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月光前妻将我当替身用[重生]》 1、自尽 桑妄的宗族被灭门了。 在那雷霆交加的雨夜,桑妄绝望地跪坐在泥淖之上,痛哭流涕。 龙首焦尸堆积如山,桑妄望着眼前惨状,心中明白,死亡正在倒计时,自己恐怕也难逃一劫。 桑妄满心悲戚,她想起了此刻正在南域仙宗等她回来的妻子,逐渐找回了些心气。 这场大型的天雷屠杀,一定有多方势力参与,才能完成如此宏大的布阵。 桑妄得回去一趟仙宗,哪怕九死一生,她也要在临死前解决那个疑问。 * 黄昏时分,晴空骤响霹雳,风云转瞬翻涌,狂风裹挟着暴雨倾盆落下。 北域龙族属地方向,雷声阵阵,震得大地都在微微颤抖。 若说是某方大能在度天劫,这种程度的雷劫,恐怕渡劫期都没有这个阵仗。更何况如今这片大陆上并没有处于渡劫期的仙人。 那就只剩下另一种可能了。 顾鸢想起了史书上记载的天罚阵。 修仙界原先的统治者神龙一族,被直捣黄龙。往日金碧辉煌的龙宫,在滚滚雷劫中如残垣断壁纷纷崩塌,惊动天地的滚雷声,宣告着一个旧时代的落幕。 历史还会二次上演吗? 顾鸢被自己的猜想吓了一跳。 极端天气的肆虐下,外面已经乱成了一片,顾鸢站在窗前,心中那不安的猜想愈演愈烈。 后半夜,大雨渐歇。 屋内灯火阑珊,烛火摇曳。 桑妄临走前嘱咐顾鸢早些歇息,但顾鸢满心不安,毫无睡意,在交椅上枯坐了许久。 “吱呀。” 听到屋门被推开的声音,顾鸢回过神,欣喜抬头。 桑妄嘴唇发白,眼神迷离,见顾鸢望来,下意识勾起嘴角,露出了个苦笑。 顾鸢起身,动作间,脖颈上的铃铛轻轻晃动,发出清脆声响。 待走到桑妄身前,顾鸢如往常一般,右手自然而然地伸出,食指轻轻勾起桑妄的腰带。 桑妄手臂微抬,动作很轻,却坚定地将她推开。 顾鸢的手僵在半空,笑容瞬间消失,眼中满是惊讶与不解,显然没料到会这样。 “龙族被屠杀了。” 顾鸢瞳孔骤缩,呆在原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紧接着,桑妄听不出情绪的质问传来:“你知情吗?” 顾鸢慌了神,再次向前,双手急切地环上桑妄的手臂,紧紧攥着,整个人几乎贴了上去,嘴唇嗫嚅着想要辩解:“我……我不知道……” “阿鸢,”桑妄打断顾鸢的回答,单手捏住顾鸢的下巴,微微用力,将她的脸抬起,声音低沉又无奈,“我们同床共枕了几年,可我还是看不透你。我总是劝慰自己,再等等,再等等,说不定哪一天你就愿意说了呢,但是现在我没有时间了。” 顾鸢被迫抬起头,脖颈因为桑妄的动作微微后仰,看向桑妄的眼神里多了一丝期待。 “你看向我的眼神,总会有一丝的保留,我想知道为什么?你埋藏在心底深处的秘密到底是什么?” 见顾鸢眼神躲闪,桑妄轻叹,松开手,决定破罐子破摔,“那好,我先说。” “如果给我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我想与你来一场正常恋爱,而不是像如今这般……”桑妄视线往下,凝视着顾鸢脖颈上的铃铛,“畸形。” “千年前,那人手持斩龙剑杀穿了龙族半壁江山,推翻了龙族的大一统,开辟一片属于人族的天地。 各方势力都对那把剑虎视眈眈,都想要收入麾下,千年后的你成了斩龙的第二任主人。 我一出生就背负着家族使命,我为种族的利益而活。 你我相爱,明面上是仙盟与龙族正式交好,其实大家都各怀鬼胎。 我的任务很简单,看住你的剑,以及……”桑妄盯着顾鸢小鹿般受惊的眼神,咽了咽唾沫,继续道,“你这个人。” 顾鸢看着桑妄,桑妄很久未曾露出如此让人心疼的神情,顾鸢又想近身抱住桑妄,不料又被推开。 “但是。”桑妄的语气忽得变得急切,“不管你表现得如何忘我,我始终觉得你心底深处有意隐瞒着什么。” 桑妄逼近顾鸢,情绪异常激动,“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顾鸢双手被桎梏,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如放匝般涌出,“我……” 桑妄轻叹,打横抱起顾鸢,顾鸢乖巧地趴在桑妄怀中,如同窒息的人再次得以呼吸。顾鸢脖颈上的金铃在桑妄走动中一步一响。 桑妄走入卧房坐在床头,像往常那般低头亲吻怀里的女人。顾鸢的身子越来越软,瘫在桑妄怀中贪恋此刻的温存。 “阿鸢,”桑妄再次唤她,“真的不能告诉我吗?” 顾鸢被吻得七荤八素,看向桑妄的眼神迷离飘忽。 顾鸢别过脸看向别处,似在思索,唇瓣微张,真相就掐在了嘴边,即将呼之欲出。桑妄见状,空着的右手握住顾鸢的左手,轻轻摩挲以做安抚。 双方都静默了良久,在桑妄的静静等待中,顾鸢轻呼一口气,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过头看向桑妄。 桑妄嘴角微勾,只觉得顾鸢这副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可爱,竟瞧出了几分视死如归来。 顾鸢向外伸手张开五指,剑架上的仙剑御空飞来,顾鸢拔出仙剑,递给桑妄,“桑妄,你拿着。” 桑妄不解的接过,心中隐隐不安,顾鸢很久没有叫过她全名了,“这是干嘛?” “方便你随时捅死我。” 桑妄失神,手中的剑骤然从指尖滑落,“当啷”一声重重落地。桑妄瞪大眼,死死地盯着顾鸢的眼,眼神犀利中带着不解。 “为什么?” “那年围剿龙皇的行动,我也参加了。” “所以呢?” “最后一击致命伤,是我……”顾鸢被突如其来的劲风扇得摔倒在地,脸颊上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感受到一种异常的解脱。 回想起当初,桑妄也是这般护着她,扇了别人一巴掌。起初,顾鸢因杀害了桑妄双亲而满怀愧疚,而从那之后,这份浓烈感情悄然发生了变化,逐渐转化成一种不同寻常的情愫。 这份暗恋一直隐藏得很好,直至那一天,顾鸢不巧得撞见桑妄的青梅姐姐想要强吻桑妄却被桑妄躲过的画面。那些天承受的醋意与委屈,终于到了忍受的峰值,她当场鼻子一酸,情绪失控。 顾鸢失控的神情,被回头望来的桑妄看到了,也被桑妄的亲姐姐撞见了。 桑妄还处于情窦初开的年纪,哪懂得那么多情感上的弯弯绕绕,可她那比她年长的亲姐就不一样了。 当晚顾鸢就被桑妄的亲姐约谈。 那层暗恋的窗户纸被对方用言语捅破。顾鸢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无法自拔,竟未曾察觉到有人在偷听。 谈话间,烟云裳忽得眼神一凛,“出来。” 桑妄应声走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像是个挨骂的孩子。 “偷听多久了?” “二姐姐,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来找你问问题的。” “问问题就问问题,大大方方的走出来,躲那里干嘛?” “还不是因为你们谈论的东西,我不适合在场,我进退两难嘛。我就止步在墙后面,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真不是故意偷听。” 顾鸢看着桑妄在长辈面前挤眉弄眼的样子,嘴角抑制不住的勾起。 桑妄微抬起头,唇红齿白,眼角带笑地看向顾鸢。 自那晚后,桑妄越发照顾自己。就连那个缠着桑妄的青梅姐姐也懂得了退避三舍,她俩单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多。 分别后不久,顾鸢就收到了一封来自龙族的婚书。 对仙盟而已,这相当于联姻,可以建立表面上友好。所以也没人反对,反而都站在自己的利益之上对顾鸢说着讨好的话。 成婚以来,桑妄对她的呵护无微不至。多年后顾鸢才后知后觉,那种宠溺已是接近于病态。 除此之外,桑妄一直以来都在暗中铲除当年参与围剿行动的人。 当年那些人的死讯接踵而至,作为桑妄的枕边人,顾鸢承受着世人难以感同身受的巨大压力。 说不准哪天,早上还相敬如宾的送对方出门,等到傍晚对方回来的时候,就会将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可是为什么呢?为什么桑妄查不到她的头上来呢? 顾鸢也想问一问桑妄为什么。 桑妄看着摔倒在地的顾鸢,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自己还在微微颤抖的手。 “所以说,那个留我一命的人也是你?”桑妄抬头,看向顾鸢微微隆起的小腹,抱有一丝期待地发问。 顾鸢的思绪又回到了那个阴雨天。 被围剿数日的龙皇二人在最后的逃命关头,竟往自己驻守的方向跑。 若让其从自己驻守的方位逃跑,顾鸢定会背负最重的罪责。 顾鸢迫于仙盟压力,只好执剑挥下,剑气斩出,顷刻击倒那对逃命鸳鸯。 那一挥未尽全力,龙后并未毙命。 顾鸢祈祷后方的追兵赶来,能替她完成最后的补刀,但是后方根本没有追兵的影子。 顾鸢只得走近,将森白的剑刃从其后背刺入左胸。红刃抽出的时刻,一声婴儿啼哭声惊得顾鸢头皮发麻…… * 见顾鸢不说话,桑妄收回注视顾鸢小腹的目光,轻叹一口气,心里了然。 “你的剑被刨了,记得找回来。” 虽然顾鸢早有隐隐猜测,可当真相毫无遮掩地摆在眼前,她的心还是狠狠颤了一下。 果然是天罚阵。 斩龙剑的另一个名字叫做天罚剑,催动天罚阵,需要天罚剑作为阵眼。 “还有,”桑妄弯腰拾起地上的剑,“记得把孩子打掉。” 顾鸢回过神,抬头却被眼前的情景吓了一跳。 在顾鸢心中,桑妄这人极其的洒脱,殊不知她就连自杀也如此干脆利落。 “阿妄!” 顾鸢连滚带爬到倒地的桑妄身边,想要掐诀止血却被桑妄出声打断。 “别救我,若我活着,你斗得过我吗?” “可是……”顾鸢还想说些话挽回,可桑妄却坚定地闭上了双眼。 桑妄看到一个鸟笼,笼中有只极为乖巧的小鸟,在逼仄空间里扑闪着翅膀。她心中一软,快步走近打开禁锢的笼门,小鸟振翅而起,向着遥远的天际飞去。 在最后的最后,桑妄气若游丝地说了句:“阿鸢,你自由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重生 在一片虚无之中,时间仿若静止,桑妄能够随意穿梭、飞越,一切烦心事在这都显得缥缈而无意义。 桑妄有种感觉,周围还有其他游魂。然而在彼此眼中,只能看见趋近透明的自己,以及一望无际的虚无。 直到某一刻,虚无的上空渐渐被撕开一条裂缝,刺眼的光射进这片似乎能吞噬一切的空间。 白光不断扩大,桑妄的身子不由自主地飞向白光。 * 桑妄缓缓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陌生的木制天花板。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刚一起身,便注意到身下朱红的法阵,刹那间,困意全无,瞬间彻底清醒。 魂衍阵! 使用者可以献祭自己的魂魄,召回已过世之人的魂魄。这可是龙族天书之上记载的邪阵,向来只在龙皇族室内部流传,知晓此阵的人少之又少。 桑妄余光注意到房间里有面镜子,猛地转过头看向镜面,“嘶——”,惊得倒吸一口冷气。 镜中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此刻,那双眼睛里满是惶恐与疑惑。 桑妄难以置信地靠近那面铜镜,缓缓伸出手,触摸冰冷的镜面。余光中,台面上一本名为《桑妄回忆录》的书引起了桑妄的注意。 很多大能都热衷于撰写个人回忆录,桑妄也在闲暇之余写过一本。当时写完,兴高采烈地拿给顾鸢看,顾鸢却笑着打趣道:“你的人生还没真正开始呢。”桑妄这才打消了这个念头。 由于灵瑶宗外门书院管理松散,桑妄便偷偷把原稿放到了外门书院,想着说不定多年后会有缘人翻阅。 所以说…… 桑妄抬眼打量镜中之人的服饰,跟记忆中的灵瑶宗弟子服饰毫无差别。 这里是灵瑶宗! 桑妄伸出手,拿起那本极大可能是自己所写的回忆录。刚一翻开,内页中夹着的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宣纸“啪”地滑落出来。 桑妄弯腰捡起,而后缓缓展开—— “桑妄前辈,请原谅我未经您允许,就擅自使用招魂术让您重生” “我叫林沐涵,是上清宗外门弟子,同时也是魔宗卧底,暗花榜前十的悬赏要犯……” 这是一封来自原主的绝笔信。 信中言,当年龙域灭门惨案,其背后的始作俑者是魔尊,还勾结了少数人族作为帮凶。 在桑妄死后,顾鸢提剑独闯魔域,最终将魔尊封印在灵瑶宗的万灵树下。而原主当年七岁,就居住在魔域,因此战争的波及,她小小年纪便流离失所。机缘巧合下,魔尊赐予她神力,她才得以进入战后杀手培训营。 多年来,她为魔宗杀尽人族,几年前接到解救魔尊这个任务,才得以进入灵瑶宗。因此才后知后觉,自己根本没有魔宗血脉,她是个正儿八经的人族后代。 她一直在为敌人杀害自己的同胞。 可血脉相近的人就一定是同胞吗? 在林沐涵看来,仙盟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而魔宗是无情利用她的侩子手。林沐涵夹在白与黑之间,最终将目光往向了桑妄——两方势力之外的第三者,一个比起自己,更能将这修仙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 所以,原主以献祭自己为代价,桑妄重生了。 桑妄轻叹,既来之则安之,借此重生机遇,桑妄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让全修仙界付出代价。 字迹已经写到纸张最底部,桑妄翻到背面,还有一段—— “再临时补充一点。桌上这本回忆录借书期限快到了,我想留个物证,怕您不信任我。如果您醒来时还是早上,不妨翻开看看;但要是黄昏,就请抓紧时间去藏书阁还书吧!” 桑妄读完,转头望向被黄昏染成橙黄的窗户纸,心里暗叹,自己这下可有得忙活了。 她一把抄起桌上的书,猛地推开门,一路狂奔而去,引得路人纷纷侧目。 不远处的一棵歪脖子树上,坐着几个女弟子,她们的坐姿极为随意放纵,毫无端庄可言。 其中一个跟班伸手指向正朝这边奔来的桑妄,对为首的老大说道:“诶,老大,那就是林沐涵,之前偷了你上等灵砂的那个。” 桑妄隔着老远就瞧见了那几个坐在树枝上的弟子,只觉得她们特别醒目且碍眼。 就在她即将路过歪脖子树的时候,三个女弟子从树上一跃而下,将她的去路拦住。 “诶,林沐涵,别以为不来听讲学就能躲过去。你偷了我的那瓶上等灵砂,害得我今天上法阵课都没有灵砂可用,耽误了我的修行,你说这笔账该怎么算?”为首的女弟子双手抱胸,一脸不善地说道。 桑妄心里真想把这几个人狠狠揍趴下,可她现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能在世间翻云覆雨的龙族三殿下了。 “我现在有急事,回头再聊。”桑妄目光迅速扫向旁边的空隙,侧身一闪,便穿过了包围圈,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只留下身后一片叫骂声。 气喘吁吁地赶到藏书阁时,里头还有零星几个人正在排队登记借书。桑妄平复了一下呼吸,乖乖走到队伍后面。负责登记的女弟子抬起头,瞧见桑妄的到来,笑逐颜开,高声呼唤:“林师妹,你终于来了!快过来,这书你可不能再借了。” 桑妄应声走进,将那本《桑妄回忆录》轻轻放在柜台上,疑惑地问道:“这书?” “是啊,你已经重复借阅四次了,今天……”记录借阅的女子的话被队伍中的人打断,“欸,怎么能插队呢?” “劳请后面人谅解一下。这个是……”女弟子解释的话还没说完,目光越过桑妄,看清她身后的人,立刻低头,恭敬地行了个抱拳礼,连忙改口道:“见过宗主。” 顾鸢前些天想要测试识海强度,于是收集了灵瑶宗各个机构的档案记录,从中发现桑妄失踪多年的自传身影。 当年,桑妄写完这本自传,经顾鸢劝说,顾鸢本以为桑妄会将其当作日记,继续书写下去。顾鸢强压下窥探桑妄隐私的好奇心,从未提出借阅请求。桑妄离世后,那本令顾鸢牵挂已久的自传在她心头浮现,却一直遍寻无果。 没想到多年后,竟然在外门的藏书阁发现了它的身影。 只是…… 有位名叫林沐涵的外门弟子反复借阅这本自传,每次借阅时长为一个月,刚完成还书登记就又进行借书登记,算起来,到这个月已经是连续借阅的第五个月了。 根据这位弟子往期总是卡在最后一天还书的习惯,顾鸢特意在这一轮借阅的最后一天来到外门藏书阁,等待这名弟子还书,顺便与这位对自己亡妻自传如此着迷的弟子见上一面。 * 宗主? 难不成是…… 桑妄下意识地回过头,刹那间,仿若撞进一湾幽潭。 那人眉眼似画,本应是极美的,可那眉眼间萦绕的疏离与落寞,却似蒙着一层化不开的霜雾,无端让人心中一滞。 周围人也后知后觉地转过身,在看清来人后纷纷俯首行抱拳礼。 桑妄也不知这是她死后多少年,往昔的画面如潮水般翻涌,记忆里,那人的眼眸恰似澄澈的清泉,流转间楚楚动人。可如今,她再次望向那双眼睛,时光已悄然重塑了一切。 自己哪会恨她呢,就连那晚的怒气也早在虚无的等待中消散殆尽。可是顾鸢杀害她双亲的仇又该如何了结呢? 桑妄回过神时,自己已成人群中最后一个行礼之人。她赶忙整理心神,恭敬俯身抱拳,朗声道:“见过宗主。 顾鸢仿若就是在等桑妄般,微微颔首,不疾不徐地应道:“嗯,诸位弟子不必多礼。” 桑妄在心底暗自感慨:这么多年过去,她还是这般替人着想。 “禀告宗主,书在这儿。”一名女弟子的声音从桑妄身后传来。 桑妄闻声抬起头,只见顾鸢肤若凝脂的手上多了一本书。 正是桑妄刚刚归还的那本《桑妄回忆录》。 顾鸢翻开书册随意看了几页,面部肌肉不自觉放松,嘴角微微勾起,随后缓缓抬眸,目光紧锁林沐涵,说道:“听闻你多次借阅此书,想必你也清楚,这书于我而言意义非凡。 桑妄听懂了,顾鸢的潜台词是这本书她要拿走了。 桑妄在顾鸢的注视下,再次低下头,不敢直视顾鸢的目光,身体不自觉地微微晃动,站立难安,手掌心也冒出了汗,甚至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是……是……” 顾鸢道:“我很好奇,你为何要反复借四次呢?” “因为喜欢。” 原主反复借阅她写的这本书,不就是喜欢嘛。 顾鸢蹙眉,发出疑惑:“喜欢?” 桑妄的第一反应,竟是觉得顾鸢是怕她喜欢上了写这本书的人,于是连忙补充道:“喜欢书里的内容。” 不料顾鸢却一喜:“是吗?那真是太好了,想必你也有很多感悟吧,我很想看看你写的读后感。” 桑妄:? 桑妄:! 桑妄连忙应下:“可以,但是,我得花时间构思一下。” “那好,一月后我亲自来取。”言罢,顾鸢挥袖离去。 周围看戏的人回过神,齐声对着顾鸢的背影道∶“恭送宗主。” 众人纷纷低头行礼,桑妄却没有跟着行礼,她如鹤立鸡群般傲然挺立,望着自己又爱又恨的爱人渐行渐远。 原主因借阅自己的自传使得重生的桑妄得以与顾鸢产生交集。 自己与顾鸢的缘分真是藕断丝连,一剑斩不断。 桑妄不会主动找顾鸢寻仇,但也不愿再与顾鸢有过多接触,触景伤情。 非必要不接触,挡路则杀之。 从今往后,桑妄就是“林沐涵”。 顾鸢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后,周围细碎的人声开始此起彼伏。 “那就是宗主吗?真的好好好好好看!” “真是走运,我第一次见到宗主。” “对呀对呀,只是宗主向来甚少涉足外门,此番前来,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 人群中,一个心思细腻的女弟子捕捉到关键,几步走到桑妄身旁,满脸好奇,拱手问道:“这位道友,那书中究竟写了何事,可否告知一二?” 桑妄扭头看向来人,扯出一个勉强的笑,“一些旧事。” 那人还想追问,却被桑妄抢先一步发问。 “道友,请问一下,一瓶上等灵砂需要多少灵石?”桑妄前世很少注意这些东西的价格。 “上等灵砂?”女子面露诧异之色,略一思索后答道:“如果是店铺里常见的一小瓶装的那种的话,至少一枚上品灵石。” 一枚上品灵石等于一百颗中品灵石。 一枚中品灵石等于一百颗下品灵石。 灵瑶宗外门弟子每月可以领到一百枚下品灵石,一枚上品灵石的价格对于没有家族助力的普通修士来说并不便宜。 桑妄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迅速道谢,头也不回的离开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接到魔宗任务 灵瑶宗外门,弟子居。 桑妄回到原主住处,翻箱倒柜一番后,最终无力地瘫倒在地板上,数着为数不多的灵石,难以置信地得出一个结论:原主算不上一贫如洗,但一瓶上等灵砂的钱实在是凑不出来。 由此可见,原主做卧底当真兢兢业业,入宗时填写的来历背景大概率并非贵族世家,估计只能靠领取宗门月例和接宗门任务维持生计。 从借阅次数推断,原主认识桑妄也有五个月了。若原主有心复活桑妄,为何连买上品灵砂的钱都攒不够呢? 桑妄推测,原主应是临时起意。 若是临时起意,那法阵会不会也是临时得来的呢? 若法阵是临时得来的,那会是机缘巧合下得到还是他人主动给予的呢? 桑妄更倾向于后者的推测。但如此一来,问题便接踵而至:究竟谁既能接触到天书秘法,又具备复活桑妄的动机和能力? 这个幕后黑手又会在什么时候现身,那人是好是坏呢? 又或者,推翻上述所有推论。或许原主根本没偷那人的灵砂,只是那些人看原主好欺负,故意讹诈,刚重生的桑妄不明实情,才一时被蒙骗。 桑妄扶额叹息,她还需要更多证据,才能探明重生背后的玄机。 罢了,绘制法阵需要灵砂,想来原主也是为她而偷,桑妄也有责任去付这个钱。 为了解决以后的修炼以及生活杂费,桑妄不得不去考虑如何赚取灵石。 灵瑶宗外门规定,修为至筑基的弟子一年至少三次宗门外出任务,每次任务的赏金不等,按难易程度依次划分赏金。 原主当下刚好筑基初期,这是当前最为合理的渠道之一。 但是…… 桑妄会画符,会炼丹,会布阵。 修仙界三大赚外快技能她都具备。 尤其是在符修方面,可以说是小有天赋。 只是画符变现得合理推进,若原主并未表现出在符修一道的天赋,贸然卖符箓赚钱定会被有心之人怀疑。 看来只得下山一趟了。 桑妄的视线缓缓扫过房间,床侧靠墙的挂布瞬间引起了她的警觉。 那块布乍一看不算突兀,却莫名十分扎眼。 弟子居配备有统一家具,原主入住后一样都没更换,足见她本就没打算长期住下。可唯独那块挂布,肯定是原主自己带来的。 排除这块布对原主有非凡意义以及装饰作用的可能性,那原主用这块布,大概率是想遮掩什么。 桑妄起身走近,轻轻掀起布帘,屈起手指,用指关节自上而下地敲打墙面。 “咚咚咚!” 果然不出桑妄所料,在人平躺在床榻上时大概齐平的高度,那部分墙壁是中空的。 桑妄屏住呼吸,双指凝起一股灵气,施出一个冲击决。 刹那间,一道蓝光击向墙面,墙面轰然开裂,露出一处隐秘暗格。幽暗中,一件被黑布包裹着的长条物件静静躺在其中。 桑妄将其取出,扯开黑布,映入眼帘的竟是一把长刀。刀身外表平平无奇,黑不溜秋,单看工艺,似乎挺便宜的。 但桑妄认得这把刀,它是龙族皇家宝库中的妖刀焚杀。 桑妄小时候耍过它,但是长姐说这把剑邪气,往后不再让桑妄碰。 传言这是一把受了诅咒的剑,只要被它割破一道口子,诡异的符文就会爬满全身。有人形容那种感觉,像是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内脏。 被它割伤的人,几乎都在一息之间便会表情痛苦的死去。 桑妄的手握住刀柄,心情异常激动。旧物使得桑妄得到了久违的归属感,一直浮于虚空的她,在这一刻才脚踏实地。 拔刀时,桑妄的小拇指因没有着力点向下一滑,恰好碰到锋利的刀刃。 桑妄大惊失色,她急忙查看伤口,还好,表面干干净净,伤口应该不深。 可转瞬之间,鲜血汩汩涌出。桑妄紧皱眉头,深感匪夷所思。 没想到自己刚重生第一天就要死了! 桑妄再次坐回法阵中央,闭上双眼等待将至的死亡。 可是……一息有那么长吗?桑妄已经呼了好几个吸了。 还有,数万只蚂蚁撕咬内脏的疼痛呢?桑妄全身上下就小拇指有一点点痛。 桑妄睁眼起身,快步走到镜子前,眼睛死死盯着镜面,可愣是半个符文的影子都没瞧见。她与镜中陌生的面孔对视着,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吓死我了,认错了。”桑妄暗自嘀咕着,心里刚松了一口气。脑海里却突兀的出现一条回答:【不是认错,是本器灵滴血认主啦!】 桑妄:! 桑妄:…… 怎么一把割伤必死的刀认主的方式是滴血啊? 【你这小屁孩,当初你八岁时我就不应该心软,害我又等待那么多年。】 还挺专一…… 桑妄情绪变得凝重,“你为什么还能认出我?” 【灵物不在三界管辖之内。我能感知你的灵魂,不管你灵魂身在何处,又转世成什么模样,我都能把你认出来。】 【不管你变成什么样,我永远都认得你。】 桑妄还想再追问,脑海里的意识却发出警示:【有人来了。】 桑妄噤声,大气都不敢出,全神贯注地捕捉着外界的动静。 屋外,乌云蔽月,漆黑如墨的夜中,一身黑衣的人影悄然行至桑妄居所门前。 “咚……咚。”两声间隔稍长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份死寂。 桑妄握住焚杀的刀柄,轻手轻脚行至门前,与来人只有一门之隔。 “若无十万岁。”门外传来一道极其沙哑混浊的声音,辨不出性别。 若无十万岁,做甚世间人。这是桑妄早年所作,在那本回忆录上也有记载。 难不成被原主当成接头暗号了? 桑妄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回道:“做甚世间人。” “随心。”那人唤道。 随心?看来是原主的代号。 “我在。”桑妄迅速回应。 “你刀身上的限制已被解除,明日接个宗门任务下山,七日内,杀死浮生门掌门胡海生。”从门缝传来了一张画布,桑妄弯腰捡起。展开一看,这竟是一张极为精细的地图。 “方案一,这是浮生门内部的地图,你直接潜入内部刺杀胡海生。方案二……”从门缝又传来一张画布,“胡海生还有个情妇,在浮生门山脚下的迎春楼,名唤青兰。最近两人如胶似漆,说不定能碰上两人私会。这是青楼结构图。” 浮生门详细地图加胡海生的私密恋情信息,藏在浮生门里的魔宗内鬼要么位高权重,要么就是胡海生亲近之人。 魔宗这些年对于仙盟的渗透,恐怕就已经深入骨髓了。 桑妄再次拾起画布,又静候半晌,对面再没传来动静。 【走了。】 脑海里的器灵言简意赅。 桑妄在心中发问:“你咋知道?” 【我能穿墙,看到了。全身捂得很严实,看不出性别,和你差不多高。】 “你能不能追上去。”桑妄得寸进尺。 【不行!我的灵体只能在本体所在的数十步范围内活动,除非你让那人把我带在身上,我就能帮你监视它。不过那黑影早跑没影了,下次可以帮你。】 “那就先不纠结那人了。说出来可能有些自恋,你是在等我吗?” 【啧啧啧。】器灵意味深长。 【我就跟你说实话吧。我的原主人今生有了其他本命器灵,所以我才将主意打在了你身上。】 【我话说前头,我只接受一生一器,你要是敢收其他器灵,我立刻发动诅咒,让你不得好死。】 桑妄咋舌,小拇指隐隐作痛。 “那我前世是不是也有本命器灵,它若也来找我那怎么办?” 【哈哈哈哈哈,它不会来找你了。】 虽然意识交流没有声音,但桑妄能感受得到,自己的器灵当下幸灾乐祸极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一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还是去观阴宫吧!看看你的前世都做了些什么!】 桑妄心跳一滞,小器灵好像生气了,“我前世人很坏吗?” 【不好不坏,做的事不算好,心性不算坏。主要还是运气差了点,总是在二选一时选到错误选项。】 得了,听这描述跟今生桑妄的情况也差不多。桑妄按下不表,转为另一个话题,“你了解原主吗?能跟我讲讲她吗?” 【那就很不好意思了,没认主之前我都在休眠。】 【但是……】器灵停顿片刻,留足悬念感。 【有时灵力波动大,我会睁眼观战一会儿,你猜猜这些年在原主手下惨死的大能都有谁?】 “别卖关子了。” 器灵一口气报出一长串桑妄所熟知的仙盟高层名单,桑妄略感诧异,仇家如此之多,原主在暗花榜的悬赏金排名恐怕不止前十。 【她也不算强,主要还是我的功劳。还有就是,她的身体可以虚化成黑影规避致命伤,也可融入影子里潜伏,挺厉害的。】 【但是——】器灵仿若拉长了音调。 【赏金猎人早就盯上她了,有个挺强的标记法术沾我刀身上了,下次她一拔刀就会被精确定位,所以林沐涵被迫封刀,做不了杀手任务才被派到这里。】 这点在信中没被提及,就连被藏在墙中的焚杀也是桑妄自行找到的,难道是原主故意隐瞒? 【我本想叫你快逃的,幸好那人及时出现。我估计应该是标记我的人死了,所以那人才会说限制解除。】 桑妄不说话,若有所思。 屋外,皎月等得云开时,月色如薄纱铺撒大地。 桑妄拿起焚杀,推开房门,打算趁着夜色,去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初见 第二日清晨,桑妄悠悠转醒,迷迷糊糊地意识到自己竟然睡着了。 桑妄赶忙从地板上爬起,只觉鸟鸣声悦耳动听,早晨的空气清新好闻。 重生后崭新的一天就此拉开帷幕。 昨晚,桑妄潜入司务阁,查看了原主的档案,发现了很多有意思的信息。 时不我待,桑妄决定今早就下山。 神器认主后,能随地召唤,不用时刻带在身边。桑妄将焚杀隐匿进次空间,转而拿起原主剑架上的普通宝剑,打算掩人耳目。 等走出弟子居院门,桑妄老远就瞧见几张熟悉的面孔。 又是昨天那几个小混混…… 桑妄眼神瞬间一凛,脸上浮现出不悦之色,握住剑柄的手不自觉紧了几分。 “诶,走快点啊!”小混混的跟班扯着嗓子厉声催促桑妄。 桑妄挑眸看去,目光如利刃般射向那人。 那家伙被看得后脊背发凉,嚣张的气焰被瞬间浇灭,像只受惊的老鼠,赶忙退到老大身后,大气都不敢出。 灵瑶宗设有特色的滚动战力榜,原主的数牌是外门第一百三十三位,这几个小混混的排名都在原主之后。 上等灵砂对于普通修士来说价值不菲。就算不是林沐涵偷的,她们也打算嫁祸给她。若走漏风声,让她们老大背后的家主知晓上等灵砂遗失,老大必定会遭受家主的斥责。 这群人仗着自己有点势力,威逼当天值日的同学咬定是原主偷了那瓶灵砂,之后便名正言顺地来找原主要赔偿。 要是原主还在,说不定真会因为不想惹事,就认下这倒霉事。平时的林沐涵在其他人眼里,就是个没啥存在感的老实人,时间长了,这群小混混就觉得她好欺负。 只不过…… 如今林沐涵的躯壳下,藏着的是另一个灵魂。 “你说是我偷的,有证据吗?”桑妄先发制人,直盯带头之人。 “证据?”宋晓然冷笑一声,实则是在掩饰自己的心虚,“那天那个,出来!” 当日散学时在学堂值日的弟子被推搡着来到桑妄跟前。这人神色紧张,说话结结巴巴:“那天我……我我出去倒垃圾前……学堂里就……就只有你一个人在,当时灵砂还在宋晓然的桌上,可是……可是嗯……等我回来……那瓶灵砂就不见了。” 灵瑶宗主张生活也是修行的理念,所以保留了很多肉身劳动的传统,每日一名至多名弟子打扫院内卫生,便是其中之一。 桑妄瞧这名弟子,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心里明白她是被逼迫的。 “所以呢?你前脚刚走我后脚也走了,那瓶灵砂被其他人拿走了,难道没这种可能吗?又或者,是你这个值日的监守自盗呢?” 宋晓然听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其实也想过敲诈这个值日弟子,可这弟子家境贫寒,根本榨不出油水,于是宋晓然才冒险把主意打到了林沐涵头上。 旁边的跟班见状,又硬着头皮嚣张起来:“诶!说什么呢你?偷了还不承认!赶紧的,下山买瓶灵砂还回来,这事就算完了。” 桑妄看着眼前这群幼稚的家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为什么就揪着我不放呢?难不成……你们就是想欺诈同窗吧?” 宋晓然眼神阴鸷,压低声音:“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周围人闻声,微微向前跨出一步,逼近桑妄。 “你们干嘛的?”一道冷峻威严的女声骤然响起,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桑妄回头,又见一熟悉的面孔,只不过今天的她,腰间多了一块黑色令牌,上刻金字“戒律堂”。 戒律堂内分有三种令牌,按照等级分别为白,黑,红。 白色为普通执法弟子,黑色为戒律执事,红色为戒律长老。 灵瑶宗外门采取权力下发模式,长老一般不出面,所以这位佩戴黑色令牌的戒律堂女子,可以理解为是外门弟子中最有权力的人之一。 女子缓步走来,对桑妄点头微笑,随即看向桑妄身后的那群经常闹事的熟悉面孔,语气变得严厉,“一大早闹事闹到弟子居门口来了?不把戒律堂放在眼里是吧?” 女子走至桑妄身旁,在桑妄耳边轻声调侃:“你昨日的背影倒是潇洒,你问上等灵砂就是为了这事吧?” 转眼又开始呵斥那群已经在打退堂鼓的人,“还堵在这干嘛?想去戒律堂喝茶啊?” 宋晓然撇了撇嘴,她的保护伞最近不在宗门,这个时候不宜与戒律堂起冲突。她看了季芙崖一眼,一言不发,带着跟班头也不回地离去。 “我叫季芙崖。顺路吗?跟我继续聊聊那本书呗。” “林沐涵。”桑妄抬眸看向季芙崖,神色平静,“我打算下山做任务,最近缺灵石。” 见桑妄不愿再提那本书,季芙崖也没再追问。 “刚刚……谢谢你。” 虽然桑妄一个人就可以解决这件事情,但是她却被外人好心帮助了,心里多少有些意外。更何况,昨天自己的态度也不算热情,还留下个冷冰冰的背影,没想到对方如此大度,不计前嫌,今日见面依旧礼貌友善。 “这没什么。我要去演武台,既然你要下山,我们还可以顺道一段,咱们一起走吧。” 一路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不少弟子会主动向季芙崖问好,因此两人的聊天总是断断续续。 季芙崖有问必答,桑妄套到了不少有用的信息。最让桑妄感慨的是,今年竟是仙魔大战后的第十八年。 也就是说,距离她自杀至少过去了十八年。 十八年…… 桑妄当年也才二十四岁。 见桑妄脸色阴沉,季芙崖投来关心的目光。桑妄注意到了,一扫阴霾,偏头看向季芙崖,继续东拉西扯,“你昨天怎么没有带那个执法令牌?” “令牌放在了戒律堂。我昨日刚回山,趁藏书阁还没关门就先去借了本书。”望见山坡下簇拥在看台前的人群,季芙崖语气突然激动,“不是吧,我以为我来的够早了!” 桑妄顺着对方的视线望去,演武台上已有两人对立而峙,两人衣摆随着微风浮动,肃杀之气一触即发。 “快走!”季芙崖拉上桑妄的手就向阶梯狂奔,桑妄跟随着季芙崖的脚步,低头看着被拉住的手。 前世,只有桑妄主动与喜欢的人肢体接触的可能,这种事绝无他人主动的份儿。 桑妄怔愣,意识到当下自己对外而言已不是“桑妄”,而是“林沐涵”。 待走到演武台时,季芙崖放慢了脚步,伸手推搡围观的人群,桑妄的手才得以解脱。 围观弟子见是季芙崖,纷纷退避让开个道。 季芙崖侧身回头,目光直直撞进桑妄眼里,眼中笑意瞬间漾开,嘴角轻轻勾起,绽出一抹温煦的笑,“沐涵,快来。” 桑妄快步走到季芙崖身旁,抬眼望向演武台,台上两人正打得难解难分,手中所持,无一不是上等仙剑。 桑妄见状,不禁一阵肉疼,下意识将握着凡品宝剑的手又攥紧了几分。 自己死后的这十八年,外门弟子的资质都如此出众了?桑妄极为诧异,神色却波澜不惊。 鹅黄色剑气与粉红剑气激烈碰撞,你来我往,难解难分。最终,粉红剑气的主人赢得胜利。那女子身姿婉转灵动,仿若林间翩跹的灵雀。释放最后一击时,她笑得灵动而明媚。 另一人被击落演武台,裁判走来至中央,高声宣布:“顾染希击败陈景言,交换数牌。” 两人互相行礼后迅速交换数牌,裁判紧接着再次宣告:“外门第一顾染希,第七陈景言。” 第一和第七之间的比拼,难怪双方都如此强劲。尤其是第七名顾染希敢挑战第一名陈景言,不仅胜了,还打得这般精彩,真是既有实力又有气魄。桑妄暗自感慨。 顾染希像是有所感应,抬眼径直看向桑妄,竟对着她露出一抹笑意。桑妄心中一惊,暗自思忖:原主该不会认识这个第一名吧?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5、认输 “染希!你好棒!”季芙崖兴奋地大声欢呼,向着看向此处的顾染希使劲招手。 顾染希身姿轻盈,如一片飘落的花瓣般落在两人面前,嘴角挂着谦逊而收敛的笑意,轻声回道:“险胜罢了。”说话间,她的眼睛却始终牢牢地盯着季芙崖身旁的桑妄。 桑妄迎着顾染希的目光,听到对方说“险胜”,心里不禁泛起嘀咕,怎么感觉被她装到了? “我认得你。”顾染希直直地看向桑妄说道。 桑妄:…… 又来一个认识我的。 不过这次,她应该说的是原主林沐涵。 “你是?”桑妄揣着明白装糊涂。 “啊对,你应该不认识我。但我一直都在默默关注你。” “诶不是,你俩啥关系?”夹在两人中间的季芙崖满脸疑惑,忍不住发问。 顾染希眸光中隐有波澜地盯着桑妄的眼睛,似是陷入回忆,缓缓说道:“你还记得吗?第一次排名测试,你和我是第一组,你当时前三个闪身特别漂亮,我当时就知道那局我极可能会输,但是你却放水,没一会儿就让我赢了。” “还有这事?你都没跟我说过。”季芙崖撇了撇嘴,语气里带着一丝委屈。 “只有作为对手的我才知道你有多强,这些年你一直在避风头。有些你选的课我也会跟着去上,可能你都没注意到我。”顾染希说到此处,神色落寞,竟露出一个苦笑。 桑妄此刻大脑飞速运转,总感觉从对方的话语里品出了别样的意味。 “我今天得了第一,但我知道我并不是真正的第一。上次你让了我,这次我们正大光明地比一场,我不想再看你继续躲在看台之下,我想看你也站在这高台之上。” “别别别,这不太好。”桑妄见顾染希一脸认真,后知后觉地强烈拒绝。 顾染希所指的当初应是刚入门那会儿,那时大家在修为上的差距不是很大。但是当下,原主这具身体才筑基初期,而对方都筑基巅峰了,两人之间的差距已是不可同日而语。 顾染希露出歉意的微笑,轻轻摇了摇头,“抱歉,但这对我真的很重要,就算你会因此记恨我,也请别拒绝我。我们不论修为,就单纯论剑。”语毕,她转身走向主持裁判。 那裁判对顾染希堆满笑容,毕恭毕敬,时不时偷瞄桑妄,脸上满是为难之色。 桑妄暗自叹息,虽说单纯论剑桑妄能赢,但是也得细细考虑一番。 原主的绝笔信中提到了自己入宗的计划:先在外门大比中取得好名次,进入内门;再通过内门大比,获得禁地悟道资格。万灵树位于禁地中心,魔尊就被封印在那里。 桑妄方才从季芙崖口中得知,距离外门大比只剩一年期限。所以,从现在开始冲击战力榜排名,倒也合情合理。 只是,顾染希才刚坐上第一的宝座,这让桑妄不禁有些纠结。要是自己赢了,就会立刻登上第一的位置,从此在外门声名远扬。 原主档案中记载,她是走蛟时与家人走散,偶遇灵瑶宗弟子下山援助,才得以进入外门。 自己要是突然强得不合常理,肯定会引起宗门高层的关注,这对卧底行动极为不利。 桑妄的这声叹息被季芙崖敏锐捕捉到,季芙崖赶忙出声安抚:“沐涵,别生气,染希人挺好的,就是有时候太执着了些。要不你就陪她打一场吧,输赢都没关系。” 桑妄微笑回应,轻轻点了点头。 远处,顾染希似乎与裁判谈妥了,转身便带着裁判朝这边走来。桑妄望着顾染希精致漂亮的眉眼,心中好奇愈发浓烈,不着痕迹地凑近季芙崖身旁,低声询问:“顾染希是哪个世家的千金呀?” “这你都不知道?”季芙崖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桑妄,“城北顾家,就是向咱们宗门专供灵草的那个顾家。” 城北还有个顾家?桑妄第一次听说,估计是她死后才兴起的势力。 裁判走至桑妄跟前,先是抱拳行了个礼,随后便开口询问桑妄是否愿意应战。 桑妄心里其实很想拒绝,可眼角余光瞥见大小姐顾染希正凝眸看着自己,那个“不”字死死卡在喉咙里,硬是没敢说出口。 桑妄若找借口,说自己急需赚钱赶着接任务下山,她担心顾染希会直接塞钱给她。要是那样的话,自己就彻底没了下山的正当理由,魔宗交代的任务可就难办了。 其实桑妄也能理解顾染希的执着,或许当初原主还不懂得如何控制力道,不小心展露的实力惊艳到了年幼的顾染希,所以对方才一直耿耿于怀。 罢了罢了,大不了不着痕迹的输一场。 “我还有多余的仙剑,要不……”顾染希看着桑妄手里的凡品宝剑,欲言又止。 “不用,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上台吧。”桑妄转身跃上演武台,顾染希并没有及时跟上,桑妄回头,只见顾染希在向看众借剑。 桑妄微扬嘴角,透过顾染希看到了当年同样为了公平据理力争的自己。 顾染希借到了一把凡品宝剑,跟桑妄的那把类似,山下商铺卖三十块下品灵石。但顾染希没有下品灵石,递给里对方一颗中品灵石,并拒绝了找零。 等顾染希做完一切后上台,桑妄却后悔了。 顾染希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脸严肃,坚决不允许她有丝毫放水的举动。 “林沐涵!你要是再敢放水,我就直接认输,把数牌交给你!”顾染希的声音清脆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 “那就,承让了。” 桑妄深吸一口气,重新摆好架势,再一抬眸,眼神陡然锐利。 演武台上,两人剑拔弩张,互相对峙。 顾染希率先发难,手中宝剑挽出数道剑气,恰似灵动且致命的毒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桑妄。 桑妄眼神瞬间一凛,整个人如离弦之箭侧身飞速疾闪,手中凡品宝剑顺势在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带动一股强劲的劲风,千钧一发之际堪堪避开了这波凌厉的攻势。 顾染希的攻击如狂风骤雨,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她脚步轻轻点地,身形灵动,剑气纵横交错,密如织网,将桑妄逼得连连后退。 桑妄不敢有半分大意,脚下步伐诡谲变幻,似踏波逐浪,又像穿花绕树。手中剑在纷飞的剑气中左挡右格,瞅准时机便迅速反击。每一次双剑的碰撞,都爆发出灵气波动,四溢的灵力引得台下众人阵阵惊呼。 “你们认识那个林沐涵吗?排名一百三十三竟然这么厉害!”有人惊叹。 “就是修为差距太大了。” “诶,你这什么话,平民弟子可没世家子弟的修炼资源,怎么能相提并论呢。” 旁边人补充道:“佩剑也差了点意思……”不然这场打戏更好看。那人后半句还没说出口,桑妄手中的凡品宝剑终究承受不住高强度的灵力冲击,“咔嚓”一声碎裂开来。 周围人纷纷向说话的弟子投去意味深长的目光,那弟子脸瞬间黑了,抿住嘴唇不敢再发出声。 桑妄见状往后一退,毫不犹豫地迅速举手示意,表示认输。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6、再次相遇 顾染希收剑负手,看向桑妄,微微皱起眉头,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复杂难辨的情绪。见桑妄扬起嘴角,她不自觉地也跟着微微一笑。 “林沐涵因兵器损坏认输,顾染希胜!无需交换数牌。”裁判高声宣告对局结果。 桑妄与顾染希互相行礼后,顾染希立刻快步走到桑妄面前,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音量说道:“你好像有自己的打算,我不强求你。”说罢,她低头看了眼地面上的破碎剑块,又抬眼看向桑妄,接着道:“我还有一把闲置的仙剑,你要是……” “那好,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原主当下没什么钱,唯一一把用来掩人耳目的宝剑也已经损毁,如今有个不缺钱的大小姐免费送仙剑,不要白不要。 顾染希被桑妄突然打断,见对方这次答应得如此爽快,心里一喜。她抬起手掌,祭出一把通体如青花瓷般的漂亮仙剑,递给桑妄。 “试试,看看喜不喜欢,我还有其他的……” 桑妄接过剑,“噌”的一下抽出剑身,从寒光闪烁的剑刃上看到了自己的眼睛。 “这把剑挺不错嘛,有名字吗?” “青瓷,是我小时候自己取的,只不过它还没有灵性,达不到灵剑的程度,强度也差了些,就是壳子好看,只能算中品仙剑。” 在修仙界,修士们普遍将剑分为四类。第一类是凡品宝剑,由普通材料锻造而成;第二类是仙剑,以蕴含灵气的物品炼制。当仙剑孕育出灵识,便进阶为更上乘的灵剑。最为强大的则是神剑,它们神通广大、功能独特,由天地灵气孕育而生。 仙剑与灵剑,依据所用材料、自身强度、威力大小以及对使用者的助力程度,又可细分为上、中、下三个等级。 而神剑,每一把皆独一无二,能力繁杂,难以评判高低,所以目前还没有统一标准来对其进行等级划分。 桑妄昨日刚获得的妖刀焚杀,就属于神器范畴。 三声连续的钟声悠悠回荡,稍作停歇后,又是三声。 这是灵瑶宗的上课铃。 季芙崖从看台下一跃而上,来到演武台,走到两人中间,先瞧了眼桑妄,又看向顾染希,说道:“染希,该去学堂了。上午有怀谨仙君的丹道讲堂。” “一起吗?”顾染希依旧看着桑妄。 桑妄张嘴欲答,却被季芙崖抢先一步,“沐涵要下山做任务。” “那好吧,早去早回。私下我还会来找你论剑的。”顾染希言语里透着些许失落。 桑妄与二人告别,转身离去。途经藏书阁时停下来脚步。 那个怀瑾仙君的课想必是极好的,不然藏书阁也不至于如此冷清。 桑妄看着天色还早,也就准备奖励一下自己重温故土。 顾鸢体质特殊,吸收灵气的速度极快,但消耗也同样巨大。按照顾鸢原生宗门的说法,若要培养出一个顾鸢,几乎要倾尽半个宗门的物资才勉强足够。 尽管顾鸢勤奋努力且积极上进,宗门依旧不愿意资助她高修为阶段修炼所需的物资。于是,顾鸢只能自力更生,频繁出入秘境探索。在一次秘境寻宝中,她与桑妄结识。 婚后,桑妄凭借家族势力,先后购置了三处灵矿脉。解决了妻子顾鸢的修炼资源问题后,桑妄又向家姐要来一块由龙族驻扎,灵气充裕却对龙族用处不大的福地——万灵树所在的山脉。 想为顾鸢撑腰,打脸那个势利眼的原宗门,桑妄想到了个好主意,就是直接为顾鸢建立一个新宗门,而且是全女仙门。 虽然在宗门建立过程中,大部分工作都是桑妄完成的,但宗主之位一直属于顾鸢。 当然,桑妄能说服家族同意,也是因她称这是龙族渗透仙盟内部的一种手段。从长远角度来看,确实有这种可能性。只是天不遂人愿,桑妄在世时只招收了一届新弟子,不久后便离世了。 十八年的时间,宗门发展到如今的规模,完全出乎桑妄的预料。 那个怀瑾仙君,桑妄倒是挺感兴趣,尤其好奇对方为何会选择灵瑶宗这个新兴宗门。 若那三处矿脉还在顾鸢的掌控之下的话,难道是重金聘用? 藏书阁角落纸窗前的交椅上,桑妄趴在灵木制成的桌上,思绪飘飞,思索着诸多往事。 朝阳温和而朦胧的光透过窗户纸,洒落在桑妄身上,使得桑妄困意上涌。 桑妄强撑着沉重的眼皮,再次睁眼时,惊讶地发现顾鸢竟就坐在自己对面! 自己这是昏睡过去了? “见过宗主。”桑妄“唰”的一下起身,抱拳行礼。 坐在对桌的顾鸢正在看一本书,眼皮都没抬一下,“不必多礼。” 那书桑妄熟悉,就是她昨天刚还的那本嘛…… 与昨日截然不同,桑妄能清晰感受到一股来自高修为修士的强大威压。 这股威压如无形的巨力,令桑妄心跳陡然加快,掌心瞬间沁出细密汗珠。桑妄暗自苦笑,不得不承认,自己此刻紧张得如同惊弓之鸟。 “这里设了禁制,你是如何进来的?”顾鸢头也未抬,一边翻书,一边平静问道,那语气平淡得仿佛在陈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毫无探寻的意味。 禁制?桑妄心中一惊,随即反应过来,那是曾经的自己一时兴起所设。直到此次前来,她才发现,自己竟疏漏了书架上方,未曾将其纳入封禁范围。解不开禁制的她,干脆直接从书架上方翻了进来。 “书架上方没有封印,所以我翻过来了。”桑妄如实回答。 顾鸢眉毛轻挑,眼神微动,“你倒是聪明”,合上书,看向桑妄“你为何要来这里。关于这里背后的故事,你都知道吧?” 这里背后的故事? 桑妄当然知道,她都把这件事写进回忆录了。 龙族设有专门面向贵族子弟的学院,名为龙苑。龙苑有个独特之处,便是设有战力滚动排行榜。 在进入龙苑之前,桑妄一直接受各个领域大能的一对一授课。然而,桑妄的两位亲姐经过商议,还是决定把她送进龙苑。 她们认为,小孩与同龄人交往对其成长至关重要。即便深知龙苑中弱肉强食,充斥着暴力与不公平待遇,长姐还是狠下心,将桑妄送入了那个几乎每个龙族贵族后代都会踏入的地方。 初入龙苑,桑妄便遭到排行榜高名次者的欺负。那时的她,不过是一只被保护在羽翼下初出茅庐的雏鸟,初次面对他人毫无缘由的恶意,难过了许久。她独自跑到书院的角落,那里有一扇窗户和一套桌椅,此后便成了她反思与排解情绪的秘密基地。 十二岁的桑妄拿着最后一名的数牌踏入龙苑,十八岁的桑妄拿着第一名的数牌走出龙苑。 灵瑶宗的许多设定都基于龙苑优化而来。桑妄保留了其中积极有益的部分,而消极不利的那些,已独自在过往岁月里默默承担。 除此之外,桑妄还悄悄地复刻了藏书阁角落的那套桌椅与窗户。以此纪念那段暗无天日时期的特殊经历。 每当压力大或遇上烦心事,桑妄就会偷偷跑到这个角落独处。对桑妄而言,这个空间是治愈心灵的圣地,所以她从未向任何人透露过实情,就连对顾鸢也没有透露。 桑妄歪头略作思索,看向顾鸢,语气就像一个乖巧的好弟子,极其乐意回答师长的问题,“我知道!是龙苑那部分,这里是复刻的,我想前辈是想用来纪念过去的自己。 “她竟有这般巧思,却从未告诉过我。”顾鸢苦笑,面露伤感之色。 这让身为罪魁祸首的桑妄的心也跟着难受。桑妄鼻头发酸,想抱抱顾鸢,但鉴于两人如今身份悬殊,桑妄无法伸出双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下山 “宗主。”桑妄小心翼翼地唤道,见顾鸢抬眸望来,桑妄定了定神,继续说道,“您为何也会来此处?我只是好奇,您若不想回答也没关系。” “我刚看到那部分内容,就立刻赶到了这里……”顾鸢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好多弟子都跑去听怀瑾的讲座了,你怎么不去?” “我……”桑妄脑海中瞬间闪过自己那个不可言说的魔宗任务,心下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我准备突破境界,正缺灵石,所以打算下山做任务。” 话一说完,桑妄立刻起身,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宗主,恕我失陪,我先告退了。读后感我已经在构思了。” 顾鸢微微颔首,桑妄见状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去,一溜烟来到了御令台。 桑妄在众多任务中,挑选了个距离浮生门较近又相对简单的,如此一来,便能方便自己在七日内来回行动。 事情的起因是这样的:外门战力榜排名四十三的弟子于年,在执行缉拿魔物任务时不幸陨落。她的尸体未能寻获,不过宗内的本命血石已彻底失去光亮,据此,宗门认定她已身亡。 直到最近,有人向灵瑶宗驻守营投诉,称在南冥北部边境,有个挂着四十三位数牌的灵瑶宗弟子杀害了主营运输的崔氏一家,家中长女因事发当日在外地才得以幸存。 桑妄的任务是协助这位长女捉拿那名冒牌弟子,将其交由主营运输的崔氏长女处置,以还灵瑶宗清白。期限一月。 桑妄当初规定:外门弟子在未走出宗门大门之前,皆不得御剑飞行。如今自己身为外门弟子,桑妄也只能乖乖承受当初自己埋下的因果。 领了御令后,桑妄便老老实实地沿着台阶下山。 桑妄忽得停住脚步,回头张望。 身后空无一人,微风卷起石阶上的落叶,落叶翻滚,可能比桑妄还先走完阶梯。 【怎么了吗?】一直静默的焚杀发问。 桑妄在心底回道:“自出院门,我便总感觉有一道很强烈的视线在注视着我。刚刚那种感觉愈发有存在感,所以我搞了个转身突袭。” 【别问我,反正十步内没人看你。】 桑妄抿了抿唇,将不安压回心底,转身离去。 灵玄峰上,顾鸢立于崖边,将着一切动静尽收眼底。 见桑妄突然驻足回望,警惕扫视四周。 顾鸢唇角微扬,眼底难掩欣赏之色。 * 山脚下到山门前的那段路,两旁满是屋檐,规划得极为整齐,呈四四方方的布局,中间的大道笔直通畅。远处,是大片金黄色的灵稻田。 这条街上的商铺,已足以满足外门弟子的日常购物需求。桑妄路过一小吃摊时,被一位面容慈爱的妇人叫住。 “小道友请留步,上次你放在我这儿的东西,可别忘了拿!”妇人边说边俯下身子,在柜子下面翻找。不一会儿,她站起身来,手上多了一个木匣子,微笑着递给桑妄。 桑妄接过匣子,向妇人道谢。妇人又热情地说道:“今日新做了新鲜的红糖酱和白糖,小道友还要不要来一碗甜豆腐脑?” 甜豆腐脑?豆腐脑桑妄只吃麻辣的。 甜豆腐脑能好吃吗? 等等……那妇人说“还”。难不成原主爱吃这个。不行,得顺从原主的饮食喜好。 妇人见桑妄没及时回答,又补充道:“我还是听你的建议准备的甜豆腐脑,我们这地都习惯吃咸辣,也多亏了你,我们这现在好多人也爱吃甜豆腐脑了。倒是你,你每次下山都吃甜豆腐都没吃过麻辣的,今要不试试?” “不用了,还是一碗甜豆腐脑。” 于是桑妄得到了一碗白糖与红糖浆混搭的豆腐脑。 这能好吃吗?桑妄微微皱眉。 桑妄拿起木勺,挖了一小块送入嘴中。 嗯……还行,就是太乏味了些。 桑妄全程皱眉,一勺又一勺,当甜点吃完了。 桑妄将碗放在一旁,拿起那个木匣,不经意间抬眸观察了一眼四周,这才缓缓打开木匣。 里头有一张折叠成方块的宣纸,以及一个精致小巧的储物袋。 储物袋的空间存储术属于西洲许家独传,高阶储物袋都是许家制造的。市面上也能造出劣质小空间储物袋,一般都是低消费力的修士使用。 而匣子中的,桑妄认得,这是高阶储物袋。 桑妄打开储物袋查看,里头宝贝不少,有不少灵石还有一叠符纸与杂七杂八的宝贝。 桑妄打开剩下的那封信—— “桑妄前辈,我深知话只说一半会给您带来困扰,只为以防万一。以防若我没能醒来,而您也没能成功重生。 关于魔宗的关键信息以及我卧底的相关内容,我决定分开存放。我实在不愿仙门从我这里获取任何好处,希望您能理解我这种矛盾又极度厌世的心情。 我只留下少量灵石,您大概率近期会接任务下山。宗内禁止御剑,所以您必定会经过这个豆腐脑摊。摊主是魔宗的人,倘若我在书册里夹带的信息不幸暴露,她就会立即销毁匣子里更为机密的内容。只有您附身我的身体来到此处,摊主才会把匣子交给您,如此便能确保只重生后的您能拿到信息。 我全侧墙壁里藏着一把妖刀,名为焚杀,不知您有没有提前一步拿到。 有了这把剑,再加上黑雾的免伤与快速无声无息的移动,我可以做到无视修为,暗杀修仙界中几乎所有人。” 后面就是关于魔宗内部成员信息以及相关机密的内容,桑妄一一记下后两指捏住纸张在空中甩了两下,那纸张便自燃了起来,化为黑灰随风飘散。 桑妄看完这封信,明确了复仇的方向。 原主妖刀的封印已然解除,可以预料,桑妄势必还会得到重用。 待完成解救魔尊的任务,桑妄利用原主的身子便可重返魔域,再度接触那些曾与之往来的高层。届时,无论是探寻当年的真相,还是取她们性命,都会更加便利。 至于解救魔尊这个任务,桑妄思忖片刻,决定尽力而为。 魔尊放出来也好,毕竟猪也要放出猪圈才能杀。 位于南冥的浮生门就是顾鸢原来所在的宗门,那宗门男女比例失调极其严重,高层的女性占比少得可怜。顾鸢在此等环境下如履薄冰多年才遇到桑妄解脱于苦海。 桑妄前世就想动手铲除浮生门,奈何局势所迫,要维持表面的和平,所以才让那个爹味男活到了现在。 这次暗杀门主胡海生,桑妄倒也挺乐意,没啥心理负担。 第二天午后,桑妄赶到了崔府。 崔氏长女崔世瑛身着白色孝服,头戴孝巾,腰系麻绳,步履沉重地走来。 “仙师,”崔世瑛微微欠身,“小女崔世瑛,有礼了。” “不必多礼,我只知晓个大概情况,跟我讲讲详细经过吧。” 崔世瑛轻轻点头,回头吩咐随从:“去把所有知情人找来,仙师要问话。”而后看向桑妄,温婉一笑,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桑妄来到大堂落座。 崔世瑛亲自为桑妄斟茶,说道:“那日我还在外地带队送货,因此侥幸逃脱此劫。” “小姐,人带到了。” 崔世瑛应声抬头,桑妄端起清茶,轻抿一口后才转身看去,只见一行人跪地都低埋着头。 “说说当晚的情况。”桑妄将左手上的剑“哒”的一声放在桌上,又抿了一口茶。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8、查案 为首的男奴微微抬头,看到了桑妄的配剑,更是战战兢兢,开口道:“我是府里的护卫,当晚来了个和您一样服饰的女仙人,脸上带着面纱,加上隔着远天色黑,我也记不清那人长什么模样。拿出一张正面刻有‘四十三’、背面刻着‘灵瑶宗’字样的木牌,说是领了灵瑶宗的命令,来谈运一批货的事。老爷亲自将她迎接到大堂。之后少爷回来了,那人说听闻少爷有收藏玉饰的喜好,想去看一看。于是少爷领着她去了。她走后不久,老爷喝了口茶便口吐白沫倒地不起。我们追到少爷房中时,少爷也已经遇害,头颅坠地,死不瞑目,屋内的玉饰也被洗劫一空。” 在商贾世家,常常会聘请修士担任护卫。桑妄暗自探查了一下对方的修为,发现与自己一样,都是筑基初期。 修为高低并不直接等同于战斗能力强弱,所以当此人瞧见桑妄的佩剑时,便下意识地觉得桑妄身手不凡,心中不禁生出一丝畏惧。 “那剩下的人呢?你们还知道什么?”桑妄发问。 剩下的几人纷纷摇头。 桑妄微微皱眉,将杯盏放在桌上,发出一声沉重的扣响,问道:“摇头是什么意思?” 一个女婢抬头看了眼崔世瑛的方向,而后急忙回道:“我们知道的只有这么多。” “从右边开始,依次介绍自己。” “回禀仙师,我是当晚接待仙师时负责倒茶的侍女。全程不敢不敢抬头直视,只有匆匆一瞥,依身形轮廓和大致的感觉判断,想来那凶手的容貌是极为出众的。” 桑妄轻轻点头,“旁边的。” “回仙师,少爷回府后吩咐要吃新鲜的枇杷,奴婢便端着果食前往少爷卧房。刚推开房门,就见没了头颅的少爷只剩一具身子直直朝我倒来。奴婢吓得瘫倒在地,那蒙面女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缓缓将剑收入剑鞘,一言不发便转身离去。” “不杀无辜之人,看来是有意报复”桑妄说完,看向最左侧到男子,昂了昂头,“那边的。” “回仙师的话,小的是少爷的随从。前几日,小的陪少爷送完一批货,回府后,小的陪少爷去到隔壁的芙蓉城。白日里,少爷常去玉市闲逛,晚上则到窑子听曲饮酒。那晚回府时,少爷手里正拿着在玉市淘到的玉貔貅,这才被人搭话,稀里糊涂把那人引到了卧房。” “是吗?”桑妄若有所思,而后唤道,“崔小姐。” 在桑妄背后观看着这一切的崔世瑛看着桑妄的后脑勺,语气不疾不徐地回道:“仙师有何吩咐?” 桑妄回眸望向崔世瑛,“我能去验尸吗?” 崔世瑛没有直接回答桑妄,而是高声唤道:“蓝春,几天前让你请查看尸体的仵作,怎么没请来呢?” “小姐恕罪,是奴婢考虑不周。奴婢这就去请。”蓝春急忙起身往外赶。 “仙师,几天前已经请人看过了,现在已经盖棺,还请不要再打扰家父与家弟了,望您理解。” 桑妄微微一笑,并不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今我一见崔小姐,就觉气度不凡,颇有家主之姿。冒昧问一下,可曾婚配?” 崔世瑛的嘴角僵了一瞬,从桑妄的阴阳怪气中听出了丝威胁的意味,“这些年一直在帮家里打理生意,无暇谈情说爱。” “这样啊……令堂呢?怎得不见令堂?” “家母身体不好,长期卧病在床,那日也在府中,但在卧房内早早熄灯睡下了,才免遭此劫。” “那……”桑妄拖长音,待崔世瑛恭敬抬眼看向她,才说出后半句,“令尊的妾室呢?” 崔世瑛扯出一个更为勉强的笑,“家父已不在人世,我给了些钱财,遣送她们回了娘家。” “我倒有些事想问问令尊的妾室,可否告知我详细地址,我去拜访一趟呢?” “她们家在哪我真不太清楚。她们的随嫁丫鬟也跟着一并离开了,我实在……” 桑妄追问:“府上没其他人知道那位妾室的老家吗?” 崔世瑛摇了摇头。 桑妄轻笑,那个少爷是被“四十三”杀害的,但那个老爷不一定是。 “那好,我有些眉目了。”桑妄边说边观察那些人的表情,从他们脸上并未没有欣喜,反倒瞧出了些许慌张。 “当晚那个‘四十三’,并不是我宗弟子,而是奸人假冒。你们说那女子带着面纱,我猜测是因她的脸被府上的人瞧到过,所以才戴上面纱伪装。” “话说……戴着面纱就很可疑,为什么你们还对她的警惕性那么低呢?” 崔世瑛回道:“是这样的,近期家父想要进入灵瑶宗境内的市场,想跟灵瑶宗打好关系,因此当时家父对她就少了些警惕之心。” 桑妄点了点头,随即看向那位自称是“少爷随从”的男子,“你陪着你少爷,送货以及玩乐那几天,有遇到第一次见面且相貌出众的女子吗?” “这倒是……”那男子挠了挠头,脸上露出为难之色,沉默片刻后,还是没把话说出口。 仔细想来也是,送货的途中多是赶路,能接触到女子的机会着实不多,但到了窑子可就大不一样了,那里往来女子众多,保不齐就有符合条件的。 “那这样,先从送货这部分开始查,你们送货是怎么个流程?” “流程?就是把货送到目的地……” “住宿都是固定旅店吗?” “基本都是固定的。不过少爷上次走的那条路是少爷第一次去。” “除了住宿还有去其他地方吗?” “没有了,送货讲究时效,路上不能耽搁。” “你们少爷送货时住过的旅店,你都去打听一下有没有最近离职的或是几日未归的,亦或是可疑的女子,都记下来。” 那男子连连点头应下。 “将结果告知我要多久?” “若加派人手,三天内即可。” 桑妄吩咐完下人,又抿了一口茶,看向崔世瑛,“崔小姐,我很欣赏你。”桑妄起身,“仵作今日不必请了,明日我再来府上,不必相送。望节哀。”语罢,转身离去。 崔世瑛也跟着起身,目送桑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走出崔府时,已是日头西斜,夕阳将桑妄的影子拉得好长。 桑妄一闪身,拐进一条阒寂无人的小巷。指尖掐诀,周身灵力涌动,施展出易容术。 当桑妄迈出小巷时,已然换了一身行头。只见她身着月白长袍,手持一把素纸扇,头戴方巾,活脱脱一个颇为秀气的白面书生模样。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9、晕倒 原主留下的储物袋中,有几张价值不菲的高阶传送符。 信中有言,原主怕桑妄使用不来黑雾穿梭,特意买来给桑妄用。 桑妄即开心又肉疼。开心是原主为她破费,肉疼是因这高阶符桑妄自己就能画,用不到成本的一成就能花四五张。 明明是同一具身子,原主那黑雾能力桑妄费了好多办法都使不出来。 传送符与之穿梭能力相比,还有个弊端就是会有灵力残留,用高阶寻踪术便可将轨迹暴露无遗。 所以用传送符时不能是自己家,传送符的目的地也不能是自己家。 总有一段路得自己亲自去走才最为保险。 关于这件命案,桑妄可以直接找些材料画张天书上的嗅味寻踪符,使用它,便可将其中杀人凶手的气味分辨出来,而后即可随着气味找到凶手本人。 可桑妄不能这么做,她不能这么快就破案。 桑妄计划在破案的途中顺便暗杀胡海生,所以她得揣着明白装糊涂,不留痕迹地拖延破案进度。 比起先去迎春楼踩点,桑妄还有一件更为重要的事,她需要更多传送符。桑妄来时注意到城门那处有一马市,没走多远就来到了马市。 马腿,是炼制传送符的主要材料。当然,按天书上的说法,人腿效果更好,特别是修士的腿,修为越高的修士炼成的传送符效果越好。 桑妄挑了两匹腿脚有力、价格合适的马牵到郊外一处僻静之地。将两匹马用法术控晕后活生生割下了一条马腿,就马上炼制一张传送符,直到最后,两匹马的腿都没了。桑妄用冲击决对准马儿的脑袋,给还在昏迷中的马儿一个痛快,用法术刨了个坑埋在了一起。 高阶传送符往往只能是高阶修士去画,但按桑妄这要天书上的做法,只凭桑妄当下筑基初期的修为加上一条上好的腿部材料,也能炼制同等效果的高阶传送符。 马腿已经是当下退而其次的最优解。 在粉色天空之下,桑妄望着眼前的小土堆,心想以后可不想再亲自干这种事了,但愿能在使用八张传送符之内完成这次刺杀任务。 桑妄寄出青瓷,御剑飞向南方,浮生门所在的方向。 临近迎春楼时既然天黑,桑妄在城外落下,走进一处僻静小巷,再走出时已是一副男装打扮,桑妄又施了个低修为也能用的易容术,从原主储物袋中拿出一把纸扇,乔装成了个俊俏公子哥。 桑妄先去客栈订了间房,而后才步入迎春楼。大厅内脂粉气弥漫,建筑风格典雅,内部装饰精美,金碧辉煌,热闹非凡。舞台上,舞女翩然起舞,歌声婉转悠扬。 桑妄走近,佯装欣赏舞姿实则在观察楼内构造。此楼一共七层,通过大厅楼梯能通三层,此三层面对大厅敞开走廊,其余四层被封住了,需通过内部楼梯上去。地图上标示,胡海生与情妇私会的楼层在六楼,那一层是贵宾层,只对地位高的来客开放。 若在迎春楼刺杀胡海生,桑妄可破墙而逃,但为以防万一,所有的逃生楼梯都知道更为稳妥。 该怎么上去到四层以上呢?桑妄思索之时,一枚绣球精准砸中了桑妄的后脑勺。 桑妄感受到了,但她没躲。 于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桑妄被砸晕倒地。 周围人从抢绣球的喜悦中回过神来,纷纷靠近倒地的桑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啧,我看那绣球飞那么快,刚伸出手就收了回来。可怜这小兄弟,直接被爆头了哈哈哈哈……”那人扭头,瞥见一记眼刀,顿时没了气焰,收起笑脸如芒在背。 来人走近,周围人自动散开一条道。 她伸手一挥,立刻走来两个女侍,一人一边将桑妄架起带上了楼。 * 门一关,隔开了外界的喧哗。 屋内灯火辉煌,暖香萦绕,满室皆春。 江凝汐挪动圆凳,坐至床榻前,看着桑妄的睡颜,出神良久。 这小白脸,近看可真秀气。 江凝汐眼神一凛,鬼使神差地,伸手敞开了对方松垮垮的领口。 没了衣物的遮挡,内部白色束胸勒紧,那上方的软圆呼之欲出,只看一眼,江凝汐便心下了然。 原来是个女孩。 江凝汐的嘴角抑制不住地向上勾起。 不料下一瞬,桑妄突然睁开眼,猛地起身扑向江凝汐。 江凝汐凌空后退,与桑妄拉开距离。桑妄系好衣襟,快速召唤出储物袋内的青瓷剑,单手负剑而立,另一只手摆出战斗之势。 双人无声对峙少顷,江凝汐先开口打破僵局:“小道友,我对你没有恶意。”江凝汐说着,走向圆桌,挪开一张圆凳坐下,摆出茶杯倒茶,“一起坐下聊聊吧。” 桑妄刚才并未放水,使用的是真杀招。而江凝汐却能快速的避开,想来此人也是个修士,修为远远在桑妄之上。若真动起手来,难免会影响后面在迎春楼刺杀胡海生的计划。 既然对方示好,桑妄决定迎着这台阶而下,将剑收入鞘内,走近圆凳坐下。江凝汐端来一杯清茶推至她面前,桑妄低头看了眼,抬头继续凝视江凝汐的笑容。 “这是上好的茶,请品尝。” 桑妄没动,江凝汐露出歉意的笑,拿起自己面前的杯盏小抿一口,放下杯盏对桑妄点头致意。 桑妄端起清茶,也小抿了一口。 至此,俩人这才达成握手言和的共识。 江凝汐微笑开口:“小道友怎么独自来这种风月场所呢?” 桑妄看了江凝汐一眼,放下杯盏,双手抱臂,回道:“有什么不妥吗?”顿了顿,又补充了句,“我就喜欢看美女。” 江凝汐来了兴致,“那我考考你,我今天站位你知道在哪吗?” 桑妄不由迟疑,“中心位,被花团锦簇的那位。” “我还以为你不认识我呢,你觉得我的舞姿如何?”江凝汐感慨道。 桑妄回想被砸晕前的情景。 江凝汐一袭艳丽的红衣,舞态生姿。可桑妄瞧出了她的心不在焉,舞里没有灵魂与想表达的冲动,像是个受雇佣的劳力,而不是个享受表演的舞者。 桑妄皱眉,直言道:“没用心,缺少让人动容的内涵。没有想跳给谁看的强烈心愿,只是为了跳而跳罢了。还有,你把我砸晕了,赔钱。”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0、装醉 青楼女子用绣球砸人择选幸运看客,已是不成文的规矩。桑妄想此接触青楼高层,未曾想过那绣球竟力道如此之大,直接将她砸晕了,因此错失一次上楼观察的机会,现在只剩下一次下楼时的勘察机会,桑妄决定好好把握。 江凝汐听到如此回答,十分诧异,似有所悟般,看向桑妄的眼神里多了丝钦佩,“赔是一定赔的,请问道友想如何赔呢?” 桑妄只是逞一时口快,没想真的要钱,略一思索后回道:“你替我保守秘密,我也不跟你计较。”桑妄起身,拱手抱拳,“告辞,不必相送。” 桑妄决定独自下楼,顺便装作迷路的看客,到处走走,以获得更多情报。 没等江凝汐表态,桑妄转身走至门前停驻,重新施了个易容术,这才推门迈出,关门时特意看了眼起身目送的江凝汐。 沿着走廊走到一个拐角前,两名身着艳丽花纹罗裙的女子从桑妄面前走过,看都没看桑妄一眼。 “青兰,胡宗主这次又送来了好多宝贝呢。” “你有喜欢就也挑几件。” 青兰! 虽然这个目标人物出现得突然,桑妄并不想眼睁睁放跑这么好的机会。当机立断,从原主的储物袋中拿出一壶酒,倒在手上,然后挥动手臂洒在衣襟上,酒气逐渐弥漫至全身。 桑妄又掏出一张监听符,装作醉鬼的样子,晃晃悠悠地走向那两个并肩而行的女子。 她举起酒壶往自己口中灌了一口酒,接着一个踉跄,向名为“青兰”的女子后背栽倒。在慌乱间,桑妄掀开青兰的衣服一角,将符贴至青兰后背,再用灵力催化,纸张化作一抹手中的灰烬,而印记已经留在了青兰的后背肌肤之上。 随行的女子惊呼,慌忙推开桑妄,扶起青兰。 桑妄被推开后,表情佯装木讷,顺势翻过身,迎面撞见不知看了多久的江凝汐,心叫不好。 江凝汐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桑妄,神情复杂,桑妄竟从中品出了丝欣赏的意味。 “公子刚出门怎么就醉成了这样?”江凝汐走近,俯身架起桑妄的一边肩膀,“快起来。” 桑妄依旧一副茫然的样子,扭头看向怒目而视的青兰二人,口齿不清地道歉:“实在……实在对不住……我刚刚头很……很晕……一个不留神就……就撞到姑娘身上了。”桑妄的目光从青兰脸上移开,看向滚落在地的酒壶,看着满地的酒渍,眼神流露出难过,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 “公子,我送你下楼,会有人来打扫的,不用担心。”江凝汐轻轻拉扯桑妄的手臂,桑妄看向江凝汐,只得顺着台阶下。扭头向青兰点头致意,顺着江凝汐的指引走至楼梯口,扭头对江凝汐道:“不用相送,我自己能下楼。” 江凝汐没有多言,停步在楼梯口前,再次目送桑妄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转身回到一直在注视这边的青兰身边。 “没事吧?”江凝汐关切地问道。 青兰先前一步,拉住了江凝汐的手臂,“凝汐,那厮好似掀开了我后边的衣裳,你帮我看看。” “那厮流氓,说是醉酒,脑袋可清醒着呢。来我看看。”江凝汐走至青兰背后,那个角度刚好挡住随行的另一个女子的视线,掀开青兰背部的衣裳,雪白的肌肤上朱红符文印记十分醒目。江凝汐面上不显,将青兰的衣裳再次整理好,对青兰道:“那小白脸手还算干净,没留下脏手印。” 迎春楼周边的一条暗巷里,桑妄的脑海中实时播放着那两人的对话,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待冷静下来,桑妄回想起当时的决策实在太过冲动和仓促,要是被抓包,自己也只能认栽。 这步险棋极有可能让之前积累的先发优势付诸东流,没想到江凝汐竟然没有当场揭穿她。 不过,还有另一种可能,江凝汐或许看出了那是监听符,所以故意不动声色,没有打草惊蛇,事后说不定会通过纸笔交流的方式,悄悄提醒青兰处境危险。 江凝汐这个人,倒是挺有意思。她的修为肯定不低于金丹期,却甘愿屈身在仙门势力范围内的青楼之中,背后想必另有隐情,她一定还有其他不为人知的身份。 桑妄回到客栈,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御剑到隔壁城镇,使用传送符,来到葬马的那片郊外,而后再次御剑,来到崔府。 崔世瑛从灵棚走出,身上仍穿着那套披麻戴孝的素服。远远瞧见身姿挺拔、浑身散发着少年朝气与凌厉剑修气质的桑妄,她微微舒展了眉头,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互相问好,崔世瑛招呼一声“蓝春,去把仵作请来”,态度恭顺。随后,她从袖中拿出一封信,说道:“仙师,这是仵作写的初步尸检报告。” 桑妄接过,抬眼看见一名身着仵作服饰的男子走来,便打趣崔世瑛:“仵作这是在府上留宿了?” 崔世瑛回应:“正是,我担心耽搁仙师查案,所以直接安排仵作在府上留宿几日。” “崔小姐用心了,一起坐下来聊吧。” 三人前往大堂,桑妄坐在中间位置,崔世瑛起身在一旁倒茶。桑妄低头拆开信封,取出宣纸,随意扫了几眼。 桑妄启唇,仵作见状探头想要听安排,不料桑妄扭头看向坐下的崔世瑛,没给他留一个眼神。 “崔小姐,我能去看看令弟的卧房吗?” 崔世瑛轻轻瞥了一眼被晾在一旁、略显尴尬的仵作,随后将目光转向桑妄,微微点头应下。 仵作也想跟着一起来,崔世瑛只一个眼神,便让他打消了念头。崔世瑛带着桑妄来到府中后院,屋内的血迹虽已被清洗,但隐隐仍有痕迹,一推开门,一股格外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冻得人不禁打了个哆嗦。 桑妄大致走了一圈,看着水晶展柜里陈列的尚未被偷窃的玉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尾随的崔世瑛,“冒昧问一下,这对我探案很重要。请问你弟弟有没有因为收集玉饰这个爱好,做出杀人越货或是强买强卖的行为?” 崔世瑛似是有些为难,犹豫着抬眸,与桑妄坚定的目光相撞,微启的唇缓缓吐出话语:“实不相瞒,我弟弟是出了名的混世魔王,总是给家里添乱。奈何父母都特别宠他,伤天害理的事他做得多了,我也不是很喜欢他。” 崔世瑛语罢,才发觉桑妄已凝视她许久。崔世瑛也不知为何,迎着对方的目光,好似为增加底气而不愿服输。良久,桑妄眼神微动,嘴角勾起,笑得十分灿烂夺目。 崔世瑛不知为何,心灵好似被那个笑容击中,心跳得很快。从发愣中回过神时,才发觉自己双颊发热。崔世瑛想说些话装作镇定,不曾想桑妄根本没看出异样,而是用极为欢快的语气说道:“崔小姐,我有头绪了。明日再来,回见。”话音未落,人已掠过崔世瑛身旁,一个转身迈出门槛,消失不见。 方才,桑妄通过脑海中与监听符的感应得知,千里之外的迎春楼里,青兰接到了浮生门弟子的口信,对方告知她,今晚戌时宗主会前来与她私会。 这比桑妄预料的时间要早许多,但也算得上是个好消息。如果胡海生不来迎春楼,桑妄就得在办完这件案子后潜入浮生门,如此一来难度将大大增加。要是能在迎春楼解决掉胡海生,那无疑是当下的最优选择。 桑妄必须趁天黑前准备好装备并制定行动计划,所以她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崔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1、刺杀 夜幕降临,墨色的天空繁星闪烁,月光如水般倾洒,给街巷覆上一层银白薄纱。 桑妄身着夜行衣,潜伏在青楼附近的暗巷之中。巷子里弥漫着潮湿腐朽的气味,斑驳的墙面爬满了青苔。她靠在一处相对干净的墙边,静静地聆听着另一边传来的动静。 也不知道这会不会是个被发现后对面打算将计就计的圈套。 但…… 良久,脑海里满是不堪入耳的声音,桑妄眉头紧锁,紧咬牙关,有些理解为何有人喜欢把“钱难挣,屎难吃”挂在嘴边。 “不要脱,我就喜欢你半遮半掩的样子。” 桑妄:…… 桑妄硬了…… 拳头硬了。 但这恰恰契合桑妄的计划,如此一来,那个胡海生便无法及时察觉桑妄留在青兰身上的监听符了。 罢了,即便要做戏,也断不可能做到这般地步。况且此刻,桑妄真恨不得去将那个满口污言秽语的油腻男给宰了。 又等了片刻,桑妄拔出焚杀剑。在事前动手与事后惩戒之间,桑妄果断选择了事中出击。她紧盯时机,单手捏着传送符,刹那间,火苗“噌”地蹿起,符箓转瞬燃尽。 凭借着监听符顺带的精确定位,下一瞬,桑妄身形一闪,凭空消失,再度出现时,已到了垂着床纱的床前。 桑妄迅速抬手,举刀挥下的同时,事先准备好的隔音符飞出,将即将发出的动静一并吞下。 衣不蔽体的男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拦腰斩断,鲜血如喷泉般四溅。青兰被溅了一脸血,双眼紧闭,嘴里不停念叨着:“请不要杀我,请不要杀我……”桑妄扯过一块相对干净的被角,动作轻柔地擦拭青兰脸上的血迹,温声细语道:“死人才不会说话。你还能想到其他办法吗?” 青兰瞪大眼,一声不吭,不断喘着粗气。 桑妄运转灵气,将那两具令人作呕的尸体凌空摄起,猛地甩至一旁。 随后,她微微俯身,动作轻柔地将青兰敞开的衣裳拉拢,而后缓缓伸出手臂,把青兰搂入怀中。 青兰仿佛失去所有力气与反抗的手段,乖顺地将头靠在桑妄胸前。在青兰看不到的角度,桑妄掐起冲击决,两指抵住青兰的头骨,灵力瞬间释放。 桑妄轻轻放下瘫软如泥的青兰,转身走向窗台。 透过窗户纸望去,外面漆黑一片。桑妄打开窗户,外面像是隔了一层黑色障壁。她举刀劈砍,试图突破这层厚障壁,刀落下,却连半点划痕都没留下。 屋外嘈杂声骤起,桑妄面色一沉。 收到宗主本命血石暗淡的警示,浮生门弟子即刻精锐尽出。眨眼间,就将迎春楼围得水泄不通,其余弟子仿若汹涌潮水,朝着青楼内部鱼贯而入,逐层仔细搜查。 没想到那些人来得比预想中更快,桑妄抬手紧握住刀柄,凝视森冷刀身,从寒光里看到自己凌厉的双眼。 “杀姐,给点力啊。” 桑妄脑海里只接收到了四个字:“自求多福”。 好狠心的女人。桑妄心里暗自腹诽。 桑妄当机立断,放弃突破眼前的厚障壁,转身猛地拉开房门,朝着楼下狂奔而去。行至五楼时,急促的脚步声已从四楼传来,追兵近在咫尺。 在他人的地盘上,尚未摸清局势之下,若鲁莽硬攻,胜算近乎为零。 桑妄只得以退为进,快步冲进五楼走廊,就在路过一间厢房的瞬间,“吱呀”一声,房门陡然打开,一只白皙如雪的手闪电般伸了出来,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便被一股大力一把拉进屋内。 桑妄后背紧紧抵在门上,还未等她缓过神,面前的女子倾身靠近,拉下桑妄的面罩。 桑妄定睛一看,来人是昨日刚见过的江凝汐。 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 桑妄也不知作何反应,只想继续逃命,二话不说拉上面罩,转身就将手放在门闩上,想夺门而出。 “别慌,就躲我这儿。”江凝汐双臂环住桑妄的胸膛,将她往屋内带。 桑妄半推半就,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藏身之处,思索间,已经被带进了屋内。“你怎么知道是我?”桑妄目光在那扇单薄的木门与江凝汐的脸上来回扫视。 “我还知道他们要找的人就是你。”江凝汐嘴角含笑,伸手拉扯桑妄的衣领。“你……”桑妄下意识按住江凝汐不安分的手,转头撞上江凝汐平静无波仿若掌控全局般笃定的眼神。 桑妄定神,仿佛心有灵犀一般,懂了对方的用意。 “开门!例行检查!”一阵急促且狂躁的砸门声传来。 “快点开门!”门外两个追兵对视一眼,猛地向前冲,直接撞开了房门。看清屋内场景后,两人倒吸一口凉气。 屋内红烛摇曳,雕花窗棂上映出两个女人身姿绰约,她们举止亲昵,花香与脂粉香在烛光下氤氲弥漫。 为了使当下屋内暧昧的氛围,让屋外追兵望而却步,桑妄瞧准时机,再一次加码,声音软糯又带着几分嗔怪,“啊哈,姐姐,你轻点嘛。” 江凝汐看着桑妄,微张着唇瓣,修长睫毛像受惊的蝴蝶般微微颤动,对刚刚的旖旎之音十分惊讶。紧接着,她迅速扭头看向门口方向,眉梢轻挑,嘴中佯装不悦地喝道:“谁!” 追兵像是犯了大错,慌忙后退,关上房门,还在门前伫立片刻,口中连连道歉。“走走走,下一间。” 嘈杂过后,平静再次笼罩两人所处的小小天地。 桑妄微微颔首,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地整理衣襟,仿若打赢了一场胜仗般轻松。 江凝汐目光紧锁在桑妄身上,“你……”而后“嘶”了一声,欲言又止。 动作一顿,桑妄缓缓抬眸,嘴角一弯,露出了一个略显俏皮又带着狡黠的笑,她知道江凝汐想知道什么。 “你有交往过道侣吗?”江凝汐终是按捺不住好奇心,语气里带着丝丝探究。 "我都有孩子啦!"桑妄眉尾轻挑,漫不经心地回道。 提及孩子,回想起前些日子与灵瑶宗弟子的相处,还有与顾鸢仅有的两次碰面,桑妄没发现一丝顾鸢有孩子的迹象,她隐隐觉得,那个孩子或许并未降生。 可惜了。但也正好,她与顾鸢之间的羁绊便能再少上几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2、求生 “这玩笑可不经开,你才多大呀。”江凝汐忍不住笑出声,并未把这当真。 多大?桑妄在心里快速盘算,脑海中浮现出原主的个人信息,灵瑶宗档案里记录的是十八岁。 “吃驻颜丹吃的,你可别以貌取人。”桑妄一边解释,一边站起身,走向门口,推开门,向外张望查看情况。 楼下,浮生门少宗主蒋杰辉身姿笔挺,双手负于身后,周身散发着冷冽的气场,眼神如刀般在每个人脸上扫过。 最后一队负责搜查的人马匆匆从楼上下来,领队几步跑到蒋杰辉面前,“啪”地立正,恭敬禀报:“报告,五楼搜查完毕,未发现任何异常。” “那就怪了。难不成那杀手藏在某个角落,你们竟没发现?去,把楼上的人全都叫下来,一排排给我站好,一个都不许漏!”蒋杰辉横眉立目,语气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搜查弟子领命,再次跑上楼,挨个敲门。 楼下的蒋杰辉运起扩音术,声音如洪钟般在楼内回荡,清晰地传进每一个房间:“我是浮生门少宗主蒋杰辉,就在刚刚,我宗宗主于六楼天字房惨遭毒手。宗主身上带有包围咒,死后能将周围生命体尽数包裹其中,凶手必定还在这栋楼内!还请楼上的贵客们配合我们进行检查,蒋某感激不尽。” 听到这话,桑妄瞬间就全明白了。 很多大能都有保命技能,这包围咒属于被动技能,一旦触发,死后便能将周围所有生命体困在黑壁之内,直到援兵赶来。除非凶手不是实体生命,否则插翅难逃。 桑妄在心里暗自吐槽:这技能也太鸡肋了,关键时刻保不了命,就只能事后捉个凶。 可吐槽归吐槽,桑妄根本笑不出来,因为当下,她,凶手,真被困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桑妄神色一凛,迅速关上门,转身和江凝汐对视一眼,很快就商讨好了对策。 “赶走就行,气势不要弱。” 桑妄应下。 一门之隔,外面的人很快就到了门口。为首的一人苦着一张脸,满脸的不情愿,犹豫再三,还是抬手轻轻敲了敲门,声音里带着几分讨好:“姑娘……” 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一道窄缝,寒光一闪,几支冰制的飞刀如闪电般射出,门前之人吓得脸色骤变,慌张躲闪。紧接着,房门“砰”地自动合上,从门内传出一声带着十足厌烦的“滚!” “你!”刚刚那个被怂恿着敲门的人,差点被飞刀刺中要害,咽喉处被划了一刀,吓得脸色煞白,这会儿回过神来,彻底被激怒了,“唰”地拔出利剑。 同伴眼疾手快,一个箭步上前,闪身摁住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急切说道:“别冲动!这可是贵宾区,咱们可惹不起,快走吧。” 她们要是得罪了贵客,到头来还得自己领罚,给对方当台阶下。如此,还不如省去这一步,直接让蒋杰辉劈头盖脸骂一顿,然后再软声恳求蒋杰辉亲自去趟浑水。 想通了这一切,那人心有不甘地收起剑,带着一行人走向下一间房。 * 咽喉处被刀割的女子俯首拱手道:“少宗主,五楼天字房的客人不愿意下楼。” “什么?”蒋杰辉释放灵力威压。 同伴见状,眼珠子一转,又先前一步,挡在那人前面,“少宗主,是凝汐姑娘和一个女人。” 蒋杰辉紧皱的眉头在听到是江凝汐时松动了半分,在听到后半句,另一个也是女子的时候,已是眉笑颜开,“无妨,我亲自去请便可。你们两个去盘问来客的来历,说不出来或是有所隐瞒的人,都给我抓起来。” * 迎春楼,五楼天字房。 桑妄顺手凝冰,一摆手,几枚飞刀疾射而出,冷冷道:“滚!”外边人敢怒不敢言,悻悻然离去。 江凝汐走到桑妄身旁,说出接下来的对策:“待会我尽量只让蒋杰辉一个人进屋。他独自一人且没有下属在场时,和女人独处会不自觉变得谄媚,这样就更好说话了。他这人惯会敷衍,不见得会多用心去抓凶。他只会觉得是凶手太狡猾,早就逃走了,而不会觉得是自己无能。” 桑妄皱眉,她向来不喜欢看到女性被迫出卖色相来换取好处的场面。“你怎么这么了解他?” “男性的秉性都大差不差。” 桑妄勾起嘴角,抬手唤出青瓷剑,下一瞬,锋利的剑锋已架在江凝汐脖颈上,桑妄如同恶魔低语般问道:“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是当下最妥当的办法了。” “你为什么帮我?”桑妄加重语气,愈发严厉。 “喜欢你呗。我这儿可不像其他地方,女修士逛青楼挺少见的。” 在龙族文化的影响下,逛青楼并非男子的专利。在龙二殿下的推动下,还曾有过全由女性修士构成的青楼,名叫“绮梦阁”,里面甚至组建了一个女子组合,叫“梦璃七仙”。 龙二殿下就是桑妄的亲姐姐烟云裳。桑妄过去也经常去看她们的歌舞表演,那盛大的场面,远非迎春楼能比。 只是好景不长,那地方开在了龙族境内,在天雷滚滚之下,一切都化为了过眼云烟。 见江凝汐不愿答,桑妄眼神凌厉,反手将江凝汐的上半身按在桌上,再次重复道:“为什么?” 门外远去的脚步声又渐渐走近。这次领头之人的脚步更加沉重,看来是换了个人上楼,桑妄估计应该是蒋杰辉。 “有人要来了。”江凝汐出声提醒。桑妄收剑,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松开了江凝汐。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3、梅开二度 门外,一行人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为首的蒋杰辉开口,语气带着几分急切与歉意:“凝汐姑娘,我是蒋杰辉。手下唐突,还望海涵。此事重大,姑娘先消消气……”话还没说完,紧闭的房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你手下行事,确实叫人生气。”江凝汐如弱柳扶风般斜倚门框。面上虽挂着浅笑,可那笑意未达眼底,反倒透着丝丝寒意。 蒋杰辉立刻恭敬俯身行礼,之前的盛气荡然无存,低声下气地说:“是我考虑不周,改日定当亲自赔罪,还望姑娘给个薄面。 江凝汐浅笑,她不吃这套。恭敬完全可以是装出来的,花言巧语也不过是随口编造。 江凝汐用意味深长的眼神扫了眼蒋杰辉身后随行的弟子,缓缓说道:“叨扰倒是说不上,只是惊吓到我姐妹二人了。”而后抬眸,看向蒋杰辉的眼神仿佛是在兴师问罪。 蒋杰辉瞬间领悟,不着痕迹地偏头给了身后副队一个眼神,接着再次看向江凝汐,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试图缓和气氛。 江凝汐与他眼神交汇,相顾无言,扭头静静地目送着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才开口道:“劳请少宗主稍等片刻。” 蒋杰辉点头应下,江凝汐转身进入屋内。 桑妄已换了身衣服,衣领凌乱,像是匆忙穿好的感觉。江凝汐走近,帮忙扯了扯衣领,又理了理头发,将匆忙的凌乱感显得更加自然了些。 “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江凝汐靠近桑妄耳边低声询问。 桑妄顿了顿,决定说出原主真名以及自己刚才想到的借口,于是回道:“林沐涵。灵瑶宗弟子林沐涵,我近日接宗门外出任务才得下山,宗规有言不得出入风月场所。” 江凝汐一听,瞬间明白了桑妄的意思,脸上露出一个仿若计划得逞般的得意笑容,伸手轻轻拍了拍桑妄的肩膀,随后转身,将蒋杰辉领了进来。 蒋杰辉被引入座,一抬头,便看清对面坐着的桑妄那略显凌乱的装扮:头发微微凌乱,几缕发丝随意地垂落在脸颊边;里衣穿得不太整齐,一边的肩膀若隐若现地暴露过多,外衣的衣带也系得松松垮垮,一副慵懒又随性的模样。 蒋杰辉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瞬间一僵,虽然心里早有江凝汐喜欢女子的猜想,但当亲自佐证时,还是一时难以接受。他皱起眉头,看向江凝汐,疑惑地问道:“这位是?” 江凝汐不紧不慢地一落座,便自然地转向桑妄,伸手整理她不安分的穿着,随意地回道:“我近日的贵宾。” 蒋杰辉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屋内各处,看似不经意地开口:“江姑娘这儿,还接待女客?” 江凝汐头也不抬,手上动作不停,“她是我表妹,小时候我们常在一起玩耍。” 因属下未曾详述当时撞见的场景,蒋杰辉一开始便想歪了。此刻听江凝汐这般解释,才意识到自己误会了,顿时有些尴尬,只能连着“哦哦”几声,试图掩饰自己的失态。 江凝汐整理完桑妄的衣领,桑妄顺势亲昵地靠在她身上,二人宛如关系极为亲密的姐妹。江凝汐嘴角含笑,轻轻捏了捏桑妄的脸颊,随后动作优雅地拿起茶壶斟茶,依次递给蒋杰辉与桑妄。 蒋杰辉接过茶盏,轻抿一口,话锋陡然一转:“听闻昨日江姑娘砸晕了一人?” 江凝汐面色不改,镇定自若地圆谎:“正是我表妹,她女扮男装混了进来。我认出是她,又怕花球被旁人抢走,所以下手重了些。” “姐姐!”桑妄反应极快,恰到好处地露出羞赧之色,顺势把脸埋进江凝汐的臂弯,声音娇嗔。 “原来如此。” “我妹妹可争气了,在灵瑶宗进修,近日接了任务才抽空来找我的。” 蒋杰辉轻轻点头,似乎信了这番说辞。 桑妄见局势大好,软声软气地开口:“那个……师兄。” 男人应声抬头,眉头瞬间舒展,笑得眉尾上扬,“师妹有何事?” “我宗规有言,不得出入风月场所,所以我才不敢下楼。对不起,给您添麻烦了”桑妄微微低头,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无妨无妨,是蒋某考虑不周。能否给在下看看宗门身份令牌。” 桑妄心中一喜,脸上笑意灿烂,连忙低头翻找储物袋,说道:“可以……”,不多时便拿出数牌递给对面人。 蒋杰辉双手接过,仔细查验确认无误,看到数位为“一百三十三”,不禁对桑妄刮目相看,心中的信任又添几分。 就在蒋杰辉反复以灵力查验令牌真伪时,桑妄突然像是刚想起什么要紧事,脸上露出焦急之色,对江凝汐道:“阿姐!糟了糟了,我跟委托人说三日后到她府上,明日便是第三天,我才刚想起来!” “别慌,明早再出发也来得及。今晚就在我这儿歇下。”江凝汐伸手轻轻拍了拍桑妄的肩膀,安抚道。 桑妄努了努嘴,故作无奈:“那好吧。” 蒋杰辉这时抬起头,将令牌递还给桑妄,问道:“师妹是急着离开吗?” “不用不用,我等楼下人少了再离开,那样不显眼,更稳妥些。”桑妄连忙摆手。 “我们还在逐一盘问身份,我寻思那凶手极有可能还藏在楼内,待会儿说不定会生出事端。我可以把窗外的黑壁打开一道口子,你们二位姑娘今晚还是去别处安歇为好。” 桑妄心里早已乐开了花,面上却佯装出惊慌之色,一边说着“说得对呀,能杀了宗主的人肯定心狠手辣,姐姐我们快逃吧!”,一边双手紧紧晃动江凝汐的胳膊。 江凝汐没有立即作答,低头思考片刻,抬头问:“少宗主,其他人怎么办?” “那些陌生人我难以信任,待会儿我会把认识的人都先放了,再严苛排查剩下的人。现在这里真的很危险。” 江凝汐与桑妄的对话,让蒋杰辉考虑到了要保护他人生命安全的问题,再加上两位美人话语间的推波助澜,蒋杰辉决定干脆好人做到底,给江凝汐留个好印象。 话落,他站起身,大步走至窗前,打开窗户,站定后开始施法,只见面前的黑壁逐渐消散,露出一处刚好够女子进出的口子。 “林姑娘,麻烦你御剑带走江姑娘。” 桑妄连连点头应下,拉起江凝汐的手臂就想走,可江凝汐在原地纹丝不动,“少宗主,青兰怎样了?” 蒋杰辉欲言又止,“她……” 蒋杰辉的思绪不禁飘回到案发现场:青兰后脑勺右侧被击出一个血洞,鲜血早已干涸,应是当场毙命,死前没受太多折磨。相比之下,宗主的死状却惨烈至极,杀手力道惊人,直接将其从心脏处斩成两截,尸体被随意丢在角落,而青兰则是被用相对温和的手段了结的。 蒋杰辉心想,这凶手倒还有些怜香惜玉,当下便下意识认定对方是男子。即便此刻作为凶手的桑妄就与他共处一室,他也从未怀疑过桑妄这个女子,更何况她还是江凝汐的亲友。 还有一处细节,胡海生尸体皮肤表面从切口处向外衍生出一段短短的黑色符文,看着像纹身。这究竟是胡海生原本的纹身,还是凶手特意留下的标记?蒋杰辉打算等专人来验尸。 思及此处,蒋杰辉轻叹一声,缓缓说道:“她当时与宗主在一起,所以……”见江凝汐眼底泛起哀伤的神色,蒋杰辉没再往下说,转而安慰道:“还请节哀。” 气氛瞬间变得哀伤压抑,桑妄面露忧色,看着江凝汐扑闪的长睫毛,心里也像被针扎了般隐隐作痛。 “阿姐。”桑妄再次轻声呼唤。 江凝汐回过神般伸手按住桑妄拉动她衣服的手,而后向着蒋杰辉俯首抱拳,神色郑重地说出离别前最后一句话:“劳请少宗主务必缉拿真凶,还青兰一个公道!” “师兄,你能不能替我保守今日我来过青楼的秘密,天知地知,就咱仨知。” 蒋杰辉一一应下,目送二人安全落地,才将黑壁再次关闭。 * 在迎春楼大门前,一个左脸有道狭长刀疤的女子被浮生门弟子扫地出门。 “欸欸欸,再商量一下嘛,你去看看 星谲阁的排行榜,我们小队在赏金猎人团队排行榜上的排名可高了。 “滚滚滚,你们宗主刚死,你们这群‘苍蝇’就想来吸血?好歹也等我们发布悬赏令的时候再来吧!”浮生门弟子满脸不耐烦,挥手驱赶。 刀疤女无奈,耷拉着耳朵回到不远处的小队。 “老大……” 白发女子摆摆手,干脆利落地打断队友即将出口的撒娇,“不用多说,千里已经实时把情况告诉我了。” “那我们走吗?” “不急,第一时间掌握案发现场信息,对我们以后接到悬赏任务时的破案成功率提升有很大帮助。”白发女子目光冷静。 “可他们态度那么差,会不会不让我们接任务呀?” “就算不给,咱们就找别的小队合作。名义上是他们接悬赏,事成之后还得分我们一份。” “老大!有情况!黑壁被打开了一个缝!”千里急切喊道。 “快,找个能看清里面情况的角度!”白发女子立刻下令。 一行四人身轻如燕,在屋檐上飞速穿梭、跳跃。 千里停下脚步,“老大,我能看见了。” “里面有两女一男,好像在告别。男的……穿金纹袖边,那是什么职位?” 白发女子目光一凝,迅速回道:“那是浮生门少宗主蒋杰辉。” “还有两个女子,一个穿着春梅红色的外衣,另一个是湖水蓝。湖水蓝衣的姑娘翻过窗沿,御剑悬空,另一个女子缓缓坐到窗沿边,然后……被打横抱起,一起缓缓降落。”千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快速描述。 沉默寡言的独眼女轻轻拽了拽老大的衣襟。白发女扭头,独眼女低声道:“老大,那蓝衣服的女子身上有两个亡魂留下的标记,都是新的。” 白发女子脸色骤变,“不好,快追!” 身上带着两条新鲜人命还从楼里出来,她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老大,不通知浮生门的人吗?”刀疤女疑惑发问。 白发女子眼神冰冷,“不用了,少宗主亲自放人,说不定她们是一伙的,背后恐怕藏着更大的阴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4、反击 桑妄怎么也没想到,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会有个人毫无征兆地突然出现,企图将自己从绝境中拯救出来。 桑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直至将到剑抵在江凝汐的脖颈上,也只是想听她亲口承认自己也是魔宗的人。 如果她们同属魔宗,那事情就简单多了。同门之间的帮扶,不过是利益的结合,无需掺杂多余的感情。 可桑妄最怕的,就是江凝汐只是个心怀善意的陌生人。这样的人,变数太大。桑妄甚至想过,等利用她成功逃出去后,就找个偏僻的小树林将她埋了。 可江凝汐这人桑妄看不透,贸然动手,极可能会使自己本就如履薄冰的生活更是雪上加霜。 两人安全落地,桑妄扶着江凝汐,江凝汐像是没了力气,顺势扑进了桑妄的怀里,头埋在她脖颈和肩膀的交界处。 桑妄的身体瞬间僵硬,双手迟疑了片刻,还是轻轻环住了江凝汐。在桑妄的角度,她看不到江凝汐的表情,只感觉她的身体微微发颤,随即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抽咽声。 头顶之上,那代表蒋杰辉监视目光的烛光渐渐熄灭。夜色深沉,两人仍保持着姿势。桑妄全程如芒在背,浑身不自在,犹豫着凑近江凝汐耳边轻声说:“青兰是我杀的。” 江凝汐抬起头,面色平静,不见丝毫哭过的痕迹,也寻不到半点悲伤的影子,只轻飘飘回了句:“没事。”随后,她眼皮都没抬一下,看也不看桑妄,边整理衣摆边转身离去,偏头抬手摆了摆,“我先走了,有缘再见。” 有缘再见的潜台词是无缘的话这就是最后一次见面。 这是做好了就此诀别的打算,才会说出的道别。 幽僻暗巷中,桑妄伫立原地,目送江凝汐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桑妄有种直觉,江凝汐虽然帮助她解决了当下的麻烦,但日后江凝汐会使她陷入更大的危机之中。 现在冲上去把人打一顿也没用,更何况,现在暗中已有一群人盯上了自己。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在这个节骨眼上,桑妄不可能让自己成为处于劣势的蝉。 这个坏女人只能先放走了…… 远处屋檐之上。 “老大,她们怎么抱完就分开了。” “分头行动,”白发女看向刀疤女,“禾叶,你单独跟踪那个红衣女。”随即看了眼千里与独眼女,两人一齐坚定颔首。 四人分成两波,禾叶单独向红衣女的方向进发。 * 桑妄想要逃走,没有御剑也没有用走,她讨出一张高阶传送符,地点随便选,反正就是远。 指尖的符箓窜起火苗,焰火的映照之下是桑妄双眸仿若幽渊寒潭,冷峻坚定。 桑妄的身影从原地消散,下一瞬出现在万里之外的西南石林之中,那里刮着强风,风中携带着细细雨丝,闷雷在远处响起。 一场大雨即将降临。 桑妄打开储物袋,从中拿出一些用得上的符箓。闪身躲在高处隐蔽的山壁之后,暗中观察。 如果那群人掌握了灵高阶寻踪术并且财力雄厚的话…… 好吧,说曹操曹操到。 那群人来了。 为首的是个白发女子,银色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紧握着一把散发着幽光的长剑。旁边是个双眸泛着奇异蓝光的女子,目光如炬,不断扫视四周,手中持一把穿云弓。走在最后的女子戴着眼罩,大风将她的衣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略显单薄的身形。 【带眼罩那个身上有东西,也是灵,不知道那东西干嘛用的,但很强。】脑海里焚杀传来讯息。 “十五丈外东北方的石壁之上,她在观察我们,离地大约三丈高。”独眼女用神识与队友传讯。 “收到!”千里左顾右盼,用余光锁定了桑妄的位置。 桑妄隐在高处,底下蓝眼女转身看向白发女,似在低声交谈。紧接着,那女子迅速转身,手里的弓已然拉满,一支利箭飞射而出。 桑妄侧身躲避,利箭擦伤桑妄脸颊,划出一道血口。 桑妄暗叫不好,抽出腰间的高阶传送符点燃。 独眼女出声道:“不好,她又逃了。” “没事,咱又不缺传送符。” 于是,双方你追我赶,天南海北转了一圈,最后又回到了当初的石林,豆大的雨滴无情砸下,桑妄的衣服很快被雨水浸湿。 桑妄将剩下的两张高阶传送符放回储物袋,召出焚杀,准备迎接这场硬战。 “杀姐,可以吗?” 【随便,又不是靠我,靠你自己。】 趁万里之外的三人还在施展寻踪术的间隙,桑妄观察地形,脑海里已有行动计划。 桑妄从储物袋中拿出一把弓以及数支爆裂箭矢,准备用这个打响反抗的第一击。 传送符传送人到目的地时,会出现灵力波动,若趁此找准时机射出弓箭,便能在对方反应过来之前直击目标。 先传来的依旧是白发女与蓝眼女。 “老大,她怎么又回到了这里。” 白发女刚想回答,最后传来的独眼女忽得倒地,砸向她的背。 白发女转身扶住瘫软的独眼女,独眼女大腿偏内侧被弓箭射穿,同时,爆炸将那块区域炸得血肉模糊。 大量鲜血染红了独眼女的身下。 千里撑起护罩挡住了后面一发爆裂箭矢的攻击。白发女抱起独眼女绕到石壁后方,拿出储物袋中的止血灵药倾倒在其血淋淋的大腿上。 千里躲在石壁拐角旁,小心翼翼观察后方情况。同时跟识海中的禾叶传讯:“禾叶,请求支援!” “禾叶!”千里再次呼唤,这才发觉识海中禾叶的神识不知何时已经消失了。 “老大!”白发女厉声呼叫,让老大注意到这个异常。 白发女敞开衣襟,查看衣服内侧小队每人的本命血石。代表禾叶的那块血石不知何时已然失去光彩。 禾叶的血石灭了…… 她……死了? 一刻钟前。 禾叶跟着江凝汐来到一处闹市区,人声鼎沸,嘈杂不堪。无奈之下,禾叶只能落地,远远在江凝汐身后,七拐八绕地尾随。眼见江凝汐拐进一条窄巷,恰在这时,两个壮丁搬着一副画走出来,一下就挡住了禾叶的去路。 禾叶赶忙侧身,只匆匆瞥见江凝汐拐入巷子口的背影。 好不容易摆脱阻碍,禾叶追进窄巷。却又见江凝汐一闪而过的身影,她心里一紧,步子加快,匆匆拐过弯去,还没等看清眼前情景,只觉脖颈一凉,脑袋不受控制地脱离了身体,直直摔落在地,咕噜噜滚到了江凝汐脚边。江凝汐伸出脚,轻轻踢了踢禾叶的头颅,禾叶的视线随着这一脚转向自己的身子,这才惊觉,自己已经身首异处,脖颈处的血柱“噗”地喷射而出,足足有数丈之高。 这攻击来得太过突然且一击致命,禾叶甚至连向队友发出求救信号的机会都没有。 喜好砍头…… 这让禾叶联想到了暗花榜上的第五位要犯——黑心。 自己的队友恐怕也凶多吉少…… 禾叶闭上双眼,就此长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5、一挑三 桑妄很早之前就经常吐槽。炼器师制作的宝衣往往只着重上半身的防御,而下半身总是单薄。 一条同功能的宝裤往往是宝衣价格的两倍至三倍。 烟云裳跟桑妄说过,这好像叫作一种营销方式:产品差异化定价与组合营销。 那独眼女看着不像战力,所以只可能是辅助。辅助可大可小,但因其可能武力不那么高,所以桑妄将准头了对准了她。 一打多,最重要的是不失误。 桑妄这箭没失误。 发明那个营销方式的人真的忒坏,但现在,桑妄还有些感谢那个坏坏的人族。 不远处的石壁之后。 “灭了……” 得知队友死讯的瞬间,白发女子仿佛苍老了十岁。她僵立原地,欲哭无泪,麻木与仇恨在胸腔里翻涌。此刻,她脑海中只剩一个念头——杀了对面的那人。 千里不敢相信自己联想到的那个答案,于是再次询问:“什么?” 一支爆裂箭矢从千里身后穿过,插入岩壁中的下一瞬,焰火四溅,在雨水的泼洒下,很快熄灭汽化,石头被炸得碎块横飞。 这么无意义的攻击,仿佛是在挑衅。 “老大,天太黑了,还下着雨,那儿是密林,我找不到她的位置。”千里扭头望向自己的老大,“要不撤了,去禾叶那儿?” 闪电划亮天际一瞬,千里看清了白发女的脸色苍白,瞳孔放大,在看向她的那刻眼神变得空洞而凌厉。惊雷在头顶乍响,白发女与千里无声对视,没有立即回答千里的问题,而是转身,在蒲霓头顶施了个避雨决,回道:“不急……” “现在蒲霓的伤口还在出血,不适合长距离传送。等我一会儿,帮我看好蒲霓,我去捉住那人,逼问出她同伙的藏身处,再一起回去。” “可是……”千里有些不放心。 那人的修为虽然只有筑基初期,但她杀死的可是老派仙门的一宗之主啊! 想到自家老大和那宗主同等修为,千里稍稍放下心,没将担忧说出口。 修为上的极致碾压,就算对面那人有点本事,最多也就猫抓老鼠的过程不顺畅一些。 一直在打坐运气的蒲霓出声,“东北方,五十丈外。” 白发女接到辅助的提示,给了欲言又止的千里一个安抚眼神,而后御剑升空,飞速前进。 千里看向蒲霓,蒲霓扯出一个带有歉意的笑,闭上了双眼,继续运气压制血脉流速。 千里不好打扰蒲霓,只得帮其戒备。 噼里啪啦的雨声,湿透黏身的冷衣服,旁边还有负伤修整的队友,仿佛世界又重归祥和与安宁。 千里听着雨声,渐渐思绪飘飞。 其实不怕修为碾压的人也有,但千里只知道一个,那人在暗花榜上排第六,世人都称其无影。 等等!不会那么巧吧? 千里被自己的胡思乱想吓了一跳。 应该不会。 那人的刀上有追踪标记,如果是那个人的话早就有人来支援了。 等等……如果是那个人但是不用那把刀呢? 那更没事了。 不用那把刀的无影就是个打杂的,根本排不上号。 不管千里如何努力理清逻辑,她心里中的不安依旧挥之不去。 没事的,没事的。 出来混总归要还的,但肯定不是现在。 今天只是突发情况太多了。 对,就是这样。 一阵灵力波动从千里身后传来,千里瞬间警觉,迅速起身。待看清来人并非自家老大时,心中一紧,脚尖轻点,疾跃而去,手中长剑顺势横扫。 桑妄反应极快,见势不妙,立即下腰躲避,与那锋利的剑刃擦肩而过。 千里再次举剑劈来,桑妄横刀格挡,对方的力气实在太大,桑妄被推得连连后退。 可恶……还是低估了修为上的差距。 桑妄找准时机,侧身泄力,转身绕到千里背后,横刀劈砍。不料千里反应更快,脚尖用力,向后越去的同时脚尖一转,侧身用剑砍在桑妄胸廓的后外侧上方,不料剑却卡住。 人体内的肩胛骨,有一定几率卡住对方刺来的剑。 桑妄想接此拼一把,特意没躲,用力夹住肩膀。 千里的剑一时拔不出来,反而因为用力的拽动将桑妄带到了自己面前。 桑妄瞧准时机再次用焚杀劈砍千里。 千里再次侧身,那刀锋划破了她的外衣。 好在没受什么重伤,只是划了道微不足的口子。 桑妄闭住呼吸,在衣物的遮盖下,她也不确定到底有没有伤到对方。 下一瞬,千里忽得失去所有力气与反抗的手段。 刹那间,一种如同千万只蚂蚁在啃咬内脏的痛觉袭来,不断的刺激着千里的感官,使得千里大脑一片空白,就如同受到了麻痹,连本能反应都丧失了。 她如同一个深陷痛苦泥淖中的人,不断下沉,再下沉。 那种异样感很快攀升至喉头,千里用力用双手捂住脖颈,可那股痒意让人难以忍受,千里用指甲抓绕其自己的脖子。 很快,她的脖颈被抓出道道血痕。 “我……”余光中,一条黑蛇攀上手臂,千里抬手,低头看去,那哪是什么黑蛇,分明是一条不断蔓延的特殊黑色符文。 千里不可置信…… 无影所用的刀名叫焚杀,当其刺开一个口子时,诅咒也会从那个部位开始蔓延至全身。首先,它会从内脏开始蔓延黑色的纹路,爬满内脏,直到最后它会爬到人体表面的皮肤之上,直至爬满全身。 不管你的修为有多高,你都抵抗不了这种诅咒,几乎都在刹那间人就会倒地不起。 焚杀之下,人人平等。 桑妄缓缓将体内的仙剑拔出,鲜血汩汩流出浸染了桑妄的衣裳。 千里垂着头,瞪大眼,嗓音沙哑呢喃道:“无……影。” 虽然气若游丝,但桑妄依旧能感受到那股只有临终之人才会爆发出的复杂感情。 桑妄轻轻摇头,抬眼看向靠山壁瘫坐的独眼女。 独眼女从昏沉中苏醒,艰难睁开眼,看到眼前场景时面部肌肉抽动了一瞬。她没有反抗,不发一言地掀开自己的眼罩,红光渗出,一只通体红中带白的小蛇从眼眶爬出,探出上半身,朝着桑妄嘶嘶吐信。 一股强大的力量扑面而来,桑妄整个人僵直,完全动不了的同时身子在不自觉的发颤。 宛如是身体深处的灵魂受到了审判。 不管桑妄如何用力,自己的身体依旧动不了一点。 完了…… 那疯女人追上来她就完了。 半刻钟前,白发女气势汹汹地朝桑妄飞来。 桑妄二话不说,再次点燃高阶传送符。 距离越远,寻踪的时间相对更长。 根据刚刚那几次的经验,桑妄估摸着,那点时间刚好够桑妄制作一个天罗地网阵法。 利用原主储物袋里的上等材料绘制出的天罗地网阵,桑妄估计能困住那人须臾,而后桑妄在连用多张传送符,在对方一次一次使用寻踪符的间隙,回到石林,把那划伤她脸的弓箭手杀了。 桑妄得到灵力波动反馈,那白发女果真落入了天罗地网。 桑妄有些小得意,怎么感觉那三人比自己想象中的少些理智呢? 不就把辅助的腿搞废了吗?怎么情绪如此激动。 难道那人是团宠? 嗯……有可能。 桑妄回到石林,根据自己的计算,桑妄准确出现在刚才三人躲藏的石壁之后。 可能是因为有伤者,又或是她们就是单纯的轻敌,剩下的那两人竟然没转移位置,这才被桑妄钻篓子。 只是眼前的情况依旧不容乐观,桑妄在识海中询问:“杀姐,这就是你说的那个灵吗?” 【是的,是不是很强?】 “强到控得我快死了……” 【没事,来世我可能还会来找你的,然后如实告知你前世是怎么死的哈哈哈哈哈哈】 桑妄被怼得哑口无言。其实桑妄感受得到,这器灵对她似乎又爱又恨,只会在言语上用看似是开玩笑的口吻发泄自己的恶意。 如果当下眼睁睁看着她死也是她恶意中的一环的话,那这个灵就很坏了。 桑妄在心底叹息,反正自己也不算个好人,权当死得其所。 然而,下一秒,独眼女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她的双手用力捂住左眼,脸上露出极度恐惧的神情。 禁制解除随即,桑妄闪身至女子的身边。凑近一来,独眼女子的那只眼眶里的小蛇已经爆裂,鲜血顺着她的手臂流了一地。 红蛇是寄生灵,若它在宿主体内扎根越深,蒲霓获得的附赠能力越强。坏处就是,扎根越深,两者若有一方死亡,另一个也活不长。 方才,蒲霓用蛇眼看到了桑妄背负的因果。 若把普通人的因果绪絮团的大小比作南瓜,那桑妄就是太阳。 顷刻间,蒲霓看到了桑妄的所有前世,今生,以及未来。很快就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太阳,就是影响这个世界走向的关键人物。 无端的敬仰感充斥蒲霓全身心。 蒲霓好想跟桑妄聊聊,但是偷看太阳带来的无尽的业力瞬间反噬红蛇,现世报,且是立即生效。 作为宿主的蒲霓,其体内组织也随之开始软化成血水。奄奄一息的她利用最后的毅力,握住桑妄的手腕,颤巍巍地说道:“桑妄,无论你将来会有多么绝望,都要拼尽全力活下去,心要……狠……” 听及此,桑妄想到了很多往事,不由得鼻头发酸,卡在嘴中的“为什么”还未说出口,面前女子闭上双眼,头部失去支撑垂下。 一团血水从女子□□汩汩流出,与先前的血水汇成了一条血河…… 桑妄回过神,抽出自己的手腕,慌忙起身环视周围一圈,目光又落回那女子身上。 万里之外,白发女以暴力手段破坏天罗地网阵。 贴身的血石突然异动。她掀起衣服一看,暗道糟糕。 千里之外的血石竟也灭了。 白发女当机立断,掐住一张高阶传送符,身影瞬间从原地消散。 桑妄察觉到灵力波动,同样双指掐符,在白发女出现的前一刻消失不见。 白发女看着眼前的惨状,倒吸一口冷气。 愧疚与悔恨充斥着她的心头。 她将两名队友的遗体收入储物袋,而后又与桑妄展开了一场你追我赶的追逐战。 仅仅杀了一个弓箭手就废了条左手,而眼前这人的修为还整整高出一阶。 桑妄真的害怕了。 此刻,能救桑妄的唯有魔宗的支援。 桑妄懊悔不已,当初真不该试探那行人的财力,如今自己手里只剩下三张短程传送符。 这些传送符都是前些天用马腿炼制而成的。 已知魔域在东北方向,而自己身处西南,桑妄拼了命往东北逃窜。 离魔域越近,遇到魔宗之人的概率就越大。 虽然有可能碰到原主的熟人,从而被怀疑身份。但与其坐以待毙,桑妄还是决定赌一把。 仔细想来,不过九死一生罢了。 桑妄每使用一张传送符,便御剑飞行一段距离,在白发女追到之前,再用传送符逃离。如此反复,三张符很快就用完了。 可距离魔宗,至少还有一半的路程。 桑妄放弃徒劳的逃窜,决定殊死一搏。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6、失败 白发女双指掐符,就在即将催动灵力燃尽这张符的瞬间,余光瞥见,角落处的一块淋不到雨的区域,千里的剑安静地躺在那里,剑身上还残留着血迹。 这血迹的主人极有可能就是凶手。 白发女走近,拿出储物袋内的寻踪血石,双指从剑尖缓缓滑到剑尾,血一滴滴落在血石之上,血石顿时泛起血红的光亮。 * 桑妄慌了。 那白发女根本甩不掉! 桑妄都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身上被装了定位器? 桑妄一遍遍的逃跑,然后眼睁睁的看着对方一次次的追来。 在燃烧最后一张传送符之前,桑妄就决心,不再逃了。 “懒得挣扎了。” 【到不了魔域,你就往闹市区跑呗】 “我也想,但今天运气很差,可能是我该死吧。现在已经用完两张,全是在野外人迹罕至的地方。” 符箓再次燃尽,桑妄选了最远距离传送,看清眼前景象的时候,心已凉了半截。 又是野外。 不过一片巨杉林。 巨杉林枝繁叶茂,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利用好这复杂的地形,或许能大厨出其不意的效果。 桑妄快速观察周围地形,在脑海里模拟战略。现在她的样子有多么的坚定与自信,待会她就会被打的多狼狈。 忽然,天际出现一道女子身影。清风拂过,女子的白发肆意飘散,无形的威压如汹涌的潮水般向桑妄袭来。 天色陡然变暗,而她,仿佛全身都在发光。 白发女眼神一偏,瞬间锁定了桑妄的位置。桑妄心中暗叫不好,偷袭不成被提早发现了,连忙向身后密林深处躲闪。 可这一次,白发女再也不想继续这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她决定速战速决。 眨眼间,白发女闪身到桑妄的身边,挥剑袭来。桑妄侧身举刀回击,周身灵力疯狂运转,拼尽全力想要反抗。 在绝对的修为碾压面前,一切挣扎都如螳臂当车。 桑妄在白发女的攻击范围里左冲右突,妄图寻得一丝生机。可白发女的攻势密不透风,让桑妄避无可避。 很快,桑妄便气喘吁吁,体力和灵力都在迅速消耗。而白发女却面色如常,气息平稳,脸上带着一丝嘲讽:“你就是无影?比我想象中的弱多了。” “难不成……你是个冒牌货?” 桑妄根本无暇回应,她的全部精力都集中在抵挡攻击上。随着灵力的迅速流逝,她再也无力支撑高强度的挥刀动作。 白发女见状,不再与她周旋,长剑轻而易举地刺向桑妄的心脏。 桑妄瞳孔骤缩,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预料中的疼痛并未传来。 桑妄低头一看,心脏四周的身体竟诡异的黑雾化,长剑直接穿过,未造成致命伤害。 出现了! 那个规避致命伤的黑雾能力! 可是好像没用…… 白发女眉头紧皱,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她不信邪地又连刺数下,可每一剑都被那奇异的黑雾轻松避开。“哼,有点意思。”白发女冷笑一声,随即改变策略。她手掌张开,五指如钩,猛地向桑妄的脖颈抓去。 桑妄根本来不及躲避,被白发女一把摁在地上。不一会儿,桑妄表情痛苦,因窒息憋得满脸通红。 此时的桑妄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再也没有反抗的能力,只能任由对方摆布。 白发女改变策略,将长剑在桑妄身上轻轻一划,一道血口瞬间浮现。桑妄吃痛,闷哼出声。 只是划口子的话,不算致命伤,所以身体不会自动规避。 白发女并不会怜香惜玉,就像在画布上随意涂鸦一样,用锋利的刀刃在桑妄身上留下一道道弯弯曲曲、不规则的划痕。 随后,她又挑断了桑妄的手筋和脚筋。 桑妄咬着牙,强忍着剧痛,一声不吭。 见桑妄还试图去够落在一旁的焚杀,白发女一脚将那把妖刀踢到数丈之外。 桑妄闭上双眼,彻底摆烂。 似乎是玩够了,白发女一把揪住桑妄的头发,将她的头狠狠抬起,语气冰冷:“你的同伴都在哪里?” 同伴?桑妄脑海中一片混沌,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可能说的是江凝汐。桑妄气息奄奄,无力地摇了摇头。 白发女见状,眼底杀意更浓。她毫无预兆地松开手,桑妄的头重重地砸在地上。 紧接着,白发女用仙剑毫不犹豫地挑开了桑妄的肚皮。桑妄全身紧绷,脸上满是痛苦之色,但她硬是强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锋利的剑刃划到盆骨前才停下,大肠和小肠瞬间暴露在空气中,浓烈的血腥气弥漫开来。 “最后一次机会。”白发女说着,将脚狠狠踩在桑妄露出的肠子上,“说不说?” 桑妄疼得几近昏厥,但仍咬牙坚持:“我和她只是萍水相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白发女根本不听她的解释,脚下的力道越来越重,每踩一下,便质问一句。桑妄一次次重复着自己毫不知情,可换来的只是更猛烈的折磨。 渐渐的,桑妄眼前的世界开始模糊,意识也逐渐消散……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灵力波动,一道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迅速靠近。白发女警惕地抬起头,停下手中的动作,紧紧盯着灵力波动传来的方向,厉声喝道:“出来!” 桑妄也艰难地扭头看去,只见巨杉之后缓缓走出一个女子。她身着白衣,气质出挑,神情晦暗不明。 在桑妄的记忆中,除了顾鸢,还从未见过有人能将如此素净的白衣穿出这般独特的韵味。 “同伙吗?”白发女说着,脚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狠狠碾压着桑妄的肠子。 同伙?看来白发女不认她。 可她又是谁呢? 桑妄再也支撑不住,眼前一黑,疼晕了过去。 * 大半夜,祁思礼与尚未过门的妻子行完房事。妻子轻轻亲了她一下,便起身穿上衣服,匆匆出门。 祁思礼什么都没问,对此见怪不怪。 妻子身上一直藏着秘密,每次问她都不愿说,祁思礼也就不再多问。在她看来,只要两人之间的爱是真的,这些都不重要。 魔宗有专门用于请求支援的术法,发出的讯息会先传到魔域内阁。内阁会依据全修仙界魔宗人员的分布状况,再将信息发送出去。 这次传来的讯息是请求派一名医术高超之人前去支援。于是,内阁执事把伤者的信息发送给了离伤者最近的谢璃。 大半夜,月色如水,屋内弥漫着温馨而静谧的气息,谢璃与爱人沉浸在甜蜜的双人时光里,享受着独属于彼此的亲密时刻。 收到支援请求,谢璃满心不情愿,可出于职业道德,刚躺下的谢璃还是起身穿好衣服。 通常使用这种术法时,发送人都会附上一些具体内容,可这次却没有。 谢璃深入思索,大概率是发送人当时的情况太过危急,根本没时间附加更多信息。 按照定位,谢璃来到村子附近的树林,在一棵树下,发现了一名满身血腥味的女子。女子的手筋和脚筋被挑断,腹部被残忍剖开,肠子外露,上面还停留着几只苍蝇,见谢璃靠近,才嗡嗡地飞走。 谢璃放出神识感应四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后,才放心地走近这个生死未卜的女子。她探了探女子的脉搏,竟还有微弱跳动。 生命力真顽强…… 谢璃观察周围环境,判断这里肯定不是最初的拼杀现场,女子更像是被人特意带到此处的。 看她现在的状态,显然已经昏迷很久,所以刚刚那则求救讯息肯定不是她发出的。那么,发讯息的魔宗之人到底有什么目的呢?难道单纯只是想让自己救她? 谢璃蹲下,看着女子清秀稚嫩的面容,脑海中浮现出自家小家伙的笑脸,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算了,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带点什么回去,才不算白跑一趟。 谢璃施展御物诀,缓缓将女子的身体托起,让她悬浮在空中,然后小心翼翼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 祁思礼吃醋了。 大半夜的,妻子专门出门,结果带回来一个奄奄一息的女人,好好的二人世界就这么被搅和了,私密氛围也荡然无存。 凭借多年在外闯荡积累的经验,祁思礼明白,这世上总有一些人见不得光,没办法去正规医馆看病,所以他们的团队里往往需要医师。如此一来,祁思礼怀疑妻子可能是某个黑恶势力中的医师。她或许是自愿加入的,又或许是被利益裹挟、身不由己。 祁思礼倒不介意前者,可要是后者,她又该怎么办呢? 那女子在床上一躺就是半月,这半月里,祁思礼和妻子连房事都没了。祁思礼心里有火,却又不敢发作,只能自己生闷气。 这天,谢璃瞧着祁思礼盯着别处发呆的侧脸,不禁问道:“怎么了,思礼?我总觉得……你最近不太开心。”祁思礼像是被戳中了心事,慌慌张张想要掩饰:“没有。我就是表情臭了一点,不小心让你误会了,我现在笑一个给你看。”说着,勉强扯出一个看似极具感染力的微笑。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床上,桑妄朝内侧翻了个身…… “诶!”谢璃满脸惊恐,赶忙快步走到桑妄床边,把她又摆正了。 祁思礼刚扬起的嘴角瞬间垮了下来,这下是真笑不出来了。 她看着桑妄的侧脸,暗自咬牙。 这女子长得眉清目秀,保不准会威胁到自己在妻子心中的地位。 或者已经威胁到了? 啊啊啊! 谁来救救我。 我好憋屈。 妻子就在身边可却不能碰,这种感觉谁懂啊? 就跟猪的前面挂了一根胡萝卜。你既不能让它吃,也不想让它跑,它就那么在原地站着,每天睁眼闭眼都是那个胡萝卜,却不能靠近它分毫。 帮助完伤患,谢璃转过身,朝着祁思礼的方向走来。只见祁思礼抬眸望向她,眼神中满是委屈与渴望。 好像一只被主人遗忘许久的小狗。 谢璃见状,眼中笑意蔓延,伸出手轻轻捏了捏祁思礼的脸颊,触感柔软温热。 祁思礼被这亲昵的动作逗弄,紧绷的情绪瞬间消散,双手环抱住谢璃的腰肢往自己身上带…… 这场小插曲过后,午后祁思礼有事离开了一会儿。回来时发现,床上躺着的人消失了。 祁思礼刚想转身,一尖锐物就抵住了她的后腰。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7、苏醒 桑妄睡得很舒服,一个翻身,牵扯到了伤口,钻心的疼痛瞬间袭来,桑妄一下子清醒了几分。 桑妄微微皱眉,迷迷糊糊间,察觉到有个人走了过来,身上带着淡淡的草药香。 那人将她翻了回去,这一动作再次扯动了伤口。 桑妄暗暗咬紧牙关,佯装熟睡,在脑海里呼唤自己的本命器灵,却一直没得到回应。 桑妄心中隐隐泛起不安,再也无法入睡。 等两人离开后,桑妄便缓缓起身,开始打量起这个陌生的房间。 桑妄注意到自己的个人物品都被放在床边的小桌子上,她走过去,拿起储物袋。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那人回来得竟如此之快。 桑妄急忙躲到门后,暗中观察。 待那人走进房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时,桑妄悄然贴近了她的身后。 祁思礼不敢乱动,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对方是不是床上躺着的那个人。 “别动!”祁思礼停下扭头的动作,不敢轻举妄动。 桑妄压低声线,恶狠狠地道:“我睡了多久!” “半月了。”祁思礼颤抖着回答。 “谁救了我?” “我姐姐。” 桑妄将抵在祁思礼后腰的匕首拿远了些,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陌生的衣服,问道:“我的衣服又是谁换的?” “是我……” “都是你吗?” “刚开始是我姐姐,后面都是我在换。” “这里是哪儿?” “这是大贝村,你可能不认识。离这最近的仙门是灵瑶宗。” 就在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谢璃推门走进,看到眼前场景,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惊愕,又很快恢复平静,“仙师,可能有误会,别冲动。” 桑妄上下打量着谢璃,确定她不是那个从树后走出来的人,问道:“是你救了我?” “是的,当时我发现你的时候,你就在一棵树下,伤势很重,所以我就将你带回来医治了。” “周围没有其他人吗?” 谢璃摇了摇头。 桑妄听后,松开了祁思礼,然后向两人低头抱拳行礼,说道:“还请两位恩人见谅,我也是怕遇到坏人,所以行事极端了些。” 祁思礼重获自由,立刻向谢璃跑去,谢璃顺势握住祁思礼的手。祁思礼想要扑进谢璃怀里,却被谢璃眼疾手快地制止了。 见桑妄道歉,谢璃回道:“无妨,可以理解,你当时伤得实在是太重了。” “我躺了半月?” “是的。” 桑妄心中暗自叫苦,当初自己是以赴委托人的约来不及为借口才逃出迎春楼,没想到自己真的爽约了。 如今直接过去了半月,也不知道崔世瑛有没有跟灵瑶宗反应情况,要是灵瑶宗找上门来,桑妄还得费一番心思编造失踪半月的借口。 桑妄从储物袋中掏出大部分灵石,放在桌上,恭恭敬敬地推到谢璃面前,“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日后我还会登门道谢。” “这倒不必……” “主要是我可能还需在此处休养几天,所以……” 一直在旁静静观看两人交流的祁思礼,听到这话心里不乐意了。然而,谢璃却只是笑了笑,将祁思礼的手握得更紧了些,说道:“没问题,你的伤静养一段时间再下床才更稳妥。” “我叫江凝汐,你们可以叫我凝汐。以后几天请多多关照。”桑妄想用个假名,但又怕随便取的容易忘记,要是别人叫自己时反应不过来就露馅了,思量再三,便用了江凝汐的名字。 “我叫谢璃,这是我的……”谢璃扭头看向祁思礼,祁思礼瞪大了眼睛,朝着谢璃拼命做口型。 “妹妹?”谢璃读出声来,语气里带着一丝不确定。 “对,”祁思礼站起身,加大音量,试图吸引桑妄的注意,“我们俩是青梅竹马,从小玩到大,我比她小一岁。” 桑妄笑了笑,没拆穿两人拙劣的谎言,转而问道:“请问这附近有崔氏镖局吗?” “我们镇上刚好有一家,还是最近刚开的,仙师是要送东西?” 桑妄没有回答后半句的问题,“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晚点回来。” “我刚刚出去买菜了,仙师要一起吃晚饭吗?” “不用了,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桑妄说完,看向祁思礼,与她对视,嘴角微微勾起,说道:“我可能很晚回来,到时候给我留个门就好。”说罢,便起身准备离开。谢璃见状,也跟着起身,想要送桑妄出院门。 桑妄走到院落,只见院内干净整洁,规划得十分整齐。 忽得,桑妄愣神,被晾衣杆上的一套灵瑶宗弟子服吸引。 “谢小姐还接待了其他病人吗?” 最后走出来的祁思礼看到桑妄盯着那套自己机缘巧合下得来的弟子服,心中一紧,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 而谢璃没注意到桑妄看到了那套弟子服,回道:“没有,只接待了你。” 桑妄偏过头,用余光瞥见后方的祁思礼,按捺住扭头细看的冲动,转而向谢璃询问前往小镇的路径。问明之后,她便与二人道别离开了。 桑妄赶到小镇,顺利找到崔氏镖局。她当即写了一封信,嘱咐伙计加急送给崔世瑛。 现在桑妄的身体状况不是不能坚持飞往南冥,但是,桑妄也不至于为了个宗门任务如此拼命。 桑妄身体欠佳,一路上头脑昏沉,身子一直在冒虚汗,随性不再闲逛,早早回到大贝村,打算好好休息。 刚一进门,桑妄便撞见谢璃正温柔地给祁思礼擦嘴。 祁思礼猛地扭头看向桑妄,瞳孔瞬间放大,惊讶得说不出话。桑妄见状,下意识抿了抿嘴,努力压制住那想要上扬的嘴角。 谢璃率先打破僵局,“我们特意给你留了饭菜,我去灶房热一下。”说着,轻轻端起两盘用锅盖盖住的菜,站起身来。 “诶诶,姐姐我也去!”祁思礼一听,急忙起身,显得有些慌乱。 谢璃露出一抹温和的笑,轻声说道:“不用啦,我就热个饭菜,很快的。你留在这儿,陪陪江姑娘聊聊天。”说完,又转头对桑妄解释道:“她这孩子从小就怕生,其实熟悉之后可爱讲话了。” 看到这一幕,桑妄推辞的话卡在了嘴边,索性不说了。 谢璃从桑妄身边走过时,桑妄瞧了眼满脸无奈且找不到正当理由跟上去的祁思礼,竟被逗乐了。 桑妄径直走进室内,在桌前稳稳落座。 “那两道菜都是什么呀,被盖住了。”桑妄轻声问道。 “哦……都是我喜欢吃的。”祁思礼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桑妄打趣:“那你还舍得给我?” “没有没有,我是觉得我姐姐做这两道菜最好吃了。姐姐问我给你做什么菜好,我才推荐了这两道。”祁思礼说着,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小声喃喃,“不过也是因为我自己想吃,所以……”说完,她有些羞涩地朝桑妄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 “对了,仙门生活是啥样的呀?”桑妄话题一转,语气里透着向往与好奇。 见祁思礼愣在那儿,似乎没反应过来,桑妄又补充道:“我就是个散修,为了修炼,和亲朋好友都断了联系,还不小心得罪了一些世家的年轻子弟,他们一直想置我于死地。我现在都还觉得懵懵的,像在做梦一样,真没想到自己还能活着……”桑妄说着,情绪有些激动,眼眶微微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祁思礼看着这副失态模样的桑妄,被伤感的情绪感染,也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往事……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8、怀恨(祁思礼篇) 祁思礼自己是散修,她母亲是散修,她父亲也是散修。 在祁思礼记忆中,母亲坚韧而伟大,温柔而刚强。 祁思礼的母亲名叫祁戚。 在其十三四岁时,祁戚在砍柴途中的树林里发现了一个昏倒的散修,费尽周折将其拖回了家。 经过家人的照拂,第二天,她便苏醒了过来。不仅留下了几块下品灵石,还因觉这女孩合眼缘,悄悄传授了祁戚炼气功法。 几年后,女孩成了亭亭玉立的姑娘,修为已至炼气中期,家里人的催婚与道德枷锁压得她喘不过气,在某天夜里祁戚离家出走,从此了无音讯。 那时家中年仅五岁的妹妹,已到了记事的年纪。每当祁戚望着天边明月,愧疚感便如潮水般涌来。她暗自下定决心,待自己修炼至筑基期,一定要光荣回乡,将妹妹接到靠近仙门的繁华城镇,让她也脱离桎梏的囚牢。 只可惜天不遂人愿,祁戚陷入了爱河。 祁戚至今记得,当年自己大着肚子站在仙门选拔赛台下,看着初恋在众人喝彩声中接过外门弟子令牌。他转身时眼神冰冷如霜,抛下一句“大道不容私情”,便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云阶尽头。 此后,祁戚独自熬过生产的剧痛,在寒夜中抱着啼哭的女儿,才明白所谓山盟海誓不过是镜花水月。 至此往后,祁戚早褪去幻想,曾经承诺要接妹妹进城的计划,也在生活的重压下被无限搁置。 祁戚凭借毒辣的眼力与果敢的决断,在赌石场屡开珍品,用沾满石粉的双手为年幼的祁思礼筑起避风港。 在母亲耳濡目染下,祁思礼自小踏上修行之路,十二岁那年,变故骤生。 某世家小少爷觊觎祁戚新得的极品料子,开出极低价格强买不成,竟公然仗势欺人。 祁戚宁折不弯的性子彻底激怒对方,当街惨遭毒打。她倒在血泊中的模样,永远刻进了祁思礼的记忆深处。 那世家子弟扬起的马鞭、路人畏惧退缩的眼神,连同母亲身下蔓延的猩红,成了少女心中连绵不绝的冷雨。 从乡下来投奔自己母亲的小姨得知此事,当即拽着年幼的祁思礼准备回大贝村。 临走前,祁思礼突然挣脱小姨的手,一路狂奔到那年轻男性面前,目光直直地盯着对方。小姨追上来时吓得脸色煞白,急忙拉起祁思礼连声道歉,转身就跑。 那个男的脖子上有一大块红色胎记,很难看,很恶心。 * 祁思礼的小姨叫祁薇。 直至送走双亲,祁薇才决定离开村子,像姐姐那样潇洒的为自己而活。 那天在村口,祁薇在心里放出豪言壮志—— 不闯出一片天不回家。 出去闯荡没半年,就偶遇了多年前独自离家出走的姐姐。 本以为会是个好的开始,没想到是苦难的开端。 经历那场变故后,祁薇带着祁思礼重返大贝村,褪去了往日的浮躁。 祁思礼那时还小,就把自己母亲的言传身教的话重复了一遍。 “炼气只是锻造身体,所有人都可以去炼气,到了筑基才配得上一个仙字。” “那你筑基是不是就打得过那群人了?” “有可能,不过我需要灵石修炼。” 灵石可贵咯。 小祁思礼要修炼,家里也没有其他劳动力。 祁薇陷入沉思,脑海里全是小祁思礼坚定的眼神。 那晚,祁薇在床头枯坐了一夜。第二天,祁薇毅然放下身段,去村旁矿山里当起矿工,她靠着沾满煤灰的双手,艰难维系着祁思礼的修炼所需。 寒来暑往,四年过去,祁薇从最初的底层苦力做到了探矿小队长。 * 原本,大贝村的村民世世代代以种地为生。直到有一天,村里有人在自家荒地中发现了煤矿脉,此人立刻找到村长。两个贪婪的人不谋而合,从此狼狈为奸。 要向地区管辖仙府申请开矿手续,就需要提前收购田地。可他们一时拿不出收购资金,于是宣称:矿是村子里每个人的,日后收益人人有份。 一些村民被这番说辞打动,急急忙忙捐出了全部土地,田契的户主也改成了村长的名字。村长却又说:"就你这点土地,根本不够申请开矿手续的。" 于是他开始拉更多人入伙,这些人又各自拉拢其他人。最终,村长的邪恶计划得逞,不费分文就获取了村民的大量土地。 随后,村长以“自食其力,赚的都是自己的”为由,鼓动一大批青壮年下矿劳作。等腰包鼓起来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重金聘请修士当护卫,甚至许诺给对方一半的分红,只为让其帮忙撑场子。而当初承诺给村民的分红,除了那个同谋,其他人分文未得。 不久后,有些村民不愿再挖矿,村长就开出极具诱惑力的工钱继续招募他们。从表面上看,大贝村确实富起来了,可财富分配严重不均,贫富差距悬殊,大部分人都是在拿健康还钱,得不偿失。 村长一跃成为村里的土皇帝,村民们相互制约,敢怒不敢言,见面时还会不自觉地谄媚讨好。 这就是权力和财富带来的腐蚀与扭曲。 由于长期挖煤且缺乏防护措施,许多村民都患上了肺病,到了后期疼痛难忍,睡觉时都只能跪着,很多人三四十岁就死了。 * 祁思礼时常闭关数月,为掩人耳目,对外宣传自己患有隐疾,不便多出门。久而久之,村里人也习以为常。 村长的帮凶散修也经常闭关,祁思礼也得避着他,毕竟那人能与村长狼狈为奸迫害村民,也不是什么好人。 若那人发现年幼且势单力薄的祁思礼,难保不会对她下手,抢走母亲留下储物袋中的修炼功法和珍贵物品。 对灵石稀缺的散修而言,这些已是一笔不小的财富。 十四岁那年,祁思礼的隔壁搬来了一户人家。是个女医师带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女孩,那个女孩和她一般大,后来祁思礼才知道,她比自己还大一岁。 她说她叫作谢璃,是个孤儿,幸得尊长好心收养。 此次因尊长在城里治病惹上官司,才暂避乡下。 同是天涯沦落人的境遇,让祁思礼对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 如果自己修为强大,那她自己就是绝对的真理,就不会发生这档子需要清白的人花尽半生精力自证清白的事。 祁思礼再次下定决心,要好好修炼,成为小姨以及谢璃这样需要公道的人的靠山。 有次祁思礼闭关了数月,小姨对外一直都说她在养病不宜见人。 祁思礼出关后,已是炼气后期。 小姨特意统治谢璃。得知祁思礼已可以出来活动,谢璃推掉眼前的事务,跑到祁思礼身边。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呀?我学医术治好你。” “就是……隐疾,不好说出口的那种……” 谢璃露出意味深长的眼神,来回打量祁思礼。 十六岁那年,十七岁的谢璃邀请祁思礼同床共枕。 祁思礼答应了,她脸颊烧得通红,隐在黑夜,谢璃瞧不着。 两人之间原本有两个枕头的距离,谢璃一个翻身,就贴近了祁思礼。 祁思礼禁闭双眼,不敢乱动。 谢璃湿热的呼吸打在她敏感的耳垂上,祁思礼不由得呼吸加重,心跳如擂鼓。 谢璃撑起上半身,压在祁思礼身上,不由分说地强吻了祁思礼。 祁思礼睁开眼,又马上闭上,积蓄已久的情愫在此刻汹涌迸发爆发,她沉溺在这份柔软与炽热里,享受此刻短暂而激烈的身心交融。任由谢璃将她搂入怀中。 祁思礼的脑袋靠在谢璃颈窝,整个人几乎靠在谢璃身上。 软软的,香香的。 祁思礼深埋着脸,不敢乱动。 谢璃发笑,又凑近亲了亲祁思礼的脸颊。 “思礼,我明天要和尊长去城里打官司。如果输了,半月就会回来;如果赢了……或许很久都不会回来了。” 祁思礼慌乱抬头:“那我怎么找到你?” “不用,我来找你就好。” “那你不来找我呢?” “你就忘了我。” “忘不掉呢?” 黑暗中,谢璃沉默许久,轻轻吻了吻祁思礼的额头。 那一夜,祁思礼枕着谢璃的气息入眠,安稳得从未有过。可次日清晨,枕边早已空无一人。 祁思礼的心也变得空落落。 谢璃在的时候,祁思礼总会勤奋抽空修炼。谢璃走后,修炼的日子突然变得漫长又枯燥。 一月后,谢璃没等到,反而等来了噩耗。 在矿场内劳作的小姨,遭遇矿道坍塌 村长担心求援会暴露事故,影响开矿权,竟下令直接封死矿道。 那天下着小雨,村里的人都很安静。村长来到村大院,所有人都安静排队,领取以抚恤金为名的封口费。 祁思礼红着眼眶坐在一旁,她没去排那耻辱的长队,坐在不远处,将每个拿钱的人都记在心里。 多年后,祁思礼不再恨那些人,而是更加痛恨那三个罪魁祸首。 村长发完排队的最后一人的抚恤金,带着油腻的假笑走直祁思礼面前,递出了双份封口费。 祁思礼一把打掉对方肥胖的手,村长手中的钱封被拍飞落地。一旁的村民急忙上前捡起,弯腰恭恭敬敬地双手递还。 村长怒目圆睁,没理会他人的谄媚,伸手指着祁思礼厉声威胁:“今晚来给我道歉。不然这钱你一分也拿不到!” 祁思礼一直在保护伞后成长,一想到这是挡在身前的小姨与母亲面对的世界,祁思礼就什么都不怕了。 当晚,祁思礼不再掩藏实力。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19、血刃(祁思礼篇) 祁思礼如期而至,踏入屋内时,村长刚沐浴完毕,松垮的上衣敞着,肥硕的肚皮在空气中晃荡。瞥见如约而至的祁思礼,他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狞笑,摇晃着逼近。 祁思礼停下脚步,低埋着头。 待村长说着污言秽语靠近时,祁思礼抬眸,眼底寒光乍现。村长脚步微滞,几乎在同一瞬间,祁思礼袖中匕首闪电般出鞘,狠狠刺入对方脖颈。 利刃划开大动脉的刹那,血柱如喷泉般迸射而出,溅落的血花在半空中划出猩红弧线。 祁思礼没有闪躲,任由温热的鲜血浸透衣衫,暗红色的血渍在布料上晕染开来,与她冷冽的神情交织成一曲血色的复仇挽歌。 随后祁思礼快步走到那个同谋家中,路上行人见了仿若全身被血浸染过的祁思礼,直接被吓得瘫软在地。 祁思礼出现失误,砍偏了,只砍断了那人一条胳膊。那个散修及时赶到,护住了村长的同谋。祁思礼被法术击伤,落荒而逃。 几年后,祁思礼才懂得,其实真正统治村子的,是那个吸血的散修。 当年那散修炼气后期,而十六岁的祁思礼才炼气中期,一个小段的修为差距加上缺少实战经验,祁思礼命中注定败了。 * 祁思礼摸爬滚打了几年,逐渐有了个散修的模样。 散修也有晋升通道,那就是通过散修大比进入仙门外门。 在众多仙门中,祁思礼最向往的宗门是灵瑶宗。这是一座全女仙门,重金新建,环境极佳。宗主名下有三座灵矿山,功法秘籍可能少了些,但据说灵石月例比其他仙门多,时不时还发福利。 于是祁思礼来到了更靠近灵瑶宗的城镇,在那边有个客栈,专为散修提供灵活工作。祁思礼攒够了灵石就会去修炼一段时间,而后再回来工作。 祁思礼在那一干就是十八年。 店里人来来往往,什么牛鬼蛇神或是道貌岸然的人都见过。 每次有灵瑶宗的弟子来用餐,祁思礼都会很喜悦,还经常偷听她们的谈话。 直至有一天,祁思礼深受触动。 有个炼气后期的灵瑶宗外门弟子说,她是当年灵瑶宗管辖境内走蛟时的受难儿童,被灵瑶宗长老带回宗门,因为一股坚毅的劲儿,在外门入门测试时在末位晋级。 其实她的资质也一般般,入宗后的排名一直处于末流。奈何运气好,因是长老亲自带回的才获得仙缘。 灵瑶宗正处于前期求稳发展阶段,不会大肆宣扬招纳新弟子,最多只在自己境内招。 祁思礼那天晚上很生气,不是气那个运气好却修为没自己高的灵瑶宗弟子,而是为自己的早年遭遇感到心理不平衡。 不负责的父亲离去的那次,母亲被强权剥夺生命的那次,小姨遭遇矿难却无法得到救援那次,为什么就没出现个某某长老解救自己于水火呢? 迟到的正义是冷漠的,是解决了事情却挽救不了过去的伤痛的。 正义应该是即时的,是爽快的,而不是憋屈的,更不是跪着求来的。 没人在意应属于你的公道时,公道就该由自己争取来。 日复一日的孤独修行中,祁思礼的报仇也是一拖再拖,总想等自己做好完全准备后再去报仇,沉吟至今连对方家住哪儿都不知道。 因为害怕失败,因为害怕成功。 成功就会改变当前现状,即熟悉的痛苦,很多人宁愿活在熟悉的痛苦里,也不愿意鼓起勇气设定小步计划进行改变。 以及…… 祁思礼害怕回到那个伤心地。 小姨不在了,谢璃也不回来了。 在未报仇雪恨之前,祁思礼从未去参加过灵瑶宗的散修大比。 * 某一日,店里来了位身着灵瑶宗弟子服的女修。那人身姿挺拔,气质出挑,凌厉气质外露,令人不禁侧目。 只可惜,这位客人仅入住一夜便不见踪影。几天后,展柜吩咐祁思礼去收拾那间客房。 祁思礼收拾床铺时,发现上面凌乱堆放着一套灵瑶宗弟子服,又从衾被里翻出一块紫檀木令牌,上面刻着“四十三”与“灵瑶宗”字样。 午后客流稀少,祁思礼望着这套梦寐以求的弟子服,鬼使神差地穿了上去,对着铜镜摆出各种姿势。正摆出个造作姿势时,未反锁的房门突然被推开。 来人瞥见祁思礼身上的弟子服,脸色骤变,急忙关上房门,在门外毕恭毕敬地致歉。 祁思礼瞬间反应过来,对方误将自己认作仙门修士。这类以貌取人的事她经历多了,心中不禁涌起反抗的念头。 祁思礼眼神一冷,厉声道:“你最好滚远点,别让我在这间客栈见到你!” 那人慌不迭地跑下楼,匆匆退房离去。 祁思礼换回自己的衣服,下楼时正听见展柜抱怨:“怎么刚入住就走了,是不是那间房没收拾干净!”掌柜瞥见祁思礼,吩咐道:“去二楼地字房看看,是不是没收拾干净。” 祁思礼转身上楼,指尖不自觉摩挲着储物袋,那里静静躺着那件灵瑶宗弟子服。 放仓库里落灰就可惜了,放自己储物袋里还能好好保管。就算以后那人来寻,还给她就是了,现在自己只是好心帮忙暂时保管。 就此又过了半月,转机出现了…… 那天,店里来了个脖子上生着醒目大红胎记的男子,相貌平平却举止嚣张。他大声吹嘘时,身旁小弟唯唯诺诺地附和;肆意吐着骨头,将餐后的桌面弄得杯盘狼藉。 祁思礼来回上餐,多次确认自己到底有没有认错那个胎记。瞥见对方护卫皆是筑基初期修为,她只能强压下眼底翻涌的恨意。 上完餐后,祁思礼躲在角落,透过缝隙死死盯着那个杀害自己母亲的仇人,咬着牙无声落泪。 那一行人的镖旗上写着“崔氏”二字,祁思礼暗自记下,轻而易举便寻到了崔氏一族的宅邸。 月末领完工钱,祁思礼提出辞职:“打算闭关修炼,参加散修大比。不穿上仙袍,我绝不会回来。” 展柜闻言,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笑意落在祁思礼眼底,似淬了冰的针,不知是讽她蚍蜉撼树,还是笑她痴人说梦。 “行吧小家伙,以后有需要就来找我。” 祁思礼连连答应,心里想的却是自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将来的某一天,若我实现了我的理想我一定不会让自己的双脚再站在这油污的地板上! * 散修处于修士中的最低端,他们的世界充满尔虞我诈,为了一点点修炼资源,就要拼尽全力。就如在残酷丛林中挣扎求生的困兽,变得为了生存不择手段。 外界都认为散修素质不一,但普遍低下。 世界对散修是充满敌意的,要么是同为散修的把你当竞争者,还会因为散修没有靠山而杀人夺宝,又或者把你当作潜在罪犯,仿佛一转眼就会被顺走什么东西。 祁思礼来到南冥,又换上了那套弟子服,特别惊讶,原来仙门弟子的视角是这样的。压榨工人劳动力的客栈展柜会对你笑脸相迎,百般讨好;逛小摊贩的摊位时,摊主们会热情迎接,而不是态度不善地处处提防。 人族推翻了龙族的统治,一些看似是人族的家伙,却变成了重新实施统治的“恶龙”。 * 夜幕深沉,祁思礼再次换上灵瑶宗弟子服,在路人敬畏的侧目中,阔步走向崔府朱漆大门。 接待的奴仆瞅见她腰间晃动的灵瑶宗令牌,连身份都未敢核验,便毕恭毕敬地将其引入大厅。 男主人面相和善,言语间却透着精明狡诈。祁思礼强压内心反感,以送货之名与对方周旋。 唯有先卸下对方防备,才能顺利引出那个长着胎记的仇人。 天遂人愿,那个长有丑陋胎记的男人手里拿着块玉貔貅出现。祁思礼眼前一亮,找准时机,也说自己喜欢玩玉,从而获得了与对方独处的机会。 有很多个瞬间祁思礼都可以将剑刺入对方不设防的后背,但祁思礼一直在等一个万无一失的时机。 祁思礼想到了即将来临的复仇十分激动,心脏剧烈加速,手忍不住发抖,好在那个男的没看出她的异样。 待踏入内室,祁思礼不着痕迹地反手掩上房门。就在男人转身的刹那,寒光骤闪,长剑裹挟着十八年的恨意破空而出。 这次她不会再失手了! 惨叫声戛然而止,带着惊恐表情的头颅滚落地面。那具没了头的躯体仍下意识前冲,却在触到门扉时轰然向前倾倒,血如泉涌,溅上雕花梁柱。 完成复仇,祁思礼连夜赶往大贝村。 祁思礼现在是筑基初期修为,那个散修很可能与她同等修为。 但是现在有了这套特权服的加成,并且是在灵瑶宗管辖境内,想来那人也不敢动自己。 就算到时候发现自己与对方修为差距悬殊,从而撤退也方便。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0、快意恩仇(祁思礼篇) 祁思礼时隔十八年,再度回到了大贝村。 昔日神神叨叨的长辈大多因肺病离世,仅剩矿场管理岗位的几人苟延残喘。同龄者面容沧桑,不少已生儿育女,却也被病痛折磨得形销骨立,半只脚踏入棺材。 祁思礼身着干净整洁、仿若自带光晕的灵瑶宗弟子服,佩剑在身,与破败褪色的村落形成刺目反差。 走至村口,有人见到她了满面惊诧之色,村里很安静,祁思礼一路走来跟在她身后的人越来越多。 最深的压迫来自“自己人”。 祁思礼说不清自己进入村里的目的,只知道自己一路走来在他人的目光中脊背越发挺直。 “怎么长得那么像祁思礼呀?不会是她的女儿吧?” “怎么会那么像呢?简直一模一样。” “诶!她不会也是个仙人吧!村长家的那位仙人也是这么多年都不见老的。” “你这么一说那个谢姑娘不也这么多年也没老吗?她怎么不是仙人呢?” 作为修士的祁思礼五感比常人敏锐,这些声音她都听得一清二楚。 在众人的窃窃私语中,祁思礼听到了一个“谢姑娘”,会是谢璃吗? 祁思礼立即转身,刚想出口询问那人,人群中就走出了一个花容月貌女子,周身气度与衣衫褴褛的村民形成刺目反差。 待看清来人,祁思礼喉头发紧,鼻尖酸涩,千言万语堵在胸口。 * "思礼!"谢璃先声夺人,一把推开挡在前面的人,冲出人群包围,快步走到祁思礼面前,紧紧将她拥入怀中。 祁思礼将脸埋在谢璃肩窝,谢璃感受到一片温热湿润——那是祁思礼的眼泪。 祁思礼声音哽咽,断断续续道:"你怎么在这儿……我是不是……是不是来晚了?" "没有。是我回来晚了,该我向你道歉。我怕出去找你反而会错过,所以一直在这里等你。" "饿了吗?去我家吃饭吧。" "好……但现在人太多了。" 谢璃抬起头,对围观的村民厉声说道:"都散了吧,回去吃饭!"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这才三三两两地散去。 "思礼,人都走了,我们走吧。" 祁思礼抬起头,谢璃轻轻用袖口为她擦去眼泪,然后牵起她的手往家走去。 路过祁思礼家时,谢璃提议:"要进去看看吗?希望你别介意,我擅自换了锁,还定期过来打扫。" 祁思礼垂眸,神情略显低落:"晚点吧,我现在只想吃饭。" "谢谢你……姐姐。" 谢璃温柔一笑,将祁思礼领进屋内,转身去清洗新鲜水果。祁思礼独自走进房间,环顾四周,最后在床边坐下。 谢璃端着一盘洗净的葡萄进来,随手关上门并落锁,在祁思礼身边坐下,剥开一颗葡萄递到祁思礼嘴边。 祁思礼招架不住,连连说不用。可谢璃依旧剥开后就往祁思礼嘴里送。 谢璃的喂食的手指时不时会碰到祁思礼的嘴唇,那肌肤的感觉柔软而温润,仿佛是春日里最娇嫩的花瓣。 祁思礼顿感一阵微妙的酥麻从唇间蔓延全身。 葡萄酸甜可口,祁思礼接连吃了几颗,实在受不了这般亲密接触,连忙硬说自己吃饱了,先不吃了。 吃完最后一颗,谢璃用床头柜上的手帕擦了擦手,重新坐回原处。她凝视着祁思礼沾着葡萄汁的嘴唇,嘴角勾起一抹笑意,缓缓靠近,最终吻了上去。 祁思礼急忙闭眼,呼吸急促,被谢璃揽着腰轻轻放倒在床榻上…… 两个时辰后,两人才吃上饭。 浅睡中的祁思礼被谢璃吻醒,她睡眼朦胧,在谢璃的搀扶下撑起上半身,慵懒地靠在对方怀中。谢璃拿起衣服要为她穿上。 看到谢璃拿来一套干净衣服,祁思礼瞬间清醒:"我还是穿原来那件吧。" 谢璃默默将放在床头柜上的灵瑶宗弟子服拿过来:"刚才掉在地上了。" 听到这话,祁思礼的耳朵瞬间红透。 "还能穿,不急着洗。"祁思礼顿了顿,"我待会可能要出去一趟。" 谢璃眼睛微眯,似有所悟。 * 饭后残阳将天空染成血色,祁思礼与谢璃沿着田埂走出半里地,迎面撞上两位不速之客。独臂男人走在前,身后剑客肩头斜扛长剑,来势汹汹。 “俊叔好久不见。”祁思礼目光扫过对方隆起的那团颤巍巍的肥肉,右脸颊暗红色胎记像块腐烂的疤。语气恭敬熟络中透着阴阳怪气。 而那散修依旧是记忆里的阴冷模样。 走着走着,散修突然僵在原地,目光死死钉在祁思礼月白色的宗门道袍上。 祁俊三角眼笑得只剩条缝,脸上横肉挤成核桃褶:"思思啊,你让我过得好苦啊。"他冲身后的散修摆了下头,示意后面的人去除掉祁思礼。 余光却瞥见本该扑上去的人站立不动,表情凝重。 散修喉结艰难滚动两下,突然扯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他单膝跪地时掀起大片尘土,俯首,双手抱拳,声音发颤:"道友可是灵瑶宗弟子?" “嗯,那日落荒而逃,偶得灵瑶宗长老救助。”祁思礼把玩着腰间刻着"四十三"的鎏金牌令,夕阳在令牌上折射出刺目金光,“还多亏了二位,我才偶得仙缘。” 祁俊的啤酒肚突然僵住,他盯着那枚象征内门弟子的令牌,绿豆大的眼睛几乎要瞪出来。不过瞬息,他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堆出讨好笑容:"是好事!天大的好事!当年都是误会......" “来来来,把村子里的人都叫来,给大家道喜!咱村出了个灵瑶宗弟子!” 祁思礼抿唇轻笑,眼底闪过一丝鄙夷,抬手抚了抚身上的宗门服饰,愈发觉得熨帖。 “思礼,”谢璃轻轻拽住她的衣角,“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 祁思礼扭头,笑得有些苦涩:“晚点再说。” 谢璃不再追问,默默跟在祁思礼身后。 锣鼓喧天中,不过半刻钟,全村老少几乎都汇聚到了村大院前的空地上。 祁俊站在高台之上滔滔不绝,台下众人望向祁思礼的目光里,交织着好奇与崇敬,仿佛她是下凡救世的神明,望而生畏。 人群中突然有人冲着平日欺压村民的散修挤眉弄眼,见对方怒目而视,这人非但不惧,反而扯着下眼睑做起鬼脸挑衅。 散修暴怒,手刚握住剑柄,突然脸色骤变,捂着胸口踉跄跪地。一阵钻心的疼痛袭来,他眼前一黑栽倒在地,背后赫然插着一把长剑,半截剑身没入体内。 祁思礼缓步上前,利落拔出长剑,剑锋一转,直指祁俊咽喉。 寒光映得祁俊瞳孔骤缩,他连连后退,脚下一软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向后爬去,直到后背抵住土墙。恐惧让他涕泪横流,对着沙石地连连磕头:“别杀我!我把赚的灵石都给你……求求你饶命!” “若让你痛快死,那可便宜你了。”祁思礼神色冰冷,“做尽伤天害理事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会有今天?” 言罢,她收剑转身,牵起谢璃的手离开。围观村民目送两人远去,随即围向瘫软在地的祁俊。 凄厉的惨叫声从身后传来,祁思礼没有回头。 祁思礼只求快意恩仇,至于后续如何处置,既不懂,也无意插手。 回到二人小居后,祁思礼又被谢璃压在身下,关门闭户七日才再次走出院门。 大贝村早已改天换地。 祁俊倒台后,他名下的田产与矿场尽数被村里新成立的矿场联会接管。如今,矿场收益按人头与出力多寡进行分配,一切都井井有条。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21、嫌隙 “仙门生活……”祁思礼左手大拇指摩挲着食指指腹,好似陷入沉思。 正当桑妄以为对方答不上来要给台阶下时,祁思礼继续道:“仙门里的真真假假,可比外头热闹多了。” “是嘛……”桑妄对这个回答很感兴趣,“能细说吗?我也想进灵瑶宗,到时候当你师妹,师姐你可要罩着我点。” 祁思礼被逗笑,顺着桑妄的话头道:“放心,我铁定罩着你。”随即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还有那些表面和和气气的同门,背地里为了争夺修炼资源,使绊子的手段多着呢。你要是真来了……”祁思礼顿了顿,“可得把眼睛擦亮些。” 桑妄轻勾嘴角,又很快放下,“那我可以相信你吗?” 祁思礼轻蹙眉头,思索片刻,决定用另一种侧面的回答,眼神坚定看向桑妄的眼睛:“我对于我至今的所作所为都问心无愧。” 祁思礼又快速补了句,“你呢?” 桑妄对这个回答感到意外:“我……我没你这么坦荡。”随即,声音里带着哽咽,用手撑起额头,似乎在掩饰自己失控的表情,“我伤害过好多人,哪怕我不想那样。” 祁思礼一扫之前的俏皮模样,反倒有些历经沧桑的沉稳:“我也伤害过别人,但我问心无愧。” 祁思礼起身,去拿了一块干净的手帕递给桑妄,坐下接着道:“江姑娘,你想开点,有些事情不是你的错,你只是刚好处于那个位置。就比如你有意识起,你就是河边的一颗小石子,某一天,一阵河浪拍了过来,把你卷入了海底,从此就陷入了漂泊与凌乱之中,顺波逐流,身不由己。” “如果你没体验过一次莫名其妙的成功,莫名其妙的失败,你是无法感觉到人是被命运推着走的。” “很多人的人生中几乎都有这一次改变自己命运的浪,最后你又会上哪个岸,也是不得而知的。就算你上岸,可能不久后又会被浪花掀进河底再次漂泊。” “如果生活把你压的喘不过气,你就把自己想成一颗在水里漂泊的石子,不要带着情绪去感受问题,你就会好受一些。” 桑妄吸了吸鼻子:“可是活着真的好痛苦啊!为什么我的一生就在出生那刻就被决定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 祁思礼也不知如何回答,再度直起腰身,小心翼翼地将桑妄发顶轻按向自己腹部,掌心贴合对方微颤的脊背,一下又一下,似在哄一只受惊的幼兽。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端着餐盘的谢璃见两人依偎的场景,不禁莞尔。 她就离开了一小会儿,两人就混熟了。 在谢璃的注视下,祁思礼不自在地松开了桑妄。 谢璃轻声开口:“思礼,热水烧好了,快去洗澡。” 祁思礼面露震惊:“啊?会不会太早了?” “江姑娘需要早些休息,你也早点睡,别叨扰人家。” 祁思礼看向桑妄,桑妄微微颔首,再看向谢璃努努嘴:“那好吧。”话落抬腿离去。 谢璃检查过桑妄的身体,没有半点魔族血脉,正统人族,修为筑基初期,和祁思礼一样。 谢璃向上级发送传讯,得到了回答是没有救错。 没有救错的话,那就是自己人。一个没有同宗血脉的自己人。要么是被迫帮助魔宗,要么是主动投靠魔宗。 桑妄很合谢璃眼缘,所以谢璃很想了解桑妄,有需要的话,自己也可以提供一些帮助。 谢璃为桑妄盛了碗饭,随后关上门,在祁思礼刚坐过的圆凳上坐下。 “江姑娘,”谢璃抬眼望向桑妄,烛火在她眼底晃动出细碎的光,“这饭菜还合口味吗?” 桑妄又夹起一块煎豆腐放在碗里:“好吃,很下饭。” “江姑娘并非散修吧?”谢璃这话是想暗示桑妄,自己知道她的身份。 可桑妄却品出了其他意味,当时桑妄说自己是散修时,只有祁思礼在场。 难道...... 谢璃在监听她? 或者…… 她是在监听祁思礼? 桑妄咽下嘴里的饭菜,回道:"多谢姑娘这些天来的悉心医治。只是我有些好奇,姑娘医术如此高超,为何会选择栖身这穷山僻壤之地呢?" 谢璃闻言苦笑。不知眼前人究竟是在装傻充愣,还是真的与魔宗毫无关联。 “我的恩师医术高超,在城里惹了官司逃到乡下,在这我遇到了思礼。又因为一些事离开了一段时间,回来后思礼也已离开了大贝村。我心怀愧疚一直在这里等她。” 桑妄神色微动,这时间线倒是符合。 现在桑妄戒备心重,谢璃打算再待多相处些时日,寻机循序渐进,等待花开。 “江姑娘请慢用,你身上的伤还不易沾水,吃完饭早些歇息吧。留着明日我来收拾就好。” 谢璃起身推门离去。 桑妄随即放下碗筷,拿出储物袋中的手帕擦嘴。 白天只是怀疑的话,那现在桑妄可以确定,祁思礼就是崔氏灭门案中杀害崔世瑛弟弟的女子。 桑妄已经将白天的发现一并写在信中,还得看崔世瑛的回信,再进行下一步动作。 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危急关头又被另一个陌生人所救,醒来后虽说已过半月,但桑妄要找的人就与自己共处一室。 坏消息是,她的小杀杀好像不见了…… 不仅感应不上,还召唤不出来! 宿主生命垂危时虽说也会影响自身器灵,但自家杀杀可是神器,拥有独立的灵智和强大的力量,受到的影响较小。 况且,就算小杀杀会受到影响,现在桑妄身体情况转好,按道理杀姐也应该恢复的。 桑妄选择留在这里,虽说存在风险,但桑妄想不出更好的去处。 留在这里,一是可以接近祁思礼,桑妄觉得这个人不坏;二是桑妄现在孤立无援,无处可去,在这还有个愿意救治她的医师。 那谢璃恐怕没那么简单,也是个隐患。但她愿意救治自己,肯定发心是好的,不会忽得使坏。只要桑妄不捅破那层窗户纸,她们还能这样友好下去。 夜里,桑妄苏醒,外面天还黑。 桑妄闭上眼,这次睡不着了。 桑妄梳理最近发生的事,总觉得江凝汐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从而间接坑害了自己。 那人长得就不怀好意,像个经常辜负他人真情的坏女人。 桑妄越发相信自己的直觉。 她是被坑了。 桑妄辗转反侧,决定去找江凝汐,即便见不到本人也得一试。趁那件事热度未消,知情者尚多,她必须尽快启程。 次日中午,谢璃迟迟不见桑妄出门,只好推开偏房。屋内床铺叠得整齐,桌上摆着一张字条,寥寥几行黑字:“有急事去见旧友,七日归,勿念。” 看完,谢璃轻轻摇了摇头,将宣纸折叠好,准备拿给祁思礼过目。 * 桑妄走走停停,比先前多耗了一整天,才赶到浮生门山脚下的仙城。 曾名动一时的迎春楼已被夷为平地。 城中酒肆里,桑妄头戴斗笠,背负一柄裹着黑布的仙剑,周身散发着江湖客特有的冷冽气息。 高台之上,说书人正绘声绘色地讲述迎春楼往事。 "怎么又是这个?耳朵都听出茧子了!"邻座食客抱怨道。 桑妄轻抿茶盏,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看来这桩秘闻已成坊间爆款,被翻来覆去地编排演绎。 说书人充耳不闻台下的窃窃私语,手中醒木重重一拍,继续着那早已熟稔于心的桥段。 * 半月前,迎春楼内。 蒋杰辉美滋滋地走下楼。 早已在此等候的俞砚霜立刻恭敬上前,迫不及待地将刚后知后觉的异常和盘托出。 当时她们推开房门,屋内烛影摇曳,窗棂后两道身影若隐若现。尽管光线昏暗,她们仍一眼瞥见其中一人身着黑衣。 来这种地方穿黑衣可不多见。 两人权衡再三,抱着宁可被斥责也不愿错失立功机会的想法,决定将此事禀报蒋杰辉。 “少宗主,刚刚江姑娘房间内,有另一位女子。我们推开门时,虽然看不太真切,但几乎可以肯定她穿的是黑衣。” 蒋杰辉听完双方的陈述,瞳孔骤缩。 黑衣? 难道江姑娘身上那件凌乱的蓝衣,是仓促更换的? 他刚要开口,却突然捂住胸口踉跄后退,白沫从嘴角溢出,直挺挺栽倒在地。 俞砚霜与温鹤栖面面相觑,冷汗浸透后背。 同一日里,浮生门宗主与少宗主竟先后殒命迎春楼。高层震恼羞成怒,当即下令拆毁这座风月场所,以儆效尤。 经过仵作验尸,宗主胡海生身上的神秘黑纹被证实是暗花榜第六的无影以妖刀焚杀诅咒所致。 少宗主被剖尸后,心如墨黑,这是暗花榜第五的黑心的杀人手法。 六年前,无影的妖刀被封印标记,如今,重出江湖,竟与黑心联手了。 已知无影是魔宗的培养的杀手,那黑心难道也暗中投靠了魔宗? 事后,俞砚霜与温鹤栖被反复盘问,不仅耗费大量精力,先前立功的希冀也化作泡影。 虽然很让人不可置信,但无影与黑心的性别也因此被确定。 她们竟都是女子! * 在讲书人绘声绘色却又添油加醋的讲述中,桑妄艰难提取有用信息,微蹙眉头,略感不悦。 从中得到的有用信息有三条:一,原主排第六,说是前十也没错,毕竟比第五还差个位,不然可以称自己为前五了;二,桑妄这次闯大祸了,原主的性别现在才暴露,看来之前都隐瞒得很好;三,江凝汐很有可能就是那个黑心。她同样是首次暴露性别,难道是为了帮助自己才出此下策? 如今迎春楼已被拆毁,那个坏女人也没处找。 要想了解江凝汐,就得拿到有关黑心更详细的资料。为此,桑妄决定伪装成赏金猎人,前往情报收集中心星谲阁一探究竟。 不过在去星谲阁之前,桑妄还需前往崔府,找到崔世瑛,与她面谈有关祁思礼的事情。 桑妄往桌上丢了块银子,撂下句“买单”便起身离开。 二楼窗台前,女子垂眸望着窗外,眉间一点朱砂痣衬得她肤色如雪。双眼仿若蒙着一层薄纱,眼尾微微上挑,眸光流转间似藏着深潭幽波,漾着胜券在握的笑意,又裹着看透一切的神秘。 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她缓缓侧头,桑妄擦肩而过时,她忽然转身,目光追着那人的背影直至一楼大门外。待那抹身影彻底消失,她才收回视线,轻声吐出两个字:“结账。” * 桑妄再次赶到崔府,却被府中的奴仆告知,崔小姐收到了那份信,已写好回信派人送到大贝村附近的分局。因为上午有事外出,估计明后天才回。 至于她消失半月这事,崔世瑛已经上报灵瑶宗了,可能会有新的弟子来接手这个任务。 桑妄婉拒女婢的留宿邀请,随即启程前往西域星谲阁。 黄昏时分,她戴着面具踏入阁楼,两侧悬赏栏上密密麻麻贴着通缉犯的资料与赏金数额。 桑妄快速扫视一圈,前排皆是熟悉面孔,排名与前世相差无几。她着重查看了黑心与自己的简介,随后撕下一张黑心的悬赏令,走到接待处:“我要她的详细资料。” 执事抬眼打量了她一番,继续埋头干自己的事:“赏金猎人榜没前一百接不了前十的单,回去再练练。” 桑妄感到有些好笑,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低气压之下,那人心头一紧,语气不自觉软下来:“真没骗你,先回去多练练。”他低头翻弄着手边的玉简,又猛地抬头,“要不就去组个队。” 桑妄没答。 江凝汐离开时说的是有缘再见。若有缘的,下次直接当面问好了。 桑妄转身离去,忍着伤痛来了一遭,收获甚少。 * 一人御剑飞越高空,所过之处引得底下凡人纷纷抬头仰望。 修士最终落在崔氏镖局门前,早已等候的镖头立刻上前。 那人从储物袋取出书信递给镖头,交代这是崔小姐加急信件。镖头连连称是,修士微微颔首后转身离去。 这一幕,恰好被来集市买菜的谢璃与祁思礼撞见。 祁思礼紧张地攥紧谢璃衣袖,谢璃反手握住她的手轻拍安抚。 桑妄昏迷时,二人一直在侧卧陪护。 桑妄醒来后,她俩就又回到了主卧。 那晚,谢璃叫祁思礼小声点。事后,祁思礼趴在谢璃怀里,跟她坦白了自己与灵瑶宗的渊源。 “我以为只要不再提及就能逃离,但是江姑娘到出现,让我开始提心吊胆。所以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 桑妄对灵瑶宗的道袍敏感,可能是害怕遇到仙门修士。她询问崔氏镖局,也有可能是认定崔氏镖局一定能送达她要送的东西,所以优先考虑这家镖局。 但谢璃还是抱有一丝怀疑,毕竟此事涉及祁思礼。 “思礼,你先回去煮饭,等我回来炒菜。”谢璃不由分说地催促。 祁思礼虽满心担忧,却也只能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半刻钟后,谢璃握着书信站在巷道中。展开信纸的瞬间,她双手剧烈颤抖,指节泛白,反复盯着那行娟秀字迹。 “格杀勿论。” 谢璃眸光骤冷,寒意从眼底漫开。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