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软又乖》 12你这还挺像我们有一腿 “嗯。” “那我要你辞了她呢?” “她很专业。” 安佳觅眯了眯眼,吃醋,“怎么,你舍不得?” 周聿非轻捏了捏她的脸腮,“你真要是不满意,随时换人。” 安佳觅放开他,玩他的领带,“拿我当什么人了嘛,我可不是故意找茬,前几天我让她给个报价还三拖四拖的,我以为,这种工作能力,你早把人开了呢。” 安弥在屋里一动不敢动。 心里发凉,不是为了安佳觅,而是从女人角度出发的悲悯,丈夫出轨,安佳觅还蒙在鼓里在替他工作卖命…… 爱和利益到底哪端的砝码更重? 她有些恍惚,真和周秉放结了婚,她会不会变成下一个安佳觅,她有那么强的心脏去承受吗…… “你还要在这儿忙几天?”安佳觅不满地讨娇,“学校那边的业务离家也不远,你住这儿干嘛?我想你嘛,现在公司见不着你,家里也见不着你,我活生生的一好老公,只怕要变成别人的喽……” 安弥听见周聿非的低笑声。 她打心底发毛。 “忙完学校那边的项目就好好陪你,嗯?” 剩下的,安弥听不见了。 他们挪去了吧台那边。 安佳觅扫了一眼垃圾桶里的食物纸袋,“你什么时候喜欢吃这种东西了,不是最讨厌重口味的东西?” 周聿非给她倒了杯水,“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 安佳觅接过水杯,闻了闻四周,脸色一变,“有女人的香味。” 她放下水杯,又仔细贴着他的胸膛闻了闻,眯眼,“抱别的女人了?” 周聿非眼皮都没动一下,给自己倒水。 安佳觅走到套间门前,笑着,“我猜……藏这儿了?” 安弥听着近在咫尺的声音,眼看着下压的门把手,呼吸颤了颤。 空间开阔,她无处可藏,紧贴在门后的墙上,贴身的打底衫已经湿透。 门开了一条缝。 她肚子紧张猛地一痛。 “路鸣这阵子不太安分。” 周聿非没随着她胡闹,抄着口袋,走到落地窗前,俯瞰着这座城市。 安佳觅神色一凛,惊讶,收回手,急步走到他身边,“他怎么了?” “他想取代我,不是一天两天的事,鑫城那边的项目,他看似全力以赴,胡明是他手底下的人,搞臭了项目拉替罪羊,再来打乱我的规划,不是他惯用的手段吗?” 安佳觅没了笑意,“上进心人人都有,路师兄应该不会做有损公司利益的事,聿非,你误会他了……” 安佳觅是设计总监,路鸣是副总,两人是大学同学,她信得过路鸣。 “佳觅。”周聿非转身看她,唇边虽然在笑,黝黑的眸子铺了一层雪水冷沁,“我打算给他升职。” 安佳觅求情的话一顿,愣住,搞不懂他要做什么了。 “把他调去B级市场那边公司做***。” 那公司在外市,没几个人,说是总裁,还不如总部的市场部组长有搞头。 明升暗降。 安佳觅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她才意识到,周聿非是铁了心要除路鸣,“聿非,你和爸商量过了吗?毕竟……” “我是公司董事之一,有权调动任何人。” 安佳觅掐了掐掌心,懊恼,他这是通知,不是商量! 星辉的眼眸抓住她的微表情,周聿非嘴角微动,原话奉还,“怎么,你舍不得?” 安佳觅心猛地一酸,眼里瞬间盈满泪水,声音也没了刚才的娇滴,“周聿非!你过分了!” 她抽了一下鼻子,“我虽能力有限,但只要是你需要的创意,我不吃不喝也要带领团队给你设计出来,巩固你的地位!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周聿非看她激动到胸口起伏,才伸手把人揽怀里,“我只这么轻飘飘一句,你就受不了了,佳觅,你隔三差五的怀疑我在装病,外头有女人,夫妻之间再多的感情,也会因为无底线的试探而分崩离析,你觉得呢?” 安佳觅一噎。 周聿非哪都好,就是有生理问题,一开始,她怀疑他在装,后来左左右右塞了12个女人到他身边试探,每一个都告诉她,这男人是真有病。 她也很矛盾,要是没病,为什么放着她这么漂亮的老婆不睡…… 那不纯神经病吗。 所以她怀疑他心理有问题…… 苏璇是第13个眼线,似乎对了他胃口,最近进展不错。 她不信,只要是装,就有破绽。 最差最差,就算真有病,她也要给他治好,必须治好! 她要的不只是周聿非痊愈…… 安佳觅擦了擦眼泪,又是温柔的腔调,“对不起,聿非,我再也不这样了,我是胡思乱想了,你多回家陪陪我嘛。” 她抚干净了眼泪,“路师兄的事情,你跟爸再商量商量,咱们不能误伤自己人啊。” 见他沉思,她点到为止,拿出包里的生日礼物,放到吧台上,“对不起,那我先走了,你好好想想。” 安佳觅看了一眼套间卧室,推门离开,下了电梯,摘下了一只翡翠耳坠,顿了步子,走到前台。 “你好,我想看一下酒店监控。” 前台询问,“不好意思,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丢了只耳饰,将近三万元。”她谎报时间,“我9点钟进来的,请帮忙查看一下,看看是不是掉内部了。” 前台找来经理,经理看了一眼安佳觅,“抱歉女士,我们监控从前天就坏了,一直在维修,您可以留个耳饰图片,我们会尽全力帮您搜找。” 安佳觅笑着说好。 出了旋转门,拨了电话出去。 “喂?太太?” “苏璇,你确定先生带上楼的女人叫安弥?” “确定,我亲耳听到的。” 安佳觅挂了电话,脸色看不出喜怒。 撕破脸推门抓奸不是她最终目的,本来是想去吓吓周聿非,没想到他倒是真抛了个大雷给她,害她先乱了阵脚。 不能急。 她要的是全部,而不是一半。 * 周聿非推开卧室门,安弥额前的刘海都湿透了,脸色非常不好看,她腿都有些发软。 刚刚的处境,让她想跳楼。 他看她那副没用的窝囊样儿,轻笑了声,“你这还挺像我们有一腿。” 安弥厌恶这样的玩笑。 她没好脸色。 站太久,一迈步,膝盖猛地一哆嗦,跪了下去。 男人手疾眼快,一手掐住她的胳膊,一手提着她的腰。 软硬交握,周聿非下意识掌心用了些力气。 安弥撞入宽阔的胸膛,布料间的摩擦,鼻腔的香味让她恍惚,让她想起小时候坐他床上,傻闻他被子的举动。 她慌张,轻轻一推,周聿非后退,扶她站稳。 走廊头顶的暖色门灯罩住二人的身型,一高一低,一强一柔,一定一喘。 眸底细光碎跃,周聿非看她沁汗的鼻尖,指腹轻擦过,安弥所有的血液瞬间凝聚在耳垂充红。 “刚刚好玩儿吗?”他视线落在她微张的唇,一抹胭脂水红,贝齿惹白,眸色加深。 安弥平息下来的慌乱在眼底褪去。 伸手引起他的注意力侧目,玉白的食指点上粉腮颊边用力一戳,由她做,卖萌一样,翻转,飞快地打出没有的手势。 人影闪了出去,砰的一声门关上,门灯下只剩一道身影。 周聿非胸膛闷出低笑。 骂他不要脸。 骂早了。 13你的脏手再碰她一下试试! 周聿非送了安弥回学校。 她还在生气被他无礼地看光了腿。 现在想起来腿上还是会泛起一层细密的麻感。 她拍了拍他的胳膊,这次有些用力。 周聿非侧目。 干嘛。 安弥比划——你的帮助我很感谢,但是你太无礼了!我不接受这种方式的善心,以后咱们做陌路人就好了,你的事,我发誓,我不会多说一个字,我什么都没看到,也什么都没听到! 周聿非懒懒收回目光,嗓音没什么波澜,“看不懂。” 气结。 安弥扒出手机要打字,看到一条置顶的消息,一愣。 周秉放发来一条60秒的语音,她的注意力立刻被拉偏。 看了一眼开车的周聿非,转换成了文字—— “安弥,我回去找你了,你跑去哪了!过了今天我又要去公司忙,蛋糕房我已经托朋友在看了,我会补给你一个更大更好的!我很快又要忙起来,还要在爸妈面前说你的好话让他们同意订婚,这阵子实在很累,你别跟着和我闹了,咱们还和从前一样,你乖点,别生气了,让让旼旼,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没爹没娘的,咱们就当做善事积德好不好。” 你乖点…… 是她在闹? 她能脑补出周秉放的语气,不甘又带着一丝诱哄。 没爹没娘,她瞄了一眼身边压迫感十足的高大身形。 周聿非是他亲堂叔,也没爹没娘,他没少挑衅折腾人家。 包括但不限于——在周聿非的早餐里下泻药。 他笑的肚子痛,对安弥得意炫耀自己的成果,“你不知道他多狼狈,我的班级就对着他的楼层,狼狈死了哈哈哈哈,听说连考试都耽误了,这次看他还怎么牛。” 她笑不出来,换到她这种智商一般的人身上来说,每考砸一次,天就塌一次。 可周聿非在那种情况下,依然稳坐全年段第一。 后来他是直接被周廷送出国深造的。 那时候安弥理解他被对比打压的愤怒,现在想想,周伯伯在中间也起了很关键的催化作用。 她以前想不了那么多,接触新闻类事件多了,才熟悉一个词,叫做“捧杀”。 但她不愿意那样去想周廷,毕竟他对周聿非付出的心血栽培也是有目共睹的。 安弥失落,他话可真多。 只可惜一句也没说到她心坎上。 她回他—— 我没去哪儿,马上到学校了。 周秉放没再发信息过来。 安弥却不由自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期待着他还能再说些什么。 那边一片沉默。 她眼底失望,没了聊天的欲望,脑袋蔫吧吧地靠在车窗上,无视一路的风景。 直到车子到达学校门口,周聿非下车,给她拉开了车门,她才回神。 车外已经零零絮絮地又飘起雪花,安弥想起那个细雪飘洒里,包装得礼物一样的蛋糕店,像是老天逗弄人的把戏,放在她手心,又收了回去。 “昨天听爸说,过两天你妈妈要来他的生辰宴,你会一起来吗?” 他撑着车门,窄腰长腿堵在门口,没有让她下车的意思。 爸?安弥有古怪的感受,按周家的辈分去讲,周聿非和周廷是同辈,安井元和周廷年纪相仿,他喊的可真顺口,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和周聿非一个爸。 又有些好笑,真是讽刺。 至于他说的事,她没听妈妈提及。 大概是还没想好要不要带她这个跌份儿的女儿去…… 她摇摇头,解了安全带下车。 被绊到,栽了出去。 周聿非环臂,将她一团抱了个满怀。 软懒的猫一样。 脚刚落地,安弥还没来得及尴尬,胳膊被一股带着怒气的力量扯开,脸颊贴到冰凉的夹克皮衣上,激灵了一下。 “脏手再碰她一下试试!” 周秉放怒火中烧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 安弥在他胸前抬起头,看见紧绷的下颌线,咬肌发力。 周秉放紧攥着她的腰,快透穿皮肉,生疼。 周聿非视线落在他宣示主权的手臂上,淡淡移到安弥有些痛苦的脸上,“你弄疼她了。” 周秉放皱眉,意识到后,松了些力度,横他一眼,“关你屁事,我警告你,给我离她远点。” 周聿非没什么情绪地看着他,眸中诡谲的光华比雪片还凉。 周秉放最讨厌他这种拿自己当小孩子的眼神,揽着人离开。 安弥转身和周聿非眼尾的视线擦过,沉意深重,她的心莫名被拨了一下。 两人没了踪影,周聿非才坐回车上,肩头的雪遇见暖气,立刻洇深大衣的颜色。 修长的手指从内袋掏了只烟出来,叼在嘴里没点燃,看着被雪片砸花的车窗,沉思。 移到和安佳觅的照片摆件上,咬了咬烟蒂。 手机屏亮,眼睫上的湿气抖了两下,点开通话。 “周总,这边人都到齐了。” 苏璇提醒他,“纪校长已经问了您两遍了。” “嗯。10分钟。” 他言简意赅,挂了电话,发动车子离开。 周秉放把安弥塞车里爆发了激烈的争吵。 当然。 他单方面输出。 “你怎么会和他搅在一起?” “他想干什么?!他刚刚在干什么?!” 周秉放提了声调,几乎要破音,撞破奸夫**偷情现场一样,“他想抱你!” 而且已经抱到了。 他难以忍受,尤其那人是周聿非,从小到大,他最讨厌的人,安弥明明知道的,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找不到你人,给宋楠菲打电话,她说你还没回宿舍,你知不知道我急死了?在这儿等了你二十分钟!你倒好,和他搅合到一起,你不知道他什么阴险小人?” 安弥对他的质问和责怪,有丝厌烦,无法苟同,有一说一,他口中的阴险小人,的的确确一次次帮了她很多。 懒得和他争执,她打出一排字—— 我想回宿舍,明天还有两场考试。 周秉放沉着脸,“明天我开始要忙,我讨厌拖沓冷战,今天咱们把话说清楚。” 他别的什么都不想问。 被周聿非敞怀接抱住她那一幕刺激的不轻。 “你到底摆没摆正自己身份?知不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他加重我字。 原来你还知道,安弥垂着眼抠指甲边上的肉。 “安弥,很多事,不想让你知道,怕脏了你的耳朵,他周聿非当初离开我们家,几乎是立刻和安井元联手。” 他对安弥爸爸没客气,“两人不知道用了什么脏招,对付我家公司,要不是我爸爸能力过强,力佳科技差点被他吞并!” 周秉放除了厌恶周聿非,还挺不服气地怵他,这个人各方面都强的可怕,现在是敌非友,目前还在和他公司争聋哑学校入驻高新教育仪器的项目。 他没夸大其词,压力确实非常大。 但他也看不起他,冷哼,“你知道他为什么和安佳觅结婚吗?” 14谁?安弥?说他不如周聿非? 安弥不想知道,周聿非为什么跟谁结婚,跟她没关系。 她不想再和周秉放争执这些没意义的问题。 摆不正自己位置的人是他自己。 周秉放却冷笑一声,“他野心够大,想控股安井元公司的股份,安井元提出联姻,他立刻答应了,这种人永远都在追求利益最大化,毫无底线!” 安弥有股物是人非的悲凉,她印象中的周聿非,在今夜完全褪了层面目。 “安弥,我不管你怎么和他搅到一起的,立刻停止,他指不定安着什么坏主意,不然我会告诉蔡阿姨,让她来处理。” 他故意点她,“不管怎么说,他还是你姐夫,你注意自己的名誉!” 安弥猛地看向他,有被掐住命门的愤怒,他真的很懂怎么惹她生气,他们太熟了,太知道怎么拿捏彼此最薄弱的地方。 她和周聿非怎么了?什么都没有,也没打算有什么,怎么到他嘴里已经是捉奸在床的不堪? 乖顺了21年,这阵子的刺激让她心底滋生起一股疲惫的反叛。 她就不用手机,收起来,举手比划—— 你无权干涉我和谁来往。 周秉放看了个半截,揉了揉太阳穴,“我说了,打字!” 安弥鼻头一酸,指尖僵凉,胸口没忍住抖了几下,推开车门。 又动作一停,翻出手机,调成动屏,字体放到最大,噼里啪啦打字,举到他面前,白色字体刺目滚动—— 你还不如周聿非! 直到车门甩上,安弥走远,周秉放还不敢置信自己刚才看到了什么。 他艰难地回想了一下,眼珠子还动不了。 安弥?说他,不如周聿非?! 那个从小到大追在他屁股后面看他眼色行事的安弥? 那个只要他一不高兴,就比他还着急的安弥? 她被鬼附身了?! 居然在帮着那个卑鄙小人说话?! 还是说他不如周聿非! “艹!” 胸口沉沉起伏,一拳砸上方向盘。 学校门口的行人被突然爆破的车喇叭声吓了一跳,纷纷骂娘。 始作俑者怒气冲冲,一脚油门冲了出去,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安弥气起人来是扎得又狠又稳? 正在气头上,又电话进来。 他接通蓝牙,语气不好,“喂!哪位?你最好有重要的事。” 那边徐旼的抽噎声传来,“阿放,你和安弥在一起吗?” 今天是安弥的生日,徐旼自然认为他在陪着她。 以往她和他的生日庆祝过后,就是彻夜的荒唐,徐旼一想到这个可能,就心痛得睡不了。 周秉放喉咙一缩,自觉放轻了声音,“安弥回学校了,你怎么还没睡?” “我,我好像吃坏肚子了……睡不着,这两年……一闭眼,就想到那个孩子……” 她细密的哭腔,扎得周秉放眼睛发酸,方向盘打满,他调转车头,“我去给你送药。” * 安弥考完了试,即将迎来假期,有几门,心里也做好了开学补考的准备,她的状态实在是太差了。 宋楠菲急哄哄地在收拾行李,快精神分裂,“哈哈哈,呜呜呜,悲喜交加,喜的是终于回我那温暖贴心随意奔放的老家~~悲的是,我老妈肯定已经大杀四方搜罗了一堆材料,我将体验一个月的不同靓汤喝到吐,堪比吃一个月的韭菜饺子,每次放假归来我都能被补成老母鸡……” 安弥被她耍宝的表情逗乐了。 随手比划—— 好想跟你回家。 她不想回那个随时有人暴走的家。 宋楠菲衣服一丢,眼睛瞪得像铜铃,上来攥住她的手,“好呀好呀,我妈经常都说应该多生几个细妹的,要我一个都太少了,都不够她做饭时间回本的,你跟我回家呗。” 帮她喝半个月的靓汤。 宋楠菲都能看懂她在“说”什么…… 过了昨夜,22岁了,她都用手语9年了…… 安弥:有机会去吧,我不能临时抱佛脚,我这种情况得提前做更多准备。 “你昨晚回来倒头就睡,我没问你,和周秉放怎么样?彻底和好了么?” 说到昨夜,安弥满脑子都是受刺激,被周聿非看光腿的那一幕,他的目光沉涩又缓慢。 “脸红了!这小子花招儿多,安弥你呀,斗不过他的,等着被他欺负吧。” 她真心觉得周秉放配不上这姐妹儿,安弥总有一天会吃大亏。 安弥是尴尬的脸红。 她和周聿非这几次碰面,处处透着尴尬,她都快麻痹了。 一想到周秉放昨天晚上肯定会被她气死,她心里并不好受,这并不是他们该有的状态。 她私心地想,要是徐旼和周秉放永远不见面就好了。 蔡瑶呼她回家。 和舍友们告别后,她托着行李下楼,拐角时,行李箱装的太紧绷,锁没扣好,碰的弹开,吓了她一跳,松手,秃噜噜地滑到了楼底。 闻声赶来的宋楠菲和她一起收拾。 一本古典封面的相册在走廊墙角,宋楠菲捡起来,瞪圆了眼,“阿妈耶!极品哪。” 安弥整理好行李箱,凑过去一看,也愣了一下。 是她和周聿非的合照。 宋楠菲眼睛亮晶晶的,瞅了她一眼,“天哪,安弥,你头发以前那么长的啊。” 她37分的身材,腿尤其长,两条鱼骨辫垂落胸前,发尾都扫到大腿根处了。 安弥接过相册看着,想起来是15岁初中毕业的时候,和周聿非的合照,很巧合的。 他们是私人学校,小初高都在本部。 安弥和同学们拍完了合照,她本来想走的。 有不少同学地家长都来了,她不受控制地,自虐一样,看着别人一家家在青春的又一转折点留下共同的回忆。 安静,羡慕,甚至嘴边有浅浅的笑,不知道在幻想什么。 直到周聿非走到她身边,垂眸问她,“拍个合照?” 她讶异。 “我也是一个人。” 她听见他这么说。 安弥点了点头。 周聿非招手喊了位同学,把他的手机递给人家。 周聿非白衬衫,黑裤子同款领带,安弥同款白衬衫黑短裙,天特别蓝,在花园前,她有些拘谨,双手老老实实地垂在身前,捏着一点发尾,眼睛圆圆的,乖的不行。 拍照的同学看着照片,怀疑人生,“我去,咱们身上这黑白两块布,原来能拍出来这么好看?” “再来一张。” 安弥感觉到肩头一沉,掌心的温度透过衬衫布料熨烫着她的肌肤,她讶异转头,周聿非垂眼一笑,眼里的细碎星光,削去三分清冷。 两人的青春定格在那一刻。 两人一人留了一张。 宋楠菲搂住她,“你小子,还谈过这极品?你,你那才多大年纪啊。” 安弥脸色吓白了,摆手—— 别胡说,这是周秉放小叔,人家现在已经结婚了。 她匆匆合上相册,却合不住心慌。 “哈??有他小叔神颜在这儿,你怎么看上周秉放的?” 安弥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托着行李箱,摆手—— 明年见。 15怎么让她去给周聿非送药? 蔡瑶很晚才回家。 安弥看到她,下意识紧张。 最近家里的佣人只剩王妈一个,两人上桌吃饭,安弥大气不敢出。 公司的情况很不好。 周家伸出援手很多次,现在也躲着蔡瑶,银行批不下来贷款,蔡瑶甚至打算舍下脸面去安井元的生日宴,求他伸一把援手。 “最近和秉放怎么样?” 她吃了两口,一想到公司的穷途末路就饱了,有了心病。 安弥缓慢地比划—— 还好。 蔡瑶皱起细眉,“手机是不能用了吗?打字,哪有空去浪费时间猜你比划的什么鬼东西。” 安弥蜷缩了手指,僵硬感蔓延到脚趾。 饭桌上相对而坐的母女,低头在用聊天软件沟通。 安弥:还好。 蔡瑶扶额,“什么是还好?哄人你会不会?用不用我一把一把地去教你?” 安弥垂眼:不用。 蔡瑶:“光我和周奶奶两个人是一头热,曹妍都不重要,必须要周廷点头同意!” 她想到什么,“你们发展到什么地步了?” 安弥脸烧得慌。 蔡瑶语气不容置喙,“我先跟你说好,实在不行,最后一步路,奉子成婚,两家之前关系在这摆着,我就不信周廷会不给个说法。” 她脸上的热度,猛地刷下去,凉得发白。 安弥捏紧了手机,妈妈到底拿她当什么…… 蔡瑶是把宝全压在安弥身上了,只要做了周太太,周家还能不继续帮她这个亲家?周围的人谁还敢看她娘俩的笑话! 冷不丁地,她问,“你跟周聿非有联系吗?” 安弥心里咯噔一下,猛摇头。 蔡瑶看上去更烦躁了,“安井元这老东西,推三阻四,说公司现在是周聿非话语权大,让我去向一个毛头小子求情,他也敢想!你,你之前不是和周聿非有点来往吗?” 安弥实实切切感受到了公司的难关不好过了,因为蔡瑶居然都开始在她身上找关系了。 安弥:我跟他不熟。 蔡瑶头疼,“明天你跟我去参加老东西的生日会,找机会看看能不能和周聿非说上话,我记得他以前还挺照顾你的。” 蔡瑶之前看不上周聿非,旁亲而已,到底比不上周秉放。 现在恨不得有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都翻出来,只要能和周聿非联系上。 蔡瑶绞尽脑汁。 “哎?我记得你之前发烧晕倒在院子里,是他发现送你去医院的对吧?” 安弥想起来了,都快五年前的事了,这时候翻出来是不是都臭了? 那时候周聿非是在周家三楼阳台,看见安弥晕倒在院子里的,当时佣人放假都不在家,蔡瑶饭局约不停。 大雪天,安弥一个人晕倒在院子里,冻得浑身发青。 她记得蔡瑶刚换了3天的新密码锁,被周聿非连拆带砸卸了个稀巴烂。 蔡瑶还气得在家里骂了他好几天。 “行,明天就拿这事开展去聊,至于辈分嘛,别按周家,也别管安井元那边,他也没大你几岁,嘴巴甜点,你就哥哥哥哥地喊着,安弥,现在公司到了紧要关头,妈的脸已经在地上摩擦数百遍了,有些事情你该替我分担一些了。” 嘴巴甜点?喊周聿非哥哥??? 安弥舌根发硬,您是不是忘了您女儿是哑巴? 两人心不在焉地吃完饭。 安弥躺到床上时,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 她看着书桌上的相册,起床,抽出和周聿非的合照,看了半天,想起她去往医院路上,烧得迷迷糊糊发抖的时候,有人抱着她,用手指撬开牙关,让她咬着。 心不受控制地跳了两下,手抚上照片上的长发。 阴错阳差,她的长发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里,竟然是和周聿非一起…… 毕业当天晚上回家,蔡瑶在饭局上喝多了,又受了别人夸安佳觅名校毕业一路保研的刺激,回家就冲她发火。 “头发多,心眼少,没用的东西你倒是挺能留!就你拉出去,给安佳觅提鞋人家都不要!” 蔡瑶摸了把剪刀,抓住她的头发胡乱一通剪,安弥抱着头吓得乱蹿,哭着求她别剪。 被蔡瑶摁在沙发上,泄够了愤,才砸了剪刀,晕乎乎地上了楼。 满地杂乱的青丝,安弥顶着狗啃一样的发型,绝望地想,她要是没出生就好了。 从那以后,她再也不敢蓄起长发,害怕再次经历这种噩梦一样的场景。 第二天,赶到酒店的时候,安弥见识了真正的能屈能伸,蔡瑶一天24小时,25个小时都在骂蓝雪她们母女。 眼下,为了公司,她笑得无比自然,几人逢场作戏,千锤百炼的脸皮早已成神。 安弥笑不出来,她鼻头发酸,涌上一股心疼。 可有些人天生就适合穿梭名利场,比如安佳觅。 两姐妹目光相碰,安佳觅热切笑弯了眼。 一句一个笑脸,一口一个妹妹。 安弥心想,安排她去喊周聿非哥哥挺合适。 并没有,蔡瑶要她盯着的目标并没有出现。 在几人寒暄谈话里,才打听出来。 周聿非突然病了。 安弥松了口气。 幸亏他病了。 “他就是孝心重,让他去医院,说什么都不去,他非得守着爸的生日宴圆满了才放心。” 众人又是一阵艳羡地夸奖。 安佳觅一拍脑门,“哎呀呀,我这忙忘了,药药药,完了完了,忘给他送药了。” 蓝雪也着急了,“你这走不开,这边都得跟你对接呢,我去送吧。” 安佳觅一把抓住安弥,把包里的药拿出来塞到她手里,亲热地拍着,“不用,妈,让妹妹帮我跑一趟,他就在楼上806,一样药吃两粒就行。” 她话刚说完,人就被策划喊走了。 安弥觉得手里的药,像是烫手山芋。 刚才在路上还想着他救自己的事。 眼下给人送个药就送吧…… 安弥坐了电梯,楼上铺着静音毯,和楼下的喧闹相比,两个世界。 她找到806,敲了敲门,莫名其妙砸自己的心一样,很紧张。 门开了。 周聿非脸红的不正常,开门看到是安弥,定了两秒,转身进屋,“怎么是你?” 安弥递药的手被无视,又尴尬地收回。 她不想进去。 硬着头皮进了,刚关上门,周聿非揪着心喘气,人蔫蔫地躺在床上,哪有平日威风八面的气场。 安弥想起来他好像有哮喘来着,以前周秉放搞恶作剧,在他米饭下面铺了一层胡椒面,他没防备,呛得进了医院,很危险。 她赶忙倒了杯水,把药配齐,递到他唇边。 周聿非没客气,就着她的手吞了药,接过水喝了下去。 16邀请他吻上她的唇 安弥的掌心触感连到头皮一麻,背到身后在衣服上擦了擦。 她比划清楚药的用量,打算走人。 周聿非低喃着冷。 安弥调转鞋尖又回来,拿了被子给他盖上。 “渴……还渴……” 他喘得嘶哑的声音格外脆弱,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处的水。 安弥又倒了杯温水,递给他。 他配合的样子,让安弥冒出“好乖”的念头。 如果现在跟他套近乎,是不是有些不适宜? 这种事情她第一次做,想了一夜,脸面难堪和妈妈相比较,都不重要了。 “你妈妈今天来是为了求你爸爸出手注资吧?” 他坐直了身子,眼里是高烧的红血丝,看起来很脆弱。 是求你。 安弥抠着指节发红,点点头,慢慢抬起手。 他知道她要求情,抬手打断她的动作。 “乐润想盘活已经不止是资金的问题,整个内部都要大换血,费时费力,不只银行,任何一家明智的公司都不会去浪费时间肉一把死局的枯骨。” 安弥脸色煞白,她什么都不懂,但周聿非简洁明了的话,让她很快了解了情况。 她的心荡入谷底,想了想,还是争取一把。 周聿非静静看着她的动作。 右手食指和中指缓缓并拢,指尖触上太阳穴,向前伸出 又伸直分开成“V”形,指尖朝上往前伸出去。 这是她第一次用手语拼凑他的名字,整个过程,他莫名比高烧更燥热。 拇指指尖缓缓点上唇角,向上划了两下,在他深沉的眼里变了意味,像是无声的邀请…… 聿非哥哥。 周聿非浅红的眸子暗了又暗,心被一把无声的火焖的发烫。 接下来她又比划什么动作,他都看不见了,只停留在那水粉唇边,有细微的绒流,浅得他眼睛发晕。 她垂着眼,看起来很受折磨,很无奈,很委屈。 沉了口气。 见不得她这个样子。 招了招手。 “没看明白,你坐近点。” 他喉结滚动,嗓子干疼。 安弥听话坐近了些,重新比划。 “我问你个问题。”两个手腕被一只大掌轻松扣住,摁下去,他的眼睛诡异的迥亮,“2秒内不回答我,我当你同意。” 啊?回答?她?哑巴? “我想吻你,可以吗?” 什么? 她被天外神来的一句砸得头一轰。 当然不可以。 来不及了。 安弥侧坐在床边,大手托住她的后脑,被迫承托。 周围是油彩色的装修,两人嵌入其中,和谐相融像是一幅油画。 灼烫的呼吸直白汹涌,近在咫尺,喷在她耳侧,接触到她耳垂那一刻又顿了一下,小心翼翼。 酥麻已经从耳边蔓延。 他的唇在动。 有些干燥,相贴的触感撩火一样,沿着下颌的线条,慢条斯理地传递着温度。 她甚至能清楚地嗅到他脸上剃须泡沫残留的好闻清新。 平日熟悉的青梅木调大片大片地裹挟着她的感官,下温热碾转到下巴,熨得她整张脸都是麻的。 安弥的第一反应是抽他一巴掌,手被死攥着。 想破口大骂,一个字也表达不出来。 周聿非却在想,那天在饭店里,她胳膊上的淤青,是不是周秉放弄的? 也许身上其他地方还有。 这也是那天他失控闯进去的原因,很好,腿干净的晃眼——至少外侧看起来是。 延迟的燥火烧断理智。 他做了脑中轮转千百遍的动作。 游移到她软嫩的唇角,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安弥浑身酸得一颤,无助地想哭。 他尝到湿咸才放开动作,湿软安抚了一下,离开她唇边。 “乱认什么哥哥,不是一心只想做我侄媳妇,嗯?” 他声音因为沙哑,削去平日的冷冽,细听有黏腻的不正经。 安弥挂着眼泪瞪着他,震惊和羞愤不相上下,只恨嘴巴里连吐他脸上的口水都没有。 呸,不要脸。 他看她要呲牙的小兽一样,笑得猛缓了两口气。 比刚才半死不活的样子,顺眼多了。 他没有羞耻心的吗? 安弥像是重新认识这个人——底色轻浮。 周聿非握拳喘了两下。 在有限的空间里,哑磁的声音全收尽她耳底,烧热,火气一上来,鼻子莫名涌出两股热流。 周聿非见状,顿了动作。 安弥抹了一手血,被一股无限放大的委屈和无助席卷。 她觉得特别特别特别丢脸。 他拿她当什么了? 随便好欺负的哑巴? 安弥弯身拿起床头他没喝完的水,没有浪费一滴,全泼在他俊脸上,杯子丢在静音毯上。 她走得很急,一开门撞上柔软。 “哎呦。”苏璇捂着胸口,“吓我一跳,安小姐,你……” 她眼神一顿,眨了眨眼。 安弥鼻血抹花了脸,唇边的牙印还没消,带着一抹晶莹,要多诡异有多诡异。 “你……” 苏璇拿出手帕递给她,“你快先擦擦鼻血。” 男士方巾,应该是周聿非的。 安弥没接,捂着鼻子跑开。 苏璇走进屋里,打量一圈,心里“周总,太太忙,喊我来照顾您。” 周聿非把洇湿的被子掀到一旁,额前的碎发捋到脑后,起身,浑身的肌肉拉紧线条,解着湿透的衬衫。 苏璇被这个动作迷了一下眼睛。 周聿非站定。 一双素手接替他的动作,解着扣子。 他不动声色,垂眼看她紧张的手有些颤抖地一颗颗解完扣子。 覆上腰带,色差浓烈。 “咔嚓——”弹开。 “你脱我裤子做什么?” 苏璇抬头,对上他冷静的眼神。 “裤子没湿。” 苏璇一愣,脸烧红,情不自禁了。 周聿非收紧腰带,转身去浴室拿了浴巾裹住自己,“去车上给我拿备用的衣服。” “好的周总,需要喊客房来收拾这儿吗?” 苏璇红着脸,她觉得周聿非总是喜欢玩这种中途叫停的游戏,她配合好总能到最后一步。 “嗯。” 他淡淡垂眼。 苏璇打起精神,周聿非的工作,私人分的是清清楚楚,现在她需要拿出最专业的状态去处理事情。 周聿非捏了捏嗓子,看着桌面上零零散散的药,抹了把脸,庆幸不是开水。 17在安井元生日会上社死 周秉放还在生气安弥那一句伤人的话。 她怎么能和周聿非站在同一战线? 心偏到哪儿去了? 当初为她白挨了一刀,小没良心的。 简直白眼狼,亏他打小掏心掏肺对她那么好。 他能记这句话一辈子,到老了,他俩都没牙了,还得翻出来羞羞她。 安弥老了估计也跟小孩儿一样,这么想着,周秉放敲响了徐旼的房门。 把吃食放到桌子上,他打开药膏,让人坐下,轻轻涂抹在脚踝处,“你呀,能照顾好别人,就是照顾不好自己,东西坏了你打电话喊人修不就行了,自己逞能滑倒,得不偿失。” “还好有你。”徐旼收回脚,“我自己涂,不合适了,秉放。” 周秉放的心被掐了一样,轻柔地摁下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别动。” 徐旼叹了口气,“我是鼓起勇气辞了职来到你的城市,但我不想打扰你和安弥,本来打算和她道谢后,我们就再也不见面了。可……礼物,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你。” 周秉放心虚了一刻,想到安弥恶劣的态度,又一口气没上来,“力所能及,别说什么打扰,我和安弥之间,不是你的问题。” 她苦涩一笑,“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和安弥走到一起……” 周秉放擦药的手一顿,“她适合结婚。” 所以他是认真奔着结婚目的去的……徐旼的心剜了个大口,血淋淋地止不住疼。 她吸了吸鼻子,“其实我早看出来安弥也喜欢你,所以之前不管我怎么对她好,想和她变成朋友,她都躲着不领情。” 这句话周秉放觉得就不公道了,替安弥说话,“那倒不是,毕竟她是我青梅竹马,大家都拿我们打趣惯了,她主要是避嫌。” 徐旼哽咽一声,很轻很轻地询问,“那现在呢,需要避嫌的人变成是我了,对吗?” 周秉放的一个是字卡在喉咙眼没说出来,收了药起身,“你别多想,以后安心在这儿生活,不会有人打扰你,我跟安弥会好好照应你。” 我跟安弥…… 徐旼笑得很僵,“好。谢谢你。” 周秉放把吃的给她摆好,抱起她放到桌前,“先吃点东西,你这脚伤严重,自己别偷懒,记得换药。” “你总在这儿住着不是个办法,想好去哪儿了吗?” 徐旼:“我就经营蛋糕店就好了,守着最初的心愿,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挺好。” 周秉放沉思片刻,“你脚扭的太厉害,在这太不方便,先搬我们之前的别墅那里去住,我找个人先照顾你。” 想起往事,她心痛了一下,“好。谢谢你。” 他有些烦躁,看她垂头吃饭,不喜欢听她客气的跟个假人一样。 手里进来一条信息—— 小呆瓜安弥:我们分手吧。 周秉放慌了一瞬,揉了两遍眼睛才确定自己没看错。 他怀疑这两天是不是被鬼遮眼,要不然怎么老从安弥那里看到想都没想过的文字…… 他起身出去门外,拨了视频通话。 安弥戴着口罩的小脸放大在屏幕上,只剩一双大圆眼,哭过的红肿。 他心一软,压了压质问。 “感冒了?” 安弥摇摇头,短发在脸颊边甩来甩去。 “我不同意分手,你别在这紧要关头跟我闹脾气。”周秉放觉得怎么最近什么事儿都赶到一起了,徐旼受伤,照片事件,安弥闹脾气,和周聿非竞争进阶项目,现在她又来提分手。 周秉放灵光乍现,忽然想到一个可能。 一个他从来都没有去想过的角度。 现在他想一下都能跳脚的可能,他沉了脸,无比认真地询问。 “安弥!你是不是变心了?” 哈? 安弥被他的脑回路震惊地没拐过来弯儿。 看到她被怔住的眼神,周秉放又觉得自己神经搭错了。 怎么可能,安弥有多喜欢他,他又不瞎。 那还能有什么别的原因? 他不是一而再再而三地表过态了吗,只愿意和她订婚,结婚。 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她该是最懂他的人啊,最近怎么老是当他的绊脚石?! 安弥挂了通话,还没来得及把心里话全打出来,那边直接甩来一句—— 安安,闹脾气得有个限度,行,我去问问蔡阿姨同不同意分手! 咬唇,浑身被泼了冰水一样,她猛地一清醒,手比脑子快,撤回了“我们分手吧。” 撤完又恨不得扇自己,凭什么他一句话就把自己吓个半死?! 安弥坐在绿植盆栽挡着的角落里,隐隐散发通天的幽怨。 微信有消息进来,封面是手语主播,她点开视频。 超大声的暧昧**大杀四方。 安弥猛地坐直身子,静音到底,慌乱地左右看了看,脸红得要烧焦,鼻腔热得又想涌动。 该死的宋楠菲,给她发的什么乱七八糟的视频。 她捂住手机,四下没人注意到她,才红着耳朵回信息—— 你!!!!!干!!!!!嘛!!!!! 宋楠菲:捂肚子超大声笑.GIF 语音:“在家太无聊了,想着逗逗你嘛,哈哈哈,我都能想象到你什么表情,从想到这个主意我就一直在笑,鹅鹅鹅鹅……” 安弥:……你很幽默…… 她是宋楠菲的玩具。 宋楠菲:“姐妹儿,实战没有,阅片量你再跟不上,拿什么勾住周秉放,放心大胆地看!” 安弥也挺好奇。 就看一眼…… 就一眼…… 做贼一样,用手捂住,屏幕调到最暗,偷偷点开,眉毛一点点拧在一起…… 女人也太辛苦了,是怎么被拧成这样那样的…… 看着都累。 不过,两人身材颜值都还真不错。 看着看着她注意力完全跑偏,这男人手腕上的手链还挺好看的,脖子上的项链也很有设计感。 两人的捆绑情Q腰链…… 没了? 她红着脸摁灭手机,一愣。 视线浮上来,才注意到黑屏里她头顶上方出现一张戴着口罩男人的脸,堪比恐怖大片。 安弥几乎是弹跳起来。 周聿非抄着口袋,在她身后,居高临下。 高挺的鼻梁上方,黝黑的眼眸一瞬不瞬盯着她。 戴口罩的两个人,大眼瞪小眼。 他站多久了? 她屏幕调的那么暗,他应该没看到什么吧? 苍天,她想死。 在安井元生日会上看片儿,一想到这几个字,她都觉得自己已经可以被打入十八层地狱了…… “鼻子怎么样了?” 他跟没事人一样,掏出一个小熊挂件,“掉我那了。” 是之前周秉放在外地出差给她买的限量版小尼,安弥接过,手都不好使了,胡乱挂到小包上,脸色滴血。 周聿非神色无异,“等会儿拍合照。” 安弥胡乱点头,挎好小包,把手机放进去,比划—— 我上厕所。 “嗯。” 周聿非从她背影收回视线,摸了根烟,又想起自己哮喘犯了,插了回去。 垂眼她坐过的位置。 扯了扯领带。 18周聿非偷偷挠她手心 合照? 安弥从洗手间出来,才反应过来周聿非说了什么。 从包里翻出来化妆品,她砰砰砰开始狂遮牙印。 这人的脸皮比粉底还厚,怎么可以做了那样的事,又若无其事地来“通知”她拍合照! 遮不住。 好在颜色统一了,就是有几个细小的坑。 安弥赶到会场的时候,不得不感慨,这次的排场搞得是盛大。 她和安井元其实经常碰面,有时候他还会特意拐到学校去给她嘘寒问暖。 但这并不妨碍她讨厌爸爸。 安佳觅挽着周聿非的胳膊,迎过来,女主人的范儿,“安弥,来,站这旁边。” 安弥看了一眼位置,嘴角僵住。 这世界好癫。 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到了周聿非的左手边,“咱们小辈往旁边站就好了。” 安佳觅笑得温柔可亲。 她只觉得瘆人。 掌心莫名发痒,安弥垂眼,修白的长指轻搔了搔她的手心,她浑身炸毛恶寒,往旁边躲了一大步。 众人都被她的动作吸引,尤其是周聿非,眼底还压着笑。 安弥呼吸都磕绊了,粉底都遮不住的红脸。 “哎呀呀,安弥,你怎么了?” 安佳觅一笑,把她推了回去,解围,“你姐夫又不吃人。” 肩头甚至都撞到了他的胳膊,安弥想哭。 她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尴尬死了。 放眼台下,只觉得乌泱泱的人像斗兽园一样,形形色色,真情假意。 旁边这两位更是重量级。 恩爱有加的样子。 所有的婚姻都会腐烂变成这样子吗? 安弥悲哀地想,在她所知道的豪门富家里,私生子遍地争家产打破头的大有人在。 好像只有周家周廷和曹妍数十年如一日,她相信耳濡目染,周秉放差不到哪去。 扫了一眼笑得很自然的蔡瑶,只有她知道,那个笑容下有多少抓狂和心酸。 宴会散了席,安弥应付了安井元几句,等问到他能不能帮帮妈妈公司的时候,他又闪烁其词,推到周聿非的头上,说辞都差不多。 这趟娘俩腆着脸面来的宴会,一无所获。 安弥知道回家又将是一场风暴。 她下意识逃避,找了借口,没和蔡瑶一起回去。 她知道周秉放还在酒店,他和徐旼在干嘛? 不受控制地去想,去猜,满脑子都劝自己,反正徐旼过几天就走了。 满心地提防着一个人,像个神经病,安弥厌恶这样的自己。 她在等车的间隙,看见周聿非扶着喝多的安佳觅,送上蓝雪的车。 蓝雪忧心地交代,“聿非,你快去趟医院吧,别强撑着了。” “老公,我的设计又拿奖了!”安佳觅失态,挂在周聿非身上,“老公,我厉不厉害?!” 在得到周聿非的肯定后,她才撒手,蓝雪把她抚进车里,“好好好,乖宝,你最厉害!聿非呀,我们先走了,你赶紧去医院啊,照顾好自己!” 安弥有些羡慕安佳觅。 不管她做什么,蓝雪永远把她当成世界中心,对她呵护备至。 她有些失神,望着远处的车流失焦,肮脏和风流都被昂贵的铜皮铁器包裹,满载而去。 周聿非握拳轻咳了两声,安弥回神。 瞪了他一眼,转身背对他,希望他识趣别上来打招呼。 他不识趣。 安弥闻到青梅气息的时候,灼热的身躯已经来到了她背后,并—— 倒在了她身上。 把人弄到医院,已经夜里10点钟。 她水逆啊,以为避免了蔡瑶的风暴。 老天一颗大雷差点没砸死她,欠他的,才坐在这儿跟周聿非大眼瞪小眼。 护士进来。 安弥比划—— 我走了! 手突然被他攥在手里。 占便宜还占上瘾了,安弥形成条件反射,不客气地挥手打他。 “扎针了。” 护士小姐姐温柔提醒。 周聿非皱眉,手上用力握住细腻的柔夷,别开眼。 安弥眼珠来回一转,他怕针? 第一反应,咦—— 第二反应,好笑,哈哈哈。 难道这就是他不愿进医院的原因?她好像发生了华点。 输上液,安弥看他苍白的俊脸,没抽回手。 她紧张地盯着针缓缓扎进他手背上喷薄的血管,周聿非嘴角牵起弧度,捻了捻掌心下的柔软。 人在看见弱者展露恐惧的时候,包容心和英雄欲最强。 “饿了。” 安弥回神,什么意思,她还得管饭呗? 他暗哑沉欲的腔调不疾不徐,“今天唯一的一顿饭,就是你给送的药。” 他还好意思提,安弥不愿去想那个画面,蹭地起身,出去给他买饭。 她还真做不到扔下他,那样太没良心了。 心慌的很,没想那么多,买饭回来时,周聿非在病床上已经睡着了。 安弥看着回了半条血的输液管,几乎尖叫,放下饭就去找护士。 周聿非任由被折腾,都没醒。 安弥快哭出来,打着手语—— 他怎么样?为什么不醒? 护士小姐姐一个动作都没看懂,冷静处理好问题,本来上夜班就烦,面无表情叮嘱,“没事了,家属守着点人。” 人走了出去,安弥的手还尴尬地举着。 她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周聿非能看懂她99%的动作,和他沟通就像呼吸一样简单,以至于,她都忘了,其实和这个世界沟通依然很麻烦。 他学过手语解读? 安弥一身的冷汗才流下来,看他睡得沉静,弯身把被子盖到他身上,视线落到他的唇上,再也移不开。 落在她耳垂上时,又痒又烫,在她唇角,甚至能感觉到绒流互擦起的微电酥麻,连她舌尖都麻透。 心被装在架子鼓里一样,被不停地敲震。 她起身,捂住脸。 有慌张的难堪。 心里默念—— 周秉放的小叔,安佳觅的老公。 小叔小叔小叔小叔…… 老公老公老公老公…… 心里好受了些。 她正轻手轻脚坐到一边。 “安弥!” 周秉放的声音如一支利剑,射得她刚安稳的心又提起来。 安弥看到周秉放搀着徐旼,在病房门口一脸疑惑。 视线落到床上时,脸色大变。 “你怎么和他在医院?” 安弥头皮发麻。 她道德感很强,她是周秉放的女朋友,却和他小叔有些牵扯不清,心里拧巴极了。 护士小姐不放心,走进门来,“你男朋友后边还有两瓶吊水,别再大意了啊!” “男朋友?” 在周秉放怒火中烧的眼睛里,安弥想嘎巴死现在。 19为什么我的女人会和你有牵扯 安弥已经来不及阻止,周秉放冲到床前,确认了就是周聿非。 像是安弥和他已经脱光了在床上,眼里有他控制不了的怒气,“你为什么又和他搅和在一起?我之前说的话都是空气是吧?恐怕他把你剥干卖净,你还得谢谢他呢!” 安弥咬牙,噙着眼泪—— 所以,在你眼里我就是个傻子? “是!傻的不透气!现在是蠢!” 周秉放接受不了安弥和周聿非有一丝丝亲近的可能。 从小到大,他一直活在这个人的阴影里,好像只要有了周聿非这三个字在前,他父亲就永远看不到自己的上进付出。 因为永远都比不上周聿非的十分之一…… 那种被比对被踩在下风的痛苦,没人能懂。 他已经把安弥看成自己的所属物,接受不了任何人觊觎她,更接受不了她和别人有什么可能。 仅是想想,胸腔都要爆炸。 哪怕他根本不是以男女之情喜欢她。 周聿非被彻底吵醒。 徐旼没见过这样蛮横的周秉放,她的视线在安弥和周秉放之间来回穿梭,心惊肉跳。 周秉放一把拢过安弥的腰,冷睇,称呼冰冷,“小叔,你来说,为什么我的女人会和你在一起,你知道避嫌两个字吗?” 周聿非被吵的头疼,环视一圈,沙哑开口,“我记得上个月,江宁你跑了三次,对吗?” 他说的是周秉放上上次出差。 周秉放皱眉,“那又如何。” 他轻揉了揉太阳穴,语气平静,“北城,江宁,相隔200公里,你毅力惊人,跟你前女友还能藕断丝连。北城就那么大,我和安弥又不是谁的前任,有什么要避的理由。” 周秉放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他带偏,“我那是为了工作对接!安弥就是一傻子,哪能猜透你安的什么心!” 淡红的眼白注入凌厉,一字一句冷声,“她是什么人,你没资格下评断,和谁来往,你周秉放都无、权、干、涉。” 他没资格,难道他周聿非有! 周秉放看了一眼安弥。 怕周聿非胡说些有的没的,周聿非公司在江宁也有业务,当时两人在酒吧偶遇,他莫名其妙被喝多的周聿非狂揍了一顿。 从小到大,周聿非第一次对他动手。 周秉放心想,他可算暴露真面目了,不是很能忍吗? 不过那次他也没讨到好就是了,周秉放拼着一股狠劲,伤了周聿非一条胳膊。 受安井元和蔡瑶的阴影,安弥最怕面对这种剑拔弩张的局面,会让她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而且,她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能值得吵起来的,她甚至觉得周聿非说的很对。 安弥头大,有一丝哀求,看着周秉放摇了摇头,不想他冲动。 他却被这个没用的眼神刺激到,胳膊从她腰上撤开,不服气,“你心虚什么?好,之前说我不如他?今天你把话说清楚,哪里不如他?” 那句话跟一根刺一样,尤其由安弥说出来,反复磨着他的肉。 周聿非闻言暗挑了挑眉,没忍住微微扯动唇角。 安弥有被撕破薄脸皮的窘迫,她不懂周秉放为什么三言两句就能将事情推到极端化。 她觉得挺抱歉,软软地看向周聿非,希望他理智些,千万别跟周秉放冲突起来。 眉来眼去! 周秉放捏住安弥的脸蛋把她的视线掰过来,不准看周聿非。 他危险眯眼,“刚才护士说他是你男朋友,那我是谁?安弥,你还有这手段?他可是你姐夫!” 他气极,口不择言,捏她脸都用了力气,“呵,怕不是床上不如他吧!” 安弥的心碎成粉齑,周秉放平日再任性伤人她知道是有口无心,本质不坏,眼下在她人格上深捅了一刀反复剜着同一个地方,她眼睛酸疼,又无泪可流…… 有股脱光了的难堪。 下意识求救地看向周聿非。 周聿非被可怜巴巴的眼神烫了一下,掏出手机,拨了110,“喂?打扰了,我这边有纠纷需要处理一下。嗯,有人家暴、诽谤我妻妹。” 他顿了一下,“快把人掐死了。” 周秉放立刻放开了安弥,“你有病啊!” 周聿非挂了电话,抬了抬扎针的手,“很明显,的确有。” 跟疯狗讲不通人话,喊专业人员逮捕就行。 周秉放快被气死,他要是真进了警局,项目跟进紧要关头,他老子能揍死他。 阴险卑鄙! 自始至终大气不敢出的徐旼惊得一身冷汗。 这还是周秉放吗?和她交往时那个百依百顺,奶狼狗一样的周秉放? 怎么一碰到安弥的事,他变了个人一样。 周秉放双手抱胸,冷漠注视着安弥,“你跟我走还是留下照顾你“姐夫”?” 咬牙切齿。 那少爷架子一上来,安弥知道她根本没有选择。 她看了一眼周聿非的吊水瓶,才下了1/3。 看她为难的眼神,周聿非闭了闭眼,沉口气,“我自己可以,跟他走吧。” 沙哑艰涩,莫名磨得她耳道发疼。 她脚下犹豫的那一瞬间。 周秉放转身抱起包扎好伤脚的徐旼,头也不回地离开。 安弥的脸像被打了一记耳光,她抹了抹眼泪,被丢弃的小狗一样,跟了上去。 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空荡的病房,周聿非垂着眼,肩膀不似以往挺阔,微躬,床壁灯在他疲惫的身躯上打出阴阳界面,表情习惯麻木的漠然。 她脚下一顿,抬脚加快了步子离开。 周秉放扶着SUV车门等她,见她出来,松了口气,钻进车里。 安弥习惯性地坐在后排。 “不好意思,安弥,我的脚受伤了,越来越严重,阿放带我来看看。” 周秉放冷哼,“我们问心无愧,跟她解释什么。” 安弥已经像是风雨里飘摇的蒲柳,已经根本无心听周秉放又说了什么。 她暗想,能暂时变成聋子一会儿吗? 周秉放没给她这个机会,把徐旼拉到别墅,卸了行李箱。 安弥在车上看着两人并肩走进房里,灯火亮起。 她脑子里不可控地冒出旧爱重燃四个字。 周秉放没待多久。 发动车子载她离开。 开了许久,他猛地将车子停在路边,受不了安静一样,“坐前面来。” 嗓音是前所未有的阴沉。 安弥知道跟他对着干是不自量力。 乖乖坐到副驾,正摸着安全带。 高大的身影如山倒一样压过来,捏着她的下巴,不容躲避,疾风骤雨地要撕裂她的唇。 安弥恐惧地要发抖。 他只吮了一下唇,耍坏在她脖子哪显眼,哪种上印记,牙齿磨得她很疼,发出细微的鼻哼哼。 她抗拒这种不健康的亲密,使劲推他。 周秉放撕开她的领口往下,用力啃了一口,“安弥,我们之间这样那样的问题没解决,是不是发展了下一步了就迎刃而解了?” 那样才叫床头吵架床尾和。 20所以他不是我男朋友了 夜风裹挟着树上残雪。 安弥漫无目的地走在路上,掌心疼的发麻。 她打了周秉放。 被他丢下了车。 噙着泪水,她想,大概是自己贪心的报应,要是从来没有答应做他的女朋友,一直在朋友的位置,也不会有今天这样的局面。 开敞的胸口有冷风残雪灌进,她却觉得比不上心寒。 这里清净人烟稀少,偶尔有车辆驶过。 周秉放成年的礼物就是徐旼住的那栋别墅,她什么都明白了,徐旼不可能是待两三天的问题。 麻木了,她和周秉放的关系,在她点头答应做他女朋友那一颗刻就像开弓的箭,由不得她叫停了。 周奶奶,妈妈,周秉放,都在推着她往前走。 曹妍讨厌她,真结婚,必定是预见的鸡飞狗跳。 可是啊,要放弃一个打小相互陪伴,拿命护过她的人,她的心真的好痛苦好痛苦。 周秉放是嘴坏,可是在她的生活圈里已经没人比他做的更好了…… 安弥拢了拢棉服,拉链在争执中被他扯坏。 周秉放刚才被她拒绝后绝后怒火中烧,要吃了她的样子,好可怕。 他总是用矛盾的行为刺激她,一边刀子嘴,一边又表现得醋缸一样,让她在冷刺和柔软之间反复折磨。 大概,他只是男人的占有欲在作祟吧。 想明白了这点,安弥在风中瑟瑟抬头,发丝缠面凌乱,一望无际的公路消失在路灯拐弯的尽头。 不知道天大,地大,哪里能好好容下她安弥。 这不是周秉放第一次把她一个人丢下,却是最严重的一次。 之前都是为了徐旼一个电话,可以把她放在上学的半路。 “安安,为了你好兄弟的幸福委屈一下。” 他笑着这么说。 又想起。 “安安,我喜欢你,保护你已经是我的习惯,让我一直保护你,好吗?” 他说的诚恳,她当真的在听了啊…… 安弥艰难地要被冷风摧毁,再抬眼,眼泪没来得及溢出眼眶,就被吹散。 她从没被期待,被肯定,被坚定选择过,她以为那一次,周秉放是做出坚定选择她的那个人,哪怕把她放在最末位,有那一点点甜处,已经让孤独苦涩驱退三分…… 她以为和周秉放会合拍地走到最后。 今夜挥手相向的地步,彻底打碎了她的自欺欺人。 坚定了眼神,如果注定躲不开风暴,不如提前面对。 她此刻恨自己为什么说不出话来,不能亲口说出那五个字。 下定决心,她编辑了发送—— 我们分手吧。 各种联系方式全面拉黑。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原地,短暂地失去了方向,有更多拥挤的泪,忽然夺眶而出。 一直以来她很害怕一个人,过了今晚,她知道,可能和周秉放连朋友都没得做了。 周家父母大概会立刻给他安排相亲。 忽然,有两道灯光闯入她眼中,越来越近,强势将她笼罩其中,睁不开眼。 呆呆地看着从车上下来逆光而行的人。 周聿非。 他输完液了? “怎么一个人在这?” 周聿非看到游魂一样的安弥,还以为自己眼花了,脱下外套裹住她。 安弥好像有一瞬间的脱线,不知道该什么反应。 茫茫夜色里,听见沙哑无奈低叹的声音。 “最近每次见到你,好像总在流泪。” 安弥愣愣看着眼前递来的墨蓝色手帕,方方正正,角落绣着精致的黑色F。 她没接。 “懂了。”周聿非点点头,抬手,“想让我帮你擦。” 大掌里的手帕被飞速抽走,安弥背过身去擦干了眼泪。 “上车。” 他不容置喙,拉开了车门,把人塞了进去。 周聿非是在安弥拉安全带的时候,看见她崩坏的领口,从脖子到沟壑。 一路暧昧的红点,揉弄的抓痕,触目惊心。 刺得他瞳孔缩了一下。 安弥丢魂一样比划—— 谢谢你。把我送到周家附近就好。 他压下暗火,发动了车子,“我不是司机。” 安弥尴尬,自己好像是不太礼貌。 周聿非接通电话。 他的特助,楚以南。 “周哥,今天你还能不能来?” “不去了,直接用底牌方案,让利两个点。”他冷了三分眸色,“你敲定就行,我要让周氏输得颜面扫地。” “啊?”楚以南怀疑自己听错了,皱眉,“你不是答应了周廷,说好的帮……” “照做。现在主动权在我。” 他挂了电话,脸色沉得能滴水,骨节分明的大掌稳控方向盘,调转车头。 安弥大气不敢出。 她是不是听到了什么机密,她该装睡吗? 偷瞄了他一眼,被抓个正着。 他讽刺扯唇,“没跟你男朋友一起走?” 见她失望地垂睫,他少有一笑,“这么贴心的男朋友真少见,大半夜把女友放路边,我想,是为了让你锻炼身体吧。” 这嘴巴提到周秉放真是又冷又毒。 安弥蔫吧吧地摇头。 见她没出息地就知道护着周秉放,他睇了搅在一起的手指,麻花一样,“哦?还是你单纯喜欢cos卖火柴的小女孩?” 小女孩冻死了,安弥抱着膝盖,蔫哒哒地想。 她明知道周聿非不是针对她,可还是受不了这种及时雨一样的挖苦,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比划—— 你又是什么好人! 态度还挺横,周聿非绷了绷下颌线,“那我是一个喜欢捡流浪狗的坏人。” 安弥脆弱的情绪,被刺激的难堪,尤其他冷淡傲慢的侧颜,陈述着她心知肚明的事实。 她哽咽了一下。 周聿非铁了心要跟她做对一样,“别哭,你男朋友哄你的方式,我学不来。” 他一口一个你男朋友,安弥受了刺激。 她冻僵的手指比划,在周聿非眼里一点点慢放—— 我已经提分手了,所以,他不是我男朋友了。 车厢里陷入沉默。 短暂的片刻,开始暗里提速。 温度上来,疲惫趁机席卷,安弥捂住脸,埋头膝盖间,毛茸茸的头发密的看不见发旋。 周聿非听见细密的,难以压抑的啜泣声,一点一点蚕食他冷硬的表情,再也维持不住,缓缓停在路边,叹息。 想了个蹩脚的安慰。 “别哭了,再哭就不漂亮了。嗯?” 21她开口喊他哥哥 他的语气透着一丝生硬。 安弥抬头,侧看向他,眼睫轻颤。 车顶灯在中间,她在光芒的边缘,哭花的脸尤其明显,周聿非已经很眼熟。 不管是在现实。 还是在梦里,被他掐着腰,摇头甩泪。 安弥抹了抹眼泪,比划—— 你都是这么撩小姑娘的吗? “你觉得我在撩你?” 他是踢皮球的高手,四两拨千斤地反问。 安弥瞪他,明知故问。 他的视线缓慢沉涩,“所以,你有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 她一愣,当然是他轻浮的举动,和不良的行为! “安弥,先动了偏见的人,会无限放大别人的行为动机。” 他真狡猾。 说她自作多情,想太多了呗! 见她语噎。 周聿非再次启动车子,“我和苏璇,没什么事,你小脑袋瓜里的脑补可以停止了。” 安弥有股窘迫,垂着眼,她心情很复杂,觉得自己挺不是东西的,撇开私事不谈,她和周聿非之前,要扯到歉疚上面,人家帮自己很多。 哪怕那时候在曹妍和周秉放这娘俩手底下,他自己的日子也不太好过。 她甚至连一顿饭都没提出过要请他。 她小心翼翼惯了,生怕惹上什么麻烦,哪怕很小很小,于她而言,也会引起雷霆怒火。 因为她不会说话,为自己辩驳都很难很难。 因为连自己的妈妈都不会给他撑腰,还会和别人统一战线指责她。 她害怕和周聿非有什么牵扯,哪怕他三番两次地帮过她,就她小心自私而言,他是不被周家容纳的人,和他沾上点什么关系,她都不会好过。 他说的没错。 她的确是偏见很重,她是和周家同一战线,无形地排斥着他。 周聿非窥她一眼,头快扎进车底,摁了下喇叭。 安弥抬头。 他目不斜视,“放一万个心,我对你这种清汤寡水的小姑娘没兴趣。” 他这么一说,安弥真觉得自作多情了,脸烧得飞热。 不说安佳觅比她优秀,比她漂亮,就连苏秘书都是明艳大美人。 今天的事,他的确提醒了自己,只是方式很激进。 她猛然一怔,他好像不在乎自己在她眼里是好人还是坏人,只要能提醒到她…… 安弥涌上一股非常复杂的感情。 她比划—— 小叔,改天我请你吃饭。 周聿非没压住嘴角,“嗯,我现在就饿。” 安弥纳闷—— 我买的饭你没吃吗? 他平了嘴角,“我对虾肉过敏。” 鲜虾披萨。 是小孩子会买的东西。 安弥更不好意思了,翻出手机认真查找饭店。 干燥的大掌,摁下她的拨动手机的手,“我有地方,你可以先睡一会儿。” “还有。”他斜睨着她,收回手,认真,“哥哥就很好。” 如果能叫一声,更好。 安弥慌乱地避开视线,绞着手指,她宁愿称呼他的姓名。 周聿非带她去了之前那家她兼职的饭店。 她去了洗手间,走廊尽头,猛地碰见原本已经喝醉,应该在家的安佳觅,和一个身形高挑的男人。 她撤回步子。 这边隔开独立,环境很安静,衬托得两人吵得很凶。 “所以你是大半夜跑过来逼我的!”男声是路鸣,声音有些烦躁。 “我说没说过,别和聿非做对!”安佳觅声音冷静,“你是蠢还是疯了?我和他是夫妻,他的就是我的,你破坏他的利益,就是在往我头上挥刀!” “好,很好,好一个夫妻同心!”路鸣摇摇头,鼓掌拍手,“他周聿非吃人不吐骨头,对周家人都不留情面,不按我的计划来,我看你怎么收场!” “我说了我有办法,你最近老实些,难道你想去B市?”安佳觅冷静地点了根女士香烟。 路鸣一噎,看着女人优越的侧颜,不太服气,“好,我看你有什么招。” 两人不太愉快,片刻从尽头的安全通道走了出去。 安弥对于安佳觅维护周聿非不意外,只是那个男人是谁,好像对周聿非意见很大。 她回到隔间的时候,周聿非正在接电话。 “没事,我去医院挂了水,好多了,嗯,你也早点休息,忙完了明天的案子,我好好陪你出去散心。” 周聿非挂了电话,见安弥沉默地看着他。 “怎么了?” 安弥轻轻摇头,周聿非本身就是个复杂的人。 她看了眼菜色,又点了几瓶正儿八经的酒,不像以前那种玩玩闹闹的低度酒。 今夜她想喝点,明天还有已知的风暴要面对,她怕没那个勇气。 喝过红酒之后。 已经有点上头。 透明的液体倒进杯子里,她闷了一口,差点辣的去见太奶。 周聿非摁下她的手,“这种喝法是自杀。” 安弥几乎睁不开眼,太难喝了。 看周聿非点的有果汁,她倒了一杯,喝下去,还是辣的弯腰,用手扇,像偷酒喝的猫,辣到舌头一个劲的用爪子扇。 周聿非眼神暗了暗,撇了眼见底的酒杯,缓缓倒满了一杯。 “喝这种酒,不想辣到,不想醉倒,有技巧。” 哈?安弥辣红了眼,看他慢条斯理给自己斟了一杯,优雅的跟那大学士一样,一饮而尽。 “别过舌,别让它在你嘴里停留。”他面色无异,给她看了看空杯底。 喝个酒还要人教,安弥觉得自己囧爆了,她面红耳赤,端起他斟好的酒,迷茫的大脑在思考一个问题…… 怎么避开舌头把它灌进去? “还有一个简单的办法。” 周聿非起身,接走杯盅。 安弥傻傻抬头,看他举杯饮尽,垂眸看着她,“喝进别人嘴里。” 安弥乐了,没反应过来,比划—— 谁会愿意替人喝这么难喝又伤身的玩意儿啊。 一怔。 他喝了啊。 视线愣愣地追随他,她觉得自己大脑脱控了,明明不想看他,可是眼珠子就是移不开,看着他坐回原位。 周聿非看她醉意上头的样子,回答,“我之蜜糖。” 什么蜜糖? 红的白的,酒精快速占领大脑,她翻了翻身上的口袋,冲他傻笑,比划,夹杂着沙哑的声音,“我没带糖。” 空气静默。 周聿非有三秒的失神,看她酡红着脸,小猫一样捧起果汁杯小口小口地啜着。 许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迟疑地开口,“安弥?你说话了吗?” 安弥嘿嘿一笑,常年不用的声带有股磨砂音感,“没有啊,没人在意我说什么的……” 周聿非很震惊。 他一直以为她是不可逆的哑巴。 “你……” 在利益谈判桌上,推杯换盏间,他可以犀利地横扫千军,眼下,他第一次说不出来话。 安弥大眼里都是呆滞,手里的果汁杯掉裤子上,愣愣地看着脏掉的棉服和裤子。 周聿非带着人去了他最近常住的酒店。 22 第一次勇敢就遭到了重击 指间的香烟快燃尽,周聿非一口没吸,静静等待着客房人员给安弥换衣服。 直到屋里传来一声委屈的娇嚷,“不准脱我裤子。” 耳廓动了动了,他还很不习惯。 对安弥的声音印象还停留在她13岁那年,那时候她还参加了歌唱比赛,以《Demons》拿下冠军。 周秉放为了给她庆祝,在家里开了Party。 他在二楼,听见稚嫩空灵又蕴含着无限温柔的嗓音,心情也跟着轻松了些。 就是在那样一个欢声笑语的夜晚。 不过相隔3个小时,他准备睡下时,急救车在隔壁拉人。 听佣人们说,安弥不知道怎么被伤了头,流了好多血。 心莫名沉了沉。 后来,他跟着周廷家人一起去了医院。 还没进门就听见蔡瑶崩溃的声音,“你们搞错了吧!砸到脑袋而已,怎么会影响说话?天哪,她才13岁。” 是啊,她才13岁。 蔡瑶第一次哭得上次不接下气,“我只是让她别把时间浪费在不务正业上而已啊。” 她是被安弥的顶撞气坏了,胡乱抓了东西,要是知道扔出去的东西是烟灰缸,她说什么都不会这么做的。 她不是故意的。 要是安弥聪明争气,她会拦着她搞这些乱七八糟的音乐吗? 医生说血块消失后也许神经会受损,也许会好。 气氛很凝重。 周聿非站在人群后面,看着周秉放抱着哭的不能自己的安弥,她颤着嘴唇张张合合,泪如洗面,却没有一个字蹦出来。 他的目光很专注很专注,从她口型拼凑出一句话—— 秉放哥哥,我能做好的只有这件事了…… 安弥从小就生活在极其紧压的争吵和不自信的打压里,她第一次勇敢维护自己的立场,就付出了沉重的代价,老天残忍地把她最后一点自信摧毁。 蔡瑶一直带她治疗,后来压迫神经的血块消失,不管康复训练师怎么引导她,她都再没开口。 安弥坠入一个失语即安全的空间里。 所有人都认为她一定是神经受损了。 后来周秉放为了救安弥,受了重伤,周廷曹妍虽然嘴上没说什么,都心里有怨怼。 安弥陷入更深的沉默里。 周聿非见证了一朵花的加速凋零。 原来,她只是不愿意说话…… 客房服务员出来,不好意思地询问他,“先生,这位小姐很抗拒我碰她。” 周聿非摁灭了烟,走进客卧。 安弥上身已经换上了舒适的衣服,两只手死抓着裤子,在床上歪歪扭扭地趴着。 他扶起人,靠在他胸膛,“安弥,湿衣服很不舒服,乖,换下来。” 安弥迷迷糊糊看了他半天,娇憨地点点头。 处理干净后,她舒服地躺在被窝里,沉沉睡去。 床头只留一盏微弱的壁灯。 她的脸隐藏在黑暗里。 周聿非犹豫片刻,上前坐床边,把人拨弄醒。 安弥不堪其扰,坐起身,迷糊着眼,头疼欲裂,“干嘛,我要睡觉……” “安弥。”他的眼神格外深沉,“喊声聿非听听。” “聿非……” 人又躺回去睡死了一样。 周聿非喉结滚动。 说实话,声音并不太好听。 沙沙哑哑的。 但不妨碍他会润色。 像情事过后的声调。 他熄了灯,带上门。 在落地窗前静静俯瞰这座城市的灯火,眸中沉色滚动。 23岁那年,他领教了周家二房的无耻。 他父母去世的突然,刚来到周家二房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父母留下的股份由大哥周廷保管。 人在不对的环境里太优秀是怀璧其罪,大嫂曹妍一向看他不顺眼,尤其他各方面条件压周秉放一头,周家大房夫妻不死,未来周氏谁是最终的话事人还真说不定。 周廷工作忙,家里她打点,没少亏待周聿非。 哪怕周家二房花在他身上的每一分钱,都是他父母留下的。 周秉放打小性子皮,周廷太了解自己儿子的脾气,周聿非很好地成了鞭策周秉放的工具人,一步步捧杀至叔侄反目。 周廷对外落得好名声,对周聿非在家里的困境不闻不问。 他日渐长大,羽翼丰满,周廷送他去留学,一回来就用养恩压他一头,要他放弃父母留下的股份,或者帮他斗垮安井元。 他选择后者。 科技芯片的人才他是佼佼者。 周廷从不做亏本的买卖,最怕的就是周聿非以后威胁到周秉放。 他没想培养周聿非,甚至把他送到国外,想着那边乱,他不能活着回来,就是天妒英才。 周聿非太争气。 安井元早就对周聿非抛出过橄榄枝,什么世交,常规操作,你挖我的人,我偷你的技术,利益之下的浑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周廷成功把他安插到安井元的公司,等到时机成熟,给安井元致命一击,安井元肯定不会放过周聿非。 他尽收渔翁之利。 可万万没想到仅仅三年,周聿非就脱离他的掌控,股份已经拿捏不住这把利剑。 安井元为了留住周聿非,下了血本,把安佳觅嫁给了他。 周廷自以为是,用父母的股份拿捏着周聿非。 打错了算盘,把利剑交到了安井元的手上。 现在挥向他自己,不过是自食恶果。 学校的项目竞争,他本是答应了周廷,放水周秉放。 周聿非嘬了一口烟,徐徐吞吐,想到安弥脖子上的抓痕。 现在,他不愿意了。 他不只要拿回父母的股份。 整个周氏,他都要。 至于安佳觅在想什么,他一清二楚,有时候他会在她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 一个虚伪的,不择手段的影子。 他们很像,婚姻可以用来牺牲。 哪怕她爱的人是路鸣。 只可惜她比他更贪心。 想要他净身出户。 前方百计引他犯下事实错误。 他自认是个负责的人,没打算辜负安佳觅——如果她没在结婚当天在化妆间和路鸣胡搞的话。 肉体的享受要有规制的约束。 他没处女情结,但更没绿帽的爱好。 新婚之夜,两人一个在书房办公,另一个也许心虚,去了公司验证实验室里用逻辑分析仪用测试芯片样品,说是加急要。 他没管她真的去了哪,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她想要他行差踏错。 他就走给她看。 从安弥今天给他送药开始,他就知道,没白让苏璇看到他和安弥的来往。 有时候做到安佳觅眼前会太刻意。 由第三方传达,脑补效果会更神奇。 今天,安弥站在门外送药的那一刻。 他就知道,安佳觅已经因为他要调走路鸣,乱了阵脚了。 她急了。 窗外开始絮絮飘雪,玻璃上凝结一片雾蒙。 周聿非眉眼半暗,咬着烟,指间划开水雾,轻轻描绘—— 糜。 23往那一站绿茶成精 早晨,安弥醒来,看着简洁的吊顶跑线,迷迷糊糊地想起来。 昨晚周秉放把她丢下车。 她和周秉放提分手了。 昨夜她趁机买醉,喝的很嗨,现在好像也没想象中的那么痛苦了…… 只是把一个相处了21年的人从心里剜出去,心像缺了一块,空落落的漏风。 她想到什么,推开一条门缝,安静的玄关静悄悄。 在门上看到一张便利贴。 她顶着鸡窝头摘下来,刚力迥劲的字体—— 我有事。吧台有早餐,吃完再走。 简短的嘱咐,安弥的指腹无意识地摩擦着纸片的一角,有奇怪的感受拨弄着她的心脏。 她翻出来微信。 看和周聿非的聊天记录。 页面甚至没有对话,只有她自己的头像,自言自语一样。 ——谢谢你,小叔,不知道多少钱,我先转你了。 和已经超时黯淡的转账记录。 安弥喝着温度刚好的牛奶。 昨晚丢下她的人是周秉放,给她提供温热的人是周聿非,要请客的人是她,付钱的是周聿非。 怎么越想越觉得她不是个东西。 她盯着手里的三明治,想了想,给周聿非发了条微信—— 谢谢你,聿非哥。 盯着这几个字,她莫名脸烧得慌。 看了眼置顶消失的对话框。 她拉黑了周秉放的所有联系方式,手机静默的可怕。 安弥回到家时,蔡瑶已经去了公司。 周家平日紧闭的大门,此时大开,周秉放的车正缓缓停下。 安弥看了一会儿,转身就走。 身后响起车门声,有个大咧咧的声音传来。 “安弥,是你吗?” 她怔了一下,看着向她走来,高挑的马尾女孩,一身牛仔潮服,一只耳朵上戴着6、7个耳钉,笑嘻嘻,“还真是。” 是方眠,和周秉放同岁,已经出国留学四年,周秉放的另一个发小,和她完全是两种性格,两人并合不来。 果然,方眠打量了她一番,“这么久不见,你往那一站还是一颗绿茶精,可怜巴巴的老样子,20多岁的大姑娘了,还顶着个学生头,装不装啊?” 安弥气得脸通红,她爱留什么发型,关她什么事! 可一想到就算是骂人,她比划一通,对方看不懂,也是白费力气,就气得胸口起伏了好几下。 周秉放停好车过来。 看到安弥,愣了一下,一想到昨天收到微信消息时,他以为是她的道歉,没想到是分手,更没想到她把自己拉黑了。 好,很好。 他们是男女朋友,就算发展到床上,那不是天经地义吗?从小到大,他老子都没打过他的脸,要是那个人不是安弥,他能把人手撅折了。 他是太惯着安弥了,什么好的都想着她,哄着她,让她有了恃宠而骄的资本。 分手是吧,她真舍得吗? 玩这种把戏,只会浪费他的耐心。 这次他才不会主动去讲和。 “聊什么呢?”他冷着一张脸,无视安弥,拎着方眠的行李箱,一手揽住她的肩头,“在国外憋着你了,碰见谁都能说两句,她能跟你聊天?” 安弥被这句话砸得眼眶一痛,手抓紧了挎包的带子。 “嘿。”方眠乐了,“你对你女朋友什么态度?口味变了,不爱喝茶了?” 周秉放冷冷的眼神撞上安弥的视线,本想要替自己扳回一成,语气却又委屈又负气,“你以为人家稀罕。” 方眠在两人之间来回打量,没再接腔。 安弥掌心要掐破,转身离开。 身后嘻嘻哈哈的打闹传来。 “别摸我头,没大没小,等你进了公司,落到我手底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你敢收拾我,我妈和曹阿姨收拾你!” 安弥灌铅的步子迈进家门。 真的结束了。 她失落地想,不管是徐旼,还是方眠,好像都离周秉放越来越近。 只有她,曾经有多近,以后就有多远。 她坐在沙发上,捏着手里的小尼,呆呆地落泪。 曾经有多努力融入进去的喧嚣,她退出了,丝毫影响不了任何人。 抹了抹眼泪,回到卧室,调好设备,开始补录没过关的作业,新闻视频长达一个小时。 动作要精准,表情到位,专业性,准确率没有模糊的界限。 直播的时候,没有机会给她重来,导师一直忧心她面对镜头时的僵硬,希望她日后实习期间尽量克服,佼佼者众多,安弥是吃力的优秀。 录制完毕,她的手腕已经发酸。 看了眼时间一个小时不多不少。 摘掉稿件的耳麦,耳道都有些发麻。 手机有新消息进来。 联系人那里有个图标。 点进去,是周秉放。 打招呼的消息,蛮横,咬牙切齿一样—— “快、把、我、加、回、去!方眠回来了,一起给她去接风,今晚聚聚。” 她没回,把这个消息删了。 她把稿件保存。 手机又响了。 周聿非好像很忙,她早起发的消息,现在吃过午饭才回—— 嗯。 ……安弥盯着这个字,开始思考,什么意思,是知道了,还是不满意她轻描淡写的感谢? 那边正在输入中…… 她盯着信息的变化,全神贯注。 比高考出分还忐忑。 很新奇,她和周聿非,在用软件聊天。 消息弹了出来—— 是2秒钟的语音。 安弥的心咯噔一下,莫名紧张,伸手点开, 他略喘的声音嘶哑不稳:“你还好吗?” 昨晚那两杯白酒,给他哮喘的苗头加了把柴,他几乎一夜没睡。天没亮,没撑住就去挂了急诊,这会儿在公司为下午谈判做准备。 安弥完全是另外一种感受,他的喘息和某个教育人类繁衍的老师莫名重合,她麻了半边脑袋,反应过来自己歪到哪去了时,想抽自己两巴掌。 指尖发烫—— 好。 周聿非:“你睡觉很不老实。” 他没睡好的另一大原因,是在沙发上一直注意客卧的动静,收拾掉了三次床的她。 安弥没忍住请求—— 你打字好不好? 周聿非:?????? 安弥:反正,你打字。 周聿非:……身上哪疼么?? 摔得很结实。 他这么一说,安弥是觉得手肘有点疼。 老老实实回答:手肘。 周聿非:……嗯。 他额头痛,被她用手肘怼的差点当场晕过去。 安弥没再回,周聿非那边也没了动静。 自家大门突然一声巨响。 安弥在二楼阳台看到周秉放疯牛一样冲了进来。 “安弥!” 从他发送验证信息到现在,十分钟,安弥没理他,他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