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的致命特等资产》
3. 入狱选择
互联网作为近代最伟大的工具,人们利用它获取信息、购买物品、还有结交朋友。
所以纲吉有网友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并且他很确定对方的存款远超过五百万美元。
不过有钱是一回事,肯借他又是另一回事。
如果说借钱是当代友情的试金石,那么从纲吉过去十八年的遭遇里也能看出他的社交圈是十足的顽石。
拘留所的单间没有窗户,纲吉只能通过走廊拐角的钟表来判断现在已经是夜晚。
服役的义工十分钟前送来了晚餐,出乎意料地还不错,除了汉堡豆子,甚至还搭配了一小袋薯片和牛奶。
可惜纲吉当下实在没胃口,他呆坐在床上,一方面为今天发生的一切感到不可思议,轻飘飘的没什么实感。
另一方面,他在努力回想。
回想他从东京飞往美国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巨山精神病院坐落在新墨西哥州,这里有辽阔的沙漠,丰富的矿产储备,滚滚黄沙下,精神病院伫立在城区的最边缘。
纲吉落地阿尔伯克基国际机场后给公司报个平安。东京的潮湿温润在阿美利卡化作极致的干燥与狂风,太阳毫无遮挡地直射。
少年买了个墨西哥卷,边吃边打开邮箱。
同事迈尔斯最后一次联络的地点在城郊,距离巨山精神病院一公里。根据老板的猜测,他十有八九被医院的人扣下来了,才会这么久都杳无音讯。
这也正常,毕竟为了保证治疗效果,巨山精神病院谢绝探视,哪怕是家属也不行。和病人的交流必须在指定开放日进行,不能携带任何危险与违禁物品……
阿美利卡有把监狱叫做精神病院的习惯吗?
想要进巨山精神病院,有三种方式。
倘若这是一本奇幻小说,纲吉必定飞檐走壁,在月黑风高之夜用老虎钳剪断铁丝网,悄无声息地摸进病院。
倘若这是一部动作电影,那么就该有个长镜头快速跟进的视角,少年在各个拐角甩掉身上的衣物,等他迈上巨山病院的台阶,想必已经大变活人,从头到尾完成新的伪装。
倘若这是一个灵异鬼故事,那么病院就该大门四开,内里空无一人。等待纲吉倒霉蛋的贸然闯入,从此被怨灵缠上,永远不得安生。
所以,他打算怎么选?
“巨山病院是吗?我是《笨拙》报纸的记者,方便约个线下访谈吗?”
纲吉从容挂掉电话,一脚踢碎上述三种可能。
开什么玩笑,在有武装力量的精神病院里搞这种花花肠子,是觉得自己没吃过子弹打算尝尝鲜?
巨山病院出乎意料地爽快,他们很快通过了纲吉的访问申请,并贴心地派了一辆越野车去接他。
后续……后续发生什么来着?
记忆到这里就开始模糊不清,像是覆盖了一层毛玻璃。纲吉隐约记得他没找到同事迈尔斯,精神病院的负责人邀请他住一晚上,第二天再离开。
晚餐很丰盛……回房间……阴暗长廊……强烈的眩晕。
纲吉能想起来的,只有这几个关键词,还有一些闪烁断裂的画面。
记忆像是被剪刀肆虐过的破布条,压根拼凑不成完全的内容。
并且他一旦开始回想,血压和心跳都在直线上升。
心悸、头晕、心脏跳得仿佛要蹦出来……纲吉弯下腰,用手按住胸口缓解。但血液也随之倒流上涌,肿胀感将脑海中记忆的碎片又冲出来一块。
刺目的白光,还有持续性的、尖锐的嗡鸣。
那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投了一枚核弹,纲吉无法感知到任何事。明明牢房无比黑暗,但眼睛居然开始流泪,产生黑影,仿佛正在被强光灼烧。
“嘿?嘿!老兄,你鬼叫什么!”
拘留所隔壁的栏杆被猛地敲响,金属敲击声音也很远才传递到少年耳中。
他意识到自己一直在尖叫。
纲吉的太阳穴一阵阵疼,还没来及回答邻居的问询,闻声而来的狱警就一棍子敲在栏杆上。
“小子,脑袋不灵光我可以送你去精神病院。”
纲吉忍着头疼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没问题。狱警咕哝了几句。用手电筒在纲吉脸上扫了一圈,确认面前这个亚裔小子不会突然发疯后扭身离开走廊。
“hi,哥们,你还好吗?”
临时关押所的人流量不小,纲吉的室友来来回回换了好几拨,算是充分见识到人类犯罪的多样性。
交得起保释金的角色不会选择在这过夜,留到现在的室友,多半是和纲吉一样的穷鬼。
“没事,就是头疼。”
纲吉晃晃脑袋,把那股恶心感压下去后感觉好多了,隔壁朋克小哥试图和他搭讪,但纲吉实在听不懂夹杂着大量俚语与口音的句子。
幸好对方很快意识到这个问题放慢了语速,用词也变得非常简单,再加上手势的比划,双方能听懂个七七八八。
两个蹲拘留所的人能聊什么?
因为什么进来、打算怎么出去、情节轻重会被判多久……但当他们提到保释金。
“五百万美金?哈!你不会是在和我开玩笑。”
这笔钱不仅震撼了纲吉,同样也震撼了他的邻居,这位小哥非常笃定地告诉纲吉,他是个“常客”,以他丰富的被抓经验来看,保释金常年徘徊在几千美金到上万美金不等。
五万以上的保释金非常罕见,更别说纲吉的价格是在后面加了两个零。
“多半是律师和条子通气,打算把你当成肥羊宰。”邻居吹一声口哨,做了个相当粗俗的手势。
“收钱、分赃、再假模假样地给你寄一张账单。”
“你除了感激涕零地签字还有什么办法?这帮白佬,哼哼。”
纲吉原本冰冷的心又往下降了几个度。
“那我这种情况一般会怎么判?”未来一片混沌,像是径直下冲的过山车。
“你是说杀人?”
“我没有杀人!”
“okay,这话你留着在法庭上讲吧,可别管我没提醒,检察官为了听他想听的会反复刺激你。”
小哥耸耸肩。
“至于在哪服役,要看你的律师怎么说。”
倘若这是一盘游戏,那么纲吉当下是丝血状态、没治疗药物、没趁手武器、浑身套满了Debuff,面前的Boss还开了锁血。
这种情况,他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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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选择摔手柄。
可在现实生活中,他还是得想办法挽救自己的小命。
不过事实是他一无所获地挣扎了三天。
能想到的人脉求个遍,可对方要么以为他大冒险输了在开玩笑,要么二话不说直接挂电话。他也想过银行贷款,但是他个人还款能力不高,压根成不了银行的目标客户。
只有一个国中时期的同学给他打了几千日元,她同情纲吉的遭遇,但也没有能力借出这么大一笔钱。
几千日元和五百万美元之间隔着的,是纲吉消逝的自由。
和风太的第二次会面,是在开庭的前一晚。
这位律师穿着讲究得体,将一份入狱申请表递到纲吉面前。
“我会尽力帮你做无罪辩护,但有些流程按照惯例还要走一下。”
旁边摆着的咖啡雾气缓缓上升,模糊了风太的面容,只能听到他的声音在空气中和缓地流淌。
“他们给你三个选择,前两个是洛杉矶的中央监狱、旧金山的阿尔卡特拉斯监狱。”
比起申请表,这更像是一本关于房地产的宣传单。
装订精美、印刷清晰。
上面清楚地标注了监狱的待遇,包括但不限于活动室、私人牢房、四菜一汤的餐食标准、还有定期开展的活动课程……
综上所述,这更像是一所限制活动的成人大学。
纲吉看得眼花缭乱,他快速翻动着手里的宣传册,直到最后一页。
“等等……关监狱还需要我交钱?”
纲吉不敢置信地抬头。
没错,最后一页是份详列清晰的价目表。
从衣食到床位费,明确说明监狱内大部分设施都不是免费的,如果纲吉没有监护人每个月定期往个人账户里充钱,那么很难保证他的居住水平。
付-费-坐-牢
风太附赠了一个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
“我知道很令人惊讶,但是监狱在这算是一种私人企业,但凡是企业,它总该有盈利的时候。”
这句话说得有些晦涩,但纲吉还是听懂了。
很显然,囚犯也是一种资源。
他粗略算了算,一名囚犯只要在里面蹲十年,那么出来还得背20w美元的账单。
“第三种是什么?”纲吉把宣传册推了回去。
风太似乎对这种情况早有预料,他抽出了一张薄薄的表单。
“事实上,确实有第三种选择……”
那是一张红黑相间的表单,纲吉轻声念出了它的名字。
“辛亚拉设施。”
“位于新墨西哥州的感化监狱,不需要缴费,出狱还会支付你一笔工资,相对应的你需要在监狱内完成一些工作。”
听起来很美妙,同时解决了纲吉的房租问题和工作问题,可事情真有那么美好吗?
倘若这所监狱真的那么适合自己,风太为什么不在一开始就拿出来。
答案在下一秒揭晓。
风太示意他去看最后一行小字。
辛亚拉监狱的实际运营者,也是监狱医疗设施的主要赞助人。
巨山精神病院。
又是这家该死的,精神病院。
4. 辛亚拉监狱
“我的当事人没有杀害西蒙.皮科尔的动机,他是一名无犯罪前科的良好公民,前往新墨西哥是工作需要。我们经历了交叉比对,他与死者的社交圈完全不重合……”
处理这个案件的法官是个典型的白人,拥有发胖的身材和稀疏的头发,此刻正通过厚重眼镜打量对面的亚裔。
纲吉的直觉告诉他,对方眼神谈不上友好,他甚至从中感受到一丝轻蔑。
“工作需要?工作需要是指假借采访之名潜入巨山病院,试图窥探病人隐私吗?”巨山病院的律师甩出了一沓聊天记录,他们以司法调查的名义监测了纲吉的邮箱。
“猎奇小报的记者,靠记录那些可怜的病人来搞噱头,这绝不是一个道德高尚的人应有的品行,他会行凶杀人我倒是一点不奇怪。”
“反对!该逻辑不构成推理。”风太举起手。
法官慢吞吞看了他一眼。
“反对成立。”
风太确实是位尽职尽责的律师,虽然那份监狱申请表吓了纲吉一跳,但后续的案件分析,论点与发言稿,他都拆碎了掰开了同纲吉逐一解释。
风太热爱律师的工作,毋庸置疑。
轮到对方律师向纲吉发问。
“你当晚是否潜入了被害者的房间?”
行吧,潜入这个词用得相当不客气。纲吉深呼吸,用英语磕磕绊绊给予回答。
“没有,先生。”
“哪怕真的有,也是因为我喝多了,精神不够清醒。”
“不清醒、忘记了、不确定……哈,你是打算把罪行用这种方式敷衍过去吗?”
还没等风太举手,向法官控诉对方用词偏颇,自己当事人非英语母语者,回答用词谨慎实属正常。巨山病院的委托律师猛地敲了下桌子,申请提交新的关键性证据。
“当天的监控确实出了点问题,因为有名病人试图逃跑,整个安保部门一团糟,但哼哼……”
他们所有人看向头顶屏幕,上面起初是大量的雪花噪点,很快定格到正常画面。
【晚上十点十八分】
摄像头正对着巨山病院某条走廊,具体是哪条,纲吉毫无印象,在他看来它们都长得差不多。
【晚上十点半】
走廊尽头出现一个男人的身影,那是死者西蒙.皮科尔。他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浑然不觉,打开走廊尽头的房间进去。
【晚上十点46分】
纲吉发出一声惊呼。因为他在监控上看到了自己的脸。
喝醉酒,甚至喝到断片的人走起路是怎样的?摇摇晃晃、扶着墙一步步挪动、最起码也走不成直线,头晕目眩分不清方向。
那好,以上所有特征,屏幕上的人一个都没有。
纵使监控没那么清晰,也能看到纲吉快速经过走廊,他行动轻快,脚步稳定,甚至有意识地想要躲避监控死角。但不管怎么说,都压根不像一名喝到断片的人。
他走进了西蒙的房间。
巨山病院的律师笑容几乎要溢出脸。
他对后续监控拉高倍速,所有人都看到,自从纲吉走进西蒙房间后,再没有人进出这件屋子。直到纲吉发出尖叫,被巡逻的安保队听见。
“正是如此。”
他洋洋得意地说。
“西蒙房间是完全的密室,考虑到精神病人的安全,通风管道的尺寸连只老鼠都容不下。”
一间二十平的小屋子,一个精神病人、一个不怀好意潜入的三流小报记者。这是世界上最狭窄的斗兽场,而最后的结局也很符合斗兽场精神,一死一活。
而活着的那个身上没有任何伤痕,一点点都没有。
没有搏斗痕迹、一击致命、心狠手辣。事情看起来非常简单明了。
“不,骗人的吧……”
“我完全没印象,这是你们伪造的!”
“哈,伪造视频可拿不到法庭上作为证据。”
头晕目眩,耳边蜂鸣。纲吉的记忆里压根没有这段,可他的大脑偏偏又出现了大片空白。
那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不过一个无名之辈,究竟是谁想陷害?
这段视频宛若一颗大石头砸入水面,所产生的涟漪推动事态往另一个极端的方向奔去。
休庭间隙,风太带着纲吉抵达休息室。这位律师捏了捏眉心,示意少年坐在沙发上,而后半蹲在他面前。
“纲吉,我们得转变策略。”
“有这份监控在,法官卡菲多半不会判你无罪,新墨西哥的判决依靠惯性,根据我了解,卡菲手里能成功脱罪的亚裔不到三成。”
风太的声音很温柔,很和缓。他的眼睛是和纲吉相同的棕色。
“但你之前没有犯罪记录,并且西蒙又是个精神病人,自我防卫也说得通,我建议你走假释的路子,二次上诉这个案件会转移到更高一级法院审理,这样起码能避开卡菲。”
半个月前,纲吉以为他的日子再怎么过也就这样了,倘若人生是个过山车,那么现在它就在最低点。未来靠自己努力总能一点点爬升上去。
然而事实告诉他,过山车还能塌。
不仅塌了,地面还裂条大口子,让他无止境下坠。
他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口干舌燥又百口莫辩。
“您不问我为什么有那段监控吗?”
纲吉方才在庭上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得了失忆症,又或者有不为人知的家族病史。
不然怎么解释屏幕上的人和他长得一模一样,难不成当下是谍战片的拍摄现场,而他则是被主演随手抓来顶包伪装的路过倒霉蛋。
“倘若你对我说谎了,那么现在眼睛里应该充满心虚而不是迷茫。”
“怎么样,要试着相信我吗?”
纲吉总不能自己冲到辩护席当律师。
他没有拒绝的选项。
“综上所述,考虑到被告初犯并且刚成年,而死者为精神病人,存在行为不当,但被告认错态度不积极,对事实模糊指控……”
“最终判处有期徒刑七年,保留上诉权益,服刑地点在辛亚拉感化监狱。”
听到判决结果时,风太比纲吉更早仰头。
因为他提交的监狱申请表里压根没有辛亚拉监狱。
当你意识到自己身陷囹圄时,最机智的做法是跳出固有圈套,不要按照别人安排好的路子走。
这样还有一线机会,让你能看透敌人的位置与意图。
纲吉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在入狱申请表格上,他选择了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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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服刑,又或者前往美洲其它贷款利率较低的监狱。至于辛亚拉监狱,他一个字都没填上去。
现在看来,这只是垂死挣扎。
“司法解释里,当事人的意愿应该被列在第一考虑范围。”这间休息室里只有风太和卡菲法官两个人,而面对他的质问,这位法官似乎并不意外。
他慢吞吞地擦拭着眼镜片。
“设施好、费用低,出狱还能获得一笔工资,你难道看不出来辛亚拉设施对于那孩子而言是最好的选择吗?”
倘若风太不知道面前人经手的案子,亚裔被告那可怜的胜诉率,他几乎就要相信对方是真心为沢田纲吉考虑了。
“风太.德.伊斯特勒”卡菲考官念出了风太的全名。
“你是一名优秀的律师,现在精通四种以上法律体系的人才不多了,没有必要因为一些小小的失误……”
两根手指夹在一起不断搓动,这是善意的提醒,也是恶意的威胁。
纲吉并没有等多久,风太就回来了,他头一次在对方脸上看到愤怒。
风太将一连串号码写在纲吉掌心。
“监狱每隔一段时间会有通讯机会,这是我的号码。”
“我会帮你寻找证据,二次上诉。”风太用他听不懂的语言嘀咕了一串,从表情来看不是什么好话。
整个移交手续快到不可思议,明明阿美利卡的工作效率向来被人诟病,但不管是公章还是文件、车次,都闪电般地进行。
还是那辆颠簸的大巴,还是涂黑封死的车窗。
唯一不同的是这辆大巴车里不只有纲吉一名犯人,大概二十名,每人旁边都坐着持枪的条子。
整个车厢一片死寂,没人讲话。每个人都沉浸在自由丧失的悲痛中,纲吉也不例外。
他在脑中反复回忆自己过去十八年的人生,第一遍看过去是平平无奇,第二遍看过去是无聊透顶。那些被人算计的主角起码有个不为人知的身世,又或者背负血海深仇,带着某种金手指。
而他呢?似乎是彻头彻尾的倒霉蛋。
辛亚拉监狱位于沙漠深处,伴随车辆前进,原本就不湿润的空气愈加干燥。偶尔一阵风吹起,卷起的沙砾击打在车窗上发出细碎的响声。
这辆大巴似乎开了三小时,而后司机猛地踩了脚刹车,巨大惯性令车厢内响起此起彼伏的骂声,紧接着又是连续不断的痛哼。
幸好纲吉紧紧闭住了嘴巴,否则旁边这位警察也会用枪托给他提提神。
“哼,猪猡们,我们到了,有一个算一个,赶紧给我从座位上滚下来。”
其中一名警察用力敲了敲钢板,示意他们排队下车。
纲吉走出大巴车时,映入他眼中的是一座坐落于荒漠与矿场间的巨大建筑物。
辛亚拉的占地面积超乎想象,它依托废弃矿区而建,裸露的山石直挺挺躺在阳光下。除了他们前来的公路,周围都是永无止境的黄沙,太阳相当毒辣,在这种环境下,只有仙人掌还在顽强地生存。
而建筑物通体为铁灰色。一些漆黑的塔围绕在它周围,那似乎是信号塔,又或者是警卫巡逻的地方。
身后的警察用枪托怼了怼纲吉腰侧,示意他往前走。
“行了小子,你未来还有得看呢。”
5. 流程,流程
新人进监狱总该有个流程,就像是牲畜进屠宰场也会有个流程。
辛亚拉监狱入口立了三扇巨大的铁门,门旁边的塔楼上有警察持枪站岗。他们核对人数资料,确认无误后才会放行。
并且往往要等后一道大门关死,前方的大门才会打开。
沙漠戈壁、无人区、武装士兵……辛亚拉显然很不希望它的囚徒逃跑。
伴随着最后一道大门在身后沉重落下,他们彻底和自由说拜拜。纲吉感到自己心脏狂跳、手心发凉发潮、喉咙发紧。
他环视四周,发现周围人的表情和自己一样差。
这帮狱警驱赶他们和驱赶牲畜没什么两样,所有人被带到小房间内,排队进行入狱体检。
“戴眼镜,你有近视?”
负责检查纲吉的狱医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没骨头一样靠在沙发上。
“没有。”他犹豫着回答。
纲吉鼻梁上那副眼镜看起来厚重,其实没有度数。买它的原因有两个,来美国前他听说新墨西哥州风沙很大,戴墨镜又太过张扬。
再一个,因为人种问题,和一群人高马大的美洲人站在一起,纲吉看起来发育不良、营养贫瘠、有些幼态。
都工作了,他希望自己看起来可靠。
“没近视?把你的眼镜给我。”
鼻梁一轻,眼镜转眼到狱医手里,他嘴边叼着根烟,目光扫过纲吉脸时怔了一下。
“行吧,确实有带眼镜的必要。”狱医含糊不清地说。
“算你小子走运,我今天心情好。”
普通眼镜不能带入监狱,犯人需要重新验光配镜片。狱医弯腰在箱子里鼓捣一会,扔给纲吉一副平光镜。
一体成型,没有任何部件能拆下来作为武器或工具,连镜腿都是软材质。
“非常感谢!”能保留一份伪装,在监狱里无疑多了一份安全。
纲吉真心实意的道谢没有回音,医生连眼神也没分给他,又瘫回椅子上看电视新闻。
【近来天气干燥,山火频发,火灾数量对比去年上涨5个百分点,请各位市民注意家中可燃物……】
纲吉深吸口气,跟随狱警朝下一个房间走去。
你见过屠宰场给猪褪毛吗?
屠夫会用高压水枪,干净、省事。而屠宰场和辛亚拉的唯一区别大概在于需要褪毛的都是死猪,死猪不会发出这样的哀嚎。
体检完了就是消毒淋浴,还没等犯人们为空空如也的淋浴室感到疑惑,狱警就拿了条水管进来,下一秒,高压水流堪比一条冰冷的鞭子,狠狠抽在他们身上。
“安静!安静!你们这帮社会渣滓TMD给我安静!我看看谁的前蹄翘得最高?”
玩弄新来的犯人,这显然是监狱的余兴节目,狱警的老传统。他们脸上挂着恶意的笑容,看着这帮罪犯化作一群上蹿下跳的猴子。
水流打来时纲吉懵了半秒,随后死死地保护那副新眼镜。幸好他身量小,水流被身前人挡去不少。
但即便如此,高压水枪偶尔打在皮肤上,他还是感到了火辣辣的疼。难以言喻的荒谬从心中升起,他简直不敢相信,作为执法机构,这些人怎么能如此忽视人权?
“例行节目”持续了十分钟,一直到他们玩累了为止。不管你进来时有多神气,有多大背景,十分钟后都是一条丧家狗。
狱警哈哈大笑着收起水管,驱逐所有人进入下一个环节。
他们每个人获得了一个塑料手环,上面有编号和条形码。
别看入狱前登记了名字,实际压根用不到,这帮高高在上的狱警才不可能记那长到离谱的中间名,也不可能尝试发日语这样别扭的音,所以手环上的编号,就是纲吉出狱前的名字。
他抬起手腕,橙色手环上编号27分外明显。
这一步算是确认你在监狱里的身份,那么下一步就是保障你在监狱里的生活。
领洗漱用品、成套囚服。
囚服里除了内裤是崭新的,剩余衣服都有浓重的漂白水味,并且大多不符合东亚人的身材,纲吉在领取处停留了十多分钟,狱警才勉强翻出来一件最小号,但即便如此,袖口也有些过长了,他不得不卷起来。
至于洗漱用品,这倒是和电影里演的一样。软塑料牙刷,极短,也就十多公分长,握柄处做成了圆环形。纲吉拿到时心里充满疑惑,为什么要这么设计?
后来有人给他解释,这种设计防止你自杀,也防止你用牙刷去捅别人。
不过那个人解释完又意味深长地笑了。
“哼哼,不过在辛亚拉监狱,想伤害别人,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还有一片极小极薄的剃须刀,你要是不仔细看都容易忽略掉上面的刀片,把手的材质比牙刷都软,不过这也是他们在监狱里难得获取的金属了。
至于肥皂等洗漱用品,都是非常迷你的尺寸,零零散散装了一小袋。
囚犯换上囚服,拎着这袋东西,终于走出了这条狭长的走廊。
初次暴露在“原住民”的视线下。
他们刚好赶上犯人放风。
和灼人阳光一起降临的是响亮口哨声,身着黑白囚服的犯人们死死扒住铁丝网,目光像是能在新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各种粗俗话、脏话、下流的嘲笑铺天盖地涌来。纲吉这时候才会庆幸自己的英语水平,他只能听懂F开头的那个单词,剩余话虽然带着巨大的恶意,但到他耳里伤害都得减半再减半。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感知到脱离秩序社会的一面,这帮人疯狂、不讲理、充满野性,浓稠的恶意扑面而来。
比起监狱,这里更像是另一所大型精神病院。
然而不是每个人都能像纲吉一样,因为听不懂,所以忽略大半脏话。
走在纲吉前面的囚犯是个标准的白人,金发碧眼,阳光打在上面跟金子一样。他遭受了最多嘘声和最多口哨声,脸色比方才消毒粉还要惨白。眼神乱飘,魂不守舍。
还被脚下石头绊个踉跄,要不是纲吉扶了他一把,这人就得跪在地上。
“谢谢……谢谢你。”
“没关系先生,需要我扶着你走吗?”纲吉看着对方死灰一样的脸色,很担心他会不会晕倒在半路上。
“没关系,没关系。”嘴上说着没事,这名囚犯却牢牢握住了少年的手掌,试图从中获得一丝慰藉。
可监狱的天性就是对弱者的围剿。他们俩的交谈很快吸引了狱警的注意,警棍抵在身后推搡着往前走,其它狱警象征性敲了敲铁丝网,示意这帮原住民收收他们的“热情”,适可而止。
而入狱登记最后一步,穿过小操场。他们要前往大厅,典狱长会对所有新人讲话,并把他们分配到各自的监区。
这场漫长的入狱流程对所有新人而言都是折磨。然而对于山顶那些窥探的家伙而言,则是新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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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景。
“喂!这批人质量怎么样?”
废弃矿区的山顶,能俯瞰大半个辛亚拉的高台上,银白色长发男人不耐烦开口,责问自己的同僚。
“嘻嘻,长毛队长,你讲话这么大声小心风闪了舌头。”
回答问话的少年,金黄色卷发盖过双眼,一只手把玩着一叠银白色的锋利小刀,而另一只手拿着战术望远镜,朝山下看去。
“都是一群软绵绵的家伙,没劲,无聊透了,或许鲁斯利亚那个死人妖会喜欢。”
“啊,或许可以留几个给王子切碎割开,让红色稀里哗啦流淌一地。”
联想到那样残忍的画面,少年愈加兴奋,指尖夹的小刀宛若银色流光,发出嘶嘶破空声。
“贝尔,少在这里犯病。”
长发男人眯起眼,显然对同事的性格十分了解。
听到这话,贝尔的笑声反而成倍从喉咙里滚出来。
他可没说谎,一群小毛贼、瘾君子、街边群殴的地痞流氓,这些无聊的角色只是辛亚拉的一次进货。
就像是牛累了要吃草,机器罢工了要充电,这群人对于辛亚拉也是如此,还有比这里更残忍的绞肉机吗?起码屠宰场的绞肉机所产出的东西还有那么一星半点的商业价值,而这帮人呢,充其量只算磨牙棒。
能活多久?一星期、半个月?不半个月太久了,倘若他猜得不错,今晚就该有减员。
只是不知道是哪种死法,但不管是什么死法,那种鲜艳、温暖的红色想必都会沁入干燥的沙地。
贝尔像是想到什么,他笑容一收。
“斯库瓦罗,老大到底什么时候回来?”
“去西西里戴个戒指而已,有这么麻烦吗?”
“鬼知道。”
斯库瓦罗将长发随手甩到身后,接过贝尔手中的望远镜。
意大利那帮老古董确实过分,回总部非但不能带下属,连通讯器也不能带。要不是他们很确定剩余继承人都死绝了,他还真以为九代目动了杀心,把人骗到西西里围剿。
想到这,斯库瓦罗抬头,看向角落里沉默宛若一块生铁的高大男人。
“喂,列维,老大的通讯器在你那里对吧,最近有什么要紧事?”
列维的外形符合所有作品里忠诚角色的形象,高大厚重,面对斯库瓦罗的询问,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加百罗涅发来晚宴邀请,跳马多半是在试探我们的口风。杰索家族推掉了下个季度的合作,明明先前上赶着和我们套近乎,不出意外也在等继承人确定。”
除此以外就是产业盈利与支出,还有大量账单,不过那些不用他们操心。
“没了?”斯库瓦罗发问。
“重要事项就这几件,剩余都是些垃圾。”
“黑手党联谊、拍卖会通知……哈,居然还有人管BOSS借钱。”重要情报留下,剩余垃圾消息一脚踢入回收站。
“管Xanxus借钱,疯了不成?”斯库瓦罗嗤笑出声。
他再没问其它事,抬头看了眼毒辣的太阳,大步离开了这里。
阳光见证了这些人的谈话,同样也见证了新犯人徒劳无功地等待。
纲吉在阳光下站到湿答答的头发完全变干,就换来一句话:
典狱长外出办公,未能按照预定时间返回,训话先免了,事后补上。
不过好消息是,他们终于可以分囚室了。
6. 命运玩笑
——你在看什么?
我在看一群耗子抱团,想挑战猫。
分室友绝对是这地界里油水最多的环节。不管哪个监狱,犯人为了选择室友,都会给狱警塞上一大笔。
想想吧,倘若你室友是个躁狂病人,是个连环食人魔。你刚走进囚室就被那种黏糊糊的目光盯上,没准对方都想好了你丧命后先吃脂肪多的部分,还是先啃难咬的骨头。
又或者你和一帮鸡j犯做邻居,这下去公共浴室也得小心背后,没准就有一只带着汗味的毛绒绒大手从斜后方伸过来抓住你头发。
监狱,这真是个包容万象的地方,也是个汇聚人性之恶的地方。
不过,那些侥幸出来的老油子更愿意把它叫成免费的大学。
你在这破烂泥潭摸爬滚打一圈,该学的不该学的就都会了。
但不管怎么说,在诸多垃圾、人渣、社会的残余间,有这么几类人作为室友还算欢迎。
首当其冲,经济犯。
别看人家刑期长,头脑一个比一个灵光,学历一个比一个高超。文化人嘛,你懂得。
其次就是小偷。
扒手外界人人喊打,在这可不一样,起码他们在犯罪过程中没卸了谁的胳膊腿,顶多是钱包裤带遭了殃,被割开一条嘲笑的口子。
同理,帮信、欺诈这些罪名也都相对好相处。
至于所有人默认的最底层,被视为整个监狱最危险的一类人物。
当然是杀人犯。
纲吉还没有意识到他自己也在这个危险类目内,而狱警们也早就练就了不通过犯人外表来判断他罪行的深重。
面相穷凶极恶但性格唯唯诺诺的人一抓一大把,而娃娃脸当连环杀人犯的狠角色也不在少数。
所以面对这名亚裔,狱警保持了该有的谨慎。
他的监区是C区。
“就这间,和你的新舍友打个招呼去吧。”
手腕粗的铁栅栏在他面前打开,这间囚室的条件出乎意料还不错。
大概三十平方,整个屋子是标准的长方形。四人间上下床,靠墙有个定死在地面的铁桌子,另一侧是马桶,马桶上面的水箱照例改成洗手池。
屋子还算宽敞干净,起码没像电影里那样布满潮湿的霉点。不过新墨西哥州这气候,想发霉也确实困难。
此刻房间里除了纲吉外,还有一个人。
背对他们,面冲墙壁,像是睡着了。
“进去!”没等纲吉仔细打量,警棍在背后一怼,他踉跄走进室内,铁栅栏在身后牢牢关死。
不知道这间寝室是就他们两个,还是后续会有新人来。
早来的特权就是可以选床位,纲吉将东西堆在下铺,随后有人推着车来分发床垫。
普通海绵垫子,上面覆盖一层软胶皮,只是纲吉不明白推车里的床垫为什么都被割开几个口子,像是丑陋的伤疤。
他接过床垫,把床整理好。
等到所有整理工作都做完,纲吉躺在那张床上,呼吸着干燥陌生的空气,劳累与委屈瞬间击倒了他。
在他过去的人生里,从未体会到这么多恶意。与之相比当初在校园里疏远的同学与冷漠的老师都不值一提。放在当下的局面比一根针还要轻,令人忽略不计。
巨山病院、辛亚拉设施、死者浑浊放大的瞳孔、还有记忆里残缺的碎片。
像一只虫子掉入蛛网,看不见的阴谋层叠在身边展开。
“这里很少看到亚裔。”
还没等纲吉的情绪化作眼泪掉落,旁边传来一道声音。
室友醒了,这没什么惊奇。但令他惊讶的是,对方说的是日语!母语带来的慰藉感远超所有,纲吉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
室友显然比他大,但也就二十多岁,黑发褐瞳,看起来很冷静。
“您居然会说日语!”
“因为我在日本工作过。”
难道幸运女神终于垂青他了?
然而这两人之间的对话还未开始就被迫终止。铁栅栏再次作响,狱警又压了个人进来。
对比纲吉的不安、室友的冷静、这位新朋友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抱怨。
“我非要住在这吗?”
被狱警推搡进来的少年,拥有一头黑色卷发与碧色双眼,他和纲吉年龄相仿,说话语调懒洋洋的。
面对新室友的抱怨,纲吉为他捏了把汗,经过方才的报道流程,他知道辛亚拉的狱警有多不讲理。犯人稍有微词,连警告都不给,直接棍子敲在后背上。
但对方运气不错,狱警什么也没说,将人推进来后重新关上了栅栏门。
“那个……”纲吉犹豫着要不要主动搭讪,对方却先一步开口。
“日安,诸位,我叫蓝波,是意大利人。”
意大利人怎么会选择辛亚拉服刑?
纲吉有一瞬疑惑,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既然能来阿美利卡出差,那意大利人怎么就不能拜访新墨西哥。他同样磕磕绊绊地自我介绍,然而听到纲吉来自东京,蓝波挑了挑眉,无缝切换为一口流利的日语。
“原来如此,今后还请多指教。”
嗯?
纲吉怔住了。
辛亚拉有多少犯人,他不清楚,但刚才匆匆一瞥不会少于三千人。日语又不是常用语言,这间囚室里居然聚集了三个人都会说?
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蓝波耸了耸肩:“我掌握了四门语言。”
他随之又切换到意大利语、英语、还会说一两句中文,不过中文的水平很一般。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中文太难了。”蓝波耸耸肩。
“太,太厉害了!能学四门语言,这一定不容易吧。”纲吉对室友的才华目瞪口呆。他这句话宛若一个开关,下一秒蓝波脸上绅士的笑容就碎个稀里哗啦。
“当然!你没有体会过被老师用枪指着背单词,老爸还没收了信用卡,把我扔到大阪足足四个月,为了和人交流不得不学手语!”
“呜…要忍耐……忍不了完全忍不了,我真搞不懂,又不准备去竞选世界总统,他就没想过给孩子一个温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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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乐的童年吗!咳,万分抱歉,想起了以前的事情。”
纲吉:……
他亲眼看着原本绅士优雅的蓝波气到跳脚,边吐槽艰辛的教育史边嘟囔着要忍耐。和纲吉对上视线后他猛地直起身,若无其事地重新挂上笑容。
至于对方说的经历,听起来更像是奇幻故事。用枪指着背单词,这是夸张描述对吧?
纲吉最后僵硬着嘴角,给对方一个礼貌性的答复。
“那真是太辛苦了。”
这句话说完他下意识寻找囚室的第三人,然而那个男人重新躺了回去,压根没打算加入他们的谈话,甚至懒得自报家门。
蓝波和纲吉混熟的速度和他选择床位一样快,他的床就在纲吉对面下铺。他边铺床边喋喋不休地和纲吉讲话,几乎三句里就有一句是吐槽他老爹的。
不过纲吉能看出来,蓝波的家人其实很爱他,只是学习上管教得严了些。倘若是对孩子完全不闻不问的家庭,很难养出自理能力这么差的人。
铺床垫不是多一块就是凸起一块,被子叠得乱七八糟富有“美感”至于套被套更是惨不忍睹,被芯在里面拧巴成一团。最后纲吉实在看不过去,他过去搭把手,三两下直接搞定。
“我会报答你的。”
“一点事情而已,不用谈什么报答啦。”纲吉摆摆手。
不过对方显然不这么想,可监狱里包括自由在内什么都缺,没钱没物资,最后蓝波终于想到了纲吉急缺的东西。
“给你增添这么多麻烦,我教你英语吧。”
别的纲吉都能拒绝,这个真拒绝不了。他毕业时英语虽然是所有科目中分数较高的那类,但由于教育的局限性。阅读能力远大于听说,
也就是俗称的哑巴英语,这导致他来阿美利卡后,反应迟钝了不是一星半点。
这也不怪他,纲吉出发前以为翻译器就足以解决问题,他哪能想到自己会被迫失去手机。
语言不通意味着处于劣势,还意味着会错过很多有用的讯息,纲吉在临时关押所时就后悔当初没有好好学英语,哪想到在监狱里他居然能碰到一位同时精通日语和英语的室友。
“话说纲吉,你是因为什么进来的,被判了几年?”蓝波突然发问。
“七年,故意杀人,但我的律师会继续上诉走假释,因为我被人陷害了。”
这件事是纲吉心头沉重的石头,还没等蓝波出言安慰,从上铺飘了句话下来。
“我劝你不要太乐观。”
第三人室友踩着梯子下床,他似乎非常善于观察,在没有获得信息前不会轻举妄动。直到他确认了纲吉和蓝波的无害性,才会开启话题。
蓝波显然不喜欢这副姿态,他脸上又挂起彬彬有礼的笑容。
“这位先生,在打断别人说话前,我觉得您应该先自报家门。”
“迈尔斯.阿普舍。”男人平静地说道。
蓝波对这个名字毫无反应,但纲吉险些一脚踹在桌角上。
“什么?!”
他不可置信地叫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