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妃,请自重》 第120章 净街银 “如此说来,你亲手诛杀鼠妖时很是凶险了” 珠帘后,声音柔润却威严。 “回殿下,幸赖朱雀军袍泽奋不顾身、人人用命,厉指挥使和李大人指挥得当,再有云虚、神虚两位真人同僧人智胜鼎力相助,卑职才侥幸斩杀了鼠妖.” 帘外光线明亮,帘后幽暗。 也就是兴国能看见丁岁安,丁岁安却看不清她。 贵人都爱搞故弄玄虚这一套么? 耳听丁岁安没有贪功,反而将当晚各方势力都拉出来夸了一遍,珠帘后隐约有两声轻笑响起。 “丁都头,鼠妖凶残,冒充国教仙师戕害百姓,你如何看待这桩事?” 这有什么‘如何看待’的? 大吴子民受害、繁华兰阳元气大伤;国教仙师被鼠妖‘冒充’,风评进一步受到伤害。 双方都算受害者呗。 丁岁安刚想把这句话说出口,忽然觉得兴国这种大人物不会无端问这种问题。 她.或许是在试探自己对国教的态度? 但第一回见面,他也不可能直接说自己对这帮神棍的反感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想了想,一脸认真道:“禀殿下,卑职身为武人,头脑简单,朝廷让卑职如何看,卑职便如何看!” 帘后的笑声,更清晰了一些。 片刻后,温润声音再道:“丁家父子两代从军,当年你父亲便是从公主府侍卫外放的翼虎军都头,说起来,你与公主府还有些渊源。” 咦,还有这一茬? 只知道老丁是皇嗣侍卫出身,却不知道竟是兴国公主的侍卫出身。 有这份机缘,老丁确实混的惨了一点。 帘后,兴国顿了顿,继续道:“你连立大功,今次兰阳诛妖,就算升你做一营指挥,也无不可。但你年岁太小,一年内若两度越级擢升,不免引人嫉恨,你且沉心任事,就当本宫欠你的,本宫会记得。” 躬立一旁的林寒酥闻言不由激动。 这世上,能让殿下亲口说出‘欠你的’人可不多,林寒酥不但激动,甚至非常意外。 她觉得,这对小郎比事实升迁更为重要。 辰时正二刻,事务繁忙的兴国结束此次会面。 临别时,特意嘱咐了一句,“寒酥,替我送送丁都头。” “是~” 出了公主府望秋殿,林寒酥松了一口气。 说来也怪,小郎一个军户子,身上却偏偏有种与生俱来的不卑不亢。 早先,两人初遇,他知晓自己是兰阳王妃时是这样。 如今,见了大吴权势滔天的兴国殿下,也是这样. 就算偶尔表现出某种诚惶诚恐,也是表演成分居多。 两人并肩前行时,林寒酥不免斜眼多觑了两眼。 丁岁安目不斜视,却忽低声道:“姐姐偷看我作甚?” 林寒酥轻啐一口,也将凤眸看向了前方,低低道:“小郎,殿下方才提及叔父出身公主府侍卫,意思是将你当成了自己人。往后,逢年过节,莫忘备份礼品送过来。不必在意贵贱与否,但要用心、让殿下晓得你这份心意便成。” “姐姐不用给我说,反正我也记不住,最后还得姐姐来打点。” “.” 路过一名宫人,躬身侧立一旁。 待两人走的离那名宫人远了些,林寒酥才以宠溺口吻低声道:“你自己的事,自己不上心!都把你宠坏了!” “姐姐说的嘛,你主内、我主外” “对了,过两日我有间缎庄开业,就和你们鸿胪寺军巡铺隔了一条街。” “好端端怎忽然想起在鸿胪寺坊开缎庄了?” “.” 林寒酥嘴角微微翘起,笑而不语。 片刻后,丁岁安明白过来.加班狂人林寒酥当差的公主府距离兴平坊岁绵街的家很远,但距离鸿胪寺坊很近。 有间缎庄,以后午间小憩、或工作间休之时,两人便能就近有个隐秘的幽会去处了! 还是姐姐想的周到。 丁岁安不由感叹,“有钱真好,为了约会,开间店铺!” “你不愿去就不去!” “必须得去!每去一日!” “嗯?” “不是,说错了!每日一去!” 如此过了几日。 九月初一,鸿胪寺坊。 军巡铺一街之隔的榆柳街,卖胡麻饼和凉粉的李四站在街角,望着正在举行开业庆典的霓霞缎庄,止不住呵呵傻笑。 流动小贩也有各自营业区域,若不懂规矩、莽莽撞撞跑到了别人的地盘营生,搞不好要被打。 李四的营业区便在鸿胪寺坊和怀宁坊。 他自然希望坊内店铺越来越多、越来越红火,客流量大了,他才能跟着多卖几张胡饼。 今早,孙儿想吃饼,婆娘不舍得,最后饼没吃到嘴,还挨了一顿打。 一上午了,想起这事,心里仍不是个滋味。 他打定主意,今晚说甚也要留下两张饼,回家便说没卖出去,给乖孙解解馋. 正东想西想,余光忽然瞧见一道狗狗祟祟的身影坐在了摊位后的破桌旁。 “老李,两张胡麻饼、一碗炒凉粉~” “哎呀!恨天无环、恨地无把、独闯虎穴.” “别嚷嚷了!前几天要不是你这一嗓子,老子能被围半晌午?” 丁岁安扯着衣领遮着脸,低声抱怨。 前几天,丁岁安休沐结束,回军巡铺当值。 到了地方一看,军巡铺外围满了年龄各异的妇人、书生打扮的少年学子,当时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可在旁边摆摊的李四看见了他,猛地嚎了一嗓子,‘这不是你们要找的恨天无环~’一大串前缀之后,便是‘丁岁安丁都头么!’ “这便是丁水安丁都头?” “丁郎~” 当时那个场面啊.丁岁安只在前世遇上大爷大妈抢特价鸡蛋时见过。 这回,他就是鸡蛋。 反正当他逃出包围圈时,跑丢了一只鞋、身上的衣裳也被扯烂好几个口子。 吓得他请了好几天病假,没来上值。 “老规矩,一碗粉,两张饼。” “好嘞~” 李四手脚麻利的准备餐食,丁岁安默默打量起斜对面的霓霞缎庄,穿了身黑绸金钱纹长衫、在外迎来送往的,是店铺明面上的东家.许嫲嫲的侄子许四多。 店铺临街两层,后边还有两进宅子,后宅留有侧门。 和军巡铺后门仅隔一巷。 果然啊,情欲才是激发人类行动力、想象力的第一要素。 ‘笃笃笃~’ 正浮想联翩之际,却见李四摊位前晃晃悠悠行来三名大汉,其中貌似领头那人,敲了敲李四的案板,自己伸手从饼筐内拿了张胡麻饼叼在嘴里,饶有兴致的侧头看向刚开业的霓霞缎庄。 明明已是凉爽秋日,三人却袒胸露臂,唯恐旁人看不见他们裸露的胸前大臂上那下山猛虎刺青一般。 李四连忙打开钱匣,整理出几张小额银钞递了上去,躬身赔笑道:“三爷,这月的净街银” 唤作三爷那汉子拈指数了数,淡淡‘嗯’了一声,嚼了两口胡麻饼,对身后两名跟班道:“老李的胡麻饼味道不错,再拿上几个,给弟兄们捎回去。” 两名跟班上前,在饼筐内各掐了十余张,原本摞成小山的胡麻饼,瞬间剩了没几张。 李四看得直肉疼,却还是赔笑道:“多拿些,多拿些,三爷爱吃,是小的福分~” “你这老货,倒是有眼色,哈哈~” 三爷正要转身离去,却见摊位后站起了一名用衣领遮了脸的年轻人,当即顿住脚步,似乎是在等这位年轻人多管闲事,他好活动活动筋骨似得。 可这下,却把李四吓的不轻,连忙回身拉住了丁岁安,低声哀求道:“莫生事,莫生事,老汉我吃罪不起.” 三爷见年轻人在李四劝说下,又坐了下去,这才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两声,走向街边蔡记胭脂铺内。 “老李,这谁啊,你至于怕成这样么?” 丁岁安看着几人的背影,李四却道:“丁都头他们若知晓都头身份,自然不敢对您怎样,但小老儿这糊口的小摊就要遭殃了.” “这净街银是什么讲究?” “咱也不晓得,反正已收了好些年了。” 说话间,丁岁安瞧见那三人从蔡记胭脂铺内大摇大摆走了出来,胭脂铺掌柜还亲自送了几步。 看样子,这家胭脂铺给净街银给的也很爽利。 丁岁安不由惊讶,蔡记胭脂铺的幕后东家在景州为地方官,虽不是朝廷大员,总归有官身,竟也心甘情愿被泼皮讹诈? 怪不得李四对他们这般畏惧这伙人,绝不是一般泼皮。 “老李,沿街店铺每月交多少净街银?” “那老汉便不清楚了,好像根据店铺大小、每月流水来算的。” “那你这小摊每月交多少?” “每月一两五钱银” “这么多?剩下的钱还够你一家糊口?”不怪丁岁安错愕。 禁军普通士卒才一两八钱银,这都快抵上月饷了。 “嗐!少嚼两口不就是了,这繁华天中还能饿死人?” 正在揉面的李四回头向丁岁安说起这事,竟还笑了起来。 也不知该夸他乐观,还是该说他麻木。 李四说罢,无意间瞥到所剩无几的饼筐 大约是觉着今晚又不能给孙儿留胡麻饼了,蓦地眼睛一涩,赶紧低下头来。 (本章完) 第121章 德高望重丁都头 霓霞缎庄,后院。 “三娘子,二娘子和李大人到了。” “请进来吧。” 林寒酥最后瞧了一眼卧室,转身走了出来,顺手掩上房门。 缎庄后院不大,一座三间正房,右边卧室、中间会客厅堂、左侧书房。 除正房外,左右各两间厢房。 不大的院子里,种了一棵鸡爪槭。 正值秋日,满树红叶,格外好看。 后院和前院之间隔了一进仓房,此刻前边喜庆锣鼓喧嚷,更衬得此处静谧。 缎庄从选址到家具采买,皆由张嫲嫲一手操持。 张嫲嫲不但能体察她不好说出口的小心思,且办事又快又稳妥。 时间越久,林寒酥越觉得离不开她了。 思索间,张嫲嫲引着二姐林霡霂、姐夫李瀚走了进来。 这处缎庄生意,除了林大富,没人知晓和林寒酥的关系,二姐却不知怎地从老爹嘴里听说了此事,今日特意赶来庆贺。 姐妹俩一见面便挽了手,林霡霂环顾左右,感叹道:“三丫头是个闲不住的,如今身上差事一大堆,还有工夫弄间缎庄~” 林寒酥笑笑不语。 三人进了厅堂,张嫲嫲将早已备好的席面摆上餐桌,掩门离去。 闲聊片刻,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李瀚忽道:“王妃,下官记得” “此间又无外人,姐夫还王妃长王妃短的,这是要羞我么?” 听她这般说,李瀚呵呵一笑,改口道:“三娘,愚兄记得如今风头正盛的丁岁安,是你府上侍卫出身吧?” 林寒酥端在手中的酒盅微微一滞,不动声色道:“是呀,他原是王府侍卫,当初全凭他仗义出手救我一回,不过如今已升为骁骑都头了。姐夫为何忽然问起他?” “是这样的.愚兄同僚张大人,任户部度支员外郎,前些日子无意间在殿下府上见了丁都头,颇为中意,便想为家中小女谋下这门亲事。愚兄听说丁都头未娶,便想请三娘从中做媒,成就一桩美事~” “.” 饱满胸脯快速起伏了一下,林寒酥又迅速控制了情绪,凤眸微垂,以防被二姐从她眼睛内看出某些端倪,但口吻还是不受控般冷淡下来,“二姐夫何时兼了户部红娘的差事?” “呵呵,三娘说笑了。” 稍显刻薄的回答让李瀚觉着有些意外。 一旁的林霡霂已接话道:“酥娘莫取笑你姐夫,同僚有托,他帮着问一问,再说了,此事若成” 话未讲完,已被林寒酥蛮横打断,“此事成不了!” 终于还是没控制住 李瀚、林霡霂此刻都觉出了异常,不解的望着林寒酥。 林寒酥饮了一杯酒,好借酒色上脸掩饰瓷白面颊上浮起的愠怒红云。 微尬气氛中,却听她主动道:“丁都头已有了意中人。” “啊?哪位大人家的千金?” “不是哪位大人,是他自小的青梅竹马~” 虽然不愿亲口这么说,但林寒酥能想到、唯一合理的拒绝方式,便是拉阮软出来当挡箭牌。 “这样啊”林霡霂似乎还不死心,又道:“酥娘可以先问问他本人的意思嘛,男儿当以事业为重,张大人虽品阶不高,但度支员外郎的职司却十分当紧,对丁都头也算一个助力。” “二姐莫说了!丁都头那青梅竹马,是章台柳东主阮国藩的女儿,说起未来助力,人家未必比那张大人差。” 章台柳作为空降天中的顶级消金窟,阮国藩背后若无贵人撑腰,怎也开不起来。 这是常识 林寒酥唯恐二姐再纠缠,又打上一个补丁,“那阮家小女纯真浪漫,与我结下了手帕交,我视她若妹.我帮那丁都头说媒,岂不是要帮外人夺自家妹子的夫君?” 最后这句,说的格外悲愤。 通篇话语中,唯有‘帮外人夺自家妹子的夫君’是真心话。 只不过,是她说给二姐林霡霂的真心话. “头儿,打听清楚了。” “讲。” “这净街银,原是正统二十七年天中府衙推出的一道政令,为筹钱清理街面污浊,以自愿为前提、请德高望重之人向坊内富裕商户募捐.” 又是自愿啊. 那浑身刺青的‘三爷’一看就是‘德高望重之人’。 全部身家一副挑子、一张破桌的李四,一看就是‘富裕商户’。 多数恶政,看起来出发点都是好的。 日积月累下,缺乏有效监管就会变成如今这幅鬼样子。 “老王,走,去趟蔡记胭脂铺~” 蔡记胭脂铺。 “讹诈?不存在的为使鸿胪寺坊街面干净、环境整洁,每月十二两的净街银鄙店自愿缴纳” 胭脂铺蔡掌柜得知军巡铺王副都头忽然到访的原因,竟是要帮他主持公道,不由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分明有那么一丝不加掩饰的嘲讽。 蔡掌柜这般态度,完全出乎了王喜龟的意料,他不由侧头看了眼简单易容后充作大头兵站在后头的丁岁安。 两人眼神快速交流罢,王喜龟又道:“蔡掌柜莫怕,有我军巡铺在,你只管照实说.” “哈哈哈~”蔡掌柜一阵莫名其妙的大笑,随后摸出五张当一两的银钞,递了过来,“鄙店是开门做生意的,不愿招惹是非,王副都头拿上这点心意,带弟兄们去吃口茶、去别处转转吧。” 这是把他们也当成打秋风的了. 更关键的是,泼皮来,给了十二两;见了军巡铺副都头,只给五两。 不是说丁岁安嫌少,而是明摆着蔡掌柜眼里,泼皮比军卒分量更重啊。 奶奶滴,鸿胪寺坊可是他们骁骑的地盘。 翌日。 九月初二。 一场小雨,气温陡然降下不少。 天中萧瑟秋意愈浓 刚刚开业第二天的霓霞缎庄客来客往。 午时,二楼临街的窗子打开半扇,挂了盏鲤鱼灯。 丁岁安遥遥望见,转去了军巡铺幽静后巷。 巷内空寂无人,丁岁安仅仅走出十几步,便停在一扇门扉前。 ‘笃~笃~笃~笃笃~’ ‘吱呀~’ 三长两短的敲门声后,门扇开启,张嫲嫲先闪身让他进来,再探头左右张望,这才关门上了门闩。 正房厅堂内,早早换上貂绒领秋衫的林寒酥听到熟悉脚步声,并未回头。 继续将食盒内切好装盘的牛腹肉、羊脊肉和薄如蝉翼的鳜鱼片,一一在桌上摆好。 餐桌中间,放着一个小泥炉,支在上面的砂锅正咕嘟嘟冒着泡。 厚实的秋衫,依然遮不住林寒酥曼妙的身姿。 从背后望过去,高挑的身材在腰间陡然收窄成纤细曲线,和下方丰腴桃股衬托出完美腰臀比。 室外秋雨微寒,屋内水气氲氤,素手持汤羹的背影,具象化了安居乐业。 许是听到脚步停了下来,林寒酥回头,见丁岁安正站在房门口打量自己,不由弯起眉眼湛湛一笑,“傻站着作甚?进来呀!” 丁岁安迈步入内,看了眼桌上的东西,惊喜道:“咦,姐姐老家也有吃火锅的习惯?” 林寒酥从张嫲嫲手中接过毛巾,边帮他擦衣裳上的少许雨水,边道:“前几日,和软儿闲聊,她讲起你早年每逢秋寒,便爱捣鼓这种滚水涮肉的吃法,我便让人备了些食材,给你解馋。” 两人围桌而坐,宛若寻常的夫妻。 “.那蔡掌柜不知好歹,把骁骑当做叫花子来打发。” 丁岁安说起此事,相当不满意。 林寒酥咽下口中食物,优雅的用丝帕沾了沾并不脏的嘴角,回道:“也属正常,惹了那帮泼皮,隔三差五弄些粪水泼你店面、或滋事捣乱,就算捉进府衙,关个几日就又放了出来不如给些银子换个心静。” 丁岁安却道:“以前管不了,但如今鸿胪寺坊是骁骑的地盘,轮不到泼皮在这儿充大爷。再说了,坊内大小商铺近二百家,若每月一家店铺十两算,光一个鸿胪寺坊每月就有两千两进项,整个天中得有多少?” 日久了不但生情,还会更加了解对方。 林寒酥听到此处怎会瞧不出丁岁安的心思,笑道:“你缺钱啦?” 丁岁安道:“不是钱的事,是这口气的事。” 林寒酥夹了一筷子羊肉,放进丁岁安碗碟中,劝道:“你缺钱了我给你,何必与人怄气?” 这话说哩虽说暖心,但面子上挂不住啊! 咱可是个独立男性! “自己怄气容易气出乳腺癌,不如让别人怄气。” 丁岁安嘴里时不时蹦出些听不懂的词汇,林寒酥已习以为常。 早从金台寺弑吴氏那天起,这两口子便是你杀人来、我埋尸;你为非来、我作歹的关系. 此刻见小郎主意已定,便放弃了劝说的打算,托腮思索起此事该怎么做、怎么善后。 “小郎,有何打算?” 林寒酥准备交换一下想法。 “昨日见了蔡掌柜,他们既然心甘情愿缴纳净街银,那往后换个缴纳对象,应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丁岁安起身,骚包的原地转了一圈,笑道:“当初天中府衙的政令,让坊内德高望重之人代收,姐姐看我,像不像德高望重之人?” 林寒酥噗嗤一下笑出声,水润凤眸望着他道:“白日里还人模人样乖的很,一到了夜里,就坏的冒水~” (本章完) 第122章 她相公是丁岁安 “小郎,你别急着动,我先打听打听幕后之人。” “不用了,姐姐难道忘了咱们影司是做什么的?” “你已经打听到了?” “嗯。” “是谁?” “乐阳王府的人.” “哦?” 乐阳王和兰阳王同属开国六王之一,也同样是没了兵权的闲散王爷。 不过他家比兰阳王好的一点是,早在十几年前便从乐阳迁居京城,主动将全家置于陛下眼皮子下。 为此,早年颇得陛下优容。 如今子嗣枝繁叶茂,交游广泛。 林寒酥想了想,道:“我回去和殿下讲一讲,你将泼皮赶出去鸿胪寺坊就是了,给乐阳王府留几分颜面。” 丁岁安点点头,“姐姐,咱家缎庄交过净街银了没?” 林寒酥不由抿嘴一乐,方才他还一副不愿使自己钱的硬骨头模样,现下‘咱家缎庄’说的那叫一个自然顺滑。 “张嫲嫲。” 林寒酥唤张嫲嫲进来,嘱咐道:“嫲嫲去问问四多,丁公子的缎庄交过净街银没有。” 就连张嫲嫲这等老仆,闻言也怔了几息随后意识到‘丁公子的缎庄’是人家两口子在调情,这才转身去了前头。 不久,张嫲嫲回返,在林寒酥耳边低语一番。 “还没有,许是因为刚刚开业,还没到咱家缎庄来。” “好。” 转眼到了九月初六。 岁绵街,丁家。 后宅,朝颜和软儿排排坐在灶房门槛上。 朝颜望着手心那枚黑不溜秋的丹药,一瞬不瞬。 软儿膝头搁着本《红蛇传》,正看的聚精会神。 “软儿,你这些天不见踪影,是去炼丹了呀?” 软儿头也不抬,继续盯着话本道:“是的呀,守一观碧虚道长是我师伯,他是咱大吴最出名的丹师!我师父这些天带着我们跟师伯学丹术呢.” 朝颜闻言,忍不住舔了舔嘴唇.山野精怪,对丹药总有种深入骨髓的渴望。 “那你炼的这枚丹叫什么呀?” “十全大补丹” “听起来好厉害!” “那可不,我亲手炼的。” “那能给我尝尝不?” “不行的呀!这是给元夕哥哥炼的,你吃了会长胡子、胸脯会变小,声音还会变粗!” “哦那我不尝了。” 朝颜意兴阑珊的将丹药放回了软儿身侧小挎兜内,软儿那双眼睛自始至终没离开话本,此刻正看到丁水安夜战红竹蛇的精彩处,只不过书中好多招式她都看不懂甚意思,什么凌空飞夹、什么倒吊兰花 朝颜抬头瞧了瞧天色,怂恿道:“软儿,我们去找公子吧!” “啊?” 阮软这回终于抬起了头,俩人一对眼,当即道:“好的呀!” 走了两步,软儿又道:“好端端的,咱们总得有个理由吧?” “嗯~就说咱俩做了好吃的,让他尝尝!” “可我们不会做呀?” “笨,不会做不会买么?” 出府时,心情忽然好起来的朝颜,觉着平日有些凶恶的大和尚都变得和善起来,“法海大师,我们出去玩咯,你看好门,莫让家里的鸡丢咯。” “阿弥陀佛,贫僧不叫法海,贫僧法号阿智.不是,贫僧法号智胜!” “唔~对不起,智海大师。” “贫僧法海!不对,贫僧叫智胜!!!” 两人牵手上街,先去小吃摊买了些吃食,然后做了分配。 “软儿,芝麻糍糕是我亲手做的,公子若不信,你得替我说话!” “嗯嗯,那这份煎旋羊是我做的,颜颜也得替我作证!” 自打九月初一开始,丁岁安忽然开始加班,连续几天没回过家。 朝颜想练功都捞不着人. 想去鸿胪寺坊问问他怎回事,她自己一个人又不敢上街,刚好,今天软儿来了,有伴了! 午后。 王罐子一身破旧短褐,蹲在街角背风处,活似个乞丐。 斜对面,便是刚开业不久的霓霞缎庄。 这是头儿交给他的任务鸿胪寺坊内仅剩缎庄还未缴纳净街银了。 他已经在这儿盯了四天了. 就在王罐子已开始不抱希望时,未时,那名唤作三爷、满身刺青的大汉,带着十余名伴当晃晃悠悠出现在了街口。 王罐子登时一喜.可算他么的来了! 看他们的行进方向,正是霓霞缎庄。 王罐子只等对方进门,便要跑回军巡铺报信。 可对方偏偏没让他如愿。 只见那三爷走到了霓霞缎庄门外、身子已转了半圈,脑袋却定住方向,看向长街另一头。 随即和身后狗腿子交流了两句什么,本已朝向缎庄的身子又转了回来,继续朝前方大步而去。 王罐子一阵迷茫,随着三爷行进的方向看过去 两名小娘手拉手,着食盒,正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不时嘻嘻笑上几声。 一人鹅蛋脸、大眼睛,一笑一对甜腻小酒窝,纯真烂漫。 一人瓜子脸、眼睛细长,虽然青涩,却有一股与生俱来的娇媚之感。 俱是绝色。 泼皮是被这两名小娘引走了? 王罐子有点麻爪.这事,管不管? 管的话,原本的计划只怕就要执行不下去了。 犹豫间,完全沉浸在自己话题中、对外部毫无察觉的两名小娘已走近了许多。 王罐子仔细盯着看了两息,猛地一拍大腿! 这两位,他跟随都头去兰阳镇疫时都见过。 他搞不清两名小娘和都头是什么关系.但总之有关系。 王罐子“哎呀”一声,赶紧冲了过去 “小娘子,有桩富贵送与两位。” 赖三虎并非没有一点心眼,先瞧了对方的衣着。 圆脸这位,一身类似道袍的旧衣。 瓜子脸这位,衣料虽然不错,却在秋日穿了身夏衫,并且衣裳明显有些小了.若猜的不错,该是从别人府上买来的二手旧衣。 这身衣裳八成是她唯一能穿出门的好衣,既不合身、又不合时节。 这种好虚荣的女子,最易拿下。 即便这样,赖三虎依旧做出了一副和善模样。 光天化日、天子脚下,强抢民女的事,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办。 上面的贵人给他擦屁股也是有人情成本的,次数多了,若在贵人心中落个莽撞名声、他就会贬值。 阮软虽然单纯,却不是傻子,瞧见眼前这人的打扮,便知不是什么好东西。 朝颜机灵些,却又缺乏人类社会的经验,竟憨兮兮问了一句,“什么富贵呀?” “呵呵,贵人府上招侍女,若能被主人看上,每月二十两月钱、锦衣玉食不在话下.” 一听是这个,朝颜顿时没兴致,只道:“我已经有主人咯~” 说罢,拉着软儿便走。 这名虚荣小娘的反应大出赖三虎意料。 但赖三虎却不想放弃.那位贵人这辈子最大的喜好便是女人,但凡送进府里能被他看上的,少说几百两赏赐。 如今好不容易遇上两个远超水准以上的,送过去能得多少赏银? 连忙张臂拦了,低声道:“两位小娘子不如先去试试再说吧,大富大贵你们看不上还是小事,万一给家里招来灾祸,那可就麻烦了!” 阮软一听对方竟开始威胁了,两腮迅速鼓起、大眼睛瞪的溜溜圆,开口斥道:“土豆下山,滚!” “住手!” 就在这时,身后一声大喝。 正因事情进展不顺的赖三虎回头一瞧,竟是个叫花子 王罐子原是外地厢军调入朱雀军,不是本地人。 刚入朱雀军不久,又跟着丁岁安去了兰阳.再者,军巡铺百人轮值,赖三虎自然不识得王罐子这等小人物。 只当他是失心疯想要英雄救美,当即喝了一声,“打!” 打,既是打给两名小娘看的软的不行,就用这种法子吓唬吓唬。 也是打给周边百姓看的以免再有人不长眼,多管闲事。 王罐子本就不已武力见长,被十余人围殴,果断蜷缩在地,抱头喊道:“别打了,老子是禁军军卒!” 已经上头的泼皮们哪还管这些.一来,没人信,想着对方是吃不住疼,才假借禁军名号企图吓阻他们。 二来,就算是真打了个禁军士卒,也未必是多大事。 赖三虎更是叫嚣道:“打的就是你这个不长眼的!” “住手!快停下!不然我电你们啦~” 在软儿朴素的是非观中,这名叫花子是为了帮她们才挨的打,所以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挨打。 但她喊的这两声,迅速淹没在泼皮叫骂声中。 软儿一着急,一声娇斥,“北斗临坛,地脉通雷!引!” ‘噼里啪啦~’ 赖三虎回头,见软儿掌心浮起幽幽紫芒,稍稍一怔。 随后下意识抬手打向她的手掌,想要把雷芒打散. 软儿本能反应,挥手将雷芒甩了出去。 ‘滋啦~’ ‘嘭~’ 血雾一片。 街面瞬间一静。 赖三虎打过去的右手,自小臂处而断,臂骨森森,血肉焦黑。 消失的部分,因为碎的太彻底,甚至连根完整的指骨都找不到了。 但好就好在,雷法燎过的伤口,血肉收缩,具有一定止血功能 皮带沾碘伏,边打边消毒。 这就是来自道门祖奶奶严厉的爱! 朝颜在一旁看得热血沸腾直想上去打一架。 但尾椎骨、双耳微微发痒的感觉,让她连忙止住了这个念头。 要是在这大街上露出尾巴,那就好玩了。 “嗷~” 后知后觉的赖三虎一声惨嚎,其实他此时仍未觉出痛来,而是恐惧、外加愤怒,“将这名叫花子给老子打死!将这两名小娘捉了!有事老子顶着!” 软儿自己也吓到了。 我明明没那么厉害呀。 在兰阳初次实战,轰在狼妖身上,就是燎焦些皮毛。 这人看着这般凶狠,怎么这么不耐电呢? 还不如只狼妖呢. 毕竟断了别人一臂,面对气势汹汹围上来的泼皮,软儿不由发怯,忙后退一步将朝颜护在身后,“我爹爹是阮国藩,我让他赔你钱行不行” 众泼皮一时没在脑海中搜索到阮国藩是哪一号人物,前逼脚步未停。 这时,朝颜从软儿发抖的身后探出脑袋,狐假虎威道:“你们别过来呀!她相公是丁岁安他很凶的!也很厉害!” 突然之间,像是有人按下了暂停键。 十余泼皮,齐齐止步。 朝颜说罢,又觉着自己吃了亏,忙补充一句,“他也是我相公。” 街边,卖胡麻饼的李四,一溜烟跑去了军巡铺。 (本章完) 第123章 你也配和我来日方长? “恨天无环、恨,恨地.无把,独,独闯.” 鸿胪寺坊军巡铺,李四扶着门框,喘的说不出句整话。 坐在炉火边的丁岁安奇怪的望着他,“老李,说事。” 李四终于放弃,直接道:“都头,三爷要抢都头的、的两位娘子” 一口气说完,紧接又大喘起来。 正嘻嘻哈哈闹腾的军巡铺内,陡然一静,丁岁安已站了起来。 抢我的两位娘子? 我啥时候有两位娘子了? 疑惑只在脑海一闪而过只有朝颜整天把相公挂在嘴边。 虽然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看李四的模样也晓得,很紧急。 “人在哪儿?” “榆林街,霓霞缎庄对面。” 李四话音刚落,丁岁安已提刀跃起,径直落在了军巡铺外一丈多远的街面上,落地便发足狂奔。 军巡铺内,反应稍微慢了几息的王喜龟、胸毛等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涌了出去。 “有人抢嫂子,兄弟们,帮都头抢回来!” “小姨子的奶,上回敢跟咱头儿抢女人的那几个,如今坟头草都一尺高了!” “公冶,你带弓箭作甚!又他么不是剿匪!” 数十名带刀劲卒奔跑,哗啦啦响成一片,动静可不算小。 有些不明就里的街坊还以为发生了兵乱,赶紧关门。 但更多人见骁骑突然出动,连忙跟上看热闹去了。 直到这时,倚门喘气的李四才终于又攒了一口气,“都头,你那位圆脸娘子,断了三爷一臂.” 骁骑的身影早已看不见。 几百步距离,丁岁安转进榆林街,已远远看到了一帮袒胸露臂的人,围着阮软和朝颜。 虽然这伙人没做出什么出格动作,但软儿将朝颜护在身后,明显处于戒备状态。 丁岁安脚步迅捷、无声,接近后没说一句话,随便挑了一个,从背后一脚将人踹飞出去。 这种打架方式,不帅,但解恨。 同伴被偷袭,一声惊叫,其余泼皮齐齐回头,常在街面上斗狠的本能驱使他们马上围了过来。 但看清丁岁安身上的朱雀军制式军衣,不免迟疑了一下。 这时,后方的王喜龟带着大部队赶到了战场。 “等等!” 眼瞧对方来者不善,右臂被优化了一部分的赖三虎,连忙抬起左手阻拦,想要先讲道理。 可迎上来的胸毛哪会给他说话的机会,抬手攥了赖三虎的左腕,一拳砸上面门,“你小姨子的奶,头儿的女人你也敢欺!” 如秋风扫落叶,瞬间将十余人裹挟其中,一个逃走的都没有。 街坊见挨打的是赖三虎这帮以净街银名义讹诈大伙多年的泼皮,虽不敢鼓掌叫好,心中却暗爽不已。 战场完全没有战术、队形可言,反正就是十余名泼皮被三四十名军卒围着圈踢。 丁岁安都被挤了出来. 转身走向了软儿和朝颜,“你俩怎么来了?” “我,我做了煎旋羊.” 软儿尚处在断人一臂心理冲击下的,木木讲了这句,下意识回头看向朝颜。 谁知道.朝颜却不见了。 大概觉得自己惹了麻烦,软儿结巴道:“元夕哥哥.我,我把那人的胳膊打没了,我,我不晓得他这么不耐电。” “哦?” 丁岁安转头、蹲下,可视线中除了骁骑乱踢乱踹的无影脚,什么受害者都看不到。 而朝颜.已经凑到战团旁。 “公大哥,让我也踢两脚呗” 公冶睨回头,瞧见是朝颜,当即腾出了自己的身位,同时两手一扒拉朝颜顺势挤了进去。 砰砰两脚 刚才没能打上架的遗憾,在此刻得到了满足。 小狐狸舒服了。 鼻青脸肿的王罐子,凑到丁岁安身前讲了讲到底是怎回事. 约莫百余息后。 担心闹出人命的王喜龟劝阻了袍泽,像拖死狗一般将赖三虎等人拖到了街边靠墙的位置。 以免影响交通。 众泼皮哎哎哟哟、哼哼唧唧,断胳膊断腿的不在少数。 丁岁安踱至赖三虎身前他被单独丢在一旁,也数他伤的最重,少了半截右臂不说,左手手腕好像也脱臼了,鼻子塌陷、牙齿至少掉了三颗。 丁岁安缓缓蹲了下来,“老乡,还记得我么?” 赖三虎靠墙瘫软在地,一只眼已肿胀的睁不开,只能用左眼看着他道:“你,你是丁岁安” “哎,你甚至不愿称我一声丁都头” 直呼大名是种很不礼貌的事。 没想到这赖三虎被打成这样,依然硬气。 搞的丁岁安心儿一跳一跳的当然了,跳的是杀心。 本来按照计划,便是将赖三虎等人堵在榆林街,打上一顿,让他们不敢再来。 此刻阴差阳错也算殊途同归。 “呵呵,丁都头,这次我赖某认栽,我不报官,咱们来日方长.” 哟,你给我日方长是吧? 丁岁安一再意外。 不吹牛逼的说,咱如今也算军界当红炸子鸡了,你他么一个泼皮也配日方长? “你不怕死的么?” 这不是威胁,而是真心好奇。 “呵呵~”赖三虎吐一口血沫,歪头瞟了眼站在不远处绞手指的软儿,再看向丁岁安道:“你,杀不了我。” “为何?” “因为我是~”赖三虎抽动着肿胀的脸,朝丁岁安挤出一丝笑容,“我在帮临平郡王做事,我是郡王的人.” 临平郡王,皇四孙以年龄算,仅次于皇二孙安平郡王,比陈翊还大几岁。 丁岁安想了想,起身,抽出锟铻,刀尖向下,慢慢抵在了赖三虎心脏正上方位置。 赖三虎向上仰视的目光先是震惊,紧接闪过一丝恐惧,但随后又是难以置信。 他已经自报了主子,丁岁安就算再红,赖三虎也不信他敢得罪皇嗣。 “罐子~” 丁岁安唤了一声,王罐子连忙上前。 “方才,你是不是报了禁军名号,他们依然要将你打杀?” “呃对!” “大吴律:攻击禁军,形同谋反,反贼人人得而诛之!” 这话依然不是威胁,而是宣读罪状。 但赖三虎此刻,已经非常了解丁岁安杀他的诚意,忙使出所有力气,又喊一遍,“我是昌” 丁岁安握柄的手,猛地向下重压,皮肉犹如败革、没起到任何迟滞作用,刃尖已刺破心包。 赖三虎后边想说的话,化作一口血沫喷了出来。 “别泼污皇嗣名声,你就是个泼皮,临平郡王怎会认识你?” 丁岁安贴心嘱咐一句,赖三虎身子缓缓歪倒在地,不住抽搐,残余的意识里,忽然生出一丝悔恨.方才,要是不耍横,是不是就能活下去了? 这货大约是被打傻了。 他既然报了临平郡王的名号,丁岁安就只能装作不知道,想要装作不知道,就只有杀了他 “都头,剩下这些人怎办?送去府衙么?” “送什么府衙,送去厉指挥使那边,就说有人聚众谋反,攻击禁军士卒,首恶赖三虎已被击杀” 王喜龟当即道:“喏!” 看热闹的街坊们,这回可算看到大热闹了 少倾,丁岁安拎着血刀走到蔡记胭脂铺门前的门槛上坐了,回头道:“老蔡,借块布用用。” 已不自觉退到墙角的蔡掌柜赶紧抓起抹布走了过来,但走到丁岁安身后,又担心他嫌弃抹布不干净,‘刺啦’一声撕下衣裳下摆,双手递上。 丁岁安将锟铻横膝,仔细擦拭起刀刃.刃尖血珠,滴在了胭脂铺门前青石板上,汇成小血洼。 抬头瞧了瞧,街坊们似乎仍处在一种被吓傻了的状态中。 打赖三虎,他们乐意看。 但谁也没想到,说杀就把人给杀了啊 “大伙也是头一回看见反贼当街殴杀禁军军卒吧?” 丁岁安高声喊罢,向大伙招招手,“大家过来,我说件事。” 街坊们迟疑片刻,却还是慢慢聚了过来。 这时丁岁安才道:“咱们这净街银,听说需要坊内德高望重之人来募集,乡亲们觉着我怎样?” “.” “嗯?” 见没人说话,丁岁安鼻腔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声音。 距离他最近的蔡掌柜擦了擦额头汗水,忙道:“好!丁都头德高望重!” “呃丁都头德高望重.” 一片附和之后,丁岁安点头道:“那我就勉为其难了,往后,这净街银每家商铺减免一成,小摊小贩不再收取。” “.” “啊!丁都头,德高望重哇!” “德高望重!” 短暂沉寂之后,又是一片‘德高望重’。 但这回,明显比刚才真诚的多。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厉百程最先赶到了现场。 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大事。 军巡铺本就身肩缉盗捕贼的差事,哪年不打死几个偷盗小贼、滋事泼皮。 抛开两人私下关系不说,单说这帮泼皮当街调戏妇人都调戏到禁军都头家眷身上了,要是因为这等小事处置丁岁安,属下不得寒心啊。 “你写两份榆林街贼子殴打禁军的公文,一份交府衙、一份我帮你呈上去。”厉百程说罢,可能又担心老六不熟悉公文格式,摆摆手,“算了,我让录事帮你写吧。” 厉百程说罢,正想再嘱咐几句,忽地瞧见一顶小轿在数名宫人、侍卫簇拥下,正朝这边行来。 他不由惊奇的‘咦’了一声。 小轿没什么特殊,侍卫却打了一面鸾旗.这是公主府的标识。 但那顶低调小轿明显是不是殿下出行该乘坐的‘翟车’。 榆林街距离公主府直线距离不足一里,厉百程自然不信有人敢胡乱打殿下的旗号。 片刻后,小轿落地,他的疑惑得到了答案。 “朱雀军指挥使厉百程,见过兰阳王妃!” 厉百程早先就在兰阳见过林寒酥,但比起那回,这次更显恭敬。 毕竟,如今的林寒酥有‘公主府女丞’的名号,还有身后那面代表了殿下的鸾旗。 “厉指挥使免礼,方才殿下听闻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贼子攻击禁军,特遣我来问问怎回事.” 林寒酥双手交叠拢于大袖之内,神态清矜、端方威仪。 (本章完) 第124章 你坑我小郎,我拉你闺女 “赖三虎被杀了?” 最晚赶到现场的天中府衙快班头子徐江,隐约知晓些赖三虎的背景,闻言不由大吃一惊。 左右看了看,他主动凑到负手站在外围的厉百程身旁,赔笑道:“厉指挥使,咱们禁军弟兄无碍吧?” 徐江很会说话,没有第一时间追问案情,反而先关心了一下禁军弟兄。 本来两人身份差异巨大,但厉百程闻言,给予了回应,“无碍,几个小贼,还不够丁都头自己活动筋骨。” “哦,这等小事,怎惊动了殿下?” 徐江来的晚,此刻只见鸾旗,并未看见林寒酥下轿。 “来的是兰阳王妃~” “哦厉指挥使,以您看,此事是个甚章程啊?” “‘天子脚下、首善之地,竟有贼子攻击禁军’,这是殿下让王妃带来的原话。” 蔡记胭脂铺。 因林寒酥代表殿下问案,被临时征用。 林寒酥端坐主位,先问了事发经过,丁岁安依旧是那套赖三虎等人先攻击禁军的说辞。 待屋内只剩他俩人时,眼瞧林寒酥终于卸下了端着架子,丁岁安却不等她开口,先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随后启动寂铃,这才低声道:“姐姐消息好快,竟还请动了鸾旗.” 丁岁安只当是她在霓霞缎庄的眼线,第一时间告知了此事,林寒酥才来的这么快。 可她却道:“是殿下,听说了榆林街之事,特遣我来问问。” “.” 这个答案,出乎丁岁安的意料.但却未因此放松,反而生出一股忧虑,“姐姐,莫非殿下已知晓了你我之间的事?” 林寒酥一愣,随后摇头,“不会的,你怎么忽然问这个.” “按说,此事不该惊动殿下;再者,殿下遣姐姐来,似乎就是一种态度” 许是当局者迷,丁岁安这么一说,林寒酥反应了过来 她虽是女丞,但偌大一个公主府,能用的人多了,却偏偏挑了她前来问案。 “兴许,是因为小郎曾是我旧属的关系.” 林寒酥这个回答,也能解释的通。 但无论兴国知不知道两人见不得光的关系,总之这样安排,是特意借了林寒酥的私心,来为丁岁安壮势。 看来,当初那句‘欠你的’,还真不是一句画大饼的敷衍之语。 “姐姐还有什么想问的么?” “对了,怎么搞出人命了?” 前几日,林寒酥已知晓赖三虎背后是乐阳王世子,虽说是个闲散王爷世子,但其人长袖善舞,和京中许多贵戚公子、衙内私交甚笃。 她和丁岁安已经提前商议了善后之法,但计划中却不包括把人打死. 这下,算是结仇了。 丁岁安顿了顿,忽道:“又被阮国藩摆了一道!” “什么意思?” “赖三虎明面上是乐阳王世子的人,实则是临平郡王的人.影司能查到前者,绝不会查不到后者,他肯定是在故意隐瞒!” 乐阳王世子和临平郡王关系很好,赖三虎平日也多以乐阳王府的名义行事,大概是为了维护临平郡王的声望. 以影司的水平,不会查不到这些。 但前几日丁岁安专门为赖三虎背景去询问阮国藩时,他却提都没提临平郡王。 林寒酥闻言,凤眸内顿时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愠怒。 当初在兰阳时,阮国藩就有过利用丁岁安的嫌疑。 但他和阮家关系复杂,一则和阮软青梅竹马,二则阮软的母亲赵婉,对他有哺乳之恩。 自然不好明着对阮国藩怎样。 可林寒酥却没这些感情上的羁绊,不免气的心口疼。 不过,林寒酥面上未曾表露任何情绪,只低叹一声,道:“此事,也怪我。” “啊?” 丁岁安迷茫,林寒酥却脉脉望着他道:“俗眼观人,多凭衣冠辨其尊卑,不然也不会有先敬罗衣后敬人的说法。想来那赖三虎便是瞧朝颜衣裳不合身、不合时节,才来招惹自打在兰阳见了朝颜.” ‘兽化半人半狐’这几个字她没讲出来,“我便心里有了隔阂,兼公主府差事繁重,一直没顾得上找人给她量身裁新衣,才有了今日麻烦。当初曾言‘我主内’,这是我的份内事,我没做好” “.” 这也能反思到自己身上啊。 但有一说一,她思考问题的方式,时时刻刻站在后宅之主的角度。 她既不容许任何人觊觎这个身份,同时也在出现差错后主动承担了责任。 这便是大妇风范么? 两人简单分析了一下此事后续,林寒酥最后道:“小郎,你出去吧,让软儿和朝颜来一下。” “嗯。” 胭脂铺内,香粉气息氤氲。 趁着屋内没人的短暂空闲,林寒酥认真想了一下.阮国藩那边有意隐瞒赖三虎背景,虽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往后影司的情报已不可轻信。 小郎的根基在军伍、在西衙,她的根基在殿下、在恩师。 但无论任何时候,可信情报和一群属于自己的班底,才是两人最大的底气。 林寒酥觉着,自己可以利用丁岁安的西衙‘建曲’之权做点什么。 “姐姐~” 软儿和朝颜拉着手并肩进入胭脂铺。 林寒酥朝两人温柔一笑,先道:“方才吓到了吧?今晚我回府,咱们三人吃两杯酒,为软儿和颜儿压惊。” 哎哟,朝颜听到林寒酥唤她‘颜儿’,眼泪差点掉下来。 在这满是‘没毛猴子’的世界里,她熟悉、或者说有些感情的,只有三个。 一个是丁岁安,一个是软儿,一个便是她林寒酥。 三人在她心里定位又各有不同,丁岁安不必多说,那是山祖娘娘赐她的相公。 软儿是无话不谈的玩伴。 林寒酥的角色更复杂,有时像姐姐,有时又让朝颜恍惚间觉着她像从小照顾自己到大的姑姑。 不觉间,让她既畏又生出些依恋。 正因如此,兰阳一事后林寒酥的疏离,让她难过了好久。 林寒酥一番温言柔语,直把两小只讲的泪水涟涟。 眼看气氛到了,林寒酥忽地蹙眉一叹,满脸疲倦之色。 正在抹眼泪的软儿马上关切道:“姐姐怎了?有甚烦心事么?” 林寒酥欲言又止,最终似是下定了决心,压低的声线中带着一股特殊的信任之感,“我给你俩说件事,你俩千万不要对外人说.” “嗯嗯!” “嗯!” 两小只立刻被这秘密氛围吸引,点头如捣蒜。 “我和丁都头皆是西衙的人” “啊?” 朝颜不清楚西衙是什么,但软儿却低呼一声,像是怕被别人听到,又赶紧抬起小手捂住了肉嘟嘟的嘴巴。 “我和丁都头加入西衙是为了安民诛”想说安民诛妖,忽然想起眼前就有一只,林寒酥忙改了说法,“为了安民诛奸!除的便赖三虎这等恶人” 两小只不由肃穆起来。 软儿看向林寒酥的眼神,还多了分崇敬! 除暴安良,无论任何时代,都是一项伟大的、有意义的工作。 “那姐姐为何叹气呢?” 不知不觉成了捧哏的软儿问道。 “哎,丁都头身为西衙大曲长.需招募更多心怀道义、愿以拯救天下苍生为己任的有志之士加入,才能诛尽邪奸,可是,这样的人很难找啊。” “怪不得相公好些天没回家了,原来是在忙大事”朝颜自然而然的联想到了这件事。 “.” 林寒酥瓷白面颊微微一烫。 这些天,丁岁安没回家,的确是在加班。 不过却是在霓霞缎庄的后院加班,都加在了她身上。 一旁,已热血沸腾、正义上头的软儿当即挺直身板,肃容道:“姐姐,软儿虽然本事不强,但自打入门修行那日起,便立誓诛尽天下妖邪!姐姐若信的过软儿,便让软儿也加入吧!” 诶~诶~诶! 妖怎么又惹到你了?妖吃你家大米啦? 朝颜嫌弃的松开了和软儿拉着的手。 上首,林寒酥以惊讶和赞许的目光看了软儿一眼,却又似有所顾虑的思考了一番,“我自然信得过软儿!若你能加入,丁都头必然如虎添翼,但.” “姐姐说吧,软儿什么都能做!” 软儿急忙表态,生怕错过这个加入正义组织的机会。 “但西衙职司隐秘,你不能对外说起自己的身份,还有,若打听到有用情报,需先告知我,我整理后再交由大曲长定夺!” “好!软儿能做到!” 不就是不能告诉别人么,比起和元夕哥哥并肩作战、除妖保民,这完全不是问题。 软儿都加入那劳什子西衙了,朝颜不可能不动心,但天生多疑的她还是有些疑虑,“姐姐,你和相公谁的官大?” “自然是大曲长了!” “西衙.还有比大曲长更大的官么?” “~没有了!整个西衙,大曲长最大!” 林寒酥面色平静的说出了这句。 朝颜歪着头,眨巴眨巴狭长狐眼,望着林寒酥.姐姐的表情很严肃、很认真。 “那,也算我一个行不行~” “好吧。” 得了林寒酥的同意,软儿欢快的拉着朝颜小幅度跳了两跳。 和小伙伴一起加入秘密组织,去做一桩充满使命感、正义感的事太幸福了。 上首,林寒酥笑容柔和。 阮国藩,你坑我小郎,我拉你闺女入伙。 (本章完) 第125章 乐阳王世子 秋日渐深,白日越发短了。 戌时正,赤佬巷丁家小院,老丁卧房内漆黑一片。 角落旧椅上,丁岁安恍若化为了阴影一部分,空蝉身法,重点不在隐藏,而是要和周边环境融为一体。 从气息、光影甚至味道. “烈哥,散值啦?” “嗯。” “来我家随便对付两口饭吧,反正你回家冷锅冷灶” “不麻烦了,晨起的粥还剩了些。” 巷内隐隐传来老丁和邻居的对话。 有时,丁岁安真不知道老爹活在世间是为了啥。 口腹之欲,几乎没有。 功名升迁,更是不在乎甚至隐隐有种避之不及的感觉。 女人美色相中他的又不是没有,巷尾的姚婶馋老丁身子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老丁若愿意,只怕弟弟妹妹早就给丁岁安造了一群。 人若无欲,必有所求.老丁,到底是在求什么呢? ‘吱嘎~’ 老丁推门入屋,似是对屋内的丁岁安毫无察觉。 一阵零碎轻微响动,老丁摸到火折子,呼呼吹了两下,凑到了油灯前. 丁岁安身形犹如鬼魅,飘忽至老丁身后,右手成爪、距离老爹的后脖已不足三寸。 “.” 见老爹仍在慢条斯理的挑拨灯芯,只得在口中爆出一声‘呔!看招!’ ‘哗啦~吱嘎~’ 老丁吓的猛一哆嗦,下意识前窜,却一下绊在了桌腿上。 伴随着桌椅移位的声响,老丁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忙脚乱去拔佩刀 “.” 丁岁安终于放弃了试探,“爹,是我。” “.” 两息短暂死寂后,老丁坐在地上抱着腿,疼的龇牙咧嘴,还不忘优美问候道:“你丈母娘那腿儿!晓不晓得人吓人,吓死人!你想吃老子的席啊!” 丁岁安嘿嘿尬笑两声,将老爹搀起扶到座位上。 闲聊几句,忽道:“爹,你以前是在兴国殿下府上当侍卫啊?” 老丁揉着小腿迎面骨,头也不抬,“是啊。” “那你和殿下很熟吧?” “想什么呢,公主府那么大,侍卫那么多,一年都不一定能见殿下一回。你也在兰阳王府当过差,难不成还能每天见到王妃?” 老丁反问道。 丁岁安认同的点点头,“确实是这个道理,我也没怎么见过王妃。” 今晚忽然又跑来试探亲爹,自然是因为今日榆林街事发后,兴国忽然遣林寒酥到场。 当初的素质黑衣人至今没有头绪,再有今日之事。 他一度怀疑,老爹既是深藏不露的高人、又是兴国的秘密面首但现在看老爹这样子,委实不像。 “把药酒给我拿来。” “哦~” “爹,我听阮世叔讲,咱老家不在天中?咋没听你说起过老家的事儿?” “他懂个屁,咱老家就在天中,你爹我只是没在天中出生。” “那爹出生在哪儿?” 老丁闻言,没第一时间作答,反而低着头认真的在小腿上擦拭着药酒,半天后才道:“南昭。” “南昭?这多年,爹没回去看过么?” “亲人都死绝了,有什么好回去看的” “哦” 怎么又是南昭 年初南征,导火索便是南昭私藏‘儒逆’。 这有袁监正那样的神仙人物,因为受故人所托,请丁岁安去照应南顺郡王府 袁监正的‘故人’既然为南顺郡王托请,便极有可能是南昭贵人、或者干脆是就是逃到南昭的‘儒逆’。 再有朝颜和她那位神秘的姑姑又是南昭。 今日又得知,老丁竟然也生在南昭. 南昭到底有什么啊? 榆林街一事,不知是因为丁岁安当街将事件定性为‘攻击禁军、形同谋反’的原因、还是林寒酥打着鸾旗到场过问的原因,总之,后续两天外界没有任何反应。 临平郡王没反应,甚至连赖三虎名义上的主子乐阳王世子也没有反应。 死一个赖三虎,宛如死了一只蚂蚁。 九月初九。 适逢重阳节,天中国教也迎来一个大日子。 前任天中掌教被鼠妖所害,掌教在空缺一个多月后,三圣宫终于任命了新掌教徐九溪。 同时还兼任着律院山长的她,一跃成为国教内最年轻的紫衣掌教。 丁岁安作为文律两院供奉,自然是要去城东天道宫观礼。 一早,朝颜、软儿各穿一身交领窄袖劲装,跟随丁岁安出门。 自从两人秘密加入西衙后,林寒酥交代的第一件任务,便是保护好‘大曲长’! 大曲长在兰阳诛妖,肯定已经被妖怪盯上了据林寒酥讲,妖怪最善于变成娇滴滴的好看女人来故意诱惑大曲长,她俩一定得仔细留意,不能让那些妖艳贱货们接近大曲长。 所以,软儿格外警惕。 街面上遇见个女人多看丁岁安两眼,她便会恶狠很瞪回去。 跟在最后的法海,呃,智胜一身僧袍,身上却左右各挎了两个色彩斑斓的小挎包 这是软儿和朝颜用来装零食的包包。 她俩一身飒爽劲装,若再跨个小女孩家家用的挎包,会显得不协调。 背包的差事自然就给了大和尚。 智胜倒也不在乎. 他来家里做门房后,安保级别瞬间提高了数个等级。 说好不要工钱,其实算下来,丁小郎也没少花钱。 帮他买经书、制造法器的各种材料,甚至还专门在前院辟出一间房做了佛堂,以方便智胜早晚功课。 朋友嘛,就这样。 你坑坑我,我坑坑你。 当初丁岁安坑他做免费门房,现如今智胜坑丁岁安买这买那 巳时。 一行四人赶到城东天道宫。 远比兰阳天道宫规模更大的数重大殿内,布置的花团锦簇。 国教方面柳圣、贝圣亲自莅临,朝廷则派了刚刚由刑部侍郎迁任礼部尚书的李秋时到贺。 除了这些大人物,闲散世子、勋贵衙内,以及天中府衙都有代表列席。 丁岁安从中嗅出点味道经过南征、兰阳恶疫两回斗法后,朝廷和国教好像又重回了蜜月期。 只是,不知这蜜月期是长期维持下去,还是为了下次斗法聚集力量。 天道宫宽阔前殿内,勋贵云集。 初次参加这种的场合的丁岁安,没多久就找到了组织,陈翊、李美美、高干俱在。 “老六,听说你前几日在榆林街杀了韩敬汝的狗腿子?嘿,哥哥一日不看着你,你就惹事啊!” 李二美贱里贱气、咋咋呼呼,丁岁安却道:“韩敬汝是谁?” 陈翊替李美美答道:“乐阳王世子。” 丁岁安正要说话,忽听一阵爽朗笑声,几人齐齐看过去,只见一名身材颀长、面容俊朗的青年迈步入内,顿时一帮子围了上去。 有低阶官员、有名门公子、甚至还有清矜文人。 面对四面八方而来的问候和搭话,那俊朗公子却能做到不疾不徐、面面俱到,给与了所有人热情回应。 一看就是长袖善舞惯了的人。 “这谁啊?” 丁岁安低声问,陈翊看着对方,“他便是韩敬汝.” “哦?” 和赖三虎这样的人搅合不清,丁岁安还以为乐阳王世子会是个眼高于顶、飞扬跋扈的角色 那边,韩敬汝似乎也看到了陈翊,不由作了个团揖,告罪一声,主动走了过来。 “小臣敬汝,见过朔川郡王。” 离着还有三步远,韩敬汝已笑着行了礼。 陈翊回礼,韩敬汝大步上前,哈哈笑道:“三郎,听说前段时间你和美美公子还有那南征英雄丁岁安,在教坊司做了好大的事!好生让人佩服!下回再有这热闹,一定喊上我!” 一句话,将高三郎、李二美,甚至是丁岁安都夸了一遍。 如今,秦寿罪名早已坐实,礼部经历了一番大清洗,夏继业恢复名誉,夏铁婴的幼侄继承爵位。 已盖棺定论的事,韩敬汝再拿来说,自然没有任何政治风险。 丁岁安这几位结义弟兄,方才似乎对韩敬汝抱有一点点敌意。 但简单几句对话后,交谈气氛竟也热烈起来。 “咦,这位丰郞如玉、气度不凡的兄弟是.” 闲聊间隙,韩敬汝好像突然发现了站在旁边的丁岁安,主动问向高干。 李美美想向高三郎使眼色,让他别说毕竟丁岁安刚和人家结下仇怨。 忠厚高三郎却没想那么多,径直道:“他便是敬汝兄方才提起的丁岁安都头.” 陈翊凝神屏气,李美美的眼睛也在两人中扫了个来回。 却见那韩敬汝忽地脸色一肃,身形站直,双手伸至身前,交叠俯身、弯腰,一个深揖。 “原来是丁兄弟,前几日,赖三虎在榆林街冲撞了兄弟家眷,愚兄知晓后,原本想登门致歉,却又担心唐突,幸而今日得遇。” 作揖起身后,韩敬汝不待丁岁安说话,又朝软儿和朝颜一揖,“想必两位便是那日受了惊吓的娘子吧?愚兄在此赔个不是,两位娘子莫往心里去.” 丁岁安被搞蒙了,不是因为他道歉,而是因为他直接承认了赖三虎是他的人。 虽然各位大人府上或多或少都养着些不干净的人物,但出事后,可没人愿意承认和那些腌臜泼皮有关系。 这位却. “赖三虎是韩公子的人?” 丁岁安佯装刚刚知晓,韩敬汝左右瞧了,凑到丁岁安身旁,低声道:“是啊,兄弟你也晓得,愚兄一大家子开销大,便养了几个癞汉,用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赚些银子花花,手底下的人一多、稂莠不齐,愚兄就管不过来了,才闹出榆林街那档子丢人事.” 说罢,韩敬汝退开一步,也不遮掩,直接道:“赔不是的话,愚兄就不再说了,往后,鸿胪寺坊、怀宁坊的净街银,便交由兄弟费心了。” “.” 这位,怪不得在天中吃得开。 直接承认赖三虎是他的人,保护了背后的临平郡王名声不污。 鸿胪寺坊已事实落入丁岁安手里,他不但果然放弃,还顺带又送了一坊. 能审时度势,该放弃时利落干脆、不婆婆妈妈。 做坏事,也做的坦率。 恰在此时,殿门外响起低沉号响,似有贵人到了。 韩敬汝再一拱手,对几人道:“今日不宜叙话,过几日,愚兄于章台柳摆宴,咱们再叙闲话。” “好说~” 几人回礼。 让人如沐春风的韩敬汝离开后,李美美脸上犹自挂着笑容,却在瞥见陈翊稍显冷淡的脸色后,笑容隐去。 (本章完) 第126章 鸡肋的僵身咒 ‘呜~呜~’ 法螺嗡鸣,低沉雄浑。 天中天道宫外,护卫分别持枪、槊、戟、刀等仪兵开路。 满绣翟鸟纹的翟轿缓缓落地。 轿内贵人尚未下轿,已有侍女持红缎绣花伞候在轿帘前,另有两名侍女各持一把长柄红罗绣花扇,遮在轿前。 片刻后,贵人出轿,挡在轿前的长柄绣花扇缓缓移开,露出了来人真容。 大红大袖衫、肩披霞帔、头戴九翚四凤冠 贵气逼人,美艳不可方物。 丁岁安察觉,身前众多男同胞们的呼吸似乎在同一时间顿了一下。 来人,正是林寒酥。 这位湿主,排场真大! 当初她拜师,徐九溪做为国教代表参与了观礼。 今日徐九溪升任天中掌教,林寒酥却兼了兴国公主府和大吴钦天监的双重代表 前者,她是公主府女丞;后者,她是监正最小的关门弟子。 双重身份加持下,再有她本身的一品王妃品阶,可称两圣外今日到场身份最尊贵之人。 林寒酥下轿后,面携威仪浅笑,凤眸若有若无的在人群中扫了一眼。 她知道丁岁安也在,但匆忙一瞥,自然找不见人。 “见过王妃~” 一片见礼问候之声。 丁岁安远眺林寒酥人前威仪端方的模样,脑海中忽地蹦出一幕画面. 某人青丝黏背,跪趴扭头,面色哀婉,“姐姐服了.” 宫门前,林寒酥款款移步。 今日主角、一身紫袍的徐九溪已候在门下。 俩人好像还曾有过些许不愉快的经历。 但此时此刻,仅隔两尺之距,四目相对,各自笑面如靥。 “恭贺仙师升任天中掌教。” “王妃凤驾亲临,荣幸之至” 这种事,不用担心林寒酥,当初她和吴氏斗生斗死,都能当众表演母慈子孝。 何况眼前万众瞩目的隆重场合。 丁岁安在两人身上瞧了瞧,默默对比一番。 林寒酥端方妩媚,徐九溪妖冶邪性.但老徐是大球星,柔若无骨的腰身也衬得身段更妖娆。 也不知她整天吃的啥,竟能把资本雄厚的林寒酥给比的小一号。 当然了,纯粹是从美学角度对比,真论起来,十个老徐也比不上姐姐的一根脚指头。 午时。 徐九溪在众多观礼者的见证下,由柳圣亲自授冠。 至此,兰阳天道宫有了新主人。 九月初十。 夜,亥时末。 岁绵街,丁岁安盘腿坐在宽大的拔步床上,行气化罡.外放的六识格外敏锐,甚至隔壁林大富在妾室伺候下‘不中咧、不中咧’的低吼都清晰可闻。 远超以前的感知距离。 似乎这就是化罡纯熟小境界的福利。 自然,门外狗狗祟祟接近的轻盈脚步,也没逃过他的耳朵。 ‘吱嘎~’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丁岁安睁眼. 门扇后,先探入房内的,是一条高高抬起的腿.穿着白色凌波袜。 纤长小腿线条优美,足尖绷紧。 以一种极尽妖娆诱惑的姿态,自高而下,在空中缓缓勾划出几个曼妙撩人的弧度,仿佛无声的邀请。 抓着裙摆的小手故意将裙角往上撩起,露出大腿。 大腿中段,凌波袜尽头,一枚精巧的金属袜扣闪烁着微光,连接着一根同色袜带,袜带向上,隐没于青色裙袂之下。 朝颜侧身闪了进来。 小脸媚意横生,贝齿轻咬下唇,一双狐眼水光潋滟。 她并没急着上前,反而就着关门的姿势,提胯、摆臀,腰肢如弱柳扶风,带着一种缓慢磨人的韵味,轻轻摇曳着向前。 时而俯身、纤手轻抚小腿外侧,经过膝弯,徐徐向上~ 这是从哪学来的骚舞啊! “.” 小狐狸,你越来越坏了啊! 朝颜走到近前,抬手搭在丁岁安肩上,俯身凑前。 一豆烛火,两副躯壳,四只眼睛,含情脉脉。 “心猿缚锁,意马困缰~” 丁岁安瞧见朝颜嘴唇动了动,好像说了以上几个字。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嘻嘻!” 大约是瞧见计谋得逞,朝颜坏笑一声,轻推他的肩头,丁岁安像一尊泥塑菩萨般,躺倒在榻。 “相公,我们练功吧,奴奴请客~” 朝颜附耳低语。 这是啥情况啊? 五肢中有四肢都不听使唤. 一肢独秀,独挑大梁。 子时末。 朝颜心满意足,侧身偎在丁岁安臂弯内,臀后蓬尾不时调皮的在他身上扫一下。 “你方才用了什么妖术?” 练功练到一半时,丁岁安便已恢复了对身体的控制,他农奴翻身,朝颜把歌唱。 “僵身咒,入无相后才能使的咒术,奴奴一直在练,近来小成,便拿相公试试,嘿嘿~” “.前院有凑合喂的老母鸡,你不拿它们练,拿我练手?” “不成的,老母鸡又没情欲~”朝颜理直气壮。 “什么意思?” “僵身咒,要等到受咒者沉迷情欲时才有用.” “.” 丁岁安还以为这小妖女掌握了门了不得的妖术,没想到触发条件是这个啊。 那就蛮鸡肋的了。 毕竟,作为朝颜的人生捣师,他可不想这小妖女对别人使这招。 “没什么用” “怎么会没用呢!” 朝颜很不服气,丁岁安却道:“你那僵身咒技能前摇那么浪,对别的男人使,合适么?” “那~”朝颜一翻身,趴在床上,双手托着尖俏下巴,“奴奴可以对女人使。” “对女人使?” “对呀!奴奴要是变成相公的模样,对王妃姐姐、对软儿使僵身咒,肯定有用!男人骚起来是什么样子呀?你教教奴奴呗~” “我正经人,不会!” 不是,咱好不容易修炼来的本事,为啥只能祸祸自家人啊! 不过,经历过莲心咒、僵身咒之后,丁岁安至少确定了自己‘不吃控’的金手指,确实对极乐宗的咒术不起作用。 这个隐秘小宗,以欲念为源,另辟蹊径,确实搞出了一套和天下各门各派都不一样的东西。 蛮邪门的。 想起前几日关于南昭的诸多疑惑,丁岁安道:“朝颜~” “.” “朝颜?” “.” “聋啦?” “哼~相公私下喊王妃姐姐,喊阮软软儿,为何偏偏喊奴奴朝颜?” “那喊你什么?” “嗯~就喊,天下最美心肝小宝贝吧!” “呕~” “反正相公再喊朝颜,奴奴便不应了。” “.那个天下最美也太恶心了,喊颜儿成吧?” “嗯~好吧!” “颜儿,你在南昭的极乐宗同门多么?” “多呀,姑姑说,云州城还有专门为圣宗建造的祭祠呢。” “哦?” 这么说来,极乐宗在南昭是合法宗门了。 早先智胜把极乐宗说的颇为不堪,给丁岁安留下了极乐宗邪祟的印象,但通过小狐狸了解后,发现极乐宗无非就是骚点、浪点,比起国教强行摄魂的手段,极乐宗都显得可爱了许多。 并且,极乐宗这种修行法子也不害人。 摸着姐姐的良心说,丁岁安还是蛮愿意陪朝颜练功的。 “朝颜~” “.” “颜儿.” “在!” “感觉你们极乐宗修行的法子好简单,你早先说过,欲壑境后便能‘种念’,难道你们的修行法门就没有一点坏处么?” “听姑姑说,是有的。” “什么坏处?” “姑姑说,入欲壑境后,虽然咒术会变得更加强大,但己身也会受到情欲反噬” 吃饱喝足的朝颜大约是有了困意,张嘴打了个呵欠,在丁岁安胸口蹭了蹭脸蛋,丁岁安搓着对方尖尖的茸耳,问道:“什么意思?” “嗯嗯~就是会想要交媾~” “你没到欲壑境,瘾也挺大” “那不一样的,听姑姑说,入欲壑境后若无法排遣积聚的情欲,会血脉沸腾、百骇融毁,要死人的。所以我们必须要在入欲壑境前,寻到相公.” 这么可怕? 怪不得某些单身久了的大龄小仙女,脾气那么暴躁! 原来没有排遣的原因啊 (本章完) 第127章 为小英雄壮胆气 进入十月后,自北方刮来的风已有了几分具体的寒意。 但鸿胪寺坊,却比以往要热闹几分。 月初,丁岁安收来了第一份净街银。 数额确实不小,就算减免了李四这种小摊贩的份额,依旧得来一千八百余两。 他将银子分成了三份,一份分润于手下弟兄,一份留给自己,一份留作坊内建设维护基金。 十月初三。 一期维护工程从榆林街开始。 因商铺云集、载重马车来往频繁,榆林街街面上的青石板被压出裂缝、遇冬季结冰,缝隙膨胀、凹陷。 夏季积水,马车路过时常溅行人一身泥水。 冬日成冰,不小心滑倒摔伤的也并非一两个案例。 丁岁安趁此时秋末,雇来工匠,将街面碎裂石板一一起出,更换一新。 每日施工,都会围上一大群街坊驻足观看。 净街银交了十几年,这是头一回见真有人将钱又花回来。 就算只是一部分,也让他们惊奇的同时欣喜不已。 “都头~” “丁都头来啦!” “都头,榆林街这烂石板早该换啦!幸好都头来了咱鸿胪寺坊!” 四面八方招呼声一片。 丁岁安呵呵一笑,“今年时节晚了,来不及了,待明年开春,我若不调走,就在在咱鸿胪寺坊三街六巷两旁都种上月季、牡丹和桂花呢。” 建设是一件令人愉悦的事。 看着一个地方从平平无奇变的繁花似锦,不但身心愉悦,且成就感满满。 但鸿胪寺坊的街坊听了,却喜忧参半。 喜的是,日后鸿胪寺坊若真搞成丁都头说的那样,大伙春夏还出城踏什么青啊!直接待在坊里就有看不完的风景。 忧的是,丁都头一年内声名鹊起,连立大功,现今他窝在这小小鸿胪寺坊,大概是上头贵人担心他年纪小,有意锻炼锻炼。 但谁都知道,丁都头在鸿胪寺坊待不长。 他高升后,这鸿胪寺坊还能像如今这样么? 宵小绝迹,更无泼皮滋事. 丁岁安却没工夫体会街坊们的复杂心情,因为他看到.霓霞缎庄二楼临街的窗口,挂了盏鲤鱼灯。 林寒酥最近大约处于一种忙疯了的状态,自从上月在天道宫外远远瞥了一眼,两人二十多天里只见了三回,其中有两次还因为时间太短,就说了说话。 “老王,你继续带弟兄们巡视,我去办点事。” 丁岁安转身走回军巡铺。 霓霞缎庄后院。 林寒酥身着沉香色缕金牡丹云纹罗大袖衫,领口镶三指宽黑色貂绒,秋风偷香,拂过面颊,领边貂绒轻颤如墨云翻滚。 愈发衬托的瓷白肌肤似初雪映日,熠熠生辉。 美艳端方的脸蛋上带着明显的喜意。 “小郎!我入启智境了” “.” 丁岁安脚步不由一顿。 虽然启智是仅仅高于意气的第二道境界,但她也太快了 姜妧从意气到启智,用了一年多一点,已算翘楚。 本来丁岁安觉得林寒酥以二十五岁‘高龄’拜师袁监正修行,已很难再有多高成就,不过是讨层清贵身份。 却没想,她竟比姜妧快了三倍有余。 丁岁安再度上前,林寒酥对他有极度信任,从台阶上似扑似跃跳向丁岁安。 丁岁安顺势接住抱了,原地旋了几旋。 深红裙衣飞扬,铺展如花。 紧接便是一串压低了的欢悦笑声。 “姐姐这么厉害!” “小郎半年内从成罡入化罡,姐姐若不厉害些,怎跟的上小郎脚步~” 丁岁安抱着人走进厅堂,抬脚往后一踢,关上房门。 然后把人搁在了厅内圆桌上。 林寒酥吓了一跳,“就在这儿呀!” “不行么?” “你等等!我有事要和你说呢!” 其实吧,丁岁安不至于这么饥渴。 但要在林寒酥面前表现的急不可耐一些. 她年上,心思本就重,如今两人又有点两地分居的感觉。 猴急一些,才能显出迷恋之深,她心里踏实了,家庭就和谐了。 果然,林寒酥虽然阻止了丁岁安胡闹,但脸上笑意却更浓了。 “师父也很惊讶,我这么快入启智境~” 林寒酥跳下桌子,整理了一下衣裙,在旁边座位上坐了,“就连我自己也觉着奇怪~” “姐姐奇怪什么?” “小郎~” 林寒酥想了想,担心丁岁安会将自己接下来的话当成挑逗,特意板起面孔,严肃道:“小郎,每次与你与你行房之后,体内总会凭空多出一股醇和气息,你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这他从哪儿知道啊。 他是输出的人,又没做过被输出者.自然不清楚被灌一肚子知识是种什么感觉。 不过,听林寒酥这么一讲,他突然联想到朝颜。 在重阴山时,朝颜尚在极乐宗六境中的第五境画骨境,也是短短数月之后便晋入了第四境无相境。 以前朝颜还说过,天下诸气,皆属同源.丁岁安不由生出一个大胆猜测,自己通过话本、曲谱得来的罡气,吸收、消化不了的部分,会不会又以某种形式惠及了身边人? 也就是说,他成为了一个即插即用的充电宝? 特别是刚认识朝颜那段时间,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育 但这件事,涉及他最大的秘密,也不好明说,“我也不清楚,总之,若对姐姐好,我会继续帮忙,就算变成人干,亦在所不惜!” “噗嗤~”林寒酥上唇微翘,恰如芙蓉初绽的尖儿,“看你说的多委屈,好像我在压榨你似得!” 压没压,榨没榨,你自己还不清楚么! “对了,姐姐入启智后,也要选灵枢乐器、通过音律修行吧?” “嗯,这倒不难,筝、阮、琵琶,我早年待字闺中时都有过学习。” 这倒不让人意外,以林家的家世,早年没让女儿们学些琴棋书画才不正常。 “袁监正会这些么?” “恩师不会,但殿下这位师姐会呀往后,殿下会亲自教我~” “.殿下对你,真好!” “殿下确实好” 林寒酥说这话的时候都有种不真实感。 也不知晓,自己到底做对了什么,才赢来殿下如此青睐。 “对了,你方才不是说有事么?” “呃软儿可能要去南昭一趟。” “软儿,去南昭?” 丁岁安愕然,林寒酥细细解释道:“如今南征之事已过去半年多,朝廷压力小了许多,两国是时候谈一谈了。” “那和软儿有什么关系?” “这次咱们大败,想要谈一个体面结果,千难万难,云虚道长早年曾游历南昭,有些旧识,此次刚好借云游之名,随团出使,也能在中间斡旋一二.” 这么一说,丁岁安就明白了。 通过宗教等形式的民间交流,促进两国朝廷缓和,前世这种外交手段很常见。 不过林寒酥有句话说的很对,大败之后想要谈个体面结果,千难万难。 丁岁安又问,“使团成员都有谁?” “礼部尚书李秋时领衔、璇玑宫云虚道长和众徒,以及南顺郡王一家.” “这是要送质子归国了?” “嗯毕竟,咱们还有六千余将士被关押在南昭” 丁岁安想了想,忽道:“姐姐能不能向殿下举荐一下,让我去随使团去南昭?” “啊?” 林寒酥盯着丁岁安,卷翘睫羽微颤,有点不明白。 这次和谈很难谈出满意结果,一旦谈不好,使团归国后便要背负丧权辱国的罪名。 别人躲还来不及,咱上赶着去干这差事作甚? 林寒酥转念一想.以为丁岁安立功心切,想要快点高升,便柔声劝道:“小郎你莫着急,现下留你在鸿胪寺坊,是为了让你攒攒资历,升迁是早晚之事。” 却不料,丁岁安摇头道:“和那没关系,我只是有许多疑惑,想去南昭看一看。” 翌日。 兴国公主府,望秋殿。 “丁都头主动要求承担使团护卫之职?” 上首,气质柔雅的兴国公主露出了惊奇之色,“他难道不知晓,此次南下并非什么美差么?搞不好要挨骂。” 下首,林寒酥却道:“禀殿下,丁都头确实知晓其中厉害,他言道:国家若决意再战,他必将披甲死战,一雪前耻;若国家要和,纵千万人唾骂,亦当持节南行!邦交大事,关乎将士性命、边民生计,岂能因畏谤而避责.正所谓苟利国家生死以,岂因祸福避趋之!” 林寒酥所谓的转述,除了最后那句苟利国家生死,都是她自己加工的。 酥柔声线,却也说出了金戈铁马般的慷慨气势。 既然小郎主意已定,她便要帮他争取到最大的支持。 兴国听闻最后那句,面容不由一肃,吐出一字,“好!” 林寒酥稍稍顿了顿,给了兴国一点情绪起伏的时间,这才接着道:“丁都头还讲,六千将士羁留南昭已逾半载,将士父母妻儿日日望穿秋水。既食君禄,当为国分忧,此去无论刀山亦是火海,定护得使团周全,争回袍泽归途!” 殿外秋风掠过竹林,沙沙声如私语。 兴国沉默半晌,忽地一叹,感慨道:“好一个忠勇少年郎!明日让他去枢密院领勘合” 说罢,转头道:“曹公公~” “老奴在。” “将那套麟蜕软甲取来,送去给丁都头,再为我国朝小英雄壮几分胆气!” (本章完) 第128章 丁都头如愿那一日? “听说,此次南下使团中有你?” 十月初九,崇礼坊。 律院清角馆内暖香氤氲。 徐九溪几乎陷在柔软云锦软榻里,她早早穿上了夹棉绫缎小袄,在室内还披着件内衬狐绒的猩红大氅,一双莹白纤手捧着只暖炉。 她眼帘半垂,嗓音里带着股黏糊倦意,“听说,此次南下使团中有你?” 大上午就这么困,昨晚干啥好事了? “对。前几日已领了勘合,本月十五日出发。” 到了化罡境,武人对冷热已不敏感,但仅仅深秋时节,这清角馆内便足足烧了四个炭盆,不免觉得气闷。 “嗯,南昭多瘴多毒虫”徐九溪打了个呵欠,转头唤道:“舒窈,取瓶朱绡丸给丁都头~” 舒窈取药时,徐九溪慵倦解释道:“朱绡丸化瘴毒,万一不小心被毒虫咬伤,亦可保命。” “谢掌教赐!” 丁岁安知道,这女人今天喊他过来,好端端赠了药,绝对有事。 果然,下一刻徐九溪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唤起几分精神,“壬辰儒乱后,漏网儒逆销声匿迹了好多年,但近来,时有儒逆于南昭活动的消息,你这回随团出使,务必要摸清儒逆底细,归国后禀于本驾.” 找到儒教中人,探听过往辛密,本就是丁岁安主动要求出使的目的之一。 但徐九溪开口了,他自然要拿乔一下,“掌教~” 丁岁安面露难色,“据说儒逆个个本领高强,恐怕不好接近。” ‘啪啪~’ 徐九溪轻抬皓腕,拍了拍手。 侧门应声钻出一名身材瘦小、留有两撇细须、缺了两颗门牙的青年 哟,还是老相识。 当初郝掌教手下的灰鼠 “有灰鼠帮你打探,你不必亲自冒险。” “掌教!它.它是妖啊!” 兰阳恶疫后,灰鼠作为被活捉的妖邪,交给了国教。 此时见它仍然活的好好的,丁岁安更笃信国教内部妖物众多。 “谁是妖?国教认定谁是妖,谁才是妖!” 徐九溪倏地坐直,红氅滑落肩头,全球震荡。 “.” 见丁岁安不语,徐九溪稍显冷冽的神色又化作融融笑意,宽慰道:“放心,灰鼠不会以人形示人,他会化作本形,沿途帮你打探消息,不会被别人发现。” 说话间,已摇着水蛇腰走到了丁岁安身前,只见她俯身拉起他的手,指尖有意无意滑过他掌心,放进一柄两寸来长的小旗子,又一根一根替他合拢手指。 动作极慢,极柔,冰凉手指像蛇游过皮肤。 接着凑到丁岁安耳畔道:“这叫做瘟君幡,待会我教你口诀,你学了,便可控制灰鼠。” 因距离太近,丰满温软的唇瓣在丁岁安耳廓上若有若无的刮了两下。 这本钱下的不小,丁岁安该表态了。 “是!愿为掌教效犬马之劳。” “嗯~” 此时,徐九溪依旧保持着身子前倾、双手撑着椅子扶手的姿势。 像是将他当成了猎物似得圈在了椅内。 也像是强势霸道的女版壁咚。 香气缠人。 近距离瞧着丁岁安红脸羞赧到不知所措的模样,徐九溪低低一笑,又道:“本驾听说,你与人合写了本《红蛇传》?” “呃” “书里的丁水安都头,和红竹蛇鏖战整晚?” “呃” “还说.红竹蛇屁滚尿流、连连求饶?” “.” 丁岁安心中莫名一凛.徐九溪,该不会是条蛇妖吧? 姜小胖,我谢谢你全家! “呵呵,好好为本驾做事,兴许有丁水安都头如愿那一日呢?” 十月中旬,朝廷遣使团出使南昭的消息已经传开。 十一日这晚,老丁罕见的来到岁绵街。 甫一见面,开口便是,“崽,能不能别去南昭。” “.” 上回丁岁安随军南征,都没见老丁这么紧张,丁岁安不由奇怪,“这次去南昭是和谈,又不是打仗。” “总之,你别去。” “爹,您到底在怕什么啊?南昭又不是龙潭虎穴” 这句,不知怎地就惹了老丁。 十几年里,丁岁安没见他这么激动过,“谁怕了?南昭有什么好的?穷山恶水,老老实实待在天中不成么?旁人避之不及的差事,你为何主动揽下来?” 丁岁安疑惑的看着老丁,“爹,你怎么知道这差事,是我主动揽下来的?” “.” 老丁闷闷坐在座位上,似乎被问住了。 丁岁安拉了把椅子,坐在老丁对面,好声好气道:“爹,这几年,我觉着越活越迷糊了” “什么意思?” “既看不懂世道,也看不清自己” “.”老丁沉默几息,却道:“人活着,不过一屋一榻一食,你看不看的懂世道,又有甚关系?” “不想稀里糊涂过一辈子。” “哎,崽,你咋就这么倔呢。” “爹,那你呢?” “我什么?” “您年轻的时候倔不倔?” “我年轻时.”老丁大约是听懂了儿子的话,自嘲般摇头笑道:“也很倔。” “那我阿翁管束你时,爹怎么和他讲道理?” “他?他会讲个屁的道理.”老丁似乎对老爷子怨念颇深,随即摆了摆手,“你阿翁死的早,咱不在背后说他坏话。” “嗯。” “哎,儿大不由爹,总之,在外莫要轻信他人.” “谨遵父亲教诲。” 翌日,十月十二。 丁岁安刚到鸿胪寺坊军巡铺,陈翊、李美美、高干等人便寻上了门。 他们同样是听说了丁岁安成为了使团护卫军使,赶来打听情况、出谋划策。 “要我说啊,老六一个护卫军使,和谈成与不成,都和他关系不大。就算谈出的结果,朝野不满,也是我爹挨骂” 此次使团正使便是李美美的老爹、林寒酥的师兄、新任礼部尚书李秋时。 前些日子礼部被清洗,李秋时一跃从刑部侍郎高升礼部尚书,现在看来,朝廷忽然擢升于他,早就标好了价码。 代价便是主导这次极为艰难的和谈。 结果满意,皆大欢喜;结果不好,老李背锅。 听李二美这么说,高干却道:“还是尽量谈成的好,六千袍泽便是六千户人家啊。” 几人正说话间,一名身材消瘦、穿青绸长衫的老者探头探脑往军巡铺内张望几眼。 丁岁安认得此人.南顺郡王府上的管家。 前段时间,他驱散围聚府前的泼皮闲汉、并在南顺郡王府外加设岗哨。 郡王府这位伊管家曾送来酒肉银两表示过感谢。 “伊管家,有事?” 丁岁安起身问道,伊管家连忙恭敬见礼,“丁都头有礼,我家王爷想请都头入府赴宴,仓促间来不及备下请帖,不知.都头肯赏脸否?” 按照勋贵的规矩,请人赴宴需要提前三天送去请帖。 大吴敕封的南顺郡王,是南昭正儿八经的皇长子,他府上的管家若放在南昭国都云州城,咋说也值个四品官。 但常年质子的现状,让整个南顺郡王府不敢有任何骄横之气。 就连请丁岁安一个小小都头吃顿饭,也谦卑的不像话。 午时初。 丁岁安独自一人来到南顺郡王府,南顺郡王伊劲哉屈尊降纡,亲自在花厅门外等候。 “见过王爷。” “都头无需多礼,请进,请进~” 入了花厅,发现厅内还俏生生立着一名女子。 丁岁安竟一时没挪开眼睛。 对方和他年纪差不多,一身素雅,月白暗花绫缎上襦,领口仅用银线勾勒缠枝菊纹,露出一段纤秀脖颈,白皙胜雪的肌肤好似羊脂玉,光洁无暇。 下系天青色百迭裙,料子透出内层云纹绉纱的朦胧层次。 发间一支青玉簪,两粒珍珠耳珰,再无多余妆点。 通身唯有裙裾下隐约浮现的缠枝莲金线暗纹,与腰间那枚羊脂玉禁步,透出几分不易察觉的内敛贵气。 眉眼漆黑如墨,薄唇不点而朱。 大约是丁岁安打量的时间长了一些,秀眉微不可察的一蹙,主动开口道:“在下伊奕懿,见过都头!” 清脆若黄鹂。 刻意加重了语气。 伊奕懿? ‘一一一’还是‘咦咦咦’? “在下丁岁安,见过伊小娘。” 伊劲哉忙道:“都头,请入座。” 伊劲哉一点也不‘劲哉’,相反,许是因为太久的质子生涯,因为过于恭敬而显得软弱。 不但亲自为丁岁安布菜、甚至还频频斟酒。 “早闻都头大名,可惜一直无缘结识,今日一见,方知天下果真有这般才貌双全的少年英雄~” “前有征伐南国建功,后有兰阳诛妖疫.” 席间,伊劲哉吹捧的话不要钱般停不下来,就连说征伐他自己的母国时,南昭的名字都不敢提,只以‘南国’代替。 直到宴席进入末端,伊劲哉才悄悄向女儿连连使眼色。 似是想让‘一一一’来开口进入正题。 伊奕懿眼帘微抬,端起酒杯遥敬丁岁安。 她面目清冷,无论肢体动作还是神色表情,都带着股与生俱来的疏离感,偏偏那双单眼皮的眼睛看人时,总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感觉,每一眸、每一瞥,似乎都在故意撩拨人似得。 若非丁岁安确定自己是头一回见她,绝对会以为自己和这名小娘有点啥故事。 “都头,此次我一家随使团南归,一路安全,拜托了!若能平安抵达云州,必有厚报!” 伊奕懿说罢,利落仰脖,饮尽了杯中酒。 呐~这就是典型的贵族谈判思维,一开口就先许诺什么‘厚报、重谢’之类的。 当初林寒酥落难时是这样,如今这个三一也是这样。 好像人人接近他们都是为了惦记她们家那三瓜俩枣似得。 丁岁安作为此次护卫军使,本就职责所在,他以为伊劲哉一家是担心南归途中被吴国百姓知晓他们身份、继而引起围攻.毕竟不少吴国将士死在了南昭,难保有些家属不冷静。 便道:“贵府上下尽可放心。此战虽我大吴败了,但大吴百姓也晓得,战场上败了,便要在战场上打回来。无端骚扰贵府家眷的事,我大吴百姓做不出来。” 这话,很没有说服力。 毕竟前些日子,还有人骚扰王府。 但外交无小事,不占道理也得硬拗几分道理,气势不能输。 伊奕懿稍稍沉吟后,道:“都头,我父王担心的不是在大吴,而是进入南昭后,前往云州的路途。” 丁岁安一怔,看着她道:“什么意思?” 伊奕懿双唇微微抿了抿,目光下垂,似乎不习惯与男人对视,“不知都头可否知晓,我父王虽为嫡长子,但我还有两位皇叔父。” “哦?” 听这意思,南昭有人不想让南顺郡王活着回到云州啊。 (本章完) 第129章 苦酒入喉 十月十四。 岁绵街,林府霁阁。 夜子时。 许是知晓小郎明日要走,林寒酥今日特意归府。 但即便使尽浑身解数,依旧是她先服了。 并且,这回输的特别惨。 屁滚尿流那种。 生平首次~ “姐姐.这枚无心莲放在哪儿?” “嗯” 林寒酥凤眸半阖,迷迷瞪瞪应了一声,一根指头都不愿动。 丁岁安自顾将朝颜加工好的穿丝无心莲系在她的皓腕之上。 经过开发,莲心咒已有了近似短信的功能,两地分别时,可以联络联络感情。 “姐姐能起来么?” “起起来作甚?” “我换一下褥单.” “.” 都一个炕上的老战友了,闻言还是不免面颊发烫,便强撑身体坐了起来,“我来换吧。” 这一折腾,更是没了睡意。 两人就那么偎在一起说起了话,大多时候是林寒酥在讲,丁岁安在听。 从兰阳王府初遇讲起,一直讲到如今她在公主府如何如何虽未明说,但丁岁安能听出来,林寒酥这是给自己鼓气、也为他鼓气。 大意是:你看,当初你我无人可依仗、周遭危机四伏都走了过来,如今越来越好,再等等,兴许两人光明正大出双入对的时间就不远了。 林寒酥不是软儿那种话痨,可愣是说到东方天际露出了鱼肚白。 约莫卯时正,丁岁安起床,林寒酥没像上次送他出征时起身帮他穿衣,只侧身静静望着。 这回是真起不来了 “姐姐,我走了。” 丁岁安收拾妥当,林寒酥只轻声道:“去吧,一切小心,记得姐姐还在家里等着你~” “嗯。” 丁岁安从窗户翻出去,轻巧一跃,身影倏地消失在晨曦中。 闺阁内一时安静下来。 这几个月里,无论再忙碌,每日心中总有隐隐期待抽出点空,两人便能见上一见。 繁忙工作之余,见缝插针都成了生活中最大的乐趣。 身侧的被窝内,还残留着小郎的体温。 这一走,快则两月,慢则三四月。 现下,身体空了,心也跟着空了。 林寒酥侧头看向碧纱窗,蓦地嘴巴一扁,竟像个没出息的小女孩似的,滚出两行清泪。 辰时一刻。 天光大亮,意欢见往日勤奋的王妃迟迟未曾起床,便来到了霁阁。 刚蹑手蹑脚登上二楼,却见地上丢着一堆团成了团的被褥床单,意欢上前抱起准备拿下去,入手才察觉不对劲。 再一转头,却见.娘娘侧身躺在床上,脸上都是泪水,眼睛都哭肿了。 “.” 意欢吓了一大跳。 在她心目中,王妃无所不能,便是当初在兰阳王府、差点被殉的时候,也没见过王妃掉眼泪。 她一时不知所措,只能轻手轻脚的下了楼。 刚走出霁阁,迎面撞见张嫲嫲,意欢嘴巴一咧,也差点哭出来。 “大早上的,怎了?” 张嫲嫲问了一句,意欢却左右看了看,凑到张嫲嫲耳边小声嘀咕了一番。 “哭了?” 张嫲嫲诧异,意欢点点头,小声道:“嫲嫲安慰安慰王妃吧,其实吧尿床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 张嫲嫲抬眸看了眼霁阁二楼,心里门清,暗道:别时难,即便如王妃,心里一旦有了人,也不免小女儿情态。 张嫲嫲抬手接过床单被褥,“我拿去洗,你让老李套上车,带你去公主府告罪一声,便说娘娘今日身子不适,请沐一日.” 卯时正二刻,丁岁安接上朝颜和智胜,汇合了夏铁婴、软儿师徒,赶往鸿胪寺坊南顺郡王府。 接上他们一家,再和李秋时碰头,便要低调出发。 带上朝颜,是因为她熟悉南昭、更熟悉重阴山,南昭还有她极乐宗同门,说不定能帮上大忙。 带上智胜,则是因为他是个看门的.丁小郎在哪儿,丁家的门就在哪儿。 至于夏铁婴,自然是因为上次剿杀秦寿时展现的牛批箭术。 丁岁安请她随行,仅用了一句话,“想法子把镇国公和夏小娘诸位兄长的尸首带回来!” 鸿胪寺坊军巡铺外,五十劲卒衣甲鲜明,整装待发。 丁岁安任了护卫军使,自然要挑着自己熟悉的属下用。 只不过两国事先沟通和谈事项时,南昭限制吴国护卫人数,五十为限。 人马齐备,行往南顺郡王府。 府外,二十余辆马车绵延,府内下人正络绎不绝的往马车上搬大箱小笼。 人人面露喜意。 大约是因为知晓要归国的原因。 丁岁安见了,却头疼不止,当即拉住伊管家道:“东西太多了!以咱们这点护卫,万一遇到紧急事,逃都逃不脱!” 伊管家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 看样子,他可能已经劝过了。 见状,丁岁安大步走入府内。 府内忙乱,也没人拦他,直接来到后宅。 却见,成群结队的侍妾正招呼各自房内下人,将妆奁、衣裳打包,甚至还有人让收拾瓷器、被褥。 丁岁安不由火大,当即找到伊劲哉,“王爷,前几日不是说了么,最多六辆马车!” “哎!她们.她们东西多,一人一辆马车还装不完呐。” “装不完就不带!” 丁岁安不由提高了声音。 后宅短时一静,众侍妾抬头看了看,见是名小都头,随即又各自忙碌起来,“来来来,把这支景瓷花囊也抱上车。” 正在此时,却见伊奕懿身着男子月白衫快步走了进来,眸光一扫,脆喝一声,“外边马车上的东西,我已命人全部卸了下来!给你们一刻钟,每人只准带一个包袱!过时不候!” “.” 伊奕懿说完便走。 侍妾们顿时停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呼啦一下涌到了伊劲哉身旁,拉胳膊的拉胳膊、抹眼泪的抹眼泪,“王爷!一个包袱怎够呀!您管管郡主呀~” 伊劲哉张望一眼女儿果断离去的背影,小声哄道:“哎,听她的,听她的,待回了云州,本王再给你们添置.” 有这一下,车队瞬间瘦身了将近七成,除了伊奕懿父女单独乘坐一辆,余者侍妾、侍女统统塞进了剩下的五辆马车内。 喊辛苦的、低声抱怨的,不绝于耳。 却没人敢指名道姓说伊奕懿的不是. 辰时,丁岁安和伊劲哉一同走出南顺郡王府。 看到外面的景象,丁岁安不由一怔。 铺前长街之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有皓首白发的老者,有年轻的妇人,还有被娘亲抱在怀里的孩童。 但无一例外,所有人齐刷刷望着站在府前石阶上的丁岁安。 几息过后,一名老人捧着碗煮熟的红皮鸡蛋,在两名十来岁的幼童搀扶下蹒跚上前,“都头,此去南昭,路途遥远,老汉家里也没什么稀罕物,便煮了些鸡蛋,都头带上路上吃吧” 说罢,侧头看向了眼两名孩童,再看向丁岁安时尚未开口,两行浑浊老泪先流了下来,“都头,老汉俩儿子都在年初南征中没了音讯,俩媳妇儿一个改嫁,一个哭瞎了眼,老汉拖着俩乖孙求活.别的不求都头,就求都头此去南昭,帮老汉打听打听音讯,他俩一个叫张登宝、一个叫张登高.” 有他这句,下方喊声顿时响作一片。 “都头,我儿叫王连江,求都头帮打听打听吧” 这是道苍老的声音。 “都头,我男人叫徐继祖.” 这是位妇人的声音。 “都头老爷,我爹爹叫老周,我娘想他想的病死了,我和二丫没饭吃,都头老爷给南昭说说好话,让爹爹回来好不好” 这是道.稚嫩童声。 骁骑里,忠厚憨直的胡将就偷偷低了头,大颗泪珠砸落在青石板上。 同为军卒,难免物伤其类。 丁岁安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却见站在最前方的张老汉拉着两个孙子缓缓跪了下来,双手捧着鸡蛋举过头顶,哽咽道:“都头,老汉不求您能带我儿回来,只想劳烦都头帮忙打听打听,得个准信,这人到底是死是活啊。” 张老汉这一跪,带动人群如潮,尽皆屈膝下地,伏地身影渐次往长街远处蔓延。 低沉压抑的呜咽声响成一片。 辰时末,丁岁安一行汇合了李秋时等礼部官员,自天中南门出城。 行至五里亭,皇二孙安平郡王早已候在了此处。 同样是送行,但画风和已是方才天壤之别。 安平郡王亲自递上一杯壮行酒,李秋时双手接了。 “李大人,南征一事,此时再论对错已无意义。但大人此行却是代表了我整个大吴” 安平郡王抬手虚按,止住了李秋时欲言的姿态,继续道:“纵然眼下情势不比从前,但大吴国体不可堕。南昭虽胜,终究是边陲小邦;我朝虽暂挫,仍是中原正朔。此番和谈,最要紧的是谈出一个体面的结果来。” 李秋时握着酒盅的手指微微收紧,“王爷所谓‘体面’是指.” “称臣纳贡之礼不可废。南昭若索要些金银财物,可应允,但必须延续旧例,奉我大吴为宗主,名分不可改。” 这特么不是纯粹难为人么。 人家大胜,还认你当爹? “王爷,南昭新胜,气焰正炽,强求其继续称臣,恐非易事。若因此僵持,延误了迎回战俘” “李大人~”安平郡王面色稍凝,“战俘要迎,国体更要保!这才是大局。若南昭执意不肯,那便说明其心不诚,和谈亦无必要。至于被俘将士.为国捐躯,亦是本分。朝廷自有抚恤。难道因他们陷于敌手,我大吴就要向蕞尔小国折腰不成?” 后方,丁岁安按刀而立,远眺千里沃野,似自言自语般,“麻了个比!” 前方,李秋时沉默几许,终于仰头饮下了这杯壮行酒。 看他那副模样,这酒,怕是有点苦涩。 (本章完) 第130章 来都来了 十一月初十。 历经二十多日,使团经雁难关入南昭。 南昭礼部侍郎司知也在此率一都镇玄军迎接。 八个月前,昭军于叩剑关大败来犯吴军,昭帝大悦,特赐此战主力南昭更名为‘镇玄军’。 原因嘛.叩剑关下消灭的吴军主力便是玄龟、朱雀二军,‘镇玄’似是故意在提醒吴国,不要忘了这次惨败。 入境南昭后,使团午后未时便早早入驻关南十里一座小县城驿馆,休整半日,明日再行赶路。 这个决定是使团护军丁岁安做的,倒是如了伊劲哉那帮妾室们的愿。 挤在颠簸马车里,连续赶路二十多天,终于能喘口气了。 申时。 驿馆西南一间偏院内,春光旖旎。 朝颜四肢铺展,像只青蛙似得,趴在丁岁安身上。 丁岁安军职在身,自然不可能带着女子在身边,这些天,她一直充作伊奕懿的侍女,跟随在家眷队伍中。 二十多天里,虽近在咫尺,却连话都没说过几回。 今日难得不用赶路,便偷偷找丁岁安练功来了。 “.相公,那个郡主.” “在咱们大吴叫郡主,到了南昭,该称公主了。” 伊劲哉在大吴是郡王,但在南昭那是妥妥的皇嫡长子、亲王。 “哦” “她怎了?” “奴奴总觉得,她身上有股味道~” “什么味道?” “奴奴也说不清.大概就是有股骚味~” “啊?我怎么没闻到?” “不是闻的,是.是那种媚态” 丁岁安不由失笑,人家一个公主,冷傲的很。 整天想着‘练功’的小狐狸这是自己骚看别人都骚! 正说话间,外头隐隐脚步声传来。 ‘笃笃~’ “谁?” “丁都头,我家殿下有事相询。” 应该是名侍女代答。 但在使团中,能称为殿下的只有一个人。 南昭没有曹操,也有说曹操曹操到? 丁岁安拍了拍朝颜的小皮鼓,后者这才松开了犹如八爪鱼一样缠抱的手脚,坐起穿衣。 “稍等~” 约莫过了百余息,两人整理好衣裳,丁岁安打开房门。 门外,果然是伊奕懿和一名小侍女。 “丁都.” 伊奕懿刚开口,却见一名身着侍女衣裳的女子从他身后闪出来,匆匆一礼,“见过公主~” 说罢,也不等她回应,匆匆离去。 “.” 她自然晓得这女子并非真正的侍女,是出发前丁岁安塞进来的人。 虽然猜到这妖媚女子可能和他不清不楚,但也没想到.两人竟然白日宣淫啊! 就这,还被整个大吴奉为什么少年英雄? 好色之徒!徒有其名! 伊奕懿本就凝重的脸色不由更冷了几分。 “殿下请进~” 丁岁安侧身抬手,伊奕懿用余光瞟了眼凌乱床铺,联想到片刻之前屋内发生的事,秀眉微微一蹙,“就站在这儿说吧。” 瞧出她眉宇间的嫌弃神色,丁岁安自然不会再热脸去贴她的冷屁股.老子工作之余和对象亲热亲热,碍你鸟事? “那殿下说吧。” 丁岁安走回屋内,自顾倒了杯水剧烈运动之后,出汗多,需及时补水。 喝了水,再把床榻收拾一下,收拾完床榻,又拿了扫帚,扫起了地 “.” 依旧站在门外的伊奕懿,脸蛋渐生红愠。 ‘站在这儿说’的前提,是丁岁安乖乖站在门口啊! 你看他现在忙的.撅着个屁股扫地扫的聚精会神,她总不能对着他的屁股开始讲正事吧? 忍了又忍,压下情绪,“阿柒,去帮丁都头洒扫~” 借着这句话,伊奕懿走了进来。 没台阶,自己架台阶下。 不想,丁岁安还矫情起来了,“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丁都头,让奴婢来吧。” “哎呀,那怎么好意思,我又不是那种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只会混吃等死的贵公子娇小姐~” “.” “阿柒是吧?” “是。” “扫完地,再把桌子擦一擦。” 丁岁安掸了掸衣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殿下前来,有事?” 他坐着,她站着,像是丫鬟向自家公子禀报似得,伊奕懿冷着脸在一旁也坐了下来。 想起朝颜方才污蔑人家‘骚味’,丁岁安这回又仔细看了看。 她五官很立体,鼻梁挺秀、眼窝微深,有点异域风情的味道。 脸上表情,依旧是那种拒人千里之外的疏冷,但那双眼睛,内勾外翘,眼尾微扬.你别说,确实有点意思,就算是在此刻生气的情况下,琥珀色的眸子内依旧浸润着一层朦胧水光,眼波流转间,那水光潋滟开来,荡出丝丝缕缕的黏稠媚意。 像是要勾搭人似得。 伊奕懿自然知道那好色小子正在盯着自己看,但方才已吃了一瘪,此时只能装作不知道、目不斜视,赶紧说起了正事,“丁都头,在天中时,我已向你说明父王面临的局面。我等应尽快赶回云州才是正途,为何要在此处歇息半日?” “在天中时,公主也应允过,途中一切听从我的安排。” 丁岁安有恃无恐的底气便在这里。 南昭皇族局面同样复杂.伊劲哉身为皇嫡长子,送入吴国为质,待时机成熟,再由吴国将其送回南昭继承大统,这是两国早有的规矩,也是吴国确保南昭新帝继续亲近大吴的手段。 可现在的局面.吴国因为叩剑关惨败,对南昭威慑力大减。 偏偏伊劲哉还有两名同胞兄弟.两人虽不是‘长子’,却占据了一直待在云州的优势。 伊劲哉为质多年,缺乏值得信任的班底,进入南昭后,需得步步小心.以免‘意外’在途中。 这般情况下,吴国这点使团护卫,反倒成了他为数不多能依靠的力量。 对此,伊奕懿心知肚明,便耐着性子问道:“那依丁都头之见,我们明日能出发么?” “不知道,不晓得,明天看情况。” “.” 再三忍气吞声的伊奕懿终于没忍住,噌一下起身,怒目而视偏偏那双水润眼睛,破坏了怒气勃发的气势。 “丁都头,你这是将我父女的性命当做儿戏!” “公主若不愿等候,直可跟随贵国司侍郎先行出发。反正我这护卫军使的职责是护卫使团,公主一家入了南昭国境,已不在我职分之内。” “你!” 伊奕懿紧抿红盈盈的薄唇,望着他那副惫懒模样,气的提起裙摆转身便走。 一步、两步、三步. 脚步越走越慢,走到房门时,定住。 几息后,慢慢折身,回头翩翩一礼,脸上仍清冷,口中却乖巧道:“那便依都头所言,都头费心了。” “.” 咦,能屈能伸,身段还挺柔软啊。 酉时黄昏。 丁岁安在桌案上按照特定方位摆置了五谷,将两寸来长的青灰色瘟君幡插在稻谷之上。 “坤元晦生,戊己通灵。穴窟千洞,听吾敕令!招~” 片刻后,床下一处隐蔽墙缝内一阵窸窣.钻出一只比普通老鼠体型大了一倍的灰鼠。 ‘吱吱~’ ‘咔嚓嚓~’ 一阵骨骼爆裂错位声后,灰鼠化作了身材瘦小、双耳有洞、缺了门牙的赤裸青年。 “小妖见过供奉~” “裹上~” 丁岁安先丢过去一条布巾,他不习惯和晃荡着金针菇的人面对面交流,“周边可勘察完毕?” “勘察完毕!小妖号令鼠群,将周边十里都探了个清楚。” “有无异常?” “有!城北五里山林中,有一伙五人,谈及今晚要潜入驿馆行刺.” “哦?这么着急?” 丁岁安既不意外,又颇为意外。 不意外,是他早已料定进入南昭后,不会安安稳稳抵达云州。 意外,则是.对方也太急了吧,刚入国境第一晚,便要动手? “行了,你去吧。” 待灰鼠隐去,丁岁安让胡将就出城,请夏铁婴、智胜前来驿馆。 小城驿馆,逼仄狭小,除了伊劲哉一家和正使李秋时,再住不下旁人。 王喜龟率五十名弟兄被安排驻在城外。 不过,丁岁安也合理怀疑,这是有人要故意将吴国护卫和伊劲哉一家分开。 夜,丑时。 清辉漫地,万籁俱寂。 数道身影沿着墙根灵巧翻入驿馆内。 他们似乎对驿馆布局相当熟悉,不但能精准躲开夜巡昭军,就连行进路线都是距离最短、最隐蔽的那条。 少倾,几人摸到了驿馆深处那间别院外。 悄无声息的解决了院外昏昏欲睡的守门昭军。 正房门前,利刃透过门缝轻挑细拨,‘咔哒’一声微响,门闩启开。 领头那人按手示意,支耳细听,房内细微呼噜声清晰可闻,这才点点头,几人鱼贯入内。 借着窗外映进来的一缕微光,当先那人二话不说,疾走至榻旁,挥刀朝脖颈处砍去。 但. 刀锋过处,沉滞绵柔的触感,让他马上意识到不对了。 掀被一瞧.被子下,竟是用枕头仿出的人形。 “大哥,假的!” 一人低呼,领头人两步上前,瞧见床上情形,额头迅速沁出了豆大汗珠。 提前布置了假的,说明对方已经有了准备。 另一人却在此时意识到了一件更恐怖的事,结巴道:“大哥.呼,呼噜声,屋里还有呼噜声.” 领头人身形微微一僵.确实,细微呼噜声仍旧在不疾不徐的响着。 像是近在咫尺,又像无处不在。 他当即擎刀,刀身晕起一层幽幽蓝芒,举刀四顾,才发现身后一丈多外的椅子上,坐着一名唇红齿白的年轻人,正冲自己笑。 明明精神很好的样子,却在嘴唇翕合间,发出一阵阵睡熟的鼾声。 这么近的距离,他方才竟然毫无察觉! “扯呼!” 守在房门旁的同伴早已被这一幕吓破了胆,听到头领下令,当即拉开房门要逃。 院外,光点一闪. 一支鬼魅箭羽直接从他左眼穿颅而过。 强大的动能,把人带的向后飞出三四尺远。 这时,那名安坐椅内的青年才徐徐站起,高举双臂伸了个懒腰,“来都来了,一起吃个早饭吧,顺便问你几个问题~” (本章完) 第131章 李代桃僵 驿馆别院的战斗突然却又短促。 从头到尾,百息不到。 以至于李秋时、司知也闻讯赶来时,五名刺客都已成为了尸体。 李秋时望着现场默默不语,司知也却磕磕巴巴道:“什,什么情况!” “有刺客,欲行刺王爷。” 旁边,比李、司二人早到一步的伊奕懿用丝帕裹了上,伸出食中二指在尸体脖颈处一一探过,蹙眉道:“为何没留活口?” 丁岁安暗自诧异,按说一个深居简出的皇室贵女见到尸体不吓哭就不错了,她还敢亲手查验脉搏? “原本有一个活的.” 丁岁安用靴尖碰了碰那名脸色乌青的头领尸身,“五人里,这是唯一一名化罡,本已被我和阿智联手制住,不防他竟在口中提前含了毒丸,被制后咬破毒丸,毒发身亡。” “化罡?” “服毒?” 司知也、李秋时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化罡境武人,天下随处可轻易谋得一份体面富贵。 入地方豪族,必为座上宾,大宅美妇,唾手可得。 若投军旅,至少一营指挥起步.当然,因过于年轻而被刻意压制历练的丁岁安,算是一个例外。 但这样的人物,竟甘心为人做刺客、并且做的还是死士? 可想而知,幕后之人的势力 司知也大概想到了什么,慌忙道:“刺客强人之事,本官不在行、也看不懂。此事交由县衙处置便可,本官就不在此添乱了。” 说罢,头也不回匆匆离去。 丑时将尽。 丁岁安前脚刚回到暂居的驿馆偏院,李秋时便拎着一壶酒跟了过来。 “丁都头,寒夜漫漫,经方才一番折腾,老夫睡意全无,能否叨扰,共饮两杯?” “叔父开口,小侄求之不得。” 丁岁安笑着将人迎进屋内。 他和李二美是结义弟兄,喊他爹一声叔父,倒也合乎礼数。 李秋时显然知晓此事,朗笑一声,抬步入内。 “今夜之事,贤侄怎看?” 李秋时自来熟,径直取了两支茶碗当做酒杯,分别斟满。 丁岁安将寂铃在房内挂好,“明摆着的,天中那两位皇子,不想让伊劲哉活着回京。” “那依贤侄之见,此事该当如何?” “长者当先,不如叔父先讲?” “哈哈哈请~” 李秋时端杯,丁岁安陪了一杯。 “贤侄和犬子结金兰之义,我自当以子侄相待,便不与你拐弯抹角了我以为,南顺郡王,当保!” 丁岁安借着斟酒的时机想了想,随后道:“我与叔父看法一致。” “哦?说说为何?” 为了防止丁岁安再来一回‘长者当先’,李秋时又补充一句,“莫耍滑头,抛开私交不论,如今我们离了国境,你我既是荣辱与共的同僚、亦是并肩作战的袍泽。” “呵呵。保南顺郡王,无非还是为了和谈.小侄尚不知安平郡王送行之际的那些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朝廷诸公的意思。若是朝廷诸公的意思,此次和谈成功的概率不足万一唯有的一线希望便是.” 说到此处,丁岁安刻意停顿。 李秋时与他对视一眼,低声道:“南顺郡王继承大统.” 简简单单一句话,但其中风险可谓泼天。 先不论伊劲哉那副软弱样子有没有人君之相,单说他们两个战败国的外臣,想要在南昭扶植其继承大统的难度,就难以想象。 两人齐齐陷入沉默。 足足静坐了半刻钟,李秋时才缓缓道:“此事,你我心中有数即可,一切见机行事。若无机可乘,老夫拼了这张脸,便是被归国后被朝廷治罪、被国人唾骂,也需将被俘将士换回;若有机会,你尽可大胆施为。事成,功名尽归于你;事不成,罪责、黑锅我来背。” 丁岁安笑了笑,没接茬。 李秋时大约早料到他会有此反应,洒脱一笑,“贤侄不信也无妨,我们日后事上见真章。” 说罢,利落起身,“走了!” 丁岁安起身相送,走到门口,李秋时忽地驻足回身,笑道:“贤侄可知,我是监正的学生。” 丁岁安一愣,不明所以,“小侄知道。” “那想必你也知晓,王妃是我小师妹了?” “呃哪位王妃?” “哈哈哈我走了,不必送了。” 李秋时大笑离去。 丁岁安望着他那潇洒背影,方才忽然加速的心跳才缓缓平复下来.被他突然袭击这一下,露了破绽。 主要是李秋时提林寒酥提的太突然,丁岁安下意识掩饰,才画蛇添足的问了一句‘哪个王妃’。 这句话纯属多余.林寒酥是他的老领导,前段时间袁监正收徒搞得场面也挺大。 李秋时已经说出了‘王妃’二字,他怎么也不该想不起是哪位王妃。 这李秋时莫非知晓他和林寒酥见不得光的私情,所以故意点他一下,暗指不会坑他这名便宜师妹夫? 亦或只是捕风捉影的听到些消息,出言试探了一下? 这货走的利落潇洒,却搞的丁岁安后半夜没睡好。 翌日。 天色阴寒。 一早,王喜龟、李秋时、云虚等人齐聚驿馆别院。 丁岁安启动寂铃,回身环视众人,“若只像昨晚那般,三五个刺客偷鸡摸狗,咱们还有法子应对,但继续西行三十里,便要走山路,如果途中埋伏上三五百匪人,那就棘手了。” 昨晚受到惊吓的伊劲哉裹在厚厚的棉衣中,闻言迟疑道:“都头是否言重了?此处终究是我南昭境内,他们敢这么大胆,调动三五百人行刺?” “呵,王爷,在昨晚以前,我也不信有化罡境武人甘愿为人做死士!王爷若不信,自可随司知也司大人按照既定路线回京,但我大吴使团,就不陪着王爷一起了,免得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 伊劲哉虽不太信自己两个弟弟那么大胆,但更不敢脱离丁岁安的庇护,闻言表情讪讪,却也没再说话。 王喜龟、云虚皆默不作声,像是在等待丁岁安的安排。 已提前和丁岁安沟通过的李秋时,慢条斯理的品着茶。 沉默间,却是伊奕懿开口道:“都头若有良策,但说无妨。” “悄悄脱离司知也大队,由我的人护送王爷转西北再折南,横穿重阴山直抵云州城外!” 丁岁安话音刚落,伊劲哉惊讶的‘啊’了一声,连连摆手道:“重阴山遍地毒虫猛兽,且山路崎岖难行,走不得,走不得!” “有我五十骁骑、云虚真人和智胜大师从旁护卫,王爷怕什么!” 丁岁安简直快被这质子王爷气笑了。 为他谋划生路,他还嫌这嫌那。 “那就算有真人和大师,那重阴山高林密无路可走,进去怕也出不出来啊。” 伊劲哉还要搅便。 可这回不等丁岁安开口,一旁的伊奕懿已率先道:“父王!你忘了丁都头当初是如何回归母国的吗?” 丁岁安赞许的看向伊奕懿,随后道:“不错!在公主身旁充作侍女的朝颜,是丁某家眷,她自幼长在重阴山下,对此山了如指掌,有她引路,万无一失。” 伊奕懿闻言,小小意外了一下.她以为,丁岁安带着那妖媚少女,纯粹是为了途中寻欢作乐。 此时方知,人家是有备而来甚至是在出发前,已经想到了这一点。 她不由转头看了过来,恰好撞上丁岁安投来的目光伊奕懿有些不自在的垂眸,随后轻轻颔首,似是道谢、也似因为先前误解而道歉。 眼瞧丁岁安和女儿一对一答,就要定下自己何去何从,伊劲哉一着急,忙道:“阿嘟~你那些姨娘们可走不了山路啊!” 阿嘟? 她,阿嘟? 丁岁安忍俊不禁,撇头闷笑两声。 就连始终未发一言的李秋时也露出了笑容。 整日冷冰冰南昭郡主,乳名叫阿嘟. “.” 伊奕懿瞬间涨红了脸,也不知是被父王气的,还是因为被当众喊了乳名羞的,突然抢前一步,‘铮’的一声抽出了伊劲哉挂在腰间当做饰物的宝剑。 伊劲哉吓的身子往后一缩,“阿嘟你作甚!” 伊奕懿却持剑转身朝门外走去,语气冰寒,“父王既然舍不得姨娘们么!我现在就去把她们尽数杀了!省得父王牵强挂肚,优柔寡断丢了性命!” “别!别啊!我,我走!我走重阴山还不成么!” 一物降一物,三一还蛮酷。 此事议定,丁岁安当即拿出了那套从影司学来的易容之术,帮伊劲哉打扮,同时道:“需再找个和王爷体型相似之人,至少在驿馆再多留一天,打乱对方部署” 其实,这事朝颜就能办。 但一来,还需她前往重阴山引路,二来,假扮伊劲哉无疑要冒极大的风险,咱凭啥让咱的小狐狸涉险。 却不想,身后的三一果断道:“此事不难,我来!” “你?” 丁岁安回头,却见伊奕懿转身走进了内室,仅仅用了十余息的工夫,再出来时 伊奕懿变成了伊劲哉.不是装扮易容,而是彻头彻尾的变幻。 丁岁安恍然大悟,怪不得朝颜说她身上有股骚味.原来,这位也是极乐宗弟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