很好,在周边转来转去,天完全黑下来了,都还在周围窸窸窣窣,似乎逮到了只老鼠,被咬得吱吱乱叫。 直到半夜,周景明突然感觉到身边一动,跟着传来金旺呜呜的凶声,他警觉地睁开眼睛,看到盘卧在身旁的金旺支棱起上半身,一动不动地看着对面的营地。 他翻身坐起来,也顺着金旺观望的方向看去,顺便伸手挠了挠金旺的脖子。 月光下,河岸边枯坐的那条身影,站了起来,许是伤得有些严重,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 张德宝在河滩上停了一会儿,身体渐渐挺直,然后快步朝着地窝子走了上去,钻进其中一个地窝子,好一会儿不见动静。 在周景明都以为他是回地窝子睡觉,准备重新躺下的时候,又见他从地窝子里钻了出来,跟着去了金老板所住的地窝子。 嘭嘭嘭…… 斧头劈砍门板发出的声响一声赶过一声。 “我艹!” 周景明低呼一声,伸手将旁边酣睡的武阳摇醒。 武阳一下子惊坐起来,以为是出了什么状况,连忙将靠放在一旁的双管猎抓在手里:“怎么了?” 周景明伸手朝着对面的营地指了指:“那家伙上去了,从地窝子里拿了斧头,正在劈砍金老板地窝子的门板。” 闻言,武阳也瞪大了眼睛:“人家手里有枪,他这不是去送死吗?” 他话音刚落,跟着就有枪声响起。 砰砰…… 接连两声枪响,声音响彻夜空。 但枪响过后,劈砍声并没有停歇。 感谢黑阿牛哥、ljx73、书友202009172123519278、游方道人游四方四位书友的打赏! 第85章 不沾因果 往上游走四五里地,河道出现了转向,变成了南北走向,而淘金队伍也跟着聚集到了河岸西侧。 放眼看着河谷上游,武阳询问:“周哥,咱们还要不要到对面去?” 周景明也在打量着河道:“当然要过去,咱们出来的时间还短,不着急回去!” 武阳这两天跟着他淘金,这里淘两盆,那里淘两盆,像是鸡仔挠食,但干上一天,顶得上在小半岛干上四五天,他是越来越有兴趣了:“那得想办法过河……我看了下,这河面挺宽,水流还算平缓,能游过去,你水性怎么样?会踩水吗?” “我水性还行!” 周景明身为摆渡人家的孩子,打小就经常在河里蹦窜,他一个猛子扎下河,就能在水里游出五六十米。 而且,他的肺活量挺好,能在水下憋气两分半钟,玩水这件事情上,他挺有自信。 武阳四下看看,感觉到处都差不多:“就往下边这里过河吧。” 他说着就准备脱鞋子下水,被周景明叫住:“别急啊,这河水冷冰冰的,光着身子下去可不舒服,咱们再往上游走一段,应该有别的法子过河,不然,这些淘金队伍是怎么过河的?” 武阳微微愣了下:“也是啊,河岸两边都有人,总有人需要过河!” 两人继续往上游走,就在河流一处山湾,靠近了一个淘金队伍的矿点。 这个矿点其实周景明上辈子来过,知道这是一个老矿区,早年间就已经有人在这里淘金,河岸边的阶地上,大大小小矿洞有不少。 而就在这矿点,有一条溜索,架设在河岸两边,开放私人淘金后,最先来到这里的一个队伍,控制了这条溜索。 过往的人,得付钱才允许使用。 可别小看了这条溜索,这些人就凭借这条溜索,每年就能赚到上万的钱,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周景明也算熟门熟路,径直顺着河岸到了溜索边的木房子旁边:“有人在吗?” 木屋里听到响动,立马有个汉子打开门出来,打量了两人一眼:“要过河?” 周景明点点头。 那人转身进屋,从窗里甩出来一个有两滑轮,下边绑着根长木板的器物出来:“一人五块!” 武阳忍不住说了一句:“五块,那么贵!” 那人冷声回应:“嫌贵,你可以不过!” 周景明抬手示意武阳不要多说,上前掏出十块递给那人,然后背着行李,挎上木板骑着又将金旺唤来,抱上木板,搂在自己面前。 武阳没有再多话,也跟着骑上木板。 这木板够长,一次能坐下三人。 开始的一小段,还因为是小坡,两人直接滑了下去,越过河心的时候,下滑的力道就没了,得靠双手揪着钢索拽动,将自己滑过去。 一路冲过下去的时候,金旺很不适应,猛烈地挣扎两下,没能挣脱,等到了河面上,却是不敢动了,呜呜地鸣叫着。 这让周景明能空出一只手拽拉钢索。 武阳也有样学样,跟着周景明一起用双手交替着拽钢索,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到了对岸,那里也有个小木屋,有人出来将那块吊在钢索上的滑轮木板给收回木屋。 周景明没有在此过多逗留,而是领着武阳继续顺着河岸往上游走。 接下来两天时间,两人的精力都耗在了东边河岸边一处新垮塌下来的土坎下。 之所以在那里停留这么长时间,是因为周景明看到土坎下那些落入水中的泥沙,在水流的冲刷下,竟然在下边有了一层细细的乌砂。 乌砂,向来跟金子伴生,看到这东西,几乎就能找到金子。 他又看看土坎的分层构成,知道这里也曾有泥沙淤积,而且,明眼就能看到泥性底板。 他让武阳在土坎底部挖出些泥沙,到河里淘洗,含金量居然不低,足以说明是富金层。 与其花大把时间沿河搜寻那些小片的金子富集地,还不如就扎在这里好好干上两天。 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决定,是因为这里地形非常有利,土炕上的泥沙松散,不用挖掘,直接从河里抬水冲土坎,就能将那些泥沙冲下来,也就能用上溜槽。 周景明和武阳这次出来,自然不可能带上笨重的溜槽,不过,这难不倒他。 他花了半个多小时,就从河岸边寻了一棵桦树,剥下一段树皮,在内卷的树皮上钻孔,穿上几根结实的藤条,没有毛毡,但能从林间搜来些落叶松松针,就用藤条固定在桦树皮的内部,充当滞留金子的毛毡。 然后,两人又砍来几根木棒,用藤条捆绑,将这桦树皮溜槽架设起来。 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不断地舀水,朝着土坎冲刷。 随着水流冲刷,那些泥沙一点点垮落下来,顺着桦树皮落入下边的河水里,实在冲不动的泥沙,就用镐头或是铲子掘挖几下,接着冲洗就行。 两天忙碌下来,那土坎硬是被两人折腾出一个数米长的凹陷,要不是顶上的土层有些植物根须牵绊着,早就垮下来了。 出的力气不小,收获的金子也多,至少有五十克,大部分是麸金,也夹杂着几粒金豆子。 至于金沫儿倒是不多,主要还是落叶松的松针,相对于那些金沫儿来说,太粗糙了些,滞留不住多少。 第二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周景明就早早收工了,主要是这小土坎上的出金量越来越少,那临近泥性底板的富金层,已经被淘得差不多,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折腾了。 晚上填饱肚子的时候,周景明想了想:“兄弟,咱们明天回吧,出来四天了,回去也差不多要两天时间,主要是,咱们还得招揽些人手,带回去。” 这趟离开小半岛出来,细细说起来,周景明其实是有四件事要做。 其一,领着武阳出来开一开淘金的小灶,多积累点金子。 其二,上辈子这个时段他在劳教农场,不了解哈伊尔特斯河淘金河谷的情况,一番看下来,他发现不少队伍,已经开始有了规模,人数三四十个的不少,还有的金老板,手底下的人数更多的,甚至有达到上百人的。 其三,找寻一下,看看能不能见到熟人。 但是,这几天下来,除了蝎子张德宝,上辈子觉得可用的熟人,是一个没见着。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太心急了些。 阿勒泰地区,面积比有的省还大,单就阿尔泰山,就有数之不尽的河谷,纵横数百公里,淘金地点更是星罗棋布,想要在这么大的地方,找到几个人,如同大海捞针,难度之大不言而喻。 与其这样费时费力地寻找,还不如随缘,看以后能不能遇到。 而且,淘金队伍也不是非找那些人做帮手不可,就从接下来的日子里遇到的那些人中挑选合适的人手,更靠谱,也更实际。 接下来就是第四件事儿,小半岛的矿点上,有了设备,有了物资,可以供养更多的人手,加快采淘进度,也能在短时间内,获取更多的金子。 足够多的金子,将会是周景明之后所做那些事情的强力保障。 而人手,也没有必要挑选那些因争斗或是突发情况而垮掉的队伍。 那些淘了一段时间散掉的队伍,里面出来的人手,或多或少都会有些弊病,比如,这些人跟某些队伍有了仇气,就会有很大可能转嫁到自己的队伍中来。 既然现在还有不少淘金客进山,还不如直接选他们。 现在的一切,跟五年后决然不同,不能用五年后的思维来考虑现在的事情。 与其沾染那些乱七八糟的因果,还不如当成是一个全新的开始,更干净利索。 听周景明说要回去,武阳多少有些不舍,但这种事情,也不是他现在一个人就能干得了的,他也相信,周景明会有更好的考量,也就不再多话。 在这天夜晚,山里起了风,半夜的时候,那轮明亮的月亮被云层遮掩,第二天早上起来一看,天空灰蒙蒙的,也不知道接下来究竟是会下一场雪还是一场雨。 两人简单填饱肚子,收拾好行李背上,领着金旺往下游折返。 这次,两人没有原路折返,而是顺着河岸往下游走,只是一路经过那些淘金点的时候,有意避让开来,免得出现误会或是招来麻烦。 下午的时候,飘起了毛毛雨。 但这样的雨星子,短时间内,并不会将人淋湿,这一走就是一天,堪堪回到小半岛所在的那条岔沟入口。 两人打算就在这里过夜,明天看看能不能遇到进山的淘金客,招揽入队。 晚上还是找了个背风的地方,拢了堆柴火,又简单寻来些树干枝叶,搭了个能勉强避雨,又能聚拢火堆温度的小棚子,吃饱喝足后,裹着被子,将水裤往被子上一盖,也不管那随风落到脸上冷丝丝的,飞到鼻子里弄得人鼻痒痒,想打喷嚏的靡靡细雨,埋头就睡。 天黑下来没多久,两人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金旺忽然狂吠起来。 周景明和武阳一下子被惊醒,立马翻身坐起,第一时间将放在身旁的猎枪抓起来抱着。 放眼朝着金旺吠叫的方向看去,只见远处黑漆漆的河滩上,有两个晃动的小光点,正在慢慢靠近。 “是狼吗?” 武阳小声地问:“我听说狼的眼睛夜里冒绿光!” “想什么呢,即使是狼,眼睛冒光,也得有手电光之类的东西照到才能看得见,那两个光点晃来晃去的,应该是手电!” 周景明声音也压得很小:“得小心了,这个时候还在赶路,搞不好是出来打秋风的也说不定。” 武阳紧紧地盯着那两个越飘越近的光点,觉得它们之间距离有点太远了,不像是长在一个脑袋上的东西,等再近些,他终于确定,那确实是两把手电筒。 他虽然在龙江干过武警,但到了这几年,被东北猎人叫作青皮子的狼,已经很少见,而且,他的工作,也不容易接触到这些野物,更多的只是传闻。 周景明知道这里的火光应该早就被看见了,干脆将手电打开,朝着那两把手电光的位置晃了晃,这算是提前打了招呼,告诉对方,这里的人醒着的,可别胡来。 看到周景明的灯光,那边的手电灯光也朝着两人所在的位置晃了晃,跟着就继续朝两人这边继续靠近。 等到走得更近些,在手电的光照下,能看到只有两个人,周景明高声询问:“是谁,干嘛呢?” 那两人操着本地口音的普通话说:“我们是进山踩点探路的,走得太急,带的水喝完了,你们那里有水吗,想讨点水喝!” 周景明闻言,冷笑一声,冲着武阳小声说:“进山踩点……这个时候不赶紧找地方休息,还在冒着雨赶夜路,下边河道里就有水,还来讨水喝……不对劲!” 感谢黑阿牛哥、风沙之恋两位书友的打赏! 第86章 临时起意 等到两人再走近一些,周景明用手电又照了下,见他们背着大包,在他们身上也没有看到枪支,稍稍放心。 武阳却是面色凝重地伸手碰了碰周景明:“周哥,是毛子,会不会是越境的谍子?中国话说得那么好,还带上本地口音……” 可不是,来的这两人,身材高大魁梧,高鼻子深眼窝,头发卷卷的,正是毛子特有的长相。 周景明理解武阳的心情。 想当初,他初到乌城地质队上班,见到毛子的第一反应也跟武阳的差不多,心里满是提防。 这样想不是没有道理。 要知道,自从五十年代后期,因为种种复杂原因,双方的关系逐步恶化,最终在六十年代初完全破裂,自此一直与对方保持着敌视态度。 到了八十年代,这种敌对状态虽然有所缓解,但离解除还要好几年。 也许,年轻一辈会觉得武阳这样的想法很傻,很可笑。 但思考什么事都不能脱离当时的环境,就如同,这年头的男娃女娃,绝大多数都是在泥窝里摸爬滚打长大的,而后世,这样的孩子,只会被嫌脏。 生活环境不一样了。 哈依尔特斯河,发源于边境雪山,淘金点也在临近边境的深山河谷里。 生长在这年头的青年一辈,知道很多事情,珍宝岛、铁列克、外蒙边境陈兵百万,报纸广播经常在说关于两边关系的事情,加上从小受到的教育,甚至有关于珍宝岛的歌谣。 看到毛子长相的人,武阳第一时间想到谍子,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周景明小声问:“在东北你见过俄族人没有?” “只见过一次,也只见过一个。有一次执行任务,经过乌苏里江江边的一个渔村时,看到一个当地的俄族渔民在打鱼。” “不止是龙江那边有俄族,在西北,乌城、阿勒泰、伊犁、塔城这些地方,都有俄族生活,人口应该比龙江那边的俄族还要多。 咱们外地人都不远千里来到这地方淘金,本地人自然也不会守着金子不动心,还是有很多本地人进山淘金的。 他们比外地人更熟悉这里的山川河谷,占尽天时地利人和,更有优势。 就像控制上游溜索的那队淘金客,其实就是本地的,算是地头蛇。” “哦……” 武阳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跟着又问了一句:“这两人你有没有印象?” 武阳摇摇头:“没有!” 周景明微微一笑:“我有印象,在一个矿点上,我看见过他们,别人干活,他们没有,应该是金把头……枪别离手!” 一路往上游河谷走,武阳的精力,更多集中在找到小金窝子时挖掘那些含金量很大的泥沙,而周景明负责淘洗,把更多的注意力放在观察那些淘金队伍的人手上。 在淘金队伍里的俄族人不多,正是因此,周景明反而印象深刻。 细细回想,应该是在那段有苦柳树倒在河滩上的河段,这迎面走上来的两人就是对面那淘金队伍里的人。 周景明和武阳在淘金的时候,有人跑去地窝子告知情况,他们钻出来远远地看过。 武阳明白周景明话里的意思。 他们是上游出来的,这两人也是从上游出来。 两人一路打游击,在那些淘金队伍的河对岸掏小金窝子,不少人都看得见。 那也就意味着,这两人很可能是一路跟着出来的。 当然,也可能是真的路过,看到这里的火光,这才找过来。 不管怎样,都很难排除他们动手抢金子的可能,一开口说的就已经不是真话。 打游击的淘金客,势单力薄,很容易成为别人的目标。 周景明和武阳小声说话的时候,那两人已经到了火堆边,打了个招呼后,自顾自地在火堆边跌坐下来。 周景明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人几眼,心里越发确定,保持着警惕的同时,随手往火堆里添加些木柴,拨弄几下后,让火熊熊燃烧起来。 “晚上吃东西的时候,我们煮了砖茶,还剩下不少茶水,放的时间长了,已经冷了,你们稍等,我给你们热一下。” 周景明将火堆边的三块石头拨弄一下,将煮茶的锑盆架在火上。 哪怕在做这些事儿的时候,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也是抱在怀里的。 “谢谢!” 年纪稍长的俄族人还挺客气:“本来进山的时候,我们也带了能烧水的盆子,结果,捆绑的时候没绑稳,在过河的时候掉河里,被水冲走了,这两天,热水都没能喝上一口,这河里的水,又浑浊,而且在这边喝多了生水,容易得包虫病,只能忍着。” 包虫病是一种流行于牧区的常见的人兽共患寄生虫病,北疆、西海、甘州等地都是高发地带。 这玩意儿,说是癌也不为过,很难根治。 早期没有任何症状,等发作了就经常出现胸部隐痛、刺痛、胸闷、咳嗽、咯血等症状,潜伏期能有二三十年,是一种让人很头疼的病症。 这些深山谷地,是淘金客的金窝子,也是牧民的夏牧场所在地,所过之处,牛羊粪便满地,浑浊的河水里,也有不少寄生虫,除非没办法,不然还是尽量不喝生水的好。 周景明知道他们是瞎编乱造,也装作不知,只是随意地聊着:“我看你们是从上游下来的,找好矿点了?” “是找好了一个矿点,品位还行,这段路我们比较熟悉,也就连夜赶路,想抓紧时间回去,带着队伍进山。” “原来如此……我说怎么这个时候还在赶路。” 等待茶水烧热的时候,四人简单地聊着,听两人说,他们都是乌城人,是兄弟俩,娶的媳妇是汉人,也是两亲姐妹,他们祖上是十月革命的时候逃到西北的白俄,几十年几辈人住下来,早成了地道的国人了。 他们的俄语名字都特别长,说出来别说是武阳,就连周景明都记不住,两人也不介意,让周景明叫他们伊万和伊戈尔。 言语中,两人也在询问周景明和武阳的根脚。 周景明只说是在河谷里打游击的,到处跑。 这阵闲聊,似乎一切的一切都很平常。 两人喝过热茶后,各自提起行李,说要继续赶路。 如果两人就这么走了,那就相安无事。 可是,两人起身的时候,周景明注意到了那一瞬间,两人的眼神交流。 只见两人走出两步的时候,突然将提着的大包,猛然朝着周景明和武阳砸来,掀起衣服就往腰部摸去。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周景明和武阳的警惕,看到大包砸来的时候,蹭地一下子窜跳到一旁,两人一直抱着的双管猎,枪口跟着喷出火光,砰砰的枪响,在夜晚的河谷回荡。 武阳打的是自称叫伊万的,没有任何留手,鹿弹的弹丸,在他刚侧转身转回来的时候,全都喷在他右脸上。 栽倒下去的时候,手中抓着的东西也掉了下来,是一把手枪。 周景明打的是伊戈尔,也没有留手,不过,他动作没有武阳那么敏捷,开枪的时候略微慢了一些,在伊戈尔转身,甩手朝他指来的时候才开枪,鹿弹弹丸将他脖子轰得血肉模糊。 伊戈尔一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周景明,后退了两步,才后仰栽倒,手中拿的也是把手枪,还抓得死死的,腿脚不停地踢蹬,似乎伤到了气管,他喉咙间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 武阳紧跟着上前,一脚踩在他抓着枪的右手手腕上,跟着就是一枪托砸了下去,霎时没了动静。 “呼……周哥,还真被你说中了,这两人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武阳看着地上的两人:“你说,他们干这种事儿,非得凑那么近吗?隔远点打伏击,不是更隐秘,更措不及防?” 周景明反问:“你也是玩枪的人,这还用我说?” 顿了一下,周景明接着说:“他们以为我们不知道他们,故意靠过来,说些瞎话,是在探我们的情况,也是想让我们放松警惕,再突然出手……白天容易被发现,靠不过来,晚上黑灯瞎火的,隔远了又不容易打中,他们这手法,已经算是很老练了,何况用的是手枪,我要不是记得在上游见过他们,说不定就会上当。” 他说着,将伊戈尔那把手枪捡拾起来,觉得那枪小巧,倒是个可随身携带的好东西。 武阳也把伊万的那一把捡起来:“呵……马牌撸子!” 对于手枪,周景明了解得不多,听到武阳随口说出手枪的名字,笑问:“你知道这枪!” “这枪挺有名的,是外国货,我记得说得是有个什么一只手系统,就是可以让使用者以一根指头的力量,通过向后扣动连接着套筒的扳机护圈前部,令子弹上膛。 你知道77式手枪吗,就是仿制的这种枪,那可是高级干部的配枪。 但这单手上膛功能的手枪并不实用。 77式手枪,在精度验收的时候出现过严重的事故,射击中套筒还未复进到位,击针与阻铁自行滑落而打响了尚未完全进膛的子弹,弹壳在弹膛外炸裂,很危险。” 武阳凑了过来,看了眼周景明手里拿的那把手枪:“这把马牌撸子,还不如你手里那一把五四式手枪,那可是简化版的勃朗宁,威力远超其他手枪,就是使用没有马牌撸子方便,也没有手动保险,安全性相对较差。” 周景明不懂这些,但只觉得那把武阳口中的马牌撸子更好看些,当即将那把枪要了过来:“我还是想要这把,这把五四给你!” 武阳无所谓,接过枪手,随手装在衣兜里,忙着将两人的包拿过来,打开看了下,发现里边其实是一些皮毛,狐狸皮、狼皮、兔皮,另外,还在伊戈尔的包里,找出一个油纸包,掂量着挺沉,打开来一看,发现是些麸金:“周哥,你看这个!” 周景明这个时候,在给伊万和伊戈尔搜身,除了搜出两人绑在腰间的枪套和几张大团结外,还搜出一张字条:老地方交易。 听到武阳叫唤,他凑了过去,将那包金子接过来,略微掂量一下,差不多四两的样子,他将纸条递给武阳:“他们出淘金河谷,可能是去卖金子的,不是专门跟踪咱们,应该只是看到火光了,临时起意。” 人都死了,这上面所写的老地方也无从知晓,关键是知道了也没用。 在武阳将纸条还回来的时候,周景明随手将纸条在火里烧掉,然后拖着尸体就往河边走。 向大家求个月票,看能不能进入月票新书榜前十! 第87章 你会算命? 两具尸体和布包都抛入河中,周景明打着手电看着漂远,蹲下来在河边洗了洗手,又看看河流下游:“是你们自己找死,明明看到我们抱着猎枪了,还硬要动手……下辈子要是还能投胎做人,别那么贪!” 武阳也洗了手,在身上擦干后,拿着手电照了照身后的河滩:“咱们明天一早,得早早的换地方,这一路拖下来,地上流了不少血。” 周景明点点头:“是要赶紧换一个地方,继续往下走,到能过河的地方再说!” 那些皮毛,周景明也没要,因为打开来看过,都是用鹿弹打的,皮子上窟窿眼不少,剥皮的手法也不咋地,也就是狐狸皮还稍微值几个钱,别的皮毛卖不上价。 而且,这些东西,带着不方便,还不如直接扔了干净省事。 两人返回火堆边,有些奇怪地发现,那靡靡细雨居然停了。 不管怎样,停了挺好,至少睡觉的时候能更舒服些。 但这一晚上,并不安生。 金旺在夜里出声叫过三次,也将周景明和武阳惊醒三次。 前两次被惊醒后,两人都忙着抓起枪,静听一会儿后,又打着手电朝着金旺吠叫的方向扫视。 只是,两次看下来,都没有能在黑漆漆的夜里看到什么,两截电池的手电筒,用来照路行走,没什么大问题,可要是照远处,没出去多远,就看不清了。 前两次什么都没有发现,金旺也不叫了,两人就又添加些柴火,躺下睡觉。 第三次被金旺惊醒,这一次,两人第一时间打开手电,隐约看到下方临近河道的砾石坡上,几条身影惊窜跑远。 武阳没见过,好奇地问:“那是什么东西?” 周景明倒是有了判断:“看体型,比狼小不少,比狐狸大一些,一身红毛,又成群结队的,应该是豺狗,也叫赤毛狼。” 周景明上辈子在地质队的时候,在野外见过,来淘金后,在淘金河谷也见过。 听牧民和淘金客说,以前没怎么见过这玩意儿。 只是最近几年,到河谷淘金的人多了,这东西也跟着多了起来。 开春淘金客进入河谷,它们也不知道从哪里跟着就冒出来,一般是零零星星地捡垃圾吃或者吃人屎。 现在想起来,周景明觉得,这些豺狗的出现,而且越来越多的趋势,很可能就是河道里漂下去的那些尸体引来并养活的。 半夜三更跑到下边窸窸窣窣,不用说也知道,它们是在舔舐那些血迹,还有可能想上来看看有没有机会围攻两人。 有这么些凶残的玩意儿在周边游荡,哪里还敢睡! 好在,一晚上的时间已经过去大半,两人将火堆燃烧起来,蹲在火边守了一个多小时,天边就开始露微光了。 胡乱地吃了两个火烧馍,两人也不在这里耽搁,背上行李,提了猎枪,领着金旺,继续往下游走。 在早上十点左右,到下一个能过河的地方。 无数条山沟谷地里大大小小的水流汇集到主河道里,越是往下,水流量越大,水势越急,过河的话,相当困难。 哪怕以周景明的水性,也不敢轻易泅渡,知道这看似平静的水面下,暗流涌动,容易被卷到河底,撞到山石之类的东西。 但是这里跟河谷上游被人控制的溜索不一样,这里是本地人专门做生意的“摆渡专业户”。 他们用五六只充足了气的汽车内胎和大油桶扎成筏子,两岸的人相互配合,用绳子控制着来回漂渡。 价钱也比上游的溜索要便宜,一个人只需要两块钱就行。 但往来两岸的人很多,虽然价格只是一人两块,但一年干下来,还是能赚到几万块。 当然了,花两块钱过条河,也是相当高了。 话又说回来,跟金子沾边的,好像都不便宜。 周景明和武阳到了这里,就没再走了。 淘金客进这道河谷,大都会经过这里,只需等着就行。 看到有人来,上前询问一声,说说条件,愿意跟着走的,留下就行。 周景明上前给领头摆渡的“船”老大打了招呼,又给几个“船工”发了烟,简单说明自己的意图,在给船工塞了一张大团结后,被允许进入河岸边他们住宿的木屋烤火、休息。 天气还是灰蒙蒙的,阴冷阴冷的,不时一阵风掠过,能让人打哆嗦。 两人将东西搬到木屋里,双管猎枪靠放在一旁。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终于看到一群人挎着包袱,翻过远处荒凉的山脊,朝着渡口赶来。 等人到了近前,周景明紧了紧衣服,钻出木屋:“几位爷们,是去挖金吗?” 那帮人领头的回来一句:“废话,到这河谷里,不是来挖金,还会是干什么?” 周景明笑笑:“你们有没有队伍了,有没有找好的矿点!” “怎么,你们是在找队伍?” “不是,我是来招人的。” “你跑这里招人?你该去乡镇上边去招啊,能进到这河谷的,肯定都是有了去处的……走了走了,不耽搁时间!” 一帮人带着物资,找着船老大,折腾了好一阵,算是过了河,然后顺着河漫滩往上游走。 周景明只得和武阳继续返回木屋里烤火。 中午还好,一帮子摆渡人集中到木屋里,煮羊肉吃,因为那十块钱的缘故,周景明和武阳,也混了一顿羊肉,这几天,天天跟着啃火烧馍的金旺,也弄到了一顿骨头。 下午又陆陆续续来了些人,大多是成群结队的,每当有人经过,周景明都会耐着性子去问一问,但大都有了去处。 倒是有一个队伍,似乎不是很确定自己的去处,停下来问了些周景明细节上的事情,听到周景明说提供物资,并且有抽水机的时候,能看得出他们挺心动,但一听金子的分配方式,就不乐意了,丢下一句“太黑了”就匆匆离开。 直到傍晚时分,周景明才招到两个人,所说的别扭普通话里面,有着浓浓的骆越口音。 他们原本在铁买克已经有了队伍,都已经准备进河谷了,却因为那队伍里又有几个人找来,他们都是甘州的,干脆把队伍里几个其他地方的人给踢了。 那些人去找了别的队伍,只有他们两个,有些气不过,一商量,两人干脆选择直接进山,准备去矿点上直接找那些金把头问要不要人。 现在一听周景明所说的队伍是个杂牌队伍,里边就有一个骆越人,而且有抽水机,又提供吃得,顿时意动。 只是,同样的,在听到说金子的分配法子后,两人显得有些犹豫,但被周景明告知是个富矿后,就点头答应下来。 他们两人去年进山淘过金子,清楚富矿是什么概念,也知道有抽水机的矿点,淘金的进度快不少,一盘算,那样显得有些“黑”的分配方式,也就能接受了。 好不容易招到两人,周景明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事情比他意料的差太多。 他原本想着,今天就能招到足够的人手,领着去小半岛的。 结果,大半天折腾下来,就招到了俩。 这一晚,只能又花点小钱,在摆渡人的小木屋里打地铺过了一夜,比睡荒郊野岭强太多,也安心得多。 等到第二天醒来,周景明发现灰蒙蒙的天空,又换成了瓦蓝色,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大概是因为天气原因,昨天不少人选择滞留在那些周边的镇子,今天天气变晴,来的人就多了。 摆渡的几人也变得忙碌起来。 周景明和武阳,还是老样子,遇到来人,不管是成群结队的,还是散客,都上去问一问,到中午的时候,又招到八人。 其中有三个都是湘西的,就因为武阳也是湘西的,他们选择留了下来。 而另外五人,周景明和武阳都见过,就是来的路上,在班车上被人打劫的那几个豫州人。 这几人不是刚进河谷,而是从河谷里出来,灰头土脸的,有两个还负了伤。 一问才知道,他们一帮子人组了个十五人的队伍,都是豫州人,在主河道另外一条岔沟里找了个矿点,原本干的好好的。 结果,那道河谷里边,来的人越来越多,抢占他们矿点的事儿,就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就发生了五次。 这谁遭得住,几场仗干下来,队伍里的人好几个断手断脚,只能送出去。 就在前两天,又来了一群看上去土了吧唧的秦地人,又干了一仗,把头把命都丢了,队伍也彻底被打散。 金子没安心淘几天,事情却是不少,几人都是新手,一个村来的,寻思着在河谷混不下去,打算回去了,不然,到时候金子没淘到,把命留在这河谷,或是一身伤残地回去,不值当。 直到在这里又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听到他们在招人,几人又动了心思。 不为其它,就因为知道武阳有身手,还看见两人都挎着猎枪。 武阳还是懒得搭理他们,依然是不满意他们在班车上显得很怂的表现。 但周景明想了想,把事情同意了下来。 一是在这里等着找人手,实在费劲,二来,他也相信,这五人经历过几次阵仗,算是有了磨炼了,应该能用一用了。 反正现在队伍里主要缺的是劳力,至于其它杂七杂八的事儿,有那五杆猎枪,问题不会很大。 他跟武阳简单说了说想法,武阳也勉强答应下来。 好不容易凑足了十人,周景明寻思着,加上自己这一帮人,小半岛也能运作了,一下子弄进去太多不熟悉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打算带上这十人回小半岛。 就在给船老大打了招呼,付过钱,招呼一帮人过河的时候,周景明都已经登上由六个大铁皮油桶捆扎固定的筏子时,忽然看到山道上又有一人扛着把铁锹,铁锹上挂着个包裹的驼背青年,脚下生尘地赶来。 他一时间觉得面熟,略微想了下,不由笑了起来:果然,很多事情得随缘,不去刻意的找,反倒遇到熟人了。 他当即从筏子上跳下去,迎面走了上去,在跟那驼子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一把将他拉住:“这位兄弟,看你这气色,你们家风水有问题啊,嗯……来西北讨生活,来对了,能规避大祸。” 周景明一副故作高深地样子,但说出来的话挺有效果,驼子立马停下脚步,打量着周景明:“你会算命?” “你说呢?” 周景明笑着反问。 第88章 驼子 “你跟我找的先生说的一样,他给我算了一卦,也叮嘱我,一定要来西北讨生活,才能躲避大祸,所以,我才上了来西北的火车。” 驼子一脸惊奇地看着周景明:“你一见到我就说我来对了,我们又不认识,你肯定会算!” 周景明微微一笑,凑到驼子身边:“你们家情况很特殊啊,你妈妈不能生育对不对?五六年的时间里,托人领养了四个孩子,硬是凑成了一个家,孩子里有远房亲戚过继来的,也有被人遗弃在村街头巷道里的孩子。 一个并没有血脉亲缘的家庭,结局也不好,父母都病逝了对不对?” 驼子连连点头:“对对对!” 周景明接着又说:“你们几个做儿女的,为了家里的田地、屋舍的分割,闹得不可开交,就在去年,老大醉酒淹死在河里边,二姐生了怪病,熬了半年就死了。 你和小妹面临着绝户的处境,才停止了争斗。” “高人啊!” 驼子神情变得无比激动:“我们三水乡那边,有不少人出来淘金,我就想着,我也来,如果赚到钱了,家里那点东西都给小妹,不要也罢!” “跟着我吧,我正在招人!” 周景明拍了拍驼子的肩膀:“其实,我不是什么算命先生,根本就不会算,更不是什么高人。说了你可能不相信,我就是前两天做了个梦,很古怪的梦。 醒来的时候还记得清清楚楚,过了一会儿就突然全都忘了,怎么都想不起来,就在刚刚看到你,觉得熟悉,一下子就又记起来了。 我本来只是想随口问问,验证一下那梦是不是真的,看你样子,还真是跟我梦里的是一回事儿。” “一样,一点不差!” 驼子连连点头:“这么巧……你应该是我的贵人,肯定是,我反正还没想好去处,我跟你走,以后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白志顺,在老家,大家都叫我顺仔,我驼背,也有人叫我驼子……本来开始挺不情愿别人这么叫我,但管不住别人的嘴啊,叫来叫去,时间长了,也就听顺了。” “我还是叫你顺仔吧,顺,吉利!” “好!” “那行,赶紧上筏子,船老大他们快要等不得了!” 周景明转身就往河岸边走。 驼子也是二话不说,快步跟上周景明,一起上了筏子,蹲下来拉紧捆扎固定铁皮油桶的麻绳和木头,在摆渡人的拽拉下,晃晃悠悠地过了河,跳上岸。 武阳先一步和几个人过去的,在对岸看到周景明又领着一个驼子过来,在两人领着众人顺着河岸前行的时候,他看了眼跟在队伍最后面的驼子,小声问周景明:“周哥,怎么选了个驼子?” 周景明笑着回了一句:“驼子怎么了,能干活就行,咱们要的是劳力,又不是选帅哥美女!” 武阳愣了一下,跟着笑了起来:“这倒也是!” 周景明跟白志顺所说的那些,其实是上辈子白志顺自己跟周景明说的。 他这人除了驼背,在周景明看来,其实是一个非常踏实,并且非常能吃苦耐劳的人,还有个最大的毛病,那就是迷信,对算命先生说的话,坚信不疑。 当然,在这年头,来淘金河谷的人,大都没什么文化,识几个字,会点算术,就已经算是能人了。 偏远贫困山区,有不少人相信算命先生的话。 当然,这大多是生活不如意的才会这样,有的时候,是求个心理安慰,哪怕过上几十年,科学昌明,大学生多如狗的时代,依然还有不少一层人信这一套。 街头巷道,经常能看到一些妇人伸着手让人看手相。 就连周景明自己,也有被人劝说去算上一卦的时候。 他认识白志顺,是从劳改农场出来,到北疆淘金,被那金老板招揽,专门负责勘探事宜,白志顺也在那金老板的矿场上。 那时候,白志顺已经在淘金河谷,混了五年了,被偷过、抢过、打过、骗过,总之,五年的时间里,年年淘金,却到年底,年年没钱,一直没有回去过老家,直到到了那金老板手底下,才真正安稳下来。 一来二去,跟周景明混得有些熟络了。 别看着是个驼子,但他力气很大,先是在矿场上干碎石工,哪怕被粉尘呛得他天天咳嗽,也没喊过苦。 周景明见他实在,跟金老板提了一嘴,金老板才把他调去做稍微轻松些的运料工,并且适当涨了些工钱。 也就是那么件小事,白志顺特意抽休息的时间,去抓蛇,摘了些苦胆,泡了一瓶苦胆酒给周景明送来,说从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说周景明是他的贵人。 其实,当时周景明只是觉得他有一股子憨厚的蛮劲,也见不惯别人欺负他而已,就随口帮忙说了句话。 后来,周景明在那金老板手底下赚了一笔钱,自己出来单干,白志顺也选择跟了他,非常的忠诚。 在一次别人来抢地盘,火并的时候,白志顺曾帮他挡过刀,也是那一次,被人砍死。 于周景明而言,驼子是他心里最大的恩人,也是他重生回来,特别想找到的一个人。 前世恩,今世报,换成别人,可能就是一句空话,而在周景明这里,如今是能成为现实,遗憾能够得到弥补。 哪怕他是一个只知道干力气活,并且脑子还不太灵光的淘金客。 周景明这辈子,想当他命中真正的贵人,让他能少些欺辱,能挣到钱,能住上大房子,能娶到媳妇儿,能有儿女,能有一个安逸的家。 这是白志顺上辈子跟他说过的念想。 所以,周景明意外地看到他,才想着将他拉到自己身边,就以他所信的方式,也是最简单的方式,虽然有点神神叨叨。 接下来往岔沟里的小半岛赶,一路上没什么耽搁。 临近傍晚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领着一众人回到小半岛,远远看到彭援朝正领着徐有良等人,在河滩边架设溜槽。 之前用木板粗制的溜槽,被抬到地窝子边,扔到一旁放着,他们所换的,是从老唐那里得来的做工更好也更耐用的铁皮溜槽。 没有去帮忙的,也就只有大腿上被撩了一铲子的孙成贵,伤口已经结痂,但干重活用劲,还容易撕开伤口,得再修养几天。 看到周景明领着一帮子人回来,彭援朝丢下活计,兴冲冲地从小半岛上快步迎到地窝子边:“我就想着这两天你应该快回来,大家伙也恢复得七七八八,就叫上他们去把溜槽架设一下,把水机也给搬过去,本来想试一试,但是我们几个,没人会使抽水机……” 周景明扫视着营地里的一切,目光最终落到彭援朝身上:“柴油发动机我会使……看你样子,红光满面的,我和武阳出去这几天,营地里应该没什么事吧!” 彭援朝笑嘻嘻地说:“你就别提了,我们这两天,提心吊胆的,就担心出问题,哪里都不敢去,晚上还安排人守夜,听到点响动,立马将三杆猎枪给提出来,还真有一个进来的队伍,看着咱们人少,到咱们这块来过一趟,想抢地盘,但一看到我们提出来三把枪,马上就溜了!” 周景明看着他,一脸不信:“真的假的?你该不会是故意瞎编给我听的吧?那队伍往哪里去了?” 彭援朝指了指河谷外面:“往外边去了,我可不知道去了哪里,不信你问他们!” 周景明看向跟来的其余几人,目光最终在木墩子上坐着的孙成贵:“真的?” 孙成贵点点头:“真的!” 周景明拍了拍彭援朝的肩膀:“干得不错……来了这么多大老爷们,赶紧安排人手,吃顿好的,主要是我也想吃,连着啃了几天火烧馍,嘴巴里边都发酸了,有什么话,饭桌上说。” “好!” 彭援朝一转身,又将事情安排给了徐有良,让他把那半扇狍子肉都给煮了,另外多做些饭。 周景明和武阳将各自的行李送回中间的帐篷,然后出来,将新招来的一帮人安排到左边的帐篷。 这帐篷虽然架起来了,里面可什么都没有。 趁着现在有时间,让一众人自己去砍木头回来搭床铺。 趁着这空档,周景明叫上武阳,取了金斗子,到河边去了一趟,将这几天淘来的装在罐头瓶里的精砂倒入金斗子,重新在河水里掏了一次,然后两人就蹲在河边,将那些金子仔细挑选出来。 彭援朝无所事事,凑过来看了一眼:“怎么有那么多金子?” 周景明也不避着他:“我们出去看情况,沿河淘的。” 武阳冲着彭援朝笑笑:“这趟跟着周哥出去,我算是见识到周哥的厉害了,他要是一个人去淘金,每天的收获都会是在营地的几个倍,那些不被人看中的小金窝子,那是一找一个准。” 彭援朝一脸羡慕:“周老弟,下次要是有机会再出去,把我也叫上呗!” 周景明瞥了他一眼:“你还是老老实实领好你的队伍吧……对了,待会儿把天平和磁铁借我用用!你也别在这里守着了,这金子你又没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彭援朝撇撇嘴,转身走了。 周景明和武阳,花了不少时间,将那些金子从精砂里挑出来,实在挑不出来以后,剩下的那些精砂被周景明收集起来,装入之前存放精砂的葡萄糖点滴瓶子。 随后,两人一起去了地窝子,将土灶里的火点燃,烘干那些金子的水份,又拿来磁铁,吸掉杂质,吹掉浮尘,用小天平一称重,一百零三克。 另外,从那两个俄族人手里得来的麸金,周景明也过了一下称,有两百二十四克。 周景明看着武阳:“兄弟,这些金子,你觉得怎么分合适!” 这种事情,他觉得,武阳应该想过,想听听他的意见,免得分的时候,心里有隔阂。 分金,其实是最难的事情,打心里,谁都想多分,说出的话,要是对方不满意,最是容易产生矛盾,他干脆将问题抛给武阳,也算是一次小小的试探。 武阳也有些为难:“周哥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他这是相当于把问题又给抛了回来。 周景明坚持:“你还是说说自己的想法吧,这次按你说的来。” 武阳想了想:“周哥,你七我三吧!这一路上,要不是你,我们也淘不到这么些金子,还有那两个俄族,你不提醒枪不离手,就他们冲着我们两下手的凶狠,说不定咱们就中招了,你理应多得。” “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周景明急需积攒金子,他微微点点头:“这样,这些金子拢共三百二十七克,我分你一百二十七克,剩下的两百克我收了!” 武阳有意自己少分一些,让周景明占大头,足以说明会想事儿,但周景明也不想武阳分得太少。 武阳微微愣了下:“周哥,给我的太多了吧?” 周景明笑笑:“要不是有你陪着,我也不会去冒打游击淘金的风险,你别嫌少就好,咱们话说在明处。” 武阳微微颔首:“那……行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 今天第三章送上! 第89章 问心无愧 其实打游击淘金,如果是单人还好,淘到多少金子是多少。 但只要是两人或两人以上,分金子必然是最纠结的事情。 不像团队找了矿点定点淘金,成员按照签订的协议,按照事先说定的法子分就行。 而打游击淘金,分金子的时候,淘到的金子多少没个定数,沿途会遇到什么事情也说不好,哪怕一开始的时候说了分配法子,但打心里,谁都想多分金子,谁都会觉得自己功劳大,只要分得不满意,那就是藏在心底的一道裂。 什么时候都可能有火山从那道裂里爆发出来,轻则反目成仇,重则害命夺金。 哪怕再亲的人,也不敢保证一定不会出问题。 周景明其实挺羡慕武阳,觉得他是最适合打游击淘金的,心性极佳且杀伐果断,身手又好,只是欠缺了找那些小金窝子的能耐。 不管怎么样,两人算是相互谦让,把这次打游击得来的金子妥善地分了。 新来的淘金客,把床铺搭好,各自占了床位,放好行李,徐有良也领着人,把晚上要吃的狍子肉和饭煮出来。 整整二十号人,围着中间帐篷的桌子也坐不下,干脆折来些枝叶,就在地窝子旁边的草地上铺开,大家伙席地而坐,招呼着吃饭。 彭援朝提来酒壶,每个人都倒上一些。 边吃喝边让大家伙相互介绍,算是有个初步的了解。 周景明领来的这十一人,有混过淘金场的老客,但有半数,也就是那五个豫州人和白志顺,只能算是新手。 吃饱喝足后,彭援朝将一众人召集到中间的帐篷,拿出之前签订的协议,将定下的规矩和分配的法子,跟众人重申一遍。 他喝酒有些上脸:“我们这帮子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如果不是尽可能说着别扭的普通话,只说方言,估计相互间都听不懂在说什么。 我今天呢,只想说一句,既然大家聚在这里了,就算有缘,相互之间,少些勾心斗角,不要自己给自己添乱。 或许你们会觉得我们定的分配法子挺黑,但你们新来的几个,问问先来的,他们一个多月的时间分了多少金子。 新来没淘过金的,没经验,不好比较,但以前来淘过金的,相信你们心里都会有数。 我是实在人,周兄弟又是找金子的高手,咱们现在手头五杆枪,有抽水机,有充足的物资,供着你们吃喝,放眼现在的淘金河谷,有这条件的队伍不多。 所以,我希望你们能安心在这里干,大家同心协力好好守着这金窝子。 好了,废话不多说,觉得没问题的,在协议上按上手印,明天开始动工了,觉得不行,明天一早离开。” 其实,这些事情,不用彭援朝过多强调,新招来的这些人,已经瞅着机会找徐有良等人打探过,淘金老手也到小半岛上去看过,虽然没有验沙,但看看架设的挑杆、溜槽、辘轳,就知道事情干得还算专业。 确实,在彭援朝这里,条件其实非常好了,要换作是别的淘金队伍,就连吃喝的东西,要么自己搞定,要么花金子从把头手里去换。 有些队伍,听上去分金子似乎很公平公正,但金把头、金老板,总会想方设法盘剥手底下的淘金客,到时候,能不能拿到金子都不好说,甚至反倒欠账。 什么是真黑? 真正黑的金把头、金老板,能逼得手底下的一些淘金客活不下去。 彭援朝在协议上歪歪扭扭地补充了这十一人的名字,把印泥盒子摆出来。 一帮子新招来的人手,没有过多犹豫,纷纷上前,找着自己的名字,按上手印。 事情办完,各自回去帐篷休息。 周景明熬了玉米糊,连同那些吃剩的狍子骨子喂过金旺,和武阳去了冷杉林,进行日常的训练,折腾到天黑的时候回来,顺带也把各自分到的金子,藏了起来。 这一次,周景明将装金子的玻璃瓶,埋在一棵冷杉树根脚,扒拉枯枝草叶盖住,在上面压了块石头。 回到帐篷睡觉的时候,他打着手电,把到手的马牌撸子好好擦了擦,插进枪套里,就挂在自己床头。 第二天早上开始,那把马牌撸子,就一直被周景明插在腰上,随身携带。 他昨天晚上擦拭的时候,看到弹夹里有八颗满装的子弹,可惜的是,从那两俄族的包里和身上,没能搜出多余的手枪子弹,这手枪只能作为备用,关键时刻用一下。 训练回来,吃了早饭,一帮子人前往小半岛,开始动工。 已经进入五月中旬,天气热了起来,沙坑深处被冻住的泥沙,溶解的很快,尤其是修养的这几天,早先挖出的排水沟,都因为冻土溶解,而垮下来不少。 排水沟被堵住,沙坑底部汇集了一大汪水。周景明领着几个人架设抽水机,接水管的时候,彭援朝则是领着其他人去清理排水沟。 为防止以后垮塌再次堵住,他在水沟被清理出来排水通畅后,让人到林子里砍来些木头,锯成段,铺在排水渠上面,并回填一部分泥沙,将这条排水沟,变成了暗水通。 折腾了大半个早上,挖掘、运料的事情,终于捋顺。 周景明那里,也将水机架设好,水管接到了溜槽上,给柴油机油箱加满油,水箱加满水,发动起来。 突突突的柴油机响声,开始在河谷里回荡。 小半岛上,徐有良领着七八个人穿着水裤,卖力地挖掘泥沙、装框,腿脚上使不上大力气的孙成贵负责控制挑杆将沙土转运到第二个小平台,再由辘轳提上来,装入架子车。 架子车飞跑,将挖出来的泥沙料运到溜槽边,彭援朝和一个豫州人,一人一把铲子,将运来的泥沙铲起来往溜槽里放,立刻被抽水机抽上来的水将大部分泥沙冲下去,那些大块的冲不走的砾石则需要进行清理。 但速度依然很快。 只是半个小时左右,就需要换一次毛毡。 而周景明和武阳,就专门负责用金斗子淘选金子。 事情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大半天忙活下来,到了傍晚收工,一众人纷纷凑到周景明和武阳身边,看着一旁放着的锑盆里,混合着少量乌砂细末的金子,金灿灿的一片,都喜上眉梢。 挑选金子的事情,还是交给彭援朝来完成。 他喜欢干这事情,仿佛每往罐头瓶里放入一小片麸金,都能获得极大的满足一样。 和往常一样,吃饭之前,他和徐有良两人,将那些金子挑选出来,烘干打理干净,剩下的精砂交给周景明,然后开始了分金。 小天平一称重,这大半天下来,共淘出五十三克金子,周景明和彭援朝,每人分到六克,武阳分到四克,其余人每人分到两克,还能余下三克。 这样的收获,就连那新招来的几个淘金老客,脸上都乐开了花。 周景明和彭援朝没有骗他们,到手的金子,比他们曾呆过的淘金队伍分到的都多。 一个个心里都踏实了。 分金子的时候,彭援朝用的小天平,称得很公正,但队伍里有个新来的湘西人,是个淘金老客,姓王,年纪有近四十岁,他手里有一杆自制的小称。 小称用罐头瓶的盖子做秤盘,秤杆则是一根去皮修理得光滑匀称的小木棍,上面刻画着一些估计只有他自己能看懂的刻痕,秤砣是一颗小螺丝。 他似乎不太相信彭援朝的分配,金子到手,立马取出小称检查一遍。 他不光称自己的,还引得别人也凑过去,要称称看。 彭援朝看到这明显不相信自己的举动,顿时心里不舒服了,恼火地说:“老王,你特么能不能别做得那么难看。 怎么,不相信我是吧?不相信就走啊,我特么看着不顺眼。” “我怎么了?发个工钱,还要检查下票子是真是假,得看看到手的钱是不是缺个角,能不能用出去,钱数够不够。” 老王倒是沉稳,脸色很平静:“把头,我来淘金河谷干过两年,是吃过不少亏,上过不少当的人。” 彭援朝还想说什么,被周景明拉到外面:“彭哥,金子分到他们手里,就是他们自己的了,他们想怎么称就怎么称,哪怕一天称一百次也是他们的事儿,咱们问心无愧就行了。 再说了,你也是淘了两年金子的人,应该知道他说的话没问题,他只是比较老成稳重而已,这不是什么坏事,很正常,也是人之常情。” 彭援朝想了想,呼出一口浊气:“你倒是想得开,是我在分金子!” 说完,他回帐篷里收了小天平,跟着钻进窝子睡觉去了。 接下来的淘金工作,顺顺利利地进行着。 彭援朝没有再去管老王用自制小称称金子的事儿,接连几天后,大概是每次分金都没问题,老王也就把自己的小称给收起来,告诉众人不用称了,分得很公道。 也就在五天后,山里下了一场小雨,淅淅沥沥地,持续不断。 大家伙休息了两天。 也在这两天时间里,周景明叫上武阳、白志顺和另外几人,到上次捡拾阿魏蘑的荒草坡上捡了两天的蘑菇。 原本光秃秃的荒坡,此时已经覆盖上各种绿植,放眼看去,绿茵茵的,不再是之前土黄斑驳的荒凉,充满了生机。 估计是到出蘑菇最多的时段,这一趟,收获颇丰。 那一棵棵已经长高开了黄花的阿魏、刺芹、拉瑟草下边,每走一段,就能看到一两个白生生的阿魏蘑。 两天下来,六七个人,硬是捡回来四麻袋蘑菇。 周景明和武阳,终于能放开来吃上一顿这可口得像是肉一样的蘑菇了。 吃不完的,也被周景明要求清洗出来,架了火堆,搭了架子,铺上剥来的桦树皮格挡火烟,进行烘干。 过了五月,就几乎见不到阿魏蘑了,这些余下的,也不能几顿吃光,得留下一下,作为以后菜蔬的调节剂。 另外,山里缺乏蔬菜,但本就在河岸边,是各种野菜聚集的地方,又到了草木开始迅猛生发的时节,椒蒿、蒲公英、苦菜、枸杞芽、刺儿菜,柳芽之类的野菜,也都能寻到。 还有野小蒜、沙葱、野韭菜,这些能作为调味品的植物,在荒坡戈壁上,也能见到不少。 周景明特意要求每天派去做饭的人,都尽可能地多给他们一些时间,去采摘一些野菜回来,填补蔬菜的空缺。 如果每天只是干吃米面这些东西,没有蔬菜补充,身体缺乏维生素,是会垮掉的。 彭援朝觉得此举有些浪费时间:“与其花时间在这些事情上,还不如用来淘金,多淘点金子不好吗?每天有大米白面,能填饱肚子就行了,山里边哪有那么多讲究?” “你看看你自己裂开的指甲,再摸摸嘴皮上那些裂和干皮……” 周景明摇头:“我是不知道你怎么样,反正我已经有三天没拉屎了,这肚子里硬得像块石头装在里边,闷着难受。再不吃那些野菜,我觉得自己会垮掉。” 他说完就走,留下彭援朝愣愣地站在原地,好一会儿后,他挠挠头:“拉不出屎跟有没有菜吃有关系……” 不过,他再翻看下自己双手那些干裂的指甲,又摸摸支棱着好几块干皮的嘴巴,之后再没有跟周景明提采摘野菜的事儿,周景明说是怎样就是怎样。 第90章 金贩子 时间转眼到了六月中旬。 这天,众人在小半岛上干活,临近中午的时候,周景明坐在河边卵石上摇晃着金斗子,旁边清理毛毡的武阳忽然跑来过来:“周哥,彭哥,你看快看,下边来人了!” 抽水机就在不远处响着,声音嘈杂,不容易听到动静,周景明注意力全在金斗子里,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情况。 他本能地顺着武阳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下游河滩上,有三人骑着马顺着河滩上来,到了吴把头他们的矿点上,三人停了下来,翻身跳下马。 就见在那河滩上劳作的众人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簇拥在一起,朝着那三人张望。 等靠近了,吴把头上前跟那三人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那些淘金客纷纷跑向地窝子周边,不多时,又折返回来。 然后,骑马进入河谷的三人中,有一人往地窝子旁边的林子里走去,另外两人没动,接着就看到吴把头等人跟着去了林子里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 武阳看得有些莫名奇妙,也满是警惕:“这三人是干什么的,我看另外两人,都背着枪。” 彭援朝倒是看出来了:“应该是进淘金河谷收金子的金贩子,好事儿。” 他都看出来了,周景明自然也知道:“咱们来河谷一个多月快两个月了,还是第一次见到有金贩子进山。” 自从前段时间张把头、吴把头等人登门拜访过以后,上下游的几个矿点,时不时会走动一下,也渐渐变得熟络起来。 吴把头那一帮人,金子分配方法跟周景明他们不一样。 十人的队伍,每次攒够十一克金子就分一次,吴把头身为把头,熟悉淘金河谷的事情,又会找金苗,他每次分两克,其余九人分的都一样,一人一克。 当然,吴把头也没出什么垫本购买物资,都是队伍里的人一起凑钱买的,包括带进山来的粮食,所以,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派出三四人,到外面去买些物资,每个月不管天阴下雨,每劳作十天半月,觉得累了,就会选择休息一天。 他们一帮人都来自荆州同一个地方,人心很齐。 阿勒泰地区的淘金客,出于习惯,约定俗成地把金子称作“东西”,并不直接叫金子。 金子虽然是硬通货,但也不是什么地方都能拿金子当钱花,而能拿金子当钱花的地方,一般都比较黑。 通常情况,还是得换成钱才好用。 吴把头他们那一帮人经常需要用到钱,几乎每个人都去卖了些金子。 政府开放了私人淘金,也在各个主要的淘金河谷出口,设置有黄金收购站,因为按照规定,淘到的黄金,必须得送到收购站收购。 但其实,只有部分老实胆小怕惹上麻烦的,或是急于用钱解决生活问题的淘金客,在等不来收私金的人的情况下,会选择将金子送到收购站出手。 既然金贩子能给出收购站双倍甚至更高的价格,绝大多数人,只要有可能,都会选择卖给金贩子。 来淘金河谷淘金的人,越来越多,但收购站收到的金子,也不见有明显增多,甚至有的时候还会减少 之所以不去办理手续,那是因为,一旦登记造册,就得定期、按量地去收购站上缴金子,有任务规定。 本就是冒着极大风险来干淘金活计的人,都是冲着钱来的,谁都不希望自己手里的黄金贱卖。 所以,每当有金贩子进山,对于在淘金河谷的淘金客来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进入淘金河谷淘金的很多人,其实干的就是不合规的事情,算是偷采、盗采。 包括周景明他们也一样,都没有一个合规的手续就进山淘金,就是为了规避办手续后的金子上缴任务,想赚更多的钱。 也正因为收购站收不上金子,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派人进山轰撵、抓捕没有合法手续的淘金客。 但目前的情况,也就只是轰撵,他们一走,跑掉的淘金客又会立马回来继续干。 再加上河谷里乱象横生,愈演愈烈,渐渐有些失控,所以才又在八八年成立了黄金管理局,专门负责黄金资源的勘探、开发和生产建设的管理。 这也是周景明为什么重生后,第一时间想着来河谷的原因,因为这是监管松散,最好积累黄金财富的时段。 他上辈子出来,都已经是大力整顿淘金河谷,严厉打击走私的时候了,发财,远没有现在容易,暴富的可能已经不多,偏偏河谷里的争斗还更严重,因为都在争抢着那最后的机会。 这些骑马进山的金贩子,说白了,就是搞黄金走私的,大都是绕开检查关卡进入淘金河谷。 阿尔泰山太大,设置的检查站,也就只是在主要的路段上,有太多空子可钻。 倒也没多长时间,那三个金贩子跟吴把头他们完成了交易,翻身上马,朝着小半岛上来。 金旺大概是厌烦了柴油机突突突的声响,每天就只是在上岛的时候,跟着周景明过来,待上一阵,就跑回帐篷边趴着睡觉,或者到地窝子周边的林子里刨老鼠洞,或是眼巴巴守着林子里那些它可望而不可及的飞鸟、松鼠。 今天早上,金旺在林子里折腾一阵,现在就在帐篷边睡着。 听到下方河滩的林子里有响动,它警觉的翻身爬起来,冲着下方张望了一会儿,跟着就狂吠起来。 周景明生怕它咬到人,或者被人给一枪崩了,赶忙放下手中的金斗子,将柴油机熄火,然后朝着帐篷边跑去。 彭援朝也将沙坑里负责挖掘泥沙,看不到外面情况的众人给叫了上来,领着回到帐篷边。 周景明这个时候,已经找了绳索打了绳套,将金旺在桦树上拴好。 看到骑马上来的三个陌生人,淘金老客不觉得奇怪,新手却是显得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有两人挎着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有一人虽然没扛枪,但腰间鼓鼓囊囊的,似乎藏有什么东西,待看清大概形状,猜到是手枪后,心里不免都跟着一寒。 那三人并没有靠众人太近,也没有忙着下马,就骑在马上,目光冷冷地看着众人,神情也非常警惕。 腰里别着手枪这人,所骑的马鞍上,一边挂着一个布袋。 一个布袋里边,从形状上能看到是成捆的东西,应该是成捆的大团结。 另一布袋却是没多少东西,但看上去沉甸甸的,将布袋上的褶皱都坠得笔直,估计是收到的金子。 收金子是一件非常凶险的事情,收到的金子多了,他们也怕被人抢。 淘金河谷里,什么事都可能发生。 为首那人扫视着周景明等人:“我们是来收金子的,你们谁是把头出来说话!” 周景明看了眼彭援朝,却见彭援朝也朝自己看来,他不由咧了咧嘴:“你才是把头,看我做什么?” 彭援朝有些犯难:“兄弟,还是你跟他们说吧,我以前在西海那边混,每次都是把头谈好价钱,我们直接卖金子,你对金价更熟悉,还是你去合适!” 周景明想了想,也不墨迹,上前两步。 见周景明站出来,那收金人也跳下马,往一旁走去。 周景明跟他走到草地边缘的一棵桦树下,那人直接开口:“我们做事情,直来直去,不要拐弯抹角,痛痛快快地把事情办了,互不耽搁。” 周景明点点头:“可以!” 他也不想在这种事情上浪费太多时间。 “现在黄金收购价是十六块钱一克,你知道吧?” “是这个价没错。” “市场价三十块钱左右……” “三十?这就是你不够痛快了。据我所知黄金收购价本就压得很低,市场价通常是翻倍的,而且国际上价格更高,你告诉我三十块钱一克,你自己觉得合理吗?” “那就按你说的,三十二块一克!” “不行,还得再往上涨,有些事情,其实时间长了,大家都心知肚明。收黄金的人不少,各种渠道挺多,去的地方也不一样。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第一年来收黄金,但我知道,去年秋季最后收的黄金,过了这几个月,你们手里应该早就空了。 换句话说,你们现在缺货,渠道的下游也缺货,都知道东西紧缺的时候,价格往往还会上涨。所以,我觉得,这个价格还能更高一些。” 那人有些意外地看着周景明:“你以前干过收金的事儿?” 周景明很平静:“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说的是事实!” 那人想了想:“看你们抽水机都用上了,手头的东西应该不少……这样,既然大家都门清,我再给你涨点,三十四块钱一克,不能再高了,还要是最好的东西,再高了我们就走。” 周景明权衡了一下估摸着差不多了,点点头:“行吧,就按照你说的这个价!” 那人却是摇摇头:“我还得看看东西的成色。” “这有什么好看的?同一条河道里,一溜水的下去,我们这矿点距离下边的矿点不远,金子成色也差不多……” “还是看看的好!” “那行吧,跟我来!” 周景明领着他钻进地窝子,将彭援朝悬在檩条上的青霉素瓶子取下来,里面有五克金子,是昨天晚上分金后剩下的。 那人将小玻璃瓶接过去,走到地窝子通道口,晃了晃:“成色不错!” “那是当然!” 周景明将小玻璃瓶重新挂到檩条上:“都是赤黄色,已经是最好品质的沙金了。” 沙金的颜色因成色高低而不同,含金量达九成以上的为赤黄色,达到八成的为淡黄色,而成分只占到七成的,则为青黄色。 周景明专门挑选的小半岛,成分自然不会差。 这些收金人,他们拿到金沙后,是需要提纯的,不同成色的沙金,价钱也不一样。 两人一起钻出地窝子:“让他们想要卖的,去拿吧!” 周景明走回到彭援朝身边:“价钱商量好了,三十四块钱一克,你们有需要出手的,去拿金子。这是收金人今年第一次进山,会是这一年中价格最好的时候,往后的话,不容易到这么高了!” 一个个听到这价格,心里喜滋滋的,辛苦那么长时间,终于能见钱了,纷纷往自己藏金的地方赶。 周景明没有去拿金子,他知道往后金子的价格长势,不想在这种时候将那些专门藏起来的金子轻易出手。真需要的时候,他有办法找到出手的渠道。 何况,他身上还装着些钱,暂时够用了。 而对于其余的淘金客,此时就是最好的出手时机,因为,让他们自己去找渠道,本就是一件难事。 收金子的这些人,走的就是地下见不得光的渠道,向来隐秘。 武阳有过周景明的提点,也没有卖金子的打算,所以跟周景明就在草地上等着。彭援朝倒是去拿了一些回来,因为他答应过,等到有牧民经过的时候要买羊打牙祭,还有,柴油机烧油厉害,从老唐那里得来的柴油,坚持不了太多时间,到时候就得出山去买油,也需要花销不小的一笔钱。 这笔油钱,得是大伙一起凑。 不然,就单凭他一人,柴油机成天地烧着,可扛不住。 没多长时间,众人陆续回来,聚在地窝子边。 为首的收金人说,要找个避人的地方称金子,大家刚要走,彭援朝发现老王还没回来,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特么的,这个老王是怎么回事儿。” 自从老王拿着自制小称称金子后,彭援朝一直对他看不上眼。 正说着呢,就见老王急匆匆地从林子里跑出来,失魂落魄一般,脸色都有些发白,等到了近前,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老王,你别急,把气儿喘匀了,慢慢说!” 老王还是很急,努力地克制着,好不容易才带着哭腔说出来:“我的金子……被人拿了!” 感谢光阴易老莫恨别离、景勋jingxun、冬夏青青三位书友的打赏! 第91章 麻袋装钱 “这事情可不好办,且不说现在不知道金子是谁拿的,就算知道,金子上又没写名字,你也不能拿人家怎么样,只能自认倒霉,下次注意藏好了。” 跟老王一起同来的另一个湘西人摇摇头:“淘金客的规矩,向来是分到手的金子自己保管,至于往后出什么状况,自己受着,除非你能抓个现行。” 听到这话,老王越发沮丧:“我怎么这么倒霉啊!” 他忽然直挺挺地跪了下来,冲着一帮子人连连作揖:“你们谁拿了我的金子,求求你们,还给我吧,我求求你们了!” 彭援朝看不下去了:“老王,我说你这人怎么回事儿,看你年纪,是我们这一帮人中最大的,咋还那么天真? 谁拿了你的东西,这个时候敢说出来?就不怕腿脚被打断? 还有,这动不动就跪,你是有软骨病还是怎么?好歹也是个大老爷们,就不能硬气点?” “把头,我这也是没办法……家里的人等着的救命钱啊!” 老王回了彭援朝一句,跟着又冲周围的人连连作揖:“求求你们了……我儿子得了尿毒症,我每年来淘金,就是为了攒钱给他治病啊,我到大医院去打听,听说可以进行肾移植……他才十六岁……求求你们了!” 尿毒症? 这病症,周景明听说过,很麻烦,但他怀疑,以这年头的医疗水平,究竟有没有进行肾移植的技术。 但想了想,既然老王能说出来,想必是能的。 如果真是这样,他有些明白老王用小称称金的举动了,这是一个父亲,在努力为自己孩子争取一线生机。 他深吸一口气:“大家伙都去帮忙找找,看是不是有什么遗漏,如果真是被人偷的,这片地儿,别人很少来,很大可能就是我们队伍里的人拿的。 别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这样的人,也得找出来,别某天同样的事情,落到自己头上! 老王,你藏金的地方在哪儿,领我们去看看。” 到了这份上,老王也没了什么忌讳,领着众人到他藏金的地方。 那是几棵树之间的小缝隙,地上有几个乱七八糟,痕迹很新鲜的小坑,估计是他刚才找金子时挖的。 众人纷纷散开,在周边树底下,石头下,灌木丛里帮着他细细地找。 就在这时候,武阳凑到周景明旁边:“周哥,你看……” 周景明顺着他噘嘴的方向看了一眼,见另一个湘西人痴痴地站在老王刨坑的地方,看着自己手里装金子的小玻璃瓶发愣。 这人有古怪! 周景明的第一直觉就是这样,当即朝着他走了过去,想问问情况。 但等他靠近没两步,就见那人弯着腰,在那地方细细看了看,蹲下去,扒拉了几下地面上的枯叶杂草,又扒拉了几下泥土,然后从小土坑里拿出来另一个装了金子的小玻璃瓶。 “老王,还有大家伙,别找了,金子找到了!” 他站起身吆喝了一声。 闻言,其余人纷纷看来。 老王更是激动,踉踉跄跄地跑过来,可是,看着那人手里两个没什么区别的小玻璃瓶,他也傻眼了:“哪一个是我的?” 那人摇摇头:“现在我也不知道了!” 周景明走了过去:“你好像知道老王的金子藏在这里……怎么回事儿?” 那人也是一脸懵:“因为我的金子也藏在这儿啊,有几天没过来了,今天来人收金,我立马就过来了,胡乱在这一片扒拉几下,小瓶子扒拉出来,我拿着就走。 下去的时候,还撞见老王了,见他慢吞吞的,还催了他一下,我没想到,他也把金子藏在这里。” 彭援朝冷冷地盯着他:“你说的是真话?” 见众人满是怀疑的目光,他连忙解释:“我骗你们干什么?我的真藏在这里!不是,把头,你不会怀疑我偷老王金子吧,我们一个地方的人,我要偷也不会选择偷他的呀,他的情况我知道,我们还是一起来的。 我们去年就一起淘金,你问问老王,我有没有干过这种事儿,我不是那种人。 老王,你说句话啊!” 他越说越急,神情都跟着变得慌乱起来。 老王却只是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一声不吭。 “都别瞎想了,我信他说的,我跟武阳都看见他从那地儿刚刨出来的小瓶,按照老王所说的位置,隔得很近,拿错了也属正常,只是个很小的误会!” 周景明注意过他的反应:“若是真有心拿老王的金子,这里不会刨出另一个小瓶子,他也大可不必在这种时候将东西刨出来,给自己惹麻烦。 收金子的还在下边等着呢,赶紧回去……对了,你的金子有多少克?” 那人没有迟疑:“二十八克,就是前几天分金的时候藏的!这几天的我还没放进去。” 周景明又问老王:“你的是多少,我的是三十克!” “那事情好办了,回去拿天平一称就能分出来!” 说完这话的时候,周景明深深地看了老王一眼,觉得他做人真不咋地,这种时候,金子找到了,居然都不帮着说句话,还是一起来,在一起淘过一年金子的人。 他们之间,怕是从此有嫌隙了。 于周景明而言,他反倒更看重这个同样姓王,叫王振海的青年,至少有着几分坦荡。 一众人一起出了林子,到地窝子边,彭援朝拿来天平一称,果然,一个二十八克,一个三十克,就此分开。 各自拿了金子,王振海看着老王:“看你刚才的样子,你特么居然不相信我,亏老子以前没少护你,也没少帮你,等金子卖了,把你来的时候找我借的两百块钱还我,以后咱们谁也不认识谁,别特么跟我说话。” 显然,王振海的心,有些凉了。 周景明没想到两人之间还有这些事情,不由对王振海又高看一眼,至于老王,周景明觉得自己还是收起那丁点同情心的好。 收金子的三人等得不耐烦了,连声催促:“到底还卖不卖,不卖我们走了……” “来了来了……” 彭援朝应了一声,领着众人跟着三人钻进林子。 周景明不想去,一屁股坐在地窝子旁边的草地上。 武阳还没见过怎么收金子,兴趣盎然地跟过去几步,回头见周景明没来,出声询问:“周哥,你不去看看!” 周景明摇摇头:“那有什么好看!” “去帮大家把把关啊,我知道,你肯定对这些事情很熟!” 武阳说着跑过来拉他。 周景明想了想,觉得也是,去把把关,免得又无端生出些麻烦,也就随着武阳的拉拽站起身来,跟着去了林子。 “在地窝子边不也一样吗,干嘛还钻林子,麻烦!” “他们很谨慎,至少在林子里,多些遮掩。” “那两人挎着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要是能搞到手就好了,那玩意儿,可比猎枪好使多了。” “可别瞎想,这些金贩子,有他们错综复杂的渠道,也有一定的势力背景,要是惹到了,可不会善罢甘休,别的不说,进山一趟,可是带了不少钱进来的,那些钱,不是一般人能拿得出来的。” “我就随口说说!” 两人很快追上彭援朝等人,随着进了林子。 三个金贩子选了个林子比较密实的地方,将马匹拴在树上,金贩子为首的那人,拿出来一个小天平,让彭援朝等人隔着十来米,不允许靠近。 而那两个挎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金贩子,将枪摘下来守在他旁边。 那金贩子将小天平在地上放平后,看向众人:“哪一个先来?” 这种事情,彭援朝当仁不让地第一个上去。 他掏出一个红莲烟壳,将里面准备出售的金子倒在小天平的一个秤盘里,等他倒完后,那金贩子随即从怀里掏出一沓大团结,然后一张一张地往小天平的另一个秤盘里放,直到天平两端平衡。 不只是武阳,其他几个初来淘金的新手也看得一脸古怪。 武阳小声地问了一句:“周哥,为什么不用砝码?” “这你就不懂了吧,说来也巧,咱们现在用的大团结,一张基本上就是一克,他们为了省事儿,嫌用砝码麻烦,还不好携带,就用大团结代替砝码,或许会有些细微的偏差,但一直都是这么干的。” 周景明声音不大不小:“等到称好了,把钱一数,有几张就有几克,再按照商量好的价格算出钱就行。” “原来是这样!” 听他这么一说,一众人恍然大悟。 周景明接着又说:“金钱金钱,自古金子和钱就是联系在一起。怎么样,直接用钞票来称金子,是不是看得很过瘾……” 几人又微微点头,但却都没有看周景明,而是目光全都盯着那杆小称。 一个个的眼神,仿佛被小秤盘里放着的钞票给牢牢抓住了一样,就连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周景明知道这种感觉,他第一次看到如此称金的时候,也是这样,有种充满诱惑,令人血脉喷张的感觉。 不得不说,此举在每一个淘金客眼中,都有极其强烈的冲击感,并在心底烙下深深的印记。 彭援朝的称完,算好钱,对方并没有立刻付钱,而是掏出钢笔,在彭援朝手心里写下所得的钱,然后换下一个来称。 又有人问:“怎么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回来的彭援朝给出答案:“等到所有人的都称好,他们会另外换一个地方付钱,这是干这行的规矩,为的是避免出现状况的时候,被人把金子和钱都被一下子端了。” “那就不怕他们拿了金子不给钱,跑了?” “跑?哪里那么容易跑,真敢这么干,那不得跟他们玩命,再说了,他们想做长线生意,多少还是要讲点信誉的,不然以后,谁敢卖金子给他们? 不过,也不是没出现过这种情况,还是要相当注意。” 接下来,一个个上前去称了金子,那些金子被金贩子装在布袋里,然后领头的金贩子算好总的需要付多少钱后,冲着彭援朝交代:“跟着来一个背钱,只准来一个!” 彭援朝正准备起身跟去,被周景明给拉住:“让武阳去!” 他这是相当于防了一手,在场的,估计在应对突发情况的时候,只有武阳有能耐应对,而且他有手枪。 当然,这样的情况很少出现。 彭援朝看了看武阳:“兄弟,看你的了!” 武阳点点头,快步跟上三人,往上游的林子里,出去百来米,那金贩子才数出一沓沓的钱装入麻袋,等着武阳点清楚,确认无误后,三人翻身上马继续往上游的矿点走,武阳则是扛着那一袋子钱回来。 这年头,还没有百元的大钱,众人出售的金子不少,十块十块的大团结,要的张数就多了。 看着武阳扛回来鼓鼓囊囊的钱袋子,又是一次强烈的心理冲击。 这可是麻袋装钱。 第三更送上! 第92章 阴招、狠招和损招 交易顺利完成,众人回到帐篷,武阳将装钱的麻袋交给彭援朝,到外面找在桦树下坐着乘凉的周景明要烟抽。 他点燃周景明递来的烟,在旁边坐下:“这买卖金子的事儿,还真有意思,要不是亲眼见到,光是听别人说,我肯定不相信! 我看他们给咱们付了钱以后,就只剩下半袋了,应该会很快离开吧,那袋子里的金子,我看着沉甸甸的,不小的一坨,估计得有几斤。” 周景明笑问:“怎么……心动了?想抢?” “要说不心动,那是假的,去拿钱的时候,我还在想,要是那些金子是我的,估计这辈子可以躺着吃了!” 武阳抽了两口烟,将点燃的那一头凑到嘴边,吹了一下,把烟灰吹掉:“至于抢……我还没那么蠢!” 周景明笑笑,没有再多说。 营地里总共二十个人,只有周景明和武阳没有出手金子,其余人,几乎把手里的金子都出手了。 新招来十一个人手,干了半个多月的时间,除了中间因为下雨,休息两天,其余时间几乎没什么耽搁。 每天两克金子到手,偶尔还能分到三克,新来的这些人中,周景明清楚,他们分到手的应该有三十三克的样子,因为他的分到了九十九克。 换句话说,这些新招的人手此次出手金子,那是一千多块钱,而最先就跟着一起进山的,那就更多了。 分钱的事儿,很快完成,彭援朝笑眯眯地出来:“兄弟,今天下午就不干活了,接下来三四天,我也打算放个假!” “我和武阳守着矿点,你们要去铁买克就去吧,顺带把柴油的事情给办了,多弄点回来。 柴油的事儿,你可以去找王佑平,他自己有拖拉机,应该有弄到油的路子,顺便请他送你们回来。 本地人也会往山里运物资来出售,但是价钱上会比外面高不少,划不来。 粮食现在还算富足,但洋芋、大白菜之类的也弄点回来,油钱该出多少,回来我补给你!” 彭援朝一开口,周景明就知道他想说些什么。 之前金子还算好保管,小玻璃瓶、烟盒、罐头瓶之类的东西一装,找个地方藏起来就好。 可现在,一克黄金换了三克多的钱,一沓一沓的,可就不那么好保管了,放在帐篷里怕丢失,找地方藏起来,又怕雨淋鼠咬。 最好的办法,那就是去乡镇上面,该寄回去的寄回去,该存起来的存起来。距离这里最近的乡镇,就是铁买克。 具体他们怎么处理,那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想了想,周景明又强调了一句:“去了铁买克,你跟他们申明了,要去找女人,要去耍钱,出事了,自己兜着,可别给我们招来麻烦。” 兜里边有钱了,来钱又比在家容易,一帮子青壮,心里总免不了想入非非,稍微有点诱惑,脑袋就容易把控不住,尤其是裤裆里的玩意儿。 但这些事情,周景明也懒得去管,也不想管,身为男人,他清楚男人的尿性。 彭援朝点点头:“我会跟他们说!” “白志顺也要去?” “都想去!” “帮我照顾好他!” “好……兄弟,你好像对他挺上心!” “没有的事儿,只是这些日子看下来,觉得挺踏实,挺能吃苦耐劳,又比较听话,有点照顾下他的心思。” 周景明存了拉白志顺一把以报上辈子挡刀的恩情的想法,但并不是说要立马给他多少,也不想表现得太过亲近,只需让他安心跟在身边,少受欺辱,能每年都挣到钱,不像上辈子那么蹉跎,最终能回到家安居乐业就行。 收金分钱的事情结束,早已经过了中午,下午不干活,一帮人七手八脚地做了饭,吃过后就懒洋洋地在树荫下睡觉。 也有的趁机到河边胡乱涮洗下衣服,或是拿出些带来的碎布,补一下衣服裤子上的窟窿。 天天跟泥沙石块打交道,又经常在水里泡着,衣物磨损朽烂得快。 进山的时候,众人的衣物虽然大都有补丁,但好歹还算完整,这些日子下来,别说其他人,天天坐在河边卵石上摇金斗子的周景明和武阳,屁股蛋早就见光了,只是,河谷里也没什么女人,一个个大老爷们挺无所谓。 从老唐那里得来些东西,周景明去看过,有好几条牛仔裤。 他估摸着,老唐应该也听过或是看过一些美利坚西部牛仔或是淘金客的事情或书籍,所以专门带了些牛仔裤进淘金河谷。 这玩意儿,在美利坚,最开始本就是牛仔和淘金客穿得最多,耐磨是最大的特点。 这几年改革开放,外国的东西引入不少,牛仔裤的流行,就是其中之一,在这年头,那可是“时尚”的标志。 周景明近水楼台先得月,自己先挑了两条合身的放着。 第二天一大早,彭援朝领着一大帮子人,带上些干粮,早早地出了河谷,前往铁买克。 周景明和武阳守着营地,既然营地里没人了,两人的训练也就没有刻意往冷杉林里钻,就在帐篷边的草地上进行。 也就在这一天,武阳见周景明黑龙十八手的套路已经挺熟悉,开始让让周景明给他喂招,讲解实战技巧。 黑龙十八手,周景明不喜欢那些书面上诸如青龙探爪、龙女照镜之类文绉绉且多少有些让人不明所以的名字,他更喜欢通俗的叫法。 十八个招式,分别是:空手夺刃、拦门摔、击腹背摔、击裆推胸、踹腿锁喉、压臂戳眼、磨盘腿、截肘扣带、击肋携臂、闪身撩裆、击腹勾摔、迷眼撞头、拉臂撞胸、抱膝击头、砍腿击胸、带臂截腿、击腹推胸、插裆击胸。 这些名字,一听就知道有不少阴招、狠招和损招。 动不动就是朝着裆部、肋部、头部等部位下手,甚至趁其不备抓把泥沙先把人眼睛迷住再攻击头部的招式都有。 但不得不说,这些招法很实用,尤其是在打架的时候对上,往往只要挨上一下,就能让人瞬间失去战力,力道够大,致死致残也不成问题。 这才是周景明真正感兴趣的地方,要真到了必须跟人赤手空拳玩命的时候,绝对能派上用场,而且会很好用,很有效。 所以,他跟着武阳,相互喂招,学得很认真,问得不厌其烦。 一转眼,折腾了大半个早的时间,周景明被弄得灰头土脸,终于累得不行了,就这么呈大字躺在草地上,看着只有两三朵浮云的瓦蓝天空,放空自己。 休息好一阵,他才起身,叫上武阳在周边林子里转悠,搜寻些野菜回来,又去切了点熏马肠,开了个梅林罐头,两人就在地窝子边架了篝火,煮了个简易版的火锅。 条件简单,煮出来的东西,味道自然谈不上多好,主要是够辣,两人凑在一起,再喝上点小酒,却也吃得大汗淋漓,自有一番痛快。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帐篷里闷得慌,地窝子有一股子脚丫子味,实在不是休息的好地方。 见武阳在太阳最火辣的时候,又去河滩边的浅水里泡着,周景明也跟着下去,脱了衣物,一步步走近依然显得冰冷的河水,然后缓缓在浅水里躺下。 河水虽然冰冷,但适应下来后,却有一种凉丝丝的沁入心脾的舒爽感觉,让人很容易放松下来。 周景明有些意外地发现,经过这些日子的训练,自己身上的肌肉,硬实了不少,尤其是原来一整块的肚皮,现在也有了几块腹肌的轮廓。 金旺也跟来河边,伸着舌头在河水里添了些水后,就在河滩旁一旁灌木下躺着,伸着舌头喘气。 它似乎看到了什么,站了起来,跑到水边,定定地看着浑浊的流水,突然扑入水中,用一双前爪去抓挠什么,弄得水珠子四溅,但却是一场空。 武阳站起来看了一阵:“周哥,河里有鱼,个头还不小。”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阿尔泰山的河流里,大都有鱼,品类还不少……你想吃鱼啊?” “是有很长时间没吃过了!” “晚上吧,晚上来弄,看能不能弄到!” “这怎么弄?” “打着手电,直接用铲子来拍呗。” “靠谱吗?不弄个鱼钩什么的?” “靠不靠谱,晚上你就知道了!” 在水里泡了一阵,胡乱地抓了泥沙擦洗一下身体,感觉手脚都有些僵了,周景明忙着上岸。但很快,他又觉得有些无所事事。 想了想,他干脆到窝棚边,拿了把镐头和一个罐头瓶,就在地窝子后边挑选了一棵桦树,扬起镐头在树根脚距离地面三十多公分的位置,挖了个眼,然后扯片桦树树叶,卷起来塞入那个小眼中,很快,一滴滴略微有些淡黄的汁液顺着树叶滴落出来。 看好汁液滴落的位置,他将罐头瓶放在树下接着。 在河边盯了一阵鱼,试图用石头砸一条回来的武阳,在几次尝试失败后,选择了放弃,听到周景明在地窝子后边弄出了响动,跑上来一看,顿时笑了:“这个好,在龙江的时候喝过一次,有股子清香味,清清凉凉的,还有些微甜,多弄点,我去找罐头瓶。” 不多时,他从帐篷里回来,怀里抱了五六个罐头瓶子。 两人在桦树林里,挑着粗壮的桦树,都用镐头直接凿眼取桦树汁。 都是在龙江混过的人,知道桦树汁能饮用。 武阳说不上来有什么好,但周景明却是知道,这玩意儿,在后世,有一段时间被吹得很神,但确实能做药,有止咳、祛痰、平喘和抗菌的作用,也是挺好的饮品。 只是,看着那缓缓一滴一滴流出来的样子,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接满一罐头瓶。 在北大荒农场待过的那段时间,他属实学到不少有用的东西。 就这么无所事事地混到晚上,终于算是喝上了桦树汁。 两个大男人也不是什么精细的人,就用中午剩下汤水,随便煮了点野菜,外加一锅煮出来,在篝火边细细烤出不少锅巴的米饭填饱肚子,天色也黑了下来。 稍微休息后,两人又对练一阵,眼看天黑下来,周景明可没忘记晚上弄鱼的事情,让武阳提了桶和铁锹,打着手电前往河边。 感谢书友20230407080216640的打赏! 第93章 没白塞 武阳不知道周景明到底要怎么逮鱼,只是到了河边,选了处水流平缓的地方,让他坐在河边一块卵石上,打着手电照着前面的浅水,一动不动。 周景明则是提着铲子等在旁边。 武阳就有些看不懂了:“周哥,这样能弄到鱼?你可别骗我,我家龙山那边的,虽然是在武陵山里,但里边溪河可不少,小时候也没少提着畚箕到河沟里赶鱼捞鱼,找根缝衣针弯个鱼钩来钓,也比你这提着个铲子靠谱吧?” “现在可没有那闲情逸致钓鱼……咱们也就这几天能闲一闲,放心,你就等着看吧。 这水里的鱼,都有一个趋光的特性,外面黑乎乎的,看到这里有光,自然会游过来,到时候一铲子拍下去,拍晕了捞上来就行……” 周景明小声解释一句,将注意力重新落到手电光照着的水面上。 白天淘金,那么些淘金队伍的溜槽里不断有浑水冲入河中,让河面浑浊不堪。 但其实,到了晚上,河水的浑浊程度,也没有降下多少。 手电光照着的水面浑浑的,根本看不下去。 但若真有鱼儿过来,搅动水面或是露头,还是能看到。 只是,似乎这些河里的鱼很不给面子,两人在河边蹲守了二十多分钟,愣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就连跟来的金旺,跟着周景明痴站一阵后,也选择到一旁趴着等候。 武阳觉得有些无趣了:“周哥,回吧,这鱼应该不会来了!” “再等等……” 周景明有些不信邪,上辈子在淘金河谷帮金老板探矿,闲暇之余,他干过这事儿,明明挺有效果。 武阳见周景明坚持,也就耐心地等着。 大约又过了五六分钟,周景明忽然注意到水面被搅动一下,掀起一片凌乱的波纹,他立马将手中的铁锹提了起来,又略微等了一下,见水面再次被搅动,当即一铁锹狠狠拍了下去。 “啪……哗啦……” 这一铁锹用力很猛,本就在浅水中,河水被排得突然往周围涌起,露出下面的河沙,水也被排得四下飞溅,泼了两人一身。 不过这一下实在,一条鱼随即翻了起来。 武阳也不管会不会湿鞋,连忙起身冲入水中,将那条鱼给捞了起来,打着手电翻看:“周哥,这什么鱼?没见过!” 周景明凑了过去,见这鱼身体是长椭圆形,侧扁,尾柄较细,最显眼的是,身上有几道黑色斑纹,腹部虹彩金黄:“这鱼学名我叫不来,当地人叫五道黑……看到了吧,我就说能拍到。” 见有了收获,武阳的兴趣又涨起来一些。 将这条五道黑扔到桶里,两人换了地方,继续打着手电蹲守,结果,左等右等,始终连鱼的影子都没有。 周景明自己都忍不住骂了起来:“妈的,搞半天就给我来这么一条,侮辱我是吧……给我等着!” 武阳笑笑:“还是得想其他办法!” 时间已经晚了,两人不打算继续折腾,顺着河岸往上走,准备提桶回去睡觉。 结果,还没走到桶边,就听到桶边传来咔嚓咔嚓的声音,武阳用电筒一照,见金旺正用前爪按着那条五道黑,偏着脑袋撕扯,嚼得咔嚓响。 周景明不由咧了咧嘴,到金旺旁边,扬手作势要打:“嘿,看不出来,你还挺贼啊!” 金旺被吓得偏了了脑袋,赶忙撒口跑到一边,又不舍地回头看着河滩上那条已经被咬得乱七八糟,并且沾满泥沙的五道黑。 周景明叹了口气,都已经弄成这样,也没法再吃了,他干脆将鱼捡拾起来,丢给金旺,然后跟武阳一起,回了帐篷,闲聊几句,各自换了干爽的衣服,床边放好枪,和衣躺下。 一夜无事。 隔天早上,武阳继续给周景明讲解技击技巧,然后相互喂招对练,等折腾结束后,周景明到附近转了一圈回来,手中提着两棵阿魏。 那个时候,武阳从一个淘金客的包里,翻出一根缝衣针,用火烧红,正在用石头弯鱼钩。 见周景明提着两棵阿魏回来:“周哥,你这是又要干什么?” “搞鱼啊!” “用这东西怎么搞?” “你等着瞧好了,想吃鱼还不简单?” “周哥,说实话,除了找金苗淘金,我不敢说话,这搞鱼的事情,我怎么还是觉得不靠谱?我看我是吃不上你弄的鱼了,还是自己钓吧!” 他说完,拿着自己弯出的鱼钩,又去帐篷里找了根线,到树林里砍根枝条回来,自己绑扎一阵,提了个桶就去了河边。 周景明也不管他,他找了大海碗出来,将拔来的阿魏细细切出来,砍根小木棒回来,将那些阿魏捣烂,装在罐头瓶里,往里面加了点水泡着,就扔在帐篷边。 接着,他又提了斧头,到河岸边,找着那些细且柔韧的枝条砍了一捆,另外又搜集一些藤条回来,就在草地上坐着捆绑编织。 折腾一下午,一个捕鱼用,肚大口小,且口部只进不出的鱼篓被他摆弄出来。 但他没有急着将鱼篓下水,就扔在帐篷旁边晾晒着。 不得不说,武阳钓鱼有一手,等到临近傍晚的时候回来,桶里装了七八条鱼,个头不小。 周景明去看过,有五道黑,中白条和狗鱼。 武阳也看到周景明制作的鱼笼了,一看那设置,他就知道周景明动真格的了。 只是,那被随手放在帐篷边的罐头瓶里的东西,他还是不明白,拧开盖子,里边一股子腐烂气味飘来,熏得他赶忙将脑袋扭到一旁:“周哥,这玩意儿怎么这么臭!” “阿魏本来就臭!” “你搞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等发酵两天,我用来配饵料捕鱼,有些鱼就喜欢吃腐烂的东西,到时候饵料做出来,往鱼篓里一放,下到水里,我就不信引不来鱼。” 周景明不是钓鱼佬,对钓鱼之类的事情,兴趣一般,除非是实在无聊了,会弄一下。 但这不妨碍他知道用阿魏调配出的饵料效果不错这件事。 在春夏交替之际,是阿魏的盛花期和初果期,茎秆上会分泌一种类似于松香的树脂,这种树脂比较臭,像动物腐烂发臭的气味。 他上辈子认识有喜欢钓鱼的钓鱼佬,就喜欢用他所谓的阿魏做饵打窝、钓鱼。 他倒也知道简单的配制方法。 据说,用阿魏做的饵料,在冬钓的时候很好用,因为气味即使在那种冷水里,也能传出挺远。 眼下这些深山里的河流的水,大都源自冰雪融水,正好用上阿魏。 当然了,他这么大费周章,也不是只是表现给武阳看或是无聊。 他只是觉得,弄一个鱼笼扔河里,随时看看,要是能弄到鱼,也是对大家伙的一种补充。 这天晚上,两人在帐篷边架起篝火,用盐和辣椒烤鱼当下酒菜,又舒坦地吃了一顿。 两人吃饱喝足后,在营地周围巡视一圈,见没什么异常情况,返回帐篷睡觉。 而此时,彭援朝在铁买克,去找王佑平扑了个空,此时还在等待中。 昨天一天的跋涉,出了淘金河谷,在路上遇到一辆拉物资进山的汽车,几人将车子拦下,每个人付了点小钱,当天深夜,就抵达了铁买克。 晚上自然办不了事儿,好不容易敲开一家旅社的门,招呼着一帮子人住了进去。 第二天早上九点以后,他领着众人在街上去找了银行,也去了邮局,一部分钱存起来,一部分寄往陇中老家。 折腾了不少时间,总算是把事情办完。 他本打算去买些土豆白菜之类的东西,再把柴油买好就回,但一帮子在山里呆了不少时间了,都想着在铁买克多逛逛,明天再回。 他跟几人交代了几句,约好晚上在旅馆碰面,就各自散开。 他只是按照周景明的交代,把白志顺叫了跟在身边,主要是,别的人也不愿意领着白志顺到处闲逛。 柴油无疑是最重要的事情,他首先去的就是供销社,只是一问,他就没招了。 这时候的柴油、汽油之类的东西,属于统购统销,柴油价格七毛钱一升,倒也不算太贵,但想要买柴油,没票可不行。 这是周景明已经预料到的事情。 他第一时间找人问了王佑平家的位置,寻了过去,却没能遇到人,听他家人说是送物资进山了,他只能给留了个口信,隔天早上再去找他。 第二天早上,反倒是王佑平先找到旅馆来。 一见面,王佑平开口就问:“阿达西,你找我什么事?” 彭援朝压低声音:“我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方法,能帮我弄到柴油票,我想买些柴油,还想请你送我送进山。” 王佑平有些犹豫:“柴油票……这个事情可不好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右手的拇指和食指一直在搓捻。 彭援朝好歹也是混过的,踩点回来乘坐王佑平的拖拉机,就已经知道他是个很精明很会算计的人了,又哪里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他当即从怀里掏出二十块钱递过去,见王佑平还是不无所动,又加了十块。 这次王佑平将钱接过去装兜里:“老板在山里搞金子发财了……只是买点柴油票,没多大事,你跟我走!” 一路上,他告诉彭援朝,这年头,单位使用柴油票到加油站或是供销社给车子加油,可以减少用现金加油需要回单位报销等不便,有些单位使用柴油、汽油票普票的人员,就能变相截留倒卖柴油票,就有人专门做这生意赚钱。 彭援朝当即随着王佑平出门,在铁买克转来转去地走了一阵,最终到了一家人门口,他敲响房门,喊了几声,一个维族人钻了出来。 两人用本地方言说了一阵,王佑平回头问彭援朝:“想要多少?” 彭援朝想了想,那柴油机一天差不多要消耗十七八斤柴油的样子,盘算着少往外跑几趟,告诉那人:“越多越好!” 结果,那人回去清点一阵,出来说:“有四百三十公升。” 彭援朝盘算着,也够用一段时间了,连忙答应下来:“全要!” 他当即掏出钱点清,将那些柴油票全都拿来,倒也没有要高价,比原价还低一些。 那些票证有十多张,有五十公升的,有四十公升的,还有一些其它面值。 这些票证,本就是私下里截留的,这年头私人能用上机器的不多,而能用上的,大都是有单位的,价钱要高了,就更没什么人买了。 真正算下来,用这些票证,五毛钱就能打到一公升柴油。 这也让彭援朝觉得,塞给王佑平的那三十块钱,没白塞,至少事情办得利索。 第94章 飘来的水裤 彭援朝得了柴油票,顺便跟王佑平说了要请他用拖拉机送物资进山的事情。 王佑平本就干的跑拖拉机运输这行当,送淘金客以及送一些物资进山,本就是他最来钱的路子。 他暂时没接到别的活计,当然不会错过这赚钱的机会。 从老唐那里弄到柴油发动的抽水机,柴油自然也不少,用了这些日子,空柴油桶挺多,出来的时候,也是带着来的。 但单人一次性去打那么多柴油,显然也不合适,搞不好会被查。 彭援朝回了旅社,将众人召集,顺便将柴油票分发下去,让他们提着柴油桶轮流去供销社打柴油。 一公升柴油还没一升水重,四百三十公升,也就三百六七十公斤的样子,这一趟来了十八个人,都是青壮,运进山里,倒也不难, 但彭援朝还是又买了一辆新的架子车,一来运东西进山会更轻松一些,再者,小半岛上,每天架子车在砾石路上来回跑,磨损挺严重,带进山里备用,也不亏。 其实他一直挺担心小半岛的事情,只有周景明和武阳两人守着,怕遇到事情,人太少应付不过来,也急着回去。 好在,带出来的一帮人,还算听招呼,没有做太出格的事儿。 只是,几个豫州来的新手,在几个老客的撺掇下,跟着去找了女人,这是他们为什么处理好钱物后,还想着要在铁买克逛一逛,非要多耽搁一晚上的原因。 在山里的淘金生活枯寂无聊,时间长了,淘金客的性格似乎都会跟着变化,变得暴躁,很容易有暴力倾向,稍微说话冲一点,就有可能抱着干一架。 一个个身体正壮,血气最容易翻涌的时候,需要舒缓、发泄,那就不是一双手能替代的。 原本这种事情就是这样,本性使然,再加上这年头大都压抑,有的根本连找个媳妇都难,有这种花钱就能办的机会,就很难把控了,而且,这是有过一次就容易上瘾的事儿。 这些事情,彭援朝是过来人,就连他自己,也去找了女人。 那些女人要价挺高,稍微有点姿色的,开口就敢要三四克金子。 但淘金来钱相对容易,一个个挺不在乎,觉得花掉了再淘金挣回来就是。 呆在旅馆里没有瞎搞的,也就只有老王和白志顺两人。 原本白志顺也跟着彭援朝去了,只是,等彭援朝出来后,等了不少时间没见到人,还被吓了一跳,以为出了状况。 结果回到入住的旅社才发现,白志顺早就回来了,被人嫌弃是个驼子,要更多的钱才肯将就,他顿时伤心了,转身就走。 折腾了不少时间,柴油打出来,王佑平也将自己的拖拉机开来,将柴油装车后,又随着彭援朝到街面上挑了些去年农户家里存下的洋芋,还有新鲜的白菜以及一些酸菜酱料买了一些,也统统都装车上。 他还专门给周景明和武阳带了份份量十足的大盘鸡,又买了馕路上做干粮,就催促着众人上路。 光人就有十八个,全挤在车斗里,连上其它物资,那是近两吨的份量,所有人上车后,拖拉机跑起来,发出的声音明显沉闷了不少。 好就好在,这次不是连夜进山,而是白天。 彭援朝倒也不担心再出现那些邪门的事情。 路道平坦,上坡的路段也不是很陡,拖拉机跑得还算顺畅欢快,还是走的进山的那条一路,专门避开检查站,稍微绕了一些,别的不说,彭援朝自己都拿不出身份证明。 王佑平当然知道这情况,他早已经习以为常了,并不觉得奇怪,山里的路道也熟,反正对他来说,价钱给到位就能干。 在拖拉机突突突地过了四矿大桥的时候,小半岛对面,周景明和武阳,提着镐头和金斗子,又干起了打游击淘金的事情。 本就是岔沟,河流水量远比不上哈依尔特斯河主河道,最深的地方,也只是到胸口位置,就几十现在冰雪融化,水涨大了不少,但也不过就十多米宽,想要过去,过去并是不困难。 无所事事地休息了两天,小半岛周围也挺平静,除了看到有两队人往上游去了,并没有任何异状。 两人精神头养足了,就有些闲不住,才又动了到河对岸找地方搜点金子的心思。 当然,看守小半岛才是最要紧的事儿,两人并没有走多远,将金旺留在小半岛上,过了河,就在小半岛对岸那些山石缝隙里搜挠,将夹缝的泥沙细细清理出来,干一阵休息一会儿,跟玩一样,但到了临近傍晚的时候,两个人还是弄到了差不多六七克的金子。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两人过了河,上了小半岛河滩。 金旺早上的时候没能跟着过河,开始的时候,没少站在小半岛的河滩上,冲着周景明哼叫、吠叫,以表达自己的不满,又沿着河岸跑上跑下,试图跟过去,但始终没有找到能过去的地方,只能又回到小半岛上,隔河看着两人。 大概是觉得在小半岛上被太阳暴晒,太热了些,选择跑回地窝子边的桦树林,在林子里转了一阵,最后在帐篷旁边的阴凉处睡着。 此时两人回来,它立马朝着小半岛跑来,冲到周景明面前,对着他又扑又跳又舔的。 周景明正在穿裤子,差点没被它扑倒。 金旺是越来越壮了,体重在往百斤级别靠拢。 不忍心拒绝金旺这番亲昵,周景明只得暂时放弃穿衣服,先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又在它脑袋上轻轻拍了拍,稍作安慰后,才将它推开一些,见它还要扑,出声命令:“坐下!” 每天喂食的时候,周景明都在试图训练它按照自己的指令做,但教来教去,金旺似乎只学会了坐不到三秒就起身的坐下和握手,以及进攻、搜寻这几个简单的指令。 大概是因为被抽过大嘴巴子的原因,不吃别人喂的东西这一条,倒是记忆深刻,谁要敢给它扔吃食,必然偏着脑袋冲着那人凶叫。 这一点倒是令周景明很满意。 见金旺坐下后,周景明抓紧时间穿好衣服,和武阳一起坐在河滩上的卵石上卷莫合烟。 “砰……砰……” 上游忽然传来两声枪响,枪声很近,惊得两人猛地扭头看去。 就连金旺也被惊得仰头狂吠。 但两人看来看去,却看不出枪声响自何处,只能大概判断出,是在小半岛和张把头他们营地之间的桦树林子里。 两人心里提防,赶忙将随身带着的猎枪抓在手里端着。 武阳提醒了一句:“这里太旷了,没遮没拦的,回林子!” 说完他拔腿就跑。 周景明也反应过来,跟着他朝地窝子方向跑, 出了小半岛,就有桦树,两人各自找了棵桦树遮掩着冲着枪响的方向观望。 只是,等了好一阵,再不见动静,再看看张把头他们那一帮人,还在继续淘金,并没有什么异常,又等了一阵,还是不见动静,两人这才稍稍放心。 估计就是张把头他们那一帮人自己放的。 两人将今天弄到的那点金子清理烘干出来,用彭援朝的小天平一称,就只是六克,数量少,周景明和武阳平分了。 随后,他们开始拢火煮今天的晚饭,至于菜,则是准备用营地里的咸菜、酸菜,煮上一锅鱼,里边再放上点从戈壁坡上拔回来的沙葱。 折腾了个把小时,饭菜做熟,两人在帐篷里吃着的时候,外面的金旺又叫了起来。 两人不敢大意,赶忙丢下筷子,提了猎枪出来查看,等了一会儿,却见林子里张把头他们队伍里的老猎手刘老头提着团黑乎乎的东西过来。 周景明赶忙将金旺叫住,冲着刘老头招呼一声:“大爷,你干什么呢?” 刘老头扬了扬手里的东西:“给你们送点东西过来!” 等走近一些,周景明看清楚他手里提着的,其实是只黑野鸡,也叫乌鸡,学名叫黑琴鸡。 这玩意儿,周景明在北大荒见过、吃过,在阿勒泰这边干地质、淘金的时候,也吃过。 这是种挺好斗的鸟禽,但又喜欢结群活动。 在东北的时候,周景明曾看到上百只的大群,在阿尔泰山区,也看到过几十只一群的。 只是,阿勒泰这边的黑野鸡,没有东北的大,也就差不多两斤的样子。 “大爷,之前那两枪是你开的?” “是我开的,队伍里有人去拉屎,看到林子里有一群这种鸟,跑回来跟把头说,把头让我去打的。” “那你怎么不留着你们自己吃?” “开了两枪,用的鸟弹,打了五只,给他们留四只,够吃了!” 刘老头总不会平白无故地过来送东西,周景明一想就知道他的真正意图:“大爷,你是酒葫芦又空了吧?” 刘老头咧着嘴,露出常年抽烟袋锅形成一口黑牙齿:“还是你懂我!”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我们正在吃饭呢,有鱼,一起喝点?” “有鱼啊,挺好,那我就跟着沾沾光!” 见他那么痛快,周景明去给他取来碗筷,倒了点酒,招呼着一起吃,也顺便向他请教了一下用枪心得和一些简单的狩猎陷阱布置。 刘老头倒是没藏着掖着,说起来头头是道,甚至还亲自演示一下,但更多时候,是在跟两人说他那些年打猎的事儿,说他打过黑熊,打过豹子,打过野猪,还曾在六零年的时候打过老虎,家里现在都还泡着一罐虎骨酒。 等吃饱喝足,刘老头没有在这里过多逗留,说是忙着回去分金子,讨了酒就走。 看着他离开,周景明不由感叹:“要是咱们队伍里也有这么个打猎好手,想吃肉就简单了!” 他看看那只放在地上黑野鸡,又冲着武阳笑笑:“明天的菜有了!” 武阳深吸一口气:“今天晚上的事儿也有了。” 周景明愣了下:“什么事儿?” 武阳指了指那只黑野鸡:“烧水拔毛啊,你说明天是烤呢还是煮?” “烤的话,太柴了,煮吧!咱们这两天是啥事儿没干成,日子倒是过得挺逍遥。彭援朝他们也不知怎么样了,明天该回来了吧!” 周景明看向帐篷外的黑暗:“别特么一个个出去玩疯了不想着回来,耽搁淘金。” 武阳也看向外面:“应该快了!” 彭援朝一帮子人,果然在第二天临近天黑的时候回到小半岛。 也就是去得人多,不然这些物资,怕是得在野外再过上一夜才能在明天送到。 背负着东西赶了挺远的路,一个个累得够呛,简单聊了下他们去铁买克买东西的事情,又说说小半岛这两天的情况,见都没出什么大问题,一帮人啃了带来的馕,喝了些茶水,就早早地睡了。 只是临睡前,彭援朝将特意带来的大盘鸡给了周景明和武阳。 两人毫不客气地笑纳了,拢火热了热,当天晚上就在帐篷里分着吃了,在山里实在吃不到这样的好味道。 第二天一众人又休息了一天。 直到第三天,小半岛上,才又开始正常运作起来。 下午的时候,周景明摇金斗子,见出金不是特别理想,暂时放下金斗子,到掘挖的沙坑里看看情况,发现他们掘挖的方向,有些偏离富金带,指点着矫正掘进方向后,才爬出来。 刚想回去继续淘金呢,听到拉车送料的豫州人叫了一声:“河上有东西飘下来了!” 周景明定睛看去,见河上飘下来的似乎是条水裤,里边鼓着气,看上去鼓鼓囊囊的。 橡胶水裤淘金必备,防水隔热,只有穿着这东西,才能长时间站在水里,不然身体不知道会被泡成什么样。 关键是,这年头的水裤值不少钱,坏了还不好修,想要买,必须到城镇里边,那些运物资进山售卖的本地人,他们要价又太高,属于是稀缺的东西。 彭援朝以为是上游那个矿点上不小心掉水里冲下来的,当即冲着那人吩咐:“去捞上来看看是不是好的。” 那人跑到浅水里,试图伸手去抓,见水裤飘得离河岸有些远,够不到,又跑回来拿了个镐头追着去勾。 等他用镐头勾到那条水裤拉到近前,突然一屁股跌坐在水里,惊恐地叫了起来:“哎呀……我艹……” 今天第三更奉上! 第95章 不能那么冷血 那人跌坐在浅水里,双手杵在背后,连连移动,一双脚也在发狂地往后一阵乱蹬,惊恐无比地想要远离。 似乎终于反应过来,他翻身爬起来远远地跑开。 见如此情况,不用说也知道那飘来的水裤有问题。 除了在沙坑里还不明所以的人,在地面上的众人,纷纷朝着那条被拖到浅水里没有再随波逐流的水裤围了过去。 到了近前,周景明立刻明白是怎么回事儿了。 只见水裤下,浮着一蓬犹如水草随着水纹晃动的头发。 那哪里是一条随波逐流的水裤,分明是个穿着水裤的人。 只是,这人跌入水中以后,因为水裤隔水,在屁股和腿部的位置,包了一团空气,成了浮在最上面的位置,这也使得穿水裤的人,落水后,头重脚轻,上半截身子,反而倒插在水中,被水裤遮掩,看不出来。 或者,换句话说,就像是去游泳的时候,被人拴了腿脚往上提着,使得脑袋想要浮出水面,变得很困难。 心里只是想着捞一条水裤上来,结果,却捞出个人,乍眼一看这情形,心里没有任何准备,任谁都会惊慌。 不管是什么人,对于死亡,总会有着最本能的恐惧,只是,随着世事的历练,对这种恐惧的表现强弱不同罢了。 周景明又靠近一些,细细打量了着。 他忽然看到那尸体的脑袋晃了晃。 他不由眉头皱了下,一时间分辨不出,到底是因为水流晃动那脑袋才跟着晃,还是本就是脑袋在晃动。 他回头看向跟到旁边的武阳和彭援朝:“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他脑袋动了?” 彭援朝摇头:“没有啊,没看到!” 武阳却是满脸疑惑:“好像是动了!” 两个觉得像,一个没看到。 那就有可能是这人真的动了。 “拖出来看看!” 周景明本就穿着水裤,当即朝着浅水里快步进去,武阳也跟过来帮忙。 彭援朝却是不同意:“拖上来干什么,推回水里,这要是死的,也晦气,还不如重新推回去,让他去他该去的地方,再说了,拖上来,还有可能给咱们招来麻烦,在西海,我就见到有人借这种事儿到矿点闹事的,别干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周景明不同意这种说法:“彭哥,这么干不地道。这人要是死了,让他随流而去,没什么问题,可要是活的,不救一下,那就太没人性了。 老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当然,什么浮屠不浮屠的无所谓,我也没那种觉悟,但换个角度想,要是这种事情,有一天轮到你我头上,你也不希望别人见死不救吧。 话又说回来,把人拖上来,是有可能招来麻烦,但也有可能会收到些善意不是。 咱们都是活生生的人,不能那么冷血。” 他说完,也不去管彭援朝怎么想,几步走到了那人身边,将那人奋力翻了个面,一看到那人的面孔,心头又是一惊。 只见他那张脸完全变形,几乎是平的,五官像是被拍扁一样,塌陷下去,嘴巴半张着,满口的血,门牙及周边的几颗牙齿没了,只有槽牙还在,最为让人心里发怵的,是那双眼睛,像是被巨力挤得凸了出来,显得又大又圆,直愣愣地对着周景明。 周景明心里发怵,忍不住骂了一句:“艹!” 跟来帮忙的武阳伸手去探鼻息,手刚伸到他鼻子边,忽然,这人脖子一挺,喉咙里发出呼噜的声音,跟着嘴里冒出一团血沫。 那感觉,像是要咬人一样,武阳也被吓了一跳,闪电般缩手,跟着也骂了一句:“妈的……” 但也正是有这动静,能确定这人还有戏。 “快,赶紧把人弄上来!” 周景明招呼一声,和武阳合力,一人提着那人的一只手,将他给拖到岸上来。 将人放好后,他做了进一步检查,摇晃了几下,没有反应,应该是昏迷了,又在口鼻边和脖子上探了下,呼吸若有若无,但是脉搏还有,喉咙的位置在一阵阵抽搐。 周景明跟金子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其中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河谷,溺水的事情没少见,也见过些急救法子,但没有真正操作过。 他心想着可能要做人工呼吸,但看看那人血肉模糊的脸,实在是生不出下口的念头。 他只是双手交迭,在这人胸口一阵快速按压,想要通过这方法,看能不能将人弄醒,但折腾了一分多钟,全无反应,想了想,决定采用一个最笨的办法。 “武阳,把他倒背着,在这里到处走,看看控水有没有用!” 周景明说完,叫彭援朝帮忙,提着这人倒立起来,然后将他的双腿,架在武阳的双肩上,让他拽着进行稳固,在河滩上乱走。 控水法子由来已久,而且花样繁多。 周景明曾看到过有村民将溺水的孩子,放在牛背上,牵着走,不停地颠簸,看过将溺水者倒背在背上奔跑折腾,也看到过将溺水者倒挂在树上击打腹部的……成功的例子也有不少。 现在他也没有好的办法,只能采取这土方法,能不能活下来,得看这人的命硬不硬。 武阳背着那人,在河滩上一阵疾走,大约过了一分多钟的样子,忽然那人猛地抽搐一下,呕出不少水,又走一阵,再次呕出一些,跟着猛烈地咳嗽起来。 见此情形,周景明心里松了口气,让武阳不要停。 又折腾了一阵,终于见那人双手挥动起来,周景明才叫武阳将他放下。 见他虚弱地躺在沙滩上,但呼吸好歹正常了,众人都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候,有几个人从上游下来,一路沿着河滩,跑跑停停。 十数分钟后,见那几人靠近小半岛,武阳小声问:“要不要拦一下?” 周景明摇摇头:“看他们样子,应该就是沿河找东西,可能找的就是这个人,让他们上来!” 那几人还算懂事,没有莽撞地直接跑上小半岛,在林子边缘,领头的出声询问:“几位爷们,有没有看到一个人被河水冲下来?” 周景明冲着他们回了一句:“我们这里救上来一个,你们过来看看,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 “是他,是我们要找的人!” 那几人闻言,一起小跑过来,看地上躺着的那人,紧张的神情,都稍微轻松了一些。 “好不容易才救醒的……” 彭援朝趁机询问:“你们上边是怎么回事儿?” “别提了……前两天,往上面去了两拨人,都是刚来淘金的队伍,在河谷里折腾两天,应该是没有找到好的金苗,其中一个队伍,翻过山垭口,不知道去了哪里,剩下的那个,盯上了我们的矿点。 大概是看我们人少的缘故,以为好欺负,今天突然冲来,动手抢占。 他被人一铁锹直接拍在脸上,踉跄着摔进河里,被冲走了。 我们当时正在跟人干架,一时间顾不过来,直到将那帮人打跑了,见人没影了,才赶忙下来寻找!” 领头的那中年应该就是这队伍的把头,一脸感激地说:“真要谢谢你们,把他救了上来,这小子,是我姐姐的儿子,我领着出来的时候,我那姐姐是千叮咛万嘱咐,这要是死了,回去后都不知道该怎么交代。” 周景明他们来淘金河谷来得早,在这条岔沟里的淘金队伍,比他们先到的也就那么三五个,后面来到这条岔沟的,只要往上游去的,大都看到过。 他对找人的这帮人,有印象,记得人手不多,就是七八个的样子。 既然河谷里又出现了想抢地盘的人,周景明也就多问了一句:“那帮人有多少个?” “有十五个,听口音,是西海那边的。” “以少胜多,你们真厉害。”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来淘金赚钱,向来流的是血,拼的是命。” “也是……你们赶紧把人带走,他这脸上的伤有些严重,得抓紧时间处理。” “那就不多说了,等事情处理好,再来拜访,我姓李,叫李国柱,我们这帮人都是金城来的,还没请教……” “我姓周……旁边这个黑壮的,姓彭,是我们的把头,我们这帮人是临时凑一起的,有好几个地方的人。” “记下了,改天再来好好认识认识!” 那把头冲着周景明和彭援朝行了个这年头极其少见的抱拳礼,然后几人帮扶着,背上被救上来的那人,匆匆离开。 抱拳礼是一种非常传统的礼仪,行礼时,左手化掌,右手化拳,双臂曲圆于胸前,象征着尊重、谦逊。 李国柱这一举动,给周景明一种挺异样的感觉。 直到几人走远,武阳才小声说:“十五个人,应该就是那天后面往上游去的那一帮人,前面那一帮人,只有十个!” 周景明微微点头:“嗯!” 武阳跟着又说:“周哥,这帮人那天上去的时候,应该注意到矿点上只有咱们两个,怎么不来找咱们下手?”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就这么想别人来找咱们麻烦啊?” 武阳摇摇头:“这倒不是,我就想着有人来找麻烦,说不定咱们能多赚点金子!” “你这是从络腮胡、老唐他们那两帮人身上尝到甜头了……这样的心思,还是收一收的好! 别人来犯,干赢了说不定捞不到任何好处,可要是干输了,被人灭了,你会不会觉得很亏?还是那句话,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儿,安安静静地淘金,不好吗?”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 他算是实实在在感受到武阳骨子里那股好战的劲头,大概也只有这样的人,才会将搏杀技法练得那么好。 “别把到河谷里面混迹的淘金客想得太傻,一个个最是会挑着软柿子去捏,以最小的代价,换来最大的利益。 我们只有两个人守着营地,但有抽水机,帐篷都搭了三个,不难知道,队伍有些实力,人数也不少。 他们不得掂量下,抢占咱们矿点以后的后果,受不受得住反扑。” 周景明拍了拍武阳肩膀:“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放心,只要在淘金河谷混,各种碰撞避免不了,想打架,你有的是机会……行了,都别站着了,赶紧干活。” 说完,他率先朝着溜槽边走去,继续在卵石上坐下,将搁置的金斗子,再次摇晃起来。 第96章 当只铁公鸡,挺好! 救人这件事情,只是淘金枯燥生活中的一段小插曲。 其实,周景明并没有把这事情放在心上。 他更在乎的是,自己泡了几天的阿魏,应该发酵得差不多了。 这天傍晚,从冷杉林里训练回来,周景明将那瓶子拿出来看了看,发现里面的汁水已经变得昏黄,解开盖子,一股难闻的腐败气味逼得他赶忙将罐头瓶盖子重新盖上。 趁着天还没黑,他找来些苞米面,加开水调和,直到盆里完全没有干粉,能揉捏成型,揉成窝窝形状,放在土灶上的铁锅里蒸着。 大概蒸了半小时左右,那些窝窝头熟了。 他将窝窝头拿出来冷着,然后往窝窝头上面倒了些阿魏发酵的汁水,放在盆里,盖了锅盖闷了大半个小时。 有着这段时间的渗透,那些窝窝头也有了一股子难闻的臭味。 但有不少鱼,似乎就喜欢这种味道。 钓鱼佬用中药拌饵料的事情不少,周景明上辈子还曾听闻有人甚至用麝香拌饵料打窝,搞得挺奢侈。 临近天黑的时候,他提着鱼笼和窝头,到河岸边选了处水流稍微平缓的地方,将窝头往鱼笼里放了三个,然后将鱼笼抛入水中,又将绳索拴在一旁的灌木上固定,防止被水冲走。 没有足够的材料,阿魏饵料也没办法做得那么精细,但他相信,这样的饵料还是能引来些鱼。 安睡一夜,周景明隔天早上和武阳进行日常训练,回来以后,他没有忙着去吃早饭,而是满怀期待地提着个捅去看鱼篓。 到了抛鱼笼入水的河岸边,他拖拽着固定鱼笼的绳索,将鱼篓从水中拉出来。 鱼篓刚露出水面半截,就看到里面水花乱溅。 爆了! 他兴奋地将鱼笼完全拖上来,看到里面大大小小二十多条鱼,五道黑、白条、九道黑、狗鱼都有,全挤在鱼笼里,不断地扭动着身体,尾鳍拍打着鱼笼,弄得噼里啪啦的。 他将这些鱼从鱼笼里一条条取出来,装在桶里,嫌小的,直接扔了喂给跟来的金旺。 等摆弄完毕,他提着桶里的收获返回地窝子。 见到周景明提桶回来,已经端着碗吃饭的武阳出来看了一眼:“呀……这效果好啊,弄了这么多鱼!” 他一出声,引得彭援朝等人也跟着钻出来看。 有那么些鱼,中午和晚上,都能好好煮上一锅了,一个个脸上都挂着笑。 说来很奇怪,尽管河里泥沙滚滚,浑浊不堪,但是这些鱼却没有很浓重的泥腥味,哪怕用料简单,吃起来大都鲜美。 自此以后,这鱼笼简直成了营地里的宝贝。 只要想吃鱼了,自然有人会提着鱼笼,里面塞上两个融进阿魏臭味的窝窝头,下到水里,第二天早上,或多或少,都有收获。 时间转眼过去十来天,这天,营地后面,冷杉林上面的荒草坡上,来了一群羊,一只只像是软绵绵的白色云朵,散落在大片荒草坡上。 有牧民骑着马跟在羊群后面,不时吆喝几声,引得金旺时不时就朝着山坡方向吠叫几声。 小半岛上,武阳在抽烟休息的时候,打趣彭援朝:“我听某人说过,等到有牧民经过,要去买羊回来打牙祭的,现在羊来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彭援朝忙着往铁皮溜槽里铲泥沙,听到这话,扭头看看上坡上那些溜溜达达的羊,把手中的铲子一扔,跑去把柴油机给关了,然后又回来拖武阳:“不就是吃个羊吗,我说话算话,但你也得出点力不是,走,跟我去拖羊!不像某些人,淘金那么长时间了,分的金子最多,偏偏是铁公鸡一个,一毛不拔!” 周景明又怎么听不出来,彭援朝这是在揶揄自己。 他想了想,自己只顾着攒金子,大家伙都是明白人,稍微一比对,就能算出他手头有多少金子。 不说之前两次藏金的六百六十六克以及后来和武阳外出打游击分到的两百克,就抽水机架设起来这些日子,只要上工,每天六克,时不时九克,差又是一个多月了,他手里攒下的金子,又攒了有两百克多克。 这是个挺让人眼红的数字。 一直以来,吃喝拉撒都是彭援朝供着,除了买柴油的时候,众人均摊外,他还真没花过什么钱,也觉得有必要治一治众人那眼红的毛病。 不过,出钱可以,出力就免了吧! 周景明冲着彭援朝笑笑,也趁机阴阳他几句:“彭哥,这话我怎么听得那么不是滋味,你要是觉得给我分的金子多了,不值当,你就直说,我随时可以走人啊。 老话说得好,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我还是有这底气的,咱是凭本事吃饭的人。” 彭援朝一听这话,一下子愣住,跟着脸色变得有些惊慌,连忙凑了过来:“兄弟,我不是那意思,我只是……只是……跟你开个玩笑!”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结巴了。 “我……我……我也是跟你开玩笑,别当真……” 周景明也学着他的样子磕磕巴巴地说,跟着咧嘴笑了起来:“彭哥,看你急的!” “你吓我一跳!” 彭援朝呼吸都有些急促了。 周景明看着他认真说:“行了,既然有牧民经过,也确实是个吃肉的机会,山里的条件太辛苦了,今天就让大家休一天吧,你去拖羊,弄回来后我出钱,顺便请大家吃顿烤羊肉,我也早就馋这一口了。 吃不完的,熏干保管起来,留着以后慢慢吃。吃得好点,大家也才有精神卖力干活!” 彭援朝还是担心有误会:“还是我出吧” 周景明皱了下眉头:“彭哥,你怎么就那么放不开呢,我知道你是个挺实在的人,在山里这些日子,我清楚你为大家伙做了些什么。 别的不说,就冲你外出一趟,还惦记着专门给我和武阳带回一份大盘鸡的份上,就该我回敬你一次。 相处这么些日子,你应该知道我为人。” 这时候,反倒是在一旁挑起这话头的武阳听得有些不自在了:“要不这次我出?” 周景明愣着眼睛看他:“这有什么好争的。我跟你们说,我烤羊肉串的手艺,可是相当地道……赶紧去吧。” 见周景明确实没有恼怒的意思,彭援朝算是彻底放心了,转身吆喝众人收拾家伙回营地,并叫上几人往上面荒草坡去找牧民。 倒也没多长时间,彭援朝领着几人,从山坡上扯着羊角,生拉硬拽地弄下来五只阿勒泰大尾羊。 其实,通常情况下,本地牧民是很不愿意靠近人员众多的淘金河谷的。 原本,这些淘金河谷,也曾是牧民的牧场,但自打淘金客大量涌入以后,河谷沿岸,到处被翻刨,植被破坏得很严重,对于放牧影响很大。 另外,在河谷里的淘金客,不安分的人挺多,手里没钱想着吃白食的也不少,每当有牧民经过,不少人会寻思着去偷弄几只羊回来解馋,往往会给牧民造成不小的损失,也经常会有冲突。 所以,转场进深山夏牧场的时候,牧民们会尽量避开淘金河谷。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些山里的河谷,大都有淘金客在转悠,很多事情,还是避无可避。 就这些事情,让牧民挺讨厌淘金客,也就变得很难打交道,往往碰面,通常不会给什么好脸色。 牧民在转场的时候,除非是自己非常熟悉的牧场,不然一般都会提前去探探草场情况,尽量避开这些复杂地方。 而现在,有这么一个牧民,赶着羊群出现在这里,他肯定是知道河谷大概情况的,既然靠近了,应该也存了卖上些羊的打算,总比他不远千里,将羊送到市场上去出售,要方便得多。 大概也正是因此,彭援朝他们并没有怎么费力,就将羊给买了下来。 改开第六个年头,土地到户,钱比以前在生产队吃大锅饭的时候稍微好赚一些,但同时物价也涨了不少。 早几年的时候,在北疆这边,一双牧民喜欢的黄胶鞋就能换只羊,十多二十块就能买只驴娃子…… 可现在呢,城里熟食店挂上羊肉一块九毛五每斤、一个羊头两块的牌子。而菜市场上,一斤生羊肉也达到一块六毛钱一斤。 早已经不再是一双这年头三块钱的黄胶鞋就能换只羊的时候了。 羊肉串大多是用羊身上的好肉,武阳和周景明在阿勒坦吃的那顿烤羊肉串,那是一块钱五串,两人放开来吃,一人撸个百来串,不是难事儿,花掉四十来块钱也正常。 北疆牧民的羊多,又是在山里,买卖的时候,价格会便宜得多,山里不可能带着称来称,买的时候是整只羊的估价。 那几只羊,是标准的阿勒泰大尾羊,哈萨克羊的一个分支,也是肉质顶好的羊,草木复苏,放进山里来,抓膘挺快,现在已经看上去变得壮实,一只得有百来斤。 他严重怀疑彭援朝这是趁机割肉。 不,肯定是! 一次五只,估价花销不小,这是下狠手啊。 等到彭援朝一回到地窝子边,他就忙着出声询问:“这五只花了多少钱啊?” 彭援朝乐呵呵地朝着朝他比了两个指头:“便宜,两百……算下来,差不多就是四毛钱一斤的样子,这里说的是单斤!” 周景明咧了咧嘴,一下子得出去两百块钱,那是好几克金子…… 但话已经说出去,要是反悔,做人就不地道了。 所以,周景明还是回帐篷,将自己带来的那些钱数了数,拿了两百交到彭援朝手里。 看着他那一脸得逞的样子,周景明不由叹了口气。 此时,他心里只有一个想法:想要干大事,首先得守住自己的钱袋子,以后,管特么谁眼不眼红的,还是得让彭援朝自己扛着,千万别装什么大尾巴狼。 当只铁公鸡,挺好! 关于羊肉价格的问题,参考的事八五年的价,上边有规定的,说的还是零售价,议价还更高。 另外,羊肉串一块四串、五串都在卖,真放开来吃,也能吃百多串,这是我看过一个羊肉串老板的视频所说的,他自己就能一次吃下百多串。 不过,当我是虚构的,看看就好,别太较真! 第97章 为报仇而来 彭援朝等人将五只羊都给宰了,还是像上次那样燎毛,吃带皮羊肉。 阿勒泰大尾羊肉好,但皮毛粗糙,没什么作用。 不管怎么说,羊皮也是肉,舍不得剥了扔掉。 周景明没有参与其中,他只是在地窝子前的空地上,用捡来的石头圈了一个长条形的框,然后找来些木柴拢火。 趁着柴火燃烧的时候,他又去弄来一些细枝条,剥皮削尖,准备用来串羊肉。 烤羊肉需要不少木炭,就得靠木柴燃烧剩余下的木炭,不然火烟太大了,烟熏严重,也就失去了羊肉本来的味道。 至于那个石头组成的长条框,是为了架羊肉串烘烤方便。 待羊腿送来,周景明简单清洗干净,然后剔肉、切块和串串儿。 这里不是馆子,羊肉没必要切得那么精细,他切得比较大块。 那么一大帮子人处理五只羊,不是什么难事儿,武阳和白志顺两人被彭援朝安排过来帮忙。 倒是没多长时间,弄出几十串羊肉,架在微微冒着青烟的炭火上烤着。 不多时,油水不断从串在里边的羊油里滴下来,落到炭火中,发出滋滋滋的声响,激发出阵阵浓烈的焦香味儿。 周景明掌控着火候,时时翻动,趁机将盐巴、辣椒和孜然这老三样,洒落在那一块块羊肉上,香气顿时变得越发浓烈,引得众人不时凑到火堆边观望,冲着那些越渐焦黄的羊肉不停地吞咽口水。 刘老头就在这时候,窸窸窣窣地从林子里走出来,引得金旺一阵吠叫。 在周景明回头看去的时候,他冲着周景明扬了扬手中的酒葫芦。 “大爷,你来的还真是时候!” 上次来的时候,碰到周景明和武阳煮酸菜鱼。 这次过来,赶上吃羊肉串。 看着刘老头那鼻孔翕张的样子,就不难知道,他早就闻到味儿了。 他凑到周景明旁边,倒是毫不客气,猎枪往一旁的桦树根脚一靠,在火堆边蹲下,扫了眼那些羊肉串,自己就挑了一串,先扯了块羊肉嚼着,跟着又把自己的酒葫芦递给武阳。 武阳没有忙着接葫芦,而是先看了眼周景明。 见周景明点头后,他才拿着酒葫芦到帐篷里装酒。 等到酒葫芦送来,他把葫芦往腰间一绑,冲着周景明咧嘴笑笑:“这肉烤得不错,可光有肉没酒也不行啊,给我再倒点!” 这次,周景明自己去帐篷里将酒壶提了出来,顺便抱了些碗:“武阳,弄点枝叶铺一下!” 武阳赶忙起身,就在不远处的灌木丛上折了些枝叶回来铺在地上,帮着周景明将碗放下。 周景明拿了个碗给刘老头倒上酒。 刘老头接过去,滋溜喝了一口,皱着眉头咽下去,又砸砸嘴,扯了一块羊肉吃着:“还是你们这边有意思,舍得吃也舍得喝,不像我们那边,抠搜!” 武阳开玩笑地说:“嫌那边不好,过来跟我们,我们这里绝对欢迎!” 他大概知道周景明的心思,也是真心觉得刘老头厉害。 “行啊,反正姓张的,嫌我年纪大,干活没年轻的利索,还喜欢喝酒……想吃肉了,就只知道朝我使唤,等到分金子的时候,本来就分得比别人的少,还一直压着,早待不下去了。 你看,这又让我去打鹿,说是这时候鹿茸能割了,他想要一对。 他那感觉,像是山里的牲口到处都是有一样,我连着出去两天,连只鹿的影子都没看到,回来就开始挤兑我:你不是打猎挺厉害吗?也就是能吃了!” 刘老头又喝了一口酒,黑黑的双颊,很快变得暗红,他反倒认真起来:“你们要是真要我,我今天就不回去了,没别的要求,酒给我供够了,年底的时候,适当给我点工钱就行。” 一时间,武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周景明当然希望刘老头能过来,这样的好猎手,又有那么一手好枪法,对于他来说,大有用处,他本就存了拉拢的心思,所以,他每次来讨酒,都痛快地给他一些。 可事情不能做得不地道,这毕竟是别人队伍里的人,真要过来了,那等于是挖人墙角,两个队伍间怕是又会生出些矛盾。 “大爷,武阳跟你开玩笑呢,这么做也不合适,你别当真,要是真看得上我,来年我拉个队伍,你要是还来淘金,咱们有缘再说。” 周景明说得很诚恳。 刘老头简单的几句话,如果是真的,那上游小半岛上,姓张的把头,心里挺黑的,本就分得比别人少,还一直压着,这就有点欺负老人家了。 却听刘老头叹了口气,又微微点点头。 “大爷,按理说,以你打猎的能耐,又是在秦岭那种野物多的地方,不禁枪不禁猎,这年头皮毛又值钱,只要往山里跑得勤快一点,再采点药什么的,家里日子应该不会很难,完全没必要来西北这种复杂的地方折腾。” 周景明心里其实挺疑惑,也就问了出来:“你怎么想的?” “原本是过得挺好的,可是……” 刘老头话说了句半截话,就突然沉默了下来。 见他神情变得沉重,周景明估摸着可能是有些苦衷,不愿意说,他也不追问。 羊肉串已经烤得差不多了,他冲着彭援朝等人招呼一声,一帮子还没把羊打理出来家伙,纷纷丢下手头的活计,凑了过来,各自拿了碗,倒上几口酒,忙着去捞羊肉串。 做厨的人经常会有这样一种感觉,明明自己弄出来的东西,看着很有食欲,可等把客人都伺候好了,临到头自己能吃的时候,反而胃口都没了。 用一句话来说:闻气都闻饱了! 周景明可不觉得自己花钱买了羊,还得一串串羊肉烤好了送到他们嘴里。 他将穿好的那些还未烤的羊肉串放在一旁,让他们自己接着烤,他则是给自己倒了点酒,自顾自地吃喝着,只是又随手放了几串在火上烤着,不时翻一下。 刘老头始终没有再说话,闷着头吃完几串羊肉后,随手往周景明外衣口袋里塞了点什么东西,又拿了串羊肉,站起身,提了自己的猎枪,返回他们自己的矿点。 周景明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发现里边多了一块玉米粒大小的东西,沉甸甸的,一摸他就知道,那是颗金豆子,应该有两克左右。 他心里纳闷,只觉得刘老头多了些古怪,似乎藏着不少心思。 吃饱喝足,周景明喂过金旺以后,就到一旁的桦树下睡觉去了,至于打理羊肉以及熏羊肉的事情,则是完全交给彭援朝他们去折腾。 之后大十多天的时间里,刘老头再没有来过,像是忽然间有了隔阂一样。 周景明只是时不时会在小半岛上干活的时候,朝着张把头他们的营地看看。 大多数时候看到刘老头在他们的矿点上干活,多是一些运料的事情,偶尔也看到刘老头提着猎枪进山,有一次打到了一头马鹿,一帮子人去抬,张把头还专门送了十多斤过来。 又过了三天,早上的时候,周景明等人在小半岛上干活,突然听到上边张把头他们的小半岛上传来吵闹声。 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张把头跟刘老头两人呛上了,吵得厉害。 众人大概听了下,隐约听出些意思,是刘老头逼着张把头把他进山以来这些日子该分的金子拿出来。 一个要,一个死活不给。 一帮子人劝说半天,一点作用没有。 事情闹到最后,刘老头跑回地窝子,把猎枪给提了出来,朝天开了一枪后,枪管子直接怼到张把头的胸口上,吵闹才停歇下来。 好像是张把头回地窝子,取了些金子出来给了刘老头。 之后没过多久,周景明等人就看到刘老头背了自己的行李,挎着猎枪,独自一人往河谷外面出去了。 许是心情不好的缘故,张把头在这天傍晚,拿了瓶用鹿血泡的酒过来,找彭援朝和周景明喝酒。 周景明也就随口问了一句:“刘老头怎么走了?” “他去找人了!” 张把头苦笑一声:“其实,他非要跟着来淘金,我就知道,他是为了他儿子的事情来的。” 彭援朝好奇地追问:“到底怎么回事儿?” “刘老头的儿子,也是个淘金客,是我们那边最早出来淘金的一批人,比我来得还早。最开始的时候,是跟着镇上几个人合伙来的。 你们也知道刘老头枪法好,打猎厉害,家里条件其实很不错,土地还没有到户,他们家就已经起了大砖房。 他那婆娘没福气,房子盖起来那年,山里涨了洪水,出去打猪草的时候被洪水给卷走,尸体都没找回来。 大儿子不成器,在外面跟几个混子混到了一起,沾上了赌瘾,刘老头打猎攒下的钱,被偷了不少,最后直接开口要,不给就是在家里一通打砸,把好好的一个家,闹得鸡犬不宁,还欠了人一屁股的钱,还不上钱,自己跑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讨债的人上门,要刘老头子债父偿,窗口泼屎,半夜砸门的事情,隔三差五就来一次,为求个安宁,他只能把家里能抵债的东西都拿去还债了,刚支棱起来多少人羡慕的一个家,就这么垮下来。 他小儿子眼看到结婚年纪了,没钱,就跟人来了阿勒泰这边淘金,第一年赚到了些金子,可第二年再来,就没回去了。 听知情的人说,是被人抢金子的时候弄死了。 一个家里,就只剩了他一个。” 张把头说这些话的时候,连连摇头。 喝了口酒以后,他才又接着说:“其实,他找上我,缠着我要来淘金,我就知道他的目的,是打算给他小儿子报仇。 我听到些事情,把他小儿子弄死的人,也是我们那边的,一直在阿勒泰这边混,据说弄到钱,还当了个金老板。他打探了不少时间,肯定也知道! 他这些年,一直离不开酒,我怕他喝出问题来,所以不给他酒喝。 我一直扣着他金子,也是不想他有了钱,就到处去找仇人……上了年纪了,担心他送命。 结果,还是拦不住,枪都怼我胸口上来了! 也不知道,他这一走,还能不能回到老家。” 这番话,完全出乎周景明的意料。 他没想到,这中间还有这么多事情,看张把头同样有些沉重的神情,估摸着大概是真的。 周景明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是端起碗里有些殷红的酒,冲着张把头敬了一个。 第98章 新定的规矩 从三月下旬进淘金河谷,到现在,已经足有三个月的时间。 一开始的时候,只是十人在小半岛上淘采金子,加上有冻土的原因,挖掘费劲,溜槽冲洗也麻烦,淘采进度缓慢,自从人手增加到二十人,抽水机架设起来,天气也暖和,速度就大大提升了。 此时的小半岛上,已经被挖出一个不小的深坑,但还没到小半岛中心的位置。 以小半岛的体量,一直采挖到秋季天冷下来,都完全没问题。 加之小半岛的出金量喜人,甚至有点超出周景明的预期,一众人干起活来,也非常卖力。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 每天的出金,至少两克到手,上哪里去找这种好事。 或许,初次进山的淘金新手,没有太直观的感受,但队伍里新招来的人手中,有往年就在淘金河谷混过的,他们自己都没少跟那些新手说,以前干过的矿点,两三天能分到一克金子就算不错了,一天能分一克的少有。 像小半岛这种,一天干下来能分到两克,甚至偶尔能分到三克的情况,连想都没想过。 当然,这跟抽水机有很大关系,柴油机发动,只需一个劲地将沙坑的挖出的含金泥沙往溜槽边运就行。 就即使没有抽水机,单凭人工,他们觉得,一个人每两天分上三克金子,也不成问题。 这也不奇怪。 阿勒泰地区的金矿,古时候就有人在里面开采,到了清朝,更是投入大量人力物力。 还有,毛子也没少觊觎这座金山,在战乱年代,淘金河谷里就有不少毛子在里面淘金,还有勾结当地官员,大采大办好些年。 事实上,阿勒泰地区的淘金活动,自打发现山里河谷里有金子后,或是官办,或是盗采,就从没有停歇过,哪怕是那十年也有人干,只是人数少得多。。 很多河谷里,都能找到不少年代久远的矿洞。 有些河床,更是被翻淘了不是一遍两遍。 而周景明挑选的这个小半岛,因山体滑坡,让这里有了很好的遮掩,也就少被人折腾。 至少,从那些山坡上生长着的年份不小的树木来看,几十年内,没被淘采过。 众人在挖掘的时候,有一天就从底板位置挖出来一把锈蚀得几乎成了泥土,一捏就碎的镐头,就足以说明,很早以前这里还是被人淘过。 只是河床泥沙的淤积变迁,让这里又成了一个富含金子的矿点。 这天下午,沙坑里出了点小状况。 被安排负责用挑杆吊运泥沙的一个豫州人贪图好玩,挑杆吊着一筐泥沙运到半腰的小平台,在小平台上负责将筐里的泥沙转送到辘轳架子下面的是个骆越人,那豫州人在这个骆越人将筐里的泥沙倒出来的时候,用挑杆的尖端,去挑了那骆越人的裤裆。 倒没有造成什么大的伤害,只是将那骆越人挑得往前扑倒,手掌杵在砾石上,破皮了。 他顿时怒了,张口就骂了一句:“日你妈!你特么想死啊?” 那豫州人本来想着是自己挑的事儿,忍他一两句就过去了。 谁知道,那骆越人越骂越来劲,关键是用的不少还是骆越话,他虽然听不懂骆越话,但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话,他也来了脾气,跟着就骂了回去。 这下好了,两人越骂越凶,越骂越恼,那骆越人气愤起来,弯腰捡起块石头,朝着那个豫州人就砸了下去。 要不是那豫州人躲得快,身上少不了要多一块疼好多天的淤青。 见那骆越人这般出手,他也不客气,捡起块石头就砸了上来。 两人在沙坑里,石头扔得你来我往,这就影响正常工作了。 他们躲避的时候,连带着其他人也被迫四处躲避,弄得鸡飞狗跳。 众人纷纷劝说,两人却是红了眼,完全不听。 干脆,有人生怕自己被伤到,丢下手头的活计,踩着进出沙坑专门修建的,用木杆子固定的泥沙台阶,爬到坑外面,其余人也跟着跑出来,避免被波及。 周景明、彭援朝和武阳他们几个听到吵闹,也纷纷跑到沙坑边。 正看到那骆越人跳下沙坑底部,跟那个豫州人抱着扭打在一起,在满是泥沙污水的坑里,翻来滚去,打的甚是凶猛。 “特么的,你们两个狗日的,吃饱了撑了,不想干了是不是?” 彭援朝骂了一句,见两人动了真火,怕真的将人打伤打残,就想下坑将两人拉开。 周景明却是一点不急:“彭哥,慌什么,让他们打,打不动或是打死、打残,没办法还手的时候自然就停了,咱们看戏就好!” 武阳在一旁忍不住问了一句:“周哥,这样不好吧!” 周景明摇摇头:“这有什么不好的,他们打他们的,伤到的又不是你我,还能看出好戏,何乐而不为?” 他说完,甚至还跟着起哄:“打,使劲打,我艹,按个人都按不住,白瞎了那么壮的身体,戳他眼睛…… 哎呀,翻过来了,力气不小啊,咬他狗日的,不行你掏裆啊。 啊对对对……石头,捡石头砸啊,朝着脑袋,一下子拍下去,送他见阎王不就是分分钟的事儿吗? 你要是实在不敢砸脑袋怕出人命,砸手脚啊,砸断了不就还不了手了。 哎,旁边的铲子、镐头,没看见啊?” 他喊得起劲,引得围观的众人纷纷朝着他看了过来。 几个淘金新手就想不明白,这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周技术员,对打架怎么就这么感兴趣,而且出的这些主意,太特么阴狠了。 几个在陶金场混过的老客却是听得忍不住微微发笑。 他们是见惯了这种事情的人。 武阳听着周景明那些喊叫也挺乐呵,感觉周景明学到了黑龙十八首的精髓了。 被他这么一闹,在沙坑泥水里滚打的两人反倒觉得越打越没意思,越打越觉得自己像是只杂耍的猴,在挣脱出来后,停止了打斗,都转头满眼怨念地看着周景明。 周景明却像是没看过瘾一样,还在不停催促:“哎哎哎,怎么就停了,继续打啊,怎么不打了?” 那两人翻了翻白眼,反正浑身已经在沙坑里裹满了泥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各自在一边跌坐下去,闷着头大喘着气。 “不打了!还没看过瘾呢!” 周景明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咳嗽一声,清清嗓子:“既然不打了,我这有几句话想说一下,都听听。 我知道在淘金河谷里难熬,一个个心里火气重,都是年轻人嘛,有点脾气正常,抱着干一架也想得通。 但,我话说在明处,咱们这营地,不养闲人,我不管你们是因为什么原因,要是打得干不了活计了,就给老子滚蛋。 或者,要在营地养着也行,不过,被打得干不了活的,得由另外一个花钱养着,所要不多,一天往把头这里交一克金子,养多少天就交多少克,算是伙食费。 要是打架的双方都得养伤,也还想待在营地,就自己掏腰包付金子,免费吃喝的事儿不干。 当然了,都干不了活了,自然也不参与每天分金子。 我觉得你们都是有钱人,不在乎这种小事儿。 但是我们其他来淘金的,穷啊,也想着每天能吃点好的……记住了,这是今天新定的规矩。 原因很简单,你们特么的影响我们挣钱了。” 听到这番话,彭援朝咧嘴笑了起来:“兄弟,你定这规矩好!” 周景明笑笑:“那是当然。唉……没戏看了,都特么别傻站着了,干活!” 他说完,给自己点了支烟,晃晃悠悠地回到河滩边,继续摇金斗子。 站在沙坑边围观的众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捡拾起工具继续干活。 彭援朝看着打架的两人:“你们还干不干得动?干得动就起来给老子干活,要是干不动,要么交金子回去养着,要么滚蛋!” 两人相视一眼,都没有说话,只是一瘸一拐地回到各自的位置,该干什么干什么。 一场小冲突,就这么平息下来。 有了这规矩,打架就是打钱,加之他们也不想离开小半岛这片风水宝地,哪怕身体受不了,也得强行忍着。 到了傍晚,分了金子,吃过晚饭,周景明和武阳外出训练,其余人坐在帐篷边的草地上休息,又说起白天打架的事情,彭援朝把双方都骂了一顿,一帮人又跟着说和,两人碰面就怒瞪着对方的情况,才渐渐缓和下来。 隔天早上,众人在小半岛上干着活计的时候,在帐篷边守着的金旺突然狂吠起来。 摇着金斗子的周景明在浅水里站起来,朝着营地方向看了一会儿,见有两人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从下边河滩上上来,等走近一些才看清,来的是李国柱和他的侄子。 周景明和彭援朝丢下手头的活计,迎了过去,将金旺叫住。 碰面后,李国柱立刻将背来的东西,送进中间帐篷的桌子上放着,那是一壶酒和一些熏马肠。 东西放好后,他给跟着进来的周景明和彭援朝一人递了支烟:“早说过要过来拜访的,营地里杂事多,拖了那么长时间,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这趟专门领着侄子,到在山里做生意的本地人那里,打了些酒,买了点肉,东西不多,别嫌弃。” “总不能见死不救,不大个事儿!” 周景明看向李国柱的侄子,见他那张被铲子拍扁的脸,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只是鼻歪嘴斜,那相貌是彻底毁了,他随口问了句:“恢复得怎么样,其他地方没什么大问题吧?” “山里条件有限,加之矿点要守着,不能放松警惕,我只能让两个人把他送到铁买克的医院住院,也就只是给他上了药包扎一下,打了两天消炎针,就又回来了,一直养到前两天才拆了包扎的绷带……想要恢复原样,太难了。身体其它地方,倒是没事儿。” 李国柱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这小子前几天还跟我耍脾气,说什么搞成这样,以后连媳妇都娶不上。 我跟他说,男人别那么在乎自己那张脸,最重要的是有钱有本事,到时候实在不行,买都去买一个,还能挑着好看的买,有那工夫去瞎想,还不如努力赚钱,有钱了啥事儿不能办?” 周景明笑笑,不好说什么,只是象征性地安慰一句:“确实,男人要有钱有本事!” 四人简单聊了一阵,抽了两支烟,李国柱不想耽搁周景明他们,他自己也要忙着回矿点,叫上他侄子回去了。 临走的时候,他又冲着两人行了个抱拳礼,留下句话:“有事需要帮忙的话,招呼一声,随叫随到!” 孩子不乖,来晚了! 第99章 夜匪 “随叫随到?” 彭援朝觉得李国柱空话的成分更多:“咱们现在连他的矿点都还不知道在哪里,有事儿了也叫不上。再说了,如果我们这帮人都搞不定,再多上他们那几号人,估计也没什么卵用,还不如多来点实际的,比如给咱们来了几斤金子。” 周景明翻着白眼看他:“彭哥,你这是还没睡醒?快醒醒!还几斤金子,你咋不去抢啊?就说说你吧,来小半岛干的这段时间,攒下了几斤?” 彭援朝愣了下,细细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没多少。 “你好好想想,‘大恩不言谢’、‘大恩如仇’这些老辈人留下的话是什么意思!” 周景明摇摇头:“救了别人一命,就想要别人几斤金子,那几斤金子,比他们的命还贵。” 彭援朝尴尬地笑笑:“我就说那么个意思。” “能想着送些酒和熏马肠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周景明对于这些事情,倒是想得很开,从没有想过去斤斤计较,真要是那样,恩情离变仇恨也就不远了。 顿了下,他接着又说:“你也别瞧不起人,你可别忘了,他们只是八个人,十五个人来抢地盘,在把他们堵地窝子里的情况下,还能将人打跑,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这帮人,够猛,也够狠!” 彭援朝微微点了点头:“确实挺厉害。” “别想那些有的没的,赶紧回去干活!” 周景明说着就往小半岛上走:“飘那么远还没被淹死,应该距离咱们这里也不是特别远,我觉得李国柱这人挺有意思,倒是想要结交一下。等到哪天休息,咱们也去他们矿点上转转,走动走动。” 两人回了小半岛,继续手头的活计。 三天后,临近中午的时候,周景明等人还在小半岛上干活,看到河谷下游,有两人顺着对面的河滩上来。 也如周景明和武阳出去打游击那样,一路沿着河滩走走看看,这里翻刨一阵,那里用金斗子装点石头缝隙中的泥沙,在河里淘上两斗。 金旺挺护家,在发现那两人的时候,就冲到小半岛探入河心的浅滩上,一直冲着那两人狂吠不已,直到两人往上游走远,才跑到周景明旁边站了一阵,回到帐篷边,也不知道是被什么东西吸引,跟着进了林子。 周景明留意了一下两人,是完全陌生的面孔,没听他们说过话,也不知道是哪里人,只当他们也是打游击的。 别人并没有进入矿点,而且也没怎么停留,也就没当回事儿。 殊不知,就在这天晚上,半夜三更的时候,金旺突然出声,叫得异常凶猛。 被惊醒的周景明、武阳和彭援朝,快速穿了鞋子,抄起放在床边的猎枪,钻出帐篷查看,其余人也纷纷跟了出来,徐友良和孙成贵三人,也都提了猎枪。 不管会不会使用,要是出现冲突,哪怕是声枪响,什么也没打到,也能有一定震慑作用。 其余人则是各自抄起铁锹、镐头、钢钎之类趁手的工具等着。 天气越来越热,地窝子大白天的时候比帐篷里要稍微凉爽一些,可到了晚上,会有一段时间跟蒸笼没什么区别了。 受不住的彭援朝等人,早就已经搬了出来。 彭援朝住进周景明他们所在的帐篷,其余人则是分到左右两个帐篷。 相处的时间长了,众人彼此间熟络起来,他们会经常凑在一起吹牛皮,打牌耍钱,有时会闹到深夜。 对于这些事情,在淘金河谷是常有的事儿,周景明虽然不喜,但也没有禁绝。 还是那句话,金子分到他们手中,怎么处置是他们的事儿,管不了那么宽,也懒得管。 不过,好在这些日子下来,没有因为输赢出现打架的事情。 此时听到响动,见一帮人都出来,周景明还是挺满意的,最起码,基本的警觉还有。 只见下游河岸上,有人打着手电上来。 看着忽闪忽闪的手电灯光位置,估摸着也就四五个人。 这种时候还在山林里穿行,很不同寻常,众人大都觉得,很大可能会是冲着小半岛来的。 他不敢掉以轻心,快步返回帐篷,往自己兜里装了些鹿弹,又用指缝夹了两颗鹿弹等着,方便到时候枪里的两颗子弹用掉,能及时换装。 眼看着那些人越走越近,其中有一个骆越人,打开手电朝着那些人过来的方向照了一下。 武阳眼疾手快,一步过去,将那把手电给夺了,立马关掉。 “你特么有病啊,谁让你开手电的?” 武阳低声骂了一句:“到处黑漆漆的,要是起冲突,万一对方手里有枪,哪里有光,铁定找着哪里打,你想死啊?” 那人闻言,不敢吭声。 却听武阳跟着又吩咐:“人都散开,找棵树在后面藏起来,谁都不要出声。” 这些都是很有道理的话,众人纷纷行动起来。 在这桦树林间的空地安营扎寨,住的时间长了,都对周边很熟悉,哪怕什么都看不见,依然能够凭着感觉找到那些熟悉的桦树躲藏,但他们也都不敢分开得太散,担心万一打起来,自己连个帮手都没有。 周景明他们几个带着枪的,也各自找棵树隐藏,挡在众人前面。 这样的夜晚,几人深知,只有手里的枪最靠谱。 很快,那些人靠近到离地窝子二三十米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狗叫得那么凶,他们显然也知道,不可能不惊动眼前这矿点上淘金的队伍。 刚才只是看到手电闪了一下,就再没有动静,他们一时间弄不清楚帐篷边是什么情况,不敢贸然过来。 其中一个人打着手电朝着帐篷这边扫射了一下。 周景明立马端枪上脸,瞄着那人的位置,见他又立马把手电光压下,隐约听到些不大的说话声,不知道在商量什么。 很快,林子有声音传来:“朋友,我们只是借过,没别的意思!” 周景明想了想,回了一声:“你们现在已经进入我们矿点的范围,既然没有别的意思,就赶紧离开,再往我们这边来,别怪我们不客气,手里的枪可不长眼睛,要过去,给老子绕远点。” 他这话相当的不客气。 话又说回来,面对一帮可能打小半岛主意的人,随时会是一场火并,也没什么好客气的。 林子里的人有人不屑地说了一句:“挺狂啊这帮人……” 但他话音未落,立马遭到另外一个人的呵斥:“给老子闭嘴……走了!” 一帮人手里的手电点亮,没有继续在那位置逗留,而是绕往高处的林子里,继续往上游上去。 直到这帮人走远,金旺的吠叫声停了下来,周景明等人撤回窝棚边。 “看这帮人的举动,似乎有点冲着咱们来的意思,刚才的靠近,更像是一种试探,而且,他们里边有人似乎还挺不把咱们当回事儿。” 周景明面色有些凝重。 彭援朝只是骂了一句:“特么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金旺忽然又冲着下方河岸边的林子吠叫起来。 刚刚松了口气的众人心一下子又悬了起来。 这次他们学聪明了,纷纷找树藏身。 周景明等人再次将枪端了起来。 等了一会儿,林子里传来走路时绊到草木枝叶的声响,听着声音并不是很乱,似乎上来的只有一人。 很快,林子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是我,老吴!” 是下游的吴把头。 周景明将枪收起来:“吴把头,你怎么来了?” 吴把头没有急着说话,打着手电,压着灯光来到众人面前时,才垂头丧气地说:“别提了,我们今天晚上被人给抢了,就刚才过去的这帮人,他们有五个人,突然摸到地窝子门口,将我们堵在里边……狗日的,人人手里有枪,逼着我们交出金子。” 彭援朝心头一惊:“你们给了?” 吴把头摇头叹气:“不给能怎么办?真惹毛了,我们那几号人,几枪就能被全部撂翻,这就是群土匪,什么都做得出来。看样子,在我下游的赵把头,他们好像也被抢了。 这些狗日的,应该是沿着岔沟一路抢着进来的啊。你们怎么样?” 周景明眉头紧蹙:“多亏有金旺,我们提前知道动静了,知道我们有防备,他们说是借过的,绕往高处,继续往上游去了……走,到小半岛上去看看!” 闻言,一众人纷纷打着手电朝着小半岛上小跑过去。 往上游看了一眼,见张把头他们那里手电光到处乱扫,但人没有乱,应该也是听到金旺的叫声,提前有了防备。 两个矿点相距不过百来米,金旺的声音足以传达。 再细细一看,上坡方向的林子里,有几道手电光闪动,应该就是刚才出现在这里的那几人,他们还在继续往上游走。 孙成贵看着上游,小声说了一句:“怕是还会有人遭殃!” “肯定的……五个人,五把枪,足以威慑不少队伍,沿着河沟一路往上抢着走,这伙人够贪啊!” 周景明转头看向吴把头:“你们被抢的多不多?” 吴把头摇摇头:“倒是没多少,这些日子,隔三岔五就有金贩子进山,我们前几天才刚把金子出手。 你们也知道,我们矿点含金的品位一般,也就只是勉强能混一混,这两天没弄到多少东西!” “损失不大就好……” 周景明点点头,跟着又问:“吴把头,你这时候上来干什么?” 吴把头愣了下:“我……我就是上来看看。” 周景明笑笑:“这有什么好看的,刚出了事儿,你还是赶紧回去吧,以后放警惕点!” “你说的是,我……我走了!” 吴把头犹豫了一下,打着手电离开。 看着他走远了,周景明又冲着众人招呼一声:“大家都回去吧,抓紧时间休息,明天还要干活!” 一众人往回走的时候,彭援朝小声问了一句:“兄弟,你说咱们要不要给上边的人提醒一下?毕竟,上边还有那么两三个也给咱们送过些东西。” “我可没逼着他们送!不过是看到咱们干了两场硬仗,他们担心罢了。 在他们心里,可没把咱们想成什么好人,只是潜在的威胁而已。” 周景明摇摇头:“咱们又何必做这种可能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事情,这些大半夜来抢的匪徒,没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刚才金旺叫得那么凶,该知道的,也应该知道了。” 感谢书友天涯知音的打赏! 晚上还有一更! 第100章 无横财不富 吴把头专门跑上来看一眼,说话犹犹豫豫的,其实,周景明大概能猜出他的心思。 他无外乎就是觉得,那些劫匪可能会在周景明他们的营地吃瘪,要真是那样,想看看有没有可能要回被抢的金子。 只是,他白跑了一趟,那几个匪徒,见行踪被早早发现,而且周景明他们的营地有了防范,知道事不可为,选择了放弃。 但凡干这种事儿的人,不会一点准备都没有,至少会提前踩点,掌握一个基本的情况。 周景明他们这帮人,在这条岔沟里,人数不是最多,但实力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和络腮胡、老唐他们那两帮人接连干了两仗,声名肯定传出去了。 在河谷里混迹的淘金客,分在不同的矿点上,但他们中有一部分,是早就认识的,偶尔碰面,自然会说上一些见闻,淘金河谷里的事儿,也就有了一传十、十传百的效果。 这些劫匪,不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哪怕再强横,他们也会有所掂量,何况是已经被发现并且有了防备的情况下,再来硬刚,那就只能说是蠢了。 此时,那五人一边朝着上游走,一边看着下方河谷里的情况。 但凡已经被惊动,有了防备的,他们都没有再去招惹。 夜晚行事,好处就是隐蔽,能够悄然接近,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发动突袭,但同时,也有弊端,他们手中的家伙什不好发挥,一旦拿捏不住,就很可能把命给赔进去。 抢金子的目的,自然是为了钱,有命抢没命花,也就没了意义。 五人一路往上,看着接连被惊动的几个矿点,心里多少有些恼火。 按照踩点得来的情况,这几个矿点,可都是肥羊。 有人把问题归到了金旺身上:“妈的,迟早有一天,老子要把那条狗给弄死吃肉,被它这么一叫,少抢好些金子。” 这个时候,小半岛上,一众淘金客放下手头的工具,钻进帐篷,在床上躺下,嘴巴却是闲不住,还在说着刚才短暂对峙的事情。 “都赶紧睡吧,有什么话白天说,明天还要干活呢,别到时候一个个精神都没有,别再说话了!” 周景明冲着一帮人吆喝一句,听着帐篷里的声音小了下去,周景明才又回头看向彭援朝:“彭哥,你也去睡吧,今天晚上不太平,我跟武阳守着,明天的活计还得你来招呼。” 彭援朝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周景明:“老实说,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 周景明白了他一眼:“有个屁!” 见彭援朝一脸不信的样子,他跟着又说了一句:“你要是不信,你来守着,我去睡觉!” 顿了一下,他压低声音:“矿点上得留个靠谱点的人手看着,我跟武阳走了,万一出状况,你还能招呼一下,三个都去,不合适。懂我的意思吧?” “懂懂懂……那今天晚上,就辛苦你们两个了!” 彭援朝咧嘴笑了起来,他知道周景明刚才说的那些话,是说给其他人听的,他也压低了声音:“保证不合眼,好好守着……你们注意安全,等你们回来。” “放心,事情要是成了,回来的时候有你一份,但你也知道,他们有五人,人人手里有枪,我们就只是跟上去看看,有没有下手的机会,可没法保证事情一定能成!” “我知道!” 周景明到帐篷里,找了根绳索出来,打了个绳套,将金旺牵到地窝子边拴着。 那几人沿途一路从各个矿点上抢着上来,也不知道抢了多少个。 看他们的行事作风,如此镇定,抢了人,还敢不紧不慢地往上游走,寻找下一个目标,就足以说明,这些人是相当有经验老手。 有一点能肯定,几人身上绝对有相当份量的金子。 马无夜草不肥,人无横财不富。 周景明从来不认为安分守己能在淘金河谷混得很好。 想要以后有个更好的前景,必须得抓住机会,短时间内拥有足够的积累。 老老实实淘金,太慢! 在淘金江湖能混出名堂的人,哪一个的双手,都能洗出一池子血来。 这些匪徒,他们能吃人,自然也能被人吃。 金旺不能带去,要是事情不成,让那些人知道有狗,第一时间就会想到是谁,万一引来报复,事情就难办了。 至于武阳,他早就心动了,在从小半岛上回转帐篷边的时候,就已经用肩膀碰过周景明,朝着那几人离开的方向撅下巴了。 将金旺栓好后,周景明伸手挠了挠它的脖子,提着双管猎,朝上游的林子里钻了进去。 武阳也快步跟上。 金旺也想去,猛力地拽了几下绳子,挣脱不了,只能冲着离开的周景明呜呜哼叫,表达着自己的不满,见周景明不理会,急得狂吠起来,又张嘴去咬拴着它的绳索,直到看着周景明走远,痴站了一会儿,才趴卧下来。 河道上游,六七百米处。 那五人一路在山林里穿行,每到一个营地,就稍微停下脚步,看看下边河滩矿点上的动静。 只要看到有手电灯光闪动,他们就不再停留,继续往走。 他们连过四个矿点,在第五个矿点后边停了下来。 观察一阵,见没有动静,几人小声嘀咕几句,一起小心地朝着矿点上摸了下去。 那是个小矿点,在一处河湾里,只有一个地窝子。 几人在离着矿点二三十米的位置,再次停下来,又观望一会儿后,为首那人一挥手,几人猫着身子,快步走到地窝子边。 其中一人钻进地窝子通道,侧耳听一听,见里面鼾声大作,他嘴角不由微微上扬,伸脚在门板上踢了几下,然后就退了出来。 其余几人立刻涌上去,站在通道两边,端着枪瞄着通道里。 只听得里边一阵轻响,有人起床,披着衣服拉开房门,打着手电探头朝外面看。 只是一眼,他就吓得浑身抖了一下。 刚刚手电光一扫之下,他看到五个黑洞洞的枪口瞄着他。 “不想死的话就别吱声,把你们的人都给我叫起来……快点!” 五个劫匪,为首的那人,声音不大,却充满冷意,同时,他手中的枪口,怼到这淘金客的胸口上个,狠狠地推了一下。 这淘金客被推得往后退回地窝子,赶忙将在床上睡着的众人摇醒。 待他们注意到外面的情况后,一个个也变得惊慌失措,被通道口射进来的几道手电光,晃得睁不开眼睛。 “哥几个是顺道发财的,不想伤人,识相的,把金子交出来……现在,一个个出来,把身上和藏着的金子,都给老子送来,要是不配合,老子让你们全死在里面。” 为首的那人随即用手电光指向其中一人:“你先来!” 那人迟疑着不肯出来,立刻有人端枪瞄着他:“一……二……” 被这杀器指着,那人心头大惊,只得走了出来,随即有人从腰上抽了根绳子,将他双手绑了,先将身上用小青霉素瓶子装着随身带着的金子搜出来,跟着又被重重地推了一把:“别特么耽搁老子时间,领我去拿金子!” 那淘金客不敢乱来,只得领着那人往后边的林子里走,到他藏金子的地方,指出自己藏金的地方。 那劫匪很快将埋着的金子取了出来,又将人押送回来,推到地窝子里面,接着换另一个。 就这样,地窝子里十来个人,折腾了好一阵,金子全被搜刮完。 事情办完,为首那人冲着地窝子里众人笑笑:“算你们识相……要懂事儿知道吗,别逼我们又杀回来,到时候,可就不是用嘴说话了!” 说完,他一挥手,几人随着他慢慢退进林子,继续往上游走。 “没看出来,这个小矿点,出的金子是真不赖,应该能有四两!” 几人钻进林子里,将那些或是用烟盒或是用小玻璃瓶装的麸金,全都装入一个油纸袋里边。 领头那人接过来在手心里掂量一下,笑得很满意:“下一个矿点!” 而在刚才那个地窝子里面,一众十来人,垂头丧气地待在里面,此时此刻,睡意全无。 “把头,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那可是我一个多月攒下的金子……” “对啊,就这么被抢了,咱们这一个多月,可就白干了。” “尤其是把头,你可是我们的双倍啊!” “走,咱们去抢回来……” 一个个群情激愤。 那把头扫视着众人,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卷了根莫合烟,慢吞吞地说了一句:“就凭我们手里这杆猎枪……别人手里可是五杆,跟上去送死啊?” 闻言,一众人沉默下来,只有把头指间夹着的烟,在黑暗中明灭。 而在此时,就在他们矿点上方的林子里,周景明和武阳蹲在一篷灌木后面,看看继续往上游走远的那几个劫匪,又看看下边的矿点。 武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就这么简单地被抢了?” 周景明笑着反问:“那你觉得要多复杂?” “这帮人可真怂!” “这就不是怂不怂的问题,处境、心态、实力都不一样。来淘金的,有不少人是逃犯或是蹲过大牢的,他们中有不少敢玩命,但更多的是普通人家里出来讨生活的盲流,身后拖着一家老小,顶梁柱断了,那些家人怎么办? 他们打打架还行,真敢豁出去玩命的,没几个。 而且,对方是有五杆枪,既然敢干这种事儿,那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主,那是说杀就真杀了,毫无顾忌。” “这些事儿,没人管吗?” 听到武阳问这话,周景明又觉得他变得单纯起来。 他轻轻笑一笑:“谁管?咱们到了河谷里面,也算是遇到些事儿了,有人来过问吗?” 武阳一时语塞。 周景明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至少现在,这是个没有秩序的地方,换句话说,只要你想,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感谢书友ljx73的打赏! 第101章 截胡 上辈子,周景明见过五年后的淘金河谷是什么样的,用四个字形容:乌烟瘴气。 现在的情况,已经算是好的了。 两人也不急,借着夜色的遮掩,远远地缀在那几个劫匪后面。 他们往上游走的时候,离着河滩不远,手电灯光压得很低,也不到处胡乱扫视,但那不时闪动的光点,已经足够周景明和武阳判断出他们的位置,以及彼此间的大概距离。 就这样,看着他们接连又抢了三个矿点,都和之前看到的情形差不多,几乎没遇到什么反抗。 周景明打心里希望他们多抢几个,抢得越多,他们手头的金子越多。 那样,搞到手的时候,收获才会越大。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干的就是截胡的事儿。 但在接下来的第四个矿点,他们似乎遇到棘手的淘金客了。 那地窝子里的淘金客,在他们去敲门的时候,并没有像其它矿点那样,立马有人出来查看,像是没听到一样。 那几人等了一阵,始终不见动静。 正准备去催促的时候,门忽然被一把扯开,跟着几团火球被扔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守在地窝子通道口的几个劫匪大吃一惊,慌忙跳向一旁。 更让他们吃惊的是,地窝子里的人还是没出来,有人在里面突然开了一枪,又嘭地一下将门关上,跟着在里面大吼大叫起来。 并且,枪声时不时就朝着门洞位置打上一枪。 这动静,一下子就大了。 那几个劫匪也不敢再靠太近,他们同样怕被伤到。 这操作,就连周景明也看得一愣,他看着下方河谷的动静,当看到附近几个矿点纷纷有人钻出地窝子,打着手电朝着火光熊熊的矿点扫视,他忽然反应过来,忍不住赞叹:“聪明!” 武阳也看出端倪来了:“确实有意思,要是下边那些被抢的人,早这么搞,可能就不会任人摆布了。” “是啊,既然有人来抢,干脆把动静闹大,反正藏在地窝子里,四周都是土壁,顶上苫了草,糊了泥巴,那简直就是一个天然的小堡垒,一时间,想要闯进去也不容易。 就即使从小门硬闯进去,也就只能一个一个地进去,里面空间不大,这些劫匪也施展不开,不敢轻易进入。 最绝的是那几声枪声和这一阵阵的吼叫,必然惊动周边的矿点,几个火球扔出去,更是显眼,谁都知道这矿点出事儿了。” 周景明越想越觉得这操作绝妙:“这些劫匪来抢人,夜里行事本就是为了更好躲藏隐蔽,或者也有些心虚。 加上他们沿途上来,抢了那么些矿点,那些被抢的恼不恼火? 这是惹众怒了,要是一下子发动起来进行围攻,人一多,他们就即使手里有五杆枪,也得掂量掂量,毕竟,那些人组织起来,手头的枪只会比他们多…… 这下,该慌的是他们了。” 武阳也笑了起来:“就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想要继续打劫矿点是不可能了,要是够聪明,赶紧跑……” 却说那帮人也凶猛,有人朝着地窝子的门板砰砰开了两枪,但无济于事。 还有一个,干脆直接跳到地窝子顶上,殊不知,他才刚上去,下边的人听到响动,毫不客气地朝着顶上开了一枪,惊得怪叫着跳下来。 领头的那人看看周围,到处有手电光闪动,吼了一声,几人纷纷提着家伙,往上边林子里撤。 他们也只能往上边林子撤。 河岸上游有人,下游更是被他们招惹过的,总不能往前方的河里面跳吧,那水流挺急,夜泳可不好游。 往后边的林子里跑,无疑是最佳的选择。 他们大概没想到,一路上过来挺好使的招,到了这里,就被这么轻而易举地破了。 此时此刻,五人也管不了那么多了,为了跑得快点,之前一直压着光的手电直接甩出来,一路朝着林子里猛蹿。 周景明和武阳没有动,只是双手抱枪,将身形矮下藏在林中一篷爬山松后面。 这边山高林密,面积太大,周景明和武阳也没法断定这几个人究竟会往哪里跑。 而且,要动手,也不能选在这林子里,离下边那些矿点太近,有林木遮挡,也不是猎枪能轻易递出去的地方。 黑天黑地的,两人都没把握能将这些人留下,搞不好逼急了,一阵乱打,受伤、丢命的还是自己。 就即使成了,万一下边那些矿点上的人找上来,得到的金子,能不能落到自己手里就不好说了。 搞不好还会被那些人当成是劫匪同伙。 眼下,他们也只能选择跟,然后寻找下手的机会。 刚才从地窝子里扔出火球的矿点上,那些淘金客并没有急着追出来。 其余那些矿点的人,似乎也在观望,暂时没有汇集靠拢的迹象。 没有被抢的,事不关己。 被抢了的,都知道那是五杆枪,尽管躁动,却没什么人追出来。 那几人没有朝着周景明和武阳所在的地方跑上来,他们往林子里爬上去一段,在一处林间空地,回望着下方,见没有人追来,其中一人心有余悸地说:“刚才我跳上地窝子,那一枪差点没崩到我。” 另一人也好不到哪里:“这地窝子里的人是硬茬啊,也是真能缩,他们扔出来的火球,我闻着一股子煤油味,是浇了煤油的被子,那枪一通乱打……妈的,真想一把火点了他们的地窝子。” 又有一人心有恍然:“对啊,没想起来,刚才要是把那些火弄回去,地窝子很快就会被点着,看他们还怎么缩在里面……” “别几把扯淡了……那要干到什么时候,周围那么多人,真当他们吃素的啊?” 为首那人冷哼了一声。 有人不以为然:“怕什么,我们也不是吃素的……头儿,你看他们好像没打算追来,要不,再往上走走?” “不是,你们真当这是游山玩水呢?妈的,那么大动静了,还能不能干,你们心里就没点逼数啊,谁特么不想活了尽管去,老子不拦着……” 领头的骂骂咧咧低吼了几句,提着枪继续往山林里钻。 其余四人稍稍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跟上。 周景明和武阳自然没听到他们说什么,只是看着河滩上那些打着手电到处乱晃的淘金客,心里挺失望的。 他颇有感叹地说:“这就是人心啊,畏畏缩缩的,只顾着自己,都已经这样了,也出不来一个挑头的,活该被人抢。” 但转念一想,周景明又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早了些。 真正说起来,前些年淘金,大环境限制,能来山里淘金的,只是少数。 那时候没那么复杂。 大量淘金客涌来,是开放淘金禁令以后,真正说起来,现在只是淘金热的初始阶段,还没到真正火热的时候。 也正是因为各种抢占地盘、抢夺金子之类的事情频频发生,这才让淘金河谷的情况越来越凶险,越来越复杂。 有经验的淘金客才真正意识到,只有抱团,才能在淘金河谷勉强寻得一处安稳之地。 但抱团,就得有领头的。 于是积攒起一定垫本的淘金客或金把头,渐渐做大,成了金老板,手底下几十、几百号人。 也有些金把头,联络同一个地方的其他把头,组成一伙,这才有了之后的甘州帮、豫州帮、湘帮……借此来抵御风险。 但这些金把头,又各怀异心,相当松散,层次比起那些一手把控的,手底下有数个金把头的金老板,又差不少。 事情的发展,总有一个过程。 想到这些,周景明只有一个念头:攒钱,多多攒钱,尽快拉起一个自己掌控的队伍,才能在这淘金河谷有一席之地。 哪怕他是个重生者,也没十足的把握能在淘金河谷混得风生水起,里面有着太多不可控因素,还是得努力经营,队伍壮大了,才能真正赚到钱。 眼看着那几人渐渐走远,周景明和武阳缓缓站起身来,猫着腰,提着枪,不紧不慢地跟上去。 几人人出了林子,翻过一座山头,进入大片的丘陵戈壁地段,回望身后,觉得没人追来,一众人才停下脚步。 周景明看着黑暗中,有几点星火闪动,他们在点烟。 把烟抽上,这才又继续打着手电前行。 “想要把他们全部搞定,咱们只能打伏击,弄他们个措手不及,不然,我们也悬……天快亮了,下手得快啊!” 周景明看着那些人,小声地说了一句,他又看看天光,此时已经微亮,勉强能看出山野的轮廓。 大半夜的动手,这些人在抢那几个矿点的时候,折腾了不少时间,现在又赶了好几里路,已经过了黎明前最黑暗的那个时段。 可惜,这地方到处是大山坡地上的小山包、沟洼,走在这样的地方,随时可能转向,又不清楚他们具体的目的地,很难准确找到好的伏击地点。 “咱们走快点,绕往侧面,他们一路打着手电赶路,只要赶超到前面,看着手电光,就能大概估计出他们的方向,适当调整,就能拦截!” 武阳给了个建议。 周景明想了想,他现在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估摸着最好的法子,就是武阳说的这个。 他当即点头同意。 尽管天还黑着,但人的眼睛就是这样,在黑暗中待的时间长了,总会渐渐适应些,也能勉强看出些东西,加之现在有了些许微光,那就更方便了。 两人立刻加快脚步,从侧面绕行。 和那五人拉开距离,才不容易被发现。 整整花了二十多分钟,两人终于赶超到了那五人的前面。 看着他们几人忽然停了下来,打着手电到处扫视,似乎是在商量路线。 周景明注意到,他们的手电光柱,在偏左方向两个小山包之间停留的时间最长,而且,也看到他们接下来,就是顺着那两个小山包之间走去。 估摸着,那就是他们接下来准备走的方位。 两人也跟着朝着那两个小山包之间的拦截过去。 那是一道浅浅的沟谷,周边都是荒草坡、戈壁混杂的地方,无遮无拦,好就好在,浅谷里好歹还有几条下大雨的时候,山水冲刷形成的小沟。 沟不大,但足以容身,也能有个遮挡。 两人当即窜进一条比较深一些的土沟里,趴在沟帮子上,架好猎枪,微微探头看着越走越近的五人。 说个事儿,有书友反应说我的更新太熬人,之后还是定个时间,改为每天早中晚各一章,三章有一万多字…… 谢谢书友们这段时间的支持! 起床了! 第102章 我那是除害 周景明习惯性地从兜里掏出两颗鹿弹夹在小手指、无名指和中指的指缝间,这是他在北大荒农场时,从猎人那里学来的换弹技巧,免得紧要关头,忙着往兜里去摸子弹,还要分辨弹头弹尾,耽搁时间。 对于猎人而言,面对诸如野猪、黑瞎子之类的猛兽,枪里的子弹打完要是还弄不死,那么,能否快速换装子弹,就跟能不能保住性命有很大关系了,那是争分夺秒。 这技巧,周景明上辈子在训练场特意练过,主要是混迹国外,又是在金矿这样复杂的地方,他也有用枪防身的需要。 此时重生回来,他对此并不陌生。 那五人很随意地说着话,越走越近。 大概是远离被他们抢劫的淘金河谷,觉得没什么危险了,他们很放松,甚至都没有任何警惕,全然不知道,就在前方,黑洞洞的枪口早已经瞄准商量好的目标。 五十米…… 四十米…… 二十米! 二十米,是周景明和武阳小声约定好的射击距离,保证精准的同时,对自身安全也有一定保障。 在他们踏足那条划定的“红线”时。 周景明和武阳几乎同时开枪。 砰……砰……砰……砰…… 四声枪响,中间的间隔极短。 措不及防的五人,手中抓着的手电,将他们的位置,标记得明明白白。 在第一二声枪响的时候,立马有两人倒下。 剩下的三人,有一个一时间愣住,另外两个反应不慢。 其中一个端起枪,立刻朝枪响的方向开枪,只是,他一时间多少有些发懵,没能锁定周景明和武阳所在的位置,算是胡乱的开枪,没有任何准头可言。 另外一个被吓得一下子趴倒在地。 周景明和武阳紧跟而来的后两枪,端枪那人和傻站着有些不知所措的两人跟着倒地。 趴在地上的那人,此时此刻,惊恐莫名,他哪里还管得了别人,爬起来掉头就跑。 周景明将枪膛打开,仰天一抖,两颗弹壳掉落出来,跟着他指头一捻、一塞,已经将一颗子弹塞入枪膛,跟着又一颗塞入,举枪便打。 这一连串动作,绝对不超过两秒。 “砰……砰……” 又是两声枪响,那人踉跄着跑出去七八米远,就被打翻在地。 武阳看着倒地的最后那人,又看看自己手中只塞了一颗子弹的双管猎枪,不由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发现自己竟然比周景明慢了不少。 但现在显然不是计较这种事情的时候,他忙着往枪里装上子弹,枪身一合,再次瞄着倒地的五人。 周景明那两枪打完,立马矮身缩回小土沟里,伸手往口袋里掏子弹装填,直到将枪里的子弹换上,才慢慢探头出来。 见那五人还有两人在地上翻滚抽搐,他们没有急着靠近,只是死死地盯着几人,等了好一会儿,还在会动的两人,其中一个停止了挣扎,另一个不致命,在地上翻滚嚎叫。 周景明和武阳相视一眼,端着枪小心翼翼地从土沟里走出来,慢慢地朝着五人靠近。 等到了近前,一个个探过,发现四人已经毙命。 最先倒地的两人和愣住的那个,脑袋上被鹿弹弹丸喷得血肉模糊,举枪胡乱还击的那人则是被鹿弹打中脖子。 最后爬起来跑,也是现在还活着的那人,后背上接连挨了两枪,虽然还在挣扎,但也离死不远了。 周景明见他叫个不停,跟着又开了一枪,荒野上一下子变得寂静。 “这两个不就是那天沿着河打游击淘金的那两个吗?” 武阳认出其中两人:“原来淘金是假,踩点是真啊!” “咱们俩也去打过游击,去了解主河道的情况,又何尝不是踩点,都一样的!” 周景明笑着回应一句:“赶紧搜一下东西,抓紧时间回去,咱们出来得够久了!” 他看看四周,见再没有任何异常,将双管猎甩背上背着,开始搜身。 武阳也在一具尸体旁蹲下,细细翻找,就连他们穿着的衣物,也细细捏过。 很快,东西全都被搜出来。 其中一个人挎着的帆布包里,搜出来几团小油纸袋包着的麸金,从另外一人身上也搜出一小团。 武阳还从一个人口中看到镶着的一颗金牙,用手捏着晃晃,见装得挺牢固,四下一瞅,从旁边捡起块石头就砸了下去,然后捏着嘴将那金牙取下来。 另外,还搜出些子弹、以及两百多块钱。 至此,搜刮完毕。 周景明将所有金子、子弹和钱,都装在帆布包里挎着,弯腰去捡了两把猎枪跨在肩膀上,武阳则是提了另外三把。 枪这玩意儿,在淘金河谷里,多多益善。 本就已经有五把枪了,现在再加上五把,实力大涨,到时候只需提出来,无需开枪,也有相当的威慑力。 见再没有任何东西可拿,两人不再停留,趁着夜色,加快步子返回。 至于尸体,自有山里野兽处理。 就即使没有野兽光顾,那么热的天,要不了多长时间,也会被苍蝇、蛆虫分解。 “周哥,我一直以为,我的枪法怎么说都会比你好点,今天一看才发现,你那么厉害,准头不比我的差,换子弹的速度快了不少!” 武阳好奇地问:“你们在地质队也经常练枪?” “在地质队的时候,到野外勘探,是会带上几把猎枪防身,但主要做的还是勘探工作,一天到晚在山里,不是赶路,就是到处敲敲打打,哪有时间练枪啊。” 周景明自然没法告诉他自己这枪法,主要是源于上辈子训练场的休闲娱乐,但这种事情,说出来也显然不会有人相信。 当然,他要找个借口也不难:“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在北大荒农场当过知青,认识些山里的猎手,就在那时候练的。” “在农场也不可能天天练枪吧,大部分时间是在干活,应该没多少玩枪的机会。” “我说我天赋异禀,你信不信?” 武阳偏头看看周景明,居然很认真地点头:“我信!也只能是这样。在支队的时候,我就见过有天赋的人。 我们这些辛辛苦苦练出来的枪法,有人明明是第一次摸枪,可只要简单教一教,端起枪打出的准头就一点不比我们差,那枪感好的让人难以相信,但就是有。” 周景明笑笑,没有在这个被武阳自圆其说的问题上多说。 一路上,两人走得很急,没有再走来时的路。 这本就是淘金河谷背后的山地,跟着这五人往上游走了挺远一段,他们离开的时候,又往下游方向走。 周景明没走多远就分辨出,现在所处的位置,离他藏金的小石崖和捡拾阿魏蘑的地方并不是太远。 两人就挑着熟悉的路道走,倒是没花多长时间就到了地窝子后面的冷杉林里。 这个时候,天早已经大亮。 在高处朝下看,小半岛上,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众人已经忙碌起来。 天气变得炎热,中午的时候太阳毒辣,现在众人更喜欢抓紧时间在早晚稍微凉爽的时候干活。 动工早,收工慢,但中午的休息时间也延长了不少,都是一样的。 见营地里没什么人,周景明和武阳快步下去。 金旺还拴在地窝子旁的桦树上,听到响动,立马爬起来,朝着林子上方观望,认出来是周景明后,狂甩着尾巴呜呜哼叫着。 周景明和武阳身上挂着那么多东西,不想被更多人看见,也就暂时没去管它,匆匆钻进帐篷,第一时间就将那五杆枪,在帐篷里找了个麻袋包起来放好。 金旺见周景明没有理会它,盯着帐篷门口一动不动地看了一会儿,跟着就狂吠起来。 听到狗叫声,在小半岛上,往溜槽里铲泥沙的彭援朝以及运料的几人抬头朝地窝子看来,还以为有什么人闯进来了。 见从帐篷里钻出来的是周景明和武阳,彭援朝忙着去将柴油机关了,让众人继续挖掘、运料,他自己朝着帐篷这边过来。 周景明从帐篷里出来,看到金旺一直冲着自己吠叫,忙着过去将它脖子上的绳套解开。 得了自由,金旺似乎还不解气,跳到一旁冲着他吠叫不止,直到周景明冲着它招手、叫唤名字,它才突然一下子扑过来,绕着周景明团团转,往他胯裆里钻,差点将他掀翻。 周景明连忙把它搂住,伸手挠挠它的脖子,又在头上轻拍几下,安慰好一会儿后,金旺才稍微安静一些。 彭援朝到了近前,四下看看无人,压低声音试探着问:“这么久才回来,事情成了?”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成了。” 彭援朝顿时咧嘴笑了起来。 趁着现在众人不在,周景明叫上彭援朝和武阳进了帐篷,金旺也跟着钻进来。 当周景明将帆布包里那一个个小油纸袋取出来放在桌上的时候,彭援朝整个人都愣住了:“那么多!” “这几人太贪了,一路上来,抢了好几个矿点,这个矿点两百克,那个矿点三百克,加起来可不就多了。” 周景明催促:“彭哥,赶紧把你的小天平拿出来称一下,看看有多少。武阳,你在门口看着,有人来了提醒一声。” 众人从地窝子里搬出来住进帐篷以后,彭援朝那些东西也跟着放到了中间的帐篷里。 他很快将小天平拿出来在桌上放好,周景明将那些金子往天平里倒的时候,他忙着往另一个小托盘里放砝码。 不多时,这些金子的总数被称出来:一千八百二十三克。 看到这个数字,彭援朝咧嘴笑了起来:“我艹,三斤多……果然抢人才是最容易发家致富的路子,这么些金子,咱们小半岛上,一天的出金量才一两左右,这特么都顶咱们满打满算干上一个多月了。要我说,咱们现在手头有家伙,干脆去抢得了,省的在这里累死累活。” 周景明翻起白眼:“我可没抢,你别瞎说,我那分明是除害,只是顺带收点工钱。” 彭援朝连连点头:“是是是……他们几个确实是祸害!” “还不止这些,另外还有两百多块钱和五把枪……” 那几把枪,迟早要见天光的,周景明说得直接,反正这些事儿,也瞒不住彭援朝。 彭援朝笑得越发夸张,抬起的双手,拳头紧握:“十把枪……这下我倒要看看,这河谷里边,还有谁敢招惹我们!” “还是说说吧,这些金子,怎么分?” 周景明将问题抛出来,又到了最纠结的时刻。 彭援朝一本正经地看着周景明:“兄弟,我这个把头,早已经名存实亡了,这种事情,你别问我,你自己拿主意就行了!” 顿了一下,他又扭头看向帐篷门口的武阳:“武阳兄弟,你说是不是?” 武阳点点头:“我同意,周哥你说怎么分就怎么分。” 第103章 两千零三十八克 “既然你们都说听我的,那我就直说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金子不是寻常物,咱们弄来的金子也不是矿点上采淘出来的,不能按照定好的规矩分,这算是横财。 分金子这种事,哪怕是一起出力搞来的,哪怕是均分,一个个嘴上不说,心里边也会有想法。 毕竟,还有个功劳大小的说法。 这是件让人很为难、很头疼的事情,怎么处理都不会万全,总会有这个觉得亏了,那个觉得谁又分多了,没个定数。 时间一长,心里积压的想法,就会渐渐表现出来,开始眼红这个,看不惯那个,然后隔阂、矛盾就出来了。 碰到心狠的,惦记别人金子的,出手害命的事情,很多。 所以,你们让我分,这是把我往风口浪尖上推,我也是人,我也喜欢金子,我要分得不好,会不会有人心存怨念? 同时,我也在担心某天会不会被人往背后捅刀子。 但东西不能一直这么放着,总是要分下去。你们让我分,我只能按照自己的法子来,分出的结果,你们不满意怎么办? 你们自己说,让我怎么分?” 他这番话,点出了诸多问题,说的是大实话。 彭援朝闷着头不说话,武阳双手环抱在胸前,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周景明也不催他们,给他们留足时间考虑。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开口:“都说说自己的想法,往后之类的事情还会有,咱们最好定下一条规矩,省得以后麻烦。” “周哥,我来到这边淘金,是你引的路,是你一点点教我,我除了会点拳脚,别的没什么本事,不值一提。” 武阳率先开口:“但这些日子下来,我知道,你是干这行的行家,是想干大事的人,我细细想了下,发现自己其实挺喜欢这条路,感觉挺适合我,以后想跟你混。 撑起一个摊子不容易,需要很多的钱,你很缺钱,但只有撑起一个够大的摊子,我跟着你才能赚更多的钱,这道理我还是懂的。 所以,我觉得,定的规矩,你该拿大头。” 周景明微微点头,看向彭援朝:“彭哥,说说你的看法!” “我……我同意武阳兄弟的意见,以后我也想跟着你赚大钱。” 彭援朝看看武阳,又看看周景明:“我相信你们肯定看出来了,我在淘金这行当,就是个半吊子,金苗金苗不会找,管理上也就是唬唬人还行,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在行。 要不是有你们两个在,就络腮胡来占地盘那一次,队伍就得垮,更别说跟老唐干了,说不定这个时候我又已经混到别的队伍里面挖沙运料去了,每天分那点微薄的金子,还当什么把头。 老话说,有多大手,端多大碗,有多大碗,吃多大的饭。 我是想赚大钱,但也知道自己是什么货色。 再说了,你们搞到了金子,能带回来分我,已经非常看得起我了。 我也觉得,你该拿大头。 规矩你定,我的少分点,只希望来年不嫌弃,带上我。” “彭哥,话不能这么说,至少在我看来,你当个把头,很合格,得有福气的人才有机会跟你!” 听两人说的那些话,很诚恳。 周景明心里也松了口气:“既然你们都这么说了,就像武阳说的,我是想在淘金这行当闯出些名堂,摊子得支起来,要把摊子做大,才能真正赚钱,我也确实很缺钱。 我就直说了,以后这样的横财,要是再弄到,我占五成,武阳占三成,彭哥占两成,以后要是还有有实力的帮手加入进来,咱们再进行调整。 你们看这样分,可有问题?” “你再多分点!” “你再多分点!” 武阳和彭援朝几乎异口同声地说。 周景明笑笑,当即拍板:“不多说了,就这么定了……分金!” 彭援朝和武阳两人想了想,没有再多说话。 武阳依旧在帐篷门口守着,彭援朝开始用小天平分金子,心里还在计算该分多少的时候,周景明已经告诉他答案:“一共一千八百二十三克,十等分,一份是一百八十二点三克。 彭哥,你那一份,称三百六十五克,武阳的五百四十七克,剩下的给我就行!” 他稍作填补,给了两人一个整数。 对于周景明的计算,彭援朝自然没什么质疑,只是笑着说了句:“还是有文化好,这么快就算出来了。” 周景明催促:“动作快点,咱们仨在帐篷里待不少时间了。” 彭援朝点点头,很快将那些金子按照周景明所说的,分成了三份。 他随手将自己的那一份装入口袋,又将武阳的那一份送过去。 周景明则是将自己的九百一十一克金子装入一个油纸袋,塞进自己口袋里。 跟着,他把那些搜来的钱拿出来,交给彭援朝:“这些钱你收着,以后买油,买其他物资,就用这些钱。 别傻乎乎的,老用自己的钱去做垫本,别忘了,你还打算要分一些给徐友良的。 照你这样,一年下来,最后剩不了多少。” 武阳这时候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摸摸自己的衣兜,掏出那颗他拔下来的金牙:“我忘了,这玩意儿还没算在里边!”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你自己装着吧!” 彭援朝则是凑了过去,细细一看:“金豆子……这也不像啊!” 武阳笑了起来:“拔下来的牙齿!” 闻言,彭援朝退了一步,连连摇头:“你自己收着……对了,咱们是不是该喝杯酒庆祝一下啊?” 不待周景明和武阳说话,他自己先跑去提了酒壶,带来三个碗,忙着倒酒,一边倒一边自语:“还要干活,不能喝多了,少来点,意思意思。” 周景明和武阳相视一眼,也没有阻止,等到他倒好酒,两人也凑了赶过去,见碗里的酒不多,差不多一两左右,各自端起酒碗一碰,一口闷下。 这酒如同火龙般,一路从嘴巴、喉咙、胸腹燃烧而下,虽然不多,却也有种热烈、痛快的感觉。 周景明一直憋着那口气,直到它在胸腹间渐渐平息,才长长呼了口气。 “这么些金子带在身上不方便,等吃过饭后,我要去藏金子……武阳也去!” 周景明冲着彭援朝交代:“彭哥,你的金子比较少点,你晚点藏,还是留在这里领着大家干活。 他们要是问起来,你就跟他们说,因为昨天晚上有劫匪来抢金子,我觉得还需要再添几把枪,就说我和武阳去买枪了。 反正帐篷里的五杆枪,终究会拿出来用,总不能无中生有,也不能让人去胡乱猜测。 还有啊,折腾了大半夜,瞌睡也来了,我得和武阳找个地儿,补补瞌睡,不然受不了,下午点再回来干活。” 彭援朝点点头:“这个借口好……行了,我去干活了,早上做的饭菜给你们留着,自己热一下就能吃!” 他说完,转身出了帐篷。 周景明和武阳稍作休息后,去帐篷前把篝火点燃,把留着的米饭端出来,在火边烤着,至于菜,之前彭援朝从铁买克买来的大白菜早就吃光了,这几天吃的是能存放不少时间的洋芋,他们用酸菜煮了一锅。 两人将饭菜热好,将就着填饱肚子,又熬了苞米糊糊喂过金旺,这才一起提着猎枪,约定好碰面地点,带着各自的金子去藏。 周景明特意去将自己埋在树根脚那些金子取出来,没有换地点,他再一次来到山背后沟谷里的那面小石崖下,确定周边没人后,脱了鞋子,爬上石崖,将自己装着六百六十六克金子的罐头瓶取出来。 把带来的金子,全都装进去后,再次在崖壁的石头缝隙中,将罐头瓶埋下。 此时,周景明手里的金子,零零总总的,已经有两千零三十八克。 还是和上一次一样,藏好金子后,他往上坡的爬山松林子里钻了进去,在里边藏着身形,等了差不多半小时,没有看到周围有任何异常后,这才领着金旺返回地窝子背后的冷杉林边缘,和武阳汇合。 两个人就在林子边上挑选了一个有树荫的荒草地躺下。 至于林子里,虽然更凉爽,但根本不是睡觉的地方。 别无其它原因,就是因为里面蚊虫多。 上辈子的时候,经常听人说,西北没蚊子。 每次听到这种话,周景明都很想笑。 确实,在西北不少地方,因为全年降水少,夏季炎热,昼夜温差大,不利于蚊子的滋生,蚊子比较少,但那是荒漠、戈壁地段。 其实,在北疆阿勒泰地区的山里,简直就是蚊子的天堂,多到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 别无其它原因,阿尔泰山里,有不少地方,是大片的森林植被,加之里面沟壑纵横,河流、湖泊众多,本就是个很利于蚊虫滋生的地儿。 要是进林子里睡觉,别说睡安稳了,不被蚊子抽干血就不错了。 现在从地窝子里搬出来住进帐篷,每天晚上不用烟熏驱赶一下蚊子,根本就受不了,尤其是有一种脚上和身上有黑白相间花纹的蚊子。 这种蚊子大白天咬人,什么时候叮到身上都不知道,叮咬的速度快,吸血也快。 等人有了感觉要去拍它的时候,都已经吸得差不多了,关键是溜得还快。 被它咬过的地方,那是又痒又难受。 两人确实困了,躺下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只有金旺在一旁的草地、林木间跑来跑去,折腾一阵后,也跑到周景明身边嗅嗅,然后爬下去,将脑袋搭在一双前伸的腿上,闭着眼睛睡觉。 周景明是被武阳叫醒的,他翻身坐起来看看太阳的位置,已经是下午三四点的样子。 有了这一觉,两人又变得精神抖擞,赶忙带着猎枪回帐篷,放好枪以后,上小半岛接过徐友良和彭援朝摇金斗子的活计。 彭援朝就在这时候出声询问:“兄弟,你说昨天晚上跑来抢金子的那几个人,是土匪吗?” 感谢书友20190422075509041的打赏! 第104章 匪话 土匪? 周景明有些奇怪,彭援朝怎么会问这样的问题:“怎么突然问这个?” “不是,你们去……去买枪的时候,张把头、吴把头他们好几个来过咱们矿点,说昨天夜里被抢的事儿,说这边土匪挺多。 上边的张把头、李把头,还有在上面的另外两个把头,是来感谢的,说是听到了金旺的叫声,出来查看,虽然没看到劫匪,但也知道因此躲过一劫,送了些东西过来。” “确实该感谢金旺,昨天晚上要不是有它,别说他们,恐怕连我们这帮人也会遭。彭哥,现在知道养狗的好处了吧?” 周景明笑着说:“晚上可得弄点肉,好好犒劳犒劳金旺。” 毋庸置疑,在看家护院、警戒这一块,没有比狗好使的动物,矿点上养上一条狗,能提前预知很多潜在的危险,避免很多麻烦。 周景明说的也是实话,要不是有金旺,真可能有大麻烦,不管怎么说,来的是五杆枪,危险程度不是镐头、铲子之类的东西能比的。 那五个劫匪也是胆大包天,明明听到狗叫,还敢靠那么近,分明是存了心思,要打小半岛的主意。 话又说回来,在这条岔沟里边,周景明他们的矿点,无疑是只让人惦记的肥羊,五个劫匪肯定心动,所以还试图靠过来,看有没有机会。 “应该的,晚上我好好赏它一大块肉,正好,他们送来的东西里边,就有羊肉,还是新鲜的!” 彭援朝连连点头,金旺的作用比他想象的还要强大,也佩服周景明一开始想要买狗的前瞻性。 他接着又说:“下边的吴把头和赵把头他们几个,现在后悔得不得了,后悔没有离咱们近些,吴把头他们矿点被抢的金子不算多,但赵把头,还有另外一个,都差不多被抢了一个多月淘到的金子…… 他们盘算着是不是也养一条狗,有啥情况,哪怕有个声也好防备。” 周景明笑着说:“养上一条确实挺好!大家都养,那这条岔沟会更安全,狗这东西就是这样,隔着老远,只要一条狗出声,其余的狗听见了,都会跟着叫。” 彭援朝点点头,身为农村人,他知道狗的这种特性,像是会起连锁反应一样。 “他们还猜测,这几个人,会不会是本地的土匪,这么胆大,敢在一条河谷里,抢完一处又抢一处,简直太嚣张了。” “首先你得搞懂,土匪是什么概念。土匪团伙人数比较多,属于是成规模的地方武装团伙,常年盘踞一方……昨天晚上来的那五个,顶多算是劫匪、强盗,跟土匪没法比。 而且,我可以肯定告诉你,西北这边,现在没什么土匪了。 解放初,曾经大力剿匪过,要是现在还有人敢占山头聚众当土匪,简直是找死。 听说过乌斯满吗?这边的第一悍匪,手底下人数最多的时候达到四五万,到处烧杀抢掠,最后不也被打得丢盔弃甲……” 听周景明说起土匪,武阳也来了兴趣:“以前听说东北那边土匪也挺多!” “这些事儿,我还真听说了不少!” 周景明饶有兴趣地说了起来:“东北嘛,曾经被清朝当成龙兴之地,那么大片地方,禁绝关内人进入,只有极少数人生活在里边。 要知道,那时候东北可是包括了贝加尔湖、外兴安岭那一大片地方。 但也正是因此,让毛子找到了机会,他们也没来多少人,就悄然占了一大片地方,不断地朝着黑龙江这边逼近。 直到这时候,清朝皇帝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发动反击。 但根本的问题,还是东北那边人太少。 所以,才又开放东北,允许汉人进入,很多关内吃不饱穿不暖的,也想着过好日子,听说东北不愁吃喝,资源非常丰富,去了不少人,也就是所谓的闯关东。 可是呢,这些人到了那地方,一开始的时候不适应啊,摸不懂那边的气候条件,也按照老样子,依着节气,进行耕种,结果,天气影响,根本就没什么收成,绝大部分人,就是在饥饿状态下度过的。 饿了没吃的,冷了没穿的,可不就得抢,所以,很长一段时间里,东北大大小小的土匪团伙是真不少。” 武阳点点头,跟着又感叹一句:“也不知道当年那些土匪是怎么剿灭的,真恨不得生在那个时代。” 周景明笑笑:“其实啊,大多数土匪往往不成气候,他们是守着一条道,谁来都去劫,吃干抹净后,发现他们盘踞的地方,没人敢去了,没人去就没法抢到东西,维持不下去,大多自行解散。 只有少数一些,懂得竭泽而渔的道理,守着的地界,他们不是见谁就抢,给人留着活路,维持很多年,直到解放后剿匪,才被肃清。 武阳,你也别想着生活在那个时代,现在就挺好,以后会更好,想着过点好日子,不好吗? 话说回来,你要是真生在那个年代,还真有用武之地,最起码干个土匪还是可以的。” 在周景明的感觉里,武阳自打来到淘金河谷,骨子里那种好斗的血脉像是觉醒了一样,没有丝毫不适。 彭援朝又问:“兄弟,那这些人既然不是土匪,那会是什么来路?” “什么来路我可说不好,有好几种可能!” 周景明想了想:“这几个人,其中的两个,咱们都见过,就是前段时间沿着对岸打游击那两个。 有可能只是一伙为了抢金子的劫匪,仗着手里有五杆猎枪,以为可以肆意妄为。 也有可能是某些金老板手底下派出来抢金子的,你们应该知道,这是一条来金子挺快的门道。 还有可能是那些金贩子打的主意,想做无本买卖。 也不排除是其他的亡命之徒。 总之都有可能。 咱们说这些干什么,全是匪话,没意义,好好守着咱们的矿点,努力淘金最要紧。 时间不早了,赶紧干活。” 周景明和武阳回来以后,小半岛上的活计安排,恢复成原样,再次有条不紊地进行起来。 因为昨天晚上那档子事儿,一众人多少有些心不在焉,到现在,从溜槽毛毡里取出来的那些精沙,比往天少了不少。 果不其然,到了傍晚,吃饭前分金子,所得的金子,是自打架上抽水机之后,最少的一次。 周景明只分到了三克。 但他和武阳、彭援朝有了那一笔大收获,心里还是暗自高兴。 他们也知道,这样的横财,可不是天天有,打心里,都不希望矿点有人来骚扰,毕竟来了就是玩命的事儿。 矿点上持续的产出,向来是稳定收入的根本所在。 既然有人送来吃喝的东西,晚上自然是一顿有酒有肉的饭食。 彭援朝在吃饱喝足后,当真去砍了一块新鲜羊肉,还特地砍剁成小块,送去给金旺。 他似乎忘记了周景明的叮嘱:不要去给金旺喂东西,可能会被咬。 结果,他刚朝着金旺丢了一坨带骨的羊肉,金旺立马偏头看着他呲牙,呜呜凶叫着,突然掉转头来,冲着他狂吠的同时,逼了过来。 吓得他赶紧掉头就走,将那些肉交给周景明:“金旺也真是的,怎么说也是熟人了,还那么见外。” “还是见外点好,省得以后成了一锅熬煮的肉!” 周景明接过那些羊肉,将金旺叫到一旁,借机训练着那些指令。 等到休息得差不多,他和武阳开始了日常的训练。 小半岛的日子从隔天开始,恢复如常。 那些其它矿点,也没有像他们所说的那样弄条狗来养着。 对于大多数淘金队伍而言,养狗实在是件挺麻烦的事儿,并不愿意为此花太多代价。 毕竟,在淘金河谷,也就只能混上小半年,各种物资弄进山里,代价不小,还要人专门伺候,加之谁也说不准,来年还会不会再来淘金。 大多也就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七天后的夜里,山里风云突变,起了不小的山风。 帐篷被吹得猎猎作响,沉睡中的众人被惊醒。 大多淘金客并没有太过在意,在他们看来,只是来出力淘金的,一个个只是翻个身,觉得有些凉了,拉过被褥裹着,继续睡。 但周景明、彭援朝不一样,于他们而言,如今的小半岛,是他们的心血所在,觉察到天气不对劲,赶忙穿上衣服下床,打着手电到外面观望。 刚睡觉时看着还漫天星斗的天空,此时漆黑一片,凭感觉也不难知道,此时的天空定是黑沉沉的乌云。 远处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云层中有电光闪动。 再看看营地后面被狂风摇得狂摇不止的林木,周景明意识到了什么:“彭哥,看这样子,今天晚上恐怕会下上一场大雨,甚至可能是场暴雨。” “嗯,很有可能!” 彭援朝显得有些担心,他应该跟周景明想到一处去了。 “雨下得越大,这些大山没法一下子吸收涵养那么多水,很容易汇集成山水冲入河谷……不知道会持续多长时间,下的时间短点还好说,要是下的时间长了,别说是暴雨,哪怕是中雨,也得涨大水。” 周景明看向小半岛:“不能大意了,得赶紧将抽水机、溜槽、架子车和那些偷懒没拿回来的工具,给搬回来,别到时候冲到河里面去了。 尤其是抽水机,这玩意儿可不容易弄到。” 彭援朝转身就去了旁边的帐篷:“都起来,今天晚上可能会下大雨,跟我去把那些东西给搬回来,免得被水冲走。” 有人不愿意起床:“这大半夜的,折腾个什么劲啊,能下多大雨,那柴油机、抽水机那么重,冲不走。” “特么的,东西不是你的,你当然不在乎……都特么起来……” 正说话间,头顶炸雷爆响,一道闪电裂开天际,那一刹那,整个河谷被照得亮如白昼。 又接连几声恐怖的雷声后,帐篷上有啪啪的声音传来,那是雨点声,很大的雨点才能砸出那种响动。 一看这架势,彭援朝越发急了:“狗日的,全都给我起来,听到没有,赶紧起来搬东西,这特么要下大暴雨,搞不好小半岛都得被淹。” 小半岛上同样有不少卵石,那就足以说明,曾经是有水冲到上面的。 他现在不仅仅担心柴油机,还担心被刨了个大坑的小半岛会不会被冲垮。 第105章 洪水 彭援朝都直接开骂了,再听听外面雷声和越来越急的雨点,一个个也不敢再在床上赖着,赶紧穿衣起床。 武阳、徐友良、孙成贵他们几个在彭援朝叫起床的时候,是最先起来的,也不管其他人,跟着周景明拿了手电、绳索、木杆之类的工具,第一时间奔赴小半岛。 几人没有忙其它东西,一到小半岛上,就跑到柴油机旁边,武阳用手电照着周景明进行水管拆除,徐友良、孙成贵则是忙着用绳索捆绑柴油发动机。 雨点越来越大,就这么短短一两分钟的时间,三人浑身湿透,那冰冷的雨点砸到脸上,都能感觉到微疼。 其余那些出来的慢的淘金客,还没到小半岛,就已经湿了。 但好歹一众人被彭援朝轰撵起来,打着手电、顶着雨来到小半岛,忙着捡拾工具,拆除溜槽。 人手多,事情就快。 倒也没多长时间,柴油机、溜槽这些重要的东西,都被搬到帐篷前的空地上,用篷布盖上。 湿透的众人,此时已经没了睡意,缩回帐篷里,听着外面哗啦哗啦一阵阵如倒水的雨声。 “赶紧找衣服换了,拢堆火烤一烤,别特么生病了,天气好起来干不动活计。” 彭援朝催促众人一句,他叫上徐友良,又顶着雨跑出去,将那些平日里备着的木柴,往帐篷里搬。 周景明和武阳也出去帮忙,往中间帐篷搬了一些,觉得差不多以后,忙着换了干衣服。 那些木柴,表面已经被大雨淋湿,但其中有一部分,是已经干透的,用斧头劈开木心,选着干燥的,劈成细丝,将火在帐篷里生起来。 彭援朝也在这时候钻进帐篷,用手电扫视着外面,看到帐篷外面的草地上,已经有了一条条浑浊的细流。 但好在,帐篷周围,在搭建的时候,就已经挖了排水沟,对帐篷里,倒是没多大影响。 金旺在外面也呆不住,它倒是聪明,早早跑到中间的帐篷,也跟三人一样,站在帐篷门口,昂着头,看着外面。 彭援朝摇头叹气:“这雨太特么大了!” 周景明点点头:“是啊,我在这边几年时间,也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雨,以往一般都是几场中雨或是短时间大雨,今天晚上下的,都能算是特大暴雨了,希望别下太长时间。” 彭援朝脸色凝重:“看这样子,一时半会停不了!” “不管怎么样,东西都搬回来了,涨再大的水,也不可能跟漫到咱们这里来,还是可以安心睡觉的。” 周景明拖了个木墩子坐到火堆边烤火,给武阳和彭援朝一人发了一支烟,等到烟抽完,头发也干得差不多了,到床上躺下,裹着被子就睡。 难得有这样的凉爽,特别适合睡觉,哪怕帐篷上面的雨点声嘈杂,他也过了没多久就睡着了。 这一觉醒来,早已经天亮。 帐篷上的雨点声已经小了很多,但还在继续。 武阳还没醒,彭援朝却像是一整夜没睡一样,坐在火堆边,看着外面。 听到周景明翻身坐起来的响动,他回头满脸失落地看着周景明:“完了,全都完了?” 周景明有些莫名:“什么完了?” 彭援朝又转头看向外面:“小半岛被淹了,挑杆倒了,辘轳也没影了。” 周景明穿了衣服、鞋子,到帐篷门口看了一眼,见小半岛被淹了大半,河面最起码宽了十四五米,原本还算温和的河流,此时浊浪滔滔,满是凶相。 “得亏把柴油机、抽水机之类的东西搬回来了,不然,就这河水,这些东西不被冲走,也得被埋,即使弄出来,也是废铁一堆。” 周景明看着小半岛,挑杆的架子没了,辘轳的架子也没了。 武阳被两人的说话声吵醒,穿着条裤衩到帐篷门口看了一眼,插了句嘴:“得亏周哥有先见之明,要是当时把地窝子建在小半岛上,咱们现在怕是连个容身之地都没有。” 彭援朝哀叹:“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小半岛上的沙坑,被大水这么一冲,不跨也得被填满,想要再采挖到富金层,不知道得清理到什么时候。”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彭哥,也别那么难过,淘金嘛,看得天时地利人和,很多时候也是看天吃饭,想开点。我更担心的,是别的事情……” 彭援朝愣了一下:“什么事儿?” “咱们这里已经算是好的了,你想想别的矿点,估计有很多被水冲得更惨,咱们现在还有遮风避雨的地儿,不少人怕是连地窝子都被淹了,住的地方都没一个。”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咱们这条小岔沟的水都那么大,主河道的水只会更恐怖。 矿点没被冲毁的,等到过上两天,水位降下去,还能继续干,要是矿点被冲毁了,只能另寻它处。 这淘金河谷,之后一段日子,又有得乱了。” 听到这话,彭援朝眉头越拧越紧。 周景明看着外面涛涛河水,想了好一阵,有了别的想法,反倒眉头舒展开来。 雨在傍晚的时候才渐渐停下来。 他领着金旺往小半岛上去查看情况的时候,彭援朝、武阳、徐友良也都跟了上来。 站在河岸边,往上下游看,发现上下游几个临近的矿点,几乎都被淹没,只有上面的张把头他们所在的小半岛上,还有河岸边的一小段没被淹。 但他们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 他们的地窝子是建在小半岛上,天气热了,就在小半岛上,用木头搭了框架,顶上苫草,搭了个棚子住在里面。 那棚子现在已经没了踪影,应该是被水冲走了,半截入土的地窝子,更是没了踪影,一大帮子人,扯了油布,在河岸边的林子里,将油布边角绑在几棵树上扯着,一众人就缩在里面,被水淋湿的地面,连睡都睡不下去。 此时,张把头也领着两人,站在河岸边,看着涛涛河水指指点点。 下游的几个矿点,看情形是被彻底冲毁了。 淘金客人大多缩在河岸林子边的简易油布篷下面。 这里不同主河道,主河道岸边的地势稍微平缓,有一道道阶地,那些阶地上,曾经都是河床,所开采的位置被冲了,换个更高的地方,只要金脉品味够,就能继续采淘。 这也是更多淘金客喜欢聚集在主河道的缘故。 岔沟的河道,两岸坡陡,矿点大多是河岸边这些泥沙淤积地段,不容易形成阶地,往往是在河水下切的时候,就随着垮塌,被冲走。 当然了,主河道上也有不少地方,两岸山坡陡峭,矿点也有不少被毁。 有过这场洪水,终究还是会有不少队伍会失去矿点,找不到合适的矿点,那就只能去抢,注定又是一番新的争斗。 尽管天气很快转晴,阳光又变得毒辣,但洪水不退,暂时也干不了活计。 周景明和武阳,在这两天,更多时间花费在技击对练上,折腾累了,就回帐篷,该吃吃,该喝喝,这场洪水像是对他们没有任何影响一样。 彭援朝心态就有些不好受了,一天往河滩边少说跑上七八次。 见他心急,周景明特意去河滩边找他。 周景明给他递了莫合烟,边卷边安慰:“彭哥,你就别瞎想了,不还有我吗,这矿点不行了,我领你去找个更好的地儿,怎么,还信不过我找金苗的技术?” 彭援朝摇摇头:“信得过……可有好金苗的地方,哪有这么容易找,怎么也得折腾不少时间,这都已经进入七月了,顶多在河谷里面干到十月中旬就得往外撤,时间不多了!” “你呀,瞎担心什么,今年干不了多长时间,但好歹,你已经回本还有得赚了,不是吗?” 听周景明说起这事儿,他略微盘算下自己今年的收获,心情确实好了不少:“是比往年赚得多,算是真正赚到钱的一年。” “这不有长进吗?” 周景明笑了起来:“再说了,你不是说来年还想跟着我一起干的嘛,明年我当把头,我出垫本,不用你再像今年这么操心,还能赚得更多。 船到桥头自然直,赚钱的事儿,得一步步来,老话说,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别再瞎想了,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多好!又不是你在这里盯着,被淹的小半岛立马就会恢复原样,跟着就可以淘金。 你累不累啊!” 彭援朝沉默了好一会儿,转头冲着周景明微微一笑:“对啊,我想那么多干什么。” 周景明拍了拍他肩膀,将卷好的莫合烟点上,站起身来抽了两口,看看上下游,几个能看见的矿点,暂时都没什么动静,都在等着洪水退去,看到具体情况,才能对接下来的事情做出决定。 但貌似情况并不乐观。 这两天下来,河水退了一些。 但众人发现,那些以前淤积的泥沙,被这突然的大水冲刷带走了不少。 河滩边上,被切出深深的河坎。 周景明看到这种情况,反而笑了起来:“这场洪水,虽然会耽搁咱们几天时间,但未必不是好事……你看看河滩边上……” 彭援朝也跟着站起来,打量着河滩,看来看去,有些莫名:“兄弟,你想说什么?” 周景明指着河水下切冲出来的河坎:“这场大水,虽然将小半岛给淹了,把挖出来的见了底板富金层的沙坑给重新淤积起来,可那么大的水,它同样也把表层的泥沙,给冲走了不少。 换句话说,咱们可能会省了不少揭表层泥沙的麻烦,你想想,那么厚的泥沙,被河水冲走,又会为咱们后续淘采,节省多少时间出来?那可都是要靠大力气进行搬运的。” 听到这话,彭援朝顿时心情大好:“还真是好事儿!” “行了,趁着现在有时间,咱们矿点上的油又不太够了,你领着几个人再出去一趟,弄些油回来,等到把这件事情办完,咱们应该也可以动工了。” “好,我明天就去!” 就在这时,又一阵山风突然吹来,周景明指间夹着的莫合烟被吹,里面本就是颗粒状的火红烟粒被吹出来一些,有些落到衣服上,有些落到手背上,烫得他连连拍打:“我艹!” 莫合烟劲大提神且省钱,但最大的弊病就是燃烧的烟粒容易洒落,伤衣服、烫手是常事。 第106章 原来是他 隔天早上,彭援朝领着一帮子人出河谷,去铁买克买柴油。 反正在矿点上也干不了什么,一帮子人也想趁机出去玩玩,争相前往。 营地里最后只剩下四个人,周景明、武阳、白志顺和那个被嫌弃的老王。 周景明和武阳是为了守矿点,白志顺则是因为上一次去的时候,被女人伤了心,至于老王,纯粹是为了省钱。 在营地里无事可做,周景明也就让两人抽空去准备点木柴、做饭什么的。 几天下来,矿点上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河里的水位在这几天,降了不少,小半岛露出大半。 之前挖掘出的沙坑,已经被重新淤满,那条排水用的暗水通自然也毁了。 想要在这里继续淘采,就得重新挖掘。 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周景明也没闲着,除了和武阳的对练之外,他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挎着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领着金旺,沿着河滩转悠。 他自然不是瞎转悠,而是看看自己有没有好运气,能捡到金子。 大水冲刷几天下来,被河水切出来的河坎,浅的地方一米多,深的地方能有两米多。 这也就让一些隐藏在河滩深处的东西暴露出来。 别说,几天转悠下来,他还真有收获,金豆子捡了六个,有十多克的样子,而最大的收获,是另一块奇形怪状金子,含的杂质较多,但提纯后,估计能有三十来克。 应该是洪水从岩金矿源处冲来的,是手巴掌大挺厚实的一块石英石。 他看到这块石英石的时候,只在上面看到露出小半个指甲盖那么大的一小片金黄,谁知道,用河石敲敲打打,将里边的金子剥离出来的时候,比预想中的还要大得多。 但河滩上的淘金客,都不是傻子,有不少有经验的,也在河滩上转悠,这里翻翻,那里瞧瞧,都想着捡现成的。 矿点上不能没人看守,白志顺和老王,显然指望不上,所以,武阳被周景明留在营地里看着。 他闲来无事,将彭援朝经常看的那本小人书翻出来,也是看金莲看得起劲,完全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状态。 事实上,周景明也就是最开始的两天,捡到点东西,后面两天毫无收获。 彭援朝在第四天傍晚,领着一帮子人背着物资回到营地,将背来的东西放下,他第一时间就上了小半岛。 看着小半岛表层如同周景明所说,被流水剐走一米多厚的一层,也是欣喜。 这就相当于,他们只要往下再揭开一米左右的砾石泥沙层,就能到达含金层,确实能节省不少时间。 周景明那时候还在河滩上转悠,看到彭援朝上岛,也就快步折返:“彭哥,这趟出去,顺不顺利?” 彭援朝点点头:“挺顺!还是去找的王佑平,他这一次领着我去找了另一个倒卖柴油票的,当然了,好处费少不了,也是请他送我们进山。” “顺利就好!” 周景明看看现在的小半岛:“明天休息一天,后天咱们就可以干活了。” “接下来怎么干?” “就现在的情况,后天把柴油机架起来,让人揭开表层砾石,直接就能挖料、运料,这样见金子比较快。 也可以先考虑挖掘排水沟的事情,因为挖深了,排水终究是个必须考虑的问题。正好,现在水流量大,能借水搬运泥沙。 但问题就是,没法确定,还会不会下大雨,这要是咱们刚弄出来,又是一场大雨下来,还会被淹,那就白干了,现在到了山里的雨季了。 所以,想来想去,咱们还是揭开表层泥沙,边淘边往下深入,遇到需要排水的时候,再来考虑排水的问题。 这样搞,因为是从含金层的表层开始,可能开始的一段时间,出金量会少不少。 但话又说回来,有金子,人心才安。各有利弊。” 周景明简单跟他分析了一下情况。 “那就从表层开始往下淘采吧!” 彭援朝听懂了周景明的意思,也听出他更偏向于从表层取料的想法。 他给周景明塞了一包去铁买克带回来的红莲烟,又发了一支。 周景明将烟点着后,就坐在小半岛的卵石上,听彭援朝讲他这趟出去的见闻。 他们这次从岔沟出去,一直到主河道,沿途有很多矿点被冲毁。 有不少队伍,在寻找新的矿点。 众人甚至看到过三次火并,都是为了抢夺矿点的,打的很厉害。 就沿着河流上来这一路,他们还看到河里飘下去三具尸体。 同时,进入岔沟后,也看到有三三两两的人,在沿河验沙,寻找新的矿点。 估计,后面会有一些淘金队伍进入小半岛所在的岔沟。 对此,周景明并不觉得意外,他知道,彭援朝又开始担心小半岛会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这件事了。 “彭哥,别担心了,咱们现在手头可是有十杆枪的人,真要有人敢来打咱们的主意,也得掂量下后果……对了,回去得问问,有哪几个会使枪,真遇到事了,方便进行枪的分发。 要是不会使,发到手里,也就是根烧火棍,用来打人,还比不上镐头、铁锹。” “今晚吃饭的时候,我问。” 两人又简单聊了些其它的事情,白志顺过来叫吃晚饭的时候,两人才一起回去。 彭援朝这趟出去,又带回来一些白菜和洋芋,白菜自然是趁着新鲜的时候吃,不然,放不了几天,就会变蔫,还容易稀烂。 所以,晚上自然是一大锅水煮白菜,另外往里面加了些熏马肠。 在北疆,熏马肠可算是熏肉中的上品,易于保存的缘故,淘金队伍出去购买物资的时候,手头有钱了,都喜欢带些回来。 冬季的时候,哈萨克人家要屠宰牲口备肉过冬,而熏肉,则是本地最方便保存肉食的方法。 熏马肠,就是哈萨克牧民最拿手的。 他们挑选最膘肥体壮的马匹宰杀后,取马肠洗干净,按照马匹的肋长切成肉条,连同肋骨撒上盐、孜然等调料,将肋骨灌进三尺多长的马肠内,熏制而成。 买熏马肠,其实也可以说是买熏马肋,这玩意儿油脂丰富,但肥而不腻,肥瘦分明,砍成小段,和白菜一起煮,有着一股特殊的风味。 简单的炖煮,就是一道很不错的菜。 吃饭的时候,彭援朝顺便问了一句:“你们都有谁会用猎枪?” 当即有三个淘金老客表示,曾经摸过,不精通,还有两个淘金新手说,玩过家里的火药枪。 另有四个,说自己参加过民兵训练,还用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打过靶,但也没什么准头。 不管怎么样,营地里不缺能将枪打响的人,那就够了。 十把猎枪,周景明、武阳、彭援朝、徐友良和孙成贵就占了五把,剩下的五把则是被彭援朝安排给了那四个说自己参加过民兵训练的淘金客,最后一把,安排给了其中一个老客。 看得出,他还是比较信赖有过民兵训练的几人,觉得他们更靠谱些。 当然,他也在饭后,让他们一个个比量一下看看,确定是不是真的会使用。 在周景明和武阳看过后,觉得还行,彭援朝也就将枪支分配的事情给定了下来。 彭援朝等人回来了,营地有人看守,隔天早上,周景明趁着众人休息,跟彭援朝简单交代几句后,他叫上武阳,提了猎枪,领着金旺,顺着河岸往上游走。 那夜,五个劫匪到河谷接连抢劫各个矿点,他一直挺好奇那个最先反抗,并成功将劫匪惊走保住自己金子的队伍,是些什么人。 在周景明看来,想出这样主意的人,绝对是个人才,他心里存了去认识一下,看能不能拉拢,为己所用。 那晚夜黑,一路顺着河谷往上游走了挺长一段,下方河谷矿点的情况看不清楚,具体是第几个矿点……是第八个还是第九个,周景明有些混淆了,武阳也记不太清。 但,往上游去问问,应该就能知道。 两人没有往林子里钻,而是顺着河滩往上走,也存了看看水位又落下去一些的河滩上,能不能捡到点东西的想法。 他们没有走得很急,一路翻翻找找,经过别的矿点的时候,也提前打声招呼。 但其实,也就是还能进行淘采的矿点,那些没碰过面的淘金客还有所警惕外,矿点被彻底冲毁的,就不在意了,有的都已经在收拾工具行李,看样子是准备离开这里。 在沿途所过的时候,一听说周景明是下游小半岛那矿点的,反倒大多知道他们,交流起来,也就随便得多。 聊的无外乎就是那五个劫匪以及这次洪水的影响。 倒是很快打探出,那晚将劫匪惊走的矿点,正是李国柱领着的淘金队伍。 “原来是他……” 周景明心里说不上特别意外,因为,两次碰面,李国柱给他的感觉,就跟别人不一样。 既然知道是谁了,河滩上又捡不到什么东西,周景明也就不再耽搁,进了河边的林子,加快些速度往上游走。 十数分钟后,他看到了李国柱所在的矿点。 他应该也是个经验挺丰富的淘金客,地窝子选的位置,离河滩有些距离,矿点也是个跟周景明他们的小半岛类似的一个所在,只是要小得多。 这个时候,李国柱已经领着一帮人,开始挖沙运料了。 估计,暴雨过后的这几天,他们也没怎么闲着。 “李哥,我能下来吗?” 周景明和武阳往林子里走出,靠近李国柱他们矿点的时候,先高声问了一句。 正在河滩边摇金斗子的李国柱,起身循着声音看来,见是周景明后,立马迎了上来:“是周兄弟啊……稀客!你怎么来了?” 周景明打蛇随棍上:“那天晚上不是遭遇了劫匪吗,我后来听说,有人成功将那些劫匪给惊走,我就在想,是谁有那么大本事,一定要来认识认识,没想到,一路问上来,才知道是你,厉害啊!” 第107章 老司机啊 “厉害什么呀,都是被逼出来的。我来淘金也有三年了,西海那边待了两年,这边待了一年,今年算是第四个年头。” 李国柱从怀里掏出包红莲烟,给周景明和武阳一人递了一支:“见得多了,经验也就有了。那几个蟊贼,不敢大白天来抢,选择晚上,首先就说明他们心虚,怕见人,把动静弄大了,他们自然就不敢停留了。”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问:“那天晚上,你们矿点没事儿吧?” “没有,他们还没靠到矿点边上,狗就已经叫了,有了防备,他们也就不敢下来。” 周景明一语带过,心里却在想:西海的淘金河谷更乱,在那边锤炼出来的淘金客,始终不一样。 “两位兄弟,难得过来一趟,别急着回去,今天可得在这里好好吃顿酒……” 不待周景明答应,他回头冲着矿点上吆喝了一句:“王东,去做饭,把你的绝活拿出来,好好张罗一锅!” “哎……好嘞!” 一个正在运料的青年应了一声,他将架子车里的矿料拉到溜槽边,倒掉后,又将架子车拉回去,交代给另外一人,在河里涮洗一下手,回了地窝子。 周景明有些不好意思:“会不会太麻烦了?” 李国柱爽朗一笑:“怎么会,我这人喜欢交朋友,朋友来了,就没有麻烦的事儿。你跟我这么客气,是不想跟我交个朋友?” “愿意,当然愿意!” 李国柱比周景明想象中还要好处,他本就是冲着交朋友来的,哪会有不愿意的道理。 “方便到矿点上看看吗?” “这有什么不方便的,你们那矿点,可比我们的好太多,难道你还会抢我不成……开个玩笑,走,上去看看!” 李国柱领头上前,朝着小半岛上走去,边走边说:“这个矿点,应该是去年被人淘采过的,我来踩点的时候,一看上面留着个大沙坑,本来都不想在上面验沙了。可偏偏经过的时候,看到以前那堆淘洗过的废料堆上,看到点金色,细细一看,石头缝隙里就有个蚕豆大小的金豆子。 这下我可来兴趣了,我找根棒子,探了探沙坑里水的深浅,发现只是齐腰的样子,就穿了水裤到沙坑里捞了点泥沙出来,就在坑里用金豆子摇出来看看,只看到丁点金沫儿。 又往中间捞了一点泥沙,发现泥多砾石少。 你应该也知道,有金子的地方,砾石、沙子、泥,三者缺一不可。 这都见泥了,基本能确定这就是底板。 当时挺失望,想着是别人淘过的,肯定没剩下什么了,准备出来换地方。 等出来一看,又觉得不对……” 说到这儿的时候,李国柱指了指旁边的河岸,接着说:“沙坑底的位置,我觉得比河面矮不了多少,这就有些不应该了,这种地方淤积的泥沙应该挺厚才对。 我立马就想到了,那层泥,可能是火燎。 结果下去又挖,发现还真是……” 火燎,是淘金客对一种夹在砂层半腰的泥带的俗称。 说白了,就是假的泥性底板。 其实,李国柱遇到的情况,跟老唐遇到的是一样的。 这种假的泥性底板下面,才是真正的富金层。 周景明笑了笑:“那只能说明,这些金子跟李哥有缘。去年就已经有人帮你揭掉表层泥沙了,淘采起来,省力多了。” 既然遇到了假底板,周景明相信,李国柱这个矿点,含金量十有八九不比自己守着的小半岛差。 当然,这些事儿,也就只是随口说说,不可能问太细。 盯着别人问出多少金子,本就是淘金行当的大忌。 这只是两人第三次碰面,哪怕曾经救过他的侄子,李国柱也说当朋友,但不代表说,关系就真的熟到了能无话不说的程度。 很大程度上,李国柱也只是随口说说而已。 这次涨水,毫无意外地将这小半岛给淹了,之前的沙坑被泥沙淤满,他们正在修排水沟,清理泥沙,也在准备架设挑杆的飞挑台的木料,事情其实做得很专业。 从各个方面来看,都足以说明李国柱是个经验很丰富的淘金客,不是彭援朝能比的,恐怕他刚才说找到这矿点真正的富金层是偶然,也只是一种谦虚的说法。 周景明和武阳,没有干扰其余人的劳作,只是在小半岛上转了一圈,就跟着李国柱回地窝子喝茶去了。 淘金客的地窝子,几乎都是一个鬼样,住的时间长了,里面总是充斥着一股子浓重的汗酸味和脚丫子的臭味。 得在里面多待一阵,才能慢慢适应。 这地窝子,没有像周景明他们挖的那一个,专门修了排水沟,下大暴雨的时候,里面进了不少水,那些水应该是一盆一盆舀起来泼在外面的,地窝子前面一片草地和灌木的枝叶上,糊着不少泥浆。 “周兄弟,干淘金多少年了?” “今年是第一年来。” “第一年?不像啊!” “以前就是在北疆这边搞地质勘探的,一个技术员。” 听到这话,李国柱看着周景明的眼神变得有些异样。 于周景明而言,地质勘探技术员这个曾经的身份,向来是他最有价值的底牌。 若是在淘金河谷混的时间长了,有很大可能会知道一些这方面的信息,也就应该知道这个跟矿产挂钩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当然,这种事情也不绝对。 这是周景明抛出的饵料。 万一李国柱就恰好不知道,或者不在乎,那这饵料的作用就不会太明显或者干脆失效。 这跟钓鱼佬的操作有些类似,什么样的饵料钓什么样的鱼,是有区别的。 但不管怎么样,总得抛竿试试,才知道结果。 “周兄弟是地质勘探技术员啊……怎么跑来淘金了!” 很显然,李国柱是知道的,但反应又显得太过平淡。 这让周景明有些摸不清李国柱具体的想法,但他也不急,知道事情得慢慢来,多些了解会更好:“我嫌工资低了,跟来河谷淘金一样,都是在荒野里野吃野住,一样的辛苦,就想着自己也能多赚点,把日子过好一些,都是为了生活。” 李国柱微微点点头:“这倒也是。” 周景明跟着问:“李哥呢?” “我啊……我以前在金城那边也有份工作,在车队开车的。” “哟,老司机啊,比干地质勘探赚钱,那可是金饭碗,多少姑娘追着嫁的好工作。” “就别提了,那都是几年前的事儿了,就别提姑娘了,你看看我就知道,老光棍一个。” “这怎么回事儿?” “我开车撞死人了,供销社的一个经理,对方有些关系,我故意撞的。” “啊……” 李国柱叹了口气,扭头看向地窝子通道,神情有些落寞:“我以前结过一次婚,还差点有了孩子,媳妇去供销社买东西,那经理非说我媳妇偷东西,抓着不放,怀胎九月,推搡中大出血,难产,母子都没保住。 最终,就甩出百来块钱想要了事儿。 我气不过,就撞了,然后跑了出来,当了好几年盲流,到处躲躲藏藏,最后去了西海,又来了北疆,好些年没回去了。 只是偶尔会跟我姐联系一下,寄点钱托她照顾下父母。” “后悔吗?” “这有什么好后悔的……妈的,只恨没撞死他全家。” “跟家人联系,就不怕被发现行踪?” “以前担心,现在没事儿了,他那一家子垮了,女人跟人跑了,老人也已经老死,有个儿子,跟人偷工厂机器,被抓了。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敢领着侄儿来淘金啊。 现在,我在多勒布尔津买了个身份,就是现在这个,原本我是姓董的,叫董国柱。 时间长了,在这边待习惯了,只是缝年底回去看看父母,送点钱和粮油布票什么的。” “没事儿了就好,就没再想着好好安个家?” “感觉没什么意思!” 两人就这么很随意地聊着,烟也抽了不少,不知不觉过去大半个小时,周景明的注意力被土灶上的铁锅里散发出的气味所吸引。 被李国柱唤作王东的青年,话很少,打理些羊肉在锅里煮着,也不知道放了些什么调料,散发出的气味很香。 别看他们人数少,但生活条件属实不赖,应该也是帮舍得吃喝的人,地窝子里牛羊肉都有,挂着不少。 见周景明看向土灶上的铁锅,李国柱笑着解释:“那是金城那边的手抓羊肉,出来多年,还是喜欢家乡的味道,王东做这东西,味道很正,还得煮一阵,等吃的时候,两位兄弟可要多吃一些。” 周景明连连点头:“闻着就香,到时候肯定不客气!” 都说阿勒泰羊没有膻味,但其实还是有,只是稍微淡一些。 对于习惯重麻重辣口味的周景明来说,以煮的方式吃起来,总是觉得不够味。 这还是他来到淘金河谷,第一次闻到那么好的气味,应该放的佐料也不少。 那锅羊肉,煮到柔烂的程度才出锅。 王东又准备些料汁送上桌,又在桌上放了些大蒜:“董叔,做好了!” 他们还是习惯叫李国柱原来的姓。 李国柱点点头:“让他们提前休息,叫来吃饭!” 王东出去了一趟,很快将一众人叫回来,各自搬了木墩子,围着地窝子中间的简易木桌坐下。 开吃之前,李国柱特意教周景明和武阳怎么吃。 他先给周景明和武阳分别挑了一块羊脖子肉:“吃这种手抓羊肉之前,是有讲究的,那就是要配上大蒜一起吃,一块羊肉,蘸点料汁,撒上点椒盐,然后再配上一口大蒜,这才是金城手抓羊肉的吃法。 就即使你是不爱吃大蒜的人,也会因为手抓羊肉而爱上吃大蒜。 而这羊肉,肋条鲜美,羊脖子肉更为珍贵。” 他边说边做示范。 周景明倒没有对大蒜的厌恶,他按照李国柱的做法,有样学样,一口蘸了料汁,又撒了椒盐的羊肉入口,非常细腻爽口,再配上一块大蒜,嚼烂入肚,一路辛辣着入肚,那叫一个刺激过瘾,然后又是一口酒,他感觉自己的灵魂都跟着颤动起来,一种豪迈的感觉,油然而生。 感谢书友景勋JingXun的打赏! 第108章 就盯你一个 从李国柱他们的矿点回去的路上,周景明一直都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李国柱会将自己的过往说得那么清楚,甚至包括他换身份的事儿。 按理说,一个当盲流多年,在西海淘金两年,在阿勒泰也混过一年的老淘金客,经历的风风雨雨不会少,应该会非常清楚交浅言深的道理。 与关系不深的人进行深入的交流,是不合适的,因为这可能导致误解或不必要的麻烦。 尤其是在淘金这一行当。 偏偏李国柱说了。 周景明越发弄不懂李国柱的想法,怀疑他所说的,很可能是假的或真假掺半。 他可不认为救个人,见过两面,话都没说上几句,就会有很深的交情。 但周景明也不急于一时,李国柱他们的矿点不错,这次洪水也没被冲毁,如果不出意外,他们会在那个小半岛上待完这小半年。 还有几个月的时间,相信彼此间还会有来往,有的是机会慢慢了解。 一天的时间悄然而过。 第二天开始,小半岛上劳作如常进行。 众人没有忙着挖料淘金,而是揭开表层泥沙,不断运往上游倾倒,用于挡河水。 这样的事情,整整持续了三天时间,等揭开近四十平的表层泥沙,见到含金层,淘采才正式开启。 因为大水下切的缘故,河道陷落,水位比初来的时候落下去不少,现在哪怕见到含金层了,沙坑里也还没有什么水,倒是挺方便劳作。 只是运料的时候,是从低处运往高处,爬那个预留的土坡时,一辆架子车就需要三人推拉。 即使如此,运料的速度,也比用挑杆和辘轳一筐一筐提要快得多。 之前架设在河滩边的柴油机,总是需要运来的料子积攒到一定量,才会发动,往溜槽里抽水进行冲洗。 现在运来的料子却是完全供应得上,机器发动起来,就没怎么停过。 虽然只是表层含金量不算高的泥沙,但数量多了,一天下来,淘到的金子还不错,晚上分金的时候,周景明还是分到六克金子。 并且,接下来几天的时间,随着不断往深层挖掘,淘采出来的金子一天比一天多,到第四天的时候,周景明就能分到九克了。 往后的两天,也是如此。 但在这时候,沙坑里已经有不少积水,得穿着水裤才能干活,排水又成了必须考虑的事情。 偏偏在那天夜里,又开始下雨,不过,只是一般的中雨,断断续续地持续了一天一夜,还不见停歇,河水又上涨了不少,但离将小半岛淹没的水位还差得远,架在小半岛上的抽水机、溜槽,都没有动。 主要是沙坑里也汪了一米多深的水,没法继续干了。 就在这几天,河谷里,三三两两地来了不少人,到处验沙,挑选矿点,可能也是在探查岔沟里各个淘金队伍的情况。 有外来人在岔沟河谷验沙,也有本就在岔沟的几个矿点被冲毁的淘金队伍,找不到合适的矿点,选择了离开,不知道去了哪里。 小半岛下游的吴把头、赵把头就都走了。 临走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周景明也只是听说,吴把头领着人,准备到东沟看看,而赵把头那帮人,则是散了,队伍里的人觉得淘金凶险,动不动就是打杀、强抢,手底下的人没了继续淘金的心思,觉得小命要紧。 这些事情,无可厚非。 人员的聚聚散散,在淘金河谷里很常见。 于周景明看来,他们跟自己的结交,无非就是想求个和睦相处,互不干涉。 都决定要走了,以后还会不会见到都难说,还打个屁的招呼。 当然,周景明本来也无所谓。 第二天早上十点多的时候,雨终于停了,看着天光放亮,周景明和彭援朝都觉得下午就会晴,谁知道,是出了一个多小时的太阳,偏偏在两点左右,彭援朝都叫上众人上小半岛,开始挖掘水沟的时候,雨又下了起来。 众人只得又返回帐篷休息。 无所事事,一众人在帐篷里睡觉的睡觉,打牌的打牌,还有人拿出自己的破烂衣物,缝缝补补。 周景明也无趣,在中间帐篷,将当初坐火车买的,又翻出来,准备重新看上一遍。 就在雨声最急的时候,在帐篷里趴着睡觉的金旺,忽然起身,跑到帐篷门口,冲着外面狂吠起来。 周景明见状,连忙起身,到帐篷门口掀起篷布一看,只见一大帮子淘金客,正冒着雨快步靠近。 那数量,估摸着得有四五十个。 隔着雨幕,看不太清楚这些人的样貌,但不妨碍周景明从他们提着的镐头、铲子和猎枪上看出,这些人的不怀好意。 他心里一惊,冲着在床上翻看小人书以及裹着被子一动不动的武阳大叫:“赶紧起来,有一大帮人过来了,是冲着我们来的,赶紧叫人。” 大概是因为雨声嘈杂的缘故,金旺又在帐篷里面,这些人都靠近到五十来米的距离,它才发现。 这距离也太近了些。 周景明顾不得去拿自己的双管猎,这个时候赶紧把人手召集起来最要紧。 他闷头冲进雨中,又窜进左边的帐篷:“赶紧起来,有人来抢地盘,抄家伙!” 在中间的帐篷里,彭援朝扔掉自己的小人书,跑到门口一看,也是心头大惊,出帐篷的时候,看到周景明已经进了左边的帐篷,他连鞋子都顾不得穿,跑进右边的帐篷,吆喝起来。 队伍里两个话事人如此紧张,其余的成员哪里敢有丝毫大意,纷纷跑出帐篷。 正好看到那帮人,一路狂冲过来。 他们应该知道有狗,所以特意选择这种下雨的时候过来,目的就是为了打一个措手不及。 现在已经靠得那么近,而且已经被发现了,自然是速战速决。 众人心头一惊,分到枪的,忙着进中间的帐篷取枪,没有枪的,忙着抄起镐头、铲子,但见对方来势凶猛,不敢在外面多呆,也跟着往人多的地方钻,纷纷进了中间的帐篷。 而这个时候,中间的帐篷内,被惊醒的武阳,掀开被子跳下床,也顾不得穿鞋子,忙着到帐篷一角,将那些用麻袋装了,包裹起来的挂着的猎枪取下来,提着袋子底部一倒,将枪全都倒出来。 分到枪的,纷纷忙着将枪捡拾起来抱着。 一时间,帐篷里乱成一团。 周景明是最先进来的,抓起自己的鹰兔牌双管猎,又往兜里装了一把子弹,刚钻出帐篷,就看到那些人已经扑到距离帐篷十来米的地方,他当即将枪抬了起来,朝天扣动扳机。 砰…… 枪声在一瞬间将雨声盖过。 周景明没有伤人,这一枪是警告,也是震慑。 这次的情况,跟对付老唐那帮人不一样,对方人实在太多,而且也有几杆枪,要是一来就伤人要命,那就可能是一场不死不休的拼杀,没有回旋的余地,最终的结果,很可能是两败俱伤,淘金的活计没办法再继续。 果然,听到枪声,对方那帮人也是一惊,纷纷止住脚步,没有继续冲过来,谁都怕被枪伤到。 只是提枪的几人,挤到前面来。 为首的是个身高中等偏瘦的青壮,三十来岁的样子,下巴尖尖上,长着一颗豆大的黑痣。 这人,周景明有些印象,他和武阳沿着主河道往上游打游击淘金的时候,看到过,是一个矿点上的把头,应该是涨大水,把矿点冲毁了,这才想着出来抢地盘。 那青壮抱着枪,一脸轻蔑地看着周景明:“兄弟,开枪吓唬谁呢?我们要是那么容易被唬住,就不会淋着雨,遭这种罪往你们这里跑一趟了。” 他说着话的时候,武阳和彭援朝跟着挤出人群,站到周景明旁边。 他的目光在两人抱着的猎枪上扫视一眼,还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接着又说:“我让人探过你们的情况,知道你们曾打垮过两帮人,实话告诉你,当初姓唐的被打散的那帮人,有两个,就在我们队伍里,知道你们得了他们的东西,包括那四把枪,你们有五把枪吧?” 徐友良和孙成贵两人,在这时候跟着钻出来,也端着枪。 周景明淡笑一声,没有说话,只是趁机往枪里换装上一发子弹。 “五把枪,一般人是不敢招惹,但这还不够,能唬住别人,却唬不住我们,我们有六把,人数更是有四十多个……” 那青壮看了徐友良和孙成贵两人一眼,继续说:“淘金艰难,我们那么多人只为了讨口饭吃,能好好商量,把地盘让出来,大家相安无事,我让你们带着你们的金子离开,当然,其余的东西得留下,若是不答应,那就真刀真枪干一场,你应该是领头的,好好掂量下……” 他旁边有一人,伸手指着周景明,告诉他:“他就是那个勘探技术员,我们就是在他手底下吃的大亏!” “不用掂量!” 周景明看了指他的那人一眼,觉得面熟,很快想起是老唐那帮被打散的人中的一个,他果断拒绝:“这地盘,不可能让出去。” “口气不要那么硬,我喜欢识时务的人,听说你以前是勘探技术员,找金苗厉害,我才跟你好好说话,那是希望你能来帮我……” 话说到这,他突然打住,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神情也变得犹豫。 因为就在这时,又有两个成员,提了猎枪,钻了出来。 跟着,又有三人端着枪出来。 十把枪…… “我说了,地盘不会让出来!” 周景明冷眼看着他:“我也不可能跟你,顺便奉劝你一句,你最好从哪里来,滚回哪里去……我们这些人,不是任人揉捏的。” 他顿了一下,高声说:“兄弟们,给我看准了,就说话这人,他要是再给老子再废话一句,不用管其他人,手中的家伙,就朝着他一个人招呼就行。” 既然你是主事的,那就盯着你一个。 领着那么一大帮子人过来,若是死了,什么好处、便宜都跟你再没有任何关系,就问你怕不怕,就问你值不值。 “说得好像你自己很不怕死一样……” 那黑痣青壮神色凝重,思忖了一会儿,眉头渐渐舒展。 只是,他话音未落,周景明动作极快地,抬手就是一枪。 砰…… 鹿弹中,十来颗弹丸,直奔那青壮的右手臂。 感谢书友观音山人、ljx73的打赏! 第109章 不能留 黑痣青壮惨叫一声,忙着以左手捂自己右臂,手中的枪自然是掉了。 在枪响的那一刻,双方人手都是一愣。 反应过来后,对方另外五个端着枪的,纷纷把抱着的枪举了起来。 彭援朝和武阳也不慢,将枪都端起来指着对方那些人,其余几个慢了半拍,但还是跟着端枪上脸,枪口摇晃着,扫视着对方。 黑洞洞的枪口,在拨弄着双方彼此的神经。 一时间剑拔弩张,怒吼声不断。 金旺看到一大帮子人冲过来的时候,原本都已经被吓得止住了吠叫,只是呜呜凶叫着,现在看到双方的举动,尤其是看到周景明开了枪,双方吵吵嚷嚷,顿时又窜到周景明面前,冲着对面那些人,压着前脚地狂吠。 只有周景明,手中的枪,还在瞄着那黑痣青壮。 他刚才算是又将了一军,进一步威慑。 此时此刻,周景明精神高度紧绷,但有过一世的历练,他这种精神紧绷,并不是紧张、恐惧,而是极度的冷静、专注,反而头脑清醒得不得了。 被那么多枪指着,他心里顶着的压力不小。 但他更清楚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的道理。 他知道自己不能退,一旦退了,自己这地盘就注定守不住了,或是持续的时间太长,自己队伍里的这些新手,怕是支撑不下去,一旦出现恐慌、退缩,那就完蛋了。 他们比不了周景明和武阳,心态还很不稳定,最容易出乱子。 反观对方那些人,除了小半人手显得有些惊慌外,其余人的神情、目光,无一不在说明,他们是见过这种场面的,而且,不止一次。 而周景明将这一军的目的,除了威慑对方众人,更是为了让黑痣青壮感到害怕,而选择退缩。 他要是怂了,他们那帮人必然也跟着怂。 周景明很想一枪结果了他,但这样做,可能会将对方惊退,但更有可能能出现另一个后果,那就是双方立马打杀在一起。 能成为一帮人的把头,这黑痣青年不可能一个能信赖的心腹、帮手都没有,看到把头被打死,万一选择出手报仇,或是一些其他的原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就像自己的队伍里,若是彭援朝或武阳被打死,周景明不会无动于衷一样。 这是种很微妙的心里,需要小心平衡。 黑痣青壮只是被伤不是死,那就还没到彻底红眼的时候。 开过那一枪后,周景明就知道自己赢了,因为他从被自己枪口指着不断惨叫的黑痣青壮脸上,看到了害怕,看到了退缩。 他跟着说了一句:“再有一枪,就是你的脑袋!” 那黑痣青壮极力忍耐着手臂上的疼痛,连呼吸都急促起来。 就这么僵持了大约一分多钟的样子,黑痣青壮不敢赌了,恶狠狠地瞪着周景明,咬牙切齿地说:“算你狠……我们走!” 他说完,转身挤进身后的人群就走。 一帮人稍微迟疑后,纷纷跟上,连带着黑痣青壮那把枪也被一并带走。 “呼……” 直到这一大帮子人走远,消失在林间,周景明才长长呼了口气,他发现自己手心有些滑腻,也不知道是雨水还是汗水。 彭援朝等人纷纷将手中的枪放下来提着,神情也都渐渐变得轻松起来:“特么的,总算是退了!” 武阳将枪甩在肩膀上挎着:“今天好悬!” 周景明点点头:“确实很悬,要是我开的第一枪没有将他们吓住,直接冲杀上来,咱们恐怕已经被打垮打散了,今天是一点准备都没有,来的太突然了,而且选在这种时候。” 武阳看着那些人身影消失的林子:“周哥,我听他们的意思,也跟老唐差不多,之所以没有立马冲杀过来,还是惦记着你找金苗的能耐,都想将你拉拢过去。 我发现你这地质勘探技术员的身份,在这淘金河谷里,还真是个香饽饽,谁都想要。” 周景明笑了笑:“我香不香你们还不知道啊?开玩笑,我要是愿意,信不信我到主河道上走上一圈,多的不敢说,但几万块钱,很快就能拿回来。” 彭援朝对此深信不疑:“才几万块,谦虚了吧,要是我是个有雄厚垫本的大金老板,有你这么个厉害的人帮着指点金苗位置,别说几万块,几十万我都舍得,也不看看你找金苗的能耐有多神。 就咱们现在这个小半岛,大家一年干下来,都得赚好几万。” 周景明开玩笑地说:“彭哥,这么看得起我……你看我这么帮你,也知道你不是有雄厚垫本的金老板,就不去想几十万的事情,你只要给我两三万就行。” “我……我哪有那么多啊!” 彭援朝摇摇头,又略微想了想:“要不,咱们换种方式?” 周景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他:“又要卖屁股?” 彭援朝翻了翻白眼:“滚!” 周景明笑问:“那你还有什么方式?” 彭援朝也咧嘴笑笑:“我把你供起来,你看行不行?” 这次轮到周景明翻白眼:“滚,你这是咒我死,还是想让我看着你们吃香喝辣,我在一旁闻气啊?” 两人的玩笑,引得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 “行了,下着雨呢,大家都赶紧回去,把湿透的衣服换一换,对了,这段时间,河谷里涨了大水,冲毁了不少矿点,到处找金苗的人多,想着抢占别人地盘的人也不少,大家今天也看到了,乱得很,大家都警觉点,别被人钻了空子,只有守住矿点,咱们大家伙才有得赚。” 周景明冲着众人交代几句,又说:“天气变化快,要是有人觉得身体不舒服,有个头疼脑热之类的,去找彭哥,他哪里有从诊所买来的药……都回吧,拢堆火好好烤烤。” 众人闻言,纷纷将猎枪交回到中间帐篷的桌子上放着,然后各自回了帐篷,忙着换衣服、拢火。 周景明没有忙着回去,还在看着那帮人离开的方向。 武阳和彭援朝都已经进帐篷了,见周景明没进来,又转身回来。 “怎么了?”武阳轻声询问。 周景明摇摇头:“没怎么,我只是觉得,这帮人领头的那个,很可能会报复,我打了他一枪,至少会惦记我,要是以后碰到,说不定会找我麻烦!” 他可没忘记黑痣青壮离开时,那恶狠狠、咬牙切齿的样子,眼中透着的是狠毒。 彭援朝眉头又皱了起来:“确实有很大可能,换成是我,我要是挨了一枪,也会记一辈子。山不转水转,算起来,咱们都是在一个片区淘金,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真遇上了,确实是个麻烦。” “这人不能留!” 武阳说了一句,转身回了帐篷,周景明回头看去,见他是在翻找装着子弹的帆布包,他取了两颗独弹将猎枪里的鹿弹换下,又装了几颗在兜里,跟着就出了帐篷。 “兄弟……你这是……” 周景明猜到了他想干什么。 “反正都已经淋湿了,多淋一会儿,也无所谓!” 武阳笑笑:“周哥,与其以后处处提防,还不如现在就把事情解决了更安生,祸患不能留。” 他说完提着枪就朝着那些人离开的林子小跑而去。 “彭哥,看好营地!” 周景明不放心他,冲着彭援朝交代一句,也提着枪追了上去,金旺也跟着奔行左右。 他和武阳的想法一致。 彭援朝愣了一下,本来跟着跑出去几步了,但想一想自己的枪法,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就按周景明所说的守着营地。 他把放在桌上的那些枪重新送往左右两边的帐篷,交到几个会使枪的人手里,叮嘱他们,随时做好准备,小心防备着,他担心那些人会反扑。 然后,他自己也回了帐篷,换了套干的衣服穿上,拖了木墩,就坐在帐篷门口,就这么抱着枪,看着外面。 那一帮人,在林子里快步穿行,走了七八分钟后,黑痣青壮捂着自己的右臂,一路闷哼。 大概是这次出来抢占地盘,铩羽而归,还挨了一枪,他心里相当恼火:“妈的,别特么被我遇到,要是让老子再看到他,才不管他是不是什么技术员,老子一定要弄死他……” 他忽然停住脚步,朝着队伍里的一个年轻人看去。 见他停下,跟在左右及身后的其余人也纷纷停住脚步,一路上,没有人说话,心情都好不到哪里去,此时此刻,真的像极了落汤鸡,都是蔫的。 正在众人不明所以的时候,黑痣青壮暴躁地朝着那年轻人几步走了过去,抬腿就是一叫朝着他肚子踹去。 那年轻人本能地往侧边让了让,黑痣青壮顿时一脚踹空,地上本就湿滑,他没能平衡住身体,当场摔倒在地,正好挤到自己受伤的右臂,疼的再次怪叫起来。 “你特么还给老子躲……” 越疼就越恼火,他被人扶着站起来后,立马又冲上去,再次一叫朝着那年轻人踹到。 看黑痣青壮就是冲着自己来的,那年轻人不敢躲了,生怕越躲会被打得越惨,选择硬抗,这次被一脚踹得踉跄后退几步,跌倒在地。 还不待他起身,黑痣青壮又几步到了他傍边,一脚接着一脚地踢到,边踢边骂:“特么的,是你狗日的跟我说,他们只有五杆是不是?十把枪,那是十把枪。 要是老子知道他们有十把枪,会来干这种蠢事?会挨这一枪。 老子还特意又跑去找人买了两把,结果呢? 也不想想,河谷里那么多淘金队伍,有几个能有十把枪的?” 他接连冲着那年轻人踢了好几脚,直到他整个人蜷缩着不停抽搐了,才停下来。 跟着他又转头看向另外一个青年。 这青年也是老唐的队伍垮掉后,跟那年轻人一起进黑痣青壮队伍的人。 见到黑痣青壮朝他看来,他心里也跟着变得慌乱,生怕被打,连忙解释:“把头,我们原先的队伍散掉之后,他们手里确实只有五把枪,这都隔了挺长一段时间了,具体的我们真不知道,这不能怪我们啊!” “我特么不怪你们怪谁?” 黑痣青壮还不解气:“你特么跟我说,姓周的是勘探技术员,找金苗厉害,可能知道不少富矿矿点,你特么还跟我说,他抢了你们队伍的物资,尤其是抽水机,还是新的。你特么还跟我说,那小半岛是个富矿…… 要不是你这么说,老子会来这岔沟?会在出手的时候犹豫? 老子今天挨了枪子,就特么是被你们两个人害的。 你特么怎么不跟老子说,姓周的那么狠?” “把头,我们说了的啊,不是跟你说过,他短短几秒钟,就放倒我们队伍那几个拿枪的,枪法很好……你还说,枪法再好,也只是一个人……” “说了又怎样,老子今天就特么怪你们俩个,怎么了?” 黑痣青壮暴躁无比地抬脚踹向青年。 第110章 来温柔点不行吗? 青年听着黑痣青壮的那些话,哪里还不明白,他分明就是无理取闹,在找出气筒而已。 他侧身避让到一旁,看着黑痣青壮,抛出一句话:“我不干了!” 说完,他到一旁将现在还躺在泥地上爬不起来年轻人搀扶起来:“我不跟他干了,你走不走!” 那年轻人点点头。 他也知道,这队伍里不能待了,再待下去,以后怕是只有任人欺辱的份。 黑痣青壮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们:“一句不干就想走?我这队伍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青年回头看着他:“那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 黑痣青壮冷笑着:“当初你们来投奔我,是我接济的你们,赏了你们一口饭吃,你们要走也行,很简单,把吃进去的,给老子吐出来。” 青年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姓马的,我们在你矿点上,干得不比任何人少,吃的东西,也是花钱找你买的,你现在要我们吐出来……诚心欺负人是吧?” “就欺负你们怎么了?怎么,就你们两个吴越人,还想跟我叫板?” 黑痣青壮冷哼一声:“我特么发现,自从你们两个来了,老子就没一天好过,先是矿点见底不出金,新抢个矿点,又被人收拾,再抢一个,还特么被水冲了,现在又害的老子挨了一枪,简直就是两个瘟神……给我打,打死扔河里喂鱼!” 人群里立刻有三人围了过去。 见情况不妙,青年也顾不得那个年轻人了,拔腿转身就跑。 结果,他没跑出几步,脚下一飘,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往后狠狠摔砸在地,泥地太滑了。 不待他起身,那三人已经到了跟前,不由分说,朝着脑袋、腰杆、肚子、大腿,就是一阵狂风暴雨般的乱踢。 青年被逼到这地步,这么下去,他都不知道自己是会被打残还是被打死,心底憋着的一股子狠劲也冒了出来,愣是咬牙忍着一声不吭,蜷缩着身体护着脑袋的同时,右手摸到腰间,拔出匕首,朝着围殴他的三人就是几下乱划。 那三人措不及防,有两人腿脚上顿时被刀给划到,惊跳到一旁,还有一人,运气够好,离得也稍微远些,没有被伤到,忙着退开。 他就在这时候站起来,提着刀子朝着靠过来在一旁看着的队伍把头就扑了过去。 见状,在一旁看着的众人纷纷后退,生怕自己被伤到。 黑痣青壮没有躲避,而是反手一把夺过旁边一人手中棍棒,一棒横扫,将青年逼退。 就在这时候,林子斜上方传来一声枪响,只见黑痣青壮胸口,炸出一团血雾,有东西嗡地一声飞过。 那青年被惊得一下子愣住。 他抬眼扫视着林子,居然没看到开枪的人。 其余人也一下子愣住,惊恐之余,也在扫视着林子,同样是什么都没看到。 但越是如此,越让人觉得害怕,仿佛有把无形的刀贴着脖子,随时会划过一样。 众人一阵阵的寒意从后背心升起,直窜天灵盖,像是有无数根锐利的针在朝着脑袋猛戳一样。 再看看倒在地上已经没了动静的把头,一个个顿时慌了。 有人拔腿就跑,然后有更多的人也慌乱地跑起来,就连那几个提着枪的,也不敢有丝毫迟疑,以为是周景明他们那帮人摸过来了。 一大帮人,跑得一个比一个快,很快去远,那片林地里,只剩下一具尸体,和两个跑不动的吴越人。 周景明没能追上武阳,这家伙跑起来,矫健得如同一只豹子,明明看着没跑多快,一窜一窜得,偏偏就是跟不上,距离被越拉越大,还没什么大的动静。 等周景明循着枪声远远看到他蹲跪在一丛茂密的爬山松后面时,那些人早已经没了踪影。 他揪着金旺脖子上的皮毛,让它慢些,摸到武阳身边,不无责怪地说:“都已经叫你了也不等等我!” “这点小事儿,我一个人能搞定。” “两个人好歹有个照应。” “没事儿!” “不要那么自信,万一呢?” 武阳沉默了,过了一会儿才说:“下次等你……要不要下去看看?” 周景明缓缓站起身,看了看斜下方的情形:“去看看吧,问问情况,万一有其他的变故,也能提前防备!” 他放开金旺,抱着枪慢慢地往下走,武阳也起身跟了上来。 直到这时候,那两个吴越人才看到是周景明和武阳。 他们对周景明的枪法印象很深,觉得很有可能是周景明开的枪。 看着两人抱着枪下来,两个吴越人心里多少有些慌乱,毕竟,跟着老唐的时候,曾招惹过,是见识过周景明他们这帮人的凶悍的。 周景明到了近前,先看看地上的尸体,又看看两个鼻青脸肿,浑身是泥的吴越人:“怎么弄成这副德行了!” “我赶到的时候,他们两个正在被揍,还动了刀子!” 武阳也不知道具体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得问他们。” 青年看了眼旁边的尸体:“他在你们矿点上被打了一枪,心里恼火,路上拿我们两个出气。” “活该!” 武阳嗤笑一声:“我没听错的话,这帮子人跑来抢占我们的矿点,少不了你们的功劳,怎么,跟着老唐来抢我们矿点的时候没被弄死,现在又想着回来找死?” “我们……” 那青年一时语塞,他支吾了一阵:“我们队伍散掉以后,一些人回去了,一些人觉得来一趟不容易,还想继续淘金,但谁都不会找金苗,只能选择去别的矿点,我们也是进他们矿点的时候,他们盘问情况的时候才说出来的。” “行了,这事儿我懒得跟你们计较,现在只有两件事儿要问你们!” 周景明不想浪费时间,一直淋着雨可不舒服:“第一件事,你们知不知道他的底细?” 青年想了想:“这人姓马,叫马季华,具体的不清楚,只是有一次他们喝醉酒,听见几个人凑在一起说酒话的时候,都在吹当时有多威风,听说前两年他们几个人在公路上劫车子抢东西的,好像是抢了什么贵重的东西,还杀了人,后来被追捕,才跑进山里躲避!” “在逃犯啊……” 既然是这样的底细,周景明反倒觉得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的人,到了外面,都得躲着点。 他跟着又问:“那你们最开始跟着的老唐呢,他又是干什么的?” “老唐确实开了一个联营工厂,只是,他没好好经营,更多干的是倒卖金银、外币、珠宝、文物和贵重药材,还借跟他联营工厂合作的厂子的声名,招摇撞骗,搞黑市经济,牟取暴利…… 后来被发现,定性为投机倒把,他提前知道要被抓了,就卷了钱财,跑出来了。 估计是倒卖金银的时候认识了几个淘金客,听说这边淘金能赚到大钱,而且地域广阔,不容易被抓到,也没什么人管,他就来了,在这边遇到了淘过一年金子的矮子。 我们一帮子人,都是他老家的,事情传开了,都知道他投机倒把,矮子也是我们老家那边的,是他让矮子回去领过来的。 都想赚钱嘛,又没什么出路,一听能淘金赚大钱,就约着一帮子人过来了,来了才知道是他出垫本……我们也是被骗的啊! 来都来了,只能硬着头皮做,谁知道淘金河谷里,就没一天安生日子……” 青年一脸沮丧地说。 周景明淡笑一声:“都不是什么善茬,死了活该……” 一旁的武阳,已经蹲在马季华身边,开始搜身,首先就从脖子上解下来一串金链子,又从指头上生拉硬拽地扯下来一个金戒指。 无论是金链子还是金戒指,做工都非常粗糙,份量倒是不轻。 别的,什么都没摸出来。 武阳有些遗憾:“好歹也是个把头,他藏着的金子,肯定不少……我就不该一枪弄死他!” 周景明咧了咧嘴:“你不弄死他,就该是他领着一帮人弄你了,别忘了,他们有六杆枪。” 他都开始怀疑,武阳是不是抢人上瘾了。 却听那青年在一旁插了句嘴:“他没金子了!” 武阳眉头一挑:“你怎么知道?” 青年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自己的腰:“原本马季华的矿点上,在坡上有两个阶地矿洞,出金还不错,但我们去了他们矿点后,干了没多长时间,金脉就断了,连着挖了好几天,都不见金子。 他就领着我们去抢了另一个矿洞,谁知道,采那矿洞的把头领着的人没几个,本就是一个金老板让那把头占的矿点。 矿洞被抢后,金老板领着一大帮人就来了,直接就将他堵在矿洞里,他知道干不过人家,就认怂了。 被打了一顿,还了矿洞,前些日子淘到的金子,还被那金老板给抢了,并被放话说,不想再看见他。 他不敢再待在主河道,就领着我们去了另外一条岔沟,抢了另外一个只有十多个人的小矿点,结果,才揭了几天表层泥沙,没正式淘采,就来了大暴雨,一晚上的功夫,就被冲没了。 这几天,一直在到处踩点,折腾了几天,要不就是看不上那些矿点的品位,要不就是嫌太小…… 后来他就想到你们这里,又去专门找我们俩专门问过,让人踩点后,就决定抢你们这矿点,因为你们这小半岛,是这条岔沟里最好的。 他问我们的时候,关于周技术员的问题是最多的。 我是来了才知道,会找金苗的人,尤其是找金苗厉害的淘金客,在河谷里有多稀缺,马季华野心不小,被那金老板收拾一顿后,就天天想着自己也要当一个更大的金老板……来的时候还特意交代,让我将你指给他看,说不准伤你。” 说这话的时候,他一直在看着周景明。 武阳也偏头看向周景明:“周哥,香饽饽!” 周景明这个时候挺无奈,地质勘探技术员这身份,于他来说,是个挺有用的护身符,但同时,也是个累赘,太遭人惦记了。 他此时心里直骂娘:惦记就惦记吧,特么的倒是来一个正常的啊,想要帮忙找金苗,适当塞点好处就能办,我特么又不是什么漂亮大姑娘,谁都想占,还非要用强,来温柔点不行吗?老子还是很好说话的。 第111章 一拿起来就能用 武阳熟门熟路地拖着尸体下到河边,翻入水中,看着飘远后,在河里洗洗手,才折返回来。 这熟练的动作,看得那两个吴越人一阵发愣。 见武阳来到身边,两人感觉有些害怕,都往旁边挪了挪,离得稍微远些。 武阳注意到他们这细微的动作,不由翻了个白眼:“周哥,这两人怎么办?弄死?这次的事情,可以说就是他们引来的,这是想害死我们啊!” 闻言,两人变得越发惊恐。 周景明看了看两人:“算了……你们走吧,不管你们是继续留在淘金河谷,还是回老家,以后都管好你们的嘴。 老唐和姓马的为什么会死,想必你们都清楚,都是他们先来找我的麻烦,我不收拾他们,回头我就可能会遭殃。 你们也来了一段时间了,应该知道,淘金河谷里就是这样。” 两个吴越人连连点头。 倒不是周景明心不够狠,他只是不想滥杀。 混迹淘金行当多年,周景明深知,越是混迹在最底层的淘金客越难。 他们怀揣着发财梦,不远千里来到这荒山野岭,却发现梦想脆弱得像个一碰就破的气泡,在这残酷的环境里,只能活得如随风摆柳,飘飘摇摇,很多时候不是他们真的想这么做,而是身不由己。 这两人对周景明来说,并没有什么威胁。 哪怕他们什么都不说,事情也会传出去,还是会有人找上门来,那小半岛有富矿的事情,早就不藏了。 问题的关键,还是世人对金子的渴望,是内心的贪婪。 话又说回来,来到淘金河谷的淘金客,就没有一个不贪的。 包括周景明自己也一样。 两个吴越人不敢再多作停留,都被暴揍了一顿,身上有不少暗伤,走路都不利索,跌跌撞撞地离开。 周景明和武阳,看着他们走远,也转身折返。 看到两人回来,抱着枪坐在帐篷门口的彭援朝松了口气,他将猎枪放到桌上,忙着往火堆里添加柴火。 周景明和武阳钻进帐篷,各自脱下湿淋淋的衣服,用毛巾擦了擦头发,找了身干衣换上,拖了木墩子到火边坐着烤火。 武阳从兜里掏出那条金链子和金戒指,在手里掂了掂,立刻吸引了彭援朝的目光。 不用说彭援朝也知道东西从哪里来的。 他伸手将东西接过来,也在手里掂一掂,问武阳:“你觉得有多少克?” 武阳想了想:“感觉挺压手,应该有四十克吧!” “我猜,不可能超过三十克!” 彭援朝说着,起身去将包里的小天平翻来,东西放上去一称,报出个数字:“二十八克!” 武阳不由骂了一句:“艹,就这么点!” 周景明笑着看他:“在淘金河谷里边,要是有金子,一个个只会藏得严严实实,像他这样,又是金链子又是金戒指的,已经算是跳脱的了,他又敢往身上挂多少?挂得多了,不怕被人抢啊!” 武阳微微点点头,看向彭援朝:“小天平都拿出来了,按定下的规矩分了吧!蚊子再小,也是肉!” 彭援朝又将金戒指和金链子分别称了一下,金戒指八克,金链子二十克,他去提了把斧头过来,将金链子砍断,取出一部分,连同那金戒指称足十四克,递给周景明。 另外剩下那些金链子,又分成大小两份,分别一称,一段刚好八克,另一段六克,他正准备再给武阳添点的时候,武阳随手将那八克的金子拿过来装自己的小玻璃瓶里,丢下一句:“分那么细干什么,差不多得了!” 彭援朝笑笑,也就没再多说什么,收了剩下的金链子,把天平、斧头也送回去放着。 等他回到火边坐着的时候,周景明出声询问:“彭哥,今天怎么回事儿?一个个到帐篷里拿枪,磨磨唧唧的,半天不见出来?” 说心里话,周景明一个人提着猎枪到帐篷外面,看着马季华他们一大帮人过来的时候,身旁没一个人出来,他心里顶着的压力实在不小。 要知道,在那种情况下,对方要是一来就下死手,他肯定完蛋。 其余的九把枪,才是在对方人多势众的情况下,沉着应对的最大的底气。 可是,除了武阳出来得及时,其余人像是母鸡下蛋一样,半天挤不出一个。 彭援朝似乎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枪里没子弹,忙着在里边装子弹呢!” 周景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枪里没子弹……彭哥,这些枪拿回来的时候,是让你收起来的,不知道在淘金河谷里,枪要一拿起来就能用吗?你没看到我跟武阳,晚上睡觉的时候,枪都放在随手一捞就能到手的地方啊? 这要是万一有人闯进来,拿起枪来放不响,那跟烧火棍有什么区别?” 彭援朝见周景明脸色不对,连忙解释:“现在队里的人多了,这人多手杂的,我怕他们瞎搞,弄了走火伤到人什么的,就把枪里的子弹全都取出来了,想着要用的时候再装。” 枪被收起来统一保管,这是周景明自己的意思。 这玩意儿,毕竟是杀器,若是交到下边那些人手里,一个个脾气暴躁,就很可能因为屁大点的事儿起冲突,懂得克制还好,要是急眼了动枪,那就要命了。 还有,这人的心思难说,周景明没法保证队伍里的这些人,心里什么盘算都没有,要是某一天,拿着分发给他们的枪,转回来用枪口指着自己怎么办?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不管怎么样,枪交给他们保管,弊端太大。 所以,他让彭援朝将那些枪给收了回来,统一安置。 却没想到,彭援朝会把枪里的子弹给取出来,在那种危机的时候,会因分子弹装枪而耽搁…… 周景明额头青筋一阵突突乱跳,但想了想,还是压下心头的火气:“彭哥,我知道你是为安全考虑,但下次,别这样了,枪这东西,还是要保证一拿起来就能用才好。 不然,就像今天,这么一大帮子人冲过来,若是开枪就打……你说悬不悬?” 彭援朝现在算是明白问题所在了,细细一想,也是一阵后怕:“兄弟,保证不会这样了!” “嗯!”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这件事情,就此翻篇。 隔天又有一帮人经过小半岛后边的林子往上游去了,又让众人防备了好一阵。 不过,那些人只是路过,跟周景明他们的营地,保持着几十米的距离,倒也没发生什么事儿。 这场雨,淅淅沥沥地又下了三天,才渐渐放晴。 河水涨起来不少,甚至山坡上,不少地方还冒了地脉水,估计短时间内,河水的水位不会下降得很快。 小半岛上的水一直汪着,不方便淘采,一众人在雨歇后,把事情的重点,放在了挖掘排水沟这件事情上。 趁着水流量大,那些挖掘出的泥沙,直接倾倒在河里,让河水给带走,省了不少搬运的麻烦,排水沟挖掘的进度,也提升了不少。 三天后,沙坑里的水被排空,又重新挖了一个能打到清水的小水井,之前的那个,早被冲废了。 而后,挖料、运料和淘洗的事情终于能正常进行。 之后大半个月的时间里,小半岛上很平静,岔沟河谷里,也没见有什么事情发生。 事实上,每年进山淘金,因天气寒冷的缘故,只能做上小半年时间,一转眼的时间,都已经来到七月中旬。 到了这个时候,想着来淘金的淘金客已经来得差不多,进了淘金河谷的队伍,该有矿点的也已经有了矿点,该被兼并的也已经被兼并得差不多,到了淘金河谷最稳定的时段。 大家都忙着淘采,不像一开始那样,你争我夺,乱成一团糟。 在这段时间里,小半岛上的产出喜人,大部分时间,周景明每天都能分到九克的金子,见了底层的那几天,收获更丰富,一天能有十二克,甚至有一天,分到十五克,因为在坑底的小金窝里,弄出了好几个小金豆子。 当然,也有少的时候。 随着沙坑挖掘得越来越深,挑杆和辘轳重新架设,一些表层泥沙需要揭开,有这些杂事儿耽搁,矿点上出的金子自然会少一些,分到的也就不多。 直到这天夜里,天气又阴了下来,下起了小雨。 连日的辛劳,大家伙都有些受不了,隔天早上,见天气有变,彭援朝干脆让大家休息一天,也将存着的一直舍不得吃的那半块河狸肉提了出来,准备好好吃上一顿。 周景明和武阳,依然坚持早晚的训练,回来后无所事事,做饭的事情,又不用他们掺和,两人干脆上床,趁着天气难得的凉爽,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直到饭菜做好,才被彭援朝叫醒。 饭后,小雨停了下来,太阳渐渐冒头,周景明到河滩边下了鱼笼,闲着无聊,叫上武阳,领着金旺,到山里逛逛,想看看能不能见到什么野物,打点回来喂狗。 只是,在山上转悠两个多小时,兔子看到两只,但跑的飞快,完全不给周景明和武阳开枪的机会。 金旺倒是追出去了,去了好一阵,空着嘴回来,它也没能撵上。 两人继续在山里溜达,搜寻着野物的踪迹。 “啾啾啾……” “啾啾啾……” 古怪的声音从远处传来,尖锐而短促。 一听到这声音,武阳神情一变,将挎着的枪从肩膀上摘下来,警惕扫视着周围:“是什么东西?” 周景明不止一次听过这声音,立马分辨出来:“别那么紧张,是旱獭的叫声!” 武阳愣了一下:“旱獭……是什么样的?” 周景明笑笑:“能长到十来斤的小动物,待会看见,你就知道了!” 两人随即循着声音找了过去。 没多长时间,在一片向阳的草坡上,周景明看到了一堆堆被翻刨出的泥土,他伸手一指:“那些土堆就是旱獭挖洞翻刨出来的……那里就有一只!” 武阳顺着周景明所指的方位看去,只见草坡上,一只皮毛棕黄的小动物人立着,转着小脑袋,打量着四周。 金旺也在昂着头看,不时偏头看看周景明,呜呜的哼叫着。 见它一副急不可耐的样子,周景明冲它发出指令:“吜吜……” 得到允许,金旺立马朝着那只所在的山坡狂冲而去。 警觉的旱獭看到动静,身形一矮,掉头钻进洞穴。 第112章 清山队来了 两人来到草坡上,看到那些土堆后面几乎都是一个土洞,洞口边还有一堆堆的粪便,散发着一股子难闻的气味,苍蝇乱飞。 武阳皱了皱鼻子,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的土洞:“这么多洞,怎么找?” 那些土洞,大小不一,分布在周围。 周景明笑着解释:“旱獭挖洞能力一流,通常一个旱獭家族占据由各种类型的洞穴组成的洞群,所以,往往找到一处旱獭洞,周边就有不少洞穴。 就我所知,旱獭会在不同的季节挖不同的洞,有主洞、副洞、临时洞等,主洞通常用来冬眠和养育幼仔,各个洞之间还有通道连接。 至于怎么找,这种事情,交给金旺就行了。 可惜的是,金旺体型太大,钻不进去,要是有体型小的狗,甚至能直接钻进去抓捕。”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看了眼凑在其中一个洞口边嗅闻,狂吠几声,不断用爪子去刨泥土的金旺。 “咱们没带镐头铲子,挖不了,这怎么弄出来?”武阳有些犯难。 “有镐头铲子也不好挖,这些洞构造非常复杂,就像地下宫殿一样,而且,深度可达数米,长度更是能有十多米,想要挖出来,很费劲。” 周景明摇摇头:“在东北、内蒙那些地方,旱獭更多。猎人们捕捉旱獭,更多是用枪、夹子和套子。 但咱们可没那么多时间来蹲守,得想点其它办法……去弄些干草、木柴回来!” 一听说到干草、木柴,武阳立马就知道周景明在打烟熏的主意了。 两人分开,在周围草地上转了一阵,弄回来一些干草和小灌木枝条。 周景明当即将一团杂草卷成团,用火柴点燃后,塞进最大的那个洞穴:“武阳,你去把其它洞口给堵上,留下一个就行了,等到旱獭受不了烟熏钻出来,直接用枪托砸就行。” 武阳依言照办,到周围寻了些石块回来,塞进那些洞口,又忍着臭味,将旱獭挖洞扒拉出来的泥土回填进去,将洞口封住。 最后只留下一个,他将猎枪倒回来抓着枪管,等待着旱獭露头。 周景明则是不断往洞里添加着杂草干柴,等到洞里塞的差不多,他也找了几块石头,将洞口堵住,用泥土盖起来。 没法充分燃烧,那些杂草、木枝上的火苗很快熄灭,变成了浓烟,在旱獭洞里到处乱钻。 渐渐地,有火烟从武阳守着的洞口冒出来。 周景明也赶了过去,抓着枪管,做好随时打砸的准备。 那些洞口被堵,急得金旺呜呜直叫唤,它试图用爪子去刨被武阳堵上的洞口,但鼻子一凑到洞口边,闻到那一股子火烟味,也受不了,只能退到一边,急得呜呜叫。 没多长时间,守着的洞里有了动静,一只肉嘟嘟的旱獭,探出脑袋,一看到外面守着的周景明和武阳,以及立马凑过来,冲着洞口狂吠的金旺,它马上缩了回去,冲着洞口外面,威胁地叫了几声。 金旺有些急不可耐了,强忍着那股子冒出的火烟味,匍匐下身体,试图钻进去撕咬,谁知道,它脑袋刚探进去,立马怪叫着快速后退。 等它出来的时候,连同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只肥硕的大旱獭。 并不是金旺咬到了旱獭,而是金旺的嘴巴被旱獭用爪子给抓住了。 武阳反应很快,扬起手中猎枪,狠狠地用枪托砸在旱獭的后背上。 旱獭松开金旺,不停地在地上翻滚,但挣扎了没几下,就不动了。 周景明看到它口鼻处有血流出来,应该是被武阳砸的那一下,伤到了脏腑,内出血了。 就这样,两人蹲守了一阵,又成功砸死两只旱獭,第四只出来的时候,周景明看到那旱獭还很小,应该是今年刚繁殖的。 看着那三只旱獭,每只都能有七八斤大小,够金旺饱餐两天了,他不打算再折腾,将主洞口的石块取掉,把还在冒着烟的那些枯草熄灭,结束了旱獭的猎捕。 嫌这地方臭味太重,周景明提了两只旱獭,远远地走到一边,在草地上坐下,掏出刀子,挑破一只旱獭的肚皮上的皮毛,然后在武阳的拉扯下,快速剥皮。 只是,剥下来的皮毛,被他随手就扔掉了。 武阳有些不解:“干嘛扔了?我看着那皮毛挺好的!” “旱獭的皮毛确实挺好,但现在是什么时候,最热的时候,跟人一样,这个时候穿薄衣服,甚至光着膀子,旱獭也换毛,这个时候是皮毛其实是最差最不值钱的时候,要秋冬季节的皮毛厚实了才好。” 倒不是说这些皮毛就完全没用,要是带出山,多少还是能值点钱,但天气又晴起来了,可没那闲工夫打理,与其带回去放着发臭,还不如淘金。 他将旱獭的肠肚心肺先取出来扔给金旺,觉得不够,又割下几块肉扔给它。 武阳看着那些肥瘦相间的肉,又问:“这些肉,能吃吧?” “能吃,听说味道还很不错,但最好还是别吃了,我带回去喂狗,不准备用来吃。” “看着挺不错的啊!” 见武阳一脸不舍,周景明笑着说:“跟你说个事儿,你就知道厉害了。 在早年间,大概在清末的时候,旱獭的皮毛在国际市场上非常火爆,当时有一种工艺,通过对旱獭皮毛进行加工,可以让旱獭皮的成色与貂皮媲美,一时间价格暴涨。 也正是因此,有不少毛子商人,就雇佣华工为他们猎杀旱獭。 就在猎杀中,有华工吃了旱獭肉,患上了可怕的鼠疫,并到处传染。 毛子惧怕鼠疫传播,便将华工全部赶回了东北,鼠疫就此在东北大量蔓延,很快横扫东北,蔓延到齐鲁、冀州等地方,尤其在北方,有些地方的人直接死了超过三分之一……” 周景明说到这,微微叹了口气:“这旱獭是鼠疫病毒的携带者,我并不是说吃了旱獭肉就一定会得鼠疫,三年饥荒的时候,也有很多人猎杀旱獭吃肉,不见有什么事儿,但防点总是好的。” “嗯,防着点好!” 武阳是聪明人,不在这问题上纠结。 等着金旺吃饱,两人一人提了一只旱獭,又在山里转了好一阵,不知不觉走得有些远,循着方向返回河谷,发现到了上游,两人又只能沿着山林往下游走。 路过李国柱他们的矿点时,周景明停下脚步,朝着那小半岛看了一会儿,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啊,李国柱他们不是才有七八个人嘛,怎么现在……有二十来个,招人了?” 武阳也看了一阵:“是不对,好像不是李国柱他们那帮人!” 周景明皱了下眉头:“走,下去看看!” 两人领着猎狗,顺着山坡慢慢下去,等靠近矿点时,细细一看,没有一张眼熟的面孔。 周景明大概知道是什么情况了,他叫上武阳:“走吧!” “这些人好像就是前段时间,从咱们营地背后林子里上去的那帮人……不下去问问?” “没必要问,在淘金河谷,矿点易主的事儿,太常见了……我说怎么这么长时间,一直不见李国柱他们!” 以那小半岛的金矿品位来说,李国柱不可能轻易让出,十有八九是被这帮人抢的。 但关系还没好到那种能让周景明帮着出头的程度,李国柱也没来找他帮忙,他自然不会去招惹这种自作多情的麻烦。 只是,他心里多少还是有些不舒服。 他不知道李国柱他们那帮人还在不在这片河谷,也不知道这天大地大,还会不会再见到李国柱。 打心里,他挺看好李国柱这人,还一直惦记着能不能招揽过来,成为自己的帮手…… 但他心里的不舒服,很快就过去了,毕竟是还没多少交情的人,这种事情,他觉得,还是随缘的好,没必要过于在意。 两人回到小半岛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彭援朝见周景明和武阳提了两只半的旱獭回来,也以为有得吃了。 周景明只能又跟一帮人说了因旱獭引发鼠疫的事情。 他将两只旱獭剥皮,皮毛扔到河里让河水冲走,免得扔在营地附近,引来别的野兽。 至于肉,则是被他用细绳拴在河岸边,用石头压着放在水里。 这么热的天气,隔上一天,就得变臭,放在河水里,好歹温度低一些,能保存的时间更长。 只需三两天,金旺也能将这些肉吃完。 回来的时候,他顺带看看放在河里的鱼笼,拖出来的时候,看到里边有四五条鱼,被他收了回来,晚上就以鱼做菜。 休息一天后,第二天大早上,一众人被彭援朝给叫起来,开始日常劳作。 这些天,阳光毒辣,不少人热得受不了,就脱了衣服光着膀子干活,一个个身上被晒得黑红,一层皮还没褪完,又褪一层。 就连周景明自己也一样,他穿了个这年头比白T恤还火的红背心干活。 被连日的毒太阳一晒,他脱掉红背心,身上黑白分明,白的地方是有背心遮挡的部位,黑的地方,自然是被太阳晒的。 那天下午,他发现自己左手手臂上起皮了,用指头捏着拉扯,竟是越拉越大,最后脱下巴掌那么大的一块死皮,相当的夸张,那感觉,跟蛇蜕皮没什么两样。 往后的十来天,天气一直晴朗,小半岛上出金稳定,这些日子下来,周景明手头的金子,连上涨洪水时在河滩上捡到的金豆子、岩金,以及那金戒指和那一小段金链子,又有了超过一斤的金子,具体是五百八十三克。 恰逢有金贩子进山,众人卖了一次金子,彭援朝看着营地里柴油没剩多少,决定又往铁买克跑一趟。 这一次,因为要存钱的缘故,老王和白志顺也跟着大家伙一起去了。 营地里,只剩下周景明和武阳两人守着。 就在众人去了铁买克的第三天中午,周景明和武阳正在帐篷前摆弄烤鱼的时候,在树荫下趴着的金旺,忽然叫了起来。 两人连忙跑进帐篷,将猎枪提了出来,等了一会儿,见一人急匆匆地顺着林子朝着营地赶来,细细一看,意外地发现,来的居然是有些日子未见的李国柱。 他隔着老远,刚一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就叫了起来:“清山队来了!” 第113章 有钱能使鬼推磨 见来的是李国柱,周景明和武阳稍稍松了口气。 不多时,李国柱跑到帐篷边,双手杵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清……清山队……来了!” 周景明帮忙搀扶着,让他在火堆边的木墩子上坐下,转头跟武阳说:“兄弟,倒点茶水给李哥!” “好!” 两人正在烤鱼,煮的茶自然也放在旁边,武阳拿了个碗,从锑锅里倒了些温茶水递给李国柱。 李国柱接过后,咕咚咕咚大口大口地将满满一碗茶喝光,看样子还有些不够,武阳接过去,又给他倒了一碗。 他再次接过,这次只喝了半碗,猛吸猛呼了几口气,总算是缓了过来,还是那句话:“兄弟,清山队来了,你们赶紧撤……” 他四下一扫,见整个矿点只有周景明和武阳两人,不由问了一句:“人呢?” “去铁买克买柴油去了!” “那你们这可咋办?清山队来了呀!” 周景明显得有些淡定:“来了我也没招,就凭我们两个,不说别的,就是那台柴油机想搬走都难,我们跑不了!” 武阳有些奇怪:“周哥,清山队干什么的?为什么要跑?” 周景明看了眼河谷外面:“按照规定,进山淘金,得拿到相关部门的许可证,才能淘金,并且硬性规定,淘到的金子,只能交到收购站收购。 但实际的情况是,来到河谷淘金的,只有少部分登记拿到许可证,更多的是盲流,而且,就即使拿到许可证的,也有不少人并没有将金子送到收购站。 所以,上边就专门组织了清山队,不定期地进山检查,说是不允许私挖乱采,破坏矿产资源。 同时,也是进山检查,拿不出身份证明和淘金许可证的,就会遭到抓捕。 所以,每一次来,淘金河谷里的淘金客,总是被追撵得东躲西藏。 看过牧羊犬放羊吧,如果咱们是羊,那他们就是牧羊犬。” “是这样啊!” 武阳眉头皱了起来,跟着又问一句:“这么乱的淘金河谷,他们就不怕遇到狠人,有来无回?” “兄弟,你觉得淘金客里边,有几个人敢这么做?” 周景明反问了一句,接着解释:“你在淘金河谷里边,看着打打杀杀,争来抢去,弄出人命了,抬着往河里一扔就完事儿,可他们不一样,那是有编制的。 简单举个例子,就像你,你当初在支队的时候,要是突然失踪了,或是死了,你觉得你所在的支队,会不闻不问?” 武阳摇摇头:“那肯定不会……一定会大力寻找,调查原因!”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对啊,他们也是一样,要是谁没了,也会动员很多人来查找,这种情况,谁敢乱来,根本惹不起,除非是活得不耐烦了!” 武阳这下彻底明白了:“那咱们怎么办?”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现在还不清楚……对了李哥,你认不认识他们队长?” 李国柱想了想:“我不认识,但去年在河谷淘金,夏季的时候被他们撵过一次,入秋后又被撵过一次,当时只顾着躲,远远地看了一眼。 我这次又被撵,狗日的几个缺德,一把火把我们地窝子给烧了,我藏在林子里,看到还是去年的那个领头,脸上有些麻子。 去年听他们说,好像叫梁同书。” 周景明听到这名字,蹙着的眉头反而舒展开来:“是梁麻子啊!” 听到这话,李国柱愣了下:“你认识他?” 认识! 周景明当然认识。 上辈子的时候帮那金老板找金苗的,周景明就跟他认识了,后来自己出来当把头,领着队伍单干的时候,也没少跟他打交道。 他了解这人的脾气秉性,而且,重生回来,梁同书就在他的规划名单里。 没想到,这么早就在哈依尔特斯河碰面了。 当然,周景明也不方便说认识,只回了李国柱一句:“我也是听人说过!” 顿了一下,周景明接着又问:“李哥,我前段时间到你们矿点上去了一趟,发现那小半岛上是另外一批人,怎么回事啊?” “还能是怎么回事儿,被抢占了!” 李国柱叹了口气:“就在你们跟那帮人碰过一次后,我们也遭了,那伙人看上我们的矿点,二十多号人,把我们给堵在地窝子里面。 这次不同遇到那几个劫匪,他们有两杆枪,就围着地窝子,准备用火烧,把我们逼出来……没办法,我们人太少,只能认怂,把矿点给让出去。” 周景明听到这话,心说:这是玩火的碰到玩火的了。 他跟着问了一句:“他们没把你们怎么样吧?” “他们不想结仇,倒也没怎么样,没抢物资,也没抢金子,只要求让出地盘!” 李国柱苦笑一声:“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跟着我的几个人,都是老家出来的,沾亲带故,我既然领着他们出来了,还是希望他们都赚到钱,都能好好地活着出去。 要不是担心他们丢了性命,我豁出去也要跟他们干一仗。” 周景明追着又问:“那你们现在在什么地方?” “还是在这条岔沟里,在下游捡了片去年被人淘采过的矿点先干着。” “那矿点怎么样?” “当然不如原来那个小半岛,但也勉强,我们在那矿点旁边,找到了另一个小金苗,一天干下来,他们都能分到一克金子……” “品位低了点。” “怎么不来找我?” “你们也刚遇到事情,不想太麻烦你们,要是你们的人手因为这件事出了问题,我过意不去,不合适。” 李国柱摇摇头:“不说这个,你还是想办法,赶紧把清山队的事情解决了再说。我本想着你们的人如果都在,把东西都转移了,少点损失…… 结果全都出去了,这可不好办。 这样,你们这最贵重的,应该就是那台柴油机,咱们三个赶紧动手,把重要的东西藏起来,得赶紧动手,不然就来不及了……” 周景明想了想:“那些东西不好搬……我去看看,能不能用另外的法子,把这事情给解决了。” 李国柱想了想:“你是想用钱……” 周景明笑笑:“对,有钱能使鬼推磨,这些人就这德性,一年到头,在一条条淘金河谷到处转,跑得那么勤快,无外乎就是为了那点东西,只要适当给点好处,应该会放过。 主要是,就咱们三人,想要搬东西,也来不及了!” “那……你去试试吧!” 李国柱略微思忖后:“不耽搁你了,我也得赶紧回去,要不然那几个小子不安分,万一被逮到也麻烦,得回去招呼着!” 周景明冲着李国柱行了个抱拳礼:“谢谢李哥!” 李国柱看到周景明抱拳,微微愣了下,随即笑了起来:“也没帮上什么忙……走了!”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快步钻进林子。 周景明看着他走远,也顾不上烤鱼了,转身回了帐篷,找了个小油纸袋拿着,让武阳就在帐篷边等着。 他往林子里钻进去三十多米,在一棵茂密的爬山松前站定。 这是他这段时间藏金的地方。 周景明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踮起脚扒开枝叶,伸手进去,取出一个卡在树桠上的罐头瓶子,拧开盖子,从里面倒了些麸金出来,装在油纸袋里,用手掂了掂,估摸着能有五十克的样子。 将油纸袋里的金子小心包裹好装进袋子,他把罐头瓶重新放回树桠上,又细细看了看,见没什么异样后,他快步返回帐篷边。 “兄弟,跟我走一趟!” 周景明招呼一声,领头往下游走。 武阳快步跟了上来,周景明瞥见他把猎枪给挎上了,赶紧停下脚步:“把枪送回去,这玩意儿,不能带,按照规定,使用猎枪得有猎枪证,清山队也是会检查的,而且,带了猎枪,他们会高度警惕,到时候可不好说话。” 武阳赶忙将猎枪送回帐篷。 这倒让周景明想起来,帐篷里的猎枪也得赶紧找地方藏起来,万一事情说不通,梁麻子非要来矿点上,搜出这些东西,可不得了。 这些枪,在周景明看来,比抽水机还精贵,是队伍在河谷安身立命的依仗。 没有抽水机,还能继续淘金,无外乎就是每天淘到的金子少点。 可要是没了这些猎枪,怕是连小半岛都不容易守住。 他也忙着回去,叫上武阳,将那些猎枪分装在两个麻袋里,包裹捆扎起来,送到林子里藏着。 做好准备后,两人才快步从林子里下来,沿着河滩往下游走。 刚到老唐他们淘金的那片河滩上,远远看到十多个穿着制服,提着猎枪,骑着马一路奔行进来的清山队成员。 再看周边的林子里,有好几个淘金客正挎着行李往林子里钻,他们已经提前看到清山队来了,早早收拾东西进行躲避。 更远处,有数处火烟升腾,估计是被烧的地窝子。 他们一路冲到一个地窝子旁边,见里面已经没人了,立马骑着马朝着那些人追了上去。 那些淘金客见状,更是不敢停留,四散奔逃。 有一个没跑多远就被三人围住,下马后将人按在地上,在身上一阵乱搜。 其余人则是追进林子,大概是因为马匹在林子里穿山困难,没多长时间,又骑着马回到地窝子边,其中三人翻身下马,钻进地窝子通道。 大概是地窝子的房门被锁着,里面传来嘭嘭嘭几声房门被踹得山响的声音,终究把门踹开,那三人才钻了进去。 过了好一会儿,才又从地窝子里钻了出来,几人凑在一起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一行人又纷纷上马,顺着河滩继续朝上游奔来。 武阳看着这些人,不由骂了一句:“狗日的,怎么感觉像是一群强盗!” 周景明笑笑:“不是像,骨子里就是。这淘金河谷,对于淘金客来说,是个没有秩序的地方,对于清山队的人来说,又何尝不是。 这些淘金客要是跑慢点,被逮到了,身上的金子会被当成赃物没收,至于没收以后,交到哪里,就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知道金贩子进山收金子,为什么会受淘金客欢迎吗?除了价钱给得更高以外,另外一个,就是因为清山队这些人,追得太凶。” 第114章 花钱开路 周景明之所以确定能用金子搞定梁同书,那是因为,在上辈子和他打交道的过程中,几乎都是在用金子说话。 这人明面上装得大义凌然,但骨子里透着的是凶狠、贪得无厌和得寸进尺。 他其实更喜欢“顺民”,能私底下主动送上金子的顺民,而不是被从河谷东边撵到西边,又从西边撵到东边,就是不肯交出金子的人。 只要有金子,就会很好说话。 在他眼里,河谷里的淘金客,就是他养在池子里的鱼,他很明白竭泽而渔的道理。 周景明有一次在酒店请他喝酒的时候,烂醉的梁同书嘴里还在念叨:“他们这些淘金客,一点都不懂我,一点都不听话,要是个个像你一样,哪里会有那么费劲,连做做样子都不会,活该被撵来撵去,不得安生……” 在周景明上辈子混迹淘金河谷的时候,就连哈萨克牧民都在说,梁同书干清山队队长的那些年,捞到的金子,能有三麻袋。 当然,这是个有些夸张的说法。 再加上他脸上有麻子,在家里排行老三,因此,背地里,淘金客也喜欢用“三麻袋”这个绰号来称呼他。 贪得无厌,自然也没有好结果。 最终还是死在一个被他逼得太狠的淘金客手里,那人是个杀人犯,而他手里藏着的那些金子,也被逼问出来。 只是,那淘金客取了金子潜逃的时候还是被抓了,事情一度闹得沸沸扬扬。 也正是因此,周景明知道那个藏金地点。 那里确实有大量金子。 周景明又怎会不惦记? 所以,他现在舍得给他塞金子。 因为他相信,这些送出去的金子,到时候,一定会回来。 而且,梁同书这人对于周景明来说,还是很有用的,搭上这层关系,亏点金子,但很多事情会变得很好办。 别的不说,为抢夺矿点、金子之类的打打杀杀,都会少很多。 眼看着清山队一众人骑着马顺着河滩快速上来,下一个矿点就是小半岛,周景明也不藏着了,他和武阳,从林子里钻了出来,小跑着迎了上去:“梁哥,梁哥……” 听到这两声呼喊,清山队一众人纷纷勒住缰绳,让马停下,看向跑下来的周景明和武阳。 在他们看来,两人应该是认识梁同书的,所以,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反倒是梁同书看到两人,有些莫名,在问自己:我认识这两人吗? 他细细一想,愣是没有丁点印象。 愣神间,周景明和武阳已经到了梁同书身边,他掏出一包彭援朝去铁买克买物资带回来的红莲烟,先给骑在马上的梁同书递了一支。 梁同书犹豫了一下,将烟接过。 周景明忙着掏出火柴,直接取了三根,欻地一下点燃,去给他点烟。 梁图同书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弯腰下来,将烟点燃。 周景明随即将烟交给武阳:“兄弟,清山队的同志们辛苦,为了淘金河谷这些破事到处奔忙,赶紧的,给大家伙散支烟。” 武阳也不是什么死板的人,接过烟后,去给其余的清山队成员去发烟、点火。 周景明就在众人注意力分散的时候,快速掏出兜里装了麸金的油纸袋,塞进梁同书的口袋,压低声音:“梁哥,还请到一旁说话!” 梁同书伸手入兜,捏了捏那一小团麸金,微微皱了下眉头,但还是翻身下马,随着周景明往一旁走去。 周景明走出去七八米远,停下脚步,等到梁同书也到了旁边,他才笑着说:“梁哥,上边那个矿点是我们的,矿点上人都已经出去买东西了,还望高抬贵手…… 我不知道你们会来,手头没准备多少东西,暂时就只有这么点,下次,下次你再来的时候,一定给你备上厚礼。” 梁同书打量着周景明:“以前在河谷里边,没见过你这号人,没证吧,身份证明给我看看……” “梁哥……你也知道,在河谷里淘金的,有几个是有证的,我肯定拿不出来的。” 周景明一脸期盼地看着梁同书:“放过我们吧?” 梁同书又犹豫了一阵,再次伸手摸了摸自己衣兜里那小团麸金:“算你小子会来事儿,下次我再来的时候……” 周景明连忙截住话头:“至少双份……不,三份!” 听到这话,梁同书笑了起来:“也别有太多想法,你也看到了,我手底下这么些兄弟,太少了,我也不好跟他们交代不是?” 周景明连连点头:“我懂……这次手头是真的只有这么点,要是大家都在,我肯定让他们多凑点!” “行了,我喜欢会来事儿的人,这样大家都好做!” 梁同书说完,朝着自己的马匹走去,翻身上马,冲着一众人吆喝:“上边这矿点没什么问题,不用检查了,我们继续往上……快点,快点,已经有人在跑了!” 他率先一抖缰绳,骑着马往上游冲上去,果然,到了周景明他们的矿点,并没有停留,而是直奔张把头他们的矿点。 周景明和武阳两人汇合到一起,远远地看着上方张把头他们的矿点,一众人惶急火燎地往林子里四散奔逃。 看着清山队的人骑着马冲进林子,很快又撵着两人从林子里出来,被逼得急了,那两人选择直接跳到河里,往对岸游,武阳咂咂嘴:“妈的,比强盗还强盗!” 梁同书他们那帮人,没能在张把头他们的矿点逮到人,最后聚拢在地窝子边,有人进地窝子翻找一阵,把那些工具收拢,一把火烧了,连着地窝子也被点燃,这才骑着马,扬长而去。 周景明叹了口气:“应付什么样的人,就得用什么样的招,这样总躲着求侥幸,也不是事儿。工具被毁,地窝子被烧,现在是跑过了,但回头还得花不少时间来重新打理。 不过也正常,没许可证,又大都是盲流,心里的第一反应,就是怕。” 武阳小声询问:“周哥,刚才塞了多少?” “差不多五十克的样子!” “那么多?” “我还答应他,下次再来的时候,给他三倍!” “啊……” “这有什么想不通的?那五十克金子,按照市场价来说,是一千五百块钱左右,也是不小的一笔钱了,而咱们营地里,不说别的东西,就那一台金城柴油机厂生产的柴油机,就值两千六百块钱。 这要是让他们把东西给毁了,一把火烧了帐篷、地窝子和那些物资,损失只会更大。 而且,打过一次交道,就能打第二次交道,咱们是亏了些金子,但也不是完全没好处,最起码他们以后再来,不用东躲西藏。 给得太多,咱们受不住,但给得太少,又满足不了他们的胃口。 就即使他来一次给他一百五十克,就以现在小半岛的出金量来说,两三天就能淘到那些金子,花上三天的代价,能让咱们安生地淘上不少时间,还是值得的。 相当于交了保护费……你说,要是别人看到咱们跟梁麻子有了交往,会怎么想?他们是不是在打咱们主意的时候,也得好好掂量一下? 看看这河谷周边的林子里,不知道多少双眼睛看着呢。 而且,好处不止如此。” 周景明说着说着,还是忍不住骂了一句:“妈的,那可是我的金子,等到彭援朝他们回来了,得给我补回来。” 不管怎么样,清山队算是被应付过去了。 周景明给武阳递了支烟,自己也点上一支,一起返回营地。 两人重新坐到火堆边,往火堆里添加些柴火,等烧出些木炭后,重新将那几尾烤得半生不熟的鱼架在上面翻烤着。 “周哥,清山队的人待会还会出来吧?” “今天应该不会了。他们还要出来的话,不会一路追撵,一路放火。火一点起来,这不明摆着告诉上游的人,清山队来了。 他们通常的做法,是一路先追撵,要撤回去的时候才会放火烧。 现在时间还早,他们一路撵,一路烧,是不准备回来的做法!” “这才是拉大旗当虎皮啊!” “没办法,这年头很多人就是这样,咱们啊,该低头的时候,就得低头,不然,寸步难行!”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心里却是在笑:梁麻子,赶紧多捞点,以后才能多多的吐出来。 如同周景明所说,清山队的人往河谷上游进去以后,就再没有出来,应该是去了别的金沟。 直到傍晚的时候,那些被撵得鸡飞狗跳四散奔逃的淘金客,才又渐渐回到各自的矿点。 地窝子没有被烧,物资没有被毁的,暗自庆幸。 而那些地窝子被烧的,晚上睡觉都只能是露天的,物资被烧的,还得想办法赶紧去买,不然,肚子都得饿着。 整条河谷,看不出往日的热闹,变得死气沉沉。 彭援朝在隔天早上坐着王佑平的拖拉机来到河谷,一路带着物资进山的时候,看到河岸边上那一个个被捣毁的营地,随便一打听,得知是清山队进山,他心里跟着也变得拔凉拔凉的。 营地里只有周景明和武阳两人守着,清山队进了河谷,怕是被毁了。 他一路上没少催促徐友良等人。 众人火急火燎地往河谷里赶。 原本要到傍晚才能走完的路程,硬生生被他们提前了至少两小时。 等到了营地,发现那三顶帐篷完好无损,小半岛上架着的抽水机、溜槽也还好好的,周景明和武阳无事人一样,在河边浅水里泡着。 他简直不敢相信,开始怀疑,清山队的人是不是还没到小半岛就回去了,可往上游一看,到处是被捣毁的痕迹。 那些矿点上,几乎没什么人淘金,都在忙着砍木料、割草修葺地窝子……这一切的景象,无一不在说明,清山队的来过。 他反倒有些想不通了。 彭援朝将背来的东西往地上一放,立马朝着河边跑去:“兄弟,你怎么办到的?” 周景明偏头看了他一眼:“还能怎么着,花钱开路呗!” 武阳跟着补充:“周哥给清山队队长塞了五十克金子。” 彭援朝明白了:“原来是这样!” 周景明一本正经地看着他:“那金子可是我私人的,大家伙得还我!” 彭援朝连连点头:“应该的……后天淘到的金子,都归你!” “这么慷慨?一天下来,少说也有七十来克金子。” “多的算奖励不行吗?” 第115章 想合并? 说起清山队的事情,彭援朝自然免不了好好询问一番。 周景明只是随口说了个大概,反倒是武阳说得很详细,听得彭援朝连连点头,说如果是他自己守着矿点,清山队来的时候,肯定会选择躲。 周景明此举,在彭援朝看来属实大胆,要是搞不定,那就是羊入虎口。 周景明对此只是笑笑:“东西搬不走,与其看着被毁,还不如冒次险。” 但他也就这么随口说说而已。 一点把握都没有就去莽,想来不是他的风格。 众人背着份量不轻的东西往回赶,一路上走得急,回到矿点上,都累得够累,东西放下来后,都懒得动,横七竖八地躺在帐篷旁边的空地上。 彭援朝也不催他们,直到休息大半个小时后,才让徐友良领着人做晚饭。 这趟出去,除了柴油,彭援朝又特意买了不少肉回来,准备好好吃上一顿,算是庆祝矿点躲过一劫。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他又将清山队事情跟众人好好说了一遍,言明后天动工,淘到的金子,归周景明所有。 保住矿点不被捣毁,有这功劳在,众人自然没什么意见。 周景明直到这时候才问起,这趟出去,有没有遇到什么事儿。 一说起这事儿,众人面色变得古怪起来。 这反倒引起了周景明的好奇,在他的催问下才知道,这次出去,是出了点事儿,白志顺被人扣下了。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儿。 白志顺第一次跟着彭援朝去到铁买克,被彭援朝领着去找女人,结果被嫌弃,以至于第二次再叫他去铁买克,怎么都不愿意。 这次手头有钱,必须去铁买克存钱了,白志顺才跟着去一趟,好说歹说,被彭援朝领着又去找女人。 在彭援朝特意叮嘱下,这次算是成了。 只是,当彭援朝完事儿后出来,在外面等了好一阵,不见白志顺出来,跑去敲门也没回应,他还以为,白志顺又跟上次一样,提前回去了。 他急匆匆地回了旅社,见其他人都回来了,但就是没看到白志顺。 这下,彭援朝有些急了,白志顺可是周景明特意交代过,让帮忙照顾的。 黑灯瞎火的,他担心白志顺回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儿。 毕竟身上有钱,容易遭人惦记。 见情况不妙,他赶紧叫上一帮子人外出去找,地点当然是从找女人的地方开始。 结果,回去后发现白志顺被一帮子人给围住了,正吵吵嚷嚷,不让走。 彭援朝上前一问,就有些哭笑不得了。 白志顺居然是刚刚从女人屋里出来,对方不让走的原因,是那女人要让他加钱,他不肯。 不像别人,通常五六分钟完事走人,他折腾了人家大半个小时才完事。 那女人觉得太亏。 看着那女人捂着肚子,一脸恼火的样子,彭援朝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眼看白志顺要被打,他赶忙上前劝阻,让白志顺花了双份的钱,总算是了事,把人给领了回来。 回到旅社,一众人羡慕他那超乎寻常的能耐的同时,又觉得好笑。 这样的事情,大概也算是生平仅见了。 周景明也听得微微一笑。 只有白志顺红着脸在一旁一声不吭。 众人说笑一阵,周景明跟彭援朝说起了另外一件事儿:“彭哥,这次清山队进山,李国柱专门跑上来通风报信,跑得呼哧带喘的,还想着帮我跟武阳藏柴油机……也是一番心意,明天休息,我想让大家准备点好酒好菜,招待他们一次。” 彭援朝点点头:“应该的……说起来,我们出山的时候,也经过他们新选的矿点,我还下去随口问了几句,得知他们的矿点被人抢了,才搬到下游去。 等回来的时候一看,他们的地窝子被毁了,一帮人在忙着往地窝子上面糊泥巴,不过好在他们东西不多,主要就是些粮食、工具,都被提前带着藏起来了。” 周景明想了想,跟着又说:“彭哥,我其实还有个想法。” 彭援朝见周景明神色严肃,面色也跟着变得认真:“你说!” 周景明略微酝酿了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彭哥,武阳,你们俩跟我出来一下!” 两人相视一眼,站起身跟着周景明往外走。 此时,天已经黑了,好歹天空挂着半块月亮,还有些清辉洒落,能勉强看清脚下的路。 周景明一直走到小半岛上,在河滩边一块卵石上坐下,掏出烟自己点了一支,又给随后跟来一左一右在旁边坐下的彭援朝和武阳也一人发了一支。 他连着吸了几口烟,才缓声说:“我觉得咱们小半岛上,人手还是少了些,想让李国柱他们那帮人合并过来,跟着咱们一起干。” “想合并?” 听到这话,彭援朝也变得犹豫起来:“兄弟,我觉得没必要吧,以咱们现在的进度,小半岛上这点矿,差不多也就只能供着咱们干到今年结束。 这要是再多七八个人手,咱们怕是得提前不少日子结束淘金,到时候,时间上不上不下的,再找金苗,耽搁时间,不找呢,他们回去的时间又太早了些。” “我知道!” 周景明点点头:“我就是想提前结束小半岛的活计,咱们好抓紧时间,另外换个地儿。 咱们三人,相处有些日子了,大概的脾气秉性,都应该了解得差不多,既然你们俩,都想明年跟着我干,那有些事儿,我也就不瞒着你们了。” 周景明说到这,伸出指头,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你们也知道,我是干地质勘探出来的,为什么不继续干地质勘探,那是因为我想赚钱,而我那几年,跑了不少地方,这脑子里也就有了一个个金矿。 而且,这些金矿,不少都比小半岛上的金矿品位,要高不少。 说直白点,我之所以选择跟着你们来淘金,最主要的目的,其实还是为了物色靠谱的人手,跟着我一起把这些金矿给吃下来。 如果只是为了赚钱,我大可找上几个金老板,卖给他们几个位置,就能轻松弄到不少钱,没必要在河谷里费心费力地瞎折腾。 我只是想通过这些矿点,赚更多的钱。” 两人听到这话,先是面面相觑,细细回味过后,神色渐渐变得兴奋起来。 “我这里不缺矿点,缺人手,在我看来,李国柱虽然跟咱们接触的次数不多,但从一举一动上来看,给我的感觉还不错。 当然,我现在没法保证我的感觉不出错,所以,还需要时间来观察。合并到一处,一起吃住,一起干活,长时间的接触,更能深入了解,等到小半岛上的金子淘完,也应该差不多了!” 周景明说完,左右偏头,看看武阳和彭援朝:“你们懂我的意思没有?” 武阳重重点头。 彭援朝却是咧嘴直笑,连声说:“懂了,懂了!” 他们当然知道,那些更好的矿点意味着什么。 周景明看着两人傻乎乎的样子,微微笑笑:“那,你们是同意了?” 武阳反问:“有这么好的事儿,干嘛不同意?” 彭援朝嘿嘿笑着:“早说过了,你比我更适合当把头,你决定就行。” “那就这么说定了,现在有另外一件事,还要商量一下!” 周景明没有卖关子,说得很直接:“那就是李国柱来了以后,淘到的金子,怎么分。我的想法是,他来了以后,每次分金,也按三克算,还有,武阳兄弟的金子,也得提上来,咱们几个,都一样。 至于选了新矿点,咱们再重新商量新的分金法子。” 武阳这次没说话。 彭援朝想了想:“怎么说也是个把头,给低了确实不合适,就这么办吧!” 周景明长长舒了口气:“彭哥,这事儿等我明天去找过李国柱,如果他同意跟咱们干了,这事就交给你去跟徐友良他们说。” “没问题!” 彭援朝毫不犹豫地点头答应下来:“要是不服,让他们自己去打听打听,哪个矿点上能有这么好的条件,咱们待他们不薄,一个个心里也得有数,要是不知足,早点滚蛋。” 周景明看着他笑笑,又给他和武阳一人递了一支烟。 三人这一晚上,就在小半岛上聊了许久,才回帐篷睡觉。 因为知道明天休息,两个帐篷里面,还在吹牛、打牌,闹哄哄的。 周景明也没去管他们,只是和衣躺在床上,习惯性地将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靠放在床边,随手可取。 他还在想着李国柱的事情。 在他心里,管理一个矿场只是单纯地靠武力威慑、暴力管理,那是远远不够的,就像不少金把头、金老板,各种的黑心压榨,结果,到头来,大多落不到什么好。 李国柱在周景明看来,有头脑,敢想敢做,同样,对自己领着的人,有足够的仁心,清楚什么可为,什么不可为,懂进退,即使如此,更多的还是为手底下领着的一帮人考虑。 周景明等人曾经帮过他,他会想着回报。 就如矿点被抢,他没有想着来找周景明让帮忙夺回矿点,担心会给周景明他们添麻烦。 而在知道清山队来了以后,会想着来知会周景明一声,并且想着帮忙出力藏东西。 这些事情,足以说明,他心有仁义。 那就是一个值得结交的人了。 当然,就如周景明所说,事情还需进一步考量。明面上表现出的东西,到底是真是假,很难说清,但经过时间煎熬过后,自然会流露出本真。 第二天,周景明和武阳起得都有些慢。 两人到冷杉林里对练回来,差不多是早上十点左右的样子。 彭援朝按照周景明所说,已经开始催促众人起床,安排做饭菜的各项事宜。 周景明和武阳简单吃过两个火烧馍,喂过金旺后,各自垮了猎枪,顺着河岸往下,前往李国柱现在的矿点。 第116章 瞌睡遇到枕头 李国柱新选的矿点,是一片水流宽广、平缓的河滩。 前段时间下暴雨涨大水,不少水流湍急的地方,河滩被下切一两米的深度,而这里,不过被下切了一尺左右。 倒是河滩上被大水冲了不少枯枝败叶及杂草堆放在上面,看上去凌乱不堪。 武阳这段时间跟着周景明,没少听他讲河谷里面,怎么根据地形判断哪里有金苗,他依据心中所想,给了个评价:“这地方平平无奇啊,怎么会把矿点选在这里?” 周景明也在扫视着那片地方,只说了一句:“你好好看看!” 武阳又四处扫视了好一阵,最后看向李国柱他们矿点下方三十多米处,也有个犬牙状突进到河心十来米的一个地形,类似于小半岛,但要小得多。 那地方显然是个有金苗的地方,因为在稍高一些的荒坡上,就有两个破烂倒塌的地窝子,说明是被人淘采过的,从那地窝子的破烂程度来看,就是最近两年的事儿。 其中一个,被李国柱重新修葺,将就着住。 那地方有犬牙状地形的阻挡,才是金子汇集的地方。 而现在李国柱他们采淘金子的地方,怎么看都不像是有金子的地方,于是,他摇摇头:“看不出来!” 周景明笑了笑,指着李国柱他们淘采的位置上方一点的位置说:“你看哪里,地形是隆起来的,虽然不是特别明显,但确实是高于两边,那有没有一种可能,哪里曾经是这山坡上隆起来的一个小坡脊,并且,曾经也像个臂弯一样拢着一片地方? 只是时间太长,不断地在雨水侵蚀和流水的冲刷下,被磨平了棱角。” 经他这么一指点,武阳再细细一看:“看那样子,还真是!” 周景明接着说:“当然,我这也是猜测,我估计,李国柱之所以选那片地方,是另外一个原因。” 武阳催问:“什么原因?” “那片河滩上,长着些节节草,像是竹节一样,一节节套在一起,不知道你们有没有玩过,我们小时候会用来锁在睫毛上,眨巴着眼睛玩。” “这东西,我们那地方也有,牲口挺喜欢吃,尤其是羊……小时候倒是没像你说的那样玩过。” “它的学名叫问荆草,也有人叫它贪财草,它被认称作是自然界中最富贵,最具有野心的植物,这植物,在古代,就被古人当成是一种金矿位置的标志物。” 反正今天休息,时间还早,周景明也不急着回去,也就跟武阳说得详细一些:“古人在寻找金矿的时候,不断总结经验,他们发现,有问荆草的地方往往也会有金矿的存在。 因为问荆草的根系十分发达,甚至能够吸收金矿当中的物质,而且,生长在金矿上的问荆草十分茂盛。 别不相信,古人那会儿找金,还真的有雇人去找这种问荆草生长旺盛区域的操作。 就包括在地质队,我们勘探的时候,问荆草这个特点,也会被作为是否有矿的标志,见到大片繁茂生长的地方,都会勘验一下。 因为它生长的地方,不仅仅只有黄金,还有银、铁、铜、镁、铝等金属矿物。” 这下,武阳来了兴趣:“那要照你这么说,我们老家那地方,也有金子,我就知道一片坡地,长着一大片节节草。” 周景明笑笑:“事情无绝对,问荆草生长的位置是能找到黄金矿藏,但不是所有的问荆草生长的位置都有黄金。这种事情,还需要结合其它因素进行分析,只是有这可能而已。” 武阳咂咂嘴:“我就说嘛,要是找到问荆草就能找到黄金,我家田间地头就有挖都挖不绝的问荆草,那我不是回去守着就能挖金子。 不过挺有意思……还有没有别的植物?” “有,洛阳花,也就是野生石竹,喏,你看那边石坡地上长着的开红花的就是……” 周景明四下看看,随手指了旁边不远处另一种植物:“这种野生洛阳花,和金矿是一种伴生关系。 因为在胶东三山岛金矿上,就被发现有大量的石竹,也就是从这个金矿开始,专家确定洛阳花和金子的一种伴生关系,成为找金矿的指示植物。” 武阳专门去拔了一棵看看:“这东西,我们那边倒是没怎么看到!还得是周哥你……一张口就都是学问。” 周景明瞥了他一眼:“滚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彭援朝附身了,总感觉说的话阴阳怪气的。” 武阳连忙解释:“我可没那意思,是真心佩服,要不是你,我上哪里去知道这么多东西。” 周景明嘶了一声:“更阴阳怪气了。” “我……” 武阳一时间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最终翻了翻白眼:“你不信算逑!” 周景明听到这话,反而笑了起来:“这才是正常的交流方式,别玩那些虚的!” 两人边说边走,此时已经下到河滩上,到了李国柱他们的矿点。 周景明招呼了一声:“李哥……” 听到喊声,溜槽边摇金斗子的李国柱抬头看来:“你们怎么来了?” “矿点上今天休息,我让他们张罗些饭菜,想请你过去一起喝点,感谢你昨天的提点。” “又没帮上什么忙。” “帮没帮上忙咱们先不说,就冲这份心意,就该好好感谢,淘金河谷里那么多队伍,那么多人,有几个会这么做的,你说是不是……我们可以过来看看吧?” “当然可以!” 周景明和武阳径直走到李国柱旁边,看着他正在小心地掬水,淋到金斗子里面,将里面的乌沙粉末冲走。 在金斗子底部,丁点金沫儿和三四片麸金正显露出来。 “李哥,这出金不太行啊!就这量,得摇好几斗才能有那么一两克。” 周景明点评一句:“这多少有些浪费时间,每天的收益,太少了。” 就这出金量,在小半岛上,往沙坑里捞上些泥沙,直接放金斗子里边摇,就有这出金量。 李国柱现在摇的,可是经过溜槽冲洗,从毛毡上涮洗下来的精沙。 李国柱叹了口气:“我知道……或许挖深一点,出金量会稍微好点。我还是把事情想简单了些,转了好几个地儿,发现金苗好点的地方,都被人占得差不多了,就即使找到好金苗,我们人太少了,估计也守不住,还不如就找这样的地方,别人看不上眼,才不会过多惦记。” 周景明不难听出,李国柱言语中的无奈。 这其实是淘金河谷里,很多队伍都面临的困境,包括周景明他们的队伍,最开始只有十人的时候,也是一样,守着个好点的矿脉,也就成了那些稍微觉得自己有点实力队伍想霸占的地儿,事情一桩接着一桩,一点都不得安生。 反而是像张把头、吴把头他们几个,守着的矿点,要么一般般,要么就是曾被人淘过的,反倒没有多少破事儿。 但,既然来淘金,谁不想淘富矿,谁不想日进斗金? 也正是因此,周景明才觉得有把握能说服李国柱,并入自己的队伍。 他想了想,干脆直接说明来意:“李哥,其实我这趟过来,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一下。” 李国柱将金斗子里那丁点金子收进小盆里装着,走出浅水,到岸边的河石上坐着:“什么事儿?” “我们队伍缺人手,想问问你,愿不愿意并入我们的队伍,这事儿,我跟彭援朝商量过,如果愿意过去的话,你跟我们分一样的金子,其余人和我们队伍里的那些人,一视同仁。” 听到这话,李国柱有些诧异地看了看周景明,但很快又摇摇头:“还有不少时间才入秋,你们现在二十号人,那小半岛应该够你们干完这小半年,要是再加上我们,你们可就要少做不少时间了。” 他的担心,跟彭援朝差不多。 周景明笑笑:“李哥,这种事情,我既然来跟你商量,就肯定不会有这种后顾之忧,你就给句痛快话,去不去?说实话,你们在这,根本就是在浪费时间。” “我肯定是想去的,可这样做,会不会让你们为难?给我分的金子,会不会太多了?” “看看,又多想了不是。” 李国柱从兜里掏出包红莲烟,给周景明和武阳一人递了一支,他自己也点上一支,抽了几口:“兄弟,我就实话说了吧,我这人凭感觉看人,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听到关于你们的传闻,都挺凶,但你们救了我侄子那次,跟你们碰面的时候,我就觉得,你们人都挺不错。 后来,你到我们矿点上,你说你是地质队勘探技术员的时候,我就开始在琢磨,看有没有机会跟着你一起淘金。 怎么说我也在淘金河谷混了两年了,这几年又主要生活在这边,我太清楚一个勘探技术员的份量了,也知道你们队伍厉害。 可咱们当时毕竟只是碰过两三次面,不好开口……” 周景明笑了起来:“所以,当初咱们闲聊的时候,你把自己的过往都说了出来,甚至包括更换身份的事儿。” 李国柱愣了下,有些尴尬地问:“你早就知道了?” 他这话,也是变相地承认了周景明所说的没错。 “也是刚刚才知道……我之前还一直想着,你一个混迹淘金河谷那么长时间的老客,不会不知道交浅言深的道理,我以为你没说真话。” “我一向认为,人与人之间的相处,最好的方法就是坦诚,藏着掖着,只会引起更多猜忌。” “那……你是同意了?” 李国柱点点头:“我这是瞌睡遇到枕头了,不赶紧躺下去,就只能说明我傻。” 周景明站起身来:“那就让他们收拾行李,所有人一起过去。” 李国柱也不墨迹,冲着还在沙坑里卖力挖掘、运料的几人吆喝一声:“都停下,别干了,咱们这几个人,从现在开始,并入彭把头的队伍……你们不是早就想着去他们队伍了吗?机会来了。” 那几人闻言,变得无比兴奋,纷纷跳出沙坑,忙着去那个顶上糊的泥巴都还没干的地窝子里收拾行李。 李国柱又问了一句:“昨天清山队的人,没有为难你们吧?” 周景明点点头:“没有,塞了五十克金子,就把事情搞定了。” “真舍得……这些人的兜就是填不满的无底洞,这次你给他们五十克,下次就敢开口要一百,甚至更多,我也曾给他们塞过,可是,下一次再来的时候,还是那鬼样!” “没事儿,花点小钱,换一段时间的安生,还是值的。” 武阳在这时候插了句嘴:“李大哥,你们选这位置淘金,是不是因为这片地方长了那种节节草的原因?” 李国柱看向武阳的眼神也变得古怪起来:“你怎么知道?” 第117章 私藏 周景明算是听出来了,李国柱的矿点被人夺走,没有选择离开这条岔沟,也没有去寻找好的金苗,其实就是在等待自己上门。 明明他心里尽是盘算,却表现得很坦诚,似乎处处在为周景明他们考虑。 他偏偏又把自己的盘算,以一种坦诚的方式说出来,这让周景明觉得,自己遇到了一只温顺且狡猾的狐狸。 但细细一想,周景明倒也不觉得奇怪。 一个当了多年盲流,又混迹淘金河谷三年的淘金老客,要真是一张白纸,早就被人撕去擦屁股了。 他能把自己的意图说出来,那就能接受。 淘金队伍里,也需要有头脑的人。 当然,周景明希望他的温顺是对自己,狡猾是对别人。 李国柱他们的东西不多,没多长时间就已经收好装架子车里,装不下的则是背着或是扛着。 一帮子人随着周景明顺着河滩,前往矿点。 彭援朝远远看到周景明领着人带着东西过来,就知道事情成了,忙着吩咐众人多做些吃食。 这一天,自然是继续休息,让一众人有个简单的了解。 看出李国柱一帮人合并到矿点上,队伍里几个淘金老客心里自然犯嘀咕,都不希望这能持续干完这小半年的活计,提前结束,然后各处折腾。 彭援朝干脆将昨天晚上三人商量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被告知周景明还知道更好的矿点,能每天淘到更多的金子,一个个就没话说了。 顺带的,他也将新商定好的金子分配方式也说了一遍,众人一盘算,觉得对每天分到的金子数量稍有影响,但影响不大,也就不去计较。 因为他们很清楚,在淘金河谷,像彭援朝他们这样的队伍,确实不多。 另外,彭援朝照例将签订的协议拿出来,把里边定的条条框框宣读一遍,让李国柱等人按下手印。 李国柱等人的到来,那个已经闲置,只是放了些工具杂物的地窝子,被重新收拾出来,一帮人住了进去。 从第二天开始,小半岛上的淘金事宜,在彭援朝对人手进行安排后,重新运作起来。 河滩上,柴油机突突突地响着,加大了马力,河边架设起两个溜槽,抽水管子,分装到两个溜槽上冲洗,运料架子车飞跑。 摇金斗子的事情,还是周景明和武阳来做,偶尔在积攒的精沙多起来的时候,让彭援朝来帮一下忙,其余时间,则是让彭援朝和李国柱两人领着其余人挖料、运料。 相比起相处时间不久的李国柱,周景明更信任武阳和彭援朝两人。 金子,还是掌握在自己手里的好。 就连在溜槽边这个同样容易直接接触到金子的位置,也是安排徐友良、孙成贵和白志顺三人比较靠谱的人手来进行,两个负责上料,一个负责将废料清理,倒入河里。 这其实也是一个工作量不小的活计,一天到晚,几乎没什么空闲。 第一天挺顺利,没出现什么问题。淘挖出来的金子,有一百二十三克,按照事先说好的,全都给了周景明,算是周景明守住矿点的补偿和奖励。 第二天也顺利,众人分到的金子,跟队伍没合并之前,还更多一些。 但到了第三天就出状况了。 临近中午的时候,沙坑里传出吵闹声。 周景明和武阳放下金斗子,和其他人一起全都聚拢到沙坑边。 沙坑里,李国柱那个脸被拍得走样的侄子,被一帮子人围着,大声吵嚷着:“他藏金子,把金子交出来……” 略微一听,事情很快弄明白。 他们在挖掘料子的时候,有人看到李国柱的侄子弯下腰,在泥沙里扒拉,突然捡起什么东西,一下子塞到嘴巴里。 在这种泥沙坑里,能值得藏到嘴巴里的东西,除了金子还会是什么? 听到这话,彭援朝当即就想跳进沙坑,被周景明一把拉住,冲他使了个眼色。 彭援朝看了眼李国柱,立马知道周景明是什么意思了。 李国柱脸色很不好看,他没有看周景明和彭援朝,而是直接顺着沙坑坑壁上的泥沙坎子,下到沙坑里,走到他侄子旁边,冷声说:“要么吞进去,老子从你肚子里再挖出来,要么现在就吐出来!” 他侄子闻言,噤若寒蝉,不敢再犹豫,伸手到嘴边捧着,吐出一样东西落在手心。 那是一块比拇指指头还要大上一圈的金子,已经能算得上是狗头金了。 李国柱一把将那块金子夺过来:“这特么才第三天,你就干出这种事儿,真特么给老子丢脸。” 说完这话,他四下一瞅,几步跨过去,提起一根钢钎,朝着他侄子的左腿就狠狠砸了下去。 “啊……” 他侄子惨叫一声,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左腿,整个人都疼得控制不住地颤抖。 李国柱还没有停手的意思,抡起钢钎,又接连打砸了好几下。 眼看差不多了,周景明适时出声:“李哥,停手!” 李国柱手中的钢钎还是又砸了下去,砸的是他侄子的左手臂。 他侄子立时又是一声惨叫。 那下手是真狠。 这个动作结束,他才回头看着周景明:“兄弟,让你看笑话了,这才来了第三天,我带来的人,就出现了私藏的行为,那等同于偷盗,关键这人还是我的侄子。 按照协议,是要被打断手脚,驱赶出去的。 规矩就是规矩,不能破,一旦破了,以后谁都会想着私藏,还怎么领队伍。” 这一点,周景明又岂会不知。 但他看中的是李国柱,而不是他带来的这些人。 事情需要有个恰到好处的收场,才能聚拢人心,不能闹得太僵。 周景明叹了口气:“李哥,金子已经拿回来了,人也打了,让他走就行了,本来面相就已经毁了,再断了手脚,整个人就彻底废了。 毕竟是你的侄子,要是把他废了,你也不好跟你的姐姐交代,我也不希望你难办,还想着你能好好跟我干呢,教训给到就行。” 顿了一下,他扫视着其余人:“你们都看到了,以后再有人私藏金子,别怪我们按照规矩办,记住了没有。” 众人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各自默默地捡拾起工具,干自己该干的活。 李国柱看看自己跌坐在沙坑里,不断哀嚎,痛不欲生的侄子,又看看周景明:“兄弟,我得跟你告个假,把他送走!” 周景明点点头:“叫个人跟你一起!” 李国柱将那块金子朝着周景明抛上来,在周景明接住后,他把他侄子拖拉起来,矮身将他背上,小心地出沙坑。 他跟王东招呼一声,让王东拖来一辆架子车,他把人放在架子车上,随即回地窝子收拾他侄子的东西,也一并放在车上,两人拉着架子车顺着河滩离去。 周景明看着他们走远,重新回到溜槽边摇金斗子。 武阳小声说了一句:“李国柱下手可真狠!” 周景明笑笑:“要换成别人,只会更狠,他自己亲自出手,才是最明智的做法,至少能留一条命,换成别人,能不能活就难说了。” 武阳跟着又问:“周哥,你说那块金子他吞下去会怎么样?” 周景明想了想:“也许不会怎么样,过段时间就拉出来了,也有可能中毒,但就那么一小块金子,应该不会致死。” “中毒?” 武阳有些诧异:“金子有毒?” “经过多次提纯的金子,自然是没毒的,但咱们现在淘采出来的金子,质地并不纯,只能算是生金。 生金之所以有毒,也并非是因为金子有毒,而是天然黄金中含有铅、汞等有毒金属,当这些有毒物质达到一定剂量,就有可能致死。 就那小块狗头金,应该没有那么多有毒金属附着。当然,吞下去以后,也不是说就一定能顺顺利利拉出来。 因为金子比重大,还可能下坠压迫肠道,最后导致消化道破裂,出现出血或其他并发症,最终疼痛难忍而死。 古代就有吞金而亡的例子。 现在的淘金河谷里,也有人为了贪墨金子,或是为了躲避检查,选择吞金,最终把命给搭进去的。” 武阳回头往沙坑边看了一眼,没看到彭援朝,知道他在沙坑里领着人干活,但不影响他好奇地问:“周哥,那你说彭哥每天挑选金子,经常蘸口水在指头上去粘金子,他会不会中毒……” 周景明笑笑:“他又没把口水给咽下去,没事的!” 李国柱和王东两人,在第三天下午才拉着架子车回来,车上还放了些酒肉之类的东西。 回到矿点上,两人也就是过来打声招呼,但没有参与干活,而是就在帐篷边燃起火堆,准备晚上的饭菜。 周景明在他过来的时候,大概了解了一下,李国柱将他侄子送到公路上,拦了车子,送到铁买克的医院里进行医治。 确定没什么大碍后,他将自己这两年存钱的单子给了他,让他自己坐车回老家。 那是一笔不小的钱,有一万多块。 周景明问他:“你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给了他,那不亏啊?” 李国柱只是笑笑:“人是我领着出来的,如今弄成了这副模样,我总该跟我姐有个交代,给他那笔钱,也算是一个补偿。 至于亏不亏的问题,我还真没考虑过。 话又说回来,跟着你混,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就都能赚回来了,反正我孤家寡人一个,没什么好担心的。” 周景明笑着点点头:“李哥,希望这件事情,不要让你我之间产生隔阂。” “我又不是胡搅蛮缠的怨妇,是他自作自受,跟你有什么关系!” 李国柱笑着反问:“我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 周景明也笑了起来:“你当然不是!” 第118章 登门赔礼 李国柱这次送他侄子出山,回来的时候,还特意买了些新鲜肉回来。 在阿勒泰地区的山里,舍得吃喝的淘金队伍,最容易吃到的东西,大多是牛、羊、马肉。 但对于口里来的人,其实挺不习惯这边的口味,而且,牛羊肉之类的东西,吃的时间长了,总觉得不得劲,而且燥得慌,更为养人的猪肉反而变得稀罕。 李国柱和王东,两人在晚上的时候,给放工休息的众人,端上来几样菜肴。 看着那分作两桌的菜肴,一个个口水直流。 李国柱让王东摆放好碗筷,亲自给众人倒酒。 “这趟出去,特意去买了些肉回来,我给王东打下手,让他做出来。 手抓羊肉、羊杂碎、糟肉、香酥鸭、扣肘子,这些菜都是我老家那边,逢年过节才会有的好菜。 做这个菜的意思,主要是想跟大家赔个不是,前两天,我自己的侄子,做出了那种事情,这老脸都没地儿放了!” 李国柱端起酒碗:“求大家原谅!” “都已经过去的事儿,还提它干什么?” “对啊,金子拿回来,人也受到处罚,这有什么不能原谅的。” “又不是你做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别人的错也不能揽到自己身上啊。” …… 众人纷纷表态,但言语中,眼睛更多的是盯着桌上的饭菜,都有些迫不及待。 李国柱冲着众人笑笑:“那我先干为敬!” 他说完,仰头将碗里的酒一口灌下,然后招呼众人动筷吃菜。 周景明看着这一幕,暗自点头。 不得不说,李国柱挺会做人。 有酒有肉,这一顿吃得痛快,吃得过瘾,不用说也知道,糟肉、扣肉这些东西是最先被扫光的,哪一块肥厚,哪一块就会被最先夹走。 当然,那些手抓肉也不会留下什么,吃得差不多,再美美地喝上一碗羊杂汤,真是难得的享受。 做饭菜的手艺是真不赖。 这让周景明不得不高看一眼那个叫王东的青年。 一问才知道,他在还没改革开放的时候,为了家里的生计,就已经跟着父亲偷偷捣鼓了一个卖羊肉、羊杂的摊子做生意了。 经常干的事情,就是将东西推到隐秘处藏起来,然后蹲在路边,看到过往行人,悄悄问上一句:“吃不吃羊肉,有羊杂汤……” 那时候不允许私人做生意,很多事情,只能是偷偷摸摸,也是艰难。 改革开放后,开始有了馆子,开始可以摆摊了,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做生意,结果,他父子俩做了没多久,摊子还是被人找个理由给没收了,还罚了一笔钱。 这年头,手头有点权力,巧立名目,借机瞎搞的人不少。 王东跟着又去了大城里,到一个馆子里面做工,虽然没赚到什么钱,但凭着自己的聪敏机灵,倒是又学会不少菜数。 只是,他也只干了大半年时间。 一个路过的司机进馆子吃饭,他在端羊杂送过去的时候,被另一人撞了一下,汤水就泼在那司机身上,怎么道歉都没用,揪着他又打又骂。 王东本就年轻,被人逼到这程度,也是异常恼火,提起个凳子还击,将那司机一板凳给拍翻在地。 这下可惹了大祸了,那司机也是本地的,一家人呶呶不休,天天上门吵闹、索赔,赔了不少钱不说,连日子都被吵得没法好好过下去。 恰巧李国柱回去,听说要来北疆淘金,王东也就跟了出来,寻思着自己不在家,会不会更清净些。 李国柱还说,王东是他领来这些人中,最听话,干活最卖力的一个。 而王东自己也说,他最大的梦想,就是赚到钱了,开一个自己的馆子。 周景明笑着跟他开玩笑:“那你馆子就开在阿勒泰,这边淘金客多,舍得吃喝的人不少,容易赚钱,我们还能有机会到你馆子里蹭吃蹭喝。” 王东只是憨厚地笑笑:“应该可以,到时候我要是真能开馆子,还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呢!” 李国柱跟着又说了句:“好好跟着周兄弟干,相信要不了两年,你的馆子肯定能开起来,到时候,我们来给你捧场。” 李国柱的侄子私藏金子这件事情,到今天算是正式揭过。 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一帮子人也渐渐融入进来,从一开始的生疏,到现在能勾肩搭背开玩笑,就是一个很好的变化。 周景明还是老样子,除非下雨,实在出不去,不然都一直坚持跟着武阳到冷杉林里,练习黑龙十八手的技击技巧。 事情太过困难,没那么容易精通。 哪怕武阳一次次跟他拆解教授各个动作的要点,怎么格挡,怎么回击的同时保证自己的安全,但这些技巧,需要一次次对练,不断地熟悉,形成肌肉记忆,成为一种本能的反应,才真正实用。 可黑龙十八手,涉及的不仅仅是套路,技击技巧,还有呼吸法、步伐。 想要将这些东西融汇贯通,周景明知道,以自己的天赋,不花上个两三年,是见不到什么成效的。 而他现在最大的成效,就是俯卧撑能做到百来个,倒立的时候,能在稍微平坦的地方,走上一段,但离真正的蝎子倒爬功还很远。 另外,双手上的力量倒是大了不少,身上的肌肉,开始有了模样。 和武阳相互喂招对练的时候,在武阳手底下,他就跟一只被提着的小鸡仔没什么两样,随便就能被武阳蹂虐,并且毫无还手之力。 也就是突如其来地往裆部招呼和插眼这两个阴招,能偶尔将武阳逼退一两步。 但按照武阳的说法,以周景明现在的水准,能勉强应付那么两三个混子,在没有刀棒的前提下。 若是对方有武器在手,最好还是赶紧跑。 听武阳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景明脑子里自然而然地浮现出一句话:功夫再高,也怕菜刀! 不管怎么说,这也是一种肯定,让周景明始终觉得,继续练习下去,还是很有意义。 小半岛上的生活恢复如常,每天还不错的金子产出,像是有股魔力加持一样,连续数日,始终让众人保持足够的积极性。 转眼过了五天时间,这天晚上,周景明和武阳训练回来,他到河边下鱼笼的时候,习惯性跟在旁边的金旺忽然出声。 周景明本能地顺着金旺吠叫的方向看去,见昏暗的林子里,有两道手电光闪动,有人正朝着营地过来。 一时间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周景明赶忙回到帐篷里,将猎枪抄了起来,冲着已经在床上歪躺着的武阳、彭援朝和李国柱三人招呼一句:“上边有人下来了!” 三人闻言,赶忙翻身下床,各自提了把猎枪,跟着周景明出来,朝着林子里张望。 随着那两人越走越近,金旺粗犷的吠叫也越来越凶,大有立马冲扑出去的架势。 被它这么一叫,住在帐篷里和地窝子里的人纷纷钻了出来,一个个忙着抄起就靠放在一旁的工具,防备着。 等那两人离营地更近些后,周景明才出声询问:“干什么的?” 那两人停下脚步,冲着周景明他们一干人高声回话:“爷们,我们没有恶意,是专门下来找你们说点事儿的。” 周景明打开手电,朝着两人扫视,见他们身上没带着枪,感觉没有多大威胁,才跟两人说:“下来吧!” 那两人没敢立马下来:“麻烦把狗拉一下……” 金旺的身体,又壮实了不少,估摸着现在应该能有百来斤了,吊眉吊眼的样子是改变不了了,但骨量、身板不小,本身就很有威慑力。 而且,天山牧獒善于守护领地这件事情上,确实挺靠谱,要是有人靠近,被发现,它是真敢冲出去咬。 周景明弯腰搂住金旺,那两人才小心翼翼地下来,但也不敢靠得太近,在隔着一帮人四五米的位置站定。 到这时候,李国柱出声了:“这不是前段时间领着人抢了我矿点的两位吗?怎么,现在又惦记上这里了?” 那两人神情有些紧张,其中一人连连摇头:“可不敢有这想法。” 李国柱哼笑一声:“那你们来干什么?” 刚才说话的那人连忙解释:“爷们,我们是今天让人外出买东西,回去的人说了才知道,你们现在在这矿点上,以前不知道你们认识,要是早早知道,是万万不敢让你们挪窝的。 你也知道,争抢矿点,是常有的事儿。 我们之前也说过,不想打打杀杀,结下多深的仇怨,但毕竟是占了那矿点,始终是得罪人了……” 听到这话,一帮子人神情都变得古怪起来。 周景明扫视着两人:“你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我们就是过来赔个礼,我们只是占了矿点,没打人,没抢他们的物资,也没抢他们的金子,你看……” 那人还是显得太过紧张,说话都有些不利索。 周景明其实挺奇怪,这样的人,是怎么在这淘金河谷混下去的。 但他们话里的意思,周景明却是听明白了,无外乎就是在发现李国柱跟自己的队伍合并后,担心李国柱领着一大帮子人找上门去。 到了这条岔沟里边,已经有段时间了,他们应该知道小半岛这矿点上的“凶名”,干过三场硬仗,都是以少胜多,河里飘下去的尸体,已经有好几具。 而且,前段时间,清山队的进山,撵了多少人,捣毁了不少矿点,偏偏只有两个人守着的小半岛,屁事儿没有。 似乎跟清山队的认识…… 他们想必是心里过于担心,生怕麻烦找上门,所以提前过来,想要将事情和解,互相不找麻烦。 既然李国柱现在是队伍里的人,不趁机帮忙说两句,也说不过去,周景明笑笑:“你们这登门赔礼,光是嘴上说说,是不是太没诚意了?” 第119章 我可以笑着跟你讲道理 李国柱他们并入队伍以来,成员并不是没有要回去找抢占他们矿点那些人麻烦的想法。 尽管对方没有强留物资、强抢他们手中的金子,让他们安然离开,但在这过程中,必然少不了威逼胁迫。 这就像好好的一个宅子,来了一帮强盗,让主人家搬走让出来,若是不同意,那就打一顿再扔出去一样。 李国柱在实力严重悬殊的情况下,不愿领着的人受伤或是因此送命,选择了妥协,于他来说,当时是最好的选择。 他要是不妥协,结果必然是一次火并碰撞,就他们那几人,真不够看。 事后呢? 那矿点可是火燎下面的富金层,没有人愿意就这么轻易放弃。 何况,当时正下着雨,一帮子人被赶出来,连个落脚地都没有,那就遭罪了。 几人免了一场火并,但心里却充满了怨气。 可又没能力去抢回来,只能忍着。 而现在,并入周景明他们队伍后,要人有人,要枪有枪,自然想着要去找回场子。 因此,平日里干活的时候,吃饭的时候,睡觉的时候,总有人以闲言碎语来表达着内心的不痛快。 只是,事情被李国柱压着。 他认为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也是以前的事情,不能带到现在的队伍里,给周景明他们添麻烦,不合适,也不应该。 周景明零零散散听过一些他们说的话,但也没有想要帮他们出头的意思,至少在李国柱没有明确跟他表明有这想法之前,他不会去主动沾这种因果。 当然,他也想过,是不是借这个由头,从那些人手里弄点金子回来。 但想来想去,把那矿点抢回来,对他来说,没有多少意义,还为以后的淘金路,徒增一些潜在的麻烦,毕竟,那也是二十多号人,万一是一场硬仗,弄个两败俱伤,还更吃亏。 关键是,这些人来了没多久,再怎么卖力,手头也不会有多少金子,还不如抓紧时间,尽快将小半岛上的金子给淘空,赶紧换新矿点,为来年的计划准备。 或者,等他们多淘采一段时间,手头积攒的金子多了再说。 却没想到,这些人会因为担心被找麻烦,而主动上门。 来的两人,显然就是那队伍的话事人。 看着他们此时显得有些慌乱的样子,周景明心里不由暗笑起来,这送上门来的油水,不趁机刮下一些,都说不过去。 话又说回来,但凡这些人的性子更暴躁霸道些,直接就是一场火并,李国柱他们几人,也没机会全须全尾地离开,更别提他们的物资和金子。 淘金河谷里,淘金客有淘金客的生存之道,淘金队伍也有淘金队伍的生存方式。 或是刚猛爆裂,或是委曲求全,或是见风使舵,或是虚与委蛇……凡此种种不一而足。 一个淘金队伍的行事风格,往往就跟队伍的话事人一样。 而这两人,显然就是那种柿子挑着软的捏,遇到比自己更强的,又立马认怂求和解的类型。 主要是,这岔沟河谷里,周景明他们队伍可谓是“威名赫赫”,连四五十人的队伍,碰上一次,也都铩羽而归,他们自觉惹不起。 与其担惊受怕,还不如主动点,寻求和解的可能。 听到周景明的话,两人神色反而稍稍镇定了些。 他们这趟过来,心里一直担心会不会一来就被暴揍一顿,现在,周景明他们的反应还算平和,除了其中几个蠢蠢欲动外…… 周景明话里的意思,在他们看来,透出两个意思。 其一,他们抢占李国柱矿点的事情,并没有完全过去。 其二,这事情有商量余地。 所以,领头那人大胆地凑近一些,从兜里掏出两包烟,忙着给一众人分发。 等到所有人都散到位了,他才笑着冲周景明等人点头哈腰:“肯定是带着诚意来的!” 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一个小油纸袋,朝着周景明递了过来。 周景明没有去接,只是扫了一眼那小油纸袋里装着的麸金,估摸着能有五百克的份量。 算算日子,他们占了李国柱他们的矿点,到现在已经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 周景明到那矿点上看过,知道出金量不小,以他们二十多号人的淘采速度,每天淘采出来的金子,应该不低于七十克。 换句话说,就他们拿出的这点麸金,也就是七八天时间淘到的金子。 周景明瞟了一眼两人,只是淡淡地说:“这就是你们的诚意?” 简单一句话,却让两人心惊肉跳。 领头那人连忙陪笑:“还没拿完呢!” 他转头看着跟他同来的那人:“赶紧把东西拿出来!” 那人将怀里揣着的另一个油纸袋拿出来,里面装的,也是差不多份量的麸金,看样子,应该是称过的。 周景明再次扫视着两人手中的金子,还是没有伸手去接。 领头这人立刻就哀求起来了:“爷们,我们那么些人,在矿点上也就干了一个来月,矿点上的出金量,是还不错,但每天淘采出来的金子也相当有限啊,这已经是我们大半个月的产出了,给……给我们留点吧,那么一帮子人,也要吃饭的对不对,要是再多,其他人不会同意的,队伍就得散了。” 周景明又哪会看不出来,这两人把带来的金子,分两次拿出来,第一次拿出那么一点,那是心存侥幸,看能不能就此糊弄过去。 见他脸色不对,赶忙又拿出一小包,包括现在的装可怜,也是在试探。 周景明嗤笑一声:“怎么说得好像是我要抢你们一样?你把事情搞清楚,是你们抢的我们。 我实话告诉你,我们这么久没动手,就是觉得你们刚占那个矿点没多久,还没淘采出多少金子,想等着你们多淘采些再动手,免费的劳工,我还是挺喜欢的。” 两人闻言,心头又是一惊,心里边的一些想法,算是自己吓自己地对上了。 周景明也确实是在吓唬他们。 但这两人显然不想老老实实地交出手头的金子,不想大出血。 领头这人苦着脸:“爷们,我们没打你们矿点的主意,那时候,你们都还没合并啊,这……” 周景明笑了笑,接过他的话茬:“你是想说,我这是为他们强出头是吧?那矿点不是我们的,不关我们的事儿?觉得我是在逼你。” 那两人相视一眼,没有说话,显然就是这么认为的。 周景明冷哼一声:“或许有件事情,你们踩点的时候没弄明白,我跟李哥,早就认识了,也不是一次两次到他们的矿点上,那矿点的火燎层下可是富矿……不说这些,我说直白点,我们早就是朋友了。 我们向来不惹事儿,也不怕事。 你们来到这条岔沟,想必也应该打听过不少事情,每一次都是别人来惹的我们,我们从没有主动去打过别人的主意。 但,你们这次,打到我朋友头上去了。 李哥只是不愿意麻烦我,所以,没有将事情跟我们说,自己宁愿选一个普通矿点淘采……这是兄弟义气。 我跟你说那么多干什么? 不管你认为是强出头,还是怎么都行,反正,我觉得你们的诚意不够。 或者,我来帮你们算笔账,以那矿点的产出,你们一帮人,少说一天出金七十克,一个月干下来,最起码也有四五斤的金子,而那矿点,还够干几个月……你就拿这么点糊弄我们? 我现在好好跟你说话,那是看在你们当时抢占矿点的时候,给李哥他们留了余地,我也是在给你们留余地。 要不然,咱们现在就碰一碰?” 彭援朝绝对是个很好的帮凶,他转身进了帐篷,将用两个麻袋包起来的猎枪取了出来,一把接一把地掏出来,分发到众人手里。 见状,那两人大惊失色。 这要是真碰上了,矿点没了,手头的金子没了,人能有几个活着离开都不知道。 “各位爷们,别别别……有话好好说。” 领头这人哭丧着脸,一脸哀求地看着周景明:“爷们,那你说这事儿,想怎么了,你提要求,我看看我们能不能办到。” 周景明冲着彭援朝使了个眼色,在彭援朝停止发枪的时候,他才将烟点上,抽了两口:“事情也不难办,把你们这个月的产出全都拿来,算是对李哥的补偿,这件事情,就这么过了,往后,我也不会再找你们麻烦。 你们是想好好干完接下来的三个月,还是等着我也去撵你们一次,你自己选。” 那领头的一下子变得犹豫起来。 但事情显然由不得他们墨迹,领头那人权衡了一阵,小心地确认:“我们交出这个月的产出,就不再找我们麻烦,是不是真的?” 周景明叹了口气:“看你样子,也是淘金老客了,问这种话,是不是有些多余。不管我如何保证,你都会有怀疑的理由。 但我建议你,最好选择相信。 我可以笑着跟你讲道理,也可以翻脸跟你讲规矩。淘金河谷里的规矩,你应该懂,向来是谁强谁说话。” 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没有继续纠缠的必要。 那领头的低着头想了一阵,冲着跟来的同伴说:“你回去跑一趟,把这段时间的产出都拿来。” 见他那同伴犹豫着不肯动,他皱了下眉头:“你要是不想我死的话,就给老子快点!” 他很清楚,事情不解决,今天肯定回不去了。 或许被他口中那个“死”字刺激了,他那同伴这次不敢停留,打着手电钻进林子,快步离开。 周景明冲着这个挺识时务的淘金客笑了笑:“别站在外面了,到帐篷里喝茶!” 他说完,又冲着一众人吩咐:“别凑热闹了,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 众人纷纷回了帐篷。 周景明等人也回到帐篷里,围着桌子坐下。 王东从茶砖上敲下一块茶,在外面篝火上煮了一些茶水,送进帐篷。 周景明取了大碗,给几人都倒了茶水。 那人一副担惊受怕的样子,接过周景明递来的茶水,不喝也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了差不多一小时的样子,外面趴着的金旺再次出声。 周景明等人提着猎枪出去一趟,见是去取金子那人回来了。 第120章 我有的是门道 人被领进帐篷,招呼到桌子边坐下。 周景明一样给他倒了一碗热茶送到面前,又给两人一人发了一支烟:“你们别那么紧张,我这里又不吃人……东西拿出来吧!” 领头的那人叹了口气,冲着刚赶回来的同伴点点头。 他同伴这才从怀里掏出另外一个装了更多麸金的油纸袋放在桌上:“真就只有那么多了!” 周景明打着手电,看看那油纸袋里的麸金,估摸着也差不多了,他偏头看向李国柱:“李哥,东西收了吧!” 李国柱微微愣了一下,但还是依言将三个小油纸袋都收拢到自己面前。 周景明这才又看向那两人:“行吧,既然你们的诚意送到,我也不为难你们,抢占李哥矿点的事情,就这么过了。 话说在前头,此事过后,大家相安无事最好,若是还有别的心思,我奉劝你们,最好多掂量掂量。” 两人忙不迭地点头,随即站起身:“那我们能……能回去了?” 周景明笑笑:“能啊,怎么不能,帐篷帘子掀开的,又没人拦着。” 两人闻言,如蒙大赦,转身就走。 可人还未走到帐篷门口,身后传来清冷的声音:“等等!” 两人不由浑身一颤,齐齐停住脚步,一脸慌张地回头看来。 却见周景明指了指那两碗茶:“茶喝了再走,免得传出去,说我们待客不周,连茶都没喝上一口。” 两人相视一眼,赶忙回到桌边,各自端起一碗茶,咕咚咕咚地喝下,将碗放下后,又抬头看着周景明,见他点头后,才转身钻出帐篷。 周景明也跟了出来,叫住呜呜凶叫的金旺,看着两人钻进营地上方的林子,才返回帐篷。 那两人在林子里一阵疾走,直到远离周景明他们的营地,才放缓脚步,急促的呼吸,渐渐平缓,砰砰的心跳,也回到该有的节奏。 “这下好了,白干了一个来月,要我说,咱们就不该来,要是实在担心,大不了把矿点重新让出来……妈的,真像那姓周的说的,咱们成免费劳工了。” 送金子来的那人,心里愤愤不平:“大哥,你也太怕事儿了。我回去拿金子,跟手底下那些兄弟,吵嚷了半天,大半的人不愿意把金子拿出来,最后说你人被扣在这儿来,是拿去赎人的,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拿出来。” “怕事儿?我当然怕事儿!我特么怕你们一帮鳖孙走不出这河谷!” 领头这人心头一直憋着的火气,此时一下子爆发出来:“你没听见姓周的怎么说的?他是觉得咱们现在淘到的金子不够多,等到淘到的金子多了,才动手。 你没看见他们提出来的家伙,用两麻袋装……他们要动真格的,都不用全部去,只需要去一半人,就能把咱们都给突突了。 他们做得出这种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河里都漂下去多少具尸体了。 现在舍不得这一个来月淘到的金子,等他们找上门来,怕是几个月攒下的金子都得赔出去不说,还得搭上几条命。” 送金子来的那人沉默了下来,过了一会儿才又接着问:“那咱们还淘不淘了?” “淘,为什么不淘,姓周的说了,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咱们还能再干上三个月的时间,以矿点的出金量,还能弄到不少金子,越往底层,金子越富,咱们不亏。” “就不怕到时候,他们这帮人又找上门来?” “按照他们的行事风格,应该不会,就咱们探听到的事情,姓周的这帮人,确实从不主动招惹别的队伍,都是别人惹了他们,他们才动的手,他既然说事情过了,应该就没事儿了。我特么也只能相信啊。” “希望吧!” “我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咱们一帮人,在主河道上混不下去,被人撵了几个地儿了,就没一天安生的,咱们哥俩钱花出去不少,金子没淘到什么,这才跑到这偏一些,没太多人的岔沟里,打了这么个主意。 谁知道,踩点花了三天时间,还是踢到了铁板……我能咋办?我特么只能委曲求全。 今年只要能活着回去,老子明年在家种地了,再也不来了,不想钱没赚到,把命丢在里边,我……我艹……” 两人说着话,渐走渐远。 在小半岛营地的帐篷里,李国柱将面前的金子,重新推到周景明面前。 周景明看了看那三个油纸袋:“李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这是他们对你们这段时间的补偿,你自己处理就行。” 李国柱摇摇头:“要不是有你们,哪来这么些金子?就凭我?能帮我们几个出一口气,已经很感激了,心里痛快了不少。”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再次将金子推回去:“还你们我们的,这么见外?” 他今天只是顺水推舟顶个事儿,但更想看看李国柱自己会怎么处理。 李国柱愣了一下:“确实见外了,现在都是一家人……行吧,我来处理。” 他站起身,从自己带来的包里,翻出一个小天平,他身为把头,这样的常用工具,也是有准备的。 天平放在桌上,摆弄好平衡后,李国柱将三个油纸袋里的金子,倒在小天平里。 他这个小天平,最大称量是五百克的,也就是所有砝码加起来,就只能称五百克。 他足足称了六次,算出这些金子的份量,共计:二千七百八十三克。 在这时候,矿点上的所有人,全都集中到了中间的帐篷,在桌子边站着围观。 李国柱扫视了众人一眼:“今天众家兄弟都为我撑腰出气,金子,当然也是大家一起分。就当这些金子,是咱们矿点上的产出,按照约定的方法分了。” 闻言,众人皆是心头一喜,开始在心里盘算。 李国柱又找来纸币,在上面写写画画,算出结果:“你们每人能分到七十七克……也希望大家以后能齐心协力,好好做事,不会亏待大家。” 一听这数量,众人心里越发欢喜,要知道,就这能分到手的金子,以现在小半岛上的出金量,能顶上他们干十多天。 他先用小天平将一个个的金子都分到手,剩下的,他给彭援朝和武阳,一人分了二百三十一克,然后是他自己的,最后剩下的,就没再称,一股脑地送到周景明面前。 周景明笑笑,将那些金子用油纸袋装了,直接塞怀里的兜里装着:“行了,时间也不早了,我没什么好说的,都回去抓紧时间休息,明天才有精神干活!” 众人欢喜地各自散去。 周景明也没有过多耽搁,早早地上床。 隔天早上,小半岛上的劳作如常进行。 只是在中午吃过饭,周景明到树荫下靠着树干休息的时候,彭援朝和武阳凑了过来,一左一右歪靠在旁边的草地上。 他见两人偏着脑袋四下观望,猜出他们应该是有话要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别闷着了!” “是有些话……” 彭援朝用双肘杵地,托着身体:“说实话,我对昨天晚上老李的金子分配,有些不满意,要不是你,哪来这么些金子,也不多分点。武阳兄弟也是这么想的。” 周景明看看两人,又转头遥遥看向对面的山峰:“我倒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就像他说的,大家伙昨天都算是帮忙给他撑腰了,金子就应该都有份,这没什么问题。 我反而觉得,他挺会做人。 彭哥,武阳,你们永远记住一点,对自己人好点,不会是坏事。 要是领头的,一心想着把金子搂自己兜里装着,下边的人会怎么想?心里肯定是不痛快,会眼红的,人心自然会不齐,再遇到事儿,自然有人会缩着。 因为他们会想,有好处都被你们几个领头的占了,关我什么屁事儿。 而且,通过这件事情,一个个心里的芥蒂就没了,李国柱他们几个,算是彻底融入到队伍里。 再有啊,一个好的队伍,是能让大家都挣到钱,并且心甘情愿为付出的。 小半岛上的金子淘完,咱们另外换个地方,到时候,肯定要扩大些规模。 今年跟着咱们的这些人,有一部分赚到钱了,明年就不会再来,但肯定还有一些,尝到甜头,还会再来。 你们俩觉得,他们再来到阿勒泰,会怎么样?” 彭援朝蹙着眉头:“会怎么样?” “他们会想着,再来找咱们,到那时候,他们就是咱们的骨干力量了。 而且,一个个回去,肯定还会领着更多的人来,你信不信,咱们明年,甚至都不用专门去放消息,自然就会有不少人,早早地来找咱们。 这就是一个好声名的作用,对人心,自有一股凝聚力。 不像有的把头、金老板,跟过他们一次,就彻底怕了。很多队伍,就是因为领头的太贪,对下边的人不够好,自己作,把自己作废了,甚至丢掉小命,就是下边的人干的。 至于金子……哪怕把那些金子分我一半,我也不可能一下子就肥起来。 再说了,弄金子,你们还会怕我缺门道? 我有的是门道。” “既然你那么无所谓,我还能说什么!” 彭援朝叹了口气,在草地上躺平:“我发现不能跟你说太多话,一说就肯定会被一通说教,明明听不太懂,偏偏又觉得有道理。” 武阳笑了起来:“我早就说了,让你别瞎操心,周哥考虑的,一向比你我想的长远,让我们干什么咱们就干什么……。” “话可不能这么说!” 周景明将他的话打断:“我又不是万能的,总有我想不周到的地方,你们还是得帮我多想想。” 武阳伸了个懒腰,也在草地上躺平:“我可什么都不懂,脑袋里全是肌肉,让我出力行,让我想事情,可难为我了。” 彭援朝在旁边插了句嘴:“万一你全是肌肉的脑子一抽,出的主意更猛呢?” 周景明都被他这话笑了:“这话我同意!”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跟李哥,可以更亲近些了。” 第121章 英吉沙小刀 周景明其实也知道,现在的金子分配方式,自己发不了大财。 在他看来,想要在这年头靠淘金发财,必须能具备几个条件:能找到好的金苗,能守住矿点,能用最有效率方式淘金,以及金子分配方式的权衡。 找好的金苗,周景明自己就能搞定,这对他来说,不算大问题。 最有效率的淘金方式,除了人工,必然是机械的运用,可惜,现在这年头,最廉价的,还是劳力,就即使能用上机械,单是买油,都有诸多限制,现在考虑,还早了些,能用上抽水机冲洗矿料,能用上绞车运料就算不错了。 哪怕再过上些年,那些成功挂靠在国营企业旗下的大金老板,挖机、粉碎机之类的机械都搬进山,他们还是更喜欢用劳力,因为用人力所需付出的成本,要比用机械小得多。 至于守住矿点,那需要的就是一个牢靠的队伍,这也是他一直强调要有个好声名的原因,为人做事没问题,大家都能赚到钱,自然会得到拥护,一个被拥护的把头、金老板,往往只需一声号召,就有大把的人为他上前拼杀。 别的不说,哪怕是自身也会安全很多。 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金子的分配。 说白了,分金子,就是工资的发放。 现在淘金队伍进山,有的是一起共同出垫本,淘到的金子平分。 有的是有人出来领头,也就是金把头出垫本,分金的时候,金把头多分,其余人均分。 就如同彭援朝所组的队伍,现在的分金模式就是这样。 还有一些金老板,自己出垫本,养着一批人,定时发钱,不分金子。 在周景明看来,发钱,不分金子,是最合理的,其实也是以后的大趋势。 尤其是,周景明清楚未来金价走向,也知道,金子的囤积,是这年头最容易积攒财富的法子,不管怎么跌涨,都是最靠谱,随着物价而波动,不像钱,会变得越来越不值钱。 但,这需要更大的垫本,手底下养的人越多,每个月所需要周转的资金就越大,还有各方的打点,花销更是不小。 他缺的就是钱,暂时无力运作,只能先选择进入彭援朝的队伍。 一开始的时候,分金是写进协议的,李国柱并入队伍,对金子的分配进行微调,没遭到众人反对,已经很不错了。 周景明又何尝没想过,换成用钱支付,但他更清楚,来淘金的,都不傻,绝对不会同意的。 这对他来说,只是一个过渡期,等到他组建队伍的时候,一切重新来过,他就会按照自己的方式来。 反正接下来,淘金热潮越来越猛烈,最不缺的是人手,而周景明只需保证合理的工资发放之余,给淘金客们提供最大的稳定就行。 在做这件事情之前,他必须尽可能地多攒一些金子,换成钱,成为垫本,以此搏取更大的财富。 他想要攒到更多的金子,那就免不了走一走“歪门邪道”。 话又说回来,到了淘金河谷,不去争,不去夺,何时能出头? 周景明靠着桦树休息的时候,脑子里更多想的就是这些事情。 他在一步步按照着自己的计划推进。 目前看起来,走得还不错,最起码,手头的金子积攒得越来越多了。 尽管就连他都觉得,自己又想当婊子,又要立牌坊,挺无耻的。 但,等有了足够的实力,那无耻,也是对的。 接下来十来天的时间,岔沟河谷里,出奇的安静,没有再看到有人沿着河滩踩点窥探,也没听闻有队伍出现争斗。 大家都在各忙各的,河流上下游,每天看到的是各个矿点上的忙碌。 小半岛矿点上,已经渐渐形成规律,每隔十来天,总会让大家休息一天。 高强度的劳作,没有任何缓解,只会越做越疲怠,效率越来越差。 尽管是一群糙汉,但衣物总需要洗一洗,裤子被磨穿露出的屁股蛋,也总需要缝缝补补遮掩一下。 最主要的是,平日里干活,总是米饭、馍馍外加咸菜、盐茶这样的伙食,也需要进行一下改善,换换口味。 以前彭援朝一直担负着伙食费用,现在大家淘到的金子多了,早在一次商议中,改成了共同出资。 老是让彭援朝一人扛着,本身就不合理,他一个人也受不住。 现在的队伍,可不是之前的队伍了,人数都有二十八个了。 这次休息,李国柱一大早就领着几个人出去了。 准备去本地人出售物资的地方,弄些吃食回来。 尽管他们的售价比外面高不少,但往来最近的城乡铁买克,动辄三四天时间,也耽搁不起,所以,还是选择从他们那里购买。 当天去,当天回,弄回来的东西,当天就能吃上。 周景明铁了心当铁公鸡,把一毛不拔的风格进行下去。 当然,他一分钱不出,以现在的威望,也没人会说什么。 他早上跟着武阳到林子里训练回来,趁着早上比较凉爽,回帐篷里睡了个回笼觉。 等到太阳高照的时候,帐篷里闷热难受,他自己也找了些碎布片出来,找徐友良借了针线,把自己的裤子好好补一下。 别的人还好些,就他跟武阳,天天在河滩浅水里,坐在卵石上摇金斗子,屁股位置,是最容易磨损。 所以,经常能看到两人屁股蛋位置,破开的两个窟窿眼里面,红裤衩一晃一晃的。 干这样的活计,别说是普通裤子,哪怕是从老唐那里得来的牛仔裤,也耐不住多长时间就会被磨破。 补好裤子,也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 王东做菜的手艺好,现在几乎每天临近饭点的时候,都会让他去做饭。 换成别的人,不是干巴巴地煮一大锅米饭,就是做一堆馍馍,但到了王东这里,他还能做出爽口的拉面来。 尽管是很普通的汤水,配上山上采摘来的沙葱、野蒜,也总能让人吃得很过瘾。 就比如今天,周景明就吃了两大碗的拉面,那叫一个心满意足。 稍微休息后,他和往常一样到河边水里去泡着了,抓点泥沙搓洗下身体,再随便涮洗下衣服,不然,总是觉得身上黏得难受,还有那一股子自己闻着都觉得酸臭的气味,是真不舒服。 有挺长一段时间没出山了,现在的周景明,哪里还有从地质队大门走出时的气质,额头上的头发,拉着往下一比,能搭在嘴巴上,胡子拉碴的,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甚至还没有其他借机跟着彭援朝出去买柴油、找女人的淘金客干净利索。 他整个人像极了一个野人。 泡在河水里的时候,他看着水面上倒映出的自己,都不由在问自己:“就这德性,恐怕去找个女人,也会被嫌弃。” 因此,在武阳也到河边准备泡澡的时候,他趁机说:“兄弟,要不帮我个忙?” 武阳一边脱衣服一边问:“干什么?” “我那兜里有把刀,想请你帮我把头发给打理一下,有些碍事儿了!” “我可不会理头发!” “没事儿,割短就行! “弄难看了,可别怪我!” “不怪!” 眼下的条件,也就只能是割了。 既然周景明不介意,武阳自然也没什么好说的。 当他从周景明皮带上的刀鞘里取出那把小刀的时候,就喜欢上了:“周哥,你这小刀哪里弄来的,真漂亮!” 这把小刀,有着精美的造型,秀丽的纹饰和锋利的刃口。 “这是我在地质队的时候,专门弄了一块汽车板簧,请朋友带回老家,帮我打造的,那可是大师傅的手艺,你要知道,不是所有会打刀的师傅,都能被称为大师傅。在疆域地界,够格称为大师傅的人,屈指可数,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一把顶级的英吉沙小刀。” “英吉沙小刀?” “你不知道……也对,来到北疆,你都没有机会好好逛逛,对这边了解得不多。 在疆域这边,有四大名刀,也就是英吉沙小刀,伊犁沙木萨克折刀、焉耆陈正套刀和莎车买买提折刀。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英吉沙小刀,算是工艺品,当然漂亮了。” 反正是闲聊,既然说起刀子,周景明也就随口跟他讲了些疆域的风土人情。 历史上,北疆的少数民族大都崇武尚刀,多以游牧为主,副食也多是牛羊肉,宰剥牛羊或是切割肉块需要相适宜的刀具,而英吉沙小刀,就具备这样的一个功效。 由于英吉沙小刀具有实用和装饰功能,历来就有用家、爱家、富家之说。 他们把这种小刀作为生活、生产用具,随身携带。 切瓜、割肉、削木头、剥皮无一不用。 特别是牧民,几乎人手一把。 当然,周景明只是纯粹的喜欢,而且朋友中有认识锻刀大师傅的人,这才专门找材料做了一把。 第122章 龙纹蝰 周景明这把英吉沙小刀,只有十六公分长,状如月牙,做工非常精细。 事实上,英吉沙小刀的特色就是新颖、别致,它们造型各异,如鱼腹、如凤尾、如雄鹰、如百灵鸟头,无论何种式样,外观上都非常赏心悦目,表现在刀把上尤为突出。 原本周景明是想在野外勘探的时候,看看有没有机会寻到鹿角,用来做刀把,但朋友急着回家又催得紧,干脆让做成铜质的。 顺带,他将自己在野外寻到的几块海蓝宝石,让朋友带了回去,镶嵌在刀把上。 虽然那几块海蓝宝石颜色不够纯正,但镶嵌到刀把上之后,效果可比那些镶嵌彩色玻璃的,好太多。 而且,因为用的是汽车板簧,钢色纯正,炉火精纯,不知道大师傅用的是什么技法,使得刀身如同钢中美玉,锋刃锐利,用刀子削刮铁条,但见铁屑迎刃而起,而刀锋却不曾崩口、卷刃。 再配上一个压了花纹的牛皮刀鞘,整体看上去,漂亮得不得了。 不过,周景明很少将这小刀在人前显露,他也不习惯用这刀子吃肉什么的,更多的时候是贴身放着,用于防身。 看着武阳把玩着小刀,迟迟没有动手帮忙收拾头发,知道武阳喜爱,周景明笑了笑:“等有机会,找点材料,你也去打一把,或者去弄一套陈正套刀,那小刀也非常板正漂亮,只要舍得出钱,不愁没好刀。 市面上也有卖的,不过那些不靠谱,就算了吧!” 武阳点点头:“有机会我一定去弄一套。” 他说完,开始拿着刀子,揪着周景明的头发开始帮忙收拾。 锋利的刀子割过头发,轻松得不像样,只是,武阳收拾头发的技巧,实在没法看,割到最后,周景明看着自己脑袋在水中的倒影,像是被狗啃过一样,成了瘌痢头。 但好歹头发不会老是遮到眼睛,影响视线了,那就无所谓。 前两次休息,周景明在闲散中度过,河里泡过澡,草地上再晒晒太阳,绝对是枯燥淘金生活中难得的享受,这次也不例外。 在河水中泡了一段时间,他感觉身体有些发凉了,就简单用毛巾擦了下身体,穿了套干爽的衣服,把自己换下来的脏衣在河水里随便涮洗几下,拿出来,拧干一些,抖了几下,放在河岸边的灌木丛上晾晒着。 糙男人洗衣服,几乎都是这样糊弄。 因为都是穿着干活的衣服,天天跟泥沙接触,洗得再干净,也只需小半天时间,就会弄得到处是泥浆、污物。 “多此一举”地涮洗一下,也只是为了洗一下衣服上数日下来被汗水浸透留下的盐渍和那一股子酸臭气味,让自己觉得不那么难闻而已。 晾晒好衣服后,他和往日一样,拿了本,到自己经常晒太阳的桦树旁,折了根枝条,胡乱地拍打下旁边的草地,见没什么异物,就四仰八叉地躺了下去,看书催眠。 北疆夏季的阳光毒辣,自然不可能完全暴晒在阳光下,多少还是需要一些树荫遮挡。 太阳光穿透略显稀疏的枝叶,洒下的光斑所蕴藏的热量就刚刚好。 在水里泡过,还觉得有些发凉的身体,在这温暖的阳光包裹下,很快就让他有一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干脆将书本往脸上一盖,渐渐地睡着。 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听到有嘈杂的说话声传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隐约间分辨出是李国柱领着人去买东西回来。 一众人正围在一起,他也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 只是陡然间,他忽然看到一物,顿时整个人被惊得差点魂飞魄散。 就在他的脑袋旁边,不知什么时候,盘了一条四五十公分长的蛇。 估计是被他醒来时惊动,正缓缓地游移起来。 问题的关键是,它好死不死地朝着周景明爬过来,吐着信子的脑袋正好搭在他脖子上。 肌肤接触的刹那,那丝丝的冰凉让他毛骨悚然,头脑一下子变得清醒无比。 但偏偏还不敢动。 周景明一看到这条脑袋略成三角形,身体短粗,背面黄色,沿着背脊有波状浅黑色纵纹的蛇,立马就知道是这是在阿尔泰山里生活的一种毒蛇,俗称龙纹蝰。 上辈子在野外勘探作业的时候,他曾被这种蛇咬过。 开始的时候,伤口附近会有剧痛,二十分钟后会有更严重的反应。 被咬到的地方肿胀得厉害,而且,脑袋会发晕,并且忍不住地想要呕吐。 但这还不是最严重的。 在差不多五六个小时后,这种要命的感觉会变得更加强烈。 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那是因为他当时在深山里,根本没有药物治疗。 整个过程,他是硬挺过来的。 虽然没有要了他的命,但那种感觉,是真不想再体验。 却不想,在草地上睡觉之前还用枝条拍打过,觉得没什么问题了,最终还是出了问题。 他不敢有激烈的动作,生怕被过度惊扰,这条蛇会立马在他脖子上咬上一口。 这种关键的位置被咬,只怕毒性反应会更加强烈。 他只能忍着,就连呼吸都在极力控制,尽可能地舒缓,并祈祷它千万不要钻进自己的衣服。 就这样,那条蛇冰凉的身体,慢慢地蠕动着,游上周景明的脖子,脑袋吐着信子,在它脸上弹了几下,然后从耳朵根位置慢慢爬过。 当眼角余光看到这条蛇的尾巴离开自己的脑袋的时候,周景明像是被电击了一样,猛地从地上一下子窜起来,远远跑开。 他大骂了一句:“我艹!” 他四下看看,朝着一篷灌木丛跑了过去,想要折一根木条,去将那条可恶的蛇给打死。 不然,就刚才那经历,他怀疑自己就连晚上睡觉,都可能做噩梦,整个头皮都是酥麻的。 一帮子人凑在帐篷边说闲话,突然看到周景明的反应,武阳第一时间出声询问:“周哥,怎么了?” “特么的,刚刚在草地上睡觉,有一条毒蛇从我脖子上爬过去,把老子吓个半死……看老子不打死它!” 周景明骂骂咧咧地折下一根枝条,几下撸掉枝叶,朝着那片草地就靠了过去。 武阳和另外几个好奇的,立马凑了过来,在草地上四处寻找。 众人一闹,不知道钻进林子里去干什么的金旺,也从林子里跑了出来,凑过去到处嗅闻。 很快就有人看到晃动的草丛中那条蛇黑黄的身体,立马叫了起来:“在这里,在这里……” 周景明立马冲了过去,扬起手中枝条就朝着那篷被蛇钻进去的草丛乱抽乱打下去。 结果,野草茎秆、叶片被打断挑飞不少,那条蛇却是没受任何影响一样,还在继续往草丛里钻。 金旺也看到了,凑过去试图去咬,但又不得不提防周景明手中的棍子,几次靠近,都怕被打到而又退开,这下,它不去追蛇了,反而冲着周景明吠叫起来。 可周景明这时候,哪有闲工夫理它,只想尽快将那条蛇除之而后快。 其余几人见状,有的捡了石头去砸,有的也去折了枝条来抽打。 这下,金旺更没办法靠边了。 终于,那条蛇的身上被一人抽中一下,它闪电般朝着那人反咬过去,惊得那人赶忙跳开。 知道是毒蛇,没有人想被它咬上一下。 大概是知道自己跑不掉了,那条蛇干脆将身体扭曲成8字形,昂起脖子,摆出防御架势,谁靠近就立马将头扭向那一边。 周景明不肯放过这机会,他当然也知道,打蛇打七寸,这种昂着头的状态,是最好抽七寸的时候,他当即喊叫起来:“让开,让开,让我来,看我不一下子抽死它!” 就在他扬着细枝条靠近那条蛇,准备抽过去的时候,白志顺挤了过来:“周哥,让我来,抓蛇取胆泡酒。” 周景明微微怔了一下,倒是没想起来,来自骆越的白志顺是逮蛇方面的行家啊。 他在老家的时候,就没少逮蛇取胆和找蛇蜕,这两样都能入药的东西,是他赚钱的一个门道。 而且,用蛇胆泡酒,确实能够帮助舒筋活络、祛风湿等作用。 风湿的问题,几乎是每个淘金客都存在的问题。 周景明天天穿着水靴泡在冷水里摇金斗子,他年轻的时候,感觉不怎么样,但等老了,才能切身体会风湿的烦人。 他赶忙招呼众人:“别打了别打了,都让开点,让顺仔来!” 众人闻言,纷纷退让到一旁。 有人质疑:“顺仔,你行不行啊?” 还有人提醒:“顺仔,小心点,这蛇有毒!” 白志顺只是憨厚地笑笑,眼瞅着那条蛇又准备钻草开溜,他驼着背,两大步便靠了过去。 他没有任何犹豫,慢慢弯下腰,右手闪电般地一伸,在缩回来的时候,已经看到他精准地拿捏着那条蛇的七寸,将它提了起来。 蛇身在他手臂上缠绕了一圈,他却像没事人一样,没有丝毫不适。 看到他抓条蛇轻松得如同捡拾地上的柴火,周景明都不得不感叹:专业的事情,还是得专业的人来做才行。 “顺仔,你小子可以啊!” “确实厉害!” “看不出来,顺仔,你这是深藏不露啊!” …… 众人纷纷夸赞,都没想到,平日里沉默寡言,只知道干活,谁让他做什么他就做什么的年轻小子,居然在抓蛇这件事情上那么溜。 别的人一听到是毒蛇就已经怕了,看到蛇在草丛里钻都会觉得头皮发麻,像是满地都是蛇一样,不敢靠边。 白志顺只是憨厚地挠挠头:“以前经常抓蛇,你们谁有刀!” 刀这玩意儿,不少人来到阿勒泰,身上几乎都会带上一把防身。 当即有人从腰间拔出一把弹簧刀,弹出刀刃后,递给他。 他将右手抓着的蛇,换到左手上,拉着蛇尾巴一拽。 这条刚刚还在他手臂上缠绕扭动的蛇,立马成了耷拉状态。 然后,他接过刀,在那条蛇七寸下边一点划了一刀,指头一捏,一枚青黑色包裹在膜里的蛇胆露了出来,被他用指甲掐着,摘了下来。 他取蛇胆的手法,也是熟悉得可怕。 随后,白志顺将那条蛇随手扔在远处的草地上,扫视着众人:“你们有看到蛇的,跟我说一声,我抓几条取胆,给周哥泡瓶蛇胆酒。” 很朴实简单的一句话,却又勾起周景明不少脑海里的记忆,这个驮背年轻人,还是那么让人暖心。 第123章 好聚好散 天气炎热,是蛇类活动的高峰期,但在阿勒泰地区,也不是随时随地都能见到。 这玩意儿,多少有点诡秘的意思,不经意间,总能在草丛、石缝或一些小道、大路上突然看到,将人吓一跳,可专门去找的时候,又踪迹全无。 北方的蛇,比南方的要少得多。 白志顺将那个泡了五个蛇胆的罐头瓶送到周景明手里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月后的事情。 “有三条是那次你被吓到的那种蛇,还有两条我看不出来,都不大,看样子没什么毒性。” 白志顺在将罐头瓶递到周景明手里的时候说:“不要嫌弃,我弄得很干净,泡上一段时间,时不时喝上一小口,对身体好!” “谢谢啊顺仔!” 周景明摇晃着罐头瓶,五颗蛇胆在酒水里打旋,知道他肯定费了不少精神才找到:“跟着我在矿点上,做得还习惯吗?” “习惯……大家对我都很好!” 白志顺冲着周景明笑笑:“我知道,周哥跟大家伙打了招呼,他们都很照顾我。” 他虽然看上去憨厚,但可不是真的憨,很多事情心知肚明,不然也不会惦记趁着休息的时候,去专门找蛇,泡蛇胆酒,他清楚周景明对他是真好。 “是你自己干活卖力,又听话,所以大家都喜欢你!” 周景明跟着又问了一个问题:“今年淘金结束,你有什么打算?是回老家还是……” 他盘算过,自从将白志顺领到小半岛上来,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除了休息,外出买物资以及天阴下雨的耽搁,白志顺手里分到的金子应该有三百一十六克。 这个很好计算,周景明知道自己这三个月的金子一共是九百四十八克,是手底下这些淘金客的三倍。 再加上抢占李国柱他们矿点那帮人的赔礼,白志顺手里应该有三百九十三克。 对于一般淘金客而言,这是一笔不少的钱,按照现在金贩子给出的最低价一克三十块钱来算,除掉花销,至少也有一万一千块。 这是一笔不少的钱,回到农村老家,那妥妥的一个万元户,这年头极其少见很有份量的万元户,已经算是淘金暴发户了。 这也是周景明没想到的事儿。 小半岛含金层表层的出金量勉强还行,中层达到了富矿的标准,而最底层的泥沙中,金子更富,几乎每天都会淘出好几颗金豆子,偶尔还会出块小狗头金。 招揽来的这帮人,可算是享福了。跟着干上这几个月,每个都成了万元户,最早跟着的那几个,手里的钱更多。 周景明之所以这样问白志顺,那是因为他觉得,这样的一笔钱,对白志顺来说,已经够盖房、娶妻、置办不少产业了。 他不想白志顺继续跟着自己,再出现上辈子那样丧命的悲剧。 而且,他手头的钱太多,容易惹人眼红,以他憨厚的性子,很容易吃亏上当。 周景明觉得,他这个时候回去,很合适。 “你……不想要我干了?” 白志顺犹豫了许久,低着头,小声地问了一句。 “不是,顺子,我绝对没这个意思。” 周景明酝酿了一下措辞,将自己的想法跟他说了一遍。 顿了一下,他语重心长地说:“在淘金河谷里,也就顶多能呆上一两个月了,越接近今年结束淘金的日子,外面会越乱,这个时候走,对你来说,是最合适的。” “可是……可是我觉得跟着你做很好,至少比回到老家强,我可以不分那么多金子,我可以保证很听话,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不要赶我回去……” 白志顺神情异常纠结:“我……我走到哪里都有人嫌弃,只有你不嫌弃我,还那么照顾我。我真不想回去……” 看着他眼巴巴的样子,周景明心里多少有些不忍,但还是硬起心肠:“顺仔,你听哥一句话,回去吧,拿着这笔钱,好好盖个房子,娶个媳妇,然后开个小商店什么的,只要打理好了,就小商店的收入,都能让你过得很好。 你也看到了,在淘金河谷里,一天天勾心斗角的,打打杀杀,我没有要赶你走的意思,我只是希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活着,有自己的家庭,美美满满地生活着。 你没有那么多心眼,太容易遭人算计,淘金河谷里,对你来说太危险,很容易被人欺负。 你好好想想吧,如果觉得哥说得对,你再来跟我说,到时候如果决定回去了,哥亲自送你去坐车。 你也不用急着答复我,等到小半岛这里淘采结束再说,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你说是不是?” 白志顺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来,只是微微点点头,就转身出了帐篷。 小半岛上经过这段时间的淘采,剩下能淘采的面积已经不大。 顶多再坚持半个月左右就会结束。 而且,这还要看上游挡着河水的那一面平日里揭开表层后运过去的泥沙能不能挡住河水。 随着往上游方向的不断掘进,能挡着水的那条“泥沙”坝子越来越薄,一旦什么时候垮了,河水就会灌进来。 到时候,小半岛里的沙坑以及排水的沟渠,因为地势更低的缘故,会成为新的河道,就没办法继续再淘采金子了。 彭援朝和李国柱出了主意,说是到山上砍些木料回来,在薄弱的地方打桩进行加固,以期望延长淘采的时间。 主要是都觉得,小半岛底板上的出金量确实不错,都舍不得放弃。 但周景明觉得,砍木料打桩加固,是个法子,但也要折腾不少时间,关键是,一旦出现垮塌,这条岔沟里的水,会一下子大量涌入,到时候,在沙坑里劳作的人,很容易出现事故。 与其在这里纠结所剩不多的淘采面积,还不如在渗水变大,觉得快要垮塌的时候,提前结束。 反正有好的矿点,不怕没地儿淘金子。 有他发话,彭援朝和李国柱,都没有再多说。 至于武阳,一向是周景明怎么决定,他就怎么做。 结束的这一天来得挺早。 继续采挖了十天时间,沙坑靠近上游的坝子缝隙里,流出来的水就越来越大了,沙坑里的积水多了起来,排水沟简直成了一条小河,尽管只有没到小腿弯的深度,但对继续淘采,已经造成了很大影响。 越是底板上的泥沙,含金量越多,但被水沿着,得穿着水裤,光着膀子,探入水里,一点点将底部的泥沙铲出来装筐往上运,采挖费劲不说,挖出的矿料也非常有限,因为得在浑水里摸索着进行。 一天下来,柴油机倒是有半天时间是闲着的,淘出的金子自然也不多。 就在这天晚上,分了金子,吃完饭,周景明将众人召集到帐篷边的草地上坐着,他掏出红莲烟,给会抽烟的都发上一支:“我决定了,咱们在这小半岛上的淘采活计结束了。” 这是周景明在之前就已经说过的事情。 大家也没有觉得意外。 但周景明还有更重要的话要说:“现在离入秋,已经没有太多时间,换句话说,也顶多还能干上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我准备去另外一个矿点。 那个矿点,是个阶地,以后挖料运料,不用整天跟水打交道,也就是溜槽边和摇金斗子的,会经常接触到水,会比在这里轻松一些。 我没办法,也没那意思要求你们所有人都跟我一起去新矿点,这种事情,只能是你们自己来决定。 如果想继续跟我去淘金的,明天开始收拾行李工具,彭哥和李哥,你们两个负责领着他们,将东西搬到咱们进入河谷的地方等着,我跟武阳去找车子来拉东西。 至于不想跟着去的,你们自己决定去留,不过,从明天开始,你们打算离开的,就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想不牵连任何事情。”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你们初次来淘金的,没有经历过,可能不知道越是临近淘金季末期,淘金河谷里会越乱。不信你们可以问问队伍里其他往年来淘过金子的老客。 所以,我的建议是,不想继续做的,你们最好趁现在还没有真正乱起来的时候,尽快离开,这样会安全很多。 干了这几个月,你们手头有多少金子,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赚得差不多了,该撤就得撤。 别到时候落得个金子丢了,还把命赔进去的结局。 好了,话不多说,你们今天晚上好好考虑一下,明天一早,决定跟我去新淘金点的,找彭哥或李哥报名……对了,李哥,还没好好问过你的意见,你还想跟着我做吗?” 彭援朝和武阳,已经是早就已经明确表态的,不用多问,只有李国柱,还没有跟他细细谈过。 李国柱肯定地说:“我在阿勒泰这边,举目无亲,就孤家寡人一个,难得找到几个比较靠谱的人,不跟着你们混,跟谁混。” 周景明笑笑:“那就好,王东他们是你领着来的,都跟你沾亲带故,好好征询下他们的去留意见。” 李国柱点点头:“好!” 周景明扫视着众人,深吸一口气:“我就不多说什么了,咱们有缘在此相聚,共事一场,自问没有亏待、欺负过你们任何人,但我也就只能言尽于此,大家好聚好散……就这样!” 他说完,将自己叼着的烟点燃,领着金旺,叫上武阳,往山坡上的冷杉林子里走,继续他们的日常训练。 等到临近天黑,训练结束,两人汗滴汗淌地回到营地里,周景明才又去将白志顺叫了出来:“顺仔,想了这么些天了,应该有结果了,你是选择回去,还是选择留下?” 白志顺支吾着,还是多少有些不情愿:“我……我听周哥的,回去吧!” 这个决定,周景明心里挺高兴。 他拍了拍白志顺的肩膀:“好,你明天一早就跟我一起走吧!” 第124章 有资格做把头了 矿点上淘金客的去留问题,已经交给彭援朝和李国柱两人来办,周景明也就没有过问,但他相信,还是会有不少选择留下来。 隔天早上,在一众人还未起来的时候,他就早早地起床,带着猎枪,领着金旺,打着手电筒,往营地后边的林子里钻进去。 既然要换矿点,那些藏着的金子,自然也该取出来一并带走。 藏在爬山松树桠上的,埋树根脚土里的,以及在山背后沟谷石涯上的,统统都要取出来。 他特意挎上自己的帆布双肩包,一路走得很快。 前后花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将那些或装在罐头瓶,或装在油纸袋里的麸金都给取了出来。 之所以分开藏,目的只有一个,一个地方藏的金子没了,还有一个地方的在,不会忙活小半年下来,什么都没有。 淘金河谷里,人员复杂,谁也不知道谁打的什么心思,又经常有人在周边溜达,周景明也没法保证,自己藏的金子,就一定不会被人惦记或是被人偶然发现。 好在,他藏的金子,都还在。 那些金子聚拢在一起,份量不轻。 搞定那五个劫匪的时候,周景明的金子就已经有两千零三十八克。 那次四五十人来抢占小半岛,领头的人被搞定,所得的金链子和金戒指,他分到了十四克。 清山队来的时候,他塞给梁同书梁麻子差不多五十克的样子,但小半岛正常运作后一整天淘到的金子,都补偿给了他,得一百二十三克。 抢占李国柱矿点的那帮人,登门赔了不少金子,他分到二百三十五克。 前段时间淘金,小半岛上出金,他累计积攒了九百四十八克。 最后这十天,周景明又分得一百二十三克。 他来阿勒泰的时候带来的那些钱,已经在购买生活物资和生产物资的时候花光,另外,在金贩子进山的时候,他手头的金子,也出手了十八克。 现在,周景明手里剩下的金子,有三千四百一十三克。 这份量,是真不少。 当然,如果只是老老实实守着矿点,每天分那几克金子,也不可能积攒那么多,得感谢那些人的贡献。 略微一盘算,周景明心里挺踏实。 这些金子,送到收购站出手,十六块钱一克,能有五万四千多,而卖给金贩子,以现在的最低价,能有十万多。 这要是到了明年金子涨价 八五年二月的时候,收购价由现在的十六块每克涨到二十二块四每克,市场价也由现在的三十块左右,涨到四十五块左右。 这要是有直接的渠道输送到香江、蠔镜等地,价格更高。 他心里之所以踏实,是因为他估摸着,这笔钱,甚至比一些小金老板还更有本钱,他觉得自己有资格做把头了,支撑新矿点的开销,也绰绰有余。 他有自信能够撑起更大的摊子,并以此为基础,淘更多的金子,赚更多的钱。 一路上他也在寻思着,是否寻找一条输出金子的渠道,毕竟,被那些金贩子赚了一部分中间差价,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周景明跟淘金打了大半辈子的交道,这样的渠道知道不少,也自信有能力打通。 但,现在不是时候。 趁着现在这大好机会,努力淘金,积攒金子,才是最要紧的。 毕竟,现在用金子换来的大团结,过上些年,也还是十块,但现在的十块的购买力,却不是过上些年能比的。 还是金子保值。 等到数年后,将这些金子换成钱,那才是真的香。 周景明回到营地的时候,天刚蒙蒙亮。众人已经忙活起来。 武阳背着猎枪,坐在帐篷前的篝火边抽烟。 火上架着的锅里,咕噜噜冒着热气。 他不时用筷子搅一下。 周景明也到篝火边坐下:“兄弟,东西都拿好吧?” 武阳给周景明递了支烟:“拿好了……我陪着顺仔走了一趟,他也已经把自己的金子拿好了,在收拾自己的行李。” 周景明看了下锅里,煮的是简单的面片汤,篝火的草木灰里,还烤着几个火烧馍:“待会吃饱了,喂了金旺,咱们就动身。” 武阳点点头:“好!” 就在这时候,看到周景明已经回来,在帐篷里收拾行李的彭援朝,伸手去拍了拍李国柱的肩膀,两人相视一眼,一起走了出来。 他们也在火边坐下,李国柱先开口:“连上我们几个,只有十六个决定一起去新矿点,有几个听你说了那些,打算回家了,还有几个说是要留在这边河谷,随便找个地方,再干上一段时间,说是去了新的矿点,又要重新挖地窝子,架抽水机、溜槽什么的,再加上这一路来回折腾,随随便便半个月的时间就没了,他们不想去浪费时间。” 周景明无所谓地摇摇头:“随他们……反正我说过,不愿去的,跟咱们就没关系了。” 彭援朝却是骂了起来:“狗日的几个,没良心,好歹跟着咱们干了这么长时间,弄到不少金子,一点情面不讲,太特么寡淡了。” 周景明笑了起来:“话也不能这么说,跟着咱们干,人家是出了力气的,分得金子也是应该……这跟良心、情面没关系。 你也是混过两年的老客了,难道还不清楚。 良心、情面这些东西,在淘金河谷里,其实不值一文?” 彭援朝回头看了眼帐篷:“他一个个以为我看不出来,不就是想着等咱们什么都准备好了,一来就有吃有住,第一天干活就能分金子,这样的便宜,谁不想占啊? 今年就已经占了便宜了。 先说好了,这些人我可都记住了,要是明年还来,找到咱们新矿点上来,我可不要。” 李国柱开玩笑地说了一句:“兄弟,我怎么感觉你是在说我啊?” 彭援朝愣了一下,连忙解释:“你们几个都是要跟着去新矿点的,没包括你们。” “你这脾气……他们来的时候,咱们确实是地窝子、帐篷、抽水机都摆弄好了,但你有没有想过,要不是他们这帮人加入,壮大了声势,会有多少人想着来打咱们的主意? 要不是他们加入,就咱们那十号人,抽水机怕是都得歇上几天才发动一次,又哪来那么些金子,都有贡献。” 周景明捡拾起一根木柴,扒拉了几下草木灰里的火烧馍,用手拿着翻了个面烤着:“彭哥,咱们是讲道理的人,你那么大方的一个人,什么时候也开始变得斤斤计较起来了,人家想干什么,想怎么干,那是人家的事儿,想那么多干什么?” 彭援朝摇头叹气:“反正就是觉得心里不舒坦,没义气。” 李国柱也瞟了眼人员进进出出的帐篷:“我估计,他们几个不想走的,是还想留在这个矿点上……那天我看到他们几个凑在一起,还专门到小半岛上转了一圈,现在又把行李搬到地窝子里面。” “小半岛上的沙坑里,现在出金还可以,他们要留在这里,也想得通,只怕到时候……” 周景明摇摇头:“别管他们,他们又不是不知道随时会垮。”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问:“只有十六个人,咱们营地里这些东西,能不能运出去?” 李国柱想了下:“咱们现在有三辆架子车,粮食什么的,又没剩下多少,五个人负责一辆架子车,东西搬运出去,不是问题。” “那就好,反正到了地方,你们就等着吧,最多明天下午,我跟武阳就找车子回来了,身上都带着金子,手里的枪可得抱紧了。” 周景明叮嘱一句:“碰头的地点,就是彭哥喝羊粪蛋子的河边,彭哥清楚。” 彭援朝听着这话,眉头一挑,瞪着周景明:“我那是喝水,不是喝羊粪弹子。” 周景明笑了起来:“别不承认了,我可是亲眼看着你从嘴里吐出两个羊粪弹子的。武阳,你看到没有?” 武阳也是咧嘴直笑:“我也看见了,当时心里很佩服。嗯……现在也佩服!” 彭援朝眼睛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最终只说了一句:“你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狼狈为奸啊!” 周景明趁机打趣:“哟……都会用这词了?看不出来啊彭哥!” 彭援朝白眼一翻:“滚蛋!” 说闹归说闹,两人可没忘记正事,手里的烟抽完后,回帐篷里继续收拾。 眼瞅着锑锅里的面片儿漂浮起来,已经熟了,周景明也去帐篷,取了些苞米面回来,用另一个锑锅,熬用来喂狗的苞米糊。 趁着这时候,武阳叫来白志顺,顺便拿了大碗、筷子,三人围坐在火边,可着劲将肚子填饱。 等熬出来的苞米糊放到冷水里快速冷却,喂过金旺后,三人各自装了三四个火烧馍,提着猎枪,领着金旺,顺着河滩出谷。 周景明和武阳都只是一人身上挎了个包,其余东西,衣物跟被褥一起打了包留在营地,彭援朝他们出来的时候,用架子车带出来就行,算是轻装简行。 也就是白志顺带着的东西多一些,衣服被褥都带上了,不过,他力气大,那不到二十近的东西对他来说,不成问题。 三人一路上走得挺快。 当初进山,带的物资多,走了一天半的时间才抵达小半岛,而现在出去,以三人的脚程,只是花了大半天时间,就到了公路边。 不过,三人的运气不好,并没有遇到进出的车子,只能靠一双脚,继续丈量。 直到临近傍晚,才看到有一辆拖拉机出来,应该是本地人运物资进山的车子,估计也是为了躲避检查站的检查,特意选择在晚上出山。 这人可就没有王佑平会做事了,三人拦车,他狮子大开口,要了他们三人一人五块钱。 不过,三人现在也不是舍不得花钱的人,痛快地给钱上车,直到半夜,才抵达铁买克。 第125章 隐秘之地 已经进入今年淘金季中后期,铁买克不像四五月份那样,旅社里人满为患,现在想要找个旅社很容易。 只是,抵达铁买克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住客们早已经睡下,旅社大门也已经关了。 这种时候,在街上溜哒或是在外露宿,都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尤其是身上都带着金子的情况下。 原本他想跟拖拉机司机商量一下,看今天晚上能不能住在他家里面。 居民家里面,相比起人员往来复杂的旅社,更为纯净些,一般人也不敢轻易在深更半夜闯入民居。 但周景明略微一想,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只因这拖拉机司机也是从淘金河谷出来的,他知道两人的来处,而且,开着拖拉机往返那些地方,也就不能单纯地当作普通居民来看待。 真住进他家里面,反倒可能掉进一个爬都爬不出来的深坑里。 从拖拉机上下来,周景明立马叫上武阳和白志顺沿街寻找旅社,接连叫了三个都没人理会,他不由有些恼火。 白志顺这时候给出了一个建议:“要不,我们去哪儿?” 武阳有些莫名:“哪儿?” 白志顺声音有些扭捏:“就是……就是那儿!” 这下,周景明猜出来了:“你是说去彭援朝领你们去找女人的地方?” 白志顺点点头:“对……就是那里!” 周景明果断摇头:“不去,那里情况更复杂,往来那种地方的,大都是山里的淘金客……顺仔,那种地方,你还是少想,最好也别去。” 他其实也知道那地方,就在铁买克镇子边上的一片平顶土坯房里。 在这年头,能做皮肉生意的地方,岂会简单。 他继续沿着街道搜寻,直到第五家旅社,房门终于被叫开了。 三人付钱后被旅社老板领进土坯房房间,里面没有多余的东西,就一个铺了块毯子的土炕和一张桌子、四个凳子,桌子上放了一个热水壶,靠墙角的位置,放了个盆子,别无他物,不过,收拾得还算干净。 这种时候想弄吃的,有些不现实,三人只能就着热水,啃了带来的火烧馍,安抚住有些闹腾的肚子。 周景明催促:“顺仔,抓紧时间睡吧,武阳也睡,等你睡上两个小时,我再叫醒你,咱们今天晚上得轮着守夜,免得出意外。” 武阳想了想:“周哥,要不还是我来守夜吧,值守的事情我擅长,明天还有很多事情需要你张罗。” 周景明略微思忖,点点头:“也行!” 他说完,爬到炕上躺下,猎枪放在一旁,把双肩背包放在怀里抱着。 这时候的天气还显得有些闷热,房间里没有被子,也能睡。 事实上,天气热的时候,不少本地人睡觉,就是抱着张毯子,爬到自家屋顶上去睡,那才凉爽舒坦。 赶了不少路,又在拖拉机上颠簸了不少时间,周景明有种身体快要散架的感觉,躺到炕上,没多长时间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天已经微亮。 门外传来嗤嗤欻欻的抓挠声和哼叫声,他知道是金旺急切地想要进来。 昨天晚上旅社老板不让将狗领进房间,担心将房间弄臭,只能委屈金旺待在外面。 武阳怀里抱着枪,就靠坐在门边,闭着眼睛。 周景明还以为他睡着了,刚轻手轻脚地下炕,就见他倏地睁开眼睛:“周哥醒了!” “嗯!” 周景明微微点头:“你赶紧到炕上躺一会儿,现在时间还早,想要办事儿,得等到八九点。” 武阳初到阿勒坦,和周景明约定碰面时间,他就已经见识过了,知道去得太早没用,街面上什么都没有,也就依言到炕上和衣躺下,很快就睡着了。 一旁的白志顺也睡得很沉,一点动静没有。 天很快就会亮起来,周景明估摸着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他背上双肩包,提了猎枪,轻轻地拉开门走了出去。 被隔在门外一夜的金旺,仿佛隔了好多天没见到周景明一样。 周景明刚出了门,还来不及将门掩上,它立刻窜跳起来,撞入他怀里。 他赶忙抬起左臂,让金旺一双前爪搭着,在它冲着自己连闻带舔的时候,伸手挠挠金旺的脖子,又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才将它放下。 随后,他将门掩上,领着金旺快步出了旅社,朝着镇子后面的山岭小跑着赶去。 走了约莫半小时,差不多出去四里地的样子,周景明到了一处小沟谷里面。 在小河边用冷水洗了一把脸,他开始放慢脚步,顺着沟谷往里继续深入,搜寻着适合藏金的地方。 那么些金子,带在身上不方便,带到新矿点,也不方便,又想着留存到以后价格更高的时候出手,那就只能藏。 他顺着沟谷一路走一路看,走了挺长一段距离,终于看到一处挺不错的地方。 那是沟谷北面小片草坡上几块零散分布的山石,很普通,很不起眼,但是作为记忆标志,已经足够了。 越是普通的地方,越不会引起别人的重视,容易被忽略的地方,就是最好的隐秘之地。 他当即跳过小河,朝着那几块山石走了过去。 到了那几块山石边,周景明四下看看,确定没人后,他拔出那把英吉沙小刀,在几块山石之间,挑选了一块完全被杂草遮掩着,明面看上去像是块石板的山石,先是抬了一下,确定下边有根,无法移动后,就在石头下面,凿挖泥土。 大约凿进去一尺深的样子,他在最里面捞出一个足以放下罐头瓶的土坑,将装金子的罐头瓶套在一个油纸袋里面扎紧,塞进去放好,将泥土回填,消除痕迹,进行遮掩。 完事儿后,周景明退到一边,确定处理得没什么问题,他返回对面河岸,匆匆离开。 这片沟谷,两边平缓,无遮无拦的,一眼就能看出老远。 而且,一路过来的时候,本来就来得早,周景明没少注意周边情况,确信不可能有人看到他藏金的地方,也就没有逗留,匆匆往回赶。 等回到旅社的时候,见白志顺已经起床,蹲在房间门口,看着外面。 见周景明回来,他连忙起身:“周哥,你去什么地方了?” 反正他不知道自己的藏金位置,周景明也就直言:“我去藏点东西!” 他推开房门,见武阳还在熟睡,也就没有进去打扰他,给自己点了烟,就坐在门边的石坎上抽着。 一直到了早上九点的样子,周景明才将武阳叫起来。 武阳翻身从炕上坐起来,使劲地揉了揉白眼仁上布满血丝的眼睛:“周哥,接下来干什么?” “先去吃东西……”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我的东西已经藏好了,你的那些准备怎么处理?” 武阳当然知道周景明所说的东西是指他带着的金子:“你不是说价钱还会涨吗,我不急着出手,也准备藏起来。” “那好,等吃了东西,你去藏东西,等你回来,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里?” “顺仔的东西,我估计他带回去,自己都不知道在哪里能换成钱,再者,用金子换钱,还是这边方便些。 所以,在他回去之前,我得帮着他把东西出手,让他将钱存到银行里,只带着一个存单,应该会方便很多,回去后他取出来就能用。” 白志顺听着这话,感激地说:“谢谢周哥,我真不知道怎么处理!” “放心,事情我会给你办妥!” 周景明冲着他笑了笑:“谁叫我是你的贵人!” 随后,三人一起出了旅社,到街面上找了个馆子,紧着好菜点了一些,舒服地吃了一顿。 然后约定碰面的地点,武阳挎着自己的包就走,去寻找藏金的地点。 周景明也没闲着,他领着白志顺去找王佑平,准备买些粮食、蔬菜和肉带进山。 从小半岛营地搬出来的东西不少,单是背进山的柴油都还很有些份量,估计还得多找一辆拖拉机。 好在,现在并不是繁忙的时段,周景明寻到王佑平家里的时候,他刚去给自家菜地浇水回来,周景明简单将事情一说,价钱给到位,他很痛快地答应下来,约好碰面的时间、地点后,他忙着去找另一个拖拉机司机。 都是开拖拉机的司机,他们有自己的熟人,再找一辆拖拉机的事情,对王佑平来说,很简单,关键是,又得夜晚行车,他也想有个伴。 事情办妥后,周景明回到约定地点,发现武阳已经回来等着了。 周景明也不耽搁,叫上他一起前往镇子外边。 这路段,白志顺越走越觉得熟,等看到那片低矮的泥坯房,他忍不住问:“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周景明笑着解释:“这里有卖皮肉的女人,自然也是销金窟,你手里的金子要出手,最简单的途径,就是来这里找线人,帮忙联系!” “周哥,门清啊!” 武阳笑嘻嘻地问:“你以前是不是经常来?” “听你这意思,你好像对这里挺感兴趣,是不是也想找女人了?” “才不是,我要找,也找个清白人家的清白姑娘,这种千人骑万人上的,我嫌脏!” “你嫌脏,难道我就不嫌脏了?” 周景明叹了口气:“话也不能这么说,在这里的女人,除了一部分想着赚钱自愿做这皮肉生意的,还有不少,并非自己情愿,想走都走不了……” 武阳微微皱了下眉头:“你是说,她们有的人是被逼的?” 周景明微微点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 他远远看向那片土房子,见周边有三四个人,或是蹲在墙根,或是毫无目的地闲逛,见到他们三人靠近,立马有人钻进那几座土房间。 不用周景明说,武阳也看出来了,那些人是望风的。 很快,三人到了土房边上,立刻有个干瘦的青年靠过来询问:“你们是找女人还是……” 周景明知道这干瘦青年应该就是负责联络买家的线人,也不隐瞒:“我们有点东西要出手!” 干瘦青年小声说了一句:“跟我来!” 他说完,顺着土房之间的小路钻了进去。 周景明他们三人也快步跟上。 一路上静悄悄的,两旁的小土房房门紧闭,并没有什么女人出现,估计都在睡觉。 不多时,三人被领到一间稍微大点的土房前面。 “规矩懂吧?” 干瘦青年问了一句。 周景明点点头:“懂!” “懂就好,你们在这等着,我去叫人!” 干瘦青年说完,快速离开。 第126章 卸下了一副重担 干瘦青年走了一段,又忽然折返回来:“差点忘了,卖的东西多不多?” 周景明知道他有此一问,是为了让买家方便准备:“几千块钱的东西!” 干瘦青年没有再多问,转身离去,身形很快被房拐遮掩。 “规矩……什么规矩?” 武阳对这种事情充满好奇。 周景明看着那人离开的方向:“还能是什么规矩,交易的江湖规矩,比如,交易双方的人数一样,不允许带武器碰头,不允许外人偷看……规矩很多,很多是老一套的东西,一时间也说不完。” 顿了一下,周景明接着又说:“规矩始终是规矩,遵不遵守还是得看人,所以,规矩不可信。 金子交易里,经常会有黑吃黑的事情发生,还是得小心谨慎,灵活变通,觉察到事情不对,能撤就撤,该干就干……兄弟,你身手好,在这方面很有优势。 咱们这次出手的金子不多,而且,他们有窝点,做的是长线生意,也是需要声誉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但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千淘万漉虽辛苦,吹尽狂沙始到金。 这些金子,每一克都不容易。”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摸了摸自己腰间藏着的那把马牌撸子。 武阳微微点点头。 也就是现在,对这方面的事情管控不严,交易还守些规矩,要是再过上几年,严厉打击黄金走私的时候,金子难弄到手,一个个就开始不择手段,那时候才是最乱的时候。 三人在这土房前等了大约二十多分钟的样子,就见那干瘦青年,领着三人到来。 那三人隔着四五米就停下脚步,打量着周景明他们三人。 周景明他们三人同样在打量着对方,见他们也是一样的配置,有两人挎着猎枪,为首穿着牛仔裤和夹克的青年只是提了个包,没有带别的东西。 “行了,既然都懂规矩,我作为中间人,帮你们牵线搭桥!” 干瘦青年将土房门打开,里面陈设非常简单,就是一块毯子上放了一张矮桌,桌上放着个油灯,他先一步进去,将油灯点燃:“你们双方一边进来一个就行,其余人等在外面,不要靠近。” 周景明朝着白志顺伸手:“顺仔,把东西给我!” 白志顺迷信,对周景明有着天然的信任感,想都没想,就将兜里用小油纸袋装着的金子掏了出来。 周景明接过后,将肩膀上挎着的鹰兔牌双管猎枪交给白志顺拿着,当先进了土房。 那穿牛仔裤的青年,也提了包跟进去。 土房的大门随即关上。 三人走到桌边,在地毯上盘腿坐下。 干瘦青年将油灯的灯芯拨长一些,让房间的光线更亮些:“东西拿出来吧!” 周景明将手中抓着的那小包麸金放在桌上,牛仔裤青年将油纸袋打开,用指头扒拉着看看:“七青八黄九赤,这色泽,是点好金子,弄得也干净,杂质不多,没问题!哥们,你也知道,现在是大量出金的时候,不缺金子,价格上给不了多高。” 周景明点点头:“这我清楚!” 牛仔裤青年冲着周景明竖起大拇指:“跟懂行的人就是好说话。这些金子,我只能给到二十九!” 周景明眉头微皱:“哥们,你既然知道我懂行,就该用懂行的方式跟我说话,不然显得你很不懂行。 在我记忆里,除了收购站,就没有人给那么低的价格。 也就是金子数量少,懒得折腾,不然,我直接去找下游香江、蠔镜的收购商了,相信他们给价会更高也会更痛快。 别人不知道中间的差价,但我知道,谁也别糊弄谁,也别在这事情上纠缠拉扯,那样没意思?” 牛仔裤青年愣了一下,讪笑:“生意嘛,总有讨价还价,觉得我开的低了,你不妨说说你想要的价格。” 周景明不想在这里多作耽搁:“三十一块钱一克,中间人的佣金你出,收就过称,不收我立马走人。这个价格,我觉得很合适。” 牛仔裤青年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点点头:“就按你说的。” “东西没问题,价钱也已经说定,赶紧过称!” 干瘦青年催促。 除了在套金河谷收金子,在外面的时候,淘金客和金贩子不相互接触,避免落脚点暴露,都在担心会不会被对方算计。 当然,中间人牵线搭桥,那也不是白干,是要抽取佣金的,也不多,根据出手的金子价值来进行抽取。 干瘦青年这一次,估计也就能拿到十多块钱。 牛仔裤青年从自己带来的包里取出小天平放在桌上,然后往秤盘里倒麸金,抖落干净后,往另一边的托盘里放砝码。 不多时,这些金子的重量称出来:“一共有二百三十一克……七千一百六十一块钱,抹个零头,七千一百六,你看看有没有问题?” “没问题!” 周景明一直看着呢。 之前估摸着白志顺手头的金子有三百九十三克,再加上后面十天的,应该有四百二十克的样子。 但之前他已经在山里将淘到的金子卖给金贩子两次,也跟着彭援朝来存过两次钱,所以手头只有这两百多克金子。 见周景明点头,牛仔裤青年倒也爽利,从包里拿出一沓沓大团结,数出相应的数量,放到周景明面前。 周景明也细细清点一遍,见数量没问题,将钱塞包里装着,起身就走。 到外面跟武阳、白志顺汇合,招呼一声,快步离开这片土房。 到了偏僻处,看看四下无人,周景明将包里的钱塞给白志顺,并简单说了下交易情况,领着他到镇上去存钱。 在淘金区,大额取钱、存钱的事情不少见。 周景明将枪交给武阳,亲自领着他进了银行,让他在身上留了两百来块钱的散钱,花销的时候方便,其余的钱全都存进去,换出一个存折。 走出银行的时候,周景明特意交代:“顺仔,这存折你可好好保管好了,千万不能弄丢,丢了可就没了,拿着这存单,可是谁都能取钱的。” 这年头银行还全部是手工办理各项储蓄业务,只有存单和存折两种,并且分工明确。 存折是记录储户活期存款的存取凭证,而存单则是办理储户定期存款的存取凭证。 想着白志顺回去以后,肯定会忙着建房之类的事情,随时会用到钱,周景明也就给他办理成了活期存折。 但现在的存单、存折,可没有实行实名制,连身份证都没有,更没有银行卡、密码之类。 换句话说,不管谁拿了存折、存单,都能到银行将钱取出来。 也正是因此,周景明才特意嘱咐他。 随后,周景明又领着他去坐车。 结果,到了车站一问,下一趟到阿勒坦的班车,得在两天后才开,这事情就有些麻烦了。 他手头的事情不少,那么多人等着他呢。 总不能一直在这里陪着白志顺吧。 “顺仔,你应该知道怎么回去吧?” 既然找得到过来,甚至能直接找到淘金河谷里去,周景明相信他也知道该怎么回去的,只是有些不放心。 白志顺点点头:“找得到回去!” “那就好……你就在这里待上两天,等到班车出去的时候再去坐车,不要到处乱逛,免得生出些麻烦事情来。 你就按照我说的,带着钱回去,好好过日子,这些钱不要乱花,到你们那里的街面上去开个小商店之类的,只要守好了,就能把日子过得挺好……不要再来淘金了!” 这年头,生意好做,一个小商店所能带来的收入,能让一家人过得很富足。 事情办得差不多了,周景明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 上辈子周景明在金老板那里认识白志顺的时候,他手里没钱,每个月活计干满,能拿到五百来块钱。 后来跟着周景明干,周景明给了他六百一个月的工资,但到死的时候,除了吃喝花销外,他也不过就攒了两千多块钱而已,都不知道他花到什么地方去了,但能肯定,绝对没用在正途上。 就现在这时候,他就能有一万多块,已经是他不曾达到的高度了。 周景明不希望他在淘金河谷里,沾染上太多不好的东西,只希望他好好活着,不需要大富大贵,活得普普通通,没那么多灾厄就行。 “我还有事情要忙……不能多送你了!”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冲着他微微笑笑。 不知道为什么,他此时此刻的心里,忽然有些不舍。 但想想以后,人越来越多的淘金河谷,争斗会越来越凶,越来越残酷,还是狠狠心,将脑子的这些情愫清除出去。 白志顺眼巴巴地看着周景明,嘴巴一阵抖动:“周哥,我是真不想走,就想好好跟着你!” 他眼睛里泛起泪花,像是被爹妈遗弃的孩子一样,只差没嚎出来了。 周景明有些头疼了:“一个大男人,你掉什么眼泪啊……赶紧走吧,好好生活。” 他说完,转身就走,他怕他再稍微停留,就又会将白志顺领回去。 武阳也拍了拍白志顺的肩膀:“回去吧,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周哥对你是真好,跟了他这几个月,我从来没见他对谁那么上心过,也是真的在为你考虑……走了!” 很多时候,武阳其实觉得很奇怪,周景明怎么会对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驼子那么上心,挺莫名其妙的。 他曾试着问过周景明,周景明当时只是告诉他:“看他挺踏实能干,照顾下而已。” 他当然不会相信这是真正的理由。 周景明也没法告诉他,这一切,源于上辈子,白志顺帮他挡刀子而丧命的事情。 白志顺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周景明和武阳走远,直到看不见人了,才低着头,拉着袖子抹了抹眼睛,四下看看,就在车站附近找了个旅社,住了进去。 周景明和武阳,忙着去跟王佑平汇合,等到了约定地点,不由微微一愣,他们看到跟王佑平坐在拖拉机驾位上抽烟的另一人,就是昨天那个拖拉机司机。 不用说也知道,那司机,就是王佑平找的人。 周景明和武阳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世界太小,兜兜转转,始终是那么几个人。 两人靠了过去,跟两人打了招呼,那拖拉机司机也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两人,显然,他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碰面了。 相互介绍后,得知这拖拉机司机姓赵。 周景明看着他笑笑:“赵师傅,我们跟王师傅是打过好几次交道的老熟人了,以后也会经常有往来,希望手下留情啊。” 开玩笑,三个人坐几十公里的拖拉机,花了十五块,这也算是天价了,要是坐班车,不过两三毛钱而已。 这是在说他宰客太凶了。 赵师傅尴尬地笑笑:“好说,好说!” 第127章 被掩埋的淘金客 接下来的事情简单,两人黑市上买粮,街边买蔬菜和肉,拖拉机跟在后面,边买边装车,不过大半个小时的样子,就把事情忙完。 这趟去新矿点,走的路更远,估计路上耽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周景明还特意买了不少馕作为路上的干粮。 随后,两人领着金旺上了王佑平的拖拉机,两辆拖拉机突突突地响着,轻快地朝着四矿大桥方向行进。 而这个时候,彭援朝和李国柱两人也领着队伍,用三辆架子车,将那些溜槽、毛毡、柴油机、抽水机、一桶桶还剩不少的柴油等物资,运到了进山土路边的草地上等着。 东西不少,一众人累得够呛,到了草地上,也不管那些草地上牛羊粪便到处都是,哼叫着跌坐下去,然后瘫睡下去。 几个想要离开的淘金客倒是挺不错,彭援朝他们搬运物资离开河谷的时候,他们也上手帮忙搬运一些东西。 当然,也存了聚在一起有伴,更安全,晚上也有吃喝的考虑。 现在,东西已经搬到约定的地方,几人见路上没车子,趁着时间还早,跟彭援朝和李国柱打了声招呼,一起顺着土路往铁买克方向走。 看着那几人走远,彭援朝给李国柱递了支烟:“也不知道他们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李国柱将烟点着:“放心,周兄弟办事儿,比你我老辣得多。” 彭援朝点点头:“也是,说实话,我宁愿相信他是个常年混迹淘金河谷的老油条,也不愿相信他是个地质队走出来的技术员。 那里面走出来的人,可没有像他这样的。 可偏偏他找金子的能耐,又让人不得不服。” 李国柱也略微想了下:“我以前听人说过,自古就有隐秘的淘金家族,哪怕最乱的时候,淘金活动也从没中断过,你说周兄弟会不会是哪个淘金家族里出来的人。” 彭援朝略微想了想:“我也听过一些传闻,很有可能……” 一个个歪躺在草地上的成员,听到两人说起传闻,立刻来了兴趣,有几个凑了过来,追着问那些淘金秘闻,没凑过来的,也把耳朵竖了起来…… 而在哈依尔特斯河岔沟里,那帮占了李国柱矿点的淘金客,领头的哥俩专门到小半岛上看过,见帐篷拆了,周景明等人也走了,一直以来,悬着的心也终于落地。 “妈的,可算是走了,害得老子每天提心吊胆,总想着他们会不会突然冲到矿点上来……” “姓周的,果然说话算话,事情过了就是过了,真要说起来,应该是挺好打交道的人。” “你还为他说话,弄走了咱们那么多金子……你看这矿点上,还有五个,姓周的已经走了,要不,咱们从他们身上找补点回来。” “想什么呢?万一他们跟姓周的还有联系,事情传出去,姓周的再找来,咋办?别没事找事儿,我可惹不起,更不想丢了命。” 周景明他们一帮人走了,在岔沟里的余威犹在。 两人在林子里朝着小半岛上看了一阵,往回走的时候,腰杆都挺直了不少。 而在小半岛上,留下来不想跟着走的五人,其中就有那个经常用自制小称称金子老王,几人穿着裤衩,光着膀子,在沙坑里忙活。 在周景明、彭援朝等人走后,他们将周景明占了小半岛矿点,砍来冷杉做的那个木头溜槽,就在沙坑里架起来。 现在倒是方便,反正里边都已经淌成小河了,不用将溜槽架多高,直接就能借助那股水流进行初步淘洗,省去了吊运料子的麻烦。 五人在周景明透露出要去新矿点的时候,私下里就有过商量,他们当然知道队伍的条件开得很好,不愿离去,就是眼馋沙坑底部残余的富金层。 昨天,五人搬进地窝子,一起出去了一趟,从本地人的物资售卖点上,买了些粮食和几样工具回来。 今天一早吃过饭,就迫不及待地下到沙坑里,开始淘采。 一个个弯着,从水底用铲子将泥沙铲出来,装在畚箕里,倒入溜槽,扒拉着让水流冲刷,然后将剩下的砾石清理出来,就倒在溜槽旁边,然后接着回去铲沙、抠挖底层的泥沙。 一早上的时间,弄出不小一堆废料。 而铺在溜槽格子下的毛毡上,明眼能看到不少小小的金子颗粒。 这样的毛毡,他们一早上,已经拿出去清洗了六次,看着装精砂的盆子里,和重砂混在一起的那一层金黄的东西,都喜上眉梢。 “也就是一帮子淘金新手好忽悠,周景明随便一说,跟着就走了。他们也不想想,等到了新矿点上,把事情理顺,能开始淘金了,得耽搁多长时间。” “关键是,新矿点在哪儿都不知道,更不清楚出金量怎样,啥也不懂,就只知道盲目地跟着。” “对啊,就即使新矿点是个富矿,但最好的富金层,还是在最下边,那得刨挖多长时间才能到富金层,他们是不可能跟着吃到好处的。” “便宜都让周景明、彭援朝他们几个占了,特么的,看着他们几个每天十多克金子分到手,再看看自己手里边的三四克,这心里真不舒坦。” “这倒是,天天看得眼馋,看得揪心……让他们跟着去吧,咱们几个在这里,好好把这底层泥沙淘采一下,可比跟着他们去强太多,咱们也不用干多久,再干上大半个月就撤,就以现在的出金量来看,到时候多的不说,咱们一人分到三四两金子,完全没问题。” “他们有的人是想着,周景明他们手里有十杆猎枪,一般人不敢招惹,跟着安全。但也不想想,一个废弃的矿点上,又会有什么人看得上?怕个屁啊,有什么好怕的。” …… 几人边干边唠,干得热火朝天。 突然,沙坑靠近上游的地方,滚下一小堵泥沙,将下边那人吓得往后躲避的时候,栽倒在浑水里。 他好不容易挣扎着从水中站起身来,打量着沙坑顶上的泥沙:“不会是真的要垮吧!” 另一人也看了看垮下来的地方,但却不以为然:“瞎说什么,别自己吓自己,你还真信了周景明的话?但凡动动脑子,也不会这么想。 河里淤积的泥沙,它是一层层淤积起来的,有点坡度,但很平缓,又不是像在河里建造的堤坝,突然把水挡住。 这些泥沙要下来,也只会被水一点点地冲下来,慢慢加大缺口,哪里会一大堵地倒下来,放心地干吧。” 老王也在看那有小股河水如同小瀑布一样倾泻下来的缺口若有所思:“我怎么觉得,在这里冲淘泥沙,效果会更好?大家都看看,咱们有没有必要,直接将溜槽架在那里?” 几人再次将目光聚焦在那个淌水的缺口上。 看了一阵后,有人说:“我看可以,水流带下来的泥沙,也是含金的,有源源不断的泥沙被冲下来,就相当于一直有料倒上去,说不定咱们淘出的金子更多。而且,那股水的力道更大些,更有冲力……” 几人一商量,都觉得哪里不错,于是,将木头溜槽搬过去,架设在那缺口下边,然后,有人就将刚垮下来的那一小堵泥沙铲了倒入溜槽,略微一试,冲洗效果确实比架在排水沟的位置要好得多。 更关键的是,有人很快在铲出的泥沙中捡出一块白生生的石英,拳头大小的一块,但上面却如鸡爪一样,分布着一些黄生生的东西,甚至还看到上面沾着的几粒明金:“看看,掉下来的好东西。” 五人虽然合在一起淘金,但相互之间,也是在监督,都在提防着有人会不会私吞金子。 要知道,这可是底板位置,之前淘采的过程中,可就出了不少金豆子,还出过大块点的狗头金,见到这些玩意儿,随手一拈,身上一藏,搞不好就是几十块钱到手。 所以,那人从泥沙中捡起东西来的时候,其余四人纷纷靠了过去,见那是块含金的石英矿石,都忙着上手看看。 “我估计,至少能出两克金子!” “都能见颗粒状的明金了,不止两克,你看看那一小包,说不定全是,我觉得能出四克。” “看这矿石断口挺新,应该是前段时间下暴雨,涨大水的时候从上游冲下来的,那些新淤积的泥沙里,搞不好还有更多。”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凭着自己的经验分析。 不管怎样,终究能弄出些金子来,都挺高兴。 淘采继续进行,他们就在溜槽边朝着富金的底板继续朝上游的方向挖掘,尽可能地先将富金层取出来。 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在沙坑底部,朝着上游方向,凿出了七八米那么长的一条深槽。 看着溜槽毛毡上那星星点点的金色,都有些忘乎所以。 他们忘了,涨洪水的时候,流水下切河床,将原本淤积在小半岛上游的那些有一定年限变得相对稳固的泥沙,冲走了很多。 他们也忘了,在淘采小半岛的时候,表层泥沙都是往上游倾倒。 那堵挡在上游方向的“泥沙”坝子,虽然后面在河水变缓的时候,又淤积了一些新的泥沙,但真正能挡住的泥沙层,其实已经很薄。 突然间,又有一堵顶上的泥沙倒下。 他们对此已经习惯,因为今天已经掉过好几次,都没事儿。 所以,几人只是抬眼看了下,就又继续劳作,谁知道,下一秒,一大堵泥沙砾石突然倾倒下来,当场就有三人直接被埋在下面。 剩下的两人转身惊逃,却被汹涌下来的河水冲翻,更多的泥沙倾泻下来,完全没给他们爬起来的机会。 五个人,在这沙坑里,全军覆没。 第128章 天佑 拖拉机抵达汇合点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左右。 八月初的北疆,早上不到七点日出,晚上接近十点天黑,整个白天的时间,能有十五个小时。 此时离天黑,至少还有四个小时。 彭援朝等人在路边草地上等了挺长时间了,也没那么多话好说,在阴凉处睡了一觉,醒起来还不见周景明和武阳回来,就在河边闲逛。 有的人看到河岸边的水草中有鱼,削了木钗子去叉。 有的见河里不少被河流搬运打磨得光滑的石头,有漂亮花纹,在河滩边翻翻找找,但很快就又觉得只是石头,不值钱,没什么意思,把捡到的石头又随手扔进河里。 还有人闲不住,拿了金斗子,到河岸边,找着泥沙淤积的地方,用金斗子装了一些,在河里笨拙地摇晃,试图在里面摇出金子,真看到金斗子底部有丁点金沫儿,都能欣喜若狂。 直到听到远处有拖拉机的突突声传来,见是周景明和武阳回来了,才聚拢到一起。 彭援朝迎上去:“兄弟,你可算是回来了,要是再不回来,我们都准备在这搭帐篷宿营,拢火做晚饭了。” 两人在来的路上,遇到了离开的那几个淘金客,路上还打了声招呼,知道众人在这里已经等了不少时间了。 颠了一路的金旺最先蹿下来,差点没站稳,打了个踉跄,然后摇摇晃晃到河边去喝水,跟着就在草地上趴着睡觉。 周景明从车上跳下来,将买来的用布袋子装着的馕提下来:“晚饭不用做,我已经给你们带来了!赶紧填一下肚子,然后装车,咱们还有挺长的一段路要走。” 彭援朝接过馕,转头去给众人分发。 这玩意,虽然也是干粮,但比起寡淡无味的馍来说,味道好太多。 众人分到馕,一个个闷头撕扯起来。 周景明去给两个司机发了支烟,也在草地上坐下,自己点了一根烟抽着。 说实话,到了现在,周景明和武阳都已经没多少精神,主要是昨天晚上,两人睡觉的时间,都少得可怜。 在拖拉机车斗子里,两人就已经吃过东西,现在肚子还是饱的,也就是到火堆边倒了些水缓解干渴。 附近可没有什么干净的出水点,锑锅里的水就是从河里舀的,喝着一股子泥腥味,但好歹是烧开过,沉淀后,锅底都有一层泥沙。 野地里没有那么多说道,只能将就着喝。 彭援朝啃着馍,凑过来倒水,顺便问:“兄弟,前段时间一直在问你,你不肯说,新矿点究竟在什么地方?远不远?现在可以说了吧?” “我之前不说,是不想消息传出去,被人提前过去,把我看中的矿点给占了。现在可以告诉你们了,咱们这趟要去的地方叫哈熊沟。” 在小半岛矿点上,隔三差五还是有几个矿点的把头会到营地里走动,加之彭援朝、李国柱隔上一段时间就会领着人到铁买克或是本地人出售物资的地方买东西,难保消息在不经意中传出去,立马引得更多淘金客前往哈熊沟。 现在不一样了。 都已经在去的路上,也就没有必要再隐瞒。 之前,他就连两个拖拉机司机都没有跟他们说。 “哈熊沟……哈熊沟在哪儿?” 彭援朝第一次到阿勒泰地区,对这边的地形毫无概念。 王佑平这时候插嘴问了一句:“你说的哈熊沟,是往云母四矿方向,经过托马尔得的那个哈熊沟?” “对,就是那边。” 周景明肯定地点点头。 王佑平立马跟着咋呼起来:“那边路况不说,你之前找我的时候又不跟我说,早知道我就不答应了。” 周景明又怎会不知道他无非是想多要些钱,冲着他笑笑:“王师傅,就是因为知道路况不好,我才找的拖拉机,不然,我这么多东西,直接就去找汽车了,又快又能拉。 也别说什么不去的话,给你加钱。” 一听这话,王佑平眉头一挑:“五十,我们一人最少五十,少了不去!” “可以,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 周景明现在已经不在乎那一百块钱了,只要能早点到那地方,早点淘金,很快就都能赚回来。 事情商量妥当,众人也都吃饱喝足,彭援朝起身招呼一声,让众人将物资分装在两辆拖拉机上。 最重的,当属那台柴油机和油桶,费了些力气,其余的东西就比较轻松了。 其实分装后,感觉东西也不是太多,偏偏一辆车又装不下。 但也只能这样,还有十六个人要坐车里。 众人上车后,两台拖拉机一前一后突突突地响着,顺着土路颠簸。 这是往回走的路段,返回四矿大桥后,拐向另一边的岔路。 开始的一段,是去云母四矿三号井的路段,那是经常有汽车往来的地方,两台拖拉机跑起来,后边都能扬起烟尘,等走完这段路,后面的土路就变得难走。 不少破路满是碎石,拖拉机上去都不停地打滑。 好在还有十多个汉子,帮忙推一下,勉强能上去。 折腾了一路,一直走到了天黑,直到前方再没有路,拖拉机都没法再走,才停下来。 彭援朝似乎对草原石人挺避讳,下车的时候,嘀咕了一句:“还好,没看到石人。” 到了这边沟谷里,已经是标准的林区,天没黑之前,放眼四顾,都是山峰林木,也只是偶尔有些光秃秃的石山和一大片绿油油的草地间杂在群山中。 沿途风景挺好,但众人显然都没有多少心思观望,反而显得昏昏欲睡。 就在这些草地上,时不时就能看到上面坐落着的白色帐篷,那是牧民的居所,牛羊散落在草地上,慢悠悠地吃着草。 这边山里,其实是可可托海人心里原始且静谧的宝地,是夏牧场的所在地。 王佑平和那姓赵的拖拉机司机,担心晚上回去,路上车子难走,不好处理,两人放弃了连夜返回的想法,打算跟着周景明他们在山里待到天亮再回去。 还有个原因,就是担心路上遇到哈熊或是豺狗,应付不了。 植被变得茂盛,潜藏的来自动物的危险也更多。 一帮人都没闲心去搭帐篷,反正连着晴了多日,地面干燥,各自抱来自己的被褥,铺开就能睡。 但火堆却必须有一个,得防着野兽。 这种事情,周景明直接交给彭援朝和李国柱,他是实在困得受不了,胡乱吃了几口馕,在地上铺开被褥,裹着就睡。 大概也就是躺下,然后翻了个身,就睡着了。 他是被拖拉机发动的声音吵醒的,睁眼一看,太阳都已经升起来了,其余人也都醒了。 两个拖拉机司机朝着他走来,一伸手就知道是要结账走人。 周景明也不墨迹,掏出钱,各数了五张大团结给他们,又被两人一人要了一个馕,开着拖拉机就走了。 周景明也不耽搁:“都动起来,趁着天凉好赶路,咱们今天下午就能到,晚上能住进帐篷,吃上肉。” 李国柱扫视着周围,这地方,叹了口气:“周围全是山林,太偏了。以后柴油机用完,想去打柴油都难。” 周景明点了根烟抽着:“今年咱们先用人工提水干上一段时间,再把带来的柴油用完,也差不多到出山的时候了,其实,现在拖拉机能到这地方,真正需要人力搬运物资的路程,还没有去小半岛远,没什么好头疼的,也就是多出点运费而已。 而且,这边牧民更多,想吃肉,比小半岛那边容易。” 彭援朝则是看着周边山岭:“我怎么看都不觉得这边像是有金子的。” 周景明瞟了他一眼:“你是不相信我的选择?” 彭援朝连连摇头:“我的意思是说,要换成是我来到这地方,绝对不会想着到里面去找金苗。 山上林木太多,泥沙什么的,不容易冲到沟谷里,藏在山体里的岩金也不容易风化掉落……” 周景明笑问:“那你说,咱们在小半岛淘的金子,是从哪里来的?两边的山坡都是冷杉林子,还有没岩金矿脉……” 彭援朝愣了一下:“从上游岩金矿脉中下来的。” “所以啊,选的矿点跟河岸两边有没有岩金有什么关系,只要上游有岩金矿脉不就行了,本来咱们淘的就是砂金,是流水搬运淤积而成的砂金矿脉。”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遥遥看着远方山尖依旧被白雪覆盖的山峰:“阿尔泰山几十条岩金矿脉,有大半集中在阿勒泰到塔城这一线,这边的沟谷里边,不少都有砂金,那句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的说法,并不夸张,只是金子多寡不同而已。 说起来你们可能不信,阿尔泰山处于中哈蒙俄四国交界,在咱们国家这边的,只是阿尔泰山的一小段,但就这一小段,不少如金、银之类的稀有矿物都非常多,可在别国的地段,要么没有,要么就是储量稀少,不具备开采价值。 老天都在佑护着咱们华夏。” 正说着话的时候,周景明突然感觉脚下的大地晃了一下,就连过了一夜,还因为被拖拉机颠簸折腾,显得无精打采的金旺,都一下子变得焦躁起来,转着脑袋乱叫。 “刚才是怎么回事?是地震吗?” 有人神色变得惊慌。 周景明赶忙出声安抚:“是地震,但别那么害怕,阿尔泰山本就处在地震频发的地段,偶尔震一下,又没多大震感,没必要大惊小怪。 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三一年,也差不多是这时候,阿勒坦那边发生八级地震,直接形成长达一百七十多公里的地表破裂带,我干地质勘探的时候到过,那条破裂带,现在都还在。 也就是这边人烟稀少,没什么大的损失,这要是在城里,不知道会被毁坏成什么样,这可比唐山那次还猛。” 第129章 野心 众人把架子车摆弄好,将堆放在地上的物资分装在车里,又添加了不少周景明从铁买克买来的粮食、肉和菜蔬,分量更重了。 十六个人,五人负责一辆架子车,周景明自己背了一袋六十多斤的面粉,在前带路。 拖拉机没法行走,但却有崎岖的牧道穿行在山林、草地之间,对于架子车而言,其实比顺着沟谷河滩行走要容易得多,只是上坡要玩命地推,下坡要死命地拉着。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行人继续往山里穿行了大约二十里地的样子,终于在爬上一处山坳的时候,看到了下方的河谷。 河谷里,一条十多米宽的河流如银链般缠系在群山之中。 这里的山也不再是之前长满郁郁葱葱树木的林地,而是大片的荒草地,其中,一些高耸的山石间杂其中,有小片的冷杉林子,河岸两侧长着不少杨树。 更远处的群山则是又成了林地。 “快到地方了,休息一下!” 周景明掏出一包红莲烟,给众人传着散了一圈:“彭哥、李哥,你们猜猜看,咱们的矿点会是在什么地方?” 彭援朝和李国柱两人点了烟抽上,站起来朝着河谷打量。 看了好一会儿,彭援朝先说话:“金出阴坡,这条河是东西走向的,咱们现在在河谷北侧,矿点肯定在对面的南侧。 你选的矿点……那个小山坳,这形式有点像咱们之前淘金的小半岛,像伸出手来拦一下河道,那是个泥沙淤积的地方,应该就是那儿吧?” 彭援朝估摸着周景明问这话,说明淘金地点就在下方的河谷,也就从这段河谷里挑着一个他觉得最好的位置说出来。 他说的位置,是顺着河谷往上两百多米处的地方,那里有一条小山脊延伸下来,河流在山脊末梢出现了一个弯拐。 李国柱看了一阵:“我也觉得是援朝说的地方。”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那里要作为一个矿点,也确实没问题,但还不是最好的地方。” “那是哪里?” 彭援朝和李国柱纷纷看向周景明。 其余人也都好奇地朝着周景明看来。 周景明指了指河谷上游五六百米的地方:“看到那座山没有?那就是你们经常所说的关门山,河谷里有杨树林遮挡,你们看不出具体情况。” 有不懂的淘金客就问了:“什么是关门山?” 反正是闲着,一些老辈淘金客传下来的看风水的经验,还是能说一说,至于太专业的,周景明估计,说出来,他们也听不懂。 跟他们讲自然重沙法? 跟他们讲工程重沙法? 还是讲地质地貌调查法,讲那些矿石成分,如何分析确定? 这里边涉及不少专业的词汇,周景明就即使想讲,都觉得解释起来很费劲。 反倒是老辈人传下来的那些经验更通俗易懂,他们也更感兴趣。 “这是老辈人根据地形和砂金富集规律确定金苗地段的法子,通常都会说看‘三山’、‘四不露’……” 所谓三山,即座山、关门山、迎门山。 座山,就是河谷上游产金子的山体,也就是岩金矿脉所在的地方,它以高大和马牙石多为特征。 马牙石,也就是石英石的俗称。 老辈人认为,有座山在的河谷,形成砂金矿脉的可能性更大。 迎门山为河谷转弯处的山体。 这个比较容易理解,一条河水奔流下来,前方直来直去的河道被山体所挡,出现了弯拐,水流速度势必大幅减弱,河水里所携带的泥沙、砾石自然会因此沉积。 而关门山,则是河谷中的钳形山体。 这其实有点类似于迎门山。 只是,迎门山是直接阻断水流,出现大的河湾。 而关门山则是像张开的老虎钳,斜着咬进河道,像是要把河流给关上一样,形成一个V字形的大山坳,成就金子富集地。 通常情况下,在关门山的上方或是迎门山的前方河谷里,都是砂金的富集地段。 老辈人又把关门山和迎门山称做“不露嘴”和“不露口”。 这就不得不说到“四不露”了。 在老辈人的经验中,好的砂金富集地,讲究沟前不露口,沟后不露堵,沟中不露风,全沟不露骨。 不露堵,指的是产金山够高大。 不露风,又称为不露腰,指的是产金砂的河谷两边,山势要比较高大,风好似刮不进去一样。 而不露骨,则是指河床底部的岩石不外露,表明河谷还在处于堆积阶段,有源源不断的含金泥沙在淤积。 不过,事情也没有绝对。 就像前段时间,山里下了大暴雨,涨了大洪水,河流下切的厉害,就有不少地方曾经淤积的泥沙被冲刷带走,露出了河床底部的岩石、石板。 但总有些地方,淤积的泥沙不容易被带走。 周景明一根烟抽完,也将这些老辈经验简单说了一遍,但就这点东西,对于彭援朝、李国柱、徐有良他们这样干过淘金有些时间的老客来说,挺好理解。 但对于今年才来淘金的新手,去的地方少,见的也少,听起来还是有些费劲。 “咱们这次的矿点,就在钳子形的山坳里,前几年来勘探的时候,发现坡地上有不少混杂砾石、泥沙的堆积层,估计千万年前,河水流经的河床位置挺高,但随着流水不断地侵蚀、下切,河床的位置降低了,淤积多年后,又再次出现下切。 最直观的就是前段时间的洪水,直接将河床下切一米多两米的深度,甚至有的地方,被下切了有三米。 或者也有地质运动的原因,让那里形成一台台像是台阶的阶地。 当然,也有的地方不明显,常年雨水冲刷,山上的泥石顺水下来,集中在阶地上,填补,形成了缓坡,长上野草、灌木,也就成了现在的草场,让阶地变得不太明显,总之,咱们这次取料运料,不用穿水裤下水了。” 周景明遥遥看着那矿点的位置:“不是我吹,我选的那个矿点,就即使有百来个人,也够干上一年。”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在想另一个来钱更快的路子。 现在淘金客还不算多,这位置也比较偏僻隐秘,很少有淘金客进入,所以还是原封不动的样子。 但很快,就应该会热闹起来。 越来越多的淘金客涌入河谷,那些已知的金沟,容纳不下那么多人,这就逼着不少淘金队伍在山里四处流窜,找寻金苗。 越来越多的河谷里,开始聚集起一群群的淘金客,一个个地窝子被挖掘出来。 哈熊沟里,很快也会热闹起来。 周景明之所以首选这个地方,那是因为上辈子从劳教农场出来,来到这里的时候,这个矿点,已经被人淘采一空了,河谷里一样人满为患。 这一路进山,哈熊沟里除了看到零散分布的几家牧民,淘金客却不见身影,那就说,自己来得早。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周景明的想法就是:提前将河谷里那些金矿富集的地方给占了,后来的淘金队伍想进来淘采,大可将那些矿点,转手卖给他们。 山里那么多条金沟,每一条金沟都可以有不少矿点,一个矿点一笔钱,那会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他自己一个人,也不可能全都吃下。 何况山里还有很多好地方。 转手卖上一笔,赚上一笔钱,何乐不为? 但,进行这样的事情,手底下的人手必须得多,不然,万一那些淘金客心存怨念,拉帮结派,转回来反抗,那就不是简单十条枪能应对的。 人手,紧缺的人手…… 周景明转头看看彭援朝、周景明和武阳三人,再看看剩下的十二人,心里想着,只能通过他们发展人手了。 但这样做,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容易抱团,等他们有了领着一个队伍的能力,心态就跟现在的普通淘金客不是一样了,要是眼红自己的收入,也大有可能下黑手,到时候,一切分崩离析,前功尽弃不说,还可能把自己的命也给搭进去。 周景明只是简单一想,就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得有自己靠谱的队伍啊,是不是从蜀地也拉一支队伍过来? 没有点稳固的力量,周景明只是一个孤家寡人,是很容易被那些如豺狼般的淘金客分食的。 周景明的野心很大。 他上一世就有着半辈子淘金经验,这辈子还选淘金江湖路,就足以说明他的野心了。 话又说回来,重生一次,没有野心,那跟咸鱼有何区别,回来活受罪? 这年头的生活质量,可远不如后世,粗茶淡饭都是罪。 没有野心,在这些大好机会之下,也是罪。 但他现在也只能是粗略一想,事情他只是有个大概的规划,路还是得脚踏实地走,一步一个脚印,走得稳稳当当。 是该多想想细节的时候了。 就在这时候,孙成贵又问了一句:“周兄弟,要按照你这么说,你肯定也知道这河谷中的产金山了?” 周景明从恍惚中回神:“知道啊?” 孙成贵犹豫着:“河谷里的金子都是从产金山上来的,那岂不是说,产金山的金子会更多?既然知道产金山的位置……” “你是想说,怎么不直接去金山上挖金子,是不是?” 他一开口,周景明就知道他想说什么了。 孙成贵笑着点点头:“是这意思。” 周景明叹了口气:“你以为我不想啊,但是,那些金子,大都含在岩石层里面,挖掘起来,非常费劲,没有大型的机械设备,很难进行挖凿。而且,整个过程需要搬运,粉碎、筛选。 相比起跟石头较劲,就凭现在的条件,淘采砂金,是最简单最容易的法子,也是成本最低的。 总不能用老办法,火烧火燎去开采矿石,然后将开采下来的矿石敲碎,石磨碾碎成粉末这样的法子吧。 就即使现在有炸药之类的方法开采,粉碎都是一个大问题…… 现在条件不行,没有淘砂金实在。 你好好努力,多攒点本钱,以后自己当金老板了,有实力了,再考虑吧。” 孙成贵挠挠头:“我哪有那本事啊!” 第130章 目的地到了 开采岩金矿脉,周景明又何尝不想。 他也知道岩金矿脉中的出金量大,但更知道那是高成本、高投入的事情。 没点实力的金老板,想都别想。 当然,周景明相信,自己会成为一个实力雄厚的大金老板。 前提是,必须得积攒起足够的资金。 要是换作一般人,如果能拿出周景明现在手里那近八斤的麸金,那肯定想着是一笔想都不敢想的财富,一辈子不愁吃喝了。 可在淘金这行当里,就那点钱,光是用来维持一个小金老板的开销都不够。 更别说还要多方打点,拉关系。 那些需要打点的人,随便站出来一个,都是吃不饱的饕餮。 而成为大金老板,有条件,有能力开采岩金,不说别的,随便一辆汽车,五六万,装载机、挖掘机、洗矿设备……没有个几百万垫本,想都别想。 对于周景明来说,他的淘金生涯,不过刚刚起步而已。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攒钱,攒足够多的钱,才能将步子真正迈动起来。 所以,周景明为了这事,就连淘金的时候,彭援朝挑选了金子,剩下的精砂,他都不放过,为的还是一个积攒。 不得不说,周景明刚才跟孙成贵说的那几句话,倒也成功让一帮人兴奋起来,从眼睛里灿出的光就知道,他们已经有人开始有这样的梦想了。 有梦想是好事儿,这样才能更愿意出力挣钱,多淘金子。 “好了,休息得差不多了,咱们该继续上路了,一鼓作气,将东西运到矿点上,再好好休息……今天晚上,大家弄顿好吃的,好好犒劳犒劳自己。”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王东:“兄弟,今天你要受累了。” 王东话不多,只是微微点点头。 众人却是咧嘴笑了起来。 周景明扫视了他们一眼:“别笑,到了地方,你们可不能闲着,要帮忙的,真忍心让王东一个人忙活啊?” 众人越发笑得欢了。 周景明不再多说什么,背着那袋子面粉,领着金旺,继续上前引路。 直线看过去,只是几百米的距离,可真正走起来,却是翻了数倍。 一众人顺着山坡,斜着慢慢地下到沟谷,然后艰难地推着架子车,在满是砾石、卵石的河滩上朝着上游走。 一路弯弯拐拐,深一脚浅一脚地,硬是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到了周景明所说的关门山位置。 然而,最难的,就是过河这一步。 这崇山峻岭之中的偏僻所在,没什么淘金客到来,自然也没有人在这里放筏子或是架设钢索收过路费。 但想到这些的时候,周景明第一想法就是,这是个赚钱的好地方,不妨仿照一下本地人的做法。 “这可怎么过去?” 彭援朝看着眼前的河流,捡起块石头抛入水中,只听得“咚”的一声,有水花喷起老高:“这水还挺深,别的东西都好说,唯独这台柴油机,单是抬起来就得四个人,想要运过去,可就难了。” 李国柱四下看看:“这边高大的杨树挺多,反正以后要经常走,砍倒几棵,顺便搭座桥……周兄弟,你看怎么样?” “我也是这么想的!” 周景明点点头:“这里比较窄一些,水流比较急,也六七米的宽度,用这些十四五米的杨树,足以搭建了。” 他伸手指了指河岸边的一棵杨树:“就先砍那一棵吧,看准位置,马牙口砍好了,倒下去直接能搭到对面,只要人能过去,接下来就好办了,对岸也有杨树。” “就这么办!” 李国柱和彭援朝都点头同意。 众人将架子车在河滩上放下,轮子上垫了石头掩着。 周景明也将背着的那袋面粉放下。 武阳很快从架子车里将斧头、锯子这些砍伐工具翻找出来。 彭援朝接过来,走到树底下看看,叫来徐有良,拉着锯子开干。 众人也都围到那棵大杨树下看着。 周景明则是比量了一下,他发现彭援朝和徐有良两人锯的角度不对,要是按照这方向,大树倾倒的时候,很有可能砸到坡脚的河里。 在砍树伐木这件事情上,周景明挺有经验。 待在北大荒的那两年,每年冬天来临之前,都需要砍伐大量木柴柈子,用于拢火,熬过持续时间长达几个月的寒冷冬天。 北疆和东北,一个在版图的鸡尾巴上,一个在鸡头上,维度上没太大悬殊,冬季的情况其实差不多,都是到了十月,就开始频繁下雪、河流结冰封冻。 另外,入冬后,正好是伐木季节,待在农场,只要天气允许,都不会让人一直窝在屋里烤火,总会安排一些伐木的工作,除非天气不允许。 也就在那时候,周景明也积累了不少伐木经验,那时候,他特别想当一个抱着油锯,就能将那一棵棵标记好的树木放到的油锯手,感觉挺威风。 奈何,油锯精贵,不少是从毛子那边进口过来的,一个连队里边没几把,那种好用的工具,自然也不可能落到周景明这样初来乍到的新手手里面。 所以,更多时候,他是跟人配合,拉大肚锯,也就是东北人说的快码子,用来锯树干比较粗的大树。 想起这些事情的时候,仿佛耳朵边就传来那一声声在耳边回响的粗犷且悠长的伐木号子: “顺山倒喽……” “横山倒喽……” “迎山倒咯……” 那些东北山林里生长的参天大树,不少直径超过半米,树干的噶度可达三四十米,树干的覆盖直径可达五十到八十米。 安全起见,就必须对树木倒向有一个明确的把握。 砍得多了,经验也就有了。 但现在,彭援朝和徐有良两人锯的角度虽然有问题,但依然是要锯到的部位,周景明没说什么。 直到两人快锯得差不多的时候,他才叫上武阳,将两人换下。 很快,在面朝对面河岸方向的马牙口被锯了出来,他们又绕到树干背后,拉动锯子,随着树干粘连的位置越来越小,周景明朝着围在边上的众人吆喝一声:“都让开,待会树砸下去,要是弹起来,容易伤到人,都退远些。” 在众人退开后,两人继续拉动锯子,很快,树干上传来咔嚓的声音,并且,这种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尖锐,周景明赶忙叫上武阳,扯出大肚锯,远远跑开。 一众人看着大树慢慢地朝着对面河岸倾倒。 随着树冠向地面的倾斜度越来越大,重力加速度,势如排山倒海。 巨大的树冠,犹如天空中一片浓厚的乌云,摄人心魄地呼啸着,铺天盖地般地朝着对面砸了下去。 下边那些碗口粗的小树和灌木,在那一刻被砸成齑粉。 随着巨大的咔嚓、咔嚓声,不少树木被砸断,许多干枯的树枝,像爆炸的炮弹皮子一样呼啸着四处飞窜。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但凡被飞窜的树枝砸伤或者穿伤,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 要是被弹起的树干挑到或是砸到,除非侥幸,不然就只有重伤或是毙命这样的后果。 嘭……哗啦…… 这棵大杨树和周景明预期的那样,成功倒在对岸的既定范围。 他当先顺着树干走到对岸,又走回来,满意地点点头:“整挺好!”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分出人手去修理这棵大树上枝丫,周景明他们几人则是继续砍树。 跟着第二棵、第三棵树木倒向对岸,又从对岸放倒两棵倒过来。 位置不对,就众人合力,用钢钎子、镐头去一起拨动,将修理出的树干拨弄到一起,缝隙大的地方,砍些木杆去填塞,架成了一道有一米五左右的木桥,以后只需要简单修补,就能很方便通行。 众人暂时没有去动它,忙着将物资搬运到对岸,又让其中四人,带着绳索和木杆子,将柴油机给小心地踩着树干,抬到对岸。 事情说得简单,做起来挺吃力,也耽搁了不少时间。 也就是人多,都挺听指挥,不然,就只是移动那几棵大树的树干,都难以办到,往返两岸,折腾了好几趟,才算完成。 但事情总是一通百通,现在付出了,以后很长一段时间就方便多了。 即将到达目的地,众人也不耽搁,重新将东西装上架子车,继续拉着往前走。 金旺忽然朝着对面的山林呜呜凶叫起来。 众人回头朝对面的山林看了一眼,见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哈萨克牧民,骑着马从林子里出来,先是看看那几棵架设在河上的杨树,又朝着周景明他们一帮人打量。 徐有良小声地问了一句:“他想干什么?” 周景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估计是因为听到这边的响动,只是过来看看。” 他话音刚落,就听那牧民用半生不熟的别扭汉话问:“你们是口里来淘金的吗?” 周景明高声回了一句:“是口里来的。” 总不会无缘无故跑深山里来砍树,到了这些山里的口里人,几乎都是冲着金子来的。 “明天……明天我给你们送只羊来。你们要到哪里去,我怎么才能找到你们。”那哈萨克青年又说。 这话让周景明有些懵,搞不清这哈萨克牧民的用意,但还是说:“我们就在前面的山坳里。” 却听他接着说:“有了这座木桥,我的牛羊过河,我的马过河,就不用跳到水里游过去了,我到秋牧场也会方便很多,不用绕很远的路。”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 周景明笑了起来,难怪总说修桥铺路是功德,这好处来得真快,他趁机询问:“阿达西,有肥羊吗?我想多买几只!” “有,肥羊有的是,一年中羊最肥壮的时候到了,可以便宜点卖给你们。” 哈萨克青年很痛快。 “那先谢谢了!” “我还要回去照管羊群,先走了,明天再见!” “明天见!” 那哈萨克牧民调转马头重新钻进林子,快速离去。 彭援朝看着他离开的方向:“不都说牧民挺讨厌淘金客吗?这个怎么这么大方。” “你看看等河谷里人多杂乱以后,他们还会不会这么想!” 周景明笑笑:“也不是所有的牧民都那么不好说话。” 有一人奇怪地问:“你们说这些牧民,应该知道这边山里有金子,他们怎么不淘,总比他们养羊赚钱吧?” “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风俗习惯、信仰,也都有自己的生活方式……他们并不以此为生,当然,我也见过有哈萨克牧民淘金的,但大多数还是坚持他们的放牧生活。” 周景明继续往前走:“人各有活法!”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百来米,目的地到了。 第131章 挖到金窝了 目的地的地形,是河岸南边高大山体上隆起的一道山脊,末梢大概有百多米那么一段,呈波浪状斜着向上探入河心,和主山体形成一个张开的钳子形状 就在这钳口里,有着不小一片草坡和一个长条形的连通河道的水塘。 周景明的小笔记本里,记录着这里验沙勘测后的结果:哈熊沟,南坡,洪积型砂金矿带状零散分布,长约三公里,钳形山坳,地处河流中段,品位5。 当然,小笔记本里,他不可能也不能记录得这么明显,不然带不走。 这是前往阿勒泰,在火车上他一路翻看小笔记本,凭着记忆从书本内容中剥离出来的信息。 笔记本里记录的内容,写的是在哈熊沟郁郁葱葱的山林中,依着河流的几座山峰和别的山峰显得格格不入,山上只有一些灌木丛和山石分布,更多的是野草,是片很好的牧场。 里边有牛羊的描述,有哈族牧民的描述。 他在笔记本里,通常以牛、羊、骆驼等代指砂金矿脉,以牧民人口为品位,牧民的帐篷搭在哪里,哪里就是最好的矿点所在…… 内容很多都是瞎编的,只是通过这种方式,将一些矿藏的位置、矿脉情况隐藏其中。 当然,也只有好的矿脉,才值得他这么记录。 为了真实性,他也会在里面记录一些传闻。 比如哈依尔特斯河畔一处河流舒缓处,有一处高耸的山崖,被当地人称作是姑娘崖,传说有一对婚姻受阻的情侣从山崖上跳下,成了哈萨克版的梁祝。 还有在沙依恒布拉克的夏牧场,八九月份会举行盛大的阿肯弹唱会,并会举行精彩的赛马和姑娘追等竞技活动。 别人看着就是一些山水游记,是在山里的所见所闻,没有一句提及金子,只有周景明知道其中有不少是关于金矿位置以及勘验数据的描述。 所谓洪积型砂金矿,这是专业的说法,直白点说,就是流水搬运淤积,这些砂金矿脉主要形成于第四纪以来的河流冲基层中。 其分布与河流的发育历史密切相关。 河流在长期的地质演化过程中,携带了大量含金碎屑物质,并在流速减缓的区域沉积下来,形成富含金砂的矿体。 这些矿体通常呈层状或透镜状分布,埋藏深度较浅,易于开采,并且有着明显的区域性特征。 在华夏,东北地区,西北地区以及西南地区,均有大规模的洪积型砂金矿床。 这些矿床通常位于河流的中下游或河谷平原,但矿体厚度和品位变化比较大。 周景明选中的这个山坳,从现在的河面往上十多米的位置,都是矿脉所在的地方,分成了三级阶地。 在厚度上,薄的地方只有一米左右的样子,厚的地方能有两三米。 前段时间的暴雨,对这里也有影响,河床下切了超过一米。 山坳里的草地上,有一个长条形的和河道在钳口连通的水塘,现在水面也跟着落下去不少,露出的淤泥地,长上了野草,倒是让矿点多了不少能开采的矿料。 周景明领着一众人来到这片山坳中的缓坡草地上,一屁股跌坐下去,将背着的那六十斤面扔在草地上:“就是这儿了,咱们就在这里挖地窝子。” 东西分量不算大,但背在身上的时间太长了,就有些要命,他发现自己的一双小腿,就即使坐下来的,肌肉也硬的像块石头,主要是一路上没少爬坡上坎。 一开始的时候,汗水出的厉害,但很快又被太阳晒干,伸手脸上一摸,糊着一层沙手的盐粒,后背的衣服变得硬邦邦的,有一大片白色的盐渍,像是一捏就会碎掉一样。 身体里的水分被严重透支了,一天到晚,就没见谁撒过一泡尿。 别的人,情况也不见好。 就连一向体力最好的武阳,也是跌坐在地上就不想起来,显得有些无精打采。 有人提出意见:“咱们不是有帐篷吗,直接用帐篷得了,反正也就干上一个多月的时间,没必要这么麻烦了吧?” “麻烦,这可不是麻烦,马上入秋,到了十月,山里就随时可能下雪,早晚温差变得越来越大,不挖地窝子,人受不了,容易病。” 周景明长呼一口气:“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淘金这行当,想要挣钱,就得靠身体拼,可不能大意了,当然,挖地窝子,那是明天的事儿,没说让你们现在就挖。 再说了,挖地窝子也不亏,你们信不信,咱们在这里挖地窝子,挖出来的泥沙,就是能用来淘金的料子,一举两得。” 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一众人歪躺在草地上,都懒动,抽了两支烟,休息了好一阵,总算是恢复了些体力。 王东是最先站起身的,他到刚才经过的杨树林里捡拾掉落下来的枯枝。 一看就知道他是准备拢火了。 彭援朝更关心这矿点的品位,:“兄弟,这地方的金矿品位怎么样?” 见他这么问,李国柱、武阳以及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周景明只是笑笑:“我领着你们来的地方,会差?要是不信,自己找把搞头,就在这片草地上,你们随便选个地方,挖开一尺深,就能见到下边的砾石层,自己装上一金斗子去下边的的水塘里去摇一摇就知道了。 要是觉得麻烦,看看后面山坡,哪里有土坎,找着有砂砾层裸露的地方挖一点。” 他是实在懒动了。 彭援朝碰了碰李国柱:“李哥,走,咱们去看看!” 李国柱是队伍里边年纪最大的,谁见了都得叫声哥,也就是他原来领着的几人,有人得叫他一声叔。 他将用牙齿咬着的小半截烟头噗地一声喷出去老远,坐直身体,双手一撑膝盖,站了起来,跟着彭援朝到架子车里翻出一个金斗子和一把镐头。 两人四下看看,往上坡方向走上去七八米,那里就有一个小土坎,上面长着些野草,土坎上就能看到些鸡蛋、拳头大小的卵石层,混合着一些黄泥、砂砾。 李国柱挥动镐头,凿挖几下,几大块裹着石头的土疙瘩滚落下来。 彭援朝跟在后边,用金斗子去接,结果,看到李国柱横着挖的镐头挥来,忙着躲避,没能接住。 几个土疙瘩立时欢快地顺着草坡往下滚来,越滚越快,蹦蹦跳跳,几下碰撞松散开来,但是里边包裹的卵石还在继续往下滚,一下子能蹦窜起一米多高。 见此情形,下方众人赶忙拖着疲惫的身体躲避,生怕被石头砸到。 周景明都不由抱怨了一句:“你们两个老师傅,是真会选地方!” 彭援朝尴尬地笑笑:“下次注意……李哥,够了,别挖了!” 在李国柱停下挖掘后,彭援朝将那些挖下来的泥沙搂进金斗子,装了浅浅一金斗子,端着往坡脚的水塘边走。 其余人也好奇,究竟是怎样的好矿,纷纷跟了上去。 就只有周景明,看了看在林子里捡拾柴火的王东,他起身去林子里帮忙。 对于自己曾经亲手勘验过且没有人动过的矿点,周景明有绝对的自信。 果然,过了没一会儿,就听到水塘边传来众人的欢呼。 不用说也知道,那一斗子泥沙里面,出的金子喜人。 随便在土坎上挖一斗子泥沙,就能在里面看到些细颗粒的金子,那是什么概念。 彭援朝站起身朝周景明看来,却发现草地上只有金旺趴睡着,周景明却不见了身影。 再细细一看,见他在杨树林子里捡拾木柴,彭援朝赶忙冲着众人说:“快快快,忘记周兄弟之前的吩咐了?” 众人压着心里的兴奋,纷纷去帮着捡拾柴火、挖土灶、打水。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土灶上架上锅,里面放了水烧着。 和哈依尔特斯河不一样,许是这河谷里边还没有什么人淘金的缘故,河里的水还算清澈,尽管河边到处是牲畜的蹄印和粪便,但也比那边的满是泥沙的污水好太多。 但周景明还是觉得,很有必要在坡脚的河岸边捞个小水井作为饮水点,多层泥沙过滤,总会要更好些。 那是明天的事情了。 他之前提点过,喝生水容易得包虫病,尽管大家都口干得嘴巴发苦,但还是忍着,等待锅里的水烧开,煮好盐茶才能喝水解渴,补充下身体里紧缺的盐分,顺便把所剩不多的囊分食。 留下王东洗菜做饭,周景明等人则是将物资从架子车上搬下来,选了稍微平缓的草地,打桩将帐篷撑起来。 只是临时住一下,十六个人,一个帐篷就行了。 倒也没花多长时间就把事情搞定。 这下可以真正的休息了。 一众人都围在土灶边等待着。 彭援朝就在这时候从兜里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递给周景明,然后冲着他竖大拇指。 周景明接过来看看,里面四五小片麸金和一丁点金沫儿,颜色赤黄,色泽很好。 “这还没到底层,我们当时勘探验沙的时候,只是挖了一尺,表层的品位就能达到四克每吨,要是底层的话,品位会更高,当然,也会有些地方,达不到这样的品位。” 他说着,将小玻璃瓶递给武阳,让传着给大家看看。 在淘金河谷干了几个月,他们对金子已经不陌生,但他们亲眼看着用金斗子淘洗出来的东西,再让他们好好看看,让他们知道,跟着来这一趟,是非常明智的选择,心里也更踏实。 彭援朝跟着又笑着说了一句:“周兄弟,你说你算不算地质队的叛徒?” 闻言,周景明翻起了白眼:“懒得理你!” 王东显然也很疲惫,做的饭菜没办法太精细,就是用周景明在铁买克买来的熏羊肉,煮了一锅汤,里面放上洋芋块和白菜叶子,又往里面撒了把盐搅合几下,就招呼众人吃饭。 相比起馕来,这一锅菜,做得再简单,也是美味。 一众人纷纷捞了大碗,添了饭,各自往碗里舀些汤菜堆在饭上,跌坐在一边的草地上就开始稀里哗啦地吃起来。 此时,谁都没心思说话,都只想吃完饭,赶紧进帐篷裹着被子睡觉。 这一晚,一众人都睡得死沉,第二天早上九点多了,还不愿起来,赶这段来哈熊沟的路,感觉比在小半岛上挖料、运料还够受。 但好歹这一觉睡得足实,精神都好了很多。 简单吃过早饭,还是各自取了工具,周景明将人手分成两拨,一拨挖掘搭建地窝子的土坑,另一拨则是修一条通往坡脚水塘边的路,方便运送料子,也方便平日进出、打水。 而这一次挖地窝子,还真的挖到了金窝,早上有人从挖出的料子中,检出几粒金金豆子,最大的能有蚕豆大小,临近中午的时候,孙成贵从挖掘出的泥沙中,发现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片状狗头金。 这是淘金数月以来,发现的最大块狗头金。 彭援朝当即迫不及待地拿来小天平,将那块片状的满是窝眼的狗头金一称,有一百五十八克,连上捡拾出来的金豆子,有一百七十三克。 这等收获,让一众人像是打了鸡血一样,干起活来越发卖力。 第132章 管好自己的裤裆 哈族青年在下午的时候赶着羊群,踩着木桥过了河流。 羊群穿过河岸边的杨树林子,很快散布到山坳后面的草场上。 估计是能吃的东西太多,这些羊吃得并不仔细,东摘几口,西啃几下,不多时就从山半腰翻到背面去了。 和哈族青年一起同来的,还有个女人,一米七的大高个,皮肤白的发亮,睫毛泛着淡金色,眼睛像灰绿色的宝石,只是额头、眉梢已经初显老相。 两人用绳索栓了羊角,一个在前面拉拽,一个在后面驱赶,将羊送到山坳里,在山坡一蓬灌木上拴着。 这番动静,早惹得金旺一阵狂吠,但它在周景明喝止后,很快有了新的目标,朝着半山坡上狂冲上去,那里有一只黑白毛色的大狗和一只黄白毛色体型稍小的狗,它们也在冲着下边吠叫。 那只羊离开了羊群,也是叫个不停。 周景明迎上去打了招呼,简单寒暄,得知青年名叫巴图。 叫这名字的哈族人不少,周景明知道,这名字是英勇、勇敢的意思。 女人名叫娜拉,也是个很常见的名字,她是巴图的妹妹。 两人只是单纯的为了表示对搭建那座木桥得了方便,过来道谢。 周景明趁机询问:“巴图,你们什么时候转场去秋牧场?” 巴图说:“我们也是刚放牧到这边没多长时间,现在天气还热,山里水草好,要等一个多月后,等天气变凉了,再转场到秋牧场去。” 周景明微微点头:“等你们走的时候,知会一声,我想从你这里买几只羊。” 巴图说:“到时候要转场了我再来找你!” 他们还要忙着看护羊群,很快便上马骑着朝山坡上上去。 还有个原因,金旺跑到那两条狗旁边不远处,站了一会儿,就开始朝着那条黄白狗靠了过去,冲着那狗屁股一阵嗅闻。 黑白毛色的大狗就在这时候突然冲着它扑了过去,将它扑翻在地,两条狗立时撕咬在一起,呜哩哇啦地,在山坡草地上咬得到处翻滚,打得很凶。 黑白毛色的大狗体型也只跟现在的金旺差不多,估计是经验更丰富的缘故,大多时候将金旺压制,但偶尔也有金旺占上风的情况。 黄白毛的那只狗倒是没有参战,只在一旁看着,巴图说,那是一条母狗。 在巴图挥舞着马鞭的驱赶下,周景明也朝着金旺呼唤了几声,终于将两条杀得难解难分的狗分开。 巴图似乎很喜欢金旺,勒住马,看了金旺好一阵,冲着下方的周景明问:“这条狗是不是狼种?” 周景明回答他:“是狼种,还没到一年!” 巴图又高声说了一句:“是条好狗。” 然后,他和娜拉骑着马,领着两条狗去了山背后。 金旺从山坡上慢吞吞地下来,一步三回头。 等它到了身边,周景明凑了过去,见它左边耳朵上被撕出一个豁口,血呼啦的,提着的右腿腿杆上,也在冒血。 周景明骂了一句:“都还未成年,就开始想着母狗了,想给人家戴绿帽,你也得有那实力,这下成豁耳朵了,你特么活该。” 话是如此,他还是找彭援朝,从他的包里翻出带进山用来治伤的药粉,给金旺耳朵和腿脚上糊上药粉止血。 他回到众人挖坑的地方,听到孙成贵他们在说那哈族女孩个子很高,身材很苗条,看上去很漂亮。 还有一个很龌龊地笑着:“那胸真大,腿很紧实,跟口里女人完全不一样,摸上去肯定很舒服,要是能干,绝对带劲。” 一群寡男人凑在一起,荤咸的话没少说,周景明上辈子就已经习以为常,但还是叮嘱:“想女人的心思我能理解,但我警告你们,不要乱来,要是给矿点上惹来麻烦,哈族人不会放过你们,老子也不会放过你们。” 很多人只觉得哈族人少,势单力薄好欺负,但大多数人并没有看到他们潜藏在骨子里的彪悍。 开玩笑,一家四五口人,就能赶着几百牲口,在这荒山野岭游牧的民族,周边可能几十公里看不到一个人,喝风饮雪,还要面对各种野兽的侵害,这样的人会简单? 他们中不乏好猎手,好骑手。 能好好说话的,他们会热情相待,要是惹毛了,照样能跟你玩命。 周景明是见识过哈族人的凶悍的。 见周景明脸色严肃,彭援朝为了缓和凝重的气氛,笑呵呵地说:“兄弟,大家就是随便开个玩笑,你也别当真,再说了,那是小两口,就即使花钱找女人,也不会干这种事儿。” 他们刚才离得远,没听到周景明和巴图说的话,还以为他们是夫妻。 “他们可不是夫妻,是兄妹俩,妹妹才十九岁,还是个姑娘家!” “看上去挺成熟老相。” “一年到头,这牧羊姑娘能够在人多的地方停留的时间还不到半个月,其它的日子全是沙漠戈壁、森林草野里度过,青春只与牛羊为伴,爬风卧雪,找羊找马……这样的日子很艰苦,显得老相也正常。 按照哈族的习俗,其实姑娘放羊是很少见,他们有句谚语说:姑娘是家里的客人。认为姑娘只是在这个家里出生、成长,总有一天会嫁为人妇,成为别的家庭的一员。 因此,哈族人大都会善待自家的女儿,给予足够的尊重,除非实在没人干活了,才会让女儿参加放牧。 她们是哈族人家里的宝贝。 再次警告,我不管你们心里怎么想都无所谓,管好自己的裤裆。 要是惹来麻烦,这里任何一个人都承受不起。” 周景明说的是事实,同时,他心里也存了跟巴图结交的想法,山里的牧民,了解这山里的一切,是这地方的活地图,有需要的时候,能从他们手里购买一些生活物资,关键时刻,也能请他们帮上不小的忙。 多个朋友,多条路。 哪怕可能只是一面之缘,周景明也不愿意去惹毛他们。 地窝子的挖掘,进行了七天时间。 这一次,周景明要求将地窝子挖得更大些,而且,整整挖了三间。 坡地上,一个通道进去,正对着一间,通道两侧,各有一间,有近四十平的面积。 接下来又花了两天时间,砍来木料,在地窝子里铺上檩条,盖上油布,覆盖上厚厚一层茅草,上面糊上一层泥。 通道左侧的那间用来堆放物资,另外两间住人,通道正对着的那间,周景明、武阳、彭援朝和李国柱四人住,其余人住进右侧的那一间。 搬运出的泥沙方量不少,偶尔能捡出那么一两颗金豆子,稍微大点的能称得上狗头金的倒是没再看到。 因为挖掘出的本就是含金的料子,能见到最实在的东西,也算是淘金进行时,自然也就没人再有反对意见。 但众人没有急着搬进地窝子,里边稍显潮湿,得等晒上一段时间,干燥一些再说,还是都住在帐篷里,做饭还是在最先在地上挖出的土灶上。 这事情告一段落,周景明让大家休息一天,将那只巴图送来后就每天换个位置拴着吃草的阿勒泰羊给宰杀了,算是为新矿点正式动工打牙祭。 不是第一次杀羊了,众人齐齐动手,也就不过一个多小时就打理出来。 一有腥气,绿头苍蝇就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 这只羊,一半交给王东做他最擅长的手抓羊肉,另一半则是让人寻来爬山松枝叶,搭了架子进行熏制保存。 临近中午的时候,手抓羊肉煮出来。 准备吃饭的时候,彭援朝看向周景明:“兄弟,不领着大家伙祭拜一下?从来到这里开始,我可就不认为自己是把头了,你才是把头。” 这其实早已经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在小半岛的时候,彭援朝一开始是把头,但到中后期的时候,更多是周景明在管事做决定。 事实上,他也确实做得比彭援朝要好得多,也正因有他,大家伙才有机会赚到那么多金子,心里都已经默认周景明才是主事人,有事儿的时候,首先想到的就是跟周景明商量。 周景明想了想,当仁不让地站起来:“那我就来当一当这把头……彭哥,你不介意?” 彭援朝摇摇头:“我有什么好介意的,早就说过,有多大屁股穿多大裤衩,不管从哪方面来看,你都比我更适合……在跟你说以后要跟你混的时候,你就已经是把头了。”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冲着王东吩咐:“你准备一下,咱们祭山神。” 王东很快拿来三个碗,一个装肉,一个装酒,还有一个装茶,摆弄好以后,周景明四下看看,相中坡上四五十米处一块支棱着的高大山石,当即领着众人上去。 在那块山石脚下,周景明选着三块石头,下面放两个,在上面放一个,摆成品字形,全当做是山神庙,然后领着众人跪下。 说的吉祥话,无外乎就是请山神爷保佑身体健康,无病无灾,多淘金子。 点上三根香烟当香,恭恭敬敬的三拜后,将酒、茶和肉都泼在草地上。 金旺眼疾嘴快,第一时间冲过去,将肉连吞两块,叼了最大的一块跑开。 因为是周景明泼出去的,它以为是给它的吃食。 这把周景明气得想扔它两石头。 祭拜完了无所谓,可现在人都还没起身呢,就从山神爷嘴里夺食了。 不过转念一想,那几块肉放在这儿,大概率也会进它肚子,对山神爷的心意尽到了就行,也就无所谓了。 回到地窝子边,众人就在草地上席地而坐,开始大快朵颐。 下午的时候,就有些无所事事了。 众人大多选择睡觉休息、缝缝补补。 武阳跑到河里去洗澡,周景明跟着去简单洗了一下,也准备回草坡上去晒太阳。 差不多下午三点多的时候,在周景明旁边睡着的金旺忽然翻起半截身子,盯着杨树林斜对面的山林看了一阵,跟着站起来,发出呜呜的凶声。 周景明只是半睡半醒状态,听到金旺的声音,也立马翻身坐起来。 金旺轻易不会叫,一叫肯定有情况。 他站起来朝着斜对面的山林看看,有林木遮挡,看不出个所以然,又四下一瞅,见武阳在下方的灌木丛边躺着,赶忙下去将人叫醒:“武阳,金旺出声了,跟我去看看。” 武阳甩甩脑袋,没一句废话,跟着周景明钻进地窝子,拿了猎枪和子弹就走。 第133章 真下烂 离开的时候,周景明顺带将彭援朝和李国柱叫醒,让他们招呼着矿点。 似乎是出于捕猎的本能,金旺如果遇到的是野物,通常不会怎么出声,只有有人靠近的时候,才会狂吠警示。 看它现在一路小跑在前,不时停下脚步朝着对面观望,显得小心翼翼的样子,周景明估计,十有八九它发现的应该是什么野物。 穿过杨树林到了河岸边,周景明意外地发现,娜拉就蹲在木桥下边的河滩上涮洗衣服。 没有过多交流,他和武阳都只是冲着她微微点头致意。 到现在,周景明还不知道她们家的帐篷在哪儿,估摸着应该就在附近,大概率是下游河滩边的草场。 牧民游牧,落脚的地方必然是好的草场,而且临近水源。 这附近,在周景明的记忆中,也就是顺河往下一公里的地方,有一大片林木和草地间杂的草场。 只是来的时候,他们是翻山越岭过来,并没有经过那里,但沿河勘察的时候到过。 明明在那边河边就能洗衣服,却偏偏跑那么远。 周景明略微一想,心头不由微微一笑,他大概猜出了娜拉的心思。 十八九岁,正值大好青春的时候,不管男人女人,心底都有潜藏的东西在蠢蠢欲动。 多长时间见不到一个外人,现在河谷里来了一帮……估计,她十有八九就是想来看看,可又不敢明目张胆,所以藏在这片杨树林子后面,以洗衣遮掩。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哪个少女不怀春! 一开始,周景明还以为是金旺发现了娜拉的存在,才出声的。 可细细一看,金旺并没有在她身上过多停留,注意力还是在对面的山林里。 他和武阳没有在河岸边过多停留,两人过了木桥,随着金旺钻进山林。 一路上,金旺跑得很欢,周景明和武阳跟得挺费劲。 好在,斜着往山坡上上去百来米的样子,金旺的脚步就放缓了。 周景明看到它在地上嗅闻,注意到那里有一串拳头大小的蹄印。另外,还在一旁的树干上,看到了被剐蹭的新鲜痕迹。 他蹲在地上细细比对,看出了一些端倪:“可能是马鹿!之前应该是有一头马鹿从这里经过……公的。” 他回头看看矿点所在山坳的位置,距离有两百多米远,金旺之所以发现这里,很大可能是因为马鹿在这里用鹿角在树干上蹭的时候发出了响动,被它听见了。 他看着蹄印方向,朝着北边方向的山坡指了指:“从那边去了,看脚印的步幅,它应该没有被惊到,走得很自然。” 周景明对马鹿不陌生,在北大荒的草甸子上看到过,还曾跟跟着那边的老猎人挖过鹿窖陷阱。 那时候还是生产队形式,土地没有下放到户,每年,北大荒周边村子的各个生产队,都会组织猎手挖鹿窖窖鹿。 这玩意儿,浑身是宝,挺值钱,捕猎到一只,不管死活,都能给生产队上带来不菲的一笔收入。 生产队上的队长、支书,挺喜欢干这事儿,反正那时候,正是六七月份,麦苗还没灌浆的时候,地里面没有太多活计,闲着的劳力不少,正好派上用场。 挖好鹿窖后,只安排上了年纪的老猎手每天巡查一下是否有收获。 农场上请来打肉护青的猎人,也喜欢干这事儿,因为是场长同意的,农场也需要创收,会让知青们跟着去帮忙出力,也让周景明有了接触的机会。 后来,在阿勒泰地区进行勘探调查的时候,周景明也遇到过马鹿,虽然只是惊鸿一瞥,但也算是他在这边比较熟悉的一种动物。 武阳显得有些兴奋:“我也见到别人打回来的,大家伙,有好几百斤,是个八叉鹿,那鹿角是真漂亮……听说很值钱,还没吃过鹿肉呢,要不,咱们去看看?” 周景明摇摇头:“还是算了吧……这玩意儿警觉得很,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立马撩杆子,咱们都不是擅长打猎的人,枪法是够了,但就凭咱们这手脚,都靠不到边上,靠不上边,距离不够,手里的猎枪也递不出去。 关键是,这玩意儿特别能跑,狗都追不上,就别浪费时间去折腾了。 有这功夫,还不如回去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干活。” 周景明有自知之明:“我在北大荒的时候,跟老猎人去窖过马鹿,听老猎人说,鹿窖弄起来,得过几天才有可能上货,因为马鹿对气味很敏感,被人走过的地,它是不肯靠边的,非要等气味消散得差不多了,才会被鹿窖盖板上放置的盐巴吸引过去……它们喜欢吃盐巴,尤其是天热的时候。 要是真想捕猎马鹿,鹿窖咱们就不考虑了,那玩意儿建造起来太费劲,得挖三米左右的马鹿跳不出来的深坑,比建造地窝子还麻烦,倒是可以制造一片盐碱地,吸引马鹿来吃,再进行蹲守捕杀,但那样的机会也很渺茫。” “周哥,隐藏气味的法子,我有啊……反正回去也就是睡觉,咱们试试,说不定就成了。” 武阳兴趣不减。 周景明叹了口气,想想也是,回去也就只是躺着,又见武阳如此动心,还是微微点了点头。 随后,周景明冲着金旺发出追踪命令:“吜吜……” 金旺本就是因为马鹿而来到这里,这个时候又闻到马鹿的气味,它早已经兴奋,一听到命令,立刻小跑上前,顺着那串脚印继续追踪出去。 渐渐地,两人跟出去差不多两里地的样子,到了北边一处山沟里。 沟里有小股水流潺潺流淌,显得很潮湿,里面藤条野草丛生,继续往里边走都感觉到处是挂碍,很不方便。 大概也正是因此,巴图放牧的时候,没有让羊群到这边来。 不然,这里也不可能有马鹿停留。 而且,沟里就有一条被马鹿踩出的路道,它似乎在这里待了有些时间了,没少往来这地方,才会有密密麻麻的脚印。 周景明知道,不少野物都有沿着自己熟悉的路径行走的习惯,因为那是它们觉得最安全的,猎人称之为兽道。看看山沟延伸的方向以及这一溜蹄印,他心里还真有了种有机会捕获的可能。 他拍了拍武阳的肩膀:“真想弄啊?” 武阳肯定地点点头。 周景明想了想:“咱们这样跟不是办法,看这一溜脚印,这头马鹿是沿着山沟穿行的,咱们的机会,应该是绕往前面去拦截,打个伏击,不然,就这么跟在后面,没用的,你我的动静还能小心控制,可金旺不行。” 武阳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他随即抬头看向林木间更敞亮的山坡,立马提着枪往上坡爬上去。 周景明也叫上金旺,快步跟上。 等距离沟谷有一段距离,觉得轻易不会被马鹿觉察,两人立刻在半坡林间小跑起来。 大约又赶了六七分钟的路,跟在旁边的金旺忽然停下,冲着下边山沟呜呜凶叫。 周景明和武阳停下脚步,有树木遮挡,根本看不到下边山沟的情况,但能听到很清楚的林木被摇晃发出的哗啦声。 这沟里有马鹿,估摸着就是马鹿又在剐蹭树木。 “它应该就在下边了,咱们再往前赶一段,再下去找它经常走的路。” 周景明心里也跟着兴奋起来,提着猎枪继续往前赶。 又赶了四五分钟的路,两人觉得差不多了,这才顺着山坡,小心地来到沟谷里,周景明的猜测不错,很快就看到了那条显得泥泞的兽道。 他在北大荒是没少打狐狸、猱头、水狗子的人,有钱了也曾时不时跟朋友到秦岭打猎,对于捕猎,谈不上精通,但基本的判断还是有。 周景明有些怀疑:“你说你知道怎么隐藏气味?” 武阳点点头:“我也是听人说的,我们那边也有不少打猎的,有人这么干过……找些烂泥浆涂在身上,就能遮掩身上的气味,嚼树叶,能把嘴巴里的气味短时间盖住……” 他说着就开始脱鞋,脱衣服,四下一瞅,见沟里就有烂泥塘,把衣物交给周景明后,只穿着条裤衩,就往那烂泥塘里过去,顺带扯了把叶子塞嘴里嚼着。 他直接走进泥塘里,抓起里边的烂泥就往身上涂抹,似乎觉得不够满意,干脆在烂泥里打了几滚。 看着他毫无顾忌的样子,周景明不由说了一句:“你真下烂!” 武阳一脸无所谓:“这有什么,以前训练的时候,也没少在泥塘里摸爬滚打,到时候洗干净了就行。” 周景明扬了扬手中的猎枪:“那枪怎么办?这玩意儿也有气味,也裹满泥巴……那还怎么用?” 武阳一时间愣住,想了想:“周哥,你说咱们有没有可能,不用枪,直接徒手抓捕?” “是有可能,我听东北那边的老猎人说,达斡尔族、鄂伦春族,他们就能通过伪装,在鹿接近的时候,徒手抓捕的,你想试试……可别忘了,那是几百斤的大家伙,可不容易。” “都这样了,不试试都不甘心了……要不,你帮我拿着枪,领着金旺退远些,我试一试?” “行吧……” 周景明也不打算劝他了,只是叮嘱:“别太勉强,量力而行。” 他其实也想看看,武阳这一招到底管不管用。 看着满是污泥的武阳迎着马鹿的方向靠过去一段,在兽道边一蓬小灌木旁边缩了下去,周景明也不停留,拿了武阳的那些东西,领着金旺,往北边沟谷里继续走了七八十米的一段,将东西放下后,也在沟边稍高一些的草坡上停下。 在这里,能看到武阳的位置。 他心想着,要是武阳没能逮到,被惊动的马鹿,要么掉头往回跑,要么往前冲,还有可能直接窜进两边的山林。 要是往前冲的话,那就有开枪的机会。 就是金旺显得躁动,让他不得不时时安抚,才能保持安静。 这一点,让周景明多少有些丧气,要是早点得到金旺,能抓住时机好好训练一下就好了。 第134章 徒手擒鹿 周景明在训练金旺的事情上,发现是件顶难的事情,这么些日子下来,每次喂东西,都是他亲自上手,找着机会地训练,但除了那次揍过它,让它记住不吃别人喂的东西外,其它的指令就成效低微了。 他也想过,是不是通过揍的方式,让它再涨涨教训,结果,再给它大嘴巴子的时候,它反而急眼了,敢冲着周景明发出凶声。 那偏着脑袋,龇着牙,眼睛斜瞅着的样子,真的挺唬人。 偏偏周景明越是揍他,它越凶,一点不知道悔改,一股子的野性。 自打那一次之后,周景明就放弃了。 养出一只会咬主人的狗,绝对不是什么好事儿。 而且,周景明是来淘金的,又不是为了专职打猎,打猎只是枯燥生活中的调剂,训练得那么听话,也没什么作用。 最重要的是,长得够大,够唬人,当好它的警戒护卫工作就行。 至于最终会是什么样,就看看它在接下来的相处中,它会有怎样的改变。 都说狗会随着年岁的增长,变得越来越精。 眼下的金旺,给周景明的感觉就是处在叛逆期的娃,难以调教,只能寄希望于它以后会不会开窍。 此时,周景明搂着金旺的脖子,捏着它的嘴巴,生怕它发现马鹿后,立马出声,提前惊扰到,让武阳的伏击功亏一篑。 无论是武阳还是周景明,都在静静地等着。 过了大约三分钟的样子,周景明搂着的金旺,挣扎了一下,被捏着嘴了还依然发出呜呜的凶声。 与此同时,周景明看到武阳也有了动作,他在轻轻地调整身体,将自己变成一个半蹲的姿势,似乎是为了更好的发力。 无论是金旺的反应,还是武阳的动作,都让周景明意识到,那只马鹿应该很近了。 果然,等了没一会儿,周景明听到了远处传来的哗啦声,是枝叶被碰触的声音。 他伸长了脖子,放眼看去,见一只浑身棕灰色皮毛,体型雄壮的马鹿踟蹰着走来,看那体型,周景明估计重量三百斤往上。 那头马鹿每走几步,就会停下来朝着周围张望,偶尔也摘吃旁边灌木的几根枝叶,但更多的时候,它会在遇到小树或灌木丛的时候,用自己的角在树干上蹭着。 周景明开始还想着,这马鹿是不是脑袋痒或是有什么病,不然怎么老是跟那些树木过不去。 但他细细回想,记起了一件事。 估摸着时间,已经快到马鹿发情的时候,它这是在打磨自己的鹿角,为争夺配偶而准备。 此时此刻,只能耐心地等。 一个好的猎人,都是耐性极好的。 武阳显然有这方面素养。 随着马鹿每靠近武阳所在的位置几步,周景明的心也跟着紧张几分,就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屏住,像是准备徒手捉鹿的是他一样。 可偏偏越是这样,那马鹿越墨迹,步子老是迈不开,偶尔还会转身,在周景明都以为它是不是已经发现异常准备逃跑的时候,偏偏又是去摘吃树叶、嫩枝。 让他当个观众都跟着心焦起来。 但,它终究在靠近武阳。 十米……五米……三米,它忽然再次停下脚步,昂着头朝前方张望,像是雕塑一般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它才扇扇一对镶了黑毛的耳朵,甩甩尾巴,又踢踏了几下腿脚,抽风一样,狂乱地跳动几下,才又继续前行。 眼看着已经到了武阳藏身的灌木丛旁边,在它再一次迈步的时候,周景明是彻底将自己的呼吸屏住了。 武阳把握时机的能力很强,就在那一刹那,他猛然窜出,双手抓向马鹿的双角。 马鹿显然没想到,离自己那么近的地方有埋伏,它陡然一惊,一双前腿呈八字形撑开,后腿弯曲,准备发力窜跳躲避,却终究还是慢了一步,被武阳双手抓住一对鹿角,死死拽着。 但它显然不会束手就擒,猛烈地挣扎着,拖着武阳在那片灌木丛和野草混杂的山沟里,狂乱跳动。 那力道不小。 武阳一百三四十斤的身板,硬是被它像是抖破布一样,甩得忽左忽右,忽上忽下。 也就是他身手敏捷,力量不小,还能勉强对抗。 要是换作一般人,恐怕早就已经被甩开或是在马鹿乱踢乱蹿中,被踩踏到了。 武阳也是发狠,被他逮到机会站稳,身形一沉,抓着鹿角的双手猛然一拧,竟是凭着一股极具力量的巧劲,将马鹿的脑袋拧得猛地一转,身体也身不由己地一下子甩翻在地。 这一幕,说来话长,但其实不过短短两三秒的时间。 在看到武阳成功抓住马鹿双角的时候,周景明立马松开金旺,抓着猎枪狂冲下坡,朝着武阳冲过去,想要尽快帮忙解决这头马鹿。 他很清楚马鹿的体力有多强悍,想要靠力量、耐力跟它对抗,有得折腾。 别到嘴边的鸭子飞了,那才叫可惜。 当看到武阳将马鹿一下子摔翻在地的时候,周景明惊为天人。 金旺的速度很快,几乎在周景明冲下坡地的时候,它就已经冲到马鹿身边,狂吠着在旁边团团转。 它还没有真正狩猎过,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 只是看着马鹿四脚乱踢,脑袋乱甩,它靠边后更多的是在忙着躲避。 武阳在努力压制着马鹿,双脚蹬地,身体绷得笔直,以差不多三十度的倾斜状态,死命拧着它的鹿角,摁着它的脑袋,不让它有翻起来的机会。 但事情显然不是他想怎样就怎样的,马鹿挣扎中,一双后腿寻到了站起来的机会,猛然用力中将后半身撑起,一蹬之下,它身体往前推了一截。 武阳本就以双脚撑着地用力的,被它这么一弄,脚下滑了一下,他本就压制得有些勉强,此时力道一卸,就被它站起来了。 它不断踢踏着腿去踩,接连几下无果,发现武阳像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干脆脑袋一低,朝着武阳胸口就顶撞下去。 就连被山羊顶一下都绝对够受,更别说是三百多斤的马鹿了,这要是挨上一下,很容易被重伤。 关键是,这一阵武阳都是在花大力气跟马鹿较劲,越是猛力,就越无法长时间坚持,他有心想将马鹿给再次摔翻,却力有未逮。 眼看自己即将被顶到,为了避让,他不得不松手,转而绕往侧面,胳膊一环,抱在马鹿脖子上,靠着身体体重去坠着马鹿,同时,身体努力地向后仰着,防止马鹿那枝丫八叉的鹿角给挑到。 也正是因此,马鹿被武阳压低了脑袋坠着,窜跳不起来,也跑不起来,就这么拖着武阳在那片地方乱转。 不过,这时间已经足够周景明赶到了。 他冲到马鹿旁边,抬手就是一枪,打在马鹿胸肋部位。 知道打的是马鹿,是大山牲,周景明清楚,普通鹿弹对上这种体型的动物,很难快速致命。 所以,一路往前赶超的时候,他就已经往猎枪里换上了独弹。 这一枪够猛,应该是直接打进胸腔,他也不清楚究竟伤的是什么部位,只是看着马鹿猛烈地窜跳几下,然后歪倒在地,发出嗷嗷的嚎叫。 武阳怕它还会爬起来跑掉,不肯松手,随着它调整身体,将它脑袋摁住。 周景明在武阳让出位置后,朝着马鹿脑袋又开了一枪,马鹿几乎一下子绷直四蹄,抖动几下,很快没了动静。 直到这时候,武阳这才一屁股瘫坐在一旁,一边狂喘一边笑。 周景明也不吝啬自己的称赞,冲着武阳竖起了大拇指:“牛逼!也就是你,有那么好的心态,换成是我,让我保持你后面半蹲的动作一动不动那么长时间,都办不到。 稍微有点异动,就得前功尽弃。” 武阳呼吸稍微平缓了一些:“看来,那法子是真的有用,确实能遮掩身上的气味。 马鹿都走到身边了,还愣是没发现。” “那本就是泥土、腐烂枝叶混合的气味,是这沟谷里面最普遍也最自然的气味,它经常在这里活动,大概是习惯了这些气味,所以才没有过多警惕!” 周景明看了看地上已经彻底气绝的马鹿,从兜里掏出两发子弹装上:“你在这等着,我回去叫人来搬肉!” 他说完,领着金旺往回赶。 一路顺着马鹿留下的兽道,倒也不难走。 他没花多长时间就回到河岸边,见娜拉已经离开了,也没有多想,过了木桥,穿过杨树林,到了山坳里边。 彭援朝他们一帮人还歪在草地上说着闲话,只是王东和孙成贵两人,在看着熏制剩下的半块羊肉。 看到周景明回来,彭援朝坐直身体:“什么情况?” “金旺发现了一头马鹿,我跟武阳追到山里去,被武阳徒手抓捕到了!”周景明简单说了情况。 “徒手,没用枪?” 李国柱是知道马鹿的,有些不敢相信:“不是开玩笑吧?” 周景明笑笑:“你看我像是开玩笑的……赶紧来几个,跟着我去拿肉,三百多斤的大家伙!” 彭援朝最先站起来,冲着徐有良等人招呼:“走走走,跟周兄弟去拿肉!” 周景明看看起身的众人,觉得人去太多了也没用:“彭哥、李哥,你们守在矿点上,我领着他们几个去就行了,要是没事儿,去帮帮王东,他今天一大早到现在,就没怎么歇过,你们也真看得下去……” 他说完,也不管彭援朝和李国柱是什么想法,翻找出斧头、菜刀之类的工具,领着一帮人去抬肉。 等周景明重新回到山沟里的时候,看到武阳已经在小沟里涮洗过身上涂满的污泥,重新穿上了衣物鞋子,就一条简单揉了几下的裤衩在一旁晾晒着。 接下来的事情,众人齐齐动手,将马鹿给抬到干燥点的草地上,相互拉扯着一边听周景明说武阳怎么抓的马鹿,一边剥皮,折腾了好一阵,总算将马鹿开膛破肚,将肉用斧头分成数块,一起搬着往回走。 金旺自然也免不了一顿饱餐,肚子都吃得鼓起来。 当然,仅限于肠肚这些难打理的下水,至于鹿心、鹿肝、鹿鞭之类的好东西,却是舍不得了。 可惜,周景明也只是知道这些东西好,具体该怎么处理却不知道。 在北大荒的时候,他有接触到窖鹿,却没真正打理过,听说的一些法子,也都有些记忆模糊了,除了鹿鞭需要干燥保存外,鹿心鹿肝那就是下酒菜。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等回到矿点上,发现矿点上多了个人,一时间有些想不明白:“你怎么又回来了?” 第135章 盲流不盲 回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被周景明送到铁买克去坐车的驼子白志顺。 按照时间估计,他路上如果不耽搁,这个时候应该已经回到老家了。 可偏偏他又出现在这里…… 所以,周景明在问了那句“你怎么又回来了”之后,跟着又说:“你怎么那么不听话?” 白志顺嗫嚅数次,只是说出一个“我”字。 看着他眼睛浮肿,嘴唇干裂,头发乱得像个鸡窝,浑身衣服满是尘土,一脸疲惫的样子,周景明估计,他一路上没少风餐露宿,多少有些于心不忍。 他没有继续追问原因,转而询问:“肚子还饿着吧?” 白志顺重重地点点头。 周景明转头看了眼众人:“给他弄点吃的喝的,吃饱喝足后再说。” 彭援朝赶忙招呼人手拢火热饭菜。 中午吃剩的羊肉和饭都还有不少,倒也不用怎么费事儿,没多长时间,先把羊肉热了下来,至于饭,到时候用羊肉汤一泡就行。 白志顺像是饿了多日的豺狗,周景明用大海碗给他添了饭,上面堆了羊肉递到他手里的时候,他接过去,一屁股坐在土灶边,开始狼吞虎咽。 那些东西进了他嘴里边,像是只用舌头搅合了那么三两下,就吞进肚里,就即使有汤水泡着,也吃得直伸脖子,眼睛在咽下东西的时候,瞪得老大。 看着他这吃相,李国柱都忍不住问了一句:“你这是多久没吃东西了?”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摇摇头:“等他吃饱了再说。” 李国柱也就没有多问,只是给周景明递了一支烟后,到一旁坐着抽烟去了。 白志顺连吃了三大碗饭,肚子终于踏实,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筷,但眼睛还在看着锅里的肉。 “再来一碗?” “吃不动了!” “那好,你现在好好说说,你怎么又回来了,是钱被人偷了,还是被人抢了?” 周景明将手中的烟屁股弹飞,出声询问。 白志顺摇摇头:“东西没有被抢走……” 为了证明自己没说假话,他将怀里揣着的存折拿出来给周景明看。 周景明接过去瞟了一眼,见确实没问题,又递还给他。 却听白志顺接着说:“我本来已经到阿勒坦,坐上前往乌城的班车,结果路上遇到抓盲流的,让车子停下来,要检查身份证明,我就被逮下来去,说是要送往新源马场去进行三边学习。 我怕我的东西被搜出来,或是到时候弄丢了,我趁他们不注意,扔了被褥行李跑,他们在后面死命追,追了我很远,才被我跑掉。 我怕再被抓,在野地里躲了一天,又在晚上回到公路上,夜里扒了一辆汽车,回到阿勒坦,第二天又在路上拦了一辆汽车,返回铁买克。 路过一个岔路口的时候,司机在哪里下车吃饭,我说我请他,应该是被店里的人看到钱了,吃完饭就把我给拦下,司机倒是趁机溜了。 我看他们要强抢,拉着我不放,围着我不放,就撞开一个跑出来,他们又对我追了好一阵,最后,我被一个人追上了,将我扑翻在地,拉着我的脚不放,我一急,随手抓了个石头就拍在他脑袋上。 我看着他翻着白眼直挺挺地就倒,也不知道死了没有,我爬起来就跑,落在后面的两人也不敢追,反正是跑出来了。 我不敢走公路,就在戈壁滩上估摸着大概方向一直走,后面又扒了一辆汽车,回到铁买克。 我想回来找你……可不知道你们在哪里。 我记得你去找了王佑平,就在铁买克到处找他,还真被我当天就遇到了,一问才知道你们来了哈熊沟,问了方向,我就一路找了过来。 进了山,到处是林子,还是不知道你们往哪里去了,就在山里乱转,我把自己给转迷糊了,在林子里折腾了三天,好不容易才遇到一个牧民,问了才知道你们在这里,这才找了过来。” 周景明听着这番话,也是咧了咧嘴。 他上辈子就清楚白志顺的为人,不会说假话,相信他说的是真的。 在这年头,不少盲流涌入西北,去其它地方的,没什么人管,但是进出乌城这样的城市,管理就相当严格了。 关于盲流,官方的解释,是为逃荒、避难或谋生,从农村常住地迁到城市、无稳定职业和常住居所的人,都被称为盲流。 这称呼带有歧视色彩和历史遗痕。 从五三年开始到八九年的三十多年间,农业剩余劳动力或其它摆脱当时户籍管理自发迁徙到城市谋生的人太多。 一部分人去了东北,还有更多的来到西北。 因为,这些年的西北,火药味相对稀薄,也还是大自然威压占主导,从最原始的意义上说,西北可能是国内最早“开放”的地方。 在周景明看来,盲流不盲。 在这个自以为眼睛最亮的时代,其实多数都是瞎子,唯有盲流,比较清醒。 他们知道跑,知道对抗,还知道该往哪里跑。 虽然大多数的人都很普通,但以现在周景明的目光来看,这些盲流才是精英——没点能耐,也不敢一闯千万里。 就现在矿点上的这些人,可以说都是盲流,包括周景明自己,他也只是出来的时候,用了自己那本作废的工作证一路打着掩护而已。 至于路上吃饭被人强抢,周景明估计,他应该是遇到黑店了,西北地界,干这种事儿的人不少。 让周景明意外的是,他居然有能耐护住自己的东西成功逃脱。 但其实,他怀疑,白志顺更多的是不想回去。 这一路上,白志顺没少折腾,也没少遭罪,就凭他一个人在茫茫山林中折腾的这几天,周景明就没了将他再送回去的理由。 强按牛头不喝水,还是顺其自然的好。 这要是再弄出个三长两短了,反倒是好心办坏事。 周景明微微叹了口气:“既然找过来了,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留下吧!” 有个听话好使唤的人,也不错。 见周景明点头答应,白志顺还有些不敢相信:“周哥,你说的是真的?”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真的。” 白志顺又用一种近乎祈求的眼神看着周景明:“别再让我走了!” 周景明再次点头:“你愿意待到什么时候就待到什么时候吧!这几天应该都没能好好睡一觉……赶紧拿床被褥,去地窝子里睡一觉吧。” 白志顺高兴地点点头,往地窝子进去的时候,徐有良也跟了进去,帮忙找了床被褥,把他领进了他们住的地窝子,安排下去。 没多大一会儿,徐有良就出来了:“估计是累坏了,到地窝子里,往土床上一躺,被子都没盖就睡着了。” 彭援朝看了眼地窝子:“这小子,也真行,没看出来,有这么大的胆量,被当盲流逮到了能跑掉,遇到黑店了,伤了人还能溜掉,还有胆子进林子,也不怕遇到哈熊遇到狼。” 周景明笑了笑:“他只是个老实人……还是那句话,不准有人欺负他。” 他有句话没说:逼急了的老实人,才是最猛的。 平日里看着不温不火,好像挺好欺负,可要是惹急眼了,没有人知道他们会干出什么事儿来。 当然,他心里更多惦念的是:这是个能为自己挡刀的人,忠诚且可靠。 马鹿的肉,大部分直接被送去烟熏,去掉皮子、下水和骨头,净肉都至少有两百斤。 这么多肉,就不是王东和孙成贵两人能熏制的了。 周景明让其余人都去帮忙,搭了架子,将那些肉分成十多斤的小块,简单抹了些盐,放在架子上,用爬山松枝叶燃烧时冒出的烟熏着。 整个营地里,弄得烟熏火燎,弥漫着一股子爬山松燃烧特有的松柏气味。 晚上,自然又是一顿新鲜的马鹿肉。 吃饭的时候,周景明去看过白志顺,见他睡得死沉,一动不动,也就没有再叫他。 极度的疲惫之下,没有比好好睡一觉更好的恢复方式。 这一点,周景明是有亲身体验的。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周景明到新淘出的小水井边打水洗漱的时候,看到睡了十多个小时的白志顺,也已经起来。 他一扫昨天的疲态,变得精神抖擞,看到周景明,叫了一声“周哥”后,就只知道咧着嘴笑。 周景明也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好干吧!” 白志顺重重的点点头,满脸的激动。 似乎这个小小的举动,就能给他带来无比的满足一样。 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山坳里淘金的事情,正式动起来。 居于这几天挖出的泥沙料子不少,周景明决定先用柴油机抽水淘洗料子。 他指挥着一众人将柴油机抬到河边,在河岸边稍高的地方,平整出一片地方,下面砍来些木头铺垫好,安放上柴油机后,又打了木桩固定,防止柴油机在发动后不断的抖动中出现移位和下陷。 铁皮溜槽直接架设了两个,一个溜槽,安排三个人招呼。 周景明、武阳、李国柱三人穿了水裤,在河边淘选精砂,其余七人则是让彭援朝领着,就近揭地皮挖料子。 事情如火如荼地进行了五天,那些挖地窝子搬运下来堆积在河岸边的料子,终于被尽数淘洗。 出金量非常喜人,一共有一千八百一十四克。 还是按照之前的分配方式进行分配,白志顺来得慢一些,不好跟大家分成一样,毕竟,挖地窝子运料的时候,他没有在,只将零头的十四克分给他。 其余的一千八百克,十六个人分下来,孙成贵他们一人得了七十五克,周景明他们几个领头的,每人分了二百二十五克。 这是来到哈熊沟山坳里半个月的收获,算下来,他们平均每天也就只五克的样子,似乎只是跟在小半岛上的时候差不多。 但其实,这期间,杂事耽搁了不少,还休息了一天,真正按照实际天数算下来,一天差不多能有七克的收入。 这在众多前往阿尔泰山的淘金客收入中,绝对是拔尖的,值得众人高兴。 欣喜之余,彭援朝、李国柱和武阳三人都说,就凭矿点是周景明所提供这一点,他就应该多分。 周景明自然也想多分。 只是今年定的规矩,今年不好改,翻过年后,再组队伍,他会有新的安排。 第136章 一个识趣的都没有 当初进行地质勘探的时候,验沙初步断定,这矿点上的品位只是五,但从这段时间的收获来看,实际的品位能达到十左右。 毕竟,验沙的时候,取的只是表层的含金泥沙。 做勘探的,都知道底层的泥沙含金品位更高。 当时检测出这个数据的时候,一众人都很欣喜,以为能作为一个大矿点上报。 结果,矿带范围测算后,预估出金就只是四百多公斤的样子,而且在河道里很分散,终究不具备设置矿点,进驻大量人员、机械进行开采。 在这种连路都不通的地方,为了这点金子,投入大量人力物力,不值当。 那四百多公斤的矿带含金量,也只是预估。 真实的情况,大多要比预估的要多得多。 当然,也会出现比预估少的情况。 就凭借老三样手工勘验,得出的数据又能准到哪里去,更多是凭借经验判断。 那些柴油,又坚持用了十天的时间,在进入九月的时候,终于消耗殆尽。 柴油机被周景明让人抬回地窝子搁置。 主要是,从哈熊沟到铁买克买物资,太耗时耗力,往返一趟,得折腾五六天的时间。 马上进入十月,天气阴冷下来,就到了结束今年淘金的日子,周景明懒得再折腾。 当然,他也存了不想让大家伙出去的想法。 为了买柴油,人去少了,弄不回来多少,用不了多长时间,人去多了,人多口杂。 他不想现在只独此一家的河谷里,呼啦啦地来上一帮又一帮的人,影响到来年的计划。 尽管用上柴油机的效率要高不少,他也决定就这么做。 只是,孙成贵等人的到手的金子,由每天的七八克,又变成了四五克。 山里白天的气温还是那么火热,但到了晚上,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冷凉了。 最直观的是,山里那些落叶树木,叶片颜色在开始变黄、变红,变得五彩斑斓。 气温在明显下降,白天的时间也在快速缩短。 一开始的时候,还有人嫌弃每天到手的金子量越来越少,但很快,在早上的时候起来,发现外面开始有清霜,呼出的气有了形状,又开始有人寻思着,什么时候该回去了。 所以,也就没有多少怨言,只是在耐着性子地干着。 而这个时候,哈依尔特斯河的河谷里,清山队十数人开始了新一轮的清山。 他们总会将时间卡得很好。 往往在这个时段,清山也会变得频繁。 淘金河谷里,是淘金客临近一年收尾的时候,也是清山队捞外快的最好时机,跑得格外勤快。 等到下雪后,他们就不怎么进山了,除非是一些上边安排的救援任务。 梁同书领着队伍里的人,先是顺着主河道一路轰撵,淘金客们时时注意着河谷里的动静,看到他们标志性的制服和骑着马的样子,就知道是干什么的,纷纷带上自己的东西,朝山里逃窜躲避。 谁被逮到,只能说是谁倒霉。 各种没收自然少不了。 都已经这种时候了,来年还来不来都不知道,谁都想抓紧到手的东西。 清山队先是顺着主河道往上游追撵一通,陆陆续续逮到十多人,然后又杀了一个回马枪,从上游又一路追撵着下来,又逮到十数人。 沿途经过那些地窝子的时候,顺便放把火。 接着,他们继续换条岔沟,进去又是一通追撵。 淘金客如羊群一般,被从东边撵到西边,又从西边撵到东边。 在下午的时候,清山队一帮人进入周景明他们第一个矿点所在的沟谷,顺着河滩一通追撵,等到了小半岛上,发现小半岛大半没了,只有靠近坡脚的那一小段。 矿点上一个人都没有。 梁同书对这里印象深刻,不是谁都能用上柴油机,用上柴油机必然能淘到更多的金子。 他以为,能在这里捞到些油水。 可惜,眼下看到的情况,让他有些失望。 他专门到地窝子里去看过,里边什么都没有,连烧的必要都没。 他忍不住骂了一句:“特么的,一个识趣的都没有。” 骂完,他吆喝着让人继续上马,追撵得更加凶猛。 那些躲避的淘金客,等到傍晚,估摸着清山队的人已经撤走,不会再来了,才回到地窝子。 一些人在庆幸自己的地窝子没有被毁,物资还在。 但也有更多人看着自己还在冒着烟的地窝子,有气没地儿撒。 还想留下来淘采金子的队伍,暂时围着篝火,瑟缩一晚上,隔天盘算着去买物资。 矿点淘采得差不多,或是收入一般的,当天回来看看地窝子,就决定离开。 隔天的路道上,开始有淘金客,带上自己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回程。 与此同时,各处的路道上,开始设置更严密的卡点,进行拦截,防止金子外流。 这也使得不少人,将身上的金子,送到检查站收购点低价出售,免得到时候什么都捞不到。 至于身上带着的钱,无论是卡点还是检查站,都不会没收,这一点大可放心。 这也是金贩子进山,淘金客手头只要有金子,就忙着出手换成钱的缘故。 外面的淘金河谷乱成一团糟的时候,哈熊沟的钳口山坳里,还是安安静静。 一众人,挖料、运料,溜槽初步冲洗筛选精砂,用金斗子将金子从精砂中挑选出来,一道道工序,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周景明和武阳,已经有些不愿意在大早上的时候将双手伸入水中。 如果夏日的河水,让人觉得清凉舒爽,现在的河水,已经有冷意开始往骨头里透,这是挺伤人的事情。 所以,一众人也略微调整了一下工作,早上的时候,全力挖掘料子,将料子用架子车运到溜槽边堆放着。 等到白天气温升高了,再增派人手提水冲洗筛选。 不知不觉中,时间来到九月中旬。 熟悉矿点的金旺,活动范围加大了不少,已经不只局限于矿点背后的草地,不少时候会穿过杨树林,过了木桥,到河对岸的林子里折腾。 这天下午,他突然从杨树林里跑到矿点上,冲着河流下游狂吠起来。 周景明闻声,只是冲着武阳使了个眼色,他立马跑回地窝子,将周景明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和他常用的那把十六号双管猎提了出来。 等了没多长时间,见有两人穿出杨树林。 看他们背着行李,绑着金斗子的样子,就知道是淘金客。 他不由眉头微微皱了一下。 一看到这些人就知道,河谷里的金砂矿脉藏不住了。 那两人看到周景明等人的时候,第一反应是脸上抑制不住的笑意。 周景明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有队伍在里面淘金,那就意味着河谷里有金子,有一个地方有金子,那就有更多地方会出金子,再看看河谷,里面好像没什么人,不然,河水早就浑了,不会像现在这样清澈。 他们的注意力很快落到周景明和武阳提着的猎枪上,赶忙将笑意收敛:“爷们,我们只是借过一下。” 彭援朝毫不客气地说:“往后边远点的地方绕,不要进入两百米范围。” 彭援朝所说的这个范围,也就是钳形山坳的大概范围,他显然也不想这些人染手这里,不想山坳的具体情况外露。 那两人不敢多说什么,点头哈腰:“我们这就离开……” 随后,他们准备往上面的草坡爬上去。 周景明却在这时候将他们叫住:“两位,你们是来踩点的还是打游击的?” 那两人停下脚步:“我们是来踩点,队伍没去处了,西沟那边,这几天清山队撵得很凶,没法干了,就想着还有点时间,在回家之前先踩点,找好地方,来年可以领着人直接过来干。” 原来是清山队…… 周景明很能理解他们这种心态,在主河道淘金,人多的地方,是清山队重点关注的地儿,到了末期,被撵得鸡飞狗跳。 有的人想着新找一个矿点,来年再干,还有人想着,另外找个地方,继续再干一段时间,还有人干脆打游击,到处碰运气。 当然,还有人在打着别的主意。 换句话说,这个时候,在山里到处流窜的人会很多。 只是,周景明有些奇怪,这两人是怎么摸到这地方来的。 他接着又问:“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们是怎么找过来的?” “找金肯定得找水,我们其实是顺着河一路进来碰运气的……没想到真有!” 运气? 周景明摇摇头,没有再理会两人。 那两人也没有停留,继续顺着山坡爬了上去,绕过山坳,继续朝上游走。 从水系上来说,哈熊沟所在的这条河流,是额尔齐斯河的一条支流中的支流。只是层次比哈依尔特斯河那条河要小的多,甚至都没有一个正式的名字。 他之所以有此一问,那是因为这条河不大不小,外边的人不容易找进来才对。 正所谓,小沟出嘴、大沟有腿、不大不小在肚里。 这是老被人找金的经验。 说的是,如果所选的水脉只是条小沟,要注意在小沟出口处寻找金砂矿。 如果是在较大的河谷里发现了金砂矿,那么,在其上游的某些岔沟河谷里,也会有金砂矿,反之,如果岔沟里有金砂矿,主河道里也肯定有。 至于不大不小的河沟,则是说主要成矿是在沟谷里,即所谓的在肚里,在河谷里面,很少外流。 在专业的划分下,只有三公里的河流属于小沟,大于三公里到十公里长的河沟,为不大不小,超过十公里长度的就属于大沟。 但其实,哈熊沟蜿蜒群山中,隐蔽之外,它所属的主河道并没有金子,出水口也没有,加之群山树木荫蔽,比那些光秃秃的地方野物要多得多,也更危险,鲜有人会寻到这里来。 当初周景明他们寻到这里的时候,都挺意外。 只能说,有的人运气是真好,随便碰碰就能有收获。 周景明也知道,接下来,这条河藏不住了,会有更多的人到来,或许就从这个秋天开始。 第137章 很有可能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哈熊沟和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一样,都属于牧民所说的西沟。 只是,这边山岭纵横,虽然比较大的河流只有发源于阿尔泰山的额尔齐斯河和乌伦古河两条,但这两条河流那是由阿尔泰山大大小小的众多河流汇集而成,构成了面积不小的水域网。 而牧民夏牧场所在地,随着羊群迁徙而动,一个放牧季节,动辄转场数百里地。 也就意味着他们所说的沟,指的是一个很大的范围。 山峰和沟壑,是大地上的褶皱,可能紧缩在一起,放眼能及,感觉没多远,而一旦铺展开来,靠着脚步去丈量,那就不是一天两天能轻易走到的。 正所谓,望山跑死马。 并且,很多淘金客对于看风水找金苗的事情并不擅长,甚至有很大一部分是第一次接触淘金,所以,通常情况是,他们听说哪里能淘到金子,就往哪里聚拢。 现在只是阿勒泰淘金热的开始阶段,来的淘金客还不算多,深山里边,还有很多地方都是淘金客尚未到达过的隐秘所在。 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淘金客涌入,也将打破这片荒蛮之地的宁静。 有金的隐秘河谷,总是不断被发现,印证着阿尔泰山七十二条沟,沟沟有黄金的传说。 对于周景明来说,有人发现这道只在牧民口中偶尔会提及的哈熊沟,并不奇怪,也知道这是趋势。 拖拉机司机王佑平知道这里,也是因为他帮牧民运送过物资来过才知道这地儿。 也正是因此,周景明有越来越强烈的紧迫感。 因为,那意味着有越来越多的人,来跟自己争抢这发财的机会。 但这种情况,其实是周景明早已经想到的。 如他所想的那样,接下来的数天,每次金旺吠叫的时候,总能看到三三两两的淘金客出现在河谷,也总能看到他们在看到他这个矿点的时候,那种掩饰不住的兴奋。 于是,有人在河谷上游或是下游的位置,开始了淘金的活计。 不过,几乎都是小打小闹,两个或三个聚在一起挖一个小坑,在河道里淘洗着。 也有人来了以后没多长时间就离开了。 还有单个的,在河里边打游击,趁着现在河谷里没多少,寻那些可能藏金的小坑洼或是缝隙里抠泥沙,进行淘洗。 他见到人数最多的也就是一个五人队伍,超过十人队伍,一个没有。 这天下午,金旺在地窝子后面的草地上睡着晒太阳的时候,又有了发现,突然站起来,冲着河道下游吠叫。 正在河里淘洗着金砂的周景明,叫上武阳,跑到地窝子边观望。 结果,看了好一会儿,始终没看到人影。 这让周景明怀疑,是不是又有人藏着在什么地方打探钳形山坳里的情况。 他冲着武阳示意,两人到地窝子里提了猎枪,兜里装了子弹,往后边草坡更高处爬上去。 这些日子,晚上下的霜一天比一天大,气温降得厉害,野草开始枯萎,落叶的树木,在越来越猛烈的山风吹拂下,只是短短数日的时间,叶片掉落了一大半。 也正是因此林木间变得不那么拥挤,仿佛整片山岭都变得清疏起来,不是太远的话,很方便观望。 只是,两人爬到山坡半腰,朝着河谷细看的时候,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而跟来的金旺,叫声依然不止。 它吠叫的方向依然是河流下游,可这边多是草地,一眼就能看的清清楚楚,也就是下方河道有一个小弯拐的地方,被沿河生长的一溜杨树遮掩,看不到。 周景明不由微微皱起眉头:“妈的,到底是哪个蟊贼在作妖……走,咱们再往下去看看!” 正在周景明准备往坡走的时候,武阳忽然一把将周景明拉住:“我好像听到有人在喊叫……” 周景明也立马停下脚步,伸手罩着耳朵细听,果然让他隐隐约约听见点东西:“是女人的哭喊声……好像是娜拉!赶紧走,去看看。” 两人立马提着猎枪朝着山坡下方跑去。 武阳一边跑一边问:“巴图他们一家不是迁到山里去放牧了吗?我都以为他们一家已经搬走了。” 周景明猜测:“可能是天气变冷了,他们打算转场去秋牧场,开始回程了。我跟他说过要买羊,他也说过,要经过这里转场,会更近一些。 再怎么样,山里除了牧草还有灌木枝叶,都是羊能吃的东西,越是往南,戈壁沙漠越多,虽然温度高点,但对放牧不利。 只要天气允许,他们回去得没那么快。” 武阳有些不明白:“周哥,天一冷下来,咱们都要撤了,你还买羊做什么?” “除了吃还能做什么,总不是闲的蛋疼买来养吧!” 周景明努力调整着呼吸:“就眼下这情况,我估计我是走不了了,地窝子里那么些东西得守着,矿点也得守着,不然,等明年回来,说不定已经被人占了,那时候可不好办。” “那有什么好担心的,大不了到时候再抢回来!”武阳觉得这不是什么难事儿。 周景明笑笑:“你说得轻松,万一占了矿点的,是上百人的队伍咋办?你可能不知道,在山里边,还有一类淘金客,大多是以打游击的形式四处淘金。 但其实,他们不是为了淘金而淘金,是在山里找矿,然后联系一些有实力的金老板,将位置直接卖给他们,这样,不用付出太多辛苦,就能赚一大笔钱。 有经验的淘金客,一年找到几个位置,所赚的钱,不比老实淘金赚的少。这其中,就有一些地质队的勘探人员或是部队里懂探矿的退伍兵,比如黄金部队出来的人,都挺厉害。 谁也不知道这段时间来河谷找矿点的,有没有这样的人,也有可能是一些金老板派来寻矿的,都说不准。” “那是得守着!” 武阳回了一句后,没有再多问。 很快,两人跑下山坡,听到彭援朝问是什么情况,他们来不及回答,跑进杨树林,过了木桥后,顺着河滩往下跑。 叫喊声越来越清楚,现在已经完全能确认就是娜拉。 可是,就在两人顺着河滩跑下去不到百米的时候,叫喊声却戛然而止。 两人不由停下脚步,觉得有些莫名奇妙。 但叫成那样,肯定是遇到什么事儿了。 来都来了,也不差那几步。 两人继续顺着河滩往下跑。 又出去几十米,两人远远看到了河滩边杨树林里的情况,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扛着个娜拉正钻进杨树林,也没走几步,就将娜拉放在满是黄叶铺垫的地上,那动作,是正在撕扯衣物。 看到这一幕,周景明和武阳,那还不知道那是干什么。 距离有点远,枪够不上,周景明只能大喝一声:“干什么……” 那人一惊,本能地回头循着声音看来。 见到周景明和武阳朝着他狂奔过去的时候,他哪里还敢停留,爬起来就跑。 瞟见他身上似乎并没有带枪械之类的东西,周景明知道,就这么追下去不是事儿,立马冲着紧跟在旁边的金旺发出命令:“吜吜……” 都这种时候了,金旺再笨也知道那人就是目标,立刻朝着那人狂吠着追了出去。 两人朝着河滩边的杨树林冲过去,看见娜拉用猫头鹰羽毛装饰的硬壳圆顶帽掉在河滩上,被周景明随手捡拾起来。 还看到河滩上有不少卵石被踢蹬翻动过露出的潮湿沙坑,还有不少拖拽的痕迹。 很显然,娜拉就是在这里遇到那人,两人发生猛烈的拉扯、打斗。 等两人到了娜拉身边,看到她左边额头上皮肉破了,在不停地冒血,整个人眼睛紧闭,不知生死。 她身上衣物零乱,穿着的棉衣被扯掉,羊毛纺织品制作的连衣裙被掀开,裤子被扯到腿弯,露出大半截紧实修长的腿…… 看着这情形,周景明知道,但凡再来晚那么三五分钟,已经被人得手了。 他伸手在娜拉的鼻子下探了探,发现还有呼吸:“只是昏迷!” 武阳直接骂了出来:“狗日的,我去弄死他……娜拉要是在这里出事儿,巴图首先想到的,肯定会想是不是咱们这帮人干的!” 他比周景明想象中的还要会想事,说出这个可能的时候,连周景明心头都跟着一惊,觉得很有可能就是个针对自己那帮人的陷阱。 听着金旺逐渐远去的吠叫声,周景明看着武阳:“有没有把握!” 武阳肯定地点头:“放心!” 他提着猎枪就朝着金旺吠叫声传来的方向追了出去。 周景明略微一想,赶忙将他叫住:“兄弟,留活口,把人带回来,不然,有的事情不好说不清楚!” 涉及民族的风俗习惯,周景明是真不想摊上事儿。 武阳点点头,继续追了出去,很快不见了身影。 周景明看着昏迷不醒的娜拉,微微皱了下眉头,帮着娜拉拉了下衣服,将她的棉外套给她盖上,想了想,在她身旁蹲下,伸出大拇指,在她人中的位置使劲按了一下。 大概是被疼痛刺激,娜拉甩了下脑袋,猛地睁开眼,陡然看到周景明,一时间没认出来,冲着他大喊大叫,手上乱打乱抓。 她用的是哈语,周景明听不懂说的是什么,但猜测应该是让他滚开之类…… 周景明可不想被抓挠到,起身让到一旁:“娜拉,是我……” 被他大声喝叫,娜拉一下子回过神来,跟着觉察到自己的异样,一时间整个人僵住。 “我们来的还算及时,人已经被赶跑了,武阳正去追那个人,会把他抓回来!” 周景明转身走远些:“你赶紧把衣服整理下。” 到底有没有被侵犯,她自己的身体她很清楚,赶忙起身将裤子拉上,整理好衣物后才说:“好了!” 周景明转身看着她:“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我们马上转场,你们之前说要买羊,我哥让我过来叫你去挑羊……” 整日在荒野中生活,这牧羊姑娘的性子,没有想象中那么扭捏。 “原来是这样……你头上受伤了,能回去吧?” “没问题!” “那你自己回去,赶紧处理下伤口,我得去帮忙,我担心兄弟出事儿……” 周景明说完,提着猎枪朝着远处狗叫声传来的方向追去。 第138章 便宜他了 周景明追出去没多远,就听到了枪声。 他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加快步子,呼哧带喘地爬到山坡上的林子里,找到武阳的时候,看到他好整以暇地抽着烟,顿时放心了。 再看看金旺,围着那壮硕汉子狂吠,时不时就伸嘴过去捞上一口,将他逼得缩在一蓬灌木的枝条之间鬼喊鬼叫。 躲进灌木丛是为了躲避,可躲进去后,他更像是把自己关在一个笼子里,处处受限制,反倒不容易躲避,腿脚、手臂、屁股墩子这些位置,时不时就被金旺捞上一口,弄得血呼啦的,有武阳在,还不敢还手。 他最严重的伤在右手手臂上,是被武阳用枪打伤的。 看到周景明上来,武阳询问:“周哥,娜拉怎么样了?” “掐人中弄醒了……她是去矿点上找我们的,谁知道会遇到这货,我已经让她自己回去处理伤口了。” 周景明没有叫住金旺的意思,自己也点了支烟抽着,对那人说用手头金子求饶的话充耳不闻。 直到一支烟抽完,他才叫住金旺,问那人:“不想继续遭罪,我问你什么,你就最好老老实实地说什么……就你一个人?” 到了山里,肯定是来淘金的。 可既然是来淘金的,哪怕是踩点,基本的工具总该有,这人身上什么都没带。 “就……就我一个!” 壮硕汉子满脸惊慌:“我们队伍已经回去了,在路上的时候遇到检查站的人突击检查,为了护住手头的金子,大家商量分散跑……我,我是无意中到这边来的……” “到了这边就想当个色中饿鬼?” 周景明摇摇头:“知道牧民为什么会越来越讨厌淘金的,不仅仅是因为草场被毁,还有很大原因就是有你们这些狗日的,太特么不做人……给老子出来……” 壮硕汉子此刻早已经蔫了,听到周景明的暴喝,浑身不由一颤,他不知道眼前的两人究竟想干什么,但眼下的情况,显然由不得他。 周景明和武阳,骨子里透出的凶狠,让他心惊,还有那条狗…… 他从树蓬里钻出来,被武阳从后面推了一把,打了个趔趄。 周景明冲着武阳使了个眼色,武阳立刻将他拉住,在他身上一阵摸索,从他怀里摸出来一个小油纸袋,里面装着一小包麸金。 他在搜东西这方面已经很有经验,继续将那汉子身上的衣服细细捏过,还真又在棉衣衣角捏到几小团硬邦邦的东西。 他朝着周景明伸手。 周景明默契地将腰间藏着的英吉沙小刀摸出来给他。 武阳接过后,将这人的棉衣挑破,从棉絮里抠出几小颗金豆子。 又一阵细细摸索,在衣领的位置,也捏到东西。 武阳用刀子划破衣领,取出来的是两块薄片状的小狗头金。 再细细搜索,除了几十块钱,再没什么发现了。 他站起身,将刀子还给周景明,随手将东西装自己兜里:“这家伙,淘金的时候还真没少贪……怎么办?” “送去交给巴图!” 周景明抬脚在这人屁股上踹了,踹得他踉踉跄跄顺着山坡冲下去好几步才勉强稳住身形,就这么被两人押送着,一脚一瘸一拐地往山坡下走,重新回到河滩边。 然后顺着河滩往下游走了差不多三四里地的样子,遇到一人提着猎枪,骑着马上来。 那人一见到三人,灵敏地动马背上跳下来。 “巴图……就是他!” 娜拉既然回去了,巴图应该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 巴图怒气冲冲地迎面上来,双手抓着猎枪,一枪托狠狠砸向那汉子。 这人摇摇晃晃几下,跟着直挺挺地倒在河滩上不动了。 周景明看得清楚,枪托砸的位置,在太阳穴上,这种要命部位,挨上含怒而出的一下重击,肯定很要命。 他蹲下身,伸手探了探那汉子的鼻息,发现已经没了。 他抬头看看巴图:“死了!” 巴图也是愣了一下,最后冲着那汉子啐了口唾沫:“便宜他了。” 他四下瞅瞅,到一旁的林子里,拔出身上带着的刀子挖土。 周景明不由问了一句:“巴图,你这是干什么?” 巴图手上的动作不停:“挖个坑把他埋了!” “淘金客的做法,通常是扔河里!” “那样会脏了水……” 周景明和武阳相视一眼,也跟着去帮忙。 三人折腾了半小时,总算是刨出一个大坑,巴图将尸体拖来丢入坑里,动手将人掩埋。 这可没有垒个坟头的做法,周景明也知道,巴图更多的是想掩盖。 将尸体埋上后,巴图又去搂来一些枯叶盖上。 “抱歉啊巴图,要不是因为我要买羊的事儿,娜拉不会遇险!” “不关你的事儿,这人起了贼心,就即使没让娜拉去找你们,他也会找到机会。还好有你们,不然,娜拉今天就被毁了,我感谢你们还来不及呢……走,跟我去挑羊。 对了,到帐篷的时候,不要跟我家人说,只说是打了一顿,让他滚蛋了,不然会吓到他们。” “好!” 随后,周景明和武阳跟着牵了马的巴图继续往下游走,又差不多走了两里地的样子,到了一片山间草场。 羊群散布在周围,挑食着草叶,有两个上了些年纪的老人骑着马看护着,看样子,应该是巴图的父母。 有陌生人靠近,巴图的两条牧羊犬立刻狂吠着冲了下来。 金旺也不虚,迎上去冲着那条黑白皮毛的牧羊犬狂吠着,眼看又要咬起来,周景明赶忙将金旺给叫住,巴图也将他的那条公狗给赶跑。 至于母狗,在公狗面前,一向属于都不欺负的类型。 “到帐篷里坐,今天一定在我家里好好喝一顿。” 巴图招呼着两人往帐篷走。 不过,周景明不想在这里过多耽搁:“他们都还在干着活计,就不去了……挑好了羊就走。你们应该很快要转场了吧,这边温度越来越低了。” “打算明天就走,这地方得到明年夏天才会过来。” “那咱们还有碰面的机会,明年我们还在那个山坳里。” 巴图点点头:“挺好。” 他的父母骑着马靠了过来,在巴图的介绍下,相互认识了一下,热情地请周景明和武阳到家里去做客,被周景明婉拒。 娜拉却是始终没有再出现。 巴图也是个不擅长说话的人,大概是在山里待久了,话很少,性子很直,领着两人去挑羊。 这种时候,自然是挑着肥壮的阉割过的羊,没阉割的,膻味太重,味道不好。 巴图也没用绳索去拴,他对自家的羊很熟悉,一一指过后,全都能记住。 得守在地窝子里度过漫长的寒冬,不多备点肉食,扛不住,周景明挑选了一阵:“够了,就这八只羊!” 巴图点点头:“这个时候不好抓,等晚点我抓了羊给你送来。” 周景明伸手入怀,将钱掏出来。 见状,巴图连连摇头:“阿达西,不用钱,我送你!” “那可不行,你们放牧那么辛苦,这些羊可不是一天两天能长这么大的,我估摸着,每只羊都差不多百来斤的样子,就按照市价给你……” “我这里最不缺的就是羊……” “兄弟,我虽然没养过羊,但在这边也待了不少时间了,接下来会很难熬,特别是到了冬季,你们处处都需要用钱,这种事情,不用跟我客气。” 周景明还是数了三十张大团结,硬塞到巴图手里。 不待他多说什么,叫上武阳,转身就走。 巴图愣愣地看着两人,又看看手里的钱,他简单一数,冲着两人喊叫:“按照市价,你也给多了!” 周景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脚步不停。 两人都不知道,那顶白色的帐篷,帘子被掀开,娜拉探头出来,正眼巴巴地看着两人。 巴图注意到这一点,他看看周景明和武阳,又看看娜拉,转身去了帐篷边:“妹妹,你是不是看上他们了,是哪一个,跟哥说说。” 娜拉羞红了脸,放下帐篷的帘子。 巴图却不打算善罢甘休:“你要是真喜欢,嫁给汉人也不是不可以。” 帐篷里,娜拉回到床上坐着,闷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景明和武阳很快回到河滩上,朝着上游往回走。 武阳将得到的麸金、金豆子和那两小块狗头金全都装在一起,在手里掂了掂:“至少有两百克!” 周景明微微点头:“回去后,按照之前定的规矩,分了吧!” “嗯!” 武阳应了一声,跟着又说:“周哥,她们哈族女人的帽子挺别致的,干嘛后边弄一撮羽毛?” 周景明笑盈盈地看着他:“老实交代,是不是对娜拉感兴趣了?” “没有的事儿……” 武阳矢口否认:“我只是有些好奇而已。” 周景明略微想了想:“哈族女人的帽子,那可大有讲究,未出嫁的姑娘,夏天扎一条漂亮的三角巾或是方形头巾,天气冷了就戴你今天看到那种用绒布做成的硬壳圆顶帽子,装饰的猫头鹰的羽毛。 当新娘时,戴的是一种尖顶帽,上面绣花还有金银珠宝装饰,有珠帘垂在脸前,一年后换戴花头巾,有孩子后开始戴披巾。 娜拉还是个姑娘家,你有机会!” 武阳咧咧嘴:“周哥,能不揪着这事儿不放吗?” 周景明反而笑得越发灿烂了。 两人一起回到地窝子,将猎枪放好,又去河岸边摇金斗子,彭援朝、李国柱等人,自然少不了一通询问。 周景明只能将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再次强调,让众人管好自己的裤裆。 时间很快来到傍晚,一众人围在土灶边抽烟、吹牛,等待着饭熟,也在等待着彭援朝和李国柱将金子分拣出来,就在这时候,金旺又忽然起身,冲着杨树林那边吠叫。 周景明习惯性地戒备着,等了没多长时间,见是巴图和他的父亲一起将那八只羊赶着送来,每一只头上都拴了绳索,那么些羊不好招呼,就全拴在河岸边的杨树林边。 简单打过招呼后,巴图他们爷俩就回去了。 只是这一晚,一众人就糟了罪了。 大概是离群的缘故,这些羊大半夜还在咩咩叫个不停,吵得众人不得安生。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彭援朝就开始抱怨了:“赶紧把这些羊杀了,再这么叫下去,没法活了。” 周景明本想将这些羊留着,等到下雪的时候宰杀,到时候能借冰雪保存,多少能吃点新鲜的。 但转念一想,那么些血肉埋在雪里,也很有可能引来山里的野兽,更不安全,还不如全都打理出来,烟熏保存,反正不少野兽对那种烟熏味不喜好。 他当即吆喝了一声:“今天想吃肉的帮忙杀羊,不想吃的继续去淘金……” 几个找到自己趁手工具,准备去挖料的淘金客闻言,纷纷将手头的工具一扔,凑了过来。 第139章 人生如过客 一次性宰杀八只羊,折腾了大半天时间,主要是那些肠肚打理起来麻烦,好在,王东在这方面,也是个好手,在他的指点下,让事情简单了不少。 早上的时候,巴图他们一家人赶着羊群过了木桥,爬上地窝子后面的荒草坡。 用几匹马驮着各种东西,临走的时候,巴图特意在后面山脊上,冲着周景明招了招手:“阿达西,我们走了,来年见!” “一路顺风!” 周景明也站起来冲着他招手回应,然后看着他们一家人随着羊群渐渐远去。 接下来十数天的时间,河谷里变得很安静。 晚上下的霜越来越厚,早上的河水变得冰冷刺骨,穿着水裤在水里都站不住。 淘金变成是一项很遭罪的事情,开始有人念叨着要回去了。 只是,还有一部分人还想着多弄点,舍不得走。 直到这天,山里下起了阴雨,还洒了些碎米雪,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周景明终于决定,结束今年在淘金河谷的日子。 “看这天气,估计会阴上好几天,天气越来越冷了……煮上一锅肉,咱们今天好好喝一顿,算是我给大家饯行。吃完大家就可以走了。” 已经到十月份了,再待下去也没多少意思,别的不说,就那河水的冰凉程度,就足以让众人缩手缩脚。 终于要回家了,各人神色不一,有的释然,有不舍,但都没多说什么,开始找来柴火,将土灶里的火拢着,架上铁锅,把烟熏保管的羊肉提了小半块,简单刮洗后,砍剁成小块,放锅里煮着。 一众人就缩在土灶边,边烤火边抽烟,显得都有些沉默。 锅里的肉在十点左右的时候煮熟,周景明在王东抱来碗筷的时候,亲自去提了酒壶,一人给他们倒了不多的二两酒。 “不是舍不得喝,酒这东西,也就暖暖身,大家身上都带着不少东西,一路上安全起见,还是少喝点。” 周景明倒完酒,将酒壶盖子拧上,放在身旁,招呼众人吃东西。 这顿饭吃得很快,前后不过半小时的样子就结束了。 心急着回家的几人,忙着钻进地窝子去收拾自己的被褥行李,或是忙着去远处将他们藏着的金子给取回来。 还有几个倒是没有太忙,被周景明催了,说时间不等人,今天还能赶不少路,这才去取东西,收拾行李。 看到周景明没动,彭援朝迟疑着问:“你不回去?” “我要走了,矿点上的东西怎么办?” 周景明深深吸了口气:“我得守着这矿点……这是我的矿点,只能靠我自己。” “没这必要吧?” 彭援朝看看天空:“山里冷了,连牧民都早早地走了,没什么人!” “那可不一定!”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收东西,别耽搁时间。” 彭援朝犹豫了一阵,还是钻进地窝子。 李国柱也看着周景明,似乎想说什么,但嗫嚅了一阵,只说了一句:“我今年想回金城去看看!” 周景明猜出他的心思:“是想去看看你侄儿吧?” 李国柱叹了口气:“人被弄成那样,我总该跟我姐有个交代,我的亲人不多了!” 周景明微笑着点点头:“能理解……走吧!” 随后,他又回头看看,见身旁武阳和白志顺没有动:“你们怎么还不去收拾?” 白志顺很直接:“我不想回去,回去了估计也就是跟小妹吵架,日子过不安生,还不如留在这里……反正我不回去,算命的说我该在西北讨生活,那就待在西北。” 武阳笑了笑:“我倒是想回去,不过,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想来想去,回去以后也干不了什么,还少不了各种数落,人回去,还不如钱回去,落得个清净。 早跟你说过了,我就是出来闯荡的,我觉得这边挺适合我! 你弄了那么多肉藏着,想一个人独吞啊,门都没有。” 周景明只是笑笑。 他不回去,除了守矿点,还有一些别的想法,也需要人手,武阳无疑是他最看重的,白志顺能留在身边使唤一下也挺好。 至于其他人,说实话,他现在心里有些不在乎,也无法确定,他们离开后,还能有几人回来。 人这一生,来来往往,要见过很多人,但绝大部分,终究只是生命中的过客。 一帮人,本就是临时凑在一起做事儿的。 而且,待会他还有些话要说,估计那些话说了,有些心里想着明年还来的,也不会来了。 在土灶边烤着火,等了二十多分钟,见要回去的众人,都准备得差不多,他才站起身来:“都过来一下,我有些话要说。” 彭援朝等人,纷纷凑了过来。 等到众人聚拢,周景明专门去地窝子里取了一包一直留着没怎么舍得抽的大重九出来,给他们会抽烟的,一人发了一支。 他自己也点了一支,连着抽了几口:“咱们这帮人,来自天南地北,能凑在一起,也是种缘分。 这一年下来,咱们打过、拼过,也辛苦过,还算齐心、团结。 所以,我很感谢你们。 我知道,到了明年,你们有的人还会想着过来,也有的不会再来了。 你们在淘金河谷待了这么些日子,也清楚淘金河谷是什么情况,挺残酷。 说实话,我希望你们来,因为都已经熟了,大家都了解,处起来容易,方便做事。 但我又希望你们别再来了。今年你们挣到多少钱,我心里有数,毫不夸张地说,回去了都是万元户,有这笔钱,可以很安生地过日子,并且把日子过得很好,完全没必要再到淘金河谷里来玩命。 听上去很矛盾,但我真是这么想的。” 顿了一下,周景明又抽了几口烟:“我也不耽搁你们时间,咱们长话短说。之前的小半岛,我就不说了,但从现在开始,山坳里这个矿点,我说是我的,相信你们不会有太多意见,当然,有意见也无所谓,反正,这矿点是我的。 包括以后,我去找的矿点也是一样。 人嘛,都挺贪,我也一样,但我会想着我吃肉的时候,让大家把汤给喝上。 就像你们一开始认为的那样,觉得分金子的法子太黑一样,实际做下来,你们自己也有比对,你们不亏。 扪心自问,有几个来淘金,半年时间带回去一万多块钱的有几个……少得很,少得可怜。能带回去三四千的,就已经很不错了。 所以,我把功劳往自己身上多揽点,我觉得不过分。想要淘金赚钱,所选的金矿品味达到什么程度,最是关键。 所以,从明年开始,我再找人来矿点干活,我养着,不用他们花一分一毫,当然,也不再发金子,改成发钱。 只要来了,不管天阴下雨还是怎么样,我一个月,一个人发六百块钱工资。 一个星期休息一天,按月结算。 收入可能相对会少一些,但保证稳定。” 听到这话,众人一时间议论纷纷。 偶尔的几句话中,听出不少人觉得周景明太霸道了些。当然,也有人觉得挺无所谓。 周景明也不制止他们,随便他们说,等到他们自行安静下来,他才又接着说:“当然,我说的,只是一般来淘金的,若是你们有想着明年还来的,我希望你们能带更多人来,我让你们领着你们带来的人跟着我干,自己当把头,也不用你们下力气干活,只要管好他们就行。 到时候,我每月给你们开八百块钱工资,另外再分二十克金子,小半年干下来,相信也能有近万把块钱的收入。 当然了,你们要是有能耐自己领着干,我也没意见。 不过,话说在前头,没跟着我干的,不管发生任何事,都跟我没关系。 好了,就说这些,都赶紧走吧,到了这时候,路上检查的严格了,你们自己路上防着点,该绕的绕开,该躲的躲,别到手的金子,弄没了,可就亏了……就不送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没人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有三个豫州的挎着行李先走了,是最急着回去的三人。 剩下的几人又犹豫了一下,也三三两两地跟着离开。 最后只剩下彭援朝、李国柱、徐有良、孙成贵和王东,愣愣地看着周景明。 周景明看着彭援朝和李国柱:“彭哥、李哥,我说的话过分吗?” 彭援朝摇摇头:“不过分……金把头领着人进山干活,有的分金子,有的分钱,除了共同垫本的,淘到金子平分,只是把头一人垫本的,一般都分大头,至于分钱的,很多队伍能一个月给到四百就不错了,你这里能给到六百,已经很不错了,小半年干下来,轻轻松松三千来块钱到手,不用花任何费用,还有不少休息时间,够可以了,这种好事儿不多。” 周景明笑笑:“当然,彭哥和李哥,要是来年还愿意跟着我干,自然是跟他们不一样的……你们还来不来?算了,也别忙着答复我。 回去了好好考虑考虑再说吧,只是,考虑清楚了,明年还打算跟着我做,要尽可能来得早些。 都走吧,路上小心些。” 李国柱笑笑:“行,我们都考虑考虑……走了!” 几人邀约着一起离开。 看着一众人全都进了杨树林,周景明长长呼了口气:“武阳,你说他们到明年,还会有几个过来?” 武阳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觉得,彭援朝和李国柱应该还会再来吧。想那么多干什么,到明年自然就知道了……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安排?有!趁着天气不好,干不了什么,砍柴吧,不想在山里被冻死,得多准备一些。” 周景明又遥遥看了眼已经爬上对面山林的众人:“等准备得差不多,我领着你们俩去干点别的事儿。” “什么事儿?” “肯定是弄金子啊!” “我就知道,你肯定另有安排!” 第140章 还没真正下场 在淘金河谷,无论来自哪里,百分之九十五的淘金客,都会在天气刚转冷时,如同候鸟一般,踏上返乡之路。 周景明上辈子混迹阿勒泰淘金河谷的时候,这样的事情,看过一遍又一遍,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分分合合,也一直是淘金河谷里的常态。 对于他来说,每一个淘金季结束,到新淘金季到来的这段时间,是淘金客沉淀的过程,也是筛选淘金客的过程。 每一个淘金客,回到故里,总会想起在河谷里看到、听到和亲身经历的一切。 到临近新淘金季的时候,都会面临着是否回来的抉择。 有的人知足,赚到钱了,想着过安生过日子。 有的人害怕把命折在淘金河谷,哪怕没赚到钱,也不敢再出来。 有的人怀念着这“日进斗金”的日子,觉得赚钱容易,想要得到更多。 更有人雄心勃勃,想在这淘金河谷里,闯出一番天地…… 而这些淘金客回到乡里,总会在有意无意之中,讲述着淘金暴富的故事,或是以自身的变化,证实着淘金暴富的事实,传出去以后,将更多人的心勾得蠢蠢欲动。 于是,会有更多淘金客来到这片荒蛮之地,将那些淘金河谷中的水,搅得越来越浑。 淘金是将泥沙千淘万漉,找出里面的丁点金黄,淘金客又何尝不是这些淘金河谷中的泥沙,被野心和欲望猛力地摇晃着,漾出更大的波浪。 周景明在众人返乡之际,提出了新的分配方式,又何尝不是一次筛选。 当然,这样的分配方式,在这些今年跟着自己赚到大钱的淘金客听来,觉得太黑了,明年再来,可能分到的钱会一下子少很多,心里会有很大的落差。 会因为这个原因,有的本来想重返河谷,选择了放弃,也有的来了以后,不会再选择跟着周景明,这些都属正常。 每个人的想法不一样,周景明不打算去勉强。 他更愿意去相信,他们中会有人意识到,他周景明本人,就是一块金光灿灿的金子。 这是一次考量,包括彭援朝、李国柱等人在内。 至于武阳和白志顺,在他们果断选择留下来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他的考核了。 至于其他人,哪怕一个都不来,他也能理解。 还是那句话,淘金河谷里,从来都不缺人。 他也从来不觉得自己这样的分配方式太黑。 事实上,淘金河谷里,早已经出现类似的分配方式,但那些金把头或是金老板,所能给到的工钱,是每月四百,能给到五百的,都极少,而且,还会因为各种事情的耽搁,有克扣。 而在他这里,承诺无论天阴下雨或是其他事情耽搁,只要干满一个月,就能给六百块钱,并且,生活物资各方面的花销,他自己承担着,每个星期还能休息一天。 说起来,这其实是很优厚的条件了。 别说是现在,哪怕是到了九零年之后,那些金老板开出的价钱,也不过才七八百。 五六年后的经济环境,可比现在好太多。 当然,这样的分配方式,更适合那些没有太多想法,只想着安分守己苦钱的普通淘金客而言。 因为每个月六百的工钱,在这年头,别说是在乡下农村,哪怕是大城里,除了那些头脑精明做生意赚了钱的,别的地儿很难找到。 至于那些怀揣梦想,不能安分守己的,给再多,也总有不知足的时候,还不如不要。 而现在,周景明在想的问题,更多的是如何组建一些忠于自己且敢打敢拼的部下。 现在回去的这些人,只要明年还选择跟着自己干,那就是可用之人。 至于其他的,总能在招来的人手中,筛选出一些来,再有那么三五个心腹,那就够了。 趁着这机会,弄到更多的金子,才是重中之重,手里有了充裕的资金,很多事情才会越来越好办。 因为他很清楚,一条条淘金河谷内发生的一切,只是这淘金江湖中,很小的部分,更高端的玩家,还没有真正下场。 必须得抓紧时间,想尽一切办法提升自己的实力。 现在,周景明只是在惦记油锯了。 在一众人离开后,他和武阳、白志顺,一起到杨树林里砍树,打木柴柈子。 那片杨树林,对于他来说,显得有些碍眼,里面太容易藏身,看不出去。 既然需要柴火,那就优先选择它们。 当然,他也没想过要将那些杨树给全部砍光,只是砍伐掉其中一部分,让那片林子变得更清疏,留下一部分,也有好处,在应对一些突发情况的时候,也能多少有点遮掩。 不过,将一棵棵大杨树放倒,就靠着手中的大肚锯,实在费劲。 要是有一把油锯在手,会节省很多力气,事情也会进行得更快。 但眼下,显然不适合为了一把油锯,特意往铁买克跑一趟,有这功夫,这个冬季需要的木柴,说不定已经砍得差不多了。 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和武阳、白志顺轮换着,拉动锯子,然后把放倒的一颗颗杨树,锯成小段,用架子车一车车地拉回地窝子旁边,又劈砍成数块,在地窝子一侧堆放起来。 因为阴了差不多七天的时间,他们也劈了七天的柴火,地窝子边,堆起来一大堆柴垛子。 杨树的木料,用来燃烧的时候,有些不经事,为此,他们还特意到周边爬山松林子里,找着爬山松的木头疙瘩弄了不少回来。 天冷的时候,地窝子里土灶里放上一些木头疙瘩,能持续燃烧不少时间,也省得在寒冷的半夜,还要起来添加柴火。 至于土炕什么的,周景明没打算考虑。 从老唐那里得来的物资中,棉被有好几床,能够在晚上睡觉的时候,将铺盖弄得很厚实。 另外,地窝子大半截几乎都藏在土里,这跟东北的地窨子差不多,在冬天保暖抗寒这一块的效果很好,里边再有一堆火,哪怕冬季零下三四十度,也能安然度过。 事实上,周景明也没打算真的在哈熊沟里守上一冬天,等到山里到处是雪,气温降到稍不注意就冻死人的时候,就不会有人再来了,那个时候,完全可以各自回去待上一两个月,等过了年,提前回来就行。 到了第八天,阴霾的天空终于放晴。 早上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就在地窝子边对练,白志顺蹲在一旁,看着周景明被武阳一次次放翻在地,弄得满地摸爬滚打,乐呵得不行。 他终于弄清楚,每天两人往山里跑是去干什么了,也真正见识到武阳的厉害,知道周景明为什么分那么多金子给他。 不过,他自问自己没这方面的天赋,提不起什么兴趣了,倒是在周景明的要求下,跟周景明过了几手,他发现自己在周景明手底下,比周景明面对武阳的情况还不如,毫无还手之力。 他更多的是在两人折腾的时候,忙着拢火做饭这些琐事儿。 而也就在这一天天气放晴,周景明在简单吃过早饭后,从存放物资的地窝子里,翻找出金斗子、镐头和钢钎子。 正用热水洗碗的白志顺随口问:“周哥,这是准备淘金?就我们仨……也不是不行,架子车拉料,我一个人就可以,还可以帮忙挖料。” 周景明笑笑:“顺仔,咱们有更轻松简单,来金子更快的法子!” 一听这话,武阳笑了起来:“周哥,你这是准备打游击?” 周景明点点头:“暂时先打游击……等到天气更冷些,咱们还可以干点别的。” 武阳好奇地看着周景明:“干点别的?” “还有比打游击来金子快的法子,现在时候不到,还不能做,你们也别急着问,到时候就知道了!” 等白志顺收拾好碗筷,周景明又去地窝子里取了猎枪出来,让他们一人背着一把,然后拿着金斗子和水裤往河边走:“咱们趁着天晴稍微暖和的日子,先把哈熊沟上下游哪些容易淤金的地方搞一下,另外,顺便探一下矿点。” 武阳越发不解了:“咱们不是有矿点了吗,就这矿点,来的时候你也说了,上百来个人,也够干一年,咱们还找矿点干什么?” 周景明边走边说:“兄弟,事情得想在前面,才有机会赚钱,咱们现在这矿点是哈熊沟里边最好的,但还是有一些矿点也挺不错,你说我要是把这些矿点找出来,提前占了,到时候卖给那些来淘金的队伍,他们愿不愿意?” 这个想法,周景明早已经有了。 而且,从前段时间,时不时就有人找到哈熊沟里来的情况看,明年哈熊沟里,肯定会涌进来不少淘金客。 反正不可能把这河谷里所有矿点的金子都淘了,而且,以他的眼光来看,不少矿点他本就看不上,因为有更好的选择。 到时候,转手一卖,也能捞上一笔,何乐而不为? “哦,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武阳一脸恍然:“高,实在是高!” 周景明回头瞥了他一眼:“你少拍我马屁,我不爱听这个!” “这个时候,彭援朝他们,应该回到家了吧?” “这不知道,陇中、金城这些地方比较近些,如果顺利的话,可能已经到了。至于豫州、骆越、湘西的那几个,可能还没到,他们到了铁买克,得想办法把金子换成钱,可能有的人,还想多玩两天,毕竟回去以后,可就没办法那么自由了。” 说话间,三人到了河边,顺着河滩往上游走。 一直出了钳形山坳,顺着上游走了没多远,周景明就选中一个河滩边草地上一个因为河流水位下降而干涸的小泥塘。 这小泥塘很不起眼,从河滩上的情形看,在大暴雨之前,这一片地方,都是被河水覆盖的。 而现在,小水塘全都暴露出来,就连周边都长了不少野草,水塘里全是黑乎乎的淤泥,看不到什么卵石、砂砾,所以,来了几波淘金客,在河谷里捣鼓几天,都没有人去碰。 “就从这泥塘开始吧,上面那层泥揭开,下面应该就是含金的泥沙,挖出来直接淘洗就行!” 周景明冲着两人吩咐:“顺仔,你去挖沙,武阳淘。我先去上面看看那个矿点验沙划定一下区域!” 隔的时间太长,那些矿点具体位置,周景明已经记不太清楚,小笔记本里,记的只是一些重要位置,没办法所有的地方都记录上,现在只能凭着经验,再次确认。 第141章 野路子 周景明沿河勘验,确定矿点位置及范围,选择的方法是自然重砂法。 自然重砂法是根据砂金颗粒比重很大,用金斗子就能直接选别出来的特点,在松散碎屑沉积的表层或不深处挖坑取样,在野外淘洗,直接确定是否有砂金存在的一种方法。 取样包括水系沉积的河流重砂取样,阶地砂砾层沉积露头取样、山坡的残坡积层重砂取样三种方法。 前两种可以了解水系沉积物的含金性、砂金的大概分布范围、阶地含金层的品位及厚度。 第三种周景明暂时用不上,那是用来追寻砂金来源,确定岩金矿靶区的法子。 事实上,哈熊沟的矿源山所在的位置,周景明顺着河流一直往上走,就能直接找到。 但是,他对这个矿源地实在提不起兴趣来。 那是一座产生于花岗岩侵入体中的金矿,并且是含有较高比例石英的花岗岩,意味着这种花岗岩的硬度更大,大大增加了开采难度。 就靠现在手头的工具,哪怕用开山裂石的方法开采,粉碎淘选的难度也很大。 相比起来,还是砂金的淘洗更有性价比。 在接下来十数天的时间里,三人一路沿着上游勘验,通常是周景明选好一个砂金富集的小地方,让武阳和白志顺两人进行取料淘洗,他自己则是看山形地貌初步确定一个地方适合作为矿点后,隔一小段距离挖一个三四十公分深的沙坑,取一金斗子泥沙进行淘选。 通常一个标准的船型金斗子,装泥沙二十公斤的样子,淘选后,将金斗子底部的金砂进行称重,就能算出大概的品位,也多次取样后,圈定出一个矿点上金砂分布范围。 当然,这样的品位并不准确,因为取的只是表层泥沙,真实的结果,要比得出的品位数值要高一些。 这是他到时候讨价还价的一个依据,很有必要做的一个事情。 而这几天下来,三人的收获也是不菲。 周景明的眼光很毒,什么地方的缝隙中金砂富集,什么地方容易淤金,看得很准,总是能在一些不起眼,又经常被水流冲淘的地方,搜集出不少比起矿点上淘选出的精砂也差不了多少的泥沙,虽然搜集得有些费力,但效果确实比在矿点上挖料淘选要强很多。 最多的一天,三人有弄到一百二十多克金子的时候。 自打从哈依尔特斯河的小半岛,搬到哈熊沟的钳形山坳,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半月的时间。 在这段时间里,周景明在矿点上淘金,分得的金子不少。 在有抽水机帮忙淘选的时候,平均一天差不多有二十二克的收获,持续了半个月的时间,他得到三百三十克金子。 后面没油了,靠增派人手提水往溜槽里冲泥沙,收获有所下降,每天也就十五克的样子,持续的时间比较长些,有差不多一个月的样子,得了四百五十克。 从那个企图糟践娜拉的淘金客身上搜出来的金子,回来后跟武阳、彭援朝、李国柱四人瓜分,他占四成,其余三人一人占两成,那些金子有三百八十五克,周景明又分到一百五十四克。 而三人打游击,前后拢共进行了十三天时间,共计得金一千零四十克。 三人商定,周景明占五成,武阳占三成,白志顺占两成。 他又分到五百二十克金子。 从抵达哈熊沟到现在,周景明手里积攒的金子,总共有一千四百五十四克。 再加上之前藏着的三千四百一十三克金子,周景明手里的金子,达到了四千八百六十七克。 略微估计,这些金子在来年涨价后,按照市场价,所能换到的钱,能有二十多万了。 也让他充满了底气,至少不用太过担心发工钱的事情,一人六百,有一百人跟着干,也能坚持几个月。 当然,他也相信,在这过程中,所得到的金子,会更多。 而现在,哈熊沟好点的矿点,周景明圈出来十七个,已经把这条差不多三公里的金砂矿带走了一遍。 那些适合打游击淘金的地方,前段时间被找到哈熊沟的淘金客淘掉一部分,剩下的那些小地方,也被三人抠得差不多,周景明停止了在哈熊沟里的折腾。 第二天休息的时候,他特意将马鹿肉、羊肉挑选出一些好的,细细切成薄片,又用带进山里的辣椒、清油以及其余几样酱料,凭着感觉调配了一个火锅底料,在地窝子外面架起篝火,放上锑锅,好好烫了一次火锅。 来自蜀地、湘西、骆越三个不同地方的人,其实对辣味都很偏爱,相比起来,也就是白志顺要稍微差点。 因此,一顿火锅下来,周景明和武阳吃得酣畅淋漓,直呼过瘾,武阳甚至吵着让周景明以后这样的菜要多做,感觉吃过一次后,整个人都通透了。 只有白志顺,被辣得不停地吸冷气,说自己整张脸都被辣得麻木,那一副辣得受不了,偏偏筷子又停不住的样子,让周景明和武阳两人好一阵乐呵。 吃饱喝足,喂过金旺后,三人懒洋洋地躺在草地上,周景明给武阳发了一支烟点上,想了想,又给不会抽烟的白志顺也发了一支,让他感受感受饭后一支烟快活似神仙的感觉。 白志顺犹豫了半晌,将烟点着,只是一口,呛得鼻子眼泪都出来了,又惹得周景明和武阳两人一阵好笑。 但白志顺也倔,硬是咳得脖子和脑袋上的青筋暴涨,满脸通红,也愣是将那支烟抽完。 玩闹一阵,周景明看着天空的蓝天白云,心情难得的轻松起来:“武阳,顺仔,咱们认识有半年多了,你们信不信得过我?” “当然信得过,周哥,你怎么突然问这个?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会不知道?” 武阳深吸一口气:“要是信不过,我就不会选择跟你留在这里了,是你把我领进淘金这行当的,一直以来,也在处处为我着想,就连分金子,也在尽可能地想着给我多分一些,我信不过你,还能信谁?” 白志顺的回答更为简单:“周哥,你是我的贵人。” 周景明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心里很高兴,在他看来,这两个愿意陪着自己守在荒郊野岭的人,才是他今年最大的收获。 “在河谷里边,认识那么些人,在这些人中,我也只信得过你们俩!” 他停顿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问:“你们愿不愿意跟着我好好闯一闯淘金这行当。” “那还用说,我自己都觉得,我挺合适,这打打杀杀的日子,挺对我胃口。” 武阳觉得,他在这里能寻到自己想要的刺激生活。 白志顺则是有些犹豫:“周哥,我肯定愿意,可是,我除了一身力气,别的啥也不会,就怕自己会成为拖累,想好好跟着你,又怕办不好你交代的事情。” “顺仔,别那么看不起自己,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位置,也各有自己擅长的东西,总有你的用武之地!” 周景明看着天空傻笑:“就让咱们好好闯一闯这一条条淘金河谷。等再过一段时间,山里下了大雪,咱们都回去吧,我希望你们两个,能一人拉着一支队伍进山里来,跟着一起干,人越多越好。 彭援朝他们走的时候,我已经说过,以后要改成发工资了。得到的钱少了,这些来矿点上上工的人,拉出来壮壮声势可以,但指望他们替咱们拼命,有些不现实,大家都不傻,所以啊,我希望你们能找一些自己信得过的人来。 我也要回去,拉几个人手过来。” “咱们都走了,金旺怎么办?” “金旺好办,我自己领着回去就行了。坐不了火车,我可以坐汽车,不过是路上多转几次车,多点折腾而已。 咱们明年三月初,回到铁买克碰头,然后一起进山。放心,我肯定不会亏待你们。” 周景明想过,将金旺留在山里,给它留足了吃的,守在矿点上,可细细一想,不说可能流窜到这里的淘金客,单是山里那些饿极了的野兽,也能将它给撕了。 这小半年下来,金旺虽然难以驯熟,但确实是矿点上的功臣,在守护矿点这一块,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他舍不得将它落下,也不愿将它落下。 “好!” 两人异口同声地答应。 武阳跟着又问:“那咱们接下来……” “咱们明天再休息一天,顺便准备点干粮,后天,我领你们俩去个地方,走走野路子,再捞点金子。” “什么野路子?” 武阳一下子翻身坐起来,充满兴趣地问。 周景明笑着解释:“现在还留在淘金河谷里的人,除了一些富矿怕来年被人占了,留了人看守,还有一部分淘金客想要打一个时间差,实现暴富,走野路子淘金,不像在队伍里那样,淘到多少按定的规矩分,而是众人见金平分。 这些人,在淘金大部队撤出后,仍然会在淘金河谷停留一个多月,因为这时候,就即使是下河采砂金,在竞争对手少了以后,都会变得比较容易见金子。 当然,这种时候,他们活动不会特别频繁,清山队的人会追撵得特别厉害。 但下过雪后,寒冬来临,清山队的人,也会大大减少清山的次数。 这也就让他们有机会进入平日里的一些禁区去淘金,能搞到不少金子。” 武阳神色变得越发兴奋:“禁区?什么禁区?” “你应该也知道,山里的矿源,找到后上报,大多是国营采金企业进行开采,而这样的矿源地,通常是在一定范围内禁止无关人员进入,就被列为禁区。 换句话说,咱们走野路子,就是去这些禁区里去弄岩金,顺着矿脉搞,那出金量大。 也会去找一些老辈淘金客留下的矿洞,搞里面的金脉。 按照淘金客的行话,叫洗洞。” “原来是这样!” “可不能大意了,这种时候还敢留在山里洗洞的,那是真正意义上的狠人,一言不合就开干,动辄以命相拼的。 而且,那些矿点上,尤其是一些废弃的矿洞,要么是死过人被封了,要么是出现坍塌,不稳定的。 高收益,往往伴随着高风险……” 周景明笑吟吟地看着两人:“咱们这一趟,你们可要做好心理准备!” 第142章 被盯上了 隔天,周景明打消了自己准备干粮的事情。 走野路子,身上携带的东西不能太多,不然,各种不方便,而且,要去搞岩金,单凭手中的镐头、钢钎子之类的工具,不容易弄出来,得准备些东西才行。 并且,山里昼夜温差实在太大,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是一场风雪,就靠带进山的棉被之类,恐怕扛不住。 他在晚上的时候,思来想去,觉得不合适,打算先往铁买克跑一趟,买些必须的东西再说。 加之现在手头的钱只有几十块,估摸着得用金子去换上一点钱才行。 他当天晚上把在哈熊沟弄的一千四百五十四克金子聚拢在一起,留下零头的五十四克,其余的一千四百克装入油纸袋,又塞进罐头瓶,外出一趟,埋在地窝子后面那块矗立的山石左侧十数米处,一块掩藏在枯草间的磨盘大小的石头旁边,挖了个深坑,将罐头瓶埋下。 藏金的地点选择,其实最好的办法,就是要足够远,这样很少有人会找到。 如果想藏得近一些,就很有讲究,既要有藏金地点的标志物,又不能傻乎乎地藏在这种明显的地方,只能选择偏一些,不被人重视的位置,埋得够深才行。 周景明想要去走野路子洗洞的地方,在西沟这边,首选哈依尔特斯河的主河道。 那边的上游矿点是禁区,山里也有不少老辈淘金客留下的矿洞。 初雪已经下过,国营开采矿点已经因为天气缘故停工,只留下极少一部分人看守着,估摸着,此时的清山队也不怎么会进山轰撵,就得趁这段河流还未结冰的时间,搞一搞。 早上三人将昨天的剩饭剩菜热一下,简单填饱肚子,又在草木灰里烤了一些火烧馍带上,拿了金斗子和一些器械,挎了猎枪,沿着来时运物资的路道,往四矿大桥赶。 来哈熊沟和去哈依尔特斯河,是岔往两个不同方向的路,哈熊沟这边偏僻,鲜有人往来,想要遇到车子,就必须到四矿大桥岔路口去等。 但在淘金季末期,那里也设置了检查点,这还是白志顺找到哈熊沟来的时候说的。 这段时间,三人都没有出去,也不知道现在撤了没有。 不过也没关系,大不了到时候绕开就行。 三人做好准备,领着金旺,早早动身。 这一走,就是一整天时间,走了八九十里地,在山里搭个简单斜棚,棚子前拢了一个长条火堆,靠着斜棚聚拢温度,三人裹着被子挤在一起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又赶了两个多小时,终于看到四矿大桥。 远远地打量了一阵,见四矿大桥旁边的平顶土房,一直没什么动静,也不见烟囱里冒烟,确定无人看守后,三人上了大路,顺利过了大桥,一路顺着公路往铁买克方向走。 路道边,周景明又看到几条野狗,是牧民转场后遗留下来的。 也在路上遇到几人带着猎枪,扛着两条野狗往回走,在他们赶上的时候,这些人还盯着金旺看得肆无忌惮,直说金旺很壮,能熬得一锅好肉。 当然,他们也只是过过嘴瘾,主人就在旁边,也不敢乱来。 过了那边职工住宿的地方,剩下的还有三十多公里的路,大多是草原和戈壁地段,这样的路道,一阵风刮来,总是能掀起阵阵尘土。 而且,这几乎是西沟这边牧民转场所经常走的路,一路上到处是牛羊粪便,弥漫着一股子腥臊气味。 本指望着路上能遇到一辆车,结果,山里的矿点停工,淘金客走得差不多了,根本没有什么车辆往来,让三人只能靠着双脚丈量。 走到半路上的时候,一直跟在旁边的金旺出声吠叫过一次。 一路过来,周景明他们三人可没少注意周边情况,他很清楚,劫一些淘金客的道,向来是一部分人发家致富的手段。 如果淘金客人数众多,一起离开,他们不容易找到下手的机会,但那些人数少或是落单的,就很容易对付,从而成为他们的首选目标。 干劫道这种事的,其实不少人就是淘金客。 他们和留在山里打时间差走野路子的人一样,也在打时间差。 只是,走野路子淘金的,是盯着山里的那些矿洞,而他们盯的是这些走野路子的淘金客,往往能从他们手里弄到不少金子。 在狗叫的时候,周景明他们的脚步不停,只是特意留意了一下金旺吠叫的方向,看到荒原上,有一片胡杨林和一些骆驼刺,那是放眼周边,唯一能藏身的地方。 但,他和武阳目光交汇,微微地摇头,都在告诉对方,没有在林子里看到情况。 “咱们可能被盯上了!” 周景明将背着的猎枪摘了下来。 武阳也是一样的举动:“活得不耐烦了,就出来试试!” 但一路走过,藏在林子里的人,藏得挺严实,终究没有露头。 随着进入深秋,白天的时间,在不断地缩短。 在天开始变得昏暗的时候,三人终于抵达铁买克。 先抓紧时间,去找了旅社,将身上的行李放好,三人又带着需要出手的金子,去了一趟小镇边缘的那片土坯房。 和上次送白志顺回去时卖金子一样,他们刚靠近那片地方,很快有人出来询问,是找女人还是出手金子。 告知是出手东西后,三人被领到上次那间土坯房门口等着。 只是,上一次领着三人去这里的,是个干瘦青年,这次换人了,成了另外一个。 交易的事情,进行得很顺利,武阳一年到头没卖过金子,到了现在,打算先寄一些回去给家里人,带来了一百克。 白志顺没什么需要出手的,更不想给跟他争夺家产的小妹寄钱,所以没带金子出来。 武阳连同周景明带来的金子共计一百五十四克,一起出手,讲成了三十二块钱一克,卖了四千九百二十八块钱。 交易顺利完成,买家拿了金子,很快跟同来的两人离开,见周景明他们没走,那中间人凑过来问:“几位,是不是想找女人?最近刚来几个,脸蛋和身段都不错,尤其是丝袜一穿,看着都销魂,要不要去试一试?” 周景明摇摇头:“我对这些女人没兴趣。” 中间人愣了一下:“到这地方来,除了卖东西、找女人,还能干什么?” 周景明直言:“我知道,山里一些物资售卖点,也是你们办的……我找过来,是想问你们买点东西,我们准备去洗洞。” “哦……我懂了!” 中间人四下瞅瞅:“要多少?从周边矿里矿里托关系弄出来的好东西。” “价格怎么样?” “不便宜,搭着火索捆绑好的,十块钱一根,很实诚的价格,你既然知道我们搞这些,应该也清楚,这玩意儿,风险很大。” “我懂……那我也不跟讨价还价,给我拿二十根!” 那中间人也痛快:“等着!” 他很快转进土房间的巷道,等了大约十数分钟后,提了一包东西回来递给周景明:“几位这是要大干一场啊,到时候发财了,记得光顾我们这里,放心,守得很严,一有风吹草动,立马就会知道,不会让你们有事儿。” 周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心里在想:也就是现在管得不严,等管得严了你们就不说这种话了。 但他心里其实挺佩服这些人的背后的能量。 到了九零年代,不但在严查的情况下,在城镇周边依然维持着这些交易,甚至将皮肉生意做到山里,还有赌场之类也进了山,对淘金客进一步地敲骨吸髓。 不过,这也算是各取所需,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他管不了那些乌烟瘴气的事儿,也不是他该管的。 所以,周景明只是笑笑,回了一句:“好说!” 他将中间人递来的袋子接过来,打着手电检查了一下里边的炸药,确定没什么问题,数量也对,数了二十张大团结交给中间人,将东西装进自己的背包,叫上武阳和白志顺,一起出了这个金子和皮肉交易的窝点。 直到远离那片地方,周景明才将武阳的三千二百块钱递给他,笑着问:“你这是打算寄回去多少?” 武阳将钱揣自己兜里:“寄三千回去!” “这么多,就不怕吓到双亲啊?” “也不是特别吓人吧…… 现在已经是农闲时节了,把钱寄回去,让他们重新好好盖座砖房。 反正今年回去要找人手来淘金,在农村老家,还有比盖砖房更有牌面的事情吗? 我一回去,铁定有不少人会来问我是不是赚到大钱了,在哪里赚的钱。 这样一弄,我找起人来,不就容易多了!” 武阳想法简单直接:“晚上去买纸笔,周哥,还得麻烦你帮我写封信跟着寄回去。” 周景明点点头:“行啊!” 白志顺在一旁若有所思:“我也想这么干,可惜,我那妹子不靠谱,事情不能交给她,只能我自己回去再弄!” 周景明听着两人说这话,也想了想,觉得确实是个很直接了当的事情。 而且,有些事情,也不能一直瞒下去,这趟回去,要找人手,就得跟他们摊牌了。 还有,那座从小住到大,在河岸边阴冷潮湿的老房,也是时候掀掉重盖了。 第143章 再见熟人 武阳还在惦记着请客的事情,如今手头有了钱,立即叫上周景明和白志顺去了烤肉店,张口就是百串羊肉串,还特意要了两斤伊力特酒。 北疆冬季漫长而寒冷,为了抵御严寒,人们不仅吃一些高脂肪的食物,更爱喝酒,尤其是高度白酒。 伊力特酒可不便宜,这种酒被誉为疆域第一酒,以口感醇厚浓香而被人称道。 大概是在山里经常能吃到的肉就是羊肉的缘故,开始有些习惯,原本武阳和白志顺挺不喜欢的羊油,也变成了能随便撸的好东西。 这一次,三个人同样是放开了吃,一顿酒肉下来,愣是花了四十多块。 只是,武阳没想到的是,等他去付钱的时候,被店家告知,已经被白志顺付过了。 回旅社的,他还对此还耿耿于怀:“顺仔,明明我请客,你忙着付什么钱啊?这么不给面,我好不容易能痛快地请你们一次。” 白志顺的回答也很有理由:“我人笨,让我请我也不知道该吃什么,这次算我的,下次你来!” 武阳翻了翻白眼:“你要是真笨,你能躲得了抓盲流,你要真笨,你能从黑店里边跑出来?你要是真笨,哈熊沟这么偏的地方你能找过来,还有刚刚,早说了我请客,结果被你趁机顶替了……那么会找机会,谁敢说你笨?” 白志顺被武阳一阵数落,一时间愣愣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本来只是两人随口的几句话,却让周景明听出点别的意味来。 他想起上辈子,白志顺在淘金河谷混的那些年。要是按照常理,就他这种老实巴交的性子,早被人吃得渣都不剩了。 可是,他虽然钱没弄到什么,人却屁事没有,这是怎么混出来的? 现在听武阳一说,周景明还真觉得他对一些机会把握得恰到好处,并且,该舍的舍,该扔的扔,至少在遇到事情的事情,处理起来很果断。 他看白志顺的眼神,不由变得有些异样。 “行了,别闹了,抓紧时间睡觉,接下来的日子,咱们有得忙,得休息好了才行。” 上辈子的时候,周景明还始终觉得白志顺憨厚老实,说白了就是觉得他憨憨傻傻的,但现在,他才惊觉,自己对白志顺的了解似乎并不那么充分。 这倒也不奇怪,一个搞技术的,一个出劳力的,所处的高度不一样,本就容易忽视。 而现在,白志顺所表现出的机敏,对于周景明而言,却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儿,至少不用太担心交给他的一些事情办不好。 这就是千里马未遇伯乐一样,有能耐也没机会展示,因此而泯然于众。 武阳也只是冲着白志顺“警告”:下次别跟我抢了,听到没有。 白志顺“哦”了一声,跟着周景明和武阳翻身上炕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三人起得很早。 周景明特意去买了不少酒,又去买了些千层馕。 用酒御寒,以千层囊做干粮,这些东西,应该能坚持不少时间了。 最重要的是,他领着两人在街上找到一家卖皮草的,从店家手里买了三个狍子皮做成的用于睡觉的皮筒。 不仅仅是东北的猎人有这样的皮筒,牧民常年随着牲畜游牧,冬雪天也不得安稳,保温性能极好的皮筒,成了冬天野外露宿的神器。 还有另外两样东西也不能忽视,那就是皮帽和皮手套。 北疆冬季的残酷尽人皆知:山林夜间气温会骤降十几度,还会出现极端恶劣的天气。 降雪之后,基本看不到活物。 如果倒霉,有可能遇到狂风吹雪。 这是牧民们最畏惧的天气之一,他们把它叫做白毛风。 这种天气,其实就是东北所说的大烟炮,是一种极端恶劣的天气,是暴风雪。 突来的狂风裹挟着雪粒乱飞乱撞,如同细小的刀片刮在脸上,视线所到之处,只有满目白雪,再无它物。 那气温降得更是厉害,不做好防护,耳朵、指头被冻坏,是常有的事情。 现在,一切准备妥当,三人再次踏上前往哈依尔特斯河的路途。 一路上倒没有任何异常,花了两天时间抵达淘金河谷。 可惜,天公不作美,三人抵达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主河道的傍晚,山里刮起了东北风,短短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原本晴朗的天空变得阴霾。 那嗖嗖的小冷风,像是一根根针,不断地透过身上的衣服,往里面扎。 好在,现在的淘金河谷的岸边,有不少淘金客离开后留下的地窝子,晚上的住宿问题不大。 三人暂时在河岸边选了一个还留着些柴火的地窝子钻了进去,将里面的土灶点燃,缩在里面,烤暖和身体后,又啃了些馕,喝了几口酒,展开狍皮筒,上土床上睡着。 一路顺着河谷进来,之前如大型工地一样热闹非常的河谷,现在变得冷冷清清。 几人沿途还是看到河岸边有那么两三撮人,在河岸边取料淘选。 还有两个地窝子,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一下子钻出四五个提着猎枪的人,警惕地看着三人,应该是留在矿点上守矿的。 “金旺要不要放进来?”白志顺在上床之前,看了眼外面,见金旺身体微微抖动着,有些担心地问。 周景明摇摇头:“放心,它生在冰雪天,长在冰雪天,这天气对它来说,不是问题。 也不能让它进来,还得在外面警戒呢,要不然,咱们三个在里边睡得死沉,别搞得什么时候被一锅端了都不知道那就亏大了。” 白志顺也就没有多想,爬到炕上,展开自己那个狍皮筒,满脸稀奇地问该怎么用。 周景明知道他从来没接触过这种东西,简单跟他解说了几句。 武阳不太习惯用狍皮筒,总觉得钻进去以后不舒服,又挣扎着钻出来,摆弄了几下:“这玩意儿,手脚都伸展不开,在里边是真不舒服。” “不舒服,但保暖啊,本来就该蜷缩着身体睡,让身体散热的部位更小些,就连头也得埋在里面,呼出的哈气有温度,这样才能保证睡在里面不冷。 不然,你以为小小一个狍皮筒是怎么做到保温的,主要还是靠自身热量的维持,它负责将热量包住。” 毕竟是来自湘西、骆越、蜀地这样没多少严寒的人,对北疆这样恶劣的气候,始终有些不适应,包括周景明自己。 哪怕他和武阳两人,都在东北待过。 夜里的时候,果然下了雪。 睡在地窝子里,能听得到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金旺在门口,用爪子挠门,弄得门板嗤嗤乱响,并呜呜地哼叫着。 周景明听到了,但没有去理会。 过了好一阵,大概是知道进入地窝子无望了,它在地窝子通道口蜷缩成一团睡着。 “这雪下得真不是时候!” 武阳也还没有睡着:“这一下,咱们什么都干不了了。” “就是下雪好,下了雪,外出活动的人才少,事情才好办,会更隐秘!” 周景明听听外面的声音:“放心,现在只是进入深秋,还没到真正寒冷的时候,这雪下不了多大。” 武阳长呼了一口气,蜷缩着将脑袋埋进狍皮筒,不再说话。 周景明则是还在寻思,明天从什么地方开始。 但他现在也不清楚那些禁区中的矿洞情况,想来想去,也想不出个什么所以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砰……” 隔天早上,地窝子外面突然传来的枪响和金旺的狂吠,将三人一下子惊醒,各自忙着钻出狍皮筒,跳下土床,穿了鞋子,扯开房门。 白志顺急着往外钻,被武阳一把拉了回来:“想死啊,万一是针对咱们的,一露头就可能会挨枪子……退后……” 白志顺懵懂地退到武阳后面,跟着又被周景明拉到自己后面。 “你们别动,我先瞅上一眼!” 武阳交代一声,贴着通道左边的土壁,慢慢地往外面挪。 在能勉强看到外面情形的时候,快速地伸头瞟了一眼,又赶忙缩回来,似乎看出地窝子右边没什么情况,他又一转身,靠到右边土壁,再次快速探头,朝着地窝子左边看了一眼。 这次缩回头后,他转头冲着周景明说:“有两个人从下边河滩摸上来了,都带着猎枪的,离着四五十米远,金旺就是在咬他们两个。” 他再次快速探头朝外面看了一眼,进行确定:“没有别的人。” 周景明想了下,一时间也弄不清楚这两人的意图,但放任他们靠近显然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也靠了过去,探头朝下边河滩看了一眼,只是一瞥,正瞅见那两人其中的一人,端起枪朝着地窝子方向比量,那目标…… 是金旺! 他心头一惊,反应极快地抬起猎枪朝着外面的天空放了一枪。 跟着他又伸头朝外面看了一眼。 显然,那两人也被枪声惊到了,一下子蹲了下去。 见状,周景明心里稍微松了口气,他端着枪窜出通道,枪口就瞄着外面的两人:“两位爷们,干什么呢?” 武阳也跟着出来,端着枪瞄着两人。 两人见状,一时间不敢动了。 其中一人高声回了一句:“别误会,我们是看着这边河滩上有条狗溜达,以为是牧民丢掉的狗,跑到这里来找吃的,想打回去吃肉……没别的意思。” 周景明在看到他们朝着金旺比量的时候,就大概猜出他们的意图了。 这本也是正常的事情。 那些牧民遗弃的牧羊犬,成了野狗,找不到吃的,除了会往人口聚集的地方靠近,寻些粪便之类的食物外,也会来到淘金河谷。 毕竟,淘金河谷这种地方,很长一段时间里,有不少人待在这儿,一个个野吃野拉,确实能寻到不少果腹的东西。 有人看到金旺会这么想,倒也正常。 周景明觉得其中一人有些面熟,又细细打量了两人一会儿,到是有些意外,那两人其中一人,居然是上辈子的一个熟人。 他将枪放了下来:“这条狗是我们的,可不是野狗,别乱来!” 第144章 惊喜 那两人缓缓站起身来,朝着周景明他们三人打量了一阵,周景明的熟人也将他认出来了:“我说怎么看着那么眼熟,原来是你啊周景明!” 武阳在一旁小声地询问:“周哥,你们认识?” 周景明点点头:“认识,我在北大荒农场里认识的一个朋友!” 武阳这才将端着的猎枪放了下来。 周景明则是板着脸,冲着那人说:“高建军,这才几年不见,就这么没大没小的,哥都不会叫了?” “是是是,周哥,你倒是把狗给看住了,再让它这么叫下去,我真给它一枪,打死了煮肉!” 高建军一边说着一边往地窝子这里上来。 周景明冲着金旺呵斥两声,金旺停止了吠叫,跑到他身边,依然冲着两人发出呜呜的凶声。 他不得不弯腰,拍了拍它的脑袋,又挠了挠它的脖子,安抚几下,才将声音止住。 高建军一米七五的个头,跟周景明差不多,但长得膀大腰圆,是个不折不扣的胖子。 跟他同来的那人,年纪身形显得瘦小些,戴着个捂耳帽,裹着件棉大衣,鼻子长而大,鼻梁突出,鼻准下垂,是标标准准的鹰钩鼻,再加上略显凶狠的眼神,第一眼给他的感觉显得有些阴鸷。 周景明掏出红莲烟,给两人一人发了一支,冲着高建军微微一笑:“这几年不见,你还是那么胖……你怎么到这地方来了?” “你都能来,我为什么不能来!” 高建军显得有些高兴:“我还奇怪呢,你去了上了工农兵大学,按理说工作肯定给安排,怎么也跑这淘金河谷来了。” “是有了工作,但干得不顺心,现在不是有人开始下海经商了吗,我也出来试试,结果混不走,就来了淘金河谷,谁不想着发财呢,你说是不是?” 周景明不想当着那人说自己的事儿,只是简单糊弄,跟着又问:“你呢,以你的条件,应该混得风生水起,怎么也跑这地方来了?” “混个屁,一家子的前程,被我一筒炸药给炸没了!” 高建军神色变得黯然:“你离开北大荒以后,我后来没几年,也被我爸送去铁道兵学校,学的工程爆破这一块,读了两年,那年回到农场,我闲不住,自己找东西,弄了包炸药,到河里去炸鱼。 结果,我也没想到,炸药包点着丢河里的时候,会有几个人突然从河岸边的林子里出来。 嘭……从河底崩起来的石头,到处乱飞,两死两伤。 就因为这事儿,影响不小,我爸被撤了,我也被学校开除,还赔了不少钱,回了原籍农村,唉……也算是家道中落,混不下去了,听说淘金赚钱,我今年也就出来了。”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上辈子的时候,他并没有在五年后的淘金河谷见到过高建军。 高建军的父亲就是个铁道兵,在连队农场里也是个领导,在五几年的时候,也就是十万转业官兵进入北大荒那一次,举家到了北大荒。 周景明在北大荒连队农场当知青的时候认识的高建军,那时候,他是个比周景明小三岁的孩子。 大概是因为年纪相仿的缘故,高建军很容易跟周景明玩到一起,读书放假的时候,没少跟着周景明在水泡子、河里捞鱼,也没少跟着他在草甸子里捡拾鸟蛋,在冬季的时候踩塔头找猱头、下夹子抓狐狸…… 真正让周景明在意的是,高建军似乎懂爆破,他也就问了出来:“你真懂爆破?” 高建军脱口而出:“废话,学的就是这个,你说我懂不懂!” 周景明跟着又问:“那你们现在还在没撤出去……是准备去洗洞?” 高建军刚想回答,跟他同来的那人就在这时候碰了他一下:“建军,咱们该回去了……你们有什么话,以后再说。” “我跟周哥是朋友,咱们才出来多长时间啊,那么长时间没碰面,多说几句话就怎么了,误不了事儿。” 高建军不想走,还想多跟周景明唠唠。 那人却是眉头一皱,色厉内荏地说:“到底走不走?你不走我走!” 他说完转身就走。 高建军见状,犹豫了一下,冲着周景明尴尬地笑笑:“周哥,以后碰面再唠,还有事儿要忙。” 说完,他小跑着跟上那人。 周景明在后面叮嘱了一句:“在淘金河谷里面,自己小心点!” “知道了!”高建军回头应了一声,继续追着那人离去。 看着两人走远,武阳问了一句:“周哥,看你们样子,很熟啊?”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在北大荒当知青的时候,他是我后边的跟屁虫,不过,自从我去上工农兵大学后,就再没有联系了……” 他大概跟武阳和白志顺说了下高建军的情况。 “看那人遮遮掩掩的样子,他们应该也是进山洗洞的。” 武阳都看出来了,周景明自然也能确定。 做这种事儿,向来隐秘,不愿让人知道。 此时,周景明心里想的更多的是,以后真能撑起大摊子,拿到开矿许可证,有能耐开采岩金的时候,矿上需要不少技术人员,这高建军既然学过,懂爆破,那就是一个可用的人才。 只是,人是会变的,毕竟多年未见。 高建军对于周景明而言,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 最后那声叮嘱,也只是居于在北大荒那两年的相处。 周景明将金旺唤了过来,出其不意地给了它一嘴巴子。 金旺立马摆出偏头、龇牙、呜呜凶叫的架势。 “你还凶,你还敢给老子凶……” 周景明指着它:“谁让你到外面到处瞎溜达,老子是少给你吃了还是少给你喝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差点成了别人嘴里的肉。” 也不知道是听懂了周景明的话,还是觉得周景明是主人,不该是这态度,短暂的僵持后,它慢慢收起龇开的牙,眼神也跟着变得温和,甩甩卷曲的尾巴,凑到周景明小腿边闻了闻。 周景明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看看高建军离开的方向,他相信,既然他们也是去洗洞的,那必然是去上游的禁区,在山里边很有可能还会碰到。 “弄点吃的,吃好了,咱们该出动了。” 周景明招呼一声,率先进了地窝子。 武阳和白志顺也跟了进来,忙着将土灶里的火拨弄几下,点燃后把馕烤热,顺便用水壶从河里取来水,在土灶上烧开饮用。 河谷里的淘金客几乎撤走,河里的水也恢复了清澈。 在等待烧水烤馕的时候,三人将带来的行李收捡打包。 在地窝子里吃饱喝足,喂过金旺后,三人背着行李,继续朝上游赶。 沿河陆陆续续又看到几人,在河岸边冰冷的河水中,摇晃着金斗子。也看到有两帮人,短暂的一个照面后,没有任何声张,各自避开,或是钻进林子。 最多看到的一个队伍,有十数人,带着猎枪的有五人,这是周景明他们三人主动避让的一支队伍,主要是对方行为举止上有些猖狂,周景明不愿惹事。 接下来半天的时间,三人几乎都在山林里穿行。 周景明一路上努力地寻找着脑海里的记忆,试图去印证着山谷里的一切。 临近中午的时候,三人到了一处岔沟里,这里几乎看不到什么树木,到处是寸草不生的山岭。那些荒山,被冰雪雨水侵蚀,不断地脱落,也让山脚下堆上大片大片的山石碎块,有些侵蚀严重的山体,看上去像是随时会掉下来一样。 而最显眼的是,这些山体上的一个个矿洞。 周景明指着那些被泥沙半遮半掩的洞口:“这就是以前老被人开采的时候,留下来的矿洞……咱们就从这里开始吧。” 周景明看看四下无人,领头朝着最近的一个矿洞口走了过去。 上辈子到这些地方的时候,哪里还看得见那么多老旧矿洞,要么是被拿到开采许可证的金老板占了,要么就是被洗洞的炸塌了。 当然,山里后来也生出更多的矿洞,是那些金老板开采留下的。 有些是金老板开不出金,人为放弃的,有些则是坍塌过、出了人命就此封存的,还有的是金老板资金链断裂没钱继续开采的烂尾洞。 那时候,想着靠洗洞发家的人更多。 现在,他之所以没有忙着进入那些国营开采的矿洞,是因为他们虽然停工,但依然安排人手巡守着,有机会进入那些矿洞,但通常情况不敢弄出大的动静,还有可能被抓到,不方便。 反而是这些虽然在禁区范围,但没什么人管护的久远矿洞,更适合洗矿。 哪怕用上炸药,也没事儿。 三人到了洞口,拿出手电朝着里面照射,周景明见里面用木头撑着,保存得似乎还挺完好,他不放心白志顺进去,也知道武阳没下过矿,生怕他们进去出问题。 这种进洞查看情况的事情,只能是他自己来。 “你们在洞口守着,我先进去看看情况!” 他放下行李,提了把镐头,又拿出一盏马灯点燃,嘴巴里咬着电筒,朝着洞里爬了进去。 马灯是为了用来观察洞里的空气情况,如果马灯灯焰燃烧没问题,也就说明空气没什么问题,不用担心窒息之类的事情发生。 灯焰大小或是颜色要是有变化,就该非常小心了。 钻进洞后,里面的空间稍微大一点,能让人稍微低着头就能走。 他将马灯挂在腰间,然后一手拿着镐头,一手拿着手电,四处细细观察着,朝着里面深入,并且,但凡看到洞壁上有裂纹的,就轻轻用镐头戳一戳,或是勾一下,检查是否会坍塌,也防着哪些石头突然掉落下来。 运气不错,这第一个洞穴,就给周景明带来了不小的惊喜。 他深入十七八米的样子,就没办法继续深入了,这洞里坍塌过,大量的泥石碎块,将洞道完全堵住,没办法继续前行了。 似乎,这洞里的坍塌,就是今年发生的,因为他看到一些石块碎裂的痕迹还很新鲜。 关键是,手电一扫,他就在这泥石堆里,发现了一些金灿灿的东西。 他打着手电朝着顶上细细看了看,确定不会坍塌后,慢慢地靠了过去,从那些泥石中,翻找出一块黑白夹杂的石头,打着手电细看,见是一块石英石,而上面细密分布的金灿灿的东西,不是金子还会是什么。 第145章 肃杀 周景明兴奋地拿着那块石英岩石钻出矿洞。 听到洞里传来咔嚓咔嚓脚踩碎石发出的声音,在洞口边守着的武阳和白志顺两人立马凑到洞口边。 不一会儿,看到周景明顺着洞口爬了出来。 武阳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 周景明将兜里装着的石英矿石拿了出来:“自己看!” 武阳只是瞟了一眼,就忍不住惊呼一声:“我艹!” 他将矿石接过去,细细翻看着,只见那块石英表层,密密麻麻糊着些细小金色颗粒,那是明眼可见的明金。而且,似乎矿石缝隙中里还有。 白志顺也凑了过来,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被矿石死死地勾着。 周景明也不去打扰两人,他在矿洞边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抽上。 武阳将那块矿石交给白志顺,回头问周景明:“多不多?” “倒是还看到另外几块,还没拿出来!” “那矿洞里情况怎么样?” “挺牢固,也就进去十多米,里面就坍塌了,把洞口给堵住,该掉下来的应该也掉得差不多了。我估计,要是不坍塌,咱们怕是也见不到这些金子。” “那还等什么……赶紧进去接着干吧!” 武阳抄起工具就准备往里面钻。 “别急啊!” 周景明赶忙把两人叫住:“这矿洞里边年代久远,情况挺复杂了,等我休息一会儿,咱们再一起进,你们俩都没下过矿洞,有些事情要跟你们好好交代一下,不然容易出问题,不能蛮干,现在一时间也说不明白,进了洞里面,我指给你们看,一说就明白了……先抽支烟提提神。” 武阳闻言,也只能重新在矿洞口坐着,掏出烟点上,顺便给白起顺也发了一支。 这个以前没抽过烟的驼子,这几天下来,已经学会怎么抽烟了。 等到烟抽的差不多,周景明才领着两人带上行李,钻进矿洞。 猎枪和狍皮筒等东西,就放在矿洞入口处,三人只带了镐头铲子和钢钎子之类的工具进去。 看着三人消失在洞道的黑暗中,金旺急得哼叫起来,它也随着往洞里钻,只是,进去没几步,就不敢再跟着深入了。 毕竟不是生活在洞穴里的动物,对于洞穴中的沉闷、黑暗和复杂的气息,始终有些不适。 它钻出洞,冲着里面狂吠几声,见周景明没有理会,在洞口转了一阵,爬卧下去,偶尔听到点响动,立马抬头朝着声响传来的地方张望,更多时候是在看着矿洞。 周景明领着两人进入洞里,指着岩壁上哪些裂缝、石块,解说要注意哪些可能会有石头落下来,让两人注意,还有支撑洞壁的木头,哪些地方腐烂了,要特别小心,要随时注意马灯的灯光…… 倒也没多长时间,三人就到了坍塌处,武阳和白志顺的目光,很快被手电照到的那几块闪着点点金光的矿石给吸引。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或是用铲子铲,或是用手搬,三人一边清理那些碎石块,一边翻找着含金的矿石。 在这洞里,三人整整折腾四天时间。 往往含金的矿石,只是山体中的一小条夹缝,并不是到处都是,这些坍塌下来的石头,能找出的含金矿石,数量也非常有限。 但收获是相当不错的。 他们每天会在吃饭的时候,将含金的石块搬出去洞口,到外面的拢火烧水烤干粮的时候,用带来的锤子,将那些矿石,垫在大的石头上敲成碎块,又细细地敲成粉末。 为防止石块飞溅,损失金子,周景明还特意去沟里的河岸边,找了棵大杨树,环剥了一块树皮带回来圈着进行阻挡。 这种事,大多是白志顺在做。 做这方面的活计,他一向很有耐性。 而敲成粉末后,武阳则是用金斗子装了,到山坡下的水沟里进行淘洗。 四天的时间,弄出来的金子,至少也有三斤。 唯一的遗憾是,岩金的杂质会更多一些,而且,品质也差了不少。 七青八黄九赤,这些矿石里筛选出的金子,就是泛青的,也就是含金量只在百分之七十左右。 拿去售卖的话,价钱会低不少。 但分量足,依然是一笔不小的钱,足以让三人兴奋了。 事实也是如此,岩金矿脉里出的金子,品质通常情况下都不如河道里的砂金。 应该是在这些岩金随着岩石风化脱落,经流水搬运进入河道,在多少年的沉积中,经历千淘万漉后,似乎杂质被提纯了不少。 所以,河道里的砂金,大多呈黄色或是赤色,而岩金矿脉中,则会泛着青色。 至于成色更差的,都不能当做金子来看。 山洞里跟外面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天气持续阴霾,风声越来越紧,让人冷得受不了。 但矿洞里的温度,要更为稳定些,并不会感觉特别冷。 在洞里搬运翻找那些矿石的时候,还时时弄得满身是汗,让三人宁愿呆在矿洞里,也不愿在外面受冻。 但吃哈拉撒的时候又不得不出来。 只要一出来,一个冷颤是少不了的,往往要适应好一会儿才能舒服点。 当然,晚上睡觉的时候,矿洞口稍作遮拦,挡着灌进来的冷风,裹着狍皮筒,就睡在临近矿洞口的位置,倒也能睡得安然。 现在已经是第五天了。 矿洞里那堆坍塌的石头,已经被清理大半。 他们把那些没用的石头,就在洞道两边堆砌着,只留出够一人进出的通道,不断朝着里面清理。 之所以这么做,那是因为这些坍塌下来的金矿石,大都是从顶上掉下来的,而在顶上,周景明看到那一溜含金的石英脉。 将这些废弃的石料堆高,其一是为了省去将废料搬出去的麻烦,再有就是堆高后,还能用镐头、钢钎子,对那含金的石英脉进行针对性的挖掘。 现在已经能能看到里面的洞道了。 周景明提着马灯和手电,继续往洞里深入,又进去大约二十多米的样子,除了在里面发现几具不知道多少年前留下的尸骸外,金脉却是没能寻到。 看着里面的情况,坍塌风险比外面大了不少,他识趣地退了出来,没有用炸药炸一下的想法,估摸着被炸药一炸,里面会坍塌得不像样子,而找到金脉的可能性太小。 人手多点还能考虑,就他们三人,搬运那些废料就能要了半条命,不值得。 他打算将那道石英脉里的金子,尽可能地清理出来,就换矿洞。 结果,第六天的时候,三人就不得不退出矿洞,那道小小的石英含金矿脉,突然断了。 周景明细细找过,确定已经没了。 就这两天,有针对性地随着金脉挖掘,免了搬运石头的麻烦,又弄到差不多三斤的样子。 只是洗了一个矿洞,就搞出来这么多金子,周景明已经很知足。 哪怕是现在折返,这一趟洗洞,也是大赚。 只是,带进山里的食物还能支撑好几天,而且,天气也没恶劣到没办法承受的程度,来一趟,自然想着要尽可能地多弄一些。 难得的是,天气又渐渐转晴,让三人在休息的时候,好好晒了阵暖和的太阳。 接下来三天时间,周景明又连续看了七八个矿洞,但这些矿洞,要么是洞口直接坍塌堵塞,要清理大量不见金子的碎石泥土才能进去,不然没法探知里面的情况,要么就是洞里的危险系数太高,感觉像是会随时塌下来一样。 还有几个矿洞倒是不错,只是,周景明进去探查后,并没有看到金子的苗头,他也不想盲目地动用炸药去炸,去碰那种能不能炸出金子的运气。 他只想在确定找到苗头,开采费劲的时候再用。 这天中午,三人围着篝火,等着水烧开的时候,看到山谷里进来一帮人,有十数个,也带着几杆猎枪。 这些人的做法,跟周景明他们的就不一样了。 当天下午,就用炸药炸过四个矿洞。 这也让深秋时节,难得晴暖的山谷变得格外肃杀。 爆破声和山体、石块滚落的声音响彻旷野。 武阳听到这些声音,不由感叹:“这些人还真猛,炸药像是不用钱一样。” 周景明对此只是笑笑。 白志顺则是更好奇,这些人在炸过矿洞之后,进洞的时候,总是会朝着东南方向跪拜。 周景明告诉他,其实,选了矿点动工的时候,跪拜的山神爷是错误的,正常的是跪拜掌管黄金的土地神,也被叫做黄老爷。 这是老一辈淘金客求财保平安的仪式,他们生怕运气不好,矿洞整体坍塌,完全无法进入。 吃饱肚子后,周景明冲着两人招呼:“收拾行李,咱们换地方,不能再在这里呆了。” 武阳有些莫名:“沿着这条沟谷,还有不少矿洞没看过,换地方干什么?” 周景明只是让他看看,那些人即将进入的矿洞。 武阳一下子就明白了:“确实该赶紧走!” 两人的话弄得白志顺摸头不着脑:“为什么?” 武阳伸手晃了晃他的脑袋:“你看他们现在所在的那个洞口,就是咱们第一天进去弄到金子的那个。 只要进去了,肯定会看出来,里面出了金子。 你说,这些人会不会惦记上咱们?” 白志顺一下子醒悟,起身就去收拾行李工具。 三人各自拿好东西,也不往河谷走,直接往山里钻。 因为往河谷,太容易被看到动向。 往山里走,只要翻过山,这些人就看不见,之后的动向,有别的心思也很难把握了。 反正到了这片禁区里边,不止这条岔沟里有矿洞,好几条岔沟里都有。 就在三人翻过山间坳口的时候,突如其来地,头顶传来呼地一声,一道黑影,从三人头顶扑落,直奔金旺。 第146章 该死的金雕 那东西速度太快,简直如同一支利箭。 快得哪怕是反应最灵敏的武阳也只是本能地把脖子一缩,然后才看清,那是一只翼展超过两米的大鸟。 周景明和白志顺的反应慢了一些,等反应过来进行后知后觉的躲避时,已经看到那只大鸟一双利爪前伸,抓向金旺。 金旺精力旺盛,随着周景明等人往山里穿行的时候,一直小跑在前,到处撒尿做着标记。 这光秃秃草木都很少生长的地方,本也没有多少活物可言,哪曾想,会往空中来这么一出。 它也被吓了一跳。 但就即使以金旺的反应,感觉有声音从斜上方袭来,他也只是能本能地将后腿一弯,尾巴一耷,回头看来。 但它这躲避对那只大鸟没什么用,矮去的臀部,还是被大鸟一下子抓住,并在大鸟高速飞行的惯性带动下,也不知道是疼了还是被惊到了,发出一声尖锐的叫唤,摔倒在地,连带着不肯松爪的大鸟也被拽在地上,不断地拍打着翅膀。 金旺就在这时候,身子一拧,张口朝着大鸟反咬回去。 这次轮到大鸟躲避不及了,它身体往后仰,猛力拍打着翅膀,稳住身形的同时,也是在迎击金旺咬来的嘴巴,只是,它没能将金旺拍退,翅膀反而被金旺一口咬住了。 这种时候,被伤了的金旺展现出的是不管不顾的凶狠,一咬到立刻猛甩脑袋。 大鸟捕猎不成,反而小命受到威胁,那一双爪子哪里还敢抓着金旺的臀部不放。 它立马松爪,猛力拍打着翅膀试图挣脱,发现无济于事后,用它那尖锐如弯刀的喙去啄金旺脑袋。 同样的,不肯撒口的金旺,躲避中,脑袋上也挨了一下,疼痛的刺激下,赶忙撒口。 这个过程,只是短短两三秒的功夫。 金旺和大鸟,相当于交锋了两三回合,都各有吃亏。 此时此刻,金旺跳到一旁,冲着大鸟狂吠,而大鸟也是跳往一边,试图拍打着翅膀飞起来。 奈何被金旺伤了翅膀,根本飞不起来,它只能一边拍打着翅膀,一边迈开那双粗壮的腿往一旁跑,不敢有任何停留。 而就在这时候,将枪摘下来的周景明,朝着大鸟开了一枪,那大鸟被打得摔倒在地,又挣扎着站起来,跑了没多远,就横躺在地了,只是不时有气无力地拍打一下翅膀,被金旺冲上去咬着脖子,又是几下猛甩。 “我艹……这什么玩意儿?” 武阳还有些发懵:“这么猛……没见过啊!” 周景明则是多少有些后怕:“这是金雕,山里边最凶的猛禽。” 他朝着金旺跑了过去,将已经死翘翘的金雕从金旺口中夺下来放到一旁,顺便看了看金旺的伤势,见它臀部和脑袋上,被金雕抓过和啄过的地方,都在冒血,但看它行动无碍的样子,应该伤得不是很严重。 周景明有些庆幸,这次过来,将彭援朝买的那些药也一并带来,他赶忙将药粉取出来,往金旺伤口上糊上一些止血。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跟了过来。 武阳提着金雕脑袋跟自己比了一下:“真特么大,都能有我腰那么高了。” 他一会儿拉开金雕的翅膀看,一会儿拉着金雕的双爪看,一会儿又看看金雕的喙,眼睛里满是稀罕。 最后,他提着金雕脖子,在它脑袋上啪啪扇了两巴掌:“你再厉害也是一只鸟,居然敢打狗的主意,如果是小狗儿也就罢了,这百多斤的大狗,也是你想抓就抓的?这下好了,小命玩完了……你特么是不是傻啊?” 周景明在一旁听得好笑:“武阳,你可别小看了金雕,哈萨克牧民就有驯养金雕的传统,他们除了放牧,还通过马背驯养金雕进行狩猎。 驯养出的金雕,那是能捕狼的。” “能捕狼……这么猛?”白志顺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你不信,你明年等巴图来到夏牧场,找他问问你就知道了。” 周景明走到武阳旁边,从他手里接过金雕掂了掂:“这大家伙,起码有十斤……到了冬天,动物捕食会变得很困难,成群的野狼,还没有进入冬眠的哈熊,以及盘旋在天空之上的金雕,饿急了,都会变成淘金客的威胁。” 武阳听得满是诧异:“你是说,金雕还敢伤人?” “怎么不敢,我就见过有淘金客被金雕袭击,啄破动脉血管丢了命的。 饿急眼了,只要会动的,都会成为猎物。这只金雕应该就是饿了,才会选择对金旺下爪子。 就刚才那种速度,防不胜防,要不是有金旺在,可能遭殃的就是我们。” 武阳微微点点头,认可了周景明的说法。 就之前金雕扑下来的速度,这要是一爪子挠在身上,不管是什么部位,估计都会是几个血洞,这要是挠在脖子上,后果不堪设想。 他刚看过金雕的爪子,那等如金铁般的坚硬和锋利,单是想想都觉得威力骇人。 白志顺显然对这金雕的肉更感兴趣:“也不知道金雕肉好不好吃!” “我在东北听过一句话,宁吃飞禽四两不吃走兽半斤,这只金雕那么壮,肉肯定差不了……” 武阳也朝周景明看来:“周哥,你在北大荒农场的时候,肯定吃过不少野味儿,你吃过没有。” 周景明摇摇头:“只在天上看着它们飞过,没吃过,这玩意可不好抓……不过,可以试试,这几天天天吃馕,嘴里边都淡出鸟来了。咱们走远些,找个地方试试!” 见周景明答应,武阳和白志顺都变得欣喜起来。 武阳忙着声明:“那对爪子我要了,可不要跟我抢啊!” “你倒是挺有眼光。” 周景明笑着说:“那东西盘完出来,可是稀罕玩意儿,要是碰到喜欢的,能卖些钱。” “我只是觉得威风,看着挺霸气。” 武阳兴趣被周金明勾了出来:“这玩意还能盘玩……该怎么弄?” “你把这对爪子从关节处取下来,放着阴干,等干了以后,用小刀把皮剔了,剔的时候骨爪连接处不要弄得太干净,不然容易断裂,这样带着肉渣的骨爪继续阴干,等干透了用砂纸稍稍打磨,就可以盘玩了,它本身就有油性,所以得戴着手套盘,要不了多长时间,颜色会变得很好看。” 周景明以前见人盘玩过,是普通山鹰的爪子,盘了两年多了,骨头变得通红如玉,很是特别,他当时挺想买过来,但对方舍不得,说给高价,他干脆来个狮子大开口,他只能作罢。 这对爪子,周景明开口慢了,武阳既然也喜欢,也就不想跟他争。 他觉得金雕的那个脑袋不错:“那我要那个脑袋!” 三人在山里左弯右转,走了四五里地,才停下来。 他们在山里寻了一处小山沟里,沟里没水,但长着不少骆驼刺和一些小灌木,能找到燃火的木柴。 周景明让白志顺去捡拾柴火,他则是拔出英吉沙小刀,让武阳帮忙拉着剥皮。 没有工具烧水烫毛,又嫌弃直接用火烧毛埋汰,只能选择剥皮这种最简单的方式。 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总算是将金雕肉给剥了出来,肠肚和一些零碎喂了金旺,剩下的肉解了花刀,把嵌在肉里的铅弹给挑出来,在燃烧了大半个小时积累的火红木炭上架起来翻烤。 这一烤,又烤了大半个小时,终于将肉烤得熟透了,三人一人撕了一块,忙着往嘴里塞,眉头很快就皱了起来。 “有一股子腥气……” “太寡淡了,烤出来的肉挺柴。” “这次进山是忙着洗洞的,哪里会想到还能弄到肉……不行,以后再出来的时候,必须把盐、辣椒和孜然给带出来,有这些东西,金雕肉就会变得很香!” “下次必须带!” 三人对金雕肉的口感非常不满意,但毕竟接连好几天没闻到肉腥味了,还是尽可能多吃点,最后剩下的,拿去喂了狗。 各自喝了些装在水壶里放在火堆边烤热的水,又吃了些馕,休息得差不多了,周景明再次起身,辨明方向,往记忆中另外一条岔沟寻去。 到了沟里,还没看到矿洞,周景明就已经听到沟谷里传来沉闷的爆炸声,很显然,这条沟里已经有人了。 可现在,要去别的沟里洗洞,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也不能总是沟里有人就要避让,那还搞个毛。 周景明想了想,将前几天洗洞弄出来装在油纸袋里的那些金子从包里取出来,四下看看,在河边一块山石下面埋好。 这些金子还没分,武阳和白志顺也都有份,当着他们的面埋下,不是问题。 主要是这些东西带在身上,也不方便,万一洗洞的时候出了什么状况,也不至于全都成了他人之物。 只是三个人而已,比起那些人多,手头又有家伙的,还是太势单力薄。 周景明可没法保证自己任何突发情况都能应付过来。 身上带着的金子多了,本身就是祸源。 如果接下来弄到的金子少,就即使被人截住,势头不对,金子送出去后,很大可能就会了事,人身安全会好很多。 要是手头六七斤的金子被人截住,分量太大,价值太高,对方反而会担心记仇或是消息走露出去,而选择杀人灭口。 当然,本就是为金子而来,想要将手里的金子交出去,那是实在没辙,为了保命的情况下才会做出的选择。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眼下,最需要做的事情,是在天黑之前,赶紧找一个矿洞,准备些柴火,晚上才能安然过夜。 嘱咐武阳和白志顺记好藏金位置,周景明领头,继续顺着河滩往上游走。 约莫走了半个小时的样子,三人看到左边山坡洞口有两人蹲着抽烟,其中一个就是跟高建军一起来打狗的那个阴鸷男。 注意到三人出现在河谷,两人警惕地起身,遥遥看着。 “不要理会,咱们继续往上游走!” 周景明压低声音冲着东张西望的白志顺说了一句,脚步不停地往上游走。 大约往上游走了两里地的样子,周景明在坡上看到了一个矿洞:“上去看看这矿洞能不能住人。” 三人一起爬到矿洞口,打着手电朝里面观望,见这是个全跨的矿洞,应该是刚被炸塌没多久,痕迹很新鲜,还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火药味儿。 好在洞口的位置还有三四米那么一段没有垮下来,周景明进去看看,见洞壁挺牢固,当即放下行李:“天色不早了,将就在这里过一夜吧。”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到外面捡拾柴火,周景明则是趁着功夫,打着手电查看那些垮下来的泥土、石块,只是,看来看去,他连金脉的伴生矿都没看到,只得作罢。 第147章 全都被骗了 河谷下游的矿洞,爆破之后,等着尘埃落定,几个淘金客立刻钻入洞里,或是用铁锨,或是用手搬,清理出一个窄小的通道。 每一次爆破,矿洞里被炸下来的石块不少,哪怕只是清理一个小小的通道,也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打通入口的。 直到天完全黑下来,那几个在洞里清理石块的淘金客,其中一人钻了出来。 还不待他开口,和高建军一起守在洞口的阴鸷男,便迫不及待地打开手电,钻进洞里。 高建军也赶忙起身,打开手电跟着往里面走。 他们所在的这个矿洞很深,在山肚子里弯弯拐拐,少说也有百来米。 他们来到矿洞尽头,从清理出的狭窄通道钻进去,仔细看着新炸开的矿壁上,有没有含金的岩体露出来。 只是,几把手电在矿壁上,来来回回扫视了好几遍,阴鸷男没在矿壁上看到任何金黄色,面色变得很难看。 他问坐在一旁石块上的另一个戴着眼镜的青年男子:“地质专家,你不是说炸这个矿,出金的可能性很大嘛,金子呢?我怎么什么都看不到?你之前不是挺能的吗?” 那眼镜男听着这阴阳怪气的话语,脸色变得有些难看:“我说可能性很大,并没有说一定能开出金子,矿洞里的事情,哪是那么容易就能定论的。 本来就是些老辈人采挖过的废矿、尾矿,要是还有金子,他们怎么会那么容易放弃,咱们干的,本来就是在别人啃过的骨头上挑肉的事情。” 高建军有些不甘地将在在洞壁上扫视的手电光收了回来,落到眼镜男的身上:“张海飞,我们这一帮人里,就你一个是懂地质的,可不要骗我……” 眼镜男同时被几把手电照在身上,又被接连责问、怀疑,心里也不爽:“照照照……照你们爹呢?” “怎么说话呢?啊……你充谁爹呢?” 另外一人听到这话,脾气立马就憋不住了,直接动手,上前一把揪着眼镜男的领子,将他提了起来。 眼看矿洞里立马就会打起来,阴鸷男暴喝一声:“都特么给老子消停点……” 但他这一声暴喝,并没有多大的效果。 连日来毫无所获,他这个主事人的声威,在不断的消减,尤其是大家心情都不佳的时候。 几个人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样,纷纷准备上手,在有一人给了眼镜男一嘴巴子后,眼镜男心里的火气彻底被引爆,立马朝着打他那人扑了过去,抱着扭打在一起。 只是,眼镜男相对文弱一些,三两下就被人生生放翻在地,跟在脸上又挨了两个嘴巴子。 他挣扎了几下,没能挣脱出来,随手摸向旁边的一块石头。 就在他拿起石头,准备砸向摁住他那人脑袋的时候,矿洞顶部忽然有一小堵石头掉了下来,砸在地上。 这小小的变故让众人都心头一惊,纷纷将手电光照向石头掉落的矿洞顶部。 那一刻,矿洞里安静得只听得到呼吸声。 都生怕矿洞突然坍塌。 等了一阵,见没有异常,阴鸷男上前将扭打的两人分开:“我知道大家心情不好,但有什么事情,出洞了再说,不想埋在里边的话……” 他说完,当先打着手电,朝着洞外走。 其余几人也纷纷跟了出去。 一到洞外,眼镜男直接开口:“既然都信不过我,我在这里待着也没意思,明天我就回去了,你们有本事儿,你们自己找!” 从刚才的情形来看,他很清楚自己已经被针对了,搞不好出来洗洞,不是被矿洞埋了,而是被这帮人给打死。 “张海飞,你要是走了,我们还怎么搞?这事儿,可是大家一起垫本,一起做的事儿,最主要的,还是因为你会看矿,明白矿脉走向和出金规律……不然,就我们几个,也不会贸然来洗矿。” 阴鸷男皱着眉头:“你不能走!” 他话音刚落,另外一个人也说:“我也打算走了,这特么都多少天了,洗了十多个矿洞,力气没少出,金子呢?金毛都没看到一根,与其在山里活受罪,这大冷天的,还不如回去抱婆姨。” 跟着又有两人也说了想要回家的心思。 “几位,我知道,天寒地冻的,冒着那么大风险来洗洞,这些天开不出金子,大家心情都不好,我能理解,我自己心里也不舒坦。 但洗洞就是这样,要么不出金子,要么找到了,就是一夜暴富。 但咱们这帮人聚在一起不容易,大家有话都好好说,别动不动就置气,咱们这帮人今年聚在一起淘金,我当了这把头,今年能混得还不错,很多时候就是靠的张兄弟,他的能耐,你们也都是清楚的,那在河滩上看金苗,一看一个准,开不出好矿,也不能全赖他。 本来洗洞就是挺讲究运气的事情。” 阴鸷男眼看着队伍就要散了,他身为把头,心里最不甘心的,就要数他,偏偏这种时候,又不能以烂为烂,只能好声劝慰:“这样,趁着带进山里的酒肉粮食都还有,咱们再坚持坚持,最后开三个矿,要是那三个矿都没能开出金子,咱们再撤。 为了不空手回去,我领着几个人,沿河淘金,淘到的,大家一起分,我沿着河道抠金的能耐,你们总信得过吧。” 其余几人,脸色稍微缓和了一些,没有再多说什么。 “沈伟,要干你们干吧,我是不干了,明天我自己一个人走。” 张海飞摇摇头:“人就是这样,当你有本事儿,有能耐的时候,只要用得到,所有人都腆着脸恭维,一旦稍有些不如意,那就是罪人了,我算是把事情看透了。 你也别劝我,至于以后嘛,应该也不会凑一起了。” 他这是恼火被揍,也恼火身为把头的沈飞,没有帮忙约束劝说。 现在说的这些话,只是些没什么意义的过后话而已。 他说完,也不再去理会几人,只是将自己的行李搬来,从包里翻出两个馍和一些用油纸袋装着的肉干,自顾自地吃着。 填饱肚子后,发狠地提了斧头,去砍了些木柴回来,就在矿洞洞边拢了一堆火,拉开一张皮毛铺着,将自己包裹在里面,又拿了大衣盖上,缩头就睡。 沈伟等人拢了火,做了热乎的饭菜,来叫他,他也不理。 高建军看着眼前其实心里边已经分崩离析的几人,也有了离开的想法。 但又期盼着后面开的三个矿洞,或许能有收获。 一时间,他有些犹豫不决。 晚上在火堆边裹着褥子睡觉的时候,他想起了白天看到的周景明。 这个时候,来到禁区里边转悠,总不会是游山玩水,肯定也是来洗洞的。 就不知道,他们三人,有没有好收获。 后来,他又想了很多,还是将期望留在最后的三个矿洞,打算再看看,如果还是开不出金子,立马离开。 第二天一早,张海飞不顾沈伟的劝说,坚持收拾好自己的行李,独自离开。 沈伟也跟了出去,说是去送送。 两人一前一后地顺着河谷往外走,沈伟不断地劝说着。 渐渐地,张海飞忽然意识到,跟了好一段路的沈伟,已经挺长一段时间没有说话了。 他心里忽然升起异样的感觉,不由伸手摸了摸自己裤兜里用油纸袋包着的那一团金子,是最后在淘金河谷淘采那两个多月分到的金子。 淘金河谷里,人多眼杂,他不喜欢将金子藏着,更喜欢随身携带,那样更踏实。 他忽然停住脚步,满是警惕地回头看向身后的沈伟。 见沈伟并没有什么异常,他稍稍松了口气:“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别再送了,你们还要洗洞呢,我找得到回去。” 沈伟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张海飞:“明年真不跟我干了?” 张海飞苦笑一声:“说不好……” “既然说不好……” 沈伟阴鸷的神色在眉头一拧的时候,眉眼间凶光顿起,他突然拔出藏在腰间的匕首,朝着张海飞扑了过去,一把抓着张海飞的头发,手中刀子接连就递了四五下。 张海飞完全没想到,沈伟会突然出手,他惊骇地低头看着自己的不断冒血的腹部,双手忙着去捂,却怎么也捂不住,死亡的恐惧急剧上升,呼吸一下子变得急促起来:“你……你好狠!” “都打算不跟着我了,我留你有什么用,还不如把你身上的金子给交出来。我知道你喜欢把金子随身带着,两个多月的金子,还是有几两的,也是一笔不少的钱,矿洞开不出金子,我只能从你们身上想想办法。” 沈伟像是做了一件很平常的事情,他朝着一边走去,将刀子放入冰冷的河水里洗干净,重新插在腰间刀鞘里。 等他转身的时候,看到张海飞已经倒地,双眼睁着,还在死死地瞪着他。 他嗤笑一声,走到张海飞旁边,开始在他身上摸索,不多时,将裤兜里的那一小团金子搜了出来。 这个时候的张海飞还没咽气。 沈伟还不肯就此罢手,把他身上搜了个遍,最后撤下他身上的包,又翻找了一阵,然后从里面翻出一块有着几个小金团的石英矿石。 哪怕他不懂岩金矿,在看到这块矿石的时候,也知道,石头里边有这等含金量的,绝对是个富矿。 他一下子愣住,似乎想到了什么,将一旁蜷缩着的张海飞翻过来,神色激动地拽着他的领子:“之前炸的那些矿洞出富矿了是不是?你准备拿着这矿石去卖给别的金老板,自己捞一大笔是不是?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运气那么不好,开了那么些矿洞,全特么开不出金子,见鬼了。 你特么算计我,全特么都被你骗了,昨天打架的事儿,也是故意的对不对? 到底是哪一个矿洞,你给老子赶紧说出来,快点说啊!” 张海飞抽搐了几下,看着此时气急败坏的沈伟,知道自己没法活了,勉强一笑,闭上眼睛之前,留下一句话:“你吃屎去吧!” 第148章 不留手 “怎么去了那么久才回来?早饭已经做好,大家都等着你呢!” 沈伟离开了一个多小时才返回,高建军随口问了一句,见他神色和往常稍微有些不同,跟着又问:“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沈伟伸手擦了下因为冷而流下清鼻涕的鹰钩鼻:“没事儿,能有什么事儿,好歹张海飞也帮了我不少忙,现在人走了,情谊不能断,我多送了一段,也试着劝他回来,可惜,他始终不答应,这就有些遗憾了。” 随后,他甩甩脑袋:“算了,不想那么多,饭做好了就赶紧吃,咱们就按昨天说的干。” “姓张的都已经走了,再炸矿洞,咱们又不会看,还有什么好干的?咱们也撤吧!” 有人再次敲起退堂鼓。 沈伟眉头一挑,瞪向那人:“听你这话的意思,离了张海飞,就没法洗洞了,别的不说,只要炸开矿洞,洞壁上有没有金色,总是能分辨的吧。 话说回来,要不是你们打他,他会走。 怎么……现在又离不开了?” 他几句话怼了回去,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沈伟也不去管他,只催促着几人赶紧吃饭。 觉察到沈伟有些异样,高建军也就多留意了他几眼,他忽然注意到,他黑色棉衣的袖口,多了些暗红。 那样的颜色,他有些熟悉。 好像裤腿上、鞋帮上都有。 虽然被洗过,但依然有遗留,尤其是鞋帮上的那一点暗红,最是明显。 那是血…… 他心里顿时意识到了什么。 但这种话,显然不能说出来,一个不小心,就会给自己引来灾祸。 高建军心里退意更重,在寻思着以什么样的借口为由的时候,突然听沈伟安排人手,说是让他领着六人继续炸矿,沈伟自己则是领着剩下的三个沿河淘金,还说这是矿源地,河边容易出金子,平日里被管着不允许进来,没什么人淘过,说不定能捡到大金块。 高建军一时间找不到好的理由推脱,关键是,他是干爆破的,要是这个时候退出,矿洞就炸不了,他担心会不会引来沈伟的针对。 想来想去,反正炸药也只能炸最后三个矿洞了,也就是两三天的事儿,等到炸药用完,再说离开的事儿。 人多,估计还更安全些。 落单了,才最危险。 吃饱喝足后,一行人收拾东西,从山坡上的矿洞口下到河岸边。 要炸的矿洞,是在来到这条河谷,往里面深入踩点的时候,就选定的,他们是从河谷上游,一路炸着出来。 沈伟跟高建军叮嘱了一句:“用药收着点,最后三个矿洞了,别把整个矿洞都给炸塌了。” 高建军点点头,领着六人往下游走了一小段,然后朝着坡上不远处的一个矿洞爬上去,他自己先打着手电进洞看下情况,然后出来招呼几人跟着进洞,到了最深处,选了位置,让几人按照他标记的位置开始凿炮眼。 而沈伟则是领着三人顺着上游,挑选着那些容易淤金的石凼、河岸边的大石头、山石缝隙之类的地方,一路抠着里面淤积的泥沙淘洗。 在那三人忍着刺骨的河水抠挖的时候,他则是在那些坡脚翻翻找找。 这本就是久远前老被人开采留下的矿洞,洞里凿挖出的泥土、碎石,全都被搬运出来,就倒在坡上,也有一些是从山上滚落下来的。 他指望着在这些矿石废料里翻翻捡捡,看能不能找到含金的矿石,要是找到了,能从矿石里弄出些金子来,说不定还能根据情况,找到山上未被发现的矿脉。 其实,他选择往上游淘金,最主要的目的,就是重返那些这段时间被他们炸过的矿洞,进去后好好看看,看能不能寻到明明被张海飞发现金脉却被告知是穷矿的矿洞。 当然了,他找到了也不会说。 因为他知道,这样还有富矿的矿洞,意味着什么。 不只是张海飞才有那种找到富矿,私下里卖给金老板大赚一笔的想法,他沈伟也有。 或者说,从一开始的时候,他就存了这样的心思。 所以,从张海飞包里翻出那块富金矿石的时候,他立马就猜出了张海飞的心思。 现在只领着三人出来,他真正的意图更加容易隐藏,更方便行事。 在河边冷水里的抠泥沙摇金斗子的三人,看着沈伟溜溜达达的样子,原本心里还挺不舒服,觉得凭什么他就可以滴水不沾,而他们则要遭这种罪。 在河水里摆弄没多长时间,手脚都被冻得有些刺疼了。 本想抱怨几句,结果,沈伟还真从山坡上捡回来一块巴掌大小的含金矿石,是以前的废矿料,估计是被前段时间的大雨冲刷,原本裹满泥浆的,现在露出了真面目。 这块表面就能看到几个金包的矿石敲成粉末淘洗后,出的金子不少,至少也有六十多克,他们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往上游搜寻的时候,也开始花更多精力去翻看那些坡脚的矿石废料。 而这个时候,周景明他们三人,也在顺着河岸往上游走。 只要看到矿洞,就会进去看看。 看过的好几个矿洞,里面坍塌严重,有的已经堵死,也有几个,被里面架设的木料撑着,坍塌后还留有些缝隙,但这也不是随便就敢往里面钻的,搞不好碰触到某一块不起眼且关键的石块,或是一些动静,就会将人埋在里面。 这样的矿洞,显然是不能进的。 让周景明有些沮丧的是,哪些洞道还好的矿洞,连着看了三个,都是被炸过的。 他很快意识到,并不是高建军所在的那帮人还没有到上游,而是他们根本就是从上游往下炸着出来的。 这被人炸过的矿洞,肯定也已经被仔细看过,找到金脉的可能性很小。 但他转念一想,对矿脉的把握,各自的水准不一,万一他们有些什么遗漏,要是被自己找到了,才是大便宜。 已经被人炸过,并且清理出通道,不需要自己打炮眼埋炸药去炸,进去看看,挺方便,也耽搁不了多长时间。 他还是打算将这些矿洞都好好再看看。 不过,考虑到这河谷老矿区还有另外一帮人,他可不敢只留金旺在洞口外守着。 要是它到处瞎溜达,有人来了没能及时警示,被别人给算计,三人全都堵在洞里,那就麻烦了。 洗矿洞,谁手头没些炸药,点着了往里一扔,有枪也没用。 所以,进洞的时候,他特意将武阳留在外面,只领着白志顺进去,能帮着出力。 周景明上辈子,见过也听过不少这方面的事儿。 他所跟着的那个金老板,每年淘金客离开河谷后,总会组织人手进山洗矿。 周景明地质队出来的人,他跟了金老板后,自然也是必选的人手。 只是,那金老板在事先会把事情跟他说明白,让他发现好金脉不声张,普通金脉倒是可以告知其他人,大家采挖一些,得了好处,也愿意干这种事儿。 当金老板的,就没有心不黑的,只是黑的程度不一样。 周景明所跟的金老板,属于是自己吃肉,让下边的人也多少喝点汤的类型,相比起其他金老板,已经算是不错了。 事实上,在那些金老板眼中,这些他们组织起来进山洗洞找矿的人,被称作“敢死队”。 单是这种叫法,就知道是被送去卖命的。 通常的做法,就是找到好矿不被告知,将这些人打发后,金老板会重新安排心腹人手,整个冬季扎在这矿洞里进行采挖,淘洗不方便,那就用马或骆驼,将采挖出的好矿石,运出山存放,等到天气暖和了,再进行粉碎筛选和淘洗。 当然,也有一些探野矿的,进山后寻找到好矿脉,自己没能耐开采,私下里转手卖给有实力的金老板。 这样来钱也快,风险也不小。 周景明上辈子就认识一个之前在西海淘金河谷探野矿的,靠的就是出售那些废弃矿洞里找到的矿脉发家。 一般情况下,只要找到矿脉,不管含金量多寡,金老板买下来开采后,都能回本,多少有些赚头,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那人也是倒霉,有一次炸开一个尾矿,发现了富脉,事后卖给了当地很有实力的一个金老板,要的价格挺高,给金老板保证,能挖出多少公斤的金子。 那金老板看过矿脉后,也不含糊了,当即给了他一大笔钱。 结果,那金老板派人去采挖了才两天,金脉就断了。 情况有点类似周景明他们洗的第一个矿洞。 这下,那金老板就不愿意了,去找了那探矿的,要将给他的那笔钱要回来。 可惜,那些钱,早被他一个冬季花天酒地给花销了半数,哪里还得出来。 被人狠狠收拾了一顿,连带着以前置办下的家底,也一并被占了,他惹不起那本就是地头蛇的金老板,不敢在西海那边待了,这才跑到阿勒泰这边来,干的还是老本行。 而周景明的第一桶金,也是类似的法子得到的,凭借着两个废矿中寻到的富金金脉,得到了所跟随的金老板一笔不小的奖励,继而出来开始自己组队伍单干,期间也得到那金老板的一些照拂。 当然,周景明对那金老板并没有多少好感,双方之间,只是相互需求,利益交换而已。 等到周景明渐渐有了大的起色,那金老板同样也干过要将他吞并的事情,彻底交恶。 所以,这辈子,周景明知道那金老板现在在哪里,也不会去想着跟他有多少交集,说不定以后为了金脉、矿点,还会有更多碰撞。 周景明不会选择留手。 可惜的是,他上辈子洗洞,找到的那些岩金矿脉,大都是在后面那些金老板采挖后废弃的矿洞里找到的,而且,位置不在哈依尔特斯河和哈熊沟这边,现在也不是动那些岩金矿脉的时候。 事情只能暂时搁置。 不少金老板,现在跟周景明差不多,都还只是一个小小的淘金客或者一个领着二三十号人的金把头。 崛起要趁早啊! 第149章 想捡便宜,没那么容易 武阳抱着猎枪,靠坐在矿洞口的篝火旁边抽着烟,所在的位置,能将周围河谷上下游的位置,看得一清二楚。 这地方,本来也没多少植被,很空旷,放眼所及,能看到的就是一座座光秃秃的半石半土的山峰,这些山峰有一大特点,那就是坡脚总是堆着大堆风化后滚落的泥土碎石。 也就是河岸两侧的植被还行,长着些杨树、桦树和一些灌木、野草。 大概是被金雕伤了臀部和脑袋的缘故,一向不安分,总喜欢到处转来转去的金旺,这几天几乎是一有机会就趴睡觉。 要不是换地方的时候看着它能跑能跳能吃,听到动静还是挺能叫唤,武阳都怀疑它是不是被金雕干废了。 可惜天冷,连伤势都恢复得有些缓慢,但周景明检查过,确实在恢复,并没有脓血淤积。 矿洞里传出声响,武阳回头朝着洞里看了一眼,忙着往火堆里添加了些木柴,将火烧得更旺些,让周景明他们一出来就能烤热,不至于因为洞里洞外温差大而生病。 已经是今天早上探查的第四个矿洞了,之前周景明从矿洞里出来,他总是会急着问有没有什么发现,结果前三个屡屡失望,现在看到周景明出来,估计也会是同样的结果。 所以,他都懒得问了。 只是眼瞅着已经中午了,他取出三个馕放在火边烤着,随手将烧开后一直放在小火堆边温着的军用水壶递给周景明。 却没想到,周景明在接过水壶的同时,朝着他递来一块矿石。 武阳微微愣了一下,接过矿石,细细翻看了一下,发现是一块烟灰色的石英石,但表面既没有看到有细小的金子颗粒,更没有金包。 他有些不解地问:“周哥,这上面也没有金子啊?” 周景明在火堆边坐下,给两人发了烟,他自己点上一支抽着:“我有九成的把握,这个洞里能开出金子来。” 白志顺满脸好奇:“周哥,这找矿到底有什么讲究,每进一个矿洞,就看到你提着锤子,这里敲几下,那里敲几下,什么名堂都没看出来。” 周景明冲着他笑笑:“找岩金矿跟找砂金矿脉不一样。砂金矿脉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挖出深处的泥沙淘洗,就能知道有没有金子,但岩金要复杂些,尤其是在矿洞里面。 找岩金,首先就得多留意硅化带、石英脉和次生石英岩。这是因为金矿化跟硅化有密切关系,可以说无硅不成金。 当然,不是说所有的硅质体都产金,但含金的硅质体大多为烟灰色,水色好。”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们对地质这一块,几乎没什么概念。 武阳还好点,识字。 但白志顺就属于写自己名字都画得费劲的选手,听着什么硅化带、硅质体之类的词汇,就费劲了。 这几天下来,他大概也就记住了石英石这东西,因为比较常见。 偏偏两人对找金子这种事又充满好奇,觉得挺神秘。 武阳忍不住问:“周哥,什么是硅质体?” “就是一种含有高浓度二氧化硅的带状地质体!通常在地质作用过程中形成。 它的形成主要是由于热液活动或岩浆侵入等因素,导致岩石中的矿物成分发生变化,形成富含硅质的物质。” “这怎么还越来越复杂了?” 两人听得一阵头大,那些专业用语中,全是他们不懂的概念,周景明解释了,他们也理解不了,反而听得一阵头大。 武阳摆摆手:“算了,还是别跟我说,这让我觉得,我是头牛。” 白志顺发现自己连武阳的话也听不明白了:“怎么说自己是头牛?” 武阳伸手拍了他脑袋一下:“对牛弹琴……你觉得牛听得懂吗?” “应该听得懂吧,生产队的时候,我们村有头水牛,一放喇叭,就跟着哞哞叫……” 白志顺说得一本正经:“我觉得它能听懂。” “我……” 武阳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能翻翻白眼,叹口气。 周景明看着两人,不由笑了起来:“其实也没那么难理解,通俗点说,这些硅化物质在地下呈带状分布,外观上与其它岩石有明显不同。 你们只要会看颜色就行了,可能是灰色、灰白色或者黑色等。 你们看看这块石英石,颜色是不是没有你们以前看到的那么白,就像是涂了一层烟灰一样。这里又是采金区,随着这条矿脉挖掘进去,找到金子的可能性很大。 我之前进洞里看过,挺牢靠的,炸药咱们带来了,带来了就要用。 而且,咱们所剩的干粮已经没多少了,我想炸一次看看!” “那就炸呗,反正我们不懂,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武阳很清楚,这种事情他完全没有插嘴的必要。 “那……吃东西吧,吃完后,轮流进去打炮眼,到你们出力的时候了。” 周景明扔掉烟屁股,将烤烫的馕拿起来咬着撕扯,吃几口馕,就得喝口水,不然下咽都有些困难。 等吃得差不多,稍作休息后,周景明让白志顺守着,领着武阳进了矿洞。 没有钻头之类的东西,只能靠钢钎子、镐头之类的工具进行挖掘。 洞里的,是一条斜在矿壁上呈烟灰色石英脉,弯弯扭扭的,像是一道闪电。最宽的地方有一个巴掌那么宽,往上下两端逐渐细小。 周景明对于矿洞爆破,只是有个粗略了解,并不精通。 上辈子洗洞的时候,他的操作跟其他淘金客没什么区别,很多时候炸矿洞,完全凭的是一股子莽劲,大不了彻底炸塌,反正矿洞那么多,也相信大力出奇迹。 等到有实力了,他也就是看看脉,爆破的时候,有专门放炮的人手,已经不用他亲自上场了。 到了后期,那就更不用说了,各种机械设备齐上,放炮这种事,不要太简单。 现在重拾这行当,他就有些后悔,上辈子怎么就没好好学一学。 领着武阳进了矿洞,他观察一下后,只是凭着感觉,在矿带周围,标了四个点,准备掘挖进去七八十公分的样子,一个眼里塞进去两筒炸药就行。 毕竟,之前才被人炸过,得收着点,免得炸塌了,到时候白忙活。 “这眼尽可能凿小一点,尽可能深一些,弄得太大了,不方便堵塞,泄气了还没威力!” 他跟武阳简单说了下情况,两人齐齐动手,开始凿挖。 这个时候,他又开始怀念钻孔机了。 手工挖掘,实在费劲。 这年头好,因为各种机会很多。 但这年头也不好,因为有各种不方便。 忙了一阵后,周景明到洞外休息,换白志顺进来接着搞。 就这么轮换着,愣是折腾了一个多小时,才将炮眼凿出来。 随后,他将准备好的炸药从背包里取出来,每个炮眼里塞进两筒,用钢钎轻轻捅到最里面,然后用矿洞里的软泥糊上,只露出一截连接在火雷管上的火索。 让最后跟他在矿洞里的武阳出去拿回来一根燃烧的木炭。 这种时候,他可不敢用点燃的香烟或是火柴来点,一个不小心弄灭了,那可麻烦,比较靠谱的,也就是木炭。 在点之前,将火索的外皮剥开,露出里面药粉,保证一点就着后,他接过木炭,将四根火索快速点燃,然后和武阳提着工具,快速往外面钻。 这矿洞并不深,只有七八十米的样子。 以火索的速度,哪怕是走,也足以走出去,更何况是跑。 两人钻出洞外,叫上白志顺避开洞口,让到侧面。 周景明为避免爆炸声吓到金旺,还特意稍微走远一些,将它唤到身边,用手搂着。 等了好几秒,才听到洞里传出沉闷的一声爆响。 一股子气浪,从矿洞口喷出来,惊得金旺一下子窜起老高,从周景明怀里挣脱出去,顺着荒坡跑下去二三十米,狂吠不已。 终究还是被吓到了。 好在,它对猎枪枪声挺适应,以后接触放炮这种事情的次数也不会太多。 矿洞里此时尘土飞扬,一股子火药味从洞里飘出来,得等上一阵,里面尘埃落定了才能进,也为了避免着急忙慌地进去,万一还有炸药还没来得及爆炸,出了事故。 三人各自抽了一支烟,见里面没动静了,留下武阳守着洞口,周景明领着白志顺小心翼翼地钻进矿洞。 矿洞炸响的声音传出去,必然会被进入河谷的其他人听到。 不管是什么人,都得小心提防。 这种事情,武阳更擅长,也更靠谱。 两人一路检查着洞道情况往里面深入,发现凭着感觉来的这一炸,效果居然挺不错。 只是,那条硅化带被掩埋了,得清理出来才能看清是什么情况。 两人轮换着一个照明,一个挥动铲子,将炸下来的石块搬到洞道两侧堆放起来,清理靠近洞壁的小通道。 清理到一半的时候,周景明就在炸下的岩石碎块上,看到了一块石英岩,上面零星沾染着丁点金色。 现在完全能确定这条石英带里面,是条金脉了。 只是,没有周景明预想中那么富。 不过,还没看到更深处一些的金脉情况。 两人继续清理。 半个多小时以后,那条洞壁上的金脉呈现在周景明眼前。 他用手电照着细细看过,感觉只是一般,还是不尽如人意,又特意用镐头挖下一些石块矿石,估摸着敲成粉末差不多能装满一金斗子了,这才用带进来的袋子装着,让白志顺扛着,一起出了矿洞。 武阳在外面等了不少时间了,这一次,看到周景明出来,他迫不及待地问:“怎么样,是金脉吗?” 周景明掏出兜里装着的几块矿石:“是金脉,但是感觉品味差了点,等我去测一下看看。” 三人蹲在矿洞边,将那些带出来的矿石敲碎的时候,对面半山腰上,沈伟正藏在一块山石后面,打量着周景明他们的情况。 听到爆炸声后,他让那三人继续沿河淘金,他自己特意顺着河道先一步赶了上来。 在远处,他不出意料地看出是周景明他们三人,知道他们领着狗,而且,还看到洞口有人守着,他特意绕了路,有意拉开距离隐藏,远远地观望,金旺并没有发现他。 一直等到周景明他们三人端着金斗子到河边淘洗,又回到矿洞的时候,他已经能确定,周景明他们找到金脉了。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老子炸了那么些矿洞,狗屁没捞到,你们倒好,一来就捡了个现成,都已经淘上了。 想捡便宜,没那么容易!” 第150章 到底干不干? 沈伟回到河岸边的时候,发现河滩上的三人,有两人已经成了尸体。 一个是后脑勺被石头砸破,趴倒在河滩上,后脑勺血呼啦的,被砸得凹了下去,估计一点反抗都没有就死了。 另一个在十数米的地方,背后和胸前都有刀子捅出的伤口。 沈伟不知道三人究竟在河滩上是怎么回事儿,具体是什么情形。 不见的那人,他记得,当时招人入队的时候问了大概情况,只说是在老家犯事儿了,具体犯的什么事儿,他不肯具体说,但平日里沉默寡言,行为举止上,有些蛮横,就连身为把头的沈伟,都下意识地让着三分。 在淘金河谷里,什么样的人都有,沈伟见的人多了,看人就有一种很敏锐的直觉。 这种直觉在告诉他,这人骨子里藏着一股子低调的狠辣,这样的人少惹,最好别惹。 组织人手一起出来洗洞,离开这条河谷,就各奔东西,最后在河谷那两个多月淘到的金子,还没有出手的。 等到洗洞结束,谁还绕老远的路回淘金河谷去取金子?肯定都带在身上。 河滩上,淘金的工具都还在,死掉的两人,身上的金子都没了,沈伟看见过其中一人身上还带着存单,他也没能搜出来。 看这情形,他估计十有八九是被那人杀人夺金跑了,估计对后面三个要洗的矿洞也不抱多大希望,趁着人少,还方便下手。 把两人手头的金子聚拢,抵得上在河谷里再干上一年,有这样一笔钱,随便找个地方,几年内,日子能过得很不错。 心里冒出这个判断的时候,沈伟自己心里都有些发凉,虽然他自己也没少干这种事儿。 但眼下,他管不了那么多,忙着回去找洗洞的那些人。 眼下,把那个开出金子的矿洞夺下来才是最重要的。 他一路紧赶,找到第二个矿洞的时候,正好听到矿洞里传来的爆炸声。 高建军他们七人,全在矿洞洞口侧边等着。 看到这些人的时候,沈伟心情并不美好。 组这样一帮人不容易,里边的人各有专长和分工。 有人懂爆破,本就是铁道兵学校出来,学的就是工程爆破; 有人常年在野外生存,熟悉天气变化前的所有征兆,能在大雪天清楚分辨方向; 有人学过地质,明白矿脉的走向和出金的规律…… 剩下的几个没啥本事儿。 但洗洞这种事情,也需要劳力,他们不需要懂什么,就负责出力,不停地搬运工具,到了矿洞里,一铲子一铲子地开挖就行。 而现在,连上他自己,总共十三个人的队伍,就只剩下八个了。 顺着荒坡,往矿洞口走的时候,他还在寻思着接下来的人手安排。 最起码,高建军是不能让他参与的,他跟那三人认识,说不定关键时刻会坏事儿,还有两个纯出劳力的,什么也不懂,老实巴交的,不然也不会被他忽悠着跟来洗洞。 能用的,连上他,就只有五人。 五人加上三把枪,对那占了矿洞的三人,虽然他们也有枪,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高建军对沈伟心有警惕,见他只是一人回来,出声询问:“沈哥,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他们三个呢?” “别提了,我们四个一路往上游沿河淘金,本来好好的,我这心里不甘,上去的时候,又特意到之前炸过的矿洞,想要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开出金子但被遗漏的地方。 结果,等我从第三个矿洞里出来的时候,发现他们三个,有两个死在河滩上,一个跑了。 那狗日估计是连日来洗洞开不出金子,想离开了,趁着人少,心里起了歹意,杀人夺金。” 沈伟说着,从兜里掏出块黄澄澄的金矿:“沿河淘金的时候,在废料堆上看见的,应该能出些金子。” 众人听着,心里惊诧不已,但很快就又释然了,淘金这行当,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 也就是高建军多看了沈伟几眼,想从他身上看出更多东西,因为他第一时间就怀疑,沈伟说的那些事情,很可能就是沈伟自己干的。 至于其他人,注意力很快被沈伟手上那块金矿石吸引,要过去传着看,估测能出多少金子。 已经多日不见金子,现在那块矿石,好歹算是给他们的心理上,带来了一点点慰藉,虽然作用并不大。 却听沈伟询问:“上一个矿洞情况怎么样?” 高建军摇摇头:“我们都进去看过,没有,一点金粒都没看到,连张海飞说过的那些什么带都没看到,全是石头。”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但沈伟也不是什么轻易就能相信人的人:“我去看一眼,很快就回来!” 两个矿洞相隔的距离并不远,他自己一个人拿着手电,往那矿洞里跑了一趟,到洞里一看,果然和高建军说的一个样,洞壁上什么都没有,全是些石头。 他只能退了回来。 等他回到下一个洞口的时候,洞口只有高建军一人抱着猎枪蹲着,其余人全都进了矿洞,进行清理。 有六个人在洞里轮换着做事儿,清理速度不慢。 他也就等了半个多小时,矿洞里就有人出来,说是清到位置了。 他和高建军立刻跟着进了矿洞,顺着狭小的矿洞往里面走了五六十米的样子,到了矿洞最深处。 一帮子人打着手电在洞壁上扫视,不确定的地方还用镐头或是锤子敲一下看看,只是,细致的一番搜索,还是没能看到丁点岩金。 众人又一阵失望。 退出矿洞后,有人开始嚷嚷:“赶紧的,趁着还有时间,干脆把第三个矿洞也给开了,妈的,富贵在天,再不见金子,老子要回家了。” 沈伟心里有了别的盘算,心思早已经不在那最后一个矿洞里。 但既然众人催促,他也点头答应,领着一帮人继续往下游走,找到第三个矿洞。 谁知道,这最后一个矿洞还没进,山上突然滚落一堵泥石,应该是风化的原因,恰巧在这时候挂不住了。 山坡陡峭,那堵泥石几下翻滚,泥巴和里边包着的石头立马就散开了。 泥巴还好说,滚不了多远就消停了。 但那几块石头不小,滚动中蹦蹦跳跳,砸到下边的坡上的时候,带动更多的石块跟着滚了起来。 一眼看去,有几十块,很有种浩浩荡荡的感觉。 众人大惊失色,慌忙躲避。 别说大块的石头,哪怕是那些拳头大小的石块,这么快的速度滚落下来,被砸一下,绝对不好受。 沈伟就在躲避的时候,脚下蹬踩的石块滑了一下,脚上没用上劲,没能驱动身体快速离开。 眼瞅着那些石头近在眼前,左右都避不开,他干脆顺着碎石坡跑了下去。 结果被一块石头砸在大腿上,整个人打了个趔趄,往前扑倒,伤了一只胳膊,手掌上被石头刮掉一片皮子,火辣辣地疼。 这让他心头越发恼火。 但这谁也怪不上,他只能抓了些泥巴糊在伤口上止血,然后又揉了揉自己被石头砸到的大腿,从疼痛程度上来看,估计淤青是少不了了。 见落石稳住,他一瘸一拐地顺着碎石坡爬上去。 几个淘金客见他那狼狈的样子,都暗暗发笑。 其中一人看到他手上的血:“见血可不是什么好兆头,这是黄老爷的暗示,不能再继续了。” 听到这话,沈伟心头越发不爽,冲着那人就吼了起来:“闭上你的鸟嘴。” 稍作休息,他将手上的血彻底止住后,冲着高建军吩咐:“兄弟,你领着他们两个先进去看看,确定洞里没问题后,让人出来说一声,我让他们进来打炮眼。” 他直接点了另外两个被他排除在外的淘金客。 高建军也不疑有他,只想快点炸矿,早点结束这次要命的淘金之旅,当即叫上那两人,打了手电,钻进矿洞。 在三人进洞后,沈伟立马冲着剩下的四人招手:“兄弟们,咱们发财了。” 轻声的一句话,却成功拨动那四人的神经,见沈伟一脸小心的样子,纷纷靠了过来。 他压低声音:“张海飞那狗日的骗了我们,之前开出的矿洞,出金子了。” 立刻有人小声的问:“怎么回事?” 沈伟当即将沿河淘金,顺便重新去检查那些炸过的矿洞,结果发现,他们炸过的矿洞,已经被人占了,正从里面挖出金矿石,砸碎了扛到河边淘选的事情说了一遍。 “那是咱们炸的矿洞,好不容易出金了,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他话语里满是鼓动,完全忽略了那个矿洞被周景明他们重新炸过的事实:“咱们千辛万苦,冒着那么大的风险到这种禁止采矿的地方来,是为了什么,为了金子……能忍?” 他这话一出口,立马有人询问:“那怎么办?” “想让他们直接让出来,肯定不会答应,只能夺回来?” 沈伟一脸严肃:“我专门把你们几个留下,就是为了说这事儿,兄弟们,老话说得好,富贵险中求,淘金这种事儿,打打杀杀你们也见得多了,想靠淘金发财,就得去争去抢,不然发不了财。就问你们,敢不敢干?”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显得有些犹豫。 有人问:“为什么避开他们三个,人多点不是更好吗?” “高建军和他们其中的一个认识,而且关系很好的样子,让他参加,他恐怕不会答应,还会坏事儿。另外两个,就不是干这种事情的人,带去只会碍手碍脚。” “他们有几个人?” “只有三个,还领着条狗,比较麻烦的是,他们三个都带着枪……不过,咱们也有,人还多两个,没什么好怕的。而且,他们是跟咱们同一天往禁区里来洗矿的,说不定在别处已经有了收获,可能还不少,这要是把他们拿下,咱们说不定还能从他们身上捞点……” 听到沈伟说周景明他们也有三把枪,有人变得越发犹豫,有了抢,事情难说:“这事儿不好办,太冒险了,人家有枪有狗,要是玩枪厉害,咱们去了就是送死……” “你怕鸡毛,咱们除了抢,不还有炸药吗,把火索弄短点,点着了扔过去,他就是神仙也挡不住……就问你们,到底干不干?你们不干,我另外去找人,但话说在前头,矿洞里的金子,跟你们可就没关系了。” 几人略微犹豫了一阵,有人扛不住矿洞里金子的诱惑,点头答应:“干!” 其余人也跟着纷纷点头。 第151章 各有盘算 临近傍晚的时候,高建军领着人,凿好炮眼,装上炸药后点燃火索,然后快速地退了出来。 等到爆炸声响过,矿洞里尘埃落定,一众人钻进矿洞,动手清理碎石。 等到打通通道,众人仔细检查后,都失望地退了出来。 这第三个矿洞,还是什么都没有。 沈伟站在洞口,深吸一口气:“明天不想继续干的,就走吧!” 高建军没有说话,打心底里,这第三个矿洞已经炸了,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再留下。 自从发现沈伟身上多出来的血迹,他心里就再也不踏实,今天又不见了三人…… 得赶紧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至于金子,就沈伟手中拿着的那块捡来的矿石,上面金子再多,又能有多少? 他连开口的想法都没有。 倒是另外两个也想离开的,还在惦念着,说那块矿石,多少也有些金子,总该要分一下。 沈伟都已经知道矿洞里开出金子了,又哪里会在乎这小小的一块矿石,当即将矿石扔到那两人旁边:“你们拿去自己分。” 其中一人捡起矿石看看,一一问过其他人,见他们都摇头后,只有跟他一起的那人没说话,他当即将石头砸成碎块,继续敲成粉末,自己拿了金斗子到河里淘选出来,两人分了,一人也就是十来克的样子,根本没有沈伟之前估计的那么多。 得了金子的代价,就是一众人等着两人做饭。 而在这个时候,上游矿洞,武阳和白志顺从洞里钻了出来,又带出一袋含金的矿石。 三人在火堆边费劲地将矿石砸成粉末,周景明去河边淘洗回来,金斗子底部,依然是一小撮可怜的金沫儿。 “就这产量,还不如去淘砂金!” 武阳看着那丁点金子,显得有些沮丧。 反倒是白志顺挺乐观:“不管怎么说也是金子,一点一点地攒,总会越来越多。” 他用小玻璃瓶将那点金子装在里面。 最开始带出来的矿石,周景明去淘洗,粗略算出,这条矿脉的品位,只达到三。 也就是说,一吨矿石,也就能出金三克左右。 若是工业规模开采,倒也够格,可对于周景明他们来说,就很不值当了。 关键是,这些淘出来的金子泛青,也就是七成的含金量,真正说起来,还更少。 但那是金脉表层的,还作不得数。 三人都想看看,更深的地方有没有变化。 所以,一整个下午,三人轮换着守着洞口,继续在矿洞里顺着金脉往里面挖。 折腾出来的结果,并没有多大变化。 这样一条金脉,出去告诉金老板,别人估计都不带开价的。 因为河谷淘沙,也比这个更有性价比,不值得投入人力物力,冒着风险来搞。 除非过上些年,机械设备起来了,数年淘选,大部分地方被人折腾得差不多,不容易找到好矿了,才会选择这样的地方。 换句话说,这就是一个穷矿。 “咱们明天换别的矿看看,再待上两天,要是实在洗不出好矿,咱们就回哈熊沟。” 周景明叹了口气,他挺惦记哈熊沟:“也不知道哈熊沟的矿点上怎么样了!” 还有淘金客在山里流窜的时节,难保不会有人找到钳形坳口的矿点上,到是有吃有住还有金子淘。 武阳和白志顺都没说什么,只是将火添加得更旺些,用军用水壶装水,放在火堆上烧着。 没有带锅具进来,只能用水壶装水直接烧。 连日来,那个军用水壶被火焰熏得黑乎乎的。 填饱肚子,喂过金旺,周景明又喝了两口酒御寒,天色刚朦胧,就钻进矿洞口,把自己装进狍皮筒,早早地睡下。 这一天,三人出了不少力气,都累得够呛,武阳和白志顺也很快进了矿洞口,钻进狍皮筒,跟周景明挤在一起。 洞口那堆熊熊燃烧的柴火,发出呼呼的声音,火焰左右摇摆。 白志顺问了一句:“山里起风了,也不知道明天天气怎么样?” “可能会阴吧!” 周景明探出脑袋看看那堆火:“只要不下大雪就好说……安心睡吧,如果下雪了,咱们就直接走,反正咱们这一趟,已经赚到了。” 听到这话,武阳和白志顺想到的就是那用油纸袋装着埋藏起来的金子,心里都挺高兴。 在淘金河谷,干了那么长时间,得到的不过是在好矿上干上几天的收获。 武阳跟着说了一句:“什么时候,咱们也能开采岩金就好了,找到好的矿脉,那就赚大发了。” “你现在就可以开采岩金啊,只要出去找相关部门办理许可证,买下矿点就行,但是开采岩金投入太大,一般人撑不住,关键是,一有了许可证,那是得定期往收购站交金子,可就不能随意私自出售了,除非遇到富矿,不然,赚到的钱,比河沟里淘金砂,强不了多少。” “周哥,那你知不知道岩金富矿的位置?” “知道几处!” “啊……那赶紧弄一个富矿采着啊,光明正大地开采,不也挺好,那可稳定多了,最起码没什么人敢打矿点的主意,不用像在淘金河谷那样,弄得像是一群野狗争食,咬来咬去。” “等我再攒点钱……后年,咱们也会有许可证,也当个金老板。不过话说回来,当了金老板,还是会有很多人想着争夺矿点,尤其是富矿,而且,所用的手段更阴狠,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再有就是,河谷淘金也不能放弃,可别小看了,很赚钱的,就像咱们哈熊沟的矿点,那比一些岩金矿脉可强不少,投入小,开采还更容易。” 周景明从没想过放弃河谷淘金,至少,他心仪的几处矿点,得弄干净了,这是投入最小回报最大的外快。 至于那些岩金矿点,完全可以攒钱买下,放着慢慢采挖。 抓紧机会起势,抢占矿点资源才是重点。 三人随意地聊着,不知不觉睡着。 隔天早上,高建军和另外两人准备离开的淘金客,起的很早。各自收拾行李,早早出山。 三人作伴,顺着河谷出去。 高建军始终提防着沈伟,精神高度戒备,不时回头观望身后。 直到出去四五里地,没看到任何动静,才稍稍松了口气。 但这口气,他也不敢一下子松完,作伴的另外两人成了他新的防备对象。 这两人是一个地方来的人,相比之下,他反而成了落单的,万一生出歹意,可不好应付。 主要是,手头没家伙。 那三杆枪是沈伟买的,离开的时候,沈伟还像怕被他拿走一样,早早地要了回去。 他身上能用来防身的,不过是兜里装着的一把弹簧刀而已。 好在,一路并没有出现什么状况,那两个同伴,也没表现出什么别的意图,只是嘴巴不停,聊着回到铁买克怎么卖金子,到哪里去订票,回到家有什么打算等等。 三人不知道,沈伟他们五人,在看着他们离开以后,就开始凑在一起商量,接下来怎么抢占矿点了。 商量来商量去,觉得最大的问题是,周景明他们有狗,而且矿洞所在的位置,能一眼看清楚河谷上下游很大一片范围,想要悄无声息地接近,很困难。 而一旦被发现,双方都有枪的情况下,这事情没法搞。 靠不过去,手里有炸药,也扔不到位置,没什么鸟用。 有人建议说,看能不能采用引诱的法子,先把狗给引到远处弄死,再靠过去,很快遭到反对,那样暴露的风险太大,稍有不慎就失败。 还有人说,直接找上去,跟他们理论,若是把矿让出来,那是最好的情况,若是不让,再突然动手,打个措手不及。 但这建议,也很快被否定。 原因无他,矿洞里有金脉,别说上去理论了,怕是连边都不让靠……这种时候还留在禁区的,会是一般淘金客? 说来说去,没个结果。 尤其是沈伟,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他在不断构想怎么去搞定周景明他们三人,只是一个个想法,都被他自己一次次否定,他没办法做到万无一失。 最后,他只能看向队伍里那个皮肤黝黑的精瘦青年:“罗平春,你以前跑山打猎,山里的情况你熟悉,你出个招。” 罗平春就是队伍里的向导,几人争论不休的时候,就只有他,卷了莫合烟抽着,没怎么说过话。 罗平春低着头想了想:“我们跑山打猎,要是正面靠不到猎物跟前,那就从侧面,从背面,总有法子,而且,今天天气挺好,有风声,还冷,气味传得没那么快,从背后高处靠近的话,狗也不容易发现……” 听到这话,沈伟脑袋里像是有电光闪过,他看看了背后的大山,欣喜起来:“对啊,正面靠不上去,那就从后面……罗平春,这个事情你擅长,也懂狗的,要不你来?” 听到这话,罗平春反倒犹豫了。 干这种事情,动辄就是杀身之祸,他虽然给出了建议,但不想把自己置身于那种险地。 要是出了状况,他自己一个人跑,还是很有把握的。 他略微一想后,摇摇头:“不是不答应,是我真没干过这种事儿,怕到时候下不了手。” 挺好的借口。 沈伟再看看其他人,见一个个或是看向远处,或是把头低下,目光都不跟他有碰撞,他自然也知道,都不愿冒险。 或者,心里都各有盘算。 想来想去,还不如自己上靠谱。 “算了,还是我来吧,你们顺着河边的林子到那矿洞附近,不要靠得太近,应该能看得见我,等我把炸药引爆了,你们就冲上来。 事情成败就在此一举。 如果我没能靠近,被他们发现了,我只能跑,你们也赶紧跑!” 他深深吸了口气,心里另外一个想法冒了出来:妈的,要是老子扔炸药得手了,还要你们干什么,到时候也顺手赏你们一个,那个矿洞,就是老子一个人的了。 第152章 斩草除根 狂风在山间呼啸,让人有些舍不得钻出温暖的狍皮筒,但眼看着天光越来越亮,还是不能懒。 哪怕是在淘金河谷,懒的人除非运气逆天,不然还是发不了财。 自律的武阳最先钻出狍皮筒,打着哆嗦到矿洞口外面撒了泡尿,然后搓着手回到火堆边,直接用手在半死不活的火堆里一阵挑挑拣拣,把那些吹一下发现还红着的木炭聚拢在一起,又折了些细碎小枝条放在上面,噗噗一阵吹,直到越来越浓的火烟里腾起一团火苗。 他看见周景明和白志顺从狍皮筒里探出头来,冲他们笑笑:“你们再睡会儿,等我把水烧好,馕烤得差不多再起来……昨天晚上就想着可能会下雪,还好没下下来,可是这风也太大了些,真特么冷。” “把衣服裤子给扎紧了,别让风透进去!” 周景明提点了一句。 他在狍皮筒里使劲地扭动了几下身体,身上好几个地方酸痛得难受,但还是挣扎着钻出狍皮筒,把狍皮筒翻过来,到外面火堆边烤着。 整个人缩在狍皮筒里睡觉,呼出的哈气以及身体散出的热气,都含有一定水分,睡上一夜的狍皮筒,里面摸着好像挺干,但其实是潮的,要是不烤干了,晚上再用来睡觉,过了挺长时间还觉得里面是冷的。 周景明和武阳都已经起来了,白志顺虽然有些懒床,但也不好意思再睡,跟着起床。 武阳提着三个水壶往河边跑了一趟,打了三壶水回来,将上面的挎带取掉,打开盖子,就放在已经被周景明添加了一些大柴烧得很旺的火堆边烧着。 白志顺接手了烤馕的事情,顺便看着周景明和武阳两人,动作整齐划一地在矿洞口打了三遍黑龙十八手,算是活动筋骨,他们来洗矿以后,就没有再对练。 蜷缩成一团的金旺也只是抬起头看看两人,就又将脑袋埋在后腿边睡着,山风一阵阵吹过,掀起它浓厚的皮毛,带来的寒冷,让它身体不由自主地哆嗦着。 直到三人凑在火堆边开始吃馕,周景明朝它扔了一块,它才起来,拉长一双后腿,夸张地伸着腰,像人一样张开大嘴打了个呵欠,然后才冲着那块馕嗅嗅,用爪子按着撕扯。 就在三人聊着天气,觉得可能会下大雪,是选择继续洗洞还是直接返回哈熊沟的时候,矿洞上边,有些碎石泥土滑落,窸窸窣窣的。 山风大,山体表层又几乎没有什么植被,经常有风化后滑落下来的泥土、石块,时不时就会唰唰唰地弄出点声响。 这些开在山坡上的矿洞洞口,时间长了,有不少就是被这些滑落的泥石淤堵起来的。 也正是有了这种极端恶劣环境中远超别处的强烈风化,才会有那么多含金的泥沙被山水带入河道,形成一条条淘金河谷。 听到声响不大,三人也只是本能地回头瞟了一眼滑下来的那些许泥土,并没有太过在意。 谁知道,金旺却是突然朝着上坡方向狂吠起来,引得三人再次回头朝着上坡方向看去,顿时心头大惊。 只见上坡方向二十多米处,有人正朝着下方奋力扔来一样东西。 啪…… 东西摔在火堆边。 两人一看清那冒烟的东西,认出是炸药的时候,心脏都不由跟着抽搐。 周景明心态好,武阳干武警的时候,也没少接触这些爆炸物,两人心惊之余,还能有所反应,看到左右两边没什么遮挡物,矿洞才是最好躲避的地方,立刻朝着洞里钻了进去。 可等他们回头一看,白志顺是愣住的。 周景明心急,想出去拉,又生怕炸药突然爆炸,没有足够的时间,只来得及大喊一声:“顺仔……快进来!” 被他一声暴喝,白志顺终于反应过来,连忙往矿洞里窜。 然而,白志顺倒是窜进来了,金旺却是没有跑,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缘故,金旺突然朝着那捆三筒绑在一起的炸药扑了过去,呜哩哇啦地冲着那捆炸药撕扯起来。 看到这一幕,再看看那冒着浓烟喷着火花的火索,周景明眼睛一闭,暗呼一声:“完了!” 他都不忍去看接下来金旺被炸得支离破碎、血肉横飞的场面。 谁知道,一秒……两秒……三秒…… 一直过了数秒,周景明都没有听到爆炸声,反倒是金旺的狂吠声不止。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睁眼看去,见地上那捆炸药还在,导火索却是掉在了一旁,已经燃尽了。 但他现在没有时间想那么多,心里只有满腔怒火。 朝着人扔点燃的炸药,这是要致人于死地啊。 这是完全不留余地的做法。 他跟武阳相视一眼,两人纷纷将跟狍皮筒放在一起的猎枪,提了起来。 而此时此刻,傻眼的还有一人,那就是站在坡上看着下边爆炸情况的沈伟,他只看到那条大狗冲着抛下去的炸药一阵撕扯,心里想着立马会嘭地一声炸得地动山摇的炸药,在等了数秒后,就只是冒了一团烟便再无动静。 他想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儿,隔着二十多米远,他也看不清楚,但却意识到,事情失败了。 不过,他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居高临下的位置很有利,手里还有炸药,并且有枪,周景明他们躲进了矿洞,只要探头,就能开枪射杀。 所以,他立拿起另一捆炸药,掏出火柴去点燃,结果,哪怕他努力遮风,连擦了几根,总是火柴一着,立马就被风吹灭,没有第一次那么顺畅。 估计也有不少心慌的因素。 他不由暗骂一声,却见那条大狗冲着他狂吠几声后,竟是朝着上坡方向冲了上来。 他一下子心慌了,赶忙将背着的猎枪摘下来,朝着大狗开了一枪。 这一枪,他打了个寂寞,没有伤到大狗分毫,反而因为是匆忙间开枪,没能稳住枪身,后坐力撞得锁骨位置一阵生疼。 加之脚下是陡坡,而且全是容易下滑的碎石泥沙,他当即脚下一滑,竟是一屁股跌坐下去,然后身不由己地冲着下坡滑下来。 他赶忙翻身趴着,一手提着猎枪,一手像钉耙一样抠进泥沙,堪堪将身体稳住。 等他站起来往下看的时候,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已经钻出矿洞,两杆枪黑洞洞的枪口都瞄着他。 他心头一惊,朝着侧面飞奔。 然而,都已经到这种时候了,他哪里还跑得了。 周景明朝着他扣动扳机,心念电转中,他没有直接打脑袋,而是打的腿脚。 沈伟当场栽倒,顺着山坡翻滚下去,手里的枪在栽倒的时候,就已经甩飞出去,那捆炸药更是没顾得上。 与此同时,金旺朝着他狂追过去。 他身形刚稳住,金旺就已经冲到他面前,冲着腿脚就是一阵乱咬,一时间他惨叫声不断,偏偏又无力逃跑。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周景明他们三人看到远处河岸边杨树林里,有四人从林子里窜出来,朝着下游狂奔。 不用说也知道,那四人是跟沈伟一起,都是冲着周景明他们来的。 周景明和武阳对视一眼,他先是跑到沈伟旁边,朝着沈伟另一条腿又开了一枪,然后往枪里装填了两发独弹,冲着白志顺吩咐一声:“顺仔,把他给看好了!” 白志赶忙点点头,紧紧抓着手头的猎枪,守在沈伟旁边,看着周景明和武阳朝着那些人如同豹子一般追了出去。 不管是什么原因,这伙人用心极其歹毒,免留后患,必须斩草除根。 周景明可不想以后在淘金河谷遇到,莫名其妙就被算计,谁知道他们彼此间什么关系,谁是主谋。 看到周景明追了出去,金旺也撇下沈伟,跟着追了出去。 两人的速度极快。 尤其是周景明,这段时间跟着武阳练习黑龙十八手,进行各种锻炼,身体素质提升了不少。就现在这水准,是上辈子从未达到过的高度。 两人一路狂冲到河岸边,追出去两三百米远,就已经将距离拉近了不少。 隔着五六十米的距离,周景明突然驻足,端枪上脸,略一比对,立刻开了一枪,当即有一人栽倒在地。 武阳也将枪抬了起来,但发现自己把握不大,又将枪放下,继续顺着河岸追了下去。 周景明一枪过后,继续往下游追击,他有把握那人活不了,因为瞄的是脑袋。 这些人也只能顺着往下游河滩跑,因为河滩上好歹还有些树木遮挡,地形也比较平坦,若是往坡上跑,乱石多不说,尤其是那些碎石坡地,一步三滑,又踩不实在,绝对不是逃跑的好地方。 但同样的,顺着河滩跑,对周景明和武阳同样非常有利。 金旺很快越过两人,赶超上前,一路狂吠着追出去。 很快到了另一人身后。 那人惊慌不已,听到金旺靠近,匆忙间瞥了一眼,胡乱朝后开了一枪,没有伤到金旺,自己反倒被脚下的卵石绊了一下,扑倒在地,还没站起来,金旺已经扑到,朝着小腿就捞了下去,咬着使劲撕扯。 他惨叫着翻身坐起,抬枪准备给金旺一枪,武阳已经距离他不到三十米,在他摔倒的时候,就已经停下脚步,将枪端了起来。 看到他翻身坐起来的时候,刚把枪抬起来,武阳果断开了一枪,精准地将他放倒。 剩下的两人,见周景明和武阳那么凶猛,顿时有些慌不择路,眼看跑不掉,一个掉头往山坡上跑,另一个则是不管不顾地冲进冰冷的河水,一个猛子扎了进去。 这个时候,周景明已经追到武阳旁边,被追的几人本来就相距不远,此时彼此间的距离,不过四五十米的距离。 他看到武阳朝着被金旺咬到小腿的那人又补了一枪,继续朝河岸下边追去,他则是直接抬枪,朝着坡上那人瞄准,一枪过后,那人栽倒在地,顺着山坡滚下来。 等了没多长时间,河岸下游,跟着又传来一声枪响。 远远看去,那个在河里奋力朝对岸游的人,被武阳解决,随着河流往下漂去。 周景明端着枪,小心地朝着山坡上那人靠过去,发现自己那一枪,打在正背心上,脊柱位置炸开一个血洞,已经没气了。 如果是沈伟在这里,他会发现这是他队伍里那个跑山打猎的,居然在周景明和武阳的追赶下,连枪都没开,只顾着奔命,大概会想,估计跑山打猎的水准也就一般,平日里吹嘘的成分更大。 前后不过七八分钟的时间,四人都被解决。 武阳回来的时候,有些遗憾:“妈的,被水冲走了,他身上要是有金子,就可惜了。” 他还惦记着摸尸体呢。 第153章 金如妖鬼 武阳对搜刮尸身的热衷,跟后世漂亮小姑娘开盲盒差不多,手法非常熟练,总是对惊喜满怀期待。 他能将尸身上每一寸都捏过来,包括嘴巴都被掰开,看看有没有金牙。 三具尸体搜刮下来,都有收获,每一个身上,都有用玻璃瓶或是油纸袋装着的金子,还从其中一个人裤裆里,摸出一块少说有两百克大小的狗头金。 这人也是奇葩,专门用块布在裤衩内侧将这块狗头金缝在里边,估计从缝上去的那天开始,这条裤衩就没换过,都穿得包了厚厚一层浆了。 这种地方,都被武阳给摸出来,足见细致到何种程度。 除了金子,还得到两把双管猎枪、一些子弹和三百多块钱。 这些金子,都是赤黄色成色很好的麸金。 武阳本来还打算将尸体拖到河里,但被周景明制止了,这禁区里,到了冬季,除了洗洞的,几乎不会有人到来,完全没有必要。 周景明告诉他:“每年开春,雪一融化,这些山谷里,总会多出不少尸体,大都是冻死、饿死、迷路或是被打杀的淘金客。” 北疆冬天的山谷里,凶险而又残忍。 两人收拾好东西,没有在河岸边过多停留,快步朝着矿洞返回。 白志顺在火堆边烤着火,不时看看河谷里的情况,更多的时候,是在盯着两条腿上都挨了枪子,早已经昏迷过去的沈伟,生怕他突然翻身坐起来。 他胆子也算大的了,孤身一人就因为算命先生一句话,就敢跑来北疆。 他虽然到淘金河谷,也经历过殴斗,但没真正上手过,现在看到沈伟不断冒血的双腿,心里还是有些发怵。 不过,他并没有退缩的意思,相反,很希望自己能成为周景明、武阳那样厉害的人。 周景明回到矿洞口,第一件事就是去看那捆炸药。 金旺没有被炸到,他心里很庆幸,但同时,又觉得奇怪。 用炸药来炸人,肯定是处心积虑的。 那些炸药要是一扔下来就炸,今天的事情难说,三人只是随便想想,脊梁都一阵发寒,太特么悬了。 周景明在翻看那捆炸药的时候,武阳也凑了过来:“什么情况?” 周景明已经看出问题来了:“是金旺在撕扯的时候,偶然将火索给拔出来了。” 用火雷管引爆炸药,得先将火索插入雷管中,用钳子将雷管口沿捏紧,将火索固定住,然后再将雷管插入炸药中。 如果弄得够紧实,火索可没那么容易拔出来,而沈伟扔来的炸药,插着火索的口沿是用钳子捏过的,只是不太紧。 武阳看看雷管,甩甩脑袋:“是金旺自己救了自己……你说它今天怎么发疯了一样,跑去跟这捆炸药较劲啊?我听说动物大都怕火怕烟,它怎么敢去咬?” 周景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但想了想,他接着又说:“这些家养的动物是个例外,它们跟着人,经常接触到火堆,也知道火的温暖,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怕。 金旺昨天才被咱们放炮惊吓过,按理说应该不敢去咬才对……它该不会是因为被吓过记仇了吧? 我以前看过一条狗,过年的时候被炮仗炸过,后来再到放炮仗的时候,一串鞭炮点着了扔出去,就会跑去咬,叼着乱甩,哪怕被炸到了也不管不顾,像是有仇一样。 我觉得这种可能性更大些。” 武阳也想不出更好的解释,点点头:“很有可能……以后放炮,得避着它,太危险了,还可能会坏事。” “不说这个……办正事!” 周景明朝着沈伟走了过去,见他昏迷不醒,冲着跟过来的武阳说:“弄醒他!” 武阳很直接,在沈伟身上扫视一眼,跟着提脚,狠狠地朝着他沈伟的膝盖关节跺了下去。 “咔嚓……” 陡然的剧痛将沈伟从昏迷中强制唤醒,抱着自己的膝盖,歇斯底里地嚎叫起来。 武阳跟着又一嘴巴子扇了过去:“你特么给老子闭嘴,信不信老子现在就弄死你?” 在他的一声怒吼下,沈伟先是懵了一下,跟着扫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三人,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停止了嚎叫,只是双手抱着膝盖,身体不由自主地抽搐着,牙齿咬得咯吱响,不时发出一声极度忍耐的闷哼。 面对用炸药来炸自己的人,武阳此举,周景明并不觉得残忍,属实是沈伟活该。 他只是淡声询问:“用炸药炸我们,我们跟你没那么大仇怨吧?你特么到底几个意思?” “这是我们炸过的矿洞,里面的金脉是我们的……” “放你娘的屁,老子来洗洞的时候,到里面看过,并没有见到金子,我们炸过以后才出的金脉,而且,我们挖了些矿,去河里淘洗过,不过才达到三个点的品位,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矿,至于干得这么狠?” “不可能才三个点……我看过矿石,品位至少达到十二个点,不可能……” 听到这话,周景明微微愣了一下,但他还是相信自己的判断,别的不说,已经挖出至少一两百斤的金矿石去淘洗过,哪里有这么高? 他皱了下眉头:“十二个点,你特么做梦呢?你要是不来这一出,我们三个这个时候早就去别的矿洞了。算了,老子不跟你说这个,就想问你个问题,你们队伍其他人呢?” 这才是周景明留他活口的原因,他不知道沈伟他们究竟有多少人,但最起码本该跟他们在一起的高建军,没看到人影,那就有可能还有别人。 他不想接下来还会遭人盘算,必须得问明情况。 沈伟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闷着头不说话。 “不说?” 周景明冷笑一声,冲着武阳使了个眼色。 武阳二话不说,抬起脚朝着他刚才跺过的膝关节踩了下去:“都这种时候了,你不说就能完事儿?” 本就被重伤的部位再次被蹂躏,痛上加痛,沈伟止不住再次嚎叫起来:“给老子一个痛快,给老子一个痛快……” 他自己也很清楚,今天是在劫难逃了。 周景明嗤笑一声:“想要个痛快,那还不简单,你特么倒是给老子配合点!” “没有人了,昨天死了两个,跑了一个,剩下的今天早上已经走了,就只有我们五个……” 不堪疼痛的沈伟果然痛快起来:“还有……还有那块矿石,就在我随身的包里……你不信自己看。” “是这样吗?” 周景明的目光落在他随身挎着的帆布包上,他蹲下去,将包上的两个铁扣打开,拉开袋口看了一眼,里边除了一捆绑了雷管的炸药外,果然还有块矿石,他拿出来看了下,发现上面嵌入石英岩的金子,量确实要比眼下这矿洞里的金脉要多。 具体的品位,凭借一块矿石也无法确定,但矿洞里的金脉明明远达不到这种程度。 他确定自己看得很仔细,应该不会出这种差错才对。 “你确定,这块矿石就是这个矿洞里出来的?我们进去的时候,可没看见有明金的矿带,炸了之后才出现的。” “我……这矿石是队伍里懂地质的那人私藏着的,肯定是这边矿洞里出来的。” “你们那么多人,炸了矿洞,进去查看的时候,不会只有一个人吧?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出了这种岩金矿,肯定是成带的,想要藏都藏不住,你确定不是从其他地方带来的,或是,在这些废矿坡上捡到的?” 听到这话,沈伟一下子愣住,像是连疼痛都忘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自语:“不可能……不可能……” 跟着他就开始大笑起来,忽然又发疯地哭、叫,始终念叨着“不可能”这三个字,他奋力地想要站起来,可双脚都被重创,却又哪里能站起来,干脆就在地上爬,朝着下坡哇哇怪叫着爬。 武阳看着他那癫狂的模样,觉得有些莫名其妙:“该不会是疯了吧?” 周景明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往下爬了十来米,忽然捡拾起一块石头,狠狠地砸向自己的脑袋,整个人歪倒下去。 他那一石头,用力极大,砸得自己头破血流,看得周景明都心头一惊。 武阳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又伸出双指在他脖子上按了一会儿,抬头看向周景明:“周哥,他死了!” 周景明微微点了点头,不无感叹地说了一句:“黄金如同妖鬼,能扭曲人性,能裹挟人心,在欲望的驱使下,让原本平凡的人都能变得像饕餮一样凶狠。 武阳,顺仔,以后淘金,贪可以,可不能被金子迷了心智。 这就是我一直说‘不惹事儿,也不怕事儿’的原因所在。 都记住了! 不惹事儿,就是得稳住己心。 不管怎么样,咱们得活的是个人,而不是彻头彻尾不择手段、毫无理智的野兽。 不然的话,迟早有一天,也会落得如他一般的下场。”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默默地听着,都微微点点头。 过了好一会儿,武阳才问:“那还搜不搜?” 周景明笑了起来:“搜,当然要搜,这是他们该付出的代价。” 白志顺对周景明的话似懂非懂:“周哥,饕餮是什么意思?” 周景明给自己点了支烟:“饕餮啊,上古时候的一种凶兽,什么都吃,永远都吃不饱,肚子像无底洞一样,无法满足,非常凶残。” 白志顺面色变得严肃:“那我明白了。” 周景明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要有底限,有原则,而不是一味地放纵自己。” 白志顺再次点头:“好!” 武阳在沈伟身上细细搜了一遍,翻出一个油纸袋,里面的麸金比别人的多不少,油纸袋里还装着个油纸袋,里面也有一团麸金,看那分量,应该是从别人身上得来,还没有混装在一起。 见搜无可搜,武阳站了起来,将油纸袋递给周景明:“差不多得有一斤了。” 第154章 再见刘老头 周景明审视着手里那块矿石,特意又往矿洞里去了一趟,打着手电好好扫视了一遍,除了被炸出来的那条品位不高的矿脉,其余地方,并没有藏着金脉的迹象。 他甚至连沈伟他们一帮人炸过后清理出来的那一段洞壁都重新看过,依旧没有发现。 周景明是这么盘算的,要是真发现这么一条矿脉,三人可以在洞里采挖到初冬再离开,反正物资这些人还留有一些在沟谷里,足以支撑,等到出山了转手卖给别的金老板,再赚一笔。 天气越渐寒冷,加上物资供应上的问题,只是三个人待在禁区里,不太合适,转手卖给有实力的金老板,让他们组织人手来挖掘会更合适。 当然,他们也就只能挖到开春就得撤走。 因为那时候,禁区的巡逻队和清山队看守得严格了。 到了来年冬季,不知道又会被谁给占去。 所以,趁机用这条金脉赚一笔,是个不错的选择。 好好的早饭,没吃上几口就被破坏。 武阳和白志顺只能将火拢着,重新将馕烤上,吃饱肚子后,三人带上行李和得来的三把枪,继续往上游走。 虽然觉得可能性不大,但周景明还是想看看,那块金矿石有没可能真的出自沈伟等人炸过的矿洞。 他们花了两天时间,把那些矿洞都看了一遍,始终没有发现,基本能确定,那块金矿石,并非出自这条河谷里的矿洞。 但具体出自哪里,已经无从猜测。 周景明也只能放弃寻找。 眼下,他更感兴趣的是,在一个没被炸过的老矿洞的洞壁上看到了两条交错的石英矿脉,呈烟灰色,可能含金子。 只是,费了不少力气,手头的炸药都用完了,还是没能见到金子。 三人也只能作罢。 不过,周景明心里倒不存在有什么失落之类的负面情绪。 原因无他,这趟来洗洞,手头所拥有的金子,已经很丰厚了。 他当即决定离开禁区,返回哈熊沟。 为防止迷路,三人没有想着抄近路,而是沿着河滩往下游走,顺带取回埋下的金子。 等到彻底离开禁区,进入哈依尔特斯河主河道,已经是隔天傍晚。 一直阴霾的天空,再次下起了小雪。 周景明打算就在河谷里找一个牢靠点的地窝子过上一夜,明天再赶路。 淘金河谷沿岸,最多的就是地窝子,挑选并不困难。 只是,需要有意避开有人看守的矿点,免得又生出些麻烦。 雪下得不大,断断续续的时间加起来却挺长,等到三人在地窝子里过了一夜,打开地窝子木门,看到外面堆上了一个巴掌厚的雪,而且,看天空彤云的样子,还可能继续下。 三人不敢耽搁,填饱肚子后,加紧步子赶路。 这一走又是一天,来到初次和彭援朝进山踩点,遇到野狗的那面石崖下。 这里可就没有地窝子可住了。 周景明只能招呼武阳和白志顺,抓紧时间从山坡上砍来些冷杉小树杆,在石崖下依石壁搭起斜架,并在上面铺上冷杉枝条,用于遮挡降雪,另一端用枝叶堵上,防止冷风穿堂过。 同时,斜棚另一端的出口,砍了些木柴,好好拢了一堆火,借着斜棚收集的柴火温度,度过接下来的寒夜。 和地窝子相比,这斜棚的保温性能差太多。 就即使有狍皮筒,周景明为了防止出现意外,不敢像在地窝子那样,放开地睡觉。而是跟武阳和白志顺商量,轮流守夜。 主要是看守那堆柴火,不能熄灭了。 不然的话,万一晚上下起白毛雪,火又灭了,不知不觉被冻僵了都不知道。 在这件事情上,周景明不敢大意,见识过东北大雪的武阳也不敢大意,至于身为骆越人的白志顺,更是怕冷。 现在已经临近初冬时节,北疆的夜晚变得漫长,就即使轮换着睡觉,也能将睡眠睡得很足。 一夜安然度过,第二天一早,填饱肚子后,三人继续上路,却没想,刚动身差不多一个多小时的样子,跟在旁边的金旺,忽然停住脚步,回头冲着后面吠叫起来。 周景明和武阳第一时间将挎着的猎枪摘了下来。 白志顺也有样学样,把他背着的四把猎枪也摘下来一把抱着,回头看向后面的路。 远处,有个黑点,正顺着土路跌跌撞撞地赶来。 只是一个人…… 三人细细看了下周围,见没有别的人,倒也没什么好担心的,叫上金旺,继续顺着土路往前走,时不时回头看上一眼,提防着可能出现的突然袭击。 那人看着跌跌撞撞,但速度并不慢,三分多钟后,已经到了身后二十多米处。 这人身上什么都没带,就连衣服,都显得很单薄,连棉衣棉裤都没有。 这样寒冷的天气,如此单薄的衣服,怎么受得了? 周景明并没有因此而放松警惕。 更关键的是,在后边,又有一人拐出山湾,不紧不慢地走来。 那走在前面的人在距离周景明他们十多米的时候,停了下脚步,警惕地看着三人。 周景明也在打量着他,见他被冻得浑身发抖,脸色铁青,他没有帽子,头发、眉毛和胡茬上,都糊上了一层白白的冰晶。 细看之后,他算是将这人给认出来了。 这人不就是在周景明他们进入禁区洗洞,在找到金脉挖了金子那条沟谷里遇到的那十多个人中一个吗? 一路炸矿,炸得挺凶的那帮人。 武阳碰了碰周景明,显然,他也认出来了。 也正是因为他们进入那条河谷,加之身上已经有了不少金子,周景明才选择立刻离开的,避免跟他们有冲突,选择去了另外一条沟谷。 却没想到,这人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落单了。 他不由在想,其余人在什么地方? 有这个想法的时候,他又朝着周围扫视了一遍,还是除了后面跟来的那人,再没看到任何人。 那人回头看了一眼身后跟来的人,神色显得很紧张。 他往一旁避得远一些,表现出想要绕过周景明他们继续赶路的意思。 周景明不想沾染任何事情,示意武阳和白志顺三人,也往路的另一边退了几步。 这人不由加快了些步子,人都已经过去了,却忽然又停下,转身朝着周景明他们看来,哆嗦着嘴巴:“几位兄弟,有吃的吗?给口吃的吧!” 吃的东西自然有,只是周景明看看他,又看看后面紧跟而来的那人,果断地摇摇头:“没有!” 那人又看向三人身上挎着的军用水壶:“有酒的话,给一口也行!” 周景明依然摇头。 见状,那人神色变得绝望,但很快,他又振奋起来:“那能不能请你们帮个忙,帮我把后面那人解决了,我有金子,我可以给你们金子!” 听到这话,武阳和白志顺都朝着周景明看来。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拿着金子都没法让后面那人不跟着你,你觉得我们会干那么蠢的事儿? 再说了,看你这样,也不像是有金子的人。” 那人越发急了:“我真有金子,藏起来了,只要你们将他解决了,我可以给你们很多金子。” “很多……” 周景明来了兴趣:“能给多少?” 那人一听,似乎觉得有戏,冲着周景明伸出五根指头:“五两!” “五两,也就是二百五十克……” 周景明笑笑:“听上去是不少,但我怎么觉得你在骂人?不好意思,都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你这是要让我们先帮你消灾再拿钱,我觉得不靠谱,不能答应。 要是你到时候安全了,翻脸不认人,我们还得替你背锅,杀人可不是小事儿。” 见周景明还是不答应,他多少有些被戏耍的感觉,用满是怨念的眼神看了眼周景明,继续踉跄着往前赶。 三人没有急着赶路,依然在路边等着。 直到跟来的那人走近,周景明的神色顿时变得异样起来:来的人居然是刘老头。 就是周景明他们在岔沟小半岛上淘金,见到的那个跟着张把头混的秦岭老猎人。 自从他离开河谷后,周景明心里还一直期盼着看什么时候能遇上,想着招揽进入队伍。 这样一个打猎老手,还是个用枪高手,要是能进入队伍,哪怕什么都不干,都会是一大助力。 刘老头在看清楚路边站着的是周景明他们三人的时候,也挺意外。 他停下脚步:“你们还没回去?” “大爷……这话该我问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刘老头看看前方踉跄走远的那人,冲着周景明他们说了一句“待会说”,就加快步子追去。 没多长时间,两人一前一后消失在山湾里。 紧跟着山湾里传来一声枪响,又过了一小会儿,又响了一枪。 周景明他们三人不由面面相觑,心里都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他们继续往前赶路,一里多地,看到刘老头坐在路边的雪地上,拿着腰间的酒葫芦往嘴巴里灌酒。 而就在他面前的土路上,有一滩血迹,还有拖拽的痕迹。 事情显然就是周景明他们心里猜想的那样。 刘老头走后,周景明曾经找张把头打听过他的情况,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 看到一路上两人跟来的情形,刘老头明明早就可以将这人解决,却没有那么做,一直跟在后面,无外乎就是想折磨那人而已。 这样的做法,分明就是有很大的仇气。 他朝着河里看看,见尸体就在河里的薄冰下面,并没有被冲走,他出声询问:“大爷,这就是把你儿子害死的仇人?” 刘老头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周景明解释道:“你走了以后,我去找张把头问过,他跟我说了一些关于你的事情。” 刘老头微微点了点头:“就是他!” 第155章 复仇的决心不能低估 “其实,你也不能怪张把头克扣该分给你的金子,还不给你酒喝,他说他只是担心你喝酒喝出问题来,也不想你去寻仇,把命送了,毕竟上了年纪,他希望你受不了,自己想着回家。” 知道周景明他们要赶路,刘老头没有耽搁,起身跟上,周景明也就简单把张把头当初告诉他的不待见刘老头的用意说了一遍。 不管是真是假,周景明都愿意相信是真的,毕竟,那也是淘金河谷里难得听到的一些善意。 刘老头撇撇嘴:“你可别被他骗了,姓张的我认识他不少年了,他什么德行我还不清楚,真要像他说的那样,我至于跟他动枪? 我还没不讲理到那种地步。 我那小儿子第二年出来淘金,跟他、跟河里躺着的那个,他们是一道出来的,我为什么一定要进他的队伍,因为他是最有可能知道我小儿子出事过程的人,我只是为了确认一些事情而已。 至于在这边行走,我凭着手里这把枪就足够了,不是非要那些金子不可。 姓张的,在老家镇上,搞破鞋、赌钱、打架、伙同一帮人去路上劫道……什么事儿他不干,也是个五毒俱全的人。 也算他运气好,我小儿子的死,跟他没关系,不然,我连他一起收拾。” 周景明听到这话,也只能说人心隔肚皮。 当然,他也早已经看出张把头为人的圆滑和骨子里透出的些许奸诈,只是,各自淘金,没太多交集,出了河谷,谁认识谁? 所以,很多话,周景明也就是听听而已,并没有当回事儿,毕竟,事不关己。 武阳好奇地问了一句:“大爷,你是怎么找到河里那人的?” “费了些功夫,从河谷出来,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就一条条河谷地去看,一条条沟地去找,只要他还在这边,大不了我把北疆翻个遍,相信总能将他找出来。” 刘老头拿出自己的酒葫芦灌了一口酒:“我先是到铁买克住了几天,找人问了这边哪些地方有金沟,备上些干粮,就开始一条条河沟地去找。折腾了不少时间,最后到了多勒布尔津那边,在车站的时候,还真就一辆遇到的班车里看到了一眼。 当时没来得及跟上,但知道是来阿勒坦的,在多勒布尔津多呆了两天,等到班车,我也跟着回到这边来了,又恰巧在路边摊上吃东西的时候,看到他们一帮人坐上来铁买克这边的班车……又错过一次。 这边的车真特么麻烦,要差不多一个星期才发一辆,我等不得,就直接上路跟到铁买克。 既然来了这边,那肯定是在这边有数的几条淘金河谷里,反正哪些沟,我都已经找过一遍,也不愁再找一遍,费了点功夫,终究还是让我给找到了。” 周景明听得直摇头:“大爷,你这是走了多少路啊?那么多山,那么多河沟谷地……” 他有些不敢想,北疆地域广大,随便去一个地方,动辄上百里地,就靠一双脚丈量,从阿勒坦这边能干到多勒布尔津那边,也算是千山万水了。 “跑山打猎,进山采药,我大半辈子就在山里转,最擅长的,就是穿山越岭,每天走个七八十里地,连续十天半月,不成问题,我最多的一天,走了一百四十多里地。 那次是冬季,为了找一只从树上窜下来挠我的豹子,被我打伤了,伤不重,跟了几天,一直靠不了边,心里一恼火,你不是能跑吗,我就跟你,累死你……最后追到它彻底跑不动了,才将它干掉,隔天扛着豹子,又生生走了回来。” 说起这事儿的时候,刘老头满脸自信:“也把我累够呛,回家睡了整整三天才缓过来。” 或许后世的人听到走山路动辄上百里地很夸张,但这年头的人,没有那么方便的交通工具,靠的就是一双腿,特别能走。 打猎、采药的那些人,更是其中的佼佼者。 就连周景明自己,在北大荒的时候,有一次接到场长的指派去办一件挺紧急的事儿,路道不畅,没法用车,只能脚走,往返也有上百里地。 他硬生生靠脚走下来,一双脚肿胀酸疼了好些天。 周景明笑笑:“跑那么远的路,睡那么几天也值得,豹子可不便宜。” 刘老头咧着嘴,“那只豹子连皮带骨,记得卖了一千多块钱……” 白志顺听得咋舌:“一千多?那么值钱?” “当然值钱,豹子冬季的皮毛很好,骨头也能当虎骨卖,是好药材,都是值钱的好东西。” 周景明多少知道些打猎的事儿,并不觉得奇怪:“只是豹子少,一年到头能遇到的次数不多,速度太快,又善于隐藏,要是没点本事儿,别说打了,连见都见不着。” 顿了,他接着问刘老头:“这帮人我们在山里遇到过,有十多个,大爷,你是怎么把人给弄出来的?之前听张把头说,他不是已经混成了一个金老板吗,不好对付吧?” “狗屁的金老板,这种人还想当金老板,纯属是有钱紧饱胀,没钱饿断肠的那种。有钱的时候,花天酒地,直到兜里没钱了,才会想着出来捞点,能对同一个地方的人下手,就这样的人,就即使当了金老板,也当不长。” 刘老头又摘下腰上挂着的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他的脸一直红扑扑的,也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天气冷。 “反正我在山里找到他的时候,看着是被人使唤着跑前跑后的。我直接去找上那帮人,看到我的时候,他忙着躲,不露头。 我跟他们那帮人喊话,让他们把他给赶出来,直说是来找他寻仇的,要弄死他,谁要是包庇他,连着一起弄死,反正我现在孤家寡人一个,无所谓。” “他们答应了?” “他们当然不会那么容易答应,直到我冲着他们开了两枪,两枪打的都是他们其中两人身上带着的水壶,然后知道厉害,就把他赶出来了。 这几天,我一直在山里,也不杀他,就撵着他玩,弄走他吃的东西,拿走他的行李,趁他睡着了,还把他给绑了,把衣服给扒光,我就是要看着他被饿死、冻死,一枪结果了他,太便宜他了。 就他身上穿的这身,还是在一个地窝子里翻找出来的破烂……” 这番话,听得周景明他们三人心惊不已。 什么是狠人,刘老头就是。 周景明心里也不由感叹:一个人复仇的决心,是真不能低估。 所以,有些事情,就得让他们没复仇的机会。 四人就这么一路走,一路聊。 花了两个多小时,抵达四矿大桥。 远远地,看到设在桥头的检查站有人,清山队一大帮子人不知道在检查站干什么,马匹都拴在外面。 周景明大概猜到,他们这是在入冬前,最后一次去清山了,把还留在山里的人给清出来,这几乎是每年入冬,大雪来临之际,他们都会做的事情。 哪怕再过上二三十年,还是有人藏在河谷淘金,政府也依然会组织人手清山,必要的时候,还会出动直升机去救援。 他记得上辈子,大概是2010年左右,电视上还报道过有十几个淘金客困在山里出不来,就是出动直升机进行的救援。 周景明看到报道,知道那些人是在山里守矿点或是洗矿的,一个月也就能弄个三四千块钱,还跟玩命似的。 他那时候,早已经转战国外,没有在国内折腾了。 既然有清山队,周景明自然不会想着靠过去,当即选择钻进山林,准备绕到另一边前往哈熊沟的岔路。 要是被这些人看到,骑着马追来,这趟冒险到禁区洗洞得来的金子,怕是得全部“充公”。 他可不想当送财童子。 原本他也就没想着立马去铁买克,还想着要到哈熊沟看看情况呢。 刘老头见周景明他们藏进林子,他也朝着检查站看看,跟着钻了进来。 周景明在林子里停下脚步,问他:“大爷,你接下来什么打算,现在仇也报了,是回老家,还是……” “我啊,去哪里都行!” 刘老头很无所谓地说:“你既然问过姓张的,也知道我的情况,回去也就守着我那空荡荡的房子,守着家里的孤坟……很没意思!” “你不是还有个大儿子吗?” 周景明心存招揽的意思,试探着劝说:“回去后把家规整规整,日子还是要过的。” 刘老头摇摇头,一脸苦涩:“别提了,那败家子,我才懒得管他死活,要不是他把家败成那样,小儿子会选择来淘金?会死在这边?再说了,我也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就当他死了吧。 辛苦大半辈子,最终落得这么个结果,我特么上辈子造的什么孽啊! 我现在去哪里都无所谓了,或者今年就待在这边,我看这边动物也不少,冬天打点猎物,明年找个队伍跟着淘点金子,赚一笔钱,以后再说。” 见他是这么一副态度,周景明心里其实挺高兴:“大爷,你这么说,我倒是有个好去处,就看你愿不愿意。” “什么好去处?” “我们在小半岛上的金子淘得差不多以后,就另外选了矿点,位置比小半岛的还好,周边都是林子,要打猎能打猎,明年淘金也可以跟着我们做,但是明年不分金子,发工资,干一个月给六百……你要是愿意的话,跟我们去看看?我们正要去矿点上。” “六百,也不错,我一个人又没多大花销……去看看,看过后再说。” 周景明朝着桥头的检查站看了一眼,见清山队那些人骑着马上路,并没有往哈熊沟方向,放心地穿出山林,回到路上,朝着哈熊沟赶。 接下来又在山里过了一夜,第二天差不多中午的时候,才到了哈熊沟钳形山坳里。 一路上穿过大片森林,看到过几样野物的踪迹,那时候,刘老头就显得很高兴了,说是个打猎的好地方。 等到了地窝子,他专门爬到地窝子后面的山头上朝着周围看看,回到地窝子,当即决定:“我这个冬天,哪里都不去了,就住这儿了,帮你们看着地窝子,守着矿点。” 周景明原本打算自己守的,所以才专门买了那么些羊宰杀了,就是在给冬季准备,但后面盘算,计划有改变,现在有刘老头帮忙守着,那再好不过。 但有些事情,他觉得很有必要跟刘老头说明白:“地窝子里的东西,你可以随便用,但话说在前头,我暂时给不了你钱,还有就是,守地窝子,不比淘金干活,也给不了那么高,顶多一个月三百。” “小看人了不是,我还在乎你那三百块钱,我看这边好像有他们说的貂,随便弄一个也能有大几百……不要你的钱,在这里有酒有肉还有粮,什么都不缺,够可以了!” 刘老头摆摆手,说得很轻松,但很快他又看向金旺:“狗得给我留下,给我做个伴……不然只是我一个人,还是太无聊了,没事儿的时候,我还能跟狗说说话。” 周景明看看金旺:“这狗没调教好,会咬人!” 刘老头笑了起来:“正好帮你调教调教,别忘了,我是干什么的,对付狗,还是有些招的。” 周景明想了想,发现自己确实多虑了。 之前还想着坐汽车,把金旺一起带回去,这下好了,有人照管,还能省了路上的麻烦,也是好事儿。 第156章 借点钱花花 在禁区河谷连续啃了多日千层馕,此时回到地窝子,有酒有肉,自然得好好吃上一顿。 武阳早就在惦记周景明做的火锅了。 将地窝子里的土灶拢着火,他就开始催促周景明动手煮东西。 周景明又何尝不想吃点自己喜欢的口味,休息了一会儿,让武阳和白志顺动手洗肉、切片,他自己往土灶上架上铁锅,开始调配火锅汤料,等到汤水烧开,那些切成薄片的肉放在锅里煮了一阵,几人就围在土灶边,一边烤火,一边吃着烫嘴的肉,再配上一口口小酒,吃得相当热烈。 酒足饭饱后,几人也都已经什么都不想做了,这么多天在禁区河谷,觉都睡不安稳,加之连日劳累,只想到铺了厚厚褥子的土床上躺着。 许是刘老头也累得受不了,加之心头压着的事情解决了,他在地窝子里也睡得格外安心,比三个年轻人还能睡。 几人在地窝子里休息了三天时间,每天除了吃喝就是睡觉,也就是周景明和武阳,会在早晚的时候,到外面草地上活动下身体。 到了第四天早上,武阳走出地窝子的时候,看到一直阴霾的天气终于转晴,回头问还在土床上裹着被子睡觉的周景明:“周哥,天晴了,咱们是今天就走,还是想再多留几天?” 周景明翻身趴着,探头朝地窝子小门外看,见天空已经变得瓦蓝,连云彩都没看到一朵:“确实是好天气,就今天动身吧!” 休息了那么长时间,身体的疲惫已经消除得差不多,等回了老家,还有不少事情要做。 他掀开被子,翻身起床,顺便推了一把还在熟睡的白志顺:“顺仔,起来了,收拾东西,回家!” 三个人,一个在蜀地,一个在湘西,一个在骆越,回去的路有挺长一段可以一起坐火车,路上相互也有个照拂。 周景明早已经熟悉回家的路,武阳身手了得,自然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也就是白志顺,回去的路恐怕都得到处去问,就显得有些费劲,一起走,能搭个伴,也不会那么无聊。 最主要的是,这趟到禁区洗洞,得到的金子,还没分。 本来之前盘算着回到地窝子就分的,可现在多了刘老头,这事儿就暂时搁置。 信任这东西,得分人。 和刘老头的相处,毕竟还很短暂,矿点让他看守,周景明就已经觉得自己这决定很大胆了。 三人开始各自收拾东西。 要带回去的东西不多,也就是些保暖的衣物,东西很快收捡好,打了背包,为了抓紧时间赶路,也就是简单煮了顿面条填饱肚子,另外烤了几个火烧馍,带着在路上做干粮。 半道上得在山里过夜才行。 等一切准备妥当,周景明找了绳索,到地窝子外面将金旺唤来,打了绳套拴着,看向跟了出来的刘老头:“大爷,地窝子和矿点,就交给你守着了,还有金旺……” “放心去吧,回来的时候,想办法给我带一捆叶子烟回来,这边的莫合烟,始终抽不习惯。” “行,到时候我给你带点烟劲大的回来,我老爸也抽叶子烟,他挺会挑……还有就是,地窝子里那十三杆枪保管好,明年矿点上还得靠它们来守!” 周景明本想将自己那把马牌撸子也交给刘老头,但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带着,等到了阿勒坦再藏起来就行。 这一路上,所经过的车站不少,四处转车,也少不了检查。 虽然现在对枪支的管理并不严格,火车上也有人带着猎枪乘车,但那是有枪证的。 还有就是手枪跟猎枪又不是一回事儿,这玩意儿要是被查到,问题还会更严重,要知道,手枪一般都是军警用枪,不是一般人能随便持有的,万一枪的来路问题严重,还可能惹上大麻烦。 还有,越靠近乌城,被检查抓盲流的可能性越大……枪的问题得相当小心。 身上带着防身的刀子就行了,带着坐火车也没事儿。 金旺很不习惯脖子上被套着绳索,挣扎叫唤得厉害,在周景明将绳子交给刘老头背上行李离开的时候,它在后面一下下地拖拽着绳索想要跟上,力气很大,连刘老头都被拽得不时跟着走上几步,得花更大的力气拉着。 看着周景明走远,它在后面吠叫不止,直到看不到周景明了,吠叫声变成了呜咽。 刘老头看看渐渐安静下来的金旺,将他栓到地窝子旁边不远处的一蓬灌木上:“你就在这里好好陪我几个月,等到开春了,你的主人就回来了,听话啊,不然,小心我揍你。” 说着,他伸手准备去拍拍金旺脑袋。 谁知道,手还没伸到,金旺先偏头龇牙了,那架势大有你敢摸我我就咬你的意思。 吓得刘老头赶紧缩手:“哟呵,脾气挺怪,性子也挺烈……等着吧,看我怎么收拾你。” 没有金旺陪伴,周景明他们一路行走,不得不更加小心谨慎,得防着可能会窜出来的野兽,更得防着遇到的人。 好在,这一天的路上,并没有遇到任何活物。 从哈熊沟到铁买克,无论再怎么努力,非得要走上两天才能抵达。 他们在山里过了一夜。 夜晚的霜冻很大,感觉比阴天还冷一些,三人不得不轮换着守着那堆柴火,不敢让它熄灭。 第二天一早,又走了一个多小时,远远地能看到四矿大桥了,检查站的房门紧闭,烟囱也不见冒烟,知道检查站的人已经撤走,三人不需要绕路,放心地通过四矿大桥,剩下的三十公里路程,还有得走,冬季白天的时间短了,能在天黑之前赶到铁买克就算不错了。 就在上次前往铁买克,金旺发出吠叫,周景明感觉被人盯上的地方,那片胡杨林里,有七人钻了出来。 周景明眉头皱了起来,一边不动声色地走着,一边打量着几人。 他估计,上次经过这里,十有八九就是这些人藏在林子里,只是看到他们三人都带着枪,最终没敢出来。 见他们身上都没带枪,周景明心里稍稍安定,如果带了猎枪,就得赶紧跑了,虽然身上也带着手枪,但二者的射程、威力相差挺大,用手枪挺吃亏。 他伸手到腰间,摸了摸那把马牌撸子,觉得子弹珍贵,用一发就少一发,既然那些人没有枪,他不由看向武阳:“能对付吗?” 武阳也没有用枪的意思,一脸自信:“几个小蟊贼而已,没问题。” 周景明又冲着白志顺说了一句:“要是他们拦路,你退远些,别被伤到!” 白志顺点点头,他身上没带武器,但还是弯腰,从地上捡了两块石头准备着。 那几人走得不紧不慢,横着穿过戈壁滩,拦到牧道上就不走了。 周景明看着几人,不像是淘金客,头上都戴着花帽,这东西,是维民服饰中的特色,他们将之称为朵帕。 不论天山南北,不论男女老幼,也不分春夏秋冬,花帽都是维民日常生活中的服饰。 这才是周景明真正皱眉的原因。 那帽子意味着他们很可能是本地的地头蛇。 除非逼不得已,周景明是不愿意招惹这些人的。 所以,他冲着武阳小声说了一句:“不到万不得已,不要动手,咱们绕往一旁。” 武阳不傻,又何尝不知道周景明主动避让的原因,他轻声说了个“好”字,随着周景明往牧道左侧走。 只是,对方显然不会那么轻易放过他们,一个个笑嘻嘻地,跟着拦了过去。 周景明跟着又往右边走,那些人跟着又挡到右边。 周景明不走了,抬眼看着几人:“几位,让个道!” “让道?” 领头的维族人大笑起来:“我们要是把道让开了,吃什么喝什么?” “我们不想惹事!” 周景明将自己的态度放得很低。 “不想惹事好啊……没看错的话,你们三个是进山发财的老板,我们兄弟几个最近手头紧,马上要过冬了,想从三位手里借点钱花花。” “非要拦着不放是吧?” “不是我们拦着不放,是三位老板不够大方……还是说三位老板想让我们自己来拿?” 他说这话的时候,其余几人纷纷从兜里掏出刀子,在手里把玩着。 还有一人,排开众人走了出来。 他四下看看,从地上捡拾来几块石头,就蹲在三人面前,搓了搓自己的右手,拿起其中一块,一记手刀砍了下去,那石头纹丝不动,他跟着又接连砍了两下,那石头才裂开。 他接着又拿起另外一块,三两下将石头砍得裂成两半。 再拿第三块…… 周景明和武阳都知道,这是在有意展示武力。 看他那双手,拳头上到处是厚厚的老茧,不难知道,这人没少练拳脚,那些巴掌大小的石头是随意捡来的,并没有作假,能徒手将石头劈开,确实有些能耐,至少手上力道很足,也够皮实。 要是一般人,看到这情形,估计就开始担心那拳头落到自己身上会怎样了。 可是他们明显唬错了人。 武阳嗤笑一声:“这一手好,不过,我更想看你用脑袋试试。你要是能用脑袋把石头给砸烂了,我就服。” 闻言,用手刀劈石头的那人一下子愣住。 而其余几人脸色立马变得难看起来。 为首那人瞪着周景明他们三人:“兄弟们,看来,咱们是遇到不识好歹的人了。” 武阳摇头笑笑:“不是不识好歹,我也练过两天,现在看到高手,心里痒痒。” 他看向手劈石头那人:“要不,咱们过两招,生死不论那种……练武,可不是为了摆花架子唬人,你说是不是?” 武阳的话里,充满挑衅。 周景明知道,这些人是铁了心要抢人了,武阳站出来,他自然没意见。 他们想着唬人,武阳自然也能唬人。 就看谁镇得住谁。 既然事情不能善了,那就只能以暴制暴,谁还管得了他是不是地头蛇,玩命弄回来的金子,可没有拱手让人的道理。 徒手劈石那人见唬不住三人,回头看了眼领头的。 领头那人此时有些下不来台:“他自己找死,你还客气什么,让他们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徒手劈石这人站了起来,双脚分开,拉开拳架。 武阳瞟了他一眼,嘴角含笑,迎面走了上去。 见武阳这般不把他放在眼里,这人立马上前跨步,迎面一拳,朝着武阳面门砸来。 第157章 凭实力小气 武阳的反应很快,几乎是出于本能。 看着迎面砸来的一拳,他双手往前一伸,准确抓住那人的手臂,一带之下,将那人的拳头带到自己的右胯外侧。 与此同时,右脚截腿,也就是抬起右脚,猛然发力蹬向那人的右脚小腿。 周景明练了这几个月,自然知道这就是黑龙十八手第十六手,叫野马奋蹄,简明的叫法是带臂截腿。 那人一拳打来,身体重心本就往前,被武阳抓着手臂一带,更是身不由己地往前扑,踏出的右脚立马成了重心的支撑点,结果,也就是这一只脚,被武阳一脚蹬在小腿上,膝关节位置顿时变形。 那感觉,就像是一根用手抓握着木棒的一端,另一端杵在地上,用脚去踩断一样。 这样的力道,他哪里受得了。 在武阳松开手的时候,他就已经跌坐在地上,只顾抱着自己的右腿嚎叫了。 对付这样的人,武阳轻松得不得了。 周景明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武阳面对十来个混子,也能打得游刃有余。 一招,就只是一招。 看上去简单直接,动作没有优美可言,但效果就是那么好。 挡道的这帮人看着自己最厉害的打手,只是一个照面就被废,一个个心头惊骇不已,神色变得凝重。 武阳看看坐在地上哀嚎的那人:“你这也不行啊,会劈个石头有什么用?” 跟着,他又看向其余几人:“还有谁想上来试试?或者说,你们剩下的六个,全部一起上……嗯,用上手里的刀也行。 不过,话说在前头,刀子容易见血,要是谁不小心被放了血,到阎王爷那里,可别乱说,是你们自找的。” 他话说得轻描淡写,尤其是朝着几人迎面走过去的时候,更是霸气外露。 最能打的都被一下子解决,其余人哪里还敢上。 见武阳靠过来,几人纷纷后退,可他们又不甘心,领头的那人强自镇定,抓着刀子:“一起上,老子还不信了!” 也就是他这一声喊叫,之前浓浓的北疆口音没了,将自己的真实口音暴露出来。 “呵,装得挺像,原来你们不是维民啊,听口音,是甘州的吧……既然不是维民,不用留手。” 周景明后半句话,自然是跟武阳说的。 就连他自己,也将藏在袖口里的英吉沙小刀拿了出来,朝着几人靠了过去。 打心里,周景明也想试试,这些日子训练下来的成效,只是,武阳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白志顺见两人都上去了,也不甘落后,手里紧握着两块石头,跟在周景明右边。 却见对面领头那人发狠地迎面朝着武阳乱划着手里的刀子逼近。 武阳不慌不忙,但一动起来,快若闪电。 只见他往左闪步的同时,右腿挑膝,左手立拳向左振击,右爪于右膝外侧向下砍击,随即在右腿向后落地成左弓步的时候,右爪前击。 干脆利落的一招,正是青龙探爪,空手夺白刃。 那人手中的刀子,被一下子打飞出去,还不待他有所反应,武阳右脚上步成马步的同时左转体,右臂翘肘摆击,打在那人腹部,顺势抓住那人,跟着左脚向后撤步,随即弯腰顶臀,双手猛力拉带,将他狠狠地一个背摔砸在地上。 周景明看得满眼欣喜,暗道:好漂亮的一个怪蟒翻身。 和武阳对练的时候,他可没少被武阳用这招摔过。 但自己被摔和看着武阳摔别人,完全是两码事儿。 他似乎又多了些理解。 领头的用上刀子,不但刀子被打飞,还被狠狠地摔了一下,同样只是一个照面。 那么个大活人,在武阳手底下,简直如同玩具一样,被随意拿捏,剩下的五人哪里还敢上。 武阳也不客气,既然知道他们不是本地的维民,自然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在领头这人被摔翻在地的时候,他发狠地跟着补了两脚,直踢得他抱着肚子蜷缩成一团在地上怪叫。 其余人哪里还敢上前,在武阳朝着他们看过去的时候,不由自主地退远些,生怕自己成为武阳下一个目标。 “还有没有人上?” 武阳盯着几人,伸手指着他们:“我特么叫你们一起上……” 几人纷纷摇头。 “还挡不挡道了?” 一帮人纷纷摇头。 “既然你们不上……那该我说话了,最近手头有点紧,几位,借点钱花花!” 他将刚才这些人的话,原封不动地还回去:“你们别学我,老子凭实力小气,但你们,最好都大方点!” “这位爷们,放过我们吧,我们要是手头有钱,也不至于跑到这地方来劫道了……” “这话我不信,赶紧的,掏钱!” 武阳说着,朝他们走了过去:“别等我动手!” 几人面面相觑,想跑,但总不能把地上躺着的两人拉下吧,而且,他们也没把握能跑掉,只能各自把自己兜里的东西往外掏,为了证明身上的东西没了,还把兜给翻出来,凑到的钱由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送到武阳面前来。 武阳看看那些钱,估摸着也有几百块,金子是一点没弄出来,不由骂了一声:“一群穷鬼!” 他现在就凭手里的金子,很有资格说这种话了。 他一把将那些钱接过来,回头朝周景明看去的时候,见白志顺正在搜刮躺着的两人。 只是,金子没捞到,掏出百多块钱。 周景明也懒得跟这些混子纠缠,打也打了,身上的钱也被搜刮,在武阳将那些钱整理好递来的时候,他没有再去管这些人,继续顺着牧道往铁买克走。 接下来一路顺遂。 三人在天黑之前抵达铁买克,忙着找了旅社,然后到烤肉店吃了一顿由武阳请的烤肉。 这次,为了防止被白志顺抢了先机,他将东西点得差不多的时候,直接把账给结了。 一顿酒肉吃饱喝足,三人返回旅社住下。 睡觉之前,周景明将这些日子弄到的金子和钞票,全都拿了出来。 因为要分金的缘故,他将彭援朝的那个小天平也带了出来。 三人凑在炕上,打着手电看着周景明称量。 小天平刻度限制,那些金子分几次才称完。 在禁区里挖岩金,弄到的那些泛青的金子,共计三千六百八十三克,七斤多的分量,属实不少。 另外,从那帮被打杀的人手上搜刮来的赤黄金子,有一千四百二十六克。 两种金子的纯度不一样,价格也不一样,分的时候自然是分开分的。 按照商量好的,周景明领着去找的金脉,作为领头人,他拿大头,占五成,武阳占三成,白志顺占两成。 前后折腾了半个小时,周景明分到岩金一千八百四十二克,砂金七百一十三克。 另外,前前后后搜刮到的钞票也有八百六十五块,同样按照这办法分了,周景明得了四百三十二块。 想了想,这趟回去,都打算建房,手头的钱不够,周景明又叫上两人,往乡镇边上那片做皮肉生意的平顶土坯房跑了一趟,这次是第一次来卖金子遇到的干瘦青年做中间人,找来买家后,周景明把岩金出手了一百克。 因为含金占比只在百分之七十到百分之七十五的样子,价格也只给到砂金价格的七成。 淘金客走了差不多一个月了,此时已经进入黄金紧缺时段,好的麸金价格能给到三十五,换算下来,那一百克岩金,也就只是二十四块五毛一克的价格,周景明得了两千四百五十块钱,加上手头积攒和分到的钱,他手里有近四千块钱的样子。 这样一笔钱,带回老家,除了建房外,还能给家里留下不少。 武阳出售了一些。 至于白志顺,他存折上有一万多块呢,那些钱足够他用很长时间了,不需要再出售金子。 三人再次回到旅社,周景明跟两人交代后,独自一人借着清冷的月光摸出小镇,看了周围没人后,打着手电往第一次藏那六百六十六克金子的小沟谷里去了一趟。 等到了地方,他先在杂草中找到那块石头,看到石头下早已经长满野草,没有被动过的痕迹,他也不打算刨开,露出新的痕迹反而容易被人发现。 他只是另外选了旁边的一处山石,将这次带来的金子,用油纸袋分开装了,塞在罐头瓶里埋下。 做好遮掩后,他匆匆返回铁买克。 之所以不将这些金子带回去,那是因为一路上不方便,放在家里不安全,容易招灾不说,也不好出手。 还是像阿勒泰这样金子的主要产区,更容易找到买家。 而且,明年再来淘金,矿点上的摊子会支得更大,每个月都需要发工资,到时候的花销会很大,这些金子也得把握好涨价的好时机,多赚一点。 等到周景明回到旅社的时候,旅社里只有武阳等着,白志顺也出去藏金了,还没有回来。 周景明随口问问,知道武阳的已经藏好。 至于白志顺,周景明相信他会藏好。 在小半岛矿点上和哈熊沟那种人多眼杂的地方,都没有听说他藏金出过问题,想来在铁买克附近藏金,也难不住他。 二十多分钟后,白志顺安全回来,这个时候夜已经深了,三人没有多说什么,各自上炕睡觉。 隔天早上去找班车前往阿勒坦,结果,要等两天后才有。 好在,从铁买克有几辆汽车往来阿勒坦,倒也不用在铁买克死等,给司机塞了点钱,前往阿勒坦。 这些在车队工作的司机,很乐于赚这样的外快。 第158章 西海淘金传闻 汽车驾驶室里已经坐了两人,周景明他们三人只能坐到车厢里。 这辆汽车,应该没少拉过牛羊,尽管清扫过,但车厢的缝隙中,依然能看到羊粪蛋子或是牛粪的残渣。 这也使得空荡荡的车厢里始终有着一股浓浓的腥臊气味。 但无论如何,有汽车坐,总比待在铁买克等上两天强,那小小的班车,到时候绝对会挤满人,里面充斥的各种气味,不会比这车厢强。 早上的时候,荒野草地上,覆盖着夜晚留下的冰霜,尽管太阳出来了,但随着汽车奔跑,灌进车厢里的风依旧有化身针刺往人衣服里钻,往人皮肤上扎的可恶能力,还是能冻得人搓脚搓手。 三人能做的,只是将捂耳帽口沿放下来,将耳朵护住,双手插兜里,顺便收紧着衣服,让衣服更贴身,不至于让冷风有机可乘。 这样的煎熬,一直持续到十一点的样子,才渐渐好转,因为天上明明很刺眼却不怎么中用的太阳,终于有了些许温度,让人不那么难受。 一路上,周景明在看着沿途的一切,他记得白志顺说过,他从阿勒坦搭了司机的车返回铁买克,半道的岔路口遇到抢钱的路边摊,但沿途,他并没有看到这样的地方,不由问白志顺:“顺仔,还记得你遇到的那路边摊,在什么地方吗?” 白志顺摇摇头:“好像走的不是这条路……我也记不清了,这边到处是戈壁、草地和矮山,看着好像都差不多。” 见他这么说,周景明也就没有多问。 忽然,跑得轻快,让车后尘土飞扬的汽车急骤减速,措不及防,三人的脑袋均不可避免地撞在车厢的铁板上,发出咚的一声,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 突然的减速,肯定是有什么问题了。 周景明和武阳立马扶着车厢站起来,发现自己多想了。 路道前方,有牧民骑着马赶着羊群顺路而走,数百只羊簇拥在一起,将路道占了挺长的一段。 汽车的到来,惊得它们发出绵绵不绝的咩咩声,很是嘈杂。 牧民却像是没看到汽车一样,骑着马不紧不慢地顺着路道走着,也不见他去赶羊让道。 司机只能小心翼翼的开着车子,一点点地逼近羊群,在汽车的驱使下,羊群散开一些,就这么亦步亦趋地进入到羊群中心,直到穿过整个羊群,才又加大油门跑了起来。 车子后面,两条狗紧追着狂吠不止,一直追出数百米,才停了下来。 周景明不由想起了金旺,也不知道跟刘老头相处得怎么样。 这个时候,哈熊沟里,刘老头从后山的草坡里,打了两只野兔回来,剥下皮毛晾着,他把两只野兔的肠肚拿去喂给金旺,东西丢到金旺面前,金旺立马偏头,冲着他龇牙吠叫…… 自从周景明离开哈熊沟后,就一直是这样,已经两天了,愣是不吃他喂的东西,还每次都凶他。 刘老头嗤笑一声:“没见过这么倔的狗,你愿意饿着就饿着吧,我就不信你能饿得过去。” 他没有解开金旺脖子上的绳索,担心它会找着周景明的气味跑掉,这要是出去了,就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还能不能回来。 在阿勒泰这边,他跑了不少地方,知道这边打狗吃肉的人不少。 得多栓几天,再熟悉熟悉,才敢放开,尝试领着去林子里打猎。 不然,这要是弄没了,等周景明回来,不好交代。 接下来的路道很顺利,在下午的时候,抵达阿勒坦。 下车后,三人第一时间到馆子里填饱肚子,跟着又去车站询问,得知明天就有班车前往乌城,只能先找旅社住下。 有班车坐,自然选择坐班车,好歹屁股能稍微好受点。 也就在这天晚上,周景明往县城外跑了一趟,找到那个记忆中的矮小草原石人,将自己的笔记本取出来。 至于藏枪,还是等到临近乌城了再说。 从阿勒坦到乌城,有近五百公里的路程,中间穿越大片荒漠、戈壁,出现情况的可能性不小。 以现在班车一小时跑四五十公里的速度,发车的时间,是早上九点,那就意味着,车子一直跑,路上没有任何耽搁,抵达乌城也是天黑以后的事情。 何况,不可能没有耽搁,别的不说,吃喝拉撒总会有停留,那就只会更晚,所以,这样的车子,差不多要四五天才会跑一趟。 隔天早上,三人早早地赶到班车站,买了票,好歹抢到了座位,那么远的路,要是没座位,随着车子摇晃,跟其他人挤来挤去,绝对不是什么良好的体验。 等到九点,车门一打开,三人立马在相邻的座位上坐下,车厢里很快塞满了人。 这时候,本地人坐车的人不多,不少其实是滞留在阿勒坦的淘金客。 他们常年待在淘金河谷,严酷环境在淘金客身上烙印下的种种痕迹,一看就知道。车里虽然拥挤,但说话的人极少。 这样的情况,周景明见怪不怪,好歹在淘金河谷干了一年,有人赚,有人赔,不管怎么样,现在在回去的路上,要么是金子,要么是钱,多少都带着点。 除非是熟识的,偶尔会小声说上几句,对于其他陌生人,则是保持着警惕。 直到中午,班车在中途一处名叫喀默斯特巴斯陶的地方休息吃饭,那里在小湖边有一处馆子,售卖自然是馕和羊肉。 自带干粮的乘客也就是下车到外面寻个地儿解决生理问题,还有一部分,到馆子里买些馕,喝点水,也有人到里面点上一桌吃饭。 这算是长途旅程上的一个中转地,周景明在地质队工作的时候,这地方到过两次,没出现什么问题。 不过,三人为了安全起见,在阿勒坦的时候就已经备好吃的东西,自然是一些烤羊肉,至于水倒是少喝。 路程太远,道上让司机停车下车方便,是件挺麻烦的事儿。 三人在司机休息的时候,也就是下车到外面活动下身体,抽了两支烟。 这一路上,沿途到处是土黄土黄的荒草坡和戈壁,谈不上什么风景可言,三人大多时候,是紧抱着自己的包,闭眼睡觉。 车子停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司机招呼众人上车,再次开始一路上的摇晃。 不过,车里倒是热闹起来。 有两个上了些年纪的淘金客,应该是在馆子里喝了酒,话多了起来,本来只是很普通的闲聊,不知不觉还是转到淘金这件事情上来。 其中的一个淘金客听另外一个叫他的名字,是叫穆萨。 他们同来的还有四五个,都来自黄河边上一个小村子,土地到户后,一个人的土地不到半亩,也就能一年种上一季小麦,勉强维持生存。 两人就是在争论“到底是谁最先发现可可西里有黄金”这个问题而说到淘金的事情上来。 这是在西海那边待过的淘金客。 周景明上辈子也到过西海那边的阿尔金山和可可西里,本来是去找金脉的,但发现那边的环境,比阿勒泰还严酷,最后还是选择在阿勒泰发展。 对于两人的问题,周景明觉得最靠谱的解释是:当年西海王马步芳统治西海的时候,控制了西海的黄金开采,强征了很多民工,民工清楚金矿的大体位置,活下来的出售金矿信息,或是去淘金,因此而一传十、十传百,自此传出可可西里、阿尔金山遍地黄金的传闻。 那个叫穆萨的中年说:“一年一季的小麦,整个春天都是农闲,有发财的机会,当然要去淘金……” 他第一次去淘金,就是跟村里十五六个村民,凑钱找了一辆拖拉机,每人带上七八十斤面,也就是一个多月的口粮,再带上一些简单的淘金工具就去了。 他们也只是听说可可西里有黄金,具体什么地方不清楚,足足走了四天,跋涉一千多公里的路程,他们纯粹是那个地方平,路好走,就往那个地方开,最后又折腾了十几天,一帮人才找到马兰山附近的金场,搭起帐篷,算是安营扎寨。 他们也不知道怎么找金苗,就只是在没有雪的地方挖一个坑,把挖上来的泥沙放到金斗子里摇晃淘洗,如果看到有小金粒就接着挖。 如果挖到长宽深各三尺,仍然没有发现金粒,就放弃。 主要是再深就挖不动了,下面是冻土。 一般情况是一个人做饭,另外四个人挖,轮换着来。 在海拔四五千米的地方,空气稀薄,动一动就要喘粗气,加上工具落后,因此进度非常慢,四个人,每天也就是挖一个坑,太阳一落山,就得赶快吃饭、进帐篷,不然很快就会冷得受不了。 穆萨说他们住的帐篷里,下面是一层油纸、上面是一块羊毛毡子,一天干活下来,浑身是泥巴,只脱掉外面最脏的衣服,然后穿着棉衣棉裤直接睡,狭小的帐篷里,四五个人人挨人地挤在一起。 倒是穆萨说的另外几句话引起了周景明的注意。 他提到说他看到现在有人用一种帐篷,很厚,抗风,帐篷里还能生火。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知道他们说的是军用帐篷,不是从老唐那里得来的三顶帆布帐篷能比的。 只是这玩意儿,没点关系不好弄到,不然的话,倒确实是好东西,省了挖地窝子的麻烦,看以后有没有机会弄到。 穆萨的一个同伴问:“你们那一次,有没有挖到金子?” “这个不能说,我只能告诉你,每天都是偷偷挖,好坏都不敢声张,金场里有人来回巡视,都是金把头或者大帮派头目派的人,看到你挖的坑里有金子,就过来抢。 这些负责巡视的人很有经验,只要看到淘金人休息时间少,劳动时间多,就估计可能挖到金子了。 淘金人都是晚上回到帐篷里,再偷偷洗沙子,在淘金场,人跟人之间是没有信任的,抢金场的事情,几乎天天都有,经常会打死人。 一般就是两帮带头者私了,支付几十、百来块钱,挖个坑就埋了,等到出去的时候,再把人运出去,那是得有靠谱同伴的情况下,要是没有,死了就死了,人命贱得像是根不起眼的野草。 要是只是轻伤,根本没人理会,所以,遇到抢场子的,只要对方人多,觉得打不过,就赶紧让出来,老老实实地走,骂一句都不敢。都是谁强,谁说了算。 成千上万的人进了可可西里淘金,没有一个人说自己淘到金子,不管挖到多少金子,都说是一碗面片。” 穆萨还说,自己第二年到可可西里淘金的时候,被格尔木三十多个工作人员开着吉普车追过,最后,一年辛苦,攒下的金子全部被没收,还要交五克金子罚款…… 说这话的时候,他爆了粗口,说那些人不当人,金子全都被没收了,还让交金子,就是一群吸血恶鬼。 车里的人听着他说了那么些,有几个也到西海那边淘过金,就你一言我一语地说了起来。 坐在周景明旁边的白志顺小声地问了一句:“周哥,他说的是不是真的?” 周景明点点头:“应该是真的……相比起来,阿勒泰这边的淘金环境,已经算是很好的了。” 之所说应该,是因为周景明懒得跟他解释为什么那么确定。 事实上,哪怕到了九零年,西海那边的情况也还是那样。而且,阿勒泰淘金河谷未来的趋势,也在不断地复杂,变得比西海还残酷。 第159章 生死之交 长途漫漫,听穆萨说他在西海的那些经历,也像听故事那样,引人入胜。 大概因为都是淘金客的原因,各自都有些见闻,或者本身就经历了一些类似的事情,所以,特别能共情,渐渐地有更多人加入闲聊中。 原本还算安静的车厢里,变得嘈杂起来。 周景明本想睡上一觉,也被吵得不行,只能听着。 别说,还真让他听出点东西来。 一个甘州的淘金客说,他今年最开始是去西海那边淘金,但出师不利,刚到那边,还没开始挖,一起去的发小感冒了。 刚开始以为是高原反应,可是服用了安乃近不管用,一直发烧,昏迷不醒,后来就不能说话了。 他是带头人,发小又是他叫去的,他有责任将尸体送回去,不然回村没法交代,也担心晚了没救,赶紧返程。 结果,找了拖拉机,跑了不到一天,他那发小就死掉了,一路上的花销,连带着将尸体送回去后的安抚补偿,前前后后,折腾进去两千多块钱。 他认为那边不吉利,就没有再去,可也不能一直在家种地,日子过不下去,只能选择再次出来淘金,听人介绍,来了阿勒泰。 他说这话的时候,提了一句:“只能辜负吴老板了!” 对这个姓氏,周景明有些敏感,不由问了一句:“哪个吴老板?” 那人脱口而出:“吴福生吴老板!” 周景明愣了一下:“原来是他!” 那人有些奇怪地问:“听你这意思,你跟吴老板认识?” 周景明点点头:“何止是认识,我跟他可是生死之交!” 那人瞪大了眼睛,但随后做出的反应是从兜里掏出包红莲烟,给周景明递了一支:“我怎么金场上没见过你?” 这年头,班车里可没有像后世那样,到处贴上无烟标志,一群糙老爷们坐车,会抽烟的,就没有不允许在车上抽烟这一说。 周景明将烟点上,抽了两口:“我跟吴老板也有些时间没见过面,挺长时间没联系了。我这两年在外边混,结果混不下去,也想着来淘金,本来想找过来跟着他混的,却不知道他在哪里。” “他在玛沁雪山淘金场,往年他都在那边,今年也在。不过我听说,他好像也想到阿勒泰这边盘个地盘。在玛沁雪山淘金场,有另外两个金老板跟他抢地盘,去年就闹得很凶,估计也有顶不住的意思。” “他一直在玛沁雪山住着?” “这哪能啊!人家好歹也是个金老板,你见金老板有几个是在淘金场住着的。大都是在城里有自己的住所,金场有下边的人帮忙管着,他只是隔三差五会到淘金场去看看。” “那你知道,他住在哪里吗?” “这我可不知道,金老板的住所怎么可能告诉我们,不怕人寻仇啊,你也淘过金了,应该知道淘金场是什么情况,那个金老板手上没有几条人命。” “这倒也是!” “今年已经结束了,阿勒泰这边也不好混,我进了个队伍,每个月都在换地方,一点都不稳定。明年还是要去找找吴老板,看能不能继续跟他干,他对我挺不错,让我在他手底下干了一年小把头,平时不用干活,只要照看住金场就行,每天帮忙把淘到的金子收一收,每月分发钱分金也痛快……” 周景明眼中的仇人,在这人眼中,却是个大好人。 所处的角度不一样,看待问题的方式也不一样。 他对此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顺着这人的话说:“是啊,阿勒泰这边不好混。” 那人笑了起来,满是恭维:“你跟吴老板是生死之交,你要是去了,以吴老板的为人,怎么说也会让你当个大把头。” “我记得他身边有个女的……” 既然已经聊上了,周景明自然是趁机会好好摸摸现如今吴福生的底。 上辈子认识吴福生,那是几年后的事情,对于现在的情况,周景明可不了解。 “金老板有钱,身边女人肯定也不少,你说的是哪一个?” “哟,他还有几个女人?” “从我认识吴老板开始,见过跟着他到过淘金场的女人,就有四个,去年跟着他的那一个,不知道现在还跟没跟他,说实话,那女的相貌平平,开始我都不知道,金老板怎么会看上这样的女人,跟之前的几个,完全不在一个档次,直到后来有一次,吴老板领着那女的来淘金场,我才真正明白,吴老板怎么会看上她。” 说到女人,班车上大半在淘金河谷厮混的淘金客,都憋了多长时间了,众人纷纷朝着他看了过去。 这人却在这时候卖起关子。 直到有人催问:“你倒是说啊!” “我有次去送金子,和往常一样,直接钻进帐篷,正碰到那女的伺候吴老板,那身段相当有料,而且,也是真下口啊,真特么会伺候人……” 那人忽然闭口,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又偏头看向周景明:“这位兄弟,我一时间没管住嘴,当我瞎说的,可不能告诉吴老板。” 周景明笑笑:“这才多大点事儿啊,不至于,不至于!” 他知道,这女的,应该就是去年年末,在锦官城准备构陷自己的那个穿格子呢子大衣的女人。 听到周景明这么说,那人稍稍松了口气。 他却不知道,周景明现在在心里已经开始盘算,来年稳定了,是不是专门往玛沁雪山走一趟。 玛沁雪山,周景明没到过,但却知道这个地方。 上辈子,为了找个好点的金脉,他查看过不少资料,其中有一本《甘州通志稿》记载,“廓州宁塞郡土贡麸金六两”。 廓州指的就是现在循化、化隆一带。 清乾隆三十九年,西宁地方官吏采取官督商办的方式,招商开采扎马图金场,雇矿工五百余人,后又在西宁到玉树大道分段驻兵,监督采运。 三六年的时候,马步芳代理西海,逐步控制了西海主要金场的开采权,规模较大的有科治沟、野牛沟、玛沁雪山、星宿海以及西海和甘州交界处的金羌滩等地方。 在地质考察寻找金脉这一块,考察砂金旧采痕迹和民间走访,向来是一个很有效的办法。 很多砂金区的河流上游或支沟细谷内都常见有砂金手工旧采的痕迹,它们是砂金找矿的有效标志。 根据旧时采挖痕迹,能进一步开展外围找矿,常常能收到良好的效果。 较大规模的手工旧采区的尾砂堆,也常常是具有工业价值的矿体。 另外,通过民间走访调查,资料查证,也能获得许多砂金成矿的地质特征、规律及找矿的线索。 周景明之所以想着跑到西海去找矿,其实当时也是逼于无奈。 那个曾经被他视为贵人,给了他快速捞到第一桶金的金老板,在看到他脚跟逐渐稳妥后,开始企图将他吞并,用了不少手段。 周景明眼瞅着资金链即将断裂,在阿勒泰这边快混不下去了,他不得不着手做其它的准备,另寻它地,这才去的西海,到过穆萨所说的马兰山,去过星宿海,也到过野牛沟。 可就在野牛沟的时候,恰巧碰到了西海、疆域、雪区三个地方联合的清山行动,上千淘金客拿着工具从不同方向赶来,把当时的那些武警团团包围,最大的金老板拿出个袋子,里面装了十公斤金子,说是白送给武警就算扯平。 结果,金老板还是被出其不意地拿下,向空中鸣枪,这才将淘金客吓住,而且,那边设置不少检查站、哨卡。 淘金客白天不敢冲卡往外送金子,但到了晚上,几百辆手扶拖拉机,大灯全部亮开,将哨卡视作无物,一路冲过。 也正因为见了那么多事情,让周景明意识到,西海淘金场绝非久留之地,淘金的事情管得越来越严格,再这么下去,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禁绝。 那种凶狠的对抗方式,招来的只会是更强硬的手段。 国内淘金场快要没法混了。 既然那金老板想要将他吃下,他干脆去跟那金老板谈判,将自己的金场折价转让,用那些钱,转战国外。 周景明判断的没错,没多长时间,那金老板的淘金场垮了,他自己也进了大牢,再没有出来。 从这人的话语中,周景明听得出,吴福生在西海那边也快混不下去了。 吴福生之所以跑到地质队来找周景明,甚至跑到锦官城去拦截构陷自己,其实都是为了获取第一手的金脉信息,就是为了离开西海,转到阿勒泰这边来做准备。 周景明心里开始盘算,既然已经知道了吴福生的位置,有没有必要专门往玛沁雪山走一趟。 报仇这种事,周景明觉得,还是很有必要好好学一学刘老头。 不然,鬼知道后面还会不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专门寻到锦官城拦截自己,这样的做法,始终是周景明的心病,他经常在想,他能寻到锦官城,那会不会寻到自家所在的葫芦嘴渡口?搅得一家人不得安生,甚至因此而受到不可挽回的伤害。 无论是报上辈子的仇还是根除这辈子的祸害,都宜早不宜迟。 车上跟人有话说,时间似乎过得也快些。 不知不觉中,天黑了下来,临近乌城。 一路上,周景明旁敲侧击地从这人口中了解到不少关于吴福生的事情,也算有些收获。 身上带着手枪,到车站下车,容易被查,周景明叫上武阳和白志顺提前下车。 他之前工作的地质队本就在乌城,数年下来,对乌城周边早已经熟识,用油纸袋将手枪装了,在城郊一片林子里埋下,这才进城。 武阳开口询问:“周哥,你跟那个吴福生是怎么成为生死之交的?” 周景明笑笑:“我说的生死之交,是非生即死的意思。” “啊!” 武阳愣了一下:“怎么回事儿?有仇?” 第160章 坦言 周景明将吴福生想从自己手里得到勘探队探矿信息以及主意都打到自己老家那边去的事情说了一遍。 武阳听完,只说了一句话:“确实该死,你要是打算去玛沁雪山,叫上我,我跟你一起去。” 周景明点点头:“到时候肯定会叫上你……不过,那是明年开春以后,咱们矿点上的事情稳定了以后再说。” 现在已经入冬,无论是阿勒泰还是西海,淘金客都已经撤得差不多,吴福生肯定不会待在西海,现在去了也没用。 武阳和白志顺在周景明的带领下,轻车熟路地进入乌城,当天晚上在车站边找了旅社住下。 结果,三人还在洗漱的时候,城里就有检查的人到来。周景明还好说,拿出自己的报废的工作证,简单糊弄过去。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都没有身份证明,直接选择带着行李翻窗,直到在外面看到检查的人离开了,才又回来。 这年头,身份证都还没有正式办理发放,出行的时候顶多打个出行证明或是介绍信。 武阳和白志顺出来的时候,也打了出行证明,但那玩意儿,早已经过期,拿出来,只会被当成盲流。 好就好在,在这年头买火车票、汽车票,不需要用到身份证明,只要花钱买票,都能坐。 火车有硬座和硬卧可以选择,至于软卧,就必须要介绍信了。 话又说回来,要不是这样,也不可能有那么多盲流到处流窜。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最早的实名制购票,应该是在2010年之后的事情。 这一晚,有惊无险地度过,三人也好好睡了一觉。 到第二天一大早去排队买票,三人买到的是三天后的车票,他们不得不在乌城多呆三天,每天所干的事情,就是吃了睡,睡了吃,尽量减少外出活动的机会,免得又被检查抓到。 三人来自不同的地方,回去的路是在金城,三人花了两天时间,抵达金城。 约定好三月一号在铁买克汇合后,各自买了票,按照火车票上的时刻,坐上火车踏上归途。 又是四天在火车上的煎熬,周景明终于重新踏足锦官城。 到了锦官城,周景明没有急着往回赶,在这里待了一天,主要是想在城里买些东西带回家。 无外乎是一些衣服、鞋袜之类的东西,双亲、妹妹和妹夫都有准备。 另外其实也是想看看,自己有没有被人跟着,免得引狼入室。 见没什么问题,周景明隔天早上,坐上班车,往老家赶。 等他抵达葫芦嘴渡口,远远看到河对岸自己的老宅,还是离开时的模样,他稍稍松了口气,双手拢在嘴边喊出了那句似乎又有些久违的话:“过船——来——啰!” 等了没多长时间,他看到自己老爸从屋里匆匆出来,然后到芦苇荡里解开老船缆绳,用他那根竹篙探入水中,撑着船朝着自己驶来。 周德同在看到等在岸边的是周景明的时候,有些出乎意料,将木船靠岸,跳下船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回来了?” 周景明笑了笑:“爸,你这说的什么话,这里是我的家,我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奇怪好不好?” 周德同一脸疑惑:“不对啊,往年你都是接近年底了才回来,这还有三四个月才过年呢。老实交代,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 周景明本想说一句“没事”,顺便找个借口将事情糊弄过去。 但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做的事情,肯定瞒不了,觉得还不如把事情给挑明了的好。 他没有急着上船,而是在河边遮雨的草亭里坐下:“爸……我工作没了!” “啥?” 听到这话,周德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楚。” 周景明放慢语速,又说了一遍:“我说,我工作没了。” 周德同追问:“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认真说:“现在不是流行下海经商吗,我辞了地质队的事情,在那边淘金。” 周德同立马急眼了,他一把抓起竹篙,似乎有动手打周景明一顿的意思,竹篙都扬起来了,犹豫一阵后,又放下:“那可是铁饭碗啊,你读个大学容易吗?你有份工作容易吗?你怎么能说辞就辞了?” 周景明看着自家老爸那心急的模样,深吸了一口气:“咱们先回家,回家了再说行吗?” 他知道自家老爸的心思,无外乎就是周景明读了大学有了工作,成了家里人的骄傲,而现在听说工作没了,骄傲不在,心里失落了。 周德同横眉冷竖:“你给我说清楚再回去!” 周景明无奈,耐着性子解释:“也不算辞吧,准确地说,是停薪留职,以后想回去上班,还是可以去的,有不少有工作的人,都这么干。” 听到周景明说想回去还可以回去,周德同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些:“那淘金是怎么回事儿?” “现在改革开放,国家需要金子,大量的金子,然后开放了私人淘金的禁令,可以淘金子,送到收购站回收,支援国家建搞活经济,也是在支援国家建设不是。 在疆域就有很多地方有金子,我干地质的,以前也跟你说过,我都干的是些什么事儿,知道不少能淘金子的地方,也就去了。” “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也不好好想想,万一以后工作没了,你可怎么办啊?” “爸,其实这真没什么好想的,你想想,我在地质队上班,一个月也就五六十块工资,可淘金不一样,我能赚更多,知道一克金子是多少钱吗,十六块,我觉得我去淘上一年金子,顶我在地质队干上好几年,同样都是在荒郊野地里,我觉得淘金更合算些,很多事情,总得试试。” “那你一天能淘到多少金子?” “这个不好说,但我肯定告诉你,我今年赚钱了!” 他说着,将自己的背包放下来,打开后,送到周德同前面。 周德同让拉着背包口一看,顿时愣住:“这么多钱。” “可不是,就这点钱,我在地质队得干多少年才能挣到这些钱……爸,你很少到外面,不知道变化有多大,不说别的地方,就说在锦官城,已经有不少人出来摆摊做生意,还有人办了工厂,赚到了大钱,有些人家,早成了万元户了。 再说了,你说我天天在地质队上班,就在荒山野岭工作,只要我一回来,你们就不停地催我结婚的事儿,可在荒野里,姑娘都见不到一个,你让我找谁结婚,就不想早点抱上大孙子? 再说,我那么大的人了,都已经二十五六岁,有自己的分寸,这些事情,就让我自己决定吧。” 周景明自己也不知道是哪句话戳中了自家老爸的软肋,他看到老爸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追问,只是自顾自地卷了烟装在烟袋锅里,点着后叭叭叭地抽着。 直到一锅烟抽完,他拿着烟袋果子在鞋底上敲了敲:“你说的对,你长大了,可以给自己做主了,随便你吧,我们管不了你了!” 他长长叹了口气,提起竹篙跳上船,周景明也起身,提着自己的背包行李,解开船上的缆绳,将船往河水里轻轻一推,跟着跳了上去。 周德同撑着船,往对岸缓缓驶去。 现在已经是农闲时节,田地里的事情早已经忙完,母亲沈凤琴除了打理下自家养着的两头猪,就是管理下菜园子,每天给菜园子里的菜浇浇水。 在周德同从屋里出来撑船的时候,她也跟到门口朝对岸张望,见回来的是周景明,手里拿着的正在绣花的鞋垫都没来得及放下,也跟着朝河岸边靠了过来。 她同样也奇怪周景明今年提前回来的事情,在周景明跳上岸的时候,立马出声询问。 周景明不得不将自己干的事情,以及心里的想法,再次跟她说了一遍。 和周德同的反应不一样,沈凤琴明显要平淡些,并且,在看到周景明背包里的那些钱后,还很高兴。 山村里的老人,日子艰难,无论是周德同还是沈凤琴,活了大半辈子,还从没见到这这么多的钱,都觉得不太真实。 尤其是沈凤琴,显得有些财迷,不敢相信地拿出一沓来翻看着,问周德同:“是不是真的。” 周德同用一个大白眼回应她。 沈凤琴瞪了他一眼:“我觉得孩子做的没错,别的不说,那么大年纪了,也该考虑结婚的事儿,要让他真在地质队干活,怕是得打一辈子光棍。 再说了,景明是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就像前些年,他非要跑去当知青,你不也没拦住。再说了,景明的决定,后来也证明是没错的,不要老板着你那张臭脸,孩子不容易回来,你就不能高兴点?” 第161章 耙耳朵 周景明回来,双亲的态度决然不同,一个欢喜一个忧。 但欢喜的是母亲,事情就好办了。 一家三口回到屋里,沈凤琴忙着提了那个每天都在土灶台上烧着的滚水,先给周景明冲了一杯老鹰茶,见周德同还闷声不出气儿,走到他旁边,伸手揪向他的耳朵。 周德同本能地想要躲避,但沈凤琴一揪不中,还能再揪,终究被她揪住耳朵,有些烦躁地叫了一声:“哎呀……” 看到这种情形,周景明识趣地提着背包,踩着咯吱响的木楼梯去了楼上,听到沈凤琴骂他:“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你给老子板着张脸,你啥子意思?是嫌脸还不够长? 你儿子是能干大事能赚大钱的人,你想让他像你一样没出息,天天窝在家头赚点分分钱,划船送人过河还不好意思开口要钱,当个烂好人? 老子当年啷个会看上你这种人嘛,你是不是撑船把自己撑憨球咯,我记得那天还有人跟你摆龙门正,说镇上那个外出包工地干的,帮人盖房子,赚了好多钱。还有到锦官城摆摊的那个,年中回来过一趟,直接给家里起了座大砖房……这些事情你是耳朵聋了嗦,听不到迈? 天天想着端铁饭碗,又不是好了不起的事情,把日子过好了,比啥子都强,以前不准做生意,现在多少人在做……明天不要划你的破船咯,到镇上去好好看看,你看看街上多出多少商店,有多少人摆摊,你还以为是前些年嗦……哈戳戳嘞。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怕锤子。” 周德同用近乎哀求的声音说:“哎呀,行了行了,我不管了还不行吗?” 沈凤琴却还不依不饶:“你给老子高兴点,笑一个!” 周景明听到楼下传来周德同嘿嘿的笑声,心里也跟着乐了,他不是第一次看到周德同被沈凤琴揪着耳朵收拾得服帖的样子。 沈凤琴又叫嚷起来:“啷个笑的比哭还难看……给老子去抓只鸡宰了,抓最大最壮那只线鸡,我要给儿子做他最喜欢吃的辣子鸡,给老子赶快点……” 周景明将背包放在床上,转身下楼,看到周德同出了屋子,到院子里去抓鸡,追得那只线鸡到处乱飞乱窜,完全打破了老屋的安静。 线鸡,是农村人对阉割过的公鸡的叫法。 周景明也去帮忙,折腾了好一会儿,那只鸡左奔右逃,在爷俩的拦截下,最后想要飞进菜园子,可惜飞不了篱笆那么高,掉了下来,又慌忙一头扎进篱笆缝隙里,一个劲地往里钻,被木条子卡住,才被周景明抓住。 周德同气喘吁吁地看了看周景明,还是什么都没说,看得出,他心里还是有些想不开。 他将周景明手里提着的鸡接了过去,朝着家门口走去的时候,沈凤琴已经送来刀子,还有个碗底装了少许水和盐巴的大碗,用来接鸡血。 被周德同用刀抹了脖子的线鸡,一阵挣扎后,流了一浅碗的血,他把鸡就扔在屋子前,结果,沈凤琴出来看到那碗鸡血,当时就骂开了。 碗里装着的鸡血里面,除了浮着两根鸡毛外,居然还有三粒包谷子,不用说也知道,周德同杀鸡的时候,割破了食管,嗉子里的包谷子在线鸡挣扎的时候挤出来。 这碗鸡血是不能要了。 恰巧这时候对岸又有人喊话说要过河,周德同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提着那根黄铜箍锃光瓦亮的竹子撑杆,走得很急。 周景明看着他的背影,心头又是一乐,自己这个父亲,一辈子,其实没怎么在沈凤琴面前抬起头来过,说是小事母亲当家,大事父亲做主,但其实大事小事儿,很多时候还是母亲说了算,是个标标准准的耙耳朵。 他一辈子本本分分,天天与船为伍,说辛苦,其实也挺享受,原本沈凤琴也不是特别强势的女人,老两口的生活平淡,但却也安稳。 周景明记得,小的时候,他还问过自家老爸,怎么那么怕老妈。 周德同的回答是:“这有啥子嘛,想当年,刘备还给他夫人孙氏下跪过,我这是当皇帝的命,至少不用那么操心。” 后来,周景明其实也细细想过,生活中的点点滴滴都在告诉他,自己的父亲也并非一无是处,心地善良,内心挺温柔,不过是将问题摆在明面上解决,你低个头我服个软,就没什么大事儿过不去,这才有了家庭的和谐。 在外人眼中,耙耳朵或许是个贬义词,是一种懦弱无能的形象,但在蜀地,褒义的成分更大些。 他只是在默默用手中那根撑杆,撑起家里的一片天。 也正是他的辛苦,周景明才能放下家里的一摊子事儿,能放心外出闯荡。 沈凤琴忙着用盆装开水烫鸡,周景明本想去帮忙,却被沈凤琴支使到一边休息,不让他掺和。 他也只能提了凳子到门前坐下,喝那碗已经变得温热的老鹰茶。 和此时北疆的寒冷不同,蜀地现在的阳光,依然温暖而舒适,倒是难得的享受。 过河的人是村里一个姓王的叔辈,路过老屋的时候,看到周景明在屋前喝茶,热情地打招呼:“哟,是景明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周景明冲他笑笑:“我这也是刚回来没多久……王叔,你这大包小包的,是从哪里来啊?” “我啊,我也是刚回来,在山城那边当棒棒,给人挑东西。” “生意还行吧?” “还行,一天也能有个五六块的进账,比不得你啊,有个铁饭碗端着,不愁吃喝,我们这些人,就只能拼力气赚点辛苦钱。” “一天五六块,一个月下来,不得有一百多,王叔,你可别酸我了,你这可比我赚得多……过来喝茶。” “不了,这刚回到村,还是得先到家里看看再说,有空到家里来串门。” “好!” 看着王姓叔辈顺着屋后的土路离开,沈凤琴哼了一声:“也不知道在显摆个什么……” 周景明笑笑:“无所谓!” 他是知道山城棒棒的,尤其是守在码头、车站的那些人,凭着手中的一根棒棒和一截绳子,往来客流量大,确实没少赚钱,他说一天只赚五六块的情况,还算有所收敛了。 见过河的人都已经走了,周德同还没回来,周景明想了想,放下茶碗,顺着通往河边的青石小道,朝着河边走走,看到周德同就坐在芦苇荡旁边的草地上抽着烟袋锅子。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见下来的是周景明,就又转回头,看着眼前平缓的河流。 周景明到他旁边坐了下去:“爸,还生我气呢?” “都已经这样了,我生什么气啊?我生气能有用?” “这倒也是!” 周德同心里的气被堵了一下,随即一个白眼瞪了过来,跟着他叹了口气:“我其实是希望你能安安稳稳的,有个工作,就有个长久的保证。 能赚钱是好事儿,我也知道有钱的好,谁不想过好日子。但前几年你也看到了,有钱的,是最先被收拾的那一批,你看看哪些地主老财,再看看哪些投机倒把走资的,有几个有好下场的。” 周景明知道自己老爸在担心什么,无外乎就是担心前些年折腾的那些事情又再次上演,那些事情,在这年头每个人的心里都有深深的烙痕,很多人看不到也想不到未来的政策变化,心里有想法,也往往选择憋着,不敢表露出来。 周景明是过来人,他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上辈子或许还有顾忌,但现在不会了,但有些话,又不能说得那么肯定,只能安慰:“爸,你就别担心了,淘金这事儿,上面解除了禁令,那就是能做的。” 顿了一下,他接着说:“其实,我停薪留职,也是有原因的,你也知道,我一个人在乌城地质队,虽然是个勘探技术员,但终究没有跟脚,真正想要混得下去,除非能蹲办公室。 就即使蹲办公室也不安稳,能不能做还不是上边那些人一句话的事儿。 再说了,那样的位置,多少人盯着,能力再强,也比不过关系,资历上排下来,我是够格了,但够格并不意味着就能上去,我在里边啊,就为了那一个位置,遭人排挤了,做的并不舒心,而且,整日被派到荒野里,到处去勘探,一年到头,能在城里待的时间并不多。 所以,我就在想,同样都是在荒郊野地里辛苦干活,我既然没指望往更高的位置爬,还不如去淘金,多赚些钱更实在。” 听到这话,周德同微微愣了下,转头看着周景明:“是这样啊。”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神情明显又缓和了不少。 他并非不通人情世故的人,相反,在人情世故这方面,在那条每天穿梭在河两岸迎来送往的船上,他早已经看得清楚透彻。 他现在知道自家儿子,是遇到了难处,才又做了另外的选择,心头顿时释然:“既然是做的不舒心,出来也好……可是,淘金这种事情,到底安不安全?自古黄金都是官办,谁沾染,谁倒霉,多少人为了黄金丢了性命……这种事儿怕不安稳。” 这就是周德同,始终是站在周景明身后的,嘴上虽然没有明着说,但考虑的东西,始终比沈凤琴更全面。 周景明见他烟袋锅里的烟抽完了,又给他递了支回到锦官城的时候买的天下秀:“打打杀杀确实免不了,但我现在是凭找矿的技术吃饭,帮金老板找矿,跟着分金子,这些事情还轮不到我上,放心吧,我在淘金这行当,凭我的技术,还是很能吃得开的。 这趟回来,我还打算从村里找些人,领着一起去淘金,人多点,相互间也有个照应。你儿子我就只会这些,也适合干这个,同一个地方的人出去,也容易抱团,会更安全些。 现在是淘金的大好时机,任何事情都有凶险,但为了以后,还是该争的要去争,不能遇事儿就退缩……” 他这算是找了个借口,又透露出些凶险,让周德同知道,淘金确实不容易,但又不至于因此而太过担心。 在淘金河谷,短短半年时间,因为抢占矿点和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被他们一帮人手头的猎枪留下性命的,已经有十数人,这种事情,可不敢让双亲知道。 这要是让他们知道凶险到动辄要命的程度,以双亲的性子,是不可能再让他去淘金的。 “同村的能多去几个,确实会更好些……这事儿你自己衡量,我不懂,瞎掺和也没用,我就不多说了。” 周德同算是稍稍打消了自己心头的一些疑虑:“世道艰难,你一个人在外面打拼,无论如何,得注意自己的安全,我们可就只有你一个儿子!” 周景明点点头:“我还想在明年回去淘金之前,重新盖下房子。咱们家的房子,是爷爷辈留下来的,有些年头了,有些木头腐烂,里面又潮湿,尤其是你们的房间,地上就没一天是干的,住的时间长了,等老了容易病。 放心,儿子能挣到钱,咱们稍微弄好点,盖成砖房,打上水泥地板地板……以后我要结婚了,也得有个像样的房子不是。咱们家,得把日子好好地过起来。” “有好房子那当然是好……但你那些钱够吗?心不要太大。” “管够,你就放心吧,偷偷告诉你,我在那边还有些金子没换成钱呢。” 第162章 历久弥新 这次周景明回来,路上没有太多耽搁,到家的时候只是下午两点左右。 沈凤琴问过周景明,知道他在路上的时候吃过东西,这时候肚子还不饿,也就没有忙着准备晚饭,说是要去隔壁村,叫周星瑶和刘建峰一起过来,聚在一起热闹热闹。 打了声招呼就急匆匆地走了。 周景明懒动,从阿勒泰回到这个温暖的港湾,心里所有的戒备、提防卸下,加上连日来长途乘车,无比的放松后,浑身的疲惫也似潮水般涌了上来,坐在门前喝着老鹰茶都会不自觉地打盹。 他干脆跟老爸打声招呼,上楼把家里卷起来放在楼上角落里的竹席往床上一铺,简单擦了擦,在上面躺下,被子往身上随便一盖,竟是转眼功夫,就睡着了。 等一觉醒来,已经临近天黑。 堂屋里,有妹妹周星瑶和妹夫刘建峰的说话声。 知道他们在等着自己吃饭,周景明赶忙翻身下床,下了楼,看到一家子围在土灶边闲聊着,所说的,无外乎就是些家长里短。 桌上,能早早做熟的饭菜已经做好,想吃得更新鲜又能快速炒制出来菜只是打理出来备着。 看到周景明下楼,沈凤琴和周星瑶立刻忙碌起来,一时间,低矮的屋子里,昏黄的灯泡周围,雾气弥漫。 辣椒呛人的气味,花椒的辛香和麻感,让人有些忍受不了,偏偏又让周景明觉得那么亲切,不忍躲避,结果就是在不断的咳嗽下,眼泪一把鼻涕一把,就如一家人的热烈。 沈凤琴下午的时候,专门背着背篼往海潮镇上去了一趟,买了不少菜回来,除了家里的鸡肉、腊肉外,还打算弄麻婆豆腐、回锅肉、鱼香肉丝。 另外,周德同趁着空闲的时候,往河里撒了一网,抓了两条江团鱼上来,准备弄一个清蒸江团,剩下的小鱼则是准备油炸。 就这般准备,弄得比过年还丰盛。 周景明注意到,此时的周星瑶,小腹位置已经微微隆起,算算日子,明年是她孩子出生的时候了,倒是跟上辈子所知道的时间吻合。 他跟刘建峰随意的聊着,得知这几个月,家里的事情忙完,他也跟着村里人在海潮镇帮着建水库,倒也不算什么手艺活,每天干的事情,就是将大石块给破开,帮着搬运一下石头,干的都是力气活,每天早出晚归。 直到一个月前,得知周星瑶怀上了,加之又是农忙时节,也就从水库工地回来,每天守着周星瑶,什么都不让她干,哪怕是出去打点猪草都不行,照顾得很是体贴。 话是从周星瑶口里说出来的,看她满脸洋溢着的幸福,就知道所说不假。 不管怎么样,小两口的生活虽然平平淡淡,但只要和美就行。 这一顿饭,自然吃得滋润,如同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一个道理,家乡的熟悉味道,总有在外地寻不到的熟悉感觉。 这一晚,一家子在屋里聊到十点多,周景明也将自己这一年的事情简单跟妹妹、妹夫说了一些,再次说起要领着人去阿勒泰的时候,刘建峰眼中满是期盼地问周景明,他能不能也跟着去。 周景明的想法,和年初前往阿勒泰的时候,没有任何改变。 倒不是说他不愿意领着刘建峰去发财,而是不想他卷入淘金场的纷争。 再说了,周星瑶现在是这样的状态,马虎不得,要是领着去了阿勒泰,到了关键时候,想要赶回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情,总不能孩子出生的时候,做父亲的没能第一时间守着吧。 要知道,一旦去了淘金河谷那等与世隔绝的荒郊野岭,可就不是信件之类的方式能联系得上的。 在他们回家之前,周景明将给双亲和他们小两口准备的礼物交给他们,担心刘建峰因为不答应领他去淘金这事儿而心生隔阂,周景明特意送出去老远。 在准备返回的时候,他将刘建峰叫到一旁:“妹夫,我实话跟你说了吧,不是我不愿意领着你去淘金赚钱,除了星瑶需要你照顾之外,更重要的原因是淘金河谷里,经常会因为抢一个出金多的矿点,或是被人惦记手头的金子,动辄出人命。 毫不夸张地说,有人淘金的地方,每天都有人在流血。 我不想你卷进去,也不想你成为我闯荡淘金场的软肋。 你说,你要是出了意外,我妹妹怎么办? 要是让人知道我跟你的关系,以你胁迫我,我该怎么办? 我这辈子,心里惦念的人不多,除了双亲,就只有你和我妹。 再说了,我走了以后,离家数千里地,双亲就得指望你和星瑶帮忙照顾,交给你们,我放心啊,没有后顾之忧,我才能放开来做事儿。 至于经济这一块,你不用心急,家里有什么需要的,我会尽量满足,以后想做什么事儿,我也会支持你。 赚钱的方式多种多样,不是非要走淘金这条路不可,你们跟其他人在我心里的位置,不一样……你懂我的意思吗?” 刘建峰沉默了一会儿:“真有那么凶险?” 周景明肯定地点头:“就是那么凶险,去淘金的,有不少人本身就是逃亡的罪犯,还有不少是在老家日子实在混不走的,都是冲着金子去的,是在以命赚钱。 这些事儿,我都不敢跟父母说得很透彻,怕他们担心,你是唯一知道真实情况的,我也希望你能守口如瓶,不要让我爸妈和妹妹知道,省得他们担心。 你要还不相信,等明年我领着的人回来,你听他们说说就知道是什么情况了。” 见周景明说得那么严肃,刘建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守着星瑶,守着爸妈……你自己也要小心啊。” 周景明知道,领着本地的人去了淘金河谷,等回来的时候,淘金河谷是什么情况,双亲也会知道。 现在还有所隐瞒,是因为他相信,等他再回来的时候,自己不是一个普通的金把头,而是一个金老板了。 这是在淘金河谷地位上的一个升迁,也不是谁随便都能动的,他相信自己会有足够的能力保护自己。 前提是,不能有太多挂碍。 目送小两口离开,周景明打着手电返回屋子。 家里面,沈凤琴已经烧好热水等着。 周景明倒了热水泡脚,回到楼上被沈凤琴重新铺垫过的床上睡着,尽管之前已经睡了几个小时,但那温暖舒适的床上,一躺下去,像是有着催眠效果一样,他还是很快睡着,并且一觉睡到日上三竿。 这一天,周景明以休息为主,只是在晚上的时候,去找了村里会看日子的风水先生,敲定了一个最近能动工建房的日子。 时间定在七天后,倒是挺合适。 建房的位置,周景明还是喜欢自家老房子的位置,临近河畔,周围环境清幽,是个怡人的地方,他不打算更换。 至于批复,不存在,他只是要推倒旧房,在原址上建房而已,只是会扩大不少面积。 这年头,管控得并不严格。 而且,就即使上面不答应,强行建上,过上些年,也会得到承认。 最麻烦的,反倒是钢筋水泥等各种建材,这事儿,必须得求人。 因此,他特意往镇上跑了一趟,花了点小钱,买了些礼物去找了镇政府的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周景明读过工农大学,又是在地质队有工作,这样的人在镇上不多,也算是个名人了。 办这点事情,并不是特别难,很容易拿到批条。 另外,他又跑了两天,在周边几个村子转了一圈,找了几个建房有经验的老师傅,还从村里,找了好几个小工,并开始找拖拉机帮忙运石料、沙子和公分石。 将双亲安置到妹妹家里住下,开始招呼人手,动手拆掉老房。 本就是土木结构的屋子,那些材料大都用不上了,拆起来很容易。 等到房子拆完,请了先生放了罗盘,选好方位,定下点,用石灰撒了线,也到了能动工的时候。 周景明不打算只是简单盖上三间砖房。 作为过来人,说实在的,他见过后世多种房屋造型,但他真正喜欢的,还是四合院。 四合院并非京城独有,在蜀地一样有不少,只是在蜀地,通常被称为天井。 在他看来,这种建筑是一种历久弥新的存在。 所谓四合,指东南西北四面围合而成,形成一个封闭的口字型空间,在这个空间里,分布着正房、龙门、天井和檐廊等功能区。 在他的设计中,正房是四合院最核心的区域,有三间房屋,最中间的是堂屋,宽敞明亮,用于供奉祖先和待客议事;堂屋的东西两侧是卧房,东侧供双亲居住或是重要的客人,西侧是家中晚辈的居所。 而龙门,即四合院的大门,这不仅是家的入口,更是邻里间情感交流的纽带,每当闲暇之余,亲戚友邻便会聚于龙门处,分享各自的人生经历和悲喜,这也是蜀地“摆龙门阵”的来由。 四合院里的院落,也就是天井,承载着通风、采光、晾晒衣物和种花种草等功能,以青石板铺就,排水沟也必须弄好,可以承接从屋檐倾泻下来的雨水。 在这个院子里,家人可以在廊檐下纳凉避暑,女人可以做些手工针线,孩子们可以嬉戏玩耍,邻里可以品茶下棋、聊聊家长里短。 不需要多高大奢华,他只希望圈住浓浓的乡情,就足够了。 听上去,似乎所需资金不少,但其实,在这年头,有个七八百块钱,就能盖三间砖瓦房了。 周景明带回来的四千多块,其实已经能做的很好。 第163章 复员兵和发小 建房的事情,热热闹闹地进行着。 周景明在屋子旁搭了个棚子,住在里面,主要是为了看一下材料,防止被人偷了。 建房的时候,他会按照自己的要求,时时提出需要改进的地方,增设一些现在这年头农村人家几乎不会去考虑的功能。 周德同每日撑船送人过河这件事,从他接手过来以后,就属于是没法摆烂的事情,只能是无人过河之余,过来帮忙干活。 沈凤琴和周星瑶则是将每天的饭食做好,专门送过来。 来干活的有十多人,乡里相邻的,得供吃,不然显得不厚道。 老房子拆了,成了一堆柴火,每天的饭菜只能从周星瑶家里做好送来,还有喂猪、喂鸡的事情,就够她们忙活了。 农闲时节,本就没多少事情可做的刘建峰,也过来帮忙。 房子开始在原来的地基上,一天一个样地变化着。 在这年头,不少人家建房,也还大都是土木结构的房子,有能耐建砖房的人屈指可数,何况是讲究的四合院。 不用他去说,事情很快就传了出去,本村及周边村子,不时有人溜达过来看看,甚至有约着一起来的,弄得沸沸扬扬,人多的时候,周边能有十多个人观望。 如同武阳所说,建房是大事儿,本身就是最好的宣传。 不用说他们也知道建房的主人家有钱了。 他们就会想知道是怎么发的财,想自己能不能也通过同样的方式发财。 于是,如料想的那样,开始有人想方设法地询问和猜测周景明怎么会有那么多钱盖那么大的房子。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想着是周景明在地质队工作这几年积攒下来的。 但很快有精明的人略微一盘算,发现周景明工作的这几年,以他们所知道的工资情况,满打满算,一年不吃不喝也就五六百的样子,六年下来,顶多三千六。 可周景明不会真的一点花销都没有,别的不说,还要经常往家里寄钱。 略微估计,周景明工作几年下来,能有个两千块钱不错了,是绝对不可能有那么多钱建这种大宅子的。 有人开始猜测,周景明是不是发财了,也有人开始猜周景明是不是借工作贪了…… 各种稀奇古怪的谣言、猜测,总会在不经意中传到周景明耳朵里。 周景明只当没听到一样。 他其实并不是为了彰显发财的事儿,更多的是觉得回到家,也没多少事情可做,不如趁此机会,给父母一个更好的生活环境。 周景明很清楚,这些来看热闹,或者问东问西,各种猜疑的人,一些人只是一时眼红,一些人并没有冒风险的胆魄,更安于现状,还有的人,纯属碎嘴子,爱凑热闹。 因此,对那些旁敲侧击探情况的人,周景明只是微笑不语。 他并不准备将淘金发财的消息放出去。 不是什么人都适合领着去淘金河谷。 他也不准备带多少人过去,这趟过来,其实只想带走的就一人而已。 至于到淘金场干活的人手,到阿勒泰,随便就能招到一大群。 周景明从不相信同乡抱团就能高枕无忧这种事儿。 在哈熊沟守着的刘老头,他的小儿子就是最好的例子,不就是折在同乡人手里? 为了金子,被同乡下黑手的情况挺多。 所以,去到淘金场,自身安全,还得靠自己,人性这玩意儿,可不是同乡这两个字就能有保障的。 这也是他坚持不懈练黑龙十八手的原因。 还有一个原因,葫芦嘴是周景明一家人生活的地方。 淘金不像普通外出务工,没多少生命上的威胁。 随便带些人去,不管谁折在淘金场,都必须给他的家人一个交代,哪怕给了交代,也总会有呶呶不休的人找上门来。 周景明自己在外面,倒是无所谓,可是双亲和妹妹、妹夫,恐怕就再难清净。 不出问题还好,一旦出了问题,那就是给家里招灾惹祸,和谐平静的日子,将会被彻底打破。 正所谓,兵贵精而不贵多。 说得直白点,周景明需要的是能帮助自己稳固地位,能应对风险的人,而不是一帮子给自家招灾惹祸的“累赘”。 越是熟识的人,越难管理。 周景明可不想当慈善家。 他的情况和武阳、白志顺的不一样。 武阳和白志顺老家那边,都已经有不少人去过淘金场,很多人都知道淘金凶险,他们可以随便放消息,招人手。 可在海潮镇,周景明上辈子的记忆中,他应该混迹淘金场唯二的人,另一个还是他领着去的。 有些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他虽然将自己去淘金的事情告诉了双亲和妹妹、妹夫,但也要求他们要保守秘密,不能往外说。 他不知道会不会因为自己随便放出的一句话,将这地方变得纷纷扰扰。 他更不想自己在淘金河谷那些打打杀杀的事情,弄得人尽皆知,因此引来更多“吴福生”? 他希望这里是他心中永远的净土,也是对自己亲人的一种保护。 这天下午,周景明和往常一样,在自家地基上,给砖工师傅提沙灰、递青砖,通往河岸边的青石小路上忽然传来一声叫唤:“周景明?” 这声音清朗,但更多的是不确定。 周景明抬眼看去,看到青石小路上,有一人背着行囊,快步上来。 他一时间没认出来人,感觉很熟悉,但这人的名字就像是会卡喉咙眼一样,叫不出来。 见周景明是这么一副奇怪的反应,那人眉头不由皱了起来:“怎么,这才几年没见,就不知道我是谁了?” “你是……” “太让我失望了,我就该闷着头往旁边一路走过去,装作不认识你,也就不会这么尴尬……我是赵黎啊。” 听到这个名字,周景明脑子里总算有了印象:“是你……我认不出你不是很正常吗?你自己说,我们都多长时间没见着人了?” 赵黎,和刘建峰同村的人,比周景明小三岁,只是同在一个小学读的书。 “这也没几年啊,你就认不得我了?还是说你有工作了,就开始贵人多忘事了?” “你要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我问你,你现在还能不能把你小学同班同学所有人的名字都说出来?” “怎么不能?你听好……” 赵黎开始一个名字接一个名字地往下念,结果,才念了七八个,就念不出来了。 周景明顿时笑了起来:“说不出来了?我叫不出你的名字,也是正常,你也不看看你自己,人黑了不少,比以前壮实了不少,像是变了个人。” 倒不是周景明健忘,对他来说,已经时隔几十年了,一时间叫不出名字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看着赵黎一身军绿:“你这是去当兵了?现在是回来探亲?” “是去当兵了,在雪区当了三年兵!” 赵黎叹了口气:“我复员回家了。” 周景明上辈子就知道,在雪区当兵,津贴比在别的地方当兵要高得多,甚至翻倍,原因无他,那地方乱,条件又极其恶劣,就不是一般人能熬得住的。 后世在条件好转的时候,也掀起过到雪区当兵的热潮,很多人就是冲着那高昂的待遇去的。 说实话,周景明上辈子跟赵黎往来并不多,只是彼此认识而已。 他长时间在外面闯荡,回家的次数不多,加之上辈子家里出了那么大的变故,哪有心思理会这些。 他甚至不知道赵黎去当了兵,更不知道他复员后去干了什么,因为从劳改农场出来后,他再没有见过赵黎。 而现在居然遇到,就是一件让他觉得挺意外的事情。 “当的好好的,怎么就复员了。” 赵黎扬了扬自己的左手,周景明看到他左手指头只剩下三根,小指头和无名指没了。 “执行巡逻任务的时候,跟一伙婆罗多的士兵起了冲突,干架的时候,指头被石头砸中了,后来被冻坏,只能截了。” “那你这样算是立功了?” “狗屁立功,才多大点事儿,同去的战友,有几个比我伤得重得多,有功劳也转让给他们了,他们比我更需要。” “那你复员以后,工作安排好了没有?” “没有,我还没去找县政府,现在工作岗位那么紧缺,怕是不好安排下去,估计在家种地的可能性更大……不说这些,你这房子盖得那么大,发财了?” 周景明略微想了想,笑着冲他说:“手头是弄到些钱。” 这不同于对别人的回答,是因为他心里觉得,赵黎可能会是到阿勒泰淘金挺好的人选,就冲他在边境地区当过兵这一点就强过很多人。 当然,他也知道,赵黎如果有不错的工作安排,或许对淘金的事情就提不起感兴趣了。 他告诉赵黎发财,只是想试探一下其中的可能性而已。 “干什么发的财,不照顾一下兄弟我……” 赵黎本就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周景明真的跟他说发财了,还真多少有了些兴趣。 周景明只是想着先埋下个引子,不想当着其他人的面说这种事:“这个暂时不能告诉你……你这风尘仆仆地回来,连家门都还没迈进去,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有空了再说。” “还不能告诉我……搞得那么神秘?” 赵黎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周景明,但还是点点头:“行吧,难得遇见,改天再过来找你,走咯。” 周景明冲着他点点头,看着他背着行李顺着大路离开。 如果赵黎真的想去,也可以带上。 当然,周景明早已经有了一个人选,甚至在年初前往阿勒泰的时候,他就想领着走,只是,就连他自己都不清楚阿勒泰具体情况,所以才没有去找他,而是独自一人去淘金,相当于去探探情况。 这人选,就是唯二之一,也是周景明最想带走的人,是他从小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发小,名叫李国华,彼此间关系一向亲密。 他的情况比较特殊,属于是吃百家饭长大的。他很小的时候,父亲去山上砍柴,被毒蛇咬,还没抬到家就毒发身亡,母亲觉得日子没法过,狠心扔下他,不知道改嫁去了什么地方,他一直是跟着爷爷过日子。 偏偏他那爷爷也是个多病的人,日子的艰难,可想而知,十二岁的时候,也过世了,就留下他一根独苗。 那个时候,他讨吃讨喝,受了不少白眼、欺辱,沈凤琴和周德同都是心善的人,对他有过多次帮扶,平日里没少送吃送喝,衣物行李,沈凤琴也没少帮着缝缝补补。 可以说,他跟周景明和周星瑶,关系亲如兄妹。 但越是这样野生野长的人,越能展示出超乎寻常的生命力。 他看上去很不起眼,许是看了太多眼色的原因,也是心有猛虎的人,最是护着周景明。 第164章 决定了? 赵黎在一个多月后找来,那天下着雨。 每到冬季这个时节,蜀地总有几天的时间阴雨绵绵,冷飕飕的。 周景明接手了周德同撑船渡客的事情,让他回妹妹家里休息两天。 下着雨,出行的人比较少,周景明一早上的时间,也只是披着蓑衣,送过六个人过河而已。 四合院墙体早已经完成,几个木工师傅,在屋里拢了一堆火,顶着靡靡细雨,打理周景明买来的那些松树木料。 屋子只要架上大梁,铺上檩条、椽子和青瓦,装上门窗就行了,将墙面粉刷好就完工了。 到了这一步,其实也没多少周景明能掺和的事情。 估摸着前后还需要一个月左右的时间才能完成。 没事儿的时候,周景明就在屋子旁的窝棚里烤火。 李国华做不了什么,就喜欢跟周景明凑在一起,火上挂了个铁鼎罐烧着水,他在忙着准备待会用来烫着吃的那些菜蔬。 赵黎就在李国华切着肉片的时候钻了进来,扫了一眼窝棚里的情形:“我这时间卡得挺好……” 他从放下的背篼里,拿出一坨牛肉,估摸着有七八斤的样子,另外还拿出一壶包谷酒,冲着李国华说:“牛肉也煮上一些。” 有这好东西,李国华当然不会错过,当即割下一大块扔在盆里,倒了些冷水涮洗一下。 周景明给他递了支烟:“牛肉是从哪里搞来的?” 他要是从镇上过来的话,肯定会乘船,但他并没有。 “我外婆家那边,昨天牛放出去拴着吃草,结果村里有一家的牛跑了出来,跟它顶架,被牛角戳进脖子里,死了,我昨天就在那边帮忙打理,回来的时候,特意带回来一些牛肉,反正闲着没事,就往你这里来了。” “你工作的事情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得了一句话,让我在家等通知,应该是不成了,所以专门过来问问,你有没有什么好的出路。” 周景明探头朝几个干活的师傅那里看看,见他们围着火堆烤火,并没有注意这里,他看了眼赵黎:“有是有,就怕你看不上。” 赵黎笑了笑:“你都不说,怎么知道我看不上。” 周景明想了想:“我可以告诉你,但你绝对不能传出去。” 赵黎微微愣了下:“不会是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吧?” “有点,但很多人都这么干。”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能保证我就说。” 见周景明那么严肃,赵黎沉吟一会儿,拍了拍胸脯:“我保证绝不外传。” 周景明想了想措辞:“这事儿,你在雪区的时候,可能也听说过一些,淘金!” 赵黎一下接一下地点头:“明白了……我确实听说过一些,淘金的人是挺多,你就是淘金发的财?” “可以这么说,毕竟,我是干地质勘探的,接触得最多的,也就是这些。” 和武阳当初问的一样,赵黎压低声音:“淘金干上一年,能赚多少?” “几千块钱是没问题。” 赵黎没有急着说要去:“这事儿……我得考虑考虑!” 周景明也不急,赵黎本就只是他的预选,不是非带不可:“你慢慢考虑,还有时间,二月二十号过年,我应该是在初三那天走,你要决定去了,那天收拾好东西,直接来找我。” 赵黎又问了一句:“还有谁一起去?” 周景明看了眼李国华:“我领着国华一起去,如果你也来,那就只有我们三个。” 李国华之前周景明没跟他说过淘金的事儿,现在突然听到周景明说要领着他一起去淘金,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眼睛里灿起精光。 他是无牵无挂的人,待在村里,除了守着自家那一亩三分地,别的也干不了什么,心里最大的想法,也就是看能不能跟着村里人出去当个棒棒什么的,好歹攒点钱,娶个媳妇什么的,不然就是孤家寡人一个,再混下去,都成老光棍了。 本就命运多舛,他自然也想有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周景明上辈子离开那金老板出来单干,首先找的就是他,他当时甚至都没有多问一句。 这辈子,他也没有多问,只是手头切肉的动作,轻快了不少。 赵黎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问,他既然听说过淘金的事情,想必也知道其中的凶险。 三人摆龙门阵的内容,再没有提及淘金,更多的反倒是周景明在问他当兵的那些事儿。 饭菜做好,周景明将几个木工师傅招呼过来,一起吃过,赵黎没有多待,早早回去了。 之后的日子,挺平淡,周景明忙活的事情,依然集中在建房备料这些事情上。 转眼,时间来到二月九号,离过年只有十天时间,四合院的建造,总算完工。 这样的房子,在别人看来,已经非常讲究,但以周景明的眼光来看,也只是能住而已,没有腻子粉,只能用石灰刷白,没有瓷砖,水泥地板就已经是顶格的年头,他也不指望能干得多好。 权当是先占着地盘了,等以后条件更好的时候,有的是机会翻新重建。 他忙着张罗人手,把家里的两头猪宰了,办了一台酒,就招呼着父母住了进去。 但他很快发现,自家父母也是那种有了好房子不知道珍惜的,属于是整天想着有点什么东西就往屋里塞的类型,担心木柴被淋湿不方便烧火,沈凤琴甚至能将木柴尽数往房间里搬。 能说什么? 他知道,这已经是长时间艰苦生活中养成的习惯,想把一切能捞到,觉得有用的东西都搬回家里,恨不得将所有屋子都塞得满满当当。 周景明什么都没说,随他们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也就帮着村里人杀了两天年猪,然后开始准备年货,自己家里备上一些,往周星瑶和李国华家里都送了一些,无外乎就是些糖果、糕点、罐头之类的东西。 除夕自然是一顿好吃的,初一祭祖,初二逛街,相比起后世除了看看烟花,不是打扑克就是打麻将的春节,这时候的街上,更有年味儿,街上人来人往,接踵摩肩,热闹非常。按照周德同的话来说,叫花子还有三天年。 周景明也叫上李国华到街上逛了一圈,就匆匆回家,将周德同手中的船篙接过来,让他也有机会去走走看看。 不然,逢年过节,往来镇上的人是最多的,周德同都没有什么机会外出,只能守着那条老船。 也就在当天晚上吃过饭,周景明开始收拾行李。 第二天一大早,李国华早早赶来跟周景明汇合,在家里吃了一大碗汤圆后,周景明又等了一阵,不见赵黎过来,觉得他可能不会去了,他也就没有耽搁,叫上李国华,在沈凤琴、周星瑶依依不舍的目送下,让周德同送他们过河,赶往镇上的车站。 都已经走了挺远一段了,周景明才突然想起,刘老头交代让他带的叶子烟,他又不得不赶了回来,半道上见一人急匆匆顺着小路赶来。 定睛一看,发现是赵黎。 赵黎也看到周景明了,急匆匆的脚步放缓:“哎哟……可忙死我了,我都以为追不上你们了。” 周景明笑了起来:“决定了?” “废话,我要是不去,这大早上的,被子里多暖和,我起来干啥?” “跟家里怎么说的?” “我说我出去务工,现在走,坐火车的人少,买票容易,要是再过几天,出去的人多了,估计连买票都得折腾不少时间。” “你可想好了,去了河谷,事情可能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想好了,就没怕过,妈的,与其等着那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安排的工作,还不如自己出去闯,拿那点死工资,也确实没多少意思……你怎么又回来了。” “忘了点东西……你们就在这儿等着吧!” 周景明放下包,匆匆往家里赶。 只是弄点叶子烟,对周景明来说,完全不成问题。 周德同本身就抽的是叶子烟,每年总会专门留出一片地儿,栽上百来棵叶子烟,等到叶片开始微微发黄的时候割回来,用棕绳编织成串,白天抱出来晾晒,晚上又卷成捆放家里堆砌起来捂着,弄得很用心。 周景明直接拿了两大捆,看得周德同一阵心疼:“你又不抽叶子烟,拿这玩意干什么?” “我不抽,但有人抽啊!” 周景明手脚麻利将两捆烟用袋子装了,提着就走:“爸,你要是不够抽,花钱去买点。” 既然周景明有用,周德同自然不会说什么,再次将周景明送过对岸,然后看着他们三人快步离开。 接下来一路折腾,三人当天赶到锦官城,在那里住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去买车票。 很多人总喜欢挑初六、初八这样听上去吉利的日子出门,火车站售票厅里,只有零零散散的三四十个人,而且,周景明他们买的是去往西北方向的车票,而不是务工人、生意人聚集的南方,车票有余有剩,只是票价稍微高点。 周景明干脆直接买了硬卧,当天下午坐上车,开始接下来的漫长行程。 坐火车这种事情,只要条件允许,躺着绝对比坐着舒服。 为了将那些看好的矿点尽数收归于手,尽管现在赶到阿勒泰,什么都干不了,他也得忙快点,省得被人捷足先登,到时候又免不了一番争斗。 这一次,周景明要垄断那些矿点,雁过拔毛,才是淘金河谷赚钱的正确方式。 第165章 睡在上铺的姑娘 早出行有早出行的好处,至少车厢里没那么拥挤,不然的话,哪怕是卧铺车厢里,也会挤满了人。 和往常一样,周景明上车之前必准备干粮。 以前手头紧,只准备些馍馍凑合,这次周景明奢侈了不少,买了半袋子军屯锅盔。 面饼和了肉,抹上猪板油、花椒粉、茴香、八角、姜粉等东西,用菜籽油煎烤到金黄,做出千层酥的效果,看上去很像酥油千层饼,又被叫做酥锅盔。 在锦官城,一碗肥肠粉配上几个军屯锅盔,一向是受人喜爱的经典早餐。 肥肠粉是没法带到火车上去吃了,但可以带口水鸡、夫妻肺片之类的凉菜。 本来蜀地的锅盔类似于夹馍,可以夹着一切吃。 到时候上了车,将凉菜往锅盔里一夹,尽管都是凉的,但也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满足,总比一路啃没滋没味的馒头、馍馍要享受得多。 另外,周景明还买了不少火锅底料带上,就为了到哈熊沟后,能时不时尝尝家乡的味道。 为了打发一路上的枯燥,还特意带了一副扑克,周景明又另外买了几本《今古传奇》、《读者文摘》、《武林》之类的杂志。 东西准备妥当,上了火车,三人寻到自己的卧铺位置,狭小的隔间里,六个硬卧位置还没有人,三人的车票在同一个隔间里,各自放好行李,等了大约十多分钟,直到火车启动,都没有人上来,到是落得个清净。 车厢里挺冷,三人简单聊了一会儿,周景明自顾自地在拉开被褥,裹着躺下,拿起一本杂志看着。 沿途的风景,他已经看过不是一次两次,没有多大兴趣。 但赵黎和李国华两人却没见过,尤其是李国华,都没怎么出过远门,裹着被褥,趴在小床上,眼巴巴地看着窗外,外面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地新奇。 火车一路走走停停,周景明翻了小半本杂志后,就觉得脑袋有些昏沉了,跟李国华交代一声别到处乱窜后,就捂着头睡着了。 “花生、瓜子、香烟、八宝粥……来,同志,让一让哈……” 隔壁普座车厢里列车售货员的叫卖声将周景明惊醒,他昂起头看了下,发现已经是傍晚,沿途上车的人不多,到现在,隔间里的六个卧铺,还是只有他们三人。 估计是看得累了,赵黎和李国华两人都已经睡着。 周景明下床在车厢过道里来回走了几圈,到车厢接头处抽了支香烟,又折返回来,他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取了锅盔和切成薄片的口水鸡,没有筷子,他直接用指头夹了一些肉放在锅盔里,将锅盔一折,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个锅盔还未吃完,有乘务员一路走过,说是涪城到了,让需要下车的旅客准备下车。 被乘务员一叫,李国华和赵黎相继醒来,周景明招呼他们下来吃东西。 没过多长时间,火车停靠站台,只有极少一部分人下车,上来的人倒是不少。 周景明他们所在的隔间,也一下子住满人,是一男两女。 其中一个姑娘,放好行李后,床位在周景明的上面,上床的时候,和周景明目光碰撞了一下,立马变得面红耳赤,赶忙将头低下,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幽香,快速爬上上铺,拉了被褥盖上,没有再发出任何声响。 这姑娘十八九岁的样子,看着略显慌张和羞赧的样子,估摸着应该是初次出门。 周景明也算是走遍大江南北的人了,见过的女人不少,但就即使以上辈子的眼光来看,只是随眼一瞟,这姑娘就给他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很自然纯净,令人感到舒适。 不过,周景明有过上辈子的经历,不再是年轻后生那种见到漂亮姑娘就猴急的心境,并没有太过在意。 三人该吃吃,该喝喝,吃饱喝足,继续躺下睡觉。 而躺下后,周景明自然而然想到了睡在上铺的姑娘,年轻的身体还是很诚实。 但他也只是随便想想,便摁住自己略显躁动的心绪。 一路上并没有多少交集,顶多是上下床的相互让一让。 转眼到了白天,看书看得眼睛发酸的周景明在无聊之际,叫上赵黎和李国华两人玩起了斗地主。 这个衍生于楚地“跑得快”的纸牌游戏,这年头并没有还没有,周景明只是简单的说了规则,赵黎和李国华两人很快就能上手。 三人玩得不亦乐乎。 玩法虽然简单,但对于同隔间的三名乘客来说,却是很新奇,同样也吸引了其它隔间的人过来观望。 偶然间,周景明鼻端再次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他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见上铺的姑娘趴在小床上,伸手托着腮帮,伸长了脖子,看得津津有味。 眼神再一次碰撞,姑娘脸色又是一红,赶忙又缩了回去。 周景明微微一笑,心里想起一个上辈子听别人说过的一个说法:喜欢一个人就能闻到她的体香。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但他心里还真有了一个念头,这姑娘是在涪城上的火车,应该也是蜀地的人……这要是能娶回去做媳妇,还是挺不错的,省得每次回家,沈凤琴都不停地催。 就是不知道脾气秉性怎么样。 他开始留意起三人来。 从口音上来看,只有那姑娘是蜀地口音,另外那两个男女,口音更偏向于西北。 他们偶尔有一两句交流,得知那男的和另外那个女的,是两口子,说是在疆域建设兵团的,说在那边,每年耕种、摘棉花,有干不完的活,就是缺人,很容易找活,只要勤劳能干,就能吃喝不愁。 另外又说,让这姑娘别太伤心了,想办法把日子过好最重要。 从只言片语里,周景明得知,这姑娘名叫苏秀兰。 她的父亲是涪城北川的山里的农民。 为了赚钱,去年在山里挖了一个煤窑,一家四口,父亲和哥哥负责在里面挖,母亲和她则是负责将煤从矿洞里背出来堆在外面,等待着买主运走。 也就是在这煤窑里出了问题,突然的坍塌将父母和哥哥都埋在里面,她恰好背了煤出来,侥幸躲过一劫,但也就此孤苦伶仃。 她没了家人依靠,加之人长得漂亮,容易受到欺负,没少被周边一些混子骚扰,这才动了外出务工的念头。 而那两口子,就是将她领出来的人,好像是什么远房亲戚,去的是五一农场。 这个农场,在乌城工作数年的周景明知道,距离乌城市中心不到三十公里,挺不错的一个地方。 当然,周景明也只是多留意了一下,他并不觉得,在火车上短短几天的行程里,就能定下一段感情。 事实上,到了上圭转车去金城的时候,得另外买票,他就不知道三人去了哪一节车厢,也没有刻意去找。 接下来,三人开始了一路的昏昏欲睡,几天后,抵达乌城。 从车站出来,周景明还特别留意了一下出站的乘客,并没有看到那姑娘,也不知是已经先一步出站还是没有出来,或者根本就没来到乌城,他也就打消了心里的念头。 和武阳、白志顺约定的时间快到了,他不想耽搁,加快步子外出一趟,到城郊的林子里,将那两把手枪给取了出来带着。 还没到淘金客大量涌来的时段,这时候前往阿勒坦的乘客自然也多不到哪里去。 三人坐上车,一路并没有出任何状况,在临近天黑的时候,抵达阿勒坦。 周景明也没走远,下车后,领着两人从那座下蓝上白的城门穿过,向左一拐,进了一个砂石地面的大院子,是阿勒坦的客运站。 院子大门两侧各有一间平房,平顶白墙,右边平房是售票室,没有候车室,左边平房是门卫室,一个中年汉子戴了一个红袖箍在院里洒扫。 院子最里面有几排平房,也是平顶白墙,便是客运站旅社。 抓盲流的事情,在北疆其实管得并不严,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盲流、罪犯到来,车站旅社也可以放心地住。 旅社每个房间四张简易铁床,地面铺了红砖,年代有些长了,红砖呈现出一种灰暗的酱黑色,一些地方又有一些说不出是什么污秽之物没擦洗干净留下的“地图”。 除了四张床,再没有椅子、桌子、热水瓶等在赵黎想来应该配备的最基本的物品。 三人只能以床为椅,坐下休息。 这旅社也不便宜,住一晚两块钱,到售票室那里办理住宿手续后,周景明又领着两人,一起去痛快地吃了顿烤肉,然后回来睡觉。 和武阳、白志顺约定汇合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尽管周景明觉得,他大年初三就动身,一路上没有任何耽搁,到现在才赶到阿勒坦,武阳和白志顺如果带来的人手多,抵达的可能性不大,他还是想尽快到铁买克,还有些事情要办。 结果,第二天到站上问了下,竟然就只有他们三个乘客,前往铁买克的班车估计得在五六天后才发动,坐车的人太少,地域广袤,前往小镇的客车不等满客人,绝对不会开动的。 更令周景明恼火的是,他到前往铁买克的牧道上等了半天,愣是没能等到一辆开往铁买克的汽车。 荒蛮的地方,总是各种的不方便。 好几十公里的路程,周围又到处是皑皑白雪,这样的天气走路,绝对不是明智的选择。 每每想到行路难的问题,周景明动了自己买一辆拖拉机的想法。 别的不说,以后进驻哈熊沟,得经常往返哈熊沟和铁买克,买柴油,买各种生产、生活所需要的物资,自己有一辆拖拉机,会方便很多,不用总是去找人。 正好,人手到了,暂时也动不了工,安排住下后,倒是可以将前往哈熊沟的路道给修一下,只要拖拉机能到就行。 见等不到车子,周景明干脆返回客运站旅社,打算继续在那里住着。 他心里想着,反正武阳和白志顺两人赶到的话,也肯定会到客运站下车,在铁买克相遇,跟在这里相遇,并没有什么区别。 殊不知,三人住进旅社的当天傍晚,吃饭回来的时候,发现仅剩的那张空床上也有了住客,正是在火车上睡在周景明上铺的姑娘。 三男一女共处一室,苏秀兰顿时变得紧张起来。 第166章 你被骗了 客运站旅社,很有种早些年东北大车店的意思。 东北大车店里边通常是两溜大通铺,到来的旅客,无论男女,就混住在大通铺上,顶多是男女有别,加块帘子隔着。 只是客运站旅社里用的是铁床,跟买车票对号入座一样,住这旅社,是买票对号认床。 毕竟是客运站,往来的人很多,尤其是口里的淘金客涌来的高峰时段,经常人满为患,不像那些私人经营的小旅社,能跟店家要求单独的房间,这里没那么多讲究。 所以,周景明看到那张空床上坐着的是苏秀兰,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妹子,别太紧张,我也是蜀地的人。” 周景明换上蜀地口音,冲着她微微笑了笑:“我在火车上听你们说,你们要去的地方是五一农场,怎么跑到阿勒坦来了?” 大概是听到了熟悉的口音,苏秀兰紧张的神情稍稍缓和一些:“他们说还没到,路还远。”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我所知道的五一农场,距离乌城不到三十公里,你这都离开乌城几百公里了……他们是你什么人?” “一个远房表姐,另一个表姐说是她男人,小时候见过几面,玩得挺好,也就是这几年没怎么碰面。” “几年没碰面了……他们有没有告诉你,还要往哪里走?” “说要先到一个叫铁买克的地方,会有联系好的人来接。” “铁买克……我们也要去铁买克,但就我所知,这边是淘金客聚集的地方,不是你一个姑娘家该来的地方。” 现在不比九零年以后,大家都想出门挣钱,都想富裕起来,改变自己的生活,有不少地方就跟地广人稀的疆域签了劳务输出协议,因此有更多的人涌入疆域,一些去了农场或是其他地方,还有很多人涌入淘金场,到矿上务工。 那时候经常听到有人说一句土话:我们到阿尔泰山挖阿尔泰。 阿尔泰土话就是金子的意思,相当于说到金山挖金子。 到了那时候,两口子一起出来淘金的就多了,淘金河谷里,女人变得常见,大都是在一些有执照的金老板的矿场上干活,跟男人一样干活,当然,工钱会比男人少不少。 但现在是私人淘金最混乱的时候,除了一些有钱的金把头、金老板,为了享受会带着姘头来到淘金河谷。 他们也会为了安抚手底下干活的淘金客,弄一两个做皮肉生意的女人跟着队伍,解决生理问题。 她被领着往这边来的,那对男女也不像是淘金客,那就很有可能是为一些在城镇边缘地带做起皮肉生意的势力进行补货的拐子了。 苏秀兰不熟悉这边的情况,但周景明熟悉,从她的言语中不难听出,她应该是被骗了。 苏秀兰听到这话,神情一下子变得慌乱起来,她应该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我就说怎么越走越偏……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说这话的时候,她忙着在包裹里一阵摸索,从里面拿出把弹簧刀,装在裤兜里。 似乎那把弹簧刀能给她带来莫大安慰一样,她整个人的神情也变得镇定许多。 看到这小小的举动,周景明不由对她刮目相看,之前只觉得柔柔弱弱的,现在似乎能窥到她心底藏着的一些刚烈了。 话又说回来,当她决定离开蜀地外出讨生活的时候,就足以说明她还是有些胆量。 就在这时候,外面有脚步声传来,不多时,那两口子出现在门口。 看到周景明他们三人的时候,两人微微愣了一下,男的随即笑了起来:“还真是有缘啊!” 周景明也冲他笑笑:“确实有缘,火车上我以为只是同乘一段,没想到到了这里,还能遇到。” “看三位的样子,是来这边淘金的吧?这个时候来,会不会太早了些?” “你也懂淘金?” “听说过一些!” “只是听说啊……我们不是来淘金的,也是来这边务工的。在车上的时候,听你们说是去五一农场,还想请两位帮忙带带路,这地方来过几次,还真没听说有五一农场这样的地方。” 这话一出,那两口子都不由微微愣了一下,只觉得喉咙眼里像扎了一根刺,心里有话也说不出来,只是目光在周景明他们三人和苏秀兰身上来回游移。 最后,他只能干笑一声:“说笑了,看你们三人就不是一般人,怎么可能找不到路。” 周景明收敛起脸上的笑意:“真找不到!” 那男的看看周景明,又看看苏秀兰,见苏秀兰往周景明身后藏,眼睛顿时眯了起来:“兄弟,咱们借一步说话。” 周景明想了想:“可以!” 见那男的往外面走,周景明也跟了出去。 两人在屋子一角站定,男人先是哼笑一声:“听你刚才那些话,你是想插手我的事儿了?” 周景明一脸淡然:“插手你的事儿……这话怎么说?” 男人眉头紧皱:“别跟我装糊涂,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我明着告诉你,我身后的人,你惹不起。” 周景明也不装了:“你身后有人?你说的是阿勒坦县城外边那些做皮肉生意的还是铁买克镇子边上的那一伙?” 和铁买克一样,在阿勒坦县城外边,靠近郊区的结合部,也有些人张罗了一片地方,弄了些女人在那儿做皮肉生意,县城里一些旅社、宾馆里也有。 阿勒坦周边,也有不少地方出金子,东沟和西沟,就在这里分开。这里一向是淘金客聚集的地方,除了那些从家乡带了人手过来抱团淘金的把头,还有不少有能力出垫本的把头,就是在阿勒坦县城找旅社住下,招够人手才进山淘金。 就像去年的彭援朝在阿依娜旅社招人一样。 有大量淘金客聚集,自然有人想着做他们的生意,皮肉生意,无疑是来钱最快的,那样的窝点。 当然,那样的地方,也得是有势力的人才能撑得住场子。 “你甭管我身后有什么人,你要知道,我随时可以让你走不出阿勒坦。” “吓唬我?” 周景明嗤笑一声:“我能不能走出阿勒坦,你说了不算。实话告诉你,我看上这姑娘了。她也知道被你们骗了……你们真是亲戚?也对,亲戚更好骗,何况是一个没依靠的姑娘。” “这么不识好歹……咱们走着瞧。” 男人听到这话,脸色变得很难看,最终冲着还站在门口的女人叫了一声:“走了!” 那女人犹豫地看着两人,最后又看向房间里的苏秀兰:“表妹,你跟不跟我们走?” “不跟!” 房间里传来苏秀兰清冷的声音:“我好歹叫你一声表姐,你竟然骗我……难怪一路上遮遮掩掩,早就觉得你们不对劲了。” “你……我可跟你说,你现在不跟我们走,出了事儿,可别怪表姐。” 那女人也冷哼了一声,转身跟着那男的回了房间,带上行李,匆匆离开客运站旅社。 周景明也回了房间,看着两人离开,他冲着苏秀兰笑笑:“这就是两个拐子。” 顿了一下,他冲着赵黎和李国华交代:“护好她,我出去一趟!” 周景明潜意识里告诉他,最好不掺和到这种事情里边来,可谁叫他在见到苏秀兰的时候,心里莫名地窜出些想要保护她的念头。 何妨一狂再少年,既然心动,没理由在有这等良机的情况下缩着。 那男的说背后有人,周景明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实性。 既然干的是拐子的买卖,将人大老远领到这种地方来,肯定有接头交易的人,这种事情里边,有着一整套的买卖关系。 刚刚那男的放话威胁的时候,周景明就很想动手了,之所以克制,那是因为这里是客运站旅社,不是荒郊野岭,真动了手,太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 现在两人离开了,就意味着麻烦可能已经在来的路上。 既然如此,就有必要将可能引来麻烦的人解决。 他跟着出了旅社,远远看到那两口子在城门下站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见两人回头朝旅社方向看来,周景明赶忙侧身躲在墙角,略微等了几秒,他再次探头朝两人看去,见他们并没有往县城里去,反而往县城外面走,心里不由一喜。 若是往县城里走,事情会挺棘手。 可要是往外面里走,事情就好办了,尤其是现在,天已经黑了。 当然,两人的离开,肯定有目的。 他们所去的方向,正是城乡结合部的窝点。 周景明知道那地方,他借着夜色,往前赶超,然后就在路边一棵杨树黑乎乎的树荫下等着。 没多长时间,那对男女打着手电一路骂骂咧咧地过来。 “妈的,也不知道马哥到底去了哪里,咱们之前过来的那一趟,他要是在,咱们现在钱早已经到手,又哪里还会被人横插一脚?” “你说我们现在去找马哥,马哥会出手帮咱们吗?” “肯定会,你又不是不知道,像这种未经世事,脸蛋又漂亮的姑娘,最是值钱,有的是金老板或金把头,为了开苞寻刺激,愿意一掷千金,那可是大生意。 你那表妹,要身材有身材,要模样有模样,以后还能为他赚不少钱。只要跟他说了,他肯定会帮咱们,再说了,辛苦跑这一趟,不说赚多少,辛苦钱总该要有点,不然这一趟亏死。” “那铁买克那边,你打算怎么交差?你可是答应人家帮忙补货的。” “还能怎么办,等这件事情了了,咱们回去一趟,再物色一个……” 男人话还没说完,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声响,本能地停住脚步,转身往后看,见是一人从路边的杨树后转出,朝他扑来。 他心头大惊,还没看清楚来的是什么人,就被人兜裆一脚踢到,整个人都一下子窜跳起来,那种让人窒息的疼痛让他叫都叫不出来,整个人佝偻着倒地,跟着就感觉到有锐物抹过脖子。 那女人倒是看清了,扑来的是周景明,见出手那么凶狠,只是一个照面就将男人放翻,她吓得怪叫一声,转身就跑。 可周景明哪里会放过她,狂冲几步,一把揪住女人的头发,猛地往后一拽。 女人被他拽得往后重重地摔在地上,跟着手中的英吉沙小刀,朝着她脖子就抹了过去。 第167章 非正经答案 周景明趁着四下无人,在两人身上一阵搜刮,除了零碎的百多块钱以及女人脖子上的一根金项链,还在男人怀里搜出个存折和一些杂物。 见搜无可搜,周景明快步离开这个地方,但他也没走多远。 本就是县城边缘地带,周边要荒僻不少,他在百多米外的几棵胡杨树间藏身,打量着事发地点。 不是无人地带,出了两条人命,有可能有人看见尸体后,跑去报案,要真是那样,得赶紧连夜离开,出了县城,外面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在这广袤的地界,极难追寻,事后大多是草草了之。 但周景明很快就看到了希望看到的情况。 有人从那片窝点出来,似乎是准备进县城里面,当看到杨树边的情况时,匆匆折返。 不多时,又有七八个人出来,还带了架子车,将两具尸体搬上架子车,往荒野里拉着离开,还有人用铲子铲了些地上的砂石带走,那是在清理痕迹。 这也是周景明敢在这里动手的原因。 做皮肉生意、做金子交易的窝点,本就是藏着掖着极其敏感的地方,他们更避讳出现这样的情况,要是引来调查,哪怕有人打通一些关节维序这地方的生意,始终会有不少的麻烦,还不如拉到野地里扔了了事。 本来这两个拐子,跟他们就有些说不清的联系。 看着那些人往荒野里走远,周景明镇定地在周边村落绕了一些地方,在一条小河边洗了那根金链子以及手上的血迹,用捡来的手电照着检查一下,见没什么问题后,他将那些搜刮来的东西,拿出来看了下。 其中一些杂物,是两人的身份证明及沿途过来还没扔掉的车票之类的东西。 能证明身份的东西,被周景明擦了火柴点燃,烧成灰烬。 那根金链子到是挺精美,一看就是疆域这边民族工匠的手艺,估摸着有十来克的样子。 周景明数了一下零散的钱,有一百八十三块五毛六分。 倒是存折上的钱,让他有些惊喜,有八千六百块。 看到这数字,他心里不由暗想,被他们骗到这地方的姑娘恐怕不少。 不管怎么样,不需要身份验证就能取钱的年头,这笔钱是能取出来用掉的。 他将东西装在自己怀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你们该死,就当是老子这次来淘金祭天了。” 他溜溜达达地返回客运站旅社,顺带从路边买了些烤串带回去。 事情说来话长,但其实前后不超过一小时的时间。 周景明回到旅社,见赵黎蹲在房间门口,朝着外面张望。 他看到周景明回来,起身迎了上来:“怎么去那么久。” “这也没多长时间啊。你是不知道,刚才那男的,在院子里是怎么威胁我的,说他背后的人我惹不起,让我别掺和这事儿,那就是两个拐子,我总不能把里边的姑娘让他们带走吧? 来到这地方,怎么说跟这姑娘,也是老乡,不能坐视不理。” “拐子该死!” “那不就得了,我不得跟着去看看,是不是真的去叫人来找我麻烦,总要防着点。” “后来怎么样?” “能怎么样,也就是嘴上说着厉害,他们背后哪有什么人,我听他们说,担心我报案抓他们,连夜跑了。” “太便宜他们了……要换成是我,不说弄死,怎么的也要把他们弄残,让他们没法再祸害人。” 听到赵黎说这话,周景明笑笑:“你下得了手啊?” 赵黎反问:“怎么下不了手?要是在农村,别说是拐子,就是贼偷被逮到了,肯定会挨一顿乱棍。这些拐子还更可恶,弄死都算便宜他们了。” 周景明点点头:“下次再有这种事儿,让你来!” 说实话,他最担心的就是赵黎这样复员回来的人,生怕他们做事儿一板一眼。 但现在听他说的话,似乎并不死板。 只要放得开,不死守那些条条框框的就好。 他说完,快步进了房间,见苏秀兰安静地坐在铁床上,李国华则是站在窗边,朝着外面张望。 见到周景明回来,两人纷纷靠了过来。 “不用担心了,你的那两个亲戚已经跑了!” 周景明回到自己的床位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然后看着苏秀兰:“我不知道你在老家遭遇了些什么,想必不好过,才选择外出。 我现在只告诉你,我们三个是来淘金的,你现在所在的地方是阿勒坦,距离乌城五百公里,每年潜伏和穿行在这边沟壑里的淘金队伍有成百上千个,小的队伍三五个人,大的有一两百人,其中大部分是盲流,还有一部分是罪犯。 在这边,不仅要面对大山里险恶的自然环境,还要应付那些管理部门的清山行动。 淘金队伍之间,为争夺地盘,抢夺砂金,打架斗殴、杀人越货等事情很多,非常凶险。 跟你说这些,是想问你,你是想回老家,还是要留在这边?” “我……我没钱回去!” 苏秀兰低着头,手指搅着衣角:“我能不回去吗?” “当然可以不回去,我可以帮你找个农场,去农场干活,我在这边工作过几年,帮你找份工安置下来,还是有办法的。” 苏秀兰抬头看着周景明:“我……我能不能跟着你们?” 这是周景明想听到的选择:“也不是不可以,我们淘金队伍里,也确实缺个姑娘,帮着做饭洗衣,缝缝补补,但是你得想好了,我刚跟你说过,山里凶险,而且是跟一大帮子糙老爷们混在一起,我怕你适应不了。” “我相信你……你是好人!” “妹子,我可不是什么好人。” “你是!” 苏秀兰的语气中透着倔强:“只要你愿意让我跟着,我就敢去,反正只是换个地方漂泊。” 周景明笑问:“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咱们并不熟,你就不怕我转手就把你卖了?” 苏秀兰盯着周景明,此时的眼神显得有些胆怯,但很快变得坚定:“你要是会卖我,就不会帮我了。” “那可说不好!” 周景明吸了口烟:“来这边淘金,就是为了钱,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那……卖就卖吧!” 苏秀兰又纠结了一阵,给出了这样一个透着软弱,却偏偏又让周景明觉得死心塌地的非正经答案。 这就有些要命了。 周景明收拾了两个拐子,冒了风险,可不是为了好玩,当然是有所图,如今,貌似已经得到想要的结果了。 他没有再继续掰扯苏秀兰看似柔弱却很有韧性的神经,将自己买回来的那些烤串递给她:“我看他们回来的时候,带了吃的东西……你应该还没有吃饭,赶紧填饱肚子,早点休息。 估计,咱们还得在这里多等两天。” 今天晚上毕竟做了那种事儿,周景明很警觉,一直在提防着可能出现的麻烦。 结果,一直到天亮,都没有任何动静。 早上九点多钟天才微微亮,等真正亮开了,他叫上三人,去馆子里吃了油塔子丸子汤,然后让赵黎他们回客运站旅社,他自己则是晃晃悠悠地在县城里转了一圈,还特意出城往那窝点去了一趟,假装是询问金价,也没有听到有任何动静,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放心地返回客运站旅社,补了一觉。 醒来的时候差不多下午接近六点的样子,他闲着没事儿,估摸着往来阿勒坦到乌城的班车应该快到了,就到客运站外面的桥头看看。 桥下河水汤汤,向着西北方向奔流而去,水的颜色非常的碧绿,有着一种周景明不曾留意到的胶质感。 太阳正在远处地平线上缓缓下沉,余晖倾洒在河面上,将河水熏染成了一条随风飘拂的金黄色绸缎,然后又渐渐暗淡下去,颜色也变成了暗红,最后呈现出一种锃亮的乌金色,仿佛一条用金属锻造的长虫在缓缓扭动着凝重的躯体。 看着这怪异的变化,就连周景明自己的心境也变得凝重起来。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在这新的一年里,会在淘金河谷,发生些什么,只希望今年的一切,够顺利。 班车尖锐的喇叭声,将他乱七八糟的思绪从河流远处拉了回来,他转头看去,见乌城过来的班车穿过城门,在客运站门口停下,车门打开后,呼啦啦地涌下来一大群大包小包的人,在人群中,他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周景明朝着他挥手:“武阳……” 武阳也看到了他,背着行李小跑着过来:“周哥,你什么时候到的?” “年初三的时候出门,我昨天就已经到了。本想赶到铁买克,没想到,班车没有,汽车也没有,想着你们从乌城过来,也得到客运站下车,我干脆就在这等着了。” 周景明看向跟着他靠拢过来的十数个青壮,问他:“这次总共领来多少个人?” “我啊,领了二十五个过来,这车坐不下,先跟着我过来了一部分,剩下的,我让同村的一个哥们领着他们过来,估计要明天才能到。” “厉害!” 周景明冲着他竖起大拇指。 武阳追着问:“周哥,你领了几个过来?” 周景明尴尬地笑笑:“我情况比较特殊,在哈依尔特斯河岔沟的小半岛上,就曾有两伙人想要绑我,这你是知道的,我也跟你说过,吴福生为了从我身上得到矿点信息,甚至寻到锦官城坑害我。 我不想有人以家人胁迫我,加上我们那边接触淘金的人很少,事情一说,肯定闹得沸沸扬扬,扰了他们清静。 所以,我只领了两个过来,一个是我的发小,从小一起长大的,另一个是在雪区当兵,复员回来的……然后捡了个姑娘。 你和白志顺两个地方淘金的事情已经不是秘密,就指望你们两个招揽人手了,大不了,人手不够,我再在阿勒坦招一些。” “这倒也是!” 武阳微微点点头:“嘶……周哥,你说你捡了个姑娘?漂亮吗?” “你甭管漂不漂亮,别瞎想就行……” 周景明冲他笑笑:“人是我的!” 感谢黑阿牛哥的盟主打赏 新书上架到现在,足足一个月了。 在这期间,也得到了书友们打赏、月票和订阅的鼎力支持。 可惜的是,本想着马上拿到日万三十天的徽章了,结果,村里接连有两个老人过世,被叫去帮了好几天忙。 这种事情,在我们这边没法拒绝,毕竟,每家都有老人,每一个人都会老去,相互帮忙,不能也不应该推脱。 完全腾不出时间,把我存稿给耗光了,更新变得不稳定,在这里跟大家说声抱歉。 日万三十天这个徽章,我又得重新开始了。 在这里,特别感谢黑阿牛哥的盟主打赏,也得跟你说声对不起,我没法加更,只能尽可能保证每天日万。 另外,感谢书友ljx73、书友20200629011357694、书友20190308132024238、风之莎、执着的老牛、旖旎派等书友的打赏和月票支持。 指尖只能说努力更新,希望这本书不让喜欢它的书友们失望。 第168章 赚到了 一下子来了二十多号人,一般的小旅社容不下,还是客运站旅社够大。 周景明招呼着一帮人进了客运站,排队买了“床”票,领着进了客运站旅社。 人员刚安排住下,武阳就迫不及待地让周景明领着去看看那捡来的姑娘。 周景明笑着摇摇头,还是领着他去了房间,顺便也将赵黎、李国华和苏秀兰介绍给他认识。 简单的打过招呼后,武阳将周景明拉到外面:“周哥,你也太会捡了吧,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不多捡几个?” 周景明咧咧嘴:“你当漂亮姑娘是烂大街的大白菜,能随便挑拣?在阿勒泰这边,就即使是大白菜,也没得捡……醒醒,别做梦了。” 武阳叹了口气:“这种好事儿,怎么不落到我头上……怎么捡的?” 周景明将跟苏秀兰在火车上相遇,以及她被人拐到阿勒坦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 “原来是被拐来的!” 武阳跟着又问:“那两个拐子……解决了?” 周景明微微点了点头。 和武阳一起经历过不少事情,在去年跟着一起淘金的所有人中,武阳是他最放心的一个,换成其他人,说话就得掂量着点了。 武阳毫不怀疑周景明的手法:“解决了就好。” 一转头,他冲着苏秀兰就叫了一声:“嫂子……你们那边还有没有漂亮姑娘,给我介绍一个,我湘西龙山的,离你们那边不是很远。” 他这一声嫂子,不仅仅把周景明听得愣了一下,也把苏秀兰叫懵了。 苏秀兰反应过来后,脸色一下子变得涨红,火烧火燎的,她偷偷瞥了眼周景明,又看向武阳:“倒是知道几个!” 武阳瞪大了眼睛:“真有啊,一定帮忙介绍一个,或者帮忙拐一个也行!” “拐?” 周景明白了他一眼:“你这说的什么话……怎么感觉回去一趟就变成色中饿鬼了,十句话有九句不离漂亮姑娘,你要实在不行,去县城外边败败火?” “周哥,你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啊,我这都单身二十几年了……嫂子,一定帮忙啊……” “滚滚滚,出去!” 周景明三两下将他推出房间,顺带将门给关上,一回头,跟苏秀兰四目相对,不知怎地,上辈子阅人无数的周景明居然也觉得有些尴尬。 见苏秀兰红着脸低着头,他干笑一声:“别太当回事儿,武阳就是闹惯了。” 苏秀兰抬头看看周景明,轻声应了一声:“嗯!” 看得出,她在努力克服着眼下的不适。 而李国华和赵黎两人在看到周景明跟这一大帮子人打交道那轻松的模样,心里也惊奇,隐隐觉得,周景明并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 至少,很有派头。 他们也开始对接下来的淘金生活更加期待。 武阳的到来,自然少不了领着他们到馆子里一顿好吃好喝。 苏秀兰没有去,留在客运站旅社里,还是周景明回来的时候给她带吃的。 昨天晚上,她已经跟周景明他们三个大男人同住一个房间了,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提心吊胆,怎么都不敢睡,可一夜过后,三人比她想象的还要安分,也就是发现周景明辗转反侧,还会不时起床到窗子边掀开帘子,朝外面张望,也到她床边来过。 不过,周景明并没有对她有多余的举动,只是轻轻地帮她掖了下被子。 这小小的举动,让她觉得莫名的心安,终于敢放心地合上眼睛。 到了今天晚上,就更不用说了。 她睡得出奇地踏实。 所有人都在客运站等着也不是事儿,大都是初次来到西北的人,对周围的一切,都感到新鲜,大早上起来,就有人开始不安分地四处溜达。 周景明跟武阳一商量,决定让武阳留在这里等他剩下的人手和白志顺,他打算先前往铁买克。 对于他来说,能早一天到达哈熊沟就早好一天。 当然,他也不打算空手前往。 相比起铁买克来说,在阿勒坦购买物资,会更齐全方便,也更容易些,毕竟,这里是县城,别的不说,在铁买克见不到有加油站,需要用油,得去供销社凭柴油票购买,而在阿勒坦,却是有一家加油站的。 他先去银行里,将那张存折里的钱全都取了出来,到农机站花了六千三百块钱,买了辆新的拖拉机,然后开到县城中心的气枪射击摊子,找那个看着摊子的懒散男人,花钱将他手里的柴油票尽数拿下。 在八零年左右,有柴油票也需要单位的介绍信才能购买,从柴油票的面额小到只有半斤就知道柴油紧缺到何种程度。 不过,北疆跟口里不一样,这里建设兵团开垦的农田不少,机械化程度算是国内非常高的,用油量大,而且地域广袤,随便一辆车子出行,车上不带上两桶油都不安心,柴油的获取,也就比口里要容易得多。 即使如此,周景明也没法一次性拿下太多柴油,他只是买了一桶两百升的柴油,然后又在这里购买了不少工具行李,装在车上,连他自己一共十二个人,坐着拖拉机哒哒哒地前往铁买克。 剩下的柴油票他交给武阳,也让他盯着点气球摊子,只要去问了,有柴油票就赶紧买下来,尽可能多从这里带些柴油进山。 来的人手多,等着坐班车不知道要周转多少天,他干脆让武阳等到白志顺以后,直接去车队找汽车,一车地拉过来。 对于周景明而言,上辈子身家不菲,好车也开过不少,在北大荒连队农场的时候,还摸过耕地的拖拉机,驾驶起来,完全不成问题。 至于驾照……一台小小的拖拉机开在可能上百里地见不到个人影的地方,驾照完全就是个摆设,县城里的交管所的也管不到这种地方来,就像买车的时候,只要照价付钱就能买一样,并没那些繁复的手续。 周景明买的是手扶拖拉机,又被形象地叫做大蚂蚱。 下坡左转捏右边离合,右转捏左边离合,工字档位,快档拨,满档怼。 这玩意儿皮实耐造,能上山,能下河,要是陷泥里,一个人抬轱辘,另一个人垫点东西,油门一加又能跑了。 这样的拖拉机,最是适合在山里使用。 他在简单的适应之后,就能开得很溜。 一起走的十二个人,除了他们四人,剩下的八个都是武阳领着来的。 在被武阳告知,周景明就是给他们发工钱的把头后,几人都还算听话。 戈壁滩上,到处是砂石,虽然冬季严酷,下大雪的时候能有很厚的一层积雪,但在天气稍微转暖的时候,这些积雪又是最容易消融的。 此时放眼看去,也就是一些稍微高点的山头以及背阴的地方积雪多,牧道上几乎看不到雪。 拖拉机一路行进轻快,只是迎面刮来的小冷风,将一众人冷得瑟瑟发抖。 好在,这段百多里地的行程,有了拖拉机,也就是三个多小时就跑完。 在铁买克,周景明找旅社住了一晚。 当天他在镇上又买了两辆架子车以及一些粮食。 第二天领着众人继续上路。 到了拖拉机无法行进的地方,将各种物资卸下来,用两辆架子车拉着,往哈熊沟运送。 至于拖拉机,周景明只是带走发动的摇柄,车子就扔半道上。 想要当天抵达,时间上来不及,只能在山里拢了一大堆火,就在野地里过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中午,到了哈熊沟斜对面的山坡。 远远地,听到金旺那粗壮的吠叫声,周景明只觉得那熟悉感传来,他将双手拢在嘴边,冲着钳形山坳喊了一句:“金旺……” 过了没多长时间,一道金黄矫健的身影飞快地钻出杨树林,跑过木桥,朝着山坡上来。 短短几个月不见,金旺又长大了不少,估摸着得有一百二十斤的样子。 看到这么一条大狗,其余人吓得纷纷退避到一旁,只有周景明迎了上去。 许久不见自己的主人,金旺显得兴奋异常,一头撞进周景明怀里,那力道太大,把周景明扑翻,它先是跳到一旁,冲着周景明狂吠,像是在责怪,跟着又扑上来,把周景明舔得满脸口水。 周景明赶忙翻身坐起来,伸手挠着它脖子,安抚了好一阵,它才稍稍安静一些。 刘老头很快也提着猎枪来到山坡上,见到周景明的时候,他微微点点头:“来得挺快,我还以为还要过上一段日子,你们才会来。” “不早不行啊,要是来慢了,怕矿点上被别的淘金客给占了,担心你一个应付不了。大爷……矿点上没什么事儿吧?” “没事儿,鬼影都没见到一个……我的烟带来了没有,没有忘记吧?” “你交代的事情,怎敢忘……” 周景明从架子车上取下那两捆让周德同心疼的叶子烟,交给刘老头。 刘老头翻看了一下,迫不及待地扯下一匹烟叶,卷了一根塞烟袋锅里,擦着火柴点上,连抽了好几口:“好烟,够劲!” “觉得好就行!” 周景明随即招呼众人拉着架子车往下边河岸走,等将物资搬运到地窝子的时候,周景明看到地窝子里的情况,一时间有些讶异。 三间地窝子里,几乎都挂满了肉,并且都是烟熏过的。 另外,屋子里还有不少皮毛。 周景明翻着看了下,发现有狼皮、熊皮、马鹿皮、北山羊皮和两张紫貂皮……贵重的东西不少,就连冬季马鹿脱落的鹿角,都捡了几对回来。 这些东西的价值,少说也值得三四千。 “大爷,你是真厉害!” “这边没什么人来,野物不少,打起来比在秦岭还容易。” “单是这些肉,估计都够吃挺长一段时间了,等我把人手张罗得差不多,再来衡量下,该补多少钱给你!” “我有这些皮毛熊胆之类的东西就足够了,要你那些钱干什么,我要来有什么用,你要是真把我当个大爷,就别跟我提钱的事儿。” “行行行,那我不提总行了吧!” 此时此刻,周景明心里只觉得,让刘大爷看着矿点,自己是真赚到了。 第169章 三人齐聚 手头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周景明让领来的几人,将凌乱的地窝子收拾一番,安排他们住了进去,顺便给他们安排了接下来的任务,那就是在旁边继续挖地窝子。 等到人手齐聚,那少说也是几十号人,就那三个小地窝子,显然是住不下的,必须得抓紧时间准备。 当然,挖出的料子,自然也是能淘洗的矿料。 现在只是三月初,到了五月都可能下雪的地方,没有地窝子,一帮子人怕是会被冻跑半数。 有人开始抱怨:“早知道来那么早干什么,一来就安排活计,白让后来的占便宜。” 周景明又哪会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想法,无外乎就是担心做了活计没好处,他当即表态:“你们明天开始干活,工资也从明天就开始计算。等到这个月结束,会一分不少地结算给你们。” 听到这话,几人顿时心安。 周景明还要忙着回铁买克,准备趁着武阳等人到来,多买些物资带进山里,省得以后左一趟右一趟地跑。 但临行之前,他没忘记安置苏秀兰。 他特意把刘大爷、李国华、赵黎和苏秀兰叫到一起来:“妹子,我这几天恐怕得来回跑几趟,我不在的时候,你有事儿就找他们三个……大爷,帮我照顾好她。” 刘老头将周景明叫到一旁,小声问周景明:“这姑娘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也压低了声音:“被人拐到这边来的,我撞见了,就捡了回来,领到矿点上来,帮忙做做饭,洗洗衣服啥的,先观察一段时间,要是脾气秉性不错,等到年底回去的时候,我准备领回家。” 刘老头微微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也学着那些金老板找姘头瞎搞……既然是准备当对象处,我会帮你好好看护着。 不过,到矿点上来的,一帮子大老爷们,就她一个姑娘家,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要是她一个姑娘我都看护不好,那我这个把头也就很失败了。” 这荒山野岭,一帮子孤寡男人,见到漂亮姑娘,心里必然躁动。 他不在的时候,可没法保证这些人不会乱来,只能交托给刘老头、李国华和赵黎三人照管。 同时,他也在寻思,最好找个机会,把主权给宣誓了,到了那时候,谁特么要是敢动歪心思,就完全不用客气了。 事情交代完毕,周景明到地窝子里拿了自己的狍皮筒和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准备离开,想了想,又带了一个年前去洗洞用过的水壶,到时候能用来烧水,防着发动机被冻住,发动不起来。 金旺见到了主人,哪怕跟了刘老头不少时间,也没有选择留下,一路往前小跑,生怕周景明又把它留下一样,叫走叫不住。 一路急赶,周景明在临近天黑的时候回到拖拉机边,晚上天冷,万一车子在什么地方出现状况,也不好处理,他没有选择晚上开着拖拉机赶往铁买克,而是就在山里缩在狍皮筒里过了一夜。 他深知拖拉机的尿性,天气热的时候容易发动,可天气一冷,事情就难办了。 为了避免明天一早车子发动不了,多了各种折腾,拢火的时候,他特意在机头两侧架了两堆火烤着。 即使如此,第二天早上,依旧让他将拖拉机水箱里的水换成热的,用摇柄摇了不少次,才将拖拉机发动。 看着突突突喷着黑烟,颤抖得越来越快的发动机,周景明不由暗想:还好有先见之明,带了水壶。 他打开车斗子后门,想让金旺上去,谁知道,这货不领情。 想到之前几次坐王佑平的拖拉机,金旺被折腾得萎靡不振的样子,周景明也不再去管它,开着拖拉机上路,就让它跟在旁边小跑。 一直到了四矿大桥的时候,金旺跟着奔行了不少时间,有些跟不上了。 这次,周景明将它推上车,它终于没有再跳下来。 等他赶到铁买克的时候,又到了傍晚。 周景明在镇上转了一圈,并没有见到武阳他们,估计还没有等到白志顺,他自己先去找了王佑平。 房门被敲响,王佑平扯开大门,看到是周景明,先是一愣,随即笑着招呼他进屋:“怎么来得那么早?” “不早不行啊,来慢了,连个好点的矿点都轮不上……我就不进去了,走,一起到馆子里吃顿饭,另外,我还想买些油票,打些柴油,想请你帮忙,当然,好处少不了!” 去年合作了好几次,对周景明的话,王佑平挺放心,他现在也没什么事做,答应得挺痛快。 两人寻了个生意不错的馆子,好好吃了些烤肉,又喝了些酒,王佑平吃得舒坦了,当即领着周景明去找他他的熟人,将这些日子他们积攒下来的的柴油票给尽数买来。 在王佑平回家以后,周景明却没闲着,他往荒野里去了一趟,将洗洞得来的那一千七百四十二克成色比较差的岩金给尽数取了出来。 这些岩金,他打算这次全都换成钱。 要不了多长时间,就要给跟着来淘金的人发工钱了,他不知道究竟会来多少人,但敢肯定,每人每月六百,绝对是一笔不小的开销,何况还要供着吃。 手头的钱,这两天买柴油票,买其它物资,已经快耗得差不多了,必须早作准备。 在阿勒坦的时候,他去金子交易的窝点问过情况,到了今年二月份,金子的价格如他记忆中的一样,收购价涨到了二十二块四一克,市场价达到了四十五块钱一克。 现在处于新一年淘金季开始,都还没几个淘金客到来,是金子最紧缺的时候,从他当时离开阿勒坦那窝点,中间人在他离开时,紧跟在后面说四十五块钱一克这个价格好商量,就足以说明,还有提价的空间。 不过,他没有在晚上的时候贸然去镇子边缘的金子交易窝点。 单枪匹马一人,在这种黄金紧缺的时段,万一遭人算计,可不好应付。 他打算在这里等着武阳到来,让他跟着一起去,会安全很多。 谁知道,这一等又是一天,直到第三天中午,周景明才等来了班车。 班车里,一下子下来二十多号人,让这个偏远的镇子,都有了一种热闹起来的感觉。 周景明本就守在班车停靠点,这些人一下来,他立马就看到了那个矮着别人半个头的驼子。 白志顺也第一时间看到周景明,立马靠了过来:“周哥,我来晚了,主要是坐车耽搁,没能按约定的时间赶到。” “来了就好……你家在骆越,本来就是最远的,就连我,初三从家里出来,都没能在三月一号赶到。”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又给他发了支烟:“在阿勒坦见到武阳了?” “见到了,他今天也来了,找了辆汽车拉人过来,不过,汽车没有班车快,他们还在后边,应该要不了多长时间,他们就到了。” “这次你带来了多少人?” “我没武阳带来的人多,只带了十八个……回到家,我盖了三间砖房,立马就有人来问,我告诉他们淘金发财了,很快就有不少人来找我,说是要跟着来发财,有好几个还是以前在淘金河谷淘过金子的。 只是,我说你这里每个月发六百块,一个星期休息一天,他们就不愿意了,都想着分金子,连带着我之前找好人中,有几个也跟着他们走了,就只剩下这十八个。” “十八个,已经很不错了。” 周景明略微盘算,连上自己四人、刘老头和武阳带来的那些人,拢共有四十九人,还是少了些,连那些看好的矿点,都分派不过来。 这种时候,周景明也说不准彭援朝、李国柱他们几人还会不会领着人来跟着自己做,若是来了,估计矿点上的人,有可能达到七八十个。 若是他们有别的打算,周景明盘算着在淘金客大量涌入铁买克的时候,再招上一些人。 而现在,也只能先等等看。 不管怎么说,武阳、白志顺都来了。 三人齐聚,就挺好! 他让白志顺领着一帮人到旅社住下,安排妥当后,领着一帮人到馆子里吃饭,刚坐下没多久,又一辆汽车驶入镇子,从车上下来的,就全是武阳领来的人,正好招呼着到馆子里吃饭。 另外,武阳还让人将车上两桶两百升的柴油从汽车上搬下来。这些柴油,够在哈熊沟使用挺长一段时间。 但周景明还不满足,准备在铁买克供销社也买上一些。 于是,一帮子人,零零散散地到供销社买油,愣是将存量不多的柴油全都买了过来。 售货员不得不打电话,让人赶紧送油过来。 接下来一整个下午的时间,周景明领着武阳和白志顺以及另外几个,开着拖拉机到黑市上买粮食,买洋芋、白菜、清油等生活物资。 这一忙,又是大半天时间。 等到事情忙完,周景明才叫上武阳,前往镇子边缘的窝点。 他没有将所有的金子都带来,只是带了一部分,先去试探一下。 一阵讨价还价,事情挺顺利,第一次带来的五百克岩金,按照说好的四十八一克的价格打七折售出,相当于一克三十三块六毛钱。 中间人介绍来的买家,一次性买不了那么多,他连着介绍了三个,才将那五百克岩金买下,拢共得钱一万六千八百块。 周景明询问了,还有买家等着,想趁现在价格最高的时候,将那些岩金全部出手,他把剩下的岩金全都取来。 谁知道,这一次进了那交易的房间,大门被直接关上,从后门又进来两人,都带着枪。 第170章 长期合作 周景明之所以急于出手手头的金子,一是现在的价格,将会是今年大半年时间里最好的,再者,他略微盘算,以现在的四十九人,每人每月六百,一个月开工资都得两万九千四百块。 手头那一千七百四十二克成色泛青的金子,按照说定的三十三块六一克的价格,也就能卖差不多五万八千多块,加上手头剩余的,顶多能撑着矿点运转两个月。 要是彭援朝、李国柱等人也领着人来,人数会更多,也就能撑个把月而已。 摊子大,花销也大,这是必然的事情。 也正是因此,能将摊子撑得大点的金把头不多,真正称得上金老板的,更少。 当然,人数多了,每天到手的金子,也会更多,这是一个以小博大的过程。 对于普通淘金客,一个月六百,算下来也就平均每天二十块,要是现在还是去年三十来块的市场价,周景明绝对不会按照现在方法发放工钱。 供吃不说,还每个星期安排一天休息,天气影响干不了活也正常给工资,还有武阳他们几个领头干活的,每月八百,并且再给二十克金子,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而现在,一克成色好的金子,能卖到四十来块钱,意味着,淘出一克金子他能分到二十来块,就很有搞头了。 周景明对自己选中的矿点很有信心,以哈熊沟钳形山坳里矿点的品位,淘金客一个月干下来,平均每人每天再怎么低,也不可能低于一克,只会更高,人数多了,每人能给他带来的收益加起来,会很可观。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现在这个时段,淘金客还没有大量涌入淘金河谷,事情没有那么复杂,上面管控黄金交易的力度,也是最弱的时候,最是方便将手中的金子出手的时段。 周景明甚至想把其余那些成色好的金子趁着金价好,也通通出手。 可惜的是,貌似现在的金子买家没多少,而且实力一般。 房间里,地毯上的矮桌旁,昏黄的灯光下,周景明正在那个干瘦青年作中间人主导下,跟买家进行交易。 这个买家手头的钱稍微多点,带了一万多块在身边,准备从周景明手里买走三百克。 桌上天平放好,周景明正将油纸袋里的岩金往托盘上里一点点倒,突然钻进来两个带枪的家伙…… 他立马停下手头的动作,转头看看那两人,又看看中间人和对面的买家,问了一句:“这是准备唱哪一出?” 对面的买家也是心惊不已,忙着将放在桌上的一万零八十块往袋子里装。 看他慌乱的神情,周景明估计,他应该跟进来的两人不是一伙的,所以,他又转头盯着进来的两人,手也悄然摸向腰间插着的手枪。 武阳带着猎枪在外面守着,进入房间的时候,大门就已经关上了,他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周景明知道,要是真有事儿,这次只能靠自己应对了,至少短时间内指望不上武阳。 见周景明一脸警惕,干瘦青年冲着他抬手示意:“别急……” 跟着,他起身朝着那两人迎了上去,冲着为首身着貂皮大衣的中年说:“孙哥,你怎么来了,正在安排他们交易,这个时候进来不合适……” 那孙姓中年挥了挥手,目光落到周景明身上:“这位兄弟,不用惊慌,我来是想找你说点事儿,你们继续交易,交易完成了,咱们再说。” 周景明微微皱眉:“就即使有事儿要说,也不该这样直接闯进来,完全可以让你这手下的兄弟提前知会一声!” “我知道,是我唐突了。我刚从山上打猎回来,听下边的人说有人卖金子,也说了些你的大概情况,生怕错过,就冒昧地赶来了……” 他见周景明目光盯在他手中提着的猎枪上,意识到这样确实无法让人安心,连忙将猎枪递给身后跟来那人:“你赶紧出去!” 那人接了猎枪,转身拉开后门,却突然一下子站住。 门外,武阳端着猎枪,就站在后门门口,正准备进来。 一开门见到的是黑洞洞的枪口,那人吓了一跳。 孙姓中年见此情形,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武阳。 周景明在看到武阳的时候,却是越发心安,武阳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机敏。 孙姓中年看看武阳,又看看周景明,知道两人是一起来的,连忙解释:“别误会……我,我先出去,等你们交易完了再说。” 他说着,率先出了屋子。 提着两把猎枪的那人也跟了出去。 周景明见状,冲着武阳点点头,武阳也往后退,顺便将那道打开后能直接往荒野里跑的后门给关上。 房间里又只剩下三人。 干瘦青年重新回到矮桌旁坐下:“交易继续?”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买家也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重新在矮桌边坐下。 接下来事情顺利进行,用小天平称了三百克金子,交到买家手中,周景明也拿到了那一万零八十块。 买家不敢停留,将用油纸袋装着的金子塞到怀里装着,拉开大门,探头朝外面看看,这才匆匆离开。 那人前脚刚走,一身貂的孙姓中年进来跟着就进来了,将干瘦青年支使出去,顺便将门带上。 房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周景明倒也完全不惧。 孙姓中年到矮桌边坐下,给周景明递了支烟。 周景明没有接,自己从兜里掏出一包红莲烟,自己取了一支叼在嘴上:“我自己有!” 鬼知道他递来的烟有没有动过手脚,就在别人的窝点里,可不能乱接。 孙姓中年知道周景明是出于谨慎,倒也也不介意,将那没递出去的烟自己点上。 周景明不想跟他拐弯抹角:“有什么事儿,直说!” 孙姓中年点点头:“那我就直说了,按照规矩,来我们这里进行交易买家和卖家,都是客人,不能探听底细,就即使知道,也要为双方保守秘密。 毕竟,我们是作为中间人,撮合双方达成交易进行抽成赚钱的,两边都不得罪。 但是,人往高处走,生意嘛,怎么做不是做,都想赚得更多,抽成赚钱,加上点皮肉生意,都是小利。 我呢,这两年下来,没少往南边跑,也搭上了一条线,对方是香江那边的大老板,做的就是黄金、珠宝这方面的生意,要的金子不少。 兄弟,你可是大老板,不能错过,所以就忙着找来了,目的只有一个,看能不能跟你达成长期合作,淘到的金子,你有多少我收多少。” 原来是这个目的! 能在这种地方盘踞,主持黄金交易,又有皮肉生意,大都是一些势力或者是一些大老板,打通了关系,才得以立足。 这其中的关系错综复杂。 有人不满足于窝点的收入,想将事情做得更大,以期望赚得更多,也是常有的事儿。 周景明并不觉得奇怪。 他看着孙姓中年:“就像你说的,生意怎么做都是做,金子卖给谁都是卖,你要跟我交易,也不是不可以。 我只是好奇,你怎么就断定我是大老板了?” 孙姓中年坦言:“下边的人在镇上看到些情况,现在铁买克还没多少淘金客过来,你一下子招来了几十人,那么早进山,肯定早已经选好了矿点,并且是好矿点,能一下子笼络这么多人手过来的把头、金老板可不多。 还有,去年你也在这边,我虽然没见过,但下边的人见过,那么多淘金客来来往往,也总会听到些淘金河谷里的事情,其中有不少传闻,就是关于你的。” 周景明微微摇头:“很遗憾,我并不是你说的大老板!” 孙姓中年微微笑笑:“我相信,你现在不是,以后肯定是。” “这么看好我,好像我不答应反而显得有些不识抬举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合作可以,但合作的前提,是价格到位,孙哥既然知道我的情况,应该也知道,有那么几十号人跟着我吃饭,价格可不能太低。” 孙姓中年略微思忖:“就按照你们今天谈妥的,成色好的金子,四十八块钱一克,包括以后也是一样,你看如何?” “这倒是个好价格,不过,金子这东西,一天一个价,就像去年,收购价不过十六块,今年就变成二十四块四,市场价就即使没翻倍,也差不了多少。 谁也说不清,以后是涨是跌,若是一直按照现在这个价格,若是涨了我亏,若是跌了,孙哥亏!” 周景明很认真地看着孙姓中年:“达成合作,不是不行,但得根据行情来。” “这么说也有道理!就价论价,很合理。” 孙姓中年神色变得欣喜:“这么说,兄弟你是同意了?” “有这种好事儿,我怎么会不同意。” 这次来卖金子,只是一千七百四十二克,前前后后来了几个买主,才出手了八百克,零敲碎打,折腾了不少时间,还没有全部卖出,周景明也是头疼。 若是能有买主一次性大量吃下,倒也省得麻烦。 却听孙姓中年接着问:“兄弟手里边还有金子?” “是还有一些……” 周景明略微盘算,干脆趁现在价格好,把手头的金子都给卖了,所得的钱,用于维持今年矿点上的运转:“就怕孙哥一口吃不下。” 听到这话,孙姓中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那么多吗?说来听听,我能不能吃得下,现在拿不出,也好去准备钱,我在这边,还是有些人脉关系的。” 周景明估算了一下,去年在小半岛和哈熊沟,干到彭援朝等人离开后,他手头的砂金有四千八百六十七克,去洗矿洞那一趟,又得砂金七百一十三克,合计五千五百八十克。 而现在带着那些岩金出来,卖到现在,手头还剩下九百四十二克。 反正都要出手,老是藏着掖着也不是事儿。 周景明直言:“成色好的砂金有五千五百八十克,刚刚卖的那种岩金,还有九百四十二克。” 听到这个数字,孙姓中年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拿着桌上的纸笔一阵计算,嘴角就开始一阵抽搐:“二十九万九千四百九……说实话,我确实一次性拿不出这么多钱,不过,现在可以先将你手里的岩金拿下,至于剩下的,你给我半个月时间,半个月后,咱们再交易,你看怎么样?” “可以。不过,可不能再像今天这么不讲规矩,另外,交易的地方得换,也不能再在你这个地方……” “我懂……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到时候你再来铁买克,时间、地点,你来定。” “可以!” 第171章 打一炮换个地儿 事情商量妥当,孙姓中年跟着离开,说是去拿钱。 倒也没多长时间,他用袋子提着些钱过来。 他亲自上手,自然也不需要中间人。 房间里就只有他和周景明两人。 周景明将带来的岩金用天平称量的时候还在想,得想办法将把岩金进一步提纯。 说实话,去哈依尔特斯河上游进去洗洞,弄到的这些金子,其实挺费劲,主要是在矿石的研磨上费劲,硬生生用锤子将矿石砸成细末进行淘洗,这样的做法,费时费力,而且弄得很粗糙,那些淘洗后扔掉的废渣里,还含有不少金子,浪费不小。 并且,这些金子成色不好,若是进一步提纯,纯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多,那一克的价格就能按照现在的四十八块钱来卖。 现在打了七折,变成三十三块六一克,让这些金子所卖的的钱少了不少。 但现在没有专门的检测仪器来进行纯度检测,只能按呈现出的成色来定价。 金子的成色,一说是七青八黄九赤,但还有一说是七青八黄九紫十赤,四六不呈金,后面这个说法,更为贴合实际。 七青是指含金占七成的黄金呈现的颜色为青黄色,八黄是指含金超过百分之八十的黄金呈现的颜色为黄色。 以此类推,含金达到九成的是金子呈现出的是紫黄色;最纯的金子则呈现出赤黄色,也被叫做赤黄金。 而成色低于六成的黄金,所呈现出来的颜色已不是金子所具备的颜色了,六成以下的黄金为白中微黄色,四成以下的黄金颜色完全泛白。 这两种说法,前者多流行于淘金河谷的淘金客之间。 后者,则是金贩子常用的分辨方式。 说白了,一个是想着尽可能将自己淘到的金子尽可能卖出更好的价格,当然是把金子往好了说,忽略了九紫一说。 而另一个则是想着尽可能将收购金子的价格压低,分辨得更仔细,多强调九紫一说。 当然了,河谷中淘到的金子,成色要比岩金高得多也是事实,不同河段淘到的金子,成色也有偏差。 买卖的时候,确实得细细分辨。 想要将金子进一步提纯,暂时弄不到那些化学药剂的情况下,就数水银最方便。 别人可能需要去买,但周景明完全可以就地取材。 他寻思着,等哈熊沟的事情正式运转起来,得抽时间,去寻一些汞矿回来,提炼些水银存着。 去年积攒的那些挑了金子剩下的还含有金沫儿的精砂,还全都在袋子里装着,扔地窝子角落里,也是时候处理了。 剩下的九百四十二克岩金,放在桌上,三万一千六百五十块钱,也放在桌上,没有去计较那一块两毛钱。 周景明和孙姓中年,各取所需。 他拿了那些钱就准备走,孙姓中年却将他叫住:“我姓孙,叫孙怀安,兄弟,别急着走,达成合作,这又是我的地盘,不到我那里喝顿酒,就是我怠慢了,当然,这里的女人,你要是有兴趣,可以随便挑,包括跟你一起来的那个兄弟也是一样。” 周景明回头看看他:“身上带着的东西,也算是一笔巨款,继续待在这里,肯定不合适,喝酒什么的,就算了吧,至于女人,看不上……” 他说完,继续朝着大门走去。 “还可以说点别的事儿,就比如物资。兄弟,实话跟你说,运到山里去出售给淘金客的那些物资,在铁买克这边的几条岔沟里,也大都是我下边的人在弄,你要是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忙。 我听说去年,你们的人就没少出来背柴油,弄得挺费劲……有需要的话,可以找我,还有其他所需要的物资,我都可以帮你搞定,甚至可以帮你运进山。 当然,价格不会比市价高多少,肯定比卖给其他人的要低得多,赚点辛苦钱。” 听他这么说,周景明还真有些想法。 自从从老唐那里得了抽水机,溜槽淘洗矿料是快了不少,但柴油的购买,一直是个挺费劲的事儿,得找人买油票,又没办法一次性大批量购买,弄得每隔一个多月就要往铁买克这边跑一趟,一趟就是四五天时间。 既然孙怀安这里能轻松弄到,倒确实能提供不少便利。 周景明想了想:“为什么这么帮我?” 孙怀安笑笑:“这话问的,咱们现在都是合作关系了,我帮你,也是为了让你能淘到更多的金子,你弄到的金子多了,我自然也能从你手里多收些金子,赚得更多,互利互惠。” 周景明微微点头:“现在东西已经买得差不多了,等我需要的时候再找你……走了!” 他提着这趟卖金子所得的五万八千多块,打开房门走了出去,叫上守在外面的武阳,快步离开。 袋子里的那些钱,有十多斤重,提着挺沉。 孙怀安提着那些金子出了屋子,目送周景明和武阳的身影消失在路道拐角。 那个跟他一起闯进交易室的手下凑了过去:“孙哥,要不要我去跟一下,看看情况。” 孙怀安瞥了他一眼:“跟去看什么?有什么好看的。就看你之前那怂样,开门看到别人端着枪,吓得就不敢动了。 你看看人家是怎么跟人的? 我们都没在他面前露面,从后门进来,但是人家就能知道有人闯进去了,可能有问题,立马就到后门,随时可以破门进来。 你呢,人家到门口了,你发现没有,你一点感觉都没有。 你枪法是不错,但是跟那人比起来,你差得太远,还想跟着去看看,别去丢人现眼。 在这里,什么样的人没见过,我看他动作,十有八九是从部队出来的。 还有这个姓周的,我专门去打听过,确实是从地质队出来的技术员,这样的人离开地质队出来单干,绝对非常有货,不要去招惹他们,相反,尽可能给他们提供便利,我指望跟着他发财呢。 以后再见到他,给我客气点,听到没有?” 那人连连点头:“孙哥,我知道了。” 周景明和武阳快步离开这片窝点,直到武阳说没有人跟来,才放缓脚步。 周景明有些奇怪地问:“武阳,你是怎么知道姓孙的进了交易室?” “我看到一个女的,朝着这间屋子后面张望两眼……咱们也来过几次,都知道这屋子后面没什么,她既然朝里面看,总不会看空气,我估计十有八九是有人,担心打咱们的主意,所以就绕到后面看看,正好看到后门被关上,想着肯定有问题,要是门再开慢点,我就直接破门进去了。” “原来是这样。” “你们在里面说些什么?” “姓孙的应该是这窝点的话事人,也想掺和金子的生意,说是在香江搭上了一条线,想跟我长期合作。” “你答应了?” “答应了,趁现在金子价格给的还不错,我准备把手头的金子都给出手了。你也知道,矿点动起来,每个月的开销不小。如果人数再多些,能有个百来个,一个月少说要六七万撑着。” “不够的话,跟我招呼一声,我那里那些金子放着也是放着。” “放心,真要运转不了了,我肯定找你!” 武阳的话,让周景明有些感动。 愿意把手里的金子拿出来帮自己,一般人可做不到这一步。 “他现在手头一下子拿不出那么多钱,约定半个月后再来找他,我定时间地点,进行交易,听得出,他还是有些诚意的,到时候跟我一起。 至于长期合作,也就只限于我还在西沟这边淘金。” 以后手头的金子会越来越多,就不是一般买家能吃得下的。 周景明也需要更大的买家。 尤其是能提供更多便利的买家。 周景明笔记本里整理出来的矿点,并没有全都在西沟这边,哈熊沟的矿点采淘结束,来年就该去别的地方了,他想去的下一个矿点离这里挺远。 到时候,应该不会再跟孙怀安有什么交集。 打一炮换个地儿,这样也挺好,彼此间的关系,适当的时候割裂开来,周景明觉得对自己没有任何坏处。 无论是淘金还是孙怀安做的那些“生意”,都是非法的,他可不想某天孙怀安的窝点被端,自己成了被招供出来的头号卖家。 该疏远就得疏远,最好是能彼此忘却。 两人回到旅社,招呼着一帮人去馆子里吃了饭,然后去找了王佑平,让他再叫上一辆拖拉机,明天帮忙拉人拉各种物资和工具。 只是周景明一辆拖拉机,得跑几个来回才行,太麻烦了。 第二天,王佑平领着那个帮周景明运过两次东西的拖拉机司机早早赶来,一大帮人将买来的东西分装在三辆拖拉机里,全都上车后,金旺也交给武阳看护着,朝着哈熊沟进发。 上一次王佑平送周景明去哈熊沟,是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过去接了人又折返回来,这才在山里过夜,第二天早上返回。 这一次,没有那么多路程,中午的时候,就到了拖拉机没法再前进的地方。 东西卸下来,付了运费,两个拖拉机司机立刻打道回府。 周景明、武阳和白志顺三人,则是招呼一众人将东西装架子车里,还有些用人背,招呼着往山里走。 看着被扔在野地里,只拿了摇柄以及卸下皮带,用些树枝遮着的拖拉机,武阳问:“这拖拉机怎么办?” “好办!” 周景明早有想法:“等到这些东西运到哈熊沟,地窝子挖出来,大家伙安顿下去,我会让他们出来一趟,看好线路,沿途碍事儿的树砍掉,该垫的地方垫一下,该挖的地方挖一下。 拖拉机对路道的要求不高,不用修得多好,花上三五天时间,就能将进入哈熊沟的路给修出来。 别觉得麻烦,路修好了,要花两天的单程,咱们一天就能跑下来,人多了,需要的生活物资不少,以后用到拖拉机的次数也多,还是很有必要的,最起码能节省不少时间,总是去找王佑平他们,也不是事儿,开给他们的运费,都够买不少洋芋、白菜了。” 搬运的物资不少,行进费劲,一众人不得不在山里过上一夜,第二天下午赶到哈熊沟。 在矿点上的一帮人,还在挖搭建地窝子所需的深坑,刘老头就守在坑边看着,在场的一帮人,就只有他在淘金河谷混过,知道该怎么做。 这几天,全靠他一人安排、监管。 看到周景明领着一大帮子人疲惫不堪地到来,他让几人出来,帮着把那些物资搬到地窝子旁边来。 和周景明碰面的时候,他随手往周景明兜里塞了包东西。 周景明伸手摸了一下,指头一捏,就知道那是些挖地窝子深坑弄出来的金豆子和一些金疙瘩,估摸着有百来克的样子。 周景明冲他笑笑:“谢谢大爷。” 刘老头也只是笑笑,朝着在地窝子边帮着将挖出的泥沙装架子车的苏秀兰努了努嘴:“这姑娘挺好,别看着娇娇小小的一个,干活挺麻利,不输大老爷们。” 周景明点点头:“这可是能下煤窑背煤的姑娘,可一点不娇气。” 第172章 心尖尖颤 周景明朝着苏秀兰走了过去:“别干了,以后在这矿点上,你只需要做做饭,帮忙缝缝补补就行,别的活计,不用你插手。” 苏秀兰咬着嘴唇:“我闲着也是闲着!” “你怎么那么多废话,说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不该插手的就别插手。现在矿点上几十号人,你能把这些事情做好就不错了。” 周景明的语气,显得有些霸道:“现在就去做饭,我们这一大帮子人,肚子还空着呢。” 苏秀兰没有多说话,只是拿了桶,忙着到河边挑水。 周景明扫视了新领来的一帮人,见他们一个个目光灼灼地打量着苏秀兰,还有人偷偷嘀咕几句,身为男人,他又怎会不懂他们的心思。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他冷眼看着一帮子人:“我把话先说在明处,她是我的人,我不管你们有什么心思,都最好收一收,那些龌龊的想法,别传到我耳朵里来,要是敢动手动脚,别怪我下手狠。 再说一遍,她是我的人。 另外,地窝子最里边的那一间,是我的,以后,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能进去。” 他这话声音不小,提着桶去打水的苏秀兰也听得到。 听着这霸气的话语,她没有回头看,只是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洋溢起了微笑,显得拘谨的神情轻松了很多。 武阳跟着强调了一句:“我得叫他声嫂子,周哥刚才说的话,都记住了,要是敢犯,别怪我不讲同乡情面。” 武阳出声了,自然也少不了白志顺,他怕他带来的人听不懂,还特意用家乡话跟他们也说了一遍。 众人看向苏秀兰的眼神,不敢再那么赤裸裸。 带进山里的粮食,就只是一些米面之类,人多了,所需要做的饭菜也多,量大了可不好做。 关键是,加工的工具,除了几个锑锅、盆子外,就只有一个大铁锅,工具也不趁手。 苏秀兰似乎不太适应做那么多人的饭菜,显得有些手忙脚乱。 挖地窝子的事情,有武阳和白志顺帮忙盯着,周景明也就过去帮忙去指点一下苏秀兰。 他先去地窝子里面,割了一大块野猪肉提出来:“今天大家刚到,一路上辛苦,吃点好的,待会,我让你怎么做,你就怎么做……我教你做这边的手抓饭。 先用水把米泡上,都是大男人,饭量大,多泡点。 趁着这时间,把带来的洋芋、白菜、洋葱和肉都洗好,切出来。” 说这些的时候,他并没有参与,只是将地上挖出的土灶里的火拢着,往锅里放了些水热着,给她洗肉、洗菜,然后拖了个木墩子,在火边烤着,看着苏秀兰忙活。 前后花了二十多分钟,苏秀兰将肉和白菜、洋芋都洗出来切好。 周景明开始指点着她往大铁锅里放清油,然后放入切成薄片的野猪肉在里面翻炒一阵,眼看熟了,又让她往里面放了洋葱、洋芋,又翻炒一阵后,往里面倒了不少水,等到稍微煮上会儿,把白菜也放到里面,加了盐、孜然和辣椒调味儿,让苏秀兰将那些米淘洗出来,铺在锅里煮。 到这一步的时候,苏秀兰就觉得有些古怪了。 以前做饭菜,她从没有这样做过,哪有将饭菜和生大米混在一起煮的,她开始还以为是将这些菜煮熟后装盆里,再用腾出来的铁锅煮饭。 “哥……这样行不行啊?” “怎么不行?现在时间来不及,下次你再这么煮的话,记得米要提前泡,用冷水泡,泡的时间足够长,煮出来的米饭才软糯香浓,要是洗完米就直接下锅,米饭干巴巴的,没香味,至少要泡半小时的样子……愣着干什么,下米啊!” 在周景明的催促下,苏秀兰虽然满心疑惑,还是照做,将那些淘洗出的大米,捞出来下到锅里。 周景明几下搅拌,将锅里煮着的菜和那些大米混合,然后用盖子盖上。 “火不用太大,小火就行,闷上二十分钟后,要记得搅一搅,别把米饭煮糊了,一直到把米饭焖熟了就可以了。 这是北疆这边手抓饭的做法,荤素搭配,做出来后会很好吃。” 说完后,周景明就没有去管她,自己到挖着的地窝子边,叫白志顺领着几个人,去把几顶帐篷从地窝子里搬出来,砍木杆子,在草地上把帐篷搭起来。 多了这么多人,就那三间地窝子可住不下,在新的地窝子搭建起来之前,就只能让他们先住在帐篷里,虽然晚上会比较冷,但也比没遮没拦的好, 等到一帮子人把帐篷搭起来,苏秀兰看着的大铁锅里,也开始散发出阵阵香气。 焖到最后,揭开锅盖,香气能把人馋得直流口水。 苏秀兰惊奇的发现,这小火焖出来的饭并没有像她所想的那样,跟那些菜成了黏糊糊的一坨,反而米饭粒粒分明。 她小尝了一口,发现味道比她想象的要好得多得多,并且,那些米饭的香气和菜肴的香气,都被锁在里面,非常有滋味。 但其实,材料有限,北疆的手抓饭通常用的是羊肉,还会放一些葡萄干之类的东西。 周景明教她做的,有些不伦不类。 但不得不承认,这是个能快速把饭做好,且让人很有胃口的法子。 这从那一碗碗荤素搭配的手抓饭送到众人手里,看他们吃得狼吞虎咽的样子就知道不会差。 事实上,大部分人在老家的时候,逢年过节都未必能吃上一顿米饭。 要知道,这年头的米饭,不用菜也能吃得很香。 而这锅手抓饭,对不少人来说,已经算是珍馐了。 苏秀兰只是有些奇怪名字,问周景明:“哥……为什么叫手抓饭?” “疆域这边,以前吃饭的时候,就直接用手抓着吃,只是现在用筷子或勺子,当然,也还有直接用手抓着吃的,叫这名字就很正常,还有手抓肉什么的。” 周景明被她那一声声甜柔的“哥”叫得心尖尖都跟着微微发颤。 等到饭菜吃完,周景明也没再让大家挖地窝子,只让他们去对面山坡上弄些柴火回来,晚上睡觉的时候,能在帐篷里小小地拢一堆火,睡得更安稳些。 口里的时令,不适用于北疆,要是在口里,现在已经是草木生发,桃树、李子树、梨树等树木已经已经谢花,很温暖的时节了。 但在北疆,还是妥妥的冬天,真正能感觉到暖和的时候,得到了五月才行,现在完全离不开棉袄,甚至穿着棉袄都还让人觉得受不了,手脚很容易就被冻得麻木。 这也是周景明不催他们干活的原因,他们干起活来,就会很卖力,因为那样会让自己更暖和些。 天色很快暗了下来,众人纷纷钻进地窝子或帐篷里,赶紧将棉被裹紧。 有过周景明的交代,年前搭建的地窝子中间的那一间,之前一直是刘老头住着,苏秀兰来了以后,也被她安排在里面住。 今天有了周景明那番话,刘老头也将自己的行李搬了出来,跟其他人挤在左边的地窝子里,包括武阳、白志顺,他们也没有再住进去。 周景明自然而然地进了地窝子,将自己的铺盖拉开,正准备上床睡觉,却见苏秀兰端了盆热水进来,放在他脚边:“泡一泡!” “倒是挺会想事儿!” 周景明笑笑,将自己一双连日奔波,有些发臭的双脚在有些烫的热水里泡了一阵,觉得温度下去了,才伸手去好好洗洗。 在这荒郊野岭,能用热水泡泡脚,也是一种享受了。 他脚刚从盆里提出来,苏秀兰跟着又一块干毛巾递到面前。 周景明不由又看了她一眼,上辈子,何曾被人这么伺候过,就即使有,所找的那些女人,除了花钱的,凑搭子过日子的,也绝对是心不甘情不愿,要不是看在钱的份上。 他觉得,在这矿点上,有这么个姑娘伺候着,挺不错。 在擦脚的时候,苏秀兰将那盆水端了出去。 周景明本以为她出去以后,很快就会回来,谁知道,他钻进被窝里,都已经捂得暖和了,还不见苏秀兰回来,不由嘀咕了一句:“这是去哪里了?” 他掀开被子,将地窝子的房门拉开一看,手电一照,发现苏秀兰就站在门口,一脸不知所措。 “怎么,你想在这里站一晚上?” 周景明大概猜到她是怎么想的了。 之前在客运站旅社,虽然有三个男人,只有她一个女的,但不管哪一个,总不能当着别人的面乱来,又是在客运站旅社这种比较正规的地方,所以她敢在铁床上睡下。 跟着周景明进山后,住进地窝子,虽然刘老头也住在里面,但那是大了她三十多岁的人,是周景明特意交代过让他照顾她的,所以,她也能睡下。 可现在,周景明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又没有旁人…… 她忽然有些心虚了,就怕自己进去,立刻会被扑倒的场面,她都不敢想。 主要是,她曾看到过这种场面,村里的一对年轻男女,在她打猪草的时候被撞见,在山地边的林子里乱来,那扯裤子、拽衣服的场面,看着既害怕又害羞。 还有那些曾试图骚扰她的混子,经历的种种事情,终究让心底的害怕大于害羞,哪怕她在决定跟着周景明进山的时候就已经想过,可能发生这种事情。 所以,她弱弱地说了几个“可是……”,还是没能说出多余的话来。 下一秒,她就被周景明一把拽了进去。 第173章 此地有主 出乎苏秀兰意料,周景明只是将她拉进去,一把推到土床边,又往她之前的铺位上扔了一床褥子,然后转身嘭地关上木门,插上门闩,往土灶里加了几个耐烧的爬山松木头疙瘩,就自顾自地上了土床。 临躺下之际,他将双管猎枪放在身旁,把手电关了,说了一句:“山里就这条件,赶紧睡觉,明天一早起来做饭。” 说完,他裹好褥子,躺下去就没了动静。 黑乎乎的地窝子里,就只有土灶里火苗被烟囱抽动发出的呼呼声和门外金旺抓挠门板的嗤啦声。 苏秀兰站在土床边,只觉得自己心脏砰砰狂跳,刚刚她都以为自己会被…… 过了好一会儿,周景明都已经起了鼾声了,她才真正放松下来,在土床上坐下。 这间地窝子是最大的一个,土床上睡七八个人都没问题。 她知道周景明话里的意思,能让她住进这地窝子,已经是最好的待遇了,难不成跟其他糙老爷们挤别的地窝子或是帐篷? 她也清楚,周景明让她跟着住里边,其实是对她的一种保护,要是让她一个人住里面,面对这么一大帮子糙老爷们,她也未必敢住。 想明白这些后,她轻手轻脚地将周景明扔在土床上的褥子在角落里铺开,自己也小心翼翼地钻了进去,蜷缩在褥子里,一动都不敢动,努力去想着赶紧睡着。 睡着了就不会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可越是想将脑海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理出去,她心里就越乱,越乱就越睡不着,越睡不着就越是乱想,仿佛陷入一个死循环,无始无终。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着的,但却知道自己是怎么醒的。 周景明在她屁股上踹了一脚。 那一脚挺重,隔着褥子都能隐隐感觉到有些疼痛。 她惊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有些发懵地朝周景明看去,见他翻身下床,穿戴好以后,拉开门就出去了。 跟着他一起离开的还有一人,从声音上她听出来是武阳。 透过地窝子顶上那块透明的塑料布,能看到天空只有微光,还没有亮,也不知道两人这么早出去是干什么。 苏秀兰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先是蹙了蹙眉头,跟着又是一阵羞赧。 她知道周景明这是叫她起床了,也不敢耽搁,掀开被子下床,昨天晚上本就是和衣而睡,只要穿了鞋子就行。 胡乱地用五指钉耙整理了一下头发,她匆匆钻出地窝子。 到了外面,陡然袭来的冷风,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连忙紧了下衣服,忙着去将草地上的土灶拢着火,又提着桶去河边淘挖出的水井里提水,顺便用冰冷刺骨的冷水洗了把脸,整个人都清醒了。 在火边煮饭、洗菜的时候,苏秀兰看到在后边草坡一处稍微平坦的地方,周景明和武阳,动作整齐划一地操练着,似是在练武术,然后是俯卧撑、倒立行走,又一阵相互的摔打。 她看不懂,但感觉很厉害的样子,莫名地,她心里边又踏实了许多。 帐篷里的一帮人冷得够呛,在土灶的火拢着以后,就有人跟着起床了,凑到火边来烤火,也看到周景明和武阳的操练。 从湘西跟着武阳来的那些人,有人知道武阳是从武警支队出来的,身手极好,没有武器的情况下,数个人近不了身。 也曾有人试图跟着武阳学个一招半式,但这个念头,很快在知道训练难度后,就被打消了。 他们没想到,周景明居然能跟着武阳练得有模有样,看上去很有功底的样子,已经能勉强能跟武阳交手几个回合了。 天光渐渐亮了起来,红彤彤的太阳从东边山头露出半边脸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也操练结束,在草坡上坐着抽烟。 武阳颇为赞赏:“几个月不见,长进不小!” 周景明深吸几口气:“你看我像是那种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回去的这几个月,除非事情耽搁,不然,早晚都有练习。” 武阳点点头:“照你这么练下去,能成。” 跟着,他话锋一转:“周哥,昨天晚上怎么一点动静没有?” “昨晚上偷听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这种事情,还是你情我愿的好。” “你怎么忍得了。” “一听就知道没见过女人。” “说得你好像见过很多一样。” 周景明只是笑笑,没有多说。 谁知道,从草坡上下来,吃了早饭以后,刘老头也悄摸着靠到身边,又往周景明兜里塞了一样东西。 周景明拿出来看了眼,见那东西用一张黄纸包着,散发着一股很复杂的腥味:“大爷,这是什么东西?” 他说着将黄纸打开,见是一团毛茸茸,似是从什么动物身上割下来干燥后的东西。 刘老头叭叭叭地抽着烟袋锅:“你们走了以后,我在山里打了只獐子……” 周景明一下子就明白了:“这是麝香?” 刘老头点点头:“嗯……女人戴在身上,不会怀孩子!” 周景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大爷,怎么你也这样?” 刘老头笑笑:“年轻人,别把自己憋坏了!” “我……” 周景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说实话,他自己也没法保证在这地窝子里,真能克制住,跟苏秀兰什么事儿都不发生。 但周景明好歹也是活过一辈子的人,麝香这玩意儿,确实能影响女人生育的问题,但也是把双刃剑。 以前看宫斗剧、宅斗剧,每次看到得宠的“小妖精”们服侍完姥爷,嫡妻都得给她们喝上一碗避子汤,轻松拿捏小妾的命脉。 每个成功的当家主母手中要是没有一两副这样的药,都不好意思出门。 周景明无聊之际还真有研究过这方面的问题。 他知道麝香确有避孕的效果,但同样也有可能使人绝育。 他甚至还知道,水银也是十分恐怖的避孕药,有些青楼女子就是靠服用微量水银达到效果,不然,青楼早改建成幼儿园了,老鸨可不管水银的毒性,能不断驱使着那些女子去赚钱,才是最要紧的。 水银这玩意儿,长期服用,那就不是单纯的避孕,而是绝育了。 哪怕生下孩子,也可能是痴傻的。 周景明当即将东西包上,重新塞给刘老头:“大爷,我用不上这玩意儿,你还是自己留着卖钱吧。” “你这可不像年轻人啊!” “赚钱要紧,哪有心思想那么多……” “行了,别说了。不领情就算,你就憋着吧。” 刘老头说完,提了猎枪往对面林子去了。 周景明对他没有特定的安排,反正不用他干活,愿打猎,那队伍里有肉,愿意在周边晃悠,能有巡视的作用。 在他看来,比安排在矿点上挖矿料,更有价值。 刘老头走出去一段,回头冲着金旺叫唤,结果金旺只是冲着他张望了一会儿,并没有跟上去的意思。 跟着刘老头一个冬季下来,它似乎并没有多大长进,这让刘老头在见到周景明的时候,直说金旺是条笨狗,没见过这么笨的。 他显然早就放弃对金旺的训练了。 周景明回来后,金旺还是喜欢跟着他。 刘老头见彻底使唤不动金旺,叹了口气,只身钻进林子。 许是昨天晚上被冷得受不了,周景明在规划好地窝子位置后,一众人挖得挺卖力,挖出的矿料,用架子车装了,不断地往河边送。 周景明没有管这事儿,只是叫上李国华,一起去对面林子里,锯了几段木头回来,又用手锯锯成一些粗糙的木板。 接下来的事情,他就没让李国华掺和了。 周景明用盆子到河边寻了些冻得有些硬的烂泥回来,在火边烤软后,用油纸袋装了,在油纸袋的袋角剪了个小口,挤出稀泥,在木板上涂画。 苏秀兰在一旁看着,一块木板涂好,她认出那上面的几个泥字:“此地有主?”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继续手头的事情,随口问了一句:“你认字?” “读过小学,后面没钱读,就回家干活了。” “既然读过小学,那记账应该也没什么大问题,矿点上干活的这些人,每天上工的情况,就由你来记,每个星期有一天休息,天气影响,干不了活计要注明,除此之外,因事没上工的也记下来,该干活的时候不干,那可没工资。” “好!” “地窝子里有纸笔,自己去找,从昨天开始就记。” 有了新的事情,闲着没事儿的苏秀兰反而显得挺高兴,她去了地窝子,找了纸笔,开始一个个去问名字,进行登记。 忙活好一阵,拿了登记好的本子回来给周景明看。 周景明瞟了一眼,见上面密密麻麻地写了不少字,没有任何规划,看上去一团糟,给了一句评价:“字写的挺秀气,其它的一无是处。” 他想了想,将本子接了过来,回到地窝子,用另一本杂志当尺子,在本子上画了图表,又将哪些名字在表格里登记上,递给苏秀兰:“正常干活划圈,休息划三角,有事儿没干活的,划叉,特殊情况,在下边空白处标记。” 苏秀兰看看手中的本子,这表格她没怎么接触过,但能一目了然地看明白,心里又多了些佩服。 周景明忙活了一整天的时间,弄了不少木板牌子。 那些糊上泥在火上烧得漆黑的板子,将泥抠掉后,露出了木头本色的字体。 这样的板子,他准备了十七块。 隔天早上,他叫上白志顺,带着那些木板往河流上下游走了一遍,将年前勘验登记的十七个还不错的矿点,给全都插上木牌。 到时候,等淘金客进入哈熊沟踩点或是淘金,就到了谈生意的时候了。 要是想着强占,也得掂量掂量。 手头的十三把猎枪,他相信有足够的威慑力。 在这淘金河谷,赚钱嘛,还是得黑点才行。 人多力量大,四十来号人参与到挖地窝子的事情上,进度一下子提升了不少。 只是三天时间,足够容纳五六十号人的地窝子建成,一众人全都住了进去。 外面只留了一顶帐篷,在里面设了土灶,当作是苏秀兰做饭的地方。 趁着天气还不错,隔天开始,周景明招呼众人,带上镐头、斧子、铲子,开始了修路的事情。 从哈熊沟到铁买克,走了好几遍,对这地方的线路,周景明了若指掌,指挥着一众人在山间砍伐挖垫,尽量选着省事的路径来。 因为是林区,这一路过来,最碍事儿的就是那些林木,不少地方,只要将灌木和一些小树砍掉,就能行进无碍。 何况,山林间还间杂了不少面积不小的草地,那些地方,更是不用怎么修理,直接开着就能过。 也就是在翻越山岭的时候,稍微费事儿一些,一些小沟需要用木料、石头垫一下,一些土坎需要挖一下。 修路的事情,进行得很快,只是花了五天,就将路道修理出来。 那台丢在荒野里数天的拖拉机,终于在周景明绕上皮带后,数人连番上阵摇动手柄,给发动起来,能很顺畅地直接开到矿点的空地上。 以后出行,方便了。 第174章 防人之心不可无 在阿勒泰地区,出现冻土难以挖掘的地方,往往是水分充足的地儿,临近河岸边的荒草地,或是一些常年背阴的山沟,冻得比较厉害。 在哈熊沟钳形山坳里,也就是临近河岸边的地方,往下挖掘不到两尺就能见到冻土,而在地窝子以及更高的地方,却不受冻土影响。 尽管是在林区,但地窝子背后山头上的荒草和零散的山石,就已经说明这是个干燥的地儿。 对矿点上挖料运料的事儿,并没有多大影响。 周景明在路修通后,把众人召集起来,写了一纸协议,无外乎就是立下各种规矩,防止私藏、偷盗金子等事情发生,以及出现这些情况怎么处理。 武阳和白志顺两人应该在招人手的时候,就已经跟他们说过类似的事情,所以,在那一纸协议上签名、按手印的事情,很快通过,并没有什么异议。 赵黎和李国华两人,虽然是周景明领着来的,但他并没有区别对待,让两人也参与到挖料、运料的事情中。 毕竟,他们只是第一次接触到淘金的事情,需要熟悉整个流程,有些事情才能交给他们去做。 主要是,他也不想两人因为是自己领来的,就让他们觉得特殊而有更多非分要求。 矿点上的事情,周景明交给了武阳和白志顺招呼着,他只是领来两个人,开着拖拉机,沿着修出来的路道,去把那些砍倒的树木,捡着粗大的枝干砍成木柴,一车车地往回拉,在地窝子旁边,堆成柴垛,备着以后慢慢用。 转眼,临近和孙怀安约定的半月之期,周景明将自己藏在地窝子后面荒山上的那些麸金在早上的时候全都取了出来,叫上武阳,带着猎枪和子弹,领着金旺,开着拖拉机前往铁买克。 等赶到铁买克的时候,时间已经晚了。 周景明找好旅社,停放好拖拉机,将金旺就栓在车边,和武阳一起去馆子里吃了一顿烤肉,见铁买克已经有几对淘金客到来。 对于大多数淘金队伍而言,淘金河谷里的竞争非常激烈,想要个好点的矿点,只能提前到来,来晚了,所能选的地方,大都是别人挑剩下的。 一个好的矿点,对于淘金季的收成,至关重要。 当然,前提是能受得住。 周景明看着那些侃侃而谈的淘金客,只想着哈熊沟的生意,应该也快了。 第二天,周景明独自挎着猎枪,领着金旺,往铁买克北边的山沟去了一趟,在小河边掩藏在枯草间的两块石头下,将自己去年装在两个罐头瓶里埋下的麸金都取了出来。 至此,五千五百八十克砂金,全都聚拢。 他开始寻思这次交易,该怎么进行。 这些金子,是去年整个淘金季所有收获的大头,也是今年哈熊沟矿点维系运转的垫本,关系着今年的收成,由不得他不谨慎。 孙怀安知道这些金子有多少分量。 周景明更清楚,这已经是一笔足以让很多人愿意豁出性命也想得到的财富。 思来想去,他没有急着返回铁买克,而是将那些麸金放入随身的背包,朝着荒野里走去。 直到临近中午,他才返回铁买克。 在旅社里等了不少时间的武阳,终于见到周景明,稍稍松了口气:“周哥,怎么去那么长时间,我都以为你是不是出事儿了。” “我到周边去转了转,看看地形。” 周景明没有过多解释, 武阳笑了起来:“有必要搞那么复杂吗?” 周景明很认真地点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这些金子要是出了差池,我去年可就白干了。这些金子换来的钱,是维持哈熊沟矿点运转的垫本,要是弄没了,到时候发不出钱来,是会出大问题的。 而且,孙怀安这人不简单。 上次在他们窝点交易室了,听他话里的意思,我什么情况他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铁买克镇上,到处都有他的眼线,跟这样的人打交道,要是被他下黑手,骨头渣滓都不会剩。 零敲碎打地卖点金子给他,问题不大,可一次就是十来斤,数目不小,不能马虎……走吧,咱们先去吃饭,吃了饭就去找他,既然大概约了时间,他要是真的想买我手头这些金子,应该在窝点里等着。” 周景明领着武阳一起出了旅社,开着拖拉机到街面上找了一家馆子,简单吃了顿汤饭,然后开着拖拉机直接前往镇子边缘那片土坯平顶房。 白天的时候,这片地方显得静悄悄的,晚上才是热闹的时候。 即使如此,周边随眼看去,依旧有几个人在周边溜达。 周景明开着拖拉机一靠近那片地方,上次跟着孙怀安那人,已经出来等着了。 他没有下车,冲着那人说:“你去告诉孙哥,金子我不可能带在身上,我就在这里等着,让他带足了钱,跟我一起去取。 他要是这样都不敢跟,那也就没有必要合作了,我们只有两人,他也只能去两人,而且是跟我走。” 那人愣了一下:“不是,你这样不合适吧,你防着金子出现闪失,孙哥难道就不怕带去的钱出现闪失?凭什么都听你的?” 周景明笑笑:“原因很简单,我在这边没根脚,但是孙哥有,这本身就是不对等的,我难道不该多防着他一点? 你不是主事人,我不想跟你废话,你只要把我说的这些话转告给他就行,我在这等上五分钟,人不来,交易取消,自然也没有以后了。 金子,我不是非要卖给他不可,在阿勒泰这边,铁买克找不到买家,我可以到阿勒坦,可以到多勒布尔津,甚至,我可以直接到南方,有的是人抢着买。 有金子,就不怕没路子。让他自己权衡。” 说完,周景明将拖拉机掉头。 那人也不迟疑,匆匆钻进那片土坯房。 等了没多长时间,一身貂的孙怀安快步走了出来,而之前去叫他的那人,则是提着个鼓鼓囊囊的袋子跟着。 “我说兄弟,会不会太麻烦了?” “上次你跟我说,时间、地点我定……这不是小孩子过家家,我不觉得麻烦,上车!” 孙怀安稍稍犹豫后,跳进车斗子,提着袋子的那人也跟着上来。 既然上车了,那就代表他同意了。 周景明开着拖拉机就走。 武阳在车斗子里,招呼着金旺的同时,也在注意着两人的一举一动。 其实,周景明并没有选多复杂的地方,根本就是开着拖拉机往四矿大桥方向走。 从铁买克到四矿大桥,三十公里的距离,周边是一眼就能看出老远的无人戈壁,几乎没什么遮拦,要是孙怀安有别的安排,人手在很远的地方就能看见,根本藏不住人。 就这样,顺着牧道开着拖拉机走了二十多分钟,差不多出去十多里地,周景明终于将拖拉机停下:“武阳,还有那谁,你们俩走远些守着。” 武阳跟那人相视一眼,跳下拖拉机,朝着远处走了十来米,彼此间相距四五米,打量着周边动静的同时,也在提防着彼此。 周景明跳下拖拉机,往牧道左边走去,在戈壁摊上一蓬骆驼刺里面,将自己那些并入一个油纸袋里装着的麸金取了出来,这是他早上藏的。 金子这玩意儿份量重,一千克的金条,只跟这年头的一块肥皂差不多大小。 虽然麸金没有熔炼凝结成块,显得松散,但一个油纸袋,也能轻松装下。 周景明将金子递给他:“看看成色。” 孙怀安接过去,将麸金巴拉着看看:“都是好金子,成色没问题……过称吧!” 他随即取出天平,分六次将这些金子称完:“五千五百八十三克,我只能按照你之前告诉我的那份量算,里边多少有些水汽了。” 哪怕是用油纸袋装了放罐头瓶里埋藏,终究密封性差了点,时间长了,里边还是进了些水汽,这是实情。 周景明也不计较:“没问题……数钱吧,二十六万七千八百四十块。” 孙怀安也不墨迹,直接将袋子里的那些钱一下子倒出来,当着周景明一沓一沓地数,每一沓钱都特意翻动一下,证明钱没问题。 周景明自己也随便抽了几沓数了下张数,见都没问题,在接过那些钱的同时,也将金子交到孙怀安手里。 最大面额是十块钱的大团结,自然不可能一张一张地去数,抽查的几沓都没问题,那其它的也应该没什么差错。 他冲着孙怀安伸出手:“孙哥,合作愉快!” 孙怀安一脸恼火,将他的手打开:“愉快个屁,你们两个倒是可以开着拖拉机就走,我特么得一步步往回走,十多里地啊!” 周景明忍不住笑了起来:“上次碰面,我记得你说你去打猎,一个能去山里打猎的人,会在乎这十多里地?” 孙怀安唉声叹气:“你太小心谨慎了,这种时候,都没什么人,有什么好担心的,这是对我的严重不信任……枉我那么有诚意。” 周景明只说了一句:“在金子和这么多钱前面,所谓的诚意,可不值钱!” 孙怀安想了想:“也对……我还得往回赶呢,下次有金子,记得来找我,走了!” 他说完,拿着那些金子,在跟着他来的那人护卫下,快步离开。 看着两人走远,武阳也折返回来,跳进车斗子坐着。 周景明将金旺弄上车,让武阳照招呼着,跳上了驾驶位,将一直没熄火的拖拉机,拨到快挡,开着往哈熊沟快跑。 一路紧赶,在半夜的时候,两人安全返回哈熊沟矿点上。 第175章 烂醉如泥的姑娘 金子交易的过程中,只要交易的双方都不动歪心思,无外乎就是称重、数钱那么简单。 孙怀安有那窝点,无论是作中间人弄抽成、皮肉生意,还是往山里淘金河谷倒卖物资,都是长线生意。 这些事情,他自己说是小利,但周景明清楚,一年下来,赚得绝对不少,他不可能那么轻易坏了声名。 周景明主要提防的,还是他下边的那些人。 一旦见财起意,越是不起眼的人,越能干出些让人防不胜防的事情来。 黑夜里,拖拉机的声音尤其响亮。 周景明开着拖拉机回到矿点的时候,看到刘老头、赵黎和白志顺三人,都打着手电出来查看。 他们不知道周景明和武阳今天出去干什么了,出来查看,更多是出于矿点防护的必要。 “赶紧接着回去睡觉,不然,捂热的被窝都该凉了。” 周景明将拖拉机停放好,熄了火,冲着几人招呼一声。 三人也没多问,各自回了地窝子,接着睡觉去了。 周景明提了那袋子钱,领着武阳钻进自己住的地窝子,见苏秀兰也是起来的,冲着她吩咐了一句:“我跟武阳还没吃饭呢,给我们弄点吃的……嘶,太特么冷了,弄个火锅,靠墙边檩条上挂着的袋子里,有火锅底料。” 苏秀兰没有多说话,忙着往地窝子里的土灶里添加了木柴,掏了些灰,将柴火拨弄燃烧得旺起来以后,打着手电往外面做饭的帐篷去了一趟。 不多时,端了个装了些水的锑锅回来,架在土灶上烧着,然后又出去端了些洗好切好的土豆、白菜回来,正看到周景明将布袋里的那些钱一沓沓取出来装在他那个帆布双肩背包里。 之前看到那袋子鼓鼓囊囊的,她还在猜测是什么东西,完全没想到里边会全都是钱。 那得是多少钱? 她有些不敢想,一时间看得愣住了。 周景明注意到她的异样,只是微微一笑:“以后进出,一定记得把门给锁上。” “哦……好!” 苏秀兰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看那些钱,忙着去将檩条上装了火锅底料的袋子解下来,从里面取了一块用油纸袋封着的底料出来,切了小半块放锑锅里煮着,跟着问:“要不要放点肉?” “火锅里不放肉说不过去。” 周景明暂时停下手上装钱的动作,打着手电看看,选了一块马鹿肉递给她:“切薄片,要多煮一会儿,多切点。” 这是烟熏保存了不少时间的熏肉,不再新鲜。 要是新鲜的,可以随烫随吃,熏过的就得多煮一会儿,不然都嚼不烂。 他倒是想吃新鲜的,但这段时间下来,刘老头带回来的肉大多是些野鸡、野兔之类的东西,没多少意思。 苏秀兰接过肉,去了外面帐篷打理。 武阳在土灶边拖了个木墩子坐着烤火,小声问:“周哥,这么多钱,你就准备放地窝子?” 周景明笑问:“不放在地窝子放哪里?” 武阳掏出两支烟点着,递了一支给周景明:“要是我,肯定存银行里边,更安全些,多少还能有点利息。” 周景明将那些钱装好后,把背包挂在床头土墙上打进去的一根小木棒上:“我还在乎那三瓜两枣? 存银行里是安全,可等取钱的时候,就麻烦了,等到发工钱的时候,一次就是几万块钱,银行里边,可不会一下子准备那么多钱等我去取,来回跑也麻烦,这些钱全是纸做的,不能藏外面,要是受潮或是遭了耗子,给我毁了也不行,我就只能放地窝子里。 以后可得帮我盯着点,这地窝子里不允许人随便进来,要是钱少了,领来的人,又都是你们认识的乡邻,到时候可不好说话,不好做人。” 武阳点点头:“我明天再叮嘱他们几句。” 苏秀兰过了好一会儿才端着那些肉回来,连带着一起拿来的,还有两副碗筷。 半夜三更的,进进出出,折腾几趟,她已经冷得脸色发青,浑身哆嗦。 她将那些肉片放锑锅里煮着,就让到一旁,给周景明空出烤火的位置。 周景明看了她一眼,挪了下位置,在土灶边放了个木墩子:“在那边傻站着干什么,过来烤火,你要是冻坏了,明天可没精神做饭。” 苏秀兰看看那位置,紧挨在周景明旁边,她犹豫着不好意思去坐。 周景明见她这始终放不开的样子,就有些头疼了:“不是,我是会吃人还是我身上有鬼啊?你当初要跟着来的那股劲呢?去哪啦? 你要再这样,明天我送你去铁买克,你自己回去吧。” 一听自己要被送走,苏秀兰神色突然就变得坚定起来,立马走过去,在周景明旁边坐下:“我不回去。” “不回去你就放开点,我更喜欢落落大方的姑娘,你整天这么扭扭捏捏的,我特么觉得别扭!” 周景明瞥了她一眼:“能不能改啊?” 这一次,苏秀兰回答得痛快:“能改!” “能改就行……” 周景明扭了下自己始终觉得凉飕飕的身体,起身外出一趟,提了个酒壶回来,另外又多带了一副碗筷,他将那副碗筷塞给苏秀兰拿着:“这个时候了,待会也跟着吃点。” 他说着,让武阳端着碗,往各自碗里倒了小半碗酒,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胸腹间腾起的火热,总算让他觉得舒服了一些。 他又看向苏秀兰:“要不要也来点,驱驱寒?” 苏秀兰回了一句:“我不会喝酒!” “在这山里边,不会喝酒那那成啊?这边天冷,喝酒是暖身体挺好的法子,不会就学!” “那我少喝点……” “这就对了!” 周景明提了酒壶,往她碗里也倒了些,然后看着苏秀兰抿了一口,艰难地咽下,整张脸都拧成了一团,在酒气的驱使下,止不住地咳嗽起来。 看他这样,周景明顿时乐了:“喝酒啊,喝的就是那股酒气,你别想那么多,也别怕,一口喝到嘴里,憋着口气,把酒咽下去,一定要憋住了,然后慢慢感受那股酒气,一路火烧火燎下肚,朝着四肢百骸流窜的感觉,短暂的难受过后,很快就舒服了。” 苏秀兰闻言,又小喝了一口,按照周景明所说的去做,这次,她没有再咳嗽。 “不错……唔,肉煮得差不多了,赶紧吃,吃完早点睡觉!” 周景明招呼着两人动筷子。 这年头的牛油,不像猪油、菜籽油那样,需要用票才能购买,大概是因为很多人吃不习惯的原因,非常的便宜,所以用来熬制火锅底料,那用的是纯正的牛油,味道很重。 但吃起来,却也最是地道。 麻烦的是,晚上太冷,哪怕是在地窝子里,也觉得冷飕飕的,筷子伸进沸腾的汤水,捞了肉出来塞嘴里嚼着,还没下肚呢,筷子上的牛油已经糊上了。 包括嘴皮上也是一样,这是比较难受的一点。 武阳和周景明是真的饿了,哪里会去计较这些,只顾着三两嘴肉,喝上一口酒,话倒是没怎么说。 苏秀兰也跟着慢慢地吃着,吃了一阵,眼见锅里的肉块没了,又往里面放了些白菜、洋芋。 周景明瞟见她碗里的酒已经没了,再看看她的脸色,只是红扑扑的,并没有醉意:“酒量可以啊,再来点!” “嗯……” 这次,苏秀兰又痛快了许多,端着碗,又接了一下。 武阳在旁边插了句嘴:“别看女人喝酒的不多,但真正喝起来,很多人可比男人还能喝。我们村就有个老太太,七十来岁了,顿顿不离酒。 我听我爸说,人家年轻的时候,随随便喝上半斤酒,只是打口干,喝得最凶的一次,曾经一个人喝翻四个男的,划拳也特别厉害,听说以前是个土匪婆,不过是被拐上山的。” 周景明点点头:“这话我信……白菜差不多了,赶紧吃!” 三人就这么偶尔说上那么一两句,大概二十来分钟,锅里的菜吃得差不多了,汤也喝了一些,武阳站起身,打了个嗝:“吃舒坦了,周哥,嫂子……我先去睡了。” 他拉开门,钻了出去,顺带将门给拉上。 周景明也吃得差不多,将碗筷往简易木桌上放,自己蹬掉鞋子,跳上床:“时间晚了,碗筷什么的,明天再收拾吧!” “好……” 苏秀兰应了一声,站起来的时候,突然打了个踉跄,似乎有些站不稳,摇来晃去的。 周景明一看,这状态不对啊,该不会是醉了吧:“你行不行啊?” “哥……这酒,怎么喝到后面……是甜的?” 听到这话,周景明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完全能确定,苏秀兰喝醉了。 只有在喝高了的时候,才会觉得酒水越喝越甜。 “这也没喝多少啊,怎么就醉了?” 他赶忙从床上下来,穿着鞋子去将她扶往床边。 苏秀兰像是找到了依靠一样,软软地就靠了过来,似乎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了,赶忙将她拦腰搂住。 然后,周景明就见识到了,一个醉酒的姑娘,可以疯到什么程度。 第176章 磨人的妖精 周景明去扶苏秀兰,本就是怕她摔倒的匆忙之举,那一搂之下,厚厚的棉服被带起,指尖触及到她腰上的肌肤。 不得不说,触感很好,热腾腾的,柔软且富有弹性。 周景明也明显能感觉到,那一刹那,苏秀兰颤抖了一下,身体跟着一下子绷紧。 苏秀兰是醉了,但只是身体瘫软无力,有些不受控制,头脑最起码还是清醒的,这从她问出那句酒为什么是甜的,就足以说明。 现在酒劲还没完全上来,就已经站不住,这要是酒劲完全上来,不知道得瘫软到什么程度。 周景明催促:“赶紧用指头抠喉咙眼,吐出来……” 殊不知,苏秀兰却是咯咯笑着:“为什么要吐,吐多难受啊,这样好……我没事儿,哥,不用你扶,我自己能行,你不用管我,你赶紧睡吧。” 或许是为了掩盖心头升起的异样,她伸手将周景明扶着她腰肢的手轻轻推开,跌跌撞撞地扑向土床,双手撑着土床边缘,朝着她在另一端的床位挪了过去,然后四仰八叉地躺在铺盖上。 就这几个小小的动作,仿佛花了她很大力气一样,呼呼地吐着笨气。 周景明见她这样,微微摇了摇头,朝着她走了过去,一手搂着她颈背,一手搂着她腿弯,将她抱了起来,倒也不费劲,盈盈百来斤的样子。 他俯身将她放在床位上,顺手扯掉她脚上那双黄胶鞋,拉了被子给她盖上:“今天怪我,以后不许沾酒,妈的,倒回来让我伺候你……” 周景明懒得去理会她,折腾到大半夜了,一路上冷够呛,也累够呛,他现在只想赶紧上床睡觉。 他将土灶上的锑锅端下来放在桌上,又往里面放了三个木头疙瘩烧着,将门闩插上,到床沿坐下,蹬掉鞋子,翻身上床,拉被子往身上裹紧,脑袋往被子里一缩,准备睡觉。 临睡之际,他看了看自己的指头,轻轻捻了下。 就在之前将苏秀兰搂住的时候,周景明心里有些冲动,真的很想趁人之危,就此给自己释放一把。 哪怕他上辈子阅人无数,心境早被历练得老辣,面对送到面前随时可品尝的鲜肉,也还是非常有想法。 之所以一直克制,主要是他不想像上辈子那样,一个人浪迹江湖,只是单纯的为了解决生理需求而找女人,反正只要舍得花钱,什么类型的都能找到,自然也谈不上情爱。 当然,他也曾试图去寻找一份能让自己感到贴心、温暖的感情,但找来找去,结果到了最后,都是冲着钱而来,觉得特别没劲,也就淡了这想法,反正就一个人,还不如游戏红尘来得逍遥。 能用钱轻易换着花样地玩,谁特么还去惹那些烦心事儿。 只是,现在又有所不同。 上辈子有牢狱之灾,父母因此短时间内相继过世,成了他上辈子最大的遗憾。 而这辈子,他避开那劫难,双亲安然,他想着能好好孝敬他们,想着能有一个闯荡淘金江湖觉得疲惫后的温暖归宿。 心里的衡量标准,自然也就不一样。 周景明挺看好苏秀兰,看上去柔柔弱弱,但骨子里有着潜藏的韧劲,论长相,上得厅堂,论勤劳,下得厨房,似乎挺合适。 有这么一个人,在老家伺候着双亲,再有那么三两个孩子,承欢双亲膝下…… 这些事情,想想都觉得挺美。 美的事儿,也该有个美的开始。 也正是因为重视,所以,周景明很慎重,准备好好观察观察,是否真是良配。 不然,男人至死十八岁,要是没这些想法,他早就推了,又何必苦苦憋着。 睡在土床一角的苏秀兰,似乎酒劲真正上来了,开始变得不安分,忽然小声地抽泣起来。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从被子里探出脑袋:“这怎么还哭上了,你哭个屁啊!” “哥……你知道在煤窑里刨人是什么感觉吗? 挖了多天,那个斜着深入山肚子里的窑洞小小的,很陡。 人在里面,就我的个子,都得弯着腰才能不碰头。整整背了二十天的矿渣,往下挖了十多米,终于见到煤炭。 虽然只有不到两尺宽的那么一小层,但我心里想着,只要我爸我和哥,卖力地往里面挖,我跟我妈使劲地往外背,一天多的不说,一吨还是能挖出来的。 一吨煤啊,能卖十多二十块呢。 我觉得,只要干下去,好日子就会光顾我们家。 我背得可卖力,一次背百来斤,我盘算着只要背上二十次,就能有一吨。 看着那些堆在外面的在太阳下黑亮黑亮的煤越来越多,那都是钱。 可是,只卖了两拖拉机煤,那天我背着煤出来,再回去的时候,看到原本被挖空的,用松树杆子撑着的洞道里,填满了矿渣,我整个人天都塌了…… 我使劲地喊他们,没有一点点回应,只有呛人的煤灰在乱飞。 我想去喊人来帮忙挖,但距离村子太远,我怕我叫来人已经完全没机会了。 我就去刨,发了疯地去搬那些石块,去扒拉那些潮湿的烂泥,用双手刨,因为工具都埋在里面……” 苏秀兰忽然掀开被子,翻身爬起来,张牙舞爪地在土床上乱抓,样子非常地癫狂。 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将她双亲和哥哥都掩埋的窑洞,她在卖力地搬石块,刨泥巴。 她忽然又瘫软倒下去,大着舌头:“我不知道我刨了多长时间,那些倒下来的矿渣,好像永远也刨不完一样,我指头都破了,有几个指甲盖也被掰掉,好疼啊……可矿洞里突然又掉下来一大堆矿渣……” 周景明翻身坐了起来,此时此刻,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关键是,就即使安慰,就以她这个醉态,能听得进去? 所以,他什么都没说,只是给自己点了支烟,默默地抽着。 “后来,人是被村里的叔伯找人刨出来的,刨了两天,早就已经僵了。 再后来,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说女人不下矿,说我是丧门星,他们见到我,像是见了鬼一样,都躲着我,避着我,连跟我以前玩的最好的那些人,也都不搭理我。 然后,就有混子,开始蹲墙角,翻院墙,我睡觉的时候,枕头下面都放着菜刀。 那天,不知道那个人是什么时候翻进院里藏着的,天刚黑,下了大雨,我刚把猪喂了,吃过饭正准备关门睡觉,有个人突然撞开门闯了进来…… 我知道他想干什么,哪怕我把刀提起来了,他还在朝着我过来,我就闭着眼睛,乱砍。 我砍,我乱砍……” 苏秀兰这次没有翻爬起来,估计也没力气,只是一双手,在啪啪啪地拍着身下的垫棉。 “我听到他惨叫,被我砍中了,我不知道砍到的是哪里,只是等屋子里安静的时候,看到从屋里到外面,一路洒着血…… 我害怕被砍的那人是不是被我砍死了,或者没死,以后还会找上门来,我当天晚上就跑出来了,在外面藏了好几天……” 周景明看着她在那里哭闹,看着她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折腾,一直絮絮叨叨,没完没了,简直跟个疯子没什么两样,闹得不得了。 就连武阳、刘老头他们都来敲门,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将房门打开,几人探头看了看,见是发酒疯,就又回去睡觉了。 只有刘老头叹了口气:“这闺女,也是可怜人啊!” 她这番折腾,毫无顾忌,旁边地窝子里住着的人,应该都能听得见。 周景明重新将门关上,坐到土灶边,又往里面多加了些木柴。 他知道,今天晚上没法安睡了。 他没有去制止苏秀兰,任凭他发疯,让她在这股酒力的催发下,尽情地宣泄着憋在心里的情绪。 不知道折腾了多久,地窝子里总算是渐渐安静了下来。 周景明长长舒了口气,打着手电到床边看看,见她蜷缩成一团,似乎已经睡着。 他扯了被子,重新给她盖上,自己回到床位上躺着,终于可以睡觉了。 可刚一躺下,忽然听到地窝子顶上用作天窗的油布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下雪了? 他到外面看了一眼,见天光已经有些亮了,不知何时,昨天晚上还能见到星斗的天空,已经变得阴霾,山风不时呼呼地响着。 手电光下,能看到碎米雪划着斜斜的轨迹飞落,下得很紧,不时飘下一团团蓬松的雪花,看这样子,接下来会是一场大雪。 周景明见状,干脆冲着两侧的地窝子吆喝了一声:“下雪了,白天休息,都好好睡一觉吧!” 这个时段,突然的风雪,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转身进屋,将房门关上,爬上床,扯了被子盖住。 刚把被子裹紧,准备闭眼睡觉,又听见苏秀兰那边传来了瑟瑟的声音:“哥……我好冷啊!” 周景明顿时有些急了:“没完了是吧?就没见过那么麻烦的人。” 苏秀兰突然沉默了。 周景明想了想,喝醉后确实容易发冷,尤其是在这种突然降温的天气,他叹了口气,耐着性子,再次翻身起来,将折迭堆在土床上的那些被子,扯了一床下来,给她盖上。 他重新回来躺下,以为可以安睡了,却没想到,苏秀兰又有了幺蛾子:“哥……你是不是嫌我长得丑?” 周景明忽然意识到,折腾了那么长时间,苏秀兰的酒劲应该已经过去,清醒了。 突然问这样的问题,意有所指。 他没有再恶言相对,声音轻缓了很多:“没有的事儿,没看到武阳他们一个劲地夸你漂亮吗,还说让你给介绍对象呢。” 苏秀兰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周景明偏头看去,见苏秀兰掀开被子,朝着他床位走了过来,站定后,手头上的动作,是在解开棉衣的纽扣。 他不由用双肘撑着,让身体直起来一些。 透过地窝子顶上的透明油布洒下的微光,他看到苏秀兰将身上的衣物褪去,一点不剩,然后就这么一动不动地站在他床位前 也不知道是因为紧张还是天冷,她在微微颤抖着。 朦胧的微光下,给那副白皙的身体披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只是看着那娇小匀称的轮廓,就让周景明觉得喉咙有些干涩。 “妈的,我特么这是捡回来了一个磨人的妖精了!” 周景明骂了一句,掀开被子,一把将她拽到到土床上,他几下扯掉自己的衣服,蹬掉裤子,反手一拉被子,将自己盖住的同时,俯身压去。 去他娘的克制。 合不合适,先干了再说。 第177章 还冷吗? 在周景明眼里,此时的苏秀兰如同一张铺在桌上,等待他肆意提笔挥毫的白纸。 在褥子铺盖而下的时候,周景明隐约看到她紧咬的嘴皮和微蹙的眉头,眼神躲闪,如同一只好奇还有些惊慌的小鹿,又瞬间掩入黑暗中。 本能地,她蜷起了双膝,周景明立时受阻。 但这两扇看似关死的门户,在他伸手轻轻推动的时候,倔强不过三秒,就慢慢打开了。 周景明凭着感觉,笔尖在几次试探下,终于寻到落笔点,像是在砚台里蘸墨,笔端蘸饱浓墨,随着心意,在白纸上重重落下。 苏秀兰惊呼一声,似是觉得不合时宜,又极尽克制地伸手捂着嘴巴。 周景明却是不管不顾,白纸不去主动玷污难道能者蒙尘发黄? 十数分钟后,磨合中周景明身躯颤了几颤,待沉重的呼吸平缓,才俯贴下去,在苏秀兰额头上亲了一下,脑袋就搭在她肩头,轻声问:“还冷吗?” 苏秀兰没有回答,只是微微摇摇头,伸手环在他腰上,紧紧搂着,一动不动。 然后她就发现,周景明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竟是睡着了。 一时间,她有些手脚无措,想要推开,却担心将周景明弄醒,不推,又发现自己有些承受不住,毕竟是一百四十多斤的汉子。 犹豫半响后,她选择默默受着,因为真的很暖,浑身都汗津津的,掀开褥子,反倒觉得冷意直往被窝里钻,觉得还是暖着好。 殊不知,过了不到十分钟,周景明又忽然醒来。 此时天光已经大亮,他探出头,看着苏秀兰的眼睛,屏着呼吸,向她再次逼近。 苏秀兰看到周景明严重睡眠不足,满是血丝的眼睛里,似乎在燃烧,跟着浑身都像燃起了火一样,开始推波助澜 苏秀兰微蹙的眉头,在短暂的适应后,渐渐舒展。 她脑子里像是掠过一缕缕饱含着桃杏花香的微风,又像是一片扬花吐穗的麦子在摇晃,接着便闪出一颗明亮的太阳,似是要将她彻底焚毁。 脑海里出现了短暂的空白,等渐渐恢复清明后,却发现脑子里有了一种无法遏止的回味。 周景明睡着了,睡得很沉。 他是被外面的声音吵醒的,大概是在说:都这个点了,还不打算做饭,说好的,就即使干不了活计休息,也是供吃的,是不是准备饿死人,这矿点还能不能干了,不能干早说。 苏秀兰听到这些话,连忙掀开被子,去拿自己的衣物,却被周景明一把拽倒下来。 周景明知道,那些话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顿时破口大骂:“他妈的,帐篷里有的是米面、白菜、洋芋,还有肉,你们是缺胳膊了还断腿了,等着老子喂是吧,就你们这德性,吃屎都抢不到热乎的。 你们休息,做饭菜的不需要休息? 要是觉得在老子这里待不下去,老子现在就可以给你们结账滚蛋。 跑这里来装大爷,这矿点上是有你爹还是有你妈,天天惯着你们?” 外面一下子安静了。 不多时,武阳的声音也跟着吼了起来:“特么的,你们心里是一点数都没有吗?肚子饿了不会自己做啊,那么点小事儿,也好意思嚷嚷,逼老子起来了,可不跟你们客气。” 跟着是白志顺的声音,他在安排人手到帐篷里去做饭。 周景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手搂着苏秀兰,裹了被子,继续睡。 接下来就睡得安稳了,一直到天昏地暗才真正清醒。 他不知道苏秀兰什么时候起的床,只是看到地窝子里的土灶上,锑锅在咕咚作响,香气四溢。 苏秀兰就守在火边,下巴搭在膝盖上,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到周景明翻身坐起来的声音,她扭头看来,冲着他腼腆地笑笑:“外面的雪下得很大,堆了一尺多厚了,还在零散地飘着。 晚饭我已经做给他们吃过了。 哥……你肚子饿了吧,锅里的肉煮得差不多了,起来就可以吃。” 她忙着起身到外面去拿碗筷。 周景明看着她有些怪异的步调,微微笑了笑,他转头去寻自己的衣服,却不见了踪影,见被褥鼓鼓囊囊地,掀开来一看,发现在里面捂着。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苏秀兰起床后,知道这大冷天穿衣冰冷难受,提前帮他捂着的,倒是个知冷暖的。 他刚把衣物穿好,苏秀兰就拿着碗筷回来了。 周景明先到地窝子外面看了看,雪下得确实挺大,放眼所及,周围已经是白茫茫一片。 武阳也钻了出来:“估计这几天是干不了活计了。” “无所谓,正好,大家这些天挖地窝子、修路,还有挖矿料,挺辛苦,让他们多缓缓。” 周景明知道这种高强度的活计,不是短时间能恢复的,正好借机休息:“让他们放心,这种天气影响,该给的工资,一分都不会少。” 武阳点点头,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周景明:“周哥……爽不爽?” “滚蛋!” 周景明瞪了他一眼:“你自己娶个媳妇不就知道了。” “唉,得亏了昨天晚上的小灶啊!” 武阳咧嘴笑着说:“这下应该没人会惦记了,你不知道,嫂子今天像是变了个人,好像一下子开朗了很多,做晚饭的时候,跟其他人也能有说有笑了。” 周景明一脸嘚瑟:“废话,也不看看我花了多大的精力,这奇经八脉要是还打不通,那还要得成?” “瞎扯……我要去锻炼了,你去不去?” “我……我缓缓!” 武阳笑呵呵地朝后边草坡上去,开始了他的日常训练。 周景明看了一会儿,准备回地窝子吃饭。 却见刘老头从左边的地窝子里钻出来,递给周景明一个大罐头瓶,里面泡着些东西。 他拿起来细看,发现是切成几段的鹿鞭,似乎泡了有一段时间了:“大爷,你留着自己喝。” 刘老头翻起白眼:“我特么孤寡一个,喝这玩意儿干啥?” “我也用不上啊!” 周景明拍着自己的胸脯:“壮着呢!” “哼……年轻人,我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告诉你,这可是敲骨吸髓的事儿,进补啊,要趁早,等到你觉得自己有些扛不住的时候才想着补,已经晚了。” 这小小的地窝子里,什么事儿都藏不住。 周景明还能说什么,他自己也是过来人,当然明白刘老头所说不假,也就将那罐头瓶收了:“大爷,要不要一起再喝点?” “算咯,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们了!” 刘老头拿着酒葫芦,喝了一小口,转身往地窝子钻。 “大爷……” 周景明赶忙将他叫住。 刘老头回头看来:“还有什么事儿?” “那个整香……” “哦……明白!” 刘老头进地窝子,将那个之前交给周景明被婉拒的整香拿出来,特意交代:“也不用一整个地带着,只要将里面的麝香掏出一点来,缝个布包随身带着就行。” 周景明点点头,他不想在淘金的关键时刻,因为怀孕这种事儿而耽搁。 他回了地窝子,关了房门,点上油灯,叫上苏秀兰一起美美地开了小灶。 吃饱喝足后,他把整香交给苏秀兰,跟她说了用法,当天晚上,苏秀兰就在油灯灯下,缝了个小布包,装了麝香,就挂在自己脖子上。 这一晚,原本分在土床两端的床位,在中间合拢一处,两副呈S形的身躯,巧妙的贴合,在这寒夜,散发着火热的温度。 在矿点上无所事事的时候,多勒布尔津,李国柱也在看着那场雪。 年前,他回了一趟金城老家,专门去看了自己的姐姐和那个脸被铲子拍得变形,并且腿被她亲手打断的外甥。 但遗憾的是,他甚至没能迈进他姐姐家的院门,就在咒骂声中,留下一笔钱,默默地离开了。 好好的一个人,领着进了淘金河谷,结果被弄成半个废人,哪怕他倾尽所有去补偿,在姐姐一家人的心里,也跟仇人无异。 他没有多说什么。 那天晚上,是王东招待了他,并且留他在金城呆了几天。 他到处转着看看,发现老家给他的感觉,已经在悄然间变得陌生,尤其是不被姐姐一家人待见后,他觉得自己甚至还不如身处异乡。 他知道,这份亲情,估计从此以后就断了。 所以,他在短暂的停留后,决定返回多勒布尔津那座他买下来的土坯平顶房。 王东送他去的车站,在上车之前,王东问他:“李叔,明年还淘金吗?” 李国柱点点头:“我也就适合干这个了,或许攒上几年钱,我会去南方,另外寻个地方,好好享受下自己的后半辈子。” 王东追问:“我明年也还想去,还能领着我吗?” “当然,你要愿意来,直接去哈熊沟找周景明,我明年还去他那里。” “还去哈熊沟啊,我听他们好几个说,觉得周哥太霸道了,而且,按照他之前说的发工资,一年下来,赚不到多少钱,要去淘金,也去找别的队伍,跟着他划不来。” “自己动动脑子,要有自己的想法,去年你跟着我在矿点上,你看看经历了多少事情?再看看周景明的矿点上,到后面还有谁敢惹。 王东啊,淘金这种事情,得有命挣有命花才好,周景明虽然说换成发工资的方式,听上去很刻薄,是想一个人独揽那些金子,可其实,每个月供吃,还有四天休息,能给到六百,已经很不错了,那需要很大的开销,还顶着很大的风险。 有些金老板只给到四五百,并且各种克扣,一个月下来,到手的钱少得可怜,碰到心黑的,搞不好白干一年,甚至可能搭上性命。 我在淘金河谷混了不少时间了,周景明没你们想的那么简单,别看着年轻,为人处世比我还老辣,而且,处了几个月,相信你也知道,他为人很有信誉,对大家也很不错。 真正想要赚钱,还是得去他那里,至少安稳。我看得出,他其实挺看好你,不然不会经常使唤你。” “那……我听你的,明年还去哈熊沟。” “明年哈熊沟见。” 李国柱回到多勒布尔津,一个人在那里过了个只有一人的年。他本想早早动身的,又觉得天太冷,这个时候周景明应该还没到,也就一直在家里晃着,顺便从当地招了几个熟悉的也想着淘金赚钱,能接受周景明条件的汉民。 这一转眼,已经到了三月下旬,要不了多长时间,就到四月了。 他觉得,这场雪化了以后,该领着人进山了。 第178章 不中用 此时此刻的彭援朝还没有动身。 他在陇中的家里,家里挺热闹。 这辈子,大概是他活得最滋润的时刻。 去年前往阿勒泰淘金,哪怕最终分到手的金子,他又分了一部分给徐有良,也还剩下不少。 第三年淘金,他终于赚到钱了,数万的钱。 回到陇中的时候,他没有忙着回去,而是先去城里,打探了几天时间,似乎前两年捅人的事情,并没有被人记住。 他确认没事儿后,在城里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适合妹妹的漂亮衣服,他一连买了六套,风风光光地回了老家。 第一件事儿,就是招呼人手,重新选了地方,准备挖上三大间窑洞。 手头有钱,就有充足的人手,人手充足,窑洞的建设自然就快。 赶在年前,他的三个敞亮的,用砖头仔细拱嵌起来,并用水泥砂浆粉刷后,刷了石灰的窑洞建成,里面的一应家具,全都换上了新的。 在搬进去的那天,他杀了几只羊,热热闹闹地办了一场宴席。 跟着,就有媒婆上门了,想要帮他找门亲事。 在父母的催促下,他答应了,跟着媒婆走村窜寨,姑娘见了七八个,其中有几个看着挺顺眼,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始终觉得不得劲。 直到年边,他看到了那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回娘家,他一下子就知道症结所在了。 尽管这几年下来,那女人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模样,暗沉黑瘦了许多,但见到的时候,他的心脏依然砰砰跳的很快。 多年以来的点点滴滴,像是一颗种子,在他脑海中重新复活,并且开始发芽生根,似乎一下子就变得繁茂起来。 心里的躁动驱使下,他开始在村里溜达,更多的时候,是在那女人娘家对面的黄土坡上朝着院子张望。 三天后,他等来了一个机会。 那女人回家了。 他早早地赶超上前,在她的必经之路的荒僻地段等着。 终于,那女人提着个包裹,出现在那条小路上,顶着头巾,双手抄在袖口里,走得很快。 突然看到路上一身崭新棉衣的彭援朝,那女人先是一惊,立马停住脚步,犹豫再三后,闷着头继续往前走,想要从彭援朝侧边绕过去。 彭援朝没有刻意阻拦,只是在她经过的时候,小声地问了句:“你过得好吗?” 女人停下脚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将头低下:“还行!” “还行?” 彭援朝笑了:“脸上的淤青都还没消完呢,被打才回的娘家?” 被戳中了痛处,女人丢下一句:“跟你没关系。” 她绕过彭援朝,继续往前走。 彭援朝就在这时候,冲了上去,从后面一把将女人拦腰搂住:“我不知道为什么,还是会天天想你,还是会惦记着去找你……我以前没钱,但我现在挣到钱了,我可以给你钱,给你很多钱。” “那是你自己的钱,咱们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我知道回不去了,可是,我还是想……” 他不由分说,满是胡茬的嘴,开始在女人脖颈上磨蹭。 “你放开我……” 女人猛力地挣扎着,却又如何能挣开一个正值青壮的男人的手。 逼得急了,她张口一口咬在彭援朝的手臂上。 本以为剧痛之下,彭援朝会松手。 然而,彭援朝一动不动,只是在疼痛的驱使下“嘶”了一声,没有任何放手的意思。 女人忽然不敢咬了,也不敢动,就这么弯着腰,被彭援朝死死的搂着:“你到底想怎么样……”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忽然反应过来,那紧贴着自己的,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了。 彭援朝只是在她耳朵边不停地说着:“我可以给你钱,我可以给你钱……” 他的呼吸很急促,喉咙也变得干涩,说话的时候呼啦呼啦的。 “这就是不钱不钱的问题……” “这是钱的问题,如果当初我有钱,你就不会选择嫁给别人。” 女人沉默了一会儿:“你放开我,这要是被人看到,你让我以后怎么做人,我会被你毁了的。” “这里离你家十多里地,又是在荒沟里,没有事儿不会有人来,不会有人来的……” 彭援朝很激动,连身体都跟着颤抖,手脚也开始变得不安分。 眼见彭援朝越来越过分,女人发狠地朝着他脚背上跺了一脚。 陡然吃痛的彭援朝怪叫一声,跳了起来。 女人抓住机会,开始朝前狂奔。 但此时此刻,彭援朝又怎肯让她就这么跑掉,他不知道这次错过后,还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这一次,他将女人扑倒后,直接甩肩膀上扛着,任凭女人抡着锤头在他后背上猛捶猛打,也不管不顾,只是看看周围,朝着不远处一道隐蔽性极好的沟里过去。 然后到了那地方,他将女人甩在满是黄土的沟里:“我好想你,给我一次吧……” 他哆嗦着手解着自己的裤带。 女人用含着泪花,满是哀求的眼神看着他,几次想跑,都被拽了回来,被他生生扯掉裤子。 然而,彭援朝怎么都没想到,就在他扑下去的时候,自己先来了一哆嗦。 关键时刻不中用! 那一刻,他像是泄了气的气球,一下子瘪了,变得失魂落魄。 女人见状,赶忙穿上衣物就跑。 可等她跑远一些,又听见彭援朝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传来。 她跑着跑着,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停住,回头看向那道她刚刚跑出来的山沟沟。 她几次迈步,几次停下,满脸的纠结。 最后,她又转身折返回去,回到那道山沟,看着光着腚跪在黄土上嚎叫的彭援朝,缓步靠了过去:“当初是我对不起你,可是,我不那样做,哪里来的看病钱,我也是没办法……我给你,以后,你好好找个姑娘,好好过日子。” 女人放下包裹,一件件衣物剥下,在黄土上铺垫,然后转到彭援朝前面,跟着跪了下去,伸手将他的脑袋,埋入自己怀里。 那一刻,彭援朝像是个没断奶的孩子,随着女人缓缓倒躺下去。 直到略显粗糙的手将他扶住,引导。 那一天,彭援朝一身新棉衣上,满是黄泥,一路上拍拍打打,像做贼一样回到家了,都没能拍干净。 他母亲看到,问他:“咋弄成这样了,你干啥去了。” 彭援朝回答:“出去瞎溜达,不小心滚山沟里去了。” 晚上的时候他还在想,费了那么大劲,好像也就这么回事儿。 可第二天早上,无所事事的彭援朝又开始胡思乱想。 然后溜溜达达的去了那女人的村子。 那天,他看到女人去背柴,跟着寻到山沟里。 第三天,他又去,没能得逞,女人跟着家里人下地干活。 第六天,女人去赶集,他又拦截了一次。 第十天,女人的男人外出做工,他在半夜的时候,摸到窗户边,轻轻敲了三下窗子,紧闭的房门,门闩被滑开。 年前那段时间,他天天外出,寻找着一切机会 女人由开始的抗拒,渐渐变得顺从。 甚至下地干活,也像是知道他会跟来一样,寻个机会,去找在山沟里等着的彭援朝,她变得比彭援朝还主动。 反而到这个时候,彭援朝真正开始觉得没意思起来。 只是求而不得,太容易了就没了那劲头。 他难得没有再找出去,直到翻过年关,女人却开始变得失魂落魄,往娘家跑得勤了。 看着她有意无意从家门口走过,他知道她在等什么。 他跟着女人出去了一趟,在女人扑入他怀里,说家里男人出去务工,摔伤了腿的时候,他给女人塞了五十块钱,说出了那句话:“咱们还是别见了。” 女人拿着那五十块钱,冲着他丢下“王八蛋”三个字,气冲冲地走了。 “得找人进山了!” 那一晚上,他在家里备了酒席,家里来了十多人。 第179章 人各有志 和周景明回老家的保守不同,彭援朝要张扬得多,他丝毫没有隐瞒淘金发财的事情。 三间敞亮的大窑洞,箍得那么漂亮,就连院子,也以砖头仔细铺出来,能做到这程度的,在他所在的镇子里,屈指可数,自然也成了村里人人羡慕的存在,少不了人来询问。 黄土地里刨食艰难,他要招人去阿勒泰,几乎只是放出消息,立马有人提着东西上门。 当然,淘金这种事情,在这边也已经有不少传闻了,并不觉得陌生,只是缺个领头人。 挑挑拣拣地,彭援朝只挑选了十多个认为精明能干的,其他人统统拒绝了。 陇南的徐有良,算是他混迹淘金河谷最忠诚的死党,在约定的时间,准时来到他家,也从村里带过来十三人。 两处人马汇合到一起,能有三十来个。 在彭援朝让村里人收拾行李并交代家里事情的时候,徐有良带来的人住进了彭援朝家里。 窑洞宽敞,没有那么多床,但能打地铺,招待起来倒也简单。 晚上两人喝着小酒的时候,徐有良询问:“彭哥,今年打算上哪里淘金?” 彭援朝想都没想:“这还用说,肯定是哈熊沟找周景明啊。” 但徐有良既然这么问,肯定有别的想法,彭援朝跟着又问:“怎么,你不想去?” 徐有良一副犹犹豫豫、欲言又止的样子。 彭援朝顿时有些恼火:“特么的,最看不得你这样,你倒是说啊,咱们俩还有什么不能说的?怎么,你信不过我?” “我当然信得过彭哥……” 徐有良端着小酒杯,滋溜一口喝下:“彭哥,周景明这人你怎么看?” “有本事儿,有野心,敢想敢干,是个能成事儿的人,以后阿勒泰淘金这行当里面,他绝对会是一号人物。” “你这么看好他?” “这不明摆着吗?找金苗的能耐不用我说,你是知道的,人家是地质勘探技术员,甚至都不用去找,脑子里边装的全是矿点。 多少人羡慕有工作的人,可他呢,舍得丢掉工作跑来淘金,那就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主。 你再看看他做的那些事儿,看上去文文弱弱,很不起眼,但出手狠辣,不输任何一个在淘金河谷混过的老油条,有些事情,我看着都心惊。 不过,人家说一不二,事情说好是怎么样,就怎么样,这样的人,对下边的人也很不错,在淘金河谷里能找出来几个,还有他盘算的那些事情……” 彭援朝眼里,似乎尽是周景明的好。 徐有良突然出声,将他的话打断:“彭哥,我不打算跟他干了。” 彭援朝愣了一下:“为什么?” “我觉得,跟着他,咱们没有出头的机会。你看看,去年他入队的时候,什么都不是,完全是借咱们的手发财。到头来,他比你这个出了垫本的把头赚得还多。 你再想想,咱们回来的时候,他是怎么说的,不分金子,发工资,他是想将所有淘到的金子一个人搂着。 一个月六百块,换成是一般人,都觉得这收入了不得。 可咱们也是在淘金河谷混过的人,一天哪怕是打游击,弄到两克金子,不难吧,只会比跟着他赚的多。” 徐有良认真地看着彭援朝:“咱们要是再跟着他,只是他赚钱的工具罢了,淘金河谷那么多人,那么多队伍,又不是离了他就不玩不转了。 你看看我们,你找的人和我找的,合在一起有三十来个,队伍不小了,手头垫本也充足,咱们完全可以单干,谁不想赚得更多? 跟着他,他不会把咱们当回事儿的,就连他在野路上拉来的一个驼子,都比咱们受重视。 明明你是把头,到最后,整个淘金队伍,变成他周景明说了算,我都想不明白,你怎么忍得了。” 徐有良觉得自己大概是去年淘金队伍里最憋屈的一个,好歹也是跟着彭援朝最先拉队伍的人。 周景明明知道他也算是一个老客,一开始缺人手的时候,还会拉上他一起商量事情,可到了后来,完全把他当成一个和别人没什么两样的淘金客,都不怎么使唤了,更别说多分金子的事儿。 可他偏偏对一个驼子,照顾有加。 徐有良心里边觉得不平衡起来,他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跟着心里就有些看不顺眼周景明。 见彭援朝低着头,在思考他的那些话,这让他看到了些希望:“彭哥,我是这么想的,现在咱们已经知道哈熊沟那边有金子了,趁着还没多少人知道那地儿,咱们早早过去,抓紧时间找上一个矿点。 抽水机和枪这些东西,咱们都可以买。 到时候过去了,我们一起出资,你当大把头,我当二把头。 就咱们这二十多号人,又差不多是一个地方的,肯定能在淘金河谷站稳脚跟。” 彭援朝慢悠悠地喝了两盅酒:“有良,没看出来啊,你心挺大。” “彭哥,人往高处走,这不应该的吗?” “可是,你想没想过,一个人能走多高,跟这个人的本事有很大关系。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不得不承认,我一开始的时候,看着周景明在队伍里说话、做事儿越来越强势,渐渐地,不少人有事儿都不来找我,而去找他,我心里确实有些不舒服,甚至想过,想个办法拿捏他。 可是后来,我又必须承认,他本事比我大太多,要不是有他,我不可能找到小半岛那样的矿点,更不可能守得住,大概是别人想要抢占,我就得乖乖挪窝。混来混去,跟前两年没什么两样,赚不到什么钱。 去淘金为的是什么,钱。就冲跟着他,我赚到钱了,我就服气,很多事情,是他在前面顶了,那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别觉得我们拿到手的金子少,其实,我们已经得到很多了,就矿点上出的那点金子,真正分下来,一个人分不了多少,更多的,是周景明领着武阳打拼回来的,得知足啊。 其实那些金子,他大可一点都不分给我们,但是,他分了,而且分得不少……我觉得,跟着这样的人是个不错的选择,我也相信,回去跟着他,他不会亏待我。 他是说了发工资,但也说了每个星期有一天休息,供着吃喝,这花销也不小,比别的金老板强太多。有的时候,得知足啊。” 彭援朝深深吸了口气:“我清楚我自己有多大点本事儿,我也相信,跟着他会很安稳。有良,心别太大,金子淘不完,命可只有一条,我觉得,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跟着周景明混吧。 我知道,你是觉得自己找上些人手,再加上手头有枪,就没什么人敢招惹。 但你有没有想过,给你一把枪,你能打准吗?你敢打吗?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有枪。 淘金河谷里精明、狠辣的人多了去了,光靠唬,是唬不住人的,归根究底,还是得看人。 你自己好好想想,是不是我说的这个理?” 徐有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彭哥,你能不能别老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他周景明两个肩膀扛个脑袋,咱们不也一样。” “是,每个人都是两个肩膀扛个脑袋,但人跟人的脑袋他就是不一样,装的东西不一样是一回事儿,会不会用,又是一回事儿。” “反正我今年不会跟他干了。” “看来,你已经想好了。说了这么多,你既然听不进去,我也就不劝你了,人各有志嘛,我懂。 咱们好歹相识一场,我也希望你能成功,但有些话说在前头,咱们在不同的队伍,可就相互照管不到了,还有,不管你有什么想法,别打周景明的主意,不是我看不起你,是你真玩不过他,别让我到时候难做。” 既然有野心,又都是淘金,说不定啥时候就会因为一些事情,碰到一起。 彭援朝算是给徐有良提前打了预防针。 两人这次聊天,多少有些话不投机。 合不到一处,自然也就没了多少可说的话。 两人又随便喝了几盅酒,见夜已经深了,草草收拾,在窑洞里睡下。 第二天,徐有良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就走了,彭援朝留他吃面都来不及。 看着几人走远,他微微摇了摇头。 晚上的时候,他也将自己的人手招拢,隔天早上,一起吃过浆水面,往县城去赶火车。 路上的时候,他看到那个骂他王八蛋的女人,隔着山沟沟,在荒坡上看着他。 他想了想,让同去的几人等着,他一路踢着山坡上的黄土,卷起纷纷扬扬的土尘,下到山沟,又顺着土路爬到山坡上,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到了地方,却不见了女人踪影。 他喊了几声,没有反应,只能作罢,转身返回,本也没多少好说的,无外乎是还想给她点钱,让她好好过日子。 回村见到这女人的时候,他之所以生出找这女人的想法,无外乎就是那点占有欲得不到满足,觉得遗憾。 好歹是青梅竹马,最终没有走到一起,成了别人的女人,他心里不舒坦,生出了找这女人的想法。 得手后的那段时间,彭援朝更多的是在发泄,多少也有了些寻刺激的心理,毕竟是他人妇,偷偷摸摸本就是一种刺激。 但随着次数越来越多,他心里反倒觉得越来越空,越来越没意思,有一种腻了的感觉,尤其是听到女人来找他,还想着她摔伤腿的男人,真正明白,这个女人,不再是他曾经的那颗青梅,心里算是彻底冷静下来。 此时过去,更多的是看在昔日的情分上,稍微关照下。 既然躲着不见,那就不见吧。 他也不怕同去的那些人看到,都是一个村的,他们知道彭援朝和那女人的过往,此时看到彭援朝去找那女人,也不觉得奇怪,人之常情嘛。 等到彭援朝回来,有人笑着打趣:“援朝啊,你这是打算来个旧情复燃?” 有人接话:“别说,可能还真有这机会,听说啊,这女人嫁过去,那边对她可不好,经常被打,一直说当初是花钱买过去的。” “不是,你们想什么呢,彭哥是能赚大钱的人,手头有钱,随随便便就能找个黄花大闺女,哪里还会惦记那女的,这不搞笑吗?换你们,你们愿意啊?” “这倒也是,也就是彭哥重情,毕竟处过那么一段,都谈婚论嫁了的。!” 彭援朝没有理会几人的掰扯,只是重新背上自己的行囊,继续赶路,偏头一看,见那女人,又在荒坡上站着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搞不明白这女人是怎么想的,至于重情,以前或许有,现在没了。 他只是扯着嗓子唱了起来:“你跟随那个一双纽辫辫那嗨,你的那个心思我猜不出来,麻柴棍棍顶门风刮开哎,你有那个心思把鞋拿来……” 一帮子大老爷们也来了兴致,用他们独特的嗓音附和着,渐行渐远。 他们不知道,那个女人,并没有返回,而是远远地跟在后面,穿行在那一座座土山土沟里。 彭援朝等人一路辗转,等到了金城,没想到在站台上,碰到了王东,王东也领着几人,有两个是去年在淘金河谷跟着干的,还有几个新手,都是生面孔。 相互熟识的人,见面打了招呼,彭援朝开口就问:“王东,你这是准备单干还是跟着周兄弟?” “我哪有单干的本事儿,肯定是去哈熊沟找周哥。” “那李国柱呢?” “李叔也是决定去找周哥。” “那看来,想法都差不多。” “去年在一起淘金的,有几个不打算去了,还有两个还在找人,准备单干。” “管他呢!” 彭援朝无所谓地摇摇头:“我还以为你今年会去开馆子了,手头的钱够了吧?” “够是够了……但好像心里对开馆又没了太大把握,再去淘金攒点钱。” “也对,手头有钱,才是最大的底气。” 两人随意地聊着,等到火车进站,领着各自带来的人上了火车。 第180章 水银提炼 山里的雪,零零散散下了三天,又阴沉了两天,阴霾才渐渐消散。 已经到了三月下旬,太阳已经有了温度。 尽管钳形山坳所在的位置在阴坡,却也因为是荒坡,没什么遮拦,只是两天时间,矿点上的雪就已经化得七七八八。 因天气原因,周景明并没有催促众人干活,直到天气真正好转起来,他才有让众人动工,所做的事情,还是只有一件,那就是将后山那些草坡表层揭开,将挖掘出的矿料往河岸边运送,并沿河堆放。 其实,阿尔泰山的河流,因为不少水源是源于地下水,水温稍高的缘故,除了少数一些地段,稍微大点的河流,也就是河流两岸会结上一些冰块,但不会完全封冻,河流常年川流不息。 周景明完全可以将柴油机发动,用抽水机在铁皮溜槽里进行冲洗。 但不管怎么做,都少不了淘洗这个环节。 这种时候,在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淘洗,太容易将人的手脚冻伤,与其这样,还不如备料,等天气更暖和一些再进行,大不了到时候,增派些摇金斗子的人手。 当然,这些天周景明也不是毫无所获,在挖掘矿料的时候,或多或少,总会捡出些金豆子或是小块狗头金。 矿点上的事情,周景明交给武阳和白志顺领着,苏秀兰负责统计。 武阳和白志顺盯得紧,谁有点小动作,大都会及时发现,将他们试图藏匿的金豆子给收集起来,自然也免不了一番警告,或是给上几脚。 人多手杂,不可能每一个都被盯着,周景明知道藏匿金豆子的事情无法避免,他也没有刻意去过分责难,只要事情不是做得很过分,量不大,被发现了交出来就行。 水至清则无鱼,太严格苛刻了,反倒容易将人逼走,当然,一次警告无用,再出现,也不会跟他们客气。 这些日子积攒下来的金豆子和小块狗头金,他没有具体称量,估计能有二两左右的样子。 太阳出来以后,周景明就没有一直待在矿点上,他带了猎枪、锤子,短柄镐头,领着金旺进了山,去山里寻找汞矿。 找汞矿,自然是为了提炼水银,然后用来将去年积攒的那些精砂中的金子弄成金汞齐,再进一步提炼出金子。 汞这东西,在自然界里广泛存在,不只是某个地方才有,只是多寡的问题。 最简单得到水银的法子,自然是直接购买,或是购买辰砂来提炼,但辰砂通常是被被当成药品在一些药店售卖,周景明所需要的水银分量不少,算来算去,觉得有些不划算。 山里就能寻到汞矿,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纯属是捡拾起一些瞎折腾的爱好,就把事情给做了,当是一种消遣。 他每天进入山沟,专门寻找着那些荒坡、岩层搜寻。 前三天,毫无收获。 直到第四天中午,他终于在一道山沟里的岩层里,看到了些暗红色的夹层。 寻找汞矿,周景明有自己的鉴别技巧,最主要的,就是看外观特征。 真正的汞矿石通常呈鲜红色、暗红色或棕红色,颜色比较均匀,并且经常呈晶体状,有的像立方体,有的是菱面体,在无釉的碗里划动,会留下红色的划痕。 周景明找到的这片地方,按照专业的术语来说,是一片角砾岩,这是一种呈灰白色,主要由方解石、辰砂、燧石等东西混合组成。 跟金子打了半辈子交道,加之他本身就是地质勘探出身,对各种矿物的分辨称得上精通。 北疆虽然不是汞矿的主要产区,但还是能在山里寻到。 周景明寻到的这些,品位不高,但一片山坡上,有好几处夹层里都有,多采挖一些回去,就够用了。 距离矿点不是很远,当天,他用短镐头,采挖了一些用带来的麻布袋子做成的简易背包背了回去。 到第二天,他干脆叫上几人,拉着架子车寻到那片山坡,挑着质地好的汞矿,挖了两车回去。 接下来的日子,他像是处理岩金矿一样,用锤子将那些运回来的矿石,捶打成细末颗粒。 干得动就干,觉得累了就闲着。 就这么断断续续地干了数天,终于将那些矿石全部处理出来。 山里条件有限,周景明采用的是古法炼汞。 通常情况下,他需要在山上弄来些藤条,编了个简易的摇篼。 将那些敲碎的细末颗粒运到河边,让往摇篼里装入矿料,从河里舀水冲洗。 在不断摇晃中,细沙落入下方的,跟稍微大块的颗粒分开。 用金斗子把那些细砂在河流浅水里淘洗,被滤过的浊水在金斗子里沉淀,沉淀物里就混合着辰砂,其实跟淘金摇金斗子的操作差不多,到最后剩在金斗子底部的,就是红色的辰砂。 但周景明本就是为了提炼水银,又不是为了要刻意分离出辰砂,自然没了这些步骤。 苏秀兰一直很好奇,周景明到底要干什么,问了以后得知是准备提炼水银,她对水银的了解,大概就是发烧的时候用来量体温的温度计里那一丁点东西,周景明倒是想跟她解释,说了半天,还是一脸莫名其妙,最后干脆让她等着看得了。 这样从岩层里挖掘矿料淘洗出的辰砂通常被叫做岩砂,在山沟溪流中淘取的辰砂被叫做河砂,而在岩洞地下河流中淘取的辰砂则被叫做洞砂。 周景明只是将那些矿料砸出来以后,装入袋子,提到地窝子边放着。 他第二天早上开着多日未曾动过的拖拉机,往铁买克去了一趟。 隔天傍晚,周景明回来,除了带回来不少洋葱、白菜、洋芋外,还带了两口铁锅、一根薄铁管和两个坛子回来。 第二天早上上工,苏秀兰完成人员登记后,他领着苏秀兰在矿点上选了一个比较平整的地方,开始提炼水银。 两口铁锅,一大一小,其中小的那个铁锅被他在底部敲了个洞。 两人到稍远的杨树林边,挖了个土灶,大铁锅架在土灶上,装上矿料,小铁锅扣在上面,将矿料罩住,为防止边缘漏气,用稀泥厚厚糊了一层封住。 然后,周景明将那根弯曲好的铁管插入小锅底部的洞口,用泥封住,另一端被他插入坛子,坛子里装冷水,口沿一样用泥封住,然后两人将灶火点燃,大火烧矿。 达到一定温度时,矿料中的硫化汞受热,就会转变成汞蒸汽,顺着铁管导入坛子中,遇冷凝固,就成了水银。 炼一锅矿料,也就大概一炷香的时间。 等到第一锅差不多时候,周景明撤了火,稍微等了一会儿,才打开坛子的封口,看到坛底那些泛着银光的金属液体时,心里挺满意。 这矿料比他预料的,品位还要高一些。 苏秀兰也凑过去看,见到那些水银的时候,觉得神奇无比。 她看着周景明的眼神,变得越发崇拜。 既然效果不错,接下来如法炮制就行,将那些矿料换上新的,封口后继续大火提炼。 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周景明收集了两罐头瓶的水银。 为防止蒸发消散,分装在三个罐头瓶里,用水封着,放入地窝子。 隔天下午,刘老头从河谷下游回来,带回来一只狍子。 这只狍子不算大,估摸着也就四十来斤的样子。 在矿场上看着众人挖料的周景明靠了过去,给他发了一支烟:“大爷,哪里打的?” “往下游走,本来是去看昨天下的野鸡扣子,结果在河谷里撞见了,狗日的见到我居然不跑,我当然不跟它客气,抬枪就给了它一下,白得一顿肉。” 刘老头乐呵呵地说:“安排人把它打理出来,趁着新鲜,晚上一锅熬了!” “行!” 周景明立即冲着武阳、白志顺吩咐:“武阳、顺仔,安排两个人过来打理狍子,晚上吃肉。” 打理狍子,比起挖矿料可简单、舒服多了,可以借机休息,众人纷纷看向白志顺,期盼着自己被点名。 武阳和白志顺平日里看着他们呢,知道谁老实,干活卖力,当即一人叫了一个干活得力的去打理狍子。 这玩意儿,跟杀个羊没什么太大区别,无外乎就是剥皮,开膛坡度,至于下水,完全不用打理,他们知道,肯定会被周景明用来喂金旺这条不跟着刘老头打猎,整日在矿点周围溜溜达达的懒狗。 在那两人拿了刀子给狍子剥皮的时候,刘老头记起一件事情来:“忘了跟你说了,下边来了一帮人,已经在你插了木牌的矿点上,挖地窝子了。” 周景明没有每天去看,只是隔三差五的时候会去溜达一下,自然不会第一时间知道有没有人到那些矿点上,上下游绵延两三公里呢。 他听到这话的时候,笑了起来:“这是生意要上门了,大爷,他们有几个人?” “不多,十来个!” 刘老头笑笑:“我问他们是不是没看到插在矿点上的木牌,人家直接不理,像没听见一样。” “装聋作哑是吧?” 周景明当即回头冲着武阳招呼一声:“武阳,跟我走一趟,下面有矿点来人了!” 武阳闻声,立马小跑过来,和周景明一起去了地窝子取枪。 周景明检查了自己那把鹰兔牌猎枪的子弹,往兜里装了几颗子弹,快步出了地窝子,看到武阳已经先一步到外面等着了。 那十三把猎枪,大部分都放在周景明和苏秀兰居住的地窝子里,集中保管。 只有武阳自己拿了一把,至于刘老头那把,那是他自己的。 这种小事,还不需要刘老头出手。 两人领着金旺,顺着河滩就往下游寻了过去。 第181章 这事儿,我熟! 顺着河流往下,大约走了一里多地的样子,跑在周景明和武阳前面的金旺就停下脚步,朝着下边山湾里的河滩开始吠叫。 他们知道,那些人应该就在山湾里那个矿点上了。 “还挺会选,那个矿点挺不错,河湾处泥沙的淤积比较深厚一些,河水下切后,那片地方就露了出来,高处一些的地方,久远之前也曾有过河砂淤积,出金量还行,也不用考虑排水的问题。” 周景明笑笑:“领头的,应该也是懂的。” “周哥,待会直接上手,吓一下?” 武阳扬了扬手里的猎枪。 周景明摇摇头:“一来就吓,要是吓跑了,我还怎么做生意?悠着点来,还是得讲点道理。” 武阳笑了起来:“就怕只是我们两个,人家仗着人多,还不买账。” “不买账再说。” 周景明笑盈盈地说:“我相信他们是听得进道理的人。” 两人转过山湾,并没有急着朝矿点上过去,而是先打量了一下那帮人,拢共十三人,都在河湾稍高的地方挖地窝子,周边并没有多余的人。 似乎也没看到有人带着猎枪之类的武器,可能是在干活,没拿出来。 不过,不管怎么样,应该不会一照面就动枪。 周景明和武阳在看清望准以后,领着金旺继续朝着河湾下去。 看到他们靠近,正在挖地窝子的一帮人纷纷停下手头的活计,提着工具,聚拢在一起。 看地窝子挖了挺深了,来了有三四天了。 “两位,干什么的?” 那帮人领头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的青壮,看上去很精悍,在周景明和武阳靠近矿点,距离二十米的时候,他高声询问。 “我们是来找块木牌的,那木牌上面写着此地有主四个字,就插在这河湾里,你们看见没有?” 周景明说得风轻云淡。 有人插嘴:“没看见什么木牌!” “怎么可能,我亲手打下去的木牌,怎么会不见了,该不会是某些人装作没看见,给我拔了扔了吧,要真是这样,有些话可不好说。” 周景明和武阳继续靠了过去,四下一扫,那块木牌果然不见了。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看向领头的青壮:“还真给我弄没了……不过,没关系,现在跟你们说一声也不晚,这矿点是我看上的,沿着这条河沟,我看上了十七个矿点,都插上了木牌。 我再问一遍,你们是真没看到?胡搅蛮缠在我这里没用,能好好说话,咱们就好好说,不然……” “不然能怎样,这条河谷你家的啊,还十七个矿点,没见过做事情那么霸道的。” 人群里有人不满地说了一句:“矿点上向来是谁先占了就是谁的,你插了个木牌就说是你的,我还说去年我们就看中这矿点了,这又怎么说。” “哥们,要比早也不是不行,你既然说你们去年就看中这个矿点了,相信那时候应该知道我们已经在河谷里淘着了,我是不是可以说,我们去年就看中这条河谷了。” 周景明淡笑一声:“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我特么在这里做了木牌标记,这地儿就是我的,是我先占的,不是当没看见就能了事儿的。我今天还就告诉你们,我就霸道了。 淘金河谷了,谁先占了矿点,矿点就是谁的,这话没错,但河谷里,向来是谁强谁说了算。 你们要是不服,咱们不妨碰一碰。” 那人哼了一声,跑到一旁还装着物资的架子车上,提了两把猎枪回来:“是不是太狂了,现在可是只有你们两个,谁还没两把枪?” 看到他提枪,武阳第一时间将肩膀上挎着的双管猎摘了下来,立马端枪上脸,直接瞄着跑去取枪的那人。 见到武阳端枪,一帮人面色大变,提枪那人本来想将枪塞给另外一人,见自己被瞄着,也不敢动了。 “我没有一来就动枪,你反倒给我提枪了是吧,看来是不能好好说话了。” 周景明转身就走,丢下一句:“那你们等着吧!” 武阳端着枪提防着,随着周景明退走。 刚走出没多远,领头的青壮发话了:“爷们,等一下!” 跟着他又冲着提枪的那人怒吼:“给老子把枪放回去,你特么要是再这么冲动,就给老子滚回家去。” “哥,人家都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他们人多又怎么样,有什么好怕的?” “你懂个球,你特么是不想活着回去了是吧,别特么拖上我……再说一遍,给老子把枪放回去。” 那提枪的青年犹豫了一下,最终将那两把猎枪送回架子车上放着。 周景明回头看着那领头的青年,没有说话。 “两位,我们确实看到那木牌了,而且,也是去年就到过这里,所以今年才来得那么早,就是怕矿点被人先占了,因为在河谷里碰到几波淘金客,今年这河谷里,肯定热闹。” 领头的青壮深吸了一口气:“你们标记了那么多矿点,又只来了两人,想必也不想大动干戈,而是另有用意,说说吧,你们要怎么样才能让我们在这里继续淘金?” “你倒是识趣!” 周景明笑笑:“这些标记的矿点,我是一个个验过砂,估算了品位的,这个矿点,品位至少达到了四,也就是一吨矿料至少出四克金子。 我这么这么折腾,选了十七个好的矿点肯定不是觉得好玩,你是不是觉得,我们哪些人占不了这么些矿点? 那你们就错了。 我们的人还没有来齐,等全都来了,人就多了,还打算再多招一些,弄个两三百个,今年淘不完,明年接着淘,实不相瞒,这些矿点,我们守了一冬天了,你们不是最先到的。” 既然要卖,肯定要有个理由,周景明很容易就找了一个。 “两三百?” 领头的青壮显然有些怀疑:“可需要不少垫本,有这能耐的人,淘金河谷里还很少。”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耐?” 周景明摆摆手:“随便你怎么想,我明确告诉你,这矿点我说是我的,那就是我的,天王老子来了也是这样。” 顿了一下,他话锋一转:“当然,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我给你们两个选择:第一,离开这个矿点,剩下的那些矿点,也别想着沾染,别的地儿,你们随便淘,是去是留,我管不着。 第二,这个矿点,你们可以继续淘,但得支付一笔钱,算是你们买下来。” 领头的青壮犹豫了一下:“你们想要多少?” “想必你们在周围看过,整个矿点范围,取点验砂的点位不少,我是有过估算的,这个矿点,少说出金三十公斤,我要的不多,只要一公斤麸金就行,我不管你是认为我霸道还是狂,就这么回事儿,你自己考虑。 另外,别怀疑我的估算,没淘金以前,我就是干地质勘探的,这事儿,我熟。” 第182章 拿捏 “日你妈……你特么怎么不去抢啊?” 听到周景明的要求,为首的青壮还没说话,倒是那个之前跑去拿枪的小青年又咋呼起来:“一公斤,你知不知道要淘特么多长时间才能有一公斤,当是地里刨洋芋、割麦子呢。” 武阳死死地盯着他,对方已经将枪送架子车上放着,对他而言已经没了什么威胁,他也将枪甩背上背着,黑着脸径直朝着那小青年就走了过去。 看到武阳冲着自己过来,小青年心里一阵突突,等到进一步确认武阳就是冲着他来的,顿时有些慌乱,不敢待在前面,忙着往众人背后缩。 都是一个队伍的,十多号,怎么能轻易被两个人就拿捏。 不止是那小青年心里不服,其他人心里也不舒服,见武阳一人过来,立时提着手里的工具挡在前面,想要将那小青年护住。 因为他说的话,也是他们心里想的。 武阳却像是没看见他们一样,脚下没有丝毫停顿,很快逼近众人。 “你要干什么?” “你想干什么……” 有两人叫嚷起来,其中一个壮硕的汉子迎到武阳前面,手中提着的铲子,重重往地上一插,往前伸手,想要挡住武阳。 武阳眼神一凛,突然出脚,快若闪电地踹在这汉子左脚膝盖上。 那汉子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顿时被踹中,惨叫一声,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双手抱着自己被踹中的膝盖哀嚎。 其余人也被吓了一跳,有人忙着去扶那汉子,有的人却是惊悸地让开,顿时将那小青年给暴露出来。 武阳趁此机会,突然往前一冲,在那小青年转身要跑的时候,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又给拖了回来,跟着重重地一个背摔,就在一众人面前,将他摔在满是砾石的河滩上。 小青年只觉得自己跟个小鸡似的,被武阳轻轻提了起来,突然地天旋地转,跟着被狠狠地砸在地上,震得胸口里的内脏似乎都要掉出来一样。 屁股根、后背都磕在石头上,疼得要命,尤其是后背上挨的那一下,险些让他一下子背过气,愣是一声没叫出来。 有人提了手头的工具要上,却在武阳凌厉的眼神一扫之下,被吓得赶忙停住。 就刚才那两下,他们已经看出武阳出手的狠辣了。 周景明很清楚,武阳其实已经有所保留,不然,那汉子的脚在他一踹之下,膝关节怎么也得变形,还有这小青年,也会在他一个背摔之下,摔个半死。 武阳缓缓在那小青年旁边蹲下,见他缓过气来,这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重重地摁在地上,让他呼吸变得艰难,任凭他如何挣扎,就死掐着不放。 直到小青年脸上青筋暴涨,张开口想要靠嘴巴吸入空气的时候,他随手从旁边捡了块拳头大小的石头,往小青年嘴巴里强塞:“日你妈……嘴巴那么不干净是吧,你不是喜欢骂吗,老子让你骂……” 小青年猛力地挣扎,双手抓着武阳掐着他脖子的手臂,想要将武阳推开,只是,他很快发现,武阳那只手如同铁钳一样,不但充满力量,还坚硬异常,他一双手愣是没能挪动分毫,捶打也没有作用。 现在又是一块石头朝着他嘴巴塞来,他只能使劲地甩着脑袋避让,一时间嘴巴跟石头几下磨蹭,弄得满口是血。 一众人在边上想上又不敢上,心里更多的是恐惧。 为首的青壮眼看着那小青年脸色都因为窒息变得铁青了,再耽搁下去,怕是得出人命,他不敢再犹豫,赶忙求饶:“兄弟,快停手,有话好说……” 见武阳不为所动,他又看向点了支烟抽着的周景明:“爷们,求你了……” 周景明瞟了他一眼,又看看地上挣扎着蹬得卵石乱滚的小青年,冲着武阳喊了一声:“武阳……” 武阳当然知道周景明什么意思,他扔掉石头,松开掐着小青年脖子的手,站了起来,但跟着又朝小青年重重踢了一脚:“给老子记住了,嘴巴放干净点,你特么要是不会说话,就最好给老子把嘴巴闭严实了,不然下一次,老子让你永远说不出话来,还有,给老子安分点。” 他说完,转身回到周景明身边,接过周景明给他递的烟,点上后,吊儿郎当地抽着。 而那小青年,只顾着大口大口地喘气,好不容易才缓过来,被同伴扶起来,别说骂了,连正眼看周景明和武阳的想法都没有。 就在刚才,他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是死亡的恐惧,是那么地刻骨铭心。 周景明扫视着一帮人,目光最后落到为首的青壮脸上:“我再问你,我插的那木牌算不算数?” “算数!” “这矿点是不是我先占了?” “是你先占的。” 为首的青壮心里纵有百般不愿,还是只能顺着回答。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好……那现在告诉我,你的选择!” 为首的青壮这次没有犹豫:“一个月之内,我会把那一公斤金子,给你送来。” 周景明笑了起来:“聪明的选择……这个矿点很不错,我说的品位达到四个点,还只是表层,你既然能拉队伍来淘金,想必也清楚,越往底层,泥沙中含的金子越富,品位会越高,达到六七个点也不是不可能。 我说这矿点上能出三十多公斤金子,那只是预估,实际的出产,只会更高。 那么多条汉子,一个人一天不可能连一吨矿料都弄不出来。 换句话说,你们在这,十三个人,一天怎么也能弄出一两多的金子。 而这个矿点,这个淘金季,你们还干不完。 我只要你们一公斤的金子,也就是二十来天的事儿,过分吗?” 为首的青壮连忙接话:“不过分!” “我等你把金子送来,若是有人来问那些矿点的事儿,帮忙转告一声,让他们来找我!放心,只会收你们这一次金子,我说话算话。” 周景明说完,领着金旺就走,武阳也快步跟上。 看着两人走远,为首的青壮四下看看,选了一块卵石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 “把头,你怎么能答应他啊,那可是一公斤的金子,哪那么容易淘出来?” “对啊,咱们大不了换一个地方,哪怕淘到的金子少点,也比待在这里强。” “妈的,这才刚挖了两天地窝子,金子还没见到,倒先受了一肚子窝囊气……” …… 一众人纷纷说着自己心头的不满,没有说话的,也就只有膝盖上被踹了一脚的汉子和那个差点被武阳掐死的小青年。 “别吵吵……淘金河谷是这么回事儿,我早跟你们说过,谁强谁说了算,这回你们都见识了吧,这就不是讲道理守规矩的地方,人家比我们强,咱们就得认怂。 还有啊,真以为矿点那么好找?想换就换?再说了,换来换去,到哪里都一样,咱们这次只能认栽。” 等到几人说得差不多了,为首的青壮烟也抽得差不多了,他弹飞烟头:“话又说回来,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 “好处,我怎么没看出来?”有人问了一句。 为首的青壮叹了口气:“你们今年新来的可能不知道,但去年跟着我哈依尔特斯河淘金的,应该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那个从地质队出来的勘探技术员?” “对,就是他们那帮人,去年河谷里,关于他的传闻可不少。我去年来这里踩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是他们了,还想着挨着他们,可能事情会少一些,没想到,今年一来,先被他们宰一刀,看到木牌的时候,不该那么侥幸。” “不是说他们不主动惹事儿吗?到处插牌子霸占矿点,还不是惹事儿?还真以为插块牌子就有理了? 等着瞧吧,以后不知道还有多少人会来到这条河谷,人外有人,总有比他们厉害的,看他们还能横到几时。” “对对对,等着看好戏,他们这么搞,不把这河谷搞得天怒人怨才怪,就即使没有比他们厉害的队伍,看看有没有站出来的,找机会大家联合一下,不就是人多势众吗,到时候得把场子找回来,他们人再多,我就不信还能比得过整条河谷的人。” 一个个心里憋屈,但又无能为力,只能寄托在别的队伍身上。 有人又问:“把头,你刚才说的好处是……” “这技术员是个找矿厉害的高手,就像这条河谷,别的人还没发现,他就已经领着人占了最好的位置,去年就在这淘金了。 他既然说,这个矿点上的品位好,应该不会有假。按照他所说的,咱们坚持一下,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弄到那一千克金子,到时候,顶多到了五月,正是淘金的好时候,咱们还有很大的赚头,这是其一…… 其二,要是有人打咱们矿点的主意,咱们完全可以推出去,就说,这矿点是我们花钱从他们手里买的,想占矿点的人肯定会掂量一下,这么做,会不会把这帮人给惹毛了?” “那万一,以后他们再来找咱们麻烦,惦记咱们手头的金子,又该怎么办?” “应该不会了,传闻中,他说话算话……咱们现在也只能选择相信。不管了,把地窝子弄好,抓紧时间淘金,等交了那一千克,以后再淘到的金子,不要存在手里,有金贩子来,立马换成钱,该寄回家里的寄回家里,该存起来的存起来,这才是最保险的。” 几人简单议论一阵,一些事情捋顺了,阴郁的心情也稍微好了些。 为首的青壮这才看向被踹了一脚的汉子:“伤的怎么?” 那汉子龇牙咧嘴:“闪了一下,倒是还能动,估计得养伤几天。” 他点点头:“那你好好休息。” 接着,他又看向那个跌坐在一旁的小青年,直接就骂开了:“你特么活该,来的时候我就不止一次跟你说过,让你稳重点,这回长记性了吧,以为谁都惯着你…… 你忙着拿枪,知不知道,去年在淘金河谷,在他们手底下的人命有几条?还有,你这张口闭口的脏话的臭毛病,再不改,迟早因此丧命。 人家敢两个人就过来,你觉得会是你手里有把枪就会怕的,我特么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兄弟……一点都不会看形势。” 那小青年低着头,一声不吭,只是闷头听着。 “把头,他也是为了队伍,别说是他,我们几个哪一个心里不恼火?” “算了算了,别再说了……” 其余几人纷纷劝解。 那青壮这才停止了责骂,让众人抓紧时间挖地窝子。 第183章 不去干土匪,白瞎了 周景明和武阳两人溜溜达达地顺着河滩往上游走。 武阳显得很兴奋:“周哥,你张口就要一千克的金子,吓了我一跳。按照现在的市价,怎么也能卖四万块。 我还想着,要得太多了,这些人肯定不干,说不定立马收拾行李,把矿点让出来,去找别的地儿,或是干脆就离开这条河谷了。 没想到,他们居然答应了。 一千克的金子……这特么赚得比抢钱还容易。” 周景明笑笑:“这才哪到哪儿啊!这些人可不傻,尤其是领头的,很能忍,也很会盘算。他们反抗得越猛,就越说明他们越在乎那个矿点。 一个出金好的矿点,关系着一个淘金季的收成,这一向很重要,所以,淘金河谷里,经常会因为抢占矿点大打出手。 他们既然选择在那个矿点上挖地窝子,肯定是验过砂的,其实不用我多说,他们也清楚矿点的出金情况。 那一千克金子,他们二十来天就能淘到,跟他们后面几个月能淘到的金子相比,只能说不痛不痒,还没到伤筋动骨的程度,为什么要放弃。 至于选另外的地方……简单举个例子,如果说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河谷沟岔,是个接客多年的女人,被人轮番犁了一遍又一遍,那哈熊沟这里,就是片处女地,换做是你,你怎么选?” 武阳开玩笑地说:“周哥,你现在话说得越来越糙了,有辱斯文,太破坏你在我心里的形象了,跟我刚认识你的时候,大不一样,那时候文质彬彬的!” 周景明笑了笑:“那时候我穷,现在嘛,你当我是个暴发户好了。” 他这话是实话。 去年来淘金,他连垫本都没有,只能选择进入彭援朝的队伍,凭自己的能耐说话。 那时候,只想好好赚垫本,有了最起码的垫本,才能图谋更多的财富,加之所在队伍实力不济,只能先求个安稳,瞅着机会捞点外快。 财富和风险往往伴生,好在去年还算顺畅,捞到的外快甚至超过了淘到的金子。 常言说:一时说一时的话。 周景明现在不一样了,手头拥有的垫本,能供养起一个不小的队伍,做事情,自然不用再刻意的缩着。 他有了争一争的实力。 在淘金河谷,本就是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既然有了实力,霸道一些,才是应该,不霸道,往往很多时候还会被认为是软弱,是容易被欺负的对象。 淘金这种事情,这就像在平地上滚雪球,只有越来越大力的推力,才能将雪球越滚越大。 事实上,周景明占河谷矿点,出手转让的事情,他并非先例,就他了解,早已经有人这么干了,比他黑的金老板太多。 现在只是河谷淘金,等到明年,在他的印象中,就有淘金客挂靠在国有单位上,获得淘金许可,直接花钱包下一段河谷,或是包下一片岩金矿区。 到了那时候更直接,将淘金河段的矿点包给淘金队伍,将岩金矿洞转让给淘金队伍开采,开口要价,可不是这小小的一千克金子,直接每个月抽成。 不少金老板,本就不是靠老老实实在淘金河谷组织人手淘金或是在岩金矿洞挖矿赚钱,对于他们来说,那只收入的一部分,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从底层的淘金客手里赚取。 不然,淘金这等看着一本万利的事情,那么多淘金客涌入河谷淘金,谁都觉得能赚个盆满钵满的年头,为什么还有那么多淘金客最终空手而归不说,反而倒贴,甚至把命丢在淘金河谷。 周景明在上辈子,曾经看过一份报告,说的是涌入西海、雪区、阿勒泰的淘金客,多达数十万,但那么多人,能称得上金王的大金老板,屈指可数。 心不狠、手不黑,没点手段,终究只能泯然于众。 周景明既然选择了这路子,自然是想着往顶峰攀,他并不满足于淘金河谷弄到的这点金子。 一年弄个几十万,听上去很多,但实际上,以后花钱的地方更多,有太多方面需要打点,不然,再怎么能耐,对于上边的人来说,很多时候,只是一句话就能让他倾家荡产,甚至把命给送进去。 来淘金的,都是冲着发财而来,就没有不贪的。 不贪,还淘个der的金,老老实实在家种地,反正饿不死。 圈定矿点,借此赚上一笔,只是一条小小的野路,是他往前赶超的一条小小的捷径而已。 当然,事情总有两面,一时赚钱一时爽,但爽过之余,也得好好想想,随之而来的影响。 这就需要适当的权衡。 就刚才那个矿点,周景明要一千克的金子,就属于衡量过的,他们不用费太大的力就能弄到,往后还有不小的赚头,也就不会有多强的反抗心理。 上游还有两三个更好更大的矿点,周景明还想着要三、四千克金子呢,那得是人手更多的队伍才行,十个八个人的那种队伍,想都别想。 正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 贪心得有度,得跟自己的把控能力匹配。 “周哥,你说他们会不会真的在一个月之内把那些金子交上来?” 武阳还是担心:“万一到时候他们跑了,怎么办?总不能天天去守着吧?” 周景明摇摇头:“放心,这么好的矿点,他们不会那么容易舍弃的。要是到时候没什么特殊情况,敢找别的理由跟我搪塞,不是正好给咱们一个跟他们讨要更多的理由?” 武阳听到这话,一下子瞪大了眼睛,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周景明。 周景明愣了一下:“怎么了?” 武阳笑了起来:“周哥,说实在的,你不去干土匪,白瞎了。” 周景明笑道:“湘西以前的土匪多,也不见你变成个土匪啊。” 武阳却是认真起来:“我说的是真的,你看这来钱多快啊,要不,咱们转行,也别淘金了,专门组织一帮人,到处圈矿点,两三个月下来,不得弄他个几十上百公斤金子?” 周景明摇摇头:“咱们现在已经是在玩火了,你也不能真把自己身上浇透汽油,把自己给点了吧?我还想在淘金河谷多混两年呢,我可不想惹的事儿太多,那么多淘金客,到时候不得把我给活撕了……差不多就行了。” 在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还有别的想法,以后得更加小心自己的安全,要是被惹到的某个淘金客是凶狠之辈,往背后下黑手,事情可就悬了。 “兄弟,哈熊沟这边,很快就会有一个个淘金队伍进来,到时候就热闹了,卖矿点的事儿,恐怕经常需要你出手……还有啊,我的身家性命,就交给你护着了。” “放心,要是有人打你的主意,得先过我这一关。” 武阳拍着胸脯地保证。 周景明微微笑了笑。 谁知道,武阳一看他这反应,顿时不乐意了:“周哥,你是不是信不过我?” 周景明连忙重重的点头,给了相当坚定的肯定答案:“我信!” 武阳跟着又说了一个问题:“周哥,你说十七个矿点,都卖出去,这十七个矿点的人,心里肯定多少有些不舒服,他们有没有可能串联起来,找咱们算账啊?真要这样,那时候人手可就多了,不管怎么说,一个个心里肯定有怨气,咱们扛得住吗。” 之前说归说,闹归闹,武阳并不是一个劲地莽,不动脑的人。什么当土匪之类的,到处圈矿点售卖之类的话,终究只是玩笑话而已。 周景明叹了口气:“所以我才说,我的身家性命得交给你护着。 他们不是没有联合可能,淘金河谷里的趋势,本就在往拉帮结派方面发展,队伍太小,抗风险的能力太弱,只有团结起来,才能在河谷里站稳脚跟。 不过,咱们也不用太过担心。 来到哈熊沟的队伍,肯定是不同地方的人,就即使串联起来,也是乌合之众,各怀鬼胎,互有算计,要打破这种联合,其实也不难。 再说了,咱们手头有十三杆猎枪,全拿出来,不少队伍都得掂量掂量。 还有,你打群架,肯定也知道,一大帮子人,不是所有人都敢一个劲地往前冲,都怕自己被伤,真正能不管不顾下狠手的往往只是领头的几个,其余的大都畏首畏尾,见风使舵。 就像咱们矿点上,哪怕是金子平分,大家都一样,真遇到事儿了,有几个敢豁出性命去的,靠的还不是几个骨干。 所以啊,我才选择发工资,而不是分金子,一起赚到的金子,还不如分给真心实意跟我一起扛风险的人。 如果这是一个工厂,大多数人只能算是来淘金子的工人而已,是我们在为他们提供一个安稳的淘金场地,我给出的工钱,跟他们付出的劳动以及面临的那些许风险相比,已经顶天了。 武阳,你和顺仔带来的人,我不清楚情况,但你们应该是多少有些了解的,平日里也多留意观察,遇到事情了,敢打敢拼的,忠心的,有功劳的,会额外给奖励。 等到以后摊子能支得更大一些,还得专门组一个护矿队……那是以后的事儿。” “我明白了!” 武阳微微点头,他深吸了一口气:“咱们矿点上的人,还是太少了些,也不知道彭援朝、李国柱他们还会不会来这个矿点,还有其他哪些人,还有几个会回来。”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人数确实太少了,我也不敢肯定彭援朝、李国柱他们会不会来,说不定来了想着另起炉灶也不一定,这种事情不能勉强,毕竟,我去年话已经说在哪里了,就看他们怎么想了。 彭援朝和李国柱,还是很不错的,我也希望他们回来。 没事儿,等再过半个来月,来淘金的人多了,要是没有人再回来,我再去铁买克或是阿勒坦招一些,不是什么难事儿。 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去年那帮人身上,包括我领来的两个,没遇到事儿,也还在不行,我能指望的,就只有你跟顺仔。” “周哥,多的话我就不说了,看我以后怎么做吧。” 武阳简单的话语里,有着浓浓的真诚。 周景明只是拍了拍他肩膀。 带着村里人来淘金,哪有寻几个志同道合的来的靠谱。 第184章 其乐融融 金旺虽然跟着周景明往下游矿点上跑了一趟,但心里肯定是惦记着那狍子的。 一路回来,它小跑在前,离着木桥边那片杨树林子,还有老远,它就迫不及待地溜了。 跟着刘老头的那几个月,它最大的改变就是刘老头喂的东西,它也吃了,别人喂它,还是会凶,算是保持得不错的,尤其是周景明回来以后。 刘老头见到金旺,将那些挂在小灌木丛上的下水提着去扔给它,它本能地呜了一声,引得刘老头周骂起来:“死狗,特么的整个一白眼狼。” 他扬起手作势要去打金旺。 金旺在后退的时候,把一双前脚压得很低,脑袋完全贴在前腿上,那双眼睛眼皮闪的飞快,还在偏着脑袋去叼那些下水。 等到嘴巴一咬到下水,拖着一溜烟远远跑开。 看到那它那鬼样,刘老头忍不住又骂了一句:“死狗……” 当然,金旺也不是一无是处。 刘老头领着它待在矿点上的那些日子,没少领着进山,开始的时候还畏畏缩缩的,后面大概是吃的血腥东西多了,见到野物,哪怕是野猪、哈熊,它也敢往前莽,性子还很烈。 并且,它还展现出一个优点,那就是见到野物的时候,像是狼一样,变得很诡,并不像大多数猎狗一样乱叫,行动很轻缓。 而且,香头不是周景明所说的低头香,而是抬头香,鼻子很灵。 这倒是出乎周景明的预料。 周景明和武阳回到矿点上的时候,那只狍子也只是刚刚打理出来。 刘老头抽着烟袋锅靠了过来,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样?” “想要跟我耍赖,哪有那么容易,武阳出手教训了一个,就服服帖帖的了。” “教训了一个……死了?” “大爷,我是这么嗜杀的人吗?” 周景明没好气地说,他就想不明白,怎么就给刘老头留了这么个印象:“我是去谈生意的,和气生财啊。” 刘老头撇撇嘴:“刚还说教训了一个,跟我扯什么和气生财。” 武阳笑着解释:“教训了他们就能和和气气地说话了。” 刘老头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手上还是少沾点血的好。” 周景明知道刘老头也是为他好才说这话:“我知道……但既然来了这种地方,有的时候是身不由己啊,只能说能不沾血,尽量少沾。” 刘老头微微点点头:“行了,晚饭的时候叫我,我得去躺会,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感觉身上有些不得劲!”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询问:“是不是病了?” “只是觉得身上有些发软,脑袋有些昏……” “该不是感冒了吧……秀兰,给大爷烧点开水,找点感冒药。” “好!” 正在砍肉的苏秀兰起身,用块毛巾擦了擦手,钻进地窝子,不多时找了些安乃近、土霉素、甘草片之类的药出来,交给刘老头,又忙着去用锑锅烧水。 刘老头摆摆手:“闺女,别忙活了,我喝酒就行。” 她挺讨刘老头喜欢,一声声闺女叫得亲昵。 刘老头将那些药全都抛嘴里,然后摘下腰间的酒葫芦灌了口酒吞下去,晃晃悠悠地去地窝子里睡觉去了。 周景明看到盆里狍子肝还冒着热气,他看看土灶里的小火正好,干脆将那两片狍子肝都给扔火灰里埋着。 也就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他将两片狍子肝扒拉出来,见表面都已经烧焦,折了一根木柴,将狍肝表面刮了下,然后找了个碗,往里面放了盐、辣椒和孜然粉,又将熟透的狍子肝切成薄片装在两个大碗里,端着朝地窝子后边挖矿料的众人走了过去。 武阳回到矿点上,就去转着看众人挖矿料去了,见周景明过来,稀奇地问:“你这是什么吃法?” “东北猎人的吃法,我这还烧熟了,他们有的猎人,狍子肝一摘下来,直接就生吃了,那才叫生猛……” 周景明直接用指头拈了一块在佐料里滚了滚,昂着头放入嘴里嚼了嚼:“嗯,味道还行。” 武阳也跟着吃了一块:“确实不赖。” 他说着又拿了另一块。 周景明只是笑笑,冲着白志顺招呼:“顺仔,过来尝尝,还有你们大伙,想吃的都过来吃一块,火烧的狍子肝。” 听到这话,众人纷纷靠了过来。 周景明将碗塞给武阳,又拿了两片狍肝,在佐料里滚了滚,一块自己吃了,拿着另一块朝着苏秀兰过去:“你也尝尝……” 苏秀兰本来想伸手去接,但看了看自己刚刚又砍了肉沾了血腥的双手,又忙着去找毛巾擦手,被周景明叫住:“别擦了……张嘴!” 苏秀兰微微愣了下,看了看在争抢那些狍肝的众人,红着脸昂起头,张着小嘴。 周景明像是钓鱼一样逗了她两下,才将狍肝放到他嘴里。 一帮糙汉子看到,立马有人起哄,哦哦哦地怪叫着。 苏秀兰也不说话,只是昂着脑袋,故意在一帮人面前做出一副吃得有滋有味的样子,等到嘴里的狍肝吃完,还跑过去跟人从碗里又抢了一块,下一秒,碗里的狍肝被分抢一空,她骂骂咧咧的说了一句:“像话吗,都不知道让着我点,一群鲁豹子……” 刚来的时候,她哪里敢这样。 现在,都能跟一帮大老爷们抢东西吃,敢开玩笑了。 四十来斤的狍子,去了皮和下水,剩下的连带着骨头,其实也没有多少分量。 砍成小块以后,帐篷里土灶上的铁锅,一锅就能轻松装下,里面放了不少汤水,苏秀兰还特意去弄了一小块火锅底料放在里面,用来调味儿。 晚上吃饭的时候,周景明亲自端了一大碗肉去叫刘老头,等把人摇醒,他追着问:“大爷,感觉怎么样?好点没有?” 刘老头活动了一下身体:“比之前好多了……哟,这怎么还端来了。” “这不应该的吗……吃了饭,再吃一次药,要是明天还不好,我送你到铁买克去看医生。” “不用那么麻烦,再吃一次药,晚上再好好睡一觉,应该问题不大了,端出去,我到外面去吃,人多吃饭才热闹。” 周景明只能又将那碗狍子肉端回去。 这顿狍子肉,苏秀兰担心分量不够,还特意往里面又加了些洋芋、白菜,弄得很足实。 一大帮子人各自端着一大碗饭,也没有坐,就围在桌边装了狍子肉的两个盆子边,这个捞一块,那个捞一块,有说有笑地吃着,倒也其乐融融。 而在这个时候,彭援朝和王东抵达了乌城。 熟门熟路地领着人去找了旅社。 落在最后下车的,还有那个从陇中跟来的女人。 等出了车站,她已经看不见彭援朝等人,一时间有些举目无措。 第185章 水银爱财 周景明第二天一早和武阳在山坡上锻炼的时候,看到刘老头背着猎枪,过了木桥,往对面山林去了。 看样子,昨天晚上吃过药,又安睡一晚,他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不然也不会有进山的精神头。 这是个闲不住的老头,只要有空,要么就是顺着矿点所在的河流上下游溜达,去看看周景明圈定的那些矿点上有没有人,要么就是就是进山打猎。 他在打猎这一块,确实很厉害,只要出去,很少有空手回来的情况。 不管怎么说,在能吃上白菜、洋芋就算顶配的淘金河谷里,再时不时能吃上一些野味,哪怕他带回来更多的是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也绝对是锦上添花的事儿。 因此,刘老头每次出行,都成了大家伙翘首以盼的事情。 苏秀兰起得通常比周景明和武阳还要更早一些,忙着准备众人的早饭。 早饭比较简单,大多是煮疙瘩面片汤或是熬米稀饭、煮面条,再配上一些酱料或是咸菜。 但就即使这样简单的饭食,也是在矿点上这几十号人待在老家很难顿顿吃上的。 对于饮食方面,他们没什么好抱怨。 做饭和登记每天上工情况这两件事儿,自从交给苏秀兰,周景明在几次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就没怎么管过。 他倒也乐得做个甩手掌柜。 吃过早饭后,众人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武阳更多时候,挎着猎枪,就在挖料的矿点上边的草坡上坐着,在那位置,下边众人有点什么小动作,都能一目了然,包括堆积矿料的河岸,他也能看到。 白志顺不仅仅在领着众人干活,他自己也没闲着,干起活计来,比谁都卖力,也在不时瞟见谁偷懒的时候,催促几句,非常地踏实,起着一个很好的带头作用。 矿点上繁忙而又有条不紊。 周景明有些无所事事,他想了想,将自己前些天提炼出来的水银拿了出来,还有去年积攒的精砂也全都搬出。 准备到河岸边,将精砂里面的金子提炼出来。 主要是这几天连续晴朗,山里的气温提升了一些,也就是早晚也河里还非常冷,晚上霜冻厉害。 但只要等着太阳升起来,那些霜冻消解后,河里的水温也就渐渐到了勉强能接受的程度。 收拾好锅碗瓢盆的苏秀兰暂时没事儿,也来帮着他搬那些精砂。 去年在小半岛,别看着彭援朝每天挑完金子剩下的金砂不多,但日积月累,还是积攒了两浅袋。 从小半岛转战哈熊沟,搬运物资的时候,彭援朝知道那些精砂里留存着不少挑拣不出来的金沫儿,也知道周景明挺重视,都好好地带了过来,再加上在哈熊沟干了那段时间,又积攒了小半袋。 而重砂,本就是相对密度较大,物理和化学性质比较稳定的矿物所组成的松散聚合体,里面所含的成分非常复杂,有金红石、锆石、独居石、磁铁矿、黑钨矿、铌铁矿等等,是一种直接找矿的标志,份量不轻。 苏秀兰看着周景明搬运一袋往河边走,她也忙着去搬另外一袋,结果,她发现自己根本搬不动那袋重砂,只能选了那一小半袋。 东西都搬到河边以后,周景明又让苏秀兰去搬了上次提炼水银,专门买来的铁锅,就架设在河边。 然后,他将那些精砂倒了一些在铁锅里,往里面加了水,将罐头瓶里面用水封存的水银,倒了一些在铁锅里,就在河岸边找了一块卵石,在铁锅里顺着研磨那些重砂。 研磨,是为了让水银跟里面混杂的金子充分融合生成金汞齐,也是为了之后的淘洗更方便些,需要的时间会比较长一些。 苏秀兰看着简单:“哥……水冷,这个我能做,让我来!” “你能做个屁,水银这玩意儿有毒,尤其对你们女人不好,你闪一边去!” 周景明瞪了她一眼,直接开口赶人。 “我……我看看也不行吗?” “看可以,但不要接触!” “这个法子真能弄出金子来?” “水银爱财,除了铁,能跟很多金属溶解生成汞齐,老话说的,水银咬金不咬砂,说的就是把水银倒在这些精砂里面,水银能跟里面的金子融合在一起,到时候再将它们跟其它那些杂质分离出来,就能将里面的金子也跟着分出来。你就等着看吧,对了,你回去一趟,给我找一块纱布和一个海碗过来。” 苏秀兰屁颠屁颠地去拿东西,等回来的时候,看到周景明还是一圈圈地用卵石研磨着精砂,之前是一圈圈顺时针地研磨,现在变成了逆时针。 “你要觉得没事儿,找块石头,把碗里的那层釉给磨了,我待会儿有用。” 她既然闲不住,周景明干脆给她安排点事情。 苏秀兰当然乐意,在河边找了块沙石的卵石,开始打磨那大海碗的釉面。 两人折腾了二十多分钟,周景明在苏秀兰将大海碗釉面打磨得差不多的时候,将那些精砂和水银的混合物,分数次装在海碗内,在河里小心地淘洗,防止水银被带入河里。 那些本就很细,再被研磨后变得更细的重砂,随着周景明的淘洗,渐渐被水带走,干净后,碗里只剩下一团晃晃悠悠的水银,被他收在另一个罐头瓶里装着。 如此重复,直到这一铁锅里的精砂都被淘洗完。 周景明把大铁锅涮洗干净后,才拿来纱布,几次折迭后,把那些装在罐头瓶里的水银倒入纱布,然后使劲地拧。 一个个银白色的水银珠子滚落铁锅底部,这是多余的水银。 直到拧不动了,周景明又采用摔打的方式,将纱布包裹的金汞齐里多余的水银给摔打出来,同时用手稍稍遮挡着眼睛,防止那些细小的水银珠子溅入眼睛。 最后,纱布里只剩下一团银色的膏状物,这就是金汞齐。 把那团膏状物装入罐头瓶后,他再次往铁锅里加入精砂和一些水银,继续研磨。 周景明不让苏秀兰插手,她在旁边看了一阵,觉得无趣,干脆去矿点上,跟着众人去干活。 就这样,周景明花了大半天时间,才将那些精砂全部处理完毕。 多余的水银收集装在罐头瓶里,只剩下几团金汞齐小圆球。 随后,周景明唤来苏秀兰,帮着拿了铁锅和其余的行李,去了前几天提炼水银的土灶,将那些金汞齐放进重新架设好的铁锅里,像提炼水银那样,将土灶里的柴火拢着。 随着柴火的烧,金汞齐里的水银因为熔点比金子低的缘故,容易蒸发,汞蒸汽顺着铁管进入装了冷水的坛子,重新凝结成水银,铁锅里剩下的就是金子。 周景明也没有进一步提纯的想法,那需要更高温度的煅烧,并且加入一些化学药剂反应,才能得到真正的纯金。 但这些金子,纯度达到百分之九十多,用来卖给金贩子,品质已经足够,自然没有必要折腾。 苏秀兰在周景明分离金汞齐里边的水银时,又被支使得远远的,因为汞蒸气毒性更猛的缘故。 她只能远远地看着,等了挺长时间,见周景明带来几小块沉甸甸的金子和哪些回收的水银去了地窝子,她也好奇地跟了进去。 水银自然不可能全部回收,但其实经过周景明这样的折腾,损耗并不是很大。 就罐头瓶里哪些水银,只要保存好,已经够他重复使用挺长时间了。 周景明放好哪些用水封装的水银后,第一时间取出小天平,将哪些金子称重。 最后总出来的数字,让他心情大好。 竟然有一千六百三十八克。 对哪些精砂的积攒,可以说是千值万值,本来就是要扔掉的东西,算是周景明白得的。 这些金子,若是让彭援朝看到,不知道他会作何感想。 苏秀兰盘算一阵,以现在的市价,能卖到六万七千多块,顿时惊讶得合不拢嘴:“这可比挖煤赚钱多了。” 这话听得周景明忍不住笑了起来:“可不能这么比,就这点金子,可是去年我积攒了好几个月的,煤炭量大,要是能有好的煤矿进行规模开采,那也了不得。” 周景明可不敢小看挖煤这行当,他犹记得,九十年代,哪些一个个腰缠万贯的大煤老板,随便出来一个,都是富甲一方的存在。 在苏秀兰看来,周景明先是从山上挖来的矿石里面,变出了水银,接着又用水银从那些黑乎乎的精砂里面变出了金子,这一切都很神奇,看着周景明的眼神,变得越发崇拜:“哥,你太厉害了!” 周景明忽然朝着她逼近:“厉害?你指的是……床上?” 苏秀兰脸色一红,赶忙抽身绕开周景明:“时间差不多了,我要去做饭了。” 周景明笑盈盈地一巴掌拍在她紧实而富有弹性的屁股上,拍得苏秀兰浑身一颤,回头瞪着他。 周景明眉头一挑:“还敢瞪我,信不信我现在就抽你!” 眼看着周景明又逼靠过来,苏秀兰哪里还敢停留,赶忙拉开地窝子那道厚实的房门,如同只小狐狸一样,丝滑地钻了出去。 大白天的,也没什么好闹的。 都躺一个被窝里边了,晚上有的是机会,只是想与不想而已。 周景明将那几小块金子用罐头瓶装起来,放到墙壁上打了木楔子和木板支起来的架子上,刚准备给自己点支烟,就听到苏秀兰在外面叫唤起来:“哥……有人找!” “是谁啊?” 周景明高声问了一句。 苏秀兰回应:“说是来问矿点的!” 周景明听到这话,知道生意要上门了。 他当即钻出地窝子,出了通道,站在地窝子前面,看到矿点边缘的杨树林边,站着两人,武阳挎着枪,就挡在两人前面。 看那两人带着铲子、金斗子,背着褥子的模样,估摸着应该是进山踩点的。 总算是碰到两个讲道理的了。 他想了想,又回了地窝子,从包里翻出去年勘验那些矿点进行登记的算术本子,出来的时候,将地窝子门锁上,迎着两人走了过去。 第186章 老乡归老乡,买卖是买卖 来到矿点的两人,其中一个年岁有些大,估摸着有五十来岁的样子,另一个倒是年轻,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看面相轮廓有些相似,应该是父子俩。 周景明迎了上去,问得直接:“听说你们是过来问矿点的事儿?” “是这样的,去年我们也到这边来看过,那时候就知道只有你们一伙人在这里淘金。 今年还想着来早一点,也在这个还很少有人来的河沟提前确定一个矿点。 到斜对面山头的时候,看到下边已经有人在干活了,我们打算顺着上游找找,结果看到好的矿点,都已经被插了牌子,就去找下边那些人问了问。 他们说牌子是你们队伍插的,这条沟谷里,好的矿点都已经被插上牌子了,还说他们的矿点,也是从你们手里买的,我就上来问问,矿点是怎么个卖法。” 中年说得不急不躁:“如果可以的话,我们也想买一个。” “买矿点啊,这事儿好说。那些插了牌子的矿点,我都已经验过砂,估量过品位,也预估了能产出的金子,着实费了一番功夫。” 周景明一向很自信:“这些矿点都是好矿点,是从没有人淘过的,出金量不用质疑,不管怎么说,我也算是一个还算专业的勘探技术员。” “这我们已经听下边那伙人说过了,这一点,我相信你的判断。” “既然要买矿点,那我就得问问,你们准备上多少人?没别的意思,这些矿点大小不同,我这里的要价也不一样,人数少了,买矿点,到年底淘不完,还花了高价,不划算。 人数多了,买了小矿点,又不够淘,也不行。 所以,问问你们的基本情况,给你们匹配一个。” 周景明像是开店做生意一样,一副服务很周到的样子。 当然了,这是看着这两人没有耍其他手段,而是选择登门询问商量的情况下。 要是还像下游那帮人一样耍赖,或是直接耍横,自然有无赖和蛮横的应对方法。 中年想了想:“我这边有二十五个人。” “二十五个?是你出资垫本还是……” “是我出资垫本!” 周景明打量着两人,有些意外,能拉来二十五个人的队伍,这中年比他想象中更有实力。 之所以有此一问,是因为垫本方式不一样,淘金队伍的情况也就不一样。 通常情况下,出资垫本的若是由把头发起,分配的时候,把头极其亲近的人往往会多分,其他人会少分一些。 相应的,这样的队伍,凝聚力会稍差一些。 若是来的一帮人共同出资垫本,大家淘到的金子是平分,那么这样的队伍,会非常团结,要是碰到被人抢占矿点什么的,一帮子人那是敢打敢拼的。 这样的队伍,往往会比较难缠。 对周景明而言,潜在的威胁也会更大一些。 既然这些人不是共同出资,那就好办多了,周景明想了想:“往上游,有一个不错的矿点……这样,你们看时间已经有些晚了,借用一句话,远来是客,咱们也别急着现在就去看,要不,就在我们矿点上住一晚,明天一早再领你们去看,看到具体情况,咱们再来说钱的事儿。” 那中年抬头看看天色,点头答应了下来。 转眼,到了傍晚吃饭的时候。 周景明在跟李洪喝酒的时候,特意跟他多聊了聊,知道他们确实是父子俩,父亲名叫李洪,儿子叫李爱明,干了三四年的老淘金客了。 不过,他们没在阿勒泰这边淘金,而是一直在藏北一个叫班公错的地方,那里是怒江结合带,自古就是重要的产金地。 真正让周景明意外的是,这两人是蜀地青川的,算是老乡。 青川那地方,周景明上辈子到过,那地方出现淘金客,他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因为在青川境内的白龙江流域,在八零年之前,就已经有淘金客。 只是前些年大环境不允许,不少人属于零敲碎打,直到改革开放,淘金的人才渐渐多了起来。 真正火爆起来,是在九五年左右,那时候要建重点能源项目,是一个水电站,青川要对当地水库淹没区的金矿资源进行为期两年的抢挖,也正是因此,真正掀起那地方的采金狂潮。 那段河谷,淘金的人多达两三万人,有人以“百里江面不夜地,千车万人淘金来”形容当时的场景。 和后期阿勒泰的管理方式差不多,青川所属的葭萌县成立了黄金管理局,并组建黄金管理指挥部,进行统一管理。 除了主矿白水金矿属于国营单位,周边区域的零星金矿资源,可以由个体或合伙进行开采,但需要获得开采许可证。 在两年的抢挖期,发放的证件有好几百个。 而最火爆的地方是在沙洲大湾村一带,当时人称金河坝,每天少则几千,多则上万,凡是有名的“红窝子”,哪怕是早就禁枪的年头,哪些红窝子,大多有各式枪支和弹药防护,上边收缴一批,要不了几天又发现一批。 所谓红窝子,就是出金率比较高的矿井。 只要有人淘金的地方,就有属于淘金人更为凶险的江湖。 周景明因为觉得离老家近的缘故,也曾想着到那里去分一杯羹,只是,真正考察下来,发现还是不如阿勒泰,也就放弃那地方。 后来听说还出了场血案,当地人将那场血案叫做:血战金河坝。 足见为了金子的世人,能有多疯狂。 周景明也顺嘴提了一句白水金矿,没想到两人说自己就是大湾村的,只是那边管得严,后来听说藏北有金,没什么人管,他们也就伙同几人去了藏北,打拼这几年,苦吃了不少,凶险也遇到不少,但好歹还是攒下了些家底。 去年又听人说起渐渐开始火热起来的阿勒泰,在藏北因天气影响淘不了金的时候,他就专门过来看看,属于是误打误撞进入哈熊沟,发现有金子,除了周景明他们一伙人,几乎没人在里面淘金,所以今年立马从老家带了一批人过来,想要干得更大。 之所以来到这里看到矿点被圈,稍微打探消息后,就直接来找周景明,那是因为,他们在班公错那地方淘金的时候,就是在别的金老板手底下花钱买地段淘金,早已经熟悉这操作,一点都不觉得奇怪。 他们没想到,在这里圈了矿点的人,竟然也是蜀地的。 周景明见是一群现成的“老乡”,心里有了将他们招揽在矿点上的想法。 只是,在周景明稍微透露这想法的时候,李洪转而说起了其它,像是没听见一样。 周景明就知道李洪心更大,那点工资满足不了他,还是想领着自己的人单干。 这应该是有经验的淘金客都会选择的方式,周景明也不勉强。 吃饱喝足后,他让白志顺将李洪他们爷俩安排在地窝子里住下。 眼瞅着天色都有些发昏了,还不见出去的刘老头回来,周景明心里有些担心,不时到地窝子外面看看。 好在,临近天黑的时候,终于听到金旺的叫声。 周景明到外面一看,见刘老头扛着一头四五十斤的黄毛野猪回来,赶忙迎了上去,将那头野猪接下:“大爷,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得叫上人手去找你了。” “这次进山,在山沟里看到野猪的踪,跟得有些远了。” “下次别去那么远了,觉得时间差不多,就赶紧回来。你一个人在外面,又没个伴,要是出事了,想要找到你都难,打猎这事儿,你就当偶尔玩玩,还是多留在矿点上,帮我守矿点吧,只要每天随便转转就行,有我一口吃的,绝对少不了你那一份。” “没事儿,我有分寸,都已经习惯了……” 刘老头冲着周景明笑笑:“今天晚上吃的什么?” “还不是老样子,我让秀兰专门给你炒点肉,好好喝点小酒!” 周景明想了想,又担心外出一天的刘老头会饿得受不了,怕他等得及,又特意询问:“能等得了吗?” “你看我像是那种进山后会让自己饿着的人,打猎的人进山,什么都不用带,只要一撮盐,保管饿不着,我在山里烤过只松鸡……慢慢做,不急!” 周景明点点头,忙着将已经回地窝子,钻进被子里,在油灯下翻看那些杂志的苏秀兰叫出来,让她去给刘老头炒点鹿肉、烧个汤。 至于酒,刘老头到了周景明这里,周景明就没有限制过他,因为他发现,刘老头似乎离了酒,整个人都心神不宁,连睡觉都不安稳。 周景明想到他的那些遭遇,心里包袱肯定很重,知道他肯定是以酒来麻醉自己,偏偏这种事情,又不是一两句安慰就能解决的。 他也只能顺其自然,平日里多些照顾,别的好像也做不了什么。 隔天早上,李洪爷俩跟着众人吃过面条后,周景明领着他们去了上游的一个矿点,这同样是一处河湾。 只是因为是在上游的位置,这河湾里里淤积的砂金品位,比下游那些要稍微好些,也能达到五个点的样子。 有四五十米那么一段。 周景明介绍了具体情况,和成矿范围。 李洪当即让他儿子挖坑验砂,揭开表层一尺多深的草皮,就能见到下边的含金砂砾层,淘洗后出的金子确实证明这是个好矿点。 爷俩显得很高兴。 “就要这地方了,二十多号人,以这砂层厚度,也够干一季了。” 李洪搓着手,给周景明递了支莫合烟:“兄弟,你看要多少钱?” “我不要钱,要金子!” 记忆中,到了今年年底,金子的市价还会往上涨,要钱哪有要金子来得划算:“我也不多要你们的,这个矿点,给我两千克金子就行。” “两千克?” 李洪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会不会要得太多了?他们下面那个矿点只要一千克。” “这样的富矿矿点,是下边那个能比的?你们二十多号人,弄这两千克金子,以这里的出金量,一个月的时间都要不了。 你要是嫌要得太多,我到下边给你另外选个便宜点的。” “我们好歹算是老乡,就不能再便宜点?” “实话跟你说,要你两千克金子,我已经是看在老乡的面上了,这么好的矿点,我完全可以自己守着,来年慢慢淘……再说了,老乡归老乡,买卖归买卖,我那队伍里的人,来自不同地方,要是以后有人来买矿点,都攀情分,我还怎么做? 之所以给你便宜点,还有一个原因,你是直接来找我商量,而不是耍心机手段……你到底要不要?” 李洪盘算了一阵:“要……就按照你说的,就给你两千克金子。不过要等我们淘出来才行。” 周景明点头:“话说在前面,一个月之内,攒够金子就立马送来,在金子没结清之前,我随时可以收回,金子清了,矿点才是你们的,就跟我再没有任何关系了,我不会再打这矿点的主意,但以后有任何事情,我也管不了,既然是老乡,咱们还是多点真诚,别搞那些乱七八糟的手段!” 李洪闻言,又愣了一下,最后还是一咬牙,点头答应下来。 第187章 没那么健忘吧 彭援朝和王东,几经辗转,终于抵达铁买克。 原本彭援朝准备隔天早上就领着人前往哈熊沟的,但王东说,他跟李国柱约好了碰面时间,要再等上两天,到三月三十号碰面。 彭援朝想了想,进山后就不容易出来了,反正只是等上两天,正好可以在这里好好吃喝、玩耍两天,也就找了旅社住下。 按照他的习惯,自然少不了领着同来的一帮人去镇上的馆子里吃喝,当然也少不了到孙怀安的窝点里晃荡。 一帮子没怎么出过远门的人,到了周遭看上去比老家还荒凉的铁买克,属实没觉得有什么好逛的。 能让他们感兴趣的,就是有彭援朝兜着的,能放开来造的各种肉食,还有只是看看就觉得充满刺激的女人。 吃喝两天,也玩了两天,一帮子之前看到窝点里哪些女人还显得畏畏缩缩的家伙,在放开来后,就开始放纵了,一个个恨不得通宵达旦地住在那窝点里,搂着怀里的香软。 李国柱带着人手从多勒布尔津在下午抵达铁买克,见到此时的铁买克,已经聚集了不少的淘金客,让冷清的小镇热闹起来。 他找到彭援朝和王东领着的一帮子人时,见他们有半数黑着眼,精神严重不济,一看就知道干了些什么。 李国柱问清楚彭援朝也是回哈熊沟找周景明,挺无语地看着他:“你怎么能这么带人,也不教点好的,以后活计不好好干,手头有点钱,就天天想着出来找女人,各种吃喝?” 李国柱比彭援朝负责的多,也更善待领来的人。 同样黑着眼圈的彭援朝干笑:“这不是想着要进山了吗,到了山里面枯燥,以后出来太费事儿,所以……都是一帮子寡男人。” 李国柱看向王东,王东连连摆手:“李叔,我可没乱来,这两天除了吃喝,就光顾着睡觉了。” 李国柱微微点点头,转而看向彭援朝:“走吧,去镇上买些物资,然后去找王佑平,明天送我们进山。” “买什么物资啊,周景明不说这些东西,他一个人包揽吗?” “不是……咱们这就是顺道的事儿,你多带点物资去矿点会怎样?算这么精……我建议你啊,还是自己领着队伍去干吧。去年好歹在一起干了那么长时间,你特么是一点不了解周景明,很多事情是相互的,既然想要在一起做事儿,最好少点盘算,多点用心,你越是计较,越没有便宜,还很可能干不长。” 彭援朝想了想:“是我小心眼了,买物资的钱,我出。” 两人领着一帮人到镇上转了小半天,他们不清楚矿点上,周景明到底买了哪些物资,也不敢乱买,只是买了些米面、清油、茶砖、盐巴之类的东西,另外又买了些比较容易存放的洋葱、白菜、洋芋和一些熏羊肉、熏马肠之类的肉食。 当天晚上,李国柱和彭援朝两人又去找了王佑平。 三人领来的人手,汇合到一起,有四十一个,再加上那些物资,一辆拖拉机也拉不进去,所以让王佑平又另外找了两辆拖拉机。 也从王佑平那里得知,周景明、武阳和白志顺三人,早在大半月前领着四十多号人进山了。 隔天早上,众人也不耽搁,领着人将物资装车,然后坐着拖拉机,顶着透骨寒的小冷风往哈熊沟赶。 而在这个时候,跟着彭援朝他们一帮人来到乌城的那个女人,因为对这边不熟悉,不识字,又有些害怕,东问西问,终于坐上前往阿勒坦的班车,在昨天晚上,抵达了阿勒坦。 在客运站旅社心惊胆颤地住了一夜后,第二天一大早,买了几个最便宜的馕塞在带着的包裹里,自己吃了一个,然后又开始到车站打听到铁买克的车子。 彭援朝这货,回去折腾的那些时间,也向女人透露了不少淘金的事情,并告知他,今年会到一个叫哈熊沟的地方淘金,所以才一路寻了过来。 男人和女人看待男女关系,有很大的区别。 通常情况下,男人更侧重于征服感和满足感,完事儿后,总担心女人的纠缠。 而女人不同,一旦有了一个越渐熟络的开端,完事儿后,总会担心男人不要她。 事实也是如此,彭援朝在老家吃爽了,心里满足了,一甩手就走人,女人来找他,他反倒担心被缠着,唯恐避之不及。 但女人就糟了,要不是所嫁的男人对他不好,加之心里多少还有点当年的情分,又怎么可能如了彭援朝的意。 关键是,这种事情,一次两次,还能偷摸着不被人发现,次数多了,总会东窗事发,风言风语开始在村里传。 自然而然的,一顿比一顿更严重的打是少不了的。 这也就让她娘家回不了,丢不起脸,婆家又待不下去。 所以,他知道彭援朝不可能将她带走的情况下,选择了偷偷跟随,希望彭援朝能要她。 可这躲躲藏藏的跟随,对于这样一个女人来说,实在太难。 她跟丢了,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她就像一条被甩上岸的鱼,慌得连气都换不过来。 她想过回去,可出来这么多天,加之在村里的事情,回去会面临什么,她想都不敢想,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找。 她到阿勒坦车站,一问,前往铁买克的班车,要在两天后才发动,再看看那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淘金客,一张张陌生的嘴脸,在看到她的时候露出的怪异眼神,她心里越发慌乱,想着赶紧离开。 可铁买克在什么地方,她都不知道,当地人的话,就即使用别扭的普通话说出,她也听不懂,关键是,当地人也听不明白她说的什么。 看着大早上,一辆辆拉着淘金客离开的拖拉机或是汽车,她只能壮着胆子,去找了一个正在招呼人手上车的淘金客询问:“大哥……你知不知道铁买克怎么走?” 张口就是浓重的陇中口音,那淘金客一双眼睛上下扫视着她,忽然脸上堆笑:“你连铁买克都不知道在哪里,是怎么到这地方的?” 女人警惕地退后两步:“我……我过来找人!” “找人啊?找什么人?” “我男人,他说他在这边一个叫哈熊沟的地方淘金!” “就你一个人?” “就我一个!” 那淘金客想了想:“铁买克我知道,哈熊沟我也知道,跟我们走吧,我领你过去,上车……” 女人看看一车的汉子,一个个看着他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一样,哪里敢上。 那淘金客见状,出声催促:“我们这车就是去铁买克,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们可走了。真的是,看你孤苦伶仃,想要帮你一把,你还不领情……” 那淘金客哼了一声,见人手上得差不多了,也不去理她,拉开副驾车门,车子随即扬起一阵尘土,顺路而行。 女人看着车子离开,好不容易找到知道哈熊沟所在的人,她生怕错过,并且,待在阿勒坦,她觉得自己的处境,也好不到哪里去,连忙朝着车子,甩开臀、晃着胸地追了出去。 那辆越走越远的汽车,她本以为不会停下,没想到会在她踉跄着摔了一跤后又停了下来。 她看到那淘金客拉开车门下来,顾不得拍打身上的尘土,赶忙又追了过去:“大哥,我去……求你带我一程,我可以付车钱……” 那淘金客摇着头笑笑:“谁要你那三瓜两枣,车子是包的,决定了就赶紧上去……” 女人这次没有犹豫,将自己的包裹先扔到车厢里,然后笨拙地爬到车厢,又赶紧将自己的包裹抱着,那里边是她几天的干粮,还有彭援朝几次祸祸后,零散塞给她的钱,有两百多块,对她而言,也是笔不少的钱了。 她不敢靠近那些目光灼灼的男人,只是抱着包裹,蹲在车屁股的角落里,也不敢去看那些男人,更不敢跟他们说话,在车子启动后,一只手扶着车门板,看着汽车扬起的灰尘遮掩住越渐远离的阿勒坦县城。 自从出了乌城,在那五百公里的荒漠戈壁上,她已经见惯了这边的荒凉,不知道铁买克又会是什么样子。 她期盼着在铁买克能找到彭援朝,如果找到,都已经跟到这种地方来了,彭援朝应该不会对她不管不问。 可是,她心里更多的是忐忑:真能找到彭援朝? 就在这天下午,哈熊沟,五辆拖拉机排成一条线,突突突地顺着周景明他们修理出的路道,抵达通往钳形山坳矿点的木桥边。 那座木桥,周景明在修路的时候,又往上面扑了一层木条杆子、枝叶和一层泥。 那几棵砍倒架桥的树干够粗壮,有着不错的承受能力,拖拉机重载不敢过,但稍微带点东西,还是能通过的。 四辆拖拉机上的淘金客跳下来,也有四十多人,其中有好几个带着猎枪。 领头的那人下车看看,确定过不去后,让众人下车。 周景明在矿点上,听着那么大动静,赶忙叫上武阳一起去看情况。 一照面,他就看到指挥众人搬东西的蝎子张德宝。 张德宝也看到了周景明,立马笑着打招呼:“哟,爷们,我们见过!”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我怎么没印象?” 张德宝愣了下:“没那么健忘吧!” 第188章 卧榻之侧 一直心存防备的周景明怎么可能没印象,他只是不想理会而已。 他其实挺意外,这么早,就会在哈熊沟这样的地方,跟张德宝有了真正意义的上交集。 看他带着物资、人手来到哈熊沟的样子,一看就知道早有准备,他们应该去年就已经在哈熊沟踩过点,不然不会来得那么直接。 但在周景明的印象中,自己第一个领着人来到哈熊沟的钳形山坳,也留意后面进入河谷踩点的那些人,并没有见张德宝来过。 他目光在张德宝领来的这些人中扫视了一圈,直到看到其中两人,隐约记起,这两人似乎顺着哈熊沟河谷一路打游击进来过,顿时明白应该就是他们引着张德宝来这里的。 张德宝还在说着在哈依尔特斯河主河道上,他看到周景明和武阳在河对岸淘金,他还专门打招呼的事情。 周景明依然摇头,还是一句:“没印象!” 张德宝见说不清楚,没有继续在这个问题上磨叽,只是说:“没印象就算了……爷们,你们这矿点上是谁主事儿,能不能领我去见一见,我们打算往上游去,想借个道。” 周景明看着他笑笑:“现在说借道已经晚了,你们来的这条道,都是我们修的……上去可以,只是,这条河道我在十七个矿点上面都插了木牌子,这些矿点不要碰,别的,你们爱干什么干什么,跟我们没关系。” 之前盘算着在小木桥上设个收费点,但想来想去,只是数米宽的河道,也不是什么难人的地方,周景明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矿点里的情况,只要站在后面山坡或是对面的山林就能看得一清二楚。 既然藏不住,那就没必要藏了。 往上游去的淘金队伍,因为地形限制,都会往钳形山坳里穿过。 让他们过一下,也无所谓。 说这话的时候,他目光落到跟在张德宝身后,一个背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青年身上。 另外,还有其余的五人,背着双管猎枪。 尤其让周景明注意的是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种枪他也熟悉,枪膛里压上一颗子弹,弹夹里还能装填十发,精度高,射程远,不是一般猎枪能比的。 别看着他们枪少,但要真动起手来,有了这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事情挺悬。 印象中,周景明在上辈子看到张德宝在淘金季末期劫掠别人的金子,好像用的也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用得好的话,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不仅仅是这年头打猎的利器,也是杀人越货的神器。 可是,这玩意儿不容易弄到。 周景明想了一会儿,开始寻思,得抽个时间去问问孙怀安能不能弄到。 张德宝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冲着周景明笑笑,领着人,带上那些物资,在周景明和武阳的引领下,穿过矿点,顺着河岸往上游上去。 看着他们一帮人消失在上面的山坳,周景明和武阳才折返回矿点。 武阳有些担心:“周哥,这帮人不好应付,人数比咱们少不了几个,枪也……上次跟你去打游击,就已经见识过了,这人是个狠辣之辈。” 周景明点点头:“我知道你的意思。” “他们要是来硬的,强占矿点咋办?” “硬来?也得看看他们有没有那本事儿,总之,谁硬,就先弄谁。” “那要是他先找上我们下黑手……” “接下来得小心防护,不能大意了,明天,明天我到铁买克走一趟,看能不能也弄几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过来。” 武阳微微点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张德宝他们一帮人顺着河滩往上游走。 待离着钳形山坳远些,张德宝回望着钳形山坳方向:“他们那矿点,当真是个藏风聚气的好地方,我觉得我来的就已经够早了,没想到他们来得更早,看河边堆的那些矿料,他们已经来了有不少时间了。” 队伍中,去年来这边打游击踩点的一人说:“整条河道,顺着上下游我都走过,他们那地方,是整条河道最好的地儿。 以咱们现在的人手,在里面干上两年,一点问题都没有。 只是,去年我来的时候,看着不到二十号人,现在人数不比咱们少。 头儿,这可不是我虚报,是情况有变。” “换成是我,有这么好的矿点,我肯定也多上人……四十多号人,也不是没有一搏之力……” 张德宝略微思忖一下:“咱们再走远一些,把东西放下,先盘算盘算,怎么弄他们。我特么就是冲着这矿点来的。” 一帮人又继续往上游走了一段,在山坳里看到了一个“此地有主”的木牌,再往上一段的河湾里,又看到一个。 张德宝眯着眼睛看着那木牌,骂了一句:“狗日的,没看出来,野心比老子的还大,这是把整条河道好点的矿点都占了,就凭那几十号人?” 他四下看看,让众人就在那河湾里休息放下带着的物资休息,一众人凑在一起嘀咕着。 忽然河对面的林子里,传来枝叶摇晃的声音。 一帮人纷纷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挎着双管猎枪的老人从对面林子里慢腾腾地往下游下去。 几人看着老人走远,也没太当回事儿,继续凑在一起商议。 钳形山坳的矿点上,周景明第一次将放在地窝子里那些猎枪搬了出来,一杆杆地检查,往里面装上鹿弹,确定使用无碍后,让武阳和白志顺将众人召集过来:“你们有谁玩过猎枪的?” “玩过火药枪算不算?” “我玩过单管的猎枪!” “我受过民兵训练,别说猎枪,半自动也能玩……” …… 出乎周景明的预料,只是随口一问,一帮子人里,居然站出来八九个说是玩过枪的。 当然,玩过枪不代表就敢拿着枪打人,但也足以让周景明心里有了底气,不管怎么样,也比没玩过枪的更有水准,心里素质也会更好些。 “这条沟谷里面,淘金的人会越来越多,情况也会越来越复杂,可能会有人想着来抢占矿点。 我承认,给你们开的工资,比起分金子,是低了一些,但一个月六百块,那也是很大一笔钱,高收益总是伴着高风险。 相信在你们跟着武阳和顺仔来的时候,已经听他们说过淘金河谷的复杂,我就不多说了。 我不指望你们所有人都敢或者说都愿意跟来抢占矿点的人打拼,但防护好自己,想必你们不会马虎。 所以,万一有人来了,手里的镐头、铲子、钢钎子可得抓牢了,护住你们自己就行。 矿点被抢夺这事儿会很凶险,可能轻易受伤,甚至要命。 但我保证,只要敢随我拼杀不退缩的,一次我奖励二十克金子,因此受伤的,我奖励一百克金子,要是命丢了,我一次给一千克金子作为安家费。 换句话说,我这是组建护矿队。 现在还有十一杆双管猎枪,愿意加入护矿队的,请站出来领枪……” 周景明不信自发的意愿,更相信重赏之下的勇夫。 按照现在的市价,二十克金子,价值八百,一百克就是四千,而一千克,那至少是四万。 这是个足以让人心动的价码。 要知道,在这年头,因工受伤给的赔偿,也往往只是几十块,丢了命给个三五百的补偿。 这样高昂的费用,周景明也给得起。 首先,矿点上不可能天天干架,那只是有不长眼的人出现的时候,才会有,一个淘金季下来,有那么三五次,就算多的了。 其次,就以矿点上的出金量,哪怕只是以表层品位五个点来算,干活的四十多号人,一天搞到半斤,绝对不成问题,到了底部的富金层,只会更多。 更何况,周景明还在嫌人手不够,准备把人手增加到百来个,一年的时间,清空这片钳形山坳。 到时候,就即使死了人,给那一千克的安家费,也就是顶多两天就能弄到的金子。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何况,那是一只阴戳戳,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扎人一下的毒蝎。 从看到张德宝领着人来到这里的那一刻起,周景明心里就在盘算应对的事情了,既然是潜在的祸患,只要敢惹上门来,还是一次把威胁铲除的好。 他这番话说完,一帮子人沉默着,下一刻,立马有人上前:“我加入护矿队……” “我也加入……” 那几把枪,在他们眼中简直是手快有手慢无,将那些猎枪争抢一空。 拿到枪的人,喜滋滋地端着枪朝着周边左瞄右瞄,没拿到的,则是满脸遗憾。 “枪是杀器,不能乱用,东西交到你们手里,好好保管,以后有情况的时候,你们能第一时间站出来!” 周景明很满意这些人的表现,在离开的时候,特意又跟武阳交代了一声:“好好看看,是不是真的会使枪,尽量不要滥竽充数。” 武阳点点头:“好!” 周景明去找了在河边涮洗衣服的苏秀兰:“要是有人来争抢矿点,出现打斗,我到时候可能顾不上你,你自己要小心,第一时间回地窝子里藏着,别出来。” 苏秀兰眨巴着大眼睛:“你是在担心刚刚进去的那帮人?” “不止是他们,以后可能还会来更厉害的队伍,都得防着……另外,以后尽量不要离矿点太远,得保证自己遇到情况,能第一时间跑回来!” “好!” 见周景明神情严肃,苏秀兰略微想了一下后,认真地点点头。 布置得差不多,周景明也终于稍稍松了口气。 他眼下也只能这么布置,主要是人手就这么些。 原本他想等着看看彭援朝等人还会不会来,等来了再作安排。 明明去年他们离开的时候,周景明就特意交代过,让他们如果还想着回矿点,让他们尽可能早点回来。 可现在,他从蜀地过来,都进山大半个月了,还不见他们的人影,他觉得有些指望不上了。 第189章 各有算计 金旺吠叫起来的时候,苏秀兰正在做晚饭。 周景明在帐篷的土灶边帮忙添加柴火,顺便烤火。 听到金旺的叫声,他第一时间提着猎枪从帐篷里钻了出来,见金旺是朝着河谷上游吠叫,他能肯定,出来的绝对是张德宝他们那帮人。 到了河谷里面,张德宝他们肯定也看到了那些矿点上插着的木牌。 他们那么一大帮人,如果按照周景明所说的,不去动那些木牌,他们找不到好的矿点。 若是动了那些矿点上的木牌,正好给周景明一个找上门的理由。 他们如果想安安稳稳地淘金,为免冲突,最好的办法就是回来找周景明商量,花些金子,买一个矿点。 但张德宝从来不是安分守己的人,而且,还没到五月正式开始淘金的时候,就召集那么多人赶到哈熊沟,图谋也大,所以,想要抢夺钳形山坳矿点的可能性更大。 这也是周景明在看着张德宝他们一帮人进入河谷以后,第一时间忙着安排人手防护的原因。 武阳、白志顺两人已经习惯淘金河谷的情况,意识也更敏锐,忙着拿了猎枪朝着周景明靠了过来,朝着河谷里面张望。 等了大约一分多钟,看到张德宝领着两人顺着河岸下来,身上并没有带着猎枪。 没有看到更多人跟来,周景明稍稍松了口气:“难道他是想谈矿点?” “可能吧!” 武阳小声地回了一句。 “看看他们准备耍什么花样!” 周景明将猎枪甩背上背着,重新回到土灶边烧火,顺便把金旺也叫了回来。 没多长时间,张德宝领着那两人寻到做饭的帐篷边,找到周景明,笑眯眯地递来一支烟。 周景明接过来看看,随手夹在耳朵上:“有事儿?” “是有点事儿!” 张德宝叹了口气:“我们往上面走了一段,看到几个地形不错的矿点,都被插了牌子,那字是真好……好的矿点全都被圈了,只能来找主人问问,是什么情况,你们也没那么多人手,把那些矿点全占了吧?” “这关你什么事儿?” 周景明笑着反问。 “你们也淘不了那么多地方啊!” “今年淘不了,可以明年淘……当然,要是有人想淘也不是不可以,花点小钱,让出去也不是不可以。”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懂了。那转让一个矿点要多少钱?” “那些矿点,我都仔细勘验过,各个矿点的品位都不错,看成矿范围,预估的出金量,小点的,给个一千克左右的金子就行,大的有要两三千克或四五千克的,得看选的是哪个矿点。” “当真是好生意,十多个矿点,要是全都转让出去,那少说白得二三十公斤的金子。” “白得?你不会说话就别说,我特么勘验的时候不需要花精力?守着哪些矿点不需要人手?这天底下有免费的午餐?” “呃……是我不会说话。” 见周景明一下子板起脸,张德宝也只能干笑着打哈哈。 周景明懒得理他:“有事儿说事儿,没事儿的话自便,我这忙着呢!” “既然是这种情况,我得回去跟大家商量商量……先走了,东西都搬到这边来了,估计也只能从你这转让一个了,商量好了,明天再来找你。” 张德宝冲着跟来的两人使了个眼色,起身就走。 周景明也站起身,看着三人快步走远。 他笑着问武阳:“你说他接下来会怎么办?会不会买?” “这我可说不好。” 武阳摇了摇头:“他就即使买了,咱们也得相当小心。”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重新在土灶边的木墩子上坐下。 张德宝等到看不到钳形山坳的时候,并没有因为在周景明这里吃了点憋而难受,相反,他显得很兴奋:“特么的,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干?早早圈定些矿点,等着别人来转手一让,白捡几十公斤的金子,我特么怎么就没想到,好办法啊!” “头儿,待会儿把他们撵走了,河谷里这些完全没有淘采过的矿点,还不全都是我们的。”跟在他身后一人也兴奋地说。 “对对对……赶紧跟他们汇合,做好准备,等到老三得手,咱们就立马冲出去。 正所谓,树倒猢狲散,领头的被干掉,其余人还不就是一盘散沙……” 张德宝停下脚步,朝着对面的树林张望:“也不知道老三藏在什么地方,刚才咱们跟他们领头的说话,他应该能认清楚谁是领头的吧?不会打错吧。” “头儿,你就放心吧,老三的水准那还用说,太行山里的猎户,自小玩枪,手里又端着的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胆子更不用说,杀过人的……” 张德宝身后那人挺自信。 “这点我信,去年年底,咱们几人在根河那边干的那几票,他得记首功。 用猎枪,隔着几十米都一打一个准,要不是看他这么准,我也不会专门找人给他弄了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这回啊,又派上大用场了。” 张德宝加快了些步子:“赶紧将人手领着靠拢些,待会一听到枪响,咱们立马冲过去,别手软,开枪放翻几个,他们立马就得散。” 不多时,三人回到河湾,召集人手,张德宝跟一帮子人讲话:“我们问回来了,这条河谷里,插了牌子的都是好矿点,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人,纯属是占着茅坑不拉屎,别人想淘,还得花金子找他们买,动辄就是几公斤的金子,当金子是天上掉下来的……特么的,简直就是抢人。 大伙说,这种事儿,能不能干?” “那肯定不能!” “凭什么啊?” …… 人群里,一个个都显得很不爽,其中几个更是直接叫嚷起来:“干他们……” “是要干他们,既然不让咱们好过,那就别怪咱们不客气,兄弟们,他们那个矿点才是最好的,跟着我去把矿点抢下来,第一个月淘到的金子,大家伙平分。” 不得不说,张德宝这番话,更具有鼓动性! 他手底下的众人,本就愤愤不平,此时听说第一个月淘到的金子平分,更是变得蠢蠢欲动。 眼见效果起来了,张德宝提了猎枪领头就走,其余提着猎枪的几人,也纷纷跟上,后面则是一帮子提着各种工具的淘金客跟在后边,再次朝着钳形山坳靠近。 金旺的叫声,在张德宝他们三人离开后,停了没多长时间,就又再次叫了起来。 周景明又站起来看看,发现这次金旺的叫声,是冲着矿点对面的山林。 只是,他朝着对面山林看了好一会儿,一点异样都没看出来。 武阳也在看,同样也没发现异常。 但金旺不会无缘无故地叫,肯定是有情况才会这样。 “我过去看看……” 武阳提了枪就往杨树林方向走,想要过桥,绕到对面去查探。 赵黎也提了把猎枪:“我跟他一起去!”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已经大概了解了淘金河谷混乱的情况,跟武阳处的很好的,一个是转业兵,一个是武警支队出来的人,两人本就有很多共同话题。 不用说也知道,赵黎也是个用枪好手。 难得见到赵黎主动一把,周景明自然没意见。 对面山林要是没情况还好说,要是真有情况,两人也能相互照拂。 他更希望经过这次事情,让赵黎跳出他在部队上遵守的那些条条框框。 他们这样的人,一旦没了那些束缚,放开手脚干的话,就不是一般的匪徒所能比的。 周景明看着对面山林,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但又猜不出是怎么回事儿,只是想着,要是有人藏在对面林子里下黑手,自己绝对是最先被收拾的。 不管怎么说,防着点总是好的。 他略微想了下,冲着白志顺吩咐一句:“让他们抄家伙,防备着。” 在白志顺去传话,那几个分到枪的,忙着去地窝子里拿枪,周景明则是缩进帐篷,有帐篷罩着,想要下黑手,也不容易找准位置。 同时,他让苏秀兰丢下洗菜的活计,赶紧回地窝子,不叫她就别出来,等弄明白对面山林是怎么回事儿再说。 至于河谷上下游,在矿点里就能看到,到处是光秃秃的荒草地,本就是不好隐藏的地方,能看得一目了然。看不到的地方,属于是隔得比较远的地方了,就即使有枪,想要伤到人,也需要很高的水准才行,倒是不用太过担心。 而在对面山林中,那个之前背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跟在张德宝后边的年轻人,此时正藏身在半山腰一蓬灌木丛后面。 他现在心里很恼火。 在张德宝领着两人到钳形山坳探情况的时候,他就已经在对面的山坡上了,看准了自己要开枪打的目标。 在张德宝离开后,见周景明一直在帐篷前土灶边烧柴火,那位置显眼,他觉得没什么太大难度,只要靠近到一定距离,他就有把握得手。 于是,他开始悄摸着靠近。 谁知道,开始的一段还好说,等下去一段,矿点上的狗一下子叫了起来。 他是打过猎的人,见那条大狗朝着自己吠叫,他立马意识到,自己十有八九被狗发现了,赶忙在一蓬灌木后面藏身。 可现在的距离,又显得相当勉强,他没有十足的把握,他只能暗骂一声“死狗”,耐心地等待着,想在那条大狗安静些后,再尝试着往下靠近一些。 但他很快发现,自己恐怕要失算了。 因为矿点上,他的目标缩进了帐篷,有两人朝杨树林走,准备过河,还有几人,忙着去拿枪。 他有种预感,这些人应该是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开始防备了。 能怎么办? 他不敢乱动,只能在灌木丛后面将手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端了起来,瞄向帐篷,等着目标人物露头。 砰…… 殊不知,就在他端起枪瞄着的时候,侧面先传来一声枪响。 第190章 来得还真是时候 那一枪精准,直接打在老三的左臂上。 那是一颗独弹,炸得他左臂一片血肉模糊,骨头直接断了。 几乎出于本能,他惨叫一声,扔了手中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以右手捂着左臂,惊恐地朝着枪声传来的方向看去。 只见侧方的林子里,之前在上游河谷看到的那个顺着林子慢腾腾走过去的老头,嘴里叼着烟袋锅,正端枪瞄着他。 距离他不过十来米。 十来米…… 他竟然一点都不知道,老头是什么时候摸到这么近的地方还没被发现的。 老三有理由相信,就刚才那一枪,老头要是愿意,随时可以崩烂他的脑袋。 他哪里还敢有半分停留的心思,转身就往林子里钻,只想着赶紧逃离这个地方,连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都不敢去捡。 听到枪响,周景明从帐篷里稍微探出脑袋,朝着对面山林看了一眼,见是刘老头,他稍微松了口气。 武阳和赵黎两人已经到桥边了,听到响动,赶忙转身往矿点上跑,他们很快看到了顺着山林下来的刘老头。 过了没一会儿,河谷上方的山坳,转出张德宝他们那一大帮子人,气势汹汹地朝着矿点冲来。 见此情形,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矿点上众人也纷纷提着工具凑到一起。 毕竟是初次来到淘金河谷的矿点,他们还没见识到淘金场的凶险,显得有些紧张、害怕,也只有簇拥在一起,更能找到安全感。 还有之前,信誓旦旦的说会玩枪,拿了枪加入护矿队的几人,其实也是慌的。 周景明注意到他们的反应,知道这种事情,还是得自己领头上,有过一次以后,情况应该就会有所好转。 当然,他也不是只有一人,武阳和赵黎已经赶了回来,一向护着周景明的李国华虽然没拿枪,也提了镐头跟在周景明旁边,还有白志顺,自然也没落下。 由他们五人领头,其余拿枪的也跟在后面,最后面的是拿着工具的那些人。 张德宝领着人,一路冲得凶猛,等到他看清楚周景明他们那帮人的时候,先是愣了一下。 他发现周景明完好无损,不由看了看对面的山坡,他没有寻到老三的踪迹,只看到之前看到过一眼的老头站在山坡上,正看着他们,略微一想,他突然惊觉,之前的枪声,好像并不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发出的声音。 张德宝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再看看此时早已经在矿点上等着周景明等人,哪里有丝毫松散的样子,根本就是早已经做好准备的,而且,匆忙间,他似乎看到周景明等人手里的家伙,比他们只多不少。 这特么就尴尬了! 可他领着的一帮人冲得凶猛,好几个赶超在他前面,都想抢一个头功,想着占了矿点后,接下来一个月平分到的金子。 他叫了两声,只叫住了身边和后面的几个,跑到前面的像是没听到一样。 张德宝身为把头,没少干抢占矿点的事情,他当然知道其中的凶险,若是能直接将对方吓退,自然是没什么问题。 可要是碰到硬茬,越是冲在前面的,死得越快。 有人在前面冲锋陷阵,他自然乐得在后面缩着。 可周景明那帮人,既然有野心在这河谷干那么多事儿,哪是那么容易吓退的,该怎么办? 那一刻,他心里生出强烈的退意,可又想着自己好不容易拉起的队伍,大都是去年就在一起淘金的,其中几个还是喝过血酒拜过关公的兄弟,总不能看着他们去送死吧。 这要是干上一架,队伍肯定得散,去年一个淘金季的努力也就白费了,再想拉起这样拼杀多少有些习惯的队伍,就难了。 他忽然发现,自己貌似也只能硬着头皮上,看看能不能争取到缓和的机会,同时也在期盼着将周景明他们一帮人冲散的可能。 冲在前面的那些人,也不傻,当他们留意到周景明等人并没有太多慌乱,甚至其中十多人还纷纷将手中的枪端起来的时候,赶忙停住脚步。 谁也不愿在这种时候往枪口上撞。 一时间,往前也不是,退后也不是,只能是看着周景明他们一帮人的时候,又回头看向落在后面的张德宝。 双方人马,相距着四五十米,就这么对峙着。 周景明很想直接开枪,结果了领头的几个,只是,考虑到自己领着的一帮新人,没经历过大的阵仗,真逼急了,对方直接乱枪强来,自己这些人容易吃亏。 他不想自己这些人手出现伤亡,不然,武阳、白志顺他们以后回去,很难交代。 关键是,他最想弄死的张德宝,落在最后面,他也就暂时打消了直接下狠手的想法。 他在等着张德宝冒头。 可是,张德宝也不傻,追上前面这些人的时候,他并没有第一时间挤到前面来,仍然缩在人群里。 “你们什么意思?” 周景明高声说话:“是想抢我们的矿点?领头的出来说话。” “爷们,这就不是抢不抢矿点的问题,我们都是被逼的,你们一个队伍,就想霸占整条河谷,会不会太霸道了些?” 张德宝本想上前,都已经往前走了两步了,看看周景明他们一帮子人手里拿着的家伙什,又赶忙停下脚步:“来到河谷里的人会越来越多,这么大的地盘,你们吃不下,张口就是几公斤的金子,这是惹众怒的事情。 我们过来,是想跟你们商量,不要那么霸道,让出一个矿点,让我们大家都有饭吃。 在淘金河谷里面,总有些人看不清自己,总觉得自己领着一帮人,就能在里面称王称霸,我觉得,你们最好还是掂量掂量。 你领着的一帮人,我见过,大部分是些初次到淘金河谷的新手,你是准备让他们送死?” 事情都已经到了只差没真刀真枪干起来的地步,再假情假意说那些虚头巴脑的东西,显然没任何意义。 两帮人的仇气,在刚刚碰面的那一刻,就已经结下。 张德宝显然也明白这一点,知道今天的事情很难善了,所说的话语中,满是威胁和挑拨。 周景明笑了起来:“不过是个藏头露尾的东西,缩在后面,是想让你的人给你当挡箭牌?有本事你站出来说话,你看老子打不打你就完了。 还有,我不知道你哪里来的勇气,敢这么跟我说话,要人,人比你多,要枪,也不比你少。 没错,我领来的,大多是没淘过金子的新手,但有一点你错了,既然敢来淘金,就没有孬种。 还有,淘金河谷里面,从来不是讲道理的地方,老子就霸道,你又能怎样? 张德宝,你算是个什么玩意儿,也配跟老子这么说话。 你不是想抢矿点吗,你倒是来啊,像个爷们一样,别缩着,今天的事情,你特么要是不给老子一个满意的交代,你河东老家,我知道在哪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张德宝听到这话,不由愣了一下,他不知道周景明怎么就知道他名字了,甚至还知道他老家的所在。 就在这时候,刘老头也回到矿点上,靠上前去,将那把捡拾回来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交给周景明:“有一个鬼鬼祟祟的藏在对面林子里,朝着矿点上瞄枪,已经被我收拾了。” 周景明看到那把枪的时候,立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了,他不由心里一阵发凉。 缩在帐篷里是对的。 要不是刘老头把这人收拾了,搞不好从帐篷里一露头,死的可能就是自己。 刚才很凶险。 他随口问:“弄死了?” 刘老头摇摇头:“打了他左臂,让他走了。” 周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自己的鹰兔牌猎枪交给提着镐头的李国华,他自己提了五六半。 对面少了这玩意儿,周景明心头真正松了口气。 “再告诉你们一件事儿,你们安排在对面林子里准备打黑枪的那人,已经被收拾了!” 他这话一出,张德宝他们一帮人变得有些骚乱。 估计在他们心里,这把枪是他们颇为看中的底牌,现在到了对手手里,优势大减,一个个心里变得越发没底。 就在这时候,后面山坡上传来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 周景明回头看了一眼,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隔得距离有些远,又有林木遮掩,他也看不出来的究竟是些什么人,但能看到下来的是三辆拖拉机,一大帮子人将车斗子插得满满当当,人数不少。 在这种时候来人…… 周景明冲着武阳小声说了句:“兄弟,去看一看,到底是些什么人。” 武阳点点头,立马提着猎枪朝着杨树林跑了过去。 张德宝也在朝着矿点斜对面的山林张望,显得很欣喜:“大家不要慌,先看看是些什么人再说。这些人不少,要是另外一伙人,只要几句话,就能联合起来,到时候,人一多,他们枪多也不好使,看他们怎么办。” 武阳没多长时间就从杨树林里钻了出来,跑回队伍的时候,冲着周景明小声说了几句。 周景明嘴角一咧:“来得还真是时候。” 他也不急着对付张德宝他们那帮人了,只是静静地等着。 不多时,又是四十来号人从杨树林里出来,先是看看矿点上对峙的两帮人,这才朝着矿点上过来。 见周景明他们不少人朝着那帮人张望,也不见打招呼,张德宝一时间也摸不准到底是不是一帮人,但不妨碍他冲着那些人喊话试探:“爷们,你们也是进河谷淘金的吧,别白费功夫了,河谷里好点的矿点,都已经被这帮人占了,去了也没用,想要在这河谷淘金,得把他们先收拾了。” 那些人脚步不停,继续朝着矿点的周景明等人靠拢过来。 来的正是李国柱、彭援朝等人,乘坐了不少时间的拖拉机,在这个时候赶到。 看着周景明同领头的几个寒暄,张德宝脸都黑了。 对方人数一下子差不多有上百个,人数是他们的双倍,枪也更多,连拼一下的机会都没了! 周景明再次看向张德宝等人,他端枪上脸,朝着他们一帮人就迎面走了过去:“不想死的,给老子规矩点,把手里的家伙,给老子扔了。” 那几个手里拿着枪的,自然是被重点关注的对象,人多势众的情况下,他们不敢动了。 这种时候,明知道没法逆转,处于绝对的劣势,谁还敢乱来。 终究领头的只是其中几个,敢把命真正豁出去的也不多,有一个扔了手头的家伙,就有第二个。 眼看大势已去,张德宝猛然转身,撞开挡在身后的几人,朝着河谷里面跑。 他很清楚,作为主事人,这要是被镇压了,绝对没好果子吃,恐怕再没有翻盘的机会。 第191章 我喜欢硬气的人 张德宝一跑,其余几个领头拿枪的也跑。 周景明怎么可能放虎归山,抖手就是一枪,将刚才冲在最前面那人放翻在地。 武阳也没有任何迟疑,他也开了一枪,同样放翻一个。 两枪就有两人倒地,其余那些人生怕被子弹伤到,有的忙着蹲下,有的干脆直接趴着,其余人也有样学样,一时间,将另外三个跟着跑的淘金客也一下子显露出来。 这大好开枪的机会,周景明又怎会轻易错过,跟着开了一枪,再次放翻一个人。 不得不说,五六半就是比双管猎好用,精准度比双管猎更容易把握,而且,声音也不似猎枪那样沉闷,显得很清脆,用着很舒坦。 剩下的两个抱头鼠窜的家伙,刚刚撞出人群,一瞥之下,见眨眼间倒下三个,顿时大惊失色。 跑在后面那人,一下子不敢动了,整个人浑身直哆嗦。 还有一个跑得踉踉跄跄,被刘老头开枪打了一枪。 他没要人命,打的是那人腿,当即被放翻在地。 “彭哥、李哥,把人给看住了,武阳,我们追!” 周景明提着枪就冲着已经跑远的张德宝追了出去。 张德宝必须解决,他可不想以后被阴戳戳地来上一下。 蝎子的名头,可不仅仅是毒,最善于暗地里行事儿。 这个时候的张德宝,虽然还没有蝎子之名,但一点都不妨碍周景做出灭杀的决定。 正所谓,前事之鉴后事之师,是祸患,就得早早根除。 一群人将张德宝领来的那些人给围住,周景明不相信那些人还能翻起什么浪花。 他追得很猛,武阳跟得也很紧。 赵黎估计是觉得被围住的这些人,已经构不成什么威胁,稍作犹豫后,也一路跟着武阳和周景明狂奔,想要帮忙。 毋庸置疑,跑得最快的是金旺。 尽管张德宝先跑了几秒,但也不过就是几十米的距离,周景明他们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才能追上,但对于四爪纵跃像是脚不沾地的金旺来说,追上去只需要极短的时间。 听到后面金旺的吠叫声越来越近,张德宝慌得不得了,他本就不懂奔跑时的呼吸节奏,耐力不足,又是在奔命,提着的一口气顿时乱了。 生怕被金旺咬到,他匆忙间回头,冲着金旺开了一枪。 没少经历过这阵仗的金旺,自然知道枪械的厉害,在张德宝抬枪的时候,他立马往斜里跑,那一枪顿时落空。 金旺就是这德行,你不招惹他,只是冲你吠叫、龇牙,可一旦招惹了,只会更凶猛。 张德宝开了那一枪,还以为金旺会被吓住,至少不敢跟得太近,但他显然低估了金旺的胆量。 在他瞥了一眼狂冲而来的周景明等人,转身继续狂奔的时候,金旺只是拐了个弯,没有丝毫停留继续朝着他追去。 眼看金旺再次逼近,似乎随时会被捞上一口,这是一种能将人逼疯的感觉,逼得他不得不转身,又准备给金旺来上一枪。 殊不知,他刚一转身,枪才抬起来,金旺已经纵跃而起,一口咬在他左手胳膊上,再被那壮硕的身体一撞,整个人栽倒下去。 金旺甩动着脑袋,呜哩哇啦地,撕咬得很凶猛,那钻心的疼痛,疼得张德宝怪叫连连,一人一狗在地上翻滚,他试图甩掉咬住后就不松口的金旺。 可结果是,他没能甩开金旺,反被金旺拖拽出一米多远。 不得不说,张德宝是个狠人,竟是生生忍着手臂的疼痛,翻身站了起来,连带着金旺也跟着被提了起来。 他很想开枪结果了这条大狗,但看着狂奔而来都带着枪的周景明他们三人,又生怕枪里最后一颗子弹用掉,没有更换子弹的机会,彻底丧失反抗能力,他终究没有开枪,只是提着脚朝着金旺猛踹,拿着枪托朝着金旺嘴巴砸,结果就是被金旺再次甩翻在地。 也在这时候,周景明的枪响了。 他看到金旺情况危险,赶忙驻足,端起五六半,比量着朝坐起来的张德宝的右肩开了一枪。 这一枪过后,张德宝连枪都没法拿了。 他硬生生咬着牙帮,愣是一声不吭,他不动了,金旺也不动,只是死死咬着他左手胳膊不撒口。 武阳也在这时候冲到他旁边,将那把双管猎踢到一旁。 周景明赶到后,将金旺叫到一旁,这才微微喘息着看向张德宝:“之前不是很能吗?” “要杀要剐,给老子一个痛快!” “我喜欢硬气的人……满足你!” 周景明当真开了一枪,打在张德宝的左腿上。 那一秒,张德宝疼得一下子坐了起来,整个人都在打哆嗦。 五六半的尖头子弹,洞穿能力可比猎枪的独弹强太多,那一枪,子弹直接将张德宝的大腿洞穿。 那是何等的疼痛自然不用说,没有人愿意体会。 “老子认栽了,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不是我想怎么样,而是你该问问自己,你该怎样才能活命。” 不一枪结果了他,为的还是金子。 张德宝去年能在哈依尔特斯河主河道上,争得一席之地,想必矿点上得到的金子不会少。 不知道他在淘金季末期,有没有去打秋风,如果去了,肯定还有不少收获。 这样的人,很有必要好好问一问。 “想要金子,老子有,但想要我交出来,做你的春秋大梦。” “还跟我横是吧……好办!” 周景明看了看张德宝的左腿:“我不知道这一枪,你还受不受得住,如果昏迷了,放心,我会把你再次弄醒,然后继续问,你不是挺硬气吗,可要撑住了。嗯,下一次,打右腿。” 他说着,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枪口,指向张德宝的大腿。 张德宝见状,一下子大叫起来:“杀了我,你特么杀了我!” “砰……” 周景明又开了一枪。 这一次,张德宝白眼一翻,直接昏了过去。 “拖到河边去,给他清醒清醒。” 周景明吩咐了一句。 武阳弯腰,拽着张德宝一条手臂就往河边走,直接将他整个人拖进浅水里。 被冰冷的河水一激,张德宝再次醒了过来,被疼痛刺激得啊啊大叫。 “金子藏在哪里?” 周景明在他旁边的一块河石上蹲下,面色平静地看着他:“还不打算说?” 这一次,张德宝的神色再没有之前的狠厉,他知道,自己这一次在劫难逃了:“金子给你可以,不过有一个问题,你得回答我,你真的知道我家在哪儿?” 周景明当然不会告诉他,自己上辈子就已经知道他不少底细:“现在说这个还有意义?” “确实没意义……我孩子还小,别伤害我的家人。” 张德宝言语中,多了些哀求的意思。 “那就要看你了?” 周景明声音也变得平淡。 “我还有四公斤多的金子,你去年也在那边淘金,应该知道,去哈依尔特斯河那边,在有一段路道左侧的山坡上,有个石人,金子就藏在石人脚下,埋土里。” “石人……你怎么会把东西藏那种地方。” 周景明听他这么一说,立马知道他说的是去年进山,拖拉机熄火,半夜撞见驼鹿的地方。 没想到,这也是一个喜欢将东西藏在有石人的地方,估计也是因为听说那些石人邪性,少有人靠近的缘故。 “去年领着他们几个,在根河那边干了几票,出来的时候,被清山队的追撵,跑散了,那些人对我紧追不舍。 我本来想将金子带回老家,但他们抓得太严,只能找个地方埋着,有石人的地方地方邪性,是藏东西的好地方,想着今年还要过来,就专门进山一趟,将东西藏在哪里,今年还没有来得及去取。” “你早这样说多好,又何必多遭罪。其实,我只是从口音上知道你是河东人,并不知道你老家具体在哪儿。在山里边,祸不及家人,即使我知道,我也还没有无底线到那种地步。” 张德宝听到这话,一股怒气在脸上翻涌,但很快就消散了:“给我个痛快吧!” 武阳看了眼周景明,见他点头,掏出一把弹簧刀,朝着他脖子抹了一下,掀入河里。 看着张德宝在河里扑腾几下,随着河水往下游飘去,周景明也踩着卵石回到河滩边的草地上。 他早注意到赵黎看着他的异样眼神了。 他笑了笑:“赵黎,是不是觉得不认识我了?很凶残是不是?” “是!” 赵黎点点头:“跟我印象中完全是两码事儿。” “在淘金河谷里就是这样,你不吃人,就等着被人吃,张德宝这人,去年,我和武阳沿河淘金的时候,亲眼见到他杀了他那队伍的把头,取而代之。也像现在一样,尸体掀入河水中,顺着河流往下漂,最终究竟会飘到什么地方,没有人会关心。 你听他刚才说什么了吗,他们去年在山里干了几票,那就是说,有几波淘金客,就死在他们手里。 这样的人,我不可能放他离开。 一旦让他走了,只要有口气,对我而言,都是威胁。” 周景明笑笑:“我就不跟你多说什么了,在淘金河谷呆得时间长了,你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很多时候,杀人,只是为了自保。 就像今天,安排人打黑枪,你说事情有多悬? 不管怎样,人总是被逼着适应……走吧,回去了。” 第192章 收编 周景明不知道赵黎在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以后,会有什么变化,毕竟,动辄出人命的事情,不是大多数安分守己的人能接受的,是决然不同的意识形态。 只能说,看他以后是什么表现。 初步看来,赵黎还是不赖的,最起码,在追击张德宝的时候,他跟来帮忙了。 他更多的不适,还是因为周景明在他的印象中出现了强烈的反差。 这个农村渡口老船工家的儿子,以前看着性子很温和,没想到,到了这山谷里面,还有这等杀伐的一面。 并且,这些事情,他觉得周景明似乎经历的不是一次两次,不然也不会下手狠辣到眉头都不皱一下的程度。 这还是他认识的那个周景明吗? 好在,还在没来之前,周景明已经跟他和李国华两人都说过河谷的大概情况,心里有了底,倒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而且,看今天那帮人的架势,都安排人打黑枪了,但凡有丝毫软弱,遭殃的,可能就是自己这帮人。 他以前在雪区,对淘金的事情只是有所耳闻,现在真正见识到,才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淘金河谷的混乱。 三人回到矿点上,张德宝领来的那帮人,在彭援朝等人的看守下,显得不知所措。 周景明扫视着众人:“现在给你们两个选择,一是把自己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都留下,立马滚蛋;二是我领你们去个矿点,我让人领着你们在那里扎下来淘金,不分金子。 每人每个月五百,比我领着的人少一百,是对你们这次冲撞我们的惩罚。 另外,我供着吃喝和所需的物资,也提供保护。” 反正张德宝已经被解决,剩下的人又不能全废了,与其让他们出去到处乱窜,可能引来更多的麻烦,还不如就将他们收编,安置在河谷内淘金。 那么些好矿点,转让给别的淘金队伍,赚那三五公斤的金子,远不如直接让这些人去淘,赚的更多。 之前担心人手不足,现在正好用用这些人。 有过这次的事情,他们但凡识趣点,应该就会很安分。 之前逃跑,看到连毙三人被吓得不敢跑的那人,听到周景明这话,有些不敢相信:“你就这样放过我们了?” 周景明淡笑一声:“怎么,你是希望我也给你来上一枪,送你去跟他们几个团聚?” 那人连连摇头。 有可能活着,谁愿意去死。 周景明看了看一众人:“到底能不能干?” 之前怎么说也是跟着张德宝混的,现在领头的几个都废了,他应该还多少有点威望,领着这帮人问题不大。 那人回头看着众人:“要不,咱们就在这河谷里淘金,反正出去了,也是混进别人的队伍,或者回家,说不定还不如在这里淘金,有吃喝供着,每个月还有五百,几个月下来,也能几千块……” 没有人说话,更多的是看向周景明,满脸疑惑。 周景明当然知道他们的顾虑:“放心,这件事情过后,我不会再找你们的麻烦,前提是你们能安分,要是还敢给老子耍各种心眼,别怪我不客气。给你们三分钟时间做决定!” 他说完,掏了烟,迎上彭援朝和李国柱,给两人一人发了支烟抽着:“我都以为你们会嫌弃我这里给得少,不来了。” 今天的事情,若是李国柱、彭援朝等人不及时赶来,一下子增加了那么多人手,跟张德宝他们那帮人,恐怕真得干起来。 他们的到来,人数上的绝对悬殊,是让这帮人彻底蔫了的原因之一。 明知道干不过,还往上莽,那就不只是蠢了。 当然,周景明也不虚,准备打黑枪的已经被刘老头解决,还把那把让他心里重点提防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被拿了回来,加之手头又有那么多杆枪,他丝毫不担心干不过。 只是,真正打起来,免不了伤亡,后续的事情处理起来很麻烦,也影响矿点的开采。 “不来能上哪里去?这辈子也就适合干这行当了,跟着你,总好过自己带着队伍瞎折腾,烦心事不少,屁事儿还多!” 李国柱抽了几口烟:“好好干上几年,攒上一笔钱,找个保姆,到南方去寻个安逸点的地方,过完后半辈子,大概也就是这样了。” 彭援朝笑笑:“我早说过,我就那点本事儿,混不走,还是到你这里,更安稳些。至于给的多少,这得看个人理解,供着矿点上的所有物资,还有各种打点,花销不少。 有的人是觉得少了,但他们也不想想,有几个队伍能寻到好矿点,又有几个队伍能保证每人每个月能赚到五六百。 我是没那么大野心,也知道自己没那么大本事儿……说起这个事儿,周兄弟,徐有良来找你了没有?他比我还先动身一天,这个时候应该到了啊。” “徐有良?” 周景明摇摇头:“没有!” “这小子心就挺大,我听他那意思,是准备自己领着一帮人来这里,在河谷里选一片地儿,自己单干。” “自己单干……也不是不可以!” 周景明觉得挺无所谓:“去年结束的时候,我就已经说过了,愿意回来的,我欢迎,不愿意回来的,我不勉强,反正能聚在一起,那就是兄弟,不聚在一起的,跟我就没关系。 不管怎么样,你们俩是我最看重的,回来了就好,以后矿点上的事情,就交给你们领着了,放心,不会亏待了你们。” “哟,刘大爷,你也在啊!” 彭援朝忽然注意到坐在一旁草地上抽着烟袋锅的刘老头,赶忙打声招呼。 刘老头微微点点头:“嗯!” 周景明笑着解释:“去年矿点上就是刘大爷帮我守着的,还帮我经管着金旺。要不是大爷,我都不方便回去。” 李国柱也好奇:“你们是怎么碰上的?” 他去年在小半岛上,也听说了不少关于刘老头的事情,没有真正接触过,但知道他早早地就离开河谷了,周景明也挺看重他,念叨过好几次,现在算是见到真人了。 “你们都走了,我和武阳、顺仔去山里一趟,洗了几天洞,回来的时候遇到了刘大爷。” “洗洞……这好事儿,咋不叫我们?” “你们不都有事儿忙着回去吗?就只有武阳和顺仔愿意留下来陪着我,我也不能勉强你们不是?” “今年可不能丢下我们了。” “到时候看吧!” 今年刚开始,后面还不知道会有些什么事情,周景明也没法给出肯定的答案。 不过,只要有可能,洗洞这种能快速捞上一笔的野路子,总是该走走的。 人多一点,也不会是什么坏事儿。 不然,什么阿猫阿狗见到,都敢打主意,也麻烦。 几人简单地唠了几句,周景明这才又重新看向那帮人:“时间差不多了,你们想好没有?” “想好了,就在这河谷里面干,出去了要么回家,要么进别的队伍,不见得比这里强,去年干了小半年,也不过三四千块钱,还有好几个被扣了金子,只得了两千多块钱。” 周景明他们几人说话的时候,一帮子人也在商量,倒是很快统一了意见,那个领头的站出来说话。 “既然这样,去把你们今天带来的物资搬到我这矿点上来,以后有什么需要,我会发放给你们!武阳,顺仔,麻烦你们跟着跑一趟。” 周景明冲他们挥挥手:“尸体带走!” 至于那几把猎枪,早已经被白志顺给收捡起来。 队伍里的猎枪,一下子增加到了二十一把,还有一把五六半。 有这么多武器,再加上上百号人,周景明相信,但凡有点眼力劲的人,应该不会再打矿点的主意。 至于五六式半自动步枪,还是该去再买两把,那样矿点会更安稳。 那些人也直接,死了的三人,被他们直接抛到河水里,只把被刘老头开枪打伤的那人带走。 见事情已了,李国柱冲着周景明说:“在铁买克的时候,我们带了些物资进来,让人帮忙,搬到矿点上来。” 周景明点点头,只是吩咐李国华招呼人手,往桥边去搬东西。 至于王佑平他们三个司机,在东西卸下来以后,趁着天还没黑,开着拖拉机早早离开。 搬东西这种小事儿,自然不用周景明等人出力。 他领着彭援朝等人回地窝子。 彭援朝一看到只有这么几间地窝子,顿时咋呼起来:“怎么就这么几间?今天晚上我们住哪儿?” “我都不知道你们到底来不来,我挖那么多干什么,够用就行了。 住哪儿,今天晚上住帐篷,我可没办法迁就你们,怕冷,明天自己挖!” 周景明可不想因为他们几个搞特殊,本身让已经住进地窝子的人给他们挪位置,就是件很败人品的事儿。 “秀兰……秀兰……” 他跟着冲地窝子里喊了两声。 里面传来清脆的回应声,让彭援朝眼睛一亮:“你带着女人进山了?” 周景明没有理会他,只是冲着从地窝子里钻出来的苏秀兰交代:“今天人多,饭菜得加量,多做点,另外,肉也多弄一些,算是加餐。” 苏秀兰乖巧的应了一声,往帐篷边去忙活。 彭援朝看着苏秀兰,眼睛都直了:“那么年轻漂亮……” “这跟你没关系,把你那些不正经的心思给我收起来,这是我的女人。” 周景明一样提前打招呼:“跟下边的人也好好说说,要是敢乱来,我可不讲情面,这算是我提前打过招呼了。” “唉……” 彭援朝叹了口气:“早知道我也领着一个过来了,也免得以后整天看着心里发酸,也跟她有个伴。” 这个时候,他忽然想起了他的青梅。 他不知道,那个女人此时也到了铁买克,正跟一帮子男人,住在农户家的马棚,她缩在角落里,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空,心里一阵阵慌乱。 第193章 惹不起 李国华领着人去帮忙,将桥边的那些物资搬回来,等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武阳和白志顺也领着张德宝那帮人,将他们带进山的物资全都搬到矿点上来。 周景明他们购买物资,除了大米白面之外,还尽可能购买一些洋葱、白菜、洋芋之类的东西。 张德宝那些人就不一样,除了淘金所需要的那些工具,就只有米面和一些面条,另外还有不少酱油。 周景明不用想也知道,他们的饮食,最好的就是些水煮面条,拌上些酱油。 不说现在,哪怕再过上几年,很多拿了开采许可证的金老板也是这样安排伙食,想要吃肉、吃蔬菜得自己想办法,就即使这样,生活费还得自己支付。 也有不少淘金客,因为舍不得花钱,自己准备些米面就进了山,吃得相当简单。 很多人因为长期缺乏维生素,一个个形同枯槁,浑身是病,状态相当差劲,是真的在耗命淘金。 相比起来,周景明这里已经强太多。 那些收编的人,其实周景明多少有些不在乎他们是去是留,他也知道,他们有些人只是口是心非地答应留下来。 总不能老是派些人看着他们,那样太伤精费神,得看他们自愿。 不愿意留的,强留下来也没多少意思。 但他相信,总有一部分人愿意留下来。 多些人手开采矿点,总会多些收入。 这一晚,王东帮忙,跟苏秀兰一起张罗了不少饭菜,将去年周景明从巴图那里买来,宰杀后烟熏保存的羊炖了一只。 连上收编的,拢共一百三十六人,一只羊肉只是一顿,就被吃得干干净净。 最先到哈熊沟矿点上的人已经干了些日子,趁着今天四月一号,周景明在晚上的时候,让苏秀兰将三月份上工情况进行汇总。 只是动工大半个月的时间,期间又因下雪有过耽搁,零零总总,也就用了两万来块钱,当天晚上就将三月份的工资结清,顺便将彭援朝买物资的钱也给结了。 现在钳形山坳矿点上的人手,已经足够,四月份的工钱开销,周景明初步估计,得在八万以上。 他发现,手里那点钱,以现在的人手,还是撑不到这个淘金季结束。 在哈熊沟下游,有一人匆匆从对面林子下去,赶往下游的矿点上。 张德宝他们一帮人进入河谷的时候,动静不小。 下游矿点上那帮人注意到这情况以后,那个中年把头,立刻让人上来查探情况。 为了不引起误会,那人没敢靠得太近,在周景明他们矿点斜对面的山林观望着。 事情落幕后立马往回赶。 见他回来,中年把头赶忙过来询问:“什么情况?” “来了四十多号人,两帮人起了冲突,不过……” “别特么吞吞吐吐的,到底怎么样?” “这帮人太厉害了,刚来的这帮人,死了几个,被降住了。” “尸体我看到了,有一具就在咱们矿点上的河滩搁浅……那他们伤亡咋样?” “一个都没伤,后面又来了一帮人,是一起的,他们人数有百来个了,手里的家伙是真多,起码十多杆猎枪。” 中年把头听到这话,微微叹了口气:“不能有别的想法,咱们最好老实本分点,赶紧淘金子,把那一千克给人送去……惹不起。”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让赵黎跟着李国柱,领着张德宝那帮人,往上游矿点去了一趟。 在一处河湾里,挑选了一个品位跟钳形山坳差不多的矿点,让那些人在哪里掘挖地窝子,让他们扎在哪里干,至于吃饭,还是得回到钳形山坳的矿点上。 反正相距也就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倒也没多少影响。 而钳形山坳矿点上的事情,周景明则是交代给彭援朝、白志顺两人领着。 至于巡守矿点的事儿,周景明暂时交给刘老头。 事情安排妥当后,他将金旺栓在矿点上,叫上武阳,发动拖拉机,往铁买克去了一趟。 当天下午抵达铁买克,他第一件事就去镇子边缘的窝点去找孙怀安。 事情挺凑巧,两人刚到窝点附近,就见孙怀安骑着辆摩托车出来。 这个时段,摩托车还是稀罕玩意儿,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有钱能买摩托车的,大多也是从国外走私而来,纯进口的,一般人买不到。 见到周景明来窝点,孙怀安连忙将摩托车停下:“来卖东西?” “矿点上都还没有正式淘金,天气太冷,还在一直挖矿料,手头没东西。” 周景明停下拖拉机,下车后走到孙怀安旁边,一脸稀罕地看着那辆摩托车。 这玩意儿的速度,比拖拉机快多了,手头要是有一辆,以后往来哈熊沟到铁买克,一天一个来回,简直不要太轻松。 “那你这是有事儿?” “想过来问问,你这里有没有五六半。” “五六半啊,有!” “给我弄两把……妈的,昨天有人来抢矿点,差点没守住,得弄点好家伙。” “五六半确实比猎枪好使多了……只是这玩意儿,不好弄到,价格有点贵。” “既然咱们是合作关系,想必你不会狮子大开口。” “一千一条,你要是满意这价格,我现在就去给你取!” 一把普通猎枪还得三百多块钱呢,五六半要一千块,价格是高了些,但不算特别离谱。 周景明果断点头:“就按你说的……不过,这么高的价格,附赠几包子弹,总没什么问题吧?” “没问题!” 周景明当即掏两沓钱,交给孙怀安,跟着又问:“你这铃木摩托卖不卖?” 孙怀安有些诧异:“你也懂摩托车?” 周景明笑笑:“小鬼子那边过来的,两冲程!” 这年头,铃木王还没出来,眼下孙怀安这一辆,已经算是顶好的摩托车了,没办法追求更高。 孙怀安冲着周景明竖了大拇指:“果然是行家。不过,这摩托车你暂时就别想了,我好不容易托了关系,费了不少劲才弄到手,买价六千八百多,各种转运,到手前后花了一万多……你要是真的想要,我可以帮你问问,但不能保证弄到手。” “帮忙问问吧,有货的时候通知我!” 周景明盘算着,有一辆摩托车挺好,不少时候,能有大用,尤其是这种出了山,到处荒漠戈壁的地方,太适合摩托车发挥了。 孙怀安微微点点头,转身回了窝点,没多长时间,用袋子包着两把五六半送来,居然是全新,用枪油保养得很好,另外还有六包七点六二的子弹。 检查枪械没问题后,周景明叫上武阳上了拖拉机,开着就走,听到孙怀安在后面叫唤:“有东西了,别忘了来找我……” 周景明头也不回地摆摆手:“知道!” 这天晚上,周景明和武阳没有回去,在铁买克住了一夜,主要是还想着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去取金子,今天晚上回不到哈熊沟。 李国柱和彭援朝才带了不少物资进山,帐篷里堆得满满当当的,暂时不需要购买,周景明也没有去折腾。 两人只是约着一起去吃了顿烤肉,就回旅社休息了。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找旅社老板,要了不少开水,加注在水箱里,好不容易才将拖拉机发动,开着早早离开铁买克,一路快挡,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赶。 他们动身得早,淘金队伍还没有进山,一路上并没有遇到什么人。 两人寻到那个石人,由武阳提着枪守护,周景明顺着山坡爬上去,在那黑色石人周围转着看看,发现石人跟脚处有荒草被拔动过,他轻易揭开,下面的土质松软,往下刨了差不多一尺深的样子,果然看到一个装着麸金的油纸袋,当即取了出来。 他掂了掂分量,跟张德宝所说的差不多,当即装自己背包里,快速顺着山坡下来。 武阳小声询问:“有没有?” 周景明点点头。 武阳顿时笑了起来。 两人也不耽搁,在路上调转拖拉机车头,往哈熊沟赶。 直到回到四矿大桥岔往哈熊沟的路口,才见到有三辆拖拉机拉着人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过进去,别的人不起眼,倒是在拖拉机上看到个女人,看上去有些姿色。 如果彭援朝在这里,他会发现,这女人,就是他的青梅。 周景明现在也不介意哈熊沟被人发现,事实上,事情也盖不住,他没有任何停留,错过车子后,径直赶往哈熊沟。 直到临近傍晚,才回到矿点上。 彭援朝看到两人回来,迎上来说:“哪些狗日的,今天早上借口去拉屎,跑掉四个。还有受伤的那个,也让他滚蛋了。” “跑掉就跑掉吧,他们不跑,留下来也只会坏事儿。” 周景明忙着看那些金子到底有多少,简单跟刘老头他们打了招呼,叫上武阳去了地窝子,第一时间取出天平,将那些金子称了一下。 估计张德宝自己也没称过,只是说了个大概。 周景明称过后,发现总的有五千一百二十三克。 他跟武阳商量过后,给武阳分了五百克,给当居首功的刘老头分了五百克,白志顺、赵黎以及李国华,一人三百克,剩下的,还有承诺过给金子的十一人,一人二十克,也用青霉素瓶子分装了二百二十克。 彭援朝、李国柱、王东他们三人,他也每人给了两百克。 这般分配,也算是论功行赏。 这么一搞,周景明手里的金子还剩下两千四百零三克,也算是有些收获。 彭援朝拿到那些金子的时候,当时就咧嘴笑了起来:“才来第一天就有收获,我就知道,跟着你混不会错。” 第194章 有备无患 徐有良抵达铁买克已经四天,在这四天时间里,他看到过领着人坐拖拉机进山的彭援朝和李国柱,也在晚上铁买克的馆子里看到周景明和武阳。 但是,他都没有打招呼,反而有意避让着。 在这四天时间里,他忙着招揽人手,聚集了二十多号人,也忙着购买米面、茶砖、盐巴等物资,甚至,他还在镇上寻到了一台二手的抽水机。 至于枪,他在阿勒坦的时候,就已经一次性买了六把。 这番投入,也算是下了血本。 唯一让他头疼的是,自己一帮人里面,就他自己还算是个老手,其余的都是新人,估计稍微靠谱一点的,只有他同村带来的那几个,毕竟熟识。 但他终究是第一次当把头,心里还是觉得有些没底。 他几乎照搬了去年彭援朝在小半岛淘金的分配方式,不过,只有他一人分三克,其余人分的都只是一克。 不管怎么样,事情已经到了这地步,彭援朝也已经知道他的盘算,不硬着头皮去做,总觉得有些丢脸面。 一应准备妥当后,他开始去找拖拉机,首选自然是去年就打过几次交道的王佑平。 他运气不太好,上门的时候没有碰到,王佑平已经帮人运送物资进山了,别的人他不放心,只能又多等一天,才终于将人等到,商量好运费,等着第明天一早将物资装车,然后进山。 晚上,他招呼着人手进了馆子,准备好好吃上一顿,这几乎是每个淘金队伍进山之前都会做的事情,因为都知道,进了山就不容易吃到好的了。 他们一帮人刚坐下没多久,饭菜还没有上桌,又有十多人钻了进来。 当看清领头的那一个,徐有良不由眼前一亮,起身招呼:“孙成贵……” 孙成贵先是一愣,循着声音看去,也变得惊喜:“徐有良……你怎么也在这儿?” 徐有良咧嘴笑着:“这话问的,你能来我不能来啊?来来来……坐!” 去年就在一起共事几个月了,早已经是熟人,孙成贵也不客气,径直到徐有良旁边坐下。 他见周边两桌人跟徐有良这一桌的有说有笑,知道这些人跟徐有良是一起的,徐有良跟彭援朝又向来是一伙,他问的直接:“怎么不见彭哥?” “彭哥已经进山去了。” “你没有跟他一起?” “他想继续跟周景明他们去干,我……我想单干。” “单干啊……” 听到徐有良犹犹豫豫的话语,孙成贵微微皱了下眉头:“怎么想起来单干了?” “去年结束的时候,姓周的不是说了只发工资不分金子吗,我觉得他太贪了,跟着他辛苦一个淘金季,落不到多少好处,所以就想自己拉个队伍。” “姓周的?” 孙成贵笑笑:“我记得去年你一声声周哥叫得欢,现在叫得可真不客气。” 徐有良听出孙成贵话语中的嘲讽,但也不以为意:“我跟他有什么好客气的,他就看不上我这号人。也不知道他到底给彭哥灌了多少迷魂汤,我就想不明白,怎么彭哥还是那么死心塌地的跟着他。” “迷魂汤?” 孙成贵微微摇了摇头:“你这是想些什么呢?彭哥虽然咋咋呼呼的,但脑子可不笨。” 徐有良看了看孙成贵,又看看跟他一起进来的十多人:“你也领着人来了,没有单干的打算?” 孙成贵长呼了一口气,站起身来:“我这只是第二年来淘金,没那本事儿……不跟你说了,我要招呼领着来的人吃饭。” “孙哥……” 徐有良连忙将孙成贵拉住:“别走啊,只是吃顿饭,我请!” “算了吧!” 孙成贵摇摇头:“我知道你想说些什么……我直说了吧,我也是要进山去找周哥他们,不可能跟你合伙。” “为什么?” “你问我为什么?不是,你自己好好想想,在去年小半岛矿点上,要是没有周哥和武阳,就彭哥领着我们,怕是连脚跟都站不稳,更别说赚钱了。 你现在手头有钱了,能自己拉队伍,但你也不想想,这些钱是怎么来的,要是没有周哥,你有钱拉队伍,周哥可没有亏待过咱们。 今年发工资,不分金子,或许进账会少一些,但我觉得,周哥对咱们还是不错的,什么事儿都是他顶在前面,挺安稳,能赚到钱又能保命的地儿,我为什么不去?” 孙成贵说到这,转身冲着他领来的十多人说:“走,咱们换个馆子。” 一帮子人呼啦啦地跟着孙成贵钻出馆子,往街道左边去了。 徐有良愣愣地看着一帮人,神情忽然变得恼火。 本来看到孙成贵的时候,他心头还有些火热,想着能拉着孙成贵跟自己一起干,人手更多,也更有底气,没想到,话没说上几句,反被一通说教。 他在心里问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 但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没有任何问题,都说人为财死鸟为食亡,明明能去赚更多钱,偏要想着去拿少的。 他不由骂了一句:“特么脑子有病!” 不只是孙成贵,彭援朝、李国柱、王东等人的脑子都有病。 第二天一大早,孙成贵找了辆拖拉机,拉着人往哈熊沟赶。 徐有良也找了两辆拖拉机,拉着自己的人手和物资,前往哈熊沟。 两帮人的队伍,一前一后,并没有相距多远。 一路上,看到三三两两的淘金客往山里走,有好几伙人,应该都是进山踩点的。 在四矿大桥的岔路口,有两伙人看着拖拉机没有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走,转而走上另一条岔口,他们立马意识到,孙成贵他们所走的方向也有金子,其中有两伙人,在商量一阵后,拐向哈熊沟方向。 事实上,哈熊沟有金子的事情,已经传开来,别的不说,单是王佑平他们这些往哈熊沟运送过物资的拖拉机司机,总会有意无意地说起哈熊沟有金子的事儿。 还有那些去年就已经到哈熊沟踩过点的人,不少在来的路上,或是已经赶到阿勒坦。 阿勒坦周边,有好几处金沟,也正是因此,那里成了淘金客聚集的地方,淘金客大都是到阿勒坦进行人手召集,消息是最灵通的地方。 这样的消息传播出去,谁都知道哈熊沟是没什么人动过的处女地,都想着来这片没人淘过金子的河谷,发上一笔横财。 五六人、十多人,二三十人的队伍不少。 这些小队伍都已经知道,那些人脉和消息更灵通的金把头或是金老板,又岂会不知道,纷纷派出人手打探哈熊沟的所在,盘算着怎么大干一场。 要不了多长时间,哈熊沟淘金河谷就会变得非常热闹。 而此时的钳形山坳里,采矿的事情干得热火朝天。 彭援朝等人的到来,地窝子不够住,第二天,周景明让上百号人齐齐动手。 人多力量大,矿点上架子车飞跑,只是一天的时间,就将地窝子给挖出来,并搭建好顶棚,一众人都搬了进去,不用再忍受帐篷里的寒冷。 在晚上的时候,领着张德宝带来的那些人人在上游矿点挖地窝子的李国柱回来,他特意到那些地窝子里去看看。 等吃了饭,他敲响了周景明地窝子的房门。 那个时候,周景明正在地窝子里,摆出小天平,称着今天挖地窝子,从矿料里翻捡出来的小金豆子和三块小狗头金。 这是些喜人的东西,大都是在挖地窝子的底板上找出来,每天总能捡拾出一些来。 凭此,他有足够的理由相信,今年将会有非常丰厚的收获。 听到敲门声,周景明赶忙将东西收起来,问了一声:“谁啊?” 李国柱的声音是一众人中最沉稳的:“是我!” 周景明打开房门,将他迎了进来,拖了木墩子招呼着他在桌边坐下,给他递了支烟:“李哥,怎么还不休息,是有什么事儿吗?” “我转着看了下地窝子,忽然有了想法,想跟你说说!” “你说!” “你觉得,有没有必要将这些地窝子打穿,串联起来?” “串联起来?” “就像地道战电影里边那样。” “怎么会有这个想法?” “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还记得去年吧,我那队伍被人抢,把人给堵在里面,那个时候,想出出不来,想跑跑不掉……要不是那些人少,又得罪那么多人,周边的人被惊动后,他们不敢久留,不然,我们那天晚上就糟了。 现在事情越做越大,小的队伍不用管,要是碰到大的金把头或金老板,看中咱们这矿点,要冲咱们下黑手,我说如果,如果碰到特别狠的,往里面扔炸药……” 他这么一说,周景明立刻明白他的用意了。 地窝子是好,但若是真出现这种情况,不排除这种可能。 就在去年淘金季末期,周景明、武阳和白志顺三人去洗洞,还差点被人用炸药给炸了。 并且,上辈子也曾听过几起用炸药炸人地窝子的事情。 那是一炸炸一窝,在地窝子里,躲都没法躲。 一想到这种事情,周景明心里就一阵发凉:“李哥,这个建议很好,我明天就让人把各个地窝子给打通了,不管怎么样,有备无患。” 李国柱接着又说:“还有,弄两个隐蔽出口,方便被围困的时候,能紧急撤出,说不定还能转回来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周景明点点头:“好!” 两人接下来又商量了些细节,哪些地窝子之间直接将土墙挖通,隐蔽的出口设置在什么地方合适。 商量妥当,第二天周景明立马着手让人把这事情给办了。 连通的事情好办,本来就只是住人,挖通后装上木门就行,麻烦的还是两个隐蔽出口。 真要被围了,估计后面山坡上也都站了不少人,最有可能往外出逃,还是河岸边和杨树林。 于是,也就往这个地方挖了土槽跟地窝子相连,上面铺上木杆子,又盖上泥土,修成暗道。 通过这两个暗道,一条可以直接下河,另一条直接进杨树林子。 这件事情又花了一天时间。 天气一直晴好,山里的雪已经化得差不多,河里的水温也稍稍上涨了一些。 在四月四号这一天,周景明招呼人手,往河岸边架设抽水机和溜槽,在地窝子里放了几个月的抽水机,再次突突突地响了起来,开始冲洗矿料。 第195章 谨慎的做法 对第一天的收获,周景明很重视,几乎一整天的时间,都在架设的几个铁皮溜槽边溜达。 哈熊沟里清澈的河流,开始变得浑浊起来。 挖了那么长时间的矿料,沿河一溜地堆放着,积攒起来不少矿料。 仅凭借两个溜槽,那么多人手还在挖着,根本来不及冲洗,因此,这次带进山的物资里,周景明另外又准备四个铁皮溜槽。 暂时没有机器抽水,只能靠人工穿着水裤提水冲洗。 倒不是他不想用柴油机,主要是因为,之前柴油购买费力,加之矿点上的人手只有四十来个,一台抽水机勉强够用,而且河谷的情况还不稳定,多买一些抽水机回来,有的时候还会成为累赘。 他没想到,彭援朝、李国柱和王东他们都来了,而且都带着人手,让矿点上的人手一下子达到上百人。 那台抽水机就远远不够看了。 孙怀安既然说有路子弄到柴油,他开始寻思,什么时候往铁买克或是阿勒坦去一趟,再弄一台回来。 开始出金子了,周景明没有让刘老头去打猎,只让他和武阳一起巡查着周围,注意着周围动静就行。 彭援朝、李国华和白志顺三人,负责领着人挖矿料,当然,这也包括监管在内,防止小偷小摸。 李国柱和赵黎两人,则是被他分去上游的矿点管着那帮人。 百多号人的饮食,已经不是苏秀兰一个人能轻松搞定的,王东也被他安排去做厨,他的水准就不是苏秀兰能比的了,纯属是在统计上工情况后,给他打下手。 溜槽里铺着的毛毡,每十来车矿料淘洗后,就被取出来,换上新的。 周景明也没有安排人手进行清洗,而是被他送到草坡上去晾晒着。 以往的操作,是把毛毡里的金粒在盆里涮洗,清理出精砂,然后用金斗子在河里将这些精砂进一步淘洗,最后再将金斗子底部的些许金砂和重砂的混合物收拢,晚上的时候将金粒挑选出来。 而现在,周景明不打算这么干。 他将这些一道道缝隙里含着金粒和金沫儿的毛毡进行暴晒,等到毛毡晒干了,找个盆子装着一把火烧了。 因为在淘洗精砂的过程中,始终会有一些细微的金沫儿流失,现在有水银,他能将金沫儿收集得更彻底些。 而且,今时不同往日,去年彭援朝垫本紧张,周景明自己也没多少钱,毛毡这种东西,舍不得浪费,现在他手里有钱,便宜的毛毡,完全可以当成是一次性用品。 他只是在晒那些毛毡的时候,有意将明眼可见的颗粒金、金豆子用罐头瓶收集,至于更大块的狗头金,早在溜槽上看到的时候,他就已经将它们收集起来了。 他今天是真正体验了一把什么叫捡金忙,越捡越心喜,到下午点的时候,他发现自己随身带着的罐头瓶就变得沉甸甸的了,这收获,不一般。 直接烧毛毡取金砂,其实是最严谨的做法。 现在不直接分金子,而是改发工资,周景明直接将毛毡打包带走,亲自晾晒,亲自烧毛毡,这样既能避免下边的人私藏金子,也能隐藏自己实际的收获,免得招来别人的妒忌。 通往哈熊沟的山道上,有拖拉机声音传来,在金旺的狂吠声中,武阳去桥边看了下,等回来的时候,身后跟着孙成贵和十多号人。 隔着老远,看到在河滩边上几个溜槽边晃悠的周景明,他就叫了起来:“周哥,我来了……” 周景明笑着迎了上去:“你也来了?” 孙成贵笑嘻嘻地说:“来了,还是觉得跟着你混舒坦,你去年不是说,帮忙找人手吗,我也领了十三个过来……” 周景明当然明白他的意思,去年承诺过,领着人来的,工资会给到八百块钱一个月,另外,每个月多分二十克金子,孙成贵自然是冲着这个来的。 他笑着说:“放心,我答应的事情,自然不会食言,就冲着你领着人手来找我这份信任,到时候会有你一份。” 孙成贵笑得更开心了:“矿点上已经有这么多人了,看你们样子,已经干了不少时间了,我来的会不会太晚了些?” “不晚,刚刚好,我们今天也正好是第一天开始淘洗。” 周景明想了想:“不过,这矿点上,人手已经差不多了,我只能安排你到上游另一个矿点,那个矿点上,李国柱李哥领着干,当然,饭是在一起吃。” “还有一个矿点?” 孙成贵满脸惊喜:“不管安排在哪里,只要跟着你们做就行!” 周景明将孙成贵叫到一旁:“上面那个队伍有些特殊……” 他将张德宝来抢矿点的事情,跟孙成贵说了一遍,接着又说:“你领着你的人手上去,还有个事情要交代给你,帮忙监管着他们,毕竟,不是咱们自己人找来的,终归不一样,你不用干活,跟着李哥把那些人领好了就行。” “没问题!” 孙成贵点头答应下来。 就在这时候,又有拖拉机响起来。 周景明不由朝着矿点斜对面的山林看去。 “是徐有良那帮人,他笼络了二十多个人,也来淘金河谷了。” 孙成贵稍微犹豫后,冲着周景明说道:“周哥,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咱们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这样,我来的时候,在铁买克遇到徐有良,他准备单干,还想笼络我,让我跟他一起,但是我没答应……这人啊,以前一声声周哥叫得欢,现在他叫你,直接就是‘姓周的’,语气很不善,手头有钱了,人就变了。” 周景明听到这话,眉头不由微微蹙起,他知道孙成贵是提醒他,要提防着徐有良。 他微微点点头:“愿不愿意跟着我干,看个人意愿,他要单干,我也管不了,一直在说,人往高处走,他不满足我这里,就随他去吧,彭哥还在老家的时候,他也去找彭哥说过,不过,彭哥也没有答应……放心,我心里有数了。” 本来还想着,徐有良若是来哈熊沟了,他要单干,若是需要矿点,可以转让一个给他,看在去年的情分上,还能稍微卖他个面子。 如今看来,完全没必要跟他客气了,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反正早就说过,不跟着自己,那就再没有半毛钱关系。 周景明让白志顺叫来一个人,领着孙成贵他们十多人去上游矿点去找李国柱他们。 他们走了没多长时间,武阳领着徐有良他们一帮人过来。 徐有良一路上,看着矿点上那么多人干活,心里还犯嘀咕:怎么给的钱少了,还有那么多人跟着周景明。 在看到周景明的时候,他笑着打招呼:“周哥,你们这动作挺快啊。” “不快不行啊!” 周景明打量着他领来的那些人:“不错,能拉起这么些人,还是很有本事儿的,我听彭哥说了,你准备单干……没别的意思,其实我挺支持的。” 一时间,徐有良显得有些尴尬,干笑两声:“周哥,你就别笑话我了。” “还是别叫周哥了,叫‘姓周的’,这样我听着更自在些。” 周景明免不了阴阳他两句:“你说是不是,徐把头!” 徐有良笑得更不自然了,他哪里会不知道,彭援朝和孙成贵都已经跟周景明说过他的事情。 他有些待不住了:“我们借过一下!” “借过可以,不过有一点要提醒你,河谷里我圈了些矿点,上面插了木牌子,那些牌子别动。还有,咱们是两个不同的队伍,没有任何关系了,别把麻烦往我这里引,也别想着找我麻烦,到时候,没什么情面可言,赶紧走吧。” 周景明说完,转身回到河滩边,不再理会徐有良。 徐有良一时间有些发愣,但还是一狠心,领着人穿过钳形山坳,继续往上游走,远远看到彭援朝,他又打了声招呼,但彭援朝只是朝着他看了一眼,也没有再搭理。 这一天,他往上游上去挺远,连续看了好几个矿点,但凡他用自己这两年学到的经验判断,觉得比较好的矿点,都有木牌子插着,眉头越皱越紧,可他又不敢动那些牌子,周景明已经打过招呼,真动了,周景明随时会找来。 转眼到了傍晚,他还是没能寻到一片地方,只能胡乱选了片草地,临时住下,等着明天再想办法。 这个时候,周景明的两个矿点上的人手汇合到一起,等着晚饭做熟。 那些毛毡,以现在的温度,没那么容易晒干,估计还要晒上一天才行,周景明也只是将它们打包,搬回自己住的地窝子放着。 隔天早上,等太阳出来以后,他再次让彭援朝等人帮忙,将那些毛毡一捆捆搬到山坡的草地上晒着的时候,徐有良再次找来。 “周哥……” 他这一次又叫得恭敬起来:“那些矿点,你们队伍人手虽然不少,但也淘不了那么多,能不能分我一个?” 早上过来吃早饭的时候,李国柱就已经跟周景明说过,昨天晚上,徐有良去找过他,碍于情面,他也将那些圈定的矿点的具体情况跟他说过。 周景明瞥了他一眼:“分你一个?说得轻巧,我花费了那么大的精力,要是随随便便分出去,我吃多了撑了?” 第196章 堪称逆天 徐有良完全没想到,哈熊沟那些好的矿点,会被周景明早早的占了。 每个矿点上插上一个木牌子,看上去很儿戏。 但周景明百多号人队伍,实力放在那儿,别说还没多少人光顾的哈熊沟,哪怕是哈依尔特斯河、根河那些这两年淘金热门的地方,这样的队伍也非常少见,也就没人敢将那些木牌子当成儿戏。 河滩上还能寻到些矿点,但那些矿点,要么太小,要么就是金子的品位不够好,只适合十来个人小打小闹。 徐有良好歹也招揽了二十多号人,小矿点他看不上,好矿点他又不敢动手跟周景明去争。 他虽然满心怨念,但思来想去,也没更好的法子,找李国柱问明情况后,只能厚着脸来找周景明,看看能不能看在往年的情分上,让出一个矿点。 他若只是单纯地觉得跟着周景明收入低,想单干,没有别的想法,这是人之常情,谁都想多赚些钱,周景明没有任何意见,还能看在去年一起淘金的份上,适当少要点,转让出一个矿点。 可到处宣扬周景明这里贪心,开的工钱低,让人别跟着周景明干,并且说得像是去年欠了他多少一样,基本的尊重都没了。 他不讲去年的情分,周景明又何须给他好脸色? 眼见感情牌打不了,他犹豫了半响,觉得离开哈熊沟去别的河谷,好像也没太大把握站稳脚跟,也没把握找到好矿点,在哈熊沟,好歹还有些熟人,他终于硬着头皮说:“周哥,那要多少钱,你才肯转让?” 谈钱,事情就好办了。 周景明给自己点了支烟:“我看你二十多号人,倒是有个不错的矿点,可以转让给你,别说我心黑,别的队伍来了也是一样的要价,个半月之内,给我送来三千克金子,你们有抽水机,淘洗的速度更快,相信弄这点金子,问题不大……” “三千克?” “嫌多……好办,还有只需要两千克和一千克的,不过,那样的矿点,以你们的人手,干不到这个淘金季结束,你自己选。” “那……还是三千克的吧!” “行……我现在就领你去看。” 周景明给自己背了把五六半,让白志顺来溜槽边看着,他唤来金旺,领着往上游走,顺便到李国柱、赵黎、孙成贵领着的矿点上去看看。 那里现在也架起两个溜槽,一车车矿料被送到溜槽边冲洗,收集金豆子、狗头金以及将毛毡打包送回的事情,也交给李国柱来完成。 张德宝他们那帮人,自从被收编的那天晚上跑了几个,后来人手倒是没再跑过,他们似乎已经接受了把头更换的事情,矿点上的活计,干得有条不紊。 继续往上游走了一里多地,周景明给徐有良指了矿点,跟他强调一句“别跟我耍赖,以后也别拿我当挡箭牌”之后,他就领着金旺折返。 这天傍晚,终于有一批晒了两天的毛毡,已经变得干燥。 周景明拿了个铁锅,到杨树林边提炼水银的地方,往锅里放了点木柴点燃,然后让苏秀兰帮忙,将那些毛毡一条条放在铁锅里烧,并用木棍翻搅着,让毛毡烧得更彻底,直到全都成了灰烬。 等到烧结束,铁锅里剩下不少重砂、草木灰、毛毡灰和金子的混合物。 他将铁锅直接端到河边,拿来金斗子进行淘洗,把里面的草木灰和稍微大块点的砂石给清理掉,然后重新放入铁锅,回地窝子里拿来水银,凭着感觉倒入一些水银,进行搅拌研磨。 前前后后折腾一个多小时,他得到几团用纱布挤压过滤后剩下的水银金。 接下来的事情就简单了,将这些水银金放铁锅里,大火猛烧,把里面的水银变成汞蒸汽回收,铁锅里最后只剩下一坨金子。 等待金子冷却后,周景明迫不及待地拿着那坨金子回了地窝子,用天平一称,有七百三十四克。 看到这个结果,周景明忍不住笑了。 就以现在金子的市价,干上一天,就有三万左右的收入,堪称逆天。 这样一个月下来,哪怕每个月只干上二十三四天,那也是六七十万的收入。 但笑过之余,周景明也在衡量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是自己在敛取黄金这事儿上,是不是太狠了些。 要知道,以现在矿点上的人来算,普通淘金客,每个月六百,彭援朝等人每月八百,外加额外给他们的每月二十克金子换算成钱,再加上从张德宝手中收编的那帮人才给到五百,略微一盘算,每个月各种开销加起来,满打满算十一万就绰绰有余了。 也就是说,一个月净赚五十万左右。 不出意外的话,这个淘金季下来,三百五十万不成问题。 但收获还不止这些,那些矿点转让,收到的金子,按市价出手,还能有百多万收入……这还不连他守在溜槽边收捡起来的那些金豆子以及偶尔出现的那些指头大小的狗头金。 这样的收入,在这年头,那是相当夸张了。 矿点上的事情,他一个人招呼不过来,得亏李国柱等人帮忙张罗,所有人都不是瞎子,哪怕是新手,随着了解的越来越多,也能估量出周景明每月的收获,这是相当容易让人眼红的事情。 笼络人心最好的办法,无疑是让大家都觉得在这矿点上干“值得”。 大家都能发财,才是最稳妥的。 为了矿点上的安稳,也为了自身的安全,他觉得很有必要给他们增加些收入 但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先看看后续几天的收入情况再作权衡。 接下来,哈熊沟里的情况比较安稳。 一波波的淘金客涌入河谷,周景明圈定的那些矿点,在弄明白周景明的规则后,也一个个转让出去。 收编了张德宝那帮人的时候,两个矿点上的人数达到一百三十六人,孙成贵又领来十三人,共计一百四十九人。 这样的队伍,在哈熊沟里面,绝对是庞然大物,居于他们的威慑,要么选择到别的淘金河谷看看,要么选择妥协。 转眼过了四天时间,到了每周休息一天的时间。 在这四天里,一天出金六百多克,一天出金七百多克,还有两天超过八百克。 平均算下来,只要正常淘选,每天的出金量能稳定在七百克左右的样子。 一个月下来,能有十七公斤金子。 有过这几天的衡量,早上的时候,周景明将彭援朝等人召集到一起:“矿点上的出金量,比我预料的还稍微好些,这也离不开大家的帮忙。 所以,我决定在每个月答应给你们的八百块钱工资之外,二十克金子,增加到两百克。” 领这份工资的,只有武阳、白志顺、刘老头、李国柱、彭援朝、赵黎、李国华、王东、孙成贵、苏秀兰他们几人,其实也就去了两千克而已。 听到这话,众人眼睛一亮。 尤其是彭援朝,当时就咋呼起来:“多给两百克啊,这可不得了,连上工钱,平均每天能有七克多金子,比去年当把头还要多。” 李国柱也笑着点头:“确实不少,关键是每天只需要转着看看,不用干重体力活计了,这份钱赚得轻松,早说了,跟着周兄弟不会亏。” 两个老淘金客都这么说了,其余人更没有任何问题。 如果说之前心里还多少有些不踏实,现在听到周景明的安排,一下子觉得跟着周景明,跟对了。 尤其是赵黎和李国华两个纯新手,来河谷这些日子,他们了解些情况后,略微一盘算,那每个月,实实在在的两千多块,周景明已经对他们非常照顾了,这辈子,想都没想过一个月能有那么多收入。 还有就是苏秀兰,她也没想到,周景明会将她也算进去,一时间有些茫然。 随后,周景明又到地窝子外面,将所有人召集起来,宣布自己的另一个决定:“以后决定除了工钱,每个月多给你们二十克金子,加入护矿队的,每人三十克……这个数量,放眼阿勒泰淘金区,也是首屈一指的高收入。因为这是你们的纯收入,吃喝拉撒什么的,是我供着的。 我也希望,工钱给到位了,大家能更团结,同心协力守好矿点,要是矿点都没了,你们去到别的地方,怕是就很难有这种好事了。 还有,跟着张德宝来的人,现在还选择留下来的,相信是想踏踏实实赚钱的,也不说只发五百的事情,待遇跟其他人一样,也希望你们,把矿点当成是自己的矿点,好好护着,别再三心二意。 另外,别忘了那些定下的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要是有人破坏,我同样也不客气,尤其是小偷小摸这种事情,别被发现了,断手断脚,可不好受。” 除去周景明、李国柱等十一个领头的人,真正挖矿料、冲洗矿料的的,有一百三十八人,按照他这分配,也就多去了三千克的金子。 这样算下来的话,一个月总的也就多去了五千克,周景明自己手头,至少还有一万两千克的金子。 实际加上他每天捡拾的那些金豆子之类,一个月下来,怎么说也还有一万五千克剩余。 他知足了,大家也都有非常不错的收获。 从隔天开始,明显能看出大家劳动的积极性一下子高了不少。 而这一天,金子的出产量,第一次突破九百克。 似乎,真正算下来,除去所有开销,他的收入也没少多少。 一个月五十来万的纯收入,还是有的。 这种未曾被人开采过的矿点,总是让人充满希望。 第197章 摩托车到手 转眼到了五月,十七个矿点全都转让出去。 哈熊沟整条河谷,大大小小的队伍有四十多个,分布在砂金聚集的三千多米河段上。 周景明的生活变得规律起来,每天看着溜槽冲洗矿料,收取毛毡进行晾晒,到了傍晚众人休息的时候,他自己独自一人,将那些毛毡拿去焚烧,然后提炼金子。 至于外出采购的事情,李国柱也会开拖拉机,逢每周休息的时候,大部分让他领着想去铁买克玩耍的人给办了。 每个月除了粮食、菜蔬和各种肉类的需求之外,毛毡成了最大的消耗品。 周景明如约在一号的时候,准时将工钱和该分给众人的金子分发下去。 和预料的差不多,每个月开销在十一万左右,但一个月下来,周景明真正到手的金子,比预计的少了一公斤多,只得了一万三千两百多克。 主要是这段时间,又下了两场雪,有了几天耽搁,那几天一点进账没有所致。 若是能正常开采,他一个月下来的收获的金子,很大可能超过十六公斤。 也在发工资的这天,哈熊沟矿点上,来了十多个背着物资的人,其中两个,周景明认识。 为首的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穿着夹克、牛仔裤,戴着一副墨镜。 开始的时候,周景明没认出来,摘下墨镜后,他才发现,是自己上辈子认识的一个熟人,那个他曾经跟过的金老板——陈庆林。 至于另外一个看上去有些胖的,周景明也认识。 他是陈庆林本家堂弟,叫陈庆文。 自从陈庆林开始淘金后,他一直跟着陈庆林,因为每次烧毡取金,总有收获的缘故,被陈庆林“御用”为烧毡手,专门负责烧毛毡的事情。 后面,陈庆林发财后,当了金老板,住在多勒BEJ县城里,也是他专门负责将每半个月收获的金子,送去给陈庆林。 不过,上辈子认识,现在陈庆林、陈庆文两人可不知道周景明这号人。 他们是借道要往上游去,经过钳形山坳的时候,因为需要穿过钳形山坳,特意打了声招呼。 打探矿点情况,向来是淘金队伍的忌讳。 陈庆林见矿点上那么多人,他也只是随眼打量,并没有多问,领着人往上游去了。 看他们两人的样子,在淘金这行当,应该是刚刚起步,不然不会只有这么几人。 和上辈子相比,提前五年开始淘金生涯的周景明,已经悄然走在了陈庆林的前面。 这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但周景明却没少关注他。 上辈子能混成一个颇有资本的金老板,陈庆林肯定有其独到之处。 就在他们进入河谷的第三天,就有消息传来,陈庆林领着他带来的十数人,抢占了一个矿点。 那帮人也是十多人,最终付出两死三伤的代价,不得不放弃那个小矿点,撤出哈熊沟。 陈庆林他们,在河谷里驻扎下来。 倒也识趣,他们没有去动周景明还没收到转让费的矿点。 这天休息的时候,李国柱领着几人到铁买克买物资、放松,隔天回来的时候,给周景明带回来一个消息:孙怀安说,摩托车的事情,已经有眉目了。 这对周景明来说,是个好消息。 他在隔天早上,迫不及待地又开着拖拉机,带了两公斤的金子,叫上武阳,准备前往铁买克。 苏秀兰见周景明出行,也想去,说是要去买些女人的用品。 这事情一说,周景明就大概猜到她要买些什么。 自从进山到现在,苏秀兰有挺长一段日子没出去过了,眼见天气越来越热,她还一直裹着她那两套厚实的棉衣,周景明想了想,同意让她跟着去一趟,准备给她挑两身合适的衣服。 将金旺交给刘老头领着,他开着拖拉机,拉着武阳和苏秀兰往铁买克跑一趟。 下午五点多钟抵达,趁着还有时间,周景明先开着拖拉机,到镇上买了一批毛毡,又领着苏秀兰去供销社,挑了两身的确良的衣物。 至于女人私用的那些东西,让苏秀兰自己去买。 等到一系列事情忙完,已经临近傍晚。 周景明将苏秀兰安置在旅社住下后,将拖拉机也停放在旅社的院子里,这才叫上武阳,去镇子边上找孙怀安。 孙怀安应该是特意打过招呼,在窝点游荡的暗哨,一见到周景明和武阳,径直将两人领到孙怀安的住处。 那是一座两层的土坯平顶房。 房子看上去其貌不扬,但进去后,里面装饰得堪称豪华。 墙面抹得很平,地上铺了精美的羊毛毯子,多了不少装饰物,甚至有不少器具,都是镶金错银的。 孙怀安将两人迎进屋里,招呼着两人在欧式沙发上坐下,他自己在主位上坐下后,给两人一人递了一支雪茄:“挺长时间了,兄弟,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不说摩托车的事情,你都不来找我。” 周景明也直接,将带来的两千克金子放在桌上:“我这不是来了吗?” 看着那两千克金子,孙怀安笑着打趣:“这次不折腾我了?” “初次碰面,大家彼此都不了解,总该要小心些。至于现在,我相信为了以后的长远打算,你不会为难我,而且数量也不算多,还是挺放心。” 周景明实话实说。 孙怀安将那团油纸袋装着的金子,拿在手里掂量掂量:“你那么多人,这一个多月,就只弄了这么点?” “确实没有全部带来,带多了,也怕出意外不是?其实,我觉着吧,你要想收金子,最好的办法,是进山去收,这样大家会更放心。” “我不是没想过,主要是现在做着这些生意,上边老是有人盯着我,妈的,不少事情放不开手脚来做……对了,告诉你一个消息,我今天才听说的,清山队最近又要开始进山了,大概是在八号的样子。 你们人多,矿点上的人手不好撤离,还是提早打点的好。” “感谢告知……看在你告知这个消息的份上,我就不要求按之前所说的四十八块一克的价格出手,给我个市场价就行!” 听到这话,孙怀安顿时笑了起来:“我喜欢你这样的人!” 四十八块钱一克,是现在顶高的价,到了五月,开始有淘金客手中的金子流入地下市场,金子的价格下跌了不少,差不多四十二块钱一克。 一克少了六块钱,两千克那就是一万两千块,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孙怀安将袋子里的坨坨金拿出来看了下,当即拿来小天平过称。 周景明早称过的,就是两千克的量,自然没什么问题。 确认无误后,孙怀安立刻取来八万四千块钱,交给周景明:“摩托车已经弄来了,跟我那一辆是一样的,你给我一万两千块就行!” 周景明又将刚到手的钱,数了一万两千块给他:“对了,我这次来,除了摩托车,还有另外一件事情想问问你,你这里能不能弄到抽水机?” 其实这玩意儿,主要是去国营店购买,需要的手续麻烦,周景明懒得去折腾,若是能通过孙怀安之手,能省事儿不少。 “抽水机,现成的就有……去年淘到金子,有钱的把头,有几个来找我问过,我也就备了几台。” “我要两台!” “呵,你这是又增加人手了。” “是又增加了一些。” “金城的柴油机,售价两千六百块一台,两台你给我五千就行。” 于是,周景明又痛快地数了五千块钱出去。 两人简单地聊了一阵,孙怀安领着周景明去看了柴油机和摩托车。 说好明天来拉柴油机,周景明当天晚上骑走摩托车。 孙怀安表示有些怀疑:“这玩意儿,能接触到的人不多,可不比骑自行车,你会骑吗?” “我要是不会骑,还买了干什么?” 周景明当即跨上那辆铃木摩托车,发动后,稍稍适应,就将摩托车骑得飞快,来回溜了两圈后,很满意这辆红色摩托车的性能,尤其是发动机的声音,听上去很舒坦。 他回来找孙怀安加满了汽油,领着武阳就走。 回到旅社后,周景明锁了摩托车,又去将苏秀兰叫下来,一起领着到馆子里吃了顿饭,回到旅社后,早早地睡下。 第二天一大早,周景明跟武阳开着拖拉机,到孙怀安的窝点装了两台柴油机,弄了二十升的汽油,然后又开着拖拉机到镇上去买了些抽水机上要用的水管,将拖拉机交给武阳开着先走。 他自己领着苏秀兰到旅社,取了摩托车骑上,返回哈熊沟。 苏秀兰哪里见过比火车还快的速度,开始的时候显得心惊胆颤,直到后来,双手搂着周景明的腰稳住后,才渐渐适应下来,开始享受骑着摩托车风驰电掣的感觉,可比蹲拖拉机车斗子里舒服多了。 周景明故意逗她,将车子骑得飞快的时候,突然减速。 苏秀兰在惯性的作用下,一次次撞着周景明的后背。 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只当是路道不好,不得不减速。 但次数多了,顿时察觉周景明根本就是有意为之,不由娇嗔着,握着拳头使劲地在周景明后背上锤了几下:“你太坏了!” 第198章 贪心不足 摩托车后轮在牧道上刨得尘土飞扬,周景明领着苏秀兰来回溜着,等玩耍得尽兴了,他才将摩托车停下来,等着武阳。 有了摩托车,往来铁买克,一天跑上两个来回,都完全不成问题。 总不能让武阳一个人落在后面,车上两台柴油发动的抽水机,在这年头的淘金河谷,算是顶贵重的生产物资,很多人想要,万一有个闪失,也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这两台抽水机,他准备一台用在钳形山坳的矿点上,另一台则是交给李国柱,用在上游河湾处的矿点。 有了这两台柴油机,能节省出几个人手,也能加快冲洗矿料的速度,相信一个月下来,出金量还会有不少增长。 三人在临近傍晚的时候回到矿点。 周景明当即召集人手,将其中一台抽水机架设在河岸边,另外一台则是让人抬着送往上游河湾李国柱领着的矿点上架设起来。 接下来几天,周景明哪里都没有去,就一直守在矿点上,每天除了在溜槽边溜达,就是傍晚的时候烧毡取金。 也在这几天,那些转让的矿点上,陆续有人将答应周景明的金子送来。 周景明看着自己放在地窝子架子上的那些越来越多的金子,高兴之余,也在担心。 不同于在哈依尔特斯河小半岛上,每天到手的金子只是几克,那时候随便用个小玻璃瓶或是小油纸袋将那些积攒到一定量的金子找个地方藏起来就行。 数量多了,就不能再这么办。 他寻思着,自己得好好寻一个地方,用来存放金子。 思来想去,倒是想到了一个特别靠谱的地方,在那样的地方藏金,再安全不过。 之前没有摩托车,那地方距离太远,难以到达,现在可就方便多了。 打定主意后,周景明静等着清山队的到来。 等这事儿处理妥当后,再去藏金。 五月八号这一天,周景明带着一千克的金子,将矿点上的事情,交代给武阳等人照管着,他骑上摩托,早早地前往四矿大桥桥头等着。 他了解清山队队长梁同书的性子,反正都必须用金子打交道,与其等着梁麻子寻到矿点上来生事儿,还不如早点将金子送交到他手里,这样好歹能给他留个识趣的印象,不至于太过刁难。 孙怀安的消息很准。 周景明在四矿大桥桥头等到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就看到梁麻子领着二十多号人,骑着马,带着行李进山。 同来的,还有一辆汽车,应该是为他们运送物资的。 阿尔泰山沟谷众多,每一次清山,清山队需要到的地方不少,不是一天两天能跑下来的,也就必须在山里过夜。 周景明见到他们进了四矿大桥那个偶尔会启用一下的临时检查站,马匹都拴在外面立着的木杆上,汽车也停下来。 一帮子人开始将车上的物资往检查站里搬运。 哈熊沟现在已经有了那么多淘金队伍,以清山队消息的灵敏程度,周景明不觉得他们不知道哈熊沟有金矿的事情,这种事情躲不过。 看着一众人在忙碌,他骑着摩托车过了四矿大桥,来到检查站旁边。 “干什么的?” 有人见周景明朝着检查站里面张望,出声询问。 周景明确定是梁同书带队后,直言:“我找一下你们梁队长!” “你等一下!” 那人打量了一下周景明,转身回了检查站。 不多时,一身制服的梁同书出来,一看到周景明,立马就将脸板了起来:“找我什么事儿?” 周景明不知道梁同书怎么会是这样的态度,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立马凑了过去,掏出红莲烟给梁同书递了支烟,又擦着火柴点燃:“梁哥,能不能借一步说话?” 梁同书略微犹豫了一下,随着周景明走到一旁。 周景明也不墨迹,回头看看,见没人注意这里,直接将兜里装着的一千克金子塞到梁同书手里:“梁哥,清山的时候,还请高抬贵手。” 梁同书掂量了一下那包用油纸袋装着的金子,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你消息倒是灵通,看你这样,是早就知道我们要进山,特意在这里等着的。” 周景明不打算把和孙怀安的那层关系告诉他,另外找了个借口:“昨天我到铁买克买东西,在馆子里听到点小道消息,我也不确定你们是不是真的进山,但还是想来碰碰运气,四矿大桥这里是进山的必经之地,所以就来这里等着了。” 梁同书又掂了掂手头的金子,最终将金子装入自己的口袋。 见状,周景明知道事情成了。 一千克金子,已经是大手笔了。 却听梁同书笑笑:“算你会办事儿,去年我再到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时候,还专门去你们那矿点上看看,结果发现你们人早已经走光了。” 听他这么说,周景明知道,自己被他惦记了。 很快想明白,刚才梁同书板着脸,很大可能是因为第二次去小半岛没捞到第一次承诺的好处,他才会这样。 周景明连忙解释:“矿点上没金子可淘了,总不能一直等在那里,只能换个地方。梁哥,这不能怪我……你看我这次,一听说你们可能进山,不早早地来这里等着了吗?” “我听说你们在哈熊沟找到了新矿点,没有被淘过的,这种地方出金不少,你不觉得给得太少了些? 我手底下又增加了不少兄弟,这么点金子,可糊不住他们的嘴!” 梁同书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周景明。 周景明脸上没什么变化,心里早骂开了:这狗日的,都已经给你一千克金子了,还贪心不足…… 但现在还不是得罪梁麻子的时候,转念一想,反正进他口袋的金子,迟早要捞回来,既然想要,多给他一点也无所谓,算是暂时存放,到时候多多的取回来。 他连忙赔笑:“梁哥,你看这样行不行,我现在手上没带多余的金子,等你们到了矿点上,我再给你拿一千克,算是上次小半岛上的补偿。 我就只能拿这么点了,手底下那么多人跟着吃饭,都是我一个人养着,每个月的开销不小……你下次再来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你看怎样?” 谁知道,梁同书跟着又问:“下次还给两千克?” 这是得寸进尺,做做样子还是很有必要。 周景明一脸犯难:“梁哥,这就有点为难我了,这……实在太多了,二三十号人,要淘不少时间才能弄到。” “是吗?” 梁同书淡淡一笑:“我觉得要得不多啊,你那里可是上百号人,而且有两个矿点。” 听到这话,周景明不由微微愣了一下。 梁同书不仅知道哈熊沟,甚至还知道周景明矿点上人员的大概情况。 他应该是第一次进哈熊沟,怎么会知道得那么清楚? 对了,很有可能从自己手里花金子转让矿点的那些人中,有人跟梁同书认识,心里不舒服,把自己的情况给卖了。 听到这话,周景明咬咬牙:“梁哥,下次还给两千克。” 听到这话,梁同书顿时笑了:“行了,你就先回去吧!” “那谢谢梁哥!” 周景明再次给他递了支烟,转身骑上摩托,返回哈熊沟。 回到矿点上的时候,正是吃饭时间。 帐篷里李国柱等人围在帐篷里的木桌边吃饭,见周景明回来,赶忙将他招呼上桌。 跟着苏秀兰就给他倒了二两酒送来。 见周景明神色有些阴郁,李国柱略微想了下:“是不是遇到什么问题了?” 矿点上几个领头的,都知道周景明今天早上去找要进山的清山队打点。 周景明微微叹了口气:“梁麻子狮子大开口,以后每次来,都要我给他两千克金子。” “两千克?” 彭援朝脾气火爆些,当即骂了出来:“狗日的,怎么不去抢?” 周明明眉头皱起:“这还不是最让我恼火的,有人将咱们矿点上的情况告诉梁麻子了,咱们有两个矿点,矿点上有一百多号人,他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有人把我给卖了。” 李国柱的想法跟周景明的差不多:“最有可能的是那些从你手里转让矿点的人。十七个矿点,这一时间,也弄不清楚到底是谁说的。还有可能是离开哈熊沟的淘金队伍,将咱们这里的情况泄露出去,事情不好办。” 武阳冷哼了一声:“别让我知道是谁,不然弄死他!” 周景明微微摇摇头:“这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吃饭吧,不管怎样,咱们这次不用东躲西藏,也希望梁麻子带队进山,不会那么频繁。” 听着梁麻子那贪得无厌的说法,第一次的金子刚到手,就开始想着下一次,这是把周景明这里当成一块肥肉了。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心里的想法很简单:要是逼急了,你清山队队长又怎样,找个机会照样弄你。 清山队的二十多号人,有马匹代步,进山的速度不慢。 在下午三点左右的时候抵达哈熊沟,从河谷下游一路轰撵着往河谷上游走,弄得谷里鸡飞狗跳。 不过,因为河对岸就有大片林子的缘故,躲藏比较容易,大大小小的队伍,一看到清山队的来了,立马收拾行李,往林子里藏,马匹进了林子也不太方便穿行,大多只要躲了,他们就不怎么追了。 那些被逮到的倒霉鬼,面对清山队,也只能认栽,乖乖交出藏着的金子。 这种事情,向来突然,周景明虽然早早收到消息,也没想过去给他转让出去的那些矿点通风报信。 本来梁麻子等人进山,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为了敛财,通风报信,那可是坏人好事的事情,要是让梁麻子知道,以后只会刁难得更厉害。 提前打点过,周景明在他们经过的时候,也识趣地让众人放下手头的活计,到地窝子里藏着,不能太明目张胆。 周景明又去取了一千克金子出来塞给梁麻子。 只是,让周景明没想到的是,清山队往谷里上游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一路放火烧着地窝子下来。 等再次来到钳形山坳,梁麻子再次找来:“我听说你在这河谷里圈定了不少矿点,然后转让给其他淘金队伍,动辄两三公斤的金子……没少赚吧!” 第199章 死亡谷 妈的,又被卖了。 “梁哥,你听谁说的?” 周景明试探地问了一句,指望梁麻子没提防,一下子说漏嘴。 但梁麻子是清山队里地地道道的老油条了,又岂会轻易说出这种事情,他只是笑笑:“你别管谁跟我说的,你只要告诉我,有没有这么回事儿?” 周景明只能干笑:“梁哥,你知道这条河谷是新发现的,没什么人在里面淘过金子,淘金客进了山,向来是谁先占了矿点是谁的,我想,换做别的淘金队伍,到了山里面,恐怕也会想着多占矿点。 那些矿点是我一个个勘验出来的,也投入了不少精力,本来是打算以后组织人手进山开采的。后面的淘金队伍进来,想要矿点,我自己也知道没办法完全守住,所以就转让给他们,稍微收取点好处,不算过分吧。” 梁同书只是笑盈盈地看着他:“淘金河谷里你们怎么争怎么斗,我无所谓,我只知道,你赚了不少……之前还一个劲地跟我说穷,这可有些说不过去。” 好嘛,又是冲着金子来的。 周景明不想跟他在这问题上继续纠缠,果断说:“我再给一千克金子,怎么样?” 梁同书笑了起来:“那下次呢?” 周景明强压着心里的怒意:“下次也是三千克!” 梁同书拍了拍周景明肩膀:“痛快!” 痛快个der啊! 周景明心里暗骂了一句,再次回地窝子,给梁同书取来一千克金子。 梁同书将那些金子塞马鞍上绑着的皮包里,翻身骑上马,招呼着他领来的一帮人,顺着河谷往下游去了。 看着清山队的人走远,彭援朝等人凑了过来。 这次,就连性子最踏实的白志顺,也忍不住骂了一句:“狗日的,一帮子吸血鬼,我还从没见过贪得那么明目张胆的,难道上边的人就一点都没发现。” “这些好处,一帮人都能分到,都得了好处,谁会往上面捅?再说了,可能上边的人就即使知道,他们也能用收缴的那些金子,把顶头上司的嘴巴给堵住。 往往很多时候,就是上边的人护着,他们才这么嚣张。” 周景明这话不假,上辈子的听闻中,成立黄金管理局以后,开始严打黄金走私,一是打击无证淘金,二是打击走私网络,在遇到重重阻碍后,有管事儿的意识到,内部有问题,于是悄然展开调查。 在调查过程中,梁同书的顶头上司就就揪出来,除了养着几个姘头外,还从他城里一套新房的夹层里,搜出三十多根金条和成垛的钱,那是上千万的东西。 周景明心里越发恼火:“再这么搞下去,我特么花费那么大精力支起这摊子,别说赚钱了,不亏本就算好的了。” “从咱们这里经过的时候,没听他提转让矿点的事儿,往上游走了一趟,回来的时候就提了。很有可能是上游那个队伍把咱们出卖的。” 武阳说这话的时候,抬头遥遥看着河谷上游:“周哥,我到上游去看看,到底有几个矿点的地窝子没有被烧。” 周景明闻言,心里一下子亮堂了不少。 他猜到武阳的意思了。 那些被清山队追撵、烧了地窝子和物资的队伍,只忙着跑路了,他们告诉梁同书周景明转让矿点赚钱这件事情的可能性不大。 周景明能花金子打通关系,别人当然也能。 地窝子没被毁,并且能正常上工的淘金队伍,那就是跟梁同文搭上线的。 他们将这件事情告诉梁同书的可能性最大。 周景明微微点了点头:“去吧!” 武阳立马挎着五六半,顺着河滩往上游去了。 周景明没有在今天的事情上过多纠结,只催促白志顺他们领着人继续干活。 武阳去了一个多小时,回来的时候,告诉周景明,上游那些矿点上,地窝子没有被毁,在梁同书离开后立马恢复正常劳作的,有三个矿点。 一个是陈庆林那帮人。 另外两个,都是从周景明手里转让矿点的人,其中一个是最先来找周景明商量矿点转让的那帮人。 而另一帮,是徐有良领着的队伍。 陈庆林那帮人跟梁同书搭上关系,周景明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因为上辈子,陈庆林就一直是这么干的,这点头脑头没有,又怎么可能混成一个本钱不小的金老板。 徐有良那里,想着花金子跟梁同书搭上关系,周景明也觉得正常。 去年在哈依尔特斯河岔沟里的小半岛淘金的时候,周景明跟他们说过用金子买通梁同书的事情,他现在依葫芦画瓢,也这么干,很合情合理。 但一想到今年徐有良的表现,周景明觉得,他出卖自己的可能性不小。 让周景明意外的是,最先来找周景明商量矿点转让的那个队伍,居然也能搭上梁同书的线,那就不得不防了。 但思来想去,三个队伍的可能性都比较大,还是没法确定是谁透露出去的。 当然,也不排除还有其他人透露的可能。 一时间得不到想要的结果,周景明只能将事情搁置。 接下来的日子,他也有意往上游去了两趟,以收矿点转让费的借口,将那些转让出去的矿点都走了一遍,也趁机询问试探,还是没能探听出什么。 转眼到了五月中旬,十七个矿点的转让费都已经收齐,共计三十二公斤的金子。 四月份淘金,除去分给众人的金子,剩下十三公斤零四两的金子,卖给孙怀安两千克,被梁同书敛取三千克,还剩下八公斤零四两。 五月份到现在,又有了九公斤多。 周景明手里的金子,总的有差不多五十公斤的样子,已经是很大一笔金子了。 这是从三月初进山到现在差不多两个月的收入。 听上去已经是一笔很唬人的金子了。 但主要是转让那些矿点,赚得比较多,以后可就少了。 矿点休息那天,在天还没亮的时候,他将所有金子,用个大油纸袋装了,给摩托加满油,背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骑着摩托就走。 这些金子不能再放在地窝子里,必须得立马藏起来。 一路上,开着摩托车大灯,顶着还有些冷冽的山风,周景明一路紧赶,天亮的时候就已经抵达铁买克。 在那里,他在加油站又往车里加了些汽油,并带上一些,往西拐往库尔特乡方向。 一早上的时间,他几乎都在骑着摩托车赶路。 一路上,除了遇到两个已经开始开始往春牧场转场的羊群,倒是没遇到什么。 等到过了库尔特乡,越往西走,那些山岭越渐荒凉。 直到临近中午的时候,他已经到了一大片山岭之间。 这地方,山岭到处光秃秃的,其间夹杂着一片片戈壁,到处是裸露的岩石和干燥的沙地,别说树木,就连荒草都只是能零星看到小片。 这是一片无人区。 在当地牧民的口中,更愿意把这里叫做死亡谷,是最有经验的牧民,都不愿意进入的地方。 有两个原因,一是里面的地形复杂,进去后周围地形看上去都差不多,容易迷路,另一个原因是,这里面有些地方,总会弥漫着一股子气味,容易中毒,尤其是天热的时候。 周景明上辈子在勘探队,曾经试图穿过这片地域的时候,遭遇过迷路,队伍里也有人中毒。 要不是在里面寻到一条河流,最终走了出来,一帮子恐怕都得折在里面。 这是个凶险的地方,但对于周景明来说,却是个藏金异常安全的地方。 他甚至打算,以后淘到的金子,都藏入这里。 那些所谓的毒气,周景明其实已经在上辈子的时候,看过一些调查资料,弄明白其实是断裂带,硫化物散出的硫磺气味。 硫磺会出现吸入、食入、经皮肤吸收中毒的情况。 其中毒的症状,主要以中枢神经系统为主,表现为头疼、头晕、乏力、呕吐,甚至昏迷等。 另外还会出现眼结膜炎、皮肤湿症。 吸入的人总感觉咽喉部位像是敷了一层薄膜,经常会觉得喉咙痒。 当然,哪怕是现在,周景明也不敢就这么贸然闯入。 他第一时间寻到那条河流,沿着河流往里面深入。 大概进去二十多公里的样子,他在一座有大片黄锈山石的山岭下停下车子,朝着山半腰爬上去。 这座山有个很明显的标志,就是半腰有片石崖。 他将那些金子搬到石崖底下,掀开乱石堆,将那些金子埋在里面,并用一块块乱石,重新遮掩起来。 确认无误后,他快速下山,骑上摩托车撤离。 这地儿就有硫磺气味。 当然,少量地吸入一些,对他没多大影响。 当天晚上,他临近天黑的时候才回到铁买克。 在那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返回矿点。 第200章 针锋相对 初次来到淘金河谷的新手,干了那么长时间,已经习惯矿点上的工作。 李国华和赵黎两人,是周景明特意带来的,在队伍里受到特别照顾,彭援朝、武阳、李国柱和白志顺都会特意去教他们关于淘金的各种技巧。 两个多月的时间,已经足够他们由一个彻头彻尾的新手,变成了熟练的淘金客,完全有能力帮忙照管矿点。 李国华跟周景明关系最为亲近,是真正的发小,而且一家人对他照顾不少,他和白志顺一样,话极少,但只要周景明有需要,必然随唤随到,没有任何怨言。 赵黎的变化也不小。 在哈熊沟淘金河谷这些日子,大白天的,顺着河流飘到钳形山坳里的尸体,他已经看到过五具,有两具还是周景明让他领着人搬了扔到主河道里漂下去的。 河谷里为争夺矿点和金子,出现火拼的次数不是一次两次,其中的凶险,只是想想就会让没接触过淘金行当的人不寒而栗。 他算是彻底明白,为什么周景明在哈熊沟会表现出如此的杀伐,没点狠劲,就只会沦为被欺辱的最底层。 连脚跟都站不稳,更别说淘金赚钱了。 在河谷里,先找到的矿点未必是你的,淘了装在自己兜里的金子,也未必就是自己的。 尤其是看到梁麻子等人的嘴脸,管理者尚且如此,淘金客就更不用说了。 周景明说“金子是妖,最能扭曲人心”,这话最是贴切。 既然来到淘金河谷,自然是为了赚钱,想要赚钱,很多事情就由不得赵黎再用认知中的概念来衡量淘金场的一切,做事情的时候,他开始变得主动起来。 既然认清了现实,也承认这些打打杀杀避免不了,并能接受,那就可以一用了。 从张德宝那里得来的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以及周景明从孙怀安那里买来的两把,一把周景明带着,另外两把就交给赵黎和武阳。 两人一个是复员兵,一个是被除名的武警,都是用惯了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的人,他们用起来比用双管猎还趁手,枪法自然不用多说。 周景明那把鹰兔牌双管猎枪,则是交给苏秀兰,平日里放在地窝子,也让她在遇到事情的时候,能有反抗的余地。 矿点上的事情,开始正常运转。 有了两台抽水机的加入,冲洗矿料的速度提升了不少,周景明每天烧毡所得的金子,维持在每个工作日八百克的样子,直到那些三月份采挖的矿料全部冲洗完毕,才减少到六百克的样子。 因为需要揭开表层泥土,有不少耽搁,而且表层矿料的含金量要少得多的缘故。 时值五月,正是山里阿魏蘑生发的大好时节。 吃腻了洋芋、白菜的众人,在休息的时候,得知山里的阿魏蘑是美味后,喜欢成群结队地往钳形山坳后面几座草山上去溜达。 出去的人多,回来的时候,带回来不少蘑菇,算是能吃上点鲜美的东西。 可惜,珍贵的东西往往很短暂。 阿魏蘑在山里温度提升起来以后,很快就没了。 哈熊沟的河里也有鱼,这一次,周景明没有做鱼笼,而是专门从镇上买了几个地笼,每天下在河里,想吃鱼换换口味的时候去取。 开始的时候鱼还比较多,但估计是上下游都有人捕捞的缘故,河里的鱼没过多长时间,就不怎么有收获了。 苏秀兰很勤快,身为农村人,没少过苦日子,她知道一些农村常见的野菜,加上周景明的指点,又知道一些本地的野菜,每天更多时候是在周围转着寻找各种野菜,尽可能让众人吃得更丰富些。 不过,也没多长时间,野菜也采无可采了。 每日三餐,又回归到洋芋、白菜上来。 山里的草地和树林,肉眼可见地快速生发,原本一眼看去荒凉的地界,变得生机盎然。 短暂的春季过来,迎来了太阳越来越辣的夏天。 转眼到了六月一号,周景明同前两次一样,准时发放工钱、分金子。 矿点上产出的金子有所减少的缘故,加之之前去藏金,已经把五月的金子藏了九公斤多,到月末的时候,周景明手里只有七公斤多点的金子。 等到金子分出去,他手里只剩下两公斤多。 周景明心里还想着,等到下个月金子到手,再送去死亡谷藏着,没想到,就手头这点金子,还没捂热,就已经有人惦记着了。 隔天中午,刚吃过饭上工没多久,梁麻子领着三人,骑着马轻车熟路地赶到矿点上来。 见到三人到来,矿点的日常工作一下子停下来,众人都有些不明所以。 在溜槽边守着的周景明迎了上去:“梁哥,你这是……” 梁同书翻身下马,伸手搭在周景明肩膀上,搂着往一旁走,一副很亲昵的样子:“听说你们矿点上发工资了,上个月收获不错吧?” 周景明一听到这话,双腿间的大筋都麻了,上来就问收获,这根本就是冲着金子而来。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如实回答。 他摇头叹气:“一言难尽啊,我们三月份进山,那时候太冷,淘不了金子,只是挖矿料,什么收获都没有,上个月还行。因为有积攒矿料的原因,每天卖力地冲淘,多少有了点金子。 但这个月就不行了,矿点上要揭开表层荒草、泥土,有不少耽搁,到现在,我发了工钱,分了金子,手头不过就剩余两公斤多点,把每个月十多万的花销除去,也就勉强持平。” 听周景明这么说,梁麻子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你小子不实诚,以你们这矿点的规模,每天少说出一斤以上的金子,别跟我卖惨,就我所知,你收那些转让费,至少都收了三十多公斤,以现在的市价,可是一大笔钱。 我就问你,还想不想做了?” 呵……这就有些咄咄逼人了。 周景明一脸犯难:“梁哥,我……上个月你们来的时候,才给了你三公斤啊!” 梁麻子不肯就此放过:“那是上个月!” 周景明叹了口气,他知道,这河谷里肯定有内鬼了,不然,矿点上的一切,梁麻子是怎么知道得清清楚楚。 不管怎么样,这个祸患不除,以梁麻子的贪心,到时候,将会在哈熊沟白干一年。 周景明是有前车之鉴的。 上辈子,他就知道根河那边一处岩金矿,是一个金老板贷款投资开采,那金矿出金量不错,金老板的目标是一年下来,攒下千万身家。 可惜,他梦做得很美。 黄金管理局和县里联合的清山队,领头的是一个姓宋的,其贪婪程度丝毫不逊色于梁麻子。 哪怕是有采矿许可证,那姓宋的,也总是找各种理由到矿上检查,去的次数相当频繁。 他们一去,矿上就不得不停工接受检查,就即使没毛病,也能给你挑出一堆来,动不动就是停业整顿,或是撤销采矿资格。 开始的时候,那金老板以为分点金子就能将人打发。 结果,姓宋的像是上瘾了一样,隔三差五就跑一趟,一次要得比一次多。 那金老板一年干下来,不但没有赚到钱,反而亏了不少,连银行贷款都还不上,最后选择跑路。 而现在,梁麻子也大有往这方面发展的趋势。 贪心,向来是无底洞。 周景明想来想去,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心里一狠:“梁哥,我们出来是为求财,你来了,也是为了金子,这样,你开个价,一次性要多少,能保我这矿点后面啥事儿没有?你也知道,现在已经进入六月了,还能再干上四个月的样子,就得回老家。” “要这么谈……也不是不行!你给我十五公斤东西。” “十五公斤……可以,但我还有个要求,我就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卖我。” “这个要求就有些过分了。” “我不觉得过分,就以我的了解,在现在的淘金场,恐怕没有人能一次给你这么多。我就想问一句,相比起你还想罩着的那人,我跟他在你眼里的价值,谁更大。 这个问题,你可以考虑考虑。 狗逼急了跳墙,人逼急了,会干出些什么事儿,想必你也清楚。做人不能这样,一点余地都不留。出来淘金的,哪一个都是把脑袋栓裤腰带上的,我特么都没法混了,那就谁也别想落个好。” “你这是在逼我?” “我只是希望你考虑得更周到些,毕竟,我若能好好在这里淘金,我有得赚,你也才有得赚,这种事情,是相互的。 梁哥,说实在的,我姿态已经放得很低,我没有像别的人那样,听说清山队的来了,立马跑掉,你们啥也捞不着,我是主动去找的你们,尽可能地满足你的要求。 像我这样的人,相信在西沟的淘金河谷也不多,而淘金的地方很多,北疆这里行不通,我可以去西海,可以去雪区,可以去东北,不只是这里有金子,全国各地,能淘金的地方不少。 还有,这几年下来,想必梁队长也捞了不少了吧。” 梁麻子眉头越皱越紧,最后死死盯着周景明,周景明也在盯着他,针尖麦芒一般。 眼神中,锋芒碰撞,只差没擦出火花来。 他似乎没想到,周景明会表现出如此强势的一面。 身为清山队队长,他当然知道山里的淘金客鱼龙混杂,凶徒、盲流不少。 周景明能在河谷里混成现在这样,又岂会简单。 听周景明这么一说,梁麻子心里还真有些害怕。 别无其他原因,他们所能做的,顶多就是抓人、轰撵、罚款,硬性的规定就有一条,不能随意开枪伤人。 而淘金客一旦逼急了,那是真敢要命。 何况,周景明两个矿点上,百多号人,他就即使想抓,也没把握能抓走。 并且,如周景明所说,他自己这几年,确实没少捞金子,固然一时捞一时爽,可要真的计较起来,他也绝对讨不到好果子吃。 不管怎样,只是个小县城清山队的队长,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人物。 涉及到的事情严重了,他一样可以是随时被人扔出来背锅顶罪的人而已。 周景明所说的那些话,其实并不夸张。 跟周景明对峙一阵后,梁麻子的眼光率先收敛,他给自己点了支烟抽着,选择了妥协,他笑了笑,转回来给周景明递了一支烟:“兄弟,我就随口说说,怎么还动肝火了,事情就按你说的办……” 随后,他凑到周景明耳朵边,小声说了个名字。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脸上重新换上笑容:“谢了梁哥,不过,我现在手头真没那么多金子,你下个月一号再来,我给你备着。” 第201章 敞亮 梁麻子在事情说定后,没有在哈熊沟过多逗留,领着跟他一起来的另外两人,骑着马离开了。 武阳、彭援朝等人,让众人继续干活后,才凑到周景明旁边。 武阳看着梁麻子离开的方向询问:“周哥,这狗日的又来干什么?我看你们说话的时候,气氛不是很好。” “能干什么,还不是为了金子!”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妈的,每次来就要我给出三公斤的金子,这是想吃死我?” 武阳皱了下眉头:“要不……我跟上去把他解决了?” 周景明摇摇头:“想啥呢?那是能随便动的。” “可也不能每次都让他这么嚣张吧?” “要是真动了他,咱们以后就没法在这边混了。” 哈熊沟钳形山坳这样好的矿点,在山里边不多见,周景明不打算轻易放弃。 “那最后怎么说的?” “把这个月淘到的金子给他,他保证今年不再来找我们两个矿点上的麻烦。” 十五公斤,也跟矿点上一个月的产量差不多了。 周景明之所以不让武阳动他,是不想坏了接下来淘金的事情。 同时,他在心里更希望梁麻子能更贪些,贪得越多,他藏的金子就越多,到时候取了那些金子,多的都回来了。 他只是因为自己的事情被人知道得一清二楚而觉得非常不舒坦,这是种被人监视着,很不踏实的感觉。 与其胡乱猜测,找不出头绪,还不如直接用金子将梁麻子的嘴巴撬开。 梁麻子图的是什么,就是金子,相比起一次性能从周景明这里得到的一大笔金子,给他提供消息的那人,显然不够看,所以,被梁麻子直接卖了。 周景明微微叹了口气:“这把头不好当啊!” 这话听得彭援朝笑了起来:“我现在是越来越觉得,我不想着当把头,是最明智的,头疼的事情太多了。” 周景明也笑了笑:“彭哥,晚点的时候,你跟武阳陪我往上游徐有良的矿点上走一趟。” “去那里干什么?” 彭援朝有些不解:“我特么现在都懒得搭理他。你不知道,前几天,我闲着无聊,跟他们到山上去捡蘑菇,还碰到过他一次。 他给老子在那里显摆,说你转让给他们那个矿点不错,二十多号人,一天下来,能弄到近一百多克的金子,分下来他一天能有十多克,一个月能有一斤左右。 问我在这矿点上一个月能有多少。 我跟他说,一个月能分到两百克,还有八百块钱,每个月一号发工钱,很准时。 他还缠着我,让我跟他去做,继续当把头。” 周景明听到这话,心里忽然有些想笑:“彭哥,徐有良还是惦念着你当初救过他的恩情。 话说回来,你为什么不答应跟他去干。 说实在的,在我这里可比不了他哪里。” 彭援朝摇摇头:“我可不傻,看事情不能只看到眼前,我还想多干两年呢,或许在这里是不如在他那里,但从长远看,我赚的绝对比他要多。 也就是今年他知道了哈熊沟,厚着脸找你弄了这么一个矿点,到来年试试,他还能那么顺利找到好矿点,能不能站稳脚都难说。” 周景明又笑了笑:“你小看他了,他脚跟站得可稳了……彭哥,有这档子事儿,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 “这不是跟徐有良有那层关系在嘛,他跟我终究没那么疏离,怕说了引起误会,所以……其实,我已经刻意不去跟他接触了。” “能理解。那我现在问你个问题,若是让你对徐有良动手,你下得了手吗?” 周景明这个问题有些突兀。 彭援朝一时间有些发愣:“兄弟,你怎么这么问?是想考我?” 周景明神色变得严肃:“不是想考你,是真的需要你出手。” 彭援朝眉头皱了起来:“这是怎么了?” “之前的事情,你们也都清楚,矿点上的人手有多少,我转让矿点的事情,梁麻子都知道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就在怀疑,是不是有人故意把咱们矿点上的情况捅给梁麻子知道了。 知道梁麻子为什么会这么突然地找过来吗?那是专门冲着我来的,差点没跟梁麻子闹翻。 今天的事情更离谱,梁麻子不但知道我转让矿点,大概得了多少金子,还知道我什么时候发工钱……” 话说到这份上,彭援朝一下子反应过来了:“你是说,他在给梁麻子通风报信?” “知道我为什么答应梁麻子,把下个月淘金所得的金子给他吗,就是为了从梁麻子口里知道,到底是谁卖的我,梁麻子还真跟我说了,就是姓徐的。” 这下,不仅仅是武阳,就连白志顺都一下子恼火起来:“这特么就是个白眼狼啊,一点都不念去年的情分,我想过可能是别的人,就没想过会是他……这狗日的,他出卖我们,图的是什么啊?” 周景明淡淡笑了笑:“图什么,得去好好问问他才知道。” “我去把狗日的揪来!” 武阳愤愤地起身就走。 “武阳,你别急……” 周景明将他叫住,转而看着彭援朝:“徐有良跟彭哥关系最近,那是他曾经救过性命的人,又一直跟了他不少时间,总得顾虑一下彭哥的感受。 他们是有感情的。 这件事情,我觉得还是交给彭哥处理更合适。” 顿了一下,周景明接着又说:“彭哥,我这可不是逼你,也不是不相信你。因为思前想后,确实该你去处理,要换成是我,直接要了狗日的小命。但真那样做了,你我可能又会有嫌隙,以后怕是不好相处。” 彭援朝沉默了好一会儿:“周兄弟,这……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我那么相信他,哪里会想得到,狗日的居然是从我这里套话,这不仅仅是出卖你,更是出卖我啊。 可毕竟当初我救过他,又跟了我那么长时间,也帮过我不少忙,让我去处理,我……我也下不了手啊。” “我知道这很难,也知道彭哥重情义。但往往最容易出卖自己的,就是关系最近的。” 周景明笑了笑:“彭哥,咱们这算是敞开来说话吧?” “周兄弟够敞亮,本来大可不必跟我说,直接处理的,甚至还考虑我的感受,话都说在了明处,哪怕把我撵出队伍也是应该,毕竟是我跟他透露了这些事情……” “彭哥,不用过多解释,我信得过你。” 周景明挠了挠头发:“这样,你下不了手,你告诉我,怎么做合适?” 彭援朝又犹豫了一阵,最终一狠心:“弄死他都不为过……但,能不能留他一命,废了就行。在这之前,先把事情问清楚,别误伤了,万一梁麻子也是骗人的。” 周景明点点头:“事情自然是要问清楚,你来问。” 临近傍晚,到了放工时间,周景明没有在矿点上吃饭,而是叫上武阳和彭援朝,顺着河滩往上游走。 路上遇到领着一大帮子人回来吃饭的李国柱等人。 见周景明他们三人往上游走,李国柱自然又少不了一番询问。 周景明让其余人去吃饭后,跟李国柱、赵黎和孙成贵三人,将今天梁麻子又找到矿点上索要金子以及被徐有良出卖的事情说了一遍。 李国柱和孙成贵顿时也骂了起来,想要跟着周景明去看看。 周景明自然不会有意见,领着一帮人继续往上游走。 二十来分钟后,一帮子人抵达徐有良所在的矿点。 他们的矿点都是从周景明手上得来的,加之徐有良跟周景明等人认识,一帮子人的到来,倒是没有人觉得紧张。 这个时候,徐有良正坐在地窝子前的木墩上,正在用吸铁石吸着锑盆里那些含铁的粉末。 看到周景明他们,他连忙把装着金子快速装在一个罐头瓶里,送回地窝子里放着。 在这矿点上,他的操作几乎照搬去年一帮子人在小半岛的做法。 只是,去年负责挑选金子的,是彭援朝,而今年变成了他自己。 尽管是件很繁琐的事情,他还是做得不亦乐乎。 东西放好后,徐有良快步钻出地窝子,先是看看几人,最终冲着彭援朝、李国柱招呼一声:“彭哥、李哥,你们怎么想起来到我这里来了?” 他有意忽略了周景明、武阳等人。 周景明也不以为意,只是到地窝子边,随便拖了个木墩子坐下。 彭援朝很直接,上去就一把揪着徐有良的领子:“我今天来就问一件事儿,清山队的梁麻子,是不是你引来的?” 这突然的举动,让矿点上的二十多号人一惊,本来一个个歪在地窝子旁边休息,等着饭熟,突然看到把头被彭援朝揪着,纷纷围了过来。 武阳直接将手中的五六半摘下来:“不关你们的事儿,最好给老子让开点,否则,枪子可不长眼。” 将五六半也摘下来的,还有赵黎。 看着两人手里的家伙,一帮人也不敢乱来,稍微退远些。 徐有良立马意识到,周景明等人是来干什么的,他又岂会轻易承认:“彭哥,你在说什么啊,梁麻子是清山队的,我躲都来不及,为什么要专门将他引来?” 第202章 恩断义绝 “徐有良,你特么现在连实话都不跟我说了是吧?” 彭援朝揪着徐有良的领子不放,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你不要不见棺材不掉泪,你现在老实说出来,看在以前的情分上,我还能作保,让周兄弟留你一命,你要是还没有实话……” “呵,你们这趟过来,是想要我的命啊,彭哥,我的命是你救的,你要拿走,我无话可说,但是他们……” 徐有良扫了一眼周景明、武阳等人:“你们凭什么?我没做过的事情,为什么非要我承认。怎么,跟着你们干了一个淘金季,现在不跟着你们干,就不行了? 姓周的,这矿点可是我花真金白银从你手里转让过来的,你不会是想找个借口收回去吧?” 周景明笑着摇摇头:“徐有良,我是看在彭哥的面子上,才好好跟你说话,不然,我保证你什么时候死的都不知道。 跟着我在矿点上干活的,全凭自愿,不管是你、彭哥还是李哥,包括武阳他们,觉得自己有能力单干,想要另起炉灶,我都没有意见,谁都想发财,我能理解,也支持这种做法。 至于矿点,你觉得我会是缺矿点淘金的人,既然舍得转让出去,实话告诉你,那是因为我看不上,小赚一笔就行了,留在手里,对我没多少作用。 所以,你也别拿我想要回矿点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来混淆视听,让跟着你干的这些人愤怒,转回来找我麻烦?你大可不必。” 顿了一下,周景明接着又问:“我再问一遍,为什么要出卖我,记忆中,我从没得罪过你,去年一个淘金季下来,我也并没有少分你金子……现在你的做法,给我的感觉,像是咱们有着什么深仇大恨一样。” “姓周的,老子说了,老子没做过这种事儿。” 徐有良一脸恼怒,将彭援朝揪着他领子的手给打开,并将彭援朝推开一些,转到周景明面前,冲着他咆哮。 “你充谁老子呢?” 武阳才不跟他客气,迎上去就是一窝心脚,将徐有良踹得往后退了两步,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估计有些背气,脸色一下子胀红。 赵黎也跟着上前,在他大腿上狠狠踢了一脚:“你特么充谁老子呢?” “武阳、赵黎,别忙着动手!” 周景明将两人叫住,又扫视了一眼跟着徐有良的那一帮人。 自家把头被揍,一帮人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观,尤其是徐有良从陇南领着过来的那些人。 武阳见他们有几人去抄竖在地窝子旁边的工具,立马将枪端了起来:“不想死的话给老子把东西放下……” 那几人见状,只能强忍着怒气,将拿到手的工具又给放下,真动起手来,那就是往枪口上撞。 武阳手里的,可不是双管猎,而是威力更猛,能满装十一发子弹的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几下突突就能放倒好几个。 何况,这样的枪,周景明他们有三把。 见几人不敢动了,周景明再次看向徐有良:“告诉你一件事情,今天梁麻子又找到我矿点上来了,他可是把我矿点上的事情弄得清清楚楚,连我什么时候发工资、分金子以,以及分多少都一清二楚。 我为了省事儿,直接用下个月矿点上的产出的金子,来换卖我这个人的名字。 他告诉我,就是你干的。 相比起我能给他的,你能给他的太少。 你能把我出卖给他,他当然也能把你出卖给我,归根到底,还是为了金子。 我不认为梁麻子得了那么多好处,会告诉我一个假的名字,大家都不傻。 这就是我找来的原因。 按照我以前的做法,早就把你解决了,就一枪的事儿,相信你知道我的枪法,并不夸张。 可看在彭哥的面子上,我没有动手。 你若现在老实交代,我留你一命,你要是还死不承认,非等着下个月梁麻子来矿点,我领着来跟你对峙,那时候,就没有任何余地了。 相信你在这矿点上投入那么多,钱还没赚到什么,不会选择跑吧。” 话说到这份上,徐有良也知道藏不住了,干脆心一横:“是我干的又怎样?姓周的,你现在跑来跟我讲情面,怎么我去找你商量矿点的时候,你不讲情面?找我要矿点转让费的时候,你不跟我讲情面? 我特么四月和五月淘到的金子,几乎都进了你的口袋。 还有,你特么怎么也不想想当初,要不是我跟彭哥收留你,你能混成现在这样。 我特么就看不惯,你一个后来的,在哪里指手画脚,到底你是把头还是彭哥是把头,别特么天天拿你是个勘探技术员说事儿,说得像是离了你,我们连淘金的地儿都找不到一样……” “原来你是这样想的。” 他还想继续说,被周景明出声打断:“看来,你看我不顺眼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积怨已久啊。 这下我能想明白是为什么了……” 周景明转头看向彭援朝:“彭哥,你这兄弟在为你鸣不平呢,在他心里,我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一无是处。 他说得其实也没错,我估计,咱们去年在一起的不少人,都有这想法。 小人就小人吧,总比伪君子强。 彭哥,你看着办吧!就因为他,我可损失了不少金子,那些金子,够买他这样的命,好几条了。” 周景明说完,起身就走。 武阳瞪了徐有良一眼,立刻跟上。 李国柱、赵黎和孙成贵,也没有多停留。 看着几人走远,彭援朝也是满脸难受,在徐有良刚才挑选金子的木墩上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有良,你让我怎么办?” 徐有良拍拍屁股,从地上站起来:“好办……彭哥,我看你也就别回去了,还不如跟我一起,还是你来当把头,又不是离了他姓周的,咱们就玩不转。 现在,咱们矿点上有二十多号人,抽水机也有,手头的枪也有,咱们一样能混下去,别的不说,我敢保证,你在这里赚的,绝对比跟着周景明赚得要多。” 彭援朝摇摇头:“兄弟,我早说过,有多大腚穿多大裤衩,我没你说的那种能耐啊。” “怎么没有,彭哥,你太小看你自己了,我跟了你也有两三年了,你的能耐我还不了解,讲义气,照顾兄弟,在我看来,比姓周的强太多了。” 徐有良愤愤不平:“姓周的算是个什么东西,只知道把金子往自己兜里捞。” 彭援朝叹了口气:“兄弟,你有没有想过,咱们前两年为什么没赚到钱?” “运气不好呗,在西海那边太乱了,但是这里不一样,比那边好干多了。” “那你想没想过,周景明进了队伍,咱们都赚到钱了,而且赚得不少,顶别的淘金客干几年?要是没他,你现在哪里来的钱撑起这个摊子?说不定,去年咱们都已经完蛋了。 我理解的义气和对兄弟好,好像跟你不太一样……算了,你来我家找我,让我跟你干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说来说去,没有多少意思。 我只是奇怪,你怎么跟梁麻子搅合到一起去了?” “清山队来的时候,我主动找的他,当时给姓周的送去金子,我手里没什么剩余,是拿自己的钱给他,给了一万。 他答应以后不找我的麻烦,但有一个要求,就是打探一下哈熊沟里的情况,定期到铁买克跟他说一下,尤其是周景明的两个矿点……” “所以,你从我嘴里套话,你知不知道那么做,你卖了周景明,也卖了我?” “彭哥,现在都这样了,我怎么听你话里的意思,还在帮姓周的说话,你回不去了,还想那些事儿干什么?” 彭援朝摇摇头:“这样说话没意思,你钻你的牛角尖,我钻我的牛角尖,都说不到一处去……让人做饭吧,今晚上,咱们俩,好好喝几口。” 听到这话,徐有良一下子变得高兴起来,他还以为彭援朝想明白了,准备留在矿点上。 立马让人将买来的熏马肠给煮上,还有河里捞的鱼也安排上。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临近天黑的时候,饭菜上桌。 徐有良特意给彭援朝倒了一浅碗酒,两人再没有聊梁麻子的事儿,更多的时候是彭援朝在听徐有良对他这矿点的规划,以及往后几年,怎么发展。 说得是意气风发,像是千万身家信手拈来一样。 渐渐地,别的人已经吃饱喝足,爬到土床上歪着睡觉去了,昏黄的油灯下,只有两人还在不紧不慢地吃着。 似乎都有了醉意,两人的话题回到彭援朝当时怎么救徐有良,以及那两年在西海闯荡经历的种种事情。 直到徐有良醉了,如同一滩烂泥一样,滑到地上躺着。 彭援朝就在这时候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将大碗里剩下的一大口酒,一口灌下。 下一秒,他反手抄起地窝子门板后面放着的钢钎子,朝着徐有良右手胳膊就砸了下去。 那一下用力极猛,只听得咔嚓一声,徐有良的右手胳膊直接被打变形,骨头断了。 醉得一塌糊涂的徐有良在疼痛的刺激下,一下子酒醒,惨叫着坐起来。 彭援朝手上的钢钎子却是没停,跟着又砸向徐有良的小腿。 在地窝子里躺着休息的一众人,哪里会想到,明明看着已经没事儿的彭援朝会突然动手,纷纷忙着跳下来。 彭援朝第二次砸下的钢钎子,被人推了一下,没能砸在徐有良小腿上,而是砸在膝盖上,再次抽得徐有良惨叫起来,具体伤成什么样不得而知。 彭援朝还想再抽,但却已经被人给箍住,一时间挣脱不出来,手中的钢钎子也被夺走。 “姓彭的,你特么疯了?” 惨叫之余,徐有良歇斯底里地嘶吼着。 “这声姓彭的喊得好!” 彭援朝猛力地几下,从几人手里挣脱出来:“徐有良,知道为什么我当把头的时候,签协议立规矩,里面会特意写明,偷盗的,惹是生非的,要打断腿赶出去吗?就是怕有你这种喂不熟的白眼狼。 这声姓彭的喊得好啊,你我注定不是一路人,在我这两棒以后,咱们恩断义绝,生死无关。” 他说完,扯开地窝子门板,钻了出去。 第203章 送他一程 没有人去拦彭援朝。 他和徐有良的关系复杂,拦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处理。 彭援朝就这么晃晃悠悠地朝着河滩下游走。 月亮早已经升起来,清冷的月光下,倒是勉强能看清那条被淘金客往来踩出来的毛路。 回到钳形山坳矿点上的时候,周景明等一大帮子人,还围坐在帐篷前的篝火边闲聊着。 他径直走到篝火边,在周景明递来木墩子的时候,一屁股坐下去,结果落空,四仰八叉地倒在地上。 孙成贵赶忙将他扶了起来:“这一大股子酒味,彭哥,你这没少喝啊!” 彭援朝没有回答他,而是忙着从怀里掏烟,给几人散了一圈后,大着舌头冲周景明说:“兄弟,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跟任何人说矿点上的事儿了,这次的事情,其实也怪我,怪我太相信徐有良,这个月该分的金子和钱,我都不要了。” 周景明从篝火堆里拿了一根燃烧的木柴,将烟点燃,抽了两口:“说好的钱和金子,一点都不会少,我也没怪你的意思,现在事情解决了就行。” 李国柱在旁边问了一句:“援朝,你是怎么处理的?” “跟他喝了顿酒,叙叙旧,我用钢钎子给了他两下,断了一只胳膊,本来还想断他一条腿了,好像没打折,被人拦住了。” 彭援朝苦笑一声:“我也没想到,他会是这样的白眼狼,已经跟他断绝关系,以后生死无关。” 赵黎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他:“彭哥,你把人家把头打了,就这么让你回来了?” “不然还能咋样,他要是敢跟我动手,那就真的畜牲不如了,好歹曾经救过他一命。” 彭援朝偏头看向周景明:“这次就放过他吧,他要是以后再出幺蛾子,别说是你,我亲手弄死他。” 周景明没有回答彭援朝,只是看着他坐在木墩上,有些坐立不稳,冲着白志顺和李国华吩咐:“彭哥醉了,你们把他扶进地窝子休息。” 两人立刻起身,一人搀着彭援朝一条胳膊,将他扶起来,往地窝子里送进去。 武阳对彭援朝这种做法并不满意:“便宜狗日的了,以后要是犯在我手里,非弄死他不可,最特么讨厌这种吃里爬外的。 去年给他的好处是一点不少,结果,他还各种不满意,尽特么坏事儿。” 李国柱神色显得有些凝重:“景明,就这么放过他,事情怕是不妥,只是断了只手,接起来养好了,还是能活蹦乱跳……” 周景明冲着他微微摇头。 见他这样,李国柱立马意识到周景明还有别的想法,不想让别人知道,立马闭嘴,不再说话。 “时间不早了,明天一早,还得靠你们领着大家伙干活呢,赶紧去睡吧!” 周景明将火堆里的柴火一根根插在灰烬里熄灭。 其余人也纷纷起身,回各自住着的地窝子。 周景明灭了火以后,也回了地窝子。 苏秀兰还在油灯下,统计着两个矿点上的上工情况。 李国柱领着在上游矿点上干活的人,每天都是由他记录后送来。 原本她想每天到上游矿点上去亲自统计的,但周景明不让。 两个矿点相继二十多分钟的路程,在这段河道上,还有几个矿点。 她一个漂亮姑娘独自往来,万一哪一个家伙起了歹意,可亏大了。 她只能每天晚饭结束,收拾好锅碗瓢盆后,将李国柱的记录,誊抄在她画的表格里。 有了这段时间的了解,周景明已经基本能确定,把苏秀兰娶回家当媳妇儿这件事儿。 这姑娘有着一股子蜀地姑娘特有的韧性,勤劳、朴实,又不失温柔、体贴,让她帮忙照顾双亲,会很不错。 关键是没什么岳父、岳母、舅子之类的家人,算是无牵无挂,能省很多事情,给她一个家,在葫芦嘴那样的地方,应该会生活得很踏实。 毕竟,那是她心里也期盼的事情。 这年头,娶个媳妇,也没那么多心眼子,看对眼了,觉得不错,那就行了。 不像过上些年,动不动就问有没有房子,有没有车子,有没有存款,那样太没意思。 周景明凑过去看看,见她一笔一划,在表格上工工整整地填写着,他自己从保温瓶里倒了些热水,洗了把脸,然后把脚放进盆里泡着:“秀兰,等今年淘金结束了,跟我一起回老家吧。” 苏秀兰愣了一下,抬头看着周景明,就即使地窝子里灯光昏沉,也能看到她脸色有些发红。 她愣愣地没有说话,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周景明见这样,甩出一句:“不愿意就算了!” “愿意……” 苏秀兰低着头:“我没说不愿意啊!” “那就这么定了!” “好!” 事情就是这么简单,没有更多的拉扯。 就在这时候,地窝子外面,传来金旺的吠叫声。 周景明眉头一挑,立马将脚从水盆里提出来,也顾不得擦干,重新套上黄胶鞋,提了五六半就往地窝子外面走。 比他先出去的还有四人:刘老头、武阳、赵黎和李国柱。 周景明看了看金旺,见他朝着上游方向吠叫,大概猜出,出来的很可能是徐有良。 手被打断了,不抓紧时间治疗,时间拖长了,到时候想接都难,可是会真的废掉的。 等了没多长时间,有三人打着手电从后面草山半腰过去。 之所以从高处走,是为了绕过钳形山坳的矿点,也是在提防着金旺。 借着他们自己的手电光,能确定就是徐有良和另外两人。 看他捧着自己的手,还能走得一瘸一拐的样子,估计腿上挨了彭援朝那一下,伤得有限。 “这狗日的还能走,彭哥该不会是留手了吧?” 看着几人走远,武阳嘀咕了一句。 周景明叹了口气:“这件事儿别再说了,今天彭哥已经很为难了。” “周哥,你真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武阳小声地问了一句。 “这种人不能放过,没招他惹他,他都能有这么大怨气,出各种幺蛾子,这要是等他伤好了,怕是得记上一笔更大的仇气,鬼知道他以后还会干出什么来。” 李国柱说出了刚才想说的话。 周景明点点头,压低声音:“是得处理,不然会是个大麻烦……武阳,麻烦你跑一趟,送他一程。 之所以有这么一出,我不过是想让彭哥看清楚他的嘴脸,有的人,所谓的情分,只不过是挂在嘴边随口说说的东西,并不会真的放在心里,我并没有对他有任何亏欠。 我更看重的是彭哥。” 刚才他没说,是不想这件事情让大家有别的想法,毕竟还有几个在篝火边烤火。 “放心,交给我吧!” 武阳背了五六半就走。 周景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让几人赶紧回去睡觉。 他很放心将事情交给武阳,相信他会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这次回到地窝子,苏秀兰已经将床铺铺好。 周景明继续泡了一会儿脚,将水倒掉后,上床睡觉。 武阳没有跟得很紧,他特意落后了不少距离,一直翻过矿点斜对面的山岭,他才加快步子跟了上去。 清冷的月光,在林子里留下大片斑驳,也让林子里变得影影绰绰。 他花了二十来分钟,缀上三人,然后从侧面林子里绕到前方,就在密林路道边一棵大树后面等着,捡了几块石头放在身旁。 出山最方便的路就是周景明让人修出来的这一条,整条河谷的淘金客,要去铁买克,现在都走的是这条唯一的路。 等了没多长时间,见三人打着手电赶来。 武阳开始将那些石头,朝着下边的林子里扔出去。 石头打穿林木枝叶,发出一阵阵哗啦哗啦的声响。 那两个打着手电的往前赶的淘金客,每一次听到响动,都忙着用手电到处扫视。 一时间变得疑神疑鬼。 三人的步子不免又加快了不少,变得慌慌张张。 等近一些的时候,他听到三人的讨论。 “真特么见鬼了,倒是人是鬼啊?” “会不会是哈熊,我听说这边有哈熊,会吃人。” “扯淡,别特么自己吓自己,就即使是哈熊,你们手里边有枪,敢出来,打就完了。” “要是打不死咋办?” “这黑灯瞎火的,可不好打!” …… 武阳听着这些议论,嘴角微微上扬。 眼看着三人越来越近,他没有继续再扔石头,而是摒气凝神,轻轻站了起来。 就在三人从大树边过去的时候,他突然转出,从侧面一脚将后面那人踹得朝着下方林子跌跌撞撞地跑了下去。 徐有良本能地朝着那人张望,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一双大手抱住他的脑袋,猛然一拧。 只听得他脖子发出咔嚓一声,整个人瘫软倒地。 武阳也不管走在前面那人,转身就往上方林子里跑了进去。 引得走在前面那人打着手电朝他进去的方向张望,却只看到枝叶摇晃,隐约看出是个黑影。 再看看地上,徐有良已经躺倒,没了动静。 第204章 发家的经历都那么地相似 武阳做事情向来仔细,并没有忙着离开。 他在林子里等了一阵,看着那两人在发现徐有良的异状后,直接将徐有良扔下,顺着土路不要命地往回跑,两人手中的手电光在林子里四下乱扫,惊恐万状。 这里离哈熊沟河谷没多远,而想要去铁买克,还有大片的林子需要穿越,何况,人都没气了,还去个屁的铁买克。 他们此时已经被吓破胆,只想着往最近人多的地方跑,那样好歹能稍微心安一些。 看着两人跑远,武阳才从林子里慢慢出来,到徐有良旁边,打着手电看了看,见他双目圆睁,嘴巴半张着,样子挺恐怖。 他伸手探了探鼻息,又在徐有良脖子上压了下动脉,确定断气后,开始在徐有良身上搜索。 只是搜来搜去,最终只在徐有良怀里摸出百多块钱和一个装着些麸金的小青霉素瓶子,不由骂了一句:“还把头呢,穷鬼一个!” 这里隔着哈熊沟的河流有一道山岭,挺远的一段距离,他可不想当长途搬运工。 他四下看看,还是觉得下方远离路道的林子更方便些。 山林里野兽不少,有的是清理工,要不了多长时间,便会尸骨无存。 武阳将徐有良的尸体甩肩膀上扛着,往下方林子里钻了进去。 也就下去百来米的样子,将尸体扔下,转身往回走。 他顺着路道回到山岭半坡的时候,突然听到林子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伴随着尖锐急促的叫声。 去年,武阳跟周景明在哈依尔特斯河打游击返回,准备前往渡口招人,遇到两个俄族人那次,听过这种声音。 他打着手电朝声响传来的方向看去,见林子深处几条红色的身影闪动,在他手电照过去的时候,那些尖锐的叫声又多了些呼噜声,兴奋而又警惕。 是赤毛狼! 武阳回头看看抛尸的地方,他相信,恐怕只需要过了今晚,那尸体就只会剩下些骨头、残渣。 他放心地顺路往回走。 钳形山坳的矿点上,周景明再次听到金旺的叫声,忙着起床查看,见刘老头早已经在外面抽着叶子烟了。 “是之前送徐有良外出的那两个!” 刘老头小声地说了一句。 周景明朝着河谷上游看了看,在刘老头旁边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大爷,我以为你会劝我,手上少沾些血。” 刘老头叹了口气:“从去年到现在,一年多的时间里,我已经看过太多事情,看来看去,淘金场就这样,手上不沾血,那就只会被人放到砧板上瓜分。 就像这山里面,有哈熊,有狼,有豺,有各种各样的动物,哪怕是只蚂蚁,都在想着遇到东西的时候,狠狠咬上一口,只要有机会,猎物骨髓都会被啃得干干净净。 人比山里的野物更狡诈凶残,要么吃人,要么被人吃。 我发现我之前劝你的,纯粹多余,也只有像你这样的,才能混得下去吧。 有些事儿,我自己看着都觉得恼火,不招谁惹谁,偏偏有事情就是要找上门来,我还劝你干什么,只能说他们一个个急着投胎,少了这些生事儿的人,未尝不是善举,不然都不知道有多少人被他们祸祸。 我自己又何尝不是那样,打猎一辈子,到头来,落得这般下场,我一直觉得,会不会是手上沾染的血腥太多,遭老天报应了,后来发现是自己想多了,这就是现实,好好的一个家,不也落得个家破人亡。” 刘老头这思想转变,让周景明有些意外。 眼见他烟袋锅里的烟已经熄灭,周景明给他又递了一支。 两人没怎么说话,就安静地坐在草地上抽着烟。 又等了差不多半小时的样子,杨树林边,有一道身影钻了出来。 趴在周景明旁边的金旺站起身,吠叫几声,被他给叫住。 不多时,武阳回到地窝子边:“搞定了!” 周景明没有多问,他相信武阳的处理方式:“搞定了就行。” 武阳跟着又将那百多块钱和装着麸金的小青霉素瓶子掏出来递给周景明:“就搜出这么点东西,我没想到他这么穷。” “他回了一趟老家,各种花销,来了北疆,又招揽人手,准备各种物资,两个月淘到的金子,大部分送到我这里来了,还要打点梁麻子,去年他积攒的那些,估计也花得差不多了。” 周景明并不觉得奇怪:“东西你收下吧,当是这趟的辛苦费……赶紧休息吧!” 他弹飞手头的烟屁股,转身回了地窝子。 那两个送徐有良出去救治的人回到他们的矿点上,将地窝子的门板敲得山响:“开门,开门啊……” 好一会儿才有被吵醒的人不情愿地将门打开:“你们怎么回来了,徐有良呢?” “死了!” “怎么会死了?” “我也不知道,一路上撞鬼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路上发生的事情,慌乱之下,两人也不确定到底下手的究竟是人还是什么别的东西,只说是个黑影,速度很快…… 地窝子里一众人因为这事儿被吵醒,说来说去,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但还是有人很快联想傍晚周景明等人找到矿点上这件事儿,怀疑是周景明他们干的。 当然,也有人持反对意见,说是周景明要收拾徐有良,犯不着这么大费周章。 虽然大部分是新手,但也来淘金河谷两个多月了,他们对淘金的事情,已经知道不少,也明白徐有良跟梁麻子勾结的事情,对于河谷里的淘金客来说有多严重,可以说是犯众怒的事情。 而且,明白事情经过后,有不少人觉得,徐有良确实干的不是人事儿。 徐有良都已经死了,说再多都没用。 他们更为头疼的是,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有的觉得,哈熊沟太凶险,准备回老家。 还有人建议,干脆大家集资,继续守着这矿点干。 争来争去,最终多数人觉得跑那么远,这个时候回去,老家的农活,该种的已经种下,外出务工,又太晚了一些,还不如就扎在这矿点上,继续淘金,弄到一克金子,也能有几十块钱的收入,怎么都比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家强,还是决定留下来。 第二天早上,众人商量过后,分配了接下来的活计,开始如同往常那样淘金。 只是,才干了没多久,河湾里突然冲出一帮人,一个个提着铁锹、镐头,如同一帮野兽,大呼小叫着,气势骇人。 这样的阵仗,他们只是从徐有良口中听说过,又哪里真正见过。 他们知道这些人是来抢占矿点的,但没了话事人,哪怕勉强留下,也如散乱的羊群,稍稍被轰撵,就只顾着四散奔逃。 尤其是其中两个被人用铲子拍翻,再看看那些人端着的两把猎枪,就没人敢靠边了。 如果周景明在这里,他会认出,领头的正是那个身穿夹克和牛仔裤,戴着墨镜的把头,是他上辈子跟过的金老板。 每一个来到淘金场发财的淘金客,发家的经历都是那么的相似,无外乎“抢夺”两字。 再待下去,恐怕有性命之忧。 那些在铁买克招揽来的淘金客,纷纷散去,留下的就只有徐有良从陇南带来的那帮人。 几人远远地看着被人占了的矿点,显得很无奈。 有人问:“怎么办,咱们到底是走是留?” 没有人说话。 过了许久,才有人出了个主意:“要不,咱们去找彭哥?好歹差不多是一个地方出来的人,看他能不能收留我们。” “昨天才闹出那种事儿,怕是不会要咱们吧!” “他们跟徐有良有过节,又不是跟我们有嫌隙,上次被他们镇压的那帮人都被收了,应该也会收咱们。” “要不……去试试?” “现在看来,昨天晚上徐有良丢了命,很有可能就是这帮人干的,一大早就过来,是早有准备了。” “嗯……应该是了。” 几人商量一阵,相互邀约着,一起前往钳形山坳。 到了矿点边,一帮人推举出一人去找彭援朝。 那个时候,彭援朝还没有起床,他昨天晚上醉得太厉害。 有陌生人靠近,金旺迎上去咬得很凶,吓得那人不敢靠近。 周景明在溜槽边看到动静,迎了上去:“干什么的?” “周……周把头,我们是之前跟着徐有良的那些人,来找彭哥!” “彭哥还在睡觉呢,找他干什么?跟我说也是一样。” “昨天晚上,徐有良死了,今天早上,我们的矿点又被人占了,想来跟着彭哥。” 树倒猢狲散,周景明早想到那矿点上的结局,没有几个得力的人领着,那样的好矿点,根本守不住。 不过,他还是想知道,到底是谁占的矿点,心里也好有个数:“是谁干的?” “就是才来了几天,就抢了个矿点的那帮人,领头的喜欢戴着副墨镜……” 这么一说,周景明立马就知道是谁干的了。 他微微点点头:“矿点转让给你们,钱付清后,就跟我没什么关系了,要留下可以,我替彭哥答应了,但别指望着我们帮你们去夺回矿点什么的,是你们自己守不住。” “能留下已经很高兴了,不会去想别的。” “还有一件事情要说清楚,来到矿点上,工钱什么的,跟别的人一样,要是嫌少,爱去哪儿去哪儿。” “不嫌少,不嫌少!” 他们现在只求有个落脚点了,又哪里会想那么多,那人连连点头。 “你们有多少人?” “有十三人。” 周景明将李国华叫来,领着他们去找李哥,正好,河谷上游李国柱领着人干的矿点,人还少了些,这些人加入进去,倒是挺合适。 第205章 借此压一压 彭援朝醒来的时候已经临近中午。 他钻出地窝子,见周景明等人不在。 矿点上只有李国华领着人挖矿料,白志顺守在溜槽边看着冲洗矿料。 还有刘老头在半山坡的草地上坐着抽烟。 他朝着河边下去,蹲在河岸边,掬起河里的冷水,噗嗤噗嗤地洗了几把脸。 大概因为醉酒的缘故,他整张脸显得有些浮肿。 被冷水一激,彭援朝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他朝着白志顺靠了过去:“怎么也不叫我起床?” “周哥说你心情不好,又喝了那么多酒,让你多睡会,还让我们别打扰你!” 白志顺冲着他笑笑,目光很快又落到溜槽里。 “周兄弟和武阳呢?他们去哪里了,怎么不见人?” “他们到上游矿点上去了……徐有良那帮人的矿点被占了,周哥说要去拿回些东西!” 听到这话,彭援朝微微愣了下:“我去看看!” “别去了,周哥他们去了有好一阵了,要是顺利,这个时候都快回来了。” “到底怎么回事儿?” “徐有良昨天晚上死了,他的那帮人今天被人打散,从陇南来的那几个早上来找你,想要加入进来,被周哥收留,安排在李哥领着的矿点上。” “死了……呵,关我啥事儿?” 彭援朝摇摇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而到矿点上去看挖矿料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候,周景明、武阳和赵黎三人,各自背着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在转让给徐有良的矿点上。 三人在矿点边缘,远远地跟陈庆林他们那帮人正在对峙着。 周景明正在冲着陈庆林那帮人喊话:“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我们这趟过来,只是为了拿回矿点上的物资,没有抢占这矿点的意思。 真要是想抢,来的就不只是我们三个人了。 也别在那里放狠话,就你们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估计你们自己听着都会觉得好笑。 我再说一遍,这个矿点本就是我转让出去的,而且,原来这矿点上的把头,去年跟着我干过,我只是来要回物资,也是有理有据的事情。 你们要还是这态度跟我说话,我现在就回去,领着人来跟你们碰一碰,相信孰轻孰重,你们会很清楚。 只来三个人,只是单纯的不想惹事儿。 废话我不多说,给个答复,到底行不行?” 矿点可以不要,但多了那么些人手,粮食、工具什么的,也紧缺,尤其是那台抽水机,哪怕是二手货色,用起来也能起到很大作用,正好弄回钳形山坳的矿点上使用。 还有徐有良买来的那几把猎枪,也不能放过……这玩意,若是留在他们手里,日后恐怕会是不小的祸患,他自己就是个样板。 至于借口,周景明觉得已经足够。 当然,他也知道,陈庆林这帮人,之所以会选择抢占徐有良的矿点,除了这矿点上出金量更好以外,还是冲着那些物资去的,尤其是抽水机。 就如同他当初惦记老唐的抽水机一样。 他看着一帮子人凑在一起,嘀咕了好一阵,等得有些不耐烦,再一次催问:“怎么,好好说话听不进去,非要动手是不是?” 这一次,陈庆林走了出来:“东西你可以拿走,希望你说话算话,不是借此打这个矿点的主意。” 看样子,权衡半天,还是觉得矿点比较重要。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是个聪明人……你要是不放心,让你的人把东西送出来。当然了,别想着做手脚,尤其是那台抽水机,可别到了我手里用不了,到时候我再找过来,话可就那么好说了。” 如果陈庆林真动手脚,他不介意借此好好压一压这个上辈子的贵人兼对手,甚至直接将他们打散,不能让他成长得太快,不然,说不好什么时候又会成为自己的绊脚石。 现在的周景明,并不怎么把陈庆林放在眼里。 如今已经快了他一大步,以后他也相信,只会远远地超越。 他自认有这实力。 陈庆林纵然心有不甘,也不敢真的和周景明他们对着干,毕竟只是十多号人,面对十倍于他们的人手,哪怕他们人人手里有枪,周景明也丝毫不惧。 何况,他自己手里的枪更多。 看着陈庆林让人将藏在地窝子里的那些物资、工具送出来,又去抬那台抽水机,周景明让赵黎去找李国柱,让他领着人来搬东西。 倒也没多长时间,李国柱领着一大帮人过来,原本属于徐有良的物资,也已经被陈庆林他们全都送出来,包括那几把猎枪。 周景明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招呼人手,将东西往回搬。 工具什么的,留在李国柱领着干的矿点上。 粮食和机器则是抬回钳形山坳。 等一帮人把东西搬到的时候,矿点上的饭菜也已经做熟。 周景明等人围坐在帐篷里的桌子边吃饭的时候,知道具体经过的几人,都默契地没有跟彭援朝提徐有良的事情。 徐有良的死,就这么风轻云淡地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钳形山坳后面,有人赶着几匹马,驮着东西下来。 听到金旺的吠叫声,周景明朝草山上看去,顿时笑了。 来人正是去年在哈熊沟放牧的巴图和娜拉。 哈熊沟这里,是他们的夏牧场,每年转场的必经之地,也是停留时间最久的牧场。 周景明迎了上去:“巴图、娜拉,好久不见!” 巴图笑着冲着周景明点点头:“是有好几个月没见着了,你还好吧?” “挺好的!” 周景明更关心他的羊群:“你们来了,我们就有肉吃了……你们的羊呢?” 娜拉插了句嘴:“羊群还在春牧场,我跟哥哥先来搭帐篷,等准备妥当了,再去赶羊。” 他看着周景明的眼神,很清亮。 巴图却是有些担心地站在山头,扫视着河谷上下游:“怎么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 “河谷里有金子,事情一传出去,就一下子涌来了。去年你们转场以后,河谷里又来了不少人。” 周景明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无外乎就是淘金客大量涌入哈熊沟,沿河的植被一向是最好的,也是被破坏得最严重的,加之人员复杂,有牧民经过,总有人惦记着那些羊,各种破事就冒了出来。 牧民早就头疼这件事情了。 可偏偏这样的事情,他们也阻止不了。 很多时候,他们都会选择避让。 “妹妹,看来我们得另外选别的地方扎营了。” 巴图的眉头拧得很紧:“这地方太乱了,以后不再是咱们的牧场。” 娜拉看看周景明,又看看巴图,眼神稍稍暗淡下去,没有说话。 这种事情,周景明没什么好说的。 去年没几个淘金客到这河谷,娜拉就差点遭了毒手,更何况是眼下这种情况,别说放羊了,怕是自身安全都没法保证。 选择远离这里去别的地方,是最明智的。 他只是询问了一下巴图羊群的情况,以及打算将牧场选在什么地方,方便以后买羊,然后就看着巴图兄妹俩牵着马下了草坡,过了木桥,往对面山岭进去。 按照他们的说法,继续往北,再翻过去三道山岭,靠近边界的地方,还有几片不错的牧场。 看着他们走远,周景明也重新回到河岸边,继续蹲守着自己的金子。 又过了六天,他才看到山后面羊群散漫地游荡而来。 趁着这机会,周景明招呼人手,去找巴图一次性买了十六只羊回来。 和上次一样,巴图一家子并没有在河谷多耽搁,等到羊群靠近哈熊沟的时候,一家子骑着马,驱使着牧羊犬,将羊群聚拢,赶过木桥,翻山而去。 好不容易见到牧羊犬,此时体重足有一百四十斤的金旺,自然免不了找着巴图的那只雄性牧羊犬干上一架。 和上一次败北不一样,这一次,金旺凭着体型优势,稳占上风,将那条公狗压制的死死的。 但这种狗的性子就是这样,干死都不服输,无论是周景明还是巴图,都不希望狗出问题,忙着将两条狗轰撵分开。 巴图走的时候,留下一句话:“这条大狗是越来越漂亮了,等到今年冬季,我领着狗过来借个种。” 周景明当然痛快地答应,省得金旺现在冲着树干都能瞎折腾。 那些买来的羊牵到矿点上,他立马招呼人手进行宰杀、烟熏。 晚上,少不了一顿好酒好肉。 河谷里的情况稳定下来,周景明的日子,又恢复到之前每天守溜槽、烧毛毡的事情上来。 时间很快来到七月,期间,周景明往铁买克去过一次。 这几个月下来,他放在背包里那些钱,已经发工资耗尽,不得不去找孙怀安出售两公斤金子。 好在,六月的收获不错,添加了人手,又添了台抽水机,让每天的金子收获,稳在七百克的样子,加上挖矿以及冲洗矿料收集的金豆子和狗头金,六月共计收获金子一万九千三百四十二克。 分掉五公斤多的金子,加上上个月剩下的两公斤多,最终剩下一万六千多克。 梁麻子来得很准时,还是和上次那两人一起。 周景明如约将那十五公斤金子交给他,手头只剩下一公斤多点。 看着那点可怜的金子,又看看骑着马屁颠屁颠离开的梁麻子等人,他心里直骂娘。 梁麻子并没有立刻带着金子回县城,而是去了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 第206章 借刀 在四矿大桥岔路口改道前往哈依尔特斯河的时候,跟着梁麻子的一名清山队队员忍不住问:“队长,我们去这边干什么?” “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一下!” 梁麻子骑在马背上,身体随着马匹摇晃着:“这姓周的金把头,以后会是个麻烦,咱们进山那么多次,淘金河谷里大大小小的把头、金老板,谁见到咱们,不说唯唯诺诺,至少也是恭恭敬敬,只有他,居然敢放话威胁我。 现在就这样了,等他以后更势大,那不得翻天!” 另一人接过话:“确实该好好敲打敲打,不然以后,咱们会越来越没法混。” “敲打……怕是不够。咱们一次性要了他十五公斤金子,加上上次的三公斤,那就是十八公斤了,这数额太大……” 梁麻子冷笑一声:“他越是给得痛快,就说明盘算越大,咱们越该小心。去年只是领着一二十号人的淘金客,今年摇身一变,领着百多人,能起来得那么快的人,不会简单。 一个敢放话威胁咱们的人,不会那么容易听话。” “队长,你的意思是……” 他旁边一名队员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梁麻子微微点了点头:“这样的人,在淘金场还是不要出现的好,不然,咱们拿捏不住,甚至可能到头来,转回来反被他拿捏……反正,金子已经到手。” 另一人询问:“那……准备怎么办?” 梁麻子笑笑:“穿着这身制服,这种事情,当然不能咱们去干……咱们得去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借把刀。我要去找的那人,你们都认识……” 那两人略微想了下,都笑了起来:“他们仨确实挺适合干这事儿。” “咱们得赶快些,今天晚上到河谷里过夜!” 梁麻子交代一声,将手中缰绳一抖,吆喝几声,马匹开始顺路奔跑起来。 另外两人也驱马跟上。 临近傍晚的时候,三人顺着常年有人往来踩出的土路,深入河谷。 看到有清山队的人进入,沿岸那些大大小小的矿点上,淘金客显得有些惊慌失措,不少人丢下手头的工具,往野地里跑。 但他们很快发现,来的只是三个清山队的人,而且,这三人一路上并没有任何停留,也没见他们轰撵任何一个队伍,就又返回矿点上,猜测着三人突然出现在淘金河谷,究竟来干什么。 梁麻子他们三人,最后拐入一条岔沟,在一个只有二十多人的矿点上勒住缰绳,将马匹停了下来。 矿点上人的人见到三人,并没有惊慌,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在他们三人栓好马,朝着矿点边的地窝子过去的时候,地窝子里也有个膘肥体壮,只敞穿了件皮马甲的壮汉迎了出来。 这人乍一看,只是觉得强壮,跟别人没有什么不同,但袒露的胸口、胳膊上,有好几条扭曲如同蜈蚣的刀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多了些和满脸和气决然不同的煞气,让人望而生畏。 “哟,梁队长,还真是稀客啊,又来清山?” 那汉子迎上来,忙着给三人发了烟,讨好地用火机给三人将烟点上。 梁麻子抽了两口烟:“哪能天天清山,那么大地界,跑起来也费劲,总该要休息休息……侯向东,今天晚上,我们仨在你们地窝子过夜。” 被叫做侯向东的壮汉闻言,立马笑了起来:“梁队长,你来得可真是时候,就在昨天,我们刚抓到了一条大红鱼,在河边专门围了个塘子养着,就等你来了。” 随后,他冲着还在河滩上忙碌的众人招呼:“都别干了,没看到梁队长来了吗?梁队长今晚要在咱们这里过夜……赶紧的,把好酒好肉摆弄起来。” 一帮人停了手头的活计,收拾工具返回地窝子,开始生火烧水,并将存在地窝子的野味儿搬出来刷洗。 梁麻子看着众人忙着准备的样子很是满意:“先领我去看看大红鱼。” 侯向东立马领着三人往河滩边走。 就在河滩边上,一块块卵石堆垒成一个方圆四五米的深水塘,经过泥沙过滤仍显浑浊的河水里,一条身长达一米,尾部有着红色鳞片的大鱼在水塘里扭动着身体。 见到这条大鱼,梁麻子很是欣喜:“这可是好东西,明天我带走。” “那今天可能吃的就稍微简单点了,梁队长可别见怪!” 侯向东一脸赔笑:“你也知道,淘金河谷里,条件实在太差。” “无所谓!” 梁麻子摆摆手,冲着侯向东说道:“我这次过来,有点事情要你帮忙办一下。” “能为梁队长跑腿,那是我的荣幸。” 侯向东拍着胸脯:“你尽管吩咐,只要我能办到,一定给你办得利利索索的。” 梁麻子笑了起来:“让你杀人,你也去?” “去啊,为什么不去,别说是杀人,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闯一闯……” 侯向东笑着回应,他忽然注意到梁麻子收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变得严肃,他也变得犹豫起来:“不会真的让我去杀人吧。” 梁麻子微微点了点头。 侯向东不说话了。 见状,梁麻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是有些棘手,但你别忘了,你们领头的三个在老家抢人,身上本就背了命案,到处通缉,只要你帮我办成这事儿,以后这淘金河谷里,清山队不会找你任何麻烦,谁要是惹了你,我也能帮你出出气……还可以帮你们几个在阿勒坦弄个清白身份,你藏在淘金河谷几年了,就不想正大光明地出去走走?” 听到清白身份几个字,侯向东眼睛明显一亮。 他思忖片刻,眉头一紧:“梁队长,你真能帮我?” 梁麻子笑笑:“对于你可能很难,但对我来说,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儿。放心,只要你帮我办成了这事儿,你我就是一路人了,不仅能帮你搞定身份的事儿,还能让你们在这淘金河谷里,混得风生水起。” “妈的,背一条人命是背,背两条也是背,再多背几条也无所谓。” 侯向东一咬牙:“梁队长准备对付谁?” “哈熊沟那边,最大的矿点上一个姓周的把头……妈的,竟然敢威胁我。” “那么不开眼?” “可不是。” “这样的人,梁队长对付起来,不是很容易吗,只要清山队多光顾几次,他就得跪地求饶。” “没那么简单,他现在手底下,可是有一百多号人,跟我说,逼急了,他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这是想跟我来硬的……主要是,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大。” “我懂了!” “你要是把事情办成了,他们那个矿点,我让你去采,那可是个从来没被人采挖过的富矿,是整条哈熊沟里最好的矿点。能不能办,给句准话,你要是不敢,我另外找人,当然,你的事情,以后也就难说了……” 尽管是来找人办事儿,梁麻子的话语中,诱惑之余,也满是威胁。 侯向东又怎会听不出来:“给我些准备的时间,事情办成了,我会让人给梁队长递信儿。” 见侯向东答应下来,梁麻子顿时笑了起来。 这天晚上,侯向东的矿点上,晚饭准备得相当丰盛,不仅有炖羊肉,还专门让人到别的矿点上,寻来些野味。 有梁麻子在,别的矿点上难得有这样搭关系的机会,得到消息后,好几个把头带着好酒好肉寻了过来。 吃饭的时候,自然是其乐融融,哪些把头也是识趣的人,悄悄地往梁麻子口袋里,塞着自己的“心意”。 还有更会来事儿的,四处寻访,找了几个被带进山的女人,给梁麻子和那两个清山队队员送了过来。 酒足饭饱,梁麻子看着送到地窝子里的几个女人,也起了心思,挑着好看的,要了两个。 侯向东等人见状,纷纷撤出地窝子,坐在河滩边,一边抽着烟,一边听着地窝子里女人传来的怪叫声。 “这些狗日的,也就是披着那身皮,不然,骨子里比特么谁都黑!” 侯向东的一个手下,朝着地窝子看了一阵,小声骂了一句。 侯向东没有回话,只是闷头抽着烟,过了一会儿,他冲着刚刚说话这人小声说了一句:“姓梁的让我去杀人,说以后都不再找咱们的麻烦,还说,给咱们仨弄个清白身份,那矿点搞垮以后,也让咱们去采……” 那人微微愣了一下:“这么多好处……就冲着那个清白身份,可以搞,反正淘金河谷里天天都有人死。” 侯向东摇摇头:“事情没那么简单,那是百多号人的大矿点,事情可不好办。 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就他这种伎俩,骗骗别人还行,想骗我,他还嫩了点。 咱们这几年东躲西藏,经历过的事情还少?跟我玩这种心思。 藏在这河谷里,被这狗日的拿捏了几年,他这次借刀杀人,怕是这件事情以后,他就准备卸磨杀驴了,咱们有案底,完全可以让清山队的直接将咱们突突了,往上面一报,还是个功劳。” 侯向东的另一个同伴听到这话,眉头也不由皱了起来:“那咱们这次还干不干?” “干是肯定要干的,他要是真如他所说的那样就没事儿,要是真给我来这一出,到时候,老子也干他。 真当老子怕他? 别人忌讳他清山队队长的身份,老子可管不了那么多……梁麻子这几年搜刮的金子不少了,到时候弄出来,转手一卖,咱们也没必要待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完全可以好好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 只要有钱,要弄个身份还不简单? 实在不行,老子偷渡。” 侯向东说这话的时候,脸上的凝重渐渐舒展开来。 第207章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哈熊沟,清晨。 周景明在惊呼声中惊醒,他细细听了下,听清楚喊的是:“鱼,大鱼,快来人帮忙……” 很快,河岸边吵闹声越来越大,似乎是真有了了不得的发现。 他好奇地忙着掀开被褥,穿衣起床,等钻出地窝子的时候,已经看到河岸边聚拢了一帮人。 下到河岸边,周景明正好看见几人将下在河里的地笼往河岸上拖。 而在地笼里,缠着一条满身黑点,尾部有红色鳞片的大鱼,估计有七八十公分那么长,少说有三四十斤的样子。 见地笼里还有些小鱼,周景明估计,十有八九是这大鱼想要吃到那些小鱼,才撞入地笼里,被缠住。 单是看看那被搅得一团糟的地笼,就知道这玩意儿力道有多猛,能被及时发现,算是运气了。 苏秀兰也喜欢凑热闹,丢了做早饭的事情,跑到河岸边观望,见周景明下来,她好奇地问:“这是什么鱼,我还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 “淘金客喜欢叫它大红鱼,学名叫哲罗鲑。” 对于这种鱼,周景明再熟悉不过。 上辈子淘金,每年入冬前,各地的清山队都会按照惯例,增加在矿区的巡检力度。 被抓到的没有许可证的队伍,难逃“非法采金”的抓捕和罚款。 通常情况,一般在清山队来的时候,几乎行里的把头、金老板,都会主动上缴一部分金子,好让他们高抬贵手。 平日里矿点上除了金子打点之外,有些清山队的人,还会要求金把头抓几条“大红鱼”上供。 这种尾部长有红色鳞片的大鱼,是额尔齐斯河里最最凶猛的鱼类,因为肉质鲜美肥嫩,走上人们的餐桌后,被过度捕捞,几近绝种,在后来被列为二级保护动物。 到了九十年代初期,想要吃上一条哲罗鲑也属不易。 市场上的价格,一度炒到上千元一斤都难以寻觅。 时隔一阵子,总有人因为非法捕捞哲罗鲑而被判刑。 但夏季驻守在山林里的淘金客,有机会捕捞这种极为难见的鱼类。 所以,清山队的一些人,总会在初夏就开始锁定目标,对金把头们放出话来,让淘金客捕捞。 他们可不管什么环境保护、濒危物种,只要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当然,这等珍贵的东西,他们通常不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而是作为一种难得一见的“好礼”,送给一直包庇着他们的“上头”。 要是没有上头的包庇,就这些清山队的成员,又岂敢在淘金河谷里如此嚣张。 现在,周景明可没有需要上供的对象,而这种能在激流里还能进行冲刺的凶猛鱼类,圈起来养着,短暂的几天还行,时间一长,也必死无疑。 与其这样,还不如直接吃了。 周景明立刻让人将鱼搬到做饭的帐篷里,反正苏秀兰正在做早饭,他干脆亲自动手,将鱼刮了鳞片,打理出来,然后将整条鱼分成小块,用清油煎至金黄,再加入酱油、葱、姜等调料,加水进行烧制。 矿点上那么多人,等到吃的时候,一人吃上一小块都勉强,一大锅鱼汤也被喝得干干净净,但不妨碍众人记住这大红鱼的鲜美口感,也算是一天开始劳作的美好开始。 眼看天气越来越热,周景明开始盘算着前往西海的事情。 上辈子坑得他在劳教农场待了整整五年的吴福生和那个女人,一直是他的心病。 既然已经知道他们大概的落脚地,周景明就无时无刻不在“惦念”着他们。 天气暖和起来,西海的天气环境也好了很多,毕竟要去的地方海拔挺高,若是天气冷,还要忍受高原反应,那就有些要命了。 现在这个时候去,正合适。 不过,在去之前,还得多作一些准备,矿点上的事情,也该好好安排。 周景明现在倒是不担心矿点上是否出现贪墨金子的问题,三个月下来,矿点上每个月产出的金子大概能有多少,他心里有数。 而且,守着溜槽捡收金豆子的事情,交给白志顺,他也放心,其余活计,交给李国柱、彭援朝他们领着,也没什么大问题。 主要还是各种物资的准备,得安排妥当了才行。 周景明从隔天开始,叫上武阳开着拖拉机,前往铁买克,先是采购了大量毛毡送回矿点。 嫌弃这样就靠一辆拖拉机来回跑耽搁时间,他又去找王佑平,寻了另外三辆拖拉机,在铁买克买了成车地米面、清油、茶砖、蔬菜之类的东西,还专门去找了一趟孙怀安,让他帮忙,弄了两洋桶的柴油,这些物资全都送到哈熊沟,在帐篷里堆放起来。 看到周景明短短两三天时间,弄回来这么多物资,彭援朝有些奇怪:“兄弟,怎么突然弄那么多东西回来,以前不都是什么东西快完了,你才去买的吗?你这是准备干什么?” 周景明也不瞒着他:“我准备和武阳外出一趟,估计至少也要去半个月。” “那么久?” 彭援朝有些好奇地问:“是去办什么事儿?” “趁着天气好,到别的淘金河谷转转,我得为来年淘金准备一下。” 周景明找了个借口。 跟吴福生的事情,只有武阳和白志顺知晓。 听周景明这么说,彭援朝冲着他竖起大拇指:“不愧是能干大事儿的人,想什么事儿,总是能赶在前头。这个淘金季还有几个月时间,就已经想着明年的事儿了,你不发财谁发财?” 周景明白了他一眼:“彭哥,你是越来越贫嘴了。有这功夫,你还不如好好想想,明年还跟不跟我混。” “跟,必须跟,我特么淘金那么几年,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轻松过,一天在矿点上晃晃悠悠,就能分钱分金子。” 对此,周景明只是笑笑,没有跟他继续掰扯。 晚上吃过饭,周景明特意将几个领头的叫到一起,说了要跟武阳外出一趟的事情,让他们照顾好矿点上的事儿,当然,借口还是一样的借口。 李国柱等人对此并没有什么意见。 只是周景明在跟刘老头交托苏秀兰的时候,刘老头显得有些犹豫:“我觉得,你还是晚几天再走!” 周景明不解地问:“怎么了?” 刘老头看了看对面山岭:“这两天,我闲着没事儿,在周边山里溜达,两天都在林子里看到三人。第一次看到的时候,那三人就在矿点对面的山头上,朝着咱们矿点张望,似乎是在打探情况。 今天也看到了,在矿点后面的草山的山沟里,凑在一起啃干粮,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他们昨天一见到我就往林子里去了,今天我还特意靠过去问了问情况,只说是过来沿河淘金,顺便找矿点的。 他们是带着金斗子背着包不假,是淘金客的装扮,可就即使打游击,也该是顺着河谷,而不是在山里躲躲藏藏,鬼鬼祟祟,我觉得更像是观察周边地形的。” 彭援朝大大咧咧的说:“只是三个人而已,难道还有本事儿动咱们上百号人的矿点?放心的去吧,我们几个也不是吃素的,他们要是敢打咱们矿点的主意,让他们有命来,没命回。” 李国柱向来沉稳,他拍了拍彭援朝:“援朝,这种包票也就只有你敢打,我是不敢的,这淘金河谷里的事情,谁也说不清。很多时候,明着干不过,就玩阴的,偷摸着给咱们来一下,一样能让人受不了。” 周景明听他们说了一阵,脑海里一直在思考,什么人最有可能打自己矿点的主意。 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应该是陈庆林那帮人,毕竟,前些日子,很霸道地去讨要物资。 但这种事情,有理有据,又没有动刀动枪,算不上多大仇怨,而且,陈庆林这人,还不至于没理智到凭借十来号人,就来跟自己干的程度。 另外一个,比较有可能的是梁麻子,毕竟放过狠话。 但好歹也是清山队的人,又刚得了十五公斤的金子,他要动自己,完全可以凭着清山队的权利进行。 那还会是谁? 是转让矿点后心有不满的人? 周景明一时间也没有头绪。 但既然可能有状况,贸然离开矿点,显然是不应该的,好歹该弄明白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立马做了安排:“武阳,咱们暂时不走了,明天你跟大爷去转转,如果再遇到那三个人,想办法跟一跟,弄清楚他们的底细。” 正所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事情还是弄明白的好。 第208章 终于冒头了 接下来几天的时间,哈熊沟钳形山坳的矿点上,正常劳作。 武阳和刘老头,每天背着枪,在周边山岭转悠。 周景明也没少抽空到矿点后边草山顶上朝着周边观望。 只是,几天下来,始终没有看到任何异常。 武阳和刘老头,也再没有见过那三人的踪影。 晚上回到矿点的时候,武阳显得有些无趣:“周哥,淘金场里面,每天来来往往的人不少,会不会真的只是几个来踩点或是打游击的淘金客,是咱们想多了?” 周景明点点头:“可能是吧……这样耽搁着,也不是事儿,咱们明天动身。” 他不再纠结这件事情。 晚上和李国柱等人交代了矿点上的事儿,隔天早上,周景明将金旺栓住,交给刘老头照管,背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骑着摩托车,带上武阳,往玛沁雪山赶。 有了摩托车,也就不受班车的限制,不需要等候,使劲跑就是了。 两人早早地赶到铁买克,在那里吃了早饭,又买了些馕带着,往摩托车里装满油,又带了一铁皮桶汽车,继续赶路。 在这荒漠戈壁上,摩托车的速度也不是摇摇晃晃的班车所能比。当天两人就穿过大片荒漠戈壁,傍晚赶到乌城。 玛沁雪山在西海东南部,延伸到甘州南部边界,是昆仑山的一条支脉,想要去那地方,得先到西宁,距离西宁,都还有至少五百公里,也是一段漫长的旅程。 身上带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两人没有进城,尽量避开检查站,在城郊一农户家里借住一宿。第二天到哈密,第三天到嘉峪关,第四天才抵达西宁。 这样的路径,其实是兜了一大个圈子。 从乌城到玛沁雪山,有更近的路道,只是,这样的路道需要穿越戈壁、荒漠和可可西里,是大片的无人区,容易迷失方向不说,万一摩托车出了故障,陷入这样的无人区,哪怕周景明有丰富的荒野生存经验,也不敢保证自己一定能走出来。 所选的路道虽然绕,但好歹都是人口聚集的地方,出了问题,比较容易解决。 一直到第五天,周景明和武阳,抵达玛沁县城。 在那里,周景明和武阳打算休息两天,长时间骑着摩托颠簸,也是件挺伤人的事情,哪怕两人身板够扎实,也有些受不了。 当然,这两天的时间,两人也不是只管吃喝睡,而是在县城里转悠。 既然吴福生在玛沁雪山淘金场是个挺出名的把头,那么,肯定有不少人认识。 玛沁县城是距离玛沁雪山淘金场最近的地方,说不定在这里能打探到关于他的消息。 玛沁雪山到处山岭、草场、雪山,里面沟壑众多,想要一条条搜寻下来,不知道得找到猴年马月,不是明智之举。 而就在周景明和武阳抵达玛沁县城这天傍晚,哈熊沟里,侯向东领着两个同伴,背着背包,正在通往哈熊沟的土路上急赶。 进入哈熊沟范围的时候,他们并没有急于行事,而是在哈熊沟对面山岭背后暂时落脚。 随着天气越来越热,山里的蚊子也变得越来越多,哪怕拢了一堆篝火,也阻止不了那些蚊子的袭扰,天黑没多长时间,三人脸上、手脚上,被到处叮咬得瘙痒难耐,也弄得心烦意乱。 终于,其中一个忍受不了了:“侯哥,要我说,咱们就别等了,前几天已经弄明白姓周的住在哪个地窝子,现在就摸过去,炸药一点一扔,转身就走,一捆炸药下去,炸不死他也震死他……再在这里待下去,非得被蚊子给吃了。” “事情哪有你想的那么简单……没看到他们矿点上养着狗啊,现在过去,咱们怕是还没挨边,就已经被发现了,还怎么弄?” 侯向东直摇头:“再耐心等等,等到他们睡到深夜,一个个都睡熟了,哪怕听见狗叫,他们也不会那么快起来,那样机会更大些。 这种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要做得够狠,一步到位。 不然的话,咱们的麻烦不会少。我看他矿点上,有几个比较厉害的人,尤其是那个长着山羊胡的老头,别看着其貌不扬,整天在矿点周围晃悠,就像我们来看情况的那两天,什么时候摸到咱们附近,咱们都不知道。 不能大意了。” 另一人也跟着说:“确实该谨慎点……要我说,咱们今天晚上都不能动,忙着准备这些炸药,又隔了几天了,都不确定姓周的到底在不在地窝子里,还是先确定一下,要是不在,就即使炸了也白搭,梁麻子要的是姓周的命。可惜,咱们哥仨都不擅长用枪,不然的话,找机会打黑枪会更靠谱,那用折腾得那么费劲。” “他不在矿点上能去哪里?” 最先说话的那人不是特别有耐性:“他每天就守在矿点溜槽边……不过话说回来,这矿点比咱们那矿点好太多了,这要是能夺下来,每天产出的金子肯定不少。” 侯向东笑笑:“老三,我劝你啊,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就咱们那二十来号人,这样的矿点守不住,你也别指望着梁麻子,他不给咱们下绊子就算好的了……老二说的没错,咱们明天再看看情况,确定姓周的在地窝子了再动手,不然不稳妥。” “啊……还要等啊!” 老三一脸不情愿,但看着侯向东和另一个同伴意见统一了,他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三人烤了些馍馍填饱肚子,又喝了几口酒,就围在火边,脱下外衣蒙在脸上,开始睡觉。 只是,到了后半夜,老三再次被蚊子叮咬在腿脚上,痒得受不了,再次心烦意乱地坐起来,用手抓挠着腿脚,他忽然觉得指头有些黏糊,翻出手电看了看,发现自己腿脚居然被抓破皮,都流血了。 再看看另外两人,倒是睡得呼呼响,真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受得了。 “还真特么麻烦,你们不去,我去……” 他小声嘀咕了一句,抓起背包背上,稍微犹豫后,顺着山岭往上攀爬。 不多时,他到了山顶,站在只有些野草的秃顶上,他看着钳形山坳,见里面黑灯瞎火,一点动静都没有,当即趁着夜色,朝着钳形山坳靠近。 结果,只是下到山半腰,他觉得自己已经够小心了,钳形山坳的矿点上,却突然传来金旺雄浑的吠叫声。 听到这叫声,他一下子不敢动了,赶忙在林子里蹲下。 不多时,就见地窝子里钻出几人,打着手电四处扫视。 看了七八分钟的样子,那几人又纷纷返回地窝子,金旺也安静下来。 矿点上的警惕,超乎他的想象,一时间,他也不敢乱来。 “我就不信,你们能一整夜不睡!” 他静静地等着。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的样子,觉得差不多了,他再次顺着山坡小心翼翼地下去。 这一次挺顺利,他一直过了木桥,都没有听到狗叫声,一时间有些欣喜,觉得自己之前应该是下来的时候,弄出的响动太大了,才惊动矿点上的狗,现在看来,那条狗也不怎么样,不然不会这么近了都没发现。 他再次尝试着靠近,直到穿过杨树林,也还是没听到狗叫声,看着近在咫尺的地窝子,他不由微微一笑,从怀里口袋中掏出支烟点上,吸了几口,稳住心神后,将背包里的那捆炸药拿出来,猫着腰朝着矿点上靠近。 只是走着走着,他自己反倒觉得奇怪起来。 按理说,都靠得只有三四十米了,那条大狗再笨也该发现了,怎么现在反倒没了动静。 一时间,他有些狐疑地到处扫视着。 直到他看到那片地窝子旁边的帐篷里,有一小团微弱的红光忽明忽暗。 那是烟火。 有人在帐篷里抽烟。 那不就意味着,自己的一举一动,早被人看在眼里了。 他心头大惊,哪里还敢有多余的举动,掉头就跑。 也就在他跑的那一刹那,一条大狗狂吠着从帐篷里窜了出来。 跟着钻出来的,还有两条人影。 其中一人端起枪,正准备开枪,被另一人压下。 出来的两人,正是刘老头和赵黎。 “大爷,为什么不让打?” 赵黎看着跑远的那道身影,不解地问旁边的刘老头。 “打死了有什么用,得找到根源啊,不找到根源,麻烦不断,等了那么多天不见冒头,今天终于被我在林子里看到,自然要好好跟一跟,至少得弄明白是些什么人,现在能确定,他们就是冲着咱们矿点来的……你就在矿点上守着,我跟去看看就行,具体要怎么做,等小周回来!” “你一个人行不行啊?” “小周都从没有怀疑过我!” 刘老头自信地笑笑:“别说只是跟几个人,比他们更谨慎的动物都不在话下,放心吧。其他人我看手脚都没你好,白天的事情又不能耽搁,我走了以后,矿点上事情,就靠你守着了。” 他说着,摘下腰间的葫芦,给自己灌了一口酒,提着双管猎枪,朝着杨树林过去。 金旺一路狂冲,追撵得老三不要命地蹿过木桥,往杨树林里钻。 一路上,他手电筒即使亮着,也在慌乱之下没了作用,反倒在奔跑中,晃得自己眼花缭乱,他被一旁的灌木丛枝条绊了一下,摔倒下去,跟着眼睛又被枝条抽了一下,眼泪婆娑。 还没等他爬起来,金旺已经扑到他旁边,朝着他小腿就是狠狠地一口咬下。 第209章 差点遭殃 金旺如今已是成年大狗,身强体壮,一口下去,没有人受得了。 老三腿上被咬了一下,钻心的疼痛让他止不住惨叫起来。 他被金旺咬着,猛力地拖拽,想要站起来都办不到,只能不停地用另一只脚去蹬金旺的脑袋。 连蹬几脚后,估计是吃痛了,金旺终于将他松开。 但也只是一松后,立刻又凶猛地扑了上来。 老三好不容易争取到起身的机会,刚一瘸一拐地往上坡跑了不到两米,又被追上来的金旺,伸长着脖子,一口又咬在小腿上。 不过,这次他运气够好,没有被金旺咬结实,只是擦着腿皮咬过,扯住了裤脚,猛力一拽之下,再次被拖翻。 这下动静就大了。 金旺的吠叫声响彻河谷,他看到钳形山坳里,好几人打着手电从地窝子里钻出来,有人朝着这边山林过来,他知道,再耽搁下去,啥事儿干不了,自己这三人,还可能赔进去。 想要跑掉,恐怕得先解决这条大狗才行。 可再怎么能跑,也跑不过狗,再耽搁下去,还可能被这条大狗给咬废。 他就从来没见过一条狗能凶猛到这种程度,似乎一点都不怕人,逮到就下死口,而且,在这种林子里,他甚至根本看不清楚大狗的动作,而大狗却能将他的一举一动看得清清楚楚。 只能下死手了。 他掏出腰间皮鞘里插着的匕首,翻身坐起来,朝着金旺就乱扎乱捅。 可惜,这条狗也不是真傻,看到他有动作,只是弓着腰,一耸一耸之下,不断地将他往下坡方向拖,眼看着要被扎到了,很果断地松口,跳到一旁狂吠着。 见金旺不靠近,他一时间也没招,再次爬起来,往上坡的林木里钻。 金旺见状,立马又跟上去,伸长脖子,寻找着下口的机会,只要老三一转身,它立马跳到一旁,狡猾得不得了。 那种阴戳戳的感觉,让他头皮发麻,后背发凉。 此时此刻,他对自己的贸然行动,后悔到了极点。 甚至,金旺还跑到他前面拦着。 在前面拦着好办…… 老三挺着匕首,直接冲着金旺往前冲,只要敢挡道,就准备给它来上几下。 金旺见自己拦不住,跳到侧边狂吠,等到老三过去的时候,又缀在后面,尝试着去撕咬。 这逼得老三在往前跑的时候,不得不时时回头提防着它,可这样的结果是,他自己根本就跑不快。 眼看着下方几道手电光都过了木桥,他心里越来越慌,他忽然想起自己刚才匆忙奔逃,胡乱塞到背包里的那捆炸药。 只要点燃了,不管能不能将大狗惊退,往下一扔,放个响,也能将跟来的那些人给吓住。 如果自己实在跑不了,那么大动静,想必两个藏在山岭后面的兄弟,也能惊觉。 在一起已经有几年了,这几年的时间,三人相互照拂,虽然是劫匪,但最是看重义气,要是没义气,三人也早就完蛋,不可能还蹦跶到现在。 他知道,今天是自己坏事儿,总该提个醒。 当然,他心里边也期盼着两个同伴来救他一下。 他想到这些,一边吓唬着金旺,将试图靠近的金旺一次次逼退,一边将包里那捆炸药拿了出来。 “啊啊……” 他突然朝着金旺猛冲下去,大叫着,在金旺掉头往一边跑的时候,他立马停下脚步,将裤兜里的火石打火机给掏出来。 拇指指头一滚,随着“嚓”地一声轻响,棉芯上冒出一团火苗。 那一刻,他看着金旺,脸上忽然现出丝笑意。 连着雷管的火索,早已经剥了外壳,他立马将火焰凑向火索。 一烧之下,火索立马喷出火花,带出大团浓烟。 然后,就在这一刻,金旺竟然悍不畏死地冲了上来,纵身一跃,朝着他拿着炸药的左手咬了过来。 他刚想扔,结果左手胳膊就被金旺咬了个正着。 钻心的疼痛让他止不住手一抖,点燃的那捆炸药顿时掉在地上,连带着他自己也在金旺一百四十多斤的身板猛力的拖拽下,再次扑倒在地上。 看着火索冒出的火花,老三惊恐万状。 他万万没想到,自从被这条大狗缀上,自己就没有一点好过。 他不想死。 可此时此刻,那条他亲自点燃,在快速缩短的导火索,却成了他的催命符。 那一刻,他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竟是猛地翻身站起来,不管不顾地拖着金旺往下坡方向猛蹿。 往上坡,他实在是扯不过金旺,往下坡,会更容易些。 就这么拖着金旺,跌跌撞撞地往下坡跑了四五米,那捆炸药炸了。 嘭…… 剧烈爆炸的声响,响彻山谷。 他只觉得一股气浪带着一股巨大的推力,将他掀得往前扑倒,在那声巨响之下,他没有听到多余的声响,只是发现自己脑袋像是被狠狠锤了一下,有些昏沉,眼皮有些控制不住地下垂。 隐约中,他看到那条大狗怪叫着,一溜烟往下边林子里跑了下去,也看到那几道手电光,用更快的速度朝着山坡上冲来。 下一秒,他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刘老头跑到金旺旁边的时候,它还在怪叫着。 他忙着打开手电检查,发现金旺并没有受到什么伤害,至少没看到有什么地方流血,应该是被爆炸吓到,他不由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是在上坡方向爆炸,人和狗是往下坡跑,炸飞的泥土、石块,往高处一些的地方去了。 他稍稍安抚着金旺,在它停止吠叫的时候,打着手电朝着上坡寻了上去,见到老三后背和脑袋上,血肉模糊,再探探鼻息,已经没气了。 刘老头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 就在这时候,赵黎、彭援朝等人,也跑到了地方。 赵黎看着被炸死的那人,不由骂了一句:“真特么狠!” 他算是彻底看清淘金河谷的现实了,也终于明白,周景明为何如此杀伐。 心底最后残存的观念,随着这一炸,彻底瓦解。 刘老头有些歉意:“我傍晚的时候看到他们并没有带着枪械,我觉得问题不大,刚刚才让金旺出去的,我也没想到,狗日的没带枪,带的是炸药。 今天晚上,要是让他们摸到地窝子里,往里面一扔,不知道要炸死炸伤多少人……” “还好大爷你够警惕,要不然今天晚上,真得遭殃!” 李国柱也是心有余悸:“到底是什么事儿,至于动用炸药这等杀器?” 彭援朝想了想:“一般的队伍应该不敢动咱们,会不会是哪个金老板看中咱们的矿点了,想要霸占,让人下黑手?” 李国柱摇摇头:“不知道,可惜,这人已经死了,不然,倒是可以好好问一问。” 随后,他偏头看向刘老头:“老哥,下次可不敢这么手软了,他摸到咱们矿点上的时候,你应该将他留下的,以你的枪法,不过是一枪的事儿。” 刘老头叹了口气:“他们来了三个人,只有一个冒头,另外两个不见动静,我也想弄明白,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藏在什么地方……只是留下一个,跑了两个,以后就没事儿了?” “留下活口,想要知道他们打什么主意还不容易?”李国柱忍不住呛了他一嘴。 “黑灯瞎火的,隔着三四十米远,我枪法再好,就凭着感觉,我也没法保证一枪过后就能将他留下,这白天和晚上的感觉,那也不一样啊。” 看着两人有吵起来的架势,彭援朝赶忙圆场:“都别说了,其实都不错,都有自己的考虑,也都是为了矿点,有什么好吵的。” 这种时候,他忽然发现,还是周景明在矿点上的好,他人没在,矿点上几个管事的,每个人行事,都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来,不统一了。 这种地方,还是领头的一人说了算的好。 刘老头想了下:“确实,也怪我,我特么就不该想那么多……别急,还有两个……” 说完,他抄着枪就往上坡的林子里走。 而在山后,突然的爆炸声,将熟睡的侯向东以及他的同伴惊醒。 两人立马翻坐起来,都有些发懵,几乎异口同声地问对方:“怎么回事儿?” 随后,侯向东立马注意到情况:“老三不见了,刚才那是炸药爆炸的声音……坏了,该不会是老三一个人跑去炸人地窝子去了吧?” “很有可能……” “快,到上面去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怎么就那么按不住性子?这要是炸成了,事情还好说,要是没炸成,事情就麻烦了。” 两人心急火燎地背上自己的东西,往山梁上爬。 只是,到了山梁上,看到下方河谷里,到处火光闪动,哈熊沟上下游凡是能听到响动的矿点都被惊动了。 看着钳形山坳里,火把,手电光到处乱晃,他们也看不出具体情况,倒是看到下方山林里,还有几处灯光晃动着。 两人等了一会儿,不见老三回来,再看看下方灯光闪动的地儿,心里忽然有了很不好的预感。 侯向东脸色一沉:“很有可能坏事儿了……赶紧走!刚才爆炸的地方,应该就在下边林子里,都特么能闻到炸药味。” “那老三怎么办?” “能怎么办?咱们现在也不可能找下去,回矿点上等着,等他自己回来,希望他没事儿……兄弟,咱们怕是要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了。” 侯向东说完,率先往林子里钻了进去,一路紧赶。 另一人也匆匆跟上。 他们并不知道,刘老头已经听到他们的动静,悄悄缀在了后面。 第210章 能做到的,才是我的 隔天早上,周景明和武阳在旅社里睡到自然醒,然后一起到街上找馆子吃了饭,开始在县城里闲逛。 在这座群山环绕的县城里,就能看到清晨的阳光洒满雪山之巅,金光熠熠,犹如神灵显现,最高的阿尼玛卿雪山,是雪区四大神山之一,以磅礴的气势矗立在天边。 七月的山脚处,冰雪消融,绿茵如毯,山川的脉络清晰地映照在两人眼里,优美的弧形向着远方蔓延,在山顶瞬间变幻的光影中,闪耀着忽明忽暗的光芒,显得神圣、迷人。 和县城外放眼所及的美好相比,县城里却显得杂乱、喧嚣,所见之人,大都行色匆匆。 “周哥,这边的淘金客是真不少!” 武阳自然也能看出来,那些在街上往来的人是干什么的,他只是有些奇怪:“你说这边这么多地方有金子,怎么藏民不去采金,倒几乎都是外边的人来采?” 周景明简单解释:“藏民没有采金的习惯,他们一向认为金子是土地中珍贵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 在西海这边淘金的,大都是西海海东八县的农民,因为农业区没什么工业、副业可搞,土地承包后,一年一季的作物种下,很长一段时间里,几乎没什么事儿,这边每年至少也有七八万的剩余劳动力前往西部采金。 咱们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那些开着拖拉机,赶着大轱辘车在公路上走的,几乎都是淘金客,再加上口里来的淘金客,情况更为复杂,也更乱。” 武阳跟着又说:“周哥,其实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 “你说。” “去年年前回到老家,我听了几个在外闯荡回来的人说,现在在外面做生意,几乎只要有东西卖,就能赚钱,甚至不比淘金赚得少。” “这我知道。” “我想说的是,去年我都赚了不少,你肯定赚得更多,有没有想过转行做生意,不管怎么说,没那么凶险。” “说了你可能不信,我从地质队出来,最开始的想法,就是去下海做生意,但……” “怎么了?” “武阳,以前我听人说过这样一番话:如果我的能力只能让我穷困潦倒,那穷困潦倒就是我的价值,只要不是我觉到悟到的,你给不了我,给了我也拿不住,只有我自己觉到悟到的,我才有可能做到,能做到的,才是我的。” “这……什么意思?” “意思是,我虽然曾经想过去做生意,但我毕竟没怎么接触过生意这行当,不了解,不擅长,我去做这个,可能处处碰壁,哪怕老天给我喂饭吃,我也未必能吃下。 而淘金不同,是我最擅长,懂得也最多的,我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规划,有很多东西已经是我懂的、能预见的,算是轻车熟路,我为什么不走自己熟悉的路道,要去走一条僻径,到处去磕磕碰碰?” “哦……我明白了。” “你怎么突然这么问,是不是有去做生意的想法?确实,做生意没有那么多凶险,你要是想去,我还是很支持的。” 武阳听到这话,连连摇头:“我要是想去,今年就不来了,再说了,我也不懂做生意,淘金河谷里的生活更刺激,比让我去跟人一天到晚讨价还价,进货买卖更有意思。” “好好干吧,你要是真愿意干这行,咱们以后把事情做得越来越大,说不定某天,咱们还能杀向国外。” “还能去国外啊?” “怎么就不能去了?只要你想,就能去。” “那必须得好好去见识见识,还不知道国外是啥样呢。什么时候去?” “等在国内不好混的时候,具体得看情况。” 武阳在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像是打了鸡血。 他从来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选择淘金,除了赚钱之外,更喜欢那些打打杀杀的刺激生活,因为能一展拳脚。 周景明能很清楚地感受到每次矿点上有人来找麻烦,武阳骨子里透出的那一股子兴奋劲,活脱脱一个充满匪性的好战分子。 两人在县城里转了不少时间,算是看看这县城里的风情,最后,周景明领着武阳来到一个卖各种淘金工具的铺面前,准确地说,这是一个没招牌的铁匠铺。 铺子里,一个汉人正领着两个学徒打铁,火红的铁块,在小锤密集的节点下,被大锤在铁砧上敲得砰砰响,火星子四下飞溅,一层层的杂质从不断变形的火红铁块上剥落。 等了约莫半分钟的样子,这次敲击结束,那领头的赤裸着黑红上半身的师傅抬头看向两人,指了指一旁架子上放着的东西:“买工具?看中哪一样,随便挑!” “我们不买工具,来问点事儿。”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随手从怀里掏了两张大团结递给铁匠师傅。 和阿勒坦的气球射击摊子一个性质,玛沁县城的铁匠铺存在的时间更久,不仅仅负责信息传递,它除了制造各种淘金工具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作用,那就是将淘金客采挖来的岩金、麸金进行熔炼提纯,浇铸成金块,自然,也负责一些倒卖金子的事情。 这个地方,上辈子周景明到这里的时候,就已经知道。 他没有到处去问人,而是直接选在这里,花钱购买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也是为了省事儿。 浓眉大眼,看上去很憨厚的铁匠师傅,接过那两张大团结:“你想问什么?” 周景明压低声音:“我想知道在玛沁雪山淘金的吴福生吴老板,在什么位置。” “吴福生?” 铁匠师傅想了想,摇头道:“年初的时候倒是还在玛沁雪山,现在不知道在哪里。”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 却听铁匠师傅接着说:“今年他跟一个金老板争矿点,结果被那金老板联合另外两个金老板给搞了,一次火拼,死伤不少,他自己的矿点反被人抢了去,玛沁雪山这边容不下他,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或许,你们可以到格尔木去看看,听说阿尔金山那边,也有人发现金沟了,有不少淘金客过去,说不定他也去了那边。”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谢了!” 说完后,他领着武阳返回旅社。 虽然是简单的几句话,但可信度还是很高的,去年回老家的时候,在班车上就听到有淘金客说,吴福生在玛沁雪山这边跟两个金老板斗得厉害。 被人吃了也正常。 而且,越是他这样的人,跟那些金老板越是水火不容,被斗败了,自然也没容身之处。 “看来,咱们只能往格尔木跑一趟了,格尔木找不到,就去阿尔金山。” 来都来了,周景明又岂会轻易放弃。 武阳好奇地问:“格尔木在什么地方?” “还在西北方向四五百公里的地方,那里可以说是现在这年头最大的黄金黑市所在地,很多淘金客或金把头,都把自己淘到的金子在格尔木通过黑市销售,很多地方都有专人负责联通黑市,情况比阿勒坦、铁买克这些地方要复杂得多。” 周景明简单解说了情况。 本打算在这里休息两天的,既然吴福生没有在这里,自然也就没有继续逗留的必要。 当天晚上,他就给摩托车加满了油,又带上一大桶汽油,第二天一早,他再次骑着摩托,领着武阳继续顺着公路,往西北方向赶。 一路走走停停,主要是经过的一些地方,海拔太高,连日的颠簸,周景明和武阳都有些劳累,大概是身体虚了的缘故,出现了高原反应。 不少地方,空气中的氧气含量,只有普通地方的一半,哪怕是骑着摩托车,走上一段也要好好适应一下才能再走,不然头痛欲裂,稍微动一动就要喘粗气。 路上,经常能见到一辆辆拉着工具行李和淘金客的汽车朝着格尔木进发。 金老板们为了省钱,几乎都是人货同车,有的一辆车上三四十个淘金客挤在不大的车厢里。 淘金客吃、睡都在车上,白天爆烤着酷热的太阳,晚上伴着零下的温度,恶劣的环境下,总是很容易滋生疾病,而他们连基本的药品和医疗条件都没有,有些身体较弱或是本身就有病的淘金客,在路上就开始发病。 周景明和武阳在路上就见到一辆拥挤的卡车,半道上停下来吃干粮,也让大家下车方便,人都下车了才发现有一个淘金客不见动静,同伴叫他起来吃饭,才发现人已经硬梆梆的。 那坐在驾驶室里同样高原反应弄得很难受的金老板,让人将尸体就拖到路边,刨了个浅坑掩埋,他自己在路边吐得哇哇叫。 周景明和武阳经过的时候,他们正在搬运尸体。 顶着烈日的暴晒,折腾了不少时间,两人终于在傍晚的时候抵达格尔木。 这可是个比玛沁县城热闹了不少的市区,是连接甘州、疆域、西海和雪区四个地区的交通枢纽,在历史上也是丝绸之路的重要节点,早在八零年的时候,就已经由县城改为市区了。 只是此时的周景明和武阳,已经连吃饭的心思都没了,赶忙找了个旅社住下,浑浑噩噩地睡了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状态才稍有好转。 第211章 黄金楼 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洗漱后,周景明和武阳的第一件事,就是到市区里找一个馆子,好好地搓上一顿。 昨天晚上精神状态不佳,也没胃口吃东西,现在却是饿得不行。 这种时候一碗尕面片配上二三十串烤羊肉,再加上一碗酸羊奶,绝对能给人极大的满足。 尕面片是西海人面食中最普遍而又很独特的家常饭,这种面片不是用擀面杖擀出来的,而是用手揪出来的,量大汤足,味道很不错。 而这边的烤羊肉和疆域那边又有所不同,这边的烤羊肉是用新鲜羊肉切成薄片,用细铁签串着,蘸上调料,在火炉上烧熟,表面脆黄,香味浓烈。 而酸羊奶,武阳喝得并不习惯,倒是周景明,咕咚咕咚几口下肚,顿时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吃饱喝足,也已经是十点多钟。 周景明特意找店家打了一壶青稞酒带上,因为闻着味道不错,出了馆子,又在外面的台阶上休息了一阵,才开始领着武阳在城里溜达。 和周景明一路走着到处看人不一样,武阳更多时候看的是周边的那些房屋。 和显得有些破落的玛沁县城不一样,格尔木的房屋就有不少显得高大上档次。 “别看地方偏远,楼房建得是真不赖!” 武阳颇有感叹的说:“早知道我老家的房子就好好弄一下了,也建成这样的洋楼,而不是一般的砖瓦房。” 周景明笑了起来:“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各地的气候环境不一样,所盖的房子也不一样,适合格尔木的屋子,到了你湘西老家,可是会变得不伦不类的。 再说了,房子这东西,年年变着花样,其实变来变去,也没多大意思。” 有过上辈子的经历,房子这玩意儿是个耗钱的窟窿,在周景明看来,是最没意思的,弄得再好,无外乎还是一个吃饭、睡觉的地儿。 顿了一下,他接着又说:“你现在在格尔木看到的一些讲究的楼房,其实不少就是金把头、金老板淘金赚钱后建的,在当地,被称为黄金楼。 其实,在阿勒泰那边,情况还好些,在这里,赚到钱的只是那些金把头、金老板和极少数的淘金客。大部分的淘金客都是赔钱的。 一个个总想着来淘金暴富,结果到了地方,大都被卷进各种争斗的漩涡,要么是找到矿点,被人撵得鸡飞狗跳,要么就是淘到的金子被人惦记着,根本带不出去,反而把几个月淘金垫进去的本钱给赔了,得不偿失,事情哪有那么简单。 说实话,就咱们哈熊沟的矿点上,我开出的待遇,已经顶天了,只要踏实干,不说暴富,每个人一个淘金季下来,怎么说也能有几千块。” 武阳微微点点头:“这话我相信……其实,我领着的那些人,来到哈熊沟的时候,不少人看到河道里有淘金队伍淘金,也想着让我领着他们单独出去淘,说是那样容易发财,尤其是金贩子进山收金子,他们知道一克金子的市价能达到四十来块钱的时候,就更有想法了。 我就是像你刚才说的那样告诉他们的。 后来,看到河谷里斗过几次,知道凶险,一个个才把心里的心思压下,老老实实在矿点上干。” “关键是要他们自己想通了,要是想不通,总觉得自己很有本事,想出去自己搞,我反正是没意见的,不拦着。” 周景明边说边走,在经过格尔木河西清真寺门口时,忽然看到一个熟面孔。 他当即迎着走了上去:“穆萨……” 那人听到这名字,先是愣了一下,在脑海里尽可能搜索着关于周景明的记忆,显得很费劲。 周景明提点了一句:“去年,淘金季结束,回去的班车上……你不记得我了,咱们在车上说过话。” 听到这话,穆萨恍然大悟:“对对对……是你,我记起来了!” 周景明打量着穆萨,又看看他面前放着的一些淘金工具、木头把子,显然是用来卖的,有些奇怪地问:“你怎么没去淘金,跑到这里来摆摊了?” 穆萨苦笑一声,他拍了拍自己左脚:“残了!” 周景明这才注意到,穆萨的左脚,裤管显得有些空荡,和右脚相比,像是干枯了一样:“怎么回事儿?” 穆萨摇头叹气:“别提了,今年没有去北疆,到祁连山山脚的野牛沟去淘金,运气还不错,去了没几天,就找到一个矿点,出的金子还不错,本以为能发财,结果,被人给盯上了,干了一架,腿上挨了一刀,把筋给砍断了。” “既然伤了,怎么不回老家,还守在这里干什么?” “家也没了……我这三年下来,淘金基本没什么收入,长期在外,去年回到家,媳妇一个劲地跟我闹离婚,日子实在没法过,就跟她离了,三岁的儿子也留给了她。 我今年又出来,结果又碰到这么一档子事儿……唉!” 听他这么说,周景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给他递了支烟:“生意怎么样?” “也就勉强混个温饱,饿不死!” 穆萨遥遥看向远处,没有隐藏自己的想法:“等我攒些垫本,我还要去淘金。” 武阳在一旁忍不住问了一句:“腿脚都不利索了,还去?” “为什么不去?” 穆萨反问:“淘金确实有很大的危险性,随时可能丢掉小命,但也可能一夜暴富,像我,折腾点工具、木把之类的东西,一天就赚个三五块钱,永远也富不起来,我只是废了一只脚,还有一只脚,一双手也还好好的。 拼一下,我可能还有几年好活,要是不拼,我怕是这个冬季,就得冻死在格尔木大街上。” 说到这,他忽然耸了耸鼻子,看向周景明挎着的军用水壶:“是酒?”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给我来点……” 他拿起身旁的水壶,冲着周景明晃晃。 只是要点酒水而已,他倒也没什么舍不得,取下自己的军用水壶,给穆萨倒了半壶。 穆萨高兴地接过去,先灌了一口:“青稞酒,这可是好东西……你们是过来淘金的?” “去年在车上的时候我不就说了吗,我跟吴福生吴老板是生死之交,这次是专门过来找他的。 结果,我们先去了玛沁县城,想去玛沁雪山找他,找人一打听,说是被别的金老板斗败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上哪里去找他。” 周景明本来凑过来就是为了打探消息的,半壶青稞酒都送上了,自然也想看看能不能从他口中探听到一些关于吴福生的消息。 毕竟,看他样子,在这里摆摊卖东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总会见过、听过不少关于淘金客的信息:“我听人说,格尔木这边淘金的人更多,就来这边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在这边找到他。” “吴老板啊……我前些日子还见过呢!” 穆萨一开口就给了周景明一个惊喜。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忙着催问:“在哪里见过?” 穆萨笑了起来:“就在格尔木城里,这边有他的一座黄金楼,在玛沁雪山淘金的时候,他应该也住在这里。” “他的黄金楼在哪里?” 周景明越发高兴了,既然有黄金楼在这边,那吴福生断然没有轻易离开这里的道理。 见穆萨显得有些犹豫,周景明立马知道,他是在憋什么了,又从怀里掏出两张大团结递给他,并说道:“只要你把吴老板的黄金楼指给我看,这二十块钱就是你的,中午,一顿好酒好肉,我请。” 穆萨却是连连摆手:“我不是这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去年在班车里,不是听那人说,他在吴老板手底下干了个把头,似乎吴老板对人还不错。我的意思是,你找到吴老板,能不能帮我说说话,让我到他手底下跟着干,我虽然废了一条腿,但摇金斗子完全不成问题……你们不是生死之交吗,只要你说话,他肯定要我。” “小事儿!” 周景明拍着胸脯保证,他知道自己是哄骗穆萨,还是强行将那二十块钱塞到穆萨有些破烂的衣兜里。 见周景明这么痛快,穆萨立马起身,将自己的摊位交给旁边另一个卖东西的人帮忙看着,提着一根木头拐杖撑着,一瘸一拐地上前领路:“跟我来!” 周景明和武阳连忙起身跟上。 却听穆萨边跳边说:“我前几天见到吴老板,是在一个皮货收购铺,大半夜的,我喝醉了,在街边睡着了,醒来的时候,看到他坐着一辆汽车回来,让人从车上搬下好几麻袋的东西,我估计,应该是从可可西里打回来的羚羊皮毛。” 周景明愣了一下:“怎么好好的金子不淘,跑去打皮毛?” 穆萨笑笑:“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羚羊皮毛可值钱了,几百块钱一张呢,要是弄得好,一次就能弄个百多张,那可是不小的一笔钱。” “一次能弄个百多张……几百块钱一张,那不比淘金还来得快?” “干得好了,确实不比淘金差。” 武阳显得有些惊讶,他看向周景明的时候,眼睛里充满期盼,分明也是非常想打。 周景明只是冲着他微微摇头。 他也就没有再多说什么。 大约走了二十来分钟的样子,穆萨领着周景明和武阳,在靠近市中心的一座三层楼房前停下。 不用穆萨多说,周景明也已经知道,这座三层楼房,就是吴福生的了,因为他看到那个在锦官城巷道里穿着的格子呢大衣女人,就在阳台的栏杆上趴着,朝着街面上张望。 第212章 略懂拳脚 周景明没有急着靠近那幢洋楼,而是忙着将穆萨拉住:“咱们就暂时不忙着过去,先找个地方喝酒。” 穆萨一脸狐疑地看着周景明:“这都到了怎么不过去呢?你们不是生死之交吗?” “我得确定吴福生到底在不在,他要是不在,只有个女人在家,我们两个大男人进去了,怕是会有误会!” 周景明胡乱找了个借口。 穆萨想了想:“也是,这些金老板的楼房,除了藏钱,就是藏女人,确实比较避讳。” 周景明拉着穆萨,选了个热闹的馆子,一起进去吃喝了一顿,就让穆萨回去了,临走的时候跟他说,等见到吴福生了,一定帮忙问问还要不要人,不过,毕竟多年未见,也不知道吴福生还卖不卖面子,没法保证一定会将他收下。 听到这话,穆萨神色变得黯然。 混迹淘金场那么长时间,他也知道,在这种地方,人跟人之间本就没多少信任可言,他和周景明只是第二次碰面,彼此都还不了解,周景明也不可能太将他的事情放在心上。 还有,按照周景明的说法,他跟吴福生也已经有多年未见,先不说生死之交是不是真事儿,就即使真有这交情,吴福生认不认也难说,每一个金老板,都很善变。 他只能微微叹口气,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离开,重新回到清真寺门口去守着他的摊子,什么都不说,或许还能留点盼头在心底。 既然找到了吴福生的黄金楼,事情就好办了。 周景明相信,只要在这里守着,就一定能见到吴福生。 反正他和武阳也需要好好休整,并不急着离开。 周景明四下看看,见不远处就有一家商店,他叫上武阳朝着商店走了过去,先在店里买了两包烟,递了一包给武阳。 接着,他撕开自己那一包,给武阳发了一支,自己也点上一支,就在商店外的台阶上坐下,遥遥看着吴福生的洋楼。 武阳也将烟点上,跟着在旁边坐下:“周哥,打羚羊皮,真的有那么赚钱?”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这边淘金的事情,已经延续了上百年,在明清时期,就有大批淘金客骑着牦牛,赶着木轮大车,到祁连山下的野牛沟一带淘金。 他们的食物只有自带的青稞、豆面、玉麦炒面、杂合面干粮和那些冻坏了的土豆。 为了改善生活、补充肉食,淘金客开始打猎,猎获的多是黄羊和羚羊,等到食物短缺的时候,淘金客直接就以猎取野味为主食。 现在的情况也差不多。西海、甘州的淘金客大批进入可可西里淘金,羚羊就成了他们就地取材的主要肉食品。 这东西,除了食用,羚羊的头角可以带回去做摆设,而且,历来被中医藏传理论认为具有清热、解毒、消肿的功能,羚羊血还被认为有止泻功效。” “因为能做药才贵?” “这倒不是,羚羊皮毛贵是因为它的羊绒能用来做一种高档披肩,叫沙图什,在外面能卖到几千甚至上万美元,听好,是美元。现在一美元差不多当咱们的三块钱。” “艹,那不是至少也要两万多块钱才能买到一条披肩。” “挺吓人是吧?” “太夸张了。” “有钱人的世界,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别说国外,就即使国内,有钱的人也越来越多了,所以,别觉得咱们淘金一年赚个十来万就多有钱,比起很多人,只是小巫见大巫。” “这披肩有什么好的,怎么那么值钱?” “我也说不来到底好在哪里,我只是听人说,用羚羊绒织成的披肩,可以从一枚小小的戒指中间穿过,肯定很轻薄。 一条披肩需要三到五只羚羊的羊绒,在可可西里或是格尔木,一张羚羊皮能卖到四五百块钱,而运到边界,去印度和尼泊尔那边,一张羚羊皮的价格就能涨到两千多块。” “一张就能涨到两千多……这事儿能干啊,打上一只,那至少相当于弄到一两金子,弄上一百只,那就是十斤。” 武阳的眼神又变得兴奋起来:“按照穆萨的说法,弄得好,一次就能弄到上百只……周哥,这边羚羊很多吗?” 周景明点点头:“多……但是这事儿,咱们不干!” “为什么啊?那么赚钱的事儿。” 周景明的话给武阳浇了一盆冷水,他的反应有些激烈。 周景明想了想:“淘金这条路子,对于我来说,就足够了,不想涉及太多东西。而且,我总觉得,人吧,总该对这世界,有点敬畏。” 武阳想了一会儿,没有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结,他相信周景明不愿意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而在周景明的记忆里,本附属于淘金的盗猎,大概也就从这个时候开始,独立出来。 他之所以不愿走猎杀羚羊的路子,是因为他见过猎杀的场景,属实太过残忍,也知道后世为了保护羚羊,所付出的努力。 到了九一年左右,盗猎达到高峰,可可西里行政上的管辖地,城里的西部工作委员会,本是为了开发可可西里的矿产,谁也没想到,发展到后来,这个机构乃至后来的野牦牛队,核心任务变成了反盗猎,而委员会的书记索南达杰,还因此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这事儿,是有过电影的,周景明也看过。 猎杀羚羊,终究跟淘金不是一回事儿,也跟为了吃猎杀几只野味不同,大规模的猎杀,属实有伤天和,至少对后世是这样。 吴福生选择干这种事情,在周景明看来,很有可能被人撵出玛沁雪山淘金场这件事情,大伤元气。 周景明和武阳在格尔木逗留了三天时间,始终没有见到吴福生归来,倒是在第四天看到一辆汽车停在吴福生的洋楼前面。 车上下来五个人,他们敲开洋楼的大门,那个女人让几人开着汽车进去,然后大门一关,就没了动静。 直到天黑,才看到三人又将汽车开了出来。 周景明和武阳立马跟上,见汽车到了城里一处羊皮收购商门口停住,然后将车里的麻袋,一个接一个地搬进屋子。 周景明不用想也知道,那些麻袋里全都是羚羊皮。 看他们扛进去十多个袋子,估计又是百来只羚羊被猎杀。 和黄金走私一样,羚羊皮的走私,也在盗猎者、羊皮收购商、贩运者和加工者之间有明确分工,配合紧密而隐蔽。 所有这一切,已经开始专业化。 就周景明了解的情况,盗猎者通常把剥下的羚羊皮五张到十张一起装入麻袋,然后用汽车从盗猎地运到格尔木或是LS的黑市,卖给羊皮收购商。 收购商又雇人把羊绒从羊皮上一点点摘下。 最早的出境方法是牧民用牦牛驮着羚羊羊绒运过喜马拉雅偏远的山口。后来为了躲避检查,又冒出许多新的方法,比如将轻小的羊绒装在汽油桶、睡袋、床垫或是棉衣里,用车子拉过边境口岸。 比格尔木更大的中转站就在LS。 这些人完成交易后,将汽车又开回吴福生的院子,院门紧闭,长时间不见动静,周景明估计,他们他们今晚应该会在这里住下。 他叫上武阳,也回了旅社:“明天咱们就跟一跟这辆车,应该能从这些人口中知道吴福生的确切位置。” 武阳则是看看那女人的窗口:“那这女人怎么办?” “等把吴福生收拾了,再回过头来收拾她。” 周景明一点放过她的想法都没有,之所以没有忙着去动她,是因为在城里,不方便行事,也不想那么快打草惊蛇,不然她早死几十次了。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未亮,周景明和武阳又再次出现在洋楼附近,注意着这里的情况。 直到早上十点多,这些人才出了院子,他们并没有急着走,而是开着汽车,沿街缓慢行走,购置一些菜蔬、酒水之类的东西。 等到事情忙完,吃了饭,才纷纷上车,开着车子出城。 周景明连忙回了旅社,骑了摩托车出来,接上武阳,跟着车子出了格尔木,见车子往西南方向走,知道他们去的是可可西里。 这边荒野上,路道单一,周景明倒也不担心会跟丢,也不想那么快惊动他们,所以离得比较远,只是远远地能看到。 直到临近中午,车子拐到一座山岭背后,让周景明没想到的是,他骑着摩托慢吞吞过去的时候,看到一帮人将车子停下,就在山边一条两岸满是卵石的河滩边吃东西。 那地方空旷,双方都能看到彼此,如果这个时候躲避,反倒显得有些刻意,引人怀疑。 周景明干脆骑着摩托径直通过。 那五人看到两人骑着摩托车过来,纷纷围了上来,将两人拦下。 其中一人出声询问:“干什么的?” “你管我干什么的?” 周景明扫视着几人,见他们的猎枪都在车厢后车门上搭着,这种人烟全无的荒野地带,客气只会被认为软弱。 那人嗤笑一声:“哟……狗日的,脾气不小啊,这荒郊野岭的,最好问什么说什么,不然,哥几个脾气也不好!” 另一人显得更急迫些,围着摩托车转,这里摸摸,那里看看:“这摩托车好,看上去还很新啊,一般人可骑不了,我也只是去年在西宁那边看人骑过……好东西啊!” 他觉得坐在后面的武阳有些碍事儿,一把扯着武阳的领子猛拽:“给老子下来……” 很显然,几人主动拦截,并不是发现被周景明和武阳跟随,而是看中了这辆摩托车。 武阳并没有动怒,随着他的一拉,歪跳着离开摩托车后座。 跟着,这人又来拉周景明:“你特么还不下来?” 周景明看了他一眼:“怎么,光天化日之下,想抢我车子?” “光天化日?” 另外一人笑了起来:“在这荒郊野地里,太阳再辣,也是黑的,哥几个就是看中这辆摩托了,抢你又怎样?” “抢可以,但我劝你们,最好还是想想后果,不是什么东西,都是你们想抢就能抢的。” 周景明笑了起来:“我现在是跟你们讲道理,识趣的把路让开,大家相安无事,不然……” “呵……吓唬我们,哥几个,他吓唬我们……哈哈……不然能咋样,你难道还敢打我?” 五人猖狂地大笑起来。 周景明也在笑。 笑着笑着,那五人反倒笑不出来了。 只见周景明很镇定地将摩托车脚架支好,翻身下了摩托,拔下钥匙装自己裤兜里:“既然道理讲不通,那么,我也略懂些拳脚!” 下一秒,他出其不意地猛地伸手,右手食指、中指,直戳挡在前面那人的双眼。 第213章 尸横遍野 那人哪里想得到,周景明会突然出手。 完全没反应过来,就觉得自己一双眼睛传来剧痛,一下子黑了,疼得怪叫着踉跄后退,被脚下的石头一绊,摔倒在地,只顾捂着自己的一双眼睛嚎叫,彻底丧失反抗能力。 周景明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手的意思,一转身扑向旁边另一人,又是朝着那人双眼插去。 那人本能地往后仰躲避,却不知,周景明只是虚晃一下,真正的狠辣在朝着那人裆部踢去的脚上。 只听得又是一声惨叫,被踢中的那人双手捂裆,当场倒地,在地上滚来滚去。 另外那三人见状,知道碰到硬茬了,所面对的两人,下手不仅狠辣,而且全是阴招。 有人忙着掏刀子,有人忙着往汽车跑,想去拿枪。 可刚刚被他们揪下来的武阳,才是真正的行家,他早已经绕到车边等着了,见有人冲过来,不退反进,身体微侧,快若闪电的一拳,狠狠砸在那人肋部。 他手上的力道可比周景明大得多。 只是一拳,就将那人打得闷哼一声,捂着自己的腰肋,栽倒下去。 跟着又被他朝着脑袋狠狠一脚,踢得当场晕了过去。 他随眼一瞟,正见周景明用出青龙探爪,将用刀子扎向他的那人手中的刀子砍掉,跟着又是一脚,还是踢的裆部。 只是几秒的时间,五人被放翻四人,只剩下一个。 那人此时哪还有之前的张狂,只有满脸的惊悸。 他右手拿着匕首在周景明面前晃动,整个人都在发抖,晃着晃着,他把匕首一扔,直接跪了下来:“两位大哥,我有眼不识泰山,放过我吧!” 周景明看了看他,弯腰将掉在地上的匕首捡了起来:“放过你可以,但先回答我几个问题。” “你问……” “吴福生在什么地方?” “他在阿尔金山矿点上。”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他没跟你们一起打猎?” “他在那边找了个不错的矿点,有人在矿点上淘金,平日里跟我们一起打羚羊,这车里的物资,就是往矿点上送的。” “既然你这么说了,那就麻烦你领我们往矿点上走一趟了,上车……” 这人不敢乱动,只能听话地朝着驾驶室走。 刚走没两步,听到身后传来枪声。 他惊恐地回头看去,见武阳从车上抽出一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正在朝着躺在地上的几人开枪。 他也没要人命,枪子只是朝着腿脚上打。 这等凶残,就连裆部被踢到的那两人也被吓得跪地求饶,见武阳像是没听到一样,也顾不得裆部的疼痛,拼了命地转身就跑。 但没跑出几步,两人相继被武阳开枪放倒在地。在地上翻滚。 仅剩的这人一时间噤若寒蝉,脸色都变得苍白。 武阳很快走了回来,将车上的枪械拿出来看看,五把枪,里边三把是双管猎,有两把是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他冲着周景明笑道:“周哥,咱们这次赚到了。” 周景明也走过去看看,那几把枪都很不错:“能多两把好枪,确实是好事儿。” 武阳跟着又说:“周哥,你现在对上四五个人,问题不大了。不过,你除了插眼睛、踢裆,就不会换点别的?” “无论是眼睛还是裆部,都是人身上最敏感的地方,往这两个地方招呼,效果那么好,我为什么要换?” 周景明笑着反问。 “我在一边看着都觉得疼……” 武阳做出一副浑身发抖的样子。 这么长时间以来,周景明自打跟他学黑龙十八手以来,也算是勤耕不辍,平日里可没少训练,尤其在对练的时候,周景明特别喜欢用插眼、偷桃的招数。 开始的时候,武阳还能应对得游刃有余,渐渐地,等到周景明开始逐渐熟悉身法以后,突然用出这两招,经常会将武阳都逼得一阵手忙脚乱。 现在,武阳都不得不承认,这两招简单直接,效果出奇的好,只要中招,就几乎没什么反抗能力了。 应敌的时候,当然是越实用的招数越好,哪管它是否阴险,把敌手以最快的法子放翻才是最关键的。 这就是周景明的理解。 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不擅长别的招数。 “愣着干什么,上车!” 周景明将那几杆枪重新放回到车厢里,不想在这里多耽搁,冲着那人催促。 那人浑身一抖,赶忙拉开车门,但一时间有些犹豫:“我是坐驾驶位还是副驾?” 周景明眉头一挑:“意思是你会开车?” “这车一直是我开……” 没想到,留下的是驾驶员。 “那你坐驾驶位,车子由你开,武阳骑摩托车跟在后面!” 在哈熊沟的时候,摩托车闲置着,武阳就挺喜欢摆弄,他自己本来就会骑自行车,骑摩托很容易找到平衡感,上了摩托车,弄明白刹车、油门以及怎么换档后,倒也没多长时间,就已经能将摩托车骑得稳稳当当。 本来周景明想让武阳看着这司机的,只是又担心这货开着车在路上使诈,弄出什么幺蛾子,觉得还是自己看着的好。 不管怎么说,万一这家伙想要开着车子冲山沟,他还有机会控制车子。 两人钻进驾驶室,车子发动,继续开着往荒野上行进,武阳则是骑着摩托车远远地缀在后面。 走了大约半小时的样子,武阳骑着摩托车跟到车边,冲着周景明大叫:“周哥,你看前面,荒坡上的是不是羚羊?” “对,那就是羚羊!” 那群羚羊,周景明早就看到了,有四五十只的样子。 大概是因此经常被人追捕的原因,一听到汽车声音,明明还隔着老远,就开始发足狂奔,一转眼,消失得无影无踪。 车子又继续开了大半个小时,隔着老远,他又看到前方天空上有一大群秃鹫在盘旋。 数分钟后,车子戛然而止。 是周景明让那人将车停下来的。 就在车前的荒草地上,上百只母羚羊的尸体,散乱地丢弃在荒野上,皮都已经被扒了。 周景明打开车门跳下去,炎炎烈日下,一股子腐臭的气味弥漫在荒野上。 武阳骑着摩托车到了旁边,看着眼前的一幕,也是心惊不已。 两人朝着那些不时有秃鹫起落的羚羊尸体靠过去,只见荒草地上,到处是一滩又一滩血液干涸后留下的乌黑,那些羚羊尸体在太阳的暴晒下,肚子胀得如同一个个随时会爆开的气球。 隐约间,周景明似乎听到有羚羊的虚弱的叫声传来。 他循着声音找过去,看到有两只奄奄一息的小羊羔“咩咩”地叫唤着,寻找着母羊的奶头。 武阳看到这一幕,之前还心心念念打羚羊赚钱,现在也忍不住骂了起来:“太特么残忍了……周哥,我现在明白,为什么你不愿意打羚羊赚钱了,这些狗日的,简直是赶尽杀绝啊,特么的,照这么个打法,有再多羚羊也会被打绝种。”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所以,我说这事儿有伤天和。” 他将那两只浑身染血的小羊羔抱了起来,却忽然听到汽车发动机轰响,回头一看,那司机正开着汽车狂奔。 “想跑……” 周景明冷哼一声,将那两只羊羔塞给武阳:“你在这里等着。” 他转身朝着摩托车跑过去,翻身骑上,朝着汽车狂追而去。 也就出去几百米远,周景明就追上了汽车,他将随身带着,自从到手后就没怎么用过的手枪拔了出来。 只是朝着驾驶位一指,那司机被吓得不敢动了,猛地一脚刹车,直接将车子踩熄火。 “给老子下来!” 周景明用枪指着他,怒吼道。 那司机战战兢兢地打开车门,脚刚从车门里伸出来,就被周景明打了一枪,当即从驾驶室里跌出来,摔在砾石地上,惨叫连连。 “你特么再叫,信不信老子现在就结果了你?早特么跟你说了别乱来,你非要找死。” 周景明过去,跟着给了他一脚,踢得他整个人都弓缩起来。 他哪里还敢叫,愣是死咬着牙帮,浑身颤抖着,不敢吱声。 “上车,到副驾驶上坐着带路,要是再敢跟老子耍心眼,下一次打的就是你的脑袋!” 离着阿尔金山还有挺远,周景明需要知道具体的矿点位置,还不想他死。 这人终于老实了,自己强忍着疼痛爬到副驾位置坐着。 周景明看着他鲜血直流的腿脚,让他自己撕了衣服,用布条将伤口包扎止血。 这次换成他开车,回到那片羚羊尸体边上,让武阳将两只羊羔放车厢里。 武阳就有些想不明白了:“周哥,咱们带两只羊羔干什么,这两只羊羔,应该快不行了。” “阿尔金山那边今年成了保护区,咱们送过去看看,看哨卡的人能不能救……” 能做的,大概也就只有这些了。 等到武阳将两只羊羔放到车厢里,周景明发动汽车,一路朝着阿尔金山进发。 路上没少耽搁,一天的时间根本赶不到,晚上的时候,只能露宿荒野。 原本以为,今晚会很安静。 没曾想,半夜的时候,看到荒野里驶来两辆汽车,在荒野纵横。 而在车前,有一大群羚羊。 第214章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武阳第一次看到猎杀羚羊的场景。 只见两辆汽车大灯照着,驱赶着羊群在荒野上狂奔,驾驶室里有人探出半截身子,端着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朝着羚羊群,一枪接一枪地打着。 这些羚羊聚集在一起,跑得并不分散,几乎每一枪都有一只羚羊倒下,不时出现一次倒两只的情况,是被打成了串糖葫芦。 羊群就这么被两辆车子驱赶着,越打越少,估计也就跑出不到两公里的样子,车子就停下了,然后有人下车,车子沿途慢慢折返,下车的人将那些打死的羚羊,一只只扔到车厢里,一路捡一路往回走,渐渐地又顺着来时的路走远。 他们也注意到了在荒野上拢了火堆过夜的三人,只是在靠近的时候提防着,并没有过来打招呼。 武阳看得有些哑然:“就这么简单就打了?这些羚羊是不是憨啊?” 周景明看着远去的两辆车子,微微摇摇头:“羚羊有个致命的习性,那就是晚上车灯一照,它们绝不跑出车灯照射的范围,盗猎的人大都是晚上出动,进行规模性猎杀,就从开动的车上向羊群射击,一次射死一两百只是很平常的事情,而且,这些人的武器大都先进,步枪是用得最多的,一般的猎枪,他们还看不上,因为换装子弹麻烦。 用枪射杀,其实还不是最有效的办法,我还见过更高效的,那就是在车头前面,绑两根长木棍,然后用最快的车速冲进羊群,不用动一枪一弹,一次冲击就能撂倒、碾死一大片……” 武阳也微微叹了口气,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他只是到车厢里看了下,之前周景明让他放在车厢里的两只羊羔,都已经凉了。 主要是在这里没有奶喂两个小东西,又都还不会吃草。 武阳只能将两只羊羔提出来,就在附近刨了个坑,将它们埋了。 因为附近有过猎杀,血腥味浓郁,很可能引来捕猎的狼或是其它野物,这一晚睡觉的时候,周景明和武阳两人轮流守夜,当然,也是为了提防被周景明打了一枪的家伙跑掉。 第二天早上,周景明是在天空秃鹫的叫声中醒来,一睁眼就看到天空盘旋的三十多只秃鹫。 随着捕猎羚羊的事情越来越多,这些秃鹫都已经养成习惯了,只要有车子进入可可西里,它们就会跟着车子盘旋,因为跟着车子就有很大概率能找到大量的羚羊尸体,可以在那片地方,饱餐不少日子。 而羚羊也成了惊车之羊,只要一听见有汽车的声音,就开始没命地逃跑,白天几乎没什么机会接近它们,也再看不少荒野上它们悠哉吃草的情景。 不用看也知道,昨天晚上那些人,肯定就在秃鹫盘旋的下方连夜给那些羚羊剥皮。 周景明和武阳专门去看了下,见一处谷地里,又是上百只羚羊血淋淋的尸体散布在草地上,还有十数只小羚羊在周边咩咩地叫唤着。 只是,这些小羚羊,周景明就很难靠近了,一见到他和武阳靠近,就四散奔逃。 他想帮忙也帮不上。 这些小羚羊,出生后只需要三五天时间,就能跑得比狼还快。 现在羊群被灭,估计等待它们的,也只有像之前那两只小羊那样,因为缺奶,还不会吃草,要不了几天,要么沦为别的野兽的食物,要么就这么生生饿死。 周景明不打算靠这些羚羊赚钱,虽心有仁慈、敬畏,却也对这种事情无能为力。 有多少人想着靠打羚羊发财,拦得住一两个,拦不住全部,而且,他也没那精力花在这种事情上。 他只是在那些羚羊尸体间转了一圈,弄了两根六十公分长,有二十多道横棱,细长似鞭,乌黑发亮的羚羊角带上。 武阳也弄了两根,四根羚羊角跟两把五六半一起装在麻袋里绑在摩托车屁股上。 他心心念念着要去打陈正套刀,准备用这羚羊角去做刀柄,主要是感觉握感不错,而且时间久了,出现包浆玉化,可能会更好看。 两人返回汽车边,继续上路,临近天黑的时候,抵达伊吞布拉克。 这是一个类似于铁买克的小镇。 不过,还远没有铁买克热闹,因为到这边的淘金客还不多的原因,几乎看不到商店,只有一个供销社。 而且,这地方本就是矿山集镇,常驻人口本就不多,放眼所及,周边皆是土黄色的山岭,哪怕是入夏的时节,也只是看到零星分布的草墩子、骆驼刺之类的植被,看上去非常荒凉。 兜兜绕绕一大圈,又再次回到疆域地界。 周景明对此也是哭笑不得,要是早知道吴福生在这里,他完全可以从哈密直接过来,而不用多走那么多路。 这一晚,两人没有在镇上过夜,依然选择在荒野上。 周景明只是在第二天早上,到镇上去买了些吃的东西,另外就是给摩托车加油。 他们没有在这里过多耽搁,简单填饱肚子,继续朝着阿尔金山进发。 临近中午的时候,总算到了阿尔金山南部山脚。 周景明没有继续靠近,而是将车子停了下来,让那司机指认吴福生矿点所在位置。 他让武阳看着那司机,自己背了五六半去了那条山沟,果然在山里看到一个矿点,吴福生正在一块帆布遮着的凉棚下乘凉。 而在山沟的小河边,有几十个人在忙着挖矿料,运送到溜槽边冲洗。 事情已经确定,周景明没有贸然进去,而是折返回去找武阳。 跟武阳碰头后,他跟那司机直言:“我是来找吴福生麻烦的,你是想去淘金场找吴福生跟着送死,还是就此回去?” “回去,我这就回去!” 伴着两个杀神走了一路,那司机哪里还有进去找吴福生的念头。 他那只被周景明打了一枪的脚,这两天耽搁下来,伤口已经溃烂化脓,再不处理,怕是整条腿都得废,甚至危及生命,其实,他已经因为伤口化脓,开始高烧了。 “算你识趣!” 周景明笑着点点头:“把车开走!” 这车子,周景明又何尝不想要,可是,这玩意儿,不像拖拉机那样,可以随处开着跑了,路道不好的地方去不了,而路道好的地儿,又经常有检查站,用起来比拖拉机费劲,而且,他也不想因为这辆汽车,惹上更多麻烦,鬼知道这辆黑车的来路正不正。 见周景明放他离开,甚至还让他将汽车开走,再三确定后,他如蒙大赦,上了驾驶室,开着汽车赶紧离开。 等到汽车走远,武阳才出声询问:“周哥,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直接去吴福生的矿点!” 周景明跨上摩托车:“到了矿点上,少说话就行,其他的我来就行,就说咱们听说这边有金矿,也是过来找矿的。” 周景明估计,吴福生这个时候,应该还没有弄明白在锦官城的那档子事儿,看他们当初匆匆离开锦官城的样子,都没有仔细研究过。 既然如此,吴福生曾经到乌城地质队找过周景明,好歹算是个“熟人”。 那就以一个“熟人”的身份直接找过去就好,似乎没必要躲躲藏藏。 这一举动,可谓大胆。 但比起远距离射杀什么也得不到,好好跟吴福生接触接触,应该能捞到些好处。 费了那么大精力,折腾了那么多天,在周景明的算盘上,可不只是要吴福生一条命那么简单。 好歹也是个金老板,就即使在玛沁雪山被人斗败了,瘦死的骆驼依然比马大,收了他的命,好歹也要从他身上扒下些金贵的皮毛来。 在武阳也骑到摩托车后座上以后,周景明发动摩托车,朝着吴福生矿点所在的山沟进去。 周景明来回折腾,耽搁不少时间,已经悄然到了黄昏。 摩托车的轰鸣声在山谷里回响,直奔吴福生的矿点。 等再次看到吴福生的矿点时,矿点上正在吵嚷,似乎发生了什么事儿。 周景明不由将摩托车骑得慢些。 看着两人到来,矿点上有三人挎着五六半迎了上来,隔着老远,就有一人很不客气地嚷嚷起来:“干什么的?” 周景明和武阳下了摩托,并没有急着将绑在摩托车上的五六半取出来,这样的举动容易让人觉得是来找茬的,搞不好会出现过激反应。 他沉声回应:“我们是路过的,听说这边有金子,特意过来踩点,看能不能找到矿脉……我们只是路过,没别的意思。” 三人很快到了近处,看到周景明的时候都微微愣了下。 周景明看到三人的时候,也眉头一挑。 他一眼认出,这三人就是跟那女人在锦官城准备坑陷他,并试图将他围堵的那三个,没想到,还一直跟着吴福生,一个不少。 这样挺好,一次性解决,省得麻烦。 很显然,他们也认出周景明了。 其中一个匆匆跑回去,不多时,领着吴福生过来。 周景明并没有主动。 反倒是吴福生显得热情:“哟,这不是周技术员吗?什么风把你吹到这荒郊野地里来了。”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装作记不起吴福生的样子:“你是……” “周技术员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儿,我姓吴,叫吴福生,你还在乌城地质队的时候,我去拜访过你,想从你那里探探矿点的消息,不过,周技术员没搭理我……” 吴福生说这话的时候,笑盈盈地看着周景明,满是戏谑的样子。 第215章 上钩 周景明皱着眉头想了好一会儿,才拖长了声音:“哦……我好像记起来了。不过,吴老板可不能怪我,我当时的工作,是有保密协议的,有些事儿不能乱来,会惹上麻烦,还望理解。” 吴福生哼笑了一声:“每个地质队的人都这么说……要我说啊,你们是有财不会发。” “这个确实。” 周景明点头承认:“思想没转变过来嘛。” “周技术员,我听说你已经不在地质队干了,怎么现在又跑到这荒郊野岭来了?” “就像我说的,赚钱的思想没有转变过来,后面转变过来了,所以离职,准备下海经商,结果发现,我自己就不是做生意的料,到南边去混了一年,什么头绪都混不出来。 后面一想,别人能淘金赚钱,我也能啊,本来就是干这一行的,还有先天优势,满脑袋的东西不能浪费了,所以,今年攒了点钱,我就过来了。 这不,第一时间就冲着阿尔金山过来,以前勘探的时候就知道这里还没什么人知道,有好矿点,准备先过来看看,没想到,吴老板你们更快,居然已经找到这矿点了。 看来,我只能换个地方了。” 周景明上辈子混迹淘金江湖多年,深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道理,嘴里边的谎话半真半假,一堵接着一堵。 他回头看了眼武阳:“这里已经有人了,我们另外换个地方。” 他说着,跨上摩托车,将车子掉转头,武阳也配合地坐到后座上。 见两人打算立马就走,吴福生连忙将周景明叫住:“周技术员,来都来了,别忙着走啊,这时候天都已经晚了,还能去哪里?” “回伊吞布拉克,在那里住上一晚,明天去阿勒泰那边,去看看另外几个矿点有没有人。” 周景明知道吴福生肯定会留人,因为他脑袋里藏着的那些地点,每一个都是一笔非常可观的财富。 以前找着机会地接近周景明,试图得到指点,甚至准备下黑手,想要寻到一些东西。 现在如此好的机会,他怎么可能错过。 周景明趁机再次抛出更实在的诱饵。 吴福生连忙上前,将周景明拦住:“去哪里住不是住,都已经到我矿点上来,今天就住这里得了,不说住得多好,好酒好肉肯定是少不了的,咱们难得有机会碰面,晚上好好聊聊。 既然周技术员也有淘金发财的打算,咱们完全可以合作啊,你有技术,我有人手,有财大家一起发,你说是不是?” “可是,你现在不是有矿点吗,而且这矿点不错……” “每一个淘金的,都不会嫌弃矿点多……留下吧,马上就要天黑了,这个时候回去,也不方便!” 周景明抬头看看天空:“确实有些晚了……那就先谢谢吴老板了!” 他骑着摩托,领着武阳,顺着矿点上的小道,直接去了地窝子旁边停下。 两人下车后,看着矿点边有一人被打得鼻子、嘴巴都在流血,已经奄奄一息了。 等着吴福生领着那三人靠近,周景明不解地问:“这人是怎么回事儿?” “他啊……是守在依协克帕提哨卡的巡护员,阿尔金山不是在今年设立什么狗屁的自然保护区嘛,他就是在这里看守的。” 吴福生不屑地笑笑:“狗日的,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老子刚带着人来这里淘金的时候,他就来过一次,让老子到保护区办手续,那时候就被揍了一顿,嘴巴都打成三瓣兔子嘴了还不长记性。 今天晚上,我派出去几个人,到河边守着,等着羚羊来喝水进入射程,准备开火的时候,狗日的又跳出来了,把羚羊给惊走,让今天的布置落空。 你说,这是不是欠揍。”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吴老板,你还是把人放了吧,人家就吃这碗饭的,这么为难人家干什么,再说了,虽然只是个巡护员,也是保护区的人,真出了什么问题,到时候保护区的找来,也是个麻烦。” “这有什么好怕的,别说只是个啥也不是的看门狗,就即使武警来了,老子也不怕。” 吴福生很是嚣张:“就即使弄死他,大不了花点金子,简简单单就能把事情摆平。” 武阳听到这话,都不由看了他一眼,眼神里的杀意一闪而过。 虽然被武警队除名,但武阳心里,还是护着武警威名的,容不得人小觑。 何况,他本就是周景明要收拾的人。 “还是算了吧,见到这种场面,始终有些不习惯,放了吧!” “周技术员,你既然来选择淘金,心就不能软,不然在淘金场可混不走。” “我多少也听说过一些淘金场的事情,确实该好好适应,但这种事情,急不来……放过他吧。” “行行行……” 吴福生走到那巡护员面前,一把揪着他的头发,将脑袋提起来:“算你命大,今天老子看在周技术员的份上,再饶你一次,下次再给老子坏事,别怪老子不客气。” 他冲着那保护区巡护员啐了口唾沫:“给老子滚……” 听到他发话,他手底下将巡护员摁住的那几人才松手。 巡护员站起身,看了看周景明和武阳,又看看吴福生,低着头,挎着自己的步枪,踉踉跄跄地离开。 “周技术员,走……进地窝子!” 吴福生客气地招呼着周景明往地窝子里走,并回头冲着地窝子旁边站着的一人吆喝:“老贾,今天有贵客,把你看家的本事拿出来,好好张罗一顿,送到地窝子里来,我们今天要好好喝顿酒。” 被吴福生叫做老贾的,是个肥头大耳的中年人,他出声询问:“吃羚羊肉?” “羚羊肉、牛肉、马肉,都弄点,跟你说了是贵客,这都要问?当然是好的都做一些。” 吴福生白了他一眼,继续招呼着周景明和武阳往地窝子里走。 “不急!” 听得出,吴福生对周景明一点防范都没有,周景明摆摆手:“吴老板,来到你的矿点上了,先领我看看这矿点具体的情况怎么样,职业习惯,总有些手痒。” “也行!” 吴福生当即领头,领着周景明往矿点上去看。 吴福生这帮人估计在这里开采的时间不长,矿点上挖出的矿坑还没多大。 他这矿点上的设施简陋。 周景明看得直摇头:“吴老板,就我所知,你也是个不小的金老板了,怎么连抽水机都不弄一台?” “别提了,我原本在玛沁雪山那边弄得好好的,别说抽水机,拖拉机、汽车都各有三台,可惜,今年被人联合坑了,只带出一辆汽车,别的什么都没带出来。” 他倒是没有隐瞒被人斗败了的事情:“狗日的,等哪天老子重新起来了,非找回场子不可。” “敢跟吴老板动手的人,恐怕也不简单吧?” “就几个跳梁小丑,要不是纠集的人多,打了我一个措手不及,要是敢明刀明枪的来,他们算什么东西!” 吴福生咬牙切齿地说。 看样子,被人收拾了一次,确实伤筋动骨了。 周景明没在这事儿上多问,只是要了一个金斗子,在矿点各处选着地方地装了些矿料,到河里淘洗,得出的结果,这个矿点上的品位其实也只能算是一般,也就差不多一吨矿料能出五克的样子,这已经是临近底板的品位。 他又四下看看,最后朝着矿点上坡方向上去一段,在荒草坡上一阵刨挖,那些砂石土层,裸露出下面红黄的泥沙。 这些都是氧化矿。 往往这样的地方,矿料里含金的可能性更大些。 在武阳的帮忙下,很快扒出一个三尺斜坡。 周景明在斜坡上、中、下三个部位都取了些泥沙装在金斗子里,又去河边淘洗,结果,出金不错。 验砂的时候,打的探坑往往越深越好,每个部位的都取一些矿料,筛选后得出的结果会更准确些。 只是单独取一线的矿料,得出的结果不具代表性。 “吴老板,怎么就忙着河道边的矿料呢,我建议啊,往高处挖。如果我验得没问题,上坡高处一些的地方,属于原来的古河道形成的淤积层,你看看那锈蚀的颜色多好,都快黄得像金子了,那地方的矿料品位,表面就已经达到六个点了。” 这些话,也不知道吴福生听懂没有,但周景明拿着的金斗子里面出的金子,确实喜人。 “不愧是搞地质勘探的技术员,就是厉害。” 他兴奋地冲着一帮人招呼:“明天就从周技术员这里挖矿料。” 周景明其实也就只是做做样子,进一步打消吴福生的疑虑。 眼看天黑了,他扔了金斗子,跟着吴福生进了地窝子。喝了一会儿茶水,做饭的老贾,将饭菜送来。 一点绿叶菜都见不到,全是肉。 周景明和武阳自然也不跟他客气,放开了吃。 不得不说,老贾的手艺也不错,那些肉弄得有滋有味。 直到吃饱喝足,吴福生才开口询问:“周技术员,留在我这矿点上怎样,只要帮我找矿,保证不亏待你。” “谢谢吴老板的看重!” 周景明叹了口气:“这边既然已经有人了,我还是打算去阿勒泰那边看看。 想来想去,还是去办个许可证,去开采岩金,更有意思一些。” 他接着抛出第三个诱饵。 砂金比起岩金来,不是一个档次,出金量比不了。 虽说办了许可证,出的金子大都要上缴收购站,但真正盘算下来,只要运用得当,适当的截留一些金子,收获远超砂金。 当然了,开采的要求也更复杂。 但可以说,每一个金老板的最大目标都是指望着能有一个岩金矿脉可开采。 听到周景明这么说,吴福生瞪大了眼睛,显得有些激动:“你还知道岩金矿脉啊?” “是知道几处……只是事情也不好办,有不少手续需要办理,而且,还有不少人需要打点。也是头疼……关键是,资金不充裕啊!” 周景明有些头疼地说:“或者,先去另外几个砂金矿点看看,我记得有几处,品位可能比这里的还要高一些,可惜,那边人员更复杂。我之所以选择来这边,本来是想图个清净,但看样子,是清净不了了。” “确实,发现这边有金子的越来越多了,到现在,在这边淘金的,估计有七八百人……” 吴福生一脸期盼地看着周景明:“周兄弟,我年岁比你大一些,叫你一声兄弟,不介意吧?” 周景明笑了笑:“吴哥说的哪里话,当然不介意。” 吴福生接着说:“实不相瞒,我也听说阿勒泰那边淘金火热,之前找你,那是早就想着过去发展了。 我听出来了,兄弟你知道好矿点,但手头有些紧,我手头有人有钱,也可以帮忙打通关系,要不,带着老哥一起发财,你出技术,我出力,到时候收益咱们平分。这矿点我出金量还成,但也就顶多坚持一年啊,还有啊,我那几个仇家,好像也盯上这边了……” 周景明看了看吴福生,知道他上钩了。 但他没有立刻答应:“吴哥,等我想想。明天一早给你答复如何?” “这有什么好想的……还是说兄弟不愿跟老哥我合作?” 吴福生显得很急迫。 “没有这意思……我确实缺不少资金,再说了,吴哥你都没看过矿点,也不敢这么快下决定吧。” 周景明想了想:“既然吴哥也有意到阿勒泰那边发展,要不这样,明天跟我一起去阿勒泰那边看看矿点,再作决定如何?” 第216章 你这是干什么? 吴福生早就在寻求这样的机会,甚至愿意高价从周景明这里得到指点,现在听到周景明也有合作的意向,当然兴奋,连忙点头说:“明天我把矿点上的事情安排一下就动身。” 两人又围着寻找矿点以及怎么找人脉办许可证之类的事情,说了不少,周景明不断地抛着诱饵,哪里发现过岩金矿脉,哪条山沟还没人到过之类,说得吴福生激动不已。 渐渐地,夜已经深了。 这天晚上,周景明和武阳就住在吴福生的地窝子里。 这货是个非常会享受的人,地窝子里弄得讲究,四壁都用水泥抹平,木架床弄得挺大,上面铺了厚厚的毯子,里面的桌椅板凳,也不是用木杆子简单地粗制烂造,都是实木打造的,甚至还有雕花,比不少人家里的用具弄得还要讲究。 周景明还是第一次在荒郊野地,看到这么讲究的地窝子。 两人这一晚睡得舒坦。 隔天早上,周景明和武阳是被外面干活的声响吵醒的,见吴福生已经起床,两人也跟着起来,到外面小河里洗了把脸,见吴福生正在指挥一帮人往周景明昨天随手勘验的位置去挖矿料。 “周哥,本来就是来收拾他的,干嘛还指点他?” 武阳看着土坡上指指点点的吴福生:“要不是你不答应,昨天晚上我就下手了,等他睡着了,给狗日的一刀,保证一点动静都没有。” “只是为了降低他的防备而已,在他的地窝子里收拾他,终究有些不方便,事情闹开了,他们人多,咱们也不好脱身。 再说了,可不仅仅只是要他的命,还有他手底下的那三人也得一并收拾……” 周景明拉起袖子,随便擦了擦脸上的水汽,继续压低声音说:“今天等一起出去了,顺手把他那三个跟班也一并收拾,他们三个当时在锦官城也参与了对我的围堵,到时候看我眼色,吴福生的命暂时留一留,他那些钱和金子,可不能错过。” 武阳点点头:“好!” 两人一起回到地窝子的时候,老贾已经将煮好的面条送来,一碗面倒有半碗是肉,很是丰盛。 他们也不客气,就在地窝子里稀里哗啦地将面、肉和汤都吃得干干净净,扔下碗筷,再次出了地窝子,朝着吴福生所在的山坡过去。 这个时候,吴福生正在对着一帮人训话,大概意思就是嫌弃他们干活干得太慢,告诉他们,在这里不是混日子,也不养闲人,若是不想在矿点上干就早点滚蛋。 一阵咆哮过后,他手底下的一人站出来:“老规矩,咱们吴老板怎么干,你们就怎么干,要是不达标,工钱会在每月发放工资的时候,扣除相应的钱,到时候可不要叽叽歪歪。” 吴福生就在这时候,走到挖矿料的地方,脱了外衣,露出一肚子肥膘,让人送来架子车后,往手心里吐了口口水,抄起铁锹,开始往架子车里装矿料。 与此同时,他的那手下开始拿着表计时。 只见吴福生甩开膀子,一铲接一铲地将矿料往架子车里倒,很快就铲了满满一架子车矿料。 在他扔下铁锹的时候,他那手下也开始报时:“一分五十三秒就装了一架子车,就算两分钟装一车,一小时也能装三十车,一天干十个小时的活计,那就是三百车。 看看,是你们金贵还是吴老板金贵?吴老板都能干那么快,你们一天才干多少?” 吴福生接着走到高处:“别说老子刁难你们,我也不说三百车的事情,一天只需要你们拉两百车,老子够仁义了。” 随后,他看向另外一个拿着本子负责记账的手下人:“给我记清楚了,负责拉矿料的,每天每人两百车,少一车就扣一块钱。 这么好挖的矿料,如果供不上那就是挖矿料的人的问题,同样的,因为他们耽搁,少挖出一车的矿料就扣他们一块钱……” 武阳在一旁看得直咧嘴,小声说:“真特么黑……他只是装了一车矿料,甩开膀子地干,当然要不了多长时间,要按他这速度干上一天试试,铁打的汉子也得丢半条命,居然还在那里说仁义…… 这么一比起来,咱们矿点上的那些人,已经是在天堂里边过日子了。” 周景明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两人在那里等了一阵,吴福生总算结束了训话,让一帮人抓紧时间干活,立刻笑着朝两人走来:“两位兄弟,昨天晚上睡得还好吧!” 周景明笑道:“吴哥的地窝子弄得那么舒坦,当然睡得安逸……吴哥,咱们这就动身?” “再等等!” “等什么?” “等我的汽车来呀,前几天让他们送些皮毛到格尔木,按照时间推算,他们昨天就该来了,狗日的几个肯定是偷懒……要是没车子,咱们可不容易走出去,你们的摩托坐不下那么些人。 还有就是,既然去看矿点,有不少事情需要打点,我得把这些日子弄到的存货送出去处理了,才有足够的钱,再等等……” 这是周景明也没意料到的事情,他没想到,打发那司机开走的汽车,是吴福生唯一的一辆汽车,这可怎么等得到? 事情也不能等,不然肯定会出问题。 毕竟,那几个送羚羊皮毛去格尔木的家伙,虽然都挨了枪子,命还是留着的。 看来,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确实,没车子不容易出去……那要是你的车子今天不来,是不是还要等到明天啊?” 周景明略微盘算,觉得自己还是催一下,赶紧把事情解决的好:“这活人不该被泡尿活活憋死对不对?可以去伊吞布拉克找车啊。” “话是这么说,但找来的车终究不是自己的,用着没那么方便……兄弟,其实不用那么急,矿点都在山里边放着,又不会跑,早一天晚一天,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吴福生忽然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周景明:“还是说兄弟有什么急事儿?” 周景明能感受出他话语中的疑惑,觉得催太紧似乎也不妥,连忙缓和:“怎么不急,我急死了都,看着你们一个个金老板日进斗金,我呢,啥也没有,这都七月了,再过上三个月,天气一冷下来,就没法淘金了,这耽搁一天,就少赚一天的钱,再说了,去看别的矿点,也要耽搁不少时间,一来二去,我今年还能干多久?” 听到这话,吴福生略微阴沉的脸色又换上了笑容:“我保证,今天汽车肯定到,明天一定能走,要是今天车子不来,我明天也跟你们一起走。” 周景明知道催得太紧,容易引起怀疑,只能稍稍退让一步,他想了想,又生出另一个主意:“明天走也行……吴哥,我听说这边打羚羊也很赚钱?” “是挺赚钱,打上一只羚羊,把皮剥下,卖个四五百块钱不成问题。” “哟,这好啊,反正在这里等着也没事儿,我跟我这兄弟出去转转,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群打了,也赚上一笔。” “这大白天的,羚羊可不好打!” “不去试试怎么知道,万一打到了呢?” “那你们去吧,记得早点回来……要不,我派两个兄弟跟你们一起,你们对这边不熟,多去几个,也能有个照应,正好,打羚羊是我在这里的副业,本来也要去找羊群。” 这话正中周景明下怀,他当即点头:“既然这样,要不你也去吧,反正我看你手底下这么多人,他们会把事情管好,你在这里也就是转着看看,棚子里乘凉喝茶,就领着我们俩去见识见识。” 吴福生犹豫了一下:“也行,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先去码一码羚羊的踪迹,要是找到了,晚上也能干上一票,算是咱们兄弟多亲近亲近。” 见吴福生答应,周景明心里暗笑:当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在哪里都要将吴福生搞定,在这阿尔金山山里也是一样。 事情定了下来,吴福生当即转身回去,跟在矿点上管事儿的几个人交代一声,就让他的三个跟班回地窝子拿枪。 吴福生的矿点上,找了专门的把头领着的,平日里他去哪里,那三人都是跟着的,是打理矿点的助手,也可以说是他的保镖。 不多时,三人提了四把五六半出来,顺带还背了两个包,包里装的是路上需要的干粮、水和一些子弹。 没有车子,只能靠双脚驱动。 两人在吴福生和他那三个跟班的带领下,顺着河道往上游走。 按照他们的话说,天热了,羚羊离不开水,而且,河边羚羊喜欢吃的草也比较丰盛些,顺着河流找,是最容易见到羚羊群的。 周景明对此,只是随口应和着。 本来打羚羊,就只是一个借口。 现在见吴福生和他的三个手下都跟出来了,那就是最好的事情。 流经吴福生矿点的那条小河,其实只是主河道的一条岔沟,一帮人顺着岔沟到了主河道上,转而向下游方向走。 因为上游的一些岔沟里,已经有别的淘金队伍扎营,在这里淘金的,几乎没有不打羚羊的,往上游走,找到羚羊群的可能性太小。 就这么,一行人顺着河流,一路走一路看,可惜,直到临近中午,除了在河岸边看到一些已经不新鲜的羚羊脚印和粪便外,羚羊的踪影都没看到。 估计之前吴福生很少参加这样的事情,感觉也没走多远,就已经累得不行,后背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大半。 眼瞅见河边山坡上有小片桦树林子,当即嚷嚷着要过去歇歇脚。 就在一行人往那桦木林子靠近的时候,跟在四人后面的周景明和武阳手中的五六半响了。 砰砰砰…… 接连的三声枪响,三人依次倒下。 只剩下吴福生一人僵住,用颤抖着声音问:“兄弟,你这是干什么?” 第217章 我觉得你一定能抗住 武阳上前,一脚踹在吴福生的腿弯上,当即将他踹得跪了下去,跟着又是一脚踹在他后背心上,将他踹趴下,一脚踩在他后背上,将他背着的五六半枪带一套,勒在吴福生脖子上,将他彻底制住。 周景明绕到吴福生面前,蹲了下来:“你问我干什么之前,你怎么不先问问你自己对我干了什么?” “我干了什么?我什么都没干!” 吴福生被枪带勒得声音都有些嘶哑了,他不停地用双手去拽枪带,试图寻到喘息的机会。 “嘴硬是吧,那我提醒你一句,那年过年,你和你这三个手下,还有个穿格子呢大衣的女人,到锦官城去干什么了?” “我们只是路过,你知道我是骆越人。” “我知道你是骆越上林人……我那天在去班车站的巷道里,要是不够谨慎,可就被你们围堵在巷道里了,我可是在旧厂房上面看着你们到处找我呢。 实话告诉你,我这趟过来,不是为了这里的金矿,就是冲着你来的,你承不承认没关系,反正到最后都是一个结果。我只有一个问题问你,当时参与围堵我的,还有两个呢,他们在哪儿?还有,你怎么知道要去锦官城蹲我?” 吴福生当时的一帮人,是七人,现在只见到吴福生,那个格子呢大衣的女人和他手底下的三人,还有两个不见人影。 另外,周景明也很奇怪,怎么自己那年回老家的行踪会被吴福生把握得那么清楚。 他将自己的五六半甩背上背着,将腰里别着的英吉沙小刀拔出来,用刀面在吴福生脸上拍了拍:“老实交代,我还能给你个痛快,要是不配合,我不介意好好跟你玩一玩,我倒要看看,你的嘴能有多硬。” 吴福生瞥着那把锋利的小刀,浑身发抖,不交代是不行了:“那两个,一个在去年的时候一场火并中,腿脚废了一只,我让他回老家去了,还有一个在今年火并的时候,被人用枪杀了……” 周景明等着他的下文,却见他闷着不说话,一耳光就扇了过去:“非要我再问一遍?” “我是从地质队得到的消息,他告诉了我你老家的位置,坐车要经过些什么地方,还告诉我,你进山的时候,经常会用本子记录一些东西,里边肯定有矿点的信息,只要找到了,一定能从里面找出些东西来。 原本我花了八千块钱,是想得到他的指点,但他没告诉我矿点的信息,只告诉了我关于你的事情,我就是冲着那个本子去的,提前到了锦官城,就每天让人在出站口守着,一直等到你回来……” 这次,吴福生交代得清楚:“我让他们几个找到你,想办法夺下你的包,他们就定了那个法子。” 果然是被人出卖了。 周景明眼睛眯了起来:“是谁卖的我?” “你们地质队的人,跟你争行政岗位的那个,姓岳……” “岳启元?” “对,就是他!” 这下,周景明算是明白了。 地质队是事业单位,专业技术岗是事业单位中三种岗位类别的一种,另外两种是行政岗和工勤岗。 周景明在地质队的时候,就是专业技术岗,搞的就是地质调查,对特定区域的地质情况进行详细调查,包括地层、岩石、构造、矿产等方面的研究,为矿产资源开发和地质灾害提供依据。 常年在荒郊野岭工作,就即使回到乌城,还有做不完的报告校对,资料汇总和地质资料搜寻等等,时不时还要接受涉密部门的敲打。 这样的工作,很容易让人身心俱惫。 当然,若是职称够高,那就轻松多了。 而周景明就是想通过评职称转为行政岗的过程中败给了有关系的岳启元。 原本,这种事情,周景明已经看淡,也知道不管在哪个单位,都是这鸟样。 既然评职称被堵,他也就淡了在地质队继续工作的心思,选择了下海。 却没想到,已经成功评上职称的岳启元,居然还会在他停薪留职后有这样的阴招。 这就有些不做人了。 很显然,吴福生是去找他探听矿点信息,他想赚钱,又不想因为泄密影响前程,干脆把问题推到周景明这里。 最可恨的是,他居然出卖的是周景明老家的位置。 这钱,未免赚得太容易了些。 也得收拾了,不然这心里不痛快。 周景明心里打定了主意,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到乌城走上一遭。 但他也只是简单一想,就将这念头暂时压下。 眼下,还是先解决吴福生再说。 “接下来,知道自己该交代些什么吧?” 周景明一脸平淡地看着他:“是拿钱买命,还是……” “我给钱!” 吴福生答应的很麻利,但说完后他自己又开始怀疑:“给钱了你就能放过我?” 周景明笑笑:“你想得美!” 似乎是觉得被戏耍了,吴福生一下子变得恼怒异常,他猛力地挣扎着,试图从武阳的压制下挣脱出来。 可是他很快发现,他挣扎得越猛,武阳踩在他后背上的脚力道越大,脖子上勒着的枪带越紧,根本无济于事。 却听周景明接着说:“之前说了,老实交代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反正都是一死,我那些金子、钱财,让它们永远藏着烂成渣也不会便宜你。” 吴福生愤怒地嘶吼着。 周景明笑笑:“那可不一定……说实在的,我在格尔木的时候,已经找到你的黄金楼,也看到了你的那个姘头,你不愿意说,我还可以去问她。还有啊,别等你的车了,我们就是跟着你的车找来的,那五个蠢货,半路上还想抢我的摩托,人没死,但腿脚被我们给废了。”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将吴福生的左手先拉了出来,用脚踩着:“我相信你会说的。” 他用那把英吉沙小刀,朝着吴福生的食指的指甲盖,慢慢地插了进去。 那一刻,吴福生的惨叫,响彻荒野,浑身颤抖得厉害,左手更是如同鸡爪一样,手筋暴涨。 他想缩回来,却被死死地踩着,感觉快要被踩断一样。 他没想到,眼前这个他认知中显得文文弱弱的勘探技术员,竟然有如此狠辣的一面。 “你看,这滋味就很酸爽……哎,你别用那种怨毒的眼神看我,是你先招惹的我,触了我的底线了。希望我对下一个指头动手的时候,还能看到你这种怨毒的眼神。” 周景明一脸风轻云淡,像是在做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他拔出刀子,开始去掰吴福生左手的中指:“手指头连着脚指头,我最起码能动二十刀,这种痛不欲生的感觉,我觉得你一定能抗住。或者,给你个建议,比如咬舌自尽,这样,我可能就什么得不到了。” 就在周景明准备冲着他那指头下刀的时候,吴福生终于求饶了:“给我个痛快吧,我说,我说……” 周景明停下手头的动作,并示意武阳手头勒着吴福生的枪带稍稍松一些。 在吴福生稍稍喘息后,周景明催促:“要说就快点,不说的话,我继续了!” “这段时间淘到的金子,还在地窝子里,我放在床下,扫一下泥土,能看到有一块石板,那些麸金就在石板下面的坑里,大概有八公斤左右。 以前在玛沁雪山那边淘金,也攒了一些,我让铁匠熔成金条,放在格尔木的楼里面,院子里靠墙的花盆下面,将铺着的地砖拿掉,就能看见,一公斤一块,有二十三块。 还有些钱,在三楼卧室的衣柜里,衣柜有夹层……我那个姘头知道在哪儿,东西就是交给她放着的,大概有五十来万……” 吴福生彻底丧失了生的希望,之前的怒吼,也变得平静,毫无生气。 周景明也没多做耽搁,冲武阳使了个眼色。 武阳猛地勒紧枪带,将吴福生拉得后仰起来,跟着一脚朝着他脖子踩了下去。 只听得咔嚓一声,在武阳松手后,他的脑袋软软地低垂下来。 武阳看了看吴福生,问周景明:“周哥,你信他说的吗?” “不全信,但总该有些是真的。” 周景明长长舒了口气,心底潜藏的怨念,在这一刻消散了不少:“我从没想过能得到全部,有些收获就行了。” 周景明站起身,看看后面倒下的三人。 两人下的都是死手,开枪直接朝着脑袋招呼,断无生的可能。 第218章 名字没取好 武阳习惯性地搜身。 先从吴福生左腕上摘下来一块双狮机械表,然后又忙着去摘他指头上的金戒指。 他扯了几下没能扯下来,干脆从旁边捡拾起一块石头就砸了下去。 周景明看得直咧嘴,但也没多说什么,换成是他,这样少说有二十克的金戒指,也不会放过。 只是,他偶然地一回头,看到远处的山坡上,站着一个人,正看着他们,他不由微微愣了下,小声说了一句:“有人!” 武阳闻言,也是一惊,立马抓起枪,抬头四下张望,很快看到站在山坡那人:“是昨天你让吴福生放掉的那个巡护员……我去把他解决了。” 他说着抓起枪就要走,被周景明给拉住。 “被吴福生欺负成那样,他心里肯定也有仇气,再说了,咱们昨天好歹也帮过他,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周景明站起身,将那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甩肩膀上背着:“我过去看看!” 保险起见,必要的试探还是应该有。 他缓步朝着那巡护员走过去,一边走,一边注意着巡护员的动静。 武阳则是继续给几人搜身,不时看一眼那巡护员。 他很快又有了新的发现,吴福生其中一个跟班身上他捏到衣服后背内衬上缝着的夹层里有金豆子,而且数量不少,估计平日在矿点上的时候,私自贪下的。 那个巡护员没有躲避,看着周景明一点点走近,他反而在荒坡上坐了下来。 距离他二十来米的时候,周景明冲着他吆喝一声:“我没有恶意……能上来跟你说说话吗?” 巡护员微微点点头。 周景明稍稍放松了些警惕,加快些步子朝着他走上去。 巡护员昨天被打,现在脸上还青一块紫一块的,左眼更是肿得眯成了一条缝。 这人年纪比周景明大一些,他走到近前的时候停下脚步,编了个也算是实话的借口:“大哥,我跟这人有仇,这次过来,就是为报仇来的。” 巡护员看了周景明一眼:“我也是来收拾他的。” 巡护员这么说,周景明一点都不意外,被欺负成那样,但凡有点血性,都忍不了。 昨天要不是周景明和武阳,他可能就没命了。 话又说回来,要是一点血性都没有,也没办法在这荒郊野岭值守。 周景明在他旁边坐下,给他递了支烟:“大哥贵姓?” “我姓刘,叫刘山福。你呢?” “我姓王……哨卡上就你一个人?” “对,就我一个。” “你也是真的拼,一个人还敢找到他们矿点上去。” “我接了这份活,吃这口饭,总要做些事情。” 很简单的回答,却让周景明肃然起敬。 他佩服这样的人,哪怕拿着低廉的工资,依然能将事情做得很纯粹。 有这样气质的人,周景明只见过一种:“刘哥以前当过兵吧?” “当过几年!” 刘福山点点头,接着说:“今年阿尔金山成立自然保护区,设立前沿哨卡,上边的人找到我,我就来了。” “在山里很辛苦,还很危险。” “辛苦谈不上,我的任务很简单,就是每天骑着马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土地上转悠,从望远镜里长久地观望:一群狼是怎么追捕一只野驴,咬住后腿将野驴撂倒,撕成几块,直到变成地上的一堆骨架、一滩血迹。 实在是太寂寞了,我更多时候是拿起望远镜,站到哨卡的屋顶或者是爬到山坡上,看看有没有保护区的人进山给我送米面和菜,哪怕是个不认识的人,也想找过去好好说说话。 那个时候,我盼着山上的人能多点。 可后来发现,人多了也不是好事,就在今年春天,阿尔金山突然就冒出很多人。 我记得那天是五月二十七号,就在离哨卡不到公里的地方,有一辆东风汽车出现在我的望远镜里,随后人越来越多,大小拖拉机不断。 只是五六天时间,就来了八十多辆车,有八九百人,占满了山谷。 这种情况,和今年的哈熊沟没什么两样。 我当时就找过去看过,就是这人,我说让他们到保护区把手续办了,他就让一帮人围过来,打过我一次。 我把情况向上面反映,他们让我别管淘金的事儿,只管一下野物不被伤就行,结果,昨天……你们也看到了,要不是你们,我昨天就被他们弄死了。 我今天之所以找过来,是因为他昨天当着你们的面放过我,晚上却又让人找到哨卡来,还好我发现得早,及时躲了…… 放心,你们做的事情也是我想做的,我不会说出去的。” 听到这话,周景明放心了。 两人就在荒坡上简单聊了起来,大概就是周景明问问刘山福的过往,而刘山福问问周景明和吴福生之间的瓜葛。 这对周景明来说,也只是编一个谎话而已。 以后,他觉得自己大概率不会再到阿尔金山这边来,跟刘山福应该不会再有交集。 淘金的事情,单是在阿勒泰那边,就已经够他忙的了。 等了没多长时间,武阳搜刮完毕,将四把五六半给捡了回来。 周景明不想在这是非之地多作停留,跟刘福山打了招呼就走。 和武阳碰头的时候,武阳压低了声音:“金子大概搜出不到两百克,他们没带什么钱在身上。” 他说着,将金子从兜里掏出来,连同那块手表递给周景明。 周景明把他的手挡了回去:“你自己收下吧。不说那些还没见到的金子和钱,咱们这一趟,光是捡了这六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就已经赚到了。” 另外两把五六半和三把猎枪,被藏在了来的路上,没有带到吴福生的矿点上。 自从跟了周景明以来,很多狠活、脏活,都是武阳在做,周景明在潜意识里觉得,该多给武阳一些东西。 武阳也不墨迹,随手将东西装在自己背包里,跟着又递来一串钥匙:“吴福生口袋里装着的,好几把,他地窝子的钥匙以及在格尔木的楼房钥匙,应该都在。” 周景明接过来看看,随手装在兜里,长叹了一口气:“福生是个好名字,可惜是吴姓。吴福生,没有活着的福气。” 武阳笑了笑:“要怪只能怪他名字没取好……周哥,接下来怎么办?” “当然是回矿点取车,顺带看看吴福生是不是真的在地窝子里藏的东西。” “他们还有那么多人在矿点上,怕是不好办?” “没事儿,你不用跟着我去,你把枪带上,到去伊吞布拉克的路上等我。” “我还是不放心!”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吴福生和他三个贴身跟班都在这里了,就他矿点上那些人,吴福生见到我都笑脸相迎,他们能拿我怎么样……放心吧!” 见周景明这么说,武阳想想吴福生对周景明的态度,也觉得那些矿点上的人应该不会对周景明怎么样,只是叮嘱了一句:“那你小心点!” 两人就此分开,武阳带着那些枪械往进山的道上赶,周景明则是顺着河道往上游走。 他在一个半小时以后回到矿点上,那些淘金客还在顶着烈日干活。 周景明扫视众人一眼,没有急着进地窝子,而是先到矿点上看看,问那管事的把头:“吴哥让我问问,干到现在,平均挖了多少车了?” “天气太热,兄弟们顶不住啊,一直不敢歇,到现在也不足一百车……” “这时间可不早了,照你们这进度,一天下来可弄不了两百车。” “这本来就是无法完成的事情,人又不是机器……” 那把头叹了口气,满脸恳求地看着周景明:“这位兄弟,我看你跟吴老板说得上话,要不帮我们说说,真要这么干,兄弟们在这矿点上,真就呆不下去了。” 周景明点点头:“我试试吧……今天出去运气不错,在山里找到羚羊群了,一帮人过去,就数我最没用,吴老板让我来拿点东西,他的汽车也还不见来,我还得骑摩托到伊吞布拉克去找车子,就不跟你们说了。看晚上打得好不好,如果打得好,吴哥高兴了,我帮你们说说。 说实话,我也觉得吴哥的要求过分了。” 那把头闻言,冲着周景明连连道谢。 周景明则是掏出从吴福生身上得到的那串钥匙,在手里边掂了两下,转身去了地窝子。 在开锁的时候,他又回头看看周围,略微静听一会儿,见没什么动静,这才将门上挂着的铁锁打开,钻进地窝子。 他将门一关,来到那张大床旁边,单膝跪地,朝着床下看去,果然看到床下有些泥土显得松软,他当即用手扫掉,露出一块石板。 这让周景明有些欣喜,小心地将那块石板揭开,露出下面的土洞,他刚准备伸手去捞,手都到洞口边了又连忙止住。 他忽然觉得吴福生交代得太痛快了些,怀疑有诡。 想了下,他起身从地窝子的顶上抽下一根铺在檩条上的小树枝,往土坑里塞进去搅了下。 只听得当的一声,一个强力的夹子弹跳起来,一下子合拢,将那根树枝当场夹断。 那是一个能用来夹野猪的大夹子,这要是贸然伸手进去,怕是连指头都能被当场夹断。 周景明心头一惊,庆幸自己刚才没有太过冒失。 他四下看看,接着又用树枝在床底下胡乱地捅了几下,坑里也再次搅动几下,见没有异常后,这才小心翼翼地钻到床下,看到坑里的铁夹下,果然有一包用油纸袋封装的麸金,当即取了出来。 他又在屋里一阵翻找,除了找到两包五六半用的子弹外,还找到两沓大团结和一些零散的钞票。 见里面实在找不出东西,周景明将那些搜出的东西塞背包里,提上就走。 到门口的时候,他又刻意听了一下,见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将门打开,钻出去后,又将门给锁上。 他朝着自己摩托车过去的时候,还不忘和那把头打声招呼,这才骑上摩托,绝尘而去。 第219章 院里有狗 二十多分钟后,周景明在一处山湾和武阳汇合,那里是他们之前打发那司机离开的地方,也是藏枪的地方。 周景明刚一停下车子,武阳立马抱着那些枪凑了过来。 往麻袋里装枪的时候,他笑着问:“周哥,有没有找到东西?” “找到了,吴福生在地窝子里的藏金位置没有作假,差不多有八公斤的样子,另外还找到两千多块钱。 只是,狗日的也阴险,在那坑里安置了一个能打断骨头的大铁夹,我要是没犹豫那一下,先抽了根树枝捅一下,可能现在我的右手就废了!” 周景明心有余悸:“等到去格尔木,去找吴福生藏着的金条和那些钱的时候,也得小心,可能还有诈。” 武阳点点头:“要真有他说的那么多,有诈的可能性确实很大。” “走吧,接下来咱们还有挺长的一段路要赶,今天晚上,到伊吞布拉克外面过夜。” 在武阳将麻袋在摩托车上绑好,抬腿跨上去坐稳,周景明随即开动摩托,朝着伊吞布拉克方向疾驰而去。 伊吞布拉克和西海的茫崖接壤。 两人到了伊吞布拉克,觉得时间还有些早,想着反正要在荒野里过夜,干脆就多赶一段时间,直到进入西海地界,天快黑了才停下来。 即使到了这时节,西海也只是白天气温毒辣,晚上夜深了依然会很冷。 两人忙着在周围收拾一些木柴,拢了一堆火,烤了些干粮吃过,轮换着守夜,防着野地里可能出现的狼群。 好在,在接下来两天的行程中,一路上也只是碰到几辆进可可西里的拖拉机和十数个淘金客。 彼此只是遥遥相望,都是陌生人,相互提防着很快错开,倒是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 那天傍晚,两人抵达格尔木,没有忙着进城,依然选择留在城外的野地里。 直到夜深了,武阳和周景明两人,这才各自带着一把五六半,步行摸进城里。 主要是骑着摩托车,动静太大。 这年头城里的灯火,几乎在人睡下后就全部熄灭了。 哪怕是在月光下,城里依然显得黑沉沉的。 周景明和武阳,早就记牢了吴福生黄金楼的位置,两人径直赶到楼下,一路上除了偶尔听到几声狗叫,倒是没有见到任何异常。 武阳看看洋楼两米多高的围墙,立马几步助跑,双脚交错,凭着惯性,往墙上直跑上两步,伸手在墙头一勾一撑,整个人轻松地翻墙而入,灵敏得如同一只狸猫。 稍微等了一下,院门被武阳从里面打开,周景明身子一侧,从推开的门缝里钻了进去,在将门关上之际,又探头看看门外,见没有动静,这才将门合上。 见武阳准备继续朝着洋楼大门靠近,被周景明一把拉住:“慢点……吴福生这种人,连在自己床下藏金,都不忘放一个铁夹子,在这栋楼里,要真是藏了那么多金子和钱,你觉得他会就这么放心让一个女人守着,肯定会有别的安排,别大意了。 还有啊,被咱们伤了的那几个人,说不定会来这里通风报信。” 武阳点点头,猫着身子,缓缓地在前面开路。 刚走到院子中心时,忽然听到洋楼后面传来雄浑的吠叫声。 这院里养着狗…… 这倒是之前没注意到的情况。 许是之前后院里的大狗没有被惊动的缘故。 随着狗叫声响起,周景明和武阳也不敢耽搁,加快步子朝着洋楼的大门靠近。 刚到门边,就看到三楼房间里有灯光亮起,有人拿着手电,推开窗子,朝着院里照射。 周景明微微探头,朝着上方瞟了一眼,认出打着手电照射的,正是那个曾穿过格子呢大衣的女人。 见周围并没有多余的人出现,周景明也不敢耽搁,直接掏出钥匙,几下尝试后,将大门打开,两人立马钻了进去,顺着楼梯,直扑三楼。 刚到二楼的时候,就撞上了那个下来的女人,拉了墙上的拉线开关,屋里灯光一时间大亮。 周景明和武阳一下子暴露在那女人面前。 武阳动作反应极快,立马将手中的五六半端了起来:“敢特么吱声,老子立马要了你的命。” 那女人见状,整个人吓得抖了一下,一动都不敢动,穿着的睡衣很快湿了一片,有一股发黄的液体顺着她的腿脚流了下来,在地板上汇集成一汪,散发着一股子腥臊气味。 她被吓得不轻,直接尿了。 “废话不多说,你应该还记得我!” 周景明看着她:“锦官城,你和吴福生他们在巷道里算计过我,你要是实在想不起来,我可以告诉你,你被人拉了衣服蒙头,在巷道里揍了一顿,包里的东西被抢走,那个人就是我。 想必你应该还记得清楚,也该知道我来干什么的了。 不要有多余的指望,吴福生已经被我们在阿尔金山的矿点上干掉了。 下面,我问什么,你答什么……不想死的话……” 最后几个字,周景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当看到这个女人,他都不由想起自己上辈子在劳改农场待的那几年,想到自己上辈子因此受累的双亲。 此时此刻,他恨不得立马结果了这女人。 但为了再捞上一笔,他选择暂时忍着。 他只是将吴福生那串钥匙扔在地板上。 那女人看着武阳端着的黑洞洞的枪口,哪里敢动,再看看周景明扔出的钥匙,也不敢怀疑周景明所说的是假的。 好歹也算是跟着吴福生时间最长的姘头,他知道这串钥匙对吴福生的重要性,那甚至是连她都不能碰的东西。 她只能连连点头。 周景明压低了声音:“这屋里还有没有别的人。” 女人摇摇头。 周景明再问:“前几天,吴福生手底下几个开着汽车往羊皮收购商那里送皮毛的几人到过这里没有?他们有没有说什么?” 这次,女人点头:“有四个回来过,只说在路上出了事故,车子被人劫了,他们几个的腿都被打伤,现在还在医院里躺着,被拉去开车的那个,还不见回来。” 被用枪伤了腿脚的那个,要么是个聪明人,知道周景明他们是去找吴福生麻烦的,早早离开那个争斗的漩涡,要么有可能在路上某个城镇停留下来,忙着治伤,还没有回来。 不管怎么样,这些人没有引出更多的麻烦,那就是好事儿。 周景明跟着又问:“吴福生藏在黄金楼的金子,你知不知道在哪里?还有他的那些钱。” 那女人不知道在犹豫什么,没有开口。 武阳很直接,上前一步,直接将枪口怼到女人头上,用低沉的语气命令:“说!” 女人甚至被枪口那一怼,推得往后退了两步,满脸惊慌地看着眼前两人:“我说……钱,钱在三楼卧室的衣柜夹层里……” 这倒是跟吴福生所说的一样。 周景明跟着催问:“金子呢?” 女人支吾着:“金子……金子在院里靠墙的花盆下……” 嗯? 也是一样! 周景明眼睛眯了起来,他总有种感觉,事情太顺畅了,顺畅得不像话。 “武阳,你看着她,我去看金子,但凡出了任何状况,立马弄死她,怎么惨怎么来……” 周景明看着满脸惊慌的女人:“你最好说的是实话。”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下楼。 都已经到楼梯口了,女人忽然出声:“等等……” 周景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 “那花盆下面,安放的是一颗吴福生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苏制地雷,只要一搬掉花盆,揭开地砖就会炸……” 女人颤抖着声音说:“那是他用来坑害对手的。” 听到这话,周景明心里又是一个激灵。 他知道,刚才的恐吓,起了作用了。 “那你知不知道他把金子藏在哪里。” “我本来不知道,后来有一次在楼上偷偷看到过一眼……我告诉你位置,你能不能放过我?” “看在你刚刚挺识趣的份上,只要你配合,我可以饶你一命,反正我的仇家是吴福生,他已经死了,我还不至于为难一个女人。 当然,信不信在你。” 女人犹豫了一阵,最终选择道出:“那些金子,就藏在后院,关狗的笼子下面。 笼子里的狗是条大藏獒,很凶,只认吴福生,我平日里在家,就连喂食,都得用根棍子把食盆推过去……”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先上楼,把钱装了……赶紧的!” 女人不敢耽搁,只能颤颤巍巍地往楼上走。 武阳端着枪小心地跟在她后面,一直进了卧室,枪口始终没有离开女人。 在他的催促下,女人打开衣柜,翻开衣柜下方一块木板,将夹层里的一沓沓大团结给取了出来。 周景明找来用麻袋,装了一浅袋子,足有几十公斤,具体的他没数,但估计,跟吴福生自己所说的五十来万,出入不大。 等到事情完成,两人又让女人领着,去了后院,见院墙墙角下的铁笼里,果然关着一条体型庞大的大狗,大概是长时间没有清扫粪便的缘故,那位置脏得不像样,就连藏獒身上都裹了一层脏东西,一股子腥臊难闻的气味让人直皱眉。 第220章 只适合留在荒野 有这么一条凶猛的藏獒在这守着,还把这地方弄得那么脏乱,大概就是吴福生选择在这里藏东西的缘故。 首先这地方有这条大狗在,人一靠近,吠叫得凶猛,动静够大,加之一般人生怕被咬,不敢轻易靠近。 再者,这里弄得那么脏乱,也会让人嫌弃。 想法或许是好的,但在周景明看来,这样的藏金地还是不合格,吴福生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那条藏獒,再怎么凶猛,也只是一条狗而已,何况是一条关在笼子里的狗。 武阳很是直接,五六半上装有折迭式三棱圆刺刀,他只是用力一甩,刺刀瞬间翻转并牢固锁定在枪口上。 没有任何迟疑。 他朝着在靠近后还敢冲上来抓挠着铁笼狂吠的藏獒,直接就连刺两下。 这种三棱圆刺刀,本就是放血利器,挨了两下的藏獒哪里还敢靠近,缩到角落里悲鸣,不到半分钟时间,就躺倒了。 那女人在一旁看得浑身发抖,在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惊恐。 周景明在那条藏獒没动静以后,又偏头看了她一眼:“希望你没有骗我,相信你很清楚骗我的后果。” 他说完后,叫上武阳,将那铁笼挪开,手电筒照着铁笼下看看,看到哪里还有一块铁板,在武阳将铁板掀开后,露出一个用砖砌成的坑洞,里面放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铁皮箱子,箱子上挂着一把锁,在从吴福生那串钥匙上也能找到匹配的钥匙,直接就能打开。 在打开的时候,周景明又长了个心眼,离得远些,用棍子挑开盖子。 这次没有任何异常,周景明和武阳靠近的时候,只看到下面整齐堆放的一块块金条。 周景明冲着武阳示意。 武阳立马放下身上的背包,将那些金条一块块往背包里塞。 直到完全装进背包,武阳才站起身:“二十三根!”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再次看向那个女人:“去换身衣服,跟我们走!” “去哪儿?” 女人一脸恐慌地问:“你不是说,拿了东西就放过我吗?” 周景明冷哼一声:“我是说过放过你,但没说是现在……你没有选择。” 那女人闻言,只能在周景明的尾随下,返回楼上,给自己找了身普通衣物换上,穿着的拖鞋也换成了黄胶鞋,然后再次下楼。 周景明和武阳,一人背着那些金条,一人扛着麻袋里的钱,让那女人在前,出了院子,并顺手将大门给锁上,钥匙反手扔回院子。 三人一起穿过黑乎乎的城区,到了城外停放摩托的地方。 周景明将那袋钱和袋子里的那些枪绑在货架上,他负责骑车,中间坐那女人,武阳挤在最后面,再次发动摩托,朝着荒野里进发。 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再往玛沁县城方向走,而是拐道往北,顺着通过哈密的公路疾驰。 直到临近天亮的时候,他才将摩托车停下。 这已经是深入荒野的无人区。 四周看上去,到处长满野草的山岭。 周景明下车后,活动下手脚:“弄点柴火,烧一堆火烤一烤,吃点东西。” 昨晚上骑着车赶路,冷得身上都有些麻木,到了这种地方,他基本能确定安全了。 女人表现得很安静,下了摩托车,就在车边的草地上坐着,一脸疲态。 这辈子,估计还是她第一次夹在两个男人中间乘车,开始还各种不适应,后来渐渐放开了。 只是,摩托车快,却是一路的颠簸。 说是公路,其实就是些牧道、土路,只是骑车通行无碍而已。 她被颠簸得够呛。 “周哥,你准备将她带到哪里去?” 武阳在捡拾柴火的时候,回头看了眼安静坐在草地上的女人,问周景明:“要不,带回咱们营地去,那么一大帮子寡男人住在哪里,有了她,省得一个个有事没事儿就想着往铁买克跑。” “咱们干的事情,不能有丝毫泄露,而这女人,现在什么都知道,对咱们来说,让她活着,就是一个随时随地都可能爆开的炸弹。”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只有彻底没办法开口说话的人,才是最安全的,她只适合留在荒野,要么成为野兽的食物,要么彻底腐烂。” 武阳有些不解:“那你不是说留她一条活路吗?” “我不这么说,她会那么识趣地交代?” 周景明笑笑:“兄弟,该不会是你对这女人有什么想法了吧?” 武阳直摇头:“怎么可能……我早说过了,这种不干净的女人我看不上。在我看来,她跟那些卖皮肉的女人,没什么区别。” “真的?之前在摩托车上,我不信你挤着人家屁股,一点反应没有。” 周景明打趣地说:“你没听去年在班车上,那个在吴福生手底下干过把头的淘金客说,这女人别看着面相普通,但身段挺好,挺会伺候人吗?” 武阳翻起了白眼:“周哥,你……别说了行不行?” “看来是被我说中了,有感觉了!” 周景明继续逗他。 武阳嘴上有些笨,脸上求饶:“求你了周哥,你别说了,真没那想法。” “没有那想法,也就没什么舍不得的了。” 周景明肯定地说:“必须把她处理掉,省得以后麻烦,这事儿,你来办?” “我来就我来!” 这回答,大概是被武阳看成是自己最果断的回应,回答得铿锵有力。 他回头看了那女人一眼,跟着又问:“周哥,去年班车上,我听那淘金客说的,吴福生当金老板当的好像还不错,不然他也不会想着回吴福生的矿点上,去阿勒泰那边,还觉得对不起吴福生,但前两天,看他安排活计,明明非常黑,感觉说的就不是一个人。” “或许他在玛沁雪山那边当金老板,他对下边的人还不错是真的,但他今年的情况跟往年可不一样,他矿点被人抢了,拖拉机、汽车也被人抢得只剩下一辆,人手也有了折损,伤了元气,自然想着尽快把失去的东西捞回来,所以才这般苛刻。” 周景明对这种事情,倒是想得开:“这次,咱们来的正好在时候上,要是他还在玛沁雪山那边混得风生水起,咱们俩不可能那么轻易就将他办了。 现在倒好,他被人从玛沁雪山赶出来,落脚阿尔金山那边,地处偏僻,淘金客还不算多,又不得人心,正是他急于寻找更好的矿点,谋求更好发展的时候,对你我没多少提防。 而且,因为有仇家和争斗,吴福生死了,就即使有人觉得不对劲,也会首先往他的仇家身上去想。 但能把吴福生斗败的人,估计一般人也动不了。 这种事情,只能不了了之。 唯一遗憾的是,吴福生元气大伤,从他手里收缴的东西少了些。 不过话说回来,一次性得到三十多公斤金子和五十来万的钱,也该知足了。” 武阳微微点点头:“还是这样来钱快,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可一定要叫上我。” 周景明笑笑,只是催促着赶紧捡拾柴火。 事实上,在这只有零星小灌木分布的荒草甸子上,粗大的木柴难寻,两人所能收集到的,也就是些干草、细木枝条,都不耐烧,不过,烧上一堆,烤点东西,问题还是不大。 两人抱着捡拾的燃烧物回到摩托车边,将火生起来,把带来的馍馍放到火边烤着。 等到烤好了,周景明给那女人递了一个:“赶紧吃,吃饱了好上路!” 女人似乎没有听懂周景明的弦外之音,接过馍馍,低着头慢慢地吃着。 从昨天晚上到现在,她几乎没说过话,也不知道她心里边都在想些什么。 武阳应该是听懂了,只是抬头看了周景明一眼,就又继续啃手里的馍馍。 周景明一个馍馍刚下肚,见女人将手中的半块馍馍放在火堆边,站起身往远处走,他不由问了一句:“你干什么去?” 女人涨红着脸说:“我……我去方便一下!” 周景明摆摆手:“去吧!” 同时,他冲着武阳使了个眼色。 武阳立马起身跟上。 女人见状,将脚步停下,回头看着武阳,又看看周景明,咬着嘴唇不走了。 武阳有些不耐烦:“你到底还去不去?” “你……别跟着我!” “呵,还不好意思了,你这样的女人也会有不好意思的时候?我不跟着你,你跑了怎么办?到底还去不去?” “……去!” 女人一阵犹豫后,知道自己避不过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荒坡上走。 周景明看着武阳跟在她身后,绕过荒草坡,到背面去了。 等了数分钟后,武阳一个人小跑着回来,到了车边,转着右手食指上的一个金镯子,只说了一句:“解决了!” 周景明没有多问,等武阳骑上车,他立即发动摩托车,托着武阳顺着公路绝尘而去。 接下来四天的时间,两人一路过敦煌、哈密,再到乌城。 在乌城郊区的时候,周景明住了一晚,本想隔天早上去地质队看看的。 但想来想去,自己刚做了那么多事情,一路上已经折腾得疲惫不堪,再去找岳启元,实在太急于求成。 地质队那种地方,可不是荒郊野地,更不是随随便便能乱来的地方。 而且,身上还带着这么多金子、钱和枪械,也不方便。 他觉得,这种事情,还是稍微缓缓的好,以后再寻机会。 所以第二天,他只是往车里和铁皮桶里加满了油,继续领着武阳往回赶,在隔天傍晚,回到铁买克。 直到此时此刻,周景明终于长舒一口气。 压在心里许久的一块大石头,终于崩碎消解。 第221章 又下黑手 到了铁买克,周景明反倒不急着回哈熊沟了。 那么多金子,无论是他还是武阳,都不愿意将那些金子,带回矿点上。 他不想这趟出去所做的事情被更多人知道,金子辛苦弄回来的,自然也不可能人人有份。 找了旅社住下,两人第一件事儿,就是将那些金子分了。 二十三根金条,八公斤左右的麸金以及那五十多万的钱,武阳只要了十根金条。 周景明想多给他一些他都不要。 按照他的话来说,他清楚自己该拿多少,本来这件事情,一直是周景明在主导,一路上只负责处理了那么两三个人,都是些“打杂”的事儿,拿主意的,还都是周景明,他觉得自己拿十根金条就有些过分了,何况还有些搜来的金豆子、金镯、金戒指和一些钱,都在他包里。 有的时候,周景明觉得武阳其实挺矛盾,明明动手灭口后的搜身,表现得很财迷,偏偏在这种时候,却又始终很克制。 但正因为这样,周景明才真正放心他。 因为他懂分寸,知进退。 若是过贪或者是过虚假的推让,都是该提防的因素。 这天晚上,武阳吵嚷着要请客,旅社里放着那么多贵重东西,不能就这么扔下,因此,他一个人外出一趟,到馆子里用牛皮纸包了不少烤肉,还顺便带了点酒水回来。 两人就盘腿坐在炕上,慢慢地吃喝了不少时间,至于酒,只是浅尝辄止,都不敢过量。 第二天一早,周景明留下武阳守着那些钱,他独自带上那十三根金条和八公斤的麸金,骑上摩托,早早地赶往死亡谷。 这其实并不是特别远的一段路程。 上一次去的时候,他从哈熊沟出来,只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就抵达了死亡谷,而这一次,从铁买克出发,也就差不多花了两个小时的样子,就已经赶到。 确定没有任何不妥后,他顺着河道,抵达藏金的石崖,用油纸袋封装那些麸金和金条后,和上次埋藏的那些金子,放到了一起。 那些金条,应该就是出自铁匠之手,份量估摸着是一千克一块,十三块就有十三公斤,再加上差不多八公斤的麸金,周景明藏下的金子,达到了七十一公斤的样子。 这点金子多吗? 或是过上几十年,金价涨到六七百的时候,那是几千万的东西,可现在,按照市场价来说,也就两百多万不到三百万的样子。 真心不多。 周景明觉得自己,该继续多努力努力。 毕竟,在国内,能真正通过淘金赚钱的时间,就那么几年。 许是天气炎热的原因,这里的硫磺气味变得更加浓郁,闻着都有些刺鼻了,他没有在这里过多耽搁,藏好东西后,立马骑着摩托车离开。 在下午回到旅社,换成是武阳骑着摩托车去藏金。 至于那五十来万的钱,自然是周景明带回去发工资。 一直等到傍晚,武阳才回来。 都已经这个点了,周景明也不打算惶急火燎地回哈熊沟,打算继续在铁买克过上一夜,明天一早再回去。 最重要的东西已经放好,只是那几十万的钱,周景明倒也没什么不放心的,出门的时候,将房门锁好,他和武阳去了一趟馆子。 昨天晚上吃了不少烤肉,多少还是有些燥得慌。 到了馆子里,两人也就点了些大盘鸡、鱼肉和一份手抓饭。 在等着饭菜送上桌的时候,外面有人掀开帘子进来。 周景明一看,连忙起身招呼:“哟,梁哥……你也来吃饭了,快请坐。” 进来的人正是身穿便服的梁麻子,另外还有个不认识的淘金客。 梁麻子见到周景明,微微愣了一下,还是继续朝着周景明过来,并没有坐下,只是奇怪地问:“你没在河谷里淘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周景明也觉得他这问题很奇怪:“梁哥肯定又去哈熊沟清山了,不然不会知道我没在河谷……梁哥,没有为难我的两个矿点吧?” 后半句话周景明压低了声音。 梁麻子眉头一挑,也压低声音:“答应过的事儿,放心。” 周景明顿时笑了起来,从怀里掏出烟给梁麻子递了一支,并给他点上:“谢谢梁哥高抬贵手,难得在铁买克遇上,也是个机会,梁哥,给个面子,一起喝顿酒?” 梁麻子回头看了看跟他一起进来淘金客,略微犹豫后,在条凳上坐下。 周景明也打量了一下那淘金客,问梁麻子:“梁哥的朋友?” 梁麻子点点头:“他姓侯,叫侯向东,在哈依尔特斯河那边,也是个把头。” 周景明笑着跟他打招呼:“哦……原来是侯把头,快请坐,是梁哥的朋友,也是我的朋友,以后有机会在河谷里碰面,还希望侯哥多多照应。”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冲他拱拱手,一副谦卑的样子。 在侯向东也坐下来以后,周景明忙着去跟店家打招呼,让他再加上一份羊肉焖饼子和一份馕包肉,另外又多要了些酒水。 羊肉焖饼子是北疆一道非常地道的菜肴,在焖好的羊肉上盖上一层饼子,端上来看着只有一个饼子,实际上,香嫩的羊肉都藏在饼子底下,吃起来非常可口。 馕包肉也不赖,选用上好的羊肉进行炖煮,接着加调料收汁,最后放入馕里边,非常软糯香甜。 再加上之前点的大盘鸡和鱼肉,只是四个人吃的话,已经非常足实,算得上丰盛了。 等到菜肴送上来,周景明频繁给两人敬酒,悄悄话自然也说了不少,无外乎就是跟梁麻子打探清山队的最近的任务,跟侯向东询问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的大概情况。 梁麻子倒是表现得挺正常,侯向东却是显得非常局促,偶尔看向周景明的时候,眼神显得躲闪。 这顿饭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梁麻子和侯向东两人吃得有些匆忙,不过是十来分钟,喝了二两酒,简单吃了几口菜就匆匆离开了。 周景明一直在外,并不知道哈熊沟发生的事情,只是觉得,侯向东和梁麻子凑在一起,又那么匆忙地离开,肯定有不可告人的事情。 但这种事情,在周景明看来,倒也正常,也不想过多理会,想巴结梁麻子的人多了。 他只是和武阳在馆子里吃饱喝足后,结了账就返回旅社去了。 两人并不知道,另外有人悄然跟着,看着他们进了旅社,立刻匆匆返回,到镇子边缘,跟侯向东和梁麻子碰头:“他们住在阿依古丽旅社。” “阿依古丽旅社……月亮花!” 梁麻子小声重复了一遍,看向侯向东:“你不是一直说找不到这姓周的吗?现在知道了,他们只有两个人,这就是个不错的下手机会。” “梁队长,这是在镇上,这种地方动手……不合适吧?” 侯向东一脸犯难。 “哟,没看出来,你也有怕的时候,你们淘金客不是经常说富贵险中求嘛,这就不敢了?” 梁麻子嗤笑一声:“就你们这怂样,也难怪只敢缩在山沟里,不敢在旅社下手,路上总该行吧?我看他们样子,风尘仆仆的,应该是刚从外面回来,肯定得回到哈熊沟……办法还用我来想? 妈的,早知道你们这么没用,老子就不该找你们。” 侯向东转头看向一旁,一脸恼火,偏偏又不敢当着梁麻子表现出来,大概心里在嘀咕:谁特么愿意干这种破事儿。 最后,他想了想,冲着梁麻子勉强一笑:“梁队长,我跟我这兄弟,枪用得不溜,要是枪用得好,半路上伏击,还能打个黑枪,可是,你就即使给我两把枪,我也没把握打中啊。 我们能有的手段,也就是炸药……这样,我跟我这兄弟现在就走,去哈熊沟的道上守着,到时候他们来了,扔炸药去炸。 只能说尽力而为了。” 梁麻子扫视了两人一眼,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他微微叹了口气:“这机会难得,火索弄短点,最好扔出去就能炸,让他们一点反应的机会都没有,要是这样都不成,我只能另外找其他人了。 当然,你们的事情,我也就帮不上什么忙了,以后有啥事儿,也别找我。” 梁麻子撂下这番让两人倍感压力的话,直接转身走人。 侯向东和他那兄弟相视一眼,再看看走远的梁麻子,小声骂了一句,也一起匆匆离开。 周景明和武阳两人,这一晚睡得安稳。 反正有摩托,回哈熊沟用不了太多时间,两人直接睡了个自然醒。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早上十点多。 他们将那麻袋装着的钱捆绑在摩托车上,一起骑着车,在路边摊位上吃了碗汤饭,骑上摩托车往回赶。 一路上迎着早晨略带些暖意的小风,周景明心情大好,将摩托车骑得飞快,扬起一路灰尘土。 一个多小时后,两人骑着摩托过了四矿大桥,拐入哈熊沟方向,渐渐地进入林区。 山道没有牧道好走,他就不得不放慢些速度了。 就在穿过一道山谷,爬到山坡半腰的时候,林子里忽然传来哗啦响动。 紧跟着,一团东西被人从林子里扔了出来。 周景明陡然见到那玩意儿,先是一愣,跟着看到冒着火花、浓烟,心头大惊,赶紧一扭车头,朝着山坡下的林子里冲了下去。 刚撞入旁边的灌木丛间,一声巨响响彻山谷。 第222章 祸从口出 周景明只觉得自己被一股巨力推了一下,从摩托车上掀翻出去,砸入山坡下方另一蓬灌木丛中,脑袋嗡嗡的。 他隐约看到自己摩托车顺着山坡斜斜地滑出去没多远,撞在一棵粗大的落叶松树干上,歪倒在地,轮子兀自转个不停。 看到武阳顺着山坡滚下去几米,爬了几秒,等到炸飞的乱石、泥土落得差不多,立马站了起来。 他也翻身站起来,本能地往上坡的林子看去,见有两人从路道上面的林子里窜出来。 他认出其中一人,就是昨天在铁买克还坐在一起吃过饭的,和梁麻子一同进入馆子的侯向东…… 跟着他脑袋一阵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栽倒在地,意识也陷入黑暗之中。 等再次醒来的时候,周景明看到外面的天光,已经是傍晚时分,他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脸上有两处伤口简单包扎过的武阳就守在旁边。 见到周景明醒来,他连忙凑了过来:“周哥,你怎么样了?” 周景明只觉得脑袋一抽一抽地疼,不由微微皱了下眉头伸手摸了摸脑袋,发现自己脑袋被绷带缠着:“这是在哪里?” “铁买克的卫生所里!” 武阳一脸担心:“你已经昏迷一天一夜了。” 周景明尝试着活动一下手脚,发现都能用力,只是脑袋绞痛得厉害,但知道疼,那就是好事儿:“我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还没什么大问题……爆炸的时候,你脑袋被炸飞的石头打到,出血厉害,我都以为……” 武阳没有继续往下说。 周景明笑笑:“我这不是醒了吗,没事儿。倒是你,你怎么样?” 武阳摇摇头:“不管怎么样,醒来就好。我运气比你好点,都是些轻伤,不然也没法在这照顾你啊!好在,你及时把摩托车方向打往下坡,冲出去几米,要是反应慢些,咱们俩这次就交代在那儿了。” 周景明看着他满是血丝的眼睛,不用想也知道,这段时间,武阳一直守在身边,估计连眼睛都没合过。 他只是冲着武阳笑笑:“武阳,咱们这回是过命的兄弟了。” 直到这一刻,武阳在周景明的心里,真正成了能以性命相托的可信之人。 他跟着又问:“我好像看到他们冲下来了,后面发生了什么?” “他们下来,我迎上去弄死了一个,那个叫侯向东的,见情况不妙,转身就往林子里跑了。 本来我没打算放过他,但一看你的情况不对,也就顾不上追他了,只忙着把摩托车推到路上,把你绑在后背上背着,赶紧往铁买克送。 那些枪,进医院不方便,我没有带来,藏在林子里了,只把钱带了过来,另外还带了一把双管猎。” 带着猎枪在街面上行走,不管有没有枪证,没什么人会过问。 可要挎的是五六半,那性质就不一样,这毕竟是军用枪械,是不会轻易落到平头老百姓手里边的,就即使是民兵,摸到五六半的机会也不多,何况,这是在北疆,向来是纷争不断的地儿。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我这次也算是大难不死了……妈的,狗日的果然不守信用。” “周哥,什么意思?”武阳不解地问。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我跟这侯向东,只是第一次碰面,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你觉得他为什么会对我下这等死手? 在这淘金河谷里面,要么是为了争抢矿点,要么是为了抢夺金子,除了这两种可能,我想不出一个之前不认识我的人向我下死手的理由。 但是,侯向东不一样,他跟梁麻子一起到过馆子,也就给了我第三种可能,那就是梁麻子让他这么干的。” “可是,梁麻子为什么要这么做?” 武阳眉头也皱了起来:“这淘金河谷里面,有几个能一次给他那么多金子,他不应该把咱们矿点当财神供起来才对吗?” “财神?” 周景明笑笑:“我以前就跟你说过梁麻子的德行,就即使是财神,在他那里也要是听话的财神才行,那一次找到咱们矿点上来,我出言顶撞了,他可能是觉得拿捏不住我,才想着打压……妈的,我这是祸从口出啊。” 他粗略一想,把事情猜了个七七八八。 武阳也想了一会儿:“这么说起来,确实有这可能。” 周景明现在更担心矿点上的情况:“也不知道矿点上怎么样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心里想得更多的是:梁麻子,如果真是你让侯向东下的黑手,那么,也到该收拾你的时候了。 这天晚上,周景明就待在卫生所里边,现在已经醒来,不用武阳继续守着,武阳去街上弄了些吃食回来,填饱肚子后,靠在病床边,不一会儿就呼呼睡着,显然,他已经困得受不了了。 周景明一直清醒着,他还在想着被炸的事情。 第二天早上,等到挂了消炎针水,问过医生情况,被告知算是中度受伤,问题也不是特别严重,只是开了些消炎药和包扎需要换的药粉,周景明就坚持要出院了。 这一次,两人只是简单在街上填饱肚子,由武阳骑着那辆两个后视镜都已经被毁的摩托车,驮着周景明往哈熊沟矿点上赶。 旷野上一眼能看出老远,没什么好担心的,只是过了四矿大桥,进入林区以后,两人就变得非常谨慎,摩托车没有骑多快,更多的时候是在打量路道两侧的林子,生怕再出事端。 一直到了被炸的地方,周景明看到路上那个被炸出的大坑,暗自庆幸当时反应不慢,及时离开爆炸中心,不然,现在该是散落在周围的一些血肉残渣,死的不能再死了。 在这里,摩托车稍微停了一会儿,武阳往下坡方向下去,将那些用麻袋装着的枪扛了回来,绑在钱袋子上,继续骑着摩托往哈熊沟赶。 好在,一路上再没有出现状况。 两人顺利抵达哈熊沟斜对面的山坡上,站在高处,一眼就能看到钳形山坳里,众人不紧不慢地挖着矿料,河边的两台抽水机轰鸣。 最显眼的就是那些被晾晒在草坡上的毛毡,铺了不小的一片。 大概是听到了摩托车声响,金旺先是从草坡上站起来,冲着周景明他们所在的山坡吠叫几声,然后撒开四脚,朝着河边的杨树林冲来。 周景明和武阳在桥头和金旺碰头,他下车后,金旺来回在他周围乱窜,呜呜地哼叫着,像是在诉说着它的思念。 在它窜跳起来的时候,周景明赶忙用胳膊给它一双前腿有个搭着的地儿,顺便挠了挠它的脖子,揉了揉它的脑袋。 这大家伙如今很壮实,这般人立起来,脑袋都能抵到周景明的下巴。 它也趁机伸出舌头,在周景明脸上舔了几下,弄得周景明满脸口水。 紧跟着赶到的就是苏秀兰。 她刚钻出杨树林,满脸的欣喜,在看到周景明头上缠着绷带的时候,一下子僵住,然后又快步朝着周景明跑过来,关切地问:“哥……你头上怎么了?” 周景明冲着她微微笑了笑:“没事儿,受了点小伤。” 这个捡来的女人,如今完全适应矿点上的生活,没少顶着烈日干活的缘故,看上去黑了不少,但矿点上的生活条件,被周景明经营得一点不比她在老家差,似乎还胖了一些,脸颊上也多了些健康的红润。 周景明放下金旺,伸手摸在她头上晃晃,这亲昵的动作,让苏秀兰显得有些羞赧,但很快又变得坦然,甚至还有些享受。 武阳看着两人,微微笑了笑,先一步骑着摩托车过桥,回了矿点。 周景明看着他进了林子,这才牵了苏秀兰的手,翻着看了看,那双手倒是显得白皙,指头修长匀称,挺漂亮。 只是,终究是在矿点上,没少干活,掌心多了些厚实的老茧。 他随口问:“我跟武阳离开这段时间,矿点上情况怎么样?” 苏秀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被周景明抓着,一时间有些失神,这还是第一次,周景明在外面对她做出那么亲昵的动作,听到周景明问话,竟是没有听清,只是本能地“啊”了一声。 周景明再次问了一遍。 苏秀兰却是显得有些担忧:“最近这段时间倒是挺好,没什么事儿。只是在你和武阳外出几天后,就是刘大爷最先发现的那三人,又来了,其中一个半夜三更摸到矿点上来,带了炸药过来,估计是想要炸药炸我们矿点,结果被金旺先发现了,刘大爷和赵黎又一直守着,最后撵到对面山坡上,还把炸药给点了……” 周景明一听这话,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没出现人员伤亡吧?” “这倒是没有,那人被金旺给缠住,不知道怎么弄的,反倒把自己给炸死了,刘大爷和李大哥还因为这事儿差点吵起来,李大哥说,那人摸到矿点附近的时候,刘大爷就该开枪将他留下,刘大爷则是想着要弄清楚那三人的底细……” 苏秀兰努力将事情说得明白:“后来刘大爷连夜跟着剩下的两个人去了,一去去了四天才回来,说这三人是在哈依尔特斯河淘金河谷一个矿点上的,领头的还是个把头,叫侯……” “侯向东?” “对,就是侯向东……哥,你认识他?” “这回认识了!” 周景明指了指自己脑袋:“我这头上的伤,就是拜他所赐。” 第223章 懊悔的刘老头 周景明回到矿点上,领着众人在矿点上干活的白志顺、彭援朝、李国华等人纷纷凑了过来,询问着周景明的伤情。 武阳先一步回到矿点上,已经大概跟众人说过,前天在林子里差点被人炸死的事情。 周景明只是简单回应,四下看看,见刘老头不在矿点上,只跟众人说有些头疼,事情等晚点说,他就回了地窝子。 武阳将放在他地窝子门口的那些钱和麻袋包裹着的枪械,帮忙搬进地窝子以后,也回他所住的地窝子睡觉去了。 苏秀兰跟了进来,伺候着周景明吃过药,帮着简单洗漱后,到土床上睡着,这才轻轻关了地窝子的房门,到外面去晒毛毡去了。 周景明离开的这些日子,溜槽边一直是白志顺守着,每天从溜槽里收取的金豆子和毛毡,都交给苏秀兰处理。 在众人眼里,这个周景明特意关照,并且衣食住行都跟周景明在一起的娇小姑娘,已经跟老板娘没什么区别。 周景明看到地窝子里,那些晒干后没烧的毛毡,占了地窝子大半空间,还有墙上的木板架子上,还放着一浅罐头瓶的金豆子。 看得出,他没在的这段时间,矿点上的运转很正常。 他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这个时候,脑袋除了疼,还有些昏沉,在地窝子里躺下没多久,就睡了过去。 中午吃饭的时候,没有人来打扰周景明和武阳,两人直接睡到傍晚,才被苏秀兰叫醒。 大概是因为两人回来的缘故,苏秀兰和王东在做饭的时候,特意炖了羊肉。 周景明去帐篷里吃饭的时候,跟李国柱等人同桌,他喝了少量的酒,细细问了几人,他离开后,矿点上以及河谷里发生的事情。 也简单说了这次外出遇到的情况。 当然,走的时候就是告诉众人去寻找矿点,自然不可能跟他们说去收拾吴福生的事情。 等到吃饱喝足,周景明再次回到地窝子,特意让苏秀兰将刘老头给请到地窝子里来。 刘老头进了地窝子,看着周景明直摇头:“我又错了,我又错了……” 周景明递了支烟给他,冲着他笑笑:“大爷,你这是怎么了?” “我应该更狠辣些,不该想前想后。他们第三次来到矿点附近的林子里,我发现的时候,就该好好用枪好好问候他们一番,这样,他们就不敢半夜摸到矿点上来。 这是一错。 来了矿点上,我不管打不打得中,都该给狗日的一枪,打死了是他活该,打伤把人留下,就即使没打中,人跑了,也就不会有那次爆炸,差点把金旺炸死。 这又是一错。 我就不该一路跟着他们去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矿点而没有动手,要是当时就弄死他们,你们前天回来,也就不会被炸。 这还是错……” 刘老头说这话的时候,满脸懊悔。 周景明微微笑了笑,忙着掏出火机给他点烟:“大爷,只有用心做事的人,才会往更深层次去想一想,别再纠结这件事情了。李哥没错,你也没错,很多问题,不从根源上解决,总是会没完没了,你想留着他们的命,弄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这其实是好事儿。” 苏秀兰很懂事地给刘老头搬了木墩子坐下,又给他泡了茶水。 刘老头坐下后,还是觉得过不去心里的坎:“狗屁好事儿,这一次你要是把命丢了,说什么都晚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大爷,我请你来,就是想问问你,关于侯向东的事情,你不是跟到他们矿点上去吗,有没有什么别的发现,比如,跟什么人联系过。” “有……那天晚上事情失败以后,侯向东跟另外一个就不敢在哈熊沟这边逗留了,连夜出山,但是他们没有急着回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矿点,而是在四矿大桥的临时检查站门口跟人碰头。 夜里边看不太清楚,但是,这种时候还留在临时检查站,能住在临时检查站的,也就只有清山队的那帮人,我敢肯定,就是清山队那帮人让他干的,而在清山队,敢这么做的,就只有梁麻子。” 刘老头细细回想着那天晚上跟踪侯向东后看到的具体情况:“那人身高、体型,都跟梁麻子差不多,我敢肯定,跟他碰头的,就是梁麻子。 他们说了好一会儿话,然后侯向东和另外那个就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去了,第二天,我一直跟到他们矿点上。 明明死了一个,他们两个倒像是没事儿人一样,继续在矿点上淘金,我见没什么动静,又觉得不能打草惊蛇,就回来了。 不过,我也稍微打听了一下,听别的矿点上的淘金客说,看到过他的通缉令,侯向东他们三个,以前是在道上干劫匪的,杀了人,被到处追捕,才藏进山里。 也正是因为这样,他们矿点上没多少人,却没有什么人敢去招惹,就因为忌惮他杀过人。 还听说,跟清山队的梁麻子关系不浅。 这段时间,一直和赵黎在周边山头上巡查,也始终没看到动静。”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这就对上了,肯定是梁麻子让他们这么干的,我跟武阳回到铁买克的时候,在馆子里遇到梁麻子和侯向东了,还特么请他们吃了顿饭,结果,第二天早上回来的时候,在山里就碰到了这种事情,两个人,被武阳弄死一个,现在,只剩下侯向东一个人了。” 刘老头想了想:“我再往哈依尔特斯河那边去一趟,看看动静……” 周景明点点头:“我就是这个意思,还得辛苦大爷跑一趟。” 刘老头又问:“如果他还在矿点上,要不要直接弄死他?” 周景明沉吟一会儿:“暂时别动他,我还得弄明白梁麻子到底想干什么。你也知道,梁麻子跟一般的淘金客不一样,他毕竟是清山队的队长,不是能随便动的。 要收拾他,也得找个万全的机会,不然,很容易引火上身。 你这趟过去,也小心点,不过,我估计侯向东应该不敢再待在矿点上了,十有八九碰不到人……炸我们那一次,我们已经认出他来了。” 两人就这件事情,又聊了一阵,刘老头才回了地窝子睡觉。 苏秀兰打了热水,给周景明泡着脚,并咬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拆开包在周景明头上的绷带,重新给他那片被医生剃光了头发的伤口敷上药粉,又小心地包扎起来。 等着周景明上床躺着以后,她才洗脸洗脚,钻进了被窝。 许是白天睡得很充足的原因,周景明现在反倒没了睡意,想着脑袋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天刚黑没多久,被太阳晒了大半天的阴坡,依然吸收了不少热量,地窝子里就显得有些燥热,连着周景明也燥了起来,尤其是身边就躺着个软糯的姑娘,渐渐就有了感觉。 他侧了侧身,屁股挺了两下。 苏秀兰弱弱的声音传来:“哥……你有伤……” 周景明手脚不安分,压低声音:“大头有伤,但……自己上来了,我不动,你动。” 苏秀兰哪里招架得住,很快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干脆脑袋往被子里一缩,顶着被子骑了上去。 第二天早上,刘老头动身很早,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也没有人知道他什么时候走掉的。 苏秀兰最起来做早饭就没看到人。 吃了早饭,矿点上的活计如常进行着。 守在溜槽边的事情,周景明还是交给白志顺,他自己则是叫上武阳和苏秀兰,将这些日子积攒的毛毡,全都搬到杨树林边,一张接一张地将缝隙里藏满精砂的毛毡,放在铁锅里焚烧。 往西海那边去一趟,周景明前后花了大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每天从溜槽里取出的毛毡不少,得尽快处理,不然,地窝子里都不方便活动了。 而就在三人烧着毛毡的时候,铁买克一家旅社里,侯向东早早地出门,就在街上蹲守着。 他在等梁麻子。 第二次对周景明下手,还是失败了。 当时逃跑的时候,他见识了武阳的手段。 他心里还想着,那么猛烈的爆炸,不死也该没了半条命,却只看到周景明倒下,没了动静,而武阳被掀翻出去,却还能直接站起来,并且赤手空拳地就迎了上来。 哪怕他们手里都有刀子,却只是一个照面,他就只听得见老二的惨叫,先是手上被折树枝一样,折得变了形,刀子掉在地上。 跟着,他就看到老二膝盖挨了一脚,也跟着变形。 接下来,老二的脑袋被武阳抱着一拧…… 这两天,他一直藏在旅社里,连睡觉都睡不安稳,似乎只要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老二那诡异扭转的脑袋,还有那双瞪大后充血的眼睛,在死死地盯着他。 他是跑掉了,但却像是被梦魇缠身。 他也不敢回矿点,生怕武阳跟着寻来。 哪怕矿点上有二十来号人,他也不觉得那是安全的。 现在,他只有一个想法,找到梁同书,看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 因为他忽然发现,不管是在山里山外,都不安全了。 第224章 高估的底限 侯向东原本和梁麻子约好碰面的时间是动手后的第二天早上,说好了梁麻子会在铁买克的馆子里等他。 结果,他连夜心惊胆颤地赶到铁买克,好不容易熬到早上,根本没见到梁麻子的踪影。 事实上,他还没走出哈熊沟那片林子,就看到武阳骑着摩托车把周景明惶急火燎地送出山,知道是送往医院。 他不知道周景明被炸成什么样,死了没有。 但见识了武阳的身手后,他生不出任何靠近看一看的想法,只忙着在听到摩托车声响的时候,将自己在林子里藏得严实些。 一直以来,侯向东觉得自己算是狠辣之辈了,但看到武阳将人如同折树枝一样,几下收拾掉,眉头都没皱一下的样子,他心里只剩下了惊恐。 直到那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招惹的是什么样的人物。 然后,他在铁买克,看到武阳用摩托车驮着脑袋包扎过的周景明去吃了早饭,然后离开,心里更是凉到了极点。 那样的爆炸,居然没死,那么快就离开医院,想来问题也不是很大。 不用想也知道,周景明不会放过他,说不定会漫山遍野地找他,淘金河谷那样人命贱如草芥的地方,绝对不能再呆了,反倒是人更多的城镇里会更安全些,至少下手没那么方便。 侯向东忽然记起,那天在馆子里碰面,梁麻子已经将他在哈依尔特斯河矿点上当把头的事情,包括名字,都告诉了周景明。 细细一想,他忽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梁麻子何尝不是将他出卖给了周景明。 把周景明弄死了还好说,可现在,周景明只是受了点不重的伤,他就像一片被拿去擦屁股的包谷叶,怎么都是“屎”。 他不由暗骂一声:“妈的,这是要把老子往死路上逼啊,看样子,不能过多指望梁麻子,还得小心提防……” 他给自己点了根烟,继续在街道边的墙角蹲着。 等抽完一根烟,他终于看到梁麻子领着另外两个清山队成员,顺着街道过来。 和别的清山队成员不同,梁麻子一头能把耳朵遮住的头发显得有些邋遢,哪怕戴着大盖帽,穿着制服,依然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 碍于他特殊的身份,从山里出来的淘金客都有意避让着,生怕冲撞后被揪着不放。 梁麻子也在四下观望,很快就看到了冲着他招手的侯向东。 他一勒缰绳,让马匹停住,那两个经常跟着他的清山队成员也跟着停下。 他翻身下马,将缰绳递给其中一人,冲着他们说了几句话,两人也下马,牵着三匹马离开。 梁麻子则是冲着侯向东使了眼色,两人朝着街边平顶土坯房之间的巷道钻了进去。 等到了隐蔽处,侯向东往巷道两头看看,见没有人看得到,有些急迫地问:“梁队长,你怎么才来?我已经在这里等了你两天了。” 梁麻子也朝着巷道两边看看,不紧不慢地掏出烟点上:“上边来电话,通知我回去开会,往县城里跑了一趟,耽搁了……事情办得怎么样?” 侯向东哭丧着脸:“搞砸了!” 梁麻子眉头一下子拧了起来:“你再说一遍。” “梁队长,不是我们不卖力,你看看我们哥仨个,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了。 这次,我们在哈熊沟那边的林子里伏击,炸药火索弄得很短,扔出去不到两秒就炸,可人都炸得掀翻出去了,还是没死……” “既然把人都炸翻了,不赶紧冲上去补刀?” “谁说没有补刀啊,我们冲上去,跟着姓周的还有一个人,那人太厉害,地上滚了两滚就又站起来了,迎着我们就来,他绝对是个练家子,老二只是一个照面,就被他断了胳膊、折了腿,把脑袋都拧得转了大半圈……手头有刀子有什么用? 要不是他忙着去救姓周的,没有对我紧追不放,我都没法活着跑出来。” 听到这话,梁麻子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真有你说的那么厉害?” 侯向东点点头:“我就从没见过那么厉害的人。姓周的被送到卫生所处理伤情,昨天就已经回去了,我看他们去了馆子,还是能吃能喝……梁队长,这事儿,我是真办不了了。” 梁麻子在巷道里蹲了下来,闷头抽着烟,直到一根烟抽完,他才抬头看向侯向东:“姓周的看到我跟你在一起过,他肯定会猜到什么,现在,你跟我就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这事儿,不会就这么完了,还是得把事情做彻底才行。” 侯向东叹了口气:“梁队长,你是清山队的队长,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领着队伍直接去轰撵,他再怎么厉害又敢把你怎么样?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他要是敢反抗,直接将他们剿了不就完了。” 梁麻子哼了一声:“他们矿点上百多号人,哪是说剿就能剿的?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现在,侯向东已经不想再沾染这件事情,他之所以还留在这里等着梁麻子,只是为了一件事情:“梁队长,你看,为了这事儿,我已经折损两个兄弟,你能不能帮帮忙,把我身份的事情给解决一下。” 他不是没想过拿金子买路,但被通缉的身份,就即使手里有金子,也没多少人敢接这事儿,清楚他状况的梁麻子,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勾搭对象。 他已经在山里待了挺长时间了,整日在荒郊野地里待着,像是个孤魂野鬼,这样的日子,真的会让人发疯。 他期许地看着梁麻子,等着他的回应。 梁麻子沉吟了一会儿:“行吧,这事情,我不再勉强你,你先找个地方藏几天,我回阿勒坦一趟,帮你问问这事情能不能办。” 侯向东不知道梁麻子说的是真话还是拿话推诿,他决定加大些筹码:“梁队长,这事儿你要是帮我办成了,不会让你白忙活,我还有一份厚礼送上。” 在他看来,梁麻子这种人,还是用金子说话更靠谱些,看在已经折损了两个兄弟的份上,他觉得梁麻子总归要表示表示。 他还从来没有这么卑微过。 其实,他这也是在试探梁麻子,是不是会像他一开始想的那样,把自己也变成他的一份功劳。 说给梁麻子送上一份厚礼,也是他给自己上的一道保险,看在金子的份上,梁麻子不会那么急着动手。 事关小命,他也是慎之又慎。 如果事情到了这种地步,还是不肯给个苟活的机会,那就真的没什么好说的了。 反正是背着命案的通缉犯,北疆那么大,离了阿勒泰这边,还有别的地儿,大不了继续换个地方苟着,梁麻子手再长,也终究只能管着一小片地方。 但是这笔账,就必须得记下了。 他很快就知道,自己还是高估了梁麻子的底限。 梁麻子笑笑:“好说……你先走吧。” 侯向东嘴唇蠕动了两下,似乎还想说什么,但终究什么都没说,他转身准备离开巷道。 结果,刚一转身,他就觉得自己后背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那是一种极其危险的信号,因为他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是枪…… 他猛地回头,正看到梁麻子朝着他举起手枪。 那一刻,他打了个激灵,不管不顾,反应极快地朝着梁麻子反手打去。 梁麻子也没想到,这一刻侯向东爆发出的速度能有那么快,握着手枪的手臂被打得一偏,那扣动扳机射出的一枪,打在了土坯墙上。 跟着,他看到侯向东凶猛地朝他撞来,一时间竟是躲避不及,被撞得往后退了两步,还是不可避免地栽倒在地,摔得四仰八叉,还没来得及起身,又看到侯向东朝着自己踩踏而来,吓得赶忙滚开。 等他爬起来的时候,只看到侯向东已经冲进巷道屋舍的拐角。 他匆忙开了一枪,没能打中,他连忙追了进去,却哪里还有侯向东的身影。 那一刻,他脸色变得越发难看。 梁麻子只能拍拍身上的尘土,重新回到街面上,顺着街道走了一段,在一个馆子前,看到了等着他的两个同伴。 那两人见他回来,凑过去小声询问:“队长,事情怎么样了?” 梁麻子心情一点都好不起来,没好气地说:“姓周的没弄死,侯向东也跑了……事情麻烦了。” 在他看来,两个都是对他产生威胁的人。 周景明已经看到他跟侯向东一起出现过,被侯向东炸了两回,肯定会把事情往他这里想。 而侯向东,他都已经动枪,没能弄死的亡命徒,只会更加危险。 更让他忌惮的是,跟着周景明的那人,如果真有侯向东说的那么厉害,更得小心提防。 事情似乎越来越糟糕了,已经有些超出他的掌控。 “队长,那怎么办?” 他其中一个下属给出个建议:“要不跟上面反应,把清山队拉来,先把哈熊沟那帮人给剿了。” 梁麻子摇摇头:“剿什么剿?那么多人,去了难道还敢直接开枪突突?不能逼太急了……这些人逼急了,什么事儿都做得出来。” 他开始为自己的安全发愁。 第225章 摸底 哈熊沟矿点上,周景明还在烧着那些羊毛制成的毛毡,一股子焦臭气味,随着滚滚浓烟,在矿点上弥漫。 足足烧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将那些毛毡尽数烧完,收集到的精砂不少,装了好几袋。 待铁锅里的温度降下去,周景明让苏秀兰将那些精砂用桶提着送到河边,他则是跟武阳把大铁锅搬到河里,先往铁锅里装了不少水,然后倒入精砂,随着搅动,那些能浮起来的毛毡灰烬,首先被扫入河里飘走。 剩下的精砂还是得通过金斗子,先筛除一部分。 要用水银咬金,也就没必要分离得太干净,让摇金斗子的速度提升了不少。 尽管如此,周景明跟武阳蹲在河边,摇金斗子,整整摇了一天都没能摇完。 第二天又忙了大半天,才算将二次筛选完成。 筛除掉大部分的杂物、砾石和沙子,剩下的金子、重砂混合物分量就少了不少。 周景明将罐头瓶装着的水银提了两罐头瓶,尽数倒在铁锅里,让武阳从河里捡了卵石,在锅里进行研磨,他自己仗着脑袋有伤,在一旁坐着抽烟。 武阳对这种事情,一直挺好奇:“周哥,用水银咬金,怎么判断水银的量够不够?” 之前周景明交代过,他处理金子的时候,没有允许,不得靠近,武阳等人也只是在远处看着周景明折腾。 这次,还是周景明第一次让他参与这事儿。 “其实很简单,用水银咬金,被水银包裹的金子,会变成银色的膏状物,也就是所谓的金汞齐,只要看到锅底有多余的水银,量就没问题。 通常情况,水银会多放一些,避免水银不够,咬得不干净。” 矿点上每个月能弄到十多公斤的金子,其实跟周景明用水银咬金,把那些没法挑拣的毛毛金也都一并收取了有不小的关系,因为收集得更彻底。 武阳前前后后研磨了差不多一个小时的样子,眼看已经弄得差不多了,周景明才又拿了金斗子上手,还是通过摇金斗子的方式,将那些重砂分离出去,最后只剩下一团水银金在金斗子底部晃动,收集起来,装入罐头瓶。 这在之前,是周景明每天在矿点上都要做的事情,现在半个多月的精砂集中在一起搞,哪怕有武阳帮忙,也没法在一天内弄完。 结果就是隔天又摇了一早上,总算是将那些精砂都淘洗完成。 下午的时候,周景明上手将那些金汞齐用多层纱布过滤,将多余的水银挤出来,回收装入罐头瓶,剩下一团团的水银金拿去放铁锅里高温煅烧,蒸发水银回收。 一直折腾到临近天黑的时候,总算把事情完成。 周景明将这些金子带回地窝子一称,欣喜地发现,已经有十三公斤多了,再加上罐头瓶里装着的那些金豆子,估摸着能有十五公斤往上。 预计七月结束,采到的金子,能超过十八公斤,这个月的出金量非常不错。 刘老头也在这天天黑以后才回来。 第一件事就是找到周景明的地窝子,敲响房门。 苏秀兰打开门一看,赶忙将他迎进去。 “秀兰,辛苦一下,赶紧去给大爷弄点吃的。” 周景明冲着苏秀兰吩咐了一句,待她出去以后,这才招呼着刘老头坐下,给他发了支烟,并帮忙点上:“大爷,情况怎么样?” 从哈熊沟去哈依尔特斯河,可是有挺远的一段路程,刘老头花了三天时间返回,估计在夜里都没少赶路,这从他一脸的疲态上就不难看出来。 也就是他这样有着丰富穿山经验的老猎人能有这样的腿脚,换成是周景明,他自问很难办到。 刘老头抽了两口烟:“我这次直接到他们矿点上去了,问了矿点上的人,说侯向东出去好几天了,一直都没回来,你说对了。 那矿点现在乱成一团,干活的时候也懒懒散散的,就是一盘散沙。 这次我去的时候,打了两只野鸡带着过去,他们对我没多少防备,喝酒的时候,倒是问出些事情来,梁麻子确实跟侯向东有关系,每次梁麻子去找侯向东,必然好吃好喝伺候着,还帮忙找女人。 每到这个时候,地窝子里的人都被赶出来,一个个心里也恼火。 我觉得没什么好调查的了,肯定是梁麻子支使的,因为就是梁麻子去过他们矿点后,侯向东他们三人隔天就出去了,等到再回去的时候,就只剩下两个,他们在矿点上待了几天,又出去……时间上跟咱们矿点上发生的事儿,以及你们被炸的事儿,都是吻合的。” 周景明点点头:“我还想着,侯向东若是回到哈依尔特斯河的矿点上,先把他给收拾了,现在看来,这事儿行不通了,以后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他。” 刘老头很是执着:“我休息两天,再出去一趟,只要他还在西金沟,我就能找到他。” 周景明摇摇头:“大爷,这事儿还是我来吧,你帮我守着矿点就好。” 刘老头又问:“最麻烦的是梁麻子,你想过怎么对付没有?” “这事儿,得从长计议,急不了,不过,我已经有办法了,等我伤好了,我再出去一趟……” 周景明打定主意,准备将梁麻子提前收拾了,在此之前,得将他攒下的金子先收了。 也不知道现在的梁麻子有多少积攒。 上辈子听闻梁麻子被收拾,毕竟是几年之后,那时候他积攒金子有数年之久,肯定会更多。 但现在,周景明已经有些等不及了。 再让他这么折腾下去,别说矿点上淘金的事情,怕是连自己的性命能不能保住都成问题。 既然如此,就只能提前安排。 时间已经有些晚了,苏秀兰也没法慢慢地做饭食,只是煮了两大碗面条,多放了些羊肉,给周景明和刘老头送来。 周景明陪着刘老头,就以那些面条、羊肉当下酒菜,小小地喝了一顿。 刘老头吃得挺快,估计这一路奔忙,累得受不了,把那碗面条吃完后,就忙着去睡觉了。 周景明完全没想到,第二天临近中午的时候,梁麻子就这么明目张胆地领着他那两个下属,骑着马来到矿点上。 金旺听到动静,狂吠起来。 武阳在矿点后边的草坡上休息,注意到斜对面上坡上下来的梁麻子,立马下来跟周景明汇合:“这狗日的,又来了……周哥,他能对咱们下黑手,要不,咱们也给他们来一次黑枪。” 周景明摇摇头:“性质不一样啊兄弟……别急,先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周景明在河里涮了下手上的泥浆,回到地窝子边等着。 不多时,梁麻子他们三人骑着马穿过杨树林,在林子边上将马栓好,朝着矿点上过来。 周景明装作没那回事儿一样,迎着上去:“梁哥,你怎么又来了?” “什么叫又……我不该来吗?” 梁麻子瞪了他一眼:“到处有人私挖乱采,我这是职责所在……你这头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笑笑:“那天在铁买克跟你打过个照面,回来的时候,路上被人扔炸药给炸了,梁哥,就是跟你一起来的那个人干的。” 梁麻子皱了皱眉头:“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怀疑是我让他干的?” 周景明摇摇头:“我可没这么说,梁哥什么样的身份,怎么可能干这种事情。我只是想问问,梁哥既然认识他,知不知道他的落脚点,我得找狗日的算账。” “这种事儿,你可别问我,我跟他也不熟。你也知道,我干的是这种差事儿,总是有不少人想着要往我兜里塞东西……你应该知道,这样的人多了去了。” 梁麻子长长叹了口气:“我这趟过来,也是为了找他。” “你不是知道他矿点在哪里吗?找他怎么找到我这里来了?” “他矿点上我已经去过了,听他们人说,几天没回去了……这可是个危险人物,我是后来才知道,他们是背了人命的通缉犯,这趟过来,就是来知会一声,你们要是看到他了,记得上报给铁买克的派出所。” 梁麻子随后看向周景明旁边的武阳:“这位兄弟,以前干什么的啊?上次碰面,也没好好认识认识。” 周景明心里冷哼,他算是听出来了,梁麻子是来摸底看反应的。 第226章 一大助力 武阳也已经觉察出梁麻子的意图,虽然心里不爽,但还是努力忍着。 他本来就是武警队出来的人,比周景明清楚,那身制服就是梁麻子他们三人最强有力的保护,能包住黑心,也能包住劣性。 但凡动了他们,就不是普通事件。 在梁麻子探查他底细的时候,他只是随口回了句:“我就一种地的。” “种地的?” 梁麻子审视着武阳,最终目光落到武阳粗大且满是老茧的手上:“我看不像,你那双手,可不是庄稼汉的手,是个练家子吧?” 在看到武阳那双手的时候,他相信侯向东所说的话了。 武阳只是笑笑:“什么练家子,梁队长,我怎么听不懂?” 很多时候,装糊涂,比直白的承认更有效果。 梁麻子没有继续在这问题上纠缠:“行了,通知到位了,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我还要去别的矿点上看看……走了!” 周景明连忙将他叫住:“梁哥,你看这都快中午了,在这里吃了饭再走。” “不了……还有事儿要忙,要是在这里耽搁,晚上我可就回不去了。” 梁麻子摆摆手,领着那两人到杨树林边骑了马,继续朝着上游矿点走。 周景明就这么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上游河湾,心里暗骂了一句:“狗日的,跑到这里来贼喊捉贼,再让你蹦跶一段时间,等我伤养好了再来收拾你。” 武阳也在看着三人离开的方向,问了一句:“周哥,想好怎么收拾他了吗?” 周景明还不想把自己的想法透露出来,他只是摇摇头:“还没想好!” 武阳却是蹦出个和周景明不谋而合的想法:“他会借刀杀人,咱们也可以。” 周景明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武阳:“这样的事情,可不好操作,等着吧,总会有办法的。” 他说完,继续回到溜槽边守着,武阳也重新回到矿点后面的草坡上坐着,留意着周围的动静。 梁麻子三人进了河湾,才勒住缰绳,回头看着下游方向。 梁麻子皱着眉头:“那指头和拳头上的老茧,那么厚实,可不是干活的手,是练拳生生练出来的,肯定是个好手,得防着了。” 另一人则是觉得无所谓:“队长,我看姓周的反应,跟平时没什么两样,我觉得,他没那胆量对咱们下手。” “话不能这么说,你看他说话,知道侯向东跟队长认识才故意那么说,他心里是怀疑我的。” 梁麻子摇摇头:“咱们赶紧走吧,等回去了,再想其它办法,必须得收拾了,不管是要他那些金子,还是让侯向东炸他,都是不小的仇恨。 不把他解决了,睡觉都睡不安稳。 还有侯向东,他若是跑到别的地儿那还好说,要是还在这边,也得想办法解决他。” 转眼十数天过去,七月结束,进入八月。 和估计的情况差不多,这一个月下来,周景明到手十八公斤多的金子。 一号的时候,他准时给众人发放工资,并进行分金。 从吴福生手里得到的那些钱,完全能够支撑今年矿点上的各种开销,他不用再去铁买克找孙怀安出售金子。 等到金子分完,周景明手里还剩下差不多十三公斤的样子。 隔天,他没有急着去藏金子,而是从矿点上叫了三十多人,让他们跟着往他发现汞矿石的山坡去了一趟,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弄回来不少汞矿石。 利用水银咬金的法子提取金子,虽然他尽可能地进行回收,但没法回收的那么彻底。 一部分是在咬金的过程中,融入到重砂里面,摇金斗子的时候,成为污水,排入河流当中。 还有一部分则是利用高温蒸发的时候,汞蒸汽逸散的损耗,毕竟,他用的只是一些铁锅、坛子之类的简陋工具,没法弄得严丝合缝。 一开始弄来的那些水银,已经消耗大半。 并且,水银这东西,对于周景明来说,是最简单的提金消耗品,现在要用,以后挺长一段时间里也要用,现在就有品位不错的汞矿石,当然要借机多提炼一些出来存放着。 矿石的数量多,也就不是他一个人能简单完成的,为此,他挑选了几人,专门负责将那些矿石砸碎,又弄来不少木柴,将矿料放在大铁锅里煅烧,让蒸发出的汞蒸气,在装了冷水的坛子里凝结。 折腾了四天时间,他又提炼出不少水银,分装在十数个罐头瓶里,用水封存着备用。 忙完这些事情,他头上的伤也已经好得差不多,他这才带上那些金子,骑着摩托,往死亡谷又跑了一趟,将金子藏下。 此时,周景明手头的金子,达到了八十四公斤。 还有两个多月的时间能淘金,他相信干到这个淘金季结束,自己手头积攒的金子,会有一个非常可观的数量。 他下午的时候回到铁买克,在馆子里吃了一顿饭,从馆子里出来,专门到供销社里边买了些罐头、饼干以及女人用的东西,带回去给苏秀兰,事情办完,他没有过多逗留,骑着摩托准备返回哈熊沟。 在前往四矿大桥的牧道上,他迎面看到一帮人步行回来,忽然注意到人群里有一个熟面孔,是去年淘金季结束,去洗洞的时候,在禁区里遇到的高建军。 在碰头的时候,他立马将摩托车停下,冲着他叫了一声:“高建军……” 别说是在山里,即使在城里,摩托车也非常少见。周景明一路骑着摩托车迎面过来,一帮人想不注意到他都难。 高建军更是早早看到了,见周景明停下车,他立马靠了过来,叫了一声:“周哥!” 周景明看看他,又看看另外几人,见他们都背着被褥等行李,不像是去铁买克消遣,更像是准备离开淘金河谷,他问高建军:“你这是怎么回事儿?” “能是怎么回事儿,去年好歹在淘金河谷弄到点钱,今年打算继续来混一混,看能不能再赚点,没想到,今年比去年还不顺。 我特么这三个多月,矿点都换了四个。前三个都是没干多长时间,就被人给抢占了,整天打来打去,金子没弄到什么,人倒是差点把命给丢了。 也就是第四个,人数多,比较稳定一些,干了差不多个半月的样子,结果,矿点上见了泥性底板,没金子了。 领头的去找矿脉,找来找去,最终嫌弃那些矿点品位差,最后又想着去抢一个,妈的,还要打。 好像是不打架就淘不了金一样……你看看……” 高建军像是找到了倾诉对象一样,把自己裤腿拉到大腿上,指着上面的淤青:“你看看,就因为打架,我腿上挨了两锤子,淤青到现在都还没散完,好就好在,没有被打断腿。”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去年就已经来淘过金子了,应该知道淘金河谷的情况的才对,这打架抢矿点、抢金子的事情还少啊?” 周景明也偏着脑袋让他看自己那片头发还没长起来的伤口:“看看我这个,你那个只是挨了锤子,我特么这是被炸药蹦飞的石头给砸的……” 高建军凑过来看看:“我艹……谁干的,敢动我周哥!” 周景明瞪了他一眼:“你得了吧,光会贫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了不得。你要真这么厉害,至于现在这时候扛着行李回家,还不是在淘金河谷里,被人欺负得够够的。” 和高建军一起来的几人,在旁边看着两人掰扯,等的有些不耐烦了:“高建军,你还走不走啊,再不走天就晚了。” 高建军犹豫了一下:“周哥,我得……” 周景明将他的话打断,冲着那几人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要跟建军说。” 那些人闻言,也不再等候,纷纷转身离开。 看着高建军还在冲着几人张望,周景明问了一句:“怎么,是你同乡?” “是同乡,来的时候一起来的。” 高建军点点头:“我们其实也不是走,来都来了,这个时候离开太早了些,听说根河那边也有些矿点,想到那里去看看。” “哪里都一样,你在西沟这里混不走,到了东沟就能混得走啊。” “总要去试试,找一个能赚钱,又能安安稳稳干活的地儿就行……周哥,你混得不错啊,摩托车都用上了,看来没少赚钱。” “去年洗矿洞,赚到些钱。对了,我记得去年遇到的时候,你是跟沈伟等一帮人混在一起的,后来我们又碰到过一次,没看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事儿了。” “别提洗洞的事儿了,我都怀疑狗日的几个会不会看金脉,矿洞炸了不少,什么狗屁都没捞着,我觉得没戏,就跟另外两个先走了……周哥,你有什么事儿要跟我说?” 周景明自然不会跟他说在禁区里跟沈伟那帮人起冲突,最后把沈伟那帮人给灭了的事儿:“我有个去处,能安稳赚钱,你去不去?” “是跟你一起吗?” “是跟我一起……一个月八百块钱,另外分三十克金子,差不多一个月下来,两千来块钱的样子。” “那么多……去去去……再干上两三个月,好歹还能弄到几千块钱。” 高建军显得有些惊喜,他又看向已经走远的那帮人:“能不能把他们也给带上?” “矿点上人手差不多了,只能是你一个人去。” 两个矿点上的人手,已经非常足,周景明不打算再增加人手,不然,到时候矿点都坚持不到淘金季结束,又得另外寻找矿点,也是麻烦。 见高建军还是有些犹豫,周景明笑问:“怎么,信不过我?要是信不过我就算了,不勉强。” “怎么会信不过……难道你还能把我卖了不成?” 高建军想了想:“去了根河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还不如去个更有把握的地儿,周哥,你等等我,我得去跟他们知会一声,毕竟是一起出来的人。”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高建军将带着的行李扔在地上,朝着那帮人一路小跑着追上去。 周景明看着他追上几人,说了一会儿话,又折返回来。 等高建军到了身边,周景明笑问:“你怎么跟他们说的?” “我就说我遇到以前在北大荒的老熟人了,是我小时候就跟在屁股后边的哥,我父母都认识,准备跟你去混,让他们不要等我,我到时候自己回去。 他们问我是不是找到干活的矿点了,我就直说是找到了矿点,一个个吵嚷着看能不能带上他们,结果,我一说拿的死工资,每月领钱,不分金子,工钱不多,但还算安稳,一个个就不愿意了……都没问问能拿多少,就不管我了。 你也知道,我一家子是从北大荒回的老家,其实跟他们,也就只是认得个名字而已,谈不上关系多好,但还是不好推脱,只能往少了说。” 高建军还是耍了个小心眼。 周景明也觉得没什么问题,支好摩托车脚架,帮着高建军把行李绑在车上,驮着往哈熊沟走。 这可是个爆破行家,相信有了他,不管是今年淘金季结束后去洗洞,还是改年去开采岩金,他都会是一大助力。 第227章 活宝 去年遇到高建军的时候,周景明就已经有了将他拉入自己队伍的想法,只是多年没联系,不清楚他的具体情况,加之高建军已经在沈伟的队伍里,在那种时候把人撬过来,容易引起矛盾。 现在不一样了,高建军就是个散人状态,既然他有心淘金,不妨先把他领在身边观察观察,看看能不能成事儿。 他给周景明的感觉,还是胆小了一些。 若他确实是个淘金的料,周景明打算将他拉入自己队伍,成为核心成员。 摩托车在戈壁上一路疾驰,过了四矿大桥,穿过大片林木,深入山中的哈熊沟。 等到了钳形山坳里边,看着在矿点上忙碌的众人,高建军一下子被惊到了:“那么多人的矿点?” 周景明笑问:“怎么了?” 高建军显得有些兴奋:“人多好啊,人多意味着没什么人敢惹,肯定更安稳,周哥,你没骗我!” 周景明瞪了他一眼:“感情这一路上过来,你都觉得我可能骗你啊,我艹……居然还说相信我,你信个球!” 高建军只是咧嘴笑着。 有陌生人来到矿点,金旺早就迎面冲了过来,冲着高建军狂吠不止。 这么大一条狗,高建军可不敢大意,本能地往周景明身后藏。 周景明赶忙将金旺给叫住,顺便跟高建军强调一句:“这狗很猛,别闲着没事儿去招惹它,还有,别给它喂东西。” 高建军打量了一下金旺,给出了初见的评价:“这条狗真丑!” “你甭管它丑不丑,它可是看家护院的好手,这矿点上有了它,周围有点什么动静,很容易就被发现了,省了很多事儿。” 周景明一边说着,一边将摩托车在拖拉机边停好,领着他往地窝子边过去。 武阳、白志顺、彭援朝、李国华他们几人,看到周景明领着人来到矿点上,也纷纷凑了过来。 去年武阳和白志顺已经见过高建军,自然没什么说的,简单打了招呼,周景明只是给他介绍了彭援朝和李国华两人。 相互认识后,高建军还在转着头到处看。 周景明不由问道:“看啥呢?” “你们矿点上的把头呢?能不能要我,总要他点头吧!” 听到这话,几人纷纷笑了起来。 彭援朝指了指周景明:“怎么,你跟着周兄弟来了,还不知道他就是矿点上的把头?” “啥?” 高建军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周景明:“你是把头……这么多人,这么大的一个矿点,你居然是把头!” “我怎么就不能是把头了?” 周景明推了他一把:“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高建军咂咂嘴:“你一个捏笔杆子的人……在我印象里,能干把头的,哪一个都是敢打敢杀的糙老爷们,周哥,你是真不太像。” 周景明摇摇头:“我特么学地质的,天天在荒郊野岭跑的人,干这一行,得天独厚好不好……赶紧的,别在这傻站着了。顺仔,你领着他去地窝子里找个位置,帮忙安置一下。” 白志顺驼着背叫上高建军就走,他人都跟着去了,还在问白志顺,周景明是矿点上的把头这事儿是不是真的。 听到他问话的彭援朝,忍不住笑了起来:“兄弟,你这是从哪里捡来的活宝。” “回来的路上遇到的,可别小看他,铁道兵学校出来的人,学的就是工程爆破,玩炸药开矿的行家,这可是个人才,好好带着,以后能有大用。” 周景明特意强调了一句,然后就去找苏秀兰和王东,让他们两人今天晚上把羊肉炖上,算是欢迎高建军的到来。 “羊肉已经不多了,只有两只了!” 苏秀兰小声问:“要不要省着点?” 人数多了,矿点上的伙食又开得好,从巴图那里买来的羊肉,消耗的速度很快,真正吃起来,一头羊,矿点上百多号人就只是一顿的事儿,还没法放开来吃。 周景明摇摇头:“放心做吧,肉没了,再去买就是……我明天就去找巴图一趟,再去弄些羊回来。” 这方面,他一向舍得。 高建军的床铺安置好,他很快从地窝子里钻出来,见王东和苏秀兰在帐篷里打理羊肉,先是凑过去看看,待发现居然还有个漂亮妹子在矿点上的时候,眼睛立马就亮了。 他四下看看,见周景明在河道溜槽边,立马小跑着下去:“周哥,那姑娘是矿点上……卖的?年纪那么轻。” 周景明一脚就踹了过去,惊得高建军往一旁跳开:“干啥?” “你说我干啥?” 周景明瞪着他:“她是我的女人,以后见到了叫嫂子,要是敢动歪心思,看我不把你给骟了。” 高建军一时间有些失望,最后憋出一句:“还是你会享受啊……我现在该干什么,去挖矿料,还是在这里帮忙。” “时间已经不早了,你先转着到处看看,熟悉熟悉,等着吃饭就行,明天跟着彭哥,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放心,到了我这里,不会让你干重活的,学着管理矿点就行!” 既然是人才,周景明自然不会让他跟普通淘金客一样对待。 听到这话,高建军越发欣喜:“这才是我想象中的淘金。” 随后,他溜溜达达地在溜槽边转着看看,又去挖矿料的地方看看,最后顺着草坡爬到后边的大石头上站着,朝着四处张望,简直就是一个好奇宝宝。 周景明也没有理会他。 直到傍晚放工,李国柱、赵黎和孙成贵他们三人领着上游矿点上的人回来。 看到那么一大帮人靠近矿点,溜达到拖拉机上坐着的高建军,蹭地一下跳起来,朝着帐篷边跑来:“周哥,有人来了,来的人不少,是不是来抢矿点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忙着四下乱看,寻到一把镐头,赶忙抄在手里,却见在帐篷边休息的一帮人都在笑盈盈地看着他,他有些不明所以。 大概是在别的矿点被人欺负的次数多了,高建军看到矿点上来人,显得有些敏感。 不过,在周景明看来,这不是坏事儿。 武阳拍了拍他的肩膀:“是在上游另一个矿点上干活的人回来吃饭了,也是周哥的矿点。” 高建军又瞪大了眼睛:“两个矿点……” 接着,他一转头,看着周景明:“周哥,别人一个矿点就够折腾了,你居然在这河谷里边有两个矿点。” 周景明看着他这反应,有些哭笑不得:“你能不能不要一惊一乍的?我们是第一个来到哈熊沟淘金的队伍,多有一个矿点怎么了。” 高建军连连点头:“应该的……还是你厉害啊,都成那么多人的把头了,周哥,去年你见到我了,都不说一声,不仗义。” “滚,我特么去年也才是第一年来淘金……” “这第二年就能弄出这么大动静,你怎么办到的?” “我也是打出来的。” 周景明发现,多了这家伙,自己的口水都有些不够用了:“不要这么跳脱,能不能给我稳重点,你要再这样,明天就让你滚蛋。” “嘿嘿……周哥,这回你可撵不走我了。” 高建军一副死皮赖脸的样子,又将彭援朝等人给逗笑了。 周景明还是当着众人的面向他强调:“你小时候就跟我认识了这不假,但是,在这矿点上,可不能拿着鸡毛当令箭,你也是跟着别的队伍淘过金的人,应该知道淘金的规矩,可千万不要犯了,不然,到时候别怪我不讲情面,在这矿点上可不能搞特殊。” “知道了!” 这次,高建军回答得很严肃:“不会让你难做的。” 李国柱等人来了,周景明自然少不了又将高建军给一众人介绍认识,晚上吃饭的时候,帐篷里的桌子边,特意加了个属于高建军的木墩子。 周景明早之前就跟李国柱、彭援朝他们说过淘金季结束洗洞的事情,现在来了个懂爆破的,自然也知道周景明的盘算,对高建军的到来,都表示欢迎,没少给他夹肉、敬酒。 许是在别的矿点上很少见到肉的缘故,到了周景明这里,高建军的第一顿饭,简直就是狼吞虎咽,让周景明看得忍不住说了一句:“可怜的娃!” 问了才知道,在哈依尔特斯河那边,高建军已经有两个多月没见到肉星子了,每天要么就是馍馍,要么就是苞米糊糊,要么就是面条。 开始的时候还吃过两次鱼,后来河谷里的人多了,连鱼都见不到。 这番话听在矿点上其余淘金客心里,也是一阵唏嘘。 哈熊沟也已经有了不少淘金队伍,他们已经知道,在周景明的矿点上,得到的金子,不比别的淘金队伍少,伙食更是顶天了。 一众人最开始躁动的心绪早已经被磨平。 想着要去弄肉的事情,第二天早上,周景明看着矿点上动工,再次跟高建军交代了一些事情后,叫上刘老头跟着,进山去找巴图。 原本他想叫武阳跟着一起去的,但想着得穿过大片林子,这种地方,还是擅长打猎的刘老头更得力些,就选择了刘老头。 结果,两人领着金旺寻到半途,金旺就出声了。 第228章 尸体 周景明和刘老头几乎同时驻足,都以为金旺是不是发现了什么猎物,环顾着四周。 但是看了一阵,两人什么都没看到。 金旺仍是呜呜地低吼着,昂着头朝着林子里张望,就连一路上欢快摇动的卷曲尾巴都一动不动,看得非常专注。 “再往前走走,动作轻点!” 刘老头小声地说了一句,将双管猎枪从背上摘下来,检查了子弹,猫着腰继续朝前走。 尽管周景明现在手头已经有九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但刘老头还是喜欢用猎枪。 按照他的话来说,猎枪之所以叫猎枪,那是因为猎枪用来狩猎,自然有其独到的地方。 周景明好歹也在北大荒混过,接触过不少猎人,他们也大都喜欢用猎枪,甚至有不少还用着在周景明看来早已经过时的老洋炮。 其实,之所以不用五六半,一来是这种枪械不容易弄到手; 二来是猎人进山,最容易找到的野物,也就是野兔、野鸡之类的小动物,甚至不少人连着数天见不到猎物的情况也多。 并且大多时候,那些猎物比谁都精,往往人还没有靠近,猎物就已经先知先觉跑掉了,即使找到了猎物,也往往只有放上一枪的机会,若是没能打中,再想寻到第二枪的机会就难了。 也正是因此,一把能换用三种子弹,针对不同猎物的双管猎枪,已经足够了。 刘老头已经习惯用猎枪,他用五六半的准头,还不如用双管猎。 上了年纪了,想要适应并找到五六半的枪感,对他来说,反倒是一件难事儿。 周景明自然也不会去勉强他。 见刘老头往林子里钻进去,他也将五六半取下来提着,小心地跟在后面。 就这么在林子里小心地走了十数分钟,刘老头忽然停下脚步,静听一会儿,转头看向山林下坡方向,并用指头朝着下方点了点。 周景明细细一听,也听出了下方的声响,从那有些尖锐的叫声中分辨出是一群赤毛狼:“是豺狗!” 他还是习惯这个称呼。 刘老头点点头:“走吧,豺狗这东西,肉不好吃,皮毛也不好,还特别腥臭,没意思!” 周景明没吃过豺肉,但既然刘老头这么说,想来是真的,并且,他对豺这东西,打心里就有些抗拒:“这些豺狗,哪里有淘金客就跟到哪里,到处捡屎吃,还吃人的尸体,怕是味道再好,也不敢下口……” 说这话的时候,他忽然怔了一下:“尸体……” 刘老头察觉到周景明的异样:“怎么了?” 周景明犹豫了一下:“大爷,你说那些豺狗会不会是在下面吃尸体?” 刘老头笑着说:“那只有下去看了才知道……要不,下去看看?” 周景明摇摇头:“算了,如果是真的吃尸体,那景象肯定不好看,还是别去了。” 刘老头反倒认真起来:“你这么说我倒觉得该下去看看,要是吃的是马鹿、香獐之类的东西,说不定还能捡到鹿鞭、麝香什么的……走,下去看看!” 他说着,抬起枪朝着下边放了一枪。 枪声在山谷里回响,下方林木间豺狗的叫声一下子停住,变得惊悸。 周景明知道,他的目的是想通过枪声将那群豺狗给惊走。 但他也知道,豺狼虎豹,之所以将豺排在第一,是有道理的。 这玩意儿,极少单独活动,别看它是这四种猛兽中体型最小的,但却是最凶残、难缠的一种,那是敢从狼、豹子甚至哈熊口中夺食的存在。 周景明提醒了一句:“下去看可以,但千万不能大意了,这群豺的数量少的话还好说,要是多了,可不容易对付!” 刘老头点点头:“没事儿,大不了下去找棵树爬上去,来一个打一只,来两个打一双……我以前也打过,提着根棒子,对付三四个都不成问题。” 既然刘老头打过,周景明也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两人抄着家伙,也不隐藏,径直朝着下方的林木间钻了下去。 大概也就下去百来米的样子,周景明看到那群叫唤着在林子里跑来跑去的豺狗,金旺早就叫开了。 他大概数了下,有七八只的样子,数量倒是不多。 不过,看它们的样子,似乎非常不愿意离开这个地方,藏在林木间,呼噜呼噜地叫唤着。 在金旺朝着它们冲过去的时候,它们甚至还朝着金旺围拢过去,表现得并不是那么惧怕。 周景明也不客气,端起五六半,朝着那些在林间乱窜或是隐藏在灌木丛间的豺狗比量着,只要一瞄准,立马开枪。 接连的三枪,放翻三只豺狗。 剩下的那些见势头不对,一溜烟钻进了林子。 他和刘老头这才朝着刚才豺群聚集的那片地方靠了过去,等看到灌木丛中放着的东西时,两人一下子都愣住了。 那是一个不着寸缕的女人,身上已经多处被撕咬得血肉模糊,连面容都看不出来。 她的衣服扔在一边的灌木丛上,倒是没有丝毫破损,不是豺群给撕扯掉的,倒像是被脱下来扔到一旁。 但那身衣物,分明是哈族女人的衣服。 再看看尸体的大体形貌,不仅仅是周景明,就连刘老头也看出来,这人应该是巴图的妹妹娜拉。 刘老头皱起眉头:“这可怎么办?” 周景明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说道:“大爷,麻烦你在这里守着,我去找巴图!” 这种事情,还是得巴图来处理更合适。 刘老头想了想,微微点头。 周景明也不再耽搁,提起五六半,领着金旺就走。 接下来的路程,周景明走得很急。 在巴图一家赶着羊群朝着边境方向走的时候,周景明就已经问过他们的落脚点。 来的时候,两人就已经翻过两道山岭了,娜拉能出现在这里,他们的营地应该也不会太远。 等到周景明穿出大片山林后,前面山谷突然变得空旷,那又是一大片间杂在林区中的草场。 他看不到帐篷的位置,但通过羊群在草场上留下的牧道,能分辨出巴图一家的帐篷,应该得顺着山谷往下走。 就这样,他又走了十多分钟,一直跟在旁边的金旺再次叫了起来。 与此同时,草场边缘的山林里也传来狗叫声应和着。 周景明停下脚步,朝着狗叫声传来的方向看过去,见有两条狗从林子里跑出来。 那两条狗正是巴图家的牧羊犬。 既然狗在这里,人也不会离得太远。 他当即朝着那片林子赶了过去。 还没到林子边,先看到巴图骑着马钻出树林,见是周景明,他一抖缰绳,继续朝着周景明跑过来:“阿达西,你怎么有空过来?” “矿点上没肉了,我过来找你买羊……” “是这样啊,但是我现在没时间,我有急事儿。” “你是在找娜拉?” 听到周景明这么问,巴图愣了一下,翻身下马,急切地问:“你怎么知道?你见过娜拉?她在哪里?” 周景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怕他承受不住:“巴图,我知道娜拉在哪里,不过,我说了,你别急……” 巴图又怎么可能不急,他从马上跳下来:“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我和刘大爷一起过来的,半路上听到金旺叫唤,以为是什么猎物,就去看看,结果发现是一群赤毛狼,然后就看到了林子里的尸体,已经被啃咬得面目全非了,但大体看上去,应该是娜拉……” 巴图脸色一下子变得悲恸,催促道:“她在哪里,快领我去看!” 周景明不再多说,转身提着枪就走。 金旺跟那两条狗又凑到了一起,和往常一样,碰面就跟那条公狗干了起来。 不过,上次一碰面,公狗就已经不是它的对手了,这次也不例外,很快就被金旺压制,不敢乱动,倒是没有打得很厉害。 看到周景明和巴图离开,它很快跟了上来,而巴图的两条狗则是跟在后边,应该已经确定了头狗的地位。 这一路上,无论是巴图还是周景明,只顾闷头赶路,谁也没有说话。 周景明领着他回到那边林子的时候,巴图一看到尸体的样子,立刻扑了过去,在尸体边跪坐下来,大声嚎哭起来。 很显然,周景明和刘老头都没有认错。 两人也没有劝说,只是到一旁坐下,各自点了支烟抽着。 过了好一会儿,见巴图的情绪宣泄得差不多了,周景明才问:“怎么会让娜拉一个人跑到这种地方来?” “她昨天就出来了,说是来林子里捡拾一些蘑菇,我交代过她,让她别走那么远。 结果,我昨天牧羊,晚上回去的时候,就没有见到她人,我们一家把营地周围都找了一遍,始终没有找到,今天天刚蒙蒙亮,又出来找,哪里会想得到,她就这么没了?” 巴图抹了把眼泪,去将灌木丛上散落的衣服收捡回来,准备给娜拉穿上。 他在展开衣服的时候,忽然停住:“要是被赤毛狼咬死的,这些衣服不会是完好的,这……这是被人脱掉的,肯定是。 是有人害了娜拉……一定是他们,一定是他们……” 第229章 赶走口里人 “是谁?” 周景明也有类似的怀疑,忍不住出声询问。 “是哈熊沟里的口里人,昨天中午,有两个来偷羊的。我们家只有四口人,缺人手,娜拉一向跟着我放羊。 中午羊在山坡上吃草的时候,娜拉做好饭叫我去吃,我就骑着马到山脚来了,只留了两条狗看着羊群。 后来听到狗叫,我赶忙骑着马去看,生怕是来咬羊的狼或是哈熊。 娜拉也骑着马跟来帮忙,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就看见两人,用木棒打死了两只羊,正扛着往林子里走。 我这两条牧羊犬不行,只敢跟着吠叫,不敢上前去咬,只要他们一转身,就吓得赶紧跑开。 我骑着马追了上去,看到我追过去,两人把羊一扔就跑。 我追上一个,用马鞭狠狠打了他一顿,另外一个跑来帮忙,见我要去打他,他就把带着的猎枪摘下来了……” 巴图一脸懊悔:“我本来也把枪放下来要跟他们干的,但是娜拉不让,说不能杀人,让他们把枪放下,羊都已经打死了,让他们付钱,算是买下那两只羊。 后来他们放下三十块钱,扛着羊走了。 下午吃过饭,我继续去守着羊群,娜拉说,她到林子里捡拾点蘑菇,晚上带回家去吃,结果,她一走,就没有回来…… 你看看她脖子上,还有掐痕淤青,她是被人掐死的,还被……昨天这边就只有那两人来过。” 周景明还真没注意到这些,她脖子被豺狗咬过,染了血污,现在细细看了看,果然看到脖子两侧有手指淤青。 “那两个人什么样?” 哈熊沟上下游的淘金客,因为周景明修通了路道的原因,大多数人进出哈熊沟,都会从钳形山坳矿点旁边的木桥经过,绝大部分人周景明叫不出名字,但也混了个面熟。 巴图摇摇头:“我说不上来,但只要见到人,一定能认出来。” 周景明跟着又问了一句:“要不要帮忙?” 巴图还是摇头:“这件事情,我自己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在看着娜拉的尸体,牙齿咬得咯吱响。 随后,他用那些衣物,将娜拉包裹起来,捆在马背上,牵着马走了。 周景明和刘老头对视一眼,只能打道回府。 巴图遇到了这种事情,哪里还有心情跟他们谈卖羊的事情。 刘老头只是说了句:“我这两天多去山里转转,看能不能打到大点的牲口。” “还是守着矿点吧!” 周景明现在已经不希望刘老头去打猎:“等肉没了,大不了我去铁买克买上一些回来,现在矿点上看着没事儿,但其实破事儿不少,尤其是梁麻子他们,要相当小心,鬼知道他接下来又会给我使怎样的绊子。” 刘老头微微点点头,不再多说什么。 不过,出来一趟,两人也没有急着回去,就在山林里转了一阵,打了只惊飞起来的野鸡。 周景明没反应过来,是刘老头打的,只是看着他在那只野鸡拖着长长的尾巴窜飞起来落到落叶松树桠上,准备再次窜飞的时候,他枪一抬就响,那只野鸡顿时掉落下来,在树根脚的灌木丛中扑腾了几下,就没了动静。 接下来的一路上,只是看到几只鸟雀和一只松鼠,这种小动物的肉太少,两人连开枪的想法都没有。 回到哈熊沟矿点上,正好赶上吃饭。 一大帮子人各自抬着装了米饭和洋芋、白菜的大海碗,三三两两地散布在帐篷周围,边吃边唠,挺热闹的样子。 看到周景明和刘老头回来,苏秀兰忙着给两人添饭送到桌上,并迎上来将两人挎着回来的两把枪和野鸡接过去。 周景明刚在桌边的木墩子上坐下,李国柱就开口询问:“买了几只?” 周景明摇头:“没买。” 武阳在一旁插了句嘴:“是没找到人还是要的价格高了?” 周景明还是摇头,深吸一口气:“都不是……在半路上的林子里看到具尸体,是娜拉的,被人害了,还被豺狗咬得不像样。” “啊……怎么回事儿?” 听到这话,不止是问话的苏秀兰觉得惊诧,一桌人都停下了吃饭的动作,纷纷朝着周景明看来。 在场的人,都知道娜拉那个漂亮的哈族姑娘,今年转场的时候,他们一家人经过钳形山坳的时候,苏秀兰也见到过。 山里难得见到女人,苏秀兰还跟娜拉说过话。 “我也不知道具体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看看苏秀兰,又看看李国柱:“秀兰、李哥,昨天咱们两个矿点上的人,有没有没上工的?” 苏秀兰负责统计钳形山坳的上工情况,上游矿点的人员情况则是李国柱在清点,晚上来吃饭的时候告知苏秀兰。 周景明之所以这么问,是担心干出这种事情的会是自己矿点上的人。 要真是那样,可不好面对巴图。 “昨天全都上工的!” 苏秀兰肯定地给了个答复。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他稍稍松了口气:“不是我们矿点上的人就好。” 也不知道巴图接下来会怎么做。 本就不讨哈族牧民喜欢的淘金客,不知道会面临什么样的情况,以巴图当时表现出的愤怒,事情肯定不会轻易了之。 而在这时候,巴图牵着马,驮着娜拉的尸体,顺着山谷回到帐篷,帐篷里空无一人。 因为他去找寻娜拉的缘故,羊群只能让父母去看护。 他将尸体搬进毡房,搬来木床,放在上面,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 然后,他蹲下身,将娜拉已经僵硬的尸体搬动,让脸朝着西边安放,并绑住下巴颏,他去沟里打来水,洗了一块干净的布,将娜拉的脸遮盖住,找来围帐,把遗体围挡起来,又找来两盏灯,在娜拉的头和脚的下方点燃。 随后,他提了斧头,到草地边的林子里,砍来一根木杆子,在毡房前挖个坑,将杆子竖立起来,在上面挂了块红布。 哈族十分重视葬礼仪式,因为这是人一生中最后一项人生礼仪。 人去世后,哈族都会在毡房前竖长杆,上面挂布,表示对死者的哀悼。 死者的年龄不同,挂布的颜色也不相同。 一般年轻人去世了挂红布,中年人去世了挂一半红一半白的布,老年人去世了才挂白布,从挂布的颜色上便能知道死者的大概年龄。 做完这些后,巴图就没有再做别的了,只是跌坐在一旁,木然地看着娜拉的尸体。 一直到了傍晚,他的双亲赶着羊群回到营地。 老两口远远地就看到了那根挂着红布的杆子,惶急火燎地骑着马赶到毡房,钻进去一看,顿时嚎啕大哭起来。 也在这时候,巴图站了起来:“我去通知亲戚,去请毛拉来为她念经。” 哈族信奉的是伊斯兰,葬礼基本上都是按照伊斯兰的仪式进行。 而巴图,还有着别的想法。 他没有跟双亲多说什么,只是带了猎枪钻出毡房,牵来马匹,骑着一路顺着山谷出去。 巴图在第三天回来,在此之前,已经陆陆续续来了二三十人,都是近亲。 他最后领着来的是毛拉。 再看到娜拉的时候,已经被来探视的近亲帮着用清水洗了尸体,用白布包裹起来。 第二天,举行了赎罪仪式,将灵柩抬到毡房外,举行加纳扎仪式,这仪式结束后,就是出殡了。 坟地比较远的缘故,来的近亲当中,有人牵了骆驼过来,用骆驼将娜拉的遗体驮往坟地。 一众人这一走又是两天,到了坟地才将遗体葬下。 哈族实行的是无棺土葬,白布包裹的尸体,直体仰身,头朝北脚朝南,面向西,即朝着圣地麦加的方向入葬。 等到安葬完毕,巴图这个精壮的哈族青年,也已经变得憔悴不堪。 但他没有丝毫歇息的念头,只是冷冷地说了一句:“抄家伙,跟我走,给娜拉报仇,赶走口里人!” 十数个精壮的汉子,纷纷挎上猎枪,翻身上马,在巴图的带领下,一路狂奔,赶往哈熊沟。 第230章 现实点 武阳这几天没有像往常一样在矿点后面的草坡上地监看着矿点周边的动静,而是喜欢爬到后面那块矗立的大石头上朝着山林张望,也没有往日那样跟一众人有说有笑、有打有闹,变得安静了不少。 开始的时候,周景明还弄不明白,他到底是怎么了。 直到昨天晚上,他似乎是因为多喝了一点酒的原因,又找着周景明问了些娜拉的事情,周景明才忽然明白,武阳心里惦记着那个哈族姑娘。 隔天早上,周景明和往常一样,在山坡那片经常打拳的地方,打了三遍黑龙十八手的套路动作,然后做高位俯卧撑以及练习蝎子倒爬功。 前前后后算下来,他已经练习一年多的黑龙十八手,一开始连做都做不到的倒立,现在已经能随随便便倒立行走几十米,只是还没能做到像武阳那样,凭着几根手指的力量将身体撑起。 这次对练的时候,武阳第一次被周景明的骑龙入水(插裆推胸)弄得手忙脚乱,跟着被他接上的一个怪蟒翻身,狠狠一个背摔摔在草地上躺着。 武阳没有翻身起来,而是就这么静静地躺着。 周景明见他懒动,也在他旁边坐下,取出红莲烟,点了两支,递给他一支后,随口问:“你该不会是对娜拉上心了吧?” 武阳没有正面回答,只是微微叹了口气:“周哥,你说好好的一个姑娘,怎么就这么没了?” “山里的事情,真不好说。在阿勒泰这边,有超过半数的人是哈族,除了少部分定居外,大部分都是牧民,常年随着羊群在山里迁徙,住的是荒郊野地,很少接触外面的世界,跟族人的相聚,大概也就只有每年少得可怜的两三次聚会,她们确实很单纯、很纯粹。 数万的淘金客来到山里,罪犯、盲流、孤寡男人,哪一个都不是安分的主。 这是片法外之地啊,哪怕是再柔弱的一个人,到了这种地方,也会将骨子里潜藏的阴暗,给暴露出来。 知道为什么牧民那么讨厌淘金客吗? 不止是因为淘金破坏草皮、毁坏牧场,让河水变得浑浊,也不仅仅是因为淘金客为了吃肉,偷抢牧民的牛、羊和马匹,最主要的原因,是淘金客对牧民造成的骚扰。 这也是不少牧民放弃有淘金客活动的牧场,选择别的地方的原因。 类似娜拉这样的事情,太多了。他们只想着离淘金客远些。” 周景明抽着烟,遥看着东边缓缓升起的太阳:“在这种地方,能管住自己,守住自己底线的人太少,不少人,真的跟豺狼那样的野兽没太大区别。” 他其实很奇怪,武阳怎么就对娜拉上心了。 虽然救过娜拉一次,跟巴图一家有了简单的交集,但其实,周景明也只是需要羊肉的时候,会去找一下巴图,平日里往来的次数极少。 他不打算去打破巴图一家的宁静,巴图也不太愿意跟淘金客接触,彼此间相处很平淡。 只是多了这层关系以后,巴图在见到周景明和武阳的时候,会比较热情而已。 至于娜拉,去年营地在哈熊沟的时候,会偷偷来矿点附近看看,更多的应该是出于山里生活的枯寂和对淘金客的好奇,周景明并没有看出她对谁有什么好感。 自从去年出现那件事情以后,就再没到矿点附近偷看过。 今年更是只在转场经过钳形山坳的时候,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已,后面就再没见到。 周景明这么想着,也就随口说了出来。 武阳翻身坐了起来:“有的姑娘,只要看上一眼,就能在心里生根了。” “一见钟情吗?” 周景明笑着摇摇头:“兄弟,不得不承认,娜拉很漂亮,但其实你大可不必这样,这本就是一件很不现实的事情,最后往往不会有什么结果。” 武阳偏头看了周景明一眼:“为什么?” “哈族姑娘一般不嫁汉族,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们同一部落的人七代之内禁止通婚,通常至于周围的维族、乌孜别克族、回、蒙等通婚,一旦结婚,便不能随便解除,结婚后是不允许离婚的,尤其是女人,没有毁约和离婚的权利,这年头有几个敢的? 难道你打算在山里跟着他们一起游牧? 他们人少,人少就容易抱团,民族感不是一般的强,有着浓厚的族群认同感,外嫁的话,不容易被族群认同,观念和思维方式也不一样,跨族群的婚姻,很容易引发家庭冲突和误解。 在他们的理解中,婚姻是两个家族之间的联姻,也是家族传承的一种方式。 别的不说,他们有自己的语言,本身沟通上就比较费劲。不说老一辈,就以巴图和娜拉来说,咱们在跟他们说话的时候,往往一件事情,都需要重复多遍,才能勉强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老一辈根本就很少有人能听懂汉话,他们说的,你就更听不懂了。 还有饮食、信仰方面,他们信仰伊斯兰的,也跟咱们汉人完全不一样,她习惯的生活,跟你想象中的是不一样的……” 周景明说来说去,其实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说了:“总之,我只能跟你说,喜欢一个人,确实是件很美好的事情,但真正的美好,都是居于现实的基础上,而不是幻想。” 他说的是实话。 别说是现在这个还相对保守的年头,哪怕再过上几十年,已经非常开放了,外嫁给汉人的哈族姑娘也极少。 最后,他只说了一句:“既然希望渺茫,还是不招惹的好,你自己好好想想吧,说不定,就即使你娶了个哈族姑娘,等回去的时候,你的双亲能接受?能顶得住那么多异样的眼光。 你之前不是还想着跟着我一起到国外闯荡吗? 你要是真想找,最现实的,还是找个你们当地的姑娘,以后跟我出去了,也方便照顾家里。” 其实,在周景明看来,娜拉的离世,对于武阳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儿。 他说完后,起身顺着草坡上踩出的小道朝着帐篷边走去。 苏秀兰和王东,已经将早饭做好,开始招呼众人吃早饭了。 武阳估计也就只是心里有那么点小小的想法,根本算不上“情根深种”,他在草坡上坐了一会儿,也跟着下来吃饭。 在众人吃过早饭,抄起家伙干活的时候,他跟周景明说了一句:“确实不太现实,不想那么多了!”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冲他笑笑,然后朝着溜槽边下去,开始了一天的劳作。 第二天早上,天刚蒙蒙亮,苏秀兰和王东正在准备早饭的时候,一直习惯在帐篷边转悠,希望能捞到点吃食的金旺忽然狂吠起来。 周景明和武阳在草坡上锻炼,就见金旺朝着上坡方向冲了上来,一直往山顶上跑。 周景明和武阳见金旺的反应有些激烈,意识到情况不同寻常,赶忙停止了训练,一路小跑下来,钻进地窝子里,把各自的五六半给挎上,并且把还在懒睡的众人给叫了起来。 两人钻出地窝子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山头上,十数人骑着马匹冲到山头,然后顺着山坡下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 周景明细细看了下,发现全是挎着猎枪的哈族青壮。 “是巴图!” 武阳认出其中一人,冲着周景明小声地说。 周景明也看出来了,他微微点点头,跟钻出地窝子的彭援朝等人交代:“让大家都安分点,别乱来。我去看看……” 他已经大概猜出这些人是来干什么的了,略微想了下,迎着下来的那些哈族人上去。 “巴图,你们到我们矿点上是准备干什么?” 虽然心里有所猜想,周景明还是先确认了一下。 “我来给娜拉报仇,要赶走河谷里的口里人。” 巴图用一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看着周景明,愤怒直接写在脸上。 “连我们也要赶?” 周景明进一步确认。 “废话,河谷里的口里人通通赶走,一个不留!” 巴图还没回答,倒是人群中多了一个更蛮横的声音:“我们的草场,都被你们破坏成什么样了?偷牛偷羊,还敢杀人,滚出去……” 周景明看了那人一眼,没有过多理会他,而是转头看向巴图:“兄弟,娜拉的事情,我表示遗憾,那天回来以后,我就仔细问过,我两个矿点上的人,都在上工,不是我的人干的,你要是不信,我把他们全都叫来,让你看看。” 说完后,周景明冲着彭援朝招呼了一声:“彭哥,让所有人都出来……” 彭援朝也知道,这种事情大意不得,稍不注意就是一场大冲突,可就不是简单的淘金客之间的争斗,又是性质不一样的事件。 他忙着将还在地窝子里的人全都轰了出来,上百号人聚集在一起等着。 巴图用哈语跟其他那些人说了几句话,翻身下马,朝着帐篷边过去,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这才折返回去,又跟一帮人用哈语说了些话。 他大概听出,巴图跟那些人说,周景明和武阳,曾经救过娜拉的事情,不为难周景明的矿点。 另外,又说了一些听不懂的话,一帮人纷纷随着巴图往下游去了。 第231章 凶残 周景明并没有太过担心。 巴图领着人来到河谷,首先到的就是钳形山坳的矿点,并没有一上来就喊打喊杀,他就知道,巴图尽管心里愤怒,但还没有完全丧失理智,至少惦念着去年的那点情分。 周景明见到一众人都下去了,叫上武阳和刘老头,准备跟去看看到底会发生什么样的事儿。 河滩上没法骑车,只能步行,自然赶不上骑马,所以,三人爬到草山高处,朝着下游的几个矿点打量。 见一路上,巴图等人并没有出现过激的行为,只是每到一个矿点上,就让那些队伍把人聚拢,巴图一个个看过后,也没有过多刁难,就继续往下一个矿点走。 刘老头笑着说了一句:“刚才说得挺凶,也不见他们多厉害!” “大爷,你把事情想简单了!” 周景明则是神情有些凝重:“你是没有见过牧民是怎么驱赶淘金客的,这些人,别看只有十来个,换成是我,我也不愿意招惹。 他们现在之所以还没喊打喊杀,我估计巴图是想着要先找到谋害娜拉的两人,不想把动静弄得太大,免得人还没找到,先跑了。 等着看吧,搞不好,咱们的两个矿点,也会有不小的麻烦。” 武阳有些不解:“巴图不是都已经看过了吗,总不会还找咱们麻烦吧?” “巴图不找咱们麻烦,但有人会找,得看今天河谷里,会闹成什么样。” 周景明上辈子见过,也听闻过几次牧民驱赶淘金客的事情,每一次的动静都不小,都是能惊动政府的大事儿。 三人就在山顶上看着,巴图等人骑着马一个个矿点寻找下去,等了大约一个多小时的样子,一众人又骑着马顺着河滩上来,再次经过钳形山坳,继续往上游走。 周景明等人自然也跟了上去。 一连过了几个矿点,巴图都没有找到想找的人,倒是遇到了李国柱等人。 他领着一众人下来吃早饭,浩浩荡荡,三四十人。 碰到巴图等人,李国柱赶忙让一众人让到一边,但却发现,十数个哈族青壮,提着枪,将他们围了起来。 周景明赶忙靠过去:“李哥,人都到齐了吧?” 李国柱点点头:“都到齐了……这是……”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李国柱自然也知道娜拉的事情,看到巴图后,也意识到是什么事儿,见周景明点头确认后,他回头冲着众人招呼:“大家别乱动!” 巴图将马勒住,在一众人脸上扫过,并没有过多耽搁,继续朝着上游走。 周景明见状,真正松了口气,现在能完全确定,自己矿点上的人没问题:“李哥,你领着他们去吃饭,别忙着上来,就在下边矿点上等着。” 李国柱点点头,继续领着一帮人往下游走。 赵黎则是跟了上来:“周哥,我也跟去看看。” “只看,不掺和!” “嗯!” 四人继续跟着往上游走。 就这样,他们看着巴图等人,到矿点上,碰到配合的,巴图等人就让把头将人全都从地窝子里叫出来,一一查验,最后问矿点上有几个人,有没有人离开,这是配合的。 要是耍横不配合的,十多个哈族青壮纷纷将枪端了起来,也就没人敢横了,还是得将人聚拢,等待巴图查看。 但凡在这边混过的,都知道不能轻易招惹这些动怒的牧民。 就这样,又往上游看了四五个矿点,最终到了陈庆林他们的矿点上。 那个时候,他们矿点已经开始劳作了,正在忙着挖矿料往河边的溜槽边送。 事实上,这里和前一个矿点隔得并不远,巴图等人在那矿点上的时候,他们就已经看到,一开始还以为是清山队的,但一看穿着,确定不是以后,倒也没太在意。 只是,当巴图等人朝着他们矿点靠近的时候,周景明看到陈庆林和陈庆文两人,提着猎枪,悄然朝着矿点后面的林子钻。 看上去似乎很平常,但这种时候离开,就连远远看到的周景明都开始怀疑,娜拉的死是不是跟他们有关。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在前面走着的巴图等人也注意到了,随着巴图的一声吆喝,一众人骑着马狂奔起来,跟着钻进林子。 这一次动静不小,有了枪声。 听到这声音,周景明意识到,巴图应该是找到人了。 等了一阵,就见巴图等人骑着马出来,而就在他和另一人的马匹上,有绳索拴在马鞍上,绳索的另一端,则是双手被捆着的陈庆林和陈庆文两人,就这么生生被从林子里拖了下来,惨叫不已。 周景明没有靠过去,只是叫住武阳等人,远远地看着。 跟着就看到巴图等人,将两人拖到矿点上,没有任何犹豫,朝着那些不明所以,围拢过来的淘金客,直接就开了枪。 一时间,河谷里枪声乱响。 顿时有四五个倒地。 那些淘金客被打懵了,但也都知道此时小命更重要,有人开始窜入河水,往对岸游,有的往上游跑,还有的往林子里钻。 十多个牧民也没有追,只是跳下马,把溜槽给掀入河里,钻进地窝子,将地窝子给点了。 这操作,其实跟清山队的没什么两样。 没多长时间,陈庆林的矿点上,就被弄得一塌糊涂。 开始有人高喊着“口里人滚出河谷”,然后继续朝上游的矿点冲去。 而陈庆林和陈庆文,就这么被马匹驮着,在河滩的卵石上乱撞、乱滚。 开始的时候还能惨叫、挣扎,很快就没了动静。 他们就这么被拖在河滩上,一路往上游走,已然不知死活。 之前还觉得巴图等人不凶的刘老头,此时看到这一幕,也不由咋舌:“他们这是打算一路杀上去?” 周景明点点头:“应该是,别小看他们,既是牧民,也都是猎手,放牧之余打猎,向来是他们额外的收入,这些人的枪法,可一点不差,骨子里的血性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 正说着话的时候,巴图等人又到了上面的一个矿点,那些人遭到驱赶,溜槽、地窝子等遭到破坏,有人不服了,刚吼了两句,就被人开枪放翻,再看看被拴在马鞍上被拖得血肉模糊的陈庆林和陈庆文,没有敢多说什么,只忙着远远地避开。 武阳看着那凶残的样子,问周景明:“巴图怎么就能确定,那两人是凶手?会不会是误杀?” 周景明摇摇头:“这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是不是误杀,对于他们来说,其实并没有那么重要了。但是,我估计是他们的可能性不小,不然也不会在看到巴图等人到来的时候,他们两个忙着往林子里边溜吧,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赵黎也遥遥看着上边的动静:“应该是他们。” 而这个时候,周景明想得更多的是,自己的重生,还是对周围的人造成了影响,终究有事情因为自己而改变了。 就像陈庆林,上辈子五年后都还活得好好的,成了不小的金老板,而现在,却是直接夭折了。 若不是去买羊,发现了娜拉的尸体,巴图很大可能找不到娜拉,也有可能找到的时候,发现已经被豺狗吃得不剩什么了。 巴图估计只会想着娜拉是遭到豺狗围攻殒命,而不会再想到是被人害了。 毕竟,牧民四季游牧,在这深山老林里,因为遭遇野物,出现人手折损的事情,也时有发生。 他不知道,上辈子陈庆林两堂兄弟有没有干过这事儿,但这辈子的命,就这么定格了。 周景明没有继续看巴图等人怎么折腾,只是叫上武阳等人,回了钳形山坳。 这一天,他没有让众人干活,只让他们在矿点上老实待着,哪里都不准去。 然后,看到巴图等人,就拖着那两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在这河谷上下游,来回冲了几次,把河谷所有的地窝子和那些淘金设施都给毁了,把矿点上的人全都赶走,生生在这段三千多米的淘金河段折腾到傍晚,才骑着马离开。 而周景明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经过一夜的酝酿,第二天上午,河谷上下游有上百号人围到钳形山坳的矿点上来。 第232章 震慑 哈熊沟淘金河段,三千多米,几十个淘金队伍,地窝子被烧,物资被毁,不少队伍的人手还出现伤亡,这情况,可比清山队来得还要彻底,至少他们不会轻易动手伤人。 金旺吠叫起来,周景明在看到矿点周围有人冒出来的时候,就去关了抽水机,让彭援朝等人,将人手聚集在地窝子边上,把枪械也都分发下去做好应对准备。 李国柱、赵黎和孙成贵三人,领着上游矿点的人手狼狈地赶来。 周景明看到他们一帮人有几个挂彩的,连忙迎上去问:“什么情况?” “有人来打砸咱们上游的矿点!” 李国柱捂着自己右臂:“早上干得好好的,突然一大帮人抄着家伙,从林子里冲了出来,上来就动手,有上百号人,我见势头不妙,赶紧领着人往你这里汇合,将拦在前面的人打退了才过来。”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手臂被伤得怎么样?” “有人用木棒打我,伸手挡了一下,还勉强能动,问题不是很大,那人被赵黎一枪干掉了。” 李国柱勉强笑了笑:“枪声一响,挡前面的人被一下子吓住了,我们才跑了出来。” 周景明冲着赵黎笑笑,心说这个复员兵,总算开出了第一枪,以后能派上用场了。 就在这时,追赶李国柱的那些人,也浩浩荡荡地冲到矿点上。 围着钳形山坳的淘金客,一下子激增到两百多人,看他们一个个怒气冲冲的样子,周景明心里也突突狂跳。 这样的阵仗,上辈子淘金多年,也很少见到。 倒是给他一种犯了众怒的感觉。 他强自镇定,扫视着周围那些人:“那么多队伍的人能凑到一起,肯定是商量过的,既然商量过,必然就有领头的,是那几位,出来说话。” 说完,他等了一会儿,见那些淘金客没什么动静,不由嗤笑一声:“怎么,今天这是非打不可了?要打也行,但不能稀里糊涂地打,总该有个理由。 在哈熊沟里待了那么长时间,不说了解得清清楚楚,多少也知道一些,想必你们也清楚,我这矿点上的人,就没有怕事儿的。 来到这荒郊野岭,都是为了金子,但比金子更重要的是命……有本事聚拢这么多人,就不该当个缩头乌龟,让别人给你们拼命?你们的命是命,别人的就不是吗? 你们的两百多号人,加上我这里一百多号,那就是三百多人,真打起来,谁也讨不到好果子吃,我建议你们,有什么话下来说,说不清楚,再打也不迟。” 他这话,是激将,也是挑拨,更是让他们掂量。 这些人是不同的队伍聚集在一起,说白了,就是乌合之众,心不会那么齐。 果然,他这话一出,人群里顿时起了骚动,虽然动静不大,但总归是有的。 他又等了一会儿,见人群里,终于有人走了出来。 跟着一起出来的,还有八九人,都是各个队伍的把头。 几人来到距离地窝子十多米的地方站定,相互推搡一阵,最先出来的那人开口:“我们来这里,就想讨要个说法。” “说法?” 周景明反倒觉得奇怪了:“什么说法?” “昨天那些哈族牧民,是不是你找来捣鬼的?” 这问题一出,周景明顿时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回事儿了。 “你们是觉得,那些哈族牧民是我故意找来搞你们的,不然为什么我什么事儿都没有,偏偏你们的矿点被他们给毁了。” 周景明听到这问题,心里稍稍放松了一些:“我承认,那些哈族牧民其中的一个,我去年就已经认识。但人不是我找来的。 你们也看到,他们昨天马匹后面拖死的两人,要怪你们该去怪那两个死掉的杂碎,领头的那个牧民的妹妹,前些日子被人祸祸,然后弄死在山里,他们昨天过来,是来寻仇的。 而这个哈族姑娘,去年我们救过一次,有这情分在,他们自然不会对我们下手。 至于为什么要毁你们的矿点,原因很简单,这里是哈族牧民的夏牧场,淘金客过来,毁了草皮,还有的人,想吃肉就去打牧民的主意,让他们不得不换放牧场地。 很多事情,不用我说,你们也该心知肚明,自己领着来的人,干了些什么,想必你们自己心里都有数,尤其是你们当把头的,有没有约束好下边的人,也只有你们最清楚。 还有,你们昨天有些人,明知道牧民不好惹,偏偏还在人面前耍横,这不是找死吗? 纠集这么多人来兴师问罪,把事情推到我头上来,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行了,事情我已经说明白,都散了吧,今天你们围到我矿点上的事儿,我可以当做没发生过,有这功夫,还是赶紧去重新弄自己的地窝子,别弄得晚上连住的地儿都没有。” “散了,你说得倒是轻巧!” 对方领头的几人中,有人冷哼着说。 周景明眉头一挑,朝着他看了过去:“你还想怎样?” “还想怎样……还想着你从我们手里吃掉的那些金子,吐出来。淘金河谷又不是一个人的,来到这里淘金的,人人有份,凭什么被人盘剥一次?” 他怒气冲冲的话语,立刻引得另外几个把头也跟着附和。 “这才是你们跑到我矿点上生事的真正原因吧。” 周景明笑了起来:“你说的没错,淘金河谷不是我一个人的,但向来的规矩,是谁先占谁得,谁强谁说了算。 那些矿点,是我先占了,你们想分出去,自然不可能什么代价都不出就分走,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 说句霸道点的话,我特么当时也没逼着你们买,你们不愿意花那金子,你们大可不要那矿点,西沟能淘金的地方多了,自己去找。 或者,有本事当时就来抢啊。 我也没见人有这胆量。 矿点分出去,你们淘了那么长时间,这种时候跑来跟我算账……可算是让你们找到机会聚到一起了,行,想要我吐出去,有本事儿就上,没本事儿,就给老子滚蛋。 不是我瞧不起你们,我今天就在这等着你们,我倒要看看,你们怎么让我吐出来……” 周景明说着,直接拖了个木墩子坐下,给自己点了支烟抽着。 武阳很懂得配合,就在这时候,高喊了一句:“护矿队的,抄家伙……” 分到猎枪的一众人立刻纷纷涌到周景明身后,将自己手中的猎枪给端了起来。 周景明这里,人多,枪也多,不仅仅有双管猎,还有武阳、赵黎、孙成贵、彭援朝等人拿着的几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 这数量,不见得比围过来的这些淘金客手中的少,尤其是那几把五六式半自动步枪,更是吓人。 有这些家伙什,足以震慑全场。 就这样,双方人马僵持了好一会儿,不见动静。 那几个把头更是不敢吱声,别无其他原因,因为围在周景明身边的那些人,手中的枪,都在有意无意地指着他们。 他们毫不怀疑,但凡有人敢领头过来,他们几个立马会被枪子招呼。 在哈依尔特斯河岔沟的小半岛上,周景明这招已经被彭援朝等人学会,自然也交给了护矿队的人,谁冒头弄谁,一向是最好的选择。 反倒是周景明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不是要打吗?你们倒是上啊……别怂! 这么长时间以来,你们按照约定,给我交过金子后,我有找过你们麻烦吗? 还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一直在用着我的名头,为防着自己矿点可能被人抢,早早放出消息说你们手头的矿点,是我卖给你们的,就因为这个,很多人打消了抢占你们矿点的想法。 不然,你们能安安稳稳淘金那么长时间? 说直白点,是老子在护着你们,别特么不识趣。 我再问一遍,散还是不散?” 说这话的时候,周景明站了起来,将自己挎着的五六半端了起来,瞄向刚才说要让周景明将那些金子吐出来的那人。 结果,看到周景明的举动,那人一下子变得慌乱,赶紧转身就走。 几个月下来,哈熊沟淘金河谷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出了不少,周景明的凶名,早已经传开,都清楚他说得出狠话,也下得了狠手。 而且,细细一想,河谷的事情,确实也不能怪周景明。 那人转身一走,其余人哪里还敢逗留。 不消片刻,两百多号人又分成大大小小的十数支队伍,各自离开。 看着他们走远,周景明终于松了口气,一屁股跌坐在木墩上:“妈的,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周哥,要不要我去把那几个刺头给收拾了?”武阳小声地问了一句。 周景明连连摇头:“收拾啥啊,昨天死伤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出事儿。今天还好,没有一上来就打,不然的话,三百多号人混战在一起,事情就没法收场了……到时候,上边介入,咱们都没好果子吃,搞不好矿点得放弃,人还得赶紧逃,最近几天,都警觉点吧。” 不管怎么样,事情总算是平了。 接下来几天,周景明的两个矿点上,再次开始正常劳作。 而其余的矿点,则是纷纷派出人手,去铁买克购买物资,重新在各自的矿点上劳作。 周景明原本打算去找梁麻子的麻烦,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也只能暂时放下。 每天在矿点上老实地守着。 因为他一直担心,牧民们会将事情往上边捅,他们一向被优待,又是当地人,哪怕弄死弄残那么些人,也不会被过分追究,反倒是河谷里的淘金客会遭殃。 这一等,就等了十多天,见始终没有动静,周景明悬着的心才真正放了下来。 倒是巴图来过一次,赶了十来只肥壮的阿勒泰羊过来,还是以平价卖给周景明。 双方都没有再提关于娜拉的任何事情,他结了钱就走,只是告诉周景明,让周景明明天去找他一趟。 第233章 姑娘追 周景明不知道巴图想说什么,他当时追问了一句,只被告知,明天去找他就知道了。 他既然不愿意说,周景明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送走他以后,让彭援朝安排矿点上的一些人,将那些羊宰杀了,除了一只当天顿了,其余的烟熏保管。 隔天早上,周景明吃过早饭,安排了矿点上的活计,叫上武阳,领着金旺,去找巴图。 这一次,之所以没有叫刘老头,是因为周景明觉得,河谷里才出了那么多事情,可能有的人心里还有气,得小心提防,万一有人下黑手。 相比起来,应付这种事情,武阳更在行。 两人一路上没有耽搁,径直往山岭里进去。 接连翻过两道山岭,到了那片林木稀疏,更大面积被野草、灌木占据的山谷。 两人顺着巴图的羊群踩踏出的牧道,继续往山谷里走。 这一路,整整走了一个半小时,终于看到了巴图家的毡房。 在毡房一侧的大片草地上,用木桩简单拦了一个面积不小的栅栏,巴图家的那些羊就关在里面。 隔着老远,都能听到羊群里此起彼伏的“咩咩”声。 巴图一家人正在忙活,看他们将那些母羊从栅栏里拉出来的样子,应该是准备挤羊奶。 随着夏季的到来,也进入了母羊产奶的季节。 等到周景明和武阳走得更近一些,待他们看清楚他们一家子的时候,反倒一下子愣住。 “一、二、三……四……” 周景明使劲眨了眨眼睛:“武阳,我没记错的话,他们家是四口人是吧?” “没错,是四口人……娜拉?” 武阳也瞪大了眼睛,他看到了毡房前,那个提着铁捅的窈窕身影:“那是娜拉吧?” 和周景明一样,他也有些不敢相信。 两人相视一眼后,加快步子,朝着巴图家的毡房过去。 金旺早已经飞奔过去。 巴图家的两条牧羊犬迎了过来,多次碰面,又接连被金旺压制,那条公狗已经没有跟金旺干架的想法,吠叫几声后,见金旺迎面冲过去要咬,赶紧识趣地翻身倒地,将自己的肚皮给露出来。 这是狗子示弱的表现。 金旺冲着它呜呜一阵凶叫后,还是放过了它,转而去找母狗,可惜,没到发情的时节,它冲着母狗嗅嗅以后,就没了多余的举动,转而盯上了那些被一只只牵出来的羊。 周景明和武阳很快靠了过去,见巴图和双亲,正将那些牵出的羊羊头相对,相互交叉,用羊毛绳拴在一起。 巴图的母亲和妹妹,正拿着小铁桶给母羊挤奶。 巴图栓好刚拉出来的那只母羊后,搓了搓手上的污垢,朝着两人迎了上来,满脸笑盈盈的,哪里还有之前的愤怒。 周景明指着娜拉,一脸奇怪地问:“你妹妹是怎么回事儿?” 巴图似乎也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她前两天刚回来……姑娘追,知道吧?” “知道!” 周景明点点头。 武阳确实有些不明所以:“什么是姑娘追?” 周景明解释道:“姑娘追是哈族不同氏族部落或地区的男女青年相聚进行的一种马上竞技活动,你可以理解为咱们汉人的相亲。 活动开始的时候,一男一女两人一组,二人骑着马走向指定地点,去的时候,小伙可以向姑娘逗趣,开各种玩笑,甚至可以亲嘴、拥抱,反正,怎么嬉闹都不为过,姑娘也不会生气。 到了指定地点以后,小伙立刻纵马疾驰往回返,姑娘则在后面紧追不舍,追上后甚至可以用马鞭抽打小伙,这个时候小伙不会还手。 若是本就喜欢的,只是做做样子,不会真打,若是看不上,那就会毫不客气。” 武阳听得直咧嘴:“还有这种玩法……” 说这话的时候,他又看了看娜拉,问巴图:“那在林子里发现的那个女的是谁?” 巴图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了。” “不是,是不是娜拉,你自己分不出来?” 问这话的是周景明。 巴图还是摇头,用并不流利的汉话说:“当时你们也看到了,尸体被赤毛狼啃得面目全非,衣服倒真的是娜拉的,我当时心里也急…… 娜拉回来后,我问了她才知道,那天她骑着马进林子里去捡拾蘑菇,结果,刚进林子没多远,突然遇到了哈熊,马匹被哈熊拍了一巴掌。 马一下子惊了,驮着她乱跑,闯进山林深处去了,怎么都不听使唤,一下子跑出去老远。 后来她自己也被树枝从马背上打翻下来,马自己跑了。 她想着不管怎么样,也得将马找回来,就一路顺着马蹄印找下去,结果,在山林里,把她自己转迷糊了,找不到怎么出来……” 周景明和武阳听得费劲,搞了半天,大概听明白,娜拉一个人在山里转了三天,头一天在一个石崖下过了一夜,第二天,是在一个水潭边待了一晚。 这几天,几乎都是以山上的野果果腹。 结果,第三天在林子里转的时候,发现被几条狼跟踪了,又是一通乱跑,最后无奈,跳进一条河里,被河水冲着往下游,人是避过狼群了,等她爬到岸边的时候,也已经被水呛了半死,就昏迷在河岸边。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另一家牧民给带回家。 这一趟出去,她干出去两百多里地。 本来想请那家人送她回来的,结果,正好碰到那边正在办姑娘追,被留下来参加姑娘追,说是等这活动结束再送她回来。 就这么地,这次出去,在外面待了不少天,直到活动结束,那牧民才将她送了回来。 她却又哪里知道,因为她失踪,这边发生了那么多事情。 周景明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问了一句:“那被你们埋掉的那个怎么办?” 巴图有些尴尬地笑笑:“还能怎么办,只能埋着了,总不能又刨出来,我也打探了一下周围的牧民,没见到有人口走失,那衣服是娜拉洗过后晾在草地上的……你说,会不会是你们淘金客带来的女人,跑出来的?” 周景明摇摇头:“我哪里知道,反正哈熊沟河谷里,除了我那里有一个,别的队伍没见着过。” 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什么巴图说要赶走河谷里的淘金客,只是去轰撵那一次,明知道淘金客会回到各自的矿点,却没有后续动作。 也明白巴图居然还有心情赶着羊去卖给他。 他只是苦笑一声:“你知不知道,就因为这件事儿,我在沟里的矿点,被两百多号人给围了,差点没打起来,都觉得是我让你去搞他们的。” 巴图摊摊手:“我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这事儿,我其实也知道,我抽空到你们那边去看过,所以,我叫你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个淘金的好地方……” 第234章 隐秘的矿点 “淘金的地方?” 周景明心里挺好奇,巴图会告诉他一个怎样的地方。 牛、羊、马对哈族牧民来说,几乎是他们全部的家当,所以牧民逐水草而居,自古到今,牧民的迁徙理由从未改变。 也正是因此,哈族牧民可以说是世界上路走得最多的人,也是这世上搬家最勤的人。 哈族的历史就是在游牧中谱写的,他们的繁荣也是在不断的迁居中发展起来的。 似乎一生中,他们都在用双腿丈量着世界,追随着生命中的绿色。 作为打小穿行在这荒漠、戈壁、草原和山林中的人,他们熟悉、了解这片大地。 周景明只是干了几年的地质勘探,说实在的,所走过的地方,不到阿勒泰地区的千分之一。 这片荒蛮、野性的区域,他还有很多地方不曾涉足,就算是到过的地方,也只局限于很小的区域。 相比起牧民来说,他了解的,还是太少。 哈族牧民知道哪里有金子这种事情并不奇怪。 事实上,在阿勒泰地区勘探,走访牧民,探查金子矿脉的信息,一向是勘探队工作的重点。 “我知道一个淘金的地方,是四年前发现的,很偶然。 羊一多,容易分群,会出现几个领头的,各自领着一些羊到处走,那年我的羊群就有一群走散了,当天没找回来,又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找羊的事情被耽搁了,后面我花了好几天时间才找到。 那羊群到的地方,水草很好,是在一个山谷里,很隐秘,谷里有一个海子,两边的山特别大,那地方太远,几乎没人到过,那里就有个矿场,一个老矿场,很早以前,就有人在那里采挖,还有些废旧的机器、屋子,我看房子上写的字,我不认识,但知道是毛子写的。 就在海子旁边,还堆着很多矿料,那些矿料里,直接就能看到金子。” 巴图一边想,一边说:“具体位置,我也说不清楚,只能领你们去看,你看过以后,才知道能不能开采。” 周景明微微点了点头:“能直接在矿料里看到金子,那就是明金了,品位应该差不了。阿达西,你为什么告诉我这些?” 事情总不会无缘无故,巴图既然说出来,应该是有所图的。 “我想领你去那里看看,如果那里能开采,我想跟你们一起。” 原来,他也想淘金赚钱了。 但细细一想,周景明觉得其实也不奇怪。 在地质勘探队的时候,他也曾见过哈族牧民在放牧之余,自己弄小溜槽,架设在一些有金子、有水流的地方,隔三差五去看一看,收取一些金子,也有的直接上金斗子。 他们其实也很喜欢金银之类的器物。 就像人人都说藏民认为金子是埋藏在土地里最珍贵的东西,说他们不淘金,但真实的情况是,藏民家里,金银器物的多寡,向来是衡量家庭富裕程度的一个指标。 甚至很多藏民,除了生活开销之余,攒下的钱,大都花在买金子这种事情上。 手上戴着实心的大金镯子,身上还有各种金饰,用的器物上镶金错银,纯金的器物放在壁柜上,就用来看,一个屋子里面,弄得金碧辉煌。 不爱金子,那是假的。 同样的,哈族、维族,也同样有各种金银首饰,并且,阿勒泰地区打造的金饰,本就非常出名。 周景明又问了一个问题:“你跟我们去淘金了,那你的牛羊,怎么办?” “我的牛羊好办,可以让别的亲戚帮忙放养。淘金比放牧牛羊要赚钱多了,我想攒些钱。你也看到了,我家就四口人,人太少了,我早到了结婚的年纪,娜拉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但整天在外放牧,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人,并且,我家里很穷……我去参加过几次姑娘追,都没能找到合适的对象。 现在的政府很好,考虑到牧民的马牛羊取食方便,在子女的就学和就医方面遇到很大的困难,为了解决这些问题,他们在有计划地营造定居点或半定居点,还专门盖了砖木结构的大房子,我准备让家人去定居。 还有娜拉……” 巴图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武阳:“娜拉去参加姑娘追,回来的时候说遇到的小伙都没看上,我知道她有心仪的人了。” 巴图没有直说,但周景明一听这话,也不由看向武阳,心里有些想笑,但又有些担心。 想必武阳也知道是什么意思,这种事情,他不准备掺和,全凭武阳自己决定。 反正哈族没有硬性规定哈族姑娘一定不能嫁汉族,其中的弊端,周景明也已经跟他分析过。 但话又说回来,有钱了,很多事情都好办。 而现在武阳手头的金子,在跟着淘金的一帮子人中,只比周景明的少,那些金子全拿出来换成钱,有好几十万,在这年头,绝对是个土豪了。 关键是,他已经知道武阳对娜拉也是有些想法的,那就随他们好了。 周景明还有个担心的问题:“你想跟我们去淘金,你父母同意吗?” 巴图点点头:“我已经跟他们商量过了,他们同意,别的不说,再耽搁下去,我都快娶不上妻子了,而且,我家人手太少,在山里边不安全,他们越来越老,草场也一年不如一年,我都怀疑,要不了多少年,在马背上的日子就要结束了。 还有就是,在马背上的日子,其实并不好过。” 周景明想了想,又笑着问了一个问题:“你既然知道那么隐秘的矿场,其实你自己就可以淘,为什么选择跟我说?” “我虽然知道,但一个人不好操作,而且,就我一个人,万一那地方被人找到,我自己也不安全。这些年在山里转场,看到过不少淘金客,虽然接触不多,但很多人我根本信不过,你跟他们不一样。” 巴图这话说得诚恳。 “行吧,既然信得过我,那什么时候抽个时间,我跟你去看看。” 周景明点头答应下来。 不为金矿,巴图本人,周景明就一直有结交的想法,可不仅仅是为了羊肉,一个哈族牧民,能给淘金客提供怎样的便利,他非常清楚。 尤其是再过上一两年,开始黄金缉私的时候,身边有个哈族牧民,那就太好用了。 “现在正是夏牧场最好放牧的时候,家里的牛羊,我父亲、母亲和妹妹就能看护过来,我随时都可以走……要不就明天?” 巴图心里比周景明想的还要火热一些:“我看这两天天气不错,只要准备点干粮,我家里有马,骑着就可以走,不出意外的话,三天就能回来。” 周景明点头答应:“那就明天一早走,我回去安排一下,明天早早过来找你。” 周景明说完,站起身要走,却被巴图拦了下来:“别急着走,来了就是客人,在这里吃了饭再回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冲着周景明使了个眼色,指的是武阳。 周景明顿时明白他的用意了,笑着说道:“那我们就不客气了。” 巴图挤挤眼睛:“把羊奶挤完了,就能做饭!” 这个年轻的哈族牧民,完全改变了周景明心里对他们那种保守刻板的印象,估计也是被生活逼急了。 巴图说完,就忙着往羊圈里去拉羊了。 周景明碰了碰武阳肩膀:“一起去帮忙。” 武阳这个时候,心思可没怎么在周景明和巴图说的话上,他更多的时候,是在看着提着铁捅,在羊屁股后面挤奶的娜拉身上。 被周景明一碰,他立马回神,“哦”了一声后,跟着周景明往羊圈边走。 他们自然不知道哪些羊要被牵出来挤奶,只站在羊圈边,看着巴图拉住一只,就上前帮忙拉着出去排队,由巴图的父亲用羊毛绳拴着。 这个算起来年纪应该正值中年的长辈,大概是常年在外的原因,看上去已经显得苍老,脸上刻满刀割斧凿般的皱纹,像是个六十多岁的老人,几乎不会说汉话。他说了半天,武阳听得一头懵,只是哦哦啊啊地应付着。 最后,估计是实在没什么好说的,他转回来问周景明:“周哥,羊要生小羊了才会有奶,那把羊奶都挤了,小羊吃什么?” 周景明咧了咧嘴:“这种问题,我觉得你问娜拉更合适,她经常挤!” 武阳顿时翻起了白眼,倒引得周景明笑了起来。 就在一旁给羊挤奶的娜拉也听到了这话,红着脸给出了解释:“一般小羊刚出生的那些天,会尽可能先让小羊吃饱,不挤奶,保证小羊长得健壮,过上几天后,小羊一天就只需要吃上两三次就够了,那个时候就可以挤奶了,再过上一个多月,小羊开始会吃东西,就能断奶,那个时候也可以挤,不影响小羊长大!” “哦,原来是这样!” 周景明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拍了拍武阳的肩膀:“要娶哈族姑娘,你就好好学吧,不然不合格。” 武阳先是冲着娜拉笑笑,一回头,却是瞪向周景明,罕见地看到他那张脸涨红起来。 牧民夏季的日子,几乎都是从挤奶开始。 这事儿完成后,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以后,娜拉很勤快,忙着回毡房做饭,巴图也去帮忙。 哈族以放牧为生,吃的自然也是以肉为主,巴图专门去挑了一只长了一年的肥羊,很是熟练地宰杀剥皮,取出内脏后,在毡房外架起火堆烤。 而娜拉则是先给两人送来奶疙瘩喝着,又去做了些米饭,做成抓饭。 两人这一趟,算是体验了一把地地道道的哈族“美食”,其实挺不习惯。 在两人吃饱喝足,离开的时候,巴图还特地给两人装了一壶今天早上刚挤下来的鲜奶,让带回去煮着喝。 彼此间的关系,似乎一下子拉近了很多。 第235章 用钱说事 和牧民不同,他们吃惯了马牛羊的肉,也喝习惯了牛乳、羊乳之类的东西,在生活中习惯的味道和气味,到了武阳这里,就不是那么容易接受了。 和周景明一起返回钳形山坳矿点的时候,武阳揭开装羊奶的塑料壶盖子,凑着闻一闻,显得有些嫌弃:“一股子腥味,这玩意带回去,怎么喝啊,装的时候,我还看到羊毛。还有,娜拉在给一只羊挤奶的时候,挤着挤着,那只羊尾巴一挺,就滚出些羊粪蛋子,她缩手的时候慢了一些,还掉了几个进去……” “你……能不能别说了?” 周景明听得直皱眉头:“那些奶也倒进去了?” 武阳点点头:“那时候桶里已经有不少羊奶,舍不得倒掉吧!” 周景明叹了口气:“也没什么,你还记得当初彭哥喝水吐出羊粪蛋子的事儿吧,人又不见得比羊干净到哪里去,羊吃百草不怕病扰,只是几个羊粪蛋子而已……带回去煮开了,应该没什么问题,牧民世世代代都这么过来的,咱们也行,这鲜奶可是好东西。 回去别跟他们说,煮出来,谁想吃都可以吃点,别搞得吃不下去,就浪费了,在山里边,没有多少比羊奶更好的东西了。” 武阳笑了起来:“反正到时候,我肯定喝不下去。” 周景明则是瞥了他一眼:“兄弟,你老实交代,是不是私下里跟娜拉单独相会过?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不像是没打过交道的。” “你……看出来了?” 武阳有些尴尬:“今年没怎么见过,但是去年,我跟她确实见过几次面。” “去年……你藏得可真够深的。” 周景明一脸惊讶:“在什么地方,怎么从来没发现过?” 武阳挠挠头:“在河边的杨树林里!” “艹!” 周景明骂了一句:“难怪一听说娜拉出事儿,整个人魂不守舍,原来是早就勾搭在一起了。老实交代,有没有上了?” “没有没有……” 武阳连连摆手:“就只是拉拉手,抱一抱!” “下手挺快,也是真不老实!” 周景明跟着又问:“今年真没跟她见过面?” “也……见过几次!” 武阳说得犹犹豫豫:“休息的时候,我到山里闲逛,说是去打猎,其实就是去见她。” “我说嘛,一到休息就说到山上转转,啥狗屁都没见你打回来,原来是去猎色了。” 周景明摇头叹气:“我看巴图今天冲着我使了不少眼色,我估计,十有八九,他应该也知道你们的事儿了,总之,这事儿你自己拿主意,别把好好的一个姑娘给毁了。” “周哥,回去后能不能别跟他们说这事儿?” “我可没那闲心。”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回走,武阳跟着又问起另外一件事情:“周哥,你说巴图说的矿点,是不是真的?” 周景明想了下:“我觉得可能性很大。阿勒泰这边,从明清时期就有人在这边淘金,而且,毛子那边,也曾有不少人越界过来盗采。 解放后,两边合作,就像云母矿一样,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老毛子庄吧,那些年,不但合作一起采云母矿等东西,也曾有过合作采金。 民国那段时间,也有过合作。 从巴图说的情况来看,那地方有房子,有机器,很有可能还大力开采过。 这样的开采,我估计,十有八九开采的是岩金,那些能见到明金的矿料,很可能就是从矿洞里开采出来的,估计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没有开采了。 我以前在勘探队的时候,也根据记载,到过好几处这样的地方,根据尾矿寻金。 这样的矿点,现在还有好几处是国营的矿场。 不排除还有没发现的。 要是真有这样一片地方,咱们就发财了。” 武阳听到这话,顿时来了兴趣:“怎么说?” “值得动用机器开采的矿脉,挖出来的矿料又能直接见到明金,那不等于白捡吗?” 周景明微微一笑:“这是老天给咱们喂饭吃啊,反正淘金季结束,我还盘算着去洗洞,正好,这个冬天就扎在那儿,能搞出不少东西来,咱们去年才搞了多久,就分了那么些金子,一个冬季下来,那得是多少?” 武阳也咧嘴笑了起来:“想想都美,搞岩金,确实比淘砂金得到的金子要多得多。不过……巴图的羊,他真的放得下?” “这有什么放不下的?巴图说的,将羊群交托给亲戚,也是一条不错的路子。” 周景明解释道:“他这也是没办法了,父母老了,妹妹待嫁,就他一个主要劳动力,若是天天守着他的羊群,日子实在艰难。 哈族牧民居住的地方,按一年四季分为冬窝子、春窝子、夏窝子和秋窝子,一般春秋两季为一处,冬季住在地窝子里面,若是在林区,则是住在木房子里过冬,其他季节住在毡房,几户人家称作一个阿吾勒。 阿吾勒由有血亲关系的人家组成,居住的地方,草场相连,方便协作生产,一同转场迁徙。 和分田到户一样,牧民也是分了草场的。 他把羊让亲戚管着,自家的草场当然也能被亲戚使用。 实际上,牧民家的牲畜,不一定都是他们自家的牲畜,也有可能是由牧民将城里人家的牛羊聚齐,从春天养到秋天,到了冬天再还给牲畜的主人。 还有不少比较富裕的牧民,已经到县城里定居了,他们的草场能租借出去……牛羊当然也能让别的人代养。 巴图能这么说,说明他确实已经好好想过淘金的事情了。” 武阳又问:“我能不能把娜拉也带着去淘金?” 周景明看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笑了起来:“这你别问我,你要去问巴图,去问娜拉的父母,你要是真想带着去,最好是把她给娶了,名正言顺。” 武阳犯难了:“我该怎么说啊?” 周景明想了想,给出来一个答案:“钱,用钱最好说事儿。你也到过他家里,看到他家里的条件了,别看着吃肉喝奶,但其实就看看那些用具,就知道很拮据。 牧民富裕家庭的毡房很讲究的,里面用不同的布剪裁出各种图案,围毡都加以修饰。 格栏四周挂着壁毡和花色毡子,地上铺满花毡、绣花毡、地毯。还有,毡房的格栏、辐柱上漆,更有钱的还在上面镶上镂刻的骨饰和银饰。 你看看巴图家,哪一样都没占。” 听完后,武阳笑了起来:“懂了!” 周景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看巴图都有意在撮合你们,说不定,他就在等着你的钱,只要舍得花钱,应该很容易就能成!” “等这趟从山里回来,我抽空去备钱,到时候……周哥,陪我走一趟?” “这是小事儿,我只是想问你,你可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我就喜欢这样的,很漂亮,很特别,跟咱们汉人姑娘完全不一样的,这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 “行吧,到时候陪你走一趟!”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心里暗道:希望你不是一时兴起。 不得不说,哈族的漂亮姑娘,给人的感觉确实不一样,很容易让人怦然心动,包括周景明也不例外,初见娜拉的时候,他也觉得亮眼,但他作为过来人,更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可不想因为这种事情添麻烦。 “对了,这次巴图领着咱们去看矿点的事儿,别跟任何人说,咱们矿点上的人,有你们各自领着来的,有收编的,成分复杂,要是真有那么一个好的矿点,我可不希望像哈熊沟这样,立刻被人瓜分了,这种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 “好!” 第236章 行进艰难 天气炎热,鲜羊奶放不住,周景明一回到矿点上,就让苏秀兰将那些羊奶煮沸,让大家想喝的都去喝一点。 但真实的情况是,不少人将装了羊奶的碗端起来闻闻,或是简单尝一小口,就放弃了。 大家都知道是好东西,但就是不习惯那一股浓浓的奶腥味。 倒是周景明喝了一大碗,在他的催促下,苏秀兰也喝了一碗,不过,她有特殊对待,自己回窝棚里加了些红糖。 “兄弟,你真不喝?” 他有意逗武阳:“羊奶都不会喝,还想娶哈族姑娘……” 被他一刺激,武阳犹豫了一会儿,还是上前憋着气喝了一碗,那怪异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见到周景明等人都喝了,刘老头、彭援朝、白志顺、李国华等人,又凑了过来,都试着喝了一些。 一壶羊奶,本来也没多少,很快被瓜分殆尽,之前不喝,现在想喝的人,也没机会了。 周景明也趁机将明天要跟武阳一起外出看矿点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只是没有提到是巴图领着去。 这一方面是不想矿点的事儿被人早早知道,以免消息传出去;另一方面,也是对巴图的一种保护。 要是被人知道巴图知道矿点,他恐怕就不得安生了。 剩下的时间,周景明叫上武阳一起,将那些晾干的毛毡拿去烧了。 分离金子这种事情,还是不能拖延,一次积累太多,需要连着干上几天才能完成,也是一件累人的事情,尤其是研磨精砂,让水银跟金子充分融合,一天干到晚,都是差不多的动作,胳膊都会跟着受不了。 还有,摇金斗子,长时间泡在水里,哪怕现在的河水不冷,但也绝对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 这天晚上,周景明又把矿点上的事情跟李国柱、彭援朝、白志顺、刘老头等人交代一番,让苏秀兰准备了些馍馍作为干粮,又备了些酒水,隔天早上,两人挎着五六半,带上干粮、酒水,领着金旺,天刚蒙蒙亮,就动身赶往巴图家里。 到了巴图家,巴图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三匹绑上马鞍的马匹正在喂麦子,得长途赶路,它们必须吃好点。 等着马匹吃好,巴图将准备好的已经装到袋子里的物资,放到马背上驮着,背了猎枪,领头上路。 一天到晚,三人除了中途短暂地休息过两次,其余时间都在翻山过水。 随着地势的不断抬高,森林的构成逐渐变化,落叶松、云杉之类俊秀挺拔的树木越来越多,渐渐变得莽林如海,不时可以看到鸟兽穿梭其中,生机勃勃。 这里是几乎没什么人抵达过的原始森林。 一天下来,武阳累够呛。 在巴图说就在河边草坡上露宿的时候,他几乎是从马上滚下来的。 巴图身为牧民,从小到大,几乎都在马背上,这早已经是他们习以为常的生活,显得非常轻松。 周景明也还好,他上辈子在地质队的时候,学会了骑马、骑骆驼,因为进入山里,大都是连路道都没有的地方,勘探队进山,物资也就少不了要用马匹或是骆驼托运,人也需要用这些牲畜代步,不然,单是跋山涉水,就能将人走废。 这辈子重生回来,再一次骑上马匹,倒是很容易找回骑马的感觉,适应起来还算容易,就是一双大腿内侧,被磨得火辣辣的疼。 但武阳就不一样了。 他从没有骑马的经验,翻身上了马匹,全靠双手、双腿的力气,将自己固定在马背上,不至于爬坡上坎的时候摔下来。 虽然一路上周景明、巴图也没少跟他传授骑马的经验,但这种事情,大腿和屁股上,没有磨出老茧的经历,可不是那么容易精通,长时间手脚持续发力,让他整个人几乎都瘫了。 武阳一开始还跟周景明说,内地那些漂亮的风景,大多是山清水秀或是奇石怪柏,看起来像是一幅幅山水画,但阿尔泰山不同,这里山林色彩浓烈,层次分明,再加上蓝天绿水,有一股子洋油画的感觉,简直已经分不清到底是风景如画还是画如风景。 后来,他这种美好的心情,很快被那些河滩上,逼得马匹走起来都不得不一窜一窜的乱石,和林木间稍不注意就会抽在脸上、眼睛上的枝条给磨灭了。 甚至有不少地方,连马都骑不了,得下马牵着,帮马匹选择路道,行进艰难。 等到了某座山峰的山梁上,他能够环视周边山岭的时候,才发现,去年和今年淘金所在哈依尔特斯河和哈熊沟,不过是阿尔泰山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 三人在林间草地上点燃一堆篝火,周景明将自己带来的馍分给巴图,巴图却是摆摆手,自己拿出一些煮熟切成片的羊肉和“柯柯”给两人分食,还烧水冲了米星茶。 吃到这些东西,武阳第一次眼睛亮了起来,连说:“好吃,舒服!” 跟着他又问巴图,这是些什么东西。 巴图汉话不流利,解释的时候,总会伴随着一些哈语或是怪异的腔调,武阳听得一头雾水。 还是周景明给出了解释。 哈族牧民为了适应经常变换牧场和迁移住所的草原生活,往往会特制出一些便于携带的方便食品。 那米星茶是一种用小米炒熟制成的食物,用水冲饮,说是茶,其实就是稀汤,尤其是吃完肉食后喝起来会非常舒服。 而柯柯,也是用小米或是麦粒炒熟制成的食品,很脆很香,和肉一起吃,非常耐饿。 这天晚上,三人就在一块巴图带来的铺在草地上的羊皮毯子上过了一夜,第二天继续赶路,却是越走越荒凉。 在前领路的巴图,专门弄了一根木棍,敲打着沿途的树木和灌木丛。 武阳在后面问:“这是在做什么?” 巴图回应:“我是在跟哈熊打招呼。我们这边,以前也有老虎,后来绝种了,哈熊就是山里最大最凶猛的野兽,称王称霸,对深入山区的人们来说,是最危险的动物。” 他说这话的时候,指了指林间一棵倒掉的大树,说:“哈熊有时只是为了吃树根底下成窝的蚂蚁,连啃带刨就能挖断树根,有时候甚至会发狠,把小点的树直接推倒,非常厉害,轻易不要招惹,那棵树就是被哈熊破坏过的,附近有哈熊出没。” 周景明和武阳都在看那棵大树,属于是一棵腐木,被蛮力破坏成散乱的碎块,到处是发白的木渣。 却听巴图接着说:“好在哈熊天生不喜欢多事儿,很少主动挑衅人,听到响动,大多时候,它们会先跑掉。但要是突然对头遇到,情况就很危险了,要是冲扑过来,别说人,就连马匹被它拍上一巴掌也受不住。 所以,人在林子里走动的时候,最好有意识地弄出点动静,哈熊一般会自觉退让,要是冷不丁冒出来,除非身上带着机关枪,不然完蛋的大多是人。甚至有很多人,哪怕手里有枪,见到哈熊出来都会被吓得不知道怎么开枪。” 武阳听到这话,笑了起来:“是不是说得太夸张了!咱们手里有枪,还领着金旺,没什么好怕的。” 周景明提醒道:“兄弟,你可别大意了,阿达西在山里生活多年,他熟悉山里的情况,也是经验丰富的猎手,不管夸不夸张,最好相信他说的话。 我在东北是见过棕熊的,在棕熊面前,黑瞎子都能成为它们的食物,那可是能长到上千斤的大家伙。 你我枪法都还行,但不是经验老道的猎手,哪怕手里拿的是五六半,也不敢保证能一两枪就弄死它,尤其是突发情况,咱们打它估计要好几枪,它打咱们,就只是一巴掌的事儿。” 武阳闻言,微微点点头。 他是能听进话的人,并不会认为自己手头有枪,就能横行无忌。 穿行的过程中,他开始警惕周围的动静,一直背着的枪也摘下来提着,把保险给打开。 不过,一路上除了偶尔看到一两只野兔窜过去,引得金旺一阵猛追外,就只是一些松鼠和在枝头飞窜的鸟雀,倒是没有见到哈熊出没。 最大的动静,也就是听到林子里传来一阵灌木被撞出的哗啦乱响,金旺也引得狂吠不止。 那动静出现得突兀,消失得也快,巴图说,那应该是一群野猪,估计数量能有十多只。 就这样,三人骑着马在山间谷地里又穿行大半天,翻过一个高高的山口,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眼前出现一大片地势相对低平的山间牧场。 周围山峦上的林海把草场环抱在中间,明明看上去有明显的分界,却又显得浑然一体。 其间有一条小河随着起起伏伏的地势,在草场中蜿蜒,把一个个面积都不算大的水塘给串联起来。 那些水塘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在周边墨绿的山色衬托下,恍若散落在牧场上的一颗颗珍珠。 “这还真是个放牧的好地方,怎么没有人到这里来放牧?” 周景明随口问了一句。 巴图摇摇头:“地方看着是不错,但其实就这片地方,两三百只牛羊,坚持不了多长时间,这一路过来,你也看到了,路道非常难走,咱们已经是轻装上路,要穿过大片森林,物资转运费力,加之里面野兽不少,来一趟不划算。 我那一次跑丢的羊就是到了这里,找到的时候已经出现不少损失。关键是,这里面还多沼泽地……对于放牧来说,并不是好的选择。走吧,我说的矿场,离这里不远了,就在这条小河的源头。” 说完,他在草地上纵马奔行起来。 “不是说有沼泽吗,就不怕陷进去?”武阳问了一句。 周景明笑笑:“巴图既然到过那矿场上,应该知道路径,放心跟着他吧。” 两人随后也咬牙驱马跟上。 第237章 女人 西部地区难得见到海,所以喜欢把湖泊叫做“海子”。 那些被小河串联起来的小湖泊,比较小的,周景明更喜欢用东北的叫法:水泡子。 周景明和武阳随着巴图纵马奔腾,金旺跟随在一旁狂奔,直到它跑得伸长了舌头,巴图才将速度放慢下来。 出现在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夹在两座高山之间面积不小的海子,宽度至少有两三百米。 到了现在,周景明算是领教了巴图这个山区牧民对时间和距离的概念。 之前还说离得不远了,估摸着再远也就数公里地,可这前后走了大半个小时,到了海子边,看这海子的大小,沿着边缘继续往里深入,恐怕还得走上不少时间。 都已经到这地方了,周景明和武阳也只能耐着性子继续走,也不知走了多久,三人早已经离开那片高山牧场,钻进了一条不起眼的小山沟。 这里两边山崖陡峭,沟底全是风化落下的岩石,乱草丛生。 一条清澈的小河从山沟深处朝着下面哗啦啦地流淌下来,偶尔在个别平缓的地段安静地形成一片,映照出山峰间纯净的蓝天、悠悠白云和已经开始西斜的太阳。 到了这里,周景明反倒不急着往里深入了。 他下了马,先从背包里翻出罗盘仪看了看方位,又折了段小树枝扔在河里,看着手腕上的表,测了下流速。 接着,他又拿出一个磨掉釉面的海碗,顺着小河往上游走,每隔一段距离就停下来,在河道拐弯或者水泡子浅滩之类的地方,让走路都一瘸一拐的武阳帮忙挖坑,铲点儿土,用海碗在河里简单淘洗一番。 时不时地,还会从水里捞出几块石头,用锤子和放大镜敲开来看看。 他一边研究着碗里的砂子,一边在自己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写写画画。 武阳看不懂这些,也不多问,只是需要帮忙的时候上手帮忙,其余时间提枪注意着周围。 不用急着赶路,巴图则是负责照管着三匹马,让它们在河滩上采食些野草。 周景明在傍晚的时候,在一处河道比较窄的地方停住脚步,在哗哗流淌的河道中,他看到了一个用桦树皮做成的简易溜槽,跟他和武阳去年沿着哈依尔特斯河打游击制作的桦树皮溜槽差不多。 武阳在看到那溜槽的时候,也是微微发愣:“有人先到了!” 这也是周景明想说的。 巴图也跑来看了看:“以前没人来过啊,而且刚才一路过来,你们也看到了,这草场上并没有人来这里放牧过,能到这深山里边来的,也只有牧民!” 周景明微微点头:“确实没有被人放牧过,但你自己之前也说过,你来这边找羊,也是几年前的事儿了,这么些年过去,就不好说了。” 巴图给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猎手偶然来到这地方打猎,发现了这里?牧民有时候也会淘上一些金子,到山外换子弹、电池之类的日用品。” 周景明摇摇头:“你看这河滩上,还有脚印,看上去挺新鲜的。” 巴图顺着周景明所指的地方看过去,蹲在地上,用指头比量了一下:“确实是有人,但我看这脚印,好像有些小,有些窄,倒像是个女人的脚印。” “有可能这小河谷里面,已经有别的队伍先到了。这设置,可能是淘金队伍的人设在河里,弄点私金,但牧民大多不靠这个生活,算是搂草打兔子,不在乎出金多少,发现有金子的地方,架设上自制的溜槽,隔着十天半月才会来看一次。 你们没有来哈熊沟的时候,我也是在河里架设过几处地方,碰到下了大雨涨水过后,也会到河滩上去转转,看看有没有金子。” 周景明微微叹了口气:“咱们继续往里走,应该就能看到了。” 武阳却是笑了起来:“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淘金能这么省事儿。” 这桦树皮溜槽,直接安在这处窄窄的河道里,两边用土石堵上,让河水水流从槽子上通过,上面已经沉积了不少分层的砂砾,在最上面,能看到些金黄色的细小颗粒,往下是重砂,再往下是颗粒更大的河砂、杂物。 “走吧,咱们继续往里走!” 周景明领头顺着河滩往上游走,走了百来米,又看到一处用桦树皮设置的溜槽。 他没有继续验砂,现在更想看看,到底是些什么人在这河谷里。 走着走着,金旺忽然冲着河谷里吠叫起来。 三人同时警觉地停下脚步,朝着河谷上游看去。 大眼一看,没看出什么来,多看一会儿,忽然看到一条黑乎乎的人影,从河谷边上一块山石后面窜出来,朝着河谷深处狂奔。 隔的距离远,也看不出到底是什么人,只是觉得个子显得矮小。 “要不要追?”武阳小声问了一句。 周景明摇摇头:“别追,万一里面有淘金队伍,咱们一追,容易引起误会。这里太偏了,发现这处矿场的淘金客,肯定也不想有人知道这种地方,为了独占这里,很可能发现有外来人后,直接下狠手。咱们慢慢往里面走,接下来小心了。” 他把背着的枪也摘了下来,把保险打开,继续朝着河谷里走。 大约又走了一刻钟的样子,河谷里的地形变得宽大了一些。 远远地,在野草丛中,三人看到了一些高耸的铁架子,认出那是用来架设电线的。 只是时间长了,铁架子锈蚀严重,已经歪倒下来,像是垂暮的老人,尖端上还有崩断的线缆耷拉着。 另外,还有几座铁皮屋子和类似木刻楞的屋子。 铁皮屋子倒是还站着,那些木屋有的已经塌毁,没有倒下的,上面缠了藤蔓,长了野草,看上去像是一座座荒冢。 还有一些铁疙瘩,被野草遮掩着。 而就在一座铁皮房子里,屋顶的烟囱,还在冒着青烟。 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在河道上看到淘金客的身影。 似乎是一下子藏起来了一样。 河道两侧没什么树木,大都是些裸露的山石,一眼能看出去挺远,不是能藏住人的地方。 等到三人靠近,却发现河谷里并没有架设溜槽,更没有看到挖掘出的沙坑以及搬运矿料所需的架子车之类的东西。 淘金客活动的痕迹,少得可怜。 “有人吗?” 周景明高声询问:“有人的话出来说话,我们没有恶意……” 他连着喊了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过去看看!” 武阳提着枪,朝着那屋顶上冒烟的铁皮房子靠了过去,到了铁皮房子周围,细细看看周围,确定没什么问题后,朝着门口摸了过去,然后动作极快地钻进屋子。 过了没一会儿,武阳又从里面出来,朝着周景明和巴图招手。 两人也快步靠近。 “里面没人,而且,我看痕迹,好像只有一个人住在里面。” 周景明钻进铁皮屋子里,看到里面锈蚀的铁炉里,柴火已经快熄灭了,上面架着一口外表锈蚀严重的铁锅,里面烧着水,煮着一些野菜糊糊。 就在铁炉旁边的墙根脚,放着一个钢盔,里面絮了些松针,有二十来个鸟蛋在里面,还有半袋子苞米面,被挂了起来。在一块石板上,放了些油盐之类的东西。 而在屋子的另一侧则是大堆的松毛铺垫,上面放了一床老旧的被褥和一块羊皮褥子,确实只是一人居住。 周景明的目光,定格在那床褥子旁边放着的女人穿的大裆裤、衣服和一双尺码不大的破烂黄胶鞋上,应该是来不及收捡。 “是个女人……什么样的女人,敢在这种不见人烟的地方淘金,还真是稀奇了!” 周景明转身出了屋子:“咱们再往周围看看。” 三人出来探查一番,确实没看到有别的淘金队伍在这里活动的痕迹。 “走,咱们装作离开,都这种快天黑的时候了,我不相信一个女人敢在夜里往山林里钻,她应该还在附近,估计看到我们离开了,她才会出来,到时候倒要好好认识认识。” 周景明对这女人充满兴趣。 这么有意思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就冲这份敢在这种地方,独自一人淘金的胆魄,就不简单,已经不输男人了。 三人没有过多停留,骑上马顺着河流往下游小跑离开。 等跑出三四里地,回到海子边,周景明让巴图招呼着马匹,他则是和武阳提着枪往回走,准备杀个回马枪,只让巴图等上个把小时,他们若是没回来,再进河谷。 这个时候,天已经暗了下来。 周景明和武阳,也没有再顺着河谷往里走,而是沿着上的林木往里面钻。 两人重新回到那矿场上边的林子里,天已经黑了。 领着的金旺一直没动静,那铁皮屋也不见有什么异常。 就这样,等了十多分钟,见河谷深处,一点亮光闪动,有人打着手电出来。 金旺刚发出呜呜声的时候,就被周景明一把捏住嘴巴。 那灯光并没有一直亮着,只是偶尔闪一下,估计是脚下的路道不好走了,才不得不看上一眼。 闪过之后,总会等上一会儿才又继续出来,显得非常小心谨慎。 直到回到铁皮房,屋里又亮起火光,武阳才悄悄摸了下去。 第238章 闻所未闻 武阳如同一只狸猫,悄无声息地顺着山坡下去,似乎黑暗对他并没有什么影响。 周景明静静地看着,更多时候是在注意周边的动静。 几分钟后,他听到下边铁皮房的位置传来女人的嘶吼声:“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走开,走开啊……” 看样子,她是被武阳堵在铁皮房里了。 武阳打着手电朝着周景明所在的地方晃动几下,周景明见周围始终没什么动静,确定周围不会有其他人,也打开手电,顺着满是碎石的荒草坡下去。 到铁皮房门口,他看到屋里那女人,双手握着一把折刀,指着武阳,满脸恐慌地堵在门口。 他打量了一下女人,估摸着三十多岁的样子,看上去蓬头垢面,包裹得严严实实,黑乎乎的。 周景明拍了拍武阳肩膀,示意他退远一些,这才和声说:“大姐,你别那么紧张,我们没有恶意。我们是来这里找矿脉的,本想着这地方没人,没想到,还有你在这儿。” 女人并没有因为周景明和武阳的后退而放松警惕,尤其对周景明身边不时发出呜呜凶声的金旺,更是害怕。 周景明见她目光没少看金旺,猜到她惧怕,弯腰给了金旺两巴掌:“别叫……” 金旺怪叫两声,跑远一些,回望着周景明,不再凶叫,而是趴下去,伸着爪子挠着自己的脖子。 周景明这才又看向女人:“大姐,我听你的口音,是陇中一带的吧,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老家哪里的?” 女人还是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盯着两人。 见她这样,周景明其实挺无语,他想了想,将自己挎着的五六半摘了下来:“大姐,你这样抱着把刀累不累啊?我们真要对你怎么,就是一枪的事儿,你那刀有啥用,放下吧!” 女人还是不为所动,只是警惕稍稍退入屋里一些,将半边身子掩藏在门框边的铁皮后面。 周景明摇摇头,冲着武阳使了个眼色。 武阳当即准备上手,将女人手中的刀子夺下。 看到武阳逼近,女人反应变得越发激烈,一边嘶吼着“别过来”,一边将刀子直接架到自己脖子上。 这下,连武阳都有些没招了,只能回头看看周景明。 周景明叹了口气:“算了,不管她,咱们去捡拾点柴火!” 武阳又退了回来,跟武阳打着手电朝着周围看看,也没有进林子,直接将那些坍塌的木房子里的腐烂木料扯了一些出来,又弄来些枯草,就在铁皮房子边上不远处点燃,拢了一堆火。 过了没多长时间,只见河流下游有灯光闪动,知道是巴图来了,武阳迎了下去,帮着巴图将马牵到铁皮房子旁边,从绑在马背上的包里,拿出些馍馍在火边烤着。 巴图看到那女人,问了周景明和武阳几句,了解了大概情况,他又朝着铁皮房过去,试图劝说了一下女人,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周景明他们也就不再去管她,吃了些馍馍,喝了几口酒,喂过金旺和三匹马后,三人在火堆边铺开的毯子上躺下。 “这片地方出的金子,确实不错,我打算在这里多看看,估计得多呆两天时间。” 周景明问巴图:“阿达西,多待两天的话,你家里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吧?说好的四天就回去。” 巴图想了想:“现在正是牧草最好的时候,放牧不用走太远,只是挤羊奶之类的事情,会比较累,不过,只是多待两天,问题不大。倒是你们,是矿场领头的,你们出来的时间长了,矿点会不会出问题?淘金河谷里,一直很乱。” 周景明笑笑:“我们矿点上的人是哈熊沟最多的,现在没什么人敢惹,上一次,我跟武阳出去,大半个月的时间回来都没事儿,别说只是这五六天了。 放心,矿点上还有几个得力的帮手,有他们领着,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早点睡吧,我怎么觉得,今天比昨天还累……武阳,我先睡了,你先守夜,后半夜叫我换你。” 和动辄淘金客成百上千的河谷不同,因为喧闹,也就只是一些豺狗夜里会偷偷靠近捡食些粪便、残羹之类,没什么大的野物敢靠近,而这种隐秘地方,就得小心了,要是有狼、哈熊或是豺狗靠近,人手单薄,很容易成为野物惦记的对象,一个不小心,都容易出事儿。 何况,铁房子里还有弄不清楚底细的女人。 必须得防着。 却听巴图说:“还是我来守夜吧,我看你们俩都累得够呛。” 周景明想了想:“也行!” 他回头看了看铁皮房里的女人,此时还在门口蹲着,手中抓着的折刀不曾放下过。 周景明微微摇摇头,在毯子上躺下,拉了羊皮褥子盖上,没多长时间就起了鼾声。 等一觉醒来,太阳都已经升起老高了,他看看腕表,见是早上十点多钟。 武阳已经醒来,正往柴火堆里添加木柴,边上烤着馍馍,巴图依然睡得呼呼响。 周景明翻身坐起来,第一时间回头朝着铁皮房看去,见那女人蜷缩在铁皮房的铁炉边打瞌睡,看着她脑袋一点,立马惊醒,忙着抓紧手中折刀,朝着外边的三人张望。 细细一看,周景明忽然发现,这女人长得不赖,五官还算精致,估计是长时间在外面风餐露宿,皮肤显得又黑又粗糙,但依然属于有风韵的耐看型女人。 武阳笑笑:“昨天晚上一直缩在那里,就这么熬了一夜,戒备心理不是一般的强。” “不奇怪,这地方就她一个女人,而且是内地的女人,见到陌生男人,要是这点警惕都没有,怕是早被人给吃了。也不知道,她一个人在这地方待了多久,又是怎么待下来的。” 周景明打心里其实挺佩服,也觉得稀奇。 淘金河谷,向来是男人的天下,这样独自一人在这等荒郊野岭淘金的女人,他闻所未闻。 武阳小声地问:“周哥,你说会不会是疯子?” 周景明摇摇头:“从昨天的举动来看,不可能是疯子……我估计,可能是某个把头带进山的女人,逃出来的,或者因为一些事情,走丢的。” “你准备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这个矿点,我今天早上转着看看,有发电机,有绞车,有电塔,有矿车……动了那么多机械,阵仗不小,肯定是个大矿才会这样,金子肯定是有的。这女人不处理了,万一消息走漏出去,那不就……” “等我弄清楚这个老矿场的情况,弄明白这个女人的底细再说,事情不能办得稀里糊涂,也不是只有灭口这一条路能走……多烤几个馍,还有巴图带来的肉也弄点,到时候分她一些,看看能不能慢慢地打消她的疑虑。” “好!” 趁着武阳在准备早饭,周景明挎着猎枪,在老矿场上四处看看。 他也看到武阳所说的安放在另一个铁皮屋里的发电机,看到了绞车之类的器械。 只是,年代久远,就连绞索之类的东西,都早已经锈蚀断掉,机器也不可能再修复,彻底废掉,成了无用的铁疙瘩。 另外,他还注意到一些用俄语标注的腐烂牌匾,还在矿场上寻到几个锈蚀得一踩就碎掉的钢盔,钢盔上有青天白日徽,心里有了猜测。 这个矿场,很可能是民国时期和毛子合作开采的金矿,也可能是一些当年盘踞疆域的军阀。 在那种年头,估计也只有他们有这等实力,折腾那么多机器来到这种地方,而且,从罗盘仪显示的情况判断,这里已经非常临近边界,估计再翻那么一两个山头,就是别人的地界了。 这少说也是五六十年前的事情了。 也不知道是这里的岩金开采完了,还是出于别的什么原因,才将这里废弃。 但不管怎么样,这样的老矿,绝对值得好好勘探一番,万一能找到金脉,那又是一笔大财。 他之前还盘算着,手头资金充裕,明年完全可以找关系,弄个开采许可证,最好是能挂靠在国营矿场上,正式进军岩金开采,现在有这么隐秘的地儿,似乎可以藏着,再好好捞上一笔。 就在他翻看那些被杂草掩埋的矿渣时,武阳在火堆边叫吃饭,他回头看去,见巴图已经醒来,当即转身走了过去。 三人啃了些火烧馍,吃了一些巴图带来的柯柯和羊肉。 等到吃饱喝足,周景明又看看此时已经又守在铁皮房门边的女人,亲自给她送去两个馍馍,半斤羊肉,外加一碗米星茶。 女人虽然依旧警惕,但没有像昨天晚上那样举着折刀了。 周景明将东西放在门口,退回来一些,冲着女人微微一笑:“大姐,放心吃吧,我们真想对你怎么样,有的是机会动手,不会还让你好好地待到现在。 你动不动把刀架脖子上,真死了的话,说实在的,对我们也没什么影响。 我想,你到现在都没有找机会跑掉,心里肯定有事儿……是不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我们也是口里人,你不妨跟我们说说,我们真不是坏人。” 巴图在这时候也帮着说了一句:“我是这边的牧民,阿达西说的不假,他们确实不是坏人。 我们牧民挺厌烦口里来的淘金客,一来就到处刨挖,毁了草场,也干扰了我们的生活,但我还愿意领着他们来这种地方找金子,是因为他们可信,跟别的淘金客不一样。” 女人犹豫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说:“我是偷偷跟着我男人过来的,我跟丢了,我一直在找他……” 终于松口了。 周景明心里一喜:“你先把东西吃了,吃饱了再慢慢说。” 第239章 这个烂人 大概是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女人也觉得三人问题不大,在稍作犹豫后,拿起馍馍和羊肉吃了起来。 开始的时候,她吃得还有些矜持,渐渐地就放开了,变得狼吞虎咽。 周景明给武阳和巴图发了红莲烟,点上慢慢地抽着。 直到女人将那些东西吃完,周景明见她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出声询问:“还要不要再来点?”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摇摇头。 周景明也不勉强,出声询问:“河道里放置的桦树皮溜槽,是你放的吧?” 女人看了眼山谷中的小河:“是……是我放的!” “说说吧,你一个女人跑到这种偏远的地方淘金,来了有多长时间了?” “有三个多月了。” “三个多月一直在这儿?” 周景明有些不敢相信:“就你一个人,不是跟其他人一起?” “就我一个人!” 不止是周景明,就连武阳都听得瞪大了眼睛,完全想象不到,一个女人是如何在这种地方待那么长时间的。 不说可能出没的野兽所带来的危险,单是那份枯燥,也不是一般人能轻易扛住的。 但似乎,她说得又不像是假话。 周景明之前转着到处看看,并没有看到更多人活动的痕迹,于是选择了相信:“你说你是偷偷跟着男人来的,那你知不知道你男人去了哪里,叫什么名字,说来听听,等出去了,我或许还能帮你打听打听。” “我只知道,他去的地方叫哈熊沟……” “哈熊沟……” 周景明和武阳对视一眼,神色都变得异样起来。 巴图笑着插了句嘴:“这可巧了,我们就是从哈熊沟来的。” 女人听到这话,反而变得疑惑起来。 就这几个月的时间,哈熊沟的死伤的人不少,也不知道这女人所说的男人,有没有在死伤的人里边。 周景明不想惹来更多的麻烦,开始慎重起来,他试探着说:“我们确实是从哈熊沟出来的,你男人叫什么名字,说不定我们认识。” 女人支吾着说:“他……他叫彭援朝。” 这话一出,周景明松了口气,心里反而有些想笑:“彭援朝啊,陇中人,以前进城务工,被人抢了钱,跟人打架,捅了人跑掉,去淘金了。有两年多没回去了,去年年底才回去。 他有个青梅竹马的姑娘,因为掏不出姑娘父母看病的钱,选择嫁给了别人……你说的彭援朝,是我说的这个吗?” 这次,轮到女人瞪大眼睛了:“你……你知道他!” “我在哈熊沟有个矿点,他就在我矿点上领着人淘金,我们去年就在一起淘金了。” 周景明还是觉得有不少疑问:“我记得,他还没结婚啊,哪里来的女人,大姐,你不是骗我的吧?” “我就是你们说的那个女人……” 女人的神情此时变得很复杂:“我叫张雪芹,今年跟着他跑出来了。” 周景明审视了女人好一阵:“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女人想了一会儿,说起这一路的经历。 先是说了她夫家对她不好,动辄打骂,去年回娘家的时候,因为和彭援朝同村,就碰上了。说彭援朝在家,重新箍了村里最好的窑洞,还说彭援朝找着机会地撩拨,她正好在夫家待不下去了,就跟彭援朝有了私会。 本来以为彭援朝会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帮她脱离苦海,结果,彭援朝后面反悔了,而且两人的事情,开始在村里村外有了传闻,她不可能再在夫家待下去,今年在彭援朝临近四月,领着人出来淘金的时候,她就偷偷跟了出来。 女人说起这些事情的时候,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的,满是心酸的样子。 就连武阳听了,都忍不住骂了一句:“没看出来啊,彭哥……彭援朝是这样一个烂人,不想担着责任,就别招惹啊,我艹!” 周景明对这种事情,其实司空见惯,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心里倒是没觉得有什么。 他只是更好奇,张雪芹接下来的经历。 在他催问下,女人说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 在乌城跟丢彭援朝以后,她壮着胆子寻到阿勒坦,然后搭乘一帮说是知道哈熊沟的淘金客乘坐的汽车,到了铁买克,又去了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淘金河谷。 开始的一段时间,那帮淘金客倒是没为难她,只是让她负责做饭、洗衣,说是打听到彭援朝的下落后就送她过去相认。 谁知道,只稍稍安生了十来天,那帮人的把头就不安分起来。 有一天早上,将她叫了出去,说是有彭援朝的消息了,领着她去找。 张雪芹当时心里急迫,赶忙收拾行李,跟着那把头就走。 结果,到了偏僻处,那把头就停下脚步不走了,要对她动粗,让她做他的姘头,保证她能吃香喝辣,淘金季结束,还能给她些金子。 张雪芹不愿意,想跑,却又哪里跑得掉,被那把头抓了头发摔倒在地上,准备用强。 后来,在挣扎的过程中,她摸到了一块石头,狠狠砸在那把头的脑袋上,那把头只是伸手摸了摸自己冒血的脑袋,然后眼一翻,就栽倒在地。 她不敢逗留,带着行李就跑。 可偌大的淘金河谷,她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跑,加之心里还惦记着找寻彭援朝的事情。 她那天跑到山里,在一处石头窝子里藏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就又回到河谷,避开那帮人,找着其他的淘金客询问哈熊沟,也花高价找人买些吃的。 可那些人,要么不知道哈熊沟在哪里,要么跟她说话的时候,眼神就开始变得不怀好意,她只能赶忙离开。 就这样,张雪芹在河谷里逗留了七八天,始终没有问出任何头绪。 她带在身上的钱,就是为了买吃的,很快就花光了。 倒是又在山里寻到一处本地人卖物资的地方,那些人在山里建了几个地窝子,每天都有人去那里买东西,但是价钱都非常高,好在一问卖东西的那些人,他们又说知道哈熊沟在哪里,让她留下来。 而就在那里,还有好几个女人也住在山里,经常有淘金客去找,领着进地窝子。 她虽然没什么见识,但一看也知道,那不是久留之地,不敢逗留,赶紧离开。 没钱了,也没吃的,她就只能选择去偷,倒也成功了几次,最后那次,被人发现了,追了出来,她吓得赶紧钻进林子里躲避,好不容易才逃脱。 她不敢回到淘金河谷了,关键是,进了山里以后,找不到怎么出去了。 但总要想着活下去,她就在山里到处乱走,寻找出路,期间倒也撞见两个牧民。 她试着上前询问,结果,彼此都听不懂对方说什么,最后只能尝试着找牧民要些吃的。 倒也让她碰到好心的牧民,给了些肉干、馕之类的东西。 填饱肚子,她继续上路,结果,发现走来走去,山越来越大,也越来越陡峭。 后来在穿过一片草场的时候,遇到狼了,就是一只独狼,一直缀着她。 她顿时慌了,只想着赶紧跑掉,但怎么都甩不掉,只要停下来稍微休息一会儿,总能看到那只狼从草丛里,从林子里冒出来。 那天晚上,那只狼上来了,要咬她,本来她以为自己死定了,只是拿着根在那只狼逼近的时候乱打。 也算是运气好,有一棒子打在狼的前腿上,似乎是打断了,那只狼才跳着离开。 当然,她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 左手手臂和左脚小腿,也被狼咬了两口…… 说这话的时候,张雪芹似乎怕周景明他们不相信,还将自己的手臂袖子捋起来,让他们看看现在已经愈合的扭曲伤口。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来到了这个河谷,看到了铁皮房子。 身上带着伤,她选择暂时留下来。 在周围找了找,倒也翻到些勉强能用的器具,加上河边有野菜,河里还有鱼,似乎能弄到不少吃的。 更关键的是,她在挖野菜的时候,看到了河滩上的金子。 她捡拾起那块金子,想了很久,心里有了另外的决断:既然找不到彭援朝,又回不去老家,还不如就在这里淘些金子,如果能多弄到一些,等出去了,换成钱,或许还能换个地方生活。 第240章 愚人金 “所以,你这三个月,一直一个人在这里?” 周景明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张雪芹点点头:“一直在这里,我在淘金河谷里,也看到过他们怎么淘金,就学着用树皮做溜槽,安放在河里,我安放了十多个,每天都去看,有空的时候,还把河边的泥沙刨一些到溜槽里冲洗,只是,得到的金子不多……” “那你这几个月吃什么?总不会是天天野菜吧?” 周景明忽然想起铁皮房里那半袋子苞米面和铁炉旁放着的油盐之类的东西:“不对……你那些油盐、苞米面是怎么弄来的?” “开始的时候,确实是天天挖野菜,小河里也有鱼,我用木棒去打,后来挡了小坝子,鱼会游进去,我只要把小坝子里的水放掉就能捡,捡完又堵起来。 还有,这边水草地里有很多大鸟,很容易捡拾到鸟蛋,看到鸟窝,用衣服直接去蒙,也能时不时抓到一两只…… 那些日子,我大部分时间就是在找吃的。 后来我又想,淘到金子,我走不出去也没用。 还有就是天天吃野菜,吃鱼,身体越来越没力气,心里想着这也不行,还是要先找到出路才行,要想办法弄到吃的油和盐。 我就爬到山上去看,到周围去找路,前前后后找了七八天,还真让我找到一条下山的路。 那应该是以前的公路,只是时间长了,不少地方被雨水冲毁,还有很多地方,长了野草、树木,被盖住了,但跟别的地方还是不一样,能大概分辨出来。 我就顺着那条路往外走,只走了两天,就在一片山谷里,看到牧民的毡房,用我那几天在河滩上找到的小块金子,换了些粮食、油盐,还换了些肉。 我带着东西,又回到这里。 等东西用完了,就又来回花上四五天时间,去找牧民换些东西回来……就这样,一直到了现在。” 周景明听完张雪芹说的这些事情,心里一阵唏嘘。 他不得不承认,除去过往不说,单就一个人在这种地方生存、淘金这件事情上来说,就足以说明这是一个聪明的女人,而且很有韧性和毅力。 在这种地方生活,别说她是个女人,就连男人也够呛,堪称荒野求生的达人了。 至于她和彭援朝的过往,周景明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他很清楚,很多选择,往往身不由己。 周景明只是点评了一句:“比彭援朝那混蛋厉害……大姐,你就放心吧,彭援朝确实在我的矿点上,等我们把这里的事情办完,就领着你一起到矿点上,你一个人在这里,还是太危险,太艰难了。” 张雪芹点了点头,她终于把自己的戒备卸下了不少。 武阳对她淘到的金子,更感兴趣:“大姐,这几个月,你淘到了多少金子?” “不多,估计能有三四十斤吧!” 张雪芹在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又变得警惕、犹豫起来,但终究还是说了出来。 “三四十斤,一个人……这怎么可能?” 武阳瞪大了眼睛:“就凭你说的那十多个溜槽?” 要知道,在哈熊沟那样的矿点上,一百多号人,还动用了机器,一个月下来,也就十七八公斤的样子,按照人头平均算下来,一天一个人也不过就是四克左右的样子。 周景明心里也惊讶,觉得不可能。 河沟里的砂金矿,他一路顺着河流验着上来,表层的品位只是一般,一吨矿料能出三克金子就算不错了。 尽管张雪芹在河道里设置十多个简易的桦树皮溜槽,就凭那水流搬运,又能有多少。 何况,今年雨水并不丰足,数得上的中雨,也就下过三场而已,没有猛烈的流水冲刷,哪里来那么多金子。 他忽然想到巴图之前说过的矿料,如果是从矿料里边淘选金子,那可能性就很大了。 这么想着,他也就问了出来:“大姐,你是不是从岩石矿料里面也弄了些金子?不然,你一个人,三个来月,就靠那些简易溜槽,也弄不到那么多金子啊。” 张雪芹点点头,起身走出铁皮房,指了指后面铁塔所在的碎石山坡:“翻过山坡,那边的沟里有几个矿洞,堆了不少矿石,有些料子里边,看上去金灿灿的,我主要就是在那里把矿石砸碎了,从里面扣了些金子。” 她说起这事儿,巴图也插嘴说道:“我说的那些矿料,就在这大姐说的山沟里。” 这倒引起了周景明极大的兴趣,当即起身:“走,我们过去看看!” 武阳和巴图立马起身跟上,张雪芹想了想,也跟在后面三四米的地方。 这段距离并不是特别远,周景明翻到山坡上,一眼就看到开在那山沟石坡上的几个矿洞。 因为那边山沟里没有水的缘故,所以,发电机架设在小河所在的山沟,发的电通过铁塔的线缆,引到隔壁山沟使用,矿料也通过铁轨,运到小河所在的山沟进行粉碎、淘选。 那些供矿车行驶的铁轨还在,只是枕木早已经朽烂。 三人就顺着铁轨到了那边的山谷里,在巴图的指引下,周景明很快看到那将山谷填平的大堆矿料。 和别的地方一样,这里也长满了野草和灌木,将那些矿料遮盖得严严实实。 周景明从杂草间捡拾出几块锈蚀严重的矿料出来,翻着细细看了看,拿出地质锤,将矿料敲开,果然看到敲开的新断口里,金光灿灿。 看到这情况,武阳忍不住惊呼:“我艹,还真是金子,金子含量很高啊……那么多矿料,周哥,咱们发了,这要全都碾碎淘洗出来,那不得弄出几吨的金子?那……那得是多少钱啊?” 周景明却是摇摇头:“别高兴太早,这些不是金子。动脑子想想,这要是金子的话,人家怎么不运到那边山沟里处理,舍得扔在这山沟里?既然能在这种地方开设矿场,也就别说没人懂金子的话。” 他把武阳等人可能出现的猜测都提前拦截。 这话一出,武阳、巴图和张雪芹,都傻眼了。 “那这是什么东西?” 武阳不甘心地将那些矿石又挑选出几块,相互碰撞砸碎,把那些金灿灿的颗粒收集一些捧在手里。 周景明笑了起来:“听说过愚人金吗?” 三人都纷纷摇头。 周景明看着三人一副不死心的样子,耐心解释:“这其实是黄铁矿,是一种硫化物,形成于各种不同的地质作用,在多种岩石和矿石,包括煤层里面都可能出现。 这种东西的浅黄铜色,本身具有强金属光泽,所以看上去光亮闪烁,金灿灿的,经常会被人们误认为是黄金,所以,又被叫做愚人金,就是愚弄、哄骗的意思。” 地质上的东西,难以跟他们解说清楚,周景明干脆从矿料里挑选了一块下来,砸碎后,取出自己的英吉沙小刀,在上面刻划几下,又递给武阳:“你试试,看硬不硬?” 武阳接过刀子,在那块矿石上刻划几下:“确实有些硬。” 周景明点点头:“这就对了,区分黄铁矿和自然金,可以利用钢针或是小刀进行刻划。 如果是自然金,能够在表面划出明亮的沟痕,你们也知道,金子的硬度相对比较低。 而黄铁矿硬度高,钢针或是小刀,无法在上面刻划。 以前的老辈人,经常用牙咬的方法来辨别金子的真假,人的牙齿可以咬得动金子,但咬不烂,牙齿却咬不动黄铁矿。 还有啊,自然金的条痕颜色为黄色或红黄色,但黄铁矿、黄铜矿等相似的矿物条痕,就即使划出条痕,也是黑绿色。 再有,延展性也不一样,小小的一点金子,能打成薄薄的金箔,只是会变形而不会破裂。黄铁矿这种东西,一敲就碎了。” 不管怎么样,武阳也算是见过不少金子的人,听周景明这么一说,自己蹲在地上摆弄一番,还从包里翻出磁铁,冲着黄铁矿尝试,看会不会吸,结果发现毫无反应,又变得疑惑:“周哥,你不是说这是铁矿吗,怎么磁铁不吸啊?” “虽然黄铁矿里含有铁,但它不是铁磁性产物,常见的黄铁矿晶体为正立方体,没有磁性。” 周景明想了想,觉得自己说得不够严谨,又进行补充:“当然,也不是所有黄铁矿都不会被磁铁吸引,有一种非常罕见的磁黄铁矿,就具有强顺磁性,可以被磁铁吸住,但这种东西,我干了多年地质,从没有在野外见到。” 武阳又翻看了一阵,不得不承认:“真的不是金子……白高兴一场,我还真以为这里有一大堆从矿洞里挖出来没有处理的金矿,这要是弄来机器粉碎了,送到河里一淘洗……简直就是泼天的富贵啊。” 周景明也笑了起来:“这就是些不要的矿渣。” 而最想不通的,当属张雪芹了:“我在这里待了那么长时间,原来弄到的,不是金子啊,那我不是白干了。” 她很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周景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安慰:“在河道里面,你用溜槽淘来的金子,应该是真的。” “可……那才有多少啊!” 张雪芹摇摇头,一脸失望:“那些河道里淘到的金子,都被我换东西换了,我不敢把这些矿石里弄出来的金子带出去,怕别人看出来,盯上我这里。” 武阳也跟着安慰:“你应该庆幸,你没有拿着假的金子出去,不然的话,你恐怕会被认为是骗子,更别说换东西了。” 一直不怎么说话的巴图也满是失望:“这一趟白跑了。” 周景明则是微微摇头:“有没有白跑还不能下定论,咱们到矿洞里看看,才知道具体情况。 要知道,这黄铁矿,也是重要的寻找金矿的标志。” 第241章 探洞 黄铁矿具有黄金般的外表,不知道迷惑了多少人的眼睛。 但若是跟真金放在一起对比,就能明显感觉到它们的区别。 单就颜色这一点上来说,黄金的颜色是纯正的金黄色,而黄铁矿则是在金黄色中带有白色。 黄铁矿虽不是金,但与金子的关系密切,有相当一部分的金以眼睛可以看到的明金、眼睛看不见的微金等方式存在于黄铁矿的裂隙或晶体缺陷中,使黄铁矿成为重要的载金矿物。 周景明没有急着进洞,而是在这些黄铁矿渣间翻翻找找,最终挑选了几块出来,就在那地方,用地质锤砸碎,又把带来的去了釉面的大碗拿出来装上,回到小河边,找了块石头在碗里研磨一阵。 然后他拿到河里淘洗,最后碗底只剩下一点点重砂的时候,拿出放大镜观望,最后不得不叹了口气:“有些毛毛金,但品位太低,没什么提取价值。” 他连颗粒金都没看到。 这样的矿料,哪怕有各种机械开采,都是赔的。 现在剩下的指望,只能是进矿洞看看。 周景明没有过多停留,重新返回山谷,看着那分布在山体上呈品字形的三个黑乎乎的矿洞,冲着武阳吩咐:“去林子里找落叶松、爬山松,弄些明子和松脂回来。咱们要探洞,得先做些火把!” “不是有手电吗,还做火把干什么?” 巴图还以为是单纯的照明。 “这些洞的年头很长了,咱们不知道里边是什么情况,用火把,不是为了单纯的照明,而是检验里面有没有空气,空气有没有问题,要是不用火把,搞不好咱们钻进去,就出不来了。” 周景明简单说明后,率先和武阳朝着林子里钻了进去。 巴图、张雪芹两人也跟着进去帮忙。 制作火把的核心要素就两点,一是火把的载体,二是燃料。 载体很好办,树枝、藤条之类的东西都可以,关键是燃料。 而在山里边,最简单,最方便的燃料,无疑是松树、柏树之类油脂丰富的材料。 当然,也可以用动物油脂作为燃料,可是,现在也不可能为了做火把去打猎。 所以,明子这种被油脂浸润通透的东西,就是最好的。 几人到了林子里,找的就是那种枯死的松树、爬山松的树桩,去皮后看木质,如果是明子,就用刀子砍下来,见到树上因为破皮、虫蛀的原因,流出的松脂也收集起来。 这种近乎原始的林子里,材料很好收集,倒也没花多长时间,就做了七八个简单的火把。 火把做好以后,周景明又领着三人来到洞口。 他看了看张雪芹:“大姐,你就在外面等着吧,不要跟进去了,里边挺吓人的。” 周景明倒不是吓唬她,没进过矿洞的人,初次进入那种黑乎乎,方向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的矿洞,心里都会有莫名的恐惧,感觉像是自己正在被一点点吞噬一样。 张雪芹其实也不敢贸然跟着进洞,连忙点头。 周景明不再迟疑,从包里找出手电,率先从第一个矿洞钻了进去。 矿洞不高,也就差不多两米的样子,底部铺了小铁轨,一直朝着矿洞里面深入。 开始的一段,因此岩层酥松的缘故,砍了不少木头,在里面搭成架子撑着洞壁,顶上铺了木棒之类的东西进行防护。 那些木料早已经腐烂,地上掉下不少碎石,走起来磕磕绊绊。 能明显感觉到里面的凉风,自然不用忙着点火把。 周景明只是打着手电,看着洞壁,更多的时候,是在注意顶部那些悬着的石块有没有裂痕,会不会掉落。 一直往里深入二十来米,里面变得很安静了,空气也变得冰冷,感受不到波动。 周景明赶忙叫武阳点燃了第一个火把,并交代:“火把要是突然熄灭,或是火焰的颜色发生变化,咱们就得立马往外撤,这事儿,就交给你了,小心看护。” 武阳沉声应道:“好!” 他举着火把走到前面。 周景明则是跟在后面,打着手电观看着岩壁。 突然,洞里传来几声吱吱的叫声,几道黑影从黑暗中扑出来,惊得三人赶忙停住脚步,细细一看,发现前方洞壁上,零零散散地挂着些小蝙蝠,是武阳的火把散发的温度惊到了,这才扑飞出来。 几人又往里面深入十来米,洞道中那些木头支护,已经看不到了,而是变成了坚实的岩层,大概是觉得,这些岩层足够支撑洞道不会坍塌,才放弃了支护。 之前这一段,大多就是黄铁矿,洞壁上在手电光的照射下,不时闪烁着金光,再往里走,黄铁矿就变得越来越少,而洞壁上,也开始多出些安放炸药的炮眼。 再往里走,矿洞渐渐转变成石英岩矿脉,那一条条石英矿,凌乱地分布在洞壁四周。 看到这些石英岩,武阳显得有些欣喜:“周哥,有石英带……” 去年跟着周景明去哈依尔特斯河那边的禁区洗洞,他在洞里听周景明讲解了不少,知道黄金的存在,跟石英的关系也很大。 周景明笑了笑:“先别高兴,有石英,也不代表就一定有金脉,金子的形成,跟岩性、构造、岩浆活动和地层都有关系,一般金矿矿体会呈现出一些特征,比如,它们经常出现在构造破碎带中……” 周景明说着说着,忽然觉得,自己讲这些地质、矿石之类的东西,他自己说着费劲,估计武阳和巴图听起来也莫名其妙。 他想了想,转而说了一个经验总结的特点:“你现在看到的这些石英带,几乎都干巴巴的,非常的紧密,通常不会有金子,就即使有,也微乎其微,要是看到那种石英看起来比较油润的,杂质含得比较多的,可能就有金子。” 武阳只是“哦”了一声,也不知道听明白没有。 周景明没有再多说什么,继续朝着里面走。 就这样,洞道在山体里面弯弯拐拐,以微微倾斜的角度向着山体往里面延伸,走了五六十米的样子,就到了尽头。 周景明几乎每一条石英脉都看了看,倒也用地质锤敲下来几块矿石,带出洞道,到外面阳光下,他翻看了下那些矿石,反手就扔在矿渣堆里。 这是个无用的矿洞,当年开采的人,肯定也没有从里面捞到什么好处。 稍作休息后,周景明朝着三十多米外,高处一些的那个矿洞爬上去,然后继续朝着里面深入。 这个矿洞就大了,进去四十来米的样子,右侧的洞壁上,出现了一个斜着的岔洞,只够一个人偏着身子朝里面进去。 看着顶上的石英脉就知道,这里肯定是发现金子了,才朝着里面挖掘进去。 周景明看看武阳的火把,见没什么大问题,让武阳在外面等着,他自己打着手电,偏着身子,用手撑着洞壁,朝着里面一点点地深入进去。 主要是两个人都在里面的话,估计连身子都让不开。 这条岔洞,进去三十多米远,周景明到了尽头,他对着那条一个巴掌宽斜着生长的石英岩看了一会儿,没有看到明金,倒是杂质不少,他敲下几块装自己兜里。 然后又看着洞壁上其余那些比较细小的石英脉一路出来,发现应该是开采完了,被放弃的,价值应该不会大, 他们继续朝着洞里深入,又走了二十来米,看到前方突然变得宽敞高大,出现两个洞口,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在上面的那个洞口,还是平直往前,而在下面的这个,则是斜着深入洞道。 看到这情况,就连武阳都忍不住问了一句:“这是挖错了吗?” 周景明想了想:“有可能,但也不排除,里面有金的可能,还是要上去看看……武阳,你托我一下。” 武阳将手中的火把交给巴图,在墙壁边蹲下,周景明直接踩到他肩膀上,在他的托举下,周景明爬到上面的洞口,又俯下身,将武阳拉了上去。 巴图跟去没多大作用,他纯属好奇跟进来看看。 周景明让他就在这里等着,然后跟武阳朝着上边的洞道钻了进去。 这个洞道也挺深,一路进去,差不多百来米的样子,两侧出现的岔口也有不少,这哪里是挖错了,分明是在这里面发现了不少岩金,一直挖进去的。 周景明每一个岔洞都钻进去看看,大多洞道里,倒是捡到几块含金的石英矿,而在其中一个里面,很意外地看到一处坍塌,露出的一小条石英脉上有了明金。 虽然只有巴掌那么宽的一小条,也足够周景明高兴了,因为他敲下来的一块,用地质锤敲碎后,就检出拇指大小的两块扁扁的金子,而且纯度不错。 不比他去年洗洞找到的那条石英脉差。 他当即笑了起来:“就这一条石英脉,咱们这趟就没白来。” 说着,他又敲下几块矿石,装进武阳背着的包里。 “我估计,那些人应该是在这里采了不少金子,觉得采得差不多了,估摸着下边还有金子,这才从正下方打洞,朝着里面继续挖。” 这个洞道探测得差不多,两人又折返回来,跟巴图汇合后,朝着下方的洞道深入。 下方的洞道,只是往里面深入四十来米,就到了尽头,那些在岩壁上纵横的石英脉,没有引起周景明多大兴趣,反倒是折返回来的时候,他在一处岩壁出现扭曲碎裂的地方停了下来,在那里打着手电看了又看,最后用地质锤敲下些明显酥松不少的矿料下来。 那些黑白混杂的石英矿料呈蜂窝状,这在他看来,有缝隙才是容金的好地方,虽然也不宽,但感觉应该会有金子。 至于有没有,到外面一看就知道。 而当他探查完这个矿洞,出去后,将那些蜂窝状的矿料敲碎,就有很细小的金子显露出来了。 “等到淘金季结束,咱们就来这个地方洗洞,应该会有大收获!” 这个结果,周景明很满意。 第242章 红蜘蛛 第二个矿洞岔洞多,而且比较深,在里面花的时间不少,那几个火把,早就烧完了。 周景明在进第三个矿洞之前,只能又去准备几个火把。 第三个矿洞探查下来,只寻到两条很小的含金石英脉,还有一条硫化铁矿脉,其余的已经被采挖得差不多。 而这两条石英脉,呈烟灰色,有油脂光泽,并且是压碎结构,虽然没看到明金,但这是金矿化的表现,周景明相信里面一定会有金子。 若是石英矿脉颜色比较浅,看上去干巴巴的的白,这样的石英脉反倒极少出现金子,除非往深层里挖,看石英脉的性状有没有改变。 周景明凭借手头的工具,也没法继续往里探查,只能是到淘金季结束,来这里洗洞的时候炸一下看看。 倒是那条硫化铁矿脉引起了周景明的兴趣,因为他发现,这黄铁矿的晶体变得非常细腻,颜色暗淡,硬度变小,并且有不少蜂窝状的结构。 黄金也是会浸染进入黄铁矿中的,让黄铁矿成了找金的标志。 他将这黄铁矿也带了些出来,用地质锤敲碎后,放大镜观察,在里面发现了毛毛金。 证明自己的判断后,周景明变得欣喜。 那条黄铁矿脉一米多宽,完全可以人工采挖,虽然只是些毛毛金,但研磨后以水银咬金的法子,还是会有很不错的出金量,也是非常值得搞的矿脉。 就这三个矿洞的探查,就花了周景明大半天的时间,等重新回到小河边,他也懒动了,选择了休息,好好烤烤太阳,那些洞里面,太阴冷。 张雪芹不会摇金斗子,武阳跟着她走了一趟,将她架设在河道上那些简易溜槽里沉积的泥沙收集,进行淘洗,也就大概收了五六克金沫儿,这是放置在河道上七八天的结果。 她在河滩的石缝里还捡到过金豆子,并没有完全信周景明的话,自己拿着金豆子按照周景明所说的法子比对、刻划,终于不得不相信,她从那些砸碎的矿石里挑选出的硫铁矿,不是金子,只能将混杂在里面的金粒挑出来,其余的扔了。 周景明对她的举动,并不奇怪。 因为对张雪芹来说,他们三人还只是不能完全相信的陌生人而已,除非见到彭援朝。 三个多月的时间,她除了拿去换东西用掉的金子,手头剩下的,不过三十来克的样子。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她自己只是有样学样,并不懂金子。就愚人金这一块,哪怕是一些有经验的淘金客,也会被骗。 这天晚上,张雪芹去河道上挡的坝子里,取了十多条小鱼回来,再加上一些野菜以及巴图提供的羊肉,做了一顿饭。 吃过后,周景明他们三人没有进入那铁皮房子,省得张雪芹不安。 隔天早上,周景明继续沿着河道往山谷里验砂,并从山坡上风化后的坡积层里取料查验,可惜的是,连毛毛金都很少见,他也只能作罢。 趁着还有时间,他让张雪芹领路,去看了那条她所说的“公路”。 其实爬到山坡高处后,尽管被野草、灌木丛遮掩,依然能看出大概的路道形状。 巴图骑着马顺着这条隐蔽的路道跑了一趟,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告诉周景明,他去见过张雪芹所说的哈族老牧民,得知这条路通往库尔特乡。 而这矿点,那牧民也只是听老辈人提过,是民国时期就开采的,只是不知道具体是谁。 路道有不少地方已经被冲毁,看上去跟一些沟壑没什么两样。 但只要稍微修理,拖拉机之类的车子就能通行,路道不比去哈熊沟那里差,只是,需要穿过死亡谷。 这么一说,周景明就明白了。 库尔特乡,是周景明到死亡谷藏金的必经之地,他对这地方还算了解。 也大概明白,这个老矿场没有被人发现的原因,应该跟死亡谷那些恐怖传闻脱不了关系,很少会有人往这边来。 而这个废弃的老矿场,应该是当时开采到最后,觉得没有多少开采价值了才被废弃。 相比起所得到的金子,这些机械设施搬运出去的代价不小,也就遗弃在了山里。 这跟淘金客到淘金场淘金是一样的操作。 大部分淘金客进山的时候,各种工具、物资,全靠人扛、马驮地弄进山里,等到淘金季结束,大都会选择只带走金子和一些必要的东西,其余的全都扔了。 周景明不打算在这里耽搁,隔天早上,草草地填饱肚子,在巴图的带领下,原路返回。 谁知道,路上还是出了状况。 在穿过一处河畔的密林时,跟在后面的武阳突然怪叫起来。 周景明骑在马上,回头看去,见他正弯着腰,低着头,不断地拍打着自己的颈部和衣领。 一路往回走,总不能让张雪芹徒步,武阳大腿上被磨得厉害,觉得骑马火辣辣地疼,就将马匹让给张雪芹骑着,他自己挎了五六半,牵着马跟着巴图和周景明两人,走路的时候,双腿都得分开一些,走得很别扭。 见他怪异的举动,周景明赶忙勒住缰绳:“武阳,怎么了?” 武阳一边拍打一边说:“我脖子里掉了东西,又痒又辣。” 周景明闻言,翻身下马,朝着武阳跑了过去,到了武阳身旁,看到他脖子上的东西,心头一惊,没有忙着帮他拍打,反而一把将武阳往一旁拉开数米远:“快,把衣服脱了,东西得抖掉……” 跟着,他牵着张雪芹骑着的马匹缰绳,将马匹拉到一旁,又忙着折了一把枝叶,过去帮武阳进行拍打。 武阳依言照做,把自己的外衣和衬衣都脱了,他这才看到,自己的衣服上,有几十只红色的小蜘蛛,在衣服上到处乱爬。 他提着衣服使劲地抖了几下,又忙着往旁边退开一些。 巴图这时候也从前面跑回来,看了看那些蜘蛛,他自己先问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而这个问题,也恰恰是周景明想问他的。 见这个常年生活在山里的牧民都这样问了,周景明自然也问无可问。 他帮着武阳将身上的红蜘蛛全都清理掉,这才转头看向之前武阳所待的位置,看到旁边一棵树木的枝条上,到处是乱爬的红蜘蛛。 “我以前也见到过一次这种蜘蛛,只是不知道名字!” 这种蜘蛛,周景明上辈子也只见过一次,后来网络发达了,也没少看动物世界之类的电视,但始终没找到过这种蜘蛛的介绍,网络上一查,大都显示的是一种名叫叶螨,靠吸食草叶汁液存活的蜘蛛,很少出现咬人的情况,即使咬人了,也不致命。 但正因为见过,才知道眼下这种红蜘蛛的恐怖。 地质队的人,就曾有人因为被这种蜘蛛咬过而丢了小命。 夏天似乎是这种蜘蛛的繁殖季节,那些密密麻麻的红色小蜘蛛,全都附在大蜘蛛圆咕隆咚的肚子上,只要受到惊吓,就会轰然而散,像是一阵红雾似的四处逃散,等到危险过去后,又会重新爬回大蜘蛛的肚子上待着。 那种四散逃窜的情景,看得人毛骨悚然,浑身起鸡皮疙瘩。 有这种附子习性的蜘蛛,周景明在老家就曾见过一种房屋夹缝中生存的土灰色蜘蛛,产子后,用蛛丝将卵包裹在腹部下面携带着,直到那些小蜘蛛全都孵化出来,趴在它身上。 这种土灰色蜘蛛常见,也不见有什么毒性,只是要么不打,要么就全部打死,不然,房子那些缝隙里,以后会多出很多这种蜘蛛,主要是烦人。 周景明看到这种致命的红色蜘蛛时,心里冒出来一个对付梁麻子的想法,但是想来想去,又觉得不稳妥,而且,收集起来也麻烦,关键是,要是自己不小心被咬到了,也麻烦。 看着武阳脖颈上很快红肿起来的皮肤,他不知道有效的治疗手段,担心他真的出大问题,只赶紧让武阳骑上自己那匹马,往回赶。 巴图见状,又将自己的马匹让出来给周景明,变成他牵着张雪芹骑着的那匹,一路马不停蹄地往回走。 似乎是因为武阳被那种红蜘蛛咬的时候,及时拍打,被咬得不够严重,开始的时候奇痒难耐,过了一个多小时后,他就没有太大感觉了。 周景明看过他那片皮肤的情况,红肿了两个巴掌那么大的一片,上面起了一些红色的包,但并没有再继续扩散的征兆,感觉不用太过担心。 这一路走得急,但因为多了张雪芹的缘故,没法在平缓的草地上纵马奔腾,行进的速度其实还是慢了不少。 接下来的一路上,四人在野地里过了两个晚上,武阳也确实没太大问题,周景明才完全放松下来。 在第三天临近中午的时候,四人才回到巴图家放牧的草场,看到娜拉和她的父亲在看护着羊群。 两人看到周景明等人回来,骑着马靠了过来,说了些话。 可惜,巴图的父亲不懂汉话,也就周景明会简单地说上几句哈语,话说得磕磕巴巴,词不达意,只能相对傻笑。 武阳和娜拉没怎么说话,眉来眼去的。 周景明看不下去,又见张雪芹显得有些急迫,干脆叫上武阳,把马匹留下,徒步返回矿点。 巴图则是留下来跟着放牧,晚上的时候跟家人一起回去。 路上的时候,周景明打趣武阳:“你们这样眉来眼去的,我看着都急,干脆这样,反正我地窝子里还有不少钱,改天你拿个一两万出来,直接去提亲得了,到时候给我金子就行。” 有这样的一笔钱,足以改变巴图一家的生活现状。 如果两万不够,再拿两万,武阳早有这种实力了。 相信这事儿,在巴图已经默许的情况下,能很顺利地达成。 武阳笑着点了点头。 第243章 咬下一块肉来 周景明和武阳领着张雪芹回到哈熊沟钳形山坳斜对面的山坡,远远看到矿点上不少人懒散地散布在河边的杨树林子里,有人在打牌,有人在睡觉,抽水机也没有响动,两人这才记起,这应该是每周的休息日。 林子里传来响动,金旺冲着声响传来的方向呜呜凶叫了两声,很快就止住。 见从林子里出来的是刘老头,周景明停下脚步,也停下了摘枪的动作,只是冲着他喊了一声:“大爷……” 刘老头靠了过来,上下打量着张雪芹,有些疑惑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 周景明笑笑:“这次出去探矿,在山里遇到的,说是来找彭援朝的,这事儿,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等见了彭援朝就知道了。” 刘老头朝着矿点上看了一眼:“彭援朝没在,昨天晚上就去铁买克了,领着几个小青年去的,孙成贵开的拖拉机。” 话不用说明,周景明也知道彭援朝肯定又是去孙怀安的窝点里找女人去了。 “我们没在这几天,矿点上有没有什么事儿?” “都挺正常。” “那就好!”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忽然发现张雪芹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猜到她可能怀疑自己哄骗她,连忙解释:“大姐,彭援朝真在我这矿点上,他只是现在没在,等到晚点,他回来你见到了就知道了。” 他没有再在山坡上逗留,继续顺着山坡下去。 刘老头也没有在山里转悠,跟着一起往回走。 等到了河边,一帮子在杨树林里纳凉的淘金客,见到周景明又领着个女人回来,一个个纷纷爬起来,跟周景明、武阳打招呼的同时,也在用一种异样的眼神看着张雪芹。 这等阵仗,吓得张雪芹把头低着,往周景明身后缩了缩。 但很快就有人认出张雪芹了。 彭援朝从老家领着一帮人过来,那些人都是同村或隔壁村的,自然也知道张雪芹。 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张雪芹循着声音看去,见到熟人了,这才真正确定,彭援朝真的在这个矿点上,一时间,眼泪不由自主的冒了出来。 好歹有认识的人在,她心惊胆颤这么些日子,吃了那么多苦头,心里终于稍稍踏实,情绪也变得复杂起来。 看到有人跟她说上话,周景明也没有再去管她,只是和武阳先一步去了地窝子。 这几天折腾下来,两人都显得有些疲惫,到帐篷里,让苏秀兰煮了加盐的茶砖,喝了些水后,选择回地窝子睡上一觉。 在那样的深山老林里,晚上休息都不踏实,更多的疲惫就是因为没有休息好。 只是,在进入地窝子之前,周景明特意跟苏秀兰说了一声,让她帮忙招呼一下张雪芹。 另外,让王东弄一只羊出来煮上,这几天吃馍馍、柯柯之类的东西,属实有些腻歪了,想好好换换口味,也想好好补补,为此,他还将带来的火锅底料也拿了一大块出来,就想吃得香香辣辣的。 周景明回到地窝子里,看到里面堆放了不少晒干的毛毡,他暂时也顾不上去处理,只是将背包挂到墙上,看了看架子上罐头瓶里装着的那些金豆子,感觉几天不见,又增加了不少。 他从热水壶里倒了些热水,洗了把脸,把双脚放在热水里泡着,又点了支烟抽着。 来淘金的人,要么双脚在水里泡着,要么就是在干活,经常出汗的缘故,几乎每一个都有一双臭脚,很多人甚至一双鞋子从新穿到烂都不曾洗一次,鞋子里都能穿出黑泥来。 周景明也不例外,只是现在有苏秀兰帮忙洗。 这几天进山,除了有两次过河的时候脱下过鞋子,其余时间,连睡觉都是穿着的,捂了那么多天,早已经臭气熏天。 苏秀兰就在这时候钻了进来,一闻到充斥在地窝子里的臭味,秀眉微蹙,嫌弃地将他那双黄胶鞋提着扔到了外面,这才又折返回来。 看着她贼笑贼笑的样子,周景明忍不住问:“怎么了?” 只见苏秀兰掀开被褥,从下面铺垫着的松针里面,翻出一块半个巴掌大小的扁平石头递给周景明。 周景明接过来看了下,那块石头被泥巴包裹着,擦掉后露出金黄色,他忙着把脚洗了,把那块石头放在盆里涮洗一下,发现是一块少说有一斤的狗头金,惊喜地问:“这是从哪里弄来的?” 苏秀兰顿时笑了起来:“说了你可能不信,我去河边洗衣服,就是我经常洗衣服那里捡到的,这段时间一直没下雨,河水又浅下去一些,就在一个石缝里,看到了这个。 一开始的时候,我看着金黄金黄的,还不敢相信,拿出来看过才发现是金子,我就藏着拿回来了,给你个惊喜。” 周景明冲着她竖起了大拇指:“这确实是个惊喜,这样大块的狗头金,都已经达到收藏级别了。” 淘金河谷里,每年发现的狗头金不少,但大多是些四五十克的小金疙瘩。像这样达到至少一斤的片状狗头金,非常的稀少。 狗头金成型的特殊性,尽管里面有不少杂质,其价值也不是同样分量的金子能比的。 当然了,也不排除这年头有人发现大块狗头金,直接熔了提纯或是按照比重以纯金的方式卖给收购站的情况,反正找到大块狗头金的传闻,周景明上辈子听到的次数都非常有限。 这是周景明这辈子见到的迄今为止最大的一块自然金。 “走,领我去看看,在什么位置!” 周景明有些迫不及待地扯了一块擦脚布把脚上的水汽擦干。 苏秀兰懂事儿地从土床一头,拿来一双洗得布面发白的黄胶鞋给他换上。 周景明穿好鞋子,将那块狗头金放在墙上的木架上,立马往外走。 到了外面,他找了个金斗子,拿了把铲子,随着苏秀兰到了河边。 苏秀兰经常洗衣服的地方,是河床去年下大雨冲刷后裸露出的一片石板,在她的指出的位置,周景明看到,那是三块石头交叉围成的一片三角区域,只有不到一平米的样子。 之前被水淹没,看不出来。 现在一看,那可是实打实的金窝子,有一块石头,像是臂膀一样,深入河里,高高的隆起,搂着那片金窝子,这就是一块打游击的淘金客常说的挡金石。 河水冲撞在上面,哗啦作响,像是淘洗一样,比重大的毛毛金容易在这里淤积。 周景明当即脱了鞋子,挽起裤脚,下到金窝子里面,用铲子将里面淤积的砾石、泥沙铲到金斗子里面,装了浅浅的一金斗子,在河里淘洗。 生怕错过里面可能存在的其它狗头金,周金明在将那些砾石往金斗子外面扒拉的时候,都会仔细看看。 结果,第一盆泥沙淘洗结束,不出周景明意料,他在里面又找到了一块比指甲盖还略微大一些的狗头金,而盆里的麸金和金沫儿,至少还有五克的分量。 而这金窝子里的泥沙,少说也够淘洗五六次。 这一刻,他似乎忘了疲惫,期待着更多狗头金或金豆子的出现。 看到周景明一下子淘出那么些金子,苏秀兰算是明白,周景明为什么着急忙慌往这里跑的原因了,这比溜槽毛毡里取出的精砂里面所含的金子还要多。 就这样,周景明在那里折腾了半个多小时,弄到了少说两百来克的金子。 见淘无可淘了,周景明这才和苏秀兰带着工具回地窝子。 两人刚到地窝子边,隐约听到有拖拉机的声音传来。 周景明估计,应该是彭援朝等人回来了。 他将那些金子让苏秀兰送回地窝子,他自己则是到帐篷边等着,很想看看彭援朝在见到张雪芹的时候,会是什么反应。 拖拉机的声音越来越大,数分钟后,顺着山坡上的土路,车子来到桥边,去铁买克玩耍的一众人跳下车,将车斗子里装着的米面、白菜、洋葱之类的扛上一些,送往做饭的帐篷。 彭援朝也扛了一袋面粉回来。这个时候张雪芹,也在帐篷里坐着,看到彭援朝上来的时候,她钻出地窝子,咬牙切齿地看着彭援朝。 彭援朝开始还没有特别注意,等走近一些,突然看到张雪芹,一下子愣住。 两人就这么对视了好一会儿。 彭援朝才扛着面袋子继续朝帐篷过来,将东西放在木架子上,才一脸怪异地看着张雪芹:“你……你怎么来了?” 张雪芹只是死死地看着他。 见张雪芹不回答,彭援朝又偏头看向周景明:“兄弟,这……怎么回事儿啊?” 周景明冲他翻了翻白眼:“你别问我,你得问你自己,过年回老家干了些什么。” 彭援朝挠了挠脑袋,又看向张雪芹,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让周景明没想到的是,张雪芹突然走到彭援朝面前,扬手就给了彭援朝一耳光,扇得清脆响亮。 彭援朝一下子懵了,跟着又有些恼怒,扬起手做出要还手的样子,只是,终究没有落下去。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他扬起的手,被张雪芹一把扯下来,袖子一捋,张口就咬了下去。 一时间,彭援朝的惨叫声响彻钳形山坳。 他好不容易挣脱出来,发现自己的手臂上,竟是被张雪芹生生咬下一块肉,血流得厉害。 他恶狠狠地瞪着张雪芹,骂了起来:“你特么属狗的是吧?” 周景明却是笑了起来:“彭哥,不是我说,你特么活该!” 第244章 当死人处理 张雪芹这一咬,彭援朝这辈子怕是想不记住都不行。 看着彭援朝惶急火燎回地窝子里找药找绷带,让人帮忙止血包扎,那副气急败坏,偏偏当着众人又发泄不出来,最终选择往帐篷边的木墩上一屁股坐下去的样子,周景明心头一阵乐呵。 “彭哥,是你回家过年作的孽,自己就该好好受着。大姐……现在该叫嫂子了,嫂子这次可是豁出性命地跟着你出来的。 你是不知道,她一个人,这几个月经历了多少事情,一个人在那等荒郊野地待了多久,反正我是挺佩服的。 你这么一弄,人家有村不能归,有家不能回,你自己看着办吧!” 周景明说完,起身回地窝子睡觉去了。 而在帐篷边,彭援朝看看张雪芹,站起身想离远点,结果,他走到哪儿,张雪芹就跟到哪儿。 彭援朝烦得受不了,干脆也回了地窝子,在他的床位上躺下。 张雪芹将自己包裹往枕头边一放,也跟着爬上床,就这么盘腿坐着,过了许久,她才开口说话:“不理我是不是,信不信我还咬你?” 彭援朝对之前那一咬,还心有余悸,立马翻身坐起来:“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人都跟来了,你说我想怎么样。你得对我负责,谁叫你招我惹我?” 张雪芹说着,抡起拳头就在彭援朝身上砸了起来,跟着眼泪珠子滚落:“你知不知道我这些日子是怎么过来的……” 她开始说这一路跟过来所经历的种种,边说边哭,到了后来,直接就是嚎了。 这下,反倒是彭援朝慌了神,地窝子外面,一大帮人正等着看笑话呢。 关键是,他自己听了张雪芹的那些事儿,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最终,他很无奈地说了一句:“你要跟来,你就好好的跟,为什么偷偷摸摸的,现在跑来怪我,行了,我认,我认还不行吗,你别嚎了。” 听到这话,张雪芹立马止哭,拉着袖子擦了擦眼泪:“你怎么认?” “我……我……” 支吾了好一会儿,彭援朝最终一咬牙:“等今年回去过年,把你娶回家总行了吧。” 张雪芹仍旧满是怀疑:“那……那边怎么办?还有我家这边……” 彭援朝当然知道张雪芹说的那边是前夫家,想了想,他豪横地说了一句:“用钱砸,砸得他们服服帖帖的。” 貌似也只能这样了。 钱,在贫穷的山村里,就是硬道理,是说服人的不二之选。 他现在,有这样的底气了。 周景明是在吃晚饭的时候被苏秀兰叫醒的,钻出地窝子的时候,看到彭援朝在帐篷里的桌子边坐着抽烟。 李国柱、赵黎他们已经领着上游那个矿点的人回来,跟彭援朝在说话。 周景明过去的时候,听到他们提到张雪芹,估计也是在问彭援朝和张雪芹的那些事儿。 “这下彭哥有肉吃了,再不用隔三差五往铁买克跑了。” 周景明凑过去,打趣地说了一句。 彭援朝却是直翻白眼。 “怎么,你是怪我把她领回来了?不知道是找你的还好说,知道是来找你的,你觉得我能把她丢山里不管不问?” 周景明也在桌边坐下:“你打算怎么安排?” 彭援朝叹了口气:“还能怎么安排,就让她留在矿点上,等到过年回去的时候一起领着回去……早知道,我特么回老家就不该招惹她,这下黏上了,甩都甩不掉。” 周景明摇摇头:“还想着甩呢?” 武阳很不客气地在一旁说了一句:“烂人!” 一时间,彭援朝哑口无言。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又说:“等今年淘金结束,我领着回去,把婚结了。” 周景明笑笑:“那就是你自己的事儿了……这都要吃饭了,人呢,怎么不叫出来?” “在地窝子里睡着了,给她留点饭就行!” 彭援朝的话语,难得有些缓和。 周景明也懒得在这种事情上多说什么,只是招呼着一帮人动筷吃饭,看到彭援朝找来一个大海碗,满满装了一碗饭,上面尖尖地堆起羊肉,又找来一个碗,装了一碗羊汤,送到地窝子里。 看到他这举动,周景明微微点了点头。 正所谓,听则观其所行。 听,是听人所说的话,行,则是看人所做的事儿。 想要看一个人值不值得相处,不要听他说什么,而是要看他做什么。 言行一致是判断一个人是否真诚的最重要的标准。 彭援朝回去过年弄出的这档子事,用武阳的话来说,就是个烂人,但现在的表现,还算有担当,至少他认着。 这顿饭就乐呵了,一众人没少拿彭援朝开涮。 晚上的时候,彭援朝那地窝子里住的人,很自觉地腾开位置,去别的地窝子跟其他工友挤在一起,将空间留给了两人。 那天晚上,有人去听墙角,结果第二天满是失望地说:“彭哥,你这也不行啊,一晚上,连点动静都折腾不出来,白瞎了,是不是往铁买克去一趟,回来就腿软了。” 彭援朝看看跟在身边的张雪芹,只能冲着众人连使眼色,慌得不得了,生怕他去铁买克找女人的事儿传到张雪芹耳朵里。 毕竟是多人住的地窝子,只是让彭援朝和张雪芹住的话,太大了些。 反正也要挖矿料,再建一个地窝子,只是顺手的事儿。 就在当天,周景明让众人给他挖了一个。 张雪芹被周景明安排去跟苏秀兰做饭,把王东空了出来,跟着去管理矿场的劳作。 他则是叫上武阳,一起去烧这些天积攒下来的毛毡,并进行淘洗,以及用水银咬金。 等那些金子提取出来,已经是第二天傍晚的事儿。 苏秀兰显得很高兴,因为多了个伴。 两个女人一天没少凑在一起说话,连去方便都是一起。 周景明也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儿,总比她一天在矿点上,连说话的人都没有的好。 武阳也显得有些按耐不住,在矿点上休息了两天,跑来找周景明:“周哥,给我拿两万,陪我去娜拉家走一趟!” 周景明之前就答应过,现在也不含糊,当即取了两万块钱,让武阳装包里挎着,带了五六半,领着金旺,前往巴图家。 两人一路紧赶,抵达的时候,还是巴图一家在挤羊奶的时候。 周景明叫上武阳去帮忙,顺便跟巴图说了今天过来的意图。 相互的交流,还是跟巴图这样的年轻一辈更好说一些。 直到挤完羊奶,巴图又将武阳的来意,转告父母。 更多时候,是巴图跟他父母在说,用的是连周景明都只能简单听出一两句的哈语。 他也只能猜出个大概,无外乎说的就是家里人手太少,娜拉出嫁后,巴图自己一人也无法继续再进行放牧生活,他甚至都没有时间去参加姑娘追,家里条件差,能看得上他的姑娘太少,决定定居外,还想着跟周景明他们去淘金赚钱。 娜拉也早已经到了出嫁的年龄,她自己本来就对武阳有意思。 更关键的是,武阳和周景明曾经救过娜拉,是份大恩情。 巴图的双亲显得犹豫,担心的是族人容不下娜拉和汉人的这段婚姻,正如周景明之前跟武阳说过的那样,生活习惯以及信仰、风俗,都不一样,哪怕是饮食方面,都有不小的隔阂。 巴图又说,在他们氏族里,娜拉都已经是举行过葬礼的人了。 牧民到处游牧,彼此相见的机会很少,哪怕是一个氏族的人一同迁移,消息的传递也非常慢,在他们氏族里,还没什么人知道娜拉还活着。 送他回来的哈族,并不是他们同一个氏族的人。 巴图他们一家子,也不想这种事情传出去,那得是多大的一个乌龙。 巴图的父母,细细问了下武阳的情况,又问过娜拉,在娜拉点头同意后,他们也选择将事情答应了下来。 事情更主要的是巴图在撮合,不管怎样,成了就行。 这天中午,两人受到了巴图一家人的款待。 在离开的时候,武阳将带来的两万块钱留下,这是一份大礼,就巴图家的牛羊,用这些钱再买上同样的一群都绰绰有余。 巴图送周景明和武阳离开,走在路上的时候,他说:“现在事情已经商定,时间也已经临近九月,我想在这个时候,将羊群转到秋牧场上去,看看有没有人愿意将我的这些牛羊买下,如果没人买,我就请人代养。 另外,我想在此之前,将父母接到阿什勒村,那是政府给我们建的定居点,把父母安排下去,我就回来找你们。应该要花个把月的时间。” 周景明微微点头,跟着又问:“那……娜拉呢?” “娜拉……当然是跟着武阳,婚礼就不办了,要真办了的话,我担心事情进行不下去,我们氏族里面,有好几个特别抵触这种事情,关键是,他们又是氏族里挺有威望的人。”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向武阳:“你一定要好好待娜拉,我们族里,女人是不允许离婚的……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我会找你麻烦。” 武阳只是笑笑:“我会好好待她的。” 事情就这么简单定了下来。 在巴图回去以后,周景明笑盈盈地看着武阳:“这是真把娜拉当死人处理啊……你现在要是后悔,还来得及。” 武阳很坚定:“绝不后悔!” 第245章 会有人背锅 族别间的隔阂,总有人会打破。 周景明想象不到武阳和娜拉将来会成什么样子,但至少现在,心里挺高兴。 三天后,巴图一家拆了毡房,让马匹驮着,赶着羊群过了哈熊沟木桥,开始转往秋牧场上去处理羊群。 在离开的时候,他给娜拉留了不少酥油、羊奶之类的羊产品,还留下二十多只肥壮的阿勒泰羊,算是对武阳的回礼。 武阳陪着娜拉,将三人送出去老远,临近傍晚的时候才回来。 这下好了,矿场上又多了一个哈族姑娘。 这是难得一见的稀罕事儿。 娜拉有着引人注目的容貌,既有汉人那种柔软、母鹿般的眼睛,又有斯拉夫人那种高颧骨,总带着甜甜的笑靥,看上去既大方又有点羞涩的神情,宛如天山上的雪莲,纯洁而又美丽。 周景明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哈族姑娘相处,只是,娜拉的到来,他不得不在中午吃饭的时候,特意跟众人提点了几句,让这帮糙汉子多注意一下哈族的忌讳,让众人对她有足够的尊重。 那些羊既然送来了,自然不能养着。 矿点上每个人每天能给周景明带来的收益,都比一只羊更有价值,不能浪费人手。 他在下午的时候,安排人进行宰杀、烟熏。 怎么处理羊肉,娜拉最是擅长不过,她正觉得无所事事,主动将事情接了过去。 武阳心里美滋滋的,干劲十足,亲自领着人到林子里砍回来不少爬山松枝叶交给娜拉,苏秀兰和张雪芹也去帮忙,熏肉的时候,弄得整个矿点上到处充斥着一股子浓重的松柏气味,远远看去,绝对会以为起了火灾。 尽管矿点上吃的是清油,晚饭的时候,娜拉自己还是开了小灶,她不习惯跟一群汉人挤在一起吃饭,连带着武阳自己也跟着去吃小灶。 晚上睡觉的时候,武阳还是睡他原来的床位,彭援朝也回归原位,让娜拉和张雪芹住一个地窝子。 隔天,武阳告假,找周景明借了摩托车,领着娜拉专门去了一趟铁买克,去给娜拉买一些使用的器物和衣物。 按照他的话来说,以娜拉现在的穿着打扮,在矿点上还是太过显眼,他觉得很有必要给她买上两身汉民的衣物。 反正娜拉也是一头黑发,换上汉人的衣物,就不会太显眼。 周景明觉得挺有道理,也就将摩托车钥匙交给他。 晚上的时候,武阳回来,已经换了一身汉民衣服的娜拉,果然大变样。 另外,武阳买回来的,还有些娜拉专用的锅碗瓢盆,看这架势,是要将小灶进行到底。 结果,武阳只是跟着娜拉吃了三天小灶,他就有些受不了了,跑出来跟周景明他们一起吃大锅饭。 李国柱忍不住笑他:“现在就这样了,以后你可怎么啊!” 武阳辩解说:“只是觉得太冷清了,不热闹。” 周景明笑着说:“你就慢慢适应吧,你要是改变不了,只能试着让娜拉改变,不过,这事儿怕是很难。这还是在北疆,等今年你将她领回老家,估计会更难搞。” “那还不简单,我早想过了,去阿勒坦或多勒布尔津买房子,住县城里,不一定非要回老家……” 武阳似乎早已经想过,回答得很快。 他这番话让周景明有些意外,同时也觉得欣喜:“确实是个不错的主意……你也别去阿勒坦或是多勒布尔津了,去HBH县城买吧!” 以武阳现在的身家,要办这事儿,确实不难。 “哈巴河?” 武阳微微愣了一下:“哈巴河在哪儿?” 周景明想了想:“在阿尔泰山的南麓,疆域最西北的地方。” 武阳有些不解:“为什么去那儿?” “因为来年,我准备去那边挖金,你要是把家安在那儿,会方便很多。” 周景明说这话的时候,看向王东:“兄弟,你不是一直想着开馆子吗?HBH县城也是个不错的地方,那边的淘金客不少。” 事情会做得越来越大,周景明开始盘算着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武阳没有多想:“那今年淘金结束,我就去HBH县城去看看,在那边弄一座房子。” 王东也笑着点点头。 其实,就连周景明自己也想着到哈巴河那边去弄个房子之类,但不会是吴福生那样的黄金楼,太招摇,还是低调一些好。 这就像有了几个据点,到时候行事,会方便很多。 至于彭援朝和李国柱等人,得到今年淘金结束,问问他们的想法再说,包括白志顺、刘老头他们。 事情开了头,周景明晚上睡觉的时候,还在想着,想到后半夜都没能睡着,最后还是苏秀兰帮忙放松,紧绷的心绪缓解后,才稀里糊涂地睡着。 随后的第四天,矿点上来了两人。 摩托车的轰鸣声从斜对面山坡的土路上传来,引得在杨树林边乘凉的金旺狂吠不止。 每每出现这种情况,矿点上都像是突然按下暂停键一样,所有人都会暂时停下手头的活计,朝着斜对面的山坡观望。 周景明也从溜槽边跑回地窝子,随时准备取枪。 他先观望了一阵,看到骑着摩托下来的人,心里稍稍一松,冲着众人吩咐:“没事儿,继续干活!” 不多时,摩托车下到河边,过了木桥,径直开到钳形山坳里。 来的人是孙怀安和曾经在周景明去卖金子的时候接待过他的那个清瘦青年。 周景明迎了上去:“孙哥,是什么风把你给出来了?” 孙怀安将摩托车熄火,后座上的清瘦青年下车后,他并没有忙着下来,还是在摩托车上骑着:“你还好意思说,这都多久了?说好的合作,就不见你送金子去卖给我,我都怀疑你是不是把我给忘了。 你不去找我卖金子,我只能自己找进来收了,都是你逼的。” 周景明笑着给他递了支烟:“主要是我现在手头不等着钱急用。” “我知道,你是做得越来越大了,开始看不上我了!” “孙哥,你这话可就有些过了,以你的消息,肯定知道我这里都发生了些什么,矿点被人来炸过一次,我自己也差点被人给炸没了。” 周景明偏着头给孙怀安看:“你看我这头上的,处理伤口剃掉的头发,现在都还没长多长。多事之秋啊,为了避免麻烦,我不得尽量少出去,万一又被人炸一次,我侥幸躲过了一次,可不敢保证能躲过第二次,我怕!” 孙怀安白了周景明一眼,将烟点上:“你要是会怕,就做不起那么大的事儿,别跟我装!” 周景明说得一本正经:“以前不怕,被炸过一次后就怕了!” 孙怀安深深吸了口烟,慢慢地从嘴巴里吐出来,又用鼻子吸进去,再呼出来,跟着深吸一口气:“你这里的事情,我听说了一些,知道是谁干的吗?” 周景明摇摇头,装作不知,跟着又问:“孙哥,你知道?” 孙怀安从摩托车上下来,凑到周景明旁边,小声说:“是梁麻子!” “清山队队长……怎么是他?” 周景明故作惊讶:“你是怎么知道的?” 孙怀安却是笑了起来:“所以说啊,你该到我那里去坐坐,到了我那里,你也就知道了。” 周景明催问:“怎么说?” “前两天出了件事儿,梁麻子也被人炸伤了,来了不少人,到铁买克到处搜。” “是被谁炸伤的?” “一个叫侯向东的通缉犯。” “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侯向东就是炸你的那个人,梁麻子指使的,结果,事情不成,梁麻子掉头就要收拾他,在铁买克用枪打过一次,被他跑掉了。姓侯的气不过,也找了个机会,在梁麻子领着清山队的人到铁买克的时候,他用炸药炸过一次,清山队的一帮人,有三个受了伤,梁麻子的麻子脸,也被崩飞的石头给擦伤。 这事儿动静不小,你说梁麻子用谁不好,用个背了命案被通缉的罪犯,那可是个狠人。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姓侯的,在我那里跟个女人厮混了好几天……” 周景明听到这话,觉得有些遗憾:怎么就没被炸死呢? “那姓侯的在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 “这我就不知道了,那次事情过后,我再没见到人,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没有再多问。 他只是觉得,这是个不错的机会,梁麻子死了,会有人背锅。 看来,是时候出去一趟了。 两人简单地聊了一会儿,周景明将矿点上的众人召集起来。 发工资,也分一些金子,这几个月下来,每个人手头还是多少有些积攒,他帮着安排了孙怀安收金的事情。 第246章 不同寻常 周景明和孙怀安打过数次交道,也算是熟人了。 他将孙怀安领到帐篷里坐下,让苏秀兰他们去煮茶,趁着休息,也顺带从孙怀安这里探听下阿勒坦这边几处淘金场的一些小道消息。 看到苏秀兰、张雪芹和娜拉三人,孙怀安用一种男人都懂的眼神看着周景明,并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压低了声音:“兄弟,你可以啊,我就说嘛,深山里的日子孤苦难熬,怎么也不见你到我那里去找个女人放松放松,我都跟下边的人打过招呼了,只要你来,看中哪个女人挑哪个,不收你钱。 没想到,在你们矿点上,就藏着这么几个漂亮女人。 哟……还有个哈族女人,你这胆子不小啊。” “孙哥,我提醒你一下,有些话不能乱说,眼睛也别乱瞄,她们可是正经女人,男人都在矿点上。” 周景明淡笑一声:“别到时候被揍得满地找牙,我可管不了。” 孙怀安愣了一下,连忙打着哈哈道歉:“啊……哈哈,我说错话了!” “行了,我也不耽搁你,还是赶紧收你的金子吧。现在是什么价?” “现在出的金子比较多,价格稍微便宜点,但只要成色好,还是能卖到四十一块钱一克。” 周景明掂量了一下,觉得这个价格还算实在。 他钻出帐篷,冲着矿点上吆喝:“孙老板来收金子,四十一块钱一克,以现在的行情,这个价格还不错,有想要把手头金子换成钱的,赶紧去取金子。 你们有不少人今年是第一次来淘金,很多事情还不了解,我提醒一句,现在已经快九月了,再有一个多月,进入十月,天气冷下来,就没法再淘金了,清山队进山会比较频繁,还有,各处路口也会设置检查站。 带着钱出山没什么问题,可以有很多借口糊弄过去,检查站、清山队的不敢把你怎么样。可要是带着金子,不但金子会被收缴,还会被罚款,搞不好还会被抓起来,得不偿失。 我知道你们有不少人想着留点金子回去打金镯、金戒指啥的,但我建议,还是不要有这种想法,是会被截留搜身的,不容易带出去。 所以,还是把金子换成钱实在,抽个空把钱拿去存银行或是寄回家,更安全可靠。” 众人聚集在一起,一时间议论纷纷。 彭援朝、白志顺、武阳、王东等人也跟各自带来的人说了几句,进一步证明周景明的话不假,众人这才纷纷回地窝子去取自己的金子。 周景明的矿点上,每天有人巡守,管理的比较严格,而且,一起来的人,大都分住在同一个地窝子,他们的金子并没有像周景明他们去年那样,各自找地方藏着,而是都放在地窝子里。 到现在为止,倒也没听说谁丢了金子。 周景明叫来彭援朝:“彭哥,麻烦你去跟李哥说一声,问问上边的矿点上有没有人要卖金子的,让他们带着金子下来,还有,把我刚才的话也跟他们说一遍。” “好!” 彭援朝应了一声,快步朝上游矿点去了。 孙怀安也在桌上摆出天平,跟他一起来的清瘦青年则是将绑在摩托上用来装钱的麻袋扛到帐篷里边来。 孙怀安负责看金子品质、称重,那清瘦青年则是帮着点钱分发。 折腾了差不多两个小时的时间,总算是收完了。 别看着周景明矿点上来卖金子的人只是出手个五六十克,量不多,但百多号人手里的金子积攒起来,还是让孙怀安收到了十多斤的金子,愣是将他麻袋里的钱掏得所剩无几。 “我就知道,来你这里肯定没错……你不出手一点?” 孙怀安小心地将那些装入油纸袋的金子,放到随身的包里装着,笑着问周景明。 周景明看看他带来的麻袋:“我是真不急着卖,再说了,你带来的钱,也没了。” “我过两天还可以再来!” “你还想收的话,准备好钱,一号的时候再来,那天矿点上发工钱分金子,应该还能收到几斤,至于我手头的,就别惦记了,我要是想卖,肯定会提前跟你打招呼。” “你手头的金子攒了不少了吧?” “过界了!” “是是是……不问了,我走了,一号再来!” 孙怀安叫上那青年,带着金子和所剩不多的钱,骑上摩托车离开了。 矿点上的众人,各自将卖金子所得的钱送回地窝子放好,继续开始干活。 转眼到了九月一号,早上的时候,周景明刚把工钱和金子分下去没多久,孙怀安又来一次,将众人分到手的金子收走。 大概是因为接近老河床底部,矿料里富集的金子更多,八月份两个矿点上淘到的金子,连上周景明收捡起来的那些金豆子和小狗头金,第一次突破了二十公斤,有整整二十六公斤多,金子分发下去后,他手头还有二十一公斤的样子。 当天晚上吃饭的时候,周景明把矿点上的事情,跟武阳、李国柱和彭援朝等人交代了一番,第二天一大早,他将五六半背上,但想了想,自己这趟出去,不仅仅是去藏金子,还要去阿勒坦,找机会收拾梁麻子。 那毕竟是县城,五六半这样的枪械,不同于猎枪,带着往人多的地方走不方便,稍不注意就会引来麻烦。 他最终还是将五六半放下,换上那把鹰兔牌双管猎。 然后,他骑上摩托,带着金子赶往死亡谷,将那些金子藏下。 现在,周景明手里的金子,达到了一百零五公斤。 他没有在死亡谷过多耽搁,金子一藏好,立马折返铁买克,先到馆子里,要了两样小菜。 等着上菜的时候,他听到了街面上传来的汽车声响,偏头朝外看了下,见是两辆解放牌汽车,一车拉的是人,另一辆拉的是物资。 车子并没有在镇上停留,而是一路往四矿大桥方向赶。 周景明微微皱了下眉头,他从制服上看出,这些人是检查站的,不由暗想:今年检查站的人,进山比去年早了不少时间……接下来的出入,得非常小心了。 往往检查站的人来了,清山队的也会跟着进山。 他们经常是这样,一帮人负责轰撵,另一帮人负责拦截,从很大程度上来说,就是一丘之貉,因为又到一年秋收的时刻了,都想着搂点。 周景明吃饱喝足后,没有过多耽搁,出门骑上摩托,到供销社给摩托车加满油,骑着一路往阿勒坦赶。 没想到,刚出铁买克没多远,远远便看到公路上,二三十号人骑着马奔腾而来,正是清山队的。 周景明见状,清楚避不开了,掉头就走,反而显得有问题,他略微想了想,将摩托车的速度放慢,靠往路边行驶,把主路道让开来。 双方的距离快速拉近,等隔着不到七八米的距离,周景明将摩托车停了下来,清山队那帮人也纷纷勒住缰绳,让马匹放慢速度。 身为清山队队长,领头的,自然是梁麻子。 周景明从摩托上下来,笑着打招呼:“梁哥,进山公干啊?” 他看到梁麻子左脸上,多了一条缝合后还未痊愈的像蜈蚣一样的伤口,让梁麻子整张脸看上去多了些狰狞。 梁麻子也在打量着周景明:“上边安排的任务……你这是要去哪里?” 周景明随便编了个借口:“我到阿勒坦去买点东西!” 谁知道,梁麻子反倒开始较真了:“买东西?我看是去卖东西吧!” 周景明听到这话,微微皱了下眉头,他当然知道梁麻子所说的东西是什么。 但当着清山队这么多人的面,他也不好多说什么,只能干笑:“真是去买东西。” “例行公事……给我搜!” 梁麻子一摆手,当即有两人从马上下来,朝着周景明走来。 此时此刻,周景明心里有些庆幸,没有带着五六半出来,而是带的猎枪,不然,单是那把五六半,都能让梁麻子找到足够刁难自己的理由。 他花了十五公斤金子所买的“面子”,已经完全被梁麻子抛在脑后。 周景明不由暗骂一声:“狗日的……” 他更担心的是自己腰间别着的那把马牌撸子。 这种时候,显然做什么都是徒劳。 周景明很配合地举起双手,摆出一副坦然的样子,让那两人搜。 一个人在他身上到处摸索,翻遍所有口袋,最终将那把马牌撸子、英吉沙小刀以及口袋里装着的两百多块钱给拿走。 另一人则是围着摩托转,连轮子都不放过。 周景明知道检查轮子的原因,每年淘金客结束淘金,出山的时候,为了将金子带出去,想尽办法地藏,除了将金子藏在棉衣的棉絮里,藏在风干的兔肉里,还有有人将金子装在架子车的轮子里…… 无论是检查站的还是清山队的,干了数年,都会成精,知道不少淘金客藏金的伎俩。 他们这是怀疑周景明往摩托车轮子里藏金了。 那人将摩托车架子来,转动轮胎,用耳朵凑到轮子边听里面的声响。 只是,周景明今天已经将金子藏下,身上是真的没有。 他在检查一番后,把绑在摩托车上包裹着双管猎枪的麻布袋子打开,把猎枪拿了出来。 两人回到梁麻子身边,冲着梁麻子微微摇摇头。 拿了猎枪那人小声说了一句:“不是五六半……” 梁麻子看了看两人搜出来的东西,又抬头看向周景明:“猎枪我就不多说了,这把手枪是怎么回事儿?这可不是你该有的东西。” “梁队长,我说我捡来的,你信吗?” “这玩意儿能捡到?” “怎么不能?去年在哈依尔特斯河河滩上捡到的。” “这东西没收了!” 梁麻子看着周景明笑笑,冲着搜查周景明的两人吩咐:“其余的东西还给他……我们走。” 那两人相视一眼,只把猎枪和小刀还给周景明,至于钱,则是被搜身的那人,随手装在裤兜里。 周景明心里有些恼火,但没有表露出来,只是看着那两人骑着马,跟着梁麻子纵马而去。 他微微皱了下眉头,总觉得这次清山队进山,有些不同寻常。 第247章 搞偷袭啊 周景明细细回想着刚才的情形,他记起那个清山队队员提到的“五六半”,心里就咯噔一下。 他怀疑,梁麻子可能是冲着枪械去的。 以梁麻子刚才丝毫不讲情面的样子来看,到了哈熊沟,直接让人强行搜查。 要是把那些五六半、猎枪都给搜出来,如此多的数量,可就不是一两把那么简单,想安什么罪名都可以,甚至直接以匪徒之名清缴都不在话下。 要知道,在这年头,随便某个部门的警卫处,要是有五六半这样的枪械遗失,都会被严查。 这算是大的杀器,流入民间的影响不小。 有人偷了某矿区警卫处的五六半,引得数百武警、民警抓捕的事情,周景明就知道好几起。 他隐约觉得,这很有可能是梁麻子针对自己的又一次算计。 本就是去阿勒坦收拾梁麻子的,现在梁麻子已经赶往铁买克,自然也已经没有去阿勒坦的必要。 赶紧回到矿点上早作避让才是现在最应该做的。 不能再对梁麻子抱有任何幻想。 甚至清山队进山,所有人都得赶紧避开才行。 周景明看着一帮人走远,赶紧骑上摩托,掉转头朝着荒野上疾驰。 必须得赶在梁麻子抵达哈熊沟之前回去。 摩托车的后轮,刨得戈壁上的碎石乱飞,卷起一道尘土。 这辆摩托,从买来到现在,周景明还从没骑过那么快过。 好在,他从荒野绕行到铁买克的时候,看到清山队那帮人,已经被他落在了后面。 周景明没有耽搁,一路顺着牧道,往四矿大桥赶。 到了桥头的时候,他看到那两辆汽车已经在临时检查站停下,一众人正在往检查站里搬运物资。 桥头还没来得及布置,周景明自然不会傻傻的放慢速度,让他们检查身份之类,一路疾驰而过,然后拐道前往哈熊沟方向。 回到哈熊沟矿点,已经下午四点多。 摩托车一停下,他立马下来,往地窝子边走,边走边招呼:“武阳、彭哥、顺仔……你们过来一下。” 看到周景明惶急火燎的样子,几人纷纷从矿点上汇集过来。 武阳当先开口询问:“周哥,你这是怎么了?” “四矿桥头的检查站今天已经启用了,还有,我遇到清山队的人了,还被他们搜查了一番,梁麻子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带着的钱被他们贪了不说,还把我那把手枪也给收了。 我怀疑梁麻子这狗日的,这次应该也是冲着我们来的,搜查的时候,我听他们提到了五六半……兄弟,你是知道五六半这枪,是不允许流入民间的。 他们要是在这方面做文章,罪名可大可小。你们也清楚,梁麻子早就指使人对我下黑手了。” 周景明简单说了事情经过。 听到这话,武阳等人的神情也变得凝重起来。 彭援朝跟着问了一句:“让人把所有的枪藏起来。” “要只是把枪藏起来就能解决问题,那倒是好办了,问题是,从今天他对我的态度来看,不会那么简单……吩咐下去,今天不干活了,所有人收拾好行李,准备躲避,既然来了,又有可能是针对我,那肯定第一时间朝哈熊沟过来。” 周景明说完,叫武阳把所有的枪械都收起来,让彭援朝去上游矿点通知李国柱他们。 他自己叫上苏秀兰,钻进地窝子,将那些发了这几个月工资和矿点开销后剩下的钱,全都装在麻袋里。 白志顺则是将矿点上所有人召集起来,简单说了事情经过,只告诉他们,清山队的要来清山了,梁麻子已经六亲不认,让大家赶紧收拾行李,随时准备躲避。 一时间,众人纷纷回到地窝子里,收拾自己的行李和矿点上的各种物资,谁也不想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东西,落入清山队的手里。 除了那些五六半、猎枪,矿点上最贵重的,也最难挪动的,就是那几台柴油机带动的抽水机。 但这些东西沉重,想要带着进山躲避,不容易办到,装到拖拉机上运出去,这种时候显然也不合适。 关键是,钳形山坳的矿点上,正是出金最旺的时候,也不能轻易放弃。 这些东西,只能暂时留在矿点上。 他也想看看,梁麻子会把事情做到什么程度。 周景明现在顾不得那么多,首先得保证人安全,不被抓到,不然的话,要是其中某些人被逼问,把他在哈熊沟的事情抖落出来,他的麻烦还会有。 想到这些,周景明就一阵心烦,真恨不得立马就把梁麻子这货给收拾了。 可偏偏这狗日的,现在领着二三十号人,不容易寻到下手的机会。 现在,只能避让。 周景明将自己的那些钱收捡好搬出地窝子的时候,武阳也已经将那些枪械收拢,装在麻袋里。 等了一阵,彭援朝和李国柱、孙成贵他们一帮人也来到矿点上,将分发给他们带着的几把枪交给武阳。 周景明简单说明情况后,让一众人把物资和必要的工具带上,由刘老头领着,安安静静地往对面的林子里搬运进去。 折腾到天黑,才将东西在老林里藏好,留下一众人在老林里守着。 他则是叫上武阳、赵黎领着金旺回到矿点上。 刘老头、彭援朝、李国柱、白志顺等人负责统领着众人。 前半夜,一点动静都没有。 赵黎在被周景明叫起来轮换守夜的时候问:“会不会反应过激了?或许,清山队不会先往这边来,而是去了另外的淘金河谷?”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周景明微微叹了口气,他不敢去赌梁麻子的人品。 “咱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啊,总不能一直这么等着吧?其实,只要安排人到对面山头放哨,看到人来了,招呼一声,那时候再躲也来得及。” “话是这么说,但到了那种时候,就不好跑了,别忘了,他们骑着马的,真要追一个人,很容易。等天亮了再说吧,他们若是还不来,我们再出去看看……” 然而,还是被周景明猜中了。 他感觉自己刚躺下没多久,就被钻进地窝子的赵黎摇醒。 周景明听到外面,金旺正在一声赶一声地吠叫。 他和武阳立马翻身起来,随着赵黎钻出地窝子,看到天已经蒙蒙亮,而就在斜对面的山坡上,林木间有数处手电光闪动,正在快速下来。 “艹,选这种时候,搞偷袭啊!我要是不早作准备,咱们今天可就糟了!” 周景明赶忙将金旺叫住,叫上武阳和赵黎,往后边草坡里爬上去。 第248章 不给活路 清山队三十多号人骑着马冲到钳形山坳,直扑地窝子,大吼着说检查,让地窝子里的人出来。 只是,他们很快发现,矿点上静悄悄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有人拿着手电细细一看,见有的地窝子房门虚掩着,他悄悄摸了下去,猛地一下将门推开,手电往里面一扫,发现空无一人。 其余人也跟着钻了进去,把几个地窝子全看了一遍,不但人没有,就连里面的被褥行李,也都被清收一空。 “怎么会没人?” 梁麻子看着空荡荡的地窝子,一脸恼火。 他环视一圈,除了看到河道边架设的抽水机,杨树林边放着的拖拉机,别的什么都没有。 有人猜测:“是不是这地方不出金子,已经搬走了?昨天不是还遇到姓周的去阿勒坦吗?要是这里还出金子,他不在矿上好好守着,会有那闲工夫外出?” 梁麻子也有些弄不明白,他摇摇头:“拖拉机和抽水机都还在,这些都是值钱的东西,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扔掉,肯定得带走……他们上游还有一个矿点,会不会在上面?” “梁队,要不,咱们把这些东西搬走,转手一卖,也是一两万的钱……”有人双眼放光地给出建议。 梁麻子白了他一眼:“咱们是来清山的,懂不懂什么是清山?这些东西搬出去费劲,动静又大,咱们这里一动就不能停,不然,事情一传出去,淘金客全特么闻风就跑。 淘金客都特么跑了,咱们拿什么吃香喝辣? 再说了,这些东西弄出去,才值几个钱? 金子,懂什么是金子吗?” 他压低了声音,就连声线都变得阴沉。 虽然不是吼,却比怒吼还更有威慑。 那人只能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麻的脑门,不无辩解地说:“梁队,咱们这么早过来,不就是为了对付姓周的吗?” “要对付姓周的,也得知道他们在哪里才行……先别管这些,把哈熊沟轰撵一通,找人问问,他们究竟在哪儿,等把哈依尔特斯河那边也撵过以后,若他现在只是出去躲避,肯定还会回到这里,到时候,咱们找个机会,再杀他个回马枪。” 梁麻子咬牙切齿地说:“妈的,别让我逮到,这次彻底弄死你……走!等这次清山结束,回去多留意一下,我特么都怀疑咱们清山队是不是有人被买通,成了内奸了,不然他们怎么知道我们会来,全特么躲起来了,让老子扑了个空。” 他一挥手,众人纷纷骑上马,朝着上游矿点快速上去。 周景明此时正在矿点后面的草山垭口里,将金旺搂在身旁,捏着嘴巴,不让它乱动。 而武阳和赵黎两人,其实并没有走多远,就在山顶两块草地上支棱着的山石后面藏着,看着下面矿点的动静。 距离隔得有些远,他们听不到梁麻子等人在说些什么,见他们离开,并没有烧毁地窝子,也没有动抽水机和拖拉机,都稍稍松了口气。 毕竟,那些机器毁坏了,也就不值钱了。 看着梁麻子等人往上游去了,两人立刻跟周景明汇合,简单说了下情况。 周景明略微想了下:“你们再跟去看看,狗日的一来就直扑咱们矿点,明显是冲着我们来的,事情不弄清楚了,无法安心,我去找李哥他们,在山里待一夜了,人又多,我怕他们待不住!” 武阳和赵黎两人点点头,起身就顺着山顶,往上游跟了上去。 而周景明则是领着金旺,快速下了草坡,过了小河,钻进林子里。 这个时候来清山,大部分矿点上,也只是负责做饭的人起来开始生火烧水,其余人大都还在地窝子里睡着。 清山队的到来,一众人措不及防,最开始的几个矿点,被堵了个正着。 想跑是跑不了了,懂事儿的淘金客,老实地掏金子、掏钱了事儿,不识趣的,被直接搜身,在地窝子里翻找,得不到满意的金子,名目跟着就上,要将人带走,偏偏又拿清山队的人没办法。 但毕竟是那么多人行动,有的矿点隔得又比较近,注意到清山队的来了以后,纷纷开始往山里四散逃窜。 清山队一路轰撵着上去,折腾了两个多小时,到了河段最深处,然后又一路烧着地窝子和那些物资出来,这一趟回来,周景明两个矿点上的地窝子,也被一把火给烧了,只是没动机器。 反倒是钳形山坳下游的几个矿点,是最后知道清山队来到哈熊沟的事情,一个个淘金客在矿点上正干得热火朝天,又被清山队轰撵了一通,也是损失不小。 一直折腾到中午,清山队的人才骑着马离开。 看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离开,藏金山林里的淘金客才回到河谷,看着被毁的地窝子和物资,一个个忍不住破口大骂,说清山队这帮人就是畜生,不当人。 武阳和赵黎也回到矿点上,朝着上游的矿点找过去。 两人一路看着清山队撵人,发现他们也就是在上游紧邻的矿点上多停留了一段时间,似乎找着被逮到的把头说了不少话,想去问问,梁麻子到底跟他们说了什么。 这矿点上的把头姓齐,是一帮豫州人。 被清山队堵地窝子里,一个都没跑到,每个人的金子,都被收缴一空,不仅如此,清山队最本质的任务,是将淘金客撵走,不让他们淘金,他们还是不允许留在矿点上,地窝子和物资,同样被毁。 武阳和赵黎找过去的时候,一帮人也是恼怒不已,齐把头正在商量,让人去山里,找本地人买点物资,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能淘金,他们不想轻易放弃。 看到武阳和赵黎过来,齐把头停下安排,靠了过来,第一句话就是:“我还在奇怪,你们两个矿点上的人,怎么昨天晚上,突然收拾行李就走了,明明矿点上的金子还没有淘完…… 我特么已经想到,可能有事情要发生了,昨天晚上都让人把行李收拾好,准备随时跑,结果等了半天,一点动静都没有,心想着半夜三更的,应该也不会有什么事儿,就让大家伙睡下。 谁知道这帮狗日的清山队,会在早上这种时候过来,我特么这是造的什么孽啊,我们二十多号人,被逼走了至少两公斤的金子,还把老子的地窝子和粮食都给烧了。 你们把头跟清山队的人关系那么好,怎么连你们也跑?” “齐把头,你可别瞎说,我们什么时候跟清山队的人好了,要是真的好,还会被他们找那么多次麻烦,弄走那么多金子? 这帮狗日的就是豺狼,喂不熟的。我们周哥昨天从铁买克回来,看到桥头的检查点又开始布置了,想着清山队的可能会来,就提前躲避。 再被他们搞下去,今年这半年就白来了,总不能他们要多少给多少吧,我们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来,不然,有着地窝子,谁愿意跑到老林子里待着!” 武阳给齐把头递了支烟,问起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齐把头,我看梁麻子跟你说了不少话,都说了些什么?有没有跟我们矿点有关的?” 齐把头把烟点上抽着:“有,问我你们的人去了哪里,我们两个矿点隔得比较近,有什么动静容易看到,我也没办法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只说你们昨天下午,所有人就收拾行李离开了,我说是顺路走的,进了林子就看不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可别怪我啊,我也是被逼的。” “没事儿!” 武阳摆摆手,跟着又问:“梁麻子还问了什么?” “他还问知不知道你们手头有多少枪,有几杆五六半。我当然说我不知道,谁知道他又说,之前不是有两百多号人围过你们矿点吗,都亮枪了,怎么可能不知道…… 我也不知道他们会知道这种事情,是不是河谷里面,有人暗地里跟梁麻子通气了。 我被逼得没办法,说我不知道什么是五六半,他把自己背着的摘下来给我看,我只能说你们有三杆五六半,不敢多说。 兄弟,我真不是有意的,你能不能跟周把头说一声,千万别怪我啊?” 齐把头说着说着,他自己都觉得心惊胆颤,周景明在哈熊沟的威名,已经深入人心,河谷里的淘金客,谁也不敢招惹,生怕把周景明给惹毛了,又平添些事端。 他又想起了一些事情,连忙说道:“对了,我听跟在梁麻子身边的那个清山队队员说,只要你们手头有五六半就好办,不管数量多少,哪怕只是一把,都够喝一壶了……还问知不知道你们在河谷里打杀了多少人,这个我咬死了说不知道……” 武阳拍了拍齐把头的肩膀:“没事儿,周哥又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不会怪你的,行了,清山队的已经走了,我也得去通知他们回来,淘金才是正事儿。” 武阳说完,叫上赵黎一起离开。 两人一路紧赶,在巴图家毡房所在的那片草地上找到矿点上的众人。 看到两人回来,周景明、彭援朝、李国柱等人纷纷迎上来。 武阳和赵黎把哈熊沟的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又说了从齐把头那里打听来的消息。 周景明眉头一下子皱了起来:“梁麻子这是死盯着我不放了,借刀杀人不成,准备跟我来硬的,不给活路啊。” 第249章 不能再留 周景明寻思了一阵,让众人按兵不动,继续待在这片草场上。 一众淘金客挺无所谓,反正闲着也有工钱,吃过中午饭后,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吹牛聊天或是打牌,甚至有人摆出象棋下了起来,一副悠闲的样子。 周景明则是叫上武阳和赵黎,骑着摩托车前往四矿大桥的检查站,准备先看看情况,再做接下来的安排。 这趟出去,三人都只带了猎枪和一些干粮、酒水。 明知道梁麻子等人会用五六半作为借口,这利器也就变得极度敏感,再带出去,万一被看到,就麻烦了。 反倒是猎枪这玩意儿很常见,不少地方都能买到,就即使看到了,顶多因为没有枪证被没收。 反正这些东西,周景明绝大部分都是从别人手里得来的,没了几把,也不可惜。 摩托车轰响着,在凹凸不平的山道上窜跳着,林子里的这段土路,终究不是特别好走,摩托车也骑不了多快。 直到出了林区,上了原来就有的那段路,速度才提了起来。 武阳紧靠着周景明坐在中间,赵黎则是坐在最后面。 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武阳出声询问:“周哥,这趟出去,你打算怎么办?” 周景明一边驾驶着摩托车一边说:“姓梁的不给我留活路,咱们要再想干下去,就得把他解决了。 检查站已经提前开始拦截,往后的日子,清山队隔山差五就会进山,不把他处理了,他有的是机会针对咱们,会让咱们动弹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咱们要么放弃矿点,就此结束今年的淘金,改年这片他领着清山队照管的区域,咱们也不用混了。 可是现在,钳形山坳的矿点上,大部分地方,正是临近老河床底层,是出金量最大的时候,不能就这么放了。 其实,清山队的人也就因为是梁麻子领着,才这么刻意针对,他太贪了,一心想着吃干抹净,觉得拿捏不住咱们,就想着下黑手,我跟他之间,早已经是死仇。 但凡他别那么贪,做事儿的时候留足够的余地,清山队什么的,挺无所谓,我还是愿意给好处的,这样的话,大家都有得赚。 可惜,他一直在逼我,那就不能再留了。 或许,换个人当队长,会更识趣些。” 坐在最后面的赵黎说了几句话,因为迎面有呼呼的风吹着,把声音给吹走了,周景明在前面没听清楚,只能提高音量询问:“赵黎,你说什么,大声点,我听不见!” 赵黎拔高音量:“我说,我当兵那会儿,一直觉得,穿上一身制服,就该是善良的,正义的,跟着你来淘金才发现,那身制服,穿在有的人身上,就是虎皮、狼皮,尽是些吃人不眨眼的货。” “所以,上一次矿点上被人围了,你终于选择开枪了。不只是穿制服的,凡是来到淘金河谷的,都不是善茬,这可不像在工厂上班,朝九晚五,顶多为了争个职位相互挤兑,在淘金场,稍不注意就见生死,手软是混不走的。 在这里,我只有一句话送给你,生死看淡,不服就干。” 周景明笑着问:“今年回去过完年,你明年还来不来淘金?” “来啊,怎么不来。回去后只能种地,死不了又活不起来的日子,没啥意思。在我那天选择开枪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出选择了。” 赵黎的回答,让周景明很满意。 矿点上需要实实在在帮忙管理的人,也需要精明强悍敢打敢拼的。 周景明觉得,来年再来淘金,眼下这帮已经磨合得差不多的人手还能聚在一起,就足够了。 武阳这时候插了一句嘴:“周哥,既然要解决梁麻子,这事儿宜早不宜迟,要我说,他们清山队进山,到处弄得鸡飞狗跳,乱糟糟的,趁乱好办事儿。” “我也是这么想的,梁麻子这狗日的,对我来说,就是一颗碰到就炸的炸弹。 昨天我遇到他的时候,但凡我带着的是五六半,可能就被他收拾了,好在,那是一把马牌撸子,杀伤力、射程都远不及五六半,而且,那样的手枪,在疆域这边,黑市上流动的不少。 他可能是觉得,那样的借口还搞不定我,所以暂时将我放过了,不然,我可能都回不到矿点上来。 既然是颗炸弹,那就要早早清除。 清山队的人如果去哈依尔特斯河,咱们就跟进去,他能让人下黑手,我也会。 死在哈依尔特斯河那种隔着哈熊沟上百公里的地方,淘金队伍更多,人员更复杂,总不会有人还将他的死跟我联系在一起。 再说了,就以他这几年的贪婪,想弄死他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周景明早已经下定决心。 自从被炸过一次,他这些日子,就一直在盘算,该怎么解决这个心头大患。 如今,再次欺到头上来,只能是你死我活了。 摩托车在距离四矿大桥三里地的地方,周景明让武阳和赵黎下车,他自己将摩托车骑到附近的一道山沟里放着,又赶了回来。 三人也没有再在大路上那种惹眼的地方走,转而爬上左侧的山坡,在高处容易俯瞰下面路道上的情况,也容易寻到林木、山石之类的地方遮掩。 半个小时后,三人来到四矿大桥桥头的岔路口,就在检查站正对面的爬山松林子里,打量着检查站的情况。 这个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 检查站旁边的大路上,已经拦上栅栏,有人在路两边挎枪守着。 清山队的人今天应该不会进山了。 马匹全都拴在检查站旁边的一溜马厩里,正在喂草料。 里面没几个人活动,周景明估计,他们应该在休息。 今天早上天刚蒙蒙亮就赶到哈熊沟,肯定是半夜就开始行动了。 周景明也不急,就跟武阳和赵黎,在爬山松林子里,折了些枝叶垫着,留一人守着,另外两人抓紧时间休息。 一直到临近傍晚,才看到梁麻子等人出来,到检查站吃饭的时间了。 在这期间,周景明也看到有十数个淘金客过检查站,无一不被拦下来搜身,还有几辆拖拉机和汽车,也都被截停。 检查的非常严格。 周景明不由在想,等到哈熊沟矿点上的金子淘完了,等离开的时候,不能带着金子往这里走了。 好在,这周边到处是山岭、戈壁,能绕行的地方很多,倒也不是只有这一条出路,只是会比较费劲一些而已。 就这样,三人在爬山松林子里过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清晨,才又听到检查站里热闹起来。 休息了一夜的清山队员从那些土坯平顶房里钻出来,吃早饭,喂马料,准备进山的物资。 直到太阳升起来了,三十来号人这才牵出马匹,骑上去以后,朝着哈依尔特斯河河畔的土路,奔行而去。 去年周景明和彭援朝到哈依尔特斯河踩点,抵达淘金河谷,晚上都需要过夜才行,是一段不短的距离。 一路纵马奔行,就即使马匹受得了,人也扛不住,他们至少也要到下午,才能进入淘金河谷。 周景明并不急着跟进去。 那边的淘金河谷,岔沟多,面积大,他们这趟进去,没个七八天出不来。 他让赵黎回去,跟李国柱、彭援朝他们说一声,回到矿点上继续淘金,总不能一直在山里边等着。 在赵黎离开后,他和武阳也背着猎枪,就顺着山林往哈依尔特斯河方向赶去。 淘金客里,骑摩托的人太少,若是骑着摩托车进入河谷,太过显眼。 周景明很清楚自己是去干什么的,自然是越隐蔽越好。 两人一路紧赶,在当天傍晚,终于抵达主河道的渡口。 那里今天往来的人不少,不用他们多问,也能从众人骂骂咧咧的话语中知道清山队的动向。 清山队的轰撵,每一次都是各种烧毁、驱赶,这样的操作,自然惹得天怒人厌。 得知清山队一路顺着主河道进去,周景明反倒不急了,他跟武阳去年打游击的时候走过一遭,正是熟门熟路,当即选择阳坡,深入一段,又在山里过了一夜,第二天早上早早地跟进河谷。 第250章 一起动手 金出阴坡,淘金客的矿点,几乎都集中在阴坡。 清山队清山,自然也是顺着阴坡一路轰撵进去。 周景明之所以选择阳坡,也是有过考虑的。 一是阳坡几乎没有淘金的矿点,二是哈依尔特斯河河流不小,梁麻子那帮人骑着马无法渡过河流,想要过来,必须从渡口绕行,等他们过来,周景明和武阳已经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这里。 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寻找一个隐秘且方便射击的地点,做好射击准备。 两人一路顺着淘金河谷往上游跟进。 事实上,周景明和武阳都没有刻意隐蔽,因为不需要。 河谷矿点上那些淘金客被清山队轰撵得鸡飞狗跳,淘金客不想手头的金子被收缴,只能四散奔逃。 其中就有不少逼于无奈,跳到河里往阳坡跑的淘金客。 两人一路顺着阳坡河岸往上游走,就遇到好几个浑身衣服湿透的淘金客,藏在林子里,看着河对岸的矿点,在清山队离开淘金河谷之前,他们会一直藏着。 这样也好,有这些人的存在,更能混淆视听。 清山队的人马一路轰撵上去,他们骑着马,速度极快,周景明和武阳也没有一路死追,甩开双脚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马。 他们也清楚清山队的做法,那就是一路撵着进去,有的时候会顺着河谷,来回撵上几趟,尽可能地追撵淘金客,逮到后收缴金子、罚款,最后要离开的时候,才会放火烧了地窝子和淘金客逃窜时没来得及带走的工具和物资。 没了这些东西,淘金客也就没法继续淘金。 同样的,这些东西暂时留在地窝子,才会引得淘金客回来取,逮到淘金客的机会更大。 所以,周景明和武阳顺着河谷深入四五里地的时候,就在河岸边一处杨树林里等着了。 这个位置的河谷比较狭窄,河面宽三十来米,在阴坡上,有淘金客常年走动逐渐形成的能推架子车的小道,也是清山队顺着主河道进出的必经之路。 距离合适,身后大片的杨树林又适合隐藏躲避,只要得手,立马能钻进林子深处撤离,消失得干干净净。 选定位置后,周景明和武阳就在林子边缘,靠坐在粗大的杨树后面,先是啃了点带来的干粮,然后就在林子里等着,也在轮换着休息,养精蓄锐。 这一等就等了两个多小时。 周景明靠在杨树后睡觉,突然听到武阳小声地叫唤:“周哥,醒醒,他们来了!” 周景明立马睁开眼睛,使劲地晃晃脑袋,从树后探头朝着上游观望,只见清山队十多号人,骑着马浩浩荡荡地从上游出来。 之前被轰撵过一次,地窝子和物资还没有被烧掉,不少淘金客在短暂的逃避之后,为了能继续在淘金河谷淘金,于是冒险返回地窝子,去搬运物资。 清山队的人折返,又撵得不少人四散奔逃,乱糟糟的,在追撵那些淘金客的时候,不时还有一两声枪声威吓。 “看他们的人手,应该是分成两队了!” 周景明细细地打量着那帮人:“梁麻子好像没在里面……” 武阳也看了一阵:“确实没在。” “继续等吧,他们总会出来。” 周景明有足够的耐性,哪怕在这里等上几天,也会一直等到梁麻子出山,事情不处理,哈熊沟的矿点将不得安生。 两人就在杨树林里,看着那十多个清山队队员一路轰撵下去,过了一个多小时,又从下游轰撵上来,进入河谷后,就没了动静。 一直到临近天黑,也不见他们出来。 倒是对岸的淘金客,开始探头探脑地从各处山头上冒出头来,回地窝子查探情况。 周景明和武阳估摸着梁麻子等人,今天会在山里过夜,两人也不再继续等着,转而往山林深处钻进去。 到了这时候,白天和晚上的气温变化很大,晚上呼气都能看到白气了,若是不生一堆火取暖,晚上会非常难熬。 在河岸边上生火,太过明显,只能另外换个地方。 两人进了林子深处,趁着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快速收集了一些木柴,将火点燃, 他们尽可能地将火堆烧得更大一些,这样能让火堆将渐渐变得冰冷的地面烤热,晚上和衣睡在地上,会比较暖和一些。 就在两人围在火边抽烟,烤着带来的馍馍时,林子里突然传来咔嚓的声响,是地上枯枝被踩断的声音,接着有枝叶被晃动的声音传来。 周景明和武阳,警觉地将靠放在一旁树干上的双管猎枪抓过来,立马端枪朝着声响传来的方向比量。 他们开始以为是什么野物出没,但等了一会儿,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从树林里钻了出来,看到自己被枪瞄着,那人愣了一下:“别开枪……别开枪……” 周景明冷声询问:“干什么的?” 那人忙着解释:“两位兄弟,我是看到这里有火光,专门找过来的,今天傍晚被清山队的追撵,我跳河游到这边来,衣服裤子全湿透了,连带在身上用油纸袋包着的火柴也不小心弄湿了,拢不了火,晚上冷了,你们看能不能让我跟你们在这里将就一晚,烤烤火。” 周景明想了想:“那你过来吧!” 话是如此,但他和武阳都没有将枪放下,直到那人又靠近些,借着火光,能看出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身上并没有带着枪械之类的东西,这才将枪放下。 那中年来到火边蹲下,双手放在火上烤了烤,又使劲搓一搓:“你们也是被清山队撵出来的?” 周景明看他浑身湿透的样子,不像是说假话,也跟着附和:“除了他们,还能有谁?我们比你好点,清山队的进山,我们正在河里取网捞鱼,远远看见,就赶紧溜了。这边人少,清山队的人一般不会过来,所以跑这边来了。” “我比较倒霉,清山队来的时候,我当时是跑了,等他们往上游去了,我回地窝子收东西,结果,又撞见他们回来,来不及往山上跑,就只能跳河,我是在上游矿点的,被河水冲下来好一段,我不太会水,差点没死在河里面,好不容易才爬上来。 你看看我这脑袋,是被河水卷得撞到河里的石头上给弄的。” 中年说得唉声叹气,自然也免不了骂上几句:“清山队这些杂毛,真恨不得他们骑马摔死,上茅房掉茅坑淹死。” 周景明听得笑了起来。 他打着手电看看中年的脑袋,见他右边耳朵上方,血呼啦的一片,流出的血将那头凌乱的头发粘成一片:“你这伤得挺重啊!” “那有什么办法,淘金客命贱,只能熬着。” 中年心里愤恨无比:“你们说,怎么就没人把梁麻子这狗日的给宰了。清山队清山,我能理解,是政府的意思,我也知道,咱们这是私挖滥采,不合规…… 可这不是老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才来淘金吗? 要是日子好过,谁特么跑到这种地方来玩命。 还有,但凡收购站的人把金价提高一些,谁特么还冒险搞私金走黑市,安安稳稳地把淘到的金子换成钱,不是更好吗,哪有清山队什么事儿? 像他们这么干,特么的,一层层的盘剥,完全不给人活路啊。” 武阳插了一句嘴:“梁麻子死了,清山队就不清山了?” 中年摇摇头:“老话说,兵怂怂一个,将怂怂一窝,有什么样的队长,就有什么样的队员。梁麻子这狗日的太黑了,我的意思是,要是换一个,会不会稍微好点。” 他这想法,倒是跟周景明和武阳的想法不谋而合。 清山队在阿勒坦这边各个县城都有,只要来淘金,就免不了跟他们打交道。 其实,上边的人不是不知道梁麻子在河谷里面都干了些什么,只是,他们需要梁麻子这样的人。 因为只有心够黑,才能从淘金客手里捞到更多金子,上边那些视而不见听而不闻的人,也是既得利益者,有他们罩着,梁麻子等人才能在淘金河谷横冲直撞、为所欲为。 这次过来解决梁麻子,周景明其实冒着不小的风险,事情处理不好,那就是捅了马蜂窝了,他们将有无尽的麻烦,可能就此走上逃亡的路子。 他之所以还坚持这么做,那是因为,越是梁麻子这样和上边关系紧密的人死了,越是能让那些人投鼠忌器,一旦彻查,大力搜捕的话,将会牵一发而动全身。 谁也不想被牵连出来。 所以,事情很大可能会被压下来,简单处理,不会大张旗鼓。 说白了,梁麻子不过是一些人推到前面来的工具,工具没了,再换就是,谁也不会跟金子过不去。 两人和中年简单聊了一阵,也分了他一点干粮吃过,晚上三人就在火堆边半睡半醒地熬了一夜。 第二天,因为冒出这个中年的缘故,周景明谨慎起见,决定另外换个地方。 早上在那中年还在呼呼酣睡的时候,两人就动身离开了。 事情说来也巧,在上游岔往去年小半岛所在的岔沟河谷时,两人看到了从上游出来,由梁麻子领着的清山队伍,往岔沟里进去。 这条岔沟,周景明和武阳更熟悉。 两人略微商量,很快决定在一片冷杉林子里伏击。 因为岔沟比较小的缘故,在冷杉林子里等了不到两小时,两人就看到梁麻子领着人一路烧着地窝子出来。 周景明他们所在的林子对面,就有一个矿点,隔着两人四十来米的样子。 梁麻子等人到了那里,纷纷翻身下马,其余人将地窝子旁边堆放的那些木柴搬进地窝子点火的时候,梁麻子就在一旁抽烟,看着众人忙碌。 这等好机会,周景明和武阳哪里会错过。 “兄弟,比量准了,咱们一起动手,都瞄着梁麻子打,只有一枪的机会……打完就走。” “好!” 周景明藏在树后,身体靠着树干,将枪端了起来开始比量:“我数一二三……一,二……三!” 他话音一落,指头立马扣动扳机。 “砰、砰……” 两声枪响几乎混为一声,响彻河谷。 对面地窝子边站着的梁麻子应声而倒。 下一秒,周景明和武阳,转身就往冷杉林子里狂奔。 第251章 风平浪静 突然的变故,让一帮子清山队员大惊。 这是干了几年清山的活计,从没有遇到过的事情。 河谷里的淘金客被轰撵得差不多,烧地窝子的时候,一个个懒懒散散的,因为他们一直以为,很少有人敢对他们动手,并没有怎么提防。 却不想,这样的事情发生了。 梁麻子脑袋上两个流着红白之物的窟窿眼,是那么的刺眼,看得一众清山队队员,心里直发凉。 在地窝子里布置柴火的人也纷纷跑出来,只看到对面的冷杉林子里,有两道身影快速在林子里奔行,里面枝摇叶晃,影影绰绰的,他们也分辨不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也有人反应不慢,摘下挎着的五六半,朝着周景明和武阳身后胡乱开枪,可那些子弹,进了林子,如同石沉大海,除了打断些枝叶,更多的是打进树干,没有丝毫作用。 倒是那两个身影,转眼被林木遮掩得严严实实。 一时间,震惊的众人,都有些愣神。 过了数个呼吸,有人出声询问:“追吗?” “怎么追,如果是在咱们这边,他们跑不了,可他们在对岸,等骑着马绕过去,早不知道人往哪里去了,游过去?” 一众人面面相觑,没有人回答。 每个人脸上的神情都很精彩,他们清楚自己进了淘金河谷,都干了些什么,也清楚淘金河谷里,都藏着什么人。 这两个下手的人跑掉,想要找出来,跟大海捞针没什么区别。 最终,有人发话:“带上尸体,回去报告情况吧,怎么处理,看上边怎么安排,最好把口径统一一下,不然,咱们回去后,都没好果子吃。” 他们没有再烧地窝子,而是用带来在荒野里过夜的皮筒,将梁麻子的尸体塞进去,绑在马背上,一众人纷纷上马,急匆匆地离开。 周景明和武阳两人一路狂奔,奔行了十数分钟,见没人追来,两人才喘着粗气,放缓了脚步。 回去的路,不能再顺着河谷出去,两人选择往山里绕行。 这种事情,两人都有些经验,考虑到后续可能出现的搜捕,特意在山岭沟壑间,兜了不少圈子。 没少翻山越岭,也就意味着要多走不少路,在山里过了两夜,直到第三天下午,两人才回到四矿大桥检查站对面的山头。 正好看到桥头增派了不少人手,清山队的马匹都在检查站的马厩里。 有淘金客出来,一个个被叫到检查站里问询、排查。 他们不知道哈依尔特斯河现在是什么情况,只想着赶紧回到哈熊沟。 两人细细看了看周边的情况,见没什么特别大的异常,小心的从山上下来,钻进藏着摩托车的山沟里,骑上摩托一路不紧不慢地返回哈熊沟。 但周景明还是有些担心,会不会因为一些事情,让人注意到哈熊沟。 所以,这一路,两人走得谨慎,小心打量着周边的情况。 好在,一路上很平常,直到回到哈熊沟矿点斜对面的山头。 两人刚准备骑车下去,被人出声叫住。 周景明和武阳循声看去,见林子里刘老头和赵黎两人钻了出来。 赵黎这几天,没少惦记周景明他们这趟出行的成果:“事情成了吗?”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他对自己比量的那一枪很有把握,只隔着三四十米而已,这点准头,他还是有的。 何况,还有武阳。 路上的时候,他问过武阳,武阳也对自己那一枪很有信心。 周景明有理由相信,事情绝对成了。 “怎么去了那么久?秀兰和娜拉都快担心死了,这两天,只要我跟大爷回到矿点,就一直在问,有没有看到你们回来,有没有听到你们的消息?大晚上的,还要钻出地窝子到外面张望半天。” “怎么,你告诉他们我们去干什么了?” “这种事情,我哪里敢乱说啊,也就只有大爷知道你们是去干什么,李哥和彭哥我都没说,他们问起来,我只说你们去探查清山队的情况去了,得知道清山队的行动路线,我们这里才好躲避,不然清山队再找来,我们这里会很麻烦。” “那就好……那么远的路程,两条腿也跑不过四条腿,你不会以为我敢骑着摩托跟进去吧,再说了,这种事情得找机会,我们现在能回来,已经很不错了。” 周景明长长呼了口气:“这两天矿点上没什么事儿吧?有没有武警、公安之类的人来过?” “没有!” 赵黎摇摇头:“这两天,我一直守在这山头,就提防着有人突然找进来,大爷也每天在周边山头巡查着,没有看到什么特别的情况。” 武阳在一旁点了支烟,又给几人一人递了一支:“周哥,你也别太担心了,应该没事儿。梁麻子死在上百公里外的淘金河谷,又是在那种淘金客被他们追撵得乱糟糟的情况下,咱们用的是猎枪,在河谷里,他们得罪的人可不少,想对他下黑手的也多,河谷里的猎枪也不少,怎么想也不会想到咱们头上来。 我觉得这次干得很漂亮。” “还是可能会想到咱们的,别忘了侯向东那档子事儿,跟着他的清山队队员,有人知道我跟梁麻子之间的仇怨,那就可能会想到我这里来。” “想到了又怎样,一口咬死,不是咱们干的,那不就行了!” “还是不能大意,总之,这段时间,尽量减少外出……赵黎,你这段时间,就一件事儿,就在这山头守着。” 周景明跟着又看向刘老头:“大爷,这段时间,也麻烦你多辛苦。” 两人都微微点点头。 周景明这才骑着摩托,带着武阳回了矿点上。 看到两人回来,苏秀兰和娜拉都迎了上来,自是又免不了一番安慰。 接下来的十数日,哈熊沟的一直风平浪静。 周景明和武阳,将那些积攒的毛毡烧了,把金子提取出来,到九月一号的时候,把工钱和金子分了,然后就每天守着溜槽,也在有意地催促着众人加快采矿的进度。 检查站都已经设置起来,越是往后,检查得越严格,出山越困难,得将矿点上的事情早早结束。 经过这几个月的挖掘,钳形山坳里的矿料,有不少地方已经见底,只有临近河岸边那边水塘周边还没有挖掘。 地窝子所在的位置,也只留下几道土墙围着。 照现在的进度,再有半个月的时间,钳形山坳里的矿料,会和周景明预料的一样,采挖殆尽。 至于上游李国柱领着人干的矿点,倒是还有不少矿料没挖,但出金量不及钳形山坳,周景明倒也没有舍不得放弃的想法。 反正,只要钳形山坳的矿料采完,他就准备撤走。 每年淘金季末期,总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队伍里的这些人,最好能提前离开,也会安全许多。 期间,周景明只出去过一趟,实在是因为矿点上的粮食快没了。 除此之外,他也存了去探查下情况的想法。 开着拖拉机过检查站的时候,他被拦了下来,不过,在给拦着他的两个检查站的人递了烟,悄悄塞了些钱后,只是被简单询问,就被放行了。 这一次,他特意往孙淮安经营的窝点去了一趟。 看到周景明开着拖拉机到来,已经穿上皮毛大氅的孙怀安将他迎进那间弄得富丽堂皇的土坯房里:“还真是稀客啊!” 落座后,周景明开门见山:“我听说梁麻子被人给……”他比了个划脖子的手势。 孙怀安笑了笑:“我还以为你是来找我卖金子的。” “检查站检查得那么严,金子不容易带出来,等我矿点上采挖得差不多,我会领着他们过来,我也会卖一些给你。” 金子,终归没法直接拿着去买东西,还是得换成钱才有用。 明年要做的事情不少,周景明会有很多地方用到钱。 而且,临近下一次金子涨价没多长时间了,之后会有两三年没什么变化,也适合出手一些。 “这还差不多……” 孙怀安给周景明泡了杯热茶:“梁麻子确实被人干掉了,在哈依尔特斯河那边,我听说上边只是安排了人进去调查,走访了几天,后来就没什么动静了,没查出来是谁干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用一种怪异的眼神看着周景明。 周景明愣了一下:“你别这样看着我,跟我没关系,要真是我干的,我还用得着来问你。” 孙怀安笑了笑:“我只是奇怪,是什么能人干的,听说枪法很准,两枪都打在脑袋上,当场就断气……也是他活该,估计去清山的时候,把人给逼急了。 清山队的队长换了人,还会继续进山清山,最近这几天就会进去,你那边得多注意点。” 周景明深吸一口气:“还有一件事情,得拜托你,就是我出山以后,矿点上的拖拉机、抽水机得暂时放在你这里,估计还得请你让人进去搬运出来。 等到淘金结束,每个人身上都带着金子,难过检查站,我得走别的路才行。” 孙怀安很痛快的答应下来:“没问题。” 第252章 实在话 消息探听得差不多,想要托付的事情也已经托付,周景明没有在孙怀安的窝点上过多耽搁,开着拖拉机到镇上,买了些毛毡,然后又去黑市上买了些米面、清油、茶砖和熏肉之类的东西。 虽然在哈熊沟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但矿点上的人多,每日消耗的东西不少,还是装了满满的一车。 这番采买,花了他不少时间。 等开着拖拉机到四矿大桥检查站,就已经是黄昏时分。 看守检查站的人换了一波,周景明不得不又给换岗的检查人员塞了些钱,得以顺利通过。 接下来一路上,车子没有任何停歇,颠颠簸簸地回到哈熊沟矿点,已经是晚上十二点多钟。 他没有去让矿点上的人来搬东西,只是跟听到动静出来探查的武阳、刘老头将买回来的熏肉搬到帐篷里挂起来,防止被野物糟蹋,至于粮油就放在车上,明天一早再搬。 那些熏肉安置好以后,三人在帐篷里的桌子边坐下抽烟。 “最近几天,清山队的人可能还会进山,多注意点,提前把机器和物资藏林子里,到时候避一避。” 周景明从孙怀安那里没问出新上任的清山队队长究竟是谁。 但想必,刚出了梁麻子这档子事儿,这些人肯定会有所收敛,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架势,很有可能花金子也难打通关节,反倒招来麻烦。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总要先表一个态度,再慢慢腐化。 今年在这里干完,周景明来年不打算再来西沟,要转战别的地方了,也没有必要再去折腾。 “我和刘大爷会多注意。” 周景明和武阳从哈依尔特斯河回来以后,武阳就替下赵黎,负责在矿点斜对面的山头,注意着远处路道上的情况。 “大爷,今年淘金结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去年就没回去了。” 周景明开始为来年的事情盘算,最重要的莫过于人手,刘老头这个睡眠很浅、习惯了警觉的老人,矿点上有什么动静,总是最先发现的,他很想一直笼络在身边。 刘老头想了想:“回去一趟吧,也该回去看看,不然,村里人恐怕都以为我死了。” “那……明年还来不来?” “来,有人养着,一天白吃白喝还有钱拿,这种好事儿,我上哪里去找,肯定得来啊。” 听到这话,周景明笑了起来。 今年没有矿点需要看守,唯一麻烦的,就是金旺,但现在,他也已经有了人手,巴图也想跟着淘金,等到真正的寒冬降临,完全可以将金旺交给巴图,反正金旺也跟他家那两条狗混熟悉了,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三人又简单聊了几句,烟抽完,各自回地窝子睡觉。 隔天早上,周景明组织人手,将两个矿点上的柴油抽水机拆卸下来,让人搬到对面武阳生擒过马鹿的山沟里暂时藏着。 剩下的时间,以挖矿料为主。 也就在搬东西的这天,巴图背着猎枪来到矿点上,将带来的一些吃食送去给娜拉,然后来找周景明。 “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家人已经在定居点安顿下来,家里的牛羊卖了一半,剩下的那些,托付给族人照管着,都已经办妥了。” “那就好!” “我该做什么?” “你不用做什么,跟着武阳吧,跟他一起巡守就行,保证矿点安全最重要,其他的事情,让他们做就好!” 巴图对于周景明来说,是跟阿勒泰地区哈族牧民打交道的好帮手,以后需要用到他的地方不少,包括购买物资,解决一些和哈民打交道以及解决一些同哈民产生的矛盾,都能派上大用场,自然不能当成普通淘金客对待,也会是一个队伍的核心人物。 他做了简单安排,给巴图指了武阳的所在,巴图就去找武阳去了。 三天后,武阳和巴图急匆匆地从山头上下来,告知清山队的来了。 周景明当即让众人停下手头的活计,让彭援朝去通知李国柱,然后让众人带上矿点上的工具和物资,撤进山林里。 二十多分钟后,清山队二三十号人骑着马冲到矿点上,见又一次扑空,也没有过多停留,分成两队人马,一对往上游去轰撵,一对往下游追赶。 周景明和武阳他们,就在矿点对面的山头上的林木间看着。 清山队的人折腾了一早上,临走的时候,把周景明那些地窝子给一把火烧了。 这还是淘金两年,周景明的地窝子第一次被烧。 不过,这样的损失就显得微乎其微了。 周景明早有准备,无外乎就是花上半天时间,将地窝子收拾一下,砍些木料回来,重新把顶棚搭建起来。 上百号人动手,又不需要地坑,速度很快。 当天晚上就将地窝子搭好,藏进山里的机器、溜槽之类的东西搬回到河边,重新组装起来。 周景明一下午的时间,就在矿点后边的草坡上坐着看众人忙活。 这个时候他心里总忍不住在想,一定要去开采岩金矿脉,办上一个开采许可证,以后就不用躲躲藏藏了。 临近十月的时候,哈熊沟钳形山坳的矿点,矿料如周景明预期的那样采挖一空,剩下的只是一些品位不高的地方,虽然天气还不算恶劣,但周景明已经懒得折腾,准备提前结束今年的淘金。 他在惦记着巴图领着他去看过的那个老矿场,那里采到的岩金应该会是一笔不小的收获,也知道彭援朝、李国柱等人,一年到头跟着他折腾,心里也惦记着最后的洗洞。 但开采岩金,就以现在的条件,需要准备大量的水银,通过咬金的方式,将金子从矿料中分离出来,这是最简单的办法。 所以,周景明在结束淘金后,又让众人去挖了两天的汞矿石,他则是分出人来,将那些工矿料进行手工粉碎、煅烧。 前后折腾了五天时间,收集到不少水银,用装酒的几个塑料桶装着。 随后,让众人将几台抽水机拆卸,装到拖拉机里,用篷布盖着。 隔天早上,他让彭援朝和李国柱将众人召集到矿点上:“今年淘金就到此结束了,天也已经冷下来,你们也知道,每天早上已经下了厚霜,要不了多长时间,这边就会下雪,也就没法再继续淘金了。 每年到这个时候,检查站会检查得异常严格,清山队也会加大清山力度,一些没人注意的路道上,也会设置临时检查站点,并且会派人巡逻,弄到金子,也不容易带出去。 你们今年才出来淘金的,可能不知道,但往年来淘过金子的老客都清楚,除了政府设置的检查站和增派的巡逻人员,尽可能将山里的淘金客给清出去,山里也会多出不少惦记着别人手头金子的劫匪。 所以,这个时候提前离开,是最合适的,车子也没那么拥挤,回去比较容易,不然,搞不好在铁买克,阿勒坦这些地方,你们会为等车,滞留大半个月的时间还走不了。 这一年下来,我自认为对大家伙不薄,吃喝方面从没有亏待过大家,至于工钱,每个月六百块和二十克金子,我按时发放到位,以现在的金价,相当于你们一个人干上一个月最低也有一千四百块钱。 九月虽然只干到下旬,但我也会按一整个月的算给你们。 从四月到现在,满打满算六个月时间,你们每人手头也有八千来块钱。 淘金不容易,赚钱很难,但这收入,你们不妨打听打听,在淘金河谷,比起其他淘金客,算不上最高,但绝对属于中上,顶你们外出务工,干上好几年,关键是安稳。 不要手头有钱,回去后就胡乱挥霍,这是血汗钱,带回家,该娶媳妇的娶媳妇,该盖房子的盖房子,家里的日子过好了,才是最实在的。” 这些话说得实在,尤其是周景明说不足月的九月也按照足月发放工钱,也算是给了众多淘金客一份惊喜,一时间,人群中骚动了一会儿。 这一年的实在,是众人看在眼里的。 有人忍不住出声询问:“明年还淘不淘金子?” “明年当然还要淘金,赚钱嘛,总是赚不够的。” 周景明这话引得众人一阵哄笑,也是一句实在话。 有人又说:“那明年还要不要人,要的话,我还来跟你……” 周景明等的就是这句话:“淘金这种事儿,我一个人肯定干不了,当然需要人手。如果你们还想跟着我干的话,明年四月中旬,到HBH县城,我在那里等你们。 对了,提醒你们一句,你们来的时候,最好去办个劳务输出证明。 疆域太大了,很多地方需要开发,人手又严重不足,就我所知,好几个省都跟疆域签订劳务输出协议,想来这边务工的,就去办一个劳务输出的证明,有这个证明在,行走在疆域,最起码不会被当成一个盲流,会方便很多,省得躲躲藏藏。 还有一点,明年我打算开采岩金,会有不同的工种,工资也会根据工种的不同,有所变化,但再低,也不会比今年低,大家尽管放心。” 他又抛出一个诱饵,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议论。 周景明就他们提出的一些问题简单解释后,当场让李国柱和彭援朝等人摆上桌子,将麻袋里的钱扛出来,金子也取出来,开始按照登记表上一个个点名,进行工钱结算。 而苏秀兰、张雪芹和娜拉,早就已经在开始张罗今天的早饭和接下来需要的干粮。 领了钱的淘金客回地窝子收拾行李,矿点上一片繁忙。 折腾了小半个早上,工钱发放结束,安排众人吃饱喝足,带上干粮后,周景明让最熟悉路道的巴图带路,领着众人,顺着他这两年放牧转场的新路道,从山里绕往铁买克。 手头的枪械不少,他让武阳等人带着,跟着巴图走,他自己也骑上摩托跟上。 分了金子后,他八月份的金子和九月这大半个月的时间,还余下三十三公斤的金子,可不敢直接过检查站,他自己也带上,骑着摩托车跟着队伍一起离开。 转场都能走的小路,骑摩托自然也没问题。 在山里过了两夜,在第三天下午,一众人抵达铁买克。 周景明当即安排众人去找孙怀安卖金子,另外也拿些猎枪的存放交给孙怀安,只将几把五六半留下来,并让他让人去将山里的拖拉机和车上装着的机器、工具给运出来。 之所以请孙怀安去办这事儿,是因为孙怀安在山里组织有本地人给淘金客售卖物资的地点,那些检查站的关系是早就打通的,他的人去会非常方便。 而他自己,则是在将苏秀兰他们安排在旅社后,骑着摩托车,又往死亡谷跑了一趟,将金子藏下。 他藏下的金子,达到了一百三十八公斤。 第253章 好来好回 周景明在铁买克盘桓了五天时间,一直都住在旅社里。 队伍里的人手,大都是武阳、彭援朝、李国柱、王东等人领着来的。 好来就要有个好回。 得帮着他们找车子,安排机敏的人领着回去,免得他们自己跳脱,惹出事儿来,到时候等武阳他们回了老家,还平添不少麻烦。 当然,能做的也就是找车子将他们送到阿勒坦,接下来回去的路,就得看他们自己了。 这几天,吃喝拉撒睡这些事情,依然是周景明兜着。 他现如今,已经不在乎这点小钱。 从吴福生那里得到的几十万,发完工资以及日常开销,都还剩下四万多块钱。 直到最后一批人送走,周景明才又去找了孙怀安一趟。 这次不为别的,只是为了搞到些炸药,老矿场矿洞里的矿脉,如果只是靠徒手挖掘,一天可搞不了多少,想要弄到更多金子,就得靠炸药。 今年有高建军这个爆破行家在,这种活计,会顺利很多。 可惜,空闲之余,他在镇上到处去看过,没能找到矿石粉碎机,估摸着,今年还是得靠手工粉碎矿石。 好在老矿场上,还有些铁家伙能用,只要准备几把大锤就行。 另外,他心里也还在惦记着梁麻子留下的金子,但现在梁麻子被射杀的风波过去的时间不长,估计不少人也知道梁麻子会有藏金,在想方设法地找。 主要是周景明现在也不知道梁麻子的藏金到底有多少,是不是藏在上辈子知道的地方。 不确定的因素太多,周景明还不想去触碰这个霉头,万一被盯上,将会是不小的麻烦。 他觉得,还是等到洗洞回来,等归家的时候,经过阿勒坦再去看看,反正是顺道的事儿。 打心里,周景明觉得这么快弄死梁麻子,是件挺遗憾的事情。 要不是他一直针对周景明,逼得那么紧,周景明也不想那么快下手,多留他两年,他总会多积攒些金子。 孙怀安的动作很快,第二天就让人将周景明所需要的炸药送了两箱过来。 接下来两天,他让众人到皮货收购店,让人去买了保暖御寒的皮筒,反正手头都有钱,也都购买一些皮草,准备些粮食、熏肉、蔬菜之类的东西带上。 周景明将自己的拖拉机开来,让李国柱开着,他自己骑了摩托驮着苏秀兰跟着,前往库特尔乡。 既然已经知道老矿场有路穿过死亡谷,抵达库特尔乡,自然没必要再像第一次那样,翻山越岭,走那种深山老林。 有拖拉机在,物资的搬运也会更轻松一些。 当天晚上,一众人抵达库特尔乡,暂时住在乡上,武阳则是领着娜拉,跟巴图一起,去了定居点的新房。 因为怕有人看见,抵触他们的这桩婚事,也怕族人坟地里埋进了不知名女人的事儿被诟病,三人是天黑后才去的,到了深夜也就返回旅社。 第二天早早地动身,在乡上的人开始活跃的时候,一众人已经进入死亡谷范围。 气温降了下来,没有炎炎烈日的照射,死亡谷里那些若有若无的硫磺气味,也淡了很多,甚至有牧民在沿河放牧。 巴图努力地辨认着去老矿场的路道。 这条路年代已经很久远,很多地方辨认不出,只能爬到高处去进行瞭望,从大概的痕迹来判断路道所在。 就这样,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才穿过这片几十公里只看得到戈壁、石山的荒凉之地,渐渐地能看到成片的冷杉、桦树和杨树,多了更多的色彩。 戈壁上缺水,路道被雨水冲刷损坏的地方不多,反倒成了畅通无阻的地方。 但随着地势抬高,开着拖拉机前行的麻烦也越来越多。 一些路道上,已经长满了树木,还有不少地方,被山水冲成了沟壑。 那些小点的沟壑,还能铺铺垫垫,众人合力一推,拖拉机就能过去,可要是碰到大的沟壑,想填起来,就得花上不少时间。 周景明为了避免麻烦,干脆将拖拉机就扔在山里。 反正带来的物资,只是供着十数人在山里待上个把月的,并不算多,一帮子人分一分,每人身上背个六七十斤,不是太大的问题。 众人就将东西分了背着,将拖拉机摇把和皮带给带着,跋涉进山。 唯一能带着走的,也就是周景明那辆摩托车了,走不了的地方,抬也能抬过去。 越往山里走,林木越茂密,就这样,又在山里过了两夜,众人终于抵达那片如今已经枯黄一片的草场。 远远看去,有被惊动的狍子在草场里飞奔,甚至还远远看到一头半大哈熊,在小海子边游走,注意到周景明他们的动静,立马藏进山里。 另外,还在一座支棱着不少山石,没多少树木的陡峭山坡上,看到一大群体型不小的长着粗大兽角的动物,有两只动物在顶架,隔着老远,都能听到那种兽角碰撞发出的撞击声。 苏秀兰在哈熊沟的时候,也就只是看到过一些刘老头弄回来的小动物,不曾见过这种成群的,随便一只都有百多斤的野物,好奇地问周景明:“那是什么东西?” “盘羊,又叫大角羊,是一种挺悲哀的动物。” 周景明简单解释。 “悲哀?” “这些盘羊,头上都顶着粗大的羊角,羊角弯曲生长,越长越大,有一部分盘羊的角,长着长着,就贴到脸上上,然后,刺进骨头,戳进自己的脑袋,要么等到年纪大了,被这副大角拖累到站不起来,活活饿死。” “真的假的?还有角能长到抬不起来的时候?” 不只是苏秀兰不信,就连听到这话的彭援朝等人也怀疑地问。 周景明笑笑:“不信啊,你们问巴图,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一向活泼的高建军出声询问:“巴图,周哥说的是不是真的?” 在前面领路的巴图回望众人一眼,点点头:“是真的,我在山里见过羊角戳进脑袋的大角羊头骨,羊角是真把脑袋戳穿,也见过举不起脑袋走路的大角羊,当然,这样的羊,都是公羊,母羊要小得多,羊角也小。” 高建军哑然:“我艹……还真有这种奇葩的玩意儿。” 周景明笑笑:“有这些东西好啊,哥几个,等咱们在老矿场上安顿下来,出来打上一天猎,这些大家伙,大的甚至能有三百来斤,随便弄上两只,都够咱们吃上不少时间。” 狩猎,一向是对男人充满诱惑的事情,众人听到要出来打猎,都乐滋滋的。 “对了,提醒一句,进入这片草场,要非常小心,尤其是那些有小海子的地方,不要轻易靠近。 这片高山草场里藏着不少会吃人的沼泽塘子,要是不小心陷进去,爬都爬不出来。” 周景明趁机叮嘱了一句。 彭援朝打量着这片草场,以及周边茫茫山岭,小声问张雪芹:“你真的一个人在这地方待了三个多月?” 张雪芹没有回答他,只是伸手在他腰上,使劲地拧了一把,发泄着心头被引动的憋屈。 顺着草场边缘,有以前汽车行驶压过的路径,到了草场上,这一段路走得比较轻松。 周景明骑着摩托车,托运了一些比较重的东西,先赶往老矿场,东西放在铁皮房里,又折返回来。 众人身上的负担被卸下不少,走得也就更快了。在下午的时候,全员抵达老矿场。 周景明、巴图和张雪芹对这地方熟悉,觉得没什么。 可彭援朝他们一帮人看到那些隐藏在荒草中的铁疙瘩,就显得很好奇。 东西放下后,顾不得疲惫,到矿场上四处溜达观望,猜测着是什么人在这里开采过。 周景明在铁皮房边坐下,抽了支烟,缓了一阵后,才将众人召集起来,安排彭援朝、王东等五人去弄些柴火回来备用。 他则是领着剩下的人手,开始搭建帐篷。 整个矿场上,还能挺立着的,就是那座铁皮房子,其余的木房早已经坍塌,没法使用。 这趟过来的,连上三个女人,一共十四人,那铁皮房可挤不下那么多人,被周景明安排给三个女人,剩下的十一个大男人只能住帐篷。 帐篷到了晚上不避寒,没有源源不断的柴火,哪怕有皮筒,也不好受。 张雪芹在铁皮房里住过,里面简单清扫后,三个女人将铺盖行李搬进去,开始往铁炉里烧火,先是煮了些盐茶给众人喝过,跟着把带来的熏肉用热水洗过,早早地炖上。 周景明他们几人砍来几根木杆,在草地上刨坑,把木杆栽上,帐篷铺盖上去,周围用绳子拴着打桩固定。 等到这些事情折腾得差不多,时间也已经晚了。 彭援朝也领着人砍来不少木柴,凌乱地堆在铁皮房边上,够用好几天。 饭菜也很快被三个女人送到帐篷里。 这天晚上,一众人敞开地吃喝了一顿,早早睡下,临睡前都还在惦记着明天打盘羊的事儿。 第254章 比想象中简单 狩猎盘羊的事情,自然是让有着丰富狩猎经验的刘老头和身为本地牧民的巴图为主。 隔天早上,三个女人早起做饭,吃过后,周景明发话:“大爷、巴图,你们合计合计,怎么打盘羊?” 刘老头则是转头看向巴图:“我来阿勒泰这两年,还没见过盘羊,这事情,巴图应该会比较了解,还是先听听他的意思。” 刘老头并没有以自己老猎人的身份自居,见都没见过,又谈何打。 任何事情,总要建立在了解的基础上才会更有把握。 在阿勒泰混了两年,头一年的时间,刘老头找仇家,去过的地方不少,但大都是冲着淘金河谷去的,而就周景明所知,盘羊生活的地方,一般都是高山区域,没有见过也正常,就连他自己上辈子干了几年地质勘探,见过盘羊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巴图想了想:“大角羊打起来还是比较容易,它们喜欢在那种岩石比较多的山里生活,一般在吃草叶的时候,会有一只大羊在高处看着,能及时发现很远地方的异常,只要觉得危险,就会叫唤,一整群地跑,能在悬崖峭壁上奔跑跳跃,非常的机敏。 它们一般成群活动,少的有三五只,多的有几十只,昨天看到的那群,少说有三十只,主要在早晨和傍晚活动。 其实打盘羊不难,那么多数量,哪怕不太会用猎枪的人,碰运气也能碰到。 关键是要能找到,并接近它们,只要能靠近,什么都好说。” 刘老头点点头:“那就先找到它们,看看地形再说!” “那就这么定了!既然喜欢在早晚活动,咱们还是早点动身,那样更容易看到。” 周景明随后看向众人:“顺仔、李哥、高建军,你们三个留在矿点上。” 一听到这样的安排,高建军立马叫唤起来:“周哥,我也想去。” 周景明摇头:“打猎有什么好去的,感觉好玩,但其实是苦活累活,你要有那时间,在矿点上把那些炸药、火雷管、火索什么的摆弄一下,咱们明天应该就用得着了。 还有啊,矿点上只有她们三个女人在,也不合适,你们在这儿帮忙守着,防着有人摸到这地方来,还有啊,别忘了昨天看到的那头哈熊。” “这种地方那么偏远,谁会来啊,至于哈熊,胆子没那么大!还有那些炸药,现用现装都来得及,早早地装好放着,还危险。” 高建军向来活泼,就喜欢热闹,还是坚持着想去。 周景明看看几人:“你要去也行,跟他们商量商量,看谁愿意换你。” 高建军立马就看向了孙成贵:“孙哥……” 孙成贵果断拒绝:“不行!” 高建军咧了咧嘴,跟着又看向一向和颜悦色的王东,跑到他身边,抱着王东胳膊摇晃:“王哥……王师傅,王大厨,咱们换换?” 王东看着他一脸献媚的样子,有些不好意思拒绝:“冲着你叫我一声王大厨,我答应了!” 众人都被高建军给逗笑了。 周景明则是看向李国柱:“李哥,趁着我们出去这段时间,你领着顺仔、王东好好在这里翻翻看看,看看那些机器的铁壳子,还能用的弄两个下来,咱们砸矿石的时候,应该能用得上。” 李国柱是队伍里除了刘老头年纪最大的人,不擅长玩枪、打猎,但性子是最为沉稳的一个,与其让他跟着到山里瞎跑,还不如在这里做些准备。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几人收拾好家伙,带上绳索就朝着昨天来时发现盘羊的地方赶去。 昨天众人到来,盘羊群被惊动过,它们已经不在那片草坡上。 但有金旺在,难不倒众人。 他们顺着草坡爬上那片有山石裸露的草地,昨天那么多盘羊散布在这地方,很容易就在山石根脚和杂草间隙中,看到它们留下的粪便。 周景明指着一些看上去比较新鲜,应该是昨天留下的盘羊粪便,唤来金旺。 它没跟着周景明打过猎,但留在刘老头身边守着哈熊沟矿点的那几个月,也不是白混的。 看到周景明的指示,它立刻明白是什么意思,凑近闻了闻,在周景明发出追击的指令后,立刻顺着山坡往上小跑而去。 众人纷纷跟上。 金旺一路小跑在前,抵达大山半腰的时候,从右侧方翻过去。 事实上,这群盘羊并没有走得太远。 就在众人翻到山梁上的时候,就已经看到对面的草坡里那群溜溜达达的盘羊。 羊角砰砰的撞击声传来,没见过盘羊的几人终于相信,这玩意儿干架是真的用力,不然羊角的撞击声不会那么响亮。 巴图说,盘羊是在冬季发情,现在还属于秋季,要是再过些日子,盘羊顶架会更厉害,只要在山里听到这种声音,循着声音找过去,准能看到它们。 冬季放牧困难,大多是靠粮食和草料供着羊群食用,没事儿做的时候,牧民会相约一起骑着马进山打猎,搞点额外的经济收入。 盘羊也属于绵羊的一种,到了冬季,是皮毛最好的时候,它的皮毛无论是用来做褥子还是拿去卖,都挺好,也是牧民在山里能比较容易寻到的皮毛兽。 只是,这两年玩枪的人多了,不止是哈族牧民,维族、汉人,也有不少来打猎的,盘羊也越来越少了。 每年冬季进山,能见到盘羊的机会不多。 如巴图所说,在那片山坡最高处的一块岩石上,确实有一只羊站在石头上,朝着周边张望,剩下那些,除了两只顶架的,其余的都散布在山石间的草地上采食。 刘老头审视着地形:“地方太旷了,没有遮掩,想要靠近不容易,也就是草地边上的林子能藏身,只要进了草地,准能惊动它们。” 高建军却满是遗憾:“我就该带上些炸药过来,这要是能摸过去,点上一捆炸药扔过去,嘭……绝对能放倒一片。” 孙成贵在一旁打趣:“大爷都说了,想靠过去不容易。再说了,有你扔炸药的那个功夫,这些盘羊怕是早就跑了,你当它们跟你一样蠢啊。我听说你小子以前炸鱼,都不看看边上有没有人是吧?出来打猎了还想着炸药,你今天就不该来。” 高建军翻着白眼瞪他:“我特么可是专业的。” “专业炸人的!” “你……” 高建军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憋了好一会儿:“等到炸矿的时候,我让你好好见识见识,说炸多少炸多少。” “别吵吵!” 周景明出声止住两人渐大的声音:“出来打猎,首先得学会闭嘴……” 随后,他又看向刘老头:“大爷,咱们只是过来打点肉,又不是为了弄皮毛卖钱,只要能弄到那么两三只就行。就咱们这十多号人,一天又吃不了多少,打到两三只,能吃不少时间了,天气不允许,咱们就得出山,顶多在山里待上一个月,我可不想大雪封山被困死在山里。” “只是打两三只的话……” 刘老头又审视了一下对面山坡的地形:“这样,金旺性子不稳,带过去容易惊动羊群,你把它拴了,交给我领着,你、武阳和赵黎三个,枪法都不错,看到对面山坡稍微高处的坳口没有,你们先摸过去堵着那个坳口,我估计,羊群被惊动了,十有八九会从那个地方跑。 我和巴图他们三个往斜下方去包抄轰撵,往你们那方向拦。” 周景明略微权衡一下,点点头:“行,就这么办。” 他说完,唤来金旺,取了绳索结了绳套拴着金旺,将它交到刘老头手里,然后叫上武阳和赵黎,提着五六半朝着谷底摸了下去。 金旺看到周景明离开,使劲地挣扎了两下,想要跟上去,却被刘老头死死拽着,挣脱不了。 它现在一百四十多斤的身板,力量不小,拽的刘老头都跟着走了几步,不得不身体倾斜着,才将它勉强拉住。 见刘老头有些费劲,彭援朝赶忙去帮忙,却被金旺呜呜的凶声惊退。 去年在小半岛给金旺喂肉,他差点被咬,就一直对这条越长越大的狗心有余悸。 他可是清楚,金旺是真敢将人往死里咬的存在,也就是身为主人的周景明和领着它一起在山里待过数月的刘老头能管住它。 好在,在周景明顺着山坡下去,身形被下方的冷杉林遮住后,金旺也就不犟了。 周景明他们三人行动迅速,二十多分钟后,已经摸到沟底,到了对面的草坡下方。 刘老头一直看着,直到这时候,他才招呼几人也跟着朝谷底下去。 而周景明他们三人则是顺着草坡边缘的冷杉林子,继续往高处的坳口爬上去。 他们不敢出现在草坡,生怕被放哨的盘羊发现,羊群一下子跑了,那就白忙活了。 有林木的遮掩就不一样,那些羊群看不到三人的身影,哪怕听到些轻微的响动,也只是抬头看看,看不见什么就又继续采食。 山岭太大,一眼能看到,走起来却要花不少时间。又差不多花了半小时的样子,周景明他们三人到了坳口,在那片有些山石和林木间杂能看到下方羊群的地方,找着山石和树木遮挡,蹲伏下来。 爬坡没法做到像下坡那样快,刘老头领着彭援朝他们下到谷底,也没有急着出林子,而是又等了一阵,相互配合的事儿,总要有足够的准备时间。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刘老头这才让彭援朝等人相隔三四十米分开,准备好后,解开金旺的绳套,冲着他“吜吜”两声,金旺立马窜出林子朝着上方的羊群扑去。 几人也立马从林子里冲出来,吼叫着朝盘羊群兜围上去。 动静一下子大了。 措不及防的羊群先是本能地往上坡跑几步,又停下脚步,朝着下方张望,在看清金旺和冲扑上来的彭援朝等人后,掉头就往斜上方跑。 正如刘老头意料的那样,一大群盘羊果然冲着坳口方向扑来。 周景明等人早已经将手中的五六半给端起来了。 等到羊群跑近一些,周景明率先开了一枪,将领头跑在前面的一只少说两百斤的盘羊给打翻在地。 武阳和赵黎也相继开枪。 两人用五六半的水准自然不用说,何况是那么一大群盘羊跑过来,随着枪响,相继就有四只盘羊倒地。 武阳的那一枪,打了个串糖葫芦,一枪就放倒两只。 事情比想象中简单。 第255章 你办事儿我放心 陡然的枪声,将扑面而来的盘羊群惊得一下子掉头折返,往更高处飞奔。 见那四只被射击后倒下的盘羊,除了两只没爬起来,另外两只还能挣扎着站起来跟着盘羊群奔跑,三人没有任何迟疑,跟着又各自开了一枪,又看到三只盘羊倒下,只有一只站起来跑得一瘸一拐。 “别打了!” 周景明出声制止:“差不多了,现在跑不动的就已经有四只了,那些被打伤的,还得去找找,不然死山里也浪费,不管怎么说,一两只还能找回来,打多了咱们也吃不了,连搬回去都费劲。” 金旺一路追着盘羊群狂奔,它跑不过盘羊,但能跑过受伤的羊。 那只跑起来一瘸一拐的盘羊,被羊群落下,立马成了金旺的目标,它一路冲上去,逃无可逃的盘羊被它一口咬着后腿拖住。 那只盘羊也是凶悍,掉头就朝着金旺撞来。 金旺不愿松口,顿时被盘羊一下子顶在屁股上,发出一声怪叫翻滚出去。 它低估了盘羊的顶撞能力。 周景明倒是一点都不担心,要是这样一只腿受伤行动不便的盘羊都搞不定,那就扯淡了。 他乐于看到这样情形,也希望金旺能多练练,在他看来,它那身肉,实在太厚了些,不够灵巧。 金旺很快又翻爬起来,狂吠着冲着那只又转身奔逃的盘羊追了上去。 它一上去,那盘羊立马转身,摆出要顶撞的样子,几次前腿纵跃而起,想要去顶金旺。 但吃了一记闷亏的金旺这下长记性了,哪里还还会让它顶到,一见盘羊有动作,立马往一边跳开,跟着又凑过去咬盘羊。 盘羊被它逼得团团转,因为不断流血,又只有一条后腿支撑,体力快速流失,让它根本无力支撑,又两次窜跳起来,反倒因为一条后腿撑不住,自己先跌坐下去。 看到这情形,周景明彻底放心了:“它跑不了,咱们赶紧去给那几只羊放血,不然,羊血全淤积在肉里,到时候,肉可不好吃。” 武阳和赵黎将枪收了起来,跟着周景明朝那几只倒地的盘羊过去,第一只盘羊,两人就看到它硕大扭曲生长的羊角,已经戳到了脸上的肉里,那一片肉都已经烂了。 赵黎咂咂嘴:“还真是这样……” 周景明笑笑:“你以为我跟你吹牛啊!” 他说着拔出英吉沙小刀,从盘羊脖子上洞穿,殷红的血液从创口里流下来。 周景明跟着又将它挪了下位置,头朝下,顺着山坡摆放,好让血尽可能从体内流出。 武阳和赵黎也找上其它三只羊,各自动了刀子,等到刘老头等人爬上来汇合的时候,三人已经将四只羊拖放到一起。 “还有两只被打伤跑掉的。” 武阳提了强准备去看血迹继续跟踪。 “别急啊!” 刘老头将他拦住:“这猎物受伤了,别忙着追,它们本来就是逃命,你一追,它跑得更凶了,这样你会发现,追出去几里地、十多里地,都还见不到它们。 这种情况,反倒不要去追赶,跑上一段,觉得没什么危险了,它自己会躺下来,这一躺下来,因为不断流血,逐渐就没力气站起来了,到时候去捡回来就行。 当然,伤得要够重,如果只是轻伤,那没什么用。” 这话,就连在一旁听着的巴图眼睛一亮,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刘老头既然都这么说了,武阳也没有急着去追,只是看了看已经被金旺缠得没力气站起来的那只盘羊,干脆躺在地上,任凭金旺撕咬。 他冲着周景明说:“差不多了!” 周景明微微点点头。 两人一起朝着金旺过去,没有动枪,一个按住盘羊脑袋,另一个动刀放血,等到盘羊没动静后,一起拖着往回走。 直到这个时候,在淘金河谷混了两年都没能瘦下去的高建军这才气喘吁吁地爬上来,到了众人旁边,这才一屁股跌坐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气:“累死我了,早知道这么累,我就不来了。” 彭援朝笑着说了一句:“等回去的时候更累,这里有五只黄羊了,好几百斤,咱们七个一次还搬不回去。” 高建军唉声叹气:“我还以为会很精彩刺激,结果,就这么一撵,放几枪就完事儿了,没意思!” “你说得轻巧,要是让你来,给你一挺机关枪也未必能打得着,也就是他们几个枪法好,不然,你以为能那么轻松拿捏,跑起来的盘羊群,哪是那么容易打的。 周哥叫我们来,其实就是为了来搬肉的,你以为是让你来打的,本来安排你留在矿点上是照顾你,你偏偏跟着来受罪,活该!” 孙成贵趁机说了他几句:“说了让你别来,你偏要来,来了又各种后悔……待会回去的时候,可别偷懒啊!” “别废话了,彭哥,你领着他们剥皮取肉,这连毛带屎地弄回去,太费劲了,咱们把需要的肉带回去就行。” 周景明和武阳拖着那只盘羊回来,催促着众人做事儿。 这方面,刘老头和巴图都很拿手,两人取了随身带着的刀子,让彭援朝等人帮忙拉扯着剥皮,开膛破肚。 周景明则是叫上武阳和赵黎,领着在一旁馋得直流口水的金旺去之前盘羊逃进林子的地方看血迹。 三人很快在草丛上看到了血迹,当即一人点了支烟抽着,不紧不慢地顺着血迹跟进林子。 只是进去百来米远,他们就看到了一只倒地的盘羊,枪子从胸腹位置洞穿过去,当时虽然能跑,但没跑多远就毙命了,地上流了一大滩血。 这只盘羊不大,也就八九十斤的样子。 三人没有去管它,又在林间一阵搜索,看到第二条血迹,继续顺着血迹跟出去。 这次走了差不多三里地,穿过大片林子,在另外一片草坡,将那只睡在山石下面的盘羊惊出来。 它还想着要跑,但已经连走路都歪歪扭扭的,只是一声赶着一声地叫。 金旺早冲出去,咬着后腿将它拖住。 周景明不想在这里浪费时间,跟上去抓着羊角,将它扭翻在地,武阳跟着补刀。 这只盘羊也只是百来斤的样子,是腹部中枪。 结果它小命以后,三人也没闲着,相互拉扯着剥皮。 羊头、蹄子这些没多少肉的部位直接不要,羊皮能值些钱,舍不得扔,必须带上。脏了的肠肚也直接扒拉出来,扔在草地上喂给金旺。 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三人带着两只羊跟刘老头汇合,他们也已经将那五只盘羊收拾得差不多。 这一转眼的功夫,其实已经到了下午,一帮人不敢耽搁,抓紧时间带上那些羊肉往回走。 这一趟可比进山的时候背的东西还多,一众人回到矿点上,已经临近傍晚。 那个时候,李国柱正领着白志顺和王东,正在将一个矿车斗子往河岸边翻滚。 这矿车斗子,是他们从乱石堆里翻出来的,用这玩意儿装着矿石砸矿料,可比周景明说的机器罩子要强多了,够厚实,还能防止矿料在敲砸的时候四处乱溅。 他们已经在河岸边架设起一个。 看到周景明他们回来,三人暂时丢下手头的活计迎了上去,帮着将他们带来的肉接下来放在苏秀兰她们割来熏肉的爬山松枝叶上。 李国柱笑着问:“兄弟,你看看,用这车斗子可还行?” 周景明给他递了支烟:“李哥,你办事儿,我有什么不放心的,比我想的好,上次来这里的时候,我是见到了车斗子,但现在没想起来用。” “将它们刨出来,着实费了些力气,不过够大也够耐用,到时候只需要将大锤的把子弄短一点,人直接在斗子里面就能砸矿料。 我还是第一次来洗洞,具体怎么弄来着?” “这个简单,矿洞里的矿料,都是在破碎层里和石英带里面,咱们来洗洞,自然不可能弄得很精细,挑着好的矿料弄出来就行,一天下来,弄个十多二十袋就差不多了。” 周景明早有计划:“到时候,安排两人在这里粉碎矿料,其余人去矿洞,挖矿,选矿石,清理那些矿渣就行。放心,在这种地方,出金量绝对不会小,这趟会有大收获。” 第256章 比预想的好 白天的时间越来越短,傍晚降温很快,太阳刚偏到山头,就已经能明显感觉到冷意。 周景明到没有忙着让人收拾哪些盘羊肉,就这么放上一两天也不会坏,一众人都挺累,他将烟熏这些肉的事情,交给三个女人来做。 他只是招呼众人,将李国柱他们翻滚到河边的矿车斗子,在河边用石块平稳地支起来。 这天晚上,有新鲜的盘羊肉,周景明特意将从老家带来,平日里不怎么舍得吃,到现在也所剩不多的火锅底料拿出一块,让苏秀兰煮喜爱的麻辣火锅。 见巴图和娜拉,还准备另外开小灶,周景明特意去找了两人:“巴图,娜拉,我知道出于宗教习惯或是一些其他的原因,你们有你们的避讳,你看现在,娜拉已经答应嫁给武阳了,你也决定跟着我们一起挖金,都说入乡随俗,多少还是该有些改变。 其实,我们来到阿勒泰,跟你们吃的也是一样的,清油、茶砖、馕、馍馍。 你们兄妹俩一直自己弄吃的,总觉得彼此间有些隔阂。 大家还是凑在一起吃饭,会比较好一些,也省得你们麻烦。 这些日子,娜拉也一直帮着做饭菜,她也清楚其中的过程,应该是放心的。 我带来的火锅底料,是用纯牛油熬制而成,只是里面加了不少辣椒、花椒和一些香辛料,并没有掺杂其他油类,你们也是可以吃的。 当然了,你们要是坚持,我也尊重你们的选择。” 哈族人不吃猪肉和动物血,一说起来,总会往宗教上去说。 但其实在周景明看来,完全不是这么回事儿。 就周景明了解的哈族历史来看,古时的哈族,主要信仰萨满,也有不少信仰拜火教和基督,除了成吉思汗打过的花刺子模国内,其他的几乎对伊斯兰没多少概念。 而且,他们在饥荒、流感、灾难的时代,也会成为猎人,去猎一些鹿、野马、野猪等动物作为食物。 只是,作为曾经腾格里的子民,他们绝对不会去求助农耕的农民,更不会吃家养的家猪,因为在他们看来,家猪的饲养环境,极其不卫生,肉也没有他们在大草原上自由自在长大的牛羊好吃。 换句话说,从他们驯服了牛羊开始,就注定家猪不会进入纯粹游牧民的餐桌,跟宗教的关系其实并不大,因为他们只是单纯地不稀罕。 他们只是按照饮食习惯去偏向的吃鹿肉、羊肉、马肉之类,而不会去吃他们祖先觉得神圣或者不干净的东西,就像传统藏民不吃鱼一样,是早已经刻在骨子里的一种骄傲基因。 周景明之所以开这个口,主要还是觉得,巴图和娜拉这兄妹俩已经不那么传统了而已,在不少事情上,都有了突破。 兄妹俩相视了一眼,沉默良久后,巴图点点头:“先试试!” 愿意试就是好事儿! 晚上的时候,帐篷里一锅看上去红艳艳的沸腾汤水被架设在四块比较大的石块围垒着的篝火堆上,苏秀兰装了半盆切成薄片的盘羊肉送来。 篝火有些烟熏火燎,但野吃野住的,没有那么多讲究。 周景明当即就往锅里放了不少盘羊肉,用锅铲搅散,煮了一会儿,就冲着围在锅边坐着的巴图示意:“尝尝!” 巴图略微犹豫后,动筷动锅里夹了一片煮得略微蜷缩的肉片出来,在面前只放了盐水和沙葱的蘸水里蘸了下,尝了一口,眉头一挑,回头冲着娜拉笑笑:“好吃!” 娜拉也跟着尝了一口,微微点头。 其实不止是蜀地有火锅,疆域的人也吃火锅,最早引进的是京城的火锅,再过上些年,川味火锅,海鲜火锅都有,他们自己也有出名的土火锅,牦牛火锅等。 这都是跟着时令走的。 到了寒冷的时节,围坐在热气腾腾的火锅边吃喝,绝对是难得的享受。 看着他们兄妹俩放开了,周景明也挺高兴,当即提着酒壶,给众人倒酒。 这顿饭吃了不少时间,也吃得热闹,好像一路搬运物资进山和今天打猎的疲惫,都一下子消除了不少。 晚上,铁皮房里铁炉里火苗闪动,三个钻进皮筒,还盖了被褥的女人凑在一起说着闲话。 外面帐篷门口,篝火也在熊熊燃烧,只有刘老头在火边守着,几个大男人早已经躺下,有人已经起了鼾声。 弄回来不少盘羊肉,血腥味浓重,刘老头生怕晚上会引来什么野物,坚持要守着。 哪怕周景明跟他说还有金旺,他也不太放心,只说万一来的是哈熊,金旺在它面前,就只是一巴掌的事儿。 周景明想想,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就将守夜的事情交给他了。 反正,他也不希望刘老头跟着下矿,将这个简单的营地守住,也是件好事儿。 隔天早上,吃过早饭,周景明领着一众人前往隔壁山沟的三个矿洞。 和张雪芹一样,一众人在看到矿洞口堆放的那些黄铁矿石,注意到上面那些迎着阳光显得金灿灿的矿石时,也兴奋了一阵。 周景明只能又好好跟他们讲解了愚人金的事情,一个个才将捡拾到手里拿着的矿料给扔掉。 上次探洞的时候,没觉得洞里的空气有什么问题,但时隔多日,再次进洞,还是得先确定一下里面的情况再说。 周景明让众人分头去弄明子制作了些火把,第一个矿洞上次看过,是个废洞,至少在洞壁上那些石英带、破碎带里面,周景明没看出有什么开采的价值,当然深层会不会有改变,得掘进后才能知道。 但眼下,周景明没有趁手的器械和足够多的人员,他也不想去赌自己的运气,觉得没必要折腾,直接开采能看到金脉的地方,是最直接的。 所以,他直接放弃第一个矿洞,让武阳和赵黎守在外面,约定好时间,领着众人进了第二个也就是被开采得最深的矿洞。 之所以让两人留在外面,是担心进洞后出现状况,还有人能进去救援,比如突然出现坍塌,将一众人埋在里面,外面还有人能进行刨挖。 武阳跟着周景明进过矿洞,他清楚里面的大概情况,赵黎也是比较靠谱的人。 还是周景明打领头,这一次他特意将高建军叫到身旁,一路看着洞道的情况,朝着里面深入。 两人商讨着,什么地方可能出现坍塌,需要用木杆加固防范,什么地方通风情况怎么样。 毕竟要在洞里用炸药,这又是年代久远的矿洞,会出现很多预想不到的事情。 还是那句话,领着那么一帮子人过来洗洞,他也希望离开的时候都全须全尾的,这才是最好的,这帮人,可是两年来笼络在一起的得力干将,他不希望出现任何闪失。 这一趟,也算熟门熟路,洞里只有两处能开采的地方,一处是上层岔道里面发现的坍塌后露出的有明金的石英脉,另一条是下层洞道里发现的含金碎裂带。 众人随着周景明走了一遭,花了半小时左右,看过两条含金矿脉后,就退了出来。 里面空气没问题,只是,在高建军看过后,觉得有不少地方,需要用木料加固,才敢在里面使用炸药。 周景明更担心的是双层矿洞,不管在上层还是下层使用炸药,他都担心太过薄弱,会出现坍塌。 不过,专业的就是专业的,高建军从矿洞出来后,在矿洞口扫出一片平地,在上面用树枝画着洞道里的情况,发现,两层矿洞延伸的方向是错开的,并且,以里边岩石的厚度和强度,也足以支撑。 见他这么说,周景明放心了不少,当即让众人带着锯子、斧头,去冷杉林里伐木,开始运来木料,在高建军的指挥下,开始加固洞道。 这件事情,一干就是三天。 主要加固的也就是一些破碎带,防止顶上的石头因为震动掉落。 直到第四天早上,终于开始挖金。 周景明选择最先下手的,就是那条上层矿洞里的石英金脉。 没有钻炮眼的机械,只能靠手工拿着钢钎,挥舞着锤子,一点点朝着里面凿挖。 折腾了一早上,在那条石英脉周围,凿出六个两尺深的炮眼。 接下来的事情,就是高建军的事情了。 他在里边安放炸药,周景明就让李国柱领着众人退到岔口处等着,隔着几十米远。 周景明则是一直等在洞里,看着高建军安放好炸药。 因为炮眼比较浅,所用的炸药不需要太多,他是把一筒炸药分成两节使用,点燃后,两人也立刻顺着洞道往外快速撤离。 留的火索够长,燃烧速度差不多是每秒不到一厘米,初次试炸,他留了十多厘米的长度,以保证有足够的时间外撤。 两人在洞里跟李国柱等人汇合后,略微等了三四秒,才听到洞里传来轰然声响。 等了一阵,有烟尘顺着洞道出来,裹挟着一股子浓重的火药味。 一众人又等了七八分钟,等着尘埃落定后,这才打着手电进洞。 见那道石英脉被炸进两尺多深,滚落的石块堆在洞道里。 “洞道没什么问题,李哥、彭哥,你们俩招呼着,把这些扎下来的石料清理,别的碎石直接往更深的洞里送,但要把含金的石英脉给仔细挑拣出来,大小都不能放过。” 他交代完以后,忙着去看炸出的凹槽,手电扫过去,见那条巴掌宽的石英脉上面,星星点点,金灿灿的。 他在炸下的矿石堆里挑挑拣拣,找出一块半个拳头大小的石英矿料,见矿料表面和间隙里,就糊着不少金子。 他将矿石交给李国柱,笑着说:“比我预想的还好一些。” 李国柱看着手中那块矿石上的金子,脸上也笑开了花,他也如彭援朝那样,说了一句:“同志们,想发财的话,加油干吧!” 众人看到那块矿料,一个个也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得不得了。 第257章 反正挺重 众人开始将那些大一点无用石料一块块往矿洞深处搬运,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炸下的石料被清理一一空。 也在这个过程中,将那些石英碎块捡拾装袋。 巴掌宽的一条石英矿脉,只炸进去两尺多深,也并没有多少矿料,仅仅装了两袋多点。 李国柱找得仔细,就连堆积的那一层细屑也都收集起来。 整个过程,反倒是打炮眼花费的时间更长。 但即使如此,那两袋矿料里所含的金子,也足以让众人兴奋,明眼可见的舒服。 周景明之前还想着一天能弄出十来袋的矿石,但按照现在的进度,能弄出五六袋矿料就算不错了。 他见众人干得没问题,叫上白志顺,背着两袋矿料出了矿洞,返回老矿场的河边。 两人将矿料分别倒进两个矿车斗子里,找来短柄的大锤,跳进斗子,将那些矿料一块块砸碎,尽可能地砸成粉末。 这是一个非常吃力的事情,周景明每一次扬起铁锤的时候,都在想着,要是有碎石机和碾槽就好了。 如果有这些东西,只是把矿料往碎石机里一扔,就这两袋矿料,分分钟就能被破碎成小颗粒,然后把小颗粒倒入圆形的碾槽,通过柴油机带动的生铁碾子,一圈圈转下来,就能把这些石英颗粒碾成石粉。 同时,不停地往碾床中注水,大部分石粉随着水流冲出碾床…… 哪里还会需要像现在这样吃力。 一想到这些机械,周景明就又觉得,明年自己还会有很多事情需要折腾。 但现在,也就只能想想。 这次进来,特意带了细密的网筛。 等到矿石砸得差不多,周景明先矿车斗子外面铺了一块油布,然后将车斗子的石粉用铲子铲入筛子,将细粉筛到油布上,明眼能见的金子挑出来,颗粒的石英料继续放入矿车斗子里,继续砸碎。 等到砸了大半矿料后,他将事情交给白志顺,自己往河岸边架上溜槽,将那些石英粉端到河边,先用缓水冲着大部分石英粉末,剩下的再用金斗子进行淘洗。 白色的石粉随着金斗子的摇晃,被灌进金斗子的冰冷河水一点点地带出斗子,渐渐地,金斗子底部,出现一层黄澄澄的金子颗粒和毛毛金。 就这样,折腾了两个多小时,那两袋矿料里的金子,被粗糙淘洗出来,里面还混杂着不少石英粉末。 反正要用水银咬金,周景明也只是暂时将它们装在铁盆里,等收集到更多,再一次进行,省得麻烦。 水银有毒,还是得尽量减少接触的次数。 但估计,就这两袋矿料,出的金子就不会低于一公斤。 和在哈熊沟矿点上不一样,这些金子,周景明就没法一个人独占了,按照洗洞的规矩,是该平分的,但事情总有贡献大小之别,周景明还是能多分一些。 这个事情,已经提前商量过,周景明一人占三成,其余的金子,彭援朝他们九人均分,至于苏秀兰他们三个女人,按照在哈熊沟矿点上,周景明给她们开的工钱支付,也由他们七人承担。 这得等到最后才知道究竟能搞到多少。 接下来的事情就顺利了。 第三天的傍晚,天气变得阴霾,跟着刮起了东北风。 山里边下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小雪。 不过,这对在矿洞里干活以及砸矿料这种无时无刻不在出力气的活计,并没有多大影响。 只是,人员做了调配。 跟着周景明粉碎矿料的白志顺,被换成了孙成贵。 原因无他,驼着背,个子矮小的白志顺,更适合钻那个新开采出的随着石英脉往里面延伸的狭窄矿洞。 本就是来洗洞,而且石英脉只有巴掌宽,自然不能将矿洞开得太大,那样的话,大部分时间将会花在清理无用碎石这件事情上。 那条斜着往里延伸的矿洞,别的人钻进去,要么碰头,要么难以伸展,白志顺进去后就不一样,他甚至能很轻松地挥动镐头进行挖掘。 地处偏僻的原因,接连十数日下来,一直不曾见过有任何人来过,倒是山里又下了两场雪,不少山头已经变白。 那条矿洞在这些日子的挖掘下,以一天三米多到四米左右的速度往里延伸,直到最后这天,刚带着炸药跟着一帮人去矿洞一个多小时的高建军就跑来找周景明。 周景明跟着他到矿洞里看了下,只能宣告这条石英矿脉被采空了。 高建军今天最后炸的那一下,直接将洞道跟以前的老矿洞炸穿,而且,随着越往里走,这条石英脉越窄越短,估计也正是这个原因,当初开掘这矿洞的人,才没有重视这条小矿脉。 “没了就没了……咱们也连着干了十多天了,都快到十月中旬了,这几天大家辛苦,收捡一下,咱们休息两天,也顺便将这些天弄到的金子给提炼出来,大家分一分,再好好吃上一顿,缓一缓劲,还有得干。” 这么天下来,一帮子爷们天天在逼仄的洞道里折腾,一个个弄得跟个泥人似的,都已经显得有些疲惫了。 高强度的活计,总需要适当的放松。 众人欣然应允,将炸出的乱石挪开,把含金的石英岩挑选出来,只弄了一袋多点。 回到营地上,彭援朝、李国柱等人接手粉碎矿石的事情,周景明则是找来铁盆,将这些日子收集的金子和石英粉末的混杂物装在铁盆里,往里面掺了些水,又倒了不少水银,让王东、孙成贵他们几人轮换着搅拌研磨。 另外,那些在粉碎矿石就挑拣出来的金子颗粒、小薄片也被周景明放在里面让水银咬,因为里面还混杂着不少难以清理掉的矿渣。 主要是太冷,研磨不了多长时间,手就冷得受不了,就得烤火缓一缓。 事情折腾到下午,彭援朝他们粉碎的石英粉末也淘洗出来,用水银咬过。 周景明让人将盆子合力搬到河边,继续用水冲走多余的石粉,最后只剩下盆底被晃悠悠的水银包裹着的东西。 他先把多余的水银收集起来装入塑料桶,盆地那层银色的膏状物,被他用纱布包裹,用搅紧的法子,将里面多余的水银挤出来,只剩下一个个小圆球。 为了分配更方便,周景明没有将这些金汞齐弄得很大。 完事儿后,他直接在外面另外生了一堆火,将铁锅架在上面,对那些小圆球进行煅烧。 他现在,已经不在乎金汞齐里面那点水银了,直接通过高温将水银蒸发掉。 这是连日来辛苦得来的收获,哪怕周景明告诉他们,水银的蒸汽有毒,一个个依然忍不住时不时就靠过去看看。 直到最后,那些冷却的小金块,被周景明收捡回来。 众人纷纷凑了过来,高建军忍不住问:“周哥,大概有多少?” 周景明提着袋子掂了掂:“我哪知道有多少,反正挺重。” 彭援朝跟着催促:“快称一下!” 第258章 让人极度兴奋的事情 彭援朝将天平摆放出来,直接在一旁左边托盘里放上所有的筹码。 看着一帮子满是期盼的样子,周景明也不扫大家的兴,将那些小金块放入托盘中,开始称量。 天平太小,只能分成多次称量。 他一边称,一边用纸笔进行统计。 所有人都围在帐篷边上,谁也没有说话,就看着那些小金块放上天平的托盘,又从托盘里拿下来,如此重复。 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总算将这些日子淘到的金子全都称出来,统计后,周景明报出数字:“三万八千五百四十八克。” “我艹,三万八千五百四十八克,那不是有三十八公斤还多,这么多金子,那不是顶在哈熊沟两个矿点上百多号人干上两个月……不得了啊!” 就连李国柱都觉得夸张。 在哈熊沟的时候,他自己领着一帮人在上游矿点上干,他是老淘金客了,每天傍晚回来的时候,会把溜槽里的毛毡取下来,带着回到钳形山坳交给周景明,他大概能估量出上游矿点每天的出金量,而钳形山坳的出金量更高,心里也就有了底,知道周景明每个月到手的金子,除了一应花销,至少也有十公斤。 此时说完话,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多嘴了,有些歉意地冲着周景明笑笑:“没管住嘴。” “没事儿!” 周景明现在已经觉得无所谓了,矿点上的人都不傻,武阳是清楚的,其余人那么长时间下来,心里也大概有估量,瞒不住。 眼下跟着自己来洗洞的这些人,都是经过筛选的,他挺放心。 “这就是为什么每年淘金季结束,还有不少人顶着被冻死、饿死在山里的风险,也要洗洞的原因,因为只要洗了一个稍微好点的矿洞,成功把金子带出去,是真的能一下子发家。” 周景明看看桌上放着的那些金子:“称也称了,干脆直接分了吧,把金子拿到手,心里也踏实些。话说在前头,在场的,我都当你们是兄弟,是自己人,自己人若是想着搞自己人,那是最恶心的,也是我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咱们要做兄弟,那就好好做,懂我的意思吧?” 众人都咧嘴笑了起来,纷纷表示绝对不会。 周景明又拿着笔在纸上欻欻歘地写划着,很快得出结果:“按照之前商量好的,得到的金子我占三成,三万八千五百四十八分十份,一成是三千八百五十四克,三成那就是一万一千五百六十四克,算个整数,我只要一万一千五百克,没意见吧?” “没意见,能有啥意见,就那洞里,让我进里面看半天,我们也搞不懂哪里有金子,全靠你领着,不然我们也没这发财的机会,大家伙说是不是?” 彭援朝一声吆喝,众人纷纷点头。 周景明先把自己的分到那些金子称出来,装在油纸袋里,接着给其他人分:“分掉我的,还剩下两万七千零四十八克,你们十个人……一人有两千七百零四克。” 李国柱点点头,很是满意:“才十多天就能分到那么些金子,不少了,以现在的金价,最低按四十块钱一克,那也有十万多块钱,换做以往淘金,就像去年在小半岛上,一个月不过几十克,干上几年也未必能挣那么多,这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至于秀兰她们三个女子的,等到结束洗矿,你们该得多少,大家再凑给你们……可以吧?” 苏秀兰先是看看娜拉和张雪芹,点点头:“可以!” “那就这么定了!” 周景明也微微点头,接着将剩下的金子用天平分成九份,交到他们手中。 众人各自拿来油纸袋将自己的金子装了保管起来,接下来是休息时间,自然少不了好好弄一顿吃的。 最高兴的,莫过于巴图,才跟着干了没多长时间,就到手那么多金子,是他之前一直不敢想的,要是换成钱,绝对是哈族牧民中的富人了。 他特意去取来两块盘羊羊腿,解了花刀,抹了清油,又砍来木棒削尖了穿着,放在篝火上烤着,说是要给大家伙好好弄点烤肉。 众人拖了木墩子围在火边烤火的时候,周景明又给大家爆了一个更好的消息:“之前李哥说,金价最低也是四十块,这个其实是不对的。 今年八月的时候,收购站收购的金价又涨了一些,达到二十八块八一克,市价你们知道,最起码也是收购价的两倍,所以,一克最起码也是五十块钱往上。 现在下雪了,淘金客没法继续淘金,绝大部分人都会撤出淘金河谷,你们要是能等到来年,那些金贩子手头没金子的时候,卖上六十块钱一克,也不成问题。 还有啊,你们手头的金子,如果不是必须要花钱,我建议你们都暂时留在手里边,后面应该还会涨。” 在周景明的记忆中,八六年十二月的时候,收购价涨到三十二块钱一克,一直持续到八八年五月。 八八年六月,金子再次涨价,到三十八块四一克,同年十二月又涨一次,达到四十八块钱一克,就一直持续到九三年了。 因为金子不断的涨价,越来越有诱惑力,前来淘金的人越来越多,到八九年的时候,达到顶峰,估计至少有四五十万的淘金客分布在阿勒泰、西海等地。 这说的还只是西北地界,其余地方,比如甘州地界、汉江地界、蜀地、湘地、东北等有金子的地方,都掀起淘金热潮。 毫不夸张地说,想着靠淘金发财的淘金客,至少达到百万以上。 人越来越多,资源却是有限的,换句话说,越是往后,各处的淘金场争斗越厉害,出现死伤的情况越多。 这也是周景明急于把事情正规化,并且做大做强的原因所在。 因为,有了那一纸许可,就自带一层庇护,不是一般淘金客能随便招惹的。 不然的话,他完全可以当个散户,领着自己队伍,继续在山里折腾,那样会赚得更痛快。 但还是那句话,有命赚,也要有命花,当个散户,那就随时可能是别人惦记的对象,头上时时悬着要命的刀子,什么时候挂了都不知道,到头一场空。 而且,黄金缉私这一块,也越来越严格,周景明可不想自己某天因为黄金而彻底成为被四处通缉的逃犯。 正规化,才是最好的出路。 当然,正规化之外,还有的是捞金子的法子。 听到周景明说起金价,众人又听得一阵兴奋。 因为那意味着,之前盘算手头的金子,能卖十万多,现在能卖十三万多,放到来年开春回来,能卖到十六万,甚至更多。 何况,这才来洗矿半个多月,还能搞上不少时间,到时候,手头会有更多的金子,那得是多大的一笔财富? 这是随便想想都能让人极度兴奋的事情。 这天晚上,天气再一次变得阴沉,后半夜的时候,帐篷上就传来沙沙的声响,呼呼的寒风,吹得帐篷那块遮蔽门口的布帘嘭嘭作响。 尽管有帐篷隔着,依然抵挡不了刺骨的寒意。 帐篷里的众人,冷得有些受不了,大都半睡半醒。 “这是又下雪了吗?” 李国华见帐篷里那堆火半死不活的,从皮筒里钻出来,解开系着帐篷门帘的绳索,准备到外面抱柴火。 绳索刚一解开,一阵狂风就冲了进来,鼓得整个帐篷都猛烈摇晃起来。 随着涌进来的,还有冰冷如刀的碎米雪,连带着火堆里的火星子和草木灰到处乱飞。 这下子,众人全都醒了。 李国华顶着风雪钻到外面,抱了些木柴回来,试图将帘子的绳索系上,结果发现,冰冷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甚至压都压不住那帘子,只能冲着众人喊:“风雪太大了,快来帮帮忙!” 一个个只能赶紧翻身起来,去帮忙拉扯,将帘子重新蒙住,又忙着往火堆里添加柴火。 白志顺鼓着腮帮吹了一阵,火苗才窜了起来,渐渐旺了起来,烟熏火燎地。 这下,众人更没睡意了,裹上皮衣,围着火堆烤火。 巴图有些担心:“下那么大的雪,接下来山里可不好待啊!” “没事儿,咱们吃喝不缺,还能熬不少日子,还没到大雪封山的时候!” 周景明倒是不太担心:“这还达不到白毛风的程度,真要下白毛风了,才是真的悬,哪怕是在帐篷里,什么时候冷死掉都不知道。” 李国柱跟着问了一句:“听说冷死的人是笑着死的,是不是真的?” “这……你别问我!” 周景明看向巴图:“巴图,你应该见过吧?” “见过,可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确实有人被冻死,找到后发现是笑着的,还有人甚至会把衣服给脱掉。以前曾经救过一个牧民,本来都以为冻僵了,放在毡房里,又自己醒过来,听他说,开始的时候觉得很冷,但冷到后面,又开始觉得热了,才脱衣服!” 说到这,周景明略微想想:“得出去一趟,把她们三个女子给叫起来烤火,别冻出什么问题来。” 他还真担心苏秀兰他们几个稀里糊涂地睡过去。 那铁皮房子,比帐篷也好不了多少。 他解开门帘的绳子,打着手电往铁皮屋里去了一趟,见苏秀兰她们三人已经起来,围着火炉烤火了,交代了几句,这才又放心地回来。 直到临近天亮,呼呼的风声才渐渐停止,碎米雪也变成了大坨大坨往下掉的鹅毛雪。 只是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外面的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雪白,地上雪堆了一尺多厚。 这样的天气,谁都不想动,还是烤火、睡觉舒服。 好在,这场雪持续的时间不长,到中午的时候,就消停下来,到了傍晚,更是拨云见日,露出没多少温度的太阳。 接下来两天都是晴朗,雪化得比较快,只是到处湿淋淋的。 但这并不影响众人下矿。 原本打算休息两天,结果休息了四天,众人都觉得恢复得差不多了,甚至想着,在矿洞里反而会更舒服些。 早早吃过面条后,周景明领着众人前往矿洞,想去看看第二个矿洞下层发现的破碎带里出金的情况。 几人兴冲冲地带着工具钻进矿洞,进去二十多米的位置,一条小岔洞里,周景明都已经走过去了,却听身后传来孙成贵一声惊叫:“哈……哈熊!” 第259章 周哥没出来 周景明回头看去,手电筒一扫,果然看到那条岔洞口,趴着一大团毛茸茸的东西,不是哈熊还会是什么。 就它那蜷成一团趴睡着都有近两米的大身板,少说也有八九百斤。 此时哈熊被惊动,正迷瞪着眼睛,缓缓抬起头来,看得人头皮发麻。 矿洞里狭小,这要是冲扑过来,想躲都没地儿躲。 关键是,现在是进矿洞采矿,也不可能将枪械带进来。 谁会想得到,只是四天没进矿洞,洞里就会多出一头哈熊。 外面已经接连下过几场雪,也确实到了哈熊找洞冬眠的时候,尤其是前两天这场大雪,降温更是厉害,估计这头哈熊也是暂时没有找到合适的洞穴,才选择了钻矿洞…… “吭……” 哈熊陡然发出的咆哮,将周景明从震惊中惊醒。 眼看它已经起身,周景明大喊一声:“跑啊!” 跟在身后的众人一下子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跑。 就在这时候,哈熊一下子从岔洞里扑了出来。 紧跟在周景明身后的是白志顺,他也想跟着往回跑,却被扑出的哈熊给一下子截住了去路。 正不知所措的时候,周景明一把揪着他领子,给一把拖了回来,堪堪避过哈熊的扑击。 好在,这才进入矿洞二十多米,里边还有不少岔洞,并不是全无退路。 周景明和白志顺没法再出洞了,只能掉头往矿洞深处跑。 那头哈熊扑出来,微微愣了一下。 彭援朝等人往外跑,动静更大,它先是追出去几步,又停住身形,掉头朝着往矿洞里狂奔的周景明和白志顺追来。 慌乱中往后一瞥的周景明见哈熊追来,忍不住骂了一句:“我艹,顺仔,别回头,追咱们来了!” 白志顺在他之前那一拽之下,已经绕到他身后,现在在前头,在他的催促下,一路朝着洞里狂奔,别看着他驮着背,拼命跑起来的速度却是一点不慢,倒是没给周景明造成拥堵。 哪怕哈熊的速度再快,也一时半会追不上两人。 也不知道这哈熊是刚从沉睡中醒来,行动没那么灵活,还是因为是在矿洞里,不敢太过深入矿洞,它追得有些犹豫,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快。 只顾闷头往矿洞里狂冲的两人,很快到了矿洞深处上下两个洞道分层的地方。 看着还紧追在后面的哈熊,周景明在看到爬到上层矿洞的木梯时,脑袋里灵光一闪:“顺仔,上上层矿洞。” 只要能爬上去,把木梯给掀掉,两三米高的位置,就这哈熊,想爬上来也难,到时候会安全许多。 这要是继续往下层矿洞里跑,无论是哪一个岔洞,都可能出现被哈熊堵死在里面的情况,到那时候,才是最绝望的。 周景明现在无比庆幸,这矿洞里有着上下两层矿洞。 白志顺动作麻利,这些日子进出矿洞,木梯子上下的次数不少,早熟练了,他踩着粗木上砍出的供脚踩的缺口,几下就爬了上去。 但终究是爬木梯,动作再麻利,也比不了最直接的奔跑,周景明顿时被挡住。 而越渐愤怒的哈熊,却不肯放过他,立刻用更快的速度,朝着周景明冲扑过来。 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只想着往木梯上爬。 谁知道,刚伸手触摸到上层那块平日里经常扒着上下的石块时,他就发现,自己大腿上传来剧痛,整个人被一股巨力拽得一脚踩空。 那是哈熊挠来的一爪子,如弯刀的利爪穿过他的棉裤,撕破了。 就在他心里蹦出“完了”这念头的时候,忽然觉得衣领一紧,一抬头,发现是白志顺趴在上层矿洞上,左手撑着矿洞里的石块,右手抓着他的领子,竟是生生将他提住,没掉落下去。 周景明见状,赶忙抱着碰触到的木梯,稳住身体。 匆忙回头间,见哈熊人立起来,一双前掌搭在木梯上,张嘴朝着他小腿肚咬来。 情急之下,周景明一脚朝着哈熊伸来的脑袋就蹬了过去。 他不知道自己蹬到了哈熊什么部位,只是被白志顺拖拉到上层的时候,看到哈熊一双前掌落地,正发出一声声瘆人的咆哮,不时抬起爪子,挠着自己的鼻子。 为什么会看得到,因为刚刚他一脚落空,差点跌落,被白志顺拽住后,忙着去抱木梯的时候,手电筒掉落在地上,正好能照见。 看哈熊那样子,周景明能想得到,自己刚才那一脚,应该是踹中哈熊的鼻子了。 那是哈熊的薄弱处,就像人一样,鼻子上若是挨上一拳,会是非常尖锐的疼痛,足以让人发懵。 哈熊也不例外。 这方面的事情,周景明在北大荒的时候,就听那边的猎人说过。 也算是误打误撞。 若不是那一脚,他可能已经被哈熊咬着给扯下去了,后果只有一死。 他把搭在上层入口处的木梯奋力掀下去,确定哈熊很难爬上来后,这才注意到自己右腿上传来的疼痛,忙着将白志顺手头的电筒接过来照着,偏着脑袋看,见上面只留下一深一浅两道伤痕。 浅的那一道只是破皮,深的那一道倒是勾得血肉翻卷。 不过,他试着活动一下,并未伤筋动骨,也算是皮外伤。 得亏现在天冷,身上穿得厚实,但凡薄一些,周景明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这条腿上的肉,就那一下,绝对会被撕下一大块。 不管怎么样,暂时安全了。 看了看分分钟被血液浸透一大片的伤口,周景明顾不得其他,打着手电在旁边抓了把泥土,直接按在伤口上,使劲压着止血。 “顺仔,谢谢你啊,要不是你,我现在应该被哈熊给咬死了!” 周景明喘着粗气:“我知道你力气很大,没想到大到单手就能将我提住并拉上来的程度。” “周哥,你是救了我才对,刚撞见哈熊的时候,要不是你拉我那一把,我早就被哈熊给扑了,算命的没说错,你真是我的贵人。” “你是我的贵人才对!” 回想到上辈子的事情,周景明现在是真这么认为:“不对,咱们是兄弟,生死兄弟。” 白志顺勉强笑笑,微微点头后,心有余悸地看向下方的哈熊:“周哥,咱们该怎么办啊?” “现在不用怕了,哈熊上不来,它就即使要上来,咱们也能用石块将他打下去,然后就在这里等着,相信要不了多长时间,武阳、刘大爷他们,也会拿着枪来救咱们,只要把它打死就行了……” 周景明总算是缓了过来,刚刚紧张到极点的心绪,也稍稍放松了一些。 “我去找石头,它要敢往上爬,就用石头砸它!” 白志顺接过手电,到矿道里搬石头。 这些事情,说来话长,但其实不过是七八秒的时间。 武阳等人冲出山洞,在不远处矿石废料堆上搜集枯草引火的刘大爷见一帮子人慌里慌张地冲出来,抬头看了看,他一向在外面守着矿洞,防着可能出现的情况。 见他们往远处奔跑,出声询问:“出什么事儿了?” “矿洞里有哈熊!” 回答他的是武阳,但一回头,他没有看到周景明:“周哥没出来!” 第260章 被吓到了 “顺仔也没有出来……还有哈熊……” 赵黎略一清点人头,意识到了一个更严重的事情:“哈熊不会是追着他们进去了吧……这在矿洞里面,怎么躲啊!” 刚才在矿洞里,陡然碰到哈熊,他们都已经注意到哈熊醒来,匆忙之间,一个个只顾着往洞外奔命,乱成一团,谁也顾不得身后。 现在见周景明和白志顺没出来 贾正金当即将提密利树的特征完完整整描述一遍,然后认真看着克劳德。 他发色黑亮垂直,白眉斜飞,细长锐利的双眸,棱角分明的轮廓,同其森白的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宛若黑夜中的鹰一般,冷傲孤清却又盛气逼人。 武松看得精确,往左边一闪,右手抓着她右手腕,左手往她肩膀一压,将她按得弯下半腰。 基恩大人,就是这个城池的主人。那个强大到可以让巨龙为之俯首的男人吧? “盛夏,我发现我真的迷上你哥了,太有魅力了。”韩静静一脸花痴道。 这句话说完,两人便相顾无言,欧阳澈是确实不知道除了“一路顺风”之外还能说些什么,而李知时则是在等。 “师娘!这汉子是谁?”两名汉子从道上走来,指着武松向云雀儿问道。 “林多多,你现在在哪里?”电话刚接听,就听到了夏浩宇怒气冲冲的声音。 “是,伟大的齐格法师,我一定竭尽所能,办好您交代的事情。黑魔法不朽!”伊万再次深深低下头,亲吻着齐格法师的足尖。 今日离尘还是一身雪白的僧衣,但今日的僧衣好似多了一丝华贵的感觉。 灵力的对碰,在空气中放弃了一道道涟漪,周围的武者被这涟漪波及到,都是感到气血翻涌。 柴桦正迷迷糊糊的睡着呢,忽然口袋里的震动惊醒了他,是哪位来电话了?知道这个号码的人不多,都是柴桦所信赖的。 李天逸笑了,说道:“你听不明白没有关系,不过呢,有件事情我要跟你核实一下,为什么你要接二连三的派人来刺杀我呢?你知不知道,如果不是你派人来刺杀我的话,我根本就不会注意到你们集团公司的问题。 而两家父母虽然在微界中也经常聚在一起,但是在除夕这个特殊日子,又是在现实中会面,不可避免的会提到一个问题。 当他回到外面世界的时候,地球之上的清剿行动已经顺利完成了,这一次规模浩大的清剿活动总算是结束,而整个地球所有的种族总算是完成了第一次的整合。 这私家菜馆的菜不算清淡,佛跳墙,葱烧海参,大虾瓜脯,罐焖羊肉,清炒菜心,一品豆腐,当然还有一大盘烤鸭。 莫晓生并非不相信血老鼠,而是现在情况复杂,他不得不防。他让申屠马克走在血老鼠身边是有用意的,一来避嫌,让血老鼠看不出自己还防着他。二来申屠马克身手敏捷,血老鼠一旦心术不正,申屠马克会第一时间控制他。 “放屁,前面是悬崖陡壁,后面是顶在后脑勺的枪口,你给老子来个峰回路转看看。”胡子依旧坐在他从不挪窝的墙角,嘿嘿冷笑。 可是那些存在过得痕迹当然也是存在的,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亡,在那些遗迹深处,在那些深深的地下世界里,无数的亡灵大军用他们的方式等待着家乡的声音,身影。 第261章 老天都让我闲 武阳提着两把五六半,一路狂奔着回来,看到众人远远地躲在矿洞一侧,看着矿洞口,他到了旁边,出声询问:“哈熊出来了没有?” 跟着他就注意到了李国华的异样:“这是怎么了?” 李国柱简单解释:“你回去拿枪的时候,刘老哥和赵黎、国华进矿洞打过一次哈熊,国华这是被哈熊吓到了……哈熊还没出来。” 所以她才会有现如今这般的活泼性子,那般没心没肺的样子着实令人无比羡慕。 商言等人点了点头,认为莫九歌的话很有道理,要是真的实力强大的话,这座阵法应该是不会看不出来的。 那就尸体的脑袋跟身子居然是分开的,虽然已经被人用黑色的丝线缝接起来,但是那一刀砍下去的致命伤,是怎么也掩盖不了的。 薛城一挥手将那封信烧了个粉碎,现在也不用试探了,他一定要与那个穿越者不死不休,有系统又怎么着,将你脑袋轰成粉碎,连系统都成了渣渣。 晚间,真旗又吃了些粥,她问辛红雪与阿真是什么人。辛红雪按她担忧的问题作了回答,真旗知道后才安然睡去。她并没有受太多惊吓,因为她自逃出地宫后便昏了过去,再醒来已经是这严家湾了。 她给洒了止血的药粉,又加了些她自己配置的膏药,确认无误之后才把伤口给包扎了起来。 而再三日后,皇帝宣告皇后太子罪证,平了丽贵妃的冤屈,再立七子成子睿为太子,特昭告天下。 然后,真旗也从外面进来了,面若冷霜,明显对方才之事恨入骨髓。 听到这一句,云昭那双昏暗的眼眸登的就亮了起来,苍白难看的脸更是扯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随着一名大臣说出这话,正在议论的大臣们均是眼神一滞,几乎齐齐地闭了嘴,陷入了沉默。 王超最后一个离开的,在离开的时候,还给凌峰一个大红包,号称答谢礼。 视频里看的会很有感觉,但是现实之中并不算很出众,尤其是卸了妆之后,那样子更不算好看。 此刻,姚招娣皱了皱眉,一双卡姿兰大眼睛时不时盯一眼凌峰,眼神中暗送秋波,仿佛在暗示对方加大火力输出。 她一直担心遭受伏击,但结果却出人意料,敌军不知道用什么办法,竟然一夜之间挖掘了如此大范围的陷阱。 而等孟炉走进临江司大厅之中,林焰便发现这位年轻的武道奇才,竟然已是变得两鬓斑白,面容憔悴。 看到这一幕,苏龙虽然不想再让他们送死,可非常时期,也要使用非常手段。 “谢谢岳父!谢谢岳父!”吴长喜连滚带爬地离开了卞正安的办公室。 自己没有看透他的想法,反而因此受了责罚,连官职都被剥夺了去。 他们战斗的身影不断掠过,肉眼只能看见是两个黑点在不断碰撞。 云荼又拿出来一种通红的果子,味道与前世的西红柿差不多,用来增添汤的口感着实不错。 “舅舅,一言为定,你可得给我挑一匹有劲的,山寨里好多马都驼不动我。”申虎闻言面上立刻显出喜悦的神色,还生怕肖毅会反悔。 “兄长说的是,当真如此以肖毅之势还要在当日董卓之上!”一番话说得关羽的卧蚕眉也紧紧皱了起来,便是当年董卓若和肖毅相比也差之不少,且此人一旦为敌就极为可怕。 这时,桑若蓦然拍断了肩膀上被深蓝光泽腐蚀了大剑,沾染了咒语的断剑斜飞而出,竟是径直地刺向了查特。 夏亦朝老人点了点头,算是示意了,因为偷渡这种事,对方也知道规矩,并不多聊,过来就是混个眼熟,然后又与邵美琪一起回到舱里。 慕容震云施施然走了过来,饶有兴致的看着陈元,一副儒雅随和的样子。 “子平,你我上马绕这洛阳城走上一圈如何?”吹了吹冷风,高顺做了一个舒展肢体的动作,随即一笑对管亥言道,这也算敬方的习惯之一,往往能带给他很多的灵感,当然他身边的亲卫也是肖毅亲自精选的。 “还是方才那句话,坐本大爷的坐骑!”此言一出,冥寒枫看到了紫翼独角兽现在的模样,不由有些纠结。 一身白衣,飘然似仙的第一幻兽学院的院长大人东方墨,在詹台氏连失八人的情况下,终于皱起了眉头。 叶寒在思量常铭无意间的那句话,宰了邪龙真的就会结束吗?他虽然已经知道了自己和伙伴们是带着某种使命被传送而来的,也知道应该是要拯救世界,但真的具体得做些什么,他还是没有头绪。 三个祖级人物来不及遁走,被白衣始祖化身的一指扫中,纷纷化为了灰烬,连一声惨叫都来不及发出。 常惠和万年推心置腹地谈过以后,便撤走了软禁他的侍卫们,他相信万年经过这两天的考虑,已经体会到他的良苦用心。不料,万年那番话只是说给他听听而已,根本不是心里话。 一入洞府,王贤花费了更大的精力布置禁制,然后进入了五重天。 萧前辈缪赞了。阳君羽笑了笑,谦虚道。言行举止都显得彬彬有礼,不失大宗们出身的风度。 炼化神格,至少得有四五十天不受打扰的时间,而且炼化神格,会发出较大的动静,他们找了几天,始终无法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好诗好诗!何日兄真有才,我们敬何日兄一杯。”张钦听不懂秦阳在叽哩咕噜说什么。不过秦阳如此大方,他们也就乐得多喝几杯了。 第262章 地位不一样 彭援朝等人回到营地,取了刀子、斧头就走,到矿洞里打理那头哈熊。 周景明则是跟李国华两人,坐在火堆边烤火。 苏秀兰忙着找来锑盆,烧了热水,又找了毛巾,让周景明趴在他的床位上,脱了裤子,将伤口上那些血迹以及周景明糊在伤口上的泥沙小心地洗掉。 她又去找来药粉和绷带,给他包扎上。 见 面对我的逼近,其中一个拔腿就跑,另外三个跟见了鬼一样,也跟着一边逃窜一边喊叫。 可是一想到自己本来不就想脱光了给张扬看么,现在这情景本就是她想要的,又拼了命的在心里说服自己要胆大一些,否则怎么跟许多比呢? 踱步催生出来的计谋在关錦璘脑海中逐渐清晰,这是一条双管齐下的方略。 在赵铁柱说完话之后,幕铁也将眼神锁定在了赵铁柱的身上,做了这么多年的帮主,幕铁在识人上也有着相当不错的见解。 趁着天还没彻底暗下来,我们顺着山林朝地处走,找到一处积水池,在水池的附近抓了一些肥美的青蛙,升起火烘烤后填饱了肚子,暂时也就只能住在这附近了。 与此同时在湛家钱庄,湛少枫也已经得到了同样的消息。原来,他和观风拿了药回到钱庄后,第一件事就是将招魂散用在了那个发现了第二封信的伙计身上。由于这封信来得蹊跷,他始终信不过此人。 鬼帝一声唏嘘,曾经的玄荒一百三十帝,也啧舌不已,遥想他们当年哪!成帝何其艰难,哪会不是浩劫,哪次不是外域攻伐,如今天下太平,真真的安逸,证道成帝者如雨后春笋,后世也一代代的崛起。 “眼下这情形,我也只能信你一次了。心儿,去把那个黑色的罐子拿过来,再拿两个药碗。”芷兰说道。 副堂主眼里全都是愤怒的怒火,可是面对萧东山的强大压力,他也只能就此忍气吞声。 陈妍希终于肯下来了,张扬过人的耳力听到楼梯间的进口地摊上响起微微的脚步声,见陈老爷子正盯着桌上的菜肴猛咽口水,知道他并没有听到,便偷偷从饭厅格挡的空隙朝楼梯上看,这一看差点没从凳子上摔到地上去。 他现在只能将最后一丝崛起的希望,放到星战身上,可还没到走上绝路的地步。 几个青年男子在前面带路,而刘混则是跟随在他们的身后,双眼不断的扫视着这个有些诡异的村子。 常清风见到如此场面,心中一震,想到在甲字三号洞府闭关的林阳。 设计一个类似汽车人一样的机器人难点在于变形结构,要保证各部件正常运转同时进行复杂的形态转换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 而他们的赌注,无一例外,全部统一,均是买万武山胜,林阳死。 “你不想和我废话,我倒是要有很多话想对你说!”莫断天很是轻易的用斧头挡住了唐青玲的这一剑,另一把斧头就在说话的时间,直愣愣的砍了过来。 “柴董事,刚才偶然路过,在门口听到了医生的话。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如果你想老爷子撑住,或许我有办法。”刘混开口对柴荣说道,柴荣这个关键的资源正是现在他踏进娱乐业,白纸一张要啥没啥的时候最需要的东西。 恶魔系统狂笑一声,法身爆发出惊天威能,猛的一拳砸来,这完全属于最蛮横的碰撞。 第263章 赚上一倍 事情交代清楚,周景明驮着自己此次洗洞所得的二十八公斤多的金子和苏秀兰,进入死亡谷,并没有顺着进山的路穿行,而是去了自己藏金的地方,将金子埋下。 戈壁上的雪化得挺快,他倒是不担心会留下痕迹。 等到金子藏好,他这才骑着摩托车,当天傍晚就赶到铁买克。 估摸着这个时候,武阳等人,也只是到了 就在另外几组艰难前行的时候,林晨已经带着自己的组员抵达了目的地。 在夫人身后,还跟着一个黒瘦老者,黑手老者叫王腾,也是王家的元老。 不过,也会因此让无数百姓因此受到干扰,这不是他所愿意看到的。 经秦凡这么一解释,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尊佛像肯定价值不菲,最少也在200万以上,她出130万就想买了,还说不让秦凡吃亏,这脸皮简直比城墙还要厚。 这滴精血可不简单,乃是邪龙独有精血,蕴藏着极为浓厚的邪龙之力。 “禁术!神?”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充斥项宇的心头,他的心脏莫名其妙的加速跳起来,好似要冲出胸腔一样。 她就像是一道虚无缥缈的影子,和天地大道,宇宙万物融为一体,你可以看到她,但是感觉不到她,这是一种非常奇怪的现象。 心神一动,她试着调动体内的炁,一缕粉色的炁瞬间从体内流转而出,在她的掌心上出现一朵粉色的火焰。 广尘仙子走到石碑下,伸出纤细的指尖先是点了两下神兽右上方的两颗利齿,然后又点了下伸手下颚最中间的一颗利齿。花如风眯着眼睛把她的顺序全都牢记心中。 司马雅琳脸蛋一红,撇过头,不知为何,她的心中,有怨念,但是没有恨。 话毕,众人窃窃私语,王琳和王家公子以及顾明瓀、魏紫鸢几人的脸都绿了。 骸骨狰狞,椭圆眼窝无声凝望着黑暗,那白里透红犹如玉石一般的的躯体令来人下意识身手触碰,然而当他手掌贴近之际,却猛地收缩了回去。 躺在地上的李梦洁捂着一侧肋骨,脸上的通红还没有褪下,汗水沾着沙土,看起来脏脏的。 面前的恒彦林只是结丹初期而已,这中间的跨度有一些太大了,中期和初期倒是可以平辈相称呼。 黄兵看着气定神闲的刘东,绝对他可能是什么了比不起的世外高人。 明菲若有所思后,笑道:“多亏是我闯了林柯的梦境,除了我你们谁也没法通关,还有我得到了一个奇异的宝石。”明菲从背包里翻出那颗流光溢彩的宝石。 对于对方来说,这个事情要是说出来,对方可要多询问个一万个为什么了。 虽然对方在之前的时候,并没有被缠上,但是等会儿在有东西前来,怕是冷故容会有些危险。 我甚至笑了,沧海桑田,仙上人间,情节竟然惊人的相似,越是相似越感讽刺。 刘东也全服伪装了一下。拿出跟楚红衣学的开锁神技进了研究所。 更令我心一沉的是,此刻摔在下面的高丽人和南洋人已经醒过来了,正守在下面,看见石珠往下落,顿时大喜过望。 江明心里有些感慨,这也不能怪他。他都帮冷天磊抹去了交换会上的记忆,他偏要作死又记起来。 起初办公室内的老师们还会投来好奇的目光,但是渐渐的大家都把视线收了回来。 第264章 打个漂亮的翻身仗 周景明沿着河岸边的土路匆匆而行,直到走出老远,才拐进县城,直到踏进阿依娜旅社院门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敲响房门,在屋里守着的苏秀兰显得很警惕:“谁啊!” “是我!”周景明沉声回了一句。 听到熟悉的声音,苏秀兰连忙将房门打开。 房间里有炕,屋里屋外像是决然不同的两片天地,一股子热 而大蝙蝠头也不回,直接就飞回到了黑色的深渊山洞之中,消失不见。 相传我们这个世界实际上要厉害的多。是因为后面一些原因导致实力越来越下降。 紧接着,密密麻麻的雷电在天空中不断的交织,仿佛世界末日一般。 这会儿刚好天黑,他们就直接在厨房摆桌子了,里面十分阔绰,坐下两家人是绰绰有余的。 结果被我师父痛骂了一顿,说我不能想点他好的,想他住院啥的。 况且对他一个住院部主任来说,搞走一个普通医生还不是信手拈来的事。 想到三人的身份,梅羡灵沉默了,归元九域这么多的门派,这么多的修士,却指望灵修去管,可不可笑。 “什么?你要请十五天的假?”辅导员看着欧灵,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表情。 王元自然是见过,而他自然也是其他门派,让其外门弟子无法在回到门派的始作俑者。 王元照常的盘坐在修炼室之中,距离自他见过自己师尊已经过去了七年有余,而其身受的伤势,也因为铜灯的原因,早已经痊愈了。 那边靠窗的雅座上,龙行正翘着腿坐在那边椅子上,喝早茶看报,瞥了一眼过来的身影,‘咳咳!’干咳两声,神色严肃看着抖开的报纸。 “好了,别我什么我了,乖乖睡吧,明早我叫你起床。”洛清寒起身,将被子的一角为她垫了垫,以免她晚上冷到。 笑容在车辆远去后收敛下来,回到出租屋,脱去紧绷的衣裤,走进卫生间,不久,哗哗的水声里,窗户泛起了一层水雾蒙蒙。 萧羽音此时已经走到了马鞍处,她将外衫狠狠的一拽,狠狠的抛向空中。挡住了四人的视线,因此没人看见她身穿的黑色劲装,英气逼人。 一高一矮的身影穿梭在高中楼的中厅,叶唯继续玩手机,旁边的人也掏出手机把玩着。 要是按照以往的思想,一名没有职业球员经历的人,又怎么能成为一名职业足球教练呢? 许梨音是个很懒的人,那日她躲在梨花树下睡意正浓,可谁曾想,不远处倏地就传来了一曲悠扬又婉转的琴音。 上午只有谢春风一个,沈洋还清闲一些,下午多个顾娜娜,指导训练工作就有忙了。 “刚刚那位公子,不也是个凡人罢了?为何他能进去,我就不行?”李云牧淡淡地说道。 子怡看了看那椅子,不禁挑了挑眉头,这种椅子叫她怎么敢坐,黑漆漆的,就像发霉了似得。 “你师兄是怎么搞成这样的?”苏依盯着琼华和楚月动也不动,身体却朝着凤鸢的方向倾斜。 在仇恨的眼睛里,一切都是罪恶的。凭浩轩对昆仑山的熟悉,他本可以避开回玄冥路上的机关布阵,但此时他恨极了有关玄冥教的一切,专门天玄机关阵法闯,一路破坏玄冥防止外来入侵的机关。 而宋澄则悲剧一些,一声说她的大腿被砸到,有轻微的骨裂,起码得卧床两周才能保证正常恢复,洗澡这事也只能撑着拐杖让宛瑜帮忙代劳了。 第265章 收拾起来很容易 苏秀兰本来还想着到墙根脚去找压在石头下的钥匙,到门口一看,发现门上的门扣连着锁都直接被撬掉,已经没必要了。 她推开门,看着里面空空如也,连堂屋靠近窗边的几块火塘石都被撬走,自然也不会再有别的东西。 看到这情况,苏秀兰不免又一阵黯然神伤。 周景明算是真正明白,苏秀兰当初为什么会选择离 张港连惨叫的机会都没有,便被王疯一脚送出了五六米远,那力度可是大的很。 此时想来,这些年的经历,正如同当年他献计时规划的那般,仿佛高手写好的剧本,偶有差池,可终究还是朝着结局行进。 声若惊龙,知晓这里面秘密的人吓得双腿打颤,大胖子手里的鸡腿都无法握住,瘫软在地上慢慢向门外爬去。 芬芳如果订婚结婚,那我们的“四人帮”就只有晓雯一个还“剩”着了。所以她感到无比郁闷,揪着我们让我们腾出几个好男人来给她相亲。 人皇轩辕,乃是人族圣人,掌控鸿蒙灵宝“轩辕剑”,打败祖巫“蚩尤”,为人族扫清障碍,在万族中拥有一席之地。 “这……”皇甫盈已经懵了,她的确在这段时间内,发现了很多的陌生人频频出现在她们四周,但是一直没有发现有什么事情发生,也就放心下来了,可是没有想到,竟然是自己儿子派的人。 “别犹豫,我们要是不动手,会更后悔!”远古圣皇已经做好了鱼死网破的打算,虽然玄黄大世界对于其他世界来说太弱太弱,但绝对不会做屈辱做人,堂堂正正才是根本,受人殖民,那还不如死掉。 杨波的保镖已经到了,而且购买了武器装备,前排正副驾驶位上坐的正是保镖,后面还有一辆车子里,也有四名保镖。 没有外人在场,叶伯母对叶窈窕的态度明显冷淡了许多,见到她过来,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热情地招呼邱志浩落座。 从原本的人类模样变成狮子狗的模样,再配合上成就奖励的英雄战甲,这厮的实力大约相当于大定的程度。 这种话,他不能说,但是却可以用这种强迫性的自我行为规范来约束。 上官飞云一旦落网,真相必然浮出水面,那么,吴齐二王的争斗便极有可能落下帷幕。 涂山玲口中涌出不少鲜血,显然是天妖祖龙道被毁使得她受伤不轻。 马背上的状元郎赵瑜不知为何,停下了马缰,凝目朝慕容羽看来。 “你也不用多说这么多,我知道你就是贪玩,这么些年也从未出过S市,就想来清淮见见外头的世界罢了。”林语析明白林北城并不是这样的人,他会要求过来也不过是为了跟着自己。 丢下这句话之后,青木长冢当即转身朝着蝴蝶谷总部大楼的后门走去。 曾经那些跟自己联系不深的同学朋友,一个个热情如火的打来电话。 铁红焰悄悄地带谢汇和皮得亮去看蓝浩橙的尸体,二人也看到了那个黑衣人的尸体。 她只知道,正史中没提护民林,但野史里不止一次地提到过护民林的神奇之处,她以前还当那些家胡扯,可她是见识过林石阵的威力,再也不敢这般想。 “你还记不记得你曾经被抓到了一个地下实验室做实验?”顾宁景问道。 “怎么了?”但墨铭堔却依旧是一副不知所以然的表情,仿佛什么都于他无关似的。 第266章 归家 两人在路边又等了好一阵,终于看到一辆进山拉煤的拖拉机。 周景明赶忙上前交涉,花了十块钱,成功让拖拉机师傅掉头。 相比起他开着拖拉机进山装上二十块钱一吨的煤,交付后拿到五块钱的运费而言,周景明给他的十块,都够他跑两趟了,他当然乐意。 这天晚上,周景明和苏秀兰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 但是郭浩的剑没有任何的停留,横扫而出,瞬间又有数十人被拦腰斩断,有人想要后退,却见剑啸不止,他们仿佛看到了一恐怖无边的锋锐剑翼,直接在他们喉间扫过,鲜血瞬息飞洒而出。 而后陆离带着肖雄义等一干兄弟,还有金塔之中的数万大军,一起进入了传送阵,消失不见。 大概意思就是今天唐剑和他的家人要去家里拜访,所以让她们回去吃饭。 将可以有用的收到储物袋里,周林又在场地上仔细找了几遍看有没有不成注意落下的。 大殿颤动,一股莫名的力量,作用在除了法魂分身之外的其他人身上,让他们的身影渐渐变淡。 张嘴吸回噬火周林蹲下身子从怀中拿出一个储物袋,把地上的妖兽灵材收到了里面。 最后,还是温溪忍无可忍,走上前去,“啪”的一下,把电视给关了,世界这才清静了。 这半个月倒还算平静,那莫兰德的死,在城中没有引起任何波澜,城里高层只以为他跑掉,去其他地方谋生了。 “市场部这几年在王主管的带领下,真是越来越差劲儿了。”听闻公司事情的路寒在非洲向宫夜擎发来问候。 诡异而强大的秩序法则,将楚天的刀剑神格强行分开,而后法则将刀神格、剑神格往楚天的丹田里驱赶。 “是萧月!”夙炎和伙伴们都高兴的看着双翼拍动飞在空中的萧月,此时的灵社团徽章已经不见了,貌似与萧月合为了一体。也就是说,萧月不需要回到徽章中才能生存,也可以随时覆盖到夙炎身上,和他和他合为一体。 而柳穆也在奋力反抗,狂暴的雷电魔灵力气息从虚幻能量巨人状态下的他身上爆发出来,雷破刀充斥着强悍的雷电气息不断砸向四周的冰雪,而且每一次攻击的输出能力都暴增几分,幻化成一只只雷电白虎冲出。 然而,正随即将他甩出去的时候,若离是冷不防口出火焰,朝涟太后迎面而去。 “你刚刚说是黑虎党,是认识的人吗?”燕傲男冷静地抓住重点。 北冥玉派虎鲨将军率兵昼夜兼程,从三户津向南渡过漳水,再次打败交趾国的军队,切断了突兀的退路。 噗嗤!红色三叉戟直接穿破了柳航手臂上的皮肉,但是被他那强悍的肉体抵挡住了。 许厅长脸色一囧,不过他们脸皮自然是够厚的,搂着许冉继续向前走。 刚才回来的时候,他又扫视了一边,山壁上一个天然形成的幻阵,挡住了鬼脸的鼻孔,而那鼻孔正好是深入巨人体内的通道。 琉璃慢吞吞停了下来,转身看着那袭来的火龙,嘴角微微勾起了一丝冷笑来。 见王大宝在搞破坏,到跟前一看,便看到王大宝在那嘿嘿的乐,他发现了什么? “这是下下策,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定不能用。”云魅摇了摇头,换一个据点,危险性极大,很容易引起他人注意,而且万一留下蛛丝马迹,后果不堪设想。 第1章 可别抹黑我 匆忙准备的中午饭很简单,一碗炒腊肉,一碗麻婆豆腐,外加一碗周德同提着渔网到河里捞来的小鱼油炸,撒上椒盐,还有一锅用豌豆尖烧的汤。 还是熟悉的麻辣鲜香,周景明吃得有滋有味,也没少给多少显得有些拘束的苏秀兰夹菜。 苏秀兰毕竟是初来乍到,想要一下子放开,哪是那么容易的事儿,总要有个适应过程。 叶风无语的看着,什么鬼,怎么就联姻了,自己怎么不知道。问自己意见了吗? 叶雨寒倒抽了口气,忍住没把这个做作的家伙抽死,还以为能知道些什么。 是的,既然刺客可以朝奥克塔薇尔投掷暗器干扰她的行动,那为何南宫荣就不能安置一些陷阱在对方前进的道路上?更何况少年的陷阱还是透明的,尖耳朵之前就差点着了道。 取出一段人参就含入口中,闭目恢复着精神力,慢慢的也进入了梦乡。 尼古拉斯摇了摇头,猜测魔王肯定不会这么容易被打败,但他怎么突然有种不妙的感觉,尼古拉斯不由看向贝拉米。 军队有在天亮前便展开行动的话,今天的反攻作战恐怕不用等到午后就会开始的样子,当地人是打算在今天天黑之前攻取一个立足点作为前进基地么? 不不不,就算是这样也需要些许材料来补齐魔法阵的吧,谁能保证自己能够一次成功?万一在刻画时出现了失误,不拿材料填补一下难不成还打算重新画? 当然,这些话,打死红袖她也不敢说出口,只得在心中暗暗想一想而已。 “师兄”。梁子诚拱了拱手,随后便说道:“有了这些七阶妖兽,宗门在试炼之地也能轻易的获胜”。 当鱼香飘进鼻孔的时候,凤仙儿疗伤完毕,走了过来,找石头坐了,龙无双从火上拿下一条鱼,吹了吹灰,递给了她。 孩子们一个个的一溜烟的全部跑开了,全部进入了自己的房间里面,轻手轻脚的回到了自己的地方。 他说着,屁颠颠的跑出去,过了一会,拖着一个白衣人走了进来。 走到了偏院的屋内,奇异自然的人都在这里准备着,见到紫涵,先是惊讶然后又恢复了平静。 山臊见了它,明显地怔了一下,但却并没因此而停下来。稍稍一顿,它直扑麒麟而去。 太阳的热辐射一个劲的将人往外推,要是不踩的话,自己不是要推走了。 “洁儿···过几日神龙集团的三少爷要回国了,我想你爸也接到邀请函了,咱们去买衣服吧!”箐箐想要让洁儿变开心。 诸妖四散开来,花豹举着火把走过去,看到那人后也是微微一惊,竟是邳州九宫圣地的人。 云墨轩没想到事情既然是这样子的,原来前世,并不是她对不起自己,而是误会,从头至尾,都是一场误会。 白起心中庆幸,看着那明灭不定的火焰,最终还是没有把它熄灭,转而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 王默大汗淋漓的躺下去,手指触到床单上粘稠冰凉,看一眼才知道,全都是血。 关平还是个年轻人,不到二十岁,可那股子悍勇劲头已经初露峥嵘。 那曹操是喜欢男人,根据我得到的情报,他不但喜欢,而且还生冷不忌。 秦朗还大半夜的去了环氏的住所,这些事做的也是很隐秘,要不是有下人来告密,自己还被瞒的死死的。 但就凭北玄道长自己以及南玄道人这点不入流的修行道行,怕是非但镇不住那恶鬼,连带自己也会被生生吞吃了。 而就在这个时候,狙击镜内有道白光一闪而过,视野内并没有什么异样,可裂缝却是想也不想,抱着狙击枪就地一滚。 宝妞:师傅,我们薛家虽然不混江湖,但对江湖也不是一无所知。 “恩,知道了,你先下去让弟兄们安营扎寨,今天先让弟兄们休息一天,让张超带人做好警戒。”唐峥朝程虎吩咐到。 这进度无疑出乎陆靖的预料,要知道等到前他虽然在徐酌以及傅鞠面前没有表现出什么,但私底下其实已经做好了这一趟空手而归的准备,毕竟单凭一份卷轴就想要找到魇鬼海贼团筹谋已久的据点可能性实在不高。 “呵。。。这是俺家的特sè,还不是因为太忙没时间管这些鸡,怕它们跑了或被偷了什么的,所以让这两只狗轮流的管着它们,对了,我管这叫牧鸡犬。”刘晓宇笑着说道。 “给你一千龙门精英。任务,在山口组所有名下场子和企业所在地埋下炸弹。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什么手段。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在我的命令下达后,我要看到山口组在rb国的栖息地同时倒塌。”唐玉龙道。 逃避并不能解决问题,只有勇敢的面对才是新生活的开始,不是吗。 两日后,孙策与世长辞,大乔投水自尽以死相随。孙朗在众将拥护下继承孙策吴侯之位,他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封6逊为大都督,执掌江东一切军政大事。 接到了皇甫示叙述整个事件过程的电话,龙至言在感觉到舒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满是无奈感。沧桑了几岁的心头如被吮吸完的盒装牛奶,抽搐着、紧绷着、干瘪着。 由此说来。这猫与舞蹈之神夏芮丝都会与恶魔有一番厮杀,只不过这狄摩高根的举动将之提前罢了。 第2章 不蒸馒头争口气 这些日子,苏秀兰倒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她本就是蜀地农村的女子,家里的活计也都会做,虽是农闲季节,但每天依旧跟着沈凤琴忙进忙出,菜地打理得井井有条,牲畜的圈房里的农家肥也不嫌脏,早早地挑出圈房堆积起来沤着,四合院里,更是收拾得清清爽爽,还做得一手好菜。 沈凤琴见她这么能干,满意得不得了,没少跟周德 不过,随着时间的推移,当人们对精神力越来越了解,那些事件的谜团,最终都被调查出了真相,不再神秘。 生化兵将电浆剑交叉在前,档住了这一击,可是一条蛇一样的金属鞭从他脖子上的盔甲缝隙里钻了进去,沿着它的脊椎骨一路向上,钻入了它的生物脑,然后引爆了。 “少爷,你忘记戴面具了!”屏幕外,传来一阵语气平静的提醒。 曹操并没有对曹昂说出他的计划,只是给了他一份战报:吕布自领中军五万居中,使张辽引一万士卒居前,成廉引一万居后策应,魏续引一军傍水与曹军右屯营的大将曹洪相对。战报中,却是没有什么值得细细思考的信息。 思来想去,他发现,黑百合视频的不足之处,就在于:他只是展现了成品,而没有展现出制作她的整个过程。 随着这简短的几句话,伴随着画面跳动,接二连三地浮现出来,观众们在无意识间嘴角微微翘起,泛起一丝欢欣微笑的同时,画面跳转,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艺术LOGO。 在羊续任职南阳台手的时候,曾经有很多的富商、世家想要跟他结交亲近,但是羊续从来都跟这些人保持着相当的距离,曾经郡丞投其所好送了一尾鱼给他,他迫于无奈之后手下,转手就将这尾鱼给挂到了庭院之中。 叶秋觉得刘灵秀的父母做事总是犹豫不决,很难成大事,当然,这人的性格和命运,很多时候都已经注定了,也很难再去改变了。 “你喝了?”紫风不禁问道,随即就醒悟过来,自己问的这个问题有够傻的,如果秦玉清没有喝,那她的身体又怎么可能会被改变,从而产生异能? 叶秋,罗阳,周少辉,宁运这五人,往大教室过去,一路上,还是有不少同学用那奇怪的眼神看向叶秋。 林乔乔想到空间里面的漫山遍野的野兔,野鸡,野猪,自从上次上山就没有再去过。秦放去过几次山里只要抓到火的就带回来。不知不觉空间里面的活物,就自我繁殖越来越多了。 但是,黎见勋却完全没有回避的意思,他等这一天等了五年之久,嘚瑟都来不及。 销售业绩越发的差了,春节后,淡季正式来临。厂家更是撤场的稀里哗啦。总部审计人员,终于姗姗来迟,悄然入驻,开始查账。一查就是一个多月。 总而言之,姬行歌运气不错,因为晚了一步,看到秋意浓被抓,就隐瞒了身份。进了城发现,情况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坏,被抓的不止一个两个。 还有之前用过一半的一些调料品,挂面,方便面,火腿肠,几瓶水,把车后座都堆满了,背包里也放满了东西。 终于,那些人都倒下了。血槽里的血液满溢出来,黄泉木原来干枯的树叶仿佛得到了滋养,竟一点点恢复生机。 季若琛自以为老谋深算,把孟以璇都强行带了回来,无非是借孟以璇的口透些消息给她,好让她死心塌地得执行命令。 第3章 亏本的婚礼 这些天,沈凤琴也没少忙,还特意回了娘家一趟,跟亲戚一家一户地知会一声。 至于村里村外,事情早传开了。 隔天早上,请来帮忙的一众人忙着在厨房蒸饭做菜,灶不够用,还借来几个火炉,弄的热气腾腾。 十点不到,已经有人到来。 一身笔挺中山装的周景明和身穿一身红棉袄、扎了麻花辫的苏秀兰, “放心吧,老大,我们有数了。”二人勾肩搭背,远远走去,显然没有把郭临的话听进去。 果然那个测验员看到这里大声喊道:“林炎,锻体中期,火术者,没有瞒报。”萧炎体内虽然是焚术,可是和火术还是很相像的,这里的人修为都不高,自然分辨不出。 说着,他的手便顺着她的腰身滑落在她的大腿上,他这么一动,让夏海桐全身的神经都绷紧,她偷偷睁开眼帘,发现叶承轩的手正不安分地挪动着。 不出所料,枭鹏的眼睛越来越红,周围的红色能量首先向外扩算,然后猛地吸入体内,这一刻,枭鹏的眼睛也达到某个巅峰。 我心中一喜,大声喊道:“菲儿,赵武、赵铭你们总算来了!”孙菲正待答话,忽见四名浪人挥着武士刀朝王爷王妃砍来,急忙运剑抵抗。 降鳞内部越来越多的线条被染成淡淡的紫色,随着时间的推移,紫色更是迅捷的朝着四周依旧闪着白光的同伴们传染开来。 她睡得极安稳,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笑,阳光从玻璃窗照进来,落在她的脸上,温暖而祥和。 夏海桐皱着眉,很想反驳却又没话可说,想想自己的确长得不漂亮,身材也不好,的确除了出卖身体以外没什么胜算吧? 众人一下子愣住了,十几个佣人连忙惊讶的看了看自己的手枪,又看了看别人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楚昊然那边传出了“叮叮当当”的声音。 私盐贩子贩盐远走江北,自己聚集一帮穷苦大众和一些亡命之徒,在江浙一带起兵称王。 剑罗刹备受真元威压之下,脸色苍白一片,不过傲气不减,反而更加狂暴。 不止是他,就叫谭经理,梁子峰,以及邢鹿,也被惊的愣在了原地。 天地之灵,是机缘巧合之下,天地之间诞生的特殊能量,总的来说分为四种——水火风雷。 白洁知道韩初雪的心情很复杂,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只好退出慢慢的总裁办公室,然后飞奔下楼,准备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叶秋。 能追到现在的朋友们,老张表示非常的感谢。这说明大家都认可老张的故事,也是对老张的一种无声的支持。 正因为有这种绝对的实力,刀疤刘才将枪交给同伙,然后再将叶秋的双手双脚打断,跪着看他们如何折腾林娜娜。 这一式本就是整套枪法中最出彩的一式,其中的门道和演化自不必说,但要说成效,还要看实际效果。 本来罗亮打算在三万米高空跳伞,飞行员说该地区是雷达的半盲区,可以到一万米左右跳伞。 眼下影和魅拔遥斗法依旧正急,刃影重重,诸般法诀乱舞飞扬,繁芜绵密,犹若离弦飞箭,遮天蔽日掩盖视线。 听了胖子的话,叶秋周围的二代个个都青筋暴起,变得不爽起来。 病床上晏华挤出一丝苍白的笑容,一手扶着腰腹处作势要坐起身来。 第4章 得靠金子和钱财开路 结婚后的第四天,周景明到村里打了证明,到镇上把结婚证办了下来。 八四年的时候,蜀地就已经开始试点发放身份证,现在正是大力推行的时候,周景明也就领着苏秀兰,把这第一代身份证给办了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对于周景明而言,是真正的休闲。 他除了每天早上在竹林边打上几遍黑龙十八手套路,练一下 不过在老九的强大感知之下,很容易就发现这些隐藏在树冠之上,或者枯叶之下的五步蛇。并且它们的数量,以及所谓的攻击速度,对于老九来说,根本就不值一提。 就在晴朗与胖虎收视好心情准备去交任务的时候,阴前辈的消息到了,晴朗一查看,发现上面写道:速来塔外集合。晴朗与胖虎交代完自己出去有点事,一会儿交任务处汇合,便向着阴前辈的方向走去。 其实路队长根本就没有指望房东能够打通陆彦的电话,因为陆彦的电话他又不是没有,在陆彦进入天南大学的时候自然需要留下联络方式了。 那地狱犬这一次,却不等常乐发出攻击,就把身体右转,左脚向前弧形上步成左弓步,同时双手持刀,向前弧形撩出。 不错,那段找到的记忆正式自己与阿狸相遇的记忆,是晴朗最初的记忆。 “跟当年幽坠的术法很像,”艾因定睛看着,随后立刻跟上这道绿光浮上海面,而痛苦的赛连,也不堪忍受这种折磨,带着哀鸣向远方游去了。 南木想要捂上耳朵,但因为怀里有着南何的存在,他只能被迫去听他们说的话。 现在看来,在这里不管她是魂魄的状态还是实体,都没有什么差别,依旧会受到伤害。 他呆在了一旁,就已经有些奇怪的说了起来,如今的一个事情,若不是因为都已经出现在这里了,那么对于这一个事情之下,它就应该先去看清楚的,省得后面若是再发生了什么事情,那就不好了。接下来的日子也没必要。 那人从帝何走过去时,就单膝跪在了地上,随后就一直是那样的姿势,在他们过来后,来来往往的行人,在经过他身边时,视线总不可避免的落在他身上,将他打量了一遍又一遍。 话语说出的一瞬间,湛蓝色的光波直冲天际而起,顿时那冲过来的魔爪,一刹那之间就被这湛蓝色的光波直接冲的报废。 陈云知道宫泽是在试探自己,没有任何的不满和抗拒,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适,依旧神闲气静,不紧不慢的和他们说笑,好像没事儿人一样。 “呸呸!”他往手心里吐了两口唾沫,活动两下筋骨,双手握住竹竿,两腿往上一夹,不紧不慢,一步一步地往上蹿。 所以在王强、龙月馨还有很远才到达这边的时候,灵隐真人就已经知道了。 皇叔可幼稚了,每次看到皇婶亲近他,皇叔就不高兴,嘻嘻,可是他觉得皇叔这样真是太可爱了。 王强、龙月馨,甘晴晴起床吃了点东西,就直奔着鸡鸣寺的后堂去了。 “哎呀!咱们都自身难保了,你还想着帮他们?”程怀亮急得直翻白眼。 王强很诧异,“他都去了好多天了吧,正常来讲也应该回来了。我给他打个电话。”他说着拿出了电话拨打了出去,不过对方是关机的。 这一幕,让陈云有些惊呆了,随即露出了一丝微笑,那黑晶曜石虽然有着超强的坚韧性,但也不能硬抗数次雷击。 大厅正中,“忠义千秋”的匾额下,一位老者端坐在轮椅上,正在闭目养神,这老者身形瘦削,衣着简朴,不自藻饰,满头银发,脸上棱角分明,条条皱纹像被到刀削过一般,五官端正,颌下留着长髯。 当然,公孙绿衣,不知道的是,这潘玉生前是修为达到七彩后期的修士,所以他虽然目前自己修为不高,不愿和人斗法,可赤眉的修为,还不足以让其心神震动。 这边才与帕秋莉联系中断,这边的灵梦却又打算做些什么,一点也没有老实下来的打算。 方逸尘直言问道。想起那个套套,这个“欺负”俩字自然别有含义。 只是因为鲁路修的数次行动都机缘巧合的被卡米尤破坏掉了,以至于他不得不对卡米尤多多盯防。 【皇兄,现在我已经完全理解你的意思了。】这一刻,柯内莉亚下定了决心,一定要将这个弟弟纠正回来。 虽然如今的状况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但佟冲竟然毫不畏忌地把话说得这么直白,倒是令张天松等人微微一怔,这狡猾的家伙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说话了,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见风使陀。 “鬼由心生,我没有鬼心,灵识即使遭到攻击,那也不会毙命!”陈云在内心呐喊着,虽然那灵识针扎般的感觉,依然这么清晰。 果然如此,由于他看透了他,何明变得更加轻松,甚至可以无视对方进行自己的攻击,以及“传球”。 最后一发橡胶弹的蛋壳落下,做了个“吹枪口”动作的BON太屹立于无数的“尸体”之中。 右眼能透视的事情他不能说,至于身体似乎也在恢复着的事情,他也没说,他说的是从部队离开时最具权威的军医院对他的治疗诊断结果。 但这个世界的等级偏低,那些天地宝物,都是大能人物的伴生法宝。 第5章 来得挺早 之所以找上阿里别克,那是因为,作为HBH县的清山队队长,他是最容易直接接触金子的人。 在周景明的记忆里,阿里别克跟梁麻子,其实是一类人,只是,他的手段更隐晦些,没有梁麻子那么霸道,赚的却不比梁麻子少。 既然没少弄金子,他身后自然也不乏罩着他的人。 在周景明眼里,阿里别克就像一条问荆 这一节大课直把人上得昏昏欲睡,九十分钟,中间的十分钟基本没人动弹,老师喝了两口水,面对嗷嗷待哺的学子,不舍得浪费任何一分钟。 而且更离谱的是,去年考古直播时候,都铩羽而归没有任何发现。 千千每日按时给南宫璟针灸,若是只看他的脸色,千千真的以为他只是睡着了,脉象也恢复如常,为何,他还是没有醒来? 做完一切,李富贵拿着长刀和手枪钻进被褥之中,他也得保存体力,为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好准备。 这话一点儿都不给蔡婉清留余地,李婶子在一旁听了都忍不住替蔡婉清脸红。 这批人是吕佩亲自跑去东芝迎回来的,分作了三组,分别加入进军营里主要是协防外围的六排、七排、八排。而原本借住在这三个空置排营房里的那一批扩添红甲与常服也被全部打散,填充进了这只杂军队伍。 是为林轩让秦暮雪出手了,“凌迟就可!”简短四字,从林轩口中说出。 从进入洗浴一条街的时间,到出洗浴一条街的时间极短,就足以证明他没有瞎搞了。 平时大家都各忙各的,不怎么交流,除了楼夜进度惊人,其他人都差不离。 看着前方不断前行的江天,打量着此地规整严肃的布局,纷纷内心忐忑。 这早在柳逸意料之中,如今四处妖怪作乱,皇帝也看出来了,谁才是可用之材,他费了这么心思,便是等今日。 众仙的哗然之声,天帝的怒喝,忽的见天地巨变,日月失色,天际笼罩在一片黑暗之中,蓦的又有熊熊火光在燃烧,只见那片半尺多方的丝帛在火焰中飞舞,瞬间便被燃成了灰烬。 假如是前者,那么至少可以肯定一件事:高城在那空间是安全的。即使是自毁系统,那也属于系统的一部分,它不可能先把主机给毁了,那样后面也不可能启动后者了。 像一锤千金这样,会因为自己的作品为他人带来不幸,而倍感煎熬的匠师又能有几人? 虬然的一番话让萨温也顿时怦然心动起来,如果真的能在龙族原先生活的地方获得更大的力量,哪怕是再危险也值得一试。不过萨温来到东方也有自己的目的,既然虬然愿意把事情都摆到桌面上,那自己也就不必遮遮掩掩了。 萨温大喜,这些一定就是装宝物的口袋了,他猛扑过去用锋利的牙齿咬住一个口袋用力地撕扯。被海水泡过的麻线口袋反而比木板更加坚韧,萨温用力撕扯了好几下才终于在口袋上扯开了一道口子。 似乎这幢楼的各种管道都排在了天台上,以至于合在一起面积范围极大。假如说,里面有个单一够宽敞的空间的话,是否是直接通往地底下的? 从入夜零点之后,虎蛮便开始了一日的砍伐,然而到了太阳正中高挂的正午,却是难得的出现了一丝的诡异状况。 “这么明显你还看不出来吗?这里又平整又干净,整个森林里恐怕也只有这里了吧?”纳若丝马上反驳道。 第6章 确实是大事 二十八块八一克,这是去年九月就有的收购价。 市场价翻上一倍也是五十七八块,在淘金季结束的时候,很多淘金客急于出手手头的金子,那个时候压压价,打打马虎眼还行。 现在这时候,铁买克没多少淘金客,手头还有金子的更少,买家、卖家都缺金子。 再说了,周景明是什么人,可没那么好糊弄。 孙 真正的跆拳道高手,是在成为黑带之后,再往上攀爬的九段,才姑且算是爬入了武者的门槛,四段可以开设道馆教学,五段便可以称为“大师”。 他们又到了后山药圃,望着那稀稀拉拉的、还在生长的药草,以及周围的山石树木,她告诉夏清宁,“以前我们偶尔会到这里消磨时光,吃着点心、扑蝴蝶、聊八卦!”可惜,现在药圃中处处长着杂草,再没人好好打理了。 她手中的红盖头,已经在虚空中抖动,从宋意欢的头上盖了下来。 他接到八字军不断抢劫边境百姓的报告,就怀疑其中有诈,派出侦察兵侦察后又亲自前来勘察。不想真被他猜中,是大名府的李成在嫁祸八字军。 果然,吴管家明显是瞧不起她,应该也叮嘱家里的佣人不必理会她。 众人虽还没有完全悟透雷生的意思,但都没有迟疑全都依言行事。 说来说去,他心底又埋怨上李氏,若不是李氏慈母多败儿,慕天曜怎么会被她教成这么个样子呢? 这定琨在当今十大家族第二代人中也是排的上号的人物,他的到来无疑让李苦秋吃了个定心丸。 我特么还能怎么说?这一家几口,全都不是什么好人!三觉大师气哼哼地一撇嘴。 雷生看着然家主心中冷笑了两声,身影消失在了热闹的风雷城中。 这让成东林有些尴尬,这些家伙也真是的,既然没达成共识就别这样来找自己嘛,这就像是当场被拒绝了一样,成东林觉得很受伤。 高阳公子自然清楚他刚才不是开玩笑,但不知为何,被唐飞雪的眼神一扫,他就有一种无力的惊恐感,此时竟乖乖的听话坐了下来。 “哼!”齐非冷哼一声,他不相信成东林的话,但是不管他相信与否,现在的他根本就奈何不了成东林。 “你太过份了!”媚儿气得两眼冒火,看着二哥额前流下的血,她甚至想将夏瑾轩狠狠敲醒。 “能告诉我,还有什么成为我们之间的障碍吗?”胡高皱着眉头,郑重地看着胡无双与慕卓衣。 “呵,没想到,你这个做哥哥的,竟然还不想让妹妹跟着。”夏贝贝随着东方煜一起出了门,轻笑着问道。 想完成这个夺魂金钵,其实很简单,只要施法者绘制出一幅金钵的轮廓,然后再在其中的东西南北四方,各点上一滴红色液体。根据液体的内容可增加此阵的威力。 她让自己平静下来,边回忆无忧圣童交给她的方法边开始让自己的灵力之火重新燃烧,温暖的粉红色光芒将她包围其中,也保护着她不被那只黑色的大手所抓住。 “孙将军,你是在质疑本帅的决定吗?”封义冷冷地双眼,直盯着那个报怨颇多的孙将军。 夏大丫那个大哥,永远都是屈居于她大哥之下的,还在那里高傲个什么劲儿? “你没事吧,什么时候开始关心起我的睡眠了。我想谁是我的事,应该和你没有太大关系吧。”我不耐烦的回道。 第7章 带着孜然味的金饰 周景明冲着他笑笑,他了解阿里别克的为人,能当上清山队队长,行走在各处淘金场,岂会简单。 跟这样的人弯弯绕绕,其实没什么作用。 所以,他很直接。 从怀里掏出早准备好的用手帕包着的装了金子的油纸袋,直接推到阿里别克面前:“有一件事儿,想请您帮忙。” 阿里别克看了看面前的东西,揭开 从外面讲,木钗比不过金钗,性质意义上,木钗有金钗不及的淳朴。糟糠之妻,布衣裙钗,陪高临枫到最后的,必须是苏谧。 一股和我体内不相同的能量源,开始从我前额的位置一路向下,仿佛桎梏已久的河流找到了宽广的河道,奔腾而下。 卓西来感觉这是天在帮自己,自己这次不胜利,那简直没天理了。 遥远的未来,室友刘天坐在陈澈床边,正在用他的电脑熬夜打排位,敌方残血、大龙残血,刘天一乐,直接闪现,同时按下惩戒,这时,陈澈冷不丁的一头撞向刘天。 熊熊烈火照耀着地上流淌的血液,可怕的红色被映衬得淌亮,仿佛是下一秒跟着火苗窜烧起来的油。 司马家家主肾虚的事可是满城皆知,陈家家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在场灵雀镇镇民都齐刷刷的看向司马家家主,眸露讥笑之色。 慕青衣跟容长恨听了后,不约而同的目光凑到一起,他们都明白琴玉郎的意思,抛尸喂海。 其实我也不想的,毕竟谁都不愿意跟神经病聊天,但如果是脑子有问题的那就不一样。 你可知道刚那帅哥是谁带进来的吗?就是那个洛念烟师姐带进来的。 张琴打开车窗跟蒙氏兄弟如数家珍的介绍着美食,我拿出手机给鹰眼发了条信息。 高塔之中没有窗户,一层层高塔破旧而布满石块,在高塔的中心是王浩和希尔纳,希尔纳身边护着呼吸有些凌乱的云豆。 周二的SD,李天泽和艾吉首先出场,庆祝他们的冠军,然后又不怕死的金沙星尘出来找死,最后两人与他们打了一场比赛,以碾压的优势将他们吊打。 大屏幕跳到上周SD,李天泽四人袭击凯恩和巴蒂斯塔的画面,特别是李天泽和CM朋克合力攻凯恩的镜头被重点特写。 他知道,赵浮生这是在给自己机会,如果自己不能把握住机会,那以后就别想着在赵浮生手下出人头地了。 李天泽笑了笑,没有加入起哄的队伍,他来到休息室一旁的进餐区。 李天泽只看了一眼第五场比赛,能够对科迪罗滋、鲍勃哈里构成威胁的比赛,只有下个月夏日狂潮中有可能举行的双打冠军四面楚歌赛。 Y2J肯放下架子和自己单独聊天,李天泽自然不会拒绝,两人来到后台休息区找了个角落位置坐下。 这不是演戏,没有配合,UFC是真打,李天泽必须全力以赴,用实际行动告诉全世界的人,真打他一样是王者。 刘宇轩拿出电话,开始不停的打电话,打了大约二十分钟,刘宇轩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 在别墅前面,有一个身形高大,动作较为笨拙的人,在坐着一些奇怪的动作,是塔山。 这一次她很理智的站在原地没有动,自从上一次杨聪跟她说了一些话之后她也明白了,懂了一些事情。 “至尊血脉,不错,连吞天体都一下子吞不了。”灭世震惊说道。 两人在烟雾弥漫的地下赌场里面找了一圈,找到了那个自称是黑水堂口的人,是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华人,一脸的络腮胡,嗓门很大。 周鸣一说完,场下瞬间安静了一会,不少农夫心里,开始做着取舍和抉择。 金红色的夕阳穿窗而入,亮得令人眩晕。埃及人喜欢黄金色,崇拜太阳神。可是现在的阳光,只让我想到——血。 见此,下方的熊族战士顿时朝着后方猛然退去,但因为人太多,有许多人根本来不及撤退,而且因为惊恐不配合,许多熊人因为相互践踏而受伤倒地。 自从辰云破屋而出的时候,只见高空的黑云都向聚集在了辰云的头上,形成了一个约百米乌云团。 雷元帅的大船功能众多,不仅能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的一切,连监押犯人的牢狱也有,仁天和镇龙帮成员都被压在牢狱中。 听她的口气来讲,似乎本来这些事完全不需要自己这些人插手。如果她的话是事实的话,那他们就是一个无比庞大的强大神秘组织……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但现在似乎已经到了……不得不请外援的状态。 出战领土战的有:香蕉、夜雪狂歌、叶帝、林萧和秦霄五人,毫无意外的都是荣耀战队的人选。 “臣听说,六王爷为了取悦得到六王妃的信任,不惜在梨园为奴为仆,这等胸襟,便不是我们常人所能比的,六王爷将来必能为自己的母妃报仇,也必能成大事。”陌生男子笑道。 事情似乎很简单,但是作为对地球知根知底的人,卡拉察觉到里面的问题。 武功不错,唐潇暗想:再加上他们九人协作已久,配合密切,是一只生力军。 而意识分身的霸气便如此强横,现在见到斩天盟主的本尊,那股自然而然的霸气席卷开来,即便是现在的剑无双都忍不住暗暗心悸。 等到叶帝他们这边ban掉最后一个英雄之后,sn战队果然不出叶帝的预料,一抢直接拿下了螳螂这个英雄。 但两局之后,他却马上离桌,一个地方绝不来三次,省的引起赌场人的注意。转身离去后,他脸上那一副欣喜若狂意外之喜的样子马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静。 豪华武馆中,朱达商手中端着一杯红色酒水,一脸笑意的看着面前的悬浮窗口。 第8章 有戏 莎吾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探头朝着周景明离开的方向张望了一会儿,拿着到手的那一包东西,匆匆回了屋子。 她很好奇,这个陌生男人送来的究竟是什么。 东西放在桌上,她迫不及待地打开。 当看到那一堆金黄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愣住了,很快又变得欣喜若狂。 她将东西又包起来,带回卧室,房门关上 却见鬼帝张衡联同罗浮山鬼帝杜子仁同在城楼之上,携着一众阴官鬼差身后迎接三人。 这是卫辞第一次见到有人用那种奇怪的被称作纹眉刀的工具,在人的眉骨上刻画。 在强有力的证据面前,徐灵儿最后不得不接受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这哪是什么情意,你看不懂吗?”叶无道脑袋一晕,忍不住直叹气。 “天使大人对于我这名号有所耳闻,赵信我真是发自肺腑的开心,不过我始终觉得这样说话不方便,若是天使大人你喜欢的话,不如让我转过身来,然后咱们两个有话好好说。 在他看来,在这上千妖兽的为啥之中,林浩断然没有丝毫活路,自己也只需淡淡的望着便是,也唯有这样,才能体现李家的逼格。 情急之下,唤出银剑,唤醒古剑魂,不顾毁坏,朝着溶洞上方冲击过去。 这么说好像也是有道理,这样看来,确实应该还有一个大魔头。可是这个岛不大,他们不管是神识还是他们亲自都找了一下,一点新的线索都没有发现,看来,这里是不会再有魔头了。 李道然手中的祝福之锤一挥,就轻松挡住了令天雪手中的大剑,并且看起来还是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在暗无天日的杀戮中,不知不觉,林毅已然突破了二阶武者初期。 进入空间入口后,只是进入乱流时空而已,母巢在乱流时空的深处。 钟南山面无表情,甚至带着一丝疑惑不解,而后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的,看了一直坐在那儿不动声色不显山不露水的叶飞。 “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少年子弟江湖老,看样我这两鬓生了华发之后,江湖上许多人都不把我放在眼里了呢”,颜舜华说话的时候,已经不像之前在虎啸林那个样子了,当时是眼看着给昆仑的弟子们一些教训。 “罢了,给她几天时间吧,反正她最后会跟我们走的。”冷清水看到东方月一脸复杂时,就知道东方月会跟她们走。 一股辛辣刺鼻的酒液,流入体内,滚烫的滋味在腹间慢慢升腾而起。 一旦情况对金圣哲一方不利,监听的林星亮等人,就会出动直升机大队,赶往1区,帮金圣哲解围。 乔老炮不知道叶天到底使了什么法子居然能让这两位强者跟着过来,但是既然过来了,目的就毫无悬念了。 由于事发突然,白金组员还没有完全准备好,由巡逻队临时组成的火力网人数太少。眨眼间,一个火力就被几十只喙嘴龙团团围住,在无数尖牙之下遍体鳞伤,倒在血泊之中。 更别说如今还出了这档子打架斗殴的事,除非真的是自己这个儿子莫名其妙就变成了不成器的纨绔子弟,不然的话,背后说不定还有不少不为人知的故事呢。 “还有还有,这里是国贸中心,我就在这里工作。”说到这儿我有点骄傲了,当然我也只是其中那颗最不起眼的螺丝帽。 第9章 成了 其实,淘金许可证并不难办理,花上千多块钱就能“买”到。 但这千多块钱,也是一笔极大的开销,而且,一旦被登记在案,每个月所得的金子,得按照要求的定额送缴到银行派来的收购人员。 对于很多人来说,这是得不偿失的事情,本来在淘金河谷,情况就很复杂,抢夺矿点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若是寻到一个 场中这些人都来此,大局已定,刁春保缩在一旁,就像是一个老鼠被几个狸花猫围观,显得分外乖巧。 “脑袋空空的花瓶一个,不用这种手段上热搜,还能怎么引起别人注意?”甄璐也同样的态度。 随后责怪的瞪了姜尚彩一眼,想让她给金教授赔礼道歉,结果后者先一步’嘤嘤‘捂面,无地自容的跑掉了。 我摸了摸口袋,还好手机还在包里,拿出手机的同时,老宋交给我的那张纸条掉在了地上。 普通男人见了她确实会来劲,但金教授不一样,都被她提前扇出帕金森了,别说来劲,不吓得羊癫疯发作都是好的。 像这种地方常年不见光又乌烟瘴气的,最容易聚集一些阴秽之物,修炼邪法的法师最喜欢在这种地方施法。 在晋邺,受暴君的影响,大臣们寻欢作乐、消遣解闷,往往都会选择去东市,而西市也就是几十年的老茶肆还算突出。 只要把蟒雀玉佩摔碎,他的缚龙印就会解除,成为以前那个八方共尊的叶龙主。 他不像施涵宇目光短浅,东一榔头西一棒子,抓到西瓜就吃西瓜,捡到芝麻就吃芝麻。 岛屿里的精灵玩家们说不出的担心。但一想到外面有NPC,这里还有机械时代,一下子又安心了起来。 此时此刻,鸿钧老祖终于明白,期待下面的人领悟他的真意,基本是没可能了。这种时候,再矜持下去,只会拖延病情,把事情搞得越来越复杂。 这帮人出手迅捷显然都是武道高手,眨眼间这边厢手擎王纛仪仗的数十名燕卒亲兵,大半还未拔出兵刃便已被刺翻在地。 尽管已经是深夜,但闻听袁否的遗体被送回,仍有不少军民赶过来,自发祭拜。 天柱倒塌,世间黯淡,整个区域都是灰蒙蒙的一片,狂风肆掠,飞沙四起,惨不忍睹,如同世界末日一般。 下蔡县城距离寿春不过七十里左右,骑兵转瞬即至,此刻却还在袁术军的控制之下,着实让袁否有些喜出望外。 这种事情简直就是冠绝古今,开天辟地的头一回,远远超出了所有人心里的承受能力。 “大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封雨天刚刚在桌子边玩,没人注意到他。 神选战士皱了皱眉头,他感觉不可思议,自己必杀的一击居然只是让巴洛克吐了口血,甚至还有力量去屠杀兽人?但来不及多想了,他必须和奥鲁姆一起阻止巴洛克的疯狂,否则若是兽族遭受重创的话,即便是他也要受责罚。 比赛开始,切尔西就猛攻右路。切尔西的球大部分都是交给波博斯基。然后让波博斯基去攻击西尔维斯特。而吉格斯是英超最出sè的左边锋,但是回来防守就一般般了。 “这就是采药岭,不愧是孕育药材的地方,看上去果然是有种仙气。”英俊看着远处被丝丝雾气遮住的采药岭赞叹的说道。 等到他们听到鲁雄、晃雷的喊声之后,眼睛之中渐渐发出了光芒。 第10章 这潭底的金子我包了 买卖开价,总是往利己的方向靠拢。 周景明所说的淘金收益他占七成,政府三成,当然也是为了利己,往低了给。 别说沙木沙克只是提到四成,哪怕是对半分,周景明依然有得赚。 毕竟,账面上的东西很容易处理,到底出了多少金子,还是自己说了算。 隔天早上,周景明换了一身比较正式的衣服,前往沙 也就是说,如今的方禾只剩下那一枚怎么都无法丢弃的虚灵戒指,从现在开始,一切只能依靠他自身去抗衡。 这对天禄一声怒吼,响彻云霄,哪怕是偌大的皇宫,也在不断回响。跑过来的修士被吼声震翻在地,再也不敢靠近半步。 黄鼠狼虽然在夜间行动频繁,但也不至于大半夜去找红楼先生,所以第二天再继续去盯着就行。 听到这话,杨长东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当你成就圣位之后便能得知。”这是方衍对方禾说的最后一句话,说完这句话之后,他便完全消散了,没有留下任何哪怕一丁点儿气息。 而且,树人族虽然残暴,但同样也被楚河归类到了员工范围以及公司服务范围内的目标种族。 到了第二天,按照约定好的时间,我和表弟坐地铁,来到CBD的花城天地。到了门口,拿着邀请函,顺利的进入了展区。 不过,现在想那么远也没用,方禾也没有因为这几个字产生多大的心理波动,仅仅片刻便平复了下来,随后按照得自魇魔山谷阵灵传授的阵道知识开始将一堆堆灵石布置在阵法周围。 因为边上还有两个高手在虎视眈眈着,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这二人的手段肯定不会比王喜鱼弱。 一张是猫王,银色的。是我见过的唯一一张以银色为主的邮票。许多人不知道,猫王是迈克杰克逊的岳父。 生漆其实是有毒的,对一些过敏体质的人,接触之后会引起过敏反应,导致声漆疮。 能够出研究成果的人,永远都不会是那些名气超大的人,都是默默无闻之辈。 我和九叔整天待在医院里,除了吃就是睡,不知不觉就胖了三斤。 当先罗士信、裴行俨、秦琼、程咬金、单雄信等大将简直是挡者披靡,冲得江州军苦不堪言,不断的向往山上撤。 那时知道她已与邵庭成亲之后,曾经勉强自己刻意与她保持距离。但事实证明,感情并不是个随心所欲的东西。特别是在知晓了她的一些家事之后,那颗心就更加难以自持。 九叔道:这应该是古代非常恶毒的诅咒,至于具体的原因,我也知之甚少,但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倒是不担心薛雯心夺了自己的位置,这点杨梦筱从来都不担心。 乐池之前几年的时候,有一个建设目标,说要建成城市居住人口超20万的中型城市。 顾黎跟魏云生一路畅谈,冯县令根本就插不上话。到了宅门前道别,因着两人商量好了事情,便是一同回到邵家准备去交代阿兵。 “也就是说,死者被钟离锤子砸倒以后,又重新醒过来了?”狄仁杰问道。 田虎惨然一笑:“还以为先人所修这条通道全无用处,以前还腹谤过修道先人,如今看来,却是我太无先见之明,比之这位先祖,田某真是一无是处!”话语中满是无奈懊悔。 第11章 及时收手才是明智之举 巴图又看了看两侧都是几层楼高的悬崖,还捡了块石头砸进水潭,从噗通一声窜起的水柱上判断出水潭挺深,想来想去,弄不明白周景明打的什么主意。 不过,他很实诚,觉得周景明不说,肯定有他的想法,也就没有追问。 反正以后跟着周景明淘金,总会知道怎么将潭底的金子给取出来。 他只是说了句:“这水潭 訾维不想多提,訾紫也就问不出什么,冲着訾维不甘的吐了吐舌头,倒也乖乖的吃饭去了。只是,等到了傍晚都不见陆子谦回来,隐忧之下便给他打电话,没想到电话竟然没有人接听,到后来就已经呈现关机状态。 如今两位老太太身后都立着人,如果两位老太太真得立下心来寻死,那椅子后的人也会阻止她们。 “你就是‘扁鹊敌’?”封悯之很自如地看着何逍,丝毫不觉得难受。 淑沅的脸有点红,想瞪一眼云雾,可是对着云雾那双老实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心虚,只能转过头去看玉露。 玄明掷出剑柄的时候,本来没怎么用上元力劲道。清觉、清元两人看见,知道以清远修为这剑柄根本伤不到他,也就没放在心上。可是,清远还没从师叔反目的震惊中回过神,竟然呆呆地看着剑柄刺来,毫无反应。 智空大师显然也是没有弄懂情况,当下踏前两步看向唐无双,双眉紧蹙。 其他人也是议论纷纷,伴随着灵心蓝金的消息传出,那天的战斗也是传遍了各大势力,对于夜寒和萧湘雨两人的战绩,所有人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对于黄万里此时的态度,神天行想了想,便释然了,毕竟特种兵是一个大浪淘沙的特殊部门,你若不行,那就淘汰,没有丝毫的情意可言,当神天行表现出绝对的实力后,黄万里只会竭力邀请,并不会追究自己的责任。 说着鬼厉催动万鬼幡,朝着别的地方继续前行,但是仍然没有任何发现,不过众人此时都感觉到了一股极为危险的气息,却不知来自哪里。 陆子谦故作无所谓,还算安分的跟在傅容希身后,来到餐厅的时候,陆子谦一眼就认出傅家的老爷子。还没想好自己是点点头还是笑笑问好合适,就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集聚在他的身上,不由得茫然抬眼向着傅容希望去。 江海市特别行动处的训练场擂台是八乘八的正方形擂台,这种擂台一般情况下都是用来特训切磋的,今天正好是一场友谊赛,所以就在这里举行了。 师徒两个一边喝酒一边说。感情在酒酣微醺之中急速增长。这一次重逢。恍如隔世一般。回忆起以前的种种。心中悲喜交加。 “我要去一趟白云市。”李思辰回答道,也不瞒他们,毕竟一块儿出生入死了好几次,相互间早已经建立起了信任感。 高昙晟、张献忠也顾不上向李思辰发动进攻了,赶忙冲着一旁被惊呆吓傻了的长生道成员们喝令道。 “那就是逼我动手喽!”冰川捏了捏自己的拳头,晃了晃自己的脑袋,仿佛是准备随时出手一样。 但是现在夏天的身份居然一下子就变得这么高了,甚至可以和他同级别了,这就让他非常的不爽,他是巨牛城的执法长老,他喜欢高高在上裁决别人。 九夜手中的弯月在和天寒剑接触的一瞬间,直接粉碎,庞大的仙之力已经不是一个仙器可以抗衡的了。 滕王爷只觉得自己混混沌沌沉迷在过去。越是回想,身子就越是不停的下坠下坠,一直沉到了谷底。 第六场比赛捕捉的火焰蝴蝶,其实没有一点技术含量,火焰蝴蝶没有什么攻击力,所在的位置也在火焰山谷的外侧,而第七场搜索烈火鳄龟蛋,地点却是在火焰山谷的深处,靠近火焰之河的源头之处。 伪怖魔对他们来说都是难以抗衡的,那么这巨蜥伪龙岂不是死神一般。 “是。”陆易的两个贴身宫侍羞涩的对望了一眼,匆匆走了进去。 “算了,这生日我就不过了。”萧潇转身就想走,她可不想像动物园里的大猩猩一样被人围观,更不想去哪里都被人示爱。 他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挺直了腰杆,坚定诵经的萧潇,然后低下头,双手合十,继续接着萧潇的语速念下来。 来到位面的萧潇等人又恢复了重量感,但是因为黑洞的缘故,此刻有些昏头昏脑的,忘了给自己减轻重量,眼看着就要落地,好在,有人为他们准备好了。 永遇乐深深的瞥了兰汀芷一眼,不由想到,若是有朝一日,当那残酷的真相摆在兰汀芷面前的时候,兰汀芷,她能否承受得住? 丹鼎宗两位长老一愣,对这话无法感同身受,所以并无太多反应。 “师弟,看在师父的面子上帮师兄一次。”徐子恒又给王旭传音道。 梨子这东西并不顶饿,年景不好的时候,寻常百姓基本不会花钱去买,用来做冻梨的那种梨子皮厚肉少,过去更是半点都不值钱,近来倒是越来越贵起来,不知与南北杂货今年卖出去的那许多辣椒有无关系。 这原本不过是紫琦随口的一句话,却在往回很长的一段日子里被自己一遍遍的回忆。他很矛盾,到底该不该后悔告诉拓跋珪关于熙宝的一切。 高大的山中,忽然迸发出一丝光芒,伴随着那丝光芒的出现,大山似乎开始出现了裂痕。 “突破了,200年我也该好好的静修一下,把这次感悟的大道好好的梳理一下。”林天又闭上双眼,灵台如一。 宋凌雁再叹了一口气,这才将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徐徐地说了出来,听完之后,陆清宇才明白了整件事情的始末。 第12章 总算完成准备工作 “顺仔,什么时候到的?” “我前天晚上到的。” “一路上还顺利吧?” “顺利,现在坐车的人不多,到车站就住旅社,哪里都不逛,早上车站售票窗口一开就去买票,不知道该坐什么车就问售票员,没什么耽搁。” “顺利就好,这个年过得好吧?” “从没有这么好过,周哥,我也盖了新房了, “巴甫洛夫同志,你可有必胜的把握?”鲁易向这位苏联顾问投去了殷切的眼神。 “李公子,你是来找我的吗?”一道话语声将他从那如梦一般的状态下惊醒。李世民有些慌乱的回过头来,才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起,长孙无忌居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正用有些疑惑的神情看着他。 天!仅是三个字,便足可将茶室内的数十茶客弄至动叫不得,如石像般散立四周,这份能将苍生任意鱼肉的修为,到底是绝世奇功?还是妖术? “不,你代饮算是怎么回事?要想本帅既往不咎,那么就一口气将眼前的这十杯酒喝了。如若不然”后面的话并没有说下去,但是此时谁都看的出后面会是什么结果,那一排排的投石车、弩机,弓手队可都还在那里蓄势待发。 事实上林锋早就看出了对方是来着不善,也一直提防着薛洪,总觉得对方有什么阴谋,或者说在算计着自己的什么东西。所以他一直都没有展现出自己真正的实力,就是为了想要看看对方到底想干什么。 人人都知道这是瞎折腾,作为城市主干道再差也不会差到坚持重新修建,有的才修建两年三年,一切设施都是新的。连人行道两边的树木都还才成活,可这些当领导的就是要挖开、要重修、要重新栽种新的树苗。 不过,有些人似乎天生就以为老子天下第一,遇到想欺负的人,就一而再再而三的在他头上拉屎。李夸父刚和中年大叔聊了几句,那该死的篮球又向李夸父砸了过来。 玉皇大帝虽然在算计妖族,可是玉皇大帝不是傻子,他知道指望那些中立的人来对抗妖族是不现实的,想要摆平妖族,最终还得依靠自身的力量。 走下舷梯,机场跑道上武藤信义和僧人打扮的永田铁山已经在等着山本了。望着满脸疲惫的武藤和面无表情的永田,山本五十六招了招手,飞步向他们走去。 毕竟现在比赛只剩下最后一分多钟的时间,如果他们不能够把握住接下来的这一次进攻,对于他们来说,这一场比赛就会变得极为的危险的了。 长公主的脸放了下来,看着屋里跪了一地的人她心里却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怎么都有种自己被戏耍的滋味。 暗器本是死物,但自苏羽手中放出的这数十道寒光却是如同长了眼睛一般,不管是弧线,直线,折线,都能各自朝着目标精准的激射而去。 听着屋内幸福的打闹声,他深邃的眼眸蒙上了一层阴翳,透着三分冰冷,三分柔情,还有几分是刻骨的挣扎深藏其中。 傅伟要带傅容希去的自然不会是地下室,傅容希看着所走的路线渐渐皱眉,他不确定陆子谦被关在什么地方,可是这个地方显然不会是关人的地方。 如今两位老太太身后都立着人,如果两位老太太真得立下心来寻死,那椅子后的人也会阻止她们。 第13章 乌明金 作为这条河谷里的砂金源头,冰蚀脱落的含金岩层,随流水进入河谷而造就下游的砂金矿脉。 这到处是裸露岩石的大山,自然是有明金存在的。 周景明所选的两处岩金矿就在同一面山坡上,相距百米的样子,都是有明金的矿脉,准备顺着矿脉朝着山肚子里开采。 炸了第一炮的时候,周景明立马跑去查看,见彭援朝 纳兰天自然是不会让自己的孙子受了委屈,当即豪气万丈的应承下了这件事情。 叶轩杯中的红酒已经续添了几次,可是要等的余雯欣仍旧是没有出现在叶轩能够探查到的视线内。 “好了,先不说了,你也休息吧,”叶轩呵呵一笑说道,随即挂断了电话。 “好吧,既然老大这么说,肯定就是这样的了,就再等一等吧。”风霖雪暗忖道。 这么连续做了三天,第四天就在去花店的路上,那个学妹出了车祸,当场就没了,因为司机当时也在,经检查是车辆意外的故障,没人往埃得娜身上想。 “没问题!加入情报部也没有问题。”梅丽丝对于自己的队长职位一点都不在意。 就在他带着陆良人冲出舰身后没多久,背后的战舰就遭受到法尼诺另外四十多艘战舰的集体攻击,整个炸裂开来。 他擦的很认真,都没有发现到她已经醒来,目光清冷的盯着那五根玉洁纤细的手指,一根根擦过去,像是拂拭过某样心中至宝。 金仲大若有所思,这么说是陆良人唤起了金世昌的那一点点怜悯之心,所以才有了后面的边白贤? 欣彤接过通讯器,果然在晋沉的好友列表中找到了“宫豪”的名字。 月国的大军之中,有一位下颌留着长须的将领心中咯噔一声,忍不住闭上了双眼。 由于州政府几乎是由三大家族把持,很多条令政策都是三大家族敲定的,这些债务自然是三大家族敲定的合同,不过是由当时的州督签字的而已。 “哎,这才是相谈的样子,多笑笑,不过这位你还是别笑了,更吓人。”肖毅见状笑道,那万骑长檀必温不笑还好,笑起来比哭还难看。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丁家夫妻闻言双双跪在肖毅身前不断道谢,假如说之前的行礼是上下之份现在可是真心实意。 杨旭拿过花名册翻了几页,“他们来不来没事,赶紧接凌筱和霜儿进门吧,天色不早了。”杨旭先把苏凌筱和林霜安置在侯家酒楼那里。 “为君侯和典将军办事是我等荣幸。”杜氏闻言连连笑道,曹具亦是颔首。 一会的功夫,林逸风的真气就要用完了,林逸风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修为低下,也第一次审视自己。 王斌气息入潮水,手中的冥神之矛呈现,刺破天穹,带着毁灭之力,灭杀而来。 天彻底黑下来,天空中繁星点点,证明这是一个无名星球,基地中灯火透明,基地外墙数百米内都被灯光照得通明,就算是一只老鼠也无法悄悄摸进来。 从走进灵石商会的那一刻起,叶寒便直接开启了潜行,原本打算在城中瞎溜达,见了哪家灵石商会就直接动手干一票,谁曾料误打误撞遇上了一个富二代,为他指了条捷径。 推演时空中,周楠并没有太出色的表现,似乎自身陷入了思维误区,一个精神死点,无法自拔,最终变成真·精神病患者。 第14章 黑豹 原本周景明也没想着在这里立马就能吃成一个胖子,毕竟只是刚刚开始。 别的不说,那些冰蚀下来堆积在山坡上的碎石里,本来也没多少金子,要有也沉降在底层,想采挖到,还得费一番功夫。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能弄到这两公斤多的金子,按这个进度一个月干下来,勉强能维持住工钱,就已经很好了。 眼看矿场 “洪先生吗?我是赵瑞,上次你要求的玉佩给你雕好了,你过来拿一下。”电话的另一头传来声音。 突然,温瑶感到一股精神力向她袭来,直接撞上了她的意识海。这是准备直接精神力对决了? 石正峰把真气凝聚在手掌上,照着左边的士兵轰了过去。左边的士兵提着钢刀、长枪,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石正峰这一掌拍过来,士兵们四仰八叉,全都飞了起来,从二楼跌落下去,摔在一楼的石板上,摔得鬼哭狼嚎。 温瑶淡定地继续采集花花草草,她一向奉行等价交换原则,强扭的瓜不甜,这只不行,换一只就好了,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只代步的坐骑罢了。 周坤走后,三界山上的众人就像往常一样的修炼,洪图在修炼之余就陪陪关佩佩,在华夏大地的各个风景区内游玩。当然洪图在陪关佩佩游玩的时候,修炼的事情也没有放下。 “什么她?”青年男子满脸的不解,不明白萧君炎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怎么会这样?林起本来想用内力刺激一下自己,然后再出去试一下。但是下一秒他凉凉的发现,内力静悄悄的躺在丹田之中,他根本无法控制,无法使用。 杜雪芹连忙手忙脚乱的接过,看着手里的银行卡,没想到这一次萧君炎竟然这么好说话。 这正中了温瑶下怀,短短一个下午温瑶就把整个军区探查了一番。 波普从来没有想到这只在梦里存在的日子居然真的到来了,那些异能者们自成一派,自己做自己的,没有人来招惹他们,也没有人使唤他们做事,他们可以随意的在甲板上行走,肆意的沐浴着阳光。 眼见要被拖向鬼门,黄二爷脸色大变,疯狂挣扎间,朝着紧随其后的常天龙慌乱呼喊。 可当时在现场的周八蜡知道,这显然不是什么部队演戏,当时有个庙主在那。 他拿出一支镇定剂,直接往马红俊屁股一扎,药液注射入马红俊体内后,原本嗷嗷乱叫,还对弗兰德乱亲乱摸的马红俊立刻稳定下来。 周八蜡看着吐槽,俗世那么大,人情债真就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呗,以后再见不着不就跟没有一样。 虽然表现的很忐忑,其实她心里很不以为意,因为心里门清这事不可能闹大。 滴滴!滴!门外突然有汽车鸣笛的声音,打断了这次对话,喇叭声按的很大很吵,吵的全村都能听见。 而且她经受武魂血融合再加细胞强化药剂强化后,她的眼力就是夜视都毫无问题。 易大夫对他的病束手无策,却有一副祖上传下来的止疼方子,医者仁心,便拿给他用,由此,渐渐熟悉起来。 距离上围脖热搜,和那些认真努力刻苦辛勤的流量明星同台竞技,也同样是遥遥无期。 他想着,是不是医生检查的时候,正好是固血散的效果,让他搞错了。 害怕被郜林五人强推上路高地塔,对方并沒有分人去守,一直站在塔下跟郜林五人对耗。 第15章 狂的资格 顿了一下,钟元斐又补充了一句:“我知道你们人多,再回去叫人,全部都叫来,你看看能不能唬住我们。 正好,我们哥几个都是从牢里刚出来的,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泄,正想找人好好干上一架。” 从牢里出来? 上辈子,周景明见过钟元斐,对他的认知,更多的是各种传闻,虽然同在哈巴河采矿,但并没多大的交 手里握着那枚墨玉,已经捂得温热了,宝儿纤细的手指还在黑暗中细细地描摹着它的纹路。虽然对今日突然发生的事有很多的疑问,可是,她对仟堇的担心还是一点不减,以至于她现在满眼都是他的影子。 满佳没有想到他会这样说,本来还在想,要不要说些什么事情,可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比自己更加的豁达。 一想刚才针锋那副“哎呀,我忘了告诉你们了……”的表情,李煜就恨不得再在针锋的脑袋上敲几个大包出来。 “太后,属下有事启奏。”正在此时,一个侍卫匆匆地走了过来。 胡喜喜与朱晴子两人走进海产市场,地面湿滑,胡喜喜穿着拖鞋也行动自如,反观朱晴子穿着碎花长裙,一对高跟鞋,走路便有了几分谨慎。 “阿喜,你到底在干什么?怎么不回来看看爷爷?爷爷不嫌你脏,无论你做什么工作,都是爷爷的心头宝!”胡师父喃喃地说着,嘴巴抽动了几下,昏暗的眸子无神地看着阿兴,流出一行浑浊的泪水。 丁羽等人还没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眼前突然一亮,就直接被神罗之门轰了出去。 秦龙的速度何其惊人,斗转星移,几乎是无数个瞬移的叠加。那一个方向的气息像是黑暗中的灯塔一样,与秦龙之间的庞然距离,被勾画出一条直线,而秦龙闪烁在这条直线中。 “呃,还没有呢。妈,她知道了也只会着急,也没有办法过来,就不要怪这个了吧。”陈子默刚想打过去,就听到医院的走廊外声音嘈杂,似乎有自己爸爸的声音,似乎在怒斥着什么。 吴大伟的发挥好坏向来就是克利夫兰骑士队的比赛晴雨表,如果他能够有出‘色’的表现,那么即便其他球员的表现再无论怎么糟糕。克利夫兰骑士队都会有赢得比赛胜利的希望的。 所以虽然第一场的比赛双方之间打得有些焦灼,不过人们依然还是极为的看好克利夫兰骑士队在第二场比赛以及接下来其他比赛里面的表现的。 新朝代、新天下,正统十一年元宵夜,老状元默默坐地,此时无声胜有声,连泪也不该流。 车窗外面,是一片充满火药味的肃杀景象。到处都有深深的履带或车轮压过的印子,还有正在一边唱着军歌,一边步行开进的士气高涨的部队。向空中看去,蓝sè的天际当中,还有几架歼2战斗机在盘旋jǐng戒。 塞妮娅和陆南一样摘了手铐,她有时会回来,有时则成夜不归。陆南当然不会往歪处想是未免想得更深。 而且,他们通过看电影第一次知道中国竟然有如此优美的风景,竟然有这么好的旅游地方,这些都完全巅峰了他们心目中那个古老而神秘国家的印象。 第二天,陆南又调了两张车,把三人接过来后,抱着条幅来到工场,找到蒋天寿,给三人安了个“艺术监理”的职位,然后撒手不管了。 第16章 最麻烦收取的金子 钟元斐坐在荒草坡上,低垂着脑袋,被武阳一个背摔加一个当胸的肘击,到武阳把其他人放翻了,都没有缓过来。 见识了武阳的身手,他不再觉得武阳的话狂,也不觉得周景明最后说的这句话有问题。 好不容易站起身,他没有再多说话,只是冲着在他后边观战的众人说了一句:“收拾东西,我们走!” 立马有人上 唯一的区别,就是城头之上的大旗不再写着“袁”字,而改为“韩”。 “师妹,一句戏言而已,何必当真呢!”男性炼丹师面红耳赤的说道,简直尴尬的一批。 亦里干豪也想找机会和梁山军搞好关系,派自己的儿子从军无外乎是最好的诚意了。 当年被刘艾救下直到史微的出现,这期间她的心智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她发誓要让汉室回归正统,要让丈夫刘辨九泉之下得以瞑目。 可是为什么却能死死压制住他,仙道之力疯狂汹涌,却破不开那根被神力渲染的手指。 这个刘三掉进井里之后,他就开始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喊救命,当人们都来到古井的时候,奇怪的事情突然就发生了。 与如此级别的人物对上,任武浩已今非昔比,也生出一种黔驴技穷的感觉。 风远坐在金椅上,似乎已无法动弹,见武浩屡屡推迟,便想要站起来,似真要给武浩跪下一样。 我们的人甚至还发现了高丽王的人,也带着一个船队来此交易,可惜他的速度慢了些,高丽的货物价格已经低了下去,恐怕赚的就不如其他人多了。 她百无聊赖地坐起身,看着窗外明媚的阳光,很想出去走走。可他说大典之前,她不可随意外出。 学校还是那么熟悉,只不过只剩这一学期,他们便要和阳林中学再见,高三的学习无疑是极其枯燥的,不少学渣直接打算放弃高考,好好在这最后一学期混上半年,其中就包括李梦思。 他的头不轻,压在她腿上,她动弹不得。宋温惜许久没有同他靠得这样近,一时间竟有些不知所措。 然而,狩猎事变以来,晏望宸的种种行为,都有意无意地显露出他的心意,全都放在宋温惜一人身上。 云峰冷笑,心中也是涌起了一股怒气!不用猜也知道,这出手之人,定然是谭家的另一名大帝! 想来也是,她杀了沈悦,他没有重罚她,只是将她关在寝宫,似乎已经十分仁慈。 “第一次发现我的冰箱原来这么大。”萧梦楼长叹一声直起腰道。 董占云一招手,把一旁的暗影鹰雀招了过来。这个正想动手的半步辟谷期高手突然生出一丝危机感,放弃攻向董占云,转为防守。“叮叮叮~!”暗影鹰雀接连不断地展开攻势。 “我知道,他如果敢嘲笑我,你就要让他露宿街头,他如果敢贪图我的钱财,你就让他求死不能,他如果敢占我的便宜,你就活刮了他。”爱丽丝不以为意地说。 镜像身死,整个房间立刻崩散,一阵刺眼的白色光芒亮了起来,刺激得叶铮不得不闭上了双目。 霍冷侧眸扫过消息内容,看到那句‘另外还有事和你商量’时,冷硬的脸更加深沉。 王天目瞪口呆,一个是董凌慢悠悠地往前开,一个是好些车急匆匆地往后倒,这情形看着实在是有一点怪异。 属下的性命在他眼里从来都不值钱,是可以随意填补的东西,但只有这次作战,是他必须要成功的执念,消减了一位剑王的战斗力,这对他而言大大的增加了之后获胜的可能。 第17章 灵光一闪 隔天早上,周景明没能按照昨天所想的那样前往HBH县城。 因为就在昨天下午,清山队队长阿里别克领着自然资源局、县地质队的几个工作人员进山来探查情况。 其实,周景明很清楚,探查的目的最主要还是看看金子的产量,他们好对分成有一定把握。 这其实也是周景明预料中的事儿。 当天晚上,时间 “好了,别生气啦。吃早餐了没有,家里有牛奶。”杨希若有些示弱的拉着王云杰的手,撒娇的说道。 灵妃依旧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没有让若儿起身,邪挑的眉眼,俯视着若儿,没有说话,暗自深思。 三十米长度通道,三百回合,一共九千米的的铁丝网爬行,她沈飞飞也顺利坚持下来了,尽管爬的灰突突,惨兮兮的。 廉俊没有发火,但是那看着我的眼神已经满是杀气,“王飞,你到底是什么意思,老子结婚,你给我送‘钟’,想来砸场子吗?”他说着就一把把红包里装的那块表给扔到地上砸碎了。 他知道沈飞飞恨他,谁叫他做了那些事情,那些对不起沈飞飞的事情。 “等等,希若,我们毕竟是同学,不要那么残忍。”鄢博伸手拉住杨希若的手腕。 阴泽地那边的密林是密林的边缘,一般很少有两阶魔兽在那里。象犀兽可是三阶魔兽,去那阴泽地边缘,自然是想要产子。却是被阿奎给收服了,认了阿奎做主人。 丰玉脸露一丝会心的笑意,心中灵光一闪打定了主意,所产生的结果即使不能至对方于败局,至少也会使他颇为狼狈的,想及与此,丰玉都发现自己太有才了。 虞妃的双眸充斥着浓浓的挣扎,她不想问的,即使问了,她也知道这是在自取其辱,但是心还是不由自主的跟着思想,蓦然问出口,才发觉一切竟然是那般的可笑。 “好,就向其他和我们关系还好的鱼档借,买!”老太太在水边的开导下,擦擦眼泪,重新打起精神。 “什么——你要跟我一起去?”罗杰的嘴罕见的变成了“O”型,用发现外星人的神情注视着对面沙发上气定神闲的谷雨。 说话时,凌子涵拉住罗杰的胳膊晃了几下,后者愣了一下,随即点头答应。 “我说不清,非得你眼见一见,才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邵芳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 “客气啥,毕竟咱们曾经是兄弟。”夏天的声音有点哽咽,但马上用力把头一甩,仰天打个哈哈。 纯碱对于李达仁来说只是有点费劲而已,派出去西北采买烧碱的人已经去了两拨。 陈纤纤觉得秦轩实在是太过分了,今天又敲她的头又没有经过她的同意就给她戴花儿。 “抄了多少了?”林润看着陈惇一趴下就再也没有站起来一次的身影,问道。 宝剑这东西,他回到现实世界时压根带不走,就算再花奖励点买,也不值得。毕竟奖励点无比珍贵,这玩意观赏大于实用。 大灰狼杰克的这个名字,也是它以前的那个主人给它取的。罗宾觉着叫起来倒也挺顺口,便也懒得改了。反正就是个称呼而已,叫什么都一样。 可是,几天过去了,轩辕瑞都不曾过来,吕馨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找他了。一天,吕馨早早便炖了一盅参汤,想借口去为他送汤来缓解彼此的关系。她想着,轩辕瑞如果看到自己为他送炖汤来,一定就会原谅自己了。 苏寒是连烟罗王朝太子都敢得罪的人,更不用说区区一个王俊了。 一时间,众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出手的竟然是易勇辉,他手的长剑,刺穿了那城主府高层的心脏。 德妃不是失宠已久了吗?在她们看来,皇帝对德妃是又冷漠又不关心,也没再宠幸过,结果这是怎么回事?怎么给她们一种皇帝是来帮德妃撑腰的感觉?来找圣巴。 堂堂羲王爷,如今狼狈不堪,一身湿透,发髻也散了,看起来跟流浪汉没什么两样。孙留香觉得有点心疼,连忙过去想把自己身上的披风给他,谁知道羲王爷想也不想就捡起旁边的木柴扔过来。 因为龙谷龙玉第二次争夺规则重新进行制定,并且设定了全新的竞争模式,唐龙在内的十大竞争者都需要通过竞争模式,闯关成功,方能有资格再次去竞争龙谷龙玉。 一旁的紫山宁宁美眸之充满了血丝,眼也流出了绝望的泪水。她看着眼前两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在这一刻,年仅二十岁的紫山宁宁,彻底懂得了什么叫做人心难测。 要是足够强,封号帝皇的话,别说在世王者的血脉后裔,就算是那王者敢对他放个屁么,一句话,就让王者家族灭亡。 他也不知道这匆忙的婚事意义在哪里,不过,要是他成亲能让她安心的话。 唐龙一咬牙,心丹田内的帝皇意志猛烈的激荡,不败王者之力也完全的动荡起来。 没多时,湛墨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拿着镜子在江夏的面前给她看。 饶是见过德炮二号的测试效果的几人,如今看到这一幕也是惊得目瞪口呆。 “什么,五折?”男子惊讶的说道,他知道最尊贵的黑色卡才能享受到八折的优惠。 季瑞年想上房,作为一家之主,第一架房柁必须由他来扶正,还要用红布在房柁下面系上大葱、铜板和染红的筷子。 南宫家的货栈主要卖南方的茶叶、干海鲜、砚台和药材,从这边收购特产带到南方去卖,季暖看了看这些商品上的价格,东西都不便宜。 “嗡嗡嗡!”无双剑发出了一声声剑鸣,耀眼的五色剑光不断溃散,君一笑咬着牙,打算再次发力。 宋瑾之今日难得正经了一回,他昨夜百思不得其解,实在不明白为何商煜身为一国太子,竟然会主动要求亡国官员之子做他的少师,并且那人还扣了个通敌叛国的罪名。 “君师兄,实际上你的身世很不简单,而且我也知道你的这具身体是夺舍而来!”亦梦的第一句话就让君一笑震住了。 第18章 熬柴费火 趁着苏秀兰熬干那些浮着油明金的水时,周景明拿着手电,前往两个矿洞。 按照老辈淘金客的说法,他开采两个矿洞的位置,都属于是火药信。 所谓火药信,特指黑色粉末状黄铁矿、黝铜矿、车轮矿、毒砂、粒状金,包括微细金及其它硫化物等。 这些东西,风化后,多呈黄色粉末,这时又被称作火药霉。 北方仙帝府想要强盛,也须得令各势力对其俯首称臣,甘愿听从其指挥。 宋云这些年也算是历练出来了,尤其是当官的这两年,官场果然是一个锻炼人的好地方。 江面湍急,船有些巅,耳边是哗哗的水声。未央站在甲板上,眺望前方,面色沉静如水。 “有些疼。”云墨低沉的声音充满了心疼,遮掩的目光中则闪过冷色。 她的话,很简单,却仿佛充满着无尽的道音和力量,令人无比信服。 墨羽飞非常沉静,一动不动的悬浮在半空中,似乎在毫不防备的等待着这股气息的侵入。 这是他们的共识,无论王羽是去了星魔宫还是日魔宫亦或者是月魔宫,进入其中之后想要出来都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三人都不可能就这么放过王羽的。 无论他们加入哪一方势力,终要面对马超、张飞等等其他几个敌对势力的超一流武将。 宋婉儿走在众人的前面,姿态无比的轻松,不得不说,她的运气真的很好,一路上走下来,众人在里面没有遇到任何的危险。 过了一会儿,周芷和席尔雅出来了,只不过周芷是竖着,席尔雅是横着的,把席尔雅放在地上,然后李锋就目瞪口呆地望着周芷布置现场,衣服被撕得乱七八糟,大腿被捏得青一块紫一块。 西泽是个行动派。还来不及阻止,他立刻伸手敲了敲墙板,咚咚咚,听得出墙面很薄,而且是木头的,响亮得淮真都吓了一跳。 五分钟后,数辆悬浮车在暴雨中离开,警报急促拉响三声,浮空基地霎时进入战时戒备。 战斗不过分干涉,线索不提示。无他。这轮以后,无论是克洛森秀出道决赛,还是以后的甲级赛事、星尘杯、星际联赛,都将由巫瑾一人一力担当。 “哼,最好把我当成杀父仇人,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死亡!”李兰加洛斯的声音很冷,无比生冷,在战场上情义都放弃吧。 后来秦瑾瑜就各种找借口,回秦家的次数也少了,必须要回秦家的时候就往秦老太爷那里躲。 他突然觉得好玩,笑了起来。笑过只剩沉默,手臂收紧,用力让她贴得更紧。不知感慨什么的叹息仍旧让她捕捉到。 寒愈脸色一点都没变,明明知道整件事,可是却丝毫没有要为魏彷求情的意思,就那么漫不经心的搓着核桃。 他确信自己还没有来得及在纽约社交圈成为笑柄,又或者阿瑟将这件事处理的很隐秘。 苏无双,闭着眼睛认真开车的不行,他没有发一句话,安安静静的开车,就像平常一样十分少说话,只能轻轻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随后,闭眼养神。 但在外星球强敌来袭时候,他不得不抛弃妻子,远赴异地,进行修炼。 这次的命令倒是给了那些人一个养家糊口的机会,所以在得知消息准确之后,相当一部分人便抓起了自己的武器进入了莽莽林海之中。对此,萧漠是喜闻乐见的。 第19章 一只野鸭引发的殴斗 看到两个矿洞的变化,周景明心里很高兴。 从矿洞里出来,苏秀兰已经煮好面条等着了。 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和李国柱只是简单扒拉一碗面条垫垫肚子。 吃完以后,李国柱回了第二个矿洞,周景明则是到矿石破碎机那里去看了下,四天下来,武阳领着人已经弄回来不少矿石。 只是,那个出油明金的 看到两个矿洞的变化,周景明心里很高兴。 从矿洞里出来,苏秀兰已经煮好面条等着了。 离吃晚饭还有一段时间,他和李国柱只是简单扒拉一碗面条垫垫肚子。 吃完以后,李国柱回了第二个矿洞,周景明则是到矿石破碎机那里去看了下,四天下来,武阳领着人已经弄回来不少矿石。 只是,那个出油明金的 “韭芽,你今天穿这样,是要去哪里?”隔壁的廖大婶叫住叶韭芽。 最后他想起了厦城,这座跟他有着极大渊缘的城市,其中的一间医院里,一个风蚀残年的老者正在等着他,带着野灵芝回去。 话音刚落,神奇的一幕再一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只见他的两只眼睛差一点瞪了出来。 李屠户那帮人见此,急忙也追了上去。可不能让她走出了这条巷子,不然要再找机会就不知道是什么时间,而且他今天憋了一肚子的气,正没地方撒呢。 “师兄究竟何事?师兄竟然说出大事两字?”天衡峰天衡子沉声问道,其余几峰见心中所想有人问出,也目带询问心有不解,只有天玑峰天玑子一脸沉着,仿佛有所明白。 对此李哲倒想的很开,不管做什么生意都是有风险的,想要不冒任何的风险,坐享其成,那样的生活虽然好,但是他不稀罕。否则凭借他在李家的那些股份,每年光那分红,就可以让他一辈子衣食无忧。 “老子要住你这破店,你这个婆子尽管好酒好菜招待就是,居然敢撵我们走。”那军汉瞪眼道。 四下搜索一阵,他找到一处比较隐蔽的角落,暂时将这些东西藏了起来。 重新蹲下,他撕下一片衣袍,然后将饭菜之内的兽肉拣出,肉皮撕下包裹起来。 如果说洞府真的接受了息壤,证明它可以弥补药王谷洞府的五行,那么明天自己就要想办法多弄一些息壤进入洞府了。 “去年赢的勉强?那你是怎么赢的?”苏清宇疑惑的问道,去年时他只看到了林笑笑的一部分比赛,最后冲刺时离得太远,没有看到。 这一状况一直持续到了暑假到来,才算稍微放松了一下,只不过,整整一个暑假,两人基本是都是宅在家中。苏清宇自打那个病好了之后,虽说长到这么大并没有生过什么病,但天知道他现在的体质是不是和普通人一个样? “松山会长,出事了!有两个身份不明的人向着你们去了。”百合子在电话里焦急的说道。 “听说平州的瘟疫没压住,原先派去的太医也不管用,都死了两个了,说不准哪天就真传到京城里来了。”李秋棠叹道。 看着青原作势要把药瓶收回怀中,阎倾一咬牙,也只好赌一把了。 对于这个爹,林笑笑早就不想再吐任何的槽了,反正只要他们老两口子高兴不就成了? 相信隐藏在废丘城的妖族奸细,一定也得到了消息,并传回了妖族。一旦妖族的强者反应过来,局势将会更加复杂。甚至,万一时光之虫落到妖族强者手里,更是后患无穷,人类将会面临更大的危机。 曹娘子连忙点头,羞愧的说道:“夫人,我已经麻烦你够多了,只是这次还想再求您一次。 “生死对决,哪里容得你晃神?!”张跃斌看出阎倾的心不在焉,生气的劈了过去。 等顾云锦一行人绕过了影壁进来,皇太后一眼就看到了披了檀色斗篷的蒋慕渊,虽说他不似孙睿一般包裹得严严实实,但比起前一回,总算是像些话了。 第20章 九牛一毛 同一个地方来的人,居然会下此狠手,周景明看得一阵心惊。 见到小河边出了状况,休息的众人也纷纷围拢过去。 那两人是彭援朝领着来的,出了情况,他也是最先赶到,一帮人凑在一起,吵吵嚷嚷。 周景明看到彭援朝将用石头敲人脑袋的那人一脚踹得翻滚出去。 那人站起身来,骂骂咧咧地,朝着彭援朝 随着声音望去,只见一名胖乎乎的少年此时正被两名同院的弟子围在了中间,从他那挂满血渍的脸颊上可以看出,先前他肯定是遭到了二人的毒打。 人未到,声先到,金山王性格开朗,笑容满面,化为一道光芒迅速来到眼前。只是瞬间,他便看到了孙悟空,立刻便是眼睛一亮。 周逸和仙儿都呆住了,仙儿都知道血脉之力的这家伙居然不知道?究竟是从哪冒出来的。 既然丁馗没有打算轻易放过田家,郦菲只好一步一步来,她点到一个很关键的地方,阮家村有人质在田家手上。 更为重要的是,现今段晨可是在仅仅不过二十岁的年纪就已经达到了金丹境初期实力,也就是说,从此以后,只要有着段晨的存在,那云梦宗便再也不用忌惮于战宗之人了。 看着面目狰狞的巨兽,感受着后者身上散发而出的危险气息,段晨在心中对着血瞳魔猿质问道。 “嗨,师弟可别这么说,我和他不同。弓箭手在我国没有正式的职业公会,他晋升不用考核。 “大哥!”阿九早就叫人准备好了人参汤,见王一兵出来,立马就端了上来。 白雪飞慌张了,自己是主事人好不好怎么就不按预先设定的程序往下走呢,好像没有自己的事一样。 李云飞和红孩儿在山中四处寻找摩云洞的踪迹。这积雷山虽然听挺大的,但是,散发出妖气的地方倒也不多,只有几处。李云飞和红孩儿找了片刻,便找到了摩云洞。 待超子钻出竹林的一瞬间,那条黄狗和他相识一对,竟然夹着尾巴就不要命一般的逃到了林子里。 若曦姑娘经过刚刚那一阵剧烈的反应后,忽然彻底陷入了昏迷,任凭楚逸风如何叫唤,都没有清醒过来。 “只是不想让高木君太担心而已,我没有什么问题的,只要多注意休息就好了。”坂井泉水抬头看着高木拓的眼睛说道。 “冷静!冷静!实在不行大不了跑二次元世界去再也不回来就是了。”李牧现在还没有办法从二次元世界回到这里,而且二次元世界李牧总感觉有些古怪,他现在还不想到那边去。 天琴冷眼看着海一族的族地里的大量族人飞进漩涡里消失不见,圣王之上的人顶着可怕的吸扯之力迅速瞬移离开才得幸免,而反应不及时的神之主一样被扯尽漩涡里。 用膳后天琴收起府邸,带着泽仲瞬移一会就来到古代的城池游玩。 这张妖术卡牌不仅仅是肉体上的变化,更是精神上的变化,被变成青蛙的铁甲蜥蜴在内心中就以为自己是青蛙了。一般情况下如果吴康精神力充足,哪怕只有正常水平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过了?怎么,难道你是想为了这些下人,替他们出气?”黑衣人一开始没明白过来,可看到周围的人。黑衣人知道了。 这话虽然说得平淡,没有多少吓唬之意,但确是真情实意,谁都知道。 第21章 磨盘 闪锌矿矿脉里出的金子挺稳定,十数天下来,给周景带来了近十三公斤的金子。 武阳领着人干的油明金矿脉也不错,这些天下来,周景明收集到差不多五公斤的金子。 两处的产量都非同一般,远不是哈熊沟的钳形山坳能比的。 这天,第一个矿洞,早上的时候,高建军放了一炮,等到矿洞里尘埃落定,周景明打着矿 此时杨叶的情况确实有些不妙,在他胸前那个伤口有着神秘的法则之力,即使有‘青木之魂’不断修复,但是丝毫没有作用。如果不是他体内的鸿蒙紫气,他此时恐怕已经命丧九泉了。 现如今,尽管燕军俱皆精锐,绝非“黄军”之流可比,但是,只用这不到五千人,能打下徐州城么? 杨叶的声音在城南安家上空响起,这一刻,整个古域城的人几乎都听到了杨叶的声音。 数里外的一处山崖上,一名至多弱冠年纪的青衣少年袖着手,带一点不屑,这样说道。 大舜见此,微微点头,说道:“既然尔等皆无异议,那么待我戒斋三日,便上首阳山圣殿向圣父祈祷,但愿圣父不会怪罪我等万年轻曼之罪。 而且锤炼气血、骨骼的锻造以及对经脉的强化效果还在,只是淡化了一些而已。 位于中央一身白袍神色冷峻青年跨前一步,“风云道风云。”话语清冷,却吹的面前黄沙自动荡开。 这样的星陨殁石这个铁架上有十几块,刘君怀也没有忙着收起,需要的时候来取就是了。 大鹏鸟得意地长啸一声,在苏幕遮从他背上跳下去之后,便展翅飞到了周家人的面前。巨大的身体一落地,周家人不得不连连后退,给大鹏鸟让出了位置。 念头一转,于禁遂是冲往前去,并把长枪就地上一插,然后取了背后宝弓,旋即搭弓上箭,瞄向了正是冲杀过来的马易。 而在二层,在赛莉亚娜“焰之阵”中得到增强的依丽莎一连射杀数只凶睛恶犬后,随着赛莉亚娜化作一团烈焰消失不见,依丽莎弩箭上的火焰也跟着突然消失。 他们被万物之主委以重要使命,那就是监视、管理和守护那片他们自己的起源之地,人间世界。 一旁的冷君卿备受冷落,心中颇为不满,揽着华沁腰部的手微微用力,带动华沁转了个身,冷君卿对着慕婷点了点头,带着华沁走到休息区坐下。 医生拉开了靠在一起的两个储尸柜,拉开裹尸袋,露出了尸体的脸。 即使前些日子被美国警方通缉,他也是从容不迫的离开美国,没有丝毫的危机感,更何况是恐惧? “嘿嘿,有点儿意思。”从房梁上打到屋顶上的武震天深知情况紧急。一只狂目一闪,眼见对方忽然消失后并未理财,而是猛地按下了左掌掌心上的那枚深蓝宝石。 “老三,过来,最近一段时间给我调查一个叫张守成的老家伙,给我找到他,给我盯紧他,看看他究竟要玩什么花招。”李腾龙对着进来的老板说道。 “好吧,那就起床吧。”劳逸结合,这是韩宇的做事规则,既然自己已经突破了第二层,那么就没有必要再紧紧地绷着,否则时间长了就会崩断的。 加上因直道股价崩塌,朝廷信誉的缺失,这一年多来,长安交易所已经丧失了一半的融资功能。 只一秒!宛缨便感觉双脚离地。自己被柳辰阳重重抱起摔在床上,还没等她反应过来,柳辰阳便压在身上粗鲁的扯掉她刚穿不久的漾裙。 第22章 换个好说话的人 周景明当然不会傻乎乎地把这些金子送去收购站卖了,再去跟县政府分成,或许,他们自己也不愿意低价售卖,会更喜欢走黑市渠道。 三个矿洞都不出金子,周景明去矿洞看过,暂时没有含金的矿脉,破碎机和碾子都停止了运行,他自然也没事儿可做。 这天早上,他和武阳在草场上完成了黑龙十八手的训练,两人跌坐在草 乌斯抽走身份证,递给乌建。乌建接过身份证,仔细看完,又递给妻子。林珊接过来细看,本想还给乌斯。又转手把身份证递给袁晓倩。 云梦琪神色有些犹豫,出于心地善良,看到陆晨凯的惨状又有些于心不忍。 “听我说完,吴阳是个坏人没错,还是超级坏的,他强迫你做了很多的事情,但他从来没有真正的伤害你过。希芙,你问问自己,你真的恨着吴阳吗?”简认真的道。 所以,我不知道接下来究竟会觉察到什么,我只知道此刻我觉察到了什么。 “喝!”焚煞大喝一声,体内战气疯狂运转,转瞬间突破孟霸天阴寒的战气冻结,冲向那股炙热的战气,焚煞的战气源源不竭,瞬间就把孟霸天的战气吞噬。 并且,更荒谬的是,如果思维没法控制,我没法控制某些东西,那么最简单的做饭呢?既然我不能控制饭是否被做好,那么当我不去做饭的时候,画面元素也可以呈现饭被做好的情况。 “还是赶紧回去吧,得罪了领导没你好果子吃。”石头悠哉悠哉的道。 我知道,我对他也挺不上心的,所以这会儿他对我没什么温存也是理所应当。 开始的优势,不过是天长藤木懒得理睬他们罢了,此时才算是认真起来,雷霆王朝的雷薛涵没有让他们的人再上前。 成东林这样骂了一声之后,却是和林凤仙哈哈大笑起来,他们之间已经有五年时间的兄弟情义了,林凤仙也明白了成东林的目的,所以就没有了猜疑。 倘若不是这年头还没有辣椒和番茄,香辣烩鱼和番茄鱼也是极好的。 哪怕是你过得不好,我也希望你过得好,我还是想帮你,我愿意拉你一把。我曾经无数次问自己,我们怎么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去了?不止一次,我对你有深深的愧疚。 这话虽然是将贝贝的功劳给扯出来,让老夫人别把这次的事情怪到贝贝的头上去,可是,却也是大实话。 禅房内,沧笙心平气和地抄着往生经,一遍一遍,足足抄了九九八十一遍。 冷焰的身上开始慢慢的覆盖了一层淡淡的绿色光芒,天长藤木依附着冷焰的身体开始形成了铠甲。 就在这个时候,就听到洞穴外发出鹤唳风声一样的声音,想到外面那到处都是空间裂缝的状况,尤其是竹乾洛和竹乾暮两兄弟还在外面,冷焰的脸色顿时变了。 “陈公倒是有一套自己的生存原则嘞。”萧何这才明白过来陈平的话,确是与陈平历来的行为作风相似,信任与否不重要,皇帝与臣子根本就是在耍手段,那就看谁最会钻空挡,谁最会处事。 若是苏婉落到别人的手中,就目前的形势来说,对大翰国各种不利。 在这千钧一的时刻,不离再次施展了天衣无缝,成功挡掉了两次攻击,只是,夜游千里的第三次攻击瞬息而至,不离措不及防之下中招了。 允的话其实并不复杂,但地下站着的这些人都没听懂他要说啥。首先军容军貌是什么意思他们就不太懂,后来允说‘必须让人一看就得到百姓的交口赞誉’更是让他们不能理解。 难得碰见一个野外BOSS,张晓剑决定干掉八爪妖兽,现在这个高度足有200码,巴雷特的普通攻击距离只有150码,张晓剑只能在悬崖出寻找合适的地方进行攻击。 牧师玩家们闻言立刻开始变换阵型,由内至外铸成了三道阵线接力,及时稳住了紫灵光环每秒1200点的持续伤害。 岚法师确实从来没有杀过人类,但是不代表她没有战斗经验。她可是长期和妖魔鬼怪打交道的家伙。 洪荒界的强者太多,天仙多如狗,真仙满地走,只有金仙才能在洪荒大地中占有一席之地。 莫奇非常同意阿卡林的话,只不过要证实萨迪尔公爵才是幕后黑手的话,莫奇还需要一些更确凿的证据。 虽然现代的科学技术日新月异,但是,以现代的统计学、各种调查,各种数据,各种片段的现象,为基础的社会学、心理学的研究,还处于一个起步的阶段。 道路上依旧有卫兵巡逻,不过却是黑暗怪物而已。迎面走来一队骷髅战士,其中一个手里还举着残破的落月国旗,张晓剑丢了一个神眼术过去。 牧北尘果然是一个高手,不但是修为颇高,就连排兵布阵都很有一套。 一块令牌出现在众巡城将士的眼前,脚步立即停止彼此互望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内侍目光环视他们,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怒火:“此地之事于尔等无关退去“。 第23章 满福 原本和县政府合作开采这些零散岩金矿,就是绕过更高的黄金主管部门,不是合规的途径,这一点,周景明清楚,他需要打点的那些人更清楚。 巴尔特的做法,显然是不合适。 谁会跟金子过不去? 不管怎么样,周景明给县政府带来的三十多公斤的金子,即使按照收购价,那也是近百万的东西,是不小的一笔钱,相 他发过来了四张照片,都是他的手,侧面正面背面都有,灯光很暗,指节修长,是冷冷的莹白色,没有经过处理,因为时间短,也拍得随意,却仍旧遮盖不了一分好颜色,漂亮的不像样。 随后,又在第63分钟,将孔多比亚在禁区外的吊射给托出了横梁。力保大门不失。 不过这种情况,只是持续了片刻功夫,随后那漫天烟花全部消失无踪。 她母亲昨天跟她通电话了,换肾手术很成功,没有排斥反应,也已经能进食了,她听了高兴,适才喝了两杯酒。 “上面坐着的是门主,左右两边坐着的都是太上长老!”徐琦传音道。 “没事,没事,想到了一点事情,你接着忙吧”摇头晃脑的进去了,留下韩中一头雾水,不知道张振在发什么疯。 多弗朗明哥甚至还维持在先前那一秒的狂热与激动中,还想在说些什么,却如同被斩断脖子的鸭子,一切话语都卡在喉咙里。 这一系也是同理,他拥有传承。引发异常已经掌握,弥撒现在在第一阶段的学习中就有领悟。 在外面虎子称呼晓晓郡主,张振也没有反驳,毕竟晓晓已经封赐了郡主,当着几千兵马称呼晓晓妹子,的确失了体统。 “到时候,亿荣老弟多给我备上一些山果便是。”玄破天淡淡笑道。 慕容念抽了抽嘴角,随后一脸懊恼,心里很想去,但若沒有按照规定的时间回去,一定会受罚,爹爹是肯定不会怪他,但惹了爹爹担心,那老流氓一定会找借口惩治他的。 清风送过,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洛汐低头将散到额前的发丝抚到耳后,隐约嘴角间嘴角的弧度令人胆寒。 “恩”夏研点头,于是吩咐大家把重点搜查范围集中在了地面上。 这一切都发生在瞬间,沼泽消失后,地面恢复从前。并没有无鄂的影子。 “对了梅梅,你刚才说夏刚给我施了迷魂音?什么是迷魂音?”清心第一次听到迷魂音这个词语。 “消息上说,天雁双侠,行侠仗义,追上了那灵兽!害百姓与水深火热的灵兽未除,他们是应该不会走的!”郭琴插嘴道。 直觉告诉它,只要它吃了眼前美味的食物,它就能恢复,甚至变得更强。 爸爸妈妈你们可以安息了,林轩的面前出现一片曙光,父母在前面笑着等着他,林轩赶紧跑过去,但唯一放不下的是米兰,林轩苦笑,不过这时候说什么也没用了,林轩的意识渐渐幻灭,原来死亡是这个滋味。 秦一白早在飞机下穿云海之时,便已经离开了机身,以遁法隐住了身形,于高空中打量着这个世界闻名的国际化都市。 “叶飞!乖乖和叶家人一起受死吧!”赤炎龙说完,再次吐出了一颗硕大如太阳般的火球,向着叶飞等人砸来。 两人都是狠人中的狠人,一个残暴嗜杀,一个冷血无情,死在他们手上的武者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谓是杀人如麻,身上的杀气能把普通武者活生生吓死,吓傻。 第24章 黑白混淆 既然是相对“正式”的开采,周景明手中的金子,不用寻思也知道,不能再想着全走黑市的渠道。 明面上白,暗地里黑。 黑白混淆才是最好的状态。 对他来说,黑市交易的金子,也需要遮掩。 关键时刻,他可以理直气壮地说上一句:我特么这是正规途径赚的钱。 周景明采岩金矿脉所得的让阿里别 断弦有些激动,眼下有能力处理这事的,确实只有风雷,修为高,不要脸,还喜欢倚老卖老,断弦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完美的处理这种事。 不过宛若考虑到阿东哥,没有直接爆发,忍了忍,就想绕开曹俊辉,期间还看了一眼胡心怡。 “诶呀,才这么点钱,就别说了嘛。”王玉清嚷嚷。心里却在想,要是这个事传到父母耳朵里,只怕真的没办法再来公司了。 救人的办法也很简单,去镇长家里取得一块镇长令牌,凭令牌便可带人离开。 正好这段时间工作室事情多,先把此人用着,看情况再说,他不会因为对方有梦想很执着,就帮其写歌。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方玲玲却眼眸一凝,一把攥住了王默的手臂。 将它们摊开在桌面上,陆靖粗略的扫了几眼,意识到自己根本就看不懂上边那些符号的意思,挠了挠头,只得抬手示意旁边的两人靠上来共同研究。 兵家不需要气运,兵家的信条也只有八个字:吾辈剑修,唯有一剑。 当初吕布被“处决”之后,他亲自下的命令,方天画戟随着吕布一起埋葬,这也是对一位猛将的尊重。 铁刀边给长公主讲他在战场上如何如何英勇边拉了拉领口。拉完还用手扇了扇表示他是因为热才把领口拉开的。 说是休息室,但是实际上是一个影音室,在这里,所有的科学家都能看到这里正在展示的一切。 “之前是我想错了。”高辇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因为害怕李恣会夺走他的宗主之位,所以一直表现出不喜的模样,但是现在才发觉自己大错特做。 水门真正的可怕之处,是他也知晓自身的弱点,从而加以弥补,使得金色闪光,变得无懈可击。 也许,发光并不是石子本身的特性?他这么想着,用两块石子发光的部门互相摩擦一阵,再看,果然,被摩擦过的地方,也黯淡下去,不再反射出白色的光华。 到时候,火国还是要落到他们手里。现在的抗争,似乎毫无意义。 不过这些肉虽然都是肥肉,但想要轻轻松松吃下去那当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原本应该平静下来的天下又是一阵风起云涌了。 一旁的纲手则是秀眉紧皱,刚才她中了半藏布下的陷阱“起爆炎阵”,如果不是自来也及时的看穿,刚才的爆炸,她已经死了。 她要和他一起写下对月老的祈祷,还用费劲的自己偷偷摸摸的上去吗? 仅仅是看了两页,司凡就找到为什么自己会出名了。因为除了前面的那么一点点对于炒房团成员的介绍,其他大篇幅的报道了天网装饰公司这个堪称奇葩的装饰公司。 多克命令着手下,把爱丽丝带回去的时候,拿出了肾上腺素,想让爱丽丝苏醒过来。因为目前多一个幸存者,就可以多拥有一份的力量。 就这样,百万艘战舰就好像一叶孤舟一样进入到了红sè的海洋里面。 这个时候,陈鹏不想再跟路西法多说了,而是一个闪身已经来到了陈羽凡面前。 只不过,柏亥君如今可是金丹期二层的修为,刘炎松的攻击对他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威慑力。只见那家伙口中发出冷笑,亦是催动伏魔斧发起了凶猛的反击。 况且陈尹此时施展出来的青绿sè的冰层,并不是什么法术,而他自身的天赋能力和血脉能力,融合而成的一种新的能量模式,而且其中还有t病毒那种对于一切都充满了饥渴,想要吞噬的特xìng。 “怎么了?”艾尔莉柯看着永琳,疑惑的问道,刚才沉浸在讨论之中的艾尔莉柯几乎没有察觉到铃仙说话了。 “是这样的,你消息灵通嘛,就想问问你,最近有没有出现什么,比较厉害的散人远程物理输出?”艾尔利克歪了歪头,看着伊泽瑞尔说道。 “走吧!看来你今晚还是陪我一起去吃饭吧,不然你可就要吃自己了。”刘銮雄道。 就如人通常被别人拆穿了谎言一样,邓丽君一下子就脸色大变,期期艾艾的不知该怎么回答。 看着那个盎然走在恶魔军团最前方的恶魔主宰,陈羽凡神情凝重。 王英有着模特般高挑的身材,生了一副jing致娇媚的脸庞,一双丹凤眼分外撩人心魄,嫣红的樱唇如烈焰夺人眼球,酥胸饱满异常,沉甸甸,丰挺硕大,一路走过来,芳香成熟,让人心生邪念。 杨浩面色一寒,也不放手,就这么掐着手里的大汉冲了过去,一两百斤的壮汉被他钳住,却丝毫没影响速度。 他看着脚下的青石板,以及前方蜿蜒的鹅卵石道路、四周隐约的屋舍轮廓,远处层叠断崖上的古堡,几乎是立刻就陷入了惊慌失措之中。 白牧秦也没拒绝,没准还是需要人家帮忙的呢,比如说,白牧秦准备买几匹马,到时候达赖肯定有认识的牧民。 白牧秦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了一眼李师师,然后白牧秦就看到李师师给他打了个手势,偷偷将刚刚那叠放到抽屉里面的钱已经拿了出来,放在了白牧秦的手里,看她的眼神意思,似乎这钱有问题? 看到这里,白牧秦已经不想说什么了,得,这三个任务一个都别想完成了,为什么看来看去,突然觉得,还是老霍对我好?不就是一百次打架斗殴吗?我明天出去主动找茬行吗? 事物与事物之间是存在着相互联系的,事物一经互相接触,即便是在中断实体接触后,还会继续远距离的互相作用,这样的原则就被称为「接触律」。 楚城烨是越来越看不懂苏月桐了,以前他还能骗自己,说苏月桐跟楚奕寒在一起,只是故意为了气他,为了引起他的注意。 第25章 六老板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罗晓山那边。 只见一个淘金客模样的青年在听到罗晓山那句话以后,当即就嚷了起来:“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咬过,明明能咬得动……” 罗晓山将手中的金块递到那人面前:“你咬得动就是真的了?你看看里面包的是什么,是铅!” 那人看了看被罗晓山钻了空的金块,当即就骂了起来:“妈的, 除了顶层甲板,每一层的外围走廊都有为数众多的黑衣人,他们或是两人一伙,或是三人一队,仔仔细细的巡逻。 莫先生看着她满头大汗的样子,虽然也是想要放过她的,可是一想到如果因为身体弱,而生病,而被人欺负,还不如让她现在吃点苦。 “如果老头子不是被易帝算计而死,你是不是……也会承认易帝是你的父亲?”他的心微微疼痛,他知道她介意的终归是易帝算计了老头子,使得老头子死亡。 周杰语气平平的。这样的事情他帮蓝木处理不是一次两次了,早就已经习惯了。自然无所谓。 牧羊犬乐的原地转圈儿,大舌头就要朝邵乐脸上舔,邵乐被吓的直接蹦起来。 “聚魂丹。而且必须是那种有真龙丹纹的。”聚魂丹乃是二品仙丹,能修复神魂,更能将神魂力量凝聚在一起。齐玄易皱眉,长墓妖王当年也是道君修士,元神力量庞大无比,难不成这其中还有曲折不成? 虽说嘴上这样说着,在周杰绅士的打开车门的时候,她还是乖乖的坐了进去。 苏木笑了,与其管着卫玉儿,不如让卫玉儿管别人,这样也可以自律。 沐云欣倒是显得极为的冷静,脸上的神色并没有太多的波动。这段时间以来,她早就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态了。 他隐隐觉得,自己待娇娇,大抵是不同的。只到底是哪里不同,他却又想不明白了。 然而,李兴国暴怒的举动并没有吓到沈严,相反,他盯着李兴国还留在桌上的左手,脸上的表情更为凝重。 “算了吧,你继续享受吧,我是无福消受了。”春三十娘连忙拒绝着,开什么玩笑,再干下去,非得把她给干死了。 丰县道富?张浩皱眉想了好一会,没有想起这号人物,丰县并没有陆家,那这个陆三喜是何方高人?算了,回头让大金牙查查,他是地头蛇,只要此人还在,必能找出来。 牧师的解释涉及方方面面,从你的生活各个角落进行渗透,正如上帝无所不在的那样。人一生,究竟是好人还是坏人,究竟死后要上天堂还是下地狱,究竟会不会受到恶魔的诱惑,这些东西统统由牧师说了算。 “是,叔和婶就放心吧,不把王家弄倒,乐山村别想安稳。”张浩说完端起碗大口喝粥,一个馒头三两下就进了肚子,铁蛋娘还要去拿,被张浩拒绝了。 东风长老自然也瞧见了夜天和戴崇的窃窃私语,不过他的脸上却露出了鄙夷的神色,因为东风长老根本就不相信这两人之间的密谋,会给自己带来什么真正的打击? 还有一个传言,当初杀死加森·奥德曼的,就是亡灵。很多人都看到了,一只骷髅飞龙飞翔在深蓝之港的夜空。 那是因为之前的那场大战,众位武者所释放出来的力量太过于强大,强大到了将山顶终年不散的厚重云层都吹散了,才有了如此清晰的山顶山貌。 第26章 记性真好 从很大程度上来说,上辈子周景明生命轨迹改变的根源,就是岳启元。 他若不向吴福生透露周景明的老家所在,吴福生不会到锦官城去拦截,吴福生不去拦截,周景明就不会有长达五年的劳教之灾,双亲更不会短时间内双双亡故。 或许,周景明上辈子也不会走上淘金之路,而是继续经商之路…… 吴福生被解决了, 这样给人的感觉就是他的基础很牢固,缺的只是灵活变通的能力,又不至于像是一个数学白痴一般,无可救药。 “铃儿不用害怕的,奈琪露娜不会把你吃掉的。”奈琪露娜回头看过来,十分认真的说道。 英姆芙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邱枫烈身边,开始讲解奖金项目。而邱枫烈那边则开始跟投影过来的立功士兵军官们分别见面交谈。 这样一来,有了咏合大王的早点和宵夜,午餐吃烤肉饭,晚餐吃牛肉面,全天四顿饭都可以在星心店里解决。 不过,在清点物资后,他们却发现那位强者对自己等人似乎丝毫未动,反而把十几头雪狼留在这里。 3点53分,邱枫烈带领自己的四艘战舰,不但攻击目标前移,同时物理位置也开始往核心前进,主要是由于抹杀者的战线分割,这边需要利用被交战扭曲的时空进行一下转移。 也许赵景林是真的没有力气了,这一刀并没有直接砍掉鬼子的脑袋,鬼子的脑袋无力的耷拉在了胸前,不过倒是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 还没等到魏誉痛苦的嘶吼起来,那紫色的剑芒,竟……竟然还没有消失,继续前进,欺身上前,在魏誉惊恐到哀求的眼神中,它没入了魏誉的身子。 然后随便点了三盘白灼青菜,和一竹筒白米饭……结果大受好评的没想到是白灼青菜,好在后来清理了辣素,其她人终于享受到了鱼片的美味,啧啧称赞。 香江人本来就迷信,风水算术在这里大行其道,现在突然冒出来一个会算命的年轻人,不管真假,他所获得的成就,总是所有人都明见的吧? 有些时候,得兜着点,不能表现的太过急切,要不然的话,节奏很容易被对方控制了。我想问她一些事情,但是不想上门去求她,还是希望她能主动来找我,这样一来就不会那么被动了。 老师的目光停留在了蓝芦天仙那片区域,蓝芦天仙脸色阴沉的看着老师,目光对视,丝毫不退让。对视的目光,似乎有无形的力量涌动着,空间都微微有些扭曲起来。 一些看过华夏经典老板西游记的人,脑中不自觉的响彻起来孙悟空冲破五行山时的背景音乐,一个个的看得目瞪口呆。 刘欢道因为鼻子刚刚被砸塌了,鲜血狂流,已经堵住了,所以他一直张着嘴巴呼吸,看起来,确实有点像是狗在喘气。 叶萌一挥手,掌中城池落在对面霸天广场上!赫然,正是叶萌黑城!叶萌黑城自动运转,渐渐巍峨,宛如复苏的神兽张开了狰狞大嘴。 曾经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帝陵仙君残留的意念曾经说过。还能镇压那古老油灯百万年,让我在百万年间再来一趟之类的。 就在这时那个井边的死人阴悠悠的张开嘴说:“不能下去,不能下去,下去就上不来了,我一定会阻止你们下去的!”说完又呆滞的看了我们一眼。 第27章 猎鹰 从喀纳斯湖这边的矿场到哈巴河,地图上的直线距离并不算远,只有三十多公里,可实际走起来,挡在中间的几道高耸的山岭,把路程延长了不少,不是一时半会能走到的。 好就好在,这段行程,经过的大都是些偶尔在山岭半腰能看到小片冷杉林的高山草场,骑马穿行起来,并不是特别困难。 此时正是牧民在夏牧场放牧的 “你找我有事吗?如果没有事的话,就不要来了。”苏杭说话很是直接。 这股天道威压堪比九重天灵仙出手,不断冲击在秦枫身上,却是不能阻止他丝毫。 谁知封星影居然主动用手臂抱着他的脖子,这样他就无法将她丢下去。 “我……我们经理不在呀……”高个子服务员强忍着没让眼泪掉下来。 被热火终结连胜并没有影响到尼克斯的士气,毕竟即便当年强如公牛也做不到赛季全胜,何况现在他们也仅仅只输了一场,对尼克斯而言,只要赛季胜场超过六十就是成功的,超过五十就是过了合格线。 孩子们受委屈了,要给他们点补偿。三妯娌思来想去,决定亲自动手做一顿丰盛的午餐给他们吃。几个孩子欢呼雀跃,好久没有吃娘亲们做的饭菜了,他们想得都流口水了。 只是如此施展,虽然连皮毛都算不上,甚至连本身的威力的亿万分之一都没有。但是,这亿万分之一都没有的威力,却是已经使得面前的五块材料有了惊人的变化。 罗夫人是和她二儿媳顾欣怡一起来的,带了许多补身子的药材。顾欣怡也怀孕了,坐在一旁扶着肚子笑眯眯听她们讲话,安安静静,不插嘴,美丽又迷人。 等到八极铜炉一声:”好了,可以停下了!“声音传来,摩云凌风就是立即收回法力,一屁股坐在地上,头都是晕晕的,有想吐的感觉,这是神识消耗有些过度的缘故。 “先别说,善后要紧,带着他尸体跟我回去吧。”我招了招手扭头就走。 我忽的就想起他手臂上的那个伤疤还有他那天极为异常的举动,心里又不免有点虚。 在李致硕阻拦我的功夫,我已经从二楼的窗户跳到门斗的位置了。李致硕眼睛都看直了,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扒着门斗往下,李致硕及时伸手给我踩。身上被雪打湿,我不上不下的被悬空在门斗上。 可他始终没有回答,只是带着那仿佛哭泣般的笑,那血盆大口闭合,他被整个吞下。 “少废话,切掉!”我咬牙切齿道,绝不能让灰‘色’再次踏足这里,否则日本和英国的惨剧再发生一次的话,这世界就完了。 古秀连来不及多想,急忙转回茅屋,找出了那个藏在柜子深处的黄‘色’葫芦,边走边跑,用衣袖将葫芦擦得干干净净,他没有注意,崇山峻岭之间已经下起了鹅‘毛’大雪,那场雪格外地大。 他也从来没有表现出来一丁点儿,有这方面的动机,故而我才没有往他身上怀疑。 山路狭窄危险,我不由放慢了速度,结果转弯的时候车子颠了一下,我似乎听到车内有什么东西在滚。 燕飞晓经历了那么多事情,受了那么多的苦难,现在病好了,她什么事情都看开了我听燕飞晓说完,我反倒觉得心里堵的厉害。 我瞪大眼睛,指着那面铜镜刚要张口,龙井却轻轻按住我的肩膀,修长的食指竖在唇边,示意我不许出声,我看着龙井,龙井微微一笑,好像毫不在意。 “妈~”斯颜还想再说,瞟一眼客厅里那几个神色各异的人,只得闭了嘴,端着茶走了出去。 也正是因此,再加上金刚狼和夜行者等人的配合,才成功阻拦住了几乎所有变种人。 真奇怪,她跟他应该没有什么过节,为什么他的眼神却象是她欠了他几百万的债务不肯还? 在种植果核成功后,便相当于签订了契约,不管他们收获多少生命能量,白星一定可以分润到其中的七成。 那一晚,出宫之后,躺在博果尔的身下,乌云珠的脑海里,却一直浮现少年天子含笑对她细语的模样。 虽说在上次大屠杀却没有收获之后,白星就将重心转移到了闭关修炼上面。 杨可馨打开副驾驶座位那边的车门坐了上去,邓良上车前手扶车门,目光又在我身上逡巡了两眼,里面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味道。 电梯门阖拢,编辑部轰地一声炸开了锅,呼啦一下围上去,把斯颜包围起来,全体亢奋,陷入无政府状态。 她的喜悦是那么明显,语气是那么热切,甚至都忘记了要关上房门。 高木信也带着秦华找到了9号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挨着玻璃窗,还能看到外面的景色。 秦华想着在冥王星天蝎如沙的手里都能逃过一劫,而且还把她娶了。 当晚,许可媚又召集几位在客厅商量,讨论要如何和林笙武说这件事,他觉得林笙武不会轻易放他们离开的,但是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任何事情都没有绝对,虽然说游戏里的nc会受制于监察官设定的权限。 「你说什么!如果再对将军不敬,休要怪我不客气!」道格拉斯·巴德中将喝道。 秦华以为是幻觉,可能是昨天和秋雨寻打架了,总是提到了秋雨雨。加上第一次和太阳天蝎斗的厉害,脑海中难免会有一些残留的记忆。 不像模拟技能,如果你能量不够,亦或者受了重伤,便会被打回原形。 看着绾溪沙头上普通的发簪,李牧阳突然有了想法,如果自己将这个发簪拍下来,再去附魔,不知道绾溪沙会不会喜欢? 男人笑声非常爽朗,在沙树瑾说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研制出疫苗后,丧尸病毒这个一直悬在他头顶上的一把利剑,就好像被拿开了一样。 “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他很光棍,说白了好汉不吃眼前亏,张口认错,与之前判若两人。 可他犯病了,成了那个眼里只有野心的人,那必然不用再给他留余地。 魏皇有心治理朝政而力不足,渐渐的将手中权力转移给太子,也就是这一年,太子妃有孕,据说怀的是男胎。 第28章 今天就见到了 年轻牧民下到冷杉树下,脸色惨白地跌坐下去。 在那么高的树上被金雕抓挠、啄击,险死还生,他被吓得不轻。 周景明看到他手臂上,肩膀上,好几处地方在冒血,将身上的衣服都染红大片,伤势看上去很严重。 这趟出行,他可没带药物、绷带之类的东西,想帮忙也帮不上,只能催促他:“你这伤得太重了,不能 “距离大比结束只有一刻钟时间了,琅琊郡和青云郡还没出现,他们到底在搞什么鬼?”炼器宗长老谭经纶问道。 他跟顾翩翩是合作的关系,之前是他误会了她,这一次过来也是找她道歉的,只是没想到竟然发现了秦朗这个意外。 这是帝释天最为强大的招式,也是攻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除非到了生死危机的时候,他绝对不会施展。 不到一会马志成就拿了一本出来,背过身递给了夜澜。夜澜接过后翻了翻大概,还不错。 他完美地执行了谋杀计划,让那个该死的混蛋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他谁都没有说,只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母亲。 谷阳南星挥了挥手回答道:“少爷,没事,就是失血过多,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不必担心。 一声嘹亮的龙吟响彻天际,饕餮爆射而出,身形暴涨,一只龙爪探出,直接按在了沙鲸的身上。 杨萧擦着全身湿透的身体,放松下来才发现五脏六腑痛得厉害,不禁抱住肋部,疼得咬牙切齿眉毛一阵跳动。 然后忘尘抬起白哲的手,在夜澜的额头上使劲按了一下。夜澜立马松开了,还一连后退了好几步。 何况风雷城不是只有十大家族,还有一个拥有更强后台的城主葛迎。 这一次被灭的帮派是听家,然后除了树家、光家、然家、定家,其他几家都被雷生灭了两个帮派,当然闻家是例外,谁让他们实力最弱,雷生当然要选择他们做障眼法抛雾弹。 但是这闻家主说的也没错,除了光家和他树家,其他几家已经被凶手袭击过了,尤其是闻家已经被凶手袭击过三次了,现在闻家希望树家出手相助明着是希望早日抓到凶手,其实闻家主这是间接承认了凶手的彪悍。 “好,这话说的霸气,我梧桐派是武林中为数不多的大派,就应当有这样的气概。”创世道人满意的点了点头。 米斗与北冥子都不晓得,一位遗弃同盟的大帝,盯上了他,歪打正着,若不是北冥子把裂开的苍穹修掉,不久后,肯定有一位惊天动地的大帝,出现在米斗的身边,只需眼神一动,便把米斗化作血水肉泥,把混沌盒抢走。 “我就知道这个楼梯要出事,妈的……”莫流撑着地面坐了起来,骂了一句。 番数毫不犹豫的将铠甲唤了出来,结果却是个残缺不全的铠甲,没有头甲不说,连束腰带和护心镜都没有。 “不错,他们确实拥有着低级仙兽级别的实力,但是,你要记住,接下来的BOSS绝对拥有着高级仙兽的实力,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莫流微微的点着头说道。 不动声色地撩拨人心,却又偏偏不以男宠的身份留下,同样也是美男计。 皇族修士处理那些已死散修的事,让所有的人感到了冷漠,虽然打赢了,可这样做却起到了反作用,本来很高兴的散修们顿时心慌了,毕竟散修是临时组织起来的,无论胜败只有活着才有奖励,死了可就无人问了。 第29章 生杀之地 这一晚,武阳算是见识了哈族牧民的待客之道。 吃了羊肉,喝了马奶子,多才多艺的江布尔,还专门为两人弹起了悠扬的冬不拉,唱了听不懂的传统民歌,边吃喝边弹唱的项目结束后,又被要求继续吃肉。 好不容易结束了这番热情,江布尔才问起两人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周景明也不避讳,直言说自己也是来淘金的 “郭成,丁卯,你们带着师兄妹一直往前走,前面会有人接洽你们的,我去找云梵。”徐岩说完,就朝着黄金龙的方向奔去。 前面说到,无月分出了两个分身开始协同本体作战,而这也不是没有任何原因。 元气不断的朝着辰枫的身体攻击进来,不断的灌注到了辰枫的身上。血茧不断的跳动。咚咚,咚咚的声音不断的响起。 当所有人的视线全部恢复过来的时候,却见秦阳正坐在首席位子上,所有人都是面面相觑。 肖克没有惊动医院里的任何人,悄悄返回董哲帮忙申请的高护病房,看了眼静静的趴在床上熟睡着的秦薇薇,肖克直接坐到一旁的一张陪床上,靠着床头默默沉思。 饶是她心境如此坚定之人,也被金晶给感动了,眼眶不由得发热,胸口滚烫滚烫的,忍不住动容的落下泪来。 先是几道破风声传来,不过这些手里剑都被身手不凡的无月和白给挡下。 五十里的路程,别人需要赶整整一天的路才能到,对蔚蓝而言却是转眼可达。 “冲云破雾!”我喝了一声,漫天箭雨,却被我一掌给挥出一个缺口,四分之一个瞬间,我已经随着那一招,飞入了高空。 撕~一声轻响,或许是意识到了致命危机,有了简单思想的黑影毅然丢车保帅,一块巴掌大的黑影主动从本体上脱落,渗入墙角,想要逃跑。 明媚并不知道曼青为何要离开柳府,心里头还曾经猜测过,是不是柳老太爷年纪虽然老,可那方面的心思活络,见着曼青美貌想要收房,曼青为了不让柳老夫人难堪,这才离开柳府自谋出路的。 系统说的很清楚,青楼里的美人都是NPC,没人会想到对NPC去用鉴定术。可偏偏有个手贱的玩家,不知道是不是鬼上身了对着紫霞美人丢了个鉴定术过去。 “替夫人生个儿子?”钱妈妈有些不解,虽说老爷与夫人的感情不及对香兰院那位,可每个月的初一和十五都按着旧制歇在主院,夫人年纪也不算大,才三十三岁光景,难道就这般断定自己生不出孩子来了? 刘‘玉’芝听了这话,一双手掩着面,肩头不住的耸动,指间缝隙里头不住有泪水渗了出来,慢慢的滑过她细白的手背,一滴滴的掉了下来。 彼时她正在喝茶,乍一听到此事,手上的茶杯顿时一松,“砰”的一声在地上摔得粉碎,她则是愣怔了半晌。 抱琴应了一句便开始忙碌着给柳大夫人净面梳妆,不一会儿便收拾好了,柳大夫人扶了抱琴的手走了出去,吩咐月妈妈去把二少夫人喊进来。 一股强大的气势从巫凌儿的身体里爆发出来,四周突然产生一股强大的吸力,将巫凌儿往脚下的黑暗吸了过去。 全兴急忙领命去了,昭煜炵则是回到了房里,看见莺儿她们已经为裴馨儿梳洗完毕,打开了窗户,让阳光和新鲜空气透进屋来,带来了一室的清新和芬芳,似乎连人的心都跟着轻松飞扬起来。 第30章 指条明路 越往山里走,牧道越窄,有好几处根本就是在近乎垂直的峭壁上挖出半米多宽、一人来高的石槽作为通行路道。 这样的地方,莫说是骑马,哪怕牵马而过,随便蹬落一块石头看着一路蹦蹦跳跳地滚落下去,砸成无数碎块,都让人看得心惊肉跳。 周景明犹记得,上辈子勘探队进山,一个个背着大包小包的物资,他在通过一道 关风脸上微微变色,沉吟片刻,心中将利弊权衡妥善,说道:“好,这次算老子倒霉,那雇佣咱们的金主源头却不知是谁,你自行去和他解释罢。”飞身越过墙头,隐没不见。 但在墨轩走后,慕容秀清的房中,只见慕容秀清将身子倚靠在房门之上,又低垂着脑袋,也看不见她的模样,只有那胸口还在微微地起伏不定,高耸的胸部一起一落,好似她刚才十分地激动。 “你吩咐下去,让我们的人继续看着邀凤宫,一有任何风吹草动即刻回来禀报!”叶海棠沉声命令道。 孙协道:“立珅、妙玫,你们起来。”孙立珅与孙妙玫匆忙站起,孙立琢仍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与父亲对视。 暂停回来,马刺的这次进攻有所变化,杨柯落好位后没有等米尔斯他们先打战术,而是直接将球要了过来。 帝都的地图早已被他记在心中,皇宫位于整个帝都的中央,而魔法学院位于帝都北部,他们现在前进的方向只会与皇宫渐行渐远。 塞巴斯汀说完之后,当先跨入了空间裂缝之中,好像一点也不担心艾尔菲不会跟上。 陷阵营原本有3千人的建制,不过经过这些年,虎牢关出战十八路诸侯、北上讨伐马腾、平定羌族作乱、数次讨伐曹操,陷阵营只剩下1千人了。 今天白日里太阳还挺晒人,这会儿一入夜,空气就凉得很,夜风吹过来都带了几分冷意。 他便来到了大堂的正中心,到了这里,他才缓缓看清这四周环境的全貌。 她想象着,如果他们能早点知道这个地方,她的孩子或许还有机会得救。但转念一想,这是末世,她不应该自私地希望孩子在这样的世界中出生。 像夜九这样的杀手头目,即使是将他千刀凌迟,他也可能一声不吭地硬抗。 裴潜坐在离战场越来越远的船上,虽然很想问这个叫做沐风自称是吴国商人的男子,是怎么知道周将军被杀的。但是,他能当上校尉,并不是一个没有头脑之人。 他当然不知道,这内衣是谢慕白命黑鹰连夜去酒鬼娘屋里拿的,趁睡觉时塞进他怀里。 “玄筹,大比我们不参加了,跟为师回翠竹风。”言心压下心中担忧,对着聂远说道。 “如果郡主同意,那我们不妨详谈。”他想了想,连忙陪着笑说。 王渊强迫着自己往好的方面去想,他可不希望自己创造的鬼被人猎杀。 只觉得这天水任家只是派了个后辈过来同他谈合作,也太不重视他了。 姜家家主故意提了一嘴董休的事,还讲出了董允,想来也是要提醒他们,即使知道他们是谁,姜家也不放在眼里。 趴在地上的奇才连滚带爬手足并用的就准备要走,一个有些生硬的喊声硬生生的又让他停了下来。 看样子黄山误打误创的还真蒙对了解毒方法,其时黄山还真猜对了,因为两名金丹原来的计划也是将赵若带回宗门,立即交与少宗主处置。 第31章 阴狠之辈 一个矿场上,出不出金子,从淘金客干活的状态上就能看出来。 山崴子的矿场里,众人看似都有活干,实则有些懒散,更多人是在揭开山崴子坡脚的冰积层和草皮,淘选砂金。 他们采的是岩金矿,但这里可不像周景明的矿场有矿石破碎机和碾子,全靠人工用大锤破碎,然后再用小锤进一步粉碎。 其实这也不奇怪, “将叔叔,我知道不是你的意思,想起刚刚我的态度也不好,我心牵着一些事,留下来也没意思,有空再来探你”别说将露的态度恶劣,单单乌龙帮的事,他也没心留下了。 唐娜呆呆的眼神看着王峰,僵持了许久。真不愧是特种兵,出手真够狠。在她几乎已经绝望的时候一个强壮挺拔的身躯如同从天而降。她似乎明白了,这一刻,她已经爱上王峰了。 陈木受那方被突然间发出的声音撩拨紧绷绷的神经,一阵骚动,“啪啪啪……”拎乱脚步声涌动,犹如山中惊兽四散逃避,瞬间少去百多人。 众人还有丝犹豫,但看到刘明德慈祥的笑意,顿时欢呼了起来。对于刘明德、伍石海扮演的一个红脸,一个黑脸,身后的五位组长莞尔一笑。 含笑拿起一饮而尽,道:“再来一杯。”酒入愁肠,化作相思,他根本就不知道那酒是什么味道。 “所有的一切都是天宵子主导的,但他一样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所以问题在天宵子身上,很可能是关于混沌之心。”天痕子一边对敌,一边给古晨传音道。 众人也是纷纷回应道,有支持进去的,也有不想进去的,毕竟这种危险他们都没有足够的时间抵挡。 王峰并没有搭理他,只管继续的一路狂奔。 其他的几人叽叽喳喳的问的不停,基本上所有的问题都是源于大家对王峰这行为的不理解。薛浩究竟是怎么了。直到现在王峰只字未提。 开始吧还转过头来,后来看见龙昆拎下水壶,结果又继续转回头看着电视。 林婉晴那绝美清寒的脸上闪过一阵红晕,口中咬着牙愤怒地说着,只是身子却早已转了过去。 “边走边说吧!”叶楠以神识传音陈彦,与众位叶家长老交代数声后,两人朝着叶家的府邸走去。 空间戒指中还有一千多枚灵晶,将老郑他们的先用了,凑一凑,四千枚灵晶是足够的,伍樊打定主意,一定要买下来。 已然是看到了全部过程,今天,今天必须将她带回凌城,就算她不愿意也没有关系。 他也觉得有些尴尬,清了清嗓子,背过身子,开始查看陈宇轩身上的伤口。 “哈哈,救出你母亲,这和飘渺宫的心结是不是就可以结了?”萧若汐无奈的说。 “你是怎么杀死恶魔的?又怎么把夏莉给救出来的?”托马斯被诺曼的龙卷风给弄晕了,对于之后的事情毫不知情,艾伦也没有告诉他的打算。 千山道需要符器?陆宣未必要一件一件的去修补,天机门现在一个月便能炼制出两千余件符器,陆宣既然存了盗取息壤炉的念头,再多盗取一些符器也不过是顺手牵羊罢了。 “耶~~报仇的日子终于等到了,我再也不想睡觉,也不想做梦了。”哈利兴奋的说。 在场的华夏冒险者全都眉头,龙城地区高手众多可要说能稳赢日本第六的千两次郎,恐怕还真的只有帮主傲龙天了。 我们边走边说,还没等回到罗建国的木屋,冰川已经刮起风来了。等回到木屋里冰川的风已经变的呼啸起来。 狂人则是技差一筹,一个超高的额伤害数字飘起,把他打入了残血状态,同时眩晕3秒。 如果未来不能回到正轨,天知道从正常未来回到现在的自己会怎么样。 度大减的烈焰滔天直接横向走位,无锋本以为必中的挑战打击被烈焰滔天躲掉,还挨了一记魔法球。但是断筋的减时间还算比较长,无锋的平砍接重击再接平砍,最后横扫收尾,直接把烈焰滔天的血量达到了2o%以下。 一句粗口从刚刚被卡尔萨斯提及的某人口中骂出,显露出着主人对其腥腥作态的不屑之意。 因为他没有办法使用自己的能量和各种外挂,所以他到后面也无法保持之前的强硬了。到最后被结果被刷分刷的更狠了。 “不行,一阳,这剑是我们拼命夺来的,怎么能拱手让人!”雪雁将手中的圣剑握紧了几分,似乎还想垂死挣扎一下。 可是落在云雷等人眼中,这也不过只是个幻象而已。隔着玻璃,就能看到,其中人头涌涌熙熙攘攘。 人们叽叽咋咋的讨论着,每一名影的到来,都会引起他们这样的一番讨论。 “哎西,这就是名声太大的后果吧。”李先皓叹息一句。又想到那些前来拜访的人的心思。顿时一阵不屑。 良久的沉默中,在会议上几乎从不发言的阿尔达利安上前了一步,“让我带着曙光骑士团试试吧?大人。”诺多领主轻声提出了建议。 此时,见她垂着眸,面色有些纠结,他上前,将她抱住,轻声问道。 作为狙击手,丁硕和上官欧阳齐齐皱起了眉,躲在树后相视一眼。 当然,最初顾砚宁是用铁血手腕镇压那些倚老卖老的权臣,后来,他东征西讨,修罗帝王之名令天下人闻风丧胆,帝国在他的手上称霸天下,自此,再无人敢反抗他。 南疆其实就是对南荒血林的别称,至于那座圣山,凌寒天大概记得叫九幽魂山。 “只是觉得对不起我师父,没能好好管教她。”这是他觉得亏欠的地方。 你知道的,我对这样子个性的人最没有办法了,比如曾经的天意。 当然了,他现在能操控的只有科比,无法全员都体验一遍,也算是一种遗憾。不过这毕竟不是真正的游戏,能体验到其中一个巅峰球员,高介就已经很满足了。 第32章 当我是泥捏的? 董老板这么痛快的答应,周景明自然不会信的。 说了那么多话,只是想暂时稳住而已,毕竟是在人家的矿场上,自己也确实只有两个人,事情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傻乎乎地硬来。 不过,周景明有理由相信,上辈子没听说过这姓董的金老板是有原因的,就这副反复无常的德性,挺招人厌恶。 就刚才,没说上几句话, 秦川一次又一次的热脸贴冷脸,一次又一次低头离开。她喜欢胡朗,她来这里做他的助理是假,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是真,可自己还是晚了一步,居然被苗苗抢了先,提到苗苗这个名字,秦川便是一阵咬牙切齿。 婚后,狼叔坚决不让苗苗再去建筑公司上班,苗苗辞退了工作,她一直有一个创业的梦,苦于找不到合适的行业,她利用辞职的这段时间,各行各业去打听、了解。 这时,聒噪的声音响起,部长恢复成部长原有的样子,像平常一样讲话超大声。 只是黎阳至今还想不出来,到底自己得罪了谁,竟派了两波杀手追杀他。幸亏最后关头初雪赶到,否则他绝对会横死街头。 当她回到家里,看到肖子雅坐在户外的院子里等待她的时候,萧灵觉得全身的疲惫都一扫而空了。 如果真的计较起来,她还真的有些蠢。不然,为什么明知斗不过楚安然,却偏偏要和她斗呢? 陆羿心中一喜,这枚暗红色的珠子陆羿自然不会陌生。加上眼前这一枚,陆羿已经是第三次见到这种暗红色的珠子。前两次,陆羿获得的暗红色珠子之中,都蕴含着强大的世界之力。 此时,碧水一伙人也到了机源山庄,不,准确的说,是早已潜伏在桃源山庄。 这间接待室,原来是武装部队暂时提供给张雨辰居住的地方。而围绕在张雨辰旁边的那几位男士,则是武装部队原本的军医力量,他们正在向张雨辰讨教医学知识。 后面的战机见机不对,急忙调整方向,有的向上,有的向下,分散开来通过极窄之处。 “逆子!竟胆敢残害手足、心怀不轨!是我平日里太爱重你了,竟让你枉顾人伦道德,践踏兄弟亲情!我留你何用?”柳昊就要下重手把剑一滑,忽然间,一双玉手握住了剑,血顺着剑柄流了一地。 堂堂院长,在整个百万里疆域的宋国都算得上是大人物,皇族人见了,都得客气三分。现在面对楚羽,一个学院里的先生,连您这种敬语都用上了。 在刘卫国抵达奉天战郡的第二天。清华武士学院的特招人员就驾临蜀山镇。 片刻之后,萧振望向楚羽,目光一如既往的慈祥和纯净,只是眼神中,似乎多了数不尽的沧桑。 看着眼前东歪西倒的穆湘,她醉醺醺的脸上两坨火辣辣的红,嘴里却还在不停地念念有词。 “四哥的铁手鹰抓功,我可是好久没见到了。”韦普丰冷笑着说道。 有人毫无征兆的打了个哆嗦,那可能就是,平行空间彼此恰好重叠了。两生灵撞在一起!彼此身上那股威压,形成场域刺激,造成的引力波。 导致她一时都察觉不及时,如今听辛简玉这么一说,反倒还有些痕迹可寻了。 辛简玉忽的有一种自己打了自己脸的感觉……不过这都怪林瑾年!辛简玉在心里默默的把这个黑锅甩给了林瑾年。 第33章 还是一如既往的阴险 泥人尚有三分火气,更别说是个大活人。 周景明觉得自己在哈熊沟的时候就已经够霸道了,但做事儿,一直都留有余地,自己吃肉的时候,也让别人有口汤喝,不把事情往死路上去堵。 这姓董的金老板不这样,蛮横不讲道理,还得寸进尺,不为他所用,就只有死路一条。 之所以敢这样,还不是因为来的只是周景明 “屎大哥,这里有这么恐怖吗?他们都是被吓跑的?”庚浩世越发好奇了。 胡丽娜可不觉得自己是污蔑,她觉得自己说的是事实,所以胡丽娜并没有当成一回事儿。 看到理仁给自己的信件时,理心根本就不相信,可是当他打开棺材定睛一看,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不过必定是听说过这等生物,理心并没有像平常人一样把它当成是妖怪,而是正正经经的开始了一次次正对狼人机体的试验。 “二哥,你应该也饿了吧?我请你吃晚饭。”杨幂幂又是一脸甜甜的微笑。 青年男子没有说话,有些不情愿的朝着门口挪动着那夹裆的步伐。 “艹,中午舍得来了?!”老福看着走进屋的柴旺和老申,抬头看了一下。 身为天诚理工大学校篮球队的队长,孟郎在举起冠军奖杯的那一刻,不禁“老泪纵横”。 银白寒光和火光同时发力,相辅相成,展现出了极为强大的侵略性,一直压迫着黑光。 夏爱国见夏至那得意的样子,本来想要脱口说的话,也咽回了肚子里,脸上不禁露出一抹笑来。 到时候就算薛靖刀同意,就算薛慕青离家出走跟着我,就算薛家所有人都认同自己二人,两人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翠绿的枝叶在顶端生长的越来越大,逐渐在顶端合围起来,好似一个圆拱形的“屋顶”。 “三河以东,百里冥河,其他的恕我无法相告。”中年男人的表情变了又变,然后索性转身也走进里屋了,看来是没打算再出来了。 若是按照之前马超的性格,不管是谁,就算是马腾跟他说这些,他都会不屑一顾,因为马超骨子里的那份傲气不允许他向任何人低头,不允许他在任何时候临阵脱逃。 但是转瞬间反应过来后,那一直悬着的心,也终于落了下来,晴七看着秦峥的身形,眼中异彩涟涟,这个男人果然不简单,竟然还通晓传闻中的空间传送之术。 但是万法不侵造就了他根本无法被攻击的局面,这就是世上最强大的乌龟壳,除非是像逆那般,以绝对碾压的境界攻击,超出了“伪”万法不侵的界限,才能够轰杀这位青天。 可这些蛀虫们,收的多,还不开票,显然收到的钱都被他们自己给贪了。 除了大Boss魔人勃勃以外,里面还有两只精英怪,之前李老头儿也曾提到这精英怪,同样也不受那香香草的作用。 她经历了江州之行后,成熟了许多,现在的实力虽然不强,可她的天赋摆在那里,要不了多久,就能一飞冲天。 当时龟灵圣母就不服,要杀广成子,不想反被广成子打现了原形,极为失了颜面。 江淮的牡丹开的极其好,可是等到六月中旬,圣驾驾临晋城时,他们恰好错开了牡丹最好的花期。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陈立信打掉了他大半颗血魂,攻势确实很猛。 大家都说错在前任,死了的人就不该回来,知道自己老公有新的喜欢的人了就该放手,拽着不放太难看,各自安好才是好结局。 第34章 想那么远? 要带着伤员出山医治,又没有什么交通工具,连马匹、骆驼都没有,姓董的这帮人,靠双脚赶路,注定走不了多快。 所以,周景明和武阳,也没有走得太急。 但就这样的速度,也不是那些人能跟上的。 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两人已经深入山林,周景明看看周围环境:“就这吧!” 武阳见周边林木有些稀疏 “咣!”风如歌的力量更胜一筹,武魂之魂的冲锋判定失败,被风如歌击退了数步,还陷入了眩晕状态。风如歌乘势取出单刀砍过去,却是接连两个“ 闪避”。 孟氏一直紧紧咬着牙关,才让自己没有流下泪来,也没有一巴掌打到他脸上。 楚妙妙显然是受到了爆炸影响,这会儿也没有动静,好在她的身子还有起伏,不可能是已经死了。 “可不是嘛,等天色晚一点,给你一个惊喜。”星沉神秘兮兮道。 此时的武玄,盘膝而坐,龙吸术运转,天地间的玄气,源源不断地朝着体内涌入。 “是是是。”吴娟如遭点击。原本,她就听到了一些风声,上面有意提拔她成为副经理。 然而,就在陆悠悠的筷子刚刚碰触到一块鸭肉的时候,突然间就想起了一件事。 只见宰纣立于虚空之上,并没有走向下方的席位,许多人目光中闪过一丝异芒,感觉自己的机会来了,于是纷纷端起身前的酒杯,站起身来,朝上空走去,显然想结交宰纣。 其实方逸已经大概知道项少宇给丁曼姿吃的是什么药,不会危及到生命危险,但是却会很难受折磨,所以方逸需要知道那是什么药,然后才好对症下药。 其实我只是一个手持镰刀的稻草人,奥利维亚,你就是我守护的麦子。等到大风吹折了我的腰,希望你已经成熟,我毕竟不能守护你到永远,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死神。 “无灾无难、不衰不老,吸星大法、七星闪耀。”此头目神色高傲,踏步上前面向着教众、仰望着天空,张开双臂扬声念诵,显然就是孙舵主了。 当郑吒带领的队伍站在医院的门前时,队伍中的人数仅仅只剩下了六人。 三色火焰以漆黑色为主,因为火焰的黑光遮盖了贾金莲的身影,叫人根本就看不到贾金莲痛苦的表情。 另外,虽然这会刘东真的很想去看标王,但他也分得清轻重缓急。知道现在最重要的是先把暗标的毛料给看完,否则过了今天上午,再想进行暗标区的翡翠毛料投标,可就真的没机会了。 白虎大帝身形变大,驼着贾金莲向着东方飞奔了五十里的距离之后,再向南方加速狂奔,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就把狂奔的速度加速到瞬息万里的速度。 “这次的融合重塑,不确定因素太多,诸天大帝能否留存自我意识很难,但实力一定可以恢复到上古最巅峰状态,助力终极一战!”药圃精灵望着天空飘荡的浮云,悠悠的道。 “哎,舅舅,你就想一辈子卖服装,不想搞点别的?”洪涛看着正在主桌上陪着周主任喝酒的大姨夫,突然想起另一件事儿。 别的先不说,单现在韩磊的这手牌就要比刘东好出很多,所以见此之后,他的脸上也忍不住流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半空中,那三颗元晶渐渐的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形成了一颗散发着氤氲气息的圆球在缓缓的转动。而在圆球的旁边漂浮着一颗殷红的血滴,这颗血滴并没有融入那缓缓转动的圆球之中。 第35章 三脉齐进 周景明和武阳将马牵来,继续赶路到傍晚,在山里过了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原路返回。 经过江布尔家那片牧场的时候,本来想避开,不去叨扰,结果,还是在草场里遇到了。 江布尔领着牧羊犬站在山头,看到两人骑马经过的时候,立刻拍马追了下来,他胳膊上驾着的被他们叫做金鹰的金雕,随着颠簸,翅膀张开,不时扑 “肆潭!放肆!”梦家长老顿时气冲眉梢,直接闪过身影,朝着柳翼而去。 正想着,窗柩吱呀轻响,她警觉异常,立马翻身跳起,手腕上的暗扣对准了窗柩旁的来人。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看着那紧闭的走廊大门,发现其又锁上后,穆澶喃喃道:“金先生这我就没办法了,我可先走了哈。”随后便走下了楼梯。 “你要不再体会一次?”成道森不禁撇撇嘴,怼了回去,指了指那监控探头,对着寇盱说道,暗示他有种就一脚踢上去。 虽然薄言禾见到金氏的次数很少,但每次看到她的时候,檀楚的脸就会出现在她面前,一遍遍喊着她的名字。 所谓“离愁万万年,思念一瞬间!”,越回忆越痛苦,越痛苦越心伤。其实老九也有泪,也有脆弱的时候。当百里飘雪和米宝儿,都沉沉睡去的时候,老九则流下了相思的泪。 神魂之力被雷霆击散,要以大毅力重新凝聚,再次经受雷霆洗礼,直到三花显于头顶。这雷霆之力自毁灭之中带有生生之力,修道者直面死亡,聚合生生之力,最终成就仙体,天灵之顶显现三花,为天仙。 “吃饱喝足了,这些东西没用了。”见剁碎了史蓉的肢体,一名鬼魂很是自然地割下了她的人头,然后便朝众人的方向丢去,引来一阵惊呼声。 该来的终究还是躲不过,南何想明白这句话,最后起身整理了衣服,穿好鞋子,开门走了出去。 成道森和寇盱定睛瞧去,只见从那监控探头处突然凝聚出了一股黑雾,然后慢慢形成了一个黑色的人影。寇盱依稀记得,这就是那个监控视频里面放弃成道森,突然袭向自己的那个黑影。 这些暗神的火焰不断的飘落着,甚至有时候落到了狮驼城的之内,狮驼城之中的妖怪们沾染上片刻,就瞬间的被燃烧成为了灰烬。 “门主太看得起我了,木风之前的考核也是有着运气的成分。”吕枫谦虚了一句说道。 金色的独角刺破海绵,一头巨山一般的大鱼跃出海面,带着亿万吨海水的滔天之势,冲击而来,直接冲上了万米高空。 他皱着眉头,拿出烟盒摸出一根点上,抚不去忧伤的黑眸向左边移动,微微歪着头。 老实说,他并不希望大荒芜碑被楚风拿走,可是大荒芜碑下镇压的异魔让他们有些寝食不安,所以他不得不同意楚风的要求。 “管他的呢!现在,整个天南城,就我们这些幸存者了,不如,我们直接,将城主府的宝贝,瓜分了吧!”一只狼妖说道。 不过想想看也的确是可以理解毕竟自己一进来二话没说就叫村长将所有的村民都会聚集起来,而且所有的村民全部都面带着惊恐和慌乱的神色忐忑不安。 “没关系的长老,到时候我师傅他老人家追查下来,不会让你有一点事的,你只管送我过去就行了。”叶星平静的说道。 第36章 千万不能带狗 隔天早上,高建军领着几人依次到三个矿洞打了炮眼,放了炮,在矿洞里挑选出的矿料被运到破碎机旁,停歇了许久的破碎机被发动起来。 随后柴油机带动的生铁碾子和抽水机也运转起来,再加上发电机,几台柴油机的轰响让整个矿场嘈杂不已。 本打算好好睡个懒觉的周景明,发现自己用被褥捂着脑袋都被吵得没法入睡后 甄玉儿只不过是一颗棋子,那些人才是真正的隐患。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又有怎样的目的,居然会直接对苏扶瑶下手。按理说,苏扶瑶应该没结什么仇人才对。 “这是初稿,还没有确定名字,你要是想接,就得等几个月了。对了,这是一部电影。”赵明宇说完之后就走了。 古代飞花令不但要求两人的诗句格律一致,对字的位置还有严格的要求。 段超定睛一看,被自己吓得跌跌撞撞出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被自己之前救下的少年郎。 她和雪茹一起进了铺子里买了止血白药,缝合伤口用的银针和银线。 眸光过去,是圣祖洞悉天下的眼眸,忽而他有瞬间的眼花,那双恒古不变的瞳孔内,竟似闪动着不可察觉的怅然,转头凝神细看,圣祖圣颜如昔,他揉了揉眉心,翩然而去。 然后宋知樱就看到了他们的评论,觉得这个提议不错,她可以在破十亿或者是二十亿的时候发些拍摄花絮当票房福利。 原来李常这人在闺房之乐上有许多怪癖,吴珍身上的那些伤痕都是在那时候被李常弄的。 和全知之树不同,这个突兀出现在他面前的生物给他带来的感觉完全不同,就像是一个随时都能够杀掉他的怪物一样。 空气中,那些被洪亮声波震落下来的叶片,伴随着漫天雪花兀自无声地飘零;无数道灼热的目光,纷纷仰望着山巅之上的王耀,静静地期待着他们这位总盟主的讲话。 飞逐煽动着巨翅,身影突然化作残影消失不见了,两侧盛怒的巨兽瞬间就打成一团。 “狼哥,我错了!”张君倒地,立马开口了,只见光头狼手上多了一把匕首,刚才那一股凶厉劲,我感受的清清楚楚,要是张君不说这句话,这光头狼真的可能将他就捅了。 “我只想让你……”夏梦幽那温柔平静又略带点请求的语气让我的心似乎忽然颤抖了一下。 彼一时,此一时!司马懿刚才所表现出来的思想,已经完全背离了他的初衷,这也是王耀最无法接受的地方。 “轮回意味着重新开始,确实不需要!可两者性质不同,不能混为一谈。”零说道。 楚昊天这时飞到千舞身旁,取出一件披风裹住她的身体,魔气之下的千舞可是没有穿衣服,楚昊天真怕她走光了。 柳耀溪和叶凤兰互相留下了电话号码,互相倒还聊了起来,为了不打扰到旁边的二人,柳耀溪和叶凤兰都只是在手机上交流。云飞羽和夏梦幽那边聊得似乎也还算顺利,柳耀溪并没有听到两人有什么意见不合。 “苏安知道的,同样远比你想象中的要多更多。”诸葛亮不着痕迹的瞄了满脸震惊的王耀一眼,尔后在王耀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刻,径直切入了此次谈话的最终点。 “先上去嘛,不够的话这里不还有水果嘛。”叶凤兰回答道。说着他们已经走到了电梯门口。叶凤兰按下了电梯按钮。 第37章 一点小惊喜 既然赵黎想弄,周景明也不管他。 山里的生活实在太枯燥,给自己找点事儿做做,也是不错的调剂。 吃完饭后,赵黎提着挂在他住的那间木刻楞外墙上的红毛狐狸,找武阳借了刀子去剥皮。 刘老头也凑到河边去看着,抽着叶子烟,随便指点几句。 等他把狐狸皮剥下来,也差不多到上工的时间了。 取出追风双头蛇的晶核,以及毒牙、蛇胆,这些都是能够制作丹药和法宝的好材料,接着周中又去寻找下个目标。 白老大一声呵斥,他的交易会,要是大家都掏枪对射,那连他的黑市都砸了。 反正那家伙现在受了伤,在床上躺着也挺闲的,给他找点事情做也好。 才短短几天时间就憔悴万分,瘦了一大圈的盛永年,穿着一身囚服被人推了进来。 顾北在晴川在大学里挣了钱帮助爸妈开网吧的事儿已经被散播出去了,基本上每家亲戚都要拉着他说这娃子真有出息,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云云,这期间,也少不了给老妈拉出来当宝贝一样炫耀。 来自四面八方的魔兽尸体几乎都将四人身边围了一赌肉墙了,可以想像,若是这些魔兽迎面真正的冲击到了,那该是如何的尸骨无存? 直到汽炮飞过了冷寐影十数米之后,她才引爆了汽炮,但是这个时候,汽炮已经对冷寐影没有实质性的攻击力度了。 陪着两人聊了很久,冷寐影看看时间,却也差不多到点了,跟两人道别,然后开始了跟残月,吞日之间的交流准备。 而且这片地也足够大,包括两座山和一大块平地,周围的三个村子也能提供大量的人力。 “天麟,真的是这样吗?你父亲是反抗军的首领?我那次被袭击掉入河里,也是反抗军做的。”凌娜知道凌霄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只能转头看着霍天麟,希望他能有个解释。 飞天玉佛的故事,越传越神奇,越传越真,世界各地,都有飞天玉佛出现过,能够短时间内出现在多个国家,不传,也会是一种神奇,是现在科学解不开的神话。 怒的是苏婉儿从始至终压根就没说过自己心情不好的话,气的则是对方一言不合就把自己的手给掰断了。 他的身子僵硬着,放在腰间的手变成了将自己紧紧禁锢怀中的姿势,一副生怕自己忽然逃掉的样子。 罗如龙意识一动,匕首飞出去,围着胶状物转了一圈,胶状物少了一层,变成一个立方体,被剔除的部分一部分进入熔天炉,一部分落在一边的盘子中。 楚辰道,这一生,诡尸者只是针对过他,可前世就不一样了,他与黑云一样,被虚无世界的诡尸者害得家破人亡,惨不忍睹。 陪陆惜水吃完早餐之后,已经早上八点了,原本陆惜水是想领着肖阳到处转转,随便把自己的事情给办了,可是肖阳一想到今天有事,所以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而这藻玉白蛇,身体慢慢停了下来,它的目光带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绝望。直到现在,它都无法想象,它这么多年的修炼,却毁于一旦,被斩杀于此。 “可以先让我见见你们口中的阿煜再做决定么?毕竟,他有可能将会是我从今往后的朋友和主子。”念念睁着黑色的大眼睛,微笑着问道。 周依云抬头瞟了罗如龙一眼,想说什么,不过,在瞟了一眼不远处的何欣月与解曼语后,她还是没有吭声。 第38章 难得的享受 对于刘老头的事情,周景明也只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他只是又关心地问了一句:“一点音信都没有?” “没有……这两年外面到处打击犯罪,乱糟糟的,他又不是一个安守本分的人,是真不知道还活着没有。 来到阿勒泰待了两年,我回去的时候,看到我那破房子,房顶长满草,土墙上爬了野藤,看着跟座坟没 卧龙秘境,在一些武者频繁出现的地方,随处都能听到一些关于禁地的言论。 元兵陆上骑兵是兵强马壮士气如虹,加上朱清张瑄等人带着几百条战船归顺,元兵水上作战能力大增,这次南下兵发临安,恐怕是不会轻易放手。 “启禀郡主,魔主有要事召集郡主殿下和楚医圣回宫。”侍卫低头道。 邓直也是一笑,向方卿微点头,此刻他脸上也没有断臂时的黯然。 “方大爷,不用理会他们,以你我的关系,当然要特殊对待了。”走在下山的山道之上,陆坤拍了拍方卿微的肩膀,笑着说道。 郑昊想到这里,郑昊想喊出来,进来一起洗吧!可转念一想,谢老师还病着,这种场合不合适。想到这里,郑昊只好忍着。 这一刻,无聊的他正拿着杰克组长亲手交给他的那副奇怪的眼镜——战斗力指数检测器,到处的看来看去。 吕天明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就在这个时候,器灵那个家伙竟然主动和他沟通起来了。 并非是古琴心考虑不周到,冷翠烟和萱妤出去的那一刻她都知道,然而龙不凡却在另一片空间里,她根本没有感受到龙不凡的存在。最主要的是如今过去了十一天了,任谁也不敢相信龙不凡还在炼魂池之中。 绕过几道回廊,古琴心领着龙不凡来到了无情的住处,说道:“无情就在房里,你进去吧。”说完径直离去。 他得到消息,这边画流烟和太子妃发生冲突,所以特地赶过来调和矛盾。 八天之后,我们在军医院的军护的悉心照料之下,四人的伤全部痊愈。 卢浩然的家长觉得这样不太好,因为是自己家孩子做错了事情。并且人家江玦黎和沈时帮了自己加那么多,也让他们解除了误会。现在不需要道谢,不需要道歉。卢浩然的爸爸妈妈觉得不论怎样,当面道声谢是必须的。 她和凌歌这么多年了,相信他一定不会让她在众多媒体面前丢了脸面。 组长看她的模样,好像真的没有明白他在说什么,但他在职场混那么多年,怎么可能相信她说的话。 一次墨尘的爹葬礼举行时,爹为了参加,魂体离开身体,去了龙泽,因此后来变得虚弱,陷入了昏睡。 在消灭江寒风的同时,她也要抓紧时间和大叔刷好感才是重中之重。 如果是往日,十七必定会问帝玄夜的伤势,可现在,十七不会去管和帝玄夜有关的任何事情。 极有可能,昨晚二楼前来当说客的服务员,就是江寒风派下来的。 筱筱心脏一缩,仿佛有千万伏的电流从手上划过,直达心脏,好似整颗心都被他的大掌包裹了。 “不回去!他们找我,来来去去还不是盯上我商业上那点东西,我这都把公司性质变更了,他们还放心呀!”林峰回答说道。 “不可能!你说的绝对不可能!你们中国根本没有实力、也没有胆量攻打到我大日本帝国的领土上,永远不可能。”河谷中佐狂妄的彻底否定地说。 第39章 狗豆子 听到是赵黎出问题了,周景明虽然有些莫名其妙,但也不敢大意,赶紧应了一声:“来了!” 他翻身起床,穿了衣物,趿着鞋子,扯开门钻了出去。 其余几间木刻楞里手电光闪动,彭援朝他们应该也是被李国华的喊叫惊动了。 周景明随着李国华进入他跟赵黎居住的木刻楞,看到赵黎趴在床边,脑袋耷拉着,地上吐 方桌之前,徐处仁正披衣与一个紫衣少年相对而坐,灯火映在那少年白皙的面颊之上,泛出一层金黄色的柔和光辉,显得那少年愈发封神如玉。 那人一听,浑身一颤,但又不敢违抗他的命令,只能颤抖着眼睑,不知所措。 有些踉跄的停下脚步,看着眼前的这副场景,秦黎目光呆滞,完全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有了这个事实兜底,他无论如何也要尝试一下才肯罢休,否则的话心中会一直存有遗憾的,甚至可能会成为一个心魔也说不准呢。 “你跟我来。”若兰导师对着唐泽说了一句,就转身向前面走去。 沉醉在疯狂的修炼之中的张弘毅只有在精神意念消耗太过严重的情况下,才会进入深层睡眠之中休息一会儿。 楚辞讪笑,随后收取了刘山的异能点。在收取异能点之时,他明确感觉到自身力量的成长。那感觉就好像一颗种子突然间破土而出,长出嫩芽。 他们一个个衣着规整,目中带着些许的傲气,给黎枫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曹弑哼了一声,也不知他是肯定还是否定了这种说法。“故事讲得差不多了,该想想怎么救人了吧。”曹弑的话把众人又拉回了当下。 看着穿着粗布麻衣的两人是寂栖迟和清寂,再看他们神色与行径如同躲人,云浅凉目露不解,上下把人打量一遍,未在两人身上察觉出逃命的样子,方才松口气。 但沈贤这次,本就是来找真正的虚无之地,又怎么会去那白色虚无裂纹呢!他心念一动,往这能让他产生危机感的方向飞去。 只是这禁制的威力还是超出了他的想象力,恐怕一般的合体修士都无法抗住这天雷蕴含的恐怖力量。 这一下估计杀死了上千人,但影锋现在没工夫管他们,不断使用残影躲避激光聚焦,同时考虑伤害和平制造者的办法。 “伯父不必担心,并非出了什么大事。”张凡有些冷淡地说道,一身不同于往日的气息让张玉方有些失神。张凡虽上位不久,可是如今心事压身,不知不觉,心中那份冷然的气息就涌现出来。 “而若是按照原本预计的,王杲來时,人数众多,但是当地的百姓也都已经收容进城了,或许到时候李将军打起來会困难一些,但是只要慢慢來,就沒什么问題。 只见这名飞天鼠族周身的符箓发出滋滋的黑烟,灵气暗淡,直接失去了作用。 直接击飞,银白男子没有反抗之力的被轰击了出去,直接撞击在后边的马车上边。 孙悟空能够越两个大境界杀敌,三个大境界不败,实在是恐怖如斯。 周天心才不管她说什么,直接数到“一”,紧接着手中暗月之寂一顶,这就要把莉芙露·摩根给灭了。 巨石如同高山滚木轰隆隆地砸向了王安的灵目之光,并且一股让他毛骨悚然的气息激射而来。 确实,杨玲珑、周逸君、耿成仁他们的教学视频都会录了下来。不过为了保护他们的隐私,头像、声音等方面做了处理,可以清楚地看到教学过程,但看不出来具体是哪一个。 第40章 做一辈子的兄弟 周景明和李国柱在隔天下午回到矿场。 两人喝了些茶水,一起到三个矿洞里看过,也顺便问了下众人的情况,见再没有人被狗豆子咬过,矿脉没多大变化,矿洞里的支护也做得没问题,李国柱留在二号矿洞,周景明一个人出来。 他习惯性地到破碎机、碾子和溜槽边转了一圈,看一下出金情况,然后帮着白志顺煅烧金汞齐取 “我之所以义无反顾地接受光明的传承,肩负起这份无比沉重的责任,便是为了改变——虽然改变不了历史,但我却可以改变未来!”陈墨坚定地喃喃自语。 杨子龙笑了笑,在口袋里拿出了一盒烟,我以为是什么好烟呢,原来是十块的,他自己点了支烟,随后问我,抽不抽,我点了点头,他扔给我一支,我点上烟抽了一口。 听天启这么一问,众人才发现几位王爷正在前排闭目养神,不禁有些佩服皇家人的气度。 日下部香和灵奈这两人还是光属性攻击力,击杀黑暗怪物可是非常容易的。 “那你怎么知道这幅画是假的?这幅画,可是吴道子的徒弟吴尔子画的!”中年男子继续追问。 真的没有办法改变吗?陈鱼一直在心里问自己这个问题,她用沙盘制造成简单的图纸,用现代的思维分析着,想着为什么在现代那么先进的捕鱼条件下,不管捕到多少的鱼,最后都被消耗了。为何在这里,就不行呢? 拿完钱,去了兽城,兽城比我们上次来严多了,听消息说,上次我是把二把手给干了,所以他们才会这么着急,现在兽城戒备森严,我再闹下去估计我就得埋在这里,所以我打消我的念头,在兽城转了圈,直接离开了。 看来我这边要加速了,因为我感觉到了紫孑的压力,所以让他们赶紧了解别墅里面的布局,看看有没有其他的门,还有什么暗格没有。 她心里咯噔一跳,后背汗毛倒竖,一股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更加卖力的寻找着曲清染的身影,直到绕过一堆残木乱石,她才看见那个躺在清冷月光下,一动不动,毫无生息的身影。 慕容早已经带着俞升堵在那些狮子的逃跑路线上,现在这些狮子只顾逃命,对于慕容和俞升的出现全不理会,但慕容却不会轻易放过这些狮子,她很容易就追上那些只顾逃命的家伙,接连拍翻四头狮子。 她知道历楷和张杰都是公子哥的脾气,现在被人这么轻蔑,自是无法忍受。如果他们发脾气,自有好戏看了。 “闭嘴,漓之夭你休要管窥蠡测我的内心,这孩子是孽障,要不是以后我有利用价值,现在我一掌就拍死了他。”他一边说,一边皱眉看着我,我只能点头。 面对鲛人中绝大多数的悲观看法,她却觉得一切的一切都应该作如是观,该来的总是回来,该过去的也总是会过来。该来的,我们应该坦然的面对,不慌手慌脚。 “爹!”白凝夕起身叫住了白念宸,那个字话音未落,白念宸和幽萝夫人便猛然顿住了脚步,他们蓦地一愣,随即双双转身回眸,无比震惊的瞪大了瞳孔看着白凝夕,被她那一声‘爹’所震惊的,连动都动不得。 “我是青蒙山的信使,敢问前面可是特使大人的车驾?”咕噜一抖衣袍,正容说道。 于是令狐韩氏转而开始不遗余力的带领云秀领略红尘富贵,希望能扭转她的叛逆观念。 吴华这样的大度才更是让王克伦无地自容。吴华也跟王克伦说了自己在美国的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他说到了那个斯坦李刚刚用漫威的版权威胁自己的事,这下可把王克伦给气坏了。 因为之前,大家都是压着声音说话,叶子峰也没在意,所以也没听出来。现在他可以确定身边这个申猴就是她了。还有她身上散发的清香,在他身边总是挥之不去。 “雨楠,在这里还习惯吗?”储凝和姜雨楠沿着汉江河、边走边聊着。 我忽而感觉情况好像不对,立即挣扎了一下要起来,但与此同时,众人看到他化身成了一只巨龙,朝着那不周山去了,用力的一个撞击,天地为之变色,嘭的一声,山峦折断了,折断的部分堵住了那巨大的水流。 陈虎、孙新宇闻言,莫名其妙的望向师傅,不知道师傅怎么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一万功德分一个月?开什么玩笑,我现在才九百分?能够啥?”云虚一脸看过去,发现没有一个自己够资格的。 剑幽虽然是剑庄之人,但他也只是剑庄普通一名家族弟子,平常的俸禄非常少,才会选择拜入云仙门结实一些有财有势的人,可现在一下输了一万银两,要说不心疼那是假的。 威廉先是看了会电视,然后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浪费时间,所以他打开了守望先锋系统。 托管系统的任务千奇百怪,其中更是有托管各种法宝的任务,托管各种功法玉简的任务,甚至在其中还有托管七颗龙珠的任务。在托管期间,这些东西只要不损毁,可都是能够任意使用的。 早上去学校处理这件事情的时候,她都一顿觉得是教导主任皮洛斯弄错了人。 早就得知消息的郭夫人,亲自端着茶走入大堂,到得端坐着的郭巨侠身前。 一剑之威,尚未入体,光凭剑意,即使陈薪烬有睡仙功反哺肉身,也被活生生压爆了。 一颗巨大的水雷给擎天柱甩了下去,在湖底猛得炸开,整个湖面掀起了滔天水柱,随后像是被煮沸了一般翻腾了起来。叶天一行人顿时紧张的看着湖面,等待着水魔兽的出现。 第41章 驻矿员 到了约定的时间,周景明让李国柱开着车子前往县城医院,见赵黎已经恢复,精神也不错,问过医生能出院后,他当天拿着批条到供销社买了两桶柴油,又补充了一些物资。 在县城住了一晚,第二天才拉着两人返回。 周景明在下午的时候见到赵黎,看他又活蹦乱跳的样子,打趣地说了一句:“看你以后还敢惦记狐狸皮,这 前几十年的自然灾害,或者是大锅饭时期,那就不说了,毕竟已经过了很长时间,在说也没意义。 在宜妃让胤禛离开时,江染离就知道等着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她从来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可惜的是,他没办法看到那样的场面了,还真的是错过了许多呢。 “什么条件?”德玛尔也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的就和自己达成一致。 毕竟,这异能事件,也是最近才暴发起来,而且,基本上都是各城市的具体工作室在处理,异能事务所,只有领导责任,很少参与实际战斗了。 在意识消散前,江染离看到胤禟从远处疾跑而来,他的身后有十阿哥、十四阿哥,还有胤禛。 他来这里的目的,其实也很明显,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知道,阿斯加德人还活跃着。 吉普车在海边城市不算什么稀罕物,就连大奔和桑塔纳现在都很常见了。 曹艺晴听得一愣,她说什么?在这样的时刻,她还能说这样搞乱? 莫云峥还是面色依旧,冷淡的说了句,双手背在身后,面色威严,不怒自威。 “子谦的脾气急,你要盯着他,不要让他闹事。万事都要以顾客为主,顾客就是上帝!”任奇良敲打着。 “放心,不是大军压境,仅仅是使团而已,既然皇太极能带人去科尔沁求联合,我大明亦可!”王琦今天已经挑选好了前往科尔沁的人手,百余人,皆是忠勇悍卒。 任老夫人脸色阴沉的厉害,盯着邱意浓的眼神恨不得要将她整个凌迟了。 薛太太一连喝了两碗才放下了勺子,勉强笑道,“一吃就知道是宝姐儿亲自做的,厨房的人再也做不出这个味道和火候的”。 内城居住的便是幽冥府的核心势力,不过,早在千年前,内城便开放了,外城的阴魂也可以进入内城,但等到晚上,外城的人却不得在内城逗留。 薛蟠想到母亲和妹妹们围满屋子一个劲地夸他,那些个伺候的丫鬟婆子也跟着一个劲地夸他,夸太太和妹妹们享他的福,不由嘿嘿傻笑。 薛太太和甄太太等得心焦,早早就遣人去大门外候着,叫一看见虞信回来就立即请过来说话。 “要是发给邱意浓,可不能发情话,不如发我出轨了,如果回复的是我原谅你了,就算任少成功。”有人提议着。 一时间,整个辽东地区,后金和大明所有明面上的大军,都围绕着这一处山地,开始了用兵角逐。 今日老胡的表现给谢雪清一个很好的提示,让她忍不住的想要过来试试看,若是能够成功的话,以后这酒楼内就再也不会缺人了。 更何况封林的感知,只杀这里的强者,这就是教训,让他们后悔,后悔到极点。 贺若怀心已经退到门前,炭火烧的很旺。将整个屋子烤的暖融融的,平添几分慵懒气。 所以,虽然他贵为意大利的外交大臣,可论这个位置的由来,无疑是充满水分的。 第42章 拿人手短 碾床上那一层金子最密集的泥粉膏体,被顺仔装袋子里,随手扔在一旁,沙木沙克和阿里别克两人在碾床边,自然只能在碾床上看到少量的金子。 他们看到的金子量少,对于周景明而言,自然是有利的,要是看到的金子多了,他们只会觉得,自己得到的太少,继而得寸进尺。 白志顺敏锐的反应,当然值得点赞。 周 不过这一次,他的抓捕可不像前两次那么的顺利了。先是在转向卷轴的时候,感受到了来自于光罩的阻力。 “不会是……”目暮警官的脑海中又一次翻涌出那几个孩子的样子,尤其是带头的两个。 坐在床上的巧珂莉特睁大了眼睛望向了套着奇怪绳子的束身服,当这个东西被加娜硬套在身上的时候她立即后悔了,并开始挣扎起来。 第二是因为我需自己去考验那些人,之前我也和你说了,在这方面圣剑王大人不是特别的擅长。他都不擅长,就更别说是那个家伙了。所以这考验,只能由我自己来进行。 “他连自己家床单都不更换的,当然也会拒绝客房的服务吧。“须贝叹了口气说道。 薛凉也不知是被怒火冲昏了头脑,还是觉得青林真的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 副将俯身看去,果真如赵奢所言,道路变得泥泞起来。如今天色大暗,情势不明,这样贸贸然的进攻,鬼知道会发什么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情。 不过众位亲兵见他回过神来,虽然很是不屑,当也不想现在就丢了脑袋,纷纷上前扶起他。 隧道不长,只是拐了几个弯子,几人还没走半分钟,就看到了前面的亮光。 夏沐瑶垂下眼眸,心里黯然,她如何能让呼尔赫知道她来庵院的真正理由呢?她那日随手打开那张黄色草纸,上面的字令她心惊,那上面说仁继是她和赵元廷的孩子,是她被囚禁思瑶宫时,赵元廷将她迷晕之后才有的孩子。 而且他们感受到了一股炙热的气息,那是源自地脉的火气,他们已是想到,前方应该有着岩浆存在,而那光芒应该也是岩浆中燃烧的火焰,想不到他们已是深入到了地脉之中来了,看来已是潜入足够深了。 被冬天冻结的天地万物,苏醒,萌芽,生长,而从天都来的商人与旅人,也带来了许多消息。 想到就做,三大首领马上安排了三十辆黑色SUV组成十大车队,用以假乱真的方式将山本运走,准备将他安排在山口组某个秘密基地之中。 但是,在林晓天看来,只要吴馨雅可能有一丝危险,就不能忽视。 白马关是与大河国交界的,以前是镇国公府的慕容杰驻守的,不过镇国公府为了支持龙起津起义,那慕容杰就悄悄将三万兵马抽空了,调至凰城为龙起津所用。 秋猎庆典年年举办,皇上年年出席,这些守卫们自然都见过皇上几次,但他们还是觉得,今天的皇上是最美貌优雅的,这让他们咂嘴不已:皇上明明是个男人,怎么会越长越好看呢? 彼时的夏沐瑶仍在府中藏着,又饿又困,躺在残屋的木板里睡了过去。 两人挥手告别,看着柯学姐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叶玚用力呼着气,然后走到旁边把七白的耳机扯下来,却发现这家伙根本就没有连着手机,完全是在带着耳机装样子。 来到御手洗绯月身前,鬼手献宝似的打开第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件乳白色的连体防弹衣。 不过,龙天的心里还是有些疑惑,那就是之前魔王化作黑无的时候,偷偷的吸取人类精神力的事情。以魔王之前的实力,根本就没有必要做这些,难道说,现在的魔王,已经是不比之前了??? 回到基地的时候,我准备悄悄的上楼,却发现训练室竟然还有光。 卡西斯的怒骂,让众人心里都有点怪怪的感觉,堂堂的召唤师公会会长,一名拥有神兽的强大召唤师,居然被他当众骂成废物,在大家看来,这怎么都有点过分了。 武警官兵数量并不多,只有六个出现在办公室中而已。但是他们一个个荷枪实弹的,看起来还是冲着自己而来的。李满顿时惊恐起来,说到一半的话,再不能说下去。 红月城依然是红月王朝的都城,而之前那成为废墟的皇宫,已经建立起一座新的王宫,一切看上去都已经成为定局。 密室里面的陈风还没有清醒过来,玄武遗珠里面蕴含的‘混’沌体还没有完全在陈风体内建立一个完整的‘混’沌体。 但贾琮目光长远,他分红只拿两千多,省检些,还是够用很长时间的。 身为张家将‘门’之子,不能修习元素力,那将是多么可耻的事情。只不过,张氏却没有任何的怨言,默默地承受起了一切,给天养更多自己母亲的关爱。 我和熊猫之前就将鸡血盅放在这天蓝色被子的正中,稳稳当当的摆在了床上。 今日的来访,无非是一场非正式的试探。而周末的邀请,那才是真正的洽谈。不得不说,荣格家族和这位霍夫曼都很懂规矩。 大概是夏侯沉霄的眼神太有侵略性,饶是温玉蔻也抵抗不住,边说边垂下了头,觉得自己再被看下去,或许会被对方勾出什么隐秘之事。 在赖古启看来,在这种情况下,林翌他们向西逃窜是唯一的出路,向东撤退,根本无法突围出去,那就是自寻死路。 “是,徒儿告退!”夏羿说完,扶着昏迷的炎舞,消失在了帝俊的视线当中。 而出自慕容山庄的剑,虽然占据名剑只有三数,对于江湖人而言,仍是不输大靖司徒的存在。 两人的对话还好兰溶月没听到,否则她一定会好好的补充三个字好基友。 第43章 阳谋? 在抓鹰这件事情上,周景明请教过巴图。 网捕无疑是最安全的办法。 鹰类筑巢,要么是在高大的树木上,要么在高耸的悬崖峭壁上。 周景明见过江布尔的大儿子为了抓金雕雏鸟,差点把命赔上,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玩物,冒那么大的风险。 只是,网捕这种事情,得靠运气,通常是在发现天空有鹰类活动的 奇怪!怎么没感觉?难道,真如平时人们说的那样,痛到极致痛到麻木的时候,就没有感觉了,就不痛了? 普通内门弟子和铜榜内门弟子之间的待遇可是差了很多,很多,首先九天星辰塔,普通内门弟子根本就不让进,这是专门为铜榜弟子设置的一处修炼之地。 “王后自己要求的。我原本是要带王后到泉州的,但是王后不想离开上海,而且泉州那边的教育也的确不如上海,所以她就主动要求寄宿到你家里,由你来照顾她。”王颖丽解释道。 在场的哪个不是家族的掌舵人,见过大市面的人,但与杨少天一比,自己感觉自己就是个渣子。众人都纷纷赶回了各自家族的集结点,告诫门下弟子见到杨少天此人一定要好好的结交一番,就算成不了朋友也千万别成了敌人。 手指急促的在电梯上按了几下。等着电梯从三十几楼。一直降到一楼。 我现在只想笑,哈哈大笑,我不知道为什么,只是觉得很好笑,笑自己,笑他们,笑命运,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忍不住了。 说完,跑车一溜烟消失在停车场里,留下一道十分呛鼻的车尾气。 不过我倒没有非分之想,不是拉着自己最爱的人的手,自己内心始终没有那种温暖的感觉。 得到了杨天的命令,混沌吞天犼一个跳跃,就扑到了那只兔腿面前,抱着啃了起来。它可不是萧暮寒,没那么都讲究,不管脏不脏,也不怕烫,直接塞进了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 眼睛受到强光照射,重则永久性失明,轻则会暂时性的失去辨识能力。探照灯的光束,虽然不至于让哨位上的士兵失明,但至少会让他们暂时的看不见任何的物体。 与冉闵相处了那么久,她知道,那个男人会同情她,会给她一碗饭吃的。她用上水磨功夫的话,他说不定会重新喜欢上她,甚至,对她像以前一样珍视,出行都会有派护卫保护脆弱让人怜惜的她。 还有那个新娶的妻子,梦中的自己居然被她的话感动了。真是可笑,这天下间,哪有一个当惯妻子的人,愿意回过去做妾的?而且,还得与夺了她妻位的人朝夕相处? 尖叫声起得太突然,而且就在两人的头顶上一人高处传来。一惊之下,王弘的长啸声戛然而止,陈容的箫也落到了地上。他们同时抬头。 或许说,剩下的就是唯一寄希望于对方并没有将美国记者和卡罗莱拉,一起转移到拉卡去。 “难道!!怎么可能!!”瞬间!他脸上浮现出难以置信的神‘色’!而楚轩也是若有所思的样子,唯一愣住的就是李逍逸本人,自己和郑吒也有关系么? 神色一动,也不去追究话的真假。陈浮生沉默了,望着近在眼前的仙山,又忌惮望向黄泉海,不由得叹息。这黄泉海的威名可是响彻剑魂大陆的,意味着死亡,进入黄泉,就连灵魂也会被磨灭,无法进入轮回。 第44章 得跳出来 巴依所说的那些事情,如果是真的,确实对他自己一点好处都没有。 别的不说,他跟沙木沙克关系不复从前,这一点就万万不能透露。 如果他跟沙木沙克的关系依旧亲密,周景明就会有所忌惮,关于他的事情,得掂量着点来。 可是,巴依偏偏说了。 这让周景明不得不想:巴依是不是还有别的依仗? 相比起泠苞,邓贤在益州军中的地位显然不算太高,对待泠苞的态度,邓贤也是唯唯诺诺,不敢有丝毫不敬。虽然觉得泠苞在这个时候还敢饮酒作乐,有些不太妥当,但邓贤也不敢劝阻,只能是在一旁陪着说好话。 良久,王不法突然道:“地行龙的筋可以吗?我有一截足足有四十多米长的地行龙的筋!”旋即,王不法突然道。 士卒也知道杨白的脾气,哪里还敢多问,连忙是退了下去。而按照杨白的吩咐,汉中军守夜的安排,也是如平日一样。 只见这灰狼整个身体竟是开始疯狂增长,那灰色的毛发瞬间开始蜕变,竟是化为了黄金色。 一道猛烈的龙卷风升起,将长门卷在里面,长门的身体被龙卷风卷在里面,可是仔细一看的话长门根本没有受一点伤,或者说风力的侵袭全被他身周围的一个防护罩给隔绝了。 更别说他认识的都是忍者,都是走在钢丝上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掉下来摔死了呢,到时候资产不就全都亏了,还不如提前享受。 被至尊境的威压笼罩,王阳身躯一僵,感觉身上仿佛压着整个天地,遁速立刻犹如龟爬起来。 张辽会在刚刚抵达成都城外,就对成都直接发动攻势,自然是因为之前得到了确切军情,知道城内的守军不多,这才会如此轻易就攻城。 面对周围大妈们的指指点点,纲手不耐烦的握紧了手,手中的菜篮子提环直接被捏碎了。 话语刚落,苏望和归番等人,即已听到了一声悦耳的掩嘴轻笑声,正是另一边,听到苏望的话语后,忍俊不禁的白妤凝所发出,许是忍笑得有些痛苦,白妤凝的双颊升起了几缕迷人的红晕。 “怎么,你不恨她?”元卿一挑眉头,问出了杜娅茹方才也问的话儿。 卸了妆,把剧服给换下来之后,夜幕海就撇开了自己的经纪人,准备去找紫灵问清楚。明明说好是请他吃饭的,怎么会变成请整个剧组吃饭? “废话,你倒是想骄傲你骄傲得起来么?”说着庄老头还扎心的看了一眼华老头怀里的华浱礼。 萧逸疯狂的在屏幕上发信号要求伊泽瑞尔撤退,可是伊泽瑞尔现在却不管不顾的疯狂朝着发条输出。 我刚才脑子里面确实太乱了,想来想去,也没有想到我妈妈能偷偷的联系张智伟他们,我们现在的路线这么的隐秘,自然是我妈妈泄露的我们的行踪。 “徒儿也不知具体是什么原因。但应当是再封印回去了。这就是那副万里山河图。”慕夕辞将万里山河图从乾坤袋中取出,毫不犹豫的递给了风长老。 她想,反正现在也没有什么合适的人家,倒不妨先答应下来,让被沈家伤了心的儿子开心一下。 不得不说,美人鱼对萌娃子的留恋和依赖已经战胜了对喵星人的恐惧,将自己送入了喵爪之下。 空闻于武学一道实无天资,只有空智听了这句话颇有些妙悟,只是还不得分解。 “放心他们追不到我的,还有你现在是刻骨宗的宗主,你不会也想要想我一样将刻骨宗解散吧。”林风态度很明确,自己的意识就是告诉邓凯,自己出去主要给邓凯一个离去的理由。 “下一个!”负责考核的刘老师显然已经猜到了是这个成绩,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就好像一个机器人一般继续说道。 动听的声音犹如天籁一半呢传来,是周围的空气跳跃一般弥漫着清香。 并未发现她有受伤,反而吃的还在打嗝,所以这刘学艺并没有打算伤害她。 祁嫣然看见白光的时候,脑子里一下子出现了许多她不曾有印象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在她眼前出现。 唐兮白左右找了找,唯一的一块干净的地方就是那块墓碑的位置了,便坐了过去。 “糟糕!”听到妖兽已经撞碎八层结界,三叔也是淡定不起来了。 镖师笑着说:“在百年之前,蝶谷里面还残留很多千年前留下来的灵气,蝶谷的的武功当然是横扫江湖无敌手。 下面布局了很多的监控视屏和巡逻队,大厦的上空却被忽略,这点陆卿云一早就发现了。 冥族的强大林风也曾经听闻过得,但那也是在数千年之前,现在冥族根本没有任何狂暴的资本。 “这是?”刚刚怕打扰蔡旭,王柱才没有说话,但这个奇怪的东西,王柱一进来就已经随着蔡旭的目光看到了。 现在的污染企业虽然污染的厉害,但是大多数还都是流于表面,基本上都局限在地面浅层,但是新世纪之后,那些污染企业却挖出大洞悄悄往地下饮水层排污,毒害之大危害之烈,比九十年代的污染企业有过之而无不及。 第45章 隼中的极品 周景明眼睁睁地看着天空一大一小两道身影数次交锋,那只苍鹰的攻击虽然犀利,但似乎对金雕的伤害不大。 金雕不胜其扰,选择猛振翅膀,快速离开。 它全力飞起来,速度也是极快,那只苍鹰尽管速度上更胜一筹,也无法立马拉近彼此的距离。 而且,金雕有了防范,每一次苍鹰一靠近,金雕立刻翻身迎击。 想明白了这点,钟进卫觉得好开心,本来一直为明朝裹脚的事耿耿于怀,现在终于解开了这根弦。 寒枫雪一松口,紧绷的气氛也终于是松垮了下来,众人也都变得活跃了起来,开怀的谈笑着,他们都没有注意,一旁的陆雪,眼中却闪过一丝的黯然,像是有着重重的心事,无法释怀。 “时间马上要到了,准备一下吧。”混元等阵法中的灵石再次消耗一空的时候,出现在聂无双的身后,在他身边,还有早已经准备好的金莹。 而钟进卫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提高士气的机会,让新军将士全都上了甲板,接受他们应该受到的赞扬。 经过一个上午的修养,天机子等人身上的药力都已经消散了,所有人都顿时感到无比的轻松。而万神宫那些尸体和鲜血也在天机子的吩咐下处理干净了。 “你…”。火叶顿时愤怒的瞪着眼,指着江南胸膛,被气的说不出来话,最后只能阴沉着脸,重重的点了点头,冷笑出声道:“江南盟主,应该还记得余力吧?”。 远远看到船队驶来,两岸的百姓就开始激动了,纷纷议论起新军的厉害。 禹风竟然求人了,而且向韩昌求助了,要知道禹风这辈子真的是从没有求过谁,哪怕是家族里面的那些老家伙也是如此。 “好,那就走吧。”钟进卫也不敢托大,在辽阳的时候,建虏怕新军成那个样子。再要追来的话,肯定比之前的兵力要雄厚,不怕明军的伏击,他们才有那个胆子追。如此一来,要被建虏追上了,明军的结果就会悲剧。 不过十天,四名元婴修士,已经恢复如初,完全的恢复了战斗力,这个结果,别说是罗东,连祝无言和灵珠子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回到本垒后要兴冲冲地向莲木司询问,搞得后者一脸懵逼。 “阿弥陀佛,佛祖入梦,泾河龙王当年陨落,怨魂不散,恐危害天下苍生。 自己已经成仙,这一世结束,下一世开启,定然走上更强的境界。 投手丘上的那道略显清瘦的身影没有任何在此次对决获胜后的大喊,庆祝,只是慢慢地将目光盯在了蹲在等待区迟迟不起的前辈身上。 一旁的宫本家主见燕寻这副模样,还以为是之前猛鬼众的袭击让燕寻留下了什么精神方面的创伤,安排燕寻回去好好休息。 “护盾。”江元朝着温道林喊道,显然她是打算把这只怪清理了。 “不会?他说让你想办法,当初那个空间罩,是一次性秘宝。”李铁柱有点傻眼。 这位好心劝阻的前辈看了一眼乾的表情后也是忍不住喷了出来,身后的其他人此时也是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邵元郎能敬濡花酒,那是濡花的荣幸,岂能不喝。”举止优雅,一气呵成。 猴哥沉默了一下,然后真的打开了袋口,紧接着就跳了出去,俺和沙师弟也随后跳了出去。果然已经到了外面,计划得逞,咱们三个都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俺说:沙师弟,你还真有办法。 风景秀丽的武夷山,今天是风和日丽,空气沁人心扉。然而这并没有能够将李絮与冉冉和秦梦之间的尴尬气息化解掉。 塞尔纳加人在这个星球的南半球和北半球各设了一个驻军基地,留守将领一人。 现在,死灵背叛者,已经一半完全运用了黑暗的力量,手中凝聚出一柄黑色的长剑,猛的向我攻击过来。 布加迪星系的虫族战局估计在不久的将来就会完全放弃防守,全面反击Protoss远征军。 没想到说话的冷如冰和她们差不多的年龄,而那男生看到冷若冰的长相后,心里不由惊艳了一般。 “我去找索轮老鬼过招去!”说完后,单丁就在原地留下了一道鲜红的残影,而他自己,已经闪到了末日堡垒内不见踪影了。 苏芊艾将医院的地址以及自己的病房号一起告诉了琪琪后,琪琪就匆匆挂了电话,苏芊艾知道琪琪应该是急着赶到医院来,心里想着应该如何将程亦宁支开,以方便自己一会儿与琪琪聊天。 只是就在桑沐青觉得看到了希望的时候,苏芊艾却发生了车祸,将以前的事都忘了,自然连桑沐青是谁都给忘了。 如果李絮不是拥有是以脑思维模式‘操’控的七杀战斗机甲,他的伤势就足以让其无法正常的‘操’控机甲!如果不是李絮在绝境之中,完全放弃了生的希望,只想要孤注一掷,以命搏命,进入到了奇妙的预知境界之中。 第46章 不是普通混子 按照巴图的说法,周景明弄回来的这只猎隼,从体型和羽毛的柔细程度来看,是一只母的,差不多能有三斤的样子。 如果是公的,体型会更小一些,不到两斤的样子。 至于年龄,巴图也分不出来,但听周景明说这只猎隼敢驱逐金雕,应该是只成鸟,不然不会有那么大胆量,估计不太好驯养。 不管怎么样,既然是隼 “你说得对,我就是十三部的人,谁敢招惹我,我要他们的命。”舒音一脸狠辣。 手枪原本是绑在她大腿上黑色腿环的枪套上,刚刚才取下来给的林玄。 最初那名契灵使,能够一人契约那么庞大数量的契灵们——是一件多么不可思议的事情。 舒音在十三部混了这么多年,虽然混了个管理层,确是最低的管理。 “姜娜娜,我说过了,你选了陆深,就别再来招惹我,我沈遇寒不回做你的狗。”电话被挂断了。 虽然自己用不光彩的手段占有了对方,还得到了对方的仙术,但一码归一码,我是混蛋我该死,而你要杀死我,我也要杀你,这就合情合理了。 此时不再是那般枯寂荒芜了,反而是有了一丝丝的生机,整个星辰都开始散发朦朦光芒。 这还只是不怎么理会俗世,习惯了孤身一人的星见镜璃,这百年来因为牵扯而自然而然携带的人数。 万人往的话让众人心头一凛,就是高空之中对战的二人都有些心神不稳。 她用指腹厮磨着男人的下巴,微微冒起的胡渣有些扎手,却一点都不失违和,依然还是这般帅气。 柳湘漓感觉岳不单已经无可救药,正如她刚才所说,她的丈夫不惹事,也不怕事。现在人家都欺负到自己头上了,忍就不对了。 一时之间,众人纷纷看向被克洛巴轻缓折叠起来的信,目光在那封信和面带笑容的罗身上移动。 叶洛足足休息了一周的时间,然而,那一次别看叶洛被弄得很惨,但其实,却是叶洛自己把自己弄伤的! “也就是说,是朝廷下的旨意,石虎照做?但你可知此时是谁主使?”杨宇追问了一句。 李坏停了下来,转身冲着梁仕笑了笑,他本以为梁仕只是看重他的能力,想为自己所用,却没想到梁仕竟是为了保护他。 直面挨了韩霜双一拳的淳耿,像条水平线冲出擂台,在空中横飞三、四秒钟后,才失去势头,落地连翻带滚掀起一线尘埃。 “古星魂!让我来!”冷秋水冷冰冰道,阻止古星魂的同时,旋即全力催动冰属性力量。 “罡遁——临压!”让查克拉同时呈现出风和雷的性质,它就会变成一种无形无色的强力机械波。 看到那黑色圆盘后,金眼眸微微一缩,一下子就想到了面具人,不由偏头看向罗。 “哪有这回事!”虽然瞳的母亲说的是事实,但是她直接说出来,众人的脸色都不好看了。 当时情况还是有几分危险的,如果俞思蓝不是有了身孕,如果戚修远完全丧失意识,如果袁特助没有及时赶来从戚修远手里把已经奄奄一息的齐眉救下来,后果将不堪设想。 “还惊喜,别是惊吓就行!”鲁啦啦嘴里虽然没好气,但脸上期待的表情却出卖了她。 三个男孩再次看向鲁啦啦的眼神,多了一丝敬佩,一丝感激,以及……一丝求知的饥渴。 第47章 驯服 “两公斤的金子,就这么让他拿着走了,未免太轻松了……” 在李国华等人带着人手和工具进入矿洞以后,武阳也领着人往三号矿洞走,见周景明还在看着汽车离开的方向,走到他身旁,小声说:“周哥,要不我往HBH县城走一趟,保证收拾得利利索索的。” “你以为我不想,但县城不比荒野,你以为县城里的那些公安 回想彼时初见寒锦衣,那还是乌鸦一样的存在,此刻,寒锦衣在姚莫婉心中,便似展翅的雄鹰,在他的羽翼下,姚莫婉感受到了温暖,这一刻,姚莫婉竟觉得寒锦衣是这世上最帅的男人,连燕南笙都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结果一看,这大殿之上,那欧元月夕与太子也已经落座,就剩下发呆的她以及那一表人才的冰山王子七王爷了。 其实不是慕容秋枫太大胆,而是因为他完全不懂,所以能做的便只能最初的学习,学习对象自然就只有上官烨。 “不是。”常笑想起听到的圈中秘闻,八卦心一上来,心情轻松道:“杨思维和孙雨涵父亲是挚友。 青州府位于山东中部,西接济南府,东接莱州府,北靠渤海湾,是山东西三府之一,也是明朝后期抗击倭寇,驰援辽东,拱卫京师的军事重地。 不知走了多久,直到看到子桑无泽,那一身白色身影的男人,以及身后的族人们,鱼算子迅速的止住步伐,因为他不能露面。 “是是是,我家筠儿这么倾国倾城,如何能随随便便嫁呢。”慕容秋枫好笑的揉揉那柔软顺滑的发丝。 随着子桑谷牧的一声令下,门被缓缓地推开了,在宫人的带领下,一身紫色衣服的子桑无泽并着白衣的林夕缓步走了进来。 关剑看着怀中的夕颜,心疼说道。她的半边脸上,已经是漆黑一片了,五官好像凝结在一块,丝毫分不清哪里是眼睛哪里是鼻子了。 “是吗?若是娘娘喜欢芙蓉身上的珍珠,芙蓉跟娘娘换过来便是了!”夏芙蓉惊喜过望,眼底华彩纷呈。 刘通见到这些热情的医生们,并没有拿出任何的架子,笑着跟他们打完招呼,就进入病房,帮章部长地母亲开始进行手术之前的必要检查。 拉鲁拉斯完成进化后,迫不及待的伸开胳膊,像是要怀抱世界一样,轻盈的转了个身,开心的叫了声。 为了打听到苏云凉炼制的是什么仙丹,凤天阳特意跟着苏云凉采买去了。 青山绿树、水流淙淙,也许不用多久就可以看到了。 这次挖渠经过了许多田地,却意外地没人出来说诨话,或许大伙儿早盼着这一天。 该不会是这位神明的意识在星界内呆久了有些傻了出现了妄想症? “不是不错,而是我们必须要这么做,否而凌氏山庄的势力一旦做大,那么,危险的就是我们组织。”卫风淡淡说道。 带着模糊的火云,妖凤袍袖飞扬,莹白如玉的手掌像撕开一层薄纸,魔幻般穿透空间,与幽离探出的手臂交错而过,彼此护体真息剧烈摩擦,生成无数细微电火,四处窜动。 两人居然避过了所有人,其他人丝毫没有发现两人有什么变化,还是那么自然。 这种能量独一无二,只在这块儿月球石上存在,洛托姆图鉴已经证实了这一点,如果想要再找到这种能量,就只能去月球上找了,它似乎是妖精能量的前身,太阳能量转化后的产物。 第48章 岂能饶他 周景明打量着五人,见五人中,有两个维族,另外三人,听口音,都是口里人。 跟李国柱和赵黎出来打探,回去后告诉他的情况的差不多。 只是,他没有看到巴依,也没有看到侯向东。 几人吊儿郎当地靠坐在椅子上,有一个维族人拿了筷子,将桌上放调料的罐子,敲得叮当作响,还有个口里人,脚蹬着地,将椅子 “海神?”辰星几人都不明所以,海神不是已经陨落多年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难道他还没挂掉? 男子咬了咬牙,径自上楼去洗澡。他的脚步沉重,踩得楼梯咯吱作响。 “哼,比超人厉害多了!”在龙鳞爵的心理,不管他今天是多么有成就,御傲天永远都是他心目中的偶像。 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一鸣惊人,只要自已渡过六劫,成为真正的枭雄巨孽时,才有一线希望复仇成功。 却不知道,他刚闭上眼睛,陆明萱便看了过来,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眼,但她的的确确看了他,只可惜他没能感知到罢了,而且他不知道的是,除了这一眼,陆明萱之前还曾偷偷看过他好几眼。 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显赫一时、名噪一时的几成经济领域民族英雄的康桥集团大老板骆志远成为了植物人!媒体的哀婉报道,引起了国人铺天盖地的嗟叹和惋惜。 “辰星,你看那里……”就在辰星镇静于水晶宫殿的宏伟壮丽时,芬兰指着水晶宫殿后面说道,辰星顺着看去,之间那里断壁残恒,破败不堪,无数水草丛生,一派萧索的景象。 “辰星哥哥,你知道这种毒,那你一定也知道怎么解,我求求你,救救我妈妈吧,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芳芳几乎是带着央求的语气说出来的。 况且,向上隐瞒不报,这意味着,遇难工人过后将不能申报工伤,有关事故责任人不能依法惩处,遇难工人家属所获得的赔偿将大幅缩水,甚至,如果工厂无良,把事故的主要责任都推给了死者,家属会一分钱都拿不到。 晚上,大家在校园里有节目演出,虽然天气有些冷,但是人不少,大家都很热情,言言七跟着司程吃过晚饭也过去了。 侍应生顿时觉得压迫感十足,不由缩了缩脖子,转头看向唐宛清,想要求救。 张嫂老脸一红,哪晓得洛尘这么在乎苏黎,退到一旁,极不好意思。 见状,上官飞燕只得白了她一眼,这才起身洗漱,本打算先去给爹娘请安,却看到府里的管家慌慌张张地跑进来。 乔汝安扫视一圈这简单布局的三个主房两个耳房还有一个大院子,空旷、华丽的宅院内没有一丝人的气息。然而,这院子却是被人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也不像没人住的地方。 叶天听到孙俪的话,嘴上挂着苦笑,这都什么情况,不就是旷了一天课而已吗,有必要发这么大火吗,叶天心里很是无语的想着。 “对对对,我也有这种感觉”孙海脸上流着冷汗,一副同病相怜的表情。 伊雪的话终于叫醒了叶天,叶天从沉思中醒来,“既然不知道为什么,那我只有打破世间的极致才能找到真相”叶天心里释怀的想着。 黄祖蓦然间认出了那敌将是谁,刹那间惊到目瞪口呆,错愕变色。 可以想到答应尹之轩的事情,她的眼泪就再也忍不住,更是凶猛的流了出来。 第49章 小人之交 地上躺着的侯向东,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中不断有血涌出,在地板上染出一大片。 如果说武阳那几下只是将他弄个半死,嘴巴里还能有气吐血泡,那巴依这几下,就是真的要命了,他胸口都被跺得塌陷下去,骨头都断了。 巴依竟凶狠如斯,这是周景明、武阳和李国柱都没有想到的。 然而,事情不止如此,巴依将 就是旁边的董迟和朱晃也一脸惊奇的样子,实在是他们都没想过这个法子。 唐婉儿一脸平静的打开医药箱,拿出消毒药水,去给慕雪莲上药。 但他只是将那个问号画了出来。一行空白中,只有那个显眼的问号。 露比亚毕竟还是个孩子,想的还是太天真了一些,就算精灵王不会对艾尔斯坦因家做些什么,帝国为了维护颜面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唐厂长这一回头望凤鸣,其他人也忍不住回头用怪异的眼光去看她。他们认为,身后的林凤鸣,结局会很悲惨,关键是她现在还不自知,傻傻的样子,正沉浸在自己的美梦里。一时,他们也和唐厂长一样,都为凤鸣惋惜。 被璃雾昕弄得一怔之后回神的慕子云一脸怒色,看着璃雾昕的目光阴沉了几分,手上的力道也大了些。 可没想到,叶天羽竟然一直在帮她查。可他为什么上次都不跟自己说,还害自己误会他没管,甚至心里纠结痛苦地要对付他。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事情发展成这样,雅夫人的心里,反倒狠狠松了一口气。 于佑嘉正望着他们,月光勾画出一抹浅笑,连每一道阴影的形状都晕染得恰到好处。 这一刻,宋御宸深深的觉得,自己这个无缘的亲爹高大威猛,英俊潇洒,简直就是神话里的巨人,救他这等平民于水深火热之中。 “有吗?有人欺负你吗?我看她们是在教你来着。”刘逸寒笑着说道。 贺宁馨和简飞扬在西山半山腰的别庄住了一个半月,请了好几个太医过去给简飞扬诊脉,甚至惊动了宏宣帝。亲自传了太医院最好的太医宋医正,去给简飞扬诊脉。 “这狂飞倒是有些本领,竟然被他逃掉了!”无九州看着狂飞逃离的方向冷笑一声,也不做作,直奔当初周亮离开的传送阵而去。 “好刀!”陆为禁不住暗呼一声,长刀法宝在修仙界并不多见,从前他在天风暗市武器店中见过几柄,长度也就九尺左右,呆板而无灵气,只能当摆设使用,与近日见这长刀根本无法比。 楚华谨后面的话没有说完,裴舒凡却有些欣慰地笑了:好歹是明白过来了,能看出这其中的利害关系就成。 算起来这厮还是昊天的侄子,夜幕降临,杨戬变化成一只蝴蝶,轻轻潜入对方阵营。 “咦,你停车看着我干嘛?”良久,孙晓梅好像醒悟过来,瞪了眼儿子,诧异的道。 “冯主任,我倒是希望那一天迟点到来!”林锦鸿却悠然道。两人对视一眼,突然间,两人眼神中爆出一阵异彩,各自点了下头。两人的眼神中好像充满了无限的战意,这是两个男人间的约定,除了他们两人,谁也看不懂。 “别怕,放开了胆子干,你师父我要对付的可是一个大坏蛋呢!”叶青淡笑着鼓励道,神色傲然。 可即使是是步入了道境的掌教,能够算尽了天机,可是依旧没有算出一件事情来,那就是叶进的傲气。 第50章 不能掺和的事儿 沙木沙克家的房门被敲响,开门的是莎吾丽。 见是周景明,莎吾丽侧身让到一旁,在周景明进屋后,她关了房门,到沙木沙克的书房里去了一趟,回来说:“你自己进去吧。” 周景明冲她微微笑了笑,去了沙木沙克的书房。 翻看着报纸的沙木沙克抬头看了他一眼:“坐!” 周景明没有忙着坐下,而是先将 经过两个多月的修行,路鸣的实力又上涨了不少,平均每天提升70多四维属性,现在四维属性已经都突破了四万点,最强的智力属性更是提升不少,已经达到了接近四万三千点。 说实话,隋阳的确考虑过安排圣吉列斯正面对抗祖国人,并尝试获取祖国人的极限数据,然后利用【重置】回到突袭行动开始前。 一千骑兵,进了范金凤的营地,见人就杀,且手上拿了火种,一边杀人,一边放火,营地顿时就乱了。 按照每个矿点三百挖矿妖,二百运输妖,一名矿妖挖出的血铁矿可出产10斤血铁。 原来是议会大厦正门前端的全息屏幕,呈现出了至高议会的实况直播。 秦霄早就料到齐啸雷干爹多少会照顾到季震涵,加上季震涵在京圈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不可撼动的地位,要拿下他并不是武力就能解决的问题。 它变成了一条从未经历过心理创伤的狗,享受着主人的爱抚、拥抱,幸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细节,只有他的原体儿子们和情报部门的少数核心成员,明白是他【重置】了不知多少次的结果。 直升飞机已经准备好了,墨北源先上了直升飞机,而秦雪则被用粗绳捆绑着,一旦直升飞机起飞,她就会被吊在直升飞机的下方,悬在空中。 这若是在此之前,有人敢说他和师父拖累了谁,那他必定把此人打的分不清东西南北。 而花伯虽然看上去有些紧张和不安,但我从他看向古墓方向的眼神里,能感觉到他并不打算赶紧逃离这里。 一根根的规则之力在罗刹的身上形成,突然之间,一股庞大的气势从她的头顶之上瞬间勃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见一股光芒直冲云霄,随后水面之上的水流全部都开始旋转起来。 就在我差不多将树顶几十颗果实里都成功放入彼岸花花瓣,又看到有一部分已经愈合时,心里也是踏实了很多。 他们是特工,他们是卧底,他们是地下工作者,他们的心理素质是强,是远远超出常人。 “走,回家。”安意浓起身说道,他觉得刘薇说的对,自己现在必须要撑住。 樊轻离吓得尖叫一声愣在了原地,樊清火则惊呼一声飞起,想要去救。 我又看向囚车的外面,是个装修很时尚,且非常气派的舞台,许多刺眼的灯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在舞台四周,黑压压地坐满了观众,简直是座无虚席,人头攒动,还时不时有闪光灯闪烁,相当的热闹非凡。 片刻后,足足达到了两个九九八十一道的数量后,才停息的雷劫,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听三公主幽幽已经猜到了天大的贵人相助,我知道接下来我的阴间驸马爷身份就变得顺理成章了。 既然是打算用美男计,你当然要有一定的资本了,安意浓觉得自己长的还可以,而且穿着西装,打败一下,安意浓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还是可以的。 第51章 见到青菜路,金子就显目 巴依和沙木沙克,一个是亡命徒,一个是政府人员,对于周景明而言,都有些棘手。 关键是,这是他们之间的私斗。 周景明不想知道他们有什么恩怨纠葛,但很清楚,他们都是吃人的主,夹在中间,是最难做人的,稍不注意,引来的麻烦都不小。 他既不愿成为巴依的帮凶,也不想成为沙木沙克的枪手,最好的法子 野人义愤填膺的一番话是侃侃而谈、掷地有声,直听得青衣美人无比动容,暗暗地对野人更是敬重了几分。 “回禀第三圣尊,我的确想到了一个可能,但却不能确定。”大祭司说道。 “我是受人之托,怕自己打电话说得太多你反倒不出来了!”萧样儿推开会议室的门。 “睡不好还不是心头火。”莫愁坐到他对面,帮他一一展开饭菜。 Per有些愕然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不过他也是做间谍出身的,吴用说得越是神秘,他知道这信息的价值越大,越是不能透露给外人知道,而且从吴用的眼神里,他似乎也猜到了几分。 “可是,我们怎么才能判断狼的多少呢?”云飞雁望着那不远不近闪烁着的绿宝石般如冷焰般的狼眼道。 对于这样的邀请,吴用求之不得,是时候将所有的事情解决了,离天亮只有四个钟,而且从不拉不拉提的行为看来,反恐组织今晚的行动并没有取得太大的收获,他们的骨干份子还在外面逍遥着呢。 “外来者,给本王滚出来。”魂族王者对着牧易跌落的地方吼道,他不相信牧易会这么容易死去,只不过此刻居然再度失去了牧易的气息。 “你……你当我们是白痴呀,你既然不知道它是不是看门罗汉的敲门锡杖,干嘛拿它来忽悠我们?”胡蝶突然很有些气愤地道。 “寒爷,今晚二更后,奴才在东厢的偏殿里等您。”她娇滴滴的把话说完,便巧笑顾盼间含羞而去。 开山挖石是个大工程,加上昨天的暴雨,场地上有些泥泞,路不太好走。 裴司戳了一下南疏的胳膊,南疏表情微凝的拍开他的手,同时身体也挪了个方向,侧对着裴司。 在野猪人首领释放闪电链的瞬间,琉克就及时抽回长剑,可即便如此泄露的电流还是顺着长剑电到了琉克,让他忍不住退后了一些。 “你什么都不用别说了,大哥理解。”阿尔哈图看着吞吞吐吐的云汐,以为她又心软了,不由得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医生也开始着急了,半个月没进展,可以理解为病情严重,得慢慢来。 这似乎是一种全新的技术,既不是通过能量管道,也是不是直接物理上的连接,似乎是化作了一些难以察觉的波动,直接扩散到了需要的地方才汇聚起来,就像是那直接从遥远距离扩散出来的时空之力控制着空间迷宫一般。 虽然很遗憾,但是碧瑶的死可是剧情是诛仙中的一个极其重要的转折点,叶智是不会改的。 这点,让他特别的愤怒。身为混混出生的他,虽然性格单纯,但是这并不代表着他好欺负。 这?这……陈澈脑子奇热,他想到了一种大胆的假设,两个六姐应是同一人!但不是同一时空的同一人,如果事实真的是这样,那这一切就好解释了。 没人不喜欢被人重视,云汐也一样,康熙虽然不能只有她一人,但是能爱乌及乌地对她的兄弟好,她心里也觉得高兴,这使得她在御花园里积累的委屈,此刻瞬间消失殆尽了。 商定好的时间刚刚一到,我就悄悄的一挥手,战士们手里早就准备好的手雷立即扔了出去。惊天动地的爆炸声中,我们手里的各种武器全部开火,将敌人一下子就给打蒙了。 “好好,我们上课去吧!”见安琪拉不给他亲,苏珺扭头就走去教学楼了。 我知道她是关心我,害怕我的伤势会复。但是现在是我们最好的时机,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隐市就是在地洞里的一条街,里面什么奇型怪状的人都有,总之就是鱼龙混杂。 当天,史晓峰和陈志明就开始工作。二人联系了伦敦市内三、四家有资质的装修公司,选中实力最雄厚的一家,下午就去签合同、付订金。 “不怕,这就不用你管了。我的办法多的是。”剩下的时间要叶振去上课的没办法了,只看看叶振到时候联系一下校长,也说明一下情况吧。 她向整个花园的西北方向移动着,那些声音变得越来越清晰起来。 虽然时光如梭,过去多年,他坚信自己可以认出族长,因为族长衣裳、配饰、发髻别于他人,即使形貌枯死,她也必是一花独放,无人可比。如此急急切切找着,然而来回往复寻认两遍,却没发现符合族长特征的枯尸。 “好的,我知道了,你先过去。”牟逸晨换了一套衣服,白狐也回了自己房间换了一套衣服。 她恣意地摆出四仰八叉的姿势,两条白生生的腿和鲜艳的地毯相映成辉,美丽的脸庞略带倦容。 阿信顿时全身气血翻涌倒流,仿佛所有的血液都在欢呼着要冲突身体飞向汉斯。 沉念间想到什么,手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脸,记得当初我因夹在石缝中,在被高城救出时脸上也曾擦破,差一点就毁了容,如今是早就没有痕迹了。会不会徐江伦与我的情形雷同,也在那水下磕碰了某处。 林朝辉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看样子朱魅儿那一刀给他的创伤不止是身上的,他看到信宜的时候脸色非常差,象征性的打了个招呼。 话音刚落,秦东就把抱在手里的花瓶朝着一边扔了过去。紧接着,他抓起花架,朝另一边扔了出去。 第52章 更大的盘算 难得过上几天像样的日子,周景明和武阳,都没打算早早返回矿场。 其实,这是周景明的一次考验。 自从开采岩金以来,他没少跟一帮人传授岩金金脉的各种判断方式。 那么长时间下来,他很想看看李国柱、彭援朝等人学得怎么样。 而最好的方式,自然是把矿扔给他们管理着,不闻不问,回去只要一看他 赵林华的眉心微蹙了一下,将手里的报纸放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赵乐乐坐下。 尤其是在说到回家收拾他时,那傲娇不可一世的样子,透着幸福。 为什么会想到是宫修,因为他给许欢颜做的那些饭菜,他看到了。 欧阳灿望着明亮的舞台上灯光变幻,第一幕的背景显现出来,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中天大帝知道仙主对仙界有绝对掌控权,只要在仙界别想悄无声息杀掉紫妍,他将会带领保护紫妍人员趁乱走出仙界,然后偶遇妖、魔混战,在混战中将会杀掉所有人,造成遇袭全部罹难假象。 余琬凝扯了扯司陵沉彦的衣袖,下巴朝赤炎公主的方向抬了抬,示意他赶紧处理了,免得影响大家的心情。 这对陈峰的名气是一次巨大的提升,陈峰已经无限接近了明星排行榜前十。 白轻羽并不理他,微微低头,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只有黄泉知道,白轻羽她,是真的生气了。 夜清冥怎么会不知道自家老爹的想法?无非就是为了给白轻羽撇开草包废物的头衔;也是为了测试白轻羽的能力,再往深了说,这就是为了将来他储位做打算。 半夏有些懊恼,本来当初跟着王语嫣,从她身上学到了在商场上要不形于色,即使泰山崩于前而神色不改。 “吴昊师弟,你到底怎么了?”旁边马甲也是焦急了起来,冲着吴昊叫道。 可是气球上的观察哨,用单筒望远镜观察了半天之后也没有任何发现,只是报告说在西北方向大概十五海里的海面上似乎有一条大鱼划出了长长的水线,其他再无任何发现了。 他当然知道前者所说的意思,他是一个现世之人转生到这里的,对于一些上古时期,古民的崇拜是非常清楚的,神鸟凤凰在上古年间,绝对是一个祥瑞的存在,另类的神灵。 “他是來杀我的。”远处,王诚已经听到了向东和杰克逊的对话。 “这么说你同意了。”叶诚的嘴角扬起了胜利者的微笑。他绝对不是在威胁的。他就是要亲耳听到苏涵的回答。 “为什么只做一条,是不是剩下那一条你要留下来独自享用?”纳兰熏儿道。 肖明想了想,不好擅自行动,还是回去看看援兵,如果人来了,再一起统一行动,于是他又按原路返回,径直回到钱拔光他们藏身的树后。 等待无疑是件很麻烦的事情,夜祭让他们利用这下时间好好准备一下,而他自己也还需要再思考一些东西。 下一刻,元昆上人直接出现在黄三的身后,将那布满黑色毛发的萧华拘在手中。 不义之财花掉没什么压力。而且,他现在对修炼,最上心。就算再多花点,他也认了。 让补系统探查,补系统无法完全探查,花极没办法,只能让门人一步一步来。 “死了都要爱……”手机嗷一声巨响,顾覃之动作一顿,然后低低骂了一句扫兴。 第53章 借鸡生蛋 正所谓,明人不说暗话。 周景明把自己的真实想法,敞亮地告诉众人,说白了,打的还是一个借鸡生蛋的主意。 他自己一个人领着众人干一个矿,所得的收入,哪里比得上让一帮子人分散开来,同时多个矿场进行开采的抽成所得。 之所以敢这么干,那是因为他有底气。 淘金向来是一门高深的学问,没有基 虽然摆在不显眼的位置,可这把筝却一尘不染,显然每天都有人精心保养她,她不禁抬起纤纤玉手爱惜地抚摸起来。 那几大势力的人,对林紫枫拱了拱手,接着都驾着鲲鹏羽翼走了。他们怕林紫枫故意来扰乱视听,以掩护高森离开。毕竟,在许多人看来,高森与林紫枫是一起的,后者也多次邀请他加入天玄门。 “这么说是真的?为什么?”她简直要流下泪来,只想听他说不是的,可是他却问她是怎么知道的。 叶承志在说这番话时的神情她还记忆犹新,诚恳、真挚,这就是她的记忆。 “沐轩,你不要有事,你和季青都不能有事!”不知不觉,她在心里竟如哥哥一样,唤他沐轩,叫得那样亲切而自然。 地面上,腥风阵阵,几名金一星强者保护着众人后退。距离地宫的洞口最近的熊健健就想跳进其中避难,但是排风机依然堵在洞口工作着,更多的人向这里涌挤而来。 钱副局长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本来就只是作为个公证人,没必要淌这趟浑水。 因而,虽然有公安机关多次来制止自己,但最后也都铩羽而归了。 “广告是服务于销售的。”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后生兴冲冲的回答。 半年,沒了她,他还有他的后宫佳丽,更何况不久后,他还有他的子嗣,不知道他是不是会忘了她。 总之两人的实力比沙老高太多,实在是令叶斩大为忌惮,所以突破啥的他觉得还是离远点好。 别忘了,作为国防人民委员部里分管政治的副人民委员,列宁军事政治学院和军事政治学院都在曼图洛夫分管的范围之内。 “花未眠进了花家核心医院的重症监护室,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她已经昏迷了三日。”大家坐好之后,方新言开门见山地说道。 提纯内气,无外乎祛除杂气、废气,保留需要的那部份内气进行二次压缩。不过新生的那点先天内气由紫气转化而来,所以极为纯粹、没什么杂质,“去芜”这步自然也就一略而过。 那么这一次,便是自己这件祖辈流传下来的神秘法袍,在进行主动的呼唤。 严君黎沉默着,从尸体的口袋里掏出了正在响着的手机,按下了挂断键。 叶斩郁闷地发现,龙鳞护甲符似乎跟以前的低级符、比如金魔战甲符大不相同。 路钟离直接掐了一个避火诀,就将喷涌而来的龙息全部挡在了外面了。 之所以哭得这么厉害,伤心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江枫有些自责。 游戏是晚上7点到第二天早上7点开放,所以其他时间许川还可以工作,并不耽误。 阴宁则略向沙白和朱雀那辆马车,而另一位九境白须老者直奔酆无极这辆马车袭来。 亚当迅速了结话题,表情乖张,行礼幅度略大,显得有点做作——这才是附庸风雅的粗人。 即便自己有曹操这个后台,但,若是曹丕真的杀了自己,先斩后奏,曹操又能怎样? 第54章 悬羊 听到周景明这么说,巴图和刘老头都被引起兴趣。 刘老头催问:“你说的悬羊是什么样的?” “我没有见过!” 周景明想了想:“我只是听说,东北那边的悬羊,头生双角,像是铜锏,宽扁而带有突出的叨叨箍棱,顺背生长,浑身长满了菊花瓣般的一个个旋儿般的细毛,跟羊差不多,但比羊漂亮多了,还有一项神 随着那一声声水滴,溅起的涟漪。林鹏渐渐能看清了心中的那一片“心海”,广阔无涯、清澈透明。无风无浪、心如止水。 战局顿时进入了白热化,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屠舒。只见此刻,他正被包裹在一个巨大莲花形的白色火焰之中。 菩提子落下,正是当时那太虚观都没有销毁掉的,留在禅境废墟之上的那扇门,那扇门平淡无奇,就连花纹雕刻都没有,只是最简单的木材搭建,但即便如此,还是留在废墟之上,足可见其不凡。 于夫罗派人去问驿馆的负责人,一问才知道,这些人里有乌孙人、康居人和大宛人。听完,于夫罗什么也不说,赶紧翻身上马,也不在意身后的侍卫被甩得远远的,径自往刺史度奔去。 张蔷薇看着陆彦没有说话,以为是陆彦,已经默认接受她了,于是忍不住更加的加大了手上的力度,把陆彦的手臂握得更紧了。 沉思了一会儿,他忽然看向下方的中年人,“如果没什么事你先下去吧,此事让我再思考思考?”说吧,把头低下,手指轻敲着扶手。 他只是待在了一旁的时候,就已经很认真的提醒了一下,如今的一个事情,若不是因为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呆在这里了,那么对于最近的事情,他就应该看清楚了,省的后面再发生麻烦。 帝王龙没有想到一夜之间,龙啸山上竟然出现了如此之多的义军。使得他遭遇伏击,打得自己措手不及。只好带领雷王龙、鬼王龙、暴王龙、天王龙几个兄弟拼死一战,几经厮杀血战,才得以杀出重围。 “对了,我被亲戚打伤的之后候……好像在梦里感觉过。”孤落惊呼。 “我现在去汇报族长和长老们,你们把他们都押到牢里去!”暗墨尔脸色阴沉地说完,直接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这里。 只见广场的中心燃烧着一堆熊熊大火,火堆的周围一大圈至少有五六十个巫婆围着火堆边跳边念叨着什么。 如果赵天明此番不能抵抗住,那自己的气运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 或许他知道,只是觉得这样的原因太过荒诞,说出来连自己都不信。 若是天尊理解的规则全面,那么其星球自然孕育运转循环完善,能生生不息,甚至自然产生强大生灵。 对于严战的怒火,魔傲丝毫不在意,反而是冲着严天玺走了过去,透露着红色光芒的双眼,饶有兴致的打量着他。 “他为什么要用鲜血?而且还是自己的鲜血?”我的眼泪流了出来。 这魔兽看着莫凡竟然毫无惧意的打量自己,似乎有些不爽,再次低吼起来,同时,两只前爪探出,身体微微低伏,看那架势似乎要扑上来一般。 当然,这虽然已经成为了定数,但是过程还是需要走一下的,毕竟流程也是不能忽略的。 此刻,他们的肌肤之上,泛起一阵古铜色的光芒,根根寒毛竖起,如钢针一般,触之生寒。 红叶剑主吃了两盘菜,两碗饭,又拿了根牙签剔牙,慢条斯理,不慌不忙。 在客厅里面坐下,林大龙只是抬头看了林云一眼,便移开了目光,沉默不语的靠在沙发背上。 敌地远不方结学陌孤陌地科“雪晴学妹,你说的可是真的?”闵宇豪双眼赤红的直视着雪晴问道。 “我知道我错了,可现在一切也无法弥补了,不是吗?”陈诗如的错,已经是一辈子的了,无法改变。 “走吧。”楚诚拉了她一下,此时,他们已经没有必要再留下来了。 “暂且算是吧!”龙战看着一老一少像是查户口一样,忍不住有些郁闷了,不过,自己黑发黑眸的标志,应该算是东洲的人吧。 炼制好阵旗和阵盘,林云就将阵旗和阵盘埋在两个洞府方圆一公里的边缘地带地面里面,遇到危险的时候可以在瞬间启动。 绝丹子眉头微皱,觉得这太过儿戏了,所以他说话丝毫不客气,毕竟,他作为药王谷谷主都束手无策,更别说一个药农了。 场面再次混乱起来,不过,这次因为风兰君的出现,明珠的控魂已经失去了作用,如今就只能单纯凭实力而战了。 不过几息之后,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这边传来,“我说,丫头,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在这里?”话落,之前破开风兰君阵的明阳便出现在了风兰君眼前。 如今谭雪恢复记忆,君流也不用愁眉苦脸,两人可以幸福地在一起。 杨洪森准备将“坦克”这一概念也一同卖给德国人,利用从美国进口过来的汽车和拖拉机部件拼装“坦克”。 第55章 会是谁? 突然窜出来的野物正是猞猁。 猞猁的存在,悬羊群应该早有发现,所以才集聚在峭壁上站着,它们观望的方向,正是猞猁所在的位置。 猞猁之所以选择这个时候出击,纯粹是因为那只半大悬羊,被羊群挤来挤去,在崖壁上站不住了,直直往下冲下来一截,才又在一块突出的山石上站定。 猞猁是爬树非常利索的野物 “难道是族内古籍记载错了么?”这个念头还没有想完,第四道雷劫就已经落在了他们头顶伤害,瞬间把包裹他们的白雾震散了一大片。 “别忘记了,明天要去丹房。”三长老朝他传音一句,飞遁而去了。 其中一个就是那姓向的,他突然低下头,皱着眉喃喃说道:“多事。”看那意思,好像是在谴责梁觏止将他的名讳报了出来。 “我们是风族人,你是人类修士吧?”其中那个为首的风族人忙说道。 见到俩人眼瞅着要打到一块去了,江波都傻了,这是什么情况?毕竟是专业出身,他自然也知道相声剧场里喊“吁”并不是捣乱的意思,而是支持的意思了,他也是纳了闷了,俩人怎么还能因为这个干起来呢。 可这白芍药呢,我刚才也介绍过了,她已经二十多岁,新婚一年丧夫。这也就是说她至少二十岁才嫁出去,这个年纪可太晚了。 无论是魔道还是仙道,无论是妖道还是佛道,大家使用的基本能量,都是灵气、仙灵之气等。 “好了,你们客套话就省了吧!说起来,你们崇家对我也有恩,到底是什么事情你就直说吧!”郭老受不了崇昊拐弯抹角的说话方式,微微皱眉便沉声说道。 徐福跳下船,信步从那浅水中走过,向对面的那六只船中,处在最边缘的那艘走了过去。 “终于到了吗?丧尸英雄的世界,漫威平行世界之一。”唐天睁开眼睛,看着这一切,没有其他的表示。 听着她嚷嚷着,腿还盘在他的腰际,男人身体一阵紧绷,他俊脸微沉。 人间自上古一去已经万余年,王朝更替,人事兴衰,此时早已不是上古时期。 现场响起了掌声,直到有人提醒,贺兰槿才回神,却并不怯场的朝台上走去。 薄音伸手拥着我的身体,发现自己圈不住,索性拉着我去了沙发上坐下,将自己的身子平躺下来,脑袋轻轻的放在我的双腿上。 “放心吧,我会给你一个交代,让你去跟市长先生交差,不过我为什么要把表扔进太平洋,我把表放到男人装里,还能重新卖一遍。”楚无双才是居家过日子的好男人,连这种钱都要赚,想不发财都难。 每个州可以拥有两名参议员,所以现在的参议院一共才只有七十几位参议员,李牧能找到四位铁杆同盟已经很不易了,洛克菲勒都没有这个实力。 风月和何愁坐在他们的旁边,何愁显得很不安,伸手倒了茶水之后,下意识地往风月的方向靠了靠。 五行之地环境下,仙器出世闹出了好大的动静,但是仍然被王明掩盖了下去。 这下换我沉默,等到了他指定的目的地之后,我趁着他下车背对着我,心上一计,两腿一撒,立马跑的很麻溜。 薄音视线在周围淡漠的扫了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步伐稳健的走过来。 “也真是,这一带向北都是我们的带盘,哪里有什么敌人出现?总指挥也真是的,非让我们来这里巡查,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一位男性抱怨道。 第56章 好手腕 距离隔得远,几人都看不清楚。 那人走得深一脚浅一脚,接连几次摔倒,又挣扎着爬起来,最后倒下那一次,竟是不见了动静。 周景明眉头皱了起来:“走,过去看看!” 四人提了猎枪,朝着雪地里过去,等到了近前,将人翻过来,才认出来是巴依。 他左肩的位置和右边腹部的衣物,都被血浸透了,冻成 机会别人为你创造了,可自己把握不住那就怪不了别人,维琴察实力虽然不错,但在卡利亚里面前还是有一些差距,更别说这场比赛的卡利亚里球员还知耻后勇。 林庸离开了温斯顿,看到没有人注意,就把袋子收入了储物空间。 愿意在公司留下的,她很欢迎,但如果日后做出了什么危害公司的事情,她绝对不会轻饶。 片刻之后,在两人将视线集中到她身上之前,维吉妮亚面无表情的把一块面包塞入嘴里。 雨已停歇,秋风偶尔撕开乌云,洒下几缕月光,借着这点光亮,吴驰带着笑细细端详着兰莲的脸颊,真的是越看越觉得好看,越觉得好看就越是喜欢。 “波博斯基~~~迪纳塔莱一脚斜传将皮球送入禁区,送到了波博斯基的面前”凭借出色的速递,波博斯基已经冲入禁区。 她和哥哥一人得了一个空间,由于空间本是一对,在空间升到一定级别的时候,他们就能通过对方的空间跨越“空间”,到达对方所在的地方。 这只火鸟,在罗切斯特祖先的半哄骗,半诱骗下,和罗切斯特家族签订了契约。 凤玄音等人还未到达东冠,阵阵的黄沙铺面袭来,映入到眼前的是大片的沙漠。 说话间,怜玉捂着心口,脸色由苍白变成蜡黄,乔洛怯知道这怜玉很有可能被毒蛇咬了,若再不施救,很有可能真的有危险,赶忙上前,道:“对不住了。”右手出掌,击在怜玉的后脑上。 但是呢,朱元璋可以按照以前他成功的那些方法,那些原则,来观察未来这些他所没有经历的事情。 若非花倾儿能够感觉到体内仍旧有伤势残存,恐怕都以为方才的一切都是梦了。 霍冰突然问出这么一个问题,这倒是让阿成一愣,不过这个问题也不是什么隐私,所以阿成就说了。 在这轮炮兵轰炸结束后,华夏阵地上为数不多的大炮,早就被炸的差不多了。 他们虽然是武道中的顶尖高手,可在现代社会,一身功夫就是再高,也敌不过庞大的国家机器。 张庄陌大惊,拿起长鞭便欲杀敌,可那些人将她团团围住,并不上前来打。这时,只听不思府各处地方均有爆炸声,无数惨叫声混杂其中,在寂静的夜里听来,甚是骇人。 利剑二长老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灼灼地盯着已经叛变的三长老。 秦铮从扭曲黑洞里钻出来,大翼带起一团黑色火花,庞大的身躯朝着霍布斯飞去,他猝不及防之下捏住了机甲的头颅。 由于郑重乃是一苦修之士,而且在修仙一途一直还算顺利,对夺舍一说并不关心,只是从道听途说和典籍之中才了解一二。 但是,虽然山脉亚龙实力强大,一出现便是震慑了一片飞行哥布林,并且瞬间便是击杀了数十个。 听车夫那般说,这皇上也是个厉害的角色,皇宫内定也是守卫森严,他怎么会冒着这么大的危险来救她? 第57章 未雨绸缪 武阳、巴图、刘老头都是随着周景明去洗过矿洞的,他们很清楚,短短一个多月破坏性的抠金脉,出产的金子有多丰厚。 更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沙木沙克不仅在淘金季末组织人手洗洞外,还组织有马队,专门劫掠淘金客的金子。 顶着冠冕堂皇的身份,干的却是阴沟里的活,谁能想得到。 周景明估计,沙木沙克之所 这场激烈可怕的大战还在继续,惊天动地的雷鸣之声,响彻皇阵,就连法阵结界外都能够听到。 只见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长剑,剑光如虹,直刺黑袍男子咽喉。 后宫当以孙常在的声音最动听,因为喜欢她的歌喉,帝王很是宠了她一段时间。 看见叶天像是拒绝推销一样,就这样拒绝了国内最顶级的两所大学的招生。 刹那间,石门上道纹光芒大盛,与前者特有圣灵本源之力产生了某种微妙共鸣。 所以为了保持原剧情不变,罗恩尽量让人按着原著走,为的就是不把界王神搞没了。 等下了节目,这些新闻绝对会消失,最起码不会再有大规模的传播。 他就和赵朵朵出去逛了一次街,还就能被认出自己的水友个抓拍到。 他只知道,那人在龙都可只手遮天,否则林家也不会拼命巴结,但对方叫什么名字,他却不知道了。 因为从今天开始,他将创造属于自己的传奇,虽然艰难,但是他注定君临大地。 一把接过储物袋,尚景星露出一丝微笑,自此夜豹和他就是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看着面前偌大的山脉,姬昊天的心还是颇为坎坷的。就算有人说此处没有顶级妖兽,姬昊天还是多少有些不相信。毕竟,那些佣兵大部分只是在外围活动,根本没人深入山脉内部查探过。 明明她自己和傅殿宸这两个当事人,都对大家这样的做法很无语,可这些人就是乐此不疲,也是醉了。 说实话,在他的心里,也是感觉跟许墨在一起莫名的尴尬,还不如跟傅殿宸江铭川这些人在一起来得自如。 ‘不能再拖下去了,不然最后败的一定是我。’慕容俊心中开始焦急,所以准备动用最后一招。 一向沉稳的老司机,可能是被那邪门的丧尸给吓破了胆,变得异常唠叨。 李向前想了想,可是有个大舅哥在苏州混日子,还真不好往死里得罪人,杀鸡给猴看弄死个举人还不算什么,树敌过多确实有问题。 叶锦幕突然想起,那时候她跟叶弦一同喝了燕王樽里面的酒液之后,她就能感觉到空气中的灵气都能够被他们吸收。 ??卜算子强行收拾了下自己的心情,然后用出了他的拿手武功绝学剑法琅环剑法,鸠摩智见状也没有一开始那副没劲的表情,反而是横扫了一圈在场的人。 当从那男讲解员口中得知,余沫熙选毛料石时都是随性而选时,程立新就更加确定了一件事。 ??“这个我也搞不懂,但我刚刚打探消息的时候,特意也找了不少人问了,大致知道了一点。”月下说到这停顿了一下。 此刻它不在是一个王国,而是一个巨型战舰,一个名为海上之国的战舰。 时沐终于明白为什么林昭不适合当老师,因为即使是讲故事也没有抑扬顿挫,说得平淡无聊。 “为什么?”莫名有点着急了:“沉香的蛊毒也已经解了,您还有什么牵挂呢?莫不是,莫不是您爱上了王爷?”莫名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神色不自觉的暗了下来。 第58章 吉普车 现在早已经进入十一月,天气越来越冷,滞留在县城里的淘金客已经走得差不多。 周景明在新房住了两天,感觉休息得差不多了,跟武阳和娜拉打了招呼,再次带着行李前往县城的班车站。 这次,两人顺利地买到车票坐上了班车。 这一路转车,转得周景明头疼,都是县际班车,从哈巴河到布尔津,再到福海,然后 与前来的人告别后,云凰,帝墨尘,十七,白曦言,白曦和,白曦泽,金耀七人便全部进入了撕裂的空间之中。 隔得这么近,她几乎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都夹着一股清冷的气息。 那急切的模样,生怕云曦反悔抢回去一般,贪婪的眼里闪烁着防备。 “居然你都喊我首长了,我这个干部自然应该谦让一下。三局两胜,具体比哪三项由你决定。”言外之意就是,你可以尽情挑选你的长项。 土坟的旁边摆着半瓶酒,旁边还有一堆用油纸包起来的肉包子,其中一个肉包子只咬了一口。 “奶奶这边什么做的最好吃?”言言七甜甜的笑着,仰头看着老奶奶。 许晨因为吃了木玲珑,药效发作,需要休息,便在自己的房间里面。 “弯弯,你的时间之力跟那怪物谁更厉害?”偷天忙侧身看向身旁高壮的比天魔君,担忧的问。 “什么……什么意思?”一听这话,云曦顿时拧起眉,她就知道有不大好的事情撞到慕少帅手里了。 赵羽墨现在还没有足够的能力接任赵家,接下一个家族,需要手腕和手段。 就在此刻,耳畔听见‘噗’一声,剧烈疼痛同时从胸口传来。他低头望去,一根类似鞭子的玩意儿,如利刃扎透自己的身体。 就在花子夜电话计诱自己的老爹的时候,叶婉莹也在跟自己的母亲通电话。 作为当代全华国最擅长驾驭法器的四人之一,曾经有人向徐蓓奇请教,如何能将一件法器发挥到极致,他的回答很简单。 “……这就要求助种花家了,听说某个国家级实验室有着实用级的激光打印技术?”陈征忽然问道。 将近三百名军士整齐列队,随着宗家善直接朝岛内门户走去。王永仕想要阻止,但知道凭自己这点人手,拦不住对方。 在准备区域外围几百米外的停车场,正在接听广播电台继续学习各种知识、处于半休眠节能状态的猎鹰忽然发现广播里出现了些许杂音。 猰貐撇着嘴,轻轻和琅琊的酒坛碰了碰,只是望着琅琊拼命给自己灌了一口又一口,再也未说话。 他刚才正好奇的问关颖儿呢,当时被蒋恪按着头是什么感觉?是不是真的一下子就好多了,不疼了。 莫炎脸色一沉,他身后的弟子们已忍不住了,怒喝道:“放肆,区区后辈竟敢在师尊面前如此放肆!想要打败我们蝙蝠谷,尽管动手!”气势汹汹就要上前动手。 几乎是同一时间,很多人都与他一样,想到一个名字,仔细打量起那大夏天却穿着黑色披风,完全看不到其面容的南洋人。 包大同一只手使劲掰着脖子上的鬼爪,一只手摸向自己身上的布口袋,样子极其痛苦,又象是无处着力一样,连舌头都要吐出来了。 孙易点了点头,在这种宗教性质十分浓重的国家,以宗教之神来起誓还是很信得过的,不像在华夏,发誓都跟放屁一样。 韩东说:“就滨江鱼庄吧,那里的味道还不错。”一个月下来,他差不多已经习惯了这里麻辣的口味了。 秦若男挂断电话,从床上坐起来,头还有一点点晕,不过比起早上来说还是舒服了不少,她抓紧时间到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洗脸,换了身衣服,下楼去等安长埔来接自己。 烈山氏教授族人耕种之事终于传到了伏羲的耳中,伏羲听到有这样的人很是高兴。觉得烈山氏可为人族共主,接任自己带领人族。烈山氏才能有了,可伏羲不知他德行如何,决定再观察一番,识其品行。 “恶贼休得血口喷人,你放冷箭在前,残忍杀害我五大派弟子在后,我等正道人士哪有你这般阴险狠辣!”和尚舞动禅杖,一边向着萧痕攻击一边怒声骂道。 赤火老妖向来凶悍狡猾,比一般的妖物都还要精明一些,并不容易受骗。 大异哪见过这阵式,当场吓跑,不过这也给了她启发,第二天晚上来强行推dao这一出戏。可惜她这招领悟得不好,万里给吓跑了。 车辇逐渐加速,侍卫们骑马跟上,马蹄纷乱,所过之处,腾起阵阵雪雾。 赵瑞也放下心来,说说笑笑的陪她一起去食堂吃了早点,然后就分开,各自去回自己的教室上课。 他没有忘记宋开顺的临行前托付,自己花钱,买了两个精致的陶瓷罐,将宋开顺和他母亲的骨灰郑重装殓,并按照宋开顺的要求,一起埋葬在翠云山后山,了却了宋开顺的最后心愿。 “祁温雅,如果你想拆散他们两个,那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尹君阳的话冷冰冰的,像是看透了祁温雅一般。 第三名李莲英,老佛爷慈禧太后都对他敬重有加!刮目相看,至死他都对大清忠心报效! 徐阳嘴上虽然看是严厉的在责罚着九凰,可谁都能听出来,他话中对九凰的担心。 所有的人都是追求软实力,都是追求的权利而去的,他们跟随着自己就是奔着美好的生活,可是若是这一点都不能给他们的话,那么,他们完全可以离开。 当流火带着中军亲卫骑兵,离开大营之后,空气中还飘来流火声音。 这货看起来憨直,其实余会非很清楚,这家伙就是个腹黑的假憨子。真把他当憨子,那肯定是个铁憨憨。 “那纪芳菲怎么办。”王鹏脱口道,像问刘胖子,更像是问自己。 看着她们两个十分暧昧的表情和目光,曲轻舞羞红了脸,将薛云拉到角落里去了,薛云用手拨了拨地上碎掉的几滴真正的“泪珠”。 第59章 出了点状况 因为周景明的到来,周星瑶提前关闭了商店,给孩子洗过澡,换了一身干净的新衣后,坐上车子,跟周景明一起回家。 这次开着吉普车,自然没法再走葫芦嘴渡口,只能顺着土路绕行。 车子在家门口停下,周景明下车时,看到周德同匆匆从煮老鹰茶的屋子里钻出来,看到从车上下来的是周景明后,眉头一挑:“我还以为是 娄慧有些为难,可是当看到娄清柔脸上淡漠的神情,她只好不甘心的退了下去。 林川呵呵一笑,挑衅十足,还用着看傻子一样的目光望向郭达强。 君无欢动了动,为自己的无力皱了皱眉,低声道:“阿凌不用担心,这地方…出入口在水底,距离…我们落崖的地方也已经很远了,就算南宫御月的人找过来,也需要几天的时间。”至于下不下雨,这就要听天由命了。 吃过饭以后,我就觉得待在这个别墅里,身边还有那么多大老爷们,实在闷得慌。 不过已经晚了,上官成义排行第五已经订婚的庶子当天就被人退了婚。 “地球上有古武和异能,这个老者属于古武修炼者,古武的等级:后天,先天,宗师,传奇,神话,破碎这几个等级。 心意门防卫对领头的中年男子人如鬼魅,在炮弹落地之前,一步踏出,人已然到了海边,再一步跨出,竟然出现在了海面,如履平地般走向那上百艘帆船。 “这些东西是嫂子,给我打牙祭的。我才不会给老爷子呢,你难道不知道他吗?他如果知道我有这么多东西,肯定要给军队发下去的、要么就是给食堂改善伙食的。”唐佳誉有些不满地说道。 血脉变异,九尾狐的身体会长大。若用医学观点解释,九尾狐血脉变异之后,需要大量的有机质来补充生长所需的营养成分。所以,九尾狐恢复人形后会很饥饿,这也是变异之时需要大量吸食人血的根本原因。 她有些怕,怕林川会被天庭给抓住了,所以才过来帮忙,希望能帮林川早点筹到六界功德。 对于自家的公司,林乔依其实并不熟悉,前前后后加起来也没去过几次。 黑发并没有因为苏瑾的离开而停下,而是继续加速,撞击在后面的白色墙壁之上。 因为悲伤过度,精神上受到了很大刺激,你祖母卧床一直不起。母亲有病,我和你二姑只有论流着去照顾她。 江辞这会儿注意力全在江楚言身上了,压根没注意走近的顾天乐。 “鬼的特征,这只食气鬼还有什么鬼的特征吗?”宁玄看着盒子里面青色的虫子,他不知道这只虫子有什么。 古磊让人喊来了凤凰村的村长,他拿出了一些钱对村长说,拜托你们辛苦操办一下,帮我在凤凰村古家祠堂里举办酒席,我要敬请全村家族乡亲们一齐吃一顿亲人饭,以此感谢乡亲们对我祖母的关心和照顾。 “李玉,不要跟着他到处丢人,还是我带你去买几套衣服!”杨伟走出来,一直看不懂李玉,他不仅长得帅,家里也有钱,父亲还是村官。 “难道是魔法回路上面的问题。”琉星虽然没有看到过这种场景,但是也差不多猜得出是什么原因。 张仅言向夫人道谢后,便挽了惜意的一双酥手而去,敛着脸庞连忙从众人的视线逃脱,穿梭在辽阳市集的人海之中,便如远远飞走的一对新燕。 第60章 姊妹海 “知不知道来洗洞的人是谁?” “咱们跟他打过交道……油明金。” “是钟元斐!” 周景明记性很好,武阳稍微提了一句,立刻想到了黑豹。 武阳点点头:“就是他!” “我就说嘛,谁有那么大胆子,有人守着矿,还敢硬来……这种事,钟元斐确实做得出来,趁虚而入是吧……” 周景明 赵霖讲述着在机械厂当工人的幸福生活,什么一食堂何师傅的红烧肉那是一绝,把他给香哭了。 而且那似乎画上去的豹子,此时正盯着他,“画”的眼珠,也弥漫着淡淡的血光。 这个时候,他们何尝没有反应过来,那天星城城门口的一切,不是一场考验? 所以这一次,即便沈碧瑶强烈要求,但苏铭还是直接没做安全措施。 光头男顺着村长的目光看去,不由得咽了咽口水,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忽然出现一幅棋盘棋子。 他没有问对方为什么要给他一道‘题’,而不是直接告诉他相关的信息。 赵羽确定,崔莉肚子里什么都没有,也绝对没有婴儿,可偏偏就是一幅怀孕的姿态。 虽然明面上三个位高权重的老家伙仍身居高位,屹立不动,不过,下面却已物是人非,换上兴元帝早已物色好的新人,将三人的权利慢慢架空。 在和村子里的很多人都聊过后,作者惊奇地发现村子里最长寿的那些人都是捕蛇手艺很一般的。那些手艺最厉害,资质最好的,都死在了前面。 “夜哥,我会来找你们的!”大山子的声音在这大山内阵阵回荡。 王杰还沉寂在喜悦之中,但是被雷尊者的一连串的话语,打击的有些无语,就是不知道雷尊者所说的接受一切包含着什么,怎么听着雷尊者的话,王杰心中有中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呢。 余然的话音落下,立刻引起了人们的共同赞成,异族大军现在和人类的大军拉开了拉锯战,这很不合乎其的正常作风,这其中一定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他不容许别人说闻人雅任何的坏话,当然,如果闻人雅受制于人,他怕也会弃械投降。 为首之人正是此次的东道主,雷子皓,在雷子皓的身边则是王杰,龙傲,以及各大势力的代表人物。 “传承,什么传承。”范晓东抓住了重点,说道,因为范晓东发现,王刺隐瞒了她很多的东西,因此,他一有机会,就立马询问。 将近三万多军队和民兵控制着三座山头,让奚人和鞑靼人寸步难行,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绕过这三座山头,直接攻击大连城的后方。 “都是我不好,治病治成傻子了。”张三他们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的。 李烨索‘性’把鱼缸的图纸递给朱飞泽、穆俊豪和刘保泰三人,说道:“你们都看看吧,给某提提意见,尽量做漂亮点,这可是要献给皇上的,说不定也是大功一件”。 男人的身子缓缓的向前倒去,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离开了这个就算获得了能力和别人注意之后,依旧让他没有开心过一点的世界。 刘泽的酿酒秘方早已不是秘密,经过蒸馏提高酒精度数,在全国已经推广开来。自刘松死后,洛阳烧刀子改名洛阳醉,已经转手他人,刘泽宴请诸侯就用的洛阳醉。 城头上已经没有人防守,夏侯惇分出人马,将城门洞的石头搬去,大军杀入城内。平阿陷落。 第61章 木刻楞小屋 明天准备出行,这一晚,吃过饭后,周景明和武阳早早睡下。 此时已进入初春,但跟冬季没什么两样,天黑得快,亮得慢,黑夜的时间挺长,第二天早上天还未亮,周景明就已经睡得很足实,早早醒来。 他也不耽搁,将木刻楞里的火加旺,架上铁锅煮了一大锅面,顺便和了不少面,在火塘的草木灰里烤成火烧馍,准备用作 黑衣老者血液一阵翻腾,被凌峰所伤的内脏鲜血不断溢出,最后被黑衣老者一口吐出。 天空飞燕抿嘴一笑,无奈的摇摇头。这已经不是第一次劝他了,每一次都是拿这些话来搪塞自己。 “客气客气!”靖世坤也站了起来,客气几声之后,才告辞离去,只把胡慈成留在了这里。 “嗷……嗷”的声音从巨兽嘴里闷声传出,机器人夹住它的尾巴。 “阿韶……”萧洵轻轻转过脸来,看着在微微晨光照耀下的拓跋韶,此刻他还闭着眼,睫毛像是染上了一层暖色的光一般,眉头轻轻蹙着,倒是显得有些肃然起来,鼻梁挺直,嘴巴也微微抿着,像是不高兴了一般。 看着赵灵儿仓皇逃回的身影,楚原心里不自觉地竟然泛起一丝丝的甜意来。 “先破坏试试不行就按照狗说的办法吧!只能这么样了,最重要的是我们完成任务就好了。“蛇无奈的说。 “明天就是新手大会了,如果遇见殷族那帮人和袁仁杰,给我往死里打。”凌峰满含杀气的说道。 “多长老,凌峰有事相求。”凌峰朝着虚空喊道,一旁的古钰则是满脸兴奋,终于能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了。 “等等。”只见半空飞来一道火红的身影,说话间,已经朝着宅邸大厅外的空地降落。 魅惑之术仍旧在他们身上起着作用,只不过苏果儿已经不能再随心所欲的控制他们了。 “我与姜家素来便有来往,怀王尚且年幼时,便会去我的府邸里坐坐,这会儿自然也是如此。”闵夫人平静的说道。 抓着花月凌的胳膊还有肩膀用力晃悠着,阿萝琳还有些玩儿上瘾了。花月凌也是无奈的苦笑,真是被她给抓到了把柄,不过实际上就算是没有这种事这也不算什么。 山顶洞人也不知道为什么速度会这么慢,花月凌他们观察了一会儿就不再看过去,他看向其他地方。 第二天,今天的天气非常好,我很早的起来,母亲今天不用出去,在家里做做家务活什么的,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和母亲的心情都特别好。 眼下这么些年,宫里都是老人,她的相貌在宫里还算是数一数二的,但是要是来了年轻的姑娘,她那里还能比得上。眼下凌王那里,还没有稳定下来。 苏糖糖觉得自己,等到在离开这里之前,去解决了那个东西不就好了吗。 沉重的步伐踏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苏叶的脸色也是渐渐阴暗了下来。 “好,我现在就去安排。”彭德虽然不明白叶枫的用意,却还是立即答应了下来。 身后的掌旗亲兵,擎着一杆巨大的战旗,紧随他身后,两千关宁铁骑似一股铁甲洪流,在战旗指引下,激起漫天黄土,奔腾向前。 “没错,你是何人?”徐大山上前一步,释放出几分威压,厉声询问。 “你即己一步一步走上来,就己证明你同意了我的和平协定,你是为和平而来。那你的我又怎能不同意。”妖王酸与正色道。 大概是下午四五点钟的样子,他们一个个都醒了过来,吃了点东西之后,我们就收拾一番准备上路。 “滚,一个引气中期的畜生,也敢打我的主意!”徐大山一声暴喝,体内杀意汹涌而起,仿佛地狱的魔神降临一般。 我拿出玉环,把里面的吕怡、李自成、徐莹莹的魂魄都给放了出来。 不过幸运的是,西北方进攻的陶绪队伍还算给力,虽然处于劣势,但依旧在支撑着,牵制住了对方不少人,争取救援的时间。 叶枫听了有些无奈的点点头,不过他心中却在暗道:恐怕你不找别人麻烦,对方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还敢再找你麻烦。 李凡来到舞剑崖的时候广场上的屈正等人已经发觉了李凡的到来,并一同朝着李凡的方向看去,他们想知道李凡这三年来变成了什么样子。 “青云弟子?太玄师弟将这两个孩子收归门下了么?”道玄听闻太玄所言,连忙问道。 水帘洞之外,剑尘他们瞬移回来,马上听到自洞内传出来的哭声,山石边上的血迹,经过流水的冲刷,已经淡去了不少,却依然有形可循。 上官婉儿的脸上露出乐观的笑容,只是她的眼神,多少有几分落寞。 “很抱歉,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大费周张的帮韦伯回家族掌权,这样太高调,而且我们身为第三者也不方便。”穆克什说。 唐蓉一副欲拒还迎的模样,摆首弄姿,浅笑轻吟,把个楚风弄得气血浮躁,邪火直冒。 果然酒吧就是鱼龙混杂之地,还是有人知道魔鬼兵团总部基地位置,但那雇佣兵垂涎王美丽的美色,并且拒绝她支付的两百万美金。 这里是一处养尸地,就算是在这里存放时间很短的尸体,都有可能变成僵尸。虽然陈子杨强作镇定,带着李博健向前走,但是他紧握着玄冥古剑的手都已经被汗水弄湿了。 说完,星野纯挥动巴掌,在加藤奈奈好似满月的臀儿上留下了清脆的响声。 这若是别的也就罢了,居然敢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哄骗自己,哼。 萧清婉扭头朝秦明苦笑了一下,便招呼着巳蛇和百里芷跟着一起上了楼。 印象里电视剧通常也是这么演的:大佬一旦被爱人发现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后,就会彻底揭掉伪装,恩断义绝——虽说以前的恩爱并非是假,但在绝对的秘密面前,情爱根本不堪一击。 长孙皇后起初还是笑呵呵的,但当她看到,秦明和高履行打赌的时候,不由的收敛了笑意。 第62章 养蜂人 反应这么激烈…… 周景明和武阳双双勒住缰绳,只有金旺窜到前面,冲着那人狂吠,声音太响亮,他不想动静弄得太大,赶忙将金旺叫住。 他细细打量了一下那人,发现不是疆域人的面孔,排除了哈族、维族和图瓦人。 图瓦人在疆域人数极少,是最古老的游牧民族之一,世代以放牧、狩猎为生,再过上几十年,也 男人就得拿的起,放的下,自己没本事给于心爱的人幸福,就该大方的去放手。 除非是死人,否则在撒谎的时候,心脏跳动的频率绝对会生变化。 实力决定一切,星耀初阶三段的吕志强在昭儿面前,连蝼蚁都算不上。后者在看了眼昭儿之后,也深深的明白自己与对方之间的势力相差,所以对这很没礼貌的话,并没有半点反抗意思。 至少她是干净的,她比她更爱少爷,更了解他的喜好,更懂他的需要。 望着这个年纪足以当自己爷爷的老者,黝黑的面容上流下的泪水和眼中期冀的眼神。林萧忽然觉得自己这一个决定所产生的结果,可能会超出想象的让自己——满足,一种被需要的满足。 她知道她和风华之间的恩怨,但如今,无论什么代价,只要能救得了白容,她都愿意付出。 这么明显的烙痕,为什么他就联想不起来,她就是他的心儿呢??? 司徒雅玲没好气的白了楚昊然一眼,轻轻一哼,转过头去不搭理楚昊然。 影清在慕如初出声之前,大声厉喝了一声,脸色都变了,嗓音里全是勃然的大怒。 “你倒是会选,我最爱这本禅语。”虞子琛的声音轻柔,清让抬头望去,竟有一刻失了神,仿佛坠落在地的不是那片茶花瓣而是他一身的星光。 洪天忍不住呢喃出声,下一刻,受伤闪耀起了星辰光华,一拳挥出,八成力。 洪天的做法太过惊世骇俗,就算是烈焰这个权威性的丹药专家这一刻也是瞪大眼睛。 与此同时,高空中,龙门派的化神老祖郑雨绎,看着幽冥船四周渐渐消散的异象,脸上再也没有之前那般悠然。 赵易躺在擂台上起不来了,而他就算下了擂台,恐怕也得在床上躺几个月才行。 洪天一声令下,万磁王直接冲了出去,铁片在空中飞舞起来,强大的力量控制着铁片,铁片所过之处,魔尸的脑袋直接被穿透,粉碎。 现在的朱元璋一想起这一点,他对历史的那个朱重八都是非常的佩服,而且他下定决心,他要做的比那个朱重八更加的好。 洪天眼中,射出两道精光,下一刻,一步踏了出去,再次感受到了之前的一切,洪天迷茫了起来。 “你想要干什么!难道你终于到了对自己的妹妹产生欲望的地步了吗!”摩天轮可是被称为恋爱告白的最佳场所,还有着当恋人一起坐摩天轮到最高点的时候亲吻就会永远一直在一起的传说。 “这……”昆一听是这个办法,脸上顿时出现了犹豫之色,说实在话,他是不想这么做的,他想独吞所有的邪灵,今天如果没有陈易他们在的话,昆定然会和令藏锋拼一个你死我活,但是今天的情况有所不同。 “那个如果是她的话,你是没有希望的,她是夜辰的未婚妻,而且感情一直都很好。”士织的话毫不留情的打破了殿町的幻想,殿町绝望的趴在地上。 至于此地接下来的事宜,便也就只‘交’给百里先生全权负责了。 这若嬷嬷平时在几个嬷嬷里脾气就是最为火爆的,这下子若嬷嬷可是真起了教训之心了。 怪不得一个大男人头上要戴顶纱帽,定是脸皮长得太厚,像城墙,怕吓着人,才要这样遮遮掩掩。 阎六二话不说,朝着王红屁股就踹了一脚。直接把王红踹的朝着前面一趴,把帐门给打开了。 萧鱼淼手中的金乌弯刀不仅没有避让黑衣蒙面人的攻击,相反还刀锋一转,朝其手腕以劈砍之式迎上。 清漪深吸了口气,正打算沿着来路往回走时,耳边响起一阵“嗷嗷”的声音。 蜀山剑会,对于蜀山来说,可算得上是一件比较重大的剑会,每当剑会之时,总会有一些佼佼者从弟子当中脱颖而出,不过这些人大多都是剑圣座下的亲传弟子,而今年,似乎也是差不多了。 “呸~!借口~!”雨蝶此话刚从口中吐出,自己的内心突然一震,初见阿虎那一晚的情景又浮现在眼前,“真的好像不是那么简单地事情~!”雨蝶心中想道。 一个皇帝在另一个地方一待两三年,浑然忘记皇城是什么地方,后秦国的帝都在什么地方,呵呵,这真是讽刺,也真是,悲哀。 到达孕检中心,因为是vip,所以不用预约也不用排队,她直接走进去,医生做例行检查,莫修远在旁边陪着。 云豹的个头比豹猫大很多,毕竟云豹属于大型食肉动物,体长在一米左右。 换乘数条线路,如果每换一条线路,就说明跳跃了一条世界线的话,那她现在可能已经找不到原先的世界在哪了。 仅仅靠这一项能力就能证明这是一颗非常强大的果实了,如果不用承受两倍伤害就更好了。 显然,刚才宋大峰在那人手下一定吃了大亏,所以面对对方的挑衅,他虽然有心反抗,却根本是有心无力。 开了天眼,让戴琳对外界产生一丝感知,那么接下来就是开天耳,让其能够听见我的话。 见自己被发现,姜涩琪也不好再躲躲藏藏,从角落缓缓挪了出来。 呼……不知道这会不会跟“终结一切之神”有关,如果那个漩涡一直都在海上的话,这里应该已经被一部分人探索过了。 “现在还不是时候,我们去攻击歌者,龙氏集团势必会出手相救,这叫引蛇出洞。”宗四郎淡淡道。 “我没猜错的话,就算陈子凡不答应加入你的麾下,你今日也会把他强,行撸走吧。”诸葛玄手持羽剑淡淡道。 只见一道丽影莲步踏着虚空,袅袅娜娜,从恐怖的威能中心漫步而出。 第63章 老乡 未免被发现,两人猫着腰,藏身在草坡一块山石后面。 武阳一边朝着矿场上张望,一边问:“周哥,你以前不是说,要找矿,从老矿下手最稳定,看这山上,那么多矿洞,比咱们在哈熊沟洗的那个矿大多了,在以前,绝对是个大金矿,出金肯定不少。 你既然早知道这个地方,去年矿场上结束淘金,也不领我们来搞点。” 布多·邓利的家族原来是子爵。当布多一步一步成为八级魔法师后,被公爵册封世袭侯爵,他邓利家族的世袭子爵爵位仍然保留。 戴安娜冷哼一声,她常年跟着莫予淇练功,此时已经是一个地人境高手,怎么会被青年抓住? 这些都是由晨星共和国的飞机过来投放的,对于晨星共和国的了解主要也是从这东西上了解到的。包括“飞机”这个词。 以苏夕月的容貌,在整个中海市也都是数一数二的美人,路人的羡慕之意,让叶辰心里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听到这句话,沈严原本还算冷静的脸上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怒火,他“腾”地就向李光北冲去,李光北身后的保镖立刻向前拥,双方眼看就要动手。江厉和秦凯见势不好,立刻也冲了过去。 他还记得,安禄山起初说圣人对萧江沅是别样的感情时,李林甫并没有否认。 “嘿头儿,你呢?你就没有被逼着去相过亲么?”秦凯看向沈严——刚才沈严一直没有说过话。 叶之荣一脸疑惑,不过这时候,夜天却并不急于告知叶之荣真相了。 “喂你们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李嘉宇的声音突然出现,众人回头,果然见到李嘉宇刚刚推门进了包厢。 李隆基明知道杨玉环不用他担心,可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的身体已经护住她了。他并不是在取笑杨玉环,而是在笑他自己。 说起来他前世看了不少暹罗和岛国的沙雕广告,正好借鉴下他们的创意。 张元这段时间,连续见到了人族与魔族的最强者,心中震撼不已。 一大早就上了公交车,中间又转了两次,来到平谷,打了辆三轮,才一路颠簸着上了山。 许多观众连中岛美雪是谁都不知道,更别提发现这首歌“借鉴”人家的旋律了。 洛杉矶教区,他就认识托马斯神父,对其有一定了解,还知道托马斯不是普通神父,早在墨西哥遇到时,就已迈入教会的职业体系。 在提取了那份修炼经验,再对比现在的入定状态,他发现了一件事。 他强忍住把手机扔掉的冲动,拿起手机一看,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 从年初开始,杰丝就上了诸多乱七八糟的手工课,从木料、石头到金属类都有。 肖冰跟着张伟一连跑了好多剧组,刚开始还抱着点幻想,他们毕竟还是电影学院毕业的嘛,总不能让他们跑龙套吧。 真论棍法,师傅在的时候不是没教过自己,只不过自己十八般武艺顶多算得上是理解一点。 “我叫6峥,赵国人,和你们不太一样,没什么显赫的身世,只是一个普通人。”6峥语气淡然的说道,并不想暴露身份。 “然后你就把国服第一男枪折服了?”白玉睡魔一语道破天机,如果不是这样,哪有一个最强王者号称“国服第一男枪”的玩家自称为“锐雯大神”的徒弟? 他们押着刘广致上了船。刘广致上船,这才发现他们带出去的刀斧手基本上就是他们现有的全部了。他左看右看,寻找着乔洛怯。 第64章 真特么混蛋 “去年那个老矿场也有些人在淘金,山上有冰雪融化的一条小河流淌下来,后来清山队的来撵过几次后,那些人就走了。 我也到矿场去偷偷淘洗过一些,金子不多,干一天能弄到两三克,运气好的话捡到个小金片子,能有个五六克。” 陈正江说这话的时候,明明是在屋里,看不见外面,还是朝着老矿场方向看了一眼:“本 虽然可能连这个用户的性别都不知道,但是却能够从他的行为当中,知道他想要更持久的生活。 金杯面包车是华晨系最稳定的现金流来源,支撑着整个汽车帝国的骨架,所有资本运作都建立在华晨金杯热销之上,如果金杯倒了,那么华晨汽车就危险了。 若离不明白了,明明是自己对她有排斥感,怎么反倒被她抓着软肋了? “我知道,你没事了,真的没事了。”季子璃惊喜交加,低头就覆上了他有些干涩的唇,第一次吻他吻得这么用心,她的眼里此刻只有他,所有的都化为一片乌有。 若离觉得食神还未说完的话一定是寻思着要不要叫她起床,不过在看到她坐在桌前的时候,食神到嘴边的话就收了回去,或者是惊讶的说不出口。 太二真人十分清楚此时的状况,如果不用技能,根本无法脱身,眼前这个壮汉光可不是一脚3倍极限力量的侧踢可以解决的,只有使其制晕,才有机会。 而今天,理工大的足球比赛,叶渡可能会上场踢,郑茜当然要过来观看了,她还叫上了自己的哥哥,非要让他也看看叶渡怎么样。 “取凝魂水晶。”怕她再捅出什么篓子,为今之计,只能将她带在身边了。 山鬼狠厉地看着奄奄一息的锦延,压抑的暴怒几乎要将他吞没,他恨不得撕了面前这个男人。 季子璃一听脸上迅速蹿红,虽然她承认喜欢他,可是叫的这么亲密还是让她很不好意思开口。 “明天早上我去城里一趟。”苏如月觉得她得回原主家一趟,不然依着原主妈的那个性格,指不定就直接闹到这里来了。 “你们二伯呢?”苏如月朝着厨房看去,厨房的门是敞开的,没见到人影。 最终经过了两天的仔细调查后,他们终于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的确,夏立辰顿时就蔫了,一脸的挣扎表情,他知道楚肖这是什么意思,意思就是让他彻底的把夏七凌所有的事情都说出来。 陆成山此时泄了一口鼓足的气,就像忽然瘪掉的气球,他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靠着管家的搀扶才站稳了。 他几不可见地怔了一下,一双眸子渐渐沉了下去,目光闪动间,流露出各种难以名状的复杂之色,似夏日诡谲多变的天气,时而晴空万里,时而乌云压境。 江妤恨老天不公,为什么对她这么残忍,好不容易有了美好的家庭。可是却给了一副这样的身体。她恨为什么老天要让江黎穿越。 只不过,苏灵姗的眼神依旧清澈,始终与身边的玉树身影保持着一点距离。 眼前这人,墨发冰肌,羽眉挺鼻,长睫薄唇,明明还是这般妖孽,可好像又跟从前不大一样了,现在在他那双看似慵懒玩味的眼睛下,深沉得仿佛历经了岁月沧桑,有种让人无法看透的孤寂之感。 交警无语的盯着张燕,他干交警才不到一个月,这种情况还是第一次碰上,对方的说辞让他有些半信半疑。 第65章 这威力也太大了些 周景明从不认为自己是什么好人,但并不意味着心底就没有珍视的东西,比如亲情。 他从认识刘老头到现在,算是第三个年头了,平日里闲聊的时候,没少听刘老头说他的那些过往,但也正因为知道得很清楚,心里才恼火。 刘振江若是不说自己是刘老头的儿子还好,现在知道了,周景明真有上去暴揍他一顿的念头。 刚刚不出手,只是因为想要让它吸收更多的木元素罢了,此刻整个擂台的木元素都被它抽取了个干净,石天自然不会再继续等待下去了。 好奇怪,过去对着先生的时候,哪怕明知道会被他那样,也只是恐惧。 第二天父亲早早地起床赶往镇上,等我们在屯子口集合时村长带着一帮村民们走过来,让我们跟着他们先走一趟。 “哟,突然嘴巴这么甜,做什么?”席简夜有一种危机感,顿时自心中升起。 穆琼月撇了撇嘴,这时候戒玄曜给穆琼月夹了一块鸡翅,她爱吃的。 缙王当权,平时都在皇宫内处理事务,很少有在府上的时候,沈菀到缙王府上也没有看见缙王。 “呵呵,不理我。”李星吹着口哨,看向身后的一名少年,那名少年会意,跑到台上就将幕布扯了下来,而且将幕布刺啦一声撕成两截。 这世上宝贵的东西有很多,珍珠玛瑙,钻石翡翠,法老头顶的王冠,慈禧嘴里的夜明珠,秦始皇陵里的不老药,人们梦寐以求的金银财宝,亦或是龙肉凤爪,可这些东西再宝贵,在一根雀儿面前都显得无足轻重。 梨园戏班子每到一个村子表演都是联系村上通电的富户地主,给些报酬给人家,然后拉一条电线出来照着亮,三里屯唯一通电的人家就是赵富贵家,这电线就是从商店里通过来的。 想了一会儿便是觉得戒玄曜肯定是去对付东古去了,也不知道他打算用什么方法。 历史上,任天堂公司是有冠军气质的公司,其制作掌机,性能不是最好的,但却靠着合适的定位,以及一些契合掌机的游戏,成为了掌机行业的常年的冠军。 此刻他十分愤恨,恨自己没能看出那该死的饭菜内竟被下了泄药,更恨芸儿莫明其妙的对自己下此毒手。直到现在,他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哪里开罪了那个有着天使般面容,心肠却又偏偏歹毒无比的臭丫头。 林少把手一甩,锋利的指甲顿时把它分成好几块,那些血肉落在地上后便开始慢慢分解,变成能量融进林少身体中。 紫色火焰遇海水并没有熄灭,而是越烧越旺盛,这让海蟒痛不欲生,使劲翻滚着。 我们亨利八世在宗教改革后时,看到一个圣人十分不顺眼,这种制约王权的圣人让他反感。 短暂的风波之后,剩下的工作全部交给了分公司处理,500万美元,林棋正式控股卡巴斯基实验室。 其中张善华要表达的还有一层深意,相反的意思,就是你再努力,不可能超过我的,好好看清现实。 反正,长得漂亮的花瓶,香港和国内都多的是。关之琳的演技一般,纯靠本色发挥,这种演员,换掉也未必有什么影响。 门口看守的两个鬼魂将军,手举着刀叉,面无表情地指着众人道。 临仙殿主居于殿中,非必要不见外人,楚氏先祖一开始以为举全国之力供养这位是将他高高的供起,享受这时间一切的荣华富贵。可在被国师拒绝了之后他们就不知道这个举全国之力是什么意思了,久而久之也就忘了这句话。 第66章 先替你保管 “别看了,赶紧找金子!” 周景明打着矿灯,转身就走,事情了结,他是一秒都不想在这地方逗留,赶紧撤才是最要紧的,别到时候又被别的人看到,可就不好办了。 这是图瓦人、哈族人狩猎的地方,别看着到处白雪皑皑,人烟绝迹,却无法排除有人到来的可能。 武阳和刘振江匆匆跟上。 出了矿洞,三人 这是科姆心中的话,虽然他沒有说出口,但从他的表情已经告诉了无忧。 场面上安静下來,但任何人都屏住了呼吸,时刻注意着自己的脚下,等待着可怕的阵法到來。微风轻轻吹过,树叶沙沙坠落,似乎在嘲笑这些紧张兮兮的人们。 “我就不信你们连家有一沓半步九重天,就算有,我也全部屠了!”王强暗暗下定决心。 萧翎晓紧张的摸索一下,无比熟悉的触感让她一颗悬着的心马上落了下来。 苏清婉正想着,倩儿却急匆匆的跑了进来,险些吓了苏清婉一跳。 三个平日里经常相互攻击的势力的老大,此刻如今已经聚到了一起,并且全都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望着常乐,希望他能够在这个危机的时刻,无私的伸出援助之手。 过了一会,那叶蓉为尹乐拿齐了东西,正要结账的时候,忽地走进来一名白衣公子,眉目如画,俊美如妖孽,用眉目如画来形容一个男子,本就有些过分,但是如今叶蓉瞧着那白衣男子,脑子里便自动蹦出这几个字来。 还有他那与他神似的样貌,炫黑‘色’的眼眸。会不会他就是他的儿子……黎温焱刚刚平息下来的心情又‘激’动得难能自己,一时忘神,他像盯着稀有动物一样看着唐宝宝,‘激’动得‘胸’口都起伏起来。 看着这吗,满身铜臭的男人,苏清婉不禁狠狠的唾弃了一把,好不容易有机会看见叶靖轩,却没有想到会被这突如其来的男人搅成这个样子,苏清婉想起来就开始不服气。 在这多事之秋,似乎也惟有这件产生于危难之中的情事,值得让人高兴和期待的了。 “您想要上今天的拍卖,恐怕是不行的。”一个留着山羊胡,面容清癯的中年,对着季平一脸和气,但语气却充满坚定道。 徐庶和庞统充满期待的等着赵云开口,他们知道,主公的决策一定会符合他们的心意,毕竟赵云一直以来,所做的决策都是极为正确的。 巧儿忽觉得手上有些发痒,她挠了挠并未放在心上,紧接着脸上也开始痒了起来,直至全身开始发痒。 “嘿嘿,好徒儿,今日为师成亲,你要不要留下喝一杯喜酒?”古道敬看到自己不用挨揍了,笑眯眯的把脸凑了过来。 孟西洲在陆知意身边十余年,也是近段时间才看到过她脆弱的一面。譬如此刻,她一双猫眼脆生地望着他,看得人心疼。 “我姓李,乃是你赏赐给我的。”李檀儿说着,眼睛乐眯成一条缝。 盛楚楚擦了一把眼泪,捞起床头柜上欧曼姿的手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另一部分则是对李非表示出明显不屑的法师们,这些人有的是单纯的妒忌李非成为了至尊法师的亲传弟子。 楚沐见白猿斟好茶,先顾不上其他,率先端起茶杯便不顾烫,直接饮了一口。 “刺杀者是你们人族尊者,不是么?”正义之主瞥了一眼赤炎尊者低语。 第67章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淘金客中不乏阴狠之辈,他们比谁都清楚淘金场的残酷,也正是因此,这些人大都知道审时度势,见势头不妙,觉得自己招惹不起,就会很果断地选择避让,往往很多事情,也不再去深究。 周景明和武阳对刘振江并不放心,两人说是走了,其实并没有走太远。 两人在山林里选了个背风的地儿过了一夜,第二天一直等到钟元 陆垚垚回剧组后,他又开始各处飞,忙得脚不沾地,也很少在森洲这边。但是已经习惯每天跟她汇报行程,所以有时候自己都不知身处何处时,翻一下两人的聊天记录,就知道了。把聊天页面当成了备忘录用。 正当南念莫名其妙的时候,它突然吐露出来的话语,却是令的她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听到惊呼声,惊云清霄狐望眼过来,发现梅羡灵身上的金色消失了,竖耳倾听,梅羡灵微弱的心跳声差点让惊云清霄狐没出息地哭出来。 就连破门而入的幽冥君,在听到九悠的话时,都顿了一顿,才走进屋内,看向沉渊。 周云刚刚的霸道发言,虽然朱倩倩没有听进去,但是这个霸道总裁范,这个气度,这个气质。 他心中一动,手指发力,想将那块木板揭起来,却发现纹丝不动。 整个玄道门能走到现在的,实际上都是靠自己这个表面立道的道祖。 电话挂断,江彦辰嘴角微微勾起,心中有了一个计划,收购唐妆公司势在必得。 同时不远处的海军也发现了这个海贼团的状况很适合进攻,原本准备偷偷潜入的特种兵也已经要冲点了。 自从被风之魔眼困住之后,他从来没有感觉到来自祭渊的召唤和压力。 “你先煮上点糖水吧,然后再把带売的鸡蛋且滚开的水泡上一分钟左右,再捞出来,这才打进糖水里去煮……”申秋说着方法,对面四只无辜的大眼眨吧着,暗叹一口气,只好挽起袖子亲自操作了一遍。 “墨丫头,你怎么过来了?”王妃卫鸾不知道是下人们见情况不妙先去通知了姜墨过来,所以一睁眼瞧见她在倒是先诧异起来。 就在这支车队逼近兵站大门的时候,少校眼中那个吊儿郎当连个军人站相都没有的伙计,叼着一根烟大大咧咧的跑过去借火,少校还想呵斥他一声——在军火车跟前借火?活腻歪了吗? 我日,那只不过是传说,据说应龙是当时一个强大的部落。我嘴上不说,心里质疑。 近在眼前的俊颜,长长的睫毛好像能够触碰到一样,痒痒的,从脸颊上一只传递到心底。 以前狂野刁蛮的风岚公主消失了,她身上有种柔和内敛的气质,不再那么孩子气和任性了。 同步出手,分割没人知道即将到来事情,焦炉、紧张、颤抖等待。 至于同期另一个兢兢业业为基金会做贡献的艾斯特……太敏锐太积极有时候也不是好事。 俗话说来的早不如来的巧,一个星期有七天,和别的时间相比,王风的运气算是不错了,中间只隔了一天,不长不短,正好给他留下充分的准备时间。 苏衍心头微震,他越发好奇楼玥溪的来历,她得是什么样的身份,才能有此等宝物护身? 程墨安记得,晏河清的脸色苍白无血色,恨不符合成年男性的正常状态。 在外公眼里,他横竖都是坏孩子,野猪妹哪儿都好,简直就是夜空中最亮的星。 第68章 直接跪 几人在周景明和武阳这里,倒也能住下,只是,他们都不放心自己领着来安置在旅社的那些人,还是想回去招呼着。 几人简单地闲聊一阵后,便一起回旅社去了。 新家就在旁边不远处的武阳和娜拉倒是没有急着回去,又在周景明这里多玩了一阵。 主要是陪着刘老头说说话。 在苏秀兰的看护下,刘老头每天 “阿依纳伐,有的东西从来不是越复杂越好。很多时候,你要记住大道至简。”陈凡淡淡说了一句,迈步朝着兜率宫中走了进去。 哈马克只是简简单单的摆了摆手,铜板连哈马克身边都没到,就被打落在地下。张大娘忽然把双手抵在一起,翻转双手,轻轻的向双手吹了口气,而在此时,身子也开始动了起来,向着哈马克的方向跑去。 拓拔跬言落,不管是柯最,拓拔翼,还是周围的众人,无不是由惊转怒。 他刚到家就发现屋里没人,打了个电话才发现乔米米把手机扔在了客厅的沙发上。 这不是在开玩笑么。就算是过来混日子,蛮牛对于基本的医理还是懂得。 云海阵动用,一秒钟时间郑辰便飞出了千米,剩下七人见到郑辰飞走,也立马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对了,听闻二位师尊乃是天师,可否引荐一下,我有要事相求!”我忽然有些郑重起来。目光向着玄天二人望去。 既然是秦时明月世界,那么陈胜后来应该当上了侠魁,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大的声势,硬生生拼掉了帝国的元气,而他的自己人,自然便是农家,到底什么样的人可以让农家的人背叛侠魁?恐怕只有六贤长老了。 “怎么了?”陆厉霆对于乔米米的行为无法用常识来理解了,所以即使他的推断能力十分强,他也还是选择问来的妥当,这样才是真实的懂的了乔米米的想法。 看到老头子责备的意思,王二黑便放开了疤三,让疤三先去帮老头子搬米。 “帮我造一艘飞船吧,我要离开地球一段时间。”赫丽丝望着头上的星空说道。 这同事也是一柄锋利无比的双刃剑,会给对方以迫害自充份己的理由。 只是傀蜮谷大典过后,魏不二大展神威,风头只在魁木峰之下,这才不得不知。 飞出去之后的赫丽丝立刻就感觉到自己布罗利出现在自己的身后。 也就是说只要自己使用混沌言语就能和亚嘎米·莱拓口中,等待着自己的魔王取得联系? 羽蛇神不怀疑,如果基格尔德的丈夫知道了这件事,就算它能够忍耐,总有一天,它会失去理智,将它的妻儿一同吞噬,为了获取更强大的力量。 赫丽丝在宇宙中搜索着自己在这个星球感应到的相似的气息,突然,赫丽丝愣住了。 董大震用撬棍打断了一人的胳膊,可能是骨裂,那人手抬不起来了,有人陪着去了医院,回来时路过食品厂,刘振威还看见了,胳膊上打了石膏。可是就这样,也像什么事都没有一样。 米卡尔早上再接通了李明秋的电话后,整整关了一上午的机,他也知道自己昨天晚上的那个馊主意太馊了,所以为了躲避李明秋的毒舌攻击,只好选择关机。 “玩腻了吗?”罗玄森然的笑了起来,一边伸手轻轻抚了抚光洁如玉的下巴,一双血红的眸子中闪过戾气,目光在聂晴身上扫了一眼,看她浑身不自觉的哆嗦,顿时忍不住又咧嘴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