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总,您女朋友跟人跑了!》 第1章 她要结婚了,男朋友还不知道 沈书瑜要结婚了,谈了七年的男朋友还不知道。 川菜馆。 贺淮旭又放沈书瑜鸽子,在她生日这天。 桌上的菜早已凉透。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她几乎是扑过去,没想到却是短视频app推送。 “贺氏集团掌权人贺淮旭疑似好事将近?三个月多次约会女方被爆,竟是白月光弟妹陈雅。” “砰!” 手机砸在地上,屏幕炸开蛛网般的裂痕。 视频是从后偷拍的。 能看见贺淮旭将陈雅,他死去弟弟的妻子,搂在怀里。 女人红唇碾过他的脸颊,留下刺目的印记。 他纵容陈雅口红弄脏他的衬衫,纵容她的手指划过他的喉结,甚至在她耳边低语时…… 他红着脸低头笑着,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 可他对她呢? 她碰一下他的手,他要消毒。 她偷偷亲他,他冷脸三个月。 她情动时想抱他,他嫌她出汗,嫌她呼吸太重,嫌她……脏。 “啪嗒。” 一滴泪砸在碎裂的屏幕上。 同居七年,贺淮旭在外面有人沈书瑜怎么可能没察觉? 贺淮旭衬衫领口的口红印,深夜电话里娇媚的女声,还有那些沾着陌生香水味的西装外套。 她一次次说服自己,没有绝对忠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日子才能过下去。 她假装闻不到,假装看不见。 可当真相撕开最后一层遮羞布,那个女人的竟是弟妹陈雅。 太疼了。 疼到眼泪都是安静的,像无声电影里最苍白的特写。 她颤抖着触碰脸颊,指尖沾到的不是泪,是心口渗出的血。 “砰。” 碰到了桌上红酒杯。 玻璃碎片四溅,猩红的酒液像血一样泼洒开来。 她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指甲深深抠进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 服务生惊恐地站在门口,“小姐,您没事吧?” 沈书瑜抬起头,满脸泪痕,却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没事。” 换了座位,桌上的菜热了又热,油色浑浊,青菜泛黄蔫软。 “小姐,我们要打烊了。”服务员犹豫着走近,“您……是在过生日吗?” 沈书瑜缓慢地转过头,眼神空洞, “是。” 几个大学生兼职突然围过来,脸上带着涉世未深的热情, “那我们给你唱生日歌吧!” 他们的歌声在空荡的餐厅回响,“寿星吃蛋糕,来年幸福美满!” 沈书瑜看着蛋糕,嘴角扯出僵硬的弧度, “我蛋白质过敏,这是我男朋友喜欢的味道…” 她的声音轻得像叹息,“算了,你们吃吧。” 沈书瑜拎起包走向门口,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夜风扑面而来,她刚要骑上小电瓶。 “沈小姐!” 贺淮旭助理齐明气喘吁吁地追跑来,“贺总就在附近,马上到。” 玻璃窗内,大学生们突然起哄,“姐姐男朋友要来了吗!好幸福啊!结婚结婚!” 沈书瑜猛地僵住。 他来陪她过生日吗?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她死死攥着车钥匙,金属棱角深深硌进掌心。 下一秒,贺淮旭的声音像一盆冰水浇下,“书瑜,陈雅今晚生日,没人陪她,你和我一起过去给她过生日,我给她准备得很好,没人去浪费了。” 每一个字都像针,密密麻麻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死死攥着车钥匙,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可脸上却扯出一抹笑,眼眶热得发烫,却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 多可笑啊。 他对她这个正牌女友的生日,爽约,不记得,甚至没有礼物。 却对陈雅,这个插足他们感情的弟妹,费尽心思准备惊喜。 心脏像是被人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手一松,钥匙啪嗒掉落。 就像她小心翼翼捧着的真心,又一次被他随手打碎。 夜风吹得眼睛发涩。 “淮旭。” 沈书瑜的声音轻得几乎破碎,“你知道今天……我为什么在这里吗?” 贺淮旭的视线仍停在手机上,手指滑动着屏幕,认真地回复陈雅发来的消息。 沈书瑜又喊了一声,“淮旭。” 贺淮旭这才抬头,“啊?你说什么?” 七年了。 沈书瑜每次和他说话,他总会自动变聋。 她曾温柔地一遍遍重复。 可今天,她看着眼前这个永远心不在焉的男人,忽然笑了。 原来最疼的不是他听不见。 而是她失去了再说第二遍的欲望。 下一秒,贺淮旭牵着沈书瑜的手就往劳斯莱斯车上走,他着急道, “陈雅的情况你也知道,她不容易,你是她准大嫂,长嫂如母。” 为了陈雅生日都不在乎洁癖了? 沈书瑜手指攥紧掌心,留下深深的月牙印。 劳斯莱斯直奔A市最豪华酒店。 踏入云端宴会厅,十层蛋糕的糖霜泛着冷光,厄瓜多尔玫瑰在暗处绽放,香槟气泡无声炸裂,主位的金丝椅空荡刺得沈书瑜眼疼。 这一切准备至少提前要花三个月。 大哥对弟妹真上心。 “准大嫂。” 陈雅踩着十厘米的Jimmy Choo,猫步从旋转楼梯款款而下。 沈书瑜和贺淮旭谈了七年,这是她第一次看清弟妹陈雅。 鹅蛋脸,小翘鼻,眼尾一颗泪痣。 她和她太像了,特别是眼尾的泪痣。 沈书瑜背脊一瞬间僵直,如同被冰水浇透。 她是替身? 陈雅红唇微扬,语调亲昵地刺耳,“大嫂,我叫陈雅,淮旭哥都叫我啊雅,你也这么叫就好。” 啊雅? 沈书瑜忽是想到什么,指尖一颤,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谢谢大嫂来给我过生日。” 陈雅笑吟吟地递来一块蛋糕,银叉闪着冷光,“尝尝?我特意为你切的。” 奶油甜腻的气息扑面而来,沈书瑜胃里一阵翻涌, “我过……” 过敏两字还未说出口,贺淮旭突然接过陈雅手中蛋糕,笑容温柔递给她,“书瑜我忘记今天你也过生日,祝你生日快乐。” 沈书瑜怔住。 原来……他记得? 那她对蛋白过敏。 他是不是也记得? 她看着眼前精致的蛋糕,忽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烫。 然后,在贺淮旭欣慰的目光中,她缓缓舀起一勺,送入口中。 奶油滑进喉咙的瞬间,像吞下一把碎玻璃。 她转身冲进洗手间,水流声掩盖不住剧烈的呛咳。 抬头时,镜中的自己嘴唇泛紫,脖颈爬满骇人的红疹。 再睁眼时人已在医院。 床边站着发小,李佳佳。 李佳佳攥着棉签小心在沈书瑜干裂的唇上轻轻沾了沾,“你他妈疯了吗?”她声音发抖,“蛋白过敏会死人的知不知道!” “贺淮旭谈七年了都照顾不好你?” “要我说就听你妈的,跟那个要求六天后闪婚的傅少结婚算了。” 沈书瑜直接就答应了,“好。” 李佳佳捏着棉签轻轻沾水, “要舍得你早分了,还拖到这个时候才另嫁他人?” “这次…我真想分了。” “这七年……”她轻声说,声音飘忽得像一缕烟,“每次他和我同房…高潮时喊的都是……啊雅。” “他的弟妹。” 第2章 三天后,闪婚 “啪!” 李佳佳手中的棉签应声折断,水珠溅在雪白的被单上,像一滩溃烂的泪痕。 这七年,她亲眼看着贺淮旭为沈书瑜还债,投资,鞍前马后,所有人都说,除了没有结婚证,他们和夫妻没区别。 原来... “早知道我就该听阿姨的!” 李佳佳猛地站起来,高跟鞋“咔”的一声踩裂了地板, “你爸妈这几年……每三个月就偷偷找我,说他们虽然没文化,但吃过的亏比我们走的路都多,一眼就看出贺淮旭不是良人!私下交钱帮你找中介介绍。” 她的声音哽咽, “他们怕你伤心,有了合适的不敢直接给你,每次都先让我把关…可我…” 李佳佳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我他妈居然还劝他们别操心!” 沈书瑜想起父母佝偻着背在田里劳作的背影,想起他们粗糙的手掌小心翼翼地捧着农忙收成去拜托中介介绍时的模样... 她泪眼模糊,就要起身。 李佳佳按住她, “你这样子回家,你妈看了又得心疼,” 一抹眼泪,“我去和你妈敲定这事,听说那边请柬订婚宴一切都订了,就差女方。” 沈书瑜点点头。 走到门口,李佳佳突然回头,红着眼睛冷笑, “现在结婚率为什么低?就是因为这种渣男拖住了女人的青春!” 门关上。 沈书瑜指尖掐进红肿的疹子,疼痛却不及心口万分之一。 “啊雅?” 原来每一次肌肤相亲,贺淮旭滚烫的唇碾过她眼尾泪痣时,呢喃的都是别人的名字。 她竟真信了贺淮旭那可笑的解释。 “是哎呀。” 她多蠢啊。 信了他餍足后的拥抱,信了他指尖的温柔,信了那套“宠妻狂魔”的戏码。 窗外蝉鸣刺耳,她忽然想起毕业那年他盯着她的脸看了许久,“真像。我们在一起吧。” 原来从开始,她就是替身。 心脏像被钝刀生生剖开,她蜷缩着咬住被角,呜咽声闷在胸腔里。 七年。 两千多个日夜的痴心,换来的不过是他借着她的脸,怀恋别人。 最痛的是... 父母佝偻着腰,用卖稻谷的钱,一遍遍求人给她介绍对象。 而她,却在这里用青春祭奠别人的爱情。 太不孝了! 三天后。 304病房。 沈书瑜点开微信,和贺淮旭置顶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仍是她三天前的“医生要家属签字。” 没有回复,没有关心,没有消息。 她平静地滑过那些密密麻麻的绿色方框: “下雨带伞了吗?” “路过我们常去的店。” “胃疼不舒服。” 全都石沉大海。 她早就习惯了。 习惯他的冷暴力,习惯他的忽视,习惯自己像个可有可无的摆设,只在他需要时才被想起。 疼吗? 曾经疼得整夜失眠,疼得心口发闷,疼得一遍遍为他找借口。 而现在,她关上手机,轻轻呼出一口气。 “嘎吱。” 门口传来声响,沈书瑜回头。 一道颀长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贺淮旭身上那身价值不菲的西装皱得不成样子,右手拎着的保温桶还在滴滴答答地漏水。 他眼下泛着浓重的青黑,像是彻夜未眠,嘴角却依然挂着那副漫不经心的、游刃有余的弧度。 “城南那家米线,”他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桶,声音带着刻意的随意,“顺路买的。” 沈书瑜再清楚不过。 城南那家过桥米线,每日限量二十份,这个时间点能送到她面前,除非是排了整整一个通宵。 他总是这样。 犯错后会道歉,会哄她,会突然记起她所有喜好。 可这些温柔,从不妨碍他犯下一次,再下一次,重蹈覆辙。 “医生说你得补补。”贺淮旭坐下打开盖子,修长的手指捏着筷子,仔细地将米线细细挑开,再吹凉,“瘦得跟个猴一样。” 沈书瑜看着米线汤里飘着雕成心形的胡萝卜,刀工拙劣得可笑。 “太烫了。” 她别过脸,声音比窗外的夏风还轻,“我不想吃。” “你真是越发难伺候了。” 说完立即起身,修长的手指拧开水龙头。 她听见保温盒撞击陶瓷台的闷响,听见他笨拙地调节水温,听见水花溅在他定制西装上的细微声响。 沈书瑜摩挲着手腕未消的红疹,陷入了沉思。 她本是农家出身,却为他硬生生把自己逼成豪门标配。 报礼仪班磨破的膝盖,学商业管理熬红的眼睛,连插花课都要偷偷躲在洗手间背花语。 七年光阴,她活成了贺淮旭最完美的影子。 清晨熨烫的西装,深夜整理的报表,自己的厨具小店,七年时间还只是个体户。 她的付出,换来了他西装内袋里那根长发,比她的长三公分。 还有媒体不断爆出他与陈雅的桃色新闻。 沈书瑜垂眸,指尖无意识地挠着那片刺痒的红疹。 “别抓!” 贺淮旭盯着她手腕上那抹刺眼的红疹,眉头拧得死紧,指尖悬在半空迟疑了一瞬,最终竟直接用自己的指腹蘸了药膏。 冰凉的药膏在他指尖化开,小心地在她皮肤上抹匀。 他惯常连签字笔都要消毒的人,此刻却像是忘了所有原则。 “...麻烦精。”他低声骂了句,耳根却悄悄红了。 如果是三个月以前,贺淮旭碰她一下,沈书瑜能开心一整天。 可现在,她不着痕迹地抽出手,拒绝道,“不痒了。” 贺淮旭抓回她的手,牵着她来到桌边,轻轻按着她的肩膀坐下。 指尖在她肩头停留一瞬,才不舍地移开,转而夹起一筷子米线,仔细吹了吹,递到她嘴边。 沈书瑜倔强地别开脸,“凉了。” 贺淮旭的手执拗地停在半空,温热的米线几乎抵上她的唇角,语气却硬邦邦的,“爱吃不吃。” 见她丝毫没有妥协的意思,他眼底的期待黯了黯,终是失望地放下筷子。 沉默在空气中蔓延,他忽然抬眼看她,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千斤重量。 “就因为陈雅?” “就因为?”沈书瑜突然笑出声,眼底一片赤红。 果然,在男人的世界,聊天吃饭三个月不算出轨。 还会说,“我和她只是朋友。” “小傻子。” 贺淮旭轻笑,指腹擦过她湿润的眼角, “我和陈雅只是朋友,你不是还等着我娶你?这么不相信我?” 贺淮旭的目光细细描摹着的沈书瑜。 小巧的额头泛着莹润的光,美人尖下那双蝶翼般的睫毛轻轻颤动,鼻尖还带着委屈的微红。 “还不原谅我?嗯?” 他嗓音低哑,带着蛊惑般的笑意,俊颜在沈书瑜眼前寸寸放大。 刚说完,就听病房门口传来李佳佳声音, “书瑜,谈好了,闪婚的,三天后就能,地址在云中路大酒店…” 第3章 怪可惜的 病房门隔音极好,贺淮旭只听见了最后几个字,三天后,云中路。 他动作猛地顿住,温柔放开沈书瑜,起身开门,问道, “李佳佳,你刚说什么云中路?” 李佳佳哪知道这菩萨在,连忙将手中请柬藏起来。 贺淮旭看到了请柬,眉头一挑,“给我。” 沈书瑜呼吸一滞。 贺淮旭五岁失去爸妈,在豪门倾轧中艰难长大,他此生最怕的就是被抛弃。 若是他知道她要走... 估计不会掀起什么波澜?毕竟他现在爱的是陈雅。 但她还想稳妥些,不想临走前出现任何意外。 她连忙上前,虚弱开口, “淮旭,是我大学同学的请柬,她谈恋爱七年没结婚,心死了,背着男朋友相亲成功,三天后要闪婚了。” “七年?没结婚,怪可惜的。” 贺淮旭听见沈书瑜虚弱的声音,有些心疼,连带着声音都温柔了几分。 回头望去,阳光透过玻璃,在她苍白的脸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沈书瑜侧眸避开他的视线,望向李佳佳, “是啊,怪可惜的,但也没办法,她男朋友的白月光回来了,就不要她了。” “这么渣?那你大学同学做得对,及时止损,早点跑路也好,继续在一起就是在浪费青春。对了,你去参加大学同学的婚礼时,你多给点红包挂我账上,权当是给她的安慰了。” 贺淮旭说完后想到什么温柔笑了,语气却硬邦邦的, “书瑜,哪像你,七年,将会得偿所愿嫁给我。” 沈书瑜平静地点头,手指收紧又松开,指节泛白。 得偿所愿? 第七年了。 光打雷不下雨。 她忽然想起初雪那天,他许诺带她去北海道,最后却临时开了会。 想起她生日那天,他说要亲手做长寿面,最后连人影都不见。 想起无数个深夜,他醉醺醺地对她说“明天就娶你……” 每一个明天都成了泡影。 “工作太忙”,“性格使然”,“需要空间”,她曾为他编织过多少借口,就为自己编织过多少谎言。 直到此刻才惊觉,原来最深的伤口,都是自己亲手划下的。 七年时光,不过是一场自欺欺人的独白。 风过无痕,连痛都显得多余。 贺淮旭忽然问道, “书瑜。” “嗯?” 他抬眸,对上她平静的目光,忽然心头一紧,莫名有种失去感。 就像五岁那年,爸妈临出事前的他心里的惴惴不安。 现在,他竟荒谬地觉得,沈书瑜口中那个“被抛弃的大学同学,背着男朋友嫁人的大学同学”,就是她自己。 但下一秒,他又摇头失笑。 怎么会呢? 她那么爱他。 七年,每一天,她都那么爱他,她不会离开他。 刚想要请柬来看看时,走廊尽头跑来一位医生,“贺总,308病房的陈雅小姐芒果过敏又加重反应了,您快来看看。” 贺淮旭眉头立即一紧,脚步快速迈出,“怎么回事,连个病人都看不好!” “淮旭...”沈书瑜看着他离去背影心尖刺疼,下意识将心里的话问了出口,“这三天你就在隔壁?怎么不来看我,我才是你女朋友…” 贺淮旭停下脚步解释, “这种一般医院你也知道完全是以盈利为目标,你就一点小毛病都能给你说成大问题,你肯定没事。还有我们只是男女朋友,不是结婚夫妻,我来看你我有安排,你别上升道德绑架。” “那陈雅呢?” 沈书瑜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就咬住了颤抖的下唇,尝到铁锈味才惊觉咬破了皮,“同一家医院检测的。” 贺淮旭转身,奇怪的盯着她, “你不相信医院你还来医院看病?医院说了芒果过敏那就是芒果过敏,而且都是一家人在外要相互照顾,我走了。” 贺淮旭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沈书瑜慢慢蹲下来,双臂环住发抖的膝盖,把脸埋进臂弯里。 泪水顺着眼角,大颗大颗地砸在瓷砖上,就像她心死的声音。 多可笑啊。 女朋友过敏反应生死不知,男朋友却在忙着照顾弟妹。 她突然笑了,笑声混着泪水,咸涩地发苦。 也终于明白,原来在这段感长达七年的感情里,她一直都是那个多余的人。 可有可无。 李佳佳看出沈书瑜情绪不对,一把拉起她抱住,骂道, “没事,别理这死渣男,我和你妈给你看好的这个特有钱,巨帅,也弄明白了为什么三天后要结婚,好像是生病了,一直在国外治病,好不容易回国就想着把婚姻大事给办了。” 她将请柬轻轻放在病床上后,从包里小心翼翼地取出一张资料卡,边缘已经被翻得微微卷起。 沈书瑜接过,看到妈妈工整的字迹: 【183的个子配书瑜正好】 【性子冷了些,但会疼人】 【父母前十首富,完全没有家庭负担】 【就是结婚催得紧,三天,有病?是免疫系统病,不会遗传拖累小两口】 【这些年贺淮旭帮忙的钱,我们陆续存了些,能还得上,别担心】 最后一行字被反复描深,力透纸背。 【书瑜,妈妈希望你能幸福】 一滴泪砸在资料卡“傅行渊”的名字上,晕开了墨迹。 “很满意。”沈书瑜红肿的眼睛里终于有了光亮。 中午。 沈书瑜手机屏幕不断弹出消息提示: 【沈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没你感觉做不了生意,你家这三天帮忙看店的黑衣人凶得要死还敢收双倍钱!】 【上次那套刀具再给我留两套,等你回来杀价】 她蜷在病床上,指尖飞快敲着键盘, “一会就回,给您打八折。” 消毒水味里,回忆起当年。 刚毕业时她原本要开的是餐饮店,连菜单都设计好了。 可爸爸粗糙的手掌按着账本,“咱家还欠着小贺的钱...” 最后只能盘下这间小厨具铺,取名书书厨具店。 挣得不多,但好歹是份不用看人脸色的生计。 上了李佳佳奔驰车,沈书瑜苍白的指尖仍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敲打: 【王阿姨,刀具给您留好了,周三来取打八折。】 【李叔,砂锅摔了没关系,我库房还有存货。】 李佳佳瞥了眼她病态的脸色,“傅家少爷虽然体弱多病,但前十首富够你挥霍三辈子。等你跟他去了加州,这点小生意...” 她望向窗外熟悉的街景,“三天后,就都没了。” “想挂个清仓大甩卖,就当是给这七年,一个体面的告别。” 李佳佳向来雷厉风行,沈书瑜刚说完计划,黑色大奔就已经一个急刹停在了复印店门前。 目送李佳佳赶回银行上班后,沈书瑜在街坊邻居的帮衬下,亲手将“清仓大甩卖倒计时三天”的横幅调整到最佳位置。 手机突然震动。 沈书瑜看着来电显示,神色骤然一凛,唇线不自觉地绷紧。 第4章 怎么不喊我来帮你? 是妈妈何敏来的电话。 电话接通。 “书瑜,身上还痒吗?”何敏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路途太远,我和你爸……怕去了反而让你操心。” 她顿了顿,又轻声补充,“你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照顾自己,别总是什么都自己扛。”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沈书瑜的眼泪突然就落了下来。 七年了,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父母的一句关心,还是让她溃不成军。 “爸妈,对不起。” 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眼泪一颗一颗砸在手背上,温热又酸涩。 “哎呀,这孩子……”妈妈的声音一下子软了,带着微微的哽咽,却又强撑着笑,“说什么傻话呢?只要你过得好,爸妈就安心了。” 沈书瑜咬住下唇,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 她曾经以为爱情能给她一切,可到头来,真正毫无保留爱着她的,只有这两个永远为她牵挂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妈妈才轻声开口,语气温柔却坚定,“傅家刚才来电话了,傅行渊准备回国了。三天后,在云中路大酒店,两家人早上见面办订婚宴,下午你们就去领证,好不好?” 沈书瑜闭上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她曾经幻想过轰轰烈烈的爱情,可现实却教会她,温柔而安稳地陪伴,或许才是最珍贵的。 “好。”她轻声回答,嗓音柔软却坚定。 这一次,她不会再任性了。 “傅行渊觉得,结婚这么急,挺对不起你的,为了弥补你,给你定了套婚纱,尺码是妈妈给的,地址在爱你婚纱店,报你的名字就可以拿了。” “傅行渊电话发你微信你存一下,婚纱哪里不合适你打电话和他说。” “好” “妈只希望你能过得好。” 她轻声应着,乖巧,“下午关店就去。” 刚挂完电话,存下傅行渊电话后,她就发现整条街突然安静下来。 卖鱼张姐的砍刀悬在半空,五金店老王的扳手“咣当”掉在地上,奶茶店员工停下摇奶茶的手,嬉闹的野猫都噤了声。 顺着视线她看见了贺淮旭。 男人就那样站在光里,Armani高定西装裹着宽肩窄腰的身影,像幅被错挂在商场的名画。 不是照顾陈雅吗?怎么有空来她这? 贺淮旭大步上前,一把夺过她怀里那摞摇摇欲坠的锅具,眉头拧得死紧,“笨手笨脚的还学人开店?”他嘴上斥得毫不留情,动作却利落地将最重的几个锅全都挪到了自己手边。 “都不会喊人帮忙。”他侧对着她,声音闷闷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抱怨。 沈书瑜手一顿。 喊? 怎么没喊过呢? 电话打了无数个,石沉大海。 失望攒够了,她在后来每一个需要他的瞬间,都自觉地闭上了嘴。 她头也不抬,继续理货,声音没什么起伏,“贺总,您这话说得真轻巧。好像我喊了,您就会来一样?” 贺淮旭喉结滚动了一下,视线飘向别处,语气有点发硬,“我也不是不想来…但我最近有多忙,你不是不知道?” 他目光扫过她沾了灰的小脸,苍白,这里一点灰,那里一点灰,眼眶和鼻尖都红着,皮肤上还冒着几颗不安分的红疹。 像只被人丢在路边的小野猫。 他心口莫名一涩,下意识就抬手想替她擦掉脸颊那点污迹。 摸了陈雅又摸她? 想想就恶心,沈书瑜不着痕迹避开,往另一侧走去。 身后传来他探究的疑问,“怎么突然就搞三天大甩卖了?” 贺淮旭表达爱的方式总是口是心非,可面对失去,他敏感得犹如惊弓之鸟。 沈书瑜拿着库存单的手猛地僵在半空,大脑一片空白。 “嗯?” 迟迟等不到回答,贺淮旭迈开长腿,几步就堵到了她面前,垂眸审视着她。 沈书瑜手指胡乱指了一圈周围堆积的货物,强作镇定, “货、货屯太多了,清仓回笼资金…然后,想带我爸妈出去旅个游。” 为了他,她留在A市,离家三千公里,两三年才有时间回去一次。 她曾经成群挚友磨得只剩李佳佳,还时不时骂她,“你他妈到底要犯贱到什么时候?” 这七年她活成了:他随叫随到的24小时秘书,他衣食住行的全能保姆。 为了爱她活成这样,却连个像样的杀青镜头都没换来。 想来真是可悲。 贺淮旭狭长的眸子微眯,像扫描仪一样仔细审视她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确认找不到破绽后,才几不可闻地松了口气。 他想握住她,可离她的手腕仅一寸之遥,却又猛地顿住,修长的手指微微蜷缩。 最终,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指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轻轻落在了她光洁的皮肤上。 “又要做什么?”沈书瑜蹙眉,试图挣开。 贺淮旭别过脸,刻意不看她,只留给她一个微红的耳廓和略显生硬的侧脸线条,“去爱你婚纱店。”语气却故作镇定,甚至有点生硬的抱怨, “这几年不是听你念叨了好几次,说想去那家看看?吵得我耳朵都快起茧了。” 话音未落,他已不容拒绝地拉着她往外走,动作流畅地打开车门,将她妥帖地安置在副驾驶座上,手是不舍松开的。 看着她怔忪的模样,他下意识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旋即又像被这过于亲昵的举动惊到,迅速收回了手,指节微微蜷缩。 “我只是刚好有空而已。” 他盯着前方,发动了车子,语气故作平淡,却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认真,“那设计师很难约,我排了半年。你认真点挑。” 试婚纱? 如果是三个月以前,试婚纱,沈书瑜能激动地原地起飞。 等了七年,盼了七年,哪怕不能与他有肢体接触,她也会开心地跺脚,隔空给他亲吻和拥抱。 可现在,完全没必要了。 而且同一家婚纱店,万一傅少给她订的婚纱被发现。 她就不能顺利走了。 沈书瑜手指攥紧,下意识地开口,“我身上红疹还在,现在去试肯定不好看,太丑了,我不想去。” “你不是最期待吗?” 你不会要跑了吧?不想跟我结婚了吧? 贺淮旭心里问道。 想到沈书瑜嘴里的大学同学,他就有些心烦意乱。 劳斯莱斯急刹在婚纱店前。 两排西装笔挺的销售齐刷刷鞠躬,水晶灯折射的光斑刺得她睁不开眼。 “去挑挑?” 沈书瑜快速扫视四周,杏眸微眯,暗中盘算着待会拿了婚纱该从哪个出口溜走最快。 当七八个销售围上来时,她后背渗出冷汗。 直到贺淮旭突然一声不吭转身去看男装,她才喘过气来。 “沈书瑜。”她压低声音对末尾的销售说,“我来取预订的婚纱。” 销售点头,没有多问,带着沈书瑜来到前台查询,查询后微笑, “沈小姐,傅少订的Vera Wang,要试穿还是带走?” “直接带走。”她飞快签字,因为她听见了贺淮旭皮鞋落地的声音。 一分钟后。 沈书瑜刚跑出门外,还没松口气,就听见一声质问,“书瑜,你不等我?” “你不是也自己买了西服?”她强作镇定看向贺淮旭。 余光里,她看见刚才帮她做领取登记的销售,正朝着他们走来。 沈书瑜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第5章 不让看就算了,小气 沈书瑜刚目送销售离开,悄悄松了口气,一回头却直直撞进贺淮旭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还看?” 他声音骤然冷了下来,骨节分明的手猛地攥紧,又在触碰到她后颈的前一秒硬生生克制住力道,只敢用指腹若有似无地贴上去。 “他哪里比我好看?”语气里的醋意浓得化不开。 沈书瑜感受到他指尖细微的颤抖,心下一动,故意扭着身子躲开他的触碰,唇角勾起一抹挑衅的笑, “怎么,只许你和陈雅卿卿我我,就不许我看看别的风景?” “沈!书!瑜!” 贺淮旭额角青筋猛地一跳,气得一把夺过她手中的包死死攥紧,指节都泛了白,“你再说一遍试试!” “哦,”她拖长了语调,故作遗憾地耸耸肩,“不让看就算了,小气。” 贺淮旭死死盯着她眼尾那颗诱人的泪痣,心头那股失控的恐慌如同野火般窜起。 他猛地伸手,近乎粗暴地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却在真正拥住的瞬间收敛了所有力道,仿佛怀抱的是稀世珍宝。 “书瑜…” 他声音沙哑的厉害,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哀求,“你不会…真的想要离开我吧?” 沈书瑜仰起脸,绽出一个无比温柔的笑,指尖轻轻划过他紧绷的下颌线,“怎么会呢?” 她的声音柔得像羽毛拂过心尖,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这七年,我不都是这样…留在你身边的吗?” 贺淮旭手臂猛地收紧,将她更深地按入怀中,下巴抵着她柔软的发顶,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熟悉的气息,将人搂得更紧。 是啊,七年了。 她陪他熬过接手企业时,腹背受敌的艰难,董事会的刁难,甚至在他最低谷时,都不离不弃。 贺淮旭低头,一眼就看见她无名指根沾了点灰。 他眉心瞬间拧紧,本能地想掏手帕,指尖都绷紧了却又硬生生忍住。 “…脏了。”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下一秒却用自己的指腹,小心翼翼又笨拙地擦掉了那点灰。 “等忙完,”他语气硬邦邦的,耳朵却红了,“给你买个戒指占上这儿。” 沈书瑜没应声。 他看着她瘦得惊人的腰线,一咬牙,猛地将人搂进怀里。 完全忘了什么洁癖原则。 “怎么又瘦了?”他声音发闷,抱得死紧。 他一把拉开车门,将这身沾着商场细菌的她塞进副驾,自己紧跟着坐进去。 “回家试婚纱。” 他俯身给她系安全带,鼻尖擦过她颈侧,呼吸明显重了几分,“…我的西装,必须你亲手换。” 这一次,贺淮旭没回他们同居的齐富路别墅,而是直接开车去了云中路的婚房别墅。 时隔四年。 婚房的钥匙插入锁孔时,沈书瑜的手抖得厉害。 这是贺家父母在他们恋爱第三年买的婚房,房产证上只写了她的名字。 只因为那年贺淮旭很认真地向她求婚,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要结婚了。 那年,她蹲在还没铺地板的毛坯房里,一点一点和工人核对瓷砖花色,吊顶的灯是她跑了三趟建材市场选的,墙漆颜色调了五次才满意。 幻想婚后生活。 后来呢? 后来她说结婚,他开始推说公司上市要忙。 她想入住婚房,他直接收走了钥匙。 “为什么?”她当时红着眼睛委屈问道,“这是我的房子啊。” 她至今记得他脸上那种烦躁又不耐的表情,“沈书瑜,这房子是你出的钱吗?房产证写你的名字你就觉得自己是女主人了,就能住了?这是给我的婚房,我什么时候结婚就什么时候住,你别逼得这么紧!” 后来,她甚至求到了贺奶奶那里。 可最后得到的却是贺淮旭派来的保镖,日夜守在婚房门口,她连靠近都不被允许。 沈书瑜不想试婚纱了,想转身就走,可想到是傅少定的,万一大了小了好让人家修改。 跟着贺淮旭进了婚房。 她换好,从房间走出来那一刻,贺淮旭手中的领带突然落地。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到跟前,夸赞道,“我女朋友穿什么都好看。” 镜中映出他们般配的身影。 他西装笔挺,她白纱曳地,像幅被珍藏多年的结婚照。 这幅画面,沈书瑜想了七年,盼了七年。 如今终于等到,却是在她决定离开的这一天。 有些等待,等到了反而更痛。 “咔嗒。” 钥匙转动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沈书瑜猛地抬头,只见陈雅一袭白裙站在玄关处,保姆拖着的行李箱的滚轮还沾着雨水。 她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淮旭哥,准大嫂。” 陈雅的目光在他们身上的礼服停留片刻,忽然笑开了,“你们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沈书瑜的视线死死钉在那串晃动的钥匙上。 她视若珍宝,四年都未能踏足的婚房。 白月光却轻易得到了。 心脏像是被无数根丝线绞紧,她看着镜中身着西服的贺淮旭,忽然觉得可笑。 “淮旭。”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发抖,“婚房的钥匙,是你给的?” 贺淮旭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书瑜,你是大嫂...长嫂如母,弟妹这么困难,我们应该帮一帮,而且这房子空着也是空着。” 说完,贺淮旭脱下西装外套并随手甩在沙发上,快步上前接过陈雅保姆拧着的行李箱, “不是说好下午到?一个人提这么多东西,贺家那些老东西又要说闲话。” 陈雅怯生生看向沈书瑜,“大嫂,我知道这是你们的婚房...可奶奶们联合封杀我,我实在...” “理解。”沈书瑜婚纱下的手指掐进掌心,“但我也不想死。” 豪门重风水。 陈雅九年前嫁给贺淮安后,无子,贺家二房生意一落千丈,上周贺淮安还离奇暴毙。 陈雅扫被骂把星,贺家众人避之不及。 “淮旭哥...”陈雅突然红了眼眶,“我还是走吧,不能连累你们。” “胡闹!” 贺淮旭厉声打断,转头对沈书瑜皱眉道,“书瑜,你是大嫂,何必这么刻薄?” 没等回应,他竟拖着行李箱径直走向主卧。 “淮旭哥不行!”陈雅突然惊呼,声音却甜得发腻,“哎呀,怎么能直接给我提进主卧呢。” 她状似慌乱地跺了跺脚,“淮旭哥也真是的,这样让我多难做人呀!” 她转头看向沈书瑜,眼睛湿漉漉的像无辜的小鹿,“大嫂,你不会生气的对吧?” 沈书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她太清楚贺淮旭的洁癖有多严重。 记得那次醉酒,她不过穿着外衣躺了一下婚房主卧的床,第二天整个房间就被全部翻新。 而现在他正亲手提着陈雅的行李走进他们的主卧。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的软肉,她却感觉不到疼。 原来这七年她小心翼翼遵守的每一条规矩,都不过是个笑话。 规则从来都是用来约束不爱的人,而她,自始至终都只是个可悲的不被爱的替身。 心脏像是被钝刀一点点凌迟,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沈书瑜。” 陈雅出了声。 第6章 打了陈雅 “沈书瑜。” 陈雅看着沈书瑜落寞离去的背影,倚在门边,红唇勾起胜利的弧度。 用只有沈书瑜能听见声音说道,“七年感情,还住不进主卧?” 神属于心脏像被浸泡在酸液里,疼痛顺着血管蔓延到指尖。 空气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香水味,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她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不能倒在这里,绝不能。 最后三步,两步,一步。 客房门锁咔嗒落下的瞬间,她终于顺着门板滑坐在地。 洁白的婚纱在暗处泛着冷光,像极了这七年错付的真心。 滚烫的泪砸在裙摆上,晕开一朵朵透明的花。 哭够了,沈书瑜起身将婚纱一点点叠好。 "书瑜,我去给啊雅买卫生巾。” 贺淮旭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沈书瑜正在叠衣服的指尖猛地一颤。 堂堂贺氏总裁,竟能为弟妹买卫生巾。 她低头看着手中被泪水浸湿的婚纱,忽然笑出了声。 这七年,她每次痛经缩成一团时,他都嫌她“血腥味太重”,别提买卫生巾他连卧室都不愿进。 等关门声响起,她提着包走出房门。 主卧门口,陈雅斜倚着门框,黑色长裙泛着冷光,“这就受不了了?”她压低声音,“淮旭哥听见你哭了呢,可惜啊...”红唇勾起残忍的弧度,“他更在意我没有卫生巾可用。” 沈书瑜背脊止不住地发颤。 她用力推开陈雅,抓起包就往玄关走。 “就住个主卧你就受不了了?”陈雅踩着拖鞋追到玄关,“那我说其他的你是不是更受不了?” 沈书瑜弯腰,穿鞋,系带。 速度很快,她不想再听陈雅说贺淮旭爱她的一切。 她也是人,心也是肉长的。 她都要走了。 为什么…连最后的体面都不给她? 陈雅并不打算放过她,声音就像毒液蔓延开来,“你们刚才去爱你婚纱店时,你没发现淮旭哥拿西装很快?甚至连试都没试?” 沈书瑜手颤,怎么系也系不上鞋带。 陈雅看出了她的失神,好不得意,“因为那套西装是我陪他去订的,所有销售都唤我是贺太太,我们一起试了十几套。” 难怪今天去婚纱店,他独自去男装区,难怪他能这么快回来找到她,难怪他的西服也这么合身。 原来他早就去试了。 她盼了七年才得到,而白月光轻而易举得到?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低着头,死死咬着下唇,不再系那系不上的鞋带,而是胡乱揉成一团塞进鞋舌里。 塞好后,她立即起身,拿起包,就要去开门。 陈雅快她一步,白嫩的手按在门把手上。 笑容灿烂,红唇上扬, “眼眶红了啊?” “那你知道为什么每次你提结婚,淮旭哥都答应了,可总是无疾而终?甚至态度变得很差。” “结婚”二字像一根细弦,在沈书瑜脑中猛地绷紧。 不安在胸腔里膨胀,沉甸甸地坠着。 她拒绝深想,拒绝聆听,只想做个聋哑的逃兵,可以不被伤害。 她不说话,手上使劲推开陈雅放在门把上的手。 陈雅感受到了她的难受,越发得意,“看我还没说原因呢,你就成这样,你就是个逃兵!” 沈书瑜突然停下,转身,玄关的白色灯光为她镀上一层冷冽的银边, “这房子在我名下。”她慢慢从包里掏出房产证,“两万一个月,三年起付。”红色的房产证亮得刺眼,她语气冷冷,“或者滚。” 陈雅突然笑出声,手掌从门把手上拿开,指尖轻轻拭去眼角的泪花, “七年不见,当年那个软萌学妹倒是长本事了。” 她斜倚在门边,黑色长裙勾勒出腰线,“证是你的又能怎么样?你不是连这房子都进不了?” 说完红色美甲挑起八字刘海, “看我都被你带偏了。” “你知道吗?” 下一秒,陈雅的红唇几乎贴上沈书瑜的耳垂,“每次他向你求婚后,都要等我的回复。”温热的呼吸像毒蛇信子,“美国有时差,所以...他总要等到第二天才能给你答案。” 沈书瑜攥着房产证的手指骤然攥紧,指节泛白。 那些被反复回忆的细节突然串联成线。 第一次求婚,是在中秋夜。 贺家几位老太太笑吟吟地看着,他单膝跪地,执起她的手,眼底盛满深情,嗓音低哑温柔,“我会爱你一生一世。” 她心跳如擂,指尖发颤,几乎要溺毙在他炙热的眼神里。 可第二天,他冷淡得像从未求过婚。 她小心翼翼地靠近,试探着开口:“淮旭,奶奶们选了个好日子…” 话未说完,他一把夺过那张写着婚期的红纸,“唰啦”一声,撕得粉碎。 “你就这么恨嫁?”他转身就走,背影冷漠得让她心尖发颤。 又一次求婚,是在她高烧不退的第三天。 他终于来了,坐在病床边,指腹轻轻擦过她滚烫的额头,眼底泛红,声音沙哑,“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领证。” 他甚至当着她的面,预约了民政局的结婚登记号。 她烧得迷迷糊糊,却仍记得他眼角的泪,记得他温柔的承诺。 可第二天,他再次消失。 仿佛那场含着泪的求婚,只是她病中一场荒唐的梦。 原来她视若珍宝的七年,不过是一场精心操控的傀儡戏。 那些深夜耳鬓厮磨时的低语,那些她期待的领证,竟都要先跨越大洋彼岸,得到另一个女人的准许。 她算什么? 是他豢养的宠物,还是他们爱情游戏里一个可笑的陪衬? 沈书瑜死死攥住胸口的衣料,指尖因用力而泛出青白,可再疼也比不上心脏被生生撕裂的痛。 那些辗转难眠的夜,那些怀疑自己不够好的眼泪,那些为了迎合他而一点点磨掉的棱角。 原来全是一场笑话。 她像个蹩脚的演员,在别人的故事里卖力演出,却连配角都算不上。 不过是个廉价替身。 她苦笑出声,纤细的身体在一瞬间有了爆发的力量,拉开大门,转身时裙摆划出柔和的弧度。 她回头望向陈雅眼眸依旧悲伤,但眼底多了几分清明。 “弟妹。” 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让陈雅不自觉地后退半步, “我和淮旭之间,从来不需要别人来传话。” “你这爱的样子,太过卑贱,你随你爸你妈的跟了吧?哈哈!” 陈雅讥讽笑道。 下一秒,沈书瑜重重的一巴掌狠狠落在了陈雅脸上。 第7章 收拾陈雅 “啪!” 一记狠厉的耳光炸响在玄关。 “滚出我家。” 沈书瑜垂眸,冷眼看着被扇倒在地的陈雅。 女人狼狈地歪着头,精心打理的大波浪凌乱地散了一地,却捂着脸低低笑了起来。 “你家?” 陈雅抬头,眼底带着讥讽的怜悯,“要不是贺家奶奶们施舍,你这种乡下出来的野丫头,也买得起云中路的别墅?” 沈书瑜没再理她,转身拎起陈雅的包,打开门,直接丢出门外。 “滚。” 陈雅却意外地老实,踩着高跟鞋就离开。 刚关上门。 “砰!” 门外传来重物滚落的闷响,保姆的尖叫刺破空气,“陈小姐!天啊!” 沈书瑜连忙拉开门。 陈雅倒在楼梯转角处,脚踝鲜血顺着台阶蜿蜒而下。 她咬着唇,泪眼蒙眬地抬头,却在看见沈书瑜的瞬间,嘴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沈书瑜浑身血液骤然冻结。 哗啦。 电梯门猛地弹开,贺淮旭提着便利袋冲出,额角青筋暴起。 他一眼看见倒在血泊中的陈雅,瞳孔骤缩,“齐明!叫家庭医生!一分钟!” 接着,陈雅被他打横抱起,黑色长裙在挣扎间滑落肩头,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陈雅在他怀里瑟瑟发抖,泪珠大颗大颗砸在他胸口,“淮旭哥...别进去...我脏...我会害大嫂不高兴的...” 突然她惊恐地看向沈书瑜,声音陡然拔尖,“大嫂我错了!别推我!别打我!” 贺淮旭脚步猛地顿住。 他缓缓转身,眼神像淬了毒的刀,一寸寸凌迟着沈书瑜,“我竟不知道,你能是这么刻薄的人!” 沈书瑜张了张嘴想解释,却被陈雅撕心裂肺的哭喊打断,“啊!好疼!” 主卧门被狠狠踹开。 全球顶级的医疗团队鱼贯而入,那些平日连贺老爷子都请不动的仪器,此刻全部为陈雅运转。 “只是皮外伤。”首席医生擦着汗递上片子,“连包扎都不需要。” 陈雅咬着唇,一脸无辜,眼眶含泪,“淮旭哥,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耽误你的事了。” 沈书瑜看着一向视工作为第一要义的男人却温柔地对陈雅说,“没关系,我相信大家都能理解,谁没有难受的时候?” 沈书瑜突然想起上一次她发烧到40度,整个人完全没有劲,工作进度慢。 贺淮旭看出了她的不舒服,非但没有任何关心,反而又增加了新的工作量,“沈书瑜,为了不工作装病?整个团队都被你拖后腿!你不知道我一天很累很忙,我不可能永远包容你。” 和陈雅相比,沈书瑜才明白。 贺淮旭真的不爱她。 因为爱是包容是关心,不爱全是挑剔是嫌弃。 她输得彻底。 她转身就走。 “书瑜。”贺淮旭冰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你不该道歉吗?” 沈书瑜没有回头,脚步未停。 这一次,她终于学会了头也不回地离开。 电梯门刚开,手机突然疯狂震动。 点开查看,是贺家奶奶团的视频邀请。 沈书瑜指尖一颤,深吸一口气才按下接通。 屏幕里瞬间挤进四张熟悉的脸。 “小书瑜!” 大奶奶的老花镜滑到鼻尖,笑得满脸褶子,“听说我那亲孙子淮旭今天去拿西装了?是不是带你去挑婚纱了?你们的好事是不是快了呀!” “大嫂你老眼昏花了?”三奶奶吐着烟圈打断,“没看见丫头眼睛都红肿了?” 大奶奶猛地凑近屏幕,老花镜片后浑浊的眼睛骤然瞪大, “哎哟我的乖乖!是不是那个杀千刀的陈雅又作妖?淮旭这个混账东西!” 二奶奶红肿着眼睛挤进画面,声音嘶哑,“都怪我当年瞎了眼,让那丧门星进了门...”她突然咬牙切齿,“小书瑜,等我这就去撕了这个扫把星!” 沈书瑜张了张嘴,可奶奶们炮火连天的骂声像一堵墙,把她所有解释都堵在喉咙里。 视频突然黑屏,视频结束。 她立在暮色中,手机屏幕的冷光映着她苍白的脸,路灯将她的影子拖得老长,孤零零地斜在水泥地上。 婚房内,水晶吊灯投下暖黄的光晕。 陈雅指尖轻轻摩挲着真丝被面,声音柔得像融化的蜜糖, “淮旭哥,我这样...会不会影响你们感情?” “我们感情很好。” “那真是让人羡慕。”陈雅眼底闪过一丝不开心,“但我更羡慕她好命,这七年,靠着你成就了不少。” 几乎是下意识的,贺淮旭否定,“这些年是我谢谢她才对,为我付出牺牲。” “哦。” 两人忽然没话了。 安静了一会。 陈雅小心翼翼地打探,“淮旭哥,我想休息了,你能陪我吗?” 贺淮旭不断掐灭手机又点亮,听到声音,“啊?你说什么?” 陈雅眼底爬上浓浓的失望,手指猛地攥紧,脸上却是笑容满面。 “我说,天黑了,这边是别墅区,离齐富路别墅有点远,路上怕出…” 话还没说完,贺淮旭立即起身,“我去送她,你有事喊保姆。” 保姆看着贺淮旭背影,“小姐,你不怕他?” “怕,我当然怕。”陈雅不用保姆搀扶地下地,眺望别墅区风景,“但如果我太作了,反而会促成他们结婚。” “我可不想功亏一篑。” “拿结果的女人,会忍,要忍,能忍。” 等贺淮旭开车找到沈书瑜时,她已经快走离小区一公里。 纤细笔直背影,长发捶腰,风一吹,能闻到淡淡的花香。 沈书瑜余光瞥见贺淮旭的迈巴赫,她头也不抬,伸手就要拦出租车。 贺淮旭迈着大长腿下车, “上车。” “不上。” 贺淮旭被她这副避之不及的样子彻底点燃了怒火! 什么深入骨髓的洁癖,此刻全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一步上前,猛地攥住她手腕,下一秒竟直接将她拦腰抱起,死死锁在怀里! 他滚烫的呼吸砸在她耳边,声音又冷又狠, “躲?我准你躲了?” 第8章 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电话铃响,打断贺淮旭的动作。 贺淮旭放下沈书瑜,拿出手机查看,在手机屏幕上的来电显示后,呼吸一滞。 二奶奶。 这三个字像一根刺,瞬间扎进他这些年刻意回避的记忆里。 他猛打方向盘,迈巴赫在路边急停。 他指腹在接听键上方悬停三秒,最终转身走向一侧浓稠的夜色里。 “二奶奶。”他按下接听,声音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紧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传来老人沙哑的嗓音,“淮旭啊。” 就这三个字,贺淮旭的背脊已经绷直。 “淮安的骨灰...今天下葬了。”二奶奶的声音很轻,却像一记重锤,“洛杉矶那边拖了这么久。” 贺淮旭心头闷闷的,“好,您身体还好吗?” “还行,就是迟迟等不到你和小书瑜的结婚喜酒。” 贺淮旭眉头微皱。 二奶奶的电话,一向很少客套寒暄。 他回复,“就这两年了,您身体这么好,肯定是我婚宴上的座上宾。” “这两年?我听了几个两年?” 二奶奶闷闷笑了声,忽然严肃道, “我到能等,你亲奶奶晚年愿望就是看着你结婚生子,可她这个月进了四次医院,虽然说贺家的钱能有医疗条件让她再多等几个两年。” “但是也受不住你气呀?你和陈雅那些乱七八糟的视频传得满天都是,你收敛些。” “五岁你爸妈意外离世你受刺激,要不是你奶奶一点一点治愈陪伴你,你可能更敏感,更别扭。人呀,要讲感恩。” “最后还有,作为贺家当家人不能没有良心,小书瑜从19岁跟你,如今26了。你还成天欺负她,可别把人家吓跑了你又后悔。” “陈雅这孙媳妇搞得我家宅不宁,你奶奶都说是我们家替你挡了一劫,没承想你小子还要往枪口上撞。” “言尽于此,挂了。” 这边电话挂了,还没等贺淮旭品一品二奶奶的话中深意,这边陈雅来了电话。 一接通,陈雅哭得梨花带雨, “淮旭哥,救救我,我好怕,二奶奶逼我离开你,她说…她说,如果今晚不离开,她就要来收拾我。” 哭着还不忘拱火, “二奶奶怎么知道我在你这,除了你我,大嫂就没别人知道了啊。” 贺淮旭眉头狠狠一拧,“我知道了。” “砰!” 下一秒,车门被狠狠拽开,巨响划破夜空。 贺淮旭指节泛白地抓着车门,手背青筋暴起,仿佛要把金属捏碎。 “沈书瑜!” 他连名带姓地吼出这三个字,眼底翻涌着滔天怒意。 沈书瑜被这突如其来的暴怒震住,下意识推门下车。 夜风掀起她的长发,露出那双满是困惑的眼睛,“发生什么了?” “你还有脸问?”贺淮旭猛地逼近,古龙香混着暴戾的气息压下来,“七年!我居然没看出你是这种货色!” 沈书瑜踉跄后退,“你把话说清楚!” “呵!” 贺淮旭冷笑,一双深邃的眸子变得犀利而冰冷, “还装?我都说了会娶你,你就这么没有安全感?你至于跑去奶奶们那里告状?还有我都跟你解释过几遍了,我和陈雅只是朋友,再多一层关系也就是大哥和弟妹。你呢?你长嫂如母啊!你就这么心机,去欺负一个弱女子!” 沈书瑜浑身血液瞬间凝固,连呼吸都结成了霜。 她早就不敢奢望他的爱了。 可为什么连最基本的公平都不肯给她? 每一次争执,永远是她低头。 每一场误会,永远是她认错。 就连陈雅拙劣的陷害,都能让他毫不犹豫地将刀尖对准她。 她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用尽了全身力气,“永远都是我的错吗?” “难道不是你的错?”贺淮旭轻蔑的眼神扫视沈书瑜。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捅进她心窝。 沈书瑜踉跄着后退两步,后背抵上冰冷的电线杆。 贺淮旭步步紧逼,“你刚才没道歉,我包容你了,因为是我不对在先,让弟妹住我们的婚房。可你却给二奶奶告黑状!” 又当又立。 听得沈书瑜忽然低笑出声,唇角扬起一抹破碎的弧度。 她抬眸,直视贺淮旭猩红的双眼,“你给过我解释的机会吗?” 男人眉头微蹙,“你不说我怎么知…” “我说了你会信吗?"她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如果我说是陈雅自导自演…” “你会站在我这边吗?” 贺淮旭深深地看了沈书瑜一眼,说道,“如果是这样,应该先问问,你没长嘴?你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就一定要动手打人,你可是她未来准嫂子,你一定要和弟妹闹得这么僵?” 沈书瑜闭上眼,让泪水划过脸颊,“太偏心了。” 下一秒,她抬手擦掉那滴泪,睁开眼笑了,笑得悲凉, “贺淮旭,这七年...辛苦你敷衍我了。” “我期盼的结婚,成了你和陈雅谈情说爱的下酒菜。” “你包下整个会场布置的告白?你单膝下跪流泪?你每一次在我耳边许下的誓言?难道都是假的吗?” “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沈书瑜的嘶喊划破凝滞的夏夜。 贺淮旭沉默。 沈书瑜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千万根钢针,喉间泛起腥甜的血气。 一段感情,从无话不谈到无话可说。 最后连争吵都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 太过讽刺。 沈书瑜仰头望天,硬生生将眼泪咽了回去,灼热的刺痛顺着喉咙烧进心底。 沈书瑜破碎的眼神像把钝刀,一下下凌迟着贺淮旭的心脏。 他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那种即将永远失去的恐慌,让他不顾一切地将她拽进怀里, “对不起...对不起...” 他抱得那么紧,仿佛要把她揉进骨血。 嘴里不停说着,“对不起。” 沈书瑜埋在他肩头,泪水浸透西装。 这份爱,这份拥抱来得炽烈,如果来得更早一些,在她被误解时,在她苦苦哀求他一点关注时,或许能救她于水火。 可如今,她已决定抽身,这份迟来的好,便如同搁置太久,已经变质的馊饭,看着或许依旧精致,内里却早已腐坏,图留令人不适的气味。 她不需要了。 她吸了口气,狠心推开贺淮旭,转身上车,关门。 下一秒,车门再次被打开。 第9章 我们可以顺路去拍 贺淮旭大步追了上来,轻轻打开沈书瑜关闭的车门。 月光洒下,贺淮旭怔住了。 女人垂落的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那颗泪痣像是水墨画里最温柔的一笔。 七年过去,她依然像初见时那样,安静美好得让人心疼。 “书瑜。” 喉结滚动间,他的声音哑得不成样子,“你不是一直想要我娶你,我也在努力实现。”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车门边框,留下几道浅浅的划痕,“听说马尔代夫尔拍婚纱照不错。” “下个月公司出差,我们可以顺路去拍。” 下一秒手机铃声打断两人。 拿出手机,看见“陈雅”二字时,贺淮旭像是被烫到般猛地按掉。 可铃声不依不饶,第二次、第三次... 直到第四次,他小心翼翼地询问,“书瑜?” 沈书瑜轻轻颔首,指尖在膝头轻轻蜷缩,“接吧。” 贺淮旭当着沈书瑜的面按下接听。 他比陈雅先开口,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陈小姐,云中路别墅区安保质量位于A市第一,没有居住证,天王老子来了都进不去,只要你不出来非常安全。” “我让你住婚房已经是我最大的让步,我现在要哄我女朋友,请你不要再打扰我了。” 说完立即挂断电话,看向沈书瑜,紧张解释, “书瑜,我真的跟她没有任何关系,有的话也只是前女友,出于情分的一些帮助,书瑜,相信我好吗?” 贺淮旭的表演堪称完美,冷硬的语气,果断地挂断,每一个细节都像是精心排练过的深情戏码。 若是从前,她或许会红着眼眶扑进他怀里,为这片刻的维护感动不已。 可如今,沈书瑜只是轻轻笑了,眼底一片荒芜,“淮旭,真的不必了。” 原来,心死的时候,连拆穿都嫌多余。 还没等贺淮旭回答,就听见微信消息接连响了七声。 贺淮旭立即掏出手机查看。 陈雅发来七条视频。 是保姆录的。 “贺总,陈小姐不放心你,害怕大嫂误会你,想要出来找你,帮你们解决误会,可是没想到二奶奶的人就在附近。她现在被抓上车了,怎么办?” 贺淮旭的脸色瞬间惨白。 沈书瑜看着他颤抖的唇,忽然笑了,“去吧。” 说完抬脚下车。 贺淮旭感激地看着沈书瑜,“我上辈子修了什么福气,这辈子遇到这么体贴的你,她一个女人,确实不安全,我得去看看。” “我相信你独立的能力,回到家了给我发一个消息。” 他着急地关上副驾车门,上车,一脚油门冲了出去。 看着远去的汽车尾灯。 沈书瑜听见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嚓“一声,碎得干干净净。 别墅区的路灯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沈书瑜看着五个打车软件同时显示暂无车辆。 在路边等了近四十分钟,才等来了一辆五公里外的车。 当网约车终于停在市区齐富路别墅前时,凌晨的钟声刚好敲响。 沈书瑜站在玄关,望着这个住了七年却始终不能称之为“家”的地方。 客房,衣帽间里,她的衣服整齐地挂在最边缘,像极了在这段感情里的位置。 委曲求全从来不是爱。 翻到最后,沈书瑜的指尖突然触到一块落满灰尘的KT板。 【情侣必做的一百件小事】 她鬼使神差地拿起,毛巾擦过时,尘埃在月光下飞舞。 一张张照片逐渐清晰: 电影院里他偷拍她的看鬼片时的害怕神情。 凌晨山顶他裹着毯子陪她等日出。 动物园里她被长颈鹿吓得乱蹿,他笑得开心。 每完成一件,贺淮旭都会感慨,“离结婚又近一步。” 她把情话当了真。 却没发现,第100件“蜜月旅行”的位置,空白了整整六年。 “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突然笑出了眼泪。 99件事配上99张照片像99记耳光,狠狠扇醒她的自欺欺人。 李佳佳说得对, “男人真想娶你,第一天就带你去领证了,还用等七年?” 她捧着Kt板,盘腿坐在了餐桌,拿起剪刀,一刀一刀剪下。 从此,加州没有等不到的承诺。 马尔代夫的海,她一个人也能去看。 剪刀越剪越快,碎纸片像雪片般簌簌落下。 她突然停住手,发现自己的指尖冰凉,却一滴眼泪都没流。 原来心死的时候,连痛觉都会消失。 这些曾经视若珍宝的瞬间,如今剪起来竟像在修剪一张过期的优惠券。 忽然,贺淮旭的怒吼在凌晨的别墅里炸开,“沈书瑜!你疯了?” 他夺过沈书瑜的剪刀,指节泛着骇人的青白。 地上散落的照片碎片像一场大雪,覆盖了他们七年的回忆。 他跪在地上,双手发颤地拼凑着,日落少了一角,电影票的日期拼不上了,那张她第一次下厨的照片,永远缺了她微笑的唇角... “为什么...”他声音怒吼,手指被碎片划出血痕也浑然不觉,“你怎么就把我们的七年剪碎了!” 沈书瑜掌心还残留着剪刀的凉意,她攥紧那些碎片,语气轻得像在讨论天气, “好几年没拿出去,贴着墙,照片都长霉斑了,丑死了,像个妖怪,我不喜欢。” 贺淮旭呼吸一滞。 他看着她攥得发白的指节,突然意识到什么,慌忙放下剪刀, “剪刀剪这个很伤手的,你手没事吧?我给你拿药。” 药箱被翻得哗啦作响,他的解释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这一百件小事,我还等着完成最后的蜜月旅行后,好好装裱留在婚宴上让大家羡慕!你说剪就剪了。” “你不该这么冲动,现在技术多么先进,发霉了也没事找人洗洗,而且有些照片我们是手机拍的,有备份,不影响你的美貌的。” “我知道。”沈书瑜松开手,碎屑从指缝簌簌落下,“就像你说的,都有备份。” 她的七年就是他和陈雅的备份。 “还生我的气?” “我已经处理了陈雅。” 第10章 还生气? “还生气?” 沈书瑜接过药抬眸,看见贺淮旭蹲下,昂贵的西装沾满碎屑,那双惯常冷静的眼睛此刻盛满痛惜,正徒劳地拼凑着满地狼藉。 多可笑啊! 明明七年都把她当替身,此刻却演得像个情圣。 她懒得再看这场蹩脚戏码,转身回客房时听见他喊,“书瑜。” 嗓音沙哑,仿佛真的痛彻心扉。 客房。 热水冲不去满身疲惫。 沈书瑜陷进被褥时想今晚终于能睡个清净觉。 却在半梦半醒间,感受到床垫微微下陷。 她闭着眼装睡,听见身侧人小心翼翼地呼吸, 忽然觉得荒谬。 七年真心换不来一个名分,一场作秀却值得他深夜追来演完,甚至毫不在意自己的洁癖? “陈雅我已经赶去酒店了,不是为了你,主要是房子太久没去住,脏了。” “你的婚纱我帮你拿回来了。” “下个月我出差马尔代夫,我们可以顺便拍婚纱照。” 黑暗中,沈书瑜的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 又来了,这七年他们过去的每一次争吵过后都这样。 他总以为几句软话,一个拥抱,就能把她的委屈轻轻揭过。 其实他不知道,他以为的问题被解决,是她一次又一次咽下委屈的哑忍。 现在她不想忍了,这场独角戏自然就唱不下去了。 没得到回应。 贺淮旭突然伸出手,动作先是迟疑地悬在半空,而后猛地落下,极其轻柔地将被子往她肩上拢了拢。 碰到她肩膀的瞬间,他手指明显一颤,像是被烫到般想缩回,却又强迫自己停留了片刻,指尖甚至无意识地在她发梢旁徘徊了一秒。 “睡相真差。”他低声抱怨,声音里带着压抑的呼吸声,“着凉了…更麻烦。”。 然后又突然出声,“你最近有什么安排吗?” “大学同学的订婚宴。” 大学同学? 贺淮旭心头那股失去感又冒了上来,他不再犹豫伸手将沈书瑜搂紧,整张脸埋在她的后颈,闷闷道, “我今天打电话去问了家里,奶奶身体越发不好了,我想我们有空去看看奶奶。” “什么?”沈书瑜有些意外,想也没想,“我们明天就去看奶奶。” 沈书瑜孤身漂泊在千里之外的A市,生活圈子小得可怜,除了那个小商铺,就是围着贺淮旭打转。 每逢佳节,看着街巷里团聚的笑脸,她只能默默拉上店铺的卷帘门。 大奶奶知道后,逢年过节喊上她,甚至就连夏至立秋这样的节气她都会喊上她,当她是亲孙女一样疼爱。 贺淮旭连忙否定,“等你同学订婚宴后,奶奶这两天去陪二奶奶了。” 黑暗中沈书瑜攥紧了手指,没有说话。 那是第四天了,她已经和傅行渊领了证,更不能刺激奶奶了。 有些遗憾。 她鼻尖冒酸,抽泣一下。 “怎么了?你不想去见奶奶?” “没有。” “书瑜。” “嗯?” “你不会离开我吧?” “晚安。” 没等到沈书瑜的回复,贺淮旭心烦意乱,睁眼到了天亮。 天刚鱼肚白。 他给助理齐明发去了信息,“两天后,云中路大酒店,我要去吃我女朋友的订婚宴,听说那对新人早上订婚宴,下午直接领证,这个情况要包两份大红包,你看着来,那一天你都不要给我安排额外的行程。” 八点闹钟响起。 沈书瑜生物钟准时睁眼。 八点为贺淮旭做早餐,八点半准时帮他整理邮件,九点准时送他出门。 可等她穿好衣服下楼,却看到了贺淮旭。 晨光中,男人逆着光站在料理台前,黑色短袖包裹着偾张的肩背线条,腰身却收得凌厉。 那件幼稚的小熊围裙带子在他后腰松松系着,竟显出几分罕见的笨拙。 短袖下结实的手臂上赫然几个红肿的油点,涂着歪歪扭扭的牙膏。 像是故意没涂匀,好叫人看见似的? “书瑜,醒啦?”他转过头,声音有点硬,递来一杯豆浆,“顺手多磨了杯,别浪费。” 餐桌上摆着惨不忍睹的煎饺,有的焦黑如炭,有的还泛着生面粉的白,鸡蛋羹表面布满蜂窝,卷饼边缘已经烤得发硬。 沈书瑜机械地接过那杯豆浆。温热透过杯壁传来,烫得她指尖发颤。 这太荒谬了。 七年里从未进过厨房的贺总,居然在煎鸡蛋? 这个视工作如命的男人,今天居然没去上班? 她猛地掐住自己大腿,疼痛尖锐地提醒她这不是梦。 贺淮旭扯下围裙扔在一旁,语气有点冲,眼神却飘忽, “你别多想,就是最近项目告一段落,闲的。” 他顿了顿,突然单膝跪下来,动作有点僵,打开戒指盒时手指甚至有点抖,却偏要板着脸: “前年你不是说喜欢这个?放着也是积灰。” “七年了,反正……也该结了。” 戒指是沈书瑜前年和他逛街时看中的,他当时就说要给她的,那时候也说要娶她。 她没有去接,反而觉得无所适从。 他忽然对她这样好? 难道是发现她要离开了吗?因为昨晚她没有回答去见奶奶? 他却突然别开脸,耳根发红,声音低了下去,“不要就算了。” 手却攥得死紧,指节都发白。 “先吃饭。”她伸手去扶。 他不动,硬邦邦扔来一句,“谁稀罕跪似的!” 可就是不起来。 沈书瑜叹了口气,“再不起来我真生气了。” 他慌忙起身碰翻豆浆,乳白液体在地板蔓延,沈书瑜立即扯纸擦拭,可怎么擦也干不干净。 就像她和贺淮旭的感情一样,覆水难收。 吃完早餐,沈书瑜发现贺淮旭依旧没去上班。 他也不再提戒指,只是跟在她身后转,嘴上却说个不停, “你这库存乱得看不下去!” 她去理货,他就一边嘟囔,“这种粗活是我这个总裁干的吗?”一边把最重的箱子全搬到自己手边。 沈书瑜觉得一向惜字如金的贺淮旭今天怎么这么吵,她把手机放下,扭头去店铺外理货。 隔壁杀鱼的张姐八卦,“沈老板,怎么贺氏集团总裁贺总会在你铺子里,是不是最近又要涨租?还是说集团这块地不租给卖鱼卖厨具的?嫌弃我们脏?你大甩卖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 还没等她开口,远处米粉店的老板也小跑过来,“沈老板,你大甩卖?贺总就来了!天呐,贺氏集团的总裁哎。” 沈书瑜的手指在货架边缘收紧,纸箱边缘硌得掌心生疼。 这七年,除了贺家人知道她是贺淮旭的女朋友外,她始终是他重点保护的秘密: 商业晚宴永远坐最角落,被狗仔拍到必遭高价买断,连朋友圈都不配拥有合照。 可如今他和陈雅的桃色视频满天飞,倒不见他花半分力气撤热搜。 爱与不爱,很明显。 她苦笑着摇了摇头,解释道,“是贺总家里缺了锅碗瓢盆,来我这看看,别担心,我大甩卖是因为自己的私事。你们好好做生意,没人会赶你们走。” 刚说完就听见店铺里传来贺淮旭的声音。 “书瑜,傅行渊来电,我帮你接了。” 第11章 这就是区别 沈书瑜正和几个老板谈着,身后书书厨具店的门突然被推开。 贺淮旭迈步而出,身形修长挺拔,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腰,浑身透着矜贵冷冽的气场,瞬间让周围温度骤降。 张老板一见是贺总,脸色骤变,压低声音,“完了!刚才说的那些话该不会被贺总听见了吧?快撤!”说完,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沈书瑜还没反应过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已经递到她面前。 她的手机正在震动,屏幕上赫然跳动着三个刺眼的大字:傅行渊。 “电话。” 贺淮旭嗓音低沉,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本来想替你接,但想了想,还是让你自己处理比较好。” 沈书瑜指尖一顿,下意识摩挲着手机侧边的电源键。 下一秒,她直接按下拒接,抬眸冲贺淮旭弯唇一笑, “诈骗电话,不用管。” 贺淮旭眯了眯眼,忽然逼近一步,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嗓音低哑带笑, “沈书瑜,你知不知道,你每次撒谎……手指都会无意识地蹭东西?” 沈书瑜呼吸微滞,心跳不受控地加快。 他俯身凑近,薄唇几乎贴在她耳边,温热的气息喷洒,“傅行渊是谁?嗯?” 她指尖微蜷,强作镇定,“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无关紧要?”他低笑一声,眼底却冷得慑人,“那为什么不敢接他电话?” 贺淮旭眸色渐深,嗓音里压抑着隐隐不安的情绪,“沈书瑜,你不会是想跑吧?” 幼时的经历导致贺淮旭很害怕失去。 在以前,沈书瑜很喜欢贺淮旭这样问,她会觉得被在乎,很甜蜜,很开心。 可现在,都要走了谁还在乎? 但不能影响她后天离开。 她轻笑一声,眼底却没什么温度,“淮旭,你不信我吗?” 贺淮旭几乎是脱口而出,“信,我当然信你。”语气里带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急切。 “明天就是我们的七周年纪念日了。”沈书瑜的声音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落在心上,却让人莫名发慌。 贺淮旭眉眼轻拧。 沈书瑜看着贺淮旭的眉眼,陷入过往。 她记得一周年纪念日那天,贺淮旭直接清空了整座私人岛屿。 直升机降落时,她才发现他的西装袖口还沾着未干的墨水,是刚签完的跨国合同。 “推了三个会议。”他单手解开领带,另一只手为她拉开机门,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现在,全世界只剩我们两个。” 她心疼地看着他,“其实不用推…我们吃简单吃个饭就好…” “嘘。”他俯身,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尖,“三百六十五天,只有今天,我不是贺总。”他低笑,气息灼热,“只是你的男朋友。” 那一天,沈书瑜感动的哭了一晚。 后来的每年纪念日她都数着日子期待着,比盼生日还要虔诚。 可谁能想到,第七年纪念日偏偏卡在她走的前一天。 就连老天都看不下去这场七年的笑话,最后硬是挤出一场体面的散场戏。 贺淮旭忽然被叉开话题,有些意外,甚至隐隐不安。 他点头答应,刚想问什么,他的电话响了起来。 贺淮旭看了一眼,立即回店里拿了包,路过到沈书瑜身边,停下解释,“公司中午临时加开一个会议。” “等等。” “怎么了?” “领带歪了。” 第一次发现贺淮旭撒谎时,她在浴室哭到干呕。 第四次,她学会了在他解释时装睡。 而现在,她甚至能假装没看见陈雅两字,微笑着帮他整理领带,目送他奔向另一个女人的约会。 谎言像钝刀割肉,起初只是浅浅一道红痕,后来伤口叠着伤口,结痂又被撕开,渐渐就麻木了。 不是不疼了,是疼到忘了该怎么喊疼。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足够把一颗鲜活的心,熬成一锅温吞的水。 沈书瑜望着贺淮旭匆匆离开的背影,笑了。 她曾经以为,爱是等待,是原谅,是不断降低底线。 现在才明白爱是及时止损。 是终于承认,那些说过的“没关系”,其实都有关系。 她低头整理着三天清仓大甩卖的横幅,手指一寸寸抚平褶皱,仿佛这样就能抹去这七年所有的折痕。 直到腰酸得直不起来,才扶着柜台缓缓坐下。 手机屏幕亮起,朋友圈里陈雅的头像刺眼地跳出来一张照片。 一碗铺满虎皮猪脚、卤蛋的爆辣螺蛳粉,红油浮在汤面上,鲜艳得像血。 而对面,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搭在桌边,蓝色领结,她刚刚帮贺淮旭整理的蓝色领带。 配文:【某人陪我竟然不嫌臭!还怼说臭的人,是不懂得欣赏美味的人!】 沈书瑜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三厘米处,像被按了暂停键。 螺蛳粉红油上浮着的虎皮猪脚,让她突然想起七年前那个湿漉漉的夜晚。 她搓到发红的皮肤还冒着热气,薄荷味的沐浴露腌入味了,可贺淮旭推开门的瞬间还是皱起鼻子,“你身上怎么这么臭?” “吃...吃了一碗螺蛳粉。”她声音小得像是认罪。 “真是穷人家长大的孩子,一辈子没吃过好东西,就只会吃这些垃圾食品,”贺淮旭扯给她又下了规矩,“这味道真让我恶心,戒了吧。” 七年。 她再没碰过那家开在出租屋转角,她最喜欢去吃的螺蛳粉老店,甚至绕开整条小吃街。 而现在,她的禁忌正被陈雅随意地发在朋友圈,配文带着撒娇的炫耀。 指甲抠进实木桌面的纹路里,掌心肌肤传来尖锐的刺痛。 原来这就是区别。 对不爱的人,连呼吸都是错,对爱的人,连屎臭味都是情趣。 手机锁屏的瞬间,她听见自己心里有什么东西“咔嗒”一声断了。 像是经年累月绷紧的弦,终于不堪重负。 夜色渐深,沈书瑜刚落下店铺的卷帘门,手机就亮了起来。 “书瑜!”李佳佳元气满满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在干嘛呢?” “刚关店。”沈书瑜将钥匙收进包里,金属碰撞声在寂静的街道格外清脆。 “我就知道你在忙!”李佳佳突然压低声音,“阿姨可担心坏了,怕你一个人胡思乱想,为那七年的感情难过。” 沈书瑜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手机,“我妈她...没给我打电话?” “哎呀,还不是傅少!”李佳佳声音又扬了起来,“他今天给你打电话没接,就直接打到你妈那儿去了。问你是不是不开心,婚纱是不是不满意...” “阿姨离得远,摸不准你的情况,就找我打听。”李佳佳爽朗地笑着,“要不我拉个群?省得信息不对称。” “我现在就给他们回电话。”沈书瑜急忙道。 “哎呀别打了!”李佳佳突然拔高音量,惊得路过的野猫都炸了毛,“有本姑娘在还用得着你操心?阿姨早被我哄得眉开眼笑了!” “重点来了!”李佳佳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又突然尖叫,“傅行渊上飞机了!” “什么?” “人家等不及要见你啊!”李佳佳的笑声在夜色中格外清脆,”恨不得明天就领证!” “还有更劲爆的!”李佳佳突然大吼,“你爸妈明天就到!傅行渊连你爸的降压药都准备好了!头等舱!专车接送!你们一家三口一起去加州。” “知道最讽刺的是什么吗?” 李佳佳突然轻声说,“傅行渊连你七年没敢吃的螺蛳粉...都学会做了。” 第12章 接我爸妈 “好了,我传话筒的工作圆满结束,好评扣1,不许差评。” 李佳佳的笑声还回荡在耳边,电话却已经挂断。 沈书瑜握着手机,指尖微微发颤,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肯定希望爸妈来,可手头的事情堆成山,明天下午的高铁又来得及,她索性就准备晚上回去再定票。 可现在傅行渊全部安排好了?还在乎了这些年她委屈的细节。 心脏在胸腔里重重跳了一下,像是被人突然攥紧。 公交车缓缓启动,她刚坐下,手机突然“叮”的一声。 微信弹出一条好友添加通知。 对方:傅行渊。 沈书瑜盯着屏幕,眉头微蹙,他不是在飞机上吗? 指尖轻点,通过好友申请,她迅速敲下一行字:【傅少,你不是在飞机上吗?要注意安全,别干扰飞机运行。】 傅行渊:对方正在输入中… 十分钟过去:对方仍在输入中… 机舱内,傅行渊盯着手机屏幕,眉心拧得死紧。 修长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迟迟未落。 “张管家。”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如果有人担心你的安全,让你不要发消息,但不回复又显得失礼…该怎么处理?” 正在打包傅行渊研究出的螺狮粉配料的张管家手一抖,猛地抬头。 天! 自家少爷什么时候有过这种表情?平日里就算是吞最苦的药,眉头都不皱一下的人,此刻竟为一条消息纠结成这样? 而且这么简单的问题?解释一句“私人飞机可联网”不就行了? 呵,爱情果然降智。 张管家强压住上扬的嘴角,温声回答,“傅少,您可以说明这是私人飞机,网络畅通,完全没问题的。” 傅行渊眉头舒张开来,“怎么我没想到。” 立即回复沈书瑜,【这架飞机可以使用,没有安全问题,你放心。】 沈书瑜打开消息,回了,【那就好。】 手机突然再度震动, 【明天要一起去接叔叔阿姨吗?】 沈书瑜呼吸一滞。 想和父母说的体己话,独处时光的珍贵不想浪费在初次见面的生涩里。 拒绝的话在舌尖转了三圈。 可想到他跨越十二个时区的风尘仆仆,和对爸妈的上心。 她回了,【好。】 翌日清晨。 沈书瑜拎着包下楼准备出门时,脚步却猛地顿住。 只见厨房里,贺淮旭高大的身影正略显笨拙地守在灶台前,昂贵的丝绸衬衫袖口被随意挽起,露出一截线条流畅的小臂。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没回,状似随意地晃了晃锅铲,语气硬邦邦地开口: “煎糊了几个,扔了浪费。” 他顿了顿,又飞快地补充了一句,仿佛很不耐烦,“…顺手给你也做了一个。” 他绷着下颌线,故意用身体挡住灶台上那本摊开的《煎饼果子制作入门》,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微微泛红。 若是从前,沈书瑜光是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忙碌的样子,就足以让她心跳加速一整天。 她会偷偷幻想婚后每一个这样的清晨。 可现在她淡淡扫过餐桌上形状扭曲的煎饼,径直走向玄关。 弯腰换鞋时,听见身后传来贺淮旭的感慨,“还是喜欢你做的法餐。” 这句话像一把钝刀,生生剖开她结痂的旧伤。 那些烫伤的疤痕又开始隐隐作痛。 为了学他最爱的法餐,她熬了整整三个通宵,手指被热油烫得红肿溃烂。 换来他一句“不错”。 可后来她才懂。 他喜欢她精心烹制的牛排,却厌恶她指尖的温度。 他赞赏她调制的酱汁,却在欢爱后要求她反复冲洗三遍。 他迷恋她做的甜点,却始终不肯在情动时吻她的唇。 贺淮旭许久没等到回应,猛地转身。 晨光中,沈书瑜一袭素色长裙勾勒出纤细腰线,如瀑青丝垂落腰间。她正低头系着腕表,睫毛在瓷白的脸上投下淡淡荫翳。 他呼吸一滞。 “早餐不吃?”他声音发紧,“打扮这么精致去开店?” 沈书瑜拎起包,头也不抬,“接我爸妈。” 贺淮旭围裙带子被猛地扯开。 他三步并作两步挡在玄关,袖口还沾着方才溅到的面糊,“我跟你一起。” 贺淮旭比谁都清楚家人对沈书瑜意味着什么。 当年她红着眼眶求他,“爸妈年纪大了,我想接他们来住段时间,尽孝。” 他当时正批着文件,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墨团,“我们年轻人不适合和老人住。” 后来她退了一步,“就住三个月。” 话音未落就被他冷笑打断,“沈书瑜,你是没断奶吗?这些年他们不也活得好好的?你就非得找事和我吵架?” 记忆被突然刺破。 “对了。”贺淮旭突然开口,“陈雅想接她父母来疗养...” “我不同意。”沈书瑜斩钉截铁。 贺淮旭脸色骤变,“作为贺家长媳,你连尊老爱幼都不懂?” 沈书瑜头也不回拉开门,秋风卷着枯叶扑进来。 她为什么要懂? 凭什么陈雅爸妈能来,她的爸妈就不行? 身后始终没有脚步声追来。 沈书瑜苦笑一声,赶往机场。 沈书瑜在接机口张望时,忽然听见一声清润的呼唤,“沈书瑜。” 她蓦然回首。 晨光里,傅行渊修长的身影格外醒目。一米八的个子裹在浅灰色休闲外套里,冷白肤色衬得唇色更显苍白,骨节分明的手指捏着三个烫金红包。 “沈小姐,初次见面。”他走近,将红包和粉玫瑰轻轻递到她面前,“小红书翻了整晚,希望不会唐突。” 沈书瑜指尖一颤。 七年贬低让她早已忘记被珍视的滋味,此刻竟有些无所适从。 原来真的有人,会让你感谢前任的不娶之恩。 “叔叔阿姨在招手。”他温声提醒,目光柔软得像在对待易碎的瓷器。 沈书瑜转身看见父母大包小包的身影,瞬间红了眼眶。 冲上去抱住妈妈时,泪水浸透了何敏的衣襟,“我错了...真的错了...” 傅行渊安静地递来纸巾,又周到地将鲜花和香烟分别奉上。 两老笑得合不拢嘴时,他已经示意管家将行李搬上车。 “给叔叔阿姨定了市中心的总统套房。”他说话时睫毛在眼下投出阴影,“你们好好团聚。” 沈书瑜慌忙摇头,“不行。我给你钱。” “应该的。”他后退半步,体贴地留出空间,“晚些再来看你们。” 沈书瑜应下,刚走到停车场,打开傅行渊准备的迈巴赫,身后传来汽车喇叭声。 她回头。 是贺淮旭的劳斯莱斯。 第13章 我先带爸妈去安顿 沈书瑜背脊一瞬间绷直。 直到劳斯莱斯大灯熄灭,透过玻璃看到车里只有贺淮旭助理齐明时,她轻吐一口气。 齐明也看见了她,下车热烈地打招呼,“沈小姐!” 沈书瑜下意识看了爸妈一眼,快步朝齐明走去,“你怎么来这里?” 齐明抓了抓后脑勺,他也不知道来机场干嘛。 贺总只说了句去机场,中途又说不去了,让他自己去。 他老实告诉沈书瑜,“不知道。” 在贺家这些年,沈书瑜默许下属们在完成工作后处理些私事,不会多问。 她点点头,“那你忙你的,我先带爸妈去安顿。” 齐明站在原地,目送那辆迈巴赫缓缓驶离。 车尾灯在暮色中划出两道红线,最终消失在转角处。 他忽然觉得那车牌分外眼熟。 等等,这不是傅家少爷的座驾吗? 齐明眉头微蹙。 他家里两兄弟都在豪门当差,自己在贺家做事,弟弟在傅家当助理。 这车牌号,可不就是弟弟经常提起的那辆... “得空得问问贺总。”他低声自语,掏出手机拍下远去的车影。 车内,沈书瑜轻轻握住母亲布满老茧的手,“爸妈,以后有什么事都要告诉我。你们的女儿现在很坚强,不会再轻易被打倒了。” 何敏眼眶一热,“傻孩子,你在外面是不是受委屈了?我们做父母得帮不上忙,反倒给你添麻烦...” “说什么呢。”沈书瑜鼻尖发酸,将何敏的手握得更紧。 沈阳在旁边感慨,“是啊,小时候你这么苦,我们肯定要…” “到了到了,”何敏连忙岔开话题,“老沈,快去把后备箱的腊肉拿下来。” 看着爸妈默契的模样,沈书瑜心头涌起一阵暖意。 爸爸匆匆下车的背影,妈妈掌心的温度,这些最平凡的瞬间,此刻却让她无比珍视。 原来最动人的幸福,从来都不需要轰轰烈烈。 一茶一饭的相守,便是人间至味。 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地下车库,迈巴赫缓缓驶入酒店地下车库,电梯直达顶层,推开套房大门时,沈书瑜这才真切意识到傅行渊的豪门身份。 何敏惊喜地轻呼,“老沈,咱们省吃俭用给中介的钱真没白花!” 沈阳搓着那双因常年劳作而变形的手,连连点头,“是啊是啊。我的稻谷很有价值。” 沈书瑜眼眶发热,“我早该听你们的话...” “傻孩子。”何敏轻抚女儿的发梢,“人生哪有什么早知道?重要的是及时止损。”她顿了顿,“那天看见佳佳坐飞机回来,妈还以为你生我们自作主张的气了...” “是我自己想通的。”沈书瑜握住妈妈的手。 何敏突然退后两步,声音发颤,“七年感情...说放就放了?妈怕你憋出病来...” “你这话不对,我们女儿这么心软,肯定是放弃过无数次又劝自己无数次,最后一件小事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沈阳从行李箱掏出用红绳扎好的腊肉腊排骨,“幸好没结婚!来,看,爸给你做最爱的腊排骨炒折耳根,辣出眼泪就舒坦了。” 油纸包裹的土猪肉散发着熟悉的烟火气。 沈书瑜噗嗤笑出声,泪水却先一步滚落。是啊,幸好没结婚。 这七年不过是一场漫长的错爱,而真正的幸福,此刻正散发着腊肉的醇香。 何敏连连点头, “是啊,幸好没结婚,要不然过不好离不掉,那才是真正让人掉眼泪。那还能遇到傅行渊。” 沈阳别过脸吸了口气,打断两母女的难过,“好了,别难过,爸带来你最爱吃的腊肉,腊排骨。还有自己种的菜,猪是我们养的。一会爸给你做腊排骨,腊肉炒折耳根,辣辣的,把难过辣出来,以后就是坦途了。” 沈书瑜的视线突然模糊了。 她死死攥着手中的毛豆,指甲陷进豆荚里都不自知。 眼前两鬓斑白的父母正在厨房忙碌,那佝偻的背影像一记闷棍,狠狠敲醒了她。 七年。 她把这世上最珍贵的两个人,扔在回忆的角落里蒙尘。 “妈...”她哽咽着凑过去,像小时候那样把脸贴在何敏背上。 熟悉的油烟味混着洗衣粉的清香,比任何奢侈品香水都令人安心。 沈阳正笨拙地削着山药,“闺女,这玩意儿黏糊糊的,跟你小时候一样难伺候。” 沈书瑜噗嗤笑出声,眼泪却掉得更凶。 她抢过爸爸手里的刀,“我来。” 顶级套房的开放式厨房里,腊排骨在砂锅里咕嘟作响。 五万块的水晶吊灯下,三人围坐着摘毛豆的身影,与二十年前农村土灶前的画面渐渐重叠。 原来她穷尽半生追寻的温暖,从来都在最初的地方。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沈书瑜正挽着袖子摘菜。透过猫眼,傅行渊清俊的轮廓让她心跳漏了半拍。 门开的瞬间,四目相对。 她发梢还沾着菜叶,围裙系带在腰间勒出纤细的弧度。 他简单白T恤掩不住通身贵气,冷白肤色在廊灯下宛如釉瓷。 “我爸做西南菜,傅少能吃得惯吗?”她指尖无意识揪着围裙边。 傅行渊刚要应答,身后张管家突然咳嗽。 不可,少爷的胃病最忌辛辣。 还没说话,少爷已经抢答。 “吃得惯。”一边回答一边递出他准备的鲜花礼盒,耳尖微红,“不知道你中意什么,就都买了。” 沈书瑜看着塞鲜花礼盒的珠宝首饰,慌忙推拒,“这些太贵重...” “你嫌弃?”他眼尾倏地耷拉下来,像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 “傅少你来了。” 何敏的呼唤适时解围。 傅行渊眼睛一亮,竟孩子气地绕过她直奔厨房,留下沈书瑜抱着一堆礼物发愣。 沈书瑜有些不知所措。 原来真的有人,会把真心捧得这样小心翼翼。 沈书瑜刚将礼物放下,就见贺淮旭来了信息。 【爸妈接到了吗?】 【嗯】 【我过来蹭饭,有点想念岳父做的腊排骨】 沈书瑜不再回复。 既然决定了跟傅行渊走下去,那就不要再瞻前顾后,这对谁都不公平。 她也不是那种随便的女人。 只要再跟贺淮旭结束明天的周年纪念日,给这段感情画下句号,一切都结束了。 她带着爸妈远赴加州,开启另一段人生。 她没看到的是,贺淮旭最后一条信息。 【齐明跟我说你在云中路大酒店,岳父岳母也在,我现在就在楼下。】 沈书瑜走过去帮傅行渊添饭。 “谢谢。”傅行渊接过饭,在三人期待的目光中吃下第一口折耳根。 这时,门铃响了。 第14章 你这孩子,吃不惯还硬撑 傅行渊眉头轻皱,他无法形容嘴里的折耳根是什么味觉? 就像海边晒干的咸鱼,捂在臭袜子堆里几天几夜再拿出来一样。 看着眼前三人期待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空口吃白米饭,硬生生吞了下去。 沈书瑜看出了他的难受,想劝他吐了,他却强撑着。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沈书瑜静静感受着。 忽然发现她的世界根本没有下雨。 那些雨都是因为靠近贺淮旭才带来的。 一顿饭接近尾声,傅行渊准备送沈书瑜回家,就听见门铃响了。 沈书瑜透过猫眼,看见齐明独自站在门外。 她转身看向傅行渊,刚要开口解释,却被他温柔打断,“是贺淮旭?” 傅行渊放下碗筷,语气坚定,“沈小姐,我相信你。”他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而且如果他足够好,现在站在这里的就不会是我。” 沈书瑜鼻尖一酸。 “去吧。” 傅行渊转身端起碗碟,单薄的背影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清瘦,“明天是你最后的自由日,后天...”他顿了顿,喉结微动,“后天你就是傅太太了。” 沈书瑜深深看了他一眼,对爸爸叮嘱,“爸,傅少吃不惯折耳根,您别给人夹了..." “晓得晓得!”沈阳连忙抢过傅行渊手中的碗,“你这孩子,吃不惯还硬撑。” 门外,齐明正不安地来回踱步。 沈书瑜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门。 门缝透出的那一瞥,让齐明心头猛地一颤。 傅行渊的身影在暖黄灯光下格外清晰,他正低头收拾碗筷,动作熟稔得仿佛做过千百遍。 齐明的手指无意识攥紧了手机。 就在半小时前,他从在傅家当助理的弟弟口中得知傅少后天结婚。 结婚对象是贺总谈了七年的女朋友! 沈书瑜! 这个认知让齐明后背沁出一层冷汗。 他刚战战兢兢给贺淮旭打电话报信,可他一个字都还没说出口,就被贺总不耐打断,“准时接沈小姐回家就行。” 瞬间惊醒他,是啊,他只是助理,这是贺总的私事,他不该过问。 毕竟他每月六位数的薪水,买的就是这份懂事。 “沈小姐。”他恭敬地垂下眼睫,“贺总让我接您回家。” 沈书瑜淡淡嗯了一声。 翌日。 天光刚亮,手机屏幕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傅行渊的早安消息准时弹出,沈书瑜盯着“早”字,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她机械的回复后,猛地将手机反扣在床头。 明天早上订婚,下午领证,大后天永远离开。 说不上开心,说不上难过,只觉得心里闷闷的。 起床,将所有准备好的粤菜食材铺平,以及处理完,腌制,烘烤,三小时后她回到客厅处理玫瑰花。 只是刚拿到,就被扎了一下,疼痛穿过皮肤直达心尖。 疼得她有些惴惴不安。 “沈小姐,玫瑰花要剪刺吗?”佣人的询问将她拉回现实。 她低头看着指尖渗出的血珠,竟让她有一丝恍惚。 七周年本该是庆祝,如今却成了诀别。 手指的血珠滚落在玫瑰花瓣上,洇开一抹刺目的红。 可比起独自等到天亮的夜晚,永远冰冷的另一半床,沾着陌生香水味的衬衫,永远的已读不回。 这点疼算什么? “剪吧。”她突然改口,声音轻得像在自言自语,“总该...学会及时止损。” “汪汪汪。” 手上正剪着花,就听到楼下传来狗叫声,沈书瑜几乎是下意识地皱眉,“张姨,别墅怎么能有狗,赶快驱赶出去。” 贺淮旭的别墅里只能出现大黄,大黄一个月会别墅一起,要是闻见其他狗的味道。 会生气,甚至会把自己气死,贺淮旭得心疼死。 张姨得了令,快速小跑下楼查看,再上来时欲言又止,“沈小姐…” “嗯?”沈书瑜手上继续插着鲜花。 “狗就是贺总的大黄,但牵大黄的人是…陈雅小姐。”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粉红色鲜花丛中折断。 掉落地上,碎成了几瓣。 “不可能,大黄现在在山里别墅养老,怎么会在陈雅手里。”她几乎是下意识地喃喃自语,然后猛地起身,下楼。 那一抹刺眼的红闯入视线时,沈书瑜的呼吸瞬间凝滞。 陈雅一袭高开叉旗袍,烫卷的发丝垂落在雪白颈间。 她手中的狗绳松松垮垮,大黄却乖顺地贴着她的小腿,尾巴摇得欢快,仿佛早已习惯这样的亲昵。 能和大黄相处这么好,说明常见面。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她记得贺淮旭第一次跟她介绍大黄时,贺淮旭脸上的笑意是发自内心的。 “淮旭,这是哪来的狗?”她问。 “以前养的。” 沈书瑜给大黄准备了很多很多好吃的好玩的,后来她和大黄的感情很好。 大黄也常在这。 可贺淮旭发现大黄和她关系越来越好后,却将让人将大黄带走。 沈书瑜很不理解,很委屈,“贺淮旭,你不陪我,为什么你也让你的狗不陪我。” 她执拗地抱着大黄不松手。 “放开。” 贺淮旭脸上阴沉得可怕,语气阴鸷。 “我们只是男女朋友,没有结婚,不是我的东西全部都是你的,你难道没有一点边界感吗?我最讨厌别人动我的东西,大黄听得懂人话,你连条狗都不如?” 沈书瑜放开了手。 自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看见过大黄,只从管家嘴里听过零星几句。 “沈小姐,大黄被贺总带到了山上别墅去养病,狗狗年纪大了,你别多想。” 她也学会了边界感,不断调整他们的相处方式。 “陈小姐,大黄好乖啊。” 佣人的赞叹像一把锋利的冰锥,狠狠刺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看着陈雅弯腰抚摸大黄的模样,那精心修饰的指甲在阳光下折射出刺目的光。 “淮旭哥说啦~”陈雅甜腻的嗓音故意拔高,"他的东西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 “刚好我要来给大嫂布置七周年场景,就把大黄带着来了。” 每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精准扎在沈书瑜最脆弱的神经上。 她死死攥着楼梯扶手,指节泛出骇人的青白。 原来这就是爱与不爱的区别。 她碰一下都要被呵斥的珍宝,别人却能随意把玩。 沈书瑜踉跄着逃回客房,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原来所谓“边界感”,不过是区分“她"和"他爱的人"的借口。 多可笑啊。 她连条狗都不配拥有。 而陈雅,却能得到他全部的纵容。 窗外,大黄欢快的吠叫像一把钝刀,反复凌迟着她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沈书瑜死死咬住颤抖的唇瓣,咸涩的血腥味在口腔蔓延。 她明天就离开了,就要彻底退出他的生活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步步紧逼,用最残忍的方式在她心上划下一道又一道? 房门关上的瞬间,泪水终于决堤。 指甲深深掐进心口的皮肉,仿佛这样就能止住那里撕裂般的剧痛。 可越是用力的按压,记忆就越是鲜明。 他纵容陈雅的温柔眉眼。 他警告她“别碰我的东西”时阴鸷的眼神。 刚缓过一口气,就听见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陶瓷落地的声响。 忽然想到什么,沈书瑜立即起身。 打开门。 她瞳孔猛地一缩。 第15章 陈雅掉水 那颗和她如出一辙,却更得贺淮旭偏爱的泪痣。 垂眸,就看到张姨跪在地上,双手颤抖地捧着一片青花碎片。 “沈小姐...”张姨声音发颤,“您最爱的那个...” 陈雅踩着高跟鞋,漫不经心地踢了踢脚边的碎瓷 “不就一个破瓶子吗?有必要这么紧张吗?再卖不就行了?” 沈书瑜世界突然天旋地转。 她快跑几步,跪坐进一地狼藉中,染血的掌心紧紧攥着那些泛黄的瓷片。 一片,两片...她疯了一般收集着那些碎片,就像在拼凑自己被碾碎的七年。 锋利的碎片割进皮肉,鲜血顺着指缝滴落,她却恍若未觉。 这个粗糙的瓷瓶,是二十一岁的贺淮旭带着她在陶艺店耗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 他为了庆祝追到了她。 那时的贺淮旭,鼻尖还沾着陶土,固执地守着窑炉,“老板,就要这个!烧坏了也不许重做!”他眼睛亮得惊人,“书瑜,我们一定要这个,我们亲手做的,是我们感情的开始,我也会保护好,因为等我们老了,我要拿着它回忆今天...” 沈书瑜机械地拼凑着碎片,染血的指尖抚过那些被岁月磨平的花纹。 那是她七年里无数次摩挲的痕迹。 将破碎的瓷片按在胸口,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 她垂着头,长发遮住所有表情,只有绷紧的下颌线暴露着近乎自虐的克制。 “沈书瑜你疯了?”陈雅一脸讥讽,"为了个破瓶子..." 沈书瑜突然抬头,染血的手指攥着最后一片青瓷,冷冷地问道, “陈小姐,谁让你上来的?” 陈雅张嘴准备开骂,似是听到什么声响,才开口道歉,“对不起大嫂,我没看见,我还以为就是个尿壶,黄不拉几,我走路时候就没在意,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下一秒。 “啪!” 清脆的耳光声在客厅炸响。 沈书瑜的掌心还沾着瓷瓶碎片,随着这一巴掌狠狠划过陈雅的脸颊,但碎片也被推入肉里,让她手掌冒了血。 “既然喊我一声嫂子,就该懂规矩。” 沈书瑜声音冷得像冰,“路都走不稳的扫把星,也配进我的房间?” 脚步声从楼梯口急促传来。 贺淮旭几乎是冲上来将陈雅护在身后,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抚过陈雅泛红的脸颊,眼神温柔地刺眼。 “沈书瑜!”他转头怒喝,眼底的寒意让她浑身发冷,“贺家的长嫂就是这样欺负人的?” 沈书瑜指向地上那摊碎,“她擅闯我们的私人空间,摔碎了瓷瓶。” 贺淮旭随意瞥了一眼,“不就是个破瓶子?碎了再买就是,你有必要打人?” 碎了再买?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铁锈味在口腔蔓延。 那个他们一起捏了一下午,被他珍而重之放进窑炉的瓷瓶。 那个他说要留着到老时回忆的瓷瓶。 那个她小心翼翼珍藏了七年的瓷瓶... 原来只有她一个人记得。 记得二十一岁时,那个说会爱她一辈子的承诺。 男人的承诺就是张空头支票,动动嘴什么都不付出,却耗尽女人的青春和价值。 贺淮旭说完,紧张地盯着陈雅,“你这伤口在脸上,不小心会留疤,快快快,跟我去看医生。”陈雅嘟着嘴,摇头,“没事的,不疼。” 贺淮旭拉合她就往楼下走,“你呀,就是太能忍了,什么都不说。” 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沈书瑜缓缓摊开血肉模糊的掌心。 细碎的瓷片深深扎进皮肉,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光。 每一片都像是扎在心上,密密麻麻的疼顺着血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沈小姐...”张姨红着眼眶,颤抖着用镊子夹出碎片。 酒精淋下的瞬间,沈书瑜浑身一颤,滚烫的泪终于砸落在染血的掌心。 原来最疼的不是伤口。 是他明明看见了她满手鲜血,却选择抱着别人离开。 佣人张姨看得心疼,冒着被骂的风险,下楼跟贺淮旭坦白沈书瑜的情况。 贺淮旭嘴角轻勾,一脸讥讽,“真会装,打人的时候不疼?骂人的实话不疼?我陪啊雅来看医生她就疼了?让她继续在二楼装吧。” 门外。 沈书瑜看着掌心狰狞的伤口,突然笑了。笑得眼眶发红,笑得浑身发抖。 不爱你的人,你割腕他都以为你在画红线。 你痛不欲生,他只觉得你在装模作样。 “没事的张姨。”沈书瑜轻声说,“明天过后...就都结束了。” 明天都要嫁人了,只想平安结束这一段感情。 沈书瑜抬起手背抹去眼角的泪,朝张姨露出一个浅浅的笑。 “我们继续布置吧。”她的声音很轻,却异常坚定,“至少让这最后一个纪念日...完完整整地结束。” 张姨红着眼眶点头,粗糙的手指悄悄抹去眼角的泪。 当沈书瑜站在楼梯口,望着亭台楼阁,满院的鲜花与彩灯时,那些疼痛似乎都被暂时封存。 阳光穿过玻璃,在水晶装饰上跳跃,折射出细碎的光斑,美得让人恍惚。 直到她的目光落在泳池上。 水面上铺满了玫瑰花瓣,浓密得几乎看不见池水。 她清楚地记得,这次的设计方案里,根本没有泳池这一项。 张姨看出了她的困惑,出声解释,“沈小姐,泳池上的花瓣是大家想的主意,因为沈小姐对我们很好,我们也希望您能和贺总领证结婚,走到白头。” “谢谢。”沈书瑜打断她,嘴角挂着得体的微笑,“花瓣太密了,记得多加点灯,注意安全。” 总归过了今晚一切都结束了,也是她是最后的纪念,沈书瑜没有拒绝,只是做好分内事。 沈书瑜刚转过回廊,就撞见了倚在亭柱边的陈雅。 “大嫂怎么才来?”陈雅把玩着新做的美甲,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酒精消毒疼不疼呀?” 沈书瑜连眼神都没给一个,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陈雅气急败坏的跺脚声。 这位大小姐何曾被人这般无视过? 十厘米的细高跟狠狠碾过鹅卵石小路,陈雅提着裙摆追来的模样活像只炸毛的孔雀。 就在她即将抓住沈书瑜衣袖的瞬间。 “啊!” 高跟鞋卡进石缝,陈雅整个人向前扑去。“哗啦”一声巨响,铺满玫瑰花瓣的泳池溅起巨大水花。 巨大的落水声惊得沈书瑜猛然回头。 只见陈雅在泳池里疯狂挣扎,鲜红的旗袍像血雾般在水面绽开,十厘米的高跟鞋还在空中徒劳地踢蹬。 “快救人!”她嘶声喊道, 几个佣人纵身跃入水中。陈雅被捞上来时,精致的妆容糊成一片,假睫毛黏在惨白的脸颊上,活像只落汤鸡。 懂得水性佣人不断按压陈雅胸口,下一秒,她“哇”地吐出一大口水,混着玫瑰花瓣溅在沈书瑜裙摆上。 远处跑来一个身影。 第16章 泳池的水是你放的吧? 担架轮子碾过地面的声音刺耳又急促。 沈书瑜看着陈雅苍白的脸,手指无意识地掐进掌心,那里还留着方才瓷片划出的伤口。 泳池两米深的水,呛进肺里会要命的。 “立刻送去贺家医疗中心。”她的声音很稳,只有微微发抖的指尖暴露了情绪,“做全套检查,特别是肺部CT。” 她太清楚了。 一旦陈雅出事,贺淮旭眼里的怒火会把她烧得体无完肤。 一般情况贺家医疗中心派给贺家人的家庭医生及其设备足以应对大部分问题。 除非特别情况才会对外。 她安排完想给贺淮旭发消息通知一声,一摸口袋,没带手机。 不过带了也没用,他不爱回她消息,连看都不看。 想派人找他… 从暧昧期结束以后,贺淮旭从不会主动报备他的行程。 她从来不知道他在哪在干嘛,找他的话她都要靠齐明助汇报。 她扭头跟佣人说道,“去找齐助理告诉贺总,陈雅掉水,现在往贺家医疗中心送。” “是。” 车子刚停下,她刚护送陈雅进入急诊后,身后急诊室的自动门猛地弹开,撞在墙上发出“砰”的巨响。 沈书瑜僵在原地,看着贺淮旭像阵风一样冲进来。 他向来熨帖的衬衫此刻皱巴巴地贴在身上,领带歪斜地挂在脖子上。 “喻医生!喻医生在哪?”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调,眼球布满血丝,像是几天几夜没合眼。手指死死攥着手机,屏幕上还显示着陈雅的病历档案。 护士长慌忙迎上去,“贺总,喻医生已经在...” “血氧仪!”他突然暴喝,吓得周围人一哆嗦,“我要最新的那台进口的!现在!立刻!” 沈书瑜看着他从西装内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购物小票,是陈雅常去的那家奢侈品店。 他颤抖着手拨通电话,“把当季所有新款都送来...对,包括上周到的限量版.. 滴答。 一滴汗从他紧绷的下颌滑落。 角落里,小护士小声嘀咕,“贺总连陈小姐对羊毛过敏都知道...还买了内衣,这哪是对弟妹...” 贺淮旭的身影从沈书瑜身边擦过,带起一阵冷风。 他走到病床前,指尖轻轻拭去陈雅眼角的泪。 “我都安排好了。”他低头说话时,额前碎发垂下来,在陈雅手背上投下一小片阴影,“化妆师带着你最喜欢的TF眼影盘,还有香奈儿新到的连衣裙...” 陈雅破涕为笑时,贺淮旭的眉眼瞬间舒展开来。 阳光穿过百叶窗,在他凝视陈雅的瞳孔里折射出细碎的金光。 “淮旭哥...”陈雅红着脸小声说,“你工作那么忙...” 贺淮旭笑着摇头,指尖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陪你更重要。” 贺淮旭此刻的温柔像把锋利的刀,狠狠捅进她心窝。 沈书瑜站在急诊门口,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窟。 记忆闪回那个深夜。 凌晨两点,贺淮旭说他想吃法餐,她抹黑起来给他准备,她困得不行,一下没注意烤箱滋一下贴到皮上。 她捂着烫伤的拇指,疼得浑身发抖。 伤口狰狞地泛着水光,像张嘲笑的嘴。 他被她的尖叫声吵醒,站在楼梯上,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模样,眼里满是厌烦, “你不想给我做法餐可以直说,没必要上演着一出戏,我上班已经很累了,你为什么就不能让我好好休息。” 第二天烫伤化脓的那天。 伤口溃烂发炎,疼得她整夜睡不着。 家庭医生急得直跺脚,“必须去医疗中心!” 可她只是女朋友,不算是贺家人,进不去贺家医疗中心。 她鼓起勇气拦住要出门的贺淮旭,声音细如蚊呐,“淮旭,能...能带我到医疗中心去吗?” 男人系领带的动作一顿,眼神冷得像在看什么脏东西,“沈书瑜,你除了给我找麻烦还会什么?” 第四天夜里,水泡破了。 沈书瑜蜷缩在浴室角落,盯着拇指上那片狰狞的伤口。 皮肉外翻的地方渗着组织液,被热水一冲,疼得她眼前发黑。 沐浴露泡沫渗进伤口时,她死死咬住毛巾才没叫出声。 实在疼得受不了,完成不了三次清洗。 “淮旭...”她红着眼眶回到卧室,声音抖得不成调,“我的手真的...” 贺淮旭扯领带的动作一顿。 灯光下,他眯着眼打量她颤抖的手指,突然冷笑,“不想做就直说,我还不想碰你。” 沈书瑜突然想起自己曾经翻遍小红书,为他找的那些可笑借口。 情感漠视?回避型依恋? 多讽刺啊。 原来不爱一个人的时候,连呼吸都是错的。 而爱一个人的时候,连她掉根头发都是天大的事。 沈书瑜站在病房的阴影里,像一抹被遗忘的剪影。 二十分钟了。 贺淮旭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陈雅的脸,他甚至没往门口瞥过一眼。 原来最疼的不是被忽视。 是突然看清,这些年所有的自欺欺人。 她忽然好累好累,想离开这里。 起身,甩了甩湿漉漉的衣袖,水珠溅落在地, “沈书瑜,住手!”身后传来贺淮旭的厉声喝止,“溺水病人最怕感染,你是存心的?” 沈书瑜手指一顿,嘴角勾出无语的笑。 他看清沈书瑜脸上的无语,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我们没必要为这事吵。” 沈书瑜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泳池的水是你放的吧?”贺淮旭对着沈书瑜背影问道。 沈书瑜背脊一僵。 云中路也是这样,他连解释都不愿听就定了她的罪。 这次又这样? 七年了,她永远是被指责的那个。 “查监控吧。”沈书瑜冷笑,“别急着要我道歉。” 话说出口时,胸腔里有什么彻底碎了。 灯光下,她掌心的血刺目,指甲掐进旧伤的疼让她清醒。 爱与不爱,差别可以这么残忍。 想过解释? 可他不会信她,也没必要。 伸手拦住要上前解释的张姨,一起转身离开。 湿重的裙摆缠住双腿,像这七年挣不脱的枷锁。 推开门的刹那,热浪扑面而来,她泪流满面。 第17章 覆水亦难收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尝到满嘴血腥味才惊觉咬破了皮。 泪水滚过下巴,砸在医院冰冷的地砖上。她想起每次委屈时,贺淮旭那句矫情,每次被欺负时,他那句忍不了就滚。 而现在他为陈雅的一个呛水,找到所有责任人追责。 沈书瑜回到齐富路别墅,站在二楼露台,夜风掀起她单薄的衣角。 垂眸望去。 整个庭院如梦似幻,千朵粉玫瑰在月色下摇曳,水晶灯串缠绕着藤蔓,连喷泉都精心调成了心形。 转身回到餐桌旁。 为了这一桌庆祝七周年的粤菜,她亲自跑去广州选鸡苗,蹲在山里等老乡挖新鲜石斛。 沈书瑜的手指轻轻划过精心设计的菜单,纸张边缘还留着反复修改的折痕。 就像这七年,她一直在修改自己,却始终换不来他的一个回眸。 可不吃太浪费了,她拿出手机,给齐明打去电话。 电话接通,她说,“今晚贺总不回来了,我做的菜太多了,我让张姨给你们送去。” 齐明看了在他身前的贺淮旭一眼,脑海里回想他方才的话。 “齐明,八周年我不回去,我猜沈书瑜会以吃饭喊我回去,那法餐再怎么喜欢吃,吃多了有点也会腻。” “如果打来了,你如实说。” 一边是沈小姐,他不忍心伤害,可面前就是贺总,他的老板,下属不能违背老板, “沈小姐,贺总不想吃法餐,您做了就自己吃,他不回来了。” 还没等沈书瑜回答,电话瞬间被挂断。 手机砸在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沈书瑜的额头重重抵在冰冷的玻璃桌面上。 泪水大颗大颗砸落,在光可鉴人的桌面上晕开一片咸涩的湖。 七年朝夕相处,她熟悉他的一切。 他皱眉时眼角的细纹,喝咖啡时小指微翘的弧度,甚至...连他厌倦法餐时,那抹几不可察的皱眉都看在眼里。 她怎么会不知道?她这么爱他,满心满眼都是她。 她比谁都清楚。 她知道他最近喜欢吃粤菜,看粤菜美食。 为了学会这口地道的广式味道,她专门飞去广州,在闷热的厨房里一站就是整天。辣椒油换成了枸杞,花椒变成了蜜枣,连最爱的麻辣火锅都戒了,就为了能做出合他胃口的菜。 为了爱情卑微到尘埃里的自己,此刻显得那么可笑。 原来最痛的不是付出被辜负,而是明知道会被辜负,还是忍不住期待。 如果以往,听到这话她已经下意识为贺淮旭找借口:也许他只是工作太忙才不想吃... 也许他性格就是这样,她要降低期待... 也许... 她低头捡起手机,朋友圈提示刚刚更新。 点开,是陈雅的视频。 自拍画面里,病房里,陈雅穿着香奈儿,化着精致的妆,长发微卷地散在肩头。 病床上的餐桌摆满了法餐,镜头一转,贺淮旭就坐在对面,正张嘴接过陈雅喂下的一片牛肉。 咽下后,陈雅的声音带着笑意,轻轻柔柔地传来,“和淮旭哥的二人世界~” 对面的贺淮旭唇角微勾,那双总是冷淡的眼里竟漾着几分纵容的笑意。 视频结束。 沈书瑜盯着屏幕,呼吸凝滞了一瞬。 她做的法餐,他说吃腻了,可陈雅喂下的他甘之如饴。 他那是腻法餐,他是对她腻了。 七年,不是他们相爱的七年,是她爱他的七年。 指甲狠狠掐进掌心,月牙形的红痕深得几乎要渗出血来。 多可笑啊。 她这个替身,居然真以为自己能等到转正的那天。 “张姨,”她抹了把脸,指尖沾到的不知是泪还是汗,“放烟花吧。” 一分钟后,烟花绽放黑夜。 绚烂,夺目,沈书瑜在秋风的萧瑟里,泪流满面。 再见了,贺淮旭。 再见了,她的七年。 烟花散尽时,她跪在满地碎瓷前,拼凑试图恢复。 可破镜难重圆,覆水亦难收。 天亮了。 她眨了眨酸涩的眼睛,起身,将碎片全部扫进垃圾桶。 赤着脚踩过冰凉的大理石地面。 主卧的床铺平整如新,餐厅的餐具纹丝未动。 整栋别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没回来。 她突然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荡。 明明亲眼看见他在病房里对陈雅温柔备至的样子,却还是可耻地存着一丝期待。 心脏像是被掏空了一般,连疼痛都变得迟钝。 “沈书瑜,”她对着落地窗里的倒影喃喃自语,“你还在傻傻期待什么?期待她放弃陈雅回来?别傻了。” 就这样吧。 她该往前走了,别回头,别犹豫。 “滴。” 傅行渊的信息静静躺在对话框里,附件里的行程单细致到连她喜欢的香薰品牌都标注清楚。 沈书瑜指尖悬在屏幕上方,突然想起那天律师说的话: “傅先生坚持在协议里加上这条,无论发生任何变故,彩礼都归您所有。” 三千万。 不是买卖,是底气。 她忽然笑了,眼角还带着未干的泪痕。 原来真正的珍惜是这样的:不必委曲求全,不用战战兢兢, 婚姻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 想通了,她开始收拾行李。 全部收拾完毕,发现她这七年全部家当只有三个行李箱。 她才惊觉,这七年从来没有好好爱过自己。 一点也没有。 花了七年时间,连个属于自己的窝都没有,男人不要你了,你就得搬。 她下一步努力攒钱,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家。 没有任何人能赶走她。 她叫张姨,“张姨,请司机来帮我搬下行李。” 张姨在楼下应声,不一会带着司机走了上来,等司机扛着行李箱走远,她才将心中疑惑问出口, “沈小姐?你要走?” 沈书瑜脚步一顿,解释,“我爸妈来了,我带他们出门旅游。” 张姨松了一口气,“那就好,家里还有一些水果,要到路上吃吗?” “不用了。” 沈书瑜最后一步离开齐富路贺家别墅,这栋她和贺淮旭住了七年的别墅,却没有等来结果的别墅。 她转身抱了抱张姨,“张姨,谢谢你这七年当我是女儿宠。” 张姨心猛地一沉。 难怪一百件小事被剪了,难怪衣服都收走了,原来沈小姐是心死了,在跟她告别。 怎么能不心死,七年?没有结果,还被出轨。 她红着眼看沈书瑜离开。 等车走远,她走回别墅院中,遇见了溜大黄散步回来的贺总。 第18章 这谁受得了? 贺淮旭吩咐道,“下午煮个野生菌汤,沈书瑜喜欢喝的。” 张姨背脊一僵。 沈小姐还会回来吗? 她不敢看贺淮旭,低声道,“是,贺总。” 贺淮旭面无表情地牵着大黄上楼,脚步依旧沉稳。 他推开客房门的动作甚至称得上从容,直到看见空了衣柜角落空了。 他指尖一顿,又缓缓关上柜门,转身时喉结滚动了一下。 梳妆台上消失的护肤品,床头缺了的绒布玩偶,这些细节像细针般扎进眼底。 这哪像旅游? 这像不要他了! 这个念头一出,他立即给齐明打去电话,“我今天的日常安排有什么?” 齐明尽职尽责地回答,“贺总,您今天推掉了所有行程,只有一件事,就是去参加沈小姐大学同学的订婚宴,下午他们领证,您还说让我包两个大红包。” 结婚!领证! 沈书瑜说的大学同学其实是她自己! 贺淮旭的声线突然绷紧,“跟我赶过去!立刻马上!” 说完,他几乎是冲下楼梯的,西装下摆擦过栏杆发出簌簌的声响。 与此同时。 云中路大酒店。 888豪华套房里。 李佳佳瞪圆了眼睛看着妆扮完毕的沈书瑜。 女人烫卷的长发像绸缎般垂落,婚纱掐出的腰线让人移不开眼。 “我的天...”她绕着沈书瑜转了两圈,“某些人吸走的何止是精气神,根本是美貌封印术吧?”说着冲何敏眨眨眼,“阿姨您说是不是?” 何敏正给女儿整理头纱,闻言手指微顿。镜中的沈书瑜垂下睫毛,唇边浮起很淡的笑,像落在婚纱上的碎钻,晃眼却抓不住。 她目光含着泪,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耗尽自己一生养大的花,她肯定只希望能进温室继续漂亮,而不是再走她的老路,风吹雨打。 沈书瑜抬眸的瞬间,呼吸一滞。 爸妈穿着傅行渊准备的礼服站在那里。 妈妈身上的墨绿色旗袍衬得她从未有过的端庄,爸爸那身笔挺西装让他佝偻了半辈子的背脊终于挺直。 可他们眼里没有半分扬眉吐气的神色,只有化不开的不舍与心疼。 她鼻尖一酸,大步跑上去拥抱住爸妈,嗓音哽咽,“爸…妈!” 李佳佳捂住嘴转过身。 她比谁都清楚,沈书瑜这声哽咽里,是后悔这七年让父母跟着自己受的苦,是恨自己醒悟得太晚,更是心疼父母到这时候还在强撑笑容。 叔叔阿姨流泪,是不舍,是心疼。 她哭? 是因为感慨闺蜜摆脱了渣男,迈进幸福的下一步。 因为这七年沈书瑜为贺淮旭付出的实在太多太多。 李佳佳抽出纸巾,故意用轻快的语调打破感伤,“哎哟,傅少不是都安排好了嘛!等婚礼结束就把叔叔阿姨接到加州,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天天腻在一起,怕是要嫌烦呢~” 她动作轻柔地替何敏拭泪,冲沈书瑜眨眨眼,“新娘子再哭的话,化妆师姐姐该提着四十米大刀冲进来了。” 何敏连忙顺着台阶下,粗糙的掌心轻拍女儿后背,“就是就是,咱们书瑜永远都是妈的小姑娘。” 刚整理好情绪,房门突然被轻轻叩响。 “书瑜,我来接你了。”傅行渊温润的嗓音隔着门板传来。 李佳佳一个箭步冲上前拉开门,却在看清来人时瞬间卡壳。 傅行渊一身剪裁锋利的黑色西装立在门外,梳起的额发露出深邃眉骨。虽然脸色仍带着病态的苍白,但整个人如同开了柔光滤镜般耀眼。 “请...请进!”她结结巴巴地让开路,眼睛瞪得溜圆。 等那个鼓鼓囊囊的红包塞进手里时,李佳佳瞬间切换成谄媚模式,“傅少您这边请!新娘子刚补好妆!” 傅行渊被她夸张的变脸逗得低笑,唇角轻勾。 李佳佳扶着门把手,自掐了人中。 这哪是病弱贵公子!根本是行走的芳心纵火犯! 屋内。 傅行渊脚步一顿,整个人仿佛被钉在原地。 他漆黑的瞳孔里映着沈书瑜的模样。 婚纱勾勒的腰线比记忆里更纤细,烫卷的发梢垂落在雪白的肩头。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生怕惊散了这场美梦。 “书瑜...”他伸手的瞬间,西装袖口微微发抖,指尖相触时,突然攥紧就要往外走,活像怕新娘反悔的毛头小子。 “少爷!”张管家急忙拽住他衣袖,“茶还没敬!” 傅行渊猛地转身,差点撞翻红木案几。跪下的动作却稳得出奇,捧着茶盏的指节都泛了白,“爸,妈。”他声音哑得厉害,“我会比珍惜自己的命更珍惜她。” 何敏欣慰地点头,大家出发。 迈巴赫在云中路大酒店门口停下。 刚下车沈书瑜就看见了齐明的脸,她疑惑地出声,“齐明?你怎么在这?” 齐明的弟弟齐月笑了,“我哥真是混得好,沈小姐你也知道我哥,我叫齐月,是他亲弟弟。” 简单介绍后,沈书瑜安心,不会影响她离开。 齐月见她没了问题,给傅行渊汇报,“傅少,今天不知道谁走漏您回国结婚的消息,一大群记者正在赶来的路上。” 傅行渊安排,“把方圆三公里的路都封了,我不想让人打扰。” 说完擦了擦额头不停冒出的虚汗后,牵着沈书瑜的手就往云中路大酒店里走去。 齐月安排完后想起了自家哥哥也问过傅少结婚一事。 但哥哥总是支支吾吾,像是见不得光的事,不可能说出口。 总归是自家兄弟,他给齐明发了个消息,“哥,沈小姐和傅少正在云中路大酒店,我刚接到他们。” 接到消息的齐明正被堵在路上。 往日宽敞的云中路莫名其妙就被封了,四周全是摄像机。 忽然收到弟弟这条消息。 沈小姐要背着贺总要嫁给傅少了! 他心急,余光看了眼贺总,六位数雇佣他,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又问了一遍,“贺总,我们现在得赶紧过去。” 贺淮旭淡淡道,“不急。” 七年了,沈书瑜的消息总是准时出现,从最初事无巨细的分享,到他皱眉后的精简版报备,却从未间断。 "那个连他随口提的会议地点都会记在备忘录的人,那个坚持七年每天道晚安的人,怎么会突然转身嫁给别人? 听见不急,齐明很心疼沈小姐。 贺总不在乎的态度,还一边和沈小姐谈了七年,一边还和前任纠缠不清。 难怪沈小姐要走。 这谁受得了? 下一秒… 第19章 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云中路大酒店门口。 沈书瑜一眼就看见了傅行渊的妈妈:欧阳夏丹。 资料里叱咤商界的铁娘子,此刻竟一身灰布僧衣,面容平和。 她彻底愣住。 傅行渊压低声音急促解释,“我当年病重,傅家站稳脚跟后,她直接出家,替我求平安。” 沈书瑜心头巨震,还没回神,欧阳夏丹已走到面前,将一枚温润玉佩放入她手中,“出家人不碰俗物,这玉伴我几十年,盼你们安稳。” 沈书瑜刚想还回去。 就听傅行渊替她道谢。 欧阳夏丹看向儿子笑道,“这么急?”忽然眉头微蹙,“你脸色怎么这么差。” 傅行渊勉强一笑,“天热,有点闷,进去就好了。” 那边。 傅正杰也刚和沈书瑜爸妈寒暄完,立即转向沈书瑜,“书瑜,行渊要给你的我全部都准备好了,这是我的心意,以后你们要好好的。” 一个很沉的红包塞进沈书瑜的手中。 李佳佳在身后哇了一声又一声。 看来那句歌词唱的真对,挥别错的才能和对的相逢。 傅行渊又擦了擦汗,说道,“走吧,先举行订婚仪式,下午就去领证了。” 步入云中路大酒店,绵软的红毯一路铺向深处。 沈书瑜婚纱曳地,细碎的闪光如同她此刻恍惚的心绪。 她挽着傅行渊的手臂,一步步走向“云来厅”。 眼眶没来由地一热,视线微微模糊。 她说不清为什么。 她盼了整整七年的一场订婚,一个红本。贺淮旭耗了她七年,什么也没给。 而傅行渊呢?认识多久?短短六天。 他却把滚烫的诚意、安稳的未来,连同旁人惊叹的艳羡,毫不迟疑地全给了她。 情绪价值,经济价值……他倾其所有,把她荒芜的期盼填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呢? 她想不通。 但指尖传来的温度真实有力。 她忽然不想再想了。 从今往后,贺淮旭是贺淮旭,她是她。 桥归桥,路归路,各自有各自的人生。 刚踏进云来厅,音乐便悠扬响起。司仪带着职业笑容开场,双方家长含笑入座。 傅行渊向来冷静自持,仿佛世间万物都难以牵动他的情绪。可此刻,他却激动地深深鞠躬,声音微颤,“谢谢爸爸妈妈。以后,我们一定会幸福。” 司仪正要继续流程,异变陡生! 傅行渊整个人毫无征兆地向后重重倒去,砸出一声闷响。 现场音乐戛然而止,一片死寂后瞬间炸开锅!人群慌乱无措时。 一道灰影疾冲上台,是欧阳夏丹! 她枯瘦的手指死死掐住儿子的人中,力道狠决,眼神却是一片惨烈的慌。 煎熬般的缓了半个多小时,傅行渊才悠悠转醒。 面色惨白如纸,他却挣扎着要起身,“妈…继续。仪式…还没成……” 欧阳夏丹鼻尖一酸,强忍着泪,“你连站都站不稳,怎么继续?” 一向心疼儿子的傅正杰急急俯身,“能走吗?仪式不行,能不能先去把证领了?” “不行!”欧阳夏丹厉声打断。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沈书瑜一家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沉重,“书瑜,亲家母,我儿子的情况…你们也看到了。时不时就会这样。如果…如果你们现在想反悔,转身就走,我欧阳夏丹绝无半句怨言。” 何敏和沈阳面面相觑,目光最终都落在沈书瑜身上。 沈书瑜只是浅浅笑了笑,“我听说过的,就是容易晕倒。没关系。” 这事她早已知晓。 若不能接受,她根本不会来,此刻大概还是贺淮旭身边那个看不到未来的女朋友。 因傅行渊衣服湿透,两人都换了身衣服。 去往民政局的车上,傅行渊靠在椅背上,气息微弱,“谢谢你,书瑜…没有嫌弃我。” 沈书瑜轻轻摇了摇头。 生病而已,好过贺淮旭与弟妹的纠缠不清。 与此同时。 云中路大酒店门口,一辆劳斯莱斯猛地刹停。 齐明轻吐一口气。 这七年,他将贺总和沈小姐的感情看在眼里,知道贺总才是问题本身。 沈小姐好不容易才走,他不希望她再回来这个火坑。 开口道,“贺总,这冷清得连个鬼影都没有,哪像办顶级豪门喜宴的样子?我看后面那些记者,都是跟着我们的车才涌过来的。” “我看没必要下车了。” “下车。”贺淮旭的眸子暗沉得能滴出水。 “是。”齐明刚解开安全带,就听见身后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齐明赶紧小跑着跟上,只见贺淮旭在一群扛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外围骤然停住了脚步。 那几个记者正围堵着一个收拾卫生的阿姨,七嘴八舌。 “阿姨您好,我们是云凤晚报的,想跟您打听一下刚才在云来厅办订婚宴的傅少,就一点点信息……” 阿姨面露惶恐,摆着手想躲开。 一个记者立刻贴心“解释”,“阿姨您别怕!不用说是谁,就大概描述一下长相,这绝对不涉及隐私,傅少那么大方的人,肯定不会追究您的!” 阿姨怯生生地回头看了眼大堂主管,得到默许的点头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你…你问吧。” “太好了!就简单说说,那新娘子大概长什么样?特别漂亮吧?” 阿姨放下手中的水桶,眼里瞬间迸发出纯粹的惊叹,“哎哟!那可太漂亮了!我活这么大岁数,头一回见到这么标致的人儿!穿着雪白雪白的婚纱,头发是漂亮的大波浪,眼睛又大又亮,最特别的是...”她下意识地指了指自己的眼尾,“这儿,有颗小痣,啧,好看极了!” 泪痣? 又美得惊人、眼尾还有泪痣的女人,在A市,贺淮旭只知道两个:陈雅,和……沈书瑜。 陈雅现在还躺在贺家旗下的医疗中心。 那只剩下……沈书瑜? 这个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猝不及防地刺入贺淮旭的神经末梢,猛地拨动了他心底最敏感的那根弦! 一股强烈的不安毫无征兆地炸开,瞬间席卷四肢百骸,越演越烈,几乎要将他吞没! 他脸色铁青,呼吸都窒住了。 就在这时,记者追问道,“那您知道傅少他们后来去哪了吗?” 阿姨的声音清晰地传来,“我听了一耳朵,说是赶紧去民政局领证!他们从后门早走啦,这会儿……估计证都该办妥了吧!” 贺淮旭脸色瞬间阴沉,他抬脚就往外赶,沈书瑜,你竟然敢嫁给别人! 贺淮旭只觉得心口烧得酸涩,想抓却追不到。 是一种失去感。 他怒斥道,“齐明!” 贺淮旭猛地站定,周身气压骤降。 他单手插在西裤兜里,另一只手垂在身侧,指节捏得发白。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淬着冰,扫过眼前混乱的人群,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狠戾,清晰地穿透嘈杂: “我只说一遍:让开。” 这些辛苦跑一线的小记者们面面相觑,根本没人认得眼前这个气势骇人的男人是谁,只当他虚张声势,竟无人退让。 僵持之下,齐明猛地拔高音量,声音里带着急切和警告,“都让开!看清楚!这位是贺氏集团的贺总!贺淮旭!” “贺淮旭”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散了现场的喧嚣。 刚才还往前挤的三十多家媒体像被同时按下了暂停键,镜头齐刷刷地垂下,人群鸦雀无声地让开了一条通路。 齐明趁机钻了出来,一溜烟上了劳斯莱斯主驾驶。 贺淮旭脸色黑得吓人,“开快点。速度。” 民政局大厅。 双方父母都默契地等在大门外里,将最后的时间留给这对新人。 沈书瑜扶着傅行渊在冰冷的塑料椅上坐下,他手心的冷汗几乎浸透她的袖口。 他是18号。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凌迟。 傅行渊额上的汗越擦越多,呼吸沉重,那件熨帖的白衬衫早已湿透,紧紧贴在他消瘦的脊背上,显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脆弱。 “18号,请到3号窗口!” 流程快得超乎想象。 递交身份证,工作人员熟练地审查、盖章。直到他们将那张红底合照递进去。 工作人员接过照片,眼睛一亮,忍不住抬头将他们来回打量,由衷赞叹,“哇…你们这气质绝了!恭喜啊,祝百年好合,早生贵子!” 刚说完,民政局大门口被猛地推开。 沈书瑜脸色大变。 第20章 心安理得 工作人员刚说完,傅行渊只感觉模糊不清,脑袋歪斜地靠在一侧挡板上。 沈书瑜忙着回工作人员没有看见。 一直死死盯着里面的欧阳夏丹却瞬间炸了,声音尖利得劈了叉,“齐月!快!行渊不行了!” 她赶紧招呼齐月推门进入,“快,行渊身体好像不对劲。” 等齐月赶到时,工作人员也停下手中动作,观察着傅行渊。 只见傅行渊那张俊美到人神共愤的脸此刻惨白如纸,额角青筋暴起,冷汗像水一样往下淌,整个人都在无法控制地细微颤抖,“办,快办。” 工作人员眼神瞬间从惊艳变成了警惕,一把将所有材料推了出来,语气硬邦邦地砸向沈书瑜, “他这样儿怎么行?赶紧先送医院!下次?下次记得婚检!别被一张脸骗得搭上一辈子!” 刚说完。 “咚。”一声,傅行渊整个身体向后仰去,齐月正好赶到稳稳接住。 沈书瑜刚收拾好证件,就看见这一幕,心瞬间漏了一拍。 跟着齐月步伐,就往外跑去。 欧阳夏丹给傅行渊额头擦汗,“行渊从加州带回来的医生就住在云中路大酒店,快,现在快回去。” 全部人立刻上了车。 欧阳夏丹指尖颤抖地抹去眼角的泪,声音破碎:“都怪我…当初怀他时心情郁结,糊涂吃了不该吃的药…全报应在他身上了。从小病到大,国内查遍了也查不出名堂,到了国外才说是全身系统性的毛病…可具体是哪一块,他们说了我也听不懂…” 车队疾驰回云中路大酒店,甩开正门记者,从地下车库直抵顶层套房。 看着两位外国医生面色凝重地给傅行渊插上各种仪器,沈书瑜的心直直往下坠,揪紧般地疼。 十分钟后,医生走出来,用不流利的中文沉痛告知, “欧阳女士,很抱歉。行渊这次发病很可能源于情绪过度波动,神经高度兴奋刺激了大脑脆弱区域。我们的核心设备都在加州,必须立刻送他回去做全面检查!” 傅正杰立刻接话,“我马上安排私人飞机!” 沈书瑜一步上前,“我跟去照顾他。” 她和贺淮旭荒唐的七年彻底结束了,她已决意斩断过去。 既然选择了傅行渊,她就必须负责到底。他因她病发,她绝不能置之不理。 傅正杰却直接摆手,“没订婚没领证,你还是自由身!跟着去算什么?白白糟蹋自己的人生!你走了,你父母谁照顾?” 一旁的何敏急忙开口,“亲家,我们身体硬朗得很,不用书瑜操心。让她去吧,两个孩子既然认定了彼此,这时候更该在一起!” “不行!”欧阳夏丹斩钉截铁地打断,泪眼里透着决绝,“书瑜绝对不能去!行渊能活到今天我们已经谢天谢地,他能遇见你更是天大的福分…但他这身子不争气,怨不得别人!他若清醒,也绝不会同意我们这样拖累你!今天没订婚没领证,跟去照顾,若他好了也罢,若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你的名声怎么办?你往后的人生怎么办?绝对不行!” 说完,她不再给任何人反驳的机会,示意齐月和佣人推着担架床,决绝地快步离开。 沈书瑜下意识地追着担架跑出套房。 才到走廊,竟迎面撞上一个熟人,贺家医疗中心专门负责照料贺奶奶的董医生。 董医生见到她,也是一脸惊讶,“沈小姐?您这是…要赶去看望贺老太太吗?” “什么?” 沈书瑜猛地愣住,没反应过来。 董医生叹了口气,语气沉重,“老太太恐怕…时日无多了。现在在贺家就是在做最后的临终关怀。我最近四处出差,就是为了找能减轻她最后阶段痛苦的药。” 沈书瑜踉跄着后退半步,脸色唰地白了,“不可能!我上次见她…她精神还好好的!” “年纪大了,一场小病就能引发全身的连锁反应。”董医生摇摇头,面露遗憾,“她时常迷迷糊糊地念叨你。你这两天…抽空去看看她吧。” 这时,电梯“叮”一声到了。 董医生先一步进去,用手挡着门,疑惑地看向僵在外面的沈书瑜和后面推着担架的一行人,“不进来吗?” 欧阳夏丹沉声回答,“不了,董医生。我们这有病人,需要等一部空电梯。” 电梯门缓缓合上。 走廊里一片死寂。欧阳夏丹看着失魂落魄、几乎站不稳的沈书瑜,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痛楚,终于艰难开口,“贺奶奶…毕竟对你恩重如山。你…留下来吧。” 她声音哽咽了一下,却说得无比清晰,要怪,就怪我儿子没这个福气。没订婚,没领证,你现在…还是贺淮旭的女朋友。” “你爸妈就安心住在酒店,钱我已经支付了,你不用分心。” 沈书瑜脑子里嗡嗡作响,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彻底丧失了思考能力,只能凭着本能,茫然地点头。 欧阳夏丹见她点头,像是了却一桩心事,“行渊去他情况无论好坏,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沈书瑜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 “叮!” 另一部电梯到了。欧阳夏丹推着担架床进去,冰冷的金属门迅速闭合,彻底隔绝了内外两个世界。 何敏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哽咽,“书瑜,妈知道…这七年我们没尽到责任,都是贺奶奶在照顾你。你别担心我们,这豪华包间里什么都有,饿不着我和你爸的。你快去,做人…不能忘了恩情。” 沈书瑜抬眸,深深看了父母一眼,千言万语堵在喉咙,最终只化为一句,“谢谢爸妈。” 她进了电梯,穿过云中路大酒店大堂时,她在媒体记者中看见了熟人。 一身黑色西装,耀眼夺目。而他身边,正站着穿红裙、卷着大波浪的陈雅。他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地刺眼。陈雅的手亲昵地拽着他的衣角。 昨晚未归…今早一起出现在酒店? 他们睡了?! 这个念头像毒针扎进心里!她刚才还在为没有告知贺淮旭,就和傅行渊领证,这算是“背叛”吗? 七年感情压得她愧疚难受! 可他呢?带着别人开房! 心安理得。 太讽刺了! 她输就输在心软,输在爱他! 心脏像被狠狠碾过,闷痛到窒息。她惨白着脸,扭头就走。 身后,贺淮旭似乎察觉到什么,抬眼望去…那背影有点眼熟。 第21章 打电话回家,确认 陈雅踮着脚,视线焦急地扫过云中路大酒店宴会厅黑压压的人群。 记者、闪光灯、喧嚣的人声…… 可她找遍了全场,连那位传说中的加州傅氏集团独子,傅行渊。 但连傅少的影子都没摸到! 贺淮旭那边久攻不下,沈书瑜那堵墙比她想的厚实多了。 白月光前任的光环?感觉一点用也没有! 她不得不赶紧物色新目标。 傅家,加州财富榜前十,掌舵人傅正杰就一个儿子,还传闻体弱多病。 这要是能嫁过去……等他两腿一蹬,她攥紧的可不只是天价遗产,更是踏入顶级资本圈的门票,是整个阶级的飞跃! 一听说傅少今天会在这儿露面,她立刻杀了过来。 结果却被堵在这人山人海外围,这些记者一个个力大如牛,挤得她寸步难行。 更让她心凉的是,一打听,里头居然是傅少的订婚宴! 希望瞬间破灭大半。 但她陈雅怎么可能轻易放弃?订婚又不是结婚!她咬咬牙正准备再挤,却猛地瞥见一个绝想不到的身影! 贺淮旭? 他怎么会在这? 她赶紧喊了一声,“淮旭哥!” 贺淮旭和齐明应声停下脚步。 陈雅喘着气问,“淮旭哥,你们怎么在这儿?” 贺淮旭瞥了她一眼,语气没什么起伏,“找沈书瑜。” 沈书瑜? 陈雅心里咯噔一下。 那个恋爱脑跑来这种地方干什么? 总不可能是……主角是她吧? 不可能! 那女人眼里除了贺淮旭还能装得下谁? 见就要离开,陈雅心头一紧,没了贺淮旭这尊“开路神”,她立刻就会被这群记者挤成肉饼! 情急之下,她脱口而出,“淮旭哥!你不用到处找了!”她快步跟上,扯住贺淮旭的袖口,语气故作轻松,“我刚从你家那边过来,看见书瑜姐好端端在家呢,正和大黄在院子里玩。” 她立刻换上委屈巴巴的表情,软声央求,“你看,我都告诉你这个好消息了,能不能大发慈悲陪我一会儿?我就找个人,没有你在,这些记者真的能把我挤瘪……” 贺淮旭自动过滤了她后面所有的话,只精准捕捉到“沈书瑜在家”。 他猛地停下脚步,眼神锐利地扫向齐明,“打电话回家,确认。” 电话被张姨接听。 齐明直接询问,“张姨,沈小姐在家吗?” 张姨心里猛地一咯噔。 她照顾沈书瑜七年,早已情同母女,更是心疼这姑娘不求名分地跟在贺淮旭身边苦熬了七年。 如今她走了,在张姨看来是一种解脱。 能帮她多争取一点逃离的时间也好! 张姨攥紧话筒,深吸一口气,斩钉截铁地睁眼说瞎话,“齐助理,沈小姐在家呢,正和大黄在院子里玩,挺好的。” 齐明闻言点头。 张姨在贺家服务了二十年,信誉极好,他丝毫没有怀疑。 挂了电话,他立刻回禀,“贺总,确认了,沈小姐确实在家。” 贺淮旭紧绷的下颌线似乎松弛了一瞬,立刻就要转身回家。 “淮旭哥!” 陈雅欣喜,“那我的…”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眸看她,眸色沉暗下去,里面翻涌着不耐和一丝冰冷的计较。他沉默了几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半小时。” 沈书瑜冲出酒店,心口疼得像要撕裂。 如果她今天顺利领证,从陈雅床上下来的贺淮旭得知后会有一丝难过吗? 会想起她做的饭,生病时的陪伴,那些七年点滴吗? 剧痛让她几乎窒息,蹲在路边缓了很久才喘过气。 痛到极致,只剩下麻木。 他既已选择陈雅,她必须放手。 现在只想尽快看完奶奶,只要奶奶情况稳定,立刻带父母飞加州,彻底离开。 她狠狠擦掉眼泪,头也不回地朝贺家老宅赶去。 贺家老宅坐落在郊区半山,是子孙为长辈建的静养之所,僻静得很。 出租车只能到山脚。 贺家人出入自有车,访客稀少,班车也只在起点等候。 沈书瑜被班车送到大宅门口,下车时才想起,她每次都是蹭贺淮旭的车下去,压根忘了预约返程的班车。 没走没几步就撞见了三爷爷和三奶奶。 两位老人一脸愁容,见到她,眼里瞬间亮起光可瞬间又黯了下去。 “小书瑜,你可算来了…”三奶奶拉住她,声音发颤,“大嫂…是癌症晚期,医疗中心都尽力了,放化疗都上了,还是止不住转移…现在…只能熬日子了。” “啪嗒!” 沈书瑜的手机砸在地上。 奶奶竟病得这么重?六次化疗,三十次放疗…这么久,她竟浑然不知!那个在异乡给了她七年温暖疼爱的老人,正在独自承受这些。 排山倒海的愧疚瞬间将她淹没。 她转身就要冲进去。 “别去了!”三奶奶急忙拦住,“大嫂刚睡下,明天再来吧…” 沈书瑜没走。 贺家偌大的豪门,除了二奶奶,就数大奶奶和三奶奶待她最亲。 如今主心骨倒了,宅子显得格外萧瑟,子孙不见踪影,恐怕只剩分家产那天才会“团聚”。 她留下默默陪着两位老人,直到夜色深沉。 三奶奶情绪稍缓,被沈书瑜安慰得有了些力气,蹒跚回房时,却忘了这姑娘没车下山的事。 老宅沉寂下来,像真的失了魂。 沈书瑜没去麻烦忙碌的佣人。 天色尚未完全漆黑,她估摸着自己走下山应该没问题。 可她忘了自己已整整一夜未眠,加上一整天的奔波劳碌,体力早已透支,脚步虚浮的厉害。 天色彻底墨黑时,她才勉强走了三分之一。 四周寂静的可怕,只有风吹过树梢的呜咽和自己的心跳声。 这段路没有路灯,浓密的树荫将惨淡的月光切割得支离破碎,在地面投下扭曲摇曳的鬼影。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 她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回一段破碎而恐怖的记忆。 也是这样一个月黑风高、电闪雷鸣的夜晚。 她被颠簸着,在不同气味的怀抱里辗转,哭闹就被冰冷的东西堵住嘴,再哭就会换来凶狠的低吼。 然后是漫长到绝望的车程。 她曾问过何敏,“妈,我是没喝孟婆汤吗?这段记忆到底是什么?” 当时何敏脸上闪过一丝极快的不自然,“做噩梦了。” 为了不让父母担心,她总是装作无比坚强。 可越是伪装,那段冰冷的记忆就越发清晰,像毒蛇般缠绕着她。 她平时极力避免走夜路,晚上绝不出门。万不得已,也一定要拉上好友李佳佳壮胆。 而此刻,绝对的孤独和黑暗将她彻底吞噬。 根本没注意到,在极度的疲惫和恐惧中,她竟走岔了路口,拐进了一条从未见过的小径。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四百多米,周围越来越陌生的荒凉景色才让她悚然惊醒! 冷汗瞬间湿透了后背。 她慌忙弯腰,哆嗦着捡起一根枯树枝和一块边缘锋利的石头,死死攥在手里,指节捏得发白。 她强迫自己又往前挪了不到十步。 “咔嚓。” 远处密林深处,突然传来一声极其清晰的、枯枝被踩断的异响! 沈书瑜全身的神经瞬间绷紧,血液几乎冻结! 第22章 你耳朵红了 她颤抖着点亮手机电筒,一步步挪近,是半截断裂的枯木! 绷到极致的神经骤然松弛,沈书瑜呼出好大一口浊气。 偏偏就在这时,手机屏幕猛地一黑,最后一点电量耗尽。 彻底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瞬间将她吞噬。恐惧爬满脊背,激起一身鸡皮疙瘩。 就差一公里…只要走完这一公里,就是贺家买下的私人路段,二十四小时都有保安巡逻。 老天爷却偏偏在这时开始掉眼泪,冰凉的雨点砸下来。 是为贺奶奶的病情哭吗?那能不能…能不能等她到家再哭? 棒子国那些血腥犯罪片的开场疯狂涌入脑海。 黑夜、雨夜、落单的女人…… 早知道刚才在分岔路口就该看清楚!沈书瑜快被自己的愚蠢和倒霉逼疯了! 极致的恐惧像藤蔓缠住双脚,她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冰冷的绝望和雨水一起劈头盖脸砸下来,她终于忍不住,站在荒芜的黑暗里呜咽出声。 脚下的小白鞋早已糊满泥泞,每深一脚浅一脚,都像踩在绝望的深渊里。 湿透的黑色牛仔裤死死黏在腿上,冰冷又黏腻,勾勒出无助的颤抖。 她抬头看了眼盘旋的山路,贺家老宅的轮廓在雨雾里若隐若现,像天庭,看得见走不到。 “见鬼的天气…我再也不爱你了…下次清明真不给你烧纸了…”她哽咽着骂天,又对着四周聒噪的癞蛤蟆抽泣,“别叫了行不行…太吓人了,呜呜…” “癞蛤蟆要能听懂人话,你该更害怕了。” 一道嫌弃的男声毫无预兆地从身后切入,惊得沈书瑜脚下一滑,差点摔进泥里。 贺淮旭就站在三步之外,不知来了多久。一柄黑色长柄伞稳稳罩在她头顶,将他身前的风雨截停,而他自己的半边肩膀早已被雨水浸透。 “贺淮旭?我…我不是出现幻觉了吧?难道我已经死了?” 沈书瑜难以置信,甚至故意往伞外挪了半步,让冰凉的雨再次打在脸上,“…天堂也下雨?” 贺淮旭看着她这副淋得神志不清的模样,无语道,“你拧自己一下试试。” 沈书瑜特别听话,狠狠掐了自己胳膊一把,“呀!好疼!” 她猛地抬起头,雨水顺着发丝往下淌,“真的是你?” 可狂喜只持续了一瞬。 就在这短暂的安全感将她包裹的同时,尖锐的记忆也随之复苏。 他和陈雅并肩走出云中路大酒店的画面,清晰地刺进脑海。 所有劫后余生的高兴顷刻间消散得无影无踪。 她像一株骤然被寒霜打蔫的茄子,狼狈地,重新淋在了雨里。 贺淮旭冷笑一声,直接拽着她手腕拉回伞下,“顺路。” “顺哪门子路?”沈书瑜手指着蜿蜒的山道,冷冷道,“这山坳坳往前三公里只有贺家祖坟。” “……” 贺淮旭喉结滚动了下,突然把伞柄塞进她手里,“拿着。” 没等她反应,他已经蹲下身,骨节分明的手指握住她脚踝。 冰凉的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却衬得掌心温度愈发滚烫。 沈书瑜愣住。 为什么她觉得贺淮旭对她的肌肤之亲越来越自然,越来越多了? “淮旭,你干什么,我很脏!” “闭嘴。”贺淮旭从西装内袋掏出用防尘袋包好的平底鞋,“穿这个。” 沈书瑜很意外,“你随身带女鞋?” “齐明放的。”他别过脸,耳根却泛起可疑的红,“……刚好是你尺码。” 沈书瑜刚想再问,忽然瞥见他袖口的泥点,从山脚到这里的泥泞小路,根本不是豪车能开上来的。 “淮旭。”她晃了晃手里的伞,语气带着不可察的期待,“你不会一直跟踪我吧?” 他系鞋带的动作顿住,突然起身抢回伞,“走了。” 雨幕里,她看见他后颈发梢还挂着水珠,昂贵的手工皮鞋沾满泥浆。 明明狼狈得要命,背影却依然挺拔如松。 “贺淮旭!”她小跑着追上去,“伞歪了。” “事多。” “你耳朵红了。” 下一秒,贺淮旭朝她扔来西装外套,盖住她整个人,“雨水淋的。” 沈书瑜掀开还带着他体温的黑色西装外套,发现那柄宽大的黑伞早已严严实实地倾向她这一边,将她与暴雨隔绝开来。 刚笨拙地穿好还残留着他气息和温度的外套,下一秒,整个人就被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猛地揽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她的耳朵被迫紧紧贴上他结实的胸膛,隔着一层湿透的昂贵衬衫,那里面传来的心跳声。 急促、有力,甚至有些慌乱,一下下撞击着她的耳膜。 安全感瞬间包裹了她,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局促和慌乱。 她微微侧过脸,视线所及,伞面几乎完全倾斜在她头顶,而他另一侧的肩膀和衬衫早已彻底被雨水浇透,紧贴着皮肤,勾勒出紧绷的线条。 他总是这样。 在她最狼狈、最危险的时刻,像天神一样降临,将她从绝望里打捞起来。 可一旦风平浪静,她又变回那个被他圈养却总是忽略的、可有可无的背景板。 这七年,他到底…爱不爱她? 他只爱他的白月光陈雅,而她也要另嫁他人。 爱不爱对她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这个答案像一根刺,在她获得安全的这一刻,精准地扎进心里最软的地方。 山路泥泞不堪,暴雨倾盆如注,两个人以一种近乎嵌合的姿势,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忽然,贺淮旭毫无预兆地垂眸,握着伞柄的手故意向外一扬。 “啊!贺淮旭!” 伞面移开的瞬间,冰冷的雨水劈头盖脸砸下,惊得沈书瑜立刻失声尖叫,下意识往他怀里缩得更紧。 男人得逞地勾起嘴角,回味着方才借着一闪而过的惨淡月光看清的怀中景象。 女人精致小巧的脸蛋毫无防备地仰着,湿透的黑发黏在颊边,泪痣被雨水包裹。 一种极其矛盾的、破碎又勾人的清冷妩媚,狠狠撞进他眼底。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顺着雨水滑落的轨迹向下,掠过她修长脆弱的脖颈,没入被西装外套紧紧包裹的、微微起伏的曲线… 贺淮旭觉得自己今天真是疯了,出格的可笑! 他,贺氏集团的掌权人,要什么女人没有?那刻却像个疯子一样,恐惧着谈了七年的女友会真的消失。 推掉了数亿的合作和会议,像无头苍蝇一样满世界找人。 他根本不是顺路。 他是从早上的家,到酒店,折返回家,又冲去老宅,最后找到这荒郊野岭。 一个地方接一个地方,一条路接一条路的地毯式搜索。 找不到的时候,怒火几乎烧穿天际,他发誓明天就把整座山买下来炸平。 可当真的看到她还好端端的、甚至还有力气骂癞蛤蟆时。 他喧嚣的世界骤然安静了,所有烦躁和不安瞬间蒸发。 似乎只有在她身边,这种几乎刻进了骨子里烦躁与郁闷能够得到缓解。 所以这就是他害怕她跟别人跑了,不和他结婚的原因? 说来也怪,现在他竟丝毫不排斥触碰她。 原来总告诉自己是因为她洗干净了。可现在?她满身泥泞,他却没有任何生理性的反感。 在他生命里,此前只有陈雅和奶奶能让他如此。 可能是相处七年,身体习惯了? “沈书瑜,回家再跟你算账。” 走到路边,他猛地蹲下身,将她一把打横抱起,无视她的惊呼,大步走向雨幕中那辆沉默的劳斯莱斯。 “啊!” 第23章 物是人非 回到齐富路别墅,沈书瑜有些恍惚。 如果不是傅行渊突然晕倒,她这个时候已经领了证,坐上飞往加州的飞机了吧? 现在等傅行渊妈妈明天的消息,好决定她的下一步。 目光所及,院中的一草一木都像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心口。 七年。 她整整七年的光阴、爱恋、挣扎和期盼,都耗费在这个院子里,耗费在贺淮旭身上。 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刻着他们的过去,曾经让她甘之如饴,此刻却只余下讽刺。 阳光正好,花香依旧,可那个曾与她许诺一生的人,却让这一切都变成了最可笑的笑话。 物是人非。 原来这四个字,剜心蚀骨。 车子停下。 她刚推开车门,手腕就被一股力道攥住,猛地跌进贺淮旭怀里。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眉头微蹙,“瘦得硌人。”手臂却锢得更紧。 说完,双臂再用力紧紧搂住,像要将她揉进身体里。 张姨目瞪口呆地看着贺总抱着沈小姐进门。 沈小姐不是跑了吗?怎么反倒被抱回来了? 难怪半小时前贺总突然吩咐放洗澡水,备花瓣,还特意指明要衣帽间里那套最新款的衣服。 她当时还心酸,以为沈小姐求而不得的待遇要给了别人…… 原来折腾来折腾去,贺总心里装着的还是这位! 不然怎么会一边把人欺负跑,一边又暗地里念叨了多少回要娶她? 不过是嘴硬,不肯低头承认罢了! 沈书瑜羞得跳下来跑进浴室,却看见满缸花瓣和新衣,轻轻“哇”了一声。 门外,贺淮旭假装路过,嘴角明明勾着一抹得逞又愉悦的弧度,出口的话却平淡又别扭, “少见多怪。不过是水龙头坏了,自己流的水。” 可惜他的口是心非,她根本没听见。 窗外秋雨滂沱,寒意刺骨。 她刚才在风里站了那么久,身子单薄,哪经得起这样折腾?必须立刻泡进热水里驱散寒气,否则准要感冒。 泡完澡,沈书瑜一眼就看见了桌上那壶姜茶。 满满一大壶,浓得发褐,底下沉着厚厚的姜末,热气扑了她满脸。这哪是“煮多了”,分明是熬了许久。 七年了。 这是贺淮旭第一次照顾她。 以往都是她追着他操心。 他忙到忘记吃饭,她就按时送饭;他通宵工作,她就默默收拾。 她总以为爱就是无条件付出。 可她也会累,也希望他能看见她的辛苦,说一句“别忙了,歇会儿”。 那样被心疼的时刻,七年寥寥无几。 临走前能喝上这一壶姜茶,也算……圆了一点遗憾。 “阿秋!” 一个重重的喷嚏震得她沈书瑜太阳穴突突地跳,鼻腔里泛起难忍的酸意。 匆匆吹干头发,把自己蜷进沙发,用毛毯裹紧发冷的身体回客房。 里面传来贺淮旭视频通话的阵阵低笑,像细针一样扎破了周围的寂静。 她的脚步被钉在原地,鬼使神差地,挪到了门边。 陈雅那娇软得能掐出水的声音,穿透木门,清晰得残忍, “淮旭哥~你别笑我了…阿秋!你看,我又打喷嚏了,难受死了…” 贺淮旭笑着说,“不会呀,啊雅无论什么声音都是动听的,连感冒打喷嚏声都是悦耳的。” 每一个字都像细针,猝不及防扎进她心口最软处。 她男朋友在给别的女人说情话? 太讽刺了! 原来他会说情话!只是从来不屑说给她听。 一阵尖锐的酸楚猛地窜上鼻腔,刺得她眼眶发烫。 她死死咬住嘴唇倒退两步,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压不下心口那片迅速蔓延的涩痛。 门内又传来一阵娇笑,像淬了毒的蜜,细细碾过她每一寸神经。 “淮旭哥,感冒可是会传染的哦~等见面我离你近点儿,故意把感冒传给你。” 贺淮旭低笑一声,嗓音里满是纵容,“好啊,能和你一起,怎么样都行。” 沈书瑜只觉得耳朵里像被灌进了滚烫的沙砾,磨得生疼。 她恨不得用水泥把耳朵彻底封死。 是弟妹,是前任,是他心尖上的白月光。 所以连一起生病都成了甜蜜的游戏,连病毒都成了调情的媒介。 那如果是她知道他也感冒了呢? 沈书瑜不敢想,也不愿想。 她死死搂紧浴袍,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逃也似地躲回客厅沙发。 本想蜷缩着熬过这阵难受,可鼻子堵得她喘不过气,只能认命地坐起来,用尽全力,“噗!” 一声闷响。 她正用纸巾按着发红的鼻梁,一抬眸,却猝不及防撞上楼梯口贺淮旭冰冷的视线。 他眉头紧锁,满眼毫不掩饰的嫌恶,“吵死了。小声点,我在工作!” 沈书瑜指尖一颤,鼻腔里未散的酸涩猛地冲上眼眶。 他纵容陈雅在他最忙时打来电话,笑着听她擤鼻涕,说那是悦耳的情话。 轮到她了,就只剩“吵死了”和“小声点”。 她垂下眼,双手缓缓落回膝上,像一只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的雀鸟。 沈书瑜鼻腔堵得难受,只能闷闷地“嗯”了一声,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话音刚落,贺淮旭竟像躲瘟疫般,猛地后退一步,瞬间闪回主卧,“砰”地关紧了门。 沈书瑜愣在原地,冰冷的茫然还没来得及席卷全身。 还没缓和,就看见本该早已睡下的张姨穿戴整齐,甚至还戴着口罩,匆匆从佣人房出来。 张姨眼神躲闪,话语吞吐,带着万分的不忍,“沈、沈小姐……贺总吩咐了,让我的立刻给整个屋子做大扫除和消毒。” 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针,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垂着头,手指缓缓攥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掐出一排惨白的月牙印。 可他刚才不是这么对陈雅说的。 他说宁愿被传染,也要和她在一起。 那声音里的纵容和笑意,此刻成了最尖锐的嘲讽。 轮到她,就只剩迫不及待的躲闪和彻底的嫌弃,仿佛她是什么致命的病毒。 他还是她的男朋友啊! 世上哪有这样的男朋友? 不,有的。 只是他的温柔从未预备给她这份。 如果没有恰好听见那段视频通话,她或许只会像过去七年一样,麻木地接受这份冰冷的驱逐,甚至还会自责确实打扰了他工作。 可偏偏让她听见了。 滚烫的眼泪毫无预兆地砸落下来,一滴,两滴,晕湿了苍白的指尖。 她颤抖着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地敲下: 【淮旭,我才是你谈了七年的女朋友。你没有一句关心,只有嫌弃和避之不及。】 屏幕漆黑,十分钟死寂。 酸涩灼烧着喉咙,她再度拿起手机: 【所以同样打喷嚏,陈雅是悦耳。同样感冒,你宁愿被她传染。而我,只配让你退避三舍。】 贺淮旭秒回… 第24章 你和她比? 【你和她比?】 冰冷的三个字,像淬毒的刀尖,精准地捅进沈书瑜心窝最软处,绞得血肉模糊。 紧接着,又一条信息弹出: 【你偷听?沈书瑜,我们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看着这熟悉的倒打一耙,她对着屏幕,竟无声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鼻腔的堵塞感骤然加剧,酸胀得让她几乎窒息。 手机再次震动,他的“教诲”如期而至: 【我没想到你为人处世这么差,情商这么低。家人来找我聊天,于情于理都不该直接拒绝,至少给人留点面子。明白吗?】 行。 都是她的错。是她不该听见,不该比较,不该奢求一碗水端平。 沈书瑜熄灭了屏幕,所有争辩的力气都被抽空。 自取其辱,她不是第一天知道。 可心还是像被撕开一个口子,冷风呼呼地往里灌。 她不是不知道他的心偏得没边,可她还是忍不住要去争、去问。 凭什么?明明我才是你的女朋友,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迅速浸湿了半边枕头。 鼻子完全堵死,呼吸变得艰难,一阵阵寒意从骨头缝里渗出来,冷得她牙齿都在打战。 她昏昏沉沉地爬下床,踉跄着拖来另一床厚重的棉被,将自己严严实实地裹紧,蜷缩成一小团。 在止不住的颤抖和窒息般的酸楚中,她终于迷迷糊糊地昏睡过去,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再醒来时,浑身滚烫,扁桃体像刀割般疼痛。 手机显示只过了二十分钟,却漫长得像熬过一整夜。 每一寸骨头都叫嚣着酸痛,仿佛被重型卡车反复碾过。 喉咙干得冒烟,她挣扎着爬下床想找水喝。 打开门,浓烈刺鼻的消毒水味扑面而来,呛得她瞬间泪流满面。 她扶着墙,一步步艰难地往外挪。 经过主卧,发现门大开着,里面漆黑空荡,如同她此刻被掏空的心脏。 贺淮旭竟然出门了? 是了,他嫌她脏。现在怕是正赶赴他的病毒乡,享受和白月光互相传染的“情趣”吧。 呵。 眼泪无声地砸落在地。 她强撑着下楼,却在最后几阶时腿一软,整个人失控地滚了下去。 张姨听见动静冲进来,看见她这副狼狈脆弱的模样,心疼地立刻摘了口罩, “沈小姐!我正想给您送药上去呢!” 沈书瑜却连一丝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像一具失去生气的玩偶,任由张姨和佣人将她如尸体般搀起、挪动。 身体的疼痛剧烈,却远不及心口那啃噬骨髓的万分之一。 她被轻轻放倒在沙发里,闭上眼,泪水无声地浸湿鬓角。 然而下一秒,她竟恍惚听见了爸妈的声音。 何敏焦急的俯身,“书瑜,还难受吗?” 沈阳也急着追问,“哪不舒服?跟爸说!” 沈书瑜猛地睁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真实的父母。 齐明上前解释,“贺总一回来就吩咐接您父母过来,怕您没人照顾。” 她被妈妈紧紧抱住,眼泪瞬间涌出。 沈书瑜被何敏抱进怀中,她泪流满面。 她分不清这泪水是因为身体的疼痛,还是因为父母的突然出现,抑或是因为那个让她恨到骨子里又无法彻底恨下去的男人。 他嫌弃她,避她如蛇蝎,转身却又能精准地知道她最需要什么。 他明明懂她。 可最深的刀子,也来自他。 何敏喂她吃了药,用湿毛巾一遍遍为她擦拭滚烫的额头和脖颈。 一个多小时的忙碌后,体温终于暂时低头。 见女儿沉沉睡去,何敏才被张姨劝着回房休息。 她却跌进更深的噩梦。还是那个漆黑的巷口,大人冰冷的手一次次把她推给陌生的影子。她哭喊着“别丢下我”,却无人回应。 猛地惊醒,浑身湿透。凌晨三点,体温计的数字触目惊心:38.5℃。 不行,不能再硬扛了。 家庭医生早已下班,最近的优质医疗资源在贺家医疗中心,第二近的医院在十几公里外,太远。 可贺家医疗中心只看贺家人,她进不去。 除非贺淮旭说话? 算了。 他此刻想必正沉醉温柔乡,怎会理会她? 还是打车去十几公里外的医院。 爸妈刚折腾完休息,她不忍心再麻烦两老,咬咬牙,套上几件厚重的外套,强撑着发软的身体一步步挪下楼。 凌晨三点,寒风像刀子一样刮过空荡的街道。 沈书瑜裹紧三层外套,高烧后的身体虚软得厉害,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 她在路边等了整整二十分钟,一辆网约车都没有。 寒意钻进骨头缝,那阵熟悉的灼热又汹汹袭来,烧得她眼前发晕。 绝望之下,她用发抖的手给贺淮旭发去信息,几乎耗尽了全部尊严。 【淮旭,我又烧到38.5了,实在撑不到医院,能不能……帮我和医疗中心说一声?】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就后悔了。 白天他都吝于回复,更何况这深夜? 死心了,正准备麻烦已经回家休息的齐明。 手机屏幕却骤然亮起! 贺淮旭的名字赫然弹出。 他竟然回复了! 沈书瑜猛地怔住,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一股混杂着委屈和荒谬的酸涩直冲眼眶,几乎让她掉下泪来。 可指尖点开那条信息的瞬间,所有微弱的期盼被彻底碾碎。 【我这边联系不上任何医生。】 【你爸妈能帮你退一次烧,就有第二次,再请他们起来就好,我都帮你叫爸妈来了,你怎么还是鸡毛碎皮小事都要找我?三岁小孩都会找爸妈,就你一天只会找男朋友,我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白天找你我推掉多少会?我现在就在公司一个人加班,你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吗?】 【没有危及生命的事都不许再给我发消息。】 她指尖冰凉,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边缘。 屏幕上那几行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眼睛生疼。 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这些劈头盖脸的指责几乎将她彻底击垮。 可她能说什么? 她没资格发脾气。 若不是他抛下工作赶来,她早已在那片漆黑的山坡下没了声息。 她恨他的偏心,可她更记得这条命是他捡回来的。 酸涩和委屈哽在喉咙,只化作一句话:【好,我知道了。】 她踉跄回到家,敲开爸妈房门。 何敏见她满脸通红站立不稳,急忙推醒沈阳,“快!书瑜又烧了!” 全家彻夜未眠地照料,直到天明体温才退。 丝毫没有察觉手机屏幕亮起的那条微信。 李佳佳: 【书瑜!出大事了!你绝对想不到!!】 第25章 本质还是偏爱 何敏轻轻带上门,拉着沈阳回到客房,忍不住叹气,“烧成这样,淮旭都不回来看一眼。我们在尚且如此,真不敢想书瑜平时过的是什么日子。” 沈阳攥紧拳头,沉声道,“我看着都心疼,得亏我们给她找好了傅行渊。” “见贺淮旭时候要小心,别说漏嘴,不然按他性格肯定会给书瑜带来更大伤害。”何敏红着眼眶。 “好,”沈阳点头。 沈书瑜醒来时,高烧虽退,却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呼吸都牵扯着心口细密的酸疼。 她闭上眼缓了很久,才颤抖着摸过手机。 李佳佳那条“惊天秘密”赫然在目。 她点开视频,医院惨白的灯光刺入眼底,好友压低的声音带着不敢置信,“书瑜,你猜现在几点?凌晨三点!我居然在自家门口的医院撞见贺淮旭了,他在陪陈雅!” 听到的瞬间,沈书瑜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掐灭了屏幕,心脏疯狂地撞击着胸腔,几乎要跳出来。 她以为决定嫁给傅行渊,就能让这七年的痴缠随风散去。 可那不过是自欺欺人。 只要稍一安静,那溃烂的伤口便如野火燎原,烧得她五脏六腑都疼。 看吗? 那视频里藏着的真相,恐怕是一把能彻底绞碎她心脏的钝刀。 不看? 那根刺已经扎进肉里,好奇和痛苦交织着啃噬她的理智,逼得她快要发疯。 指尖死死抠着手机,冰冷的机身硌得掌心生疼。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大颗大颗地砸进枕头,洇开一片绝望的湿痕。 最终指尖颤抖着,她终于按下了播放键。 李佳佳的声音结束后,镜头切换成后置拍摄,清晰地对准了一间病房。 惨白的灯光下,贺淮旭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正坐在病床边。 他微微倾身,动作细致入微地为床上的女人掖好被角,指尖轻柔地拂过她的额发。 那侧脸是她从未见过的深情与温柔,专注得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这就是他说的,他独自在公司加班,要她懂事、体谅吗? 结果呢? 他把她丢在发烧的夜里不闻不问,却在这里,对着弟妹陈雅倾注所有的耐心和体贴! 昨夜她那些可笑的反思和愧疚,此刻全化成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扎着她的心窝,疼得她几乎窒息。 他大可以直说,她不是承受不起,可他偏偏选择了最残忍的方式,用谎言把她贬得一文不值,再用行动碾碎她最后一点尊严! 每一个字都像淬毒的针,狠狠扎进沈书瑜的耳膜。 她猛地扯过被子死死蒙住眼睛,滚烫的泪水瞬间浸湿了布料。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刺破了皮肤,渗出血痕,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压住心口那片快要炸裂的绝望。 她哭着求他,只是让他动一动嘴,给贺家医疗中心打招呼,这件对他来说轻而易举的小事。 他却冷漠地回复她:【我联系不上任何医生。】 可他转头就能为陈雅,他们的弟妹,动用资源,深夜安排在最好的医院,无微不至地守在病床前。 爱与不爱,原来真的如此分明,残忍得不容一丝幻想。 视频末尾,镜头猛地推近。 贺淮旭竟不顾一贯的严重洁癖,毫不犹豫地握住陈雅正在输液的手。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那份义无反顾的专注,像个为爱冲锋的战士,与平日里冷峻的模样判若两人。 画面突然剧烈晃动。 贺淮旭猛地抬头,视线如利刃般刺向镜头,声音冷得彻骨,“谁在那里?” 视频结束。 沈书瑜掐灭手机,盯着天花板,发烧后的疼让她动一动不了。 她还希望能有一键删除功能,删除他对别的女人好的一切。 看不见,听不着,她就能继续缩在自欺的壳里,假装他的心不曾偏航,假装自己仍被妥善安放。 那样,心是不是就不会疼得这样彻骨? 可是没有。 没有删除键,没有忘情水,只有滚烫的眼泪默默地涌出眼角,一滴接一滴,砸进鬓发,砸进枕头,砸碎她最后一点可怜的幻想。 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 房门被轻轻推开,贺淮旭高大的身影停在沈书瑜床前。 他本是满心怒火回来质问跟踪的事,可看着她苍白脆弱的小脸,冲到嘴边的斥责瞬间咽了回去,只剩一句下意识的心疼,“笨死了,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他替她掖好被角,动作是自己都未察觉的轻柔,随即转身退出。 却在门口撞见张姨,“贺总,您来看沈小姐?” 他脚步未停,声音冷淡,“走错房间了。” 沈书瑜一觉睡到中午,独自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粥。 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头也没抬。 贺淮旭冰冷的嗓音从身后压下来,“在家偷听不够,还让李佳佳跟踪我?” 沈书瑜勺子一顿。 两件事撞在一起,巧合得百口莫辩。 解释?他信过吗? 她索性沉默。 女朋友过问男朋友行踪,天经地义。 倒是他,一边对前任嘘寒问暖,一边倒打一耙? 有钱有脸,就能把女朋友当傻子欺负? 没这样的道理。 咽下温热的粥,她声音轻得几乎破碎,“如果我说全是巧合…贺总信吗?还是说,我这个女朋友,连过问的资格都没有?” 贺淮旭喉结滚动,竟一时失语。 沈书瑜抬起眼,眼底一片通红,却生生压着水光,连呼吸都放得极轻, “那我的男朋友…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说在为我加班的人,凌晨三点会陪在白月光病床前?” “你知不知道那时我正烧得浑身发冷…一个人站在街边等车,最后只能卑微地求你…”她声音哽住,指尖死死掐住碗沿,将所有的酸楚狠狠咽回心底,“而你却在照顾别人。” 贺淮旭语气骤然急促, “我昨晚确实在加班!她突然高烧身边没人!你至少有父母照料,我难道能见死不救?沈书瑜,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冷血?” 看,他总是这样。能把所有事都说得冠冕堂皇。 可本质呢?本质还是偏爱。 这个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何必再问? 不过是不死心。 可有些东西,不需要言语,行动就是最残忍的答案。 她放下勺子,彻底失了胃口。 恰在此时,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傅行渊”三个字跃动着。 贺淮旭的脚步瞬间逼近。 第26章 谢什么?烧糊涂了? 贺淮旭盯着她放下碗筷,忽然惊觉沈书瑜不再像以前那样和他争执了,哪怕吵也不过两句就沉默下去,更不再没话找话地围着他转。 她变得越来越“懂事”,也越来越安静。 看着那道疏离的背影,一股强烈的失控感再次攫住他的心脏。 比当年爸妈出事前的失去感还要强烈。 明明她大学同学的订婚宴早已结束,她也没离开,她还是他女朋友的身份,仍在等他娶她。 可为什么……他心底那股没由来的恐慌却越来越重? 仿佛她下一秒就会彻底消失。 他下意识想上前,脚步却猛地顿住。 抬眸的瞬间,正看见沈书瑜面无表情地按熄了手机屏幕。 想开口询问,身后传来声响,“书瑜,你怎么没接傅…” 所有声音在看见贺淮旭的瞬间戛然而止。 何敏的脸色霎时惨白。 她和沈阳今天散步时,从贺淮旭的助理齐明口中得知那段鲜血淋漓的过往:贺淮旭四岁失怙,孤身一人在这吃人的豪门里血肉模糊地拼杀出来…那些狠戾与冷漠,竟全是生活烙下的疤! 难怪…难怪这宅子永远死寂得像个华丽的坟墓! 难怪女儿宁愿吞下所有委屈也不敢说一个字! 回程途中,何敏接到了欧阳夏丹打来的电话。 “联系不上书瑜,麻烦你们一定转告她,”欧阳夏丹的语气透着关切,“行渊的详细检查结果出来了,各项指标都很健康,上次晕倒确实只是因为情绪过于激动,让她放宽心。” 挂断电话,两人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贺淮旭大步走到何敏和沈阳面前,唇角微扬, “叔叔阿姨,是有什么好消息?看你们挺高兴。” 老两口一辈子老实巴交,面对这位气场强大的“女婿”,顿时手足无措,话都说不利索。 沈书瑜适时开口,声音还有些虚弱,“妈,我让你去摘的野果…找到了吗?” 何敏立刻顺着台阶下,“啊对!就是想跟你说,南边坡上发现好大一片!” “脏死了。”贺淮旭嫌弃地皱了下眉,却同时拿出手机给齐明发了条信息: 【把西山以南十里的野果全部采回来。】 他收起手机,对二老随意地笑了笑,随即转向沈书瑜,“明天早点起,去看奶奶。” 沈书瑜点头。 见他身影消失在门外,何敏这才抚着胸口长舒一口气,压低声音道:“书瑜,可吓死妈了,差点就说漏嘴了!” 沈书瑜抬起苍白的脸,眼中带着询问,“怎么了,妈?” “是傅行渊妈妈来电话了,”何敏凑近了些,声音更轻,“说傅行渊身体没事,人也清醒了,想和你商量后续怎么办。但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沈书瑜目光落在那碗早已冷透的粥上,低声道,“刚才贺淮旭在,我把电话按掉了。” “幸亏你机灵!” 何敏心有余悸地点头,“他那气场太吓人了…书瑜,你要是真想好了跟傅行渊走,到时候爸妈就算拼了这把老骨头,也帮你拦着他!” 光是想象贺淮旭可能有的反应,何敏就觉得后背发凉。 沈书瑜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因为贺淮旭早就有陈雅了。 她的离开不是正合他们的心意。 那还会追? 她没出声,可她低估了两老对女儿的用心程度。 她起身,“我觉得时间还是得等我去看了大奶奶才能做决定。” “肯定,傅行渊想和你在加州领证,因为他的医疗团队都在那边,万一又出现意外,这样能够确保他马上晕马上行,和你领证。” 沈书瑜点点头。 感冒药的副作用来势汹汹,沈书瑜吃完回房,昏昏沉沉地睡了一整天,只在偶尔清醒的间隙勉强睁眼。 一次恍惚间,她瞥见床头柜上竟多了一碟洗得干干净净、红艳欲滴的野果。 爸妈真的特地为她去摘来了? 她当时只是为了解围,随口扯的一个借口。 心头蓦地一酸,喉间哽地发疼。 父母的爱,总是这样沉默又毫无保留。 沈书瑜第二天清晨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连日来的病气一扫而空。 她拉开门正想下楼找点吃的,却意外撞见贺淮旭端着摆盘精致的早餐站在门口,似乎正打算进来。 她刚要开口询问,男人却不由分说地将托盘塞进她手里,语气硬邦邦地甩下一句,“张姨今天失手了,难吃。别浪费,你解决掉。” 说完,根本不等她回应,转身就走。 沈书瑜有些莫名地尝了一口,煎蛋火候完美,吐司香脆,甚至那枚煎蛋还被特意做成了爱心的形状。 “张姨的手艺明明很好啊……”她小声嘀咕,心里暖暖的,只觉得张姨待她真是用心。 吃完上车出发贺家老宅。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山路上,目光不经意间扫过窗外,却猛地怔住。 前方那段她曾因暴雨和黑暗而走错、险些丧命的分岔路口,竟已彻底变了模样! 一条崭新的柏油马路蜿蜒而上,沥青路面平整光亮,两旁更是密集地立起造型优雅的路灯,间隔几乎只有一米,璀璨的灯带如同一条光河,从山脚一路铺陈至贺家老宅的门口,将整条山路照得亮如白昼。 沿途还多了许多安保人员值守。 这样浩大的工程,如此惊人的速度…除了贺淮旭,还有谁能做到? 一股酸涩的热流猛地涌上鼻腔,心口像被温热的潮水浸泡,泛起密密麻麻的感动。 她转过头,看向身旁的男人。 他穿着剪裁完美的高定西装,发型一丝不苟,侧脸线条冷峻,唯有眼睑下两点不易察觉的乌青,泄露了连日来的操劳。 “谢谢你,淮旭。”她轻声说道,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 贺淮旭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却仍故作淡漠地看向窗外,“谢什么?烧糊涂了?” “谢谢你买下这条路,谢谢这些灯。”她目光温柔地落在他的侧脸。 “无聊做着玩的。”他扭过头,掩饰住微微上扬的嘴角。 无聊? 前排开车的齐明忍不住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天知道他这一天两夜是怎么盯着工程队连夜赶工的! 贺总甚至亲自清点了每一盏路灯的数量!这哪是无聊,这分明是上了大心! 车辆继续向前,沈书瑜却突然脸色煞白,猛地扑到窗边尖声道,“停车!快停车!” 第27章 摘菌子 沈书瑜是在西南山里长大的孩子,最懂八月的雨后天晴林子底下,多的是悄悄冒头的野生菌子。 A市的人不是不想吃,是不敢。 不懂行的人随便摘了,轻则上吐下泻,重则眼前飘小人、耳边开演唱会,可不是闹着玩的。 可眼前这一幕,让她呼吸都停了一瞬。 路砍了边坡的树,山坡上一大窝鸡枞菌毫无遮掩地露了出来! 她本来病恹恹地窝在后座,浑身哪哪都不舒服。 可在看见鸡枞的那一秒,什么头疼乏力瞬间飞走,她几乎弹坐起来,声音又急又亮,“齐明!停车!快停!” 手已经按上门把,却忽然顿住。 这趟是来看奶奶的,万一摘菌子耽误久了,奶奶等她怎么办? 她扭头问贺淮旭,“淮旭,现在上去奶奶醒了吗?” 贺淮旭低头打了个电话仔细问过护工,挂断后说,“奶奶的生物钟还有半小时才醒。” “太好了!正好摘点新鲜的给奶奶炖汤补补!”她话音未落就推门下车,三步并两步冲到路边。 一脚踩进松软的泥土里,她蹲在那个覆满腐叶与青苔的土坑边,眼睛一下子亮了。 指尖微微发颤地指向底下那一丛刚冒头的灰褐色小伞盖,嗓音还带着病后的微哑,却掩不住激动, “淮旭你看!是鸡枞还有牛肝菌!这绝对是一窝!附近肯定还有!” 跟着来的贺淮旭没动。 他站在三米开外,锃亮的牛津鞋踩在一片还算干燥的落叶上,眉头拧得能夹死苍蝇。 鼻腔里全是泥土腐烂和草木腥湿的气味,每一次呼吸都让他胃里隐隐翻腾。 这地方简直糟透了,烂泥、苔藓、不知名的虫子,还有她苍白脸上因为短暂兴奋才泛起的一点可怜血色。 大病初愈不休息,挖泥? 还有她指缝里已经蹭上的黑色泥痕。 “脏死了。” 他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线,语气里的嫌弃毫不掩饰,“上来,你要吃,明天我让人从昆明空运一飞机过来。” “那能一样吗?”沈书瑜回头,脸颊因为急切泛着红,“就一会儿,我摘了这窝就上来,很快!”她眼里那种灼灼的光亮,像极了某种看到心爱玩具就走不动道的小动物。 贺淮旭下颌线绷紧,没说话,只是周身的气压又低了两度。 沈书瑜只当他默许,小心翼翼地探身,伸长胳膊去够。 坑有点深,她大半個身子都快探进去,指尖离那丛菌子还差一点。 “啧。” 贺淮旭极其不耐烦地咂了下嘴,终于动了。 他极其谨慎地挑着看起来稍微结实点的地面落脚,每一步都像在忍受酷刑。 磨蹭到坑边,他朝她伸出手,脸色臭得像别人欠了他几百个亿,“快点儿!别磨蹭!” 沈书瑜刚要搭上手,视线却被他脚边另一处吸引,“哎!那边好像有松茸!啊!” 话没说完,她踩着的边缘泥土一松,整个人惊呼着往下坠! 几乎是同时,贺淮旭脸色剧变, 想也没想就猛地扑过去抓她。 他刻意踩过的那块松动石头带着大片泥块哗啦啦陷落。 天旋地转。 预想中摔在硬土和碎石上的疼痛并没有传来。 沈书瑜只跌进一个紧绷却温热的怀抱里,被他用近乎禁锢的力道牢牢圈在胸前,严严实实。 男人的闷哼和沉重的落地声在她头顶响起,溅起的泥点冰凉地砸在她侧颈。 世界安静了一瞬,只剩下雨水从树叶滴落的声音,啪嗒,啪嗒。 坑底弥漫着浓重的、湿漉漉的泥土气息。 沈书瑜懵了几秒,才从他怀里艰难地抬起头。 贺淮旭仰面躺在泥泞里,脸色铁青,呼吸粗重,闭着眼,一副“我想毁灭世界”的表情。 他那件价值不菲的意大利高定西装外套彻底完了,深色的泥水浸透了后背和袖口,斑驳不堪。 精心打理的发丝也沾了泥浆,几缕垂落在额前,罕见的狼狈。 可他圈在她腰间的手臂,却硬得像铁,没有半分松动。 沈书瑜眨了眨眼,忽然低低地笑出声来,气息拂过他沾了点泥的下颌。 忽然她感觉不对,某处... 她原来也很有魅力? 她小脸爬上两抹红晕。 可越来越大,她受不了地挪了挪腿。 贺淮旭猛地睁开眼,那双黑沉的眸子裹着怒火和别的什么情绪,恶狠狠地瞪她,耳根却不受控制地漫上可疑的红晕,几乎要烧透冷白的皮肤。 “不准动!” 他声音绷得死死的,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恼羞成怒,转移话题, “再乱动就把你扔这儿!” 沈书瑜立刻抿住嘴,乖乖窝在他怀里不动了。 坑上方传来凌乱急促的脚步声和齐明惊慌失措的声音, “贺总!沈小姐!你们没事吧?天哪!快,快找人拿绳子来!” 齐明和几个匆忙叫来的修路工人手忙脚乱地把两人从泥坑里弄了上来。 站在实地上,贺淮旭的脸色丝毫没好转。 他面无表情地脱掉那件彻底毁了的西装外套,想丢但想到什么只能忍着厌恶拴在腰间。 表情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然后,他看也没看旁边正在拍打身上泥土的沈书瑜,直接蹲了下去。 在沈书瑜和齐明愕然的目光中,他一把抓住她那只沾满湿泥、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运动鞋鞋踝,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一块,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随身带这个,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柔软干净的丝质手帕,力道有些粗暴的、徒手擦拭起她鞋帮和裤脚上已经半干的泥点。 他的动作很生硬,甚至称得上笨拙,眉头死死拧着,全程避开她的视线,仿佛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又恶心的任务,但偏偏又没有停下。 沈书瑜僵在原地,低头看着他专注的发顶,感觉被他手指碰到的那一小片脚踝皮肤烫得吓人。 沈书瑜有些受宠若惊。 贺淮旭你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呢? 明明不爱她… 估计是怕奶奶骂他才做的。 一旁,齐明张着嘴,活像见了鬼。 泥泞的林间,只有布料摩擦过湿泥的细微声响。 最后一下,贺淮旭几乎是用砸的力道用那块已经惨不忍睹的手帕抹过鞋面,然后猛地站起身,把脏手帕塞回助理手里,动作快得像是碰到了什么病毒源。 “上车,回家洗澡。” 第28章 大早上洗澡? 贺家老宅的浴室门虚掩着,温热的水汽丝丝缕缕逸散出来。 沈书瑜心里记挂着事。 一会儿要见奶奶,带来的野生菌家里佣人没见过,得赶在奶奶起床前用高压锅把鸡汤和菌炖上。 她来得少,佣人临时出去给她买换洗衣物,等了半晌没回来,只好先套上贺淮旭留在浴室的旧衬衫,打算去卧室找件能穿的。 衬衫宽大空荡,下摆刚遮住腿根,走动间布料摩擦着皮肤。 她正弯腰打开衣柜门,半个身子探进去翻找。 贺淮旭掐着时间觉得她应该洗完了,他素来厌恶自己身上沾染的尘土泥泞,径直走向卧室想尽快清理。 推开门的刹那,他脚步猛地顿住。 衣柜前,沈书瑜正弯着腰,窈窕的身影占据了衣帽间大半视野。 那件属于他的旧衬衫只草草系了两颗纽扣,因着她俯身的动作,领口微微下垂,露出一段光滑细腻的脊背线条,更深处的起伏曲线在布料遮掩下若隐若现。 贺淮旭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 沈书瑜察觉到身后的视线,猛地直起身回头,看见是贺淮旭,脸颊瞬间绯红,不知是被热气熏染还是别的缘故,像只受惊的小鹿般慌乱。 因着他的重度洁癖,两人即便同房都是关灯行事,结束后各自清洗,从无多余触碰,更从未在白天如此刻这般。 若是从前,她肯定高兴地飞起。 可如今,她后退两步,“你来了,我换完衣服马上走。” “嗯。” 贺淮旭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沉沙哑了些。 他的目光在她滴水的发梢和光洁的腿上扫过,最终落在她因为慌乱而微微敞开的领口,眸色深了深。 他本该让她出去。 他有洁癖,洗澡是私密事,过去七年都是如此。 可今天他没有,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上前一步。 昂贵西装的面料擦过她裸露的、带着湿热蒸汽的手臂。 他伸出手。 沈书瑜以为他要推开自己。 但那手却越过她,取下他的干毛巾,盖在她湿发上。 “擦干。” 他语气冷硬,“挡路。”动作却带着笨拙的轻柔。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浴室,耳朵尖红得滴血。 她砍鸡,都煮上野生菌鸡汤,贺淮旭还没洗好澡出来。 沈书瑜心下有些奇怪。 他平日洗澡向来速战速决,从没这么慢过? 未及深想,佣人匆匆过来,“沈小姐,大奶奶醒了,正找您呢。” “好,”她连忙叮嘱,“麻烦帮我看下火,别烧干了汤。” 交代完便急着往楼上赶。 想着大奶奶房里应当没外人,她直接推门而入。 却见老人正精神抖擞地跟着手机里的广场舞APP扭动腰肢。 不是说病入膏肓?不是说卧床不起? 沈书瑜眼底刚掠过一丝疑虑,大奶奶已迅速捂住胸口瘫坐床边,气若游丝道, “小书瑜来了啊…奶奶刚打过止疼针,每天就这会儿能清醒着动一动…其他时候都疼得下不了床…” 听到这番解释,沈书瑜立刻打消了疑虑。 贺家养着顶尖医疗团队,每年砸重金搞科研临床,能靠一针药剂暂时压制剧痛也不稀奇。 她甚至生出几分愧疚。 老人家病中孤寂,自己不来多陪伴,反倒怀疑起对方。 实在不该。 想到这她立即走上前扶住大奶奶回到床上躺下。 大奶奶看了眼卧室门方向有些意外,“淮旭呢?不是答应一起来的吗?” 沈书瑜有些不好意思,“在洗澡。” “洗澡?大早上洗澡?哎,懒得管他,一辈子口是心非,尽做些让人看不透的事。” 大奶奶叹气,忽然又想到什么眼睛亮了亮,“书瑜,今年你们能结婚吗?” 沈书瑜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连呼吸都停滞了。 这沉默却被老人误读成羞涩,她笑着拍她的手背,“太好了!奶奶就怕耽误你...这七年,等得太久了。” 七年。 这两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沈书瑜心口。 当年校园里不是没人提醒过她,“贺淮旭的白月光才嫁给他弟弟三天他就来追你,这样的男人敢要吗?” 可十九岁的沈书瑜怎么会懂? 她只看见贺氏继承人光环下,那个为她蹲下系鞋带的贵公子。 以为他突破门第之见选择自己,便是真心。 甚至毕业典礼那天的告白场景,至今回想起来都带着玫瑰色的滤镜。 他捧着学士帽向她走来,身后是漫天飞舞的彩带,他说,“沈书瑜,跟我走吧。” 如今再努力回想,那个传说中的"深情眼神"早已模糊不清。 就像被泪水泡发的字迹,只剩一团晕开的墨痕。 而真正刻进她骨血里的,是七年来无数个被抛下的瞬间。 “奶奶,今天身体怎么样?” 贺淮旭低沉的嗓音将沈书瑜从回忆中惊醒。 她抬眸望去。 男人一米八八的挺拔身形裹在剪裁得体的西装里,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愈发矜贵。 只是内搭的衬衫是旧款?还沾了水? 大奶奶见到孙子顿时眉开眼笑,紧紧攥着沈书瑜的手激动道,“正和书瑜说你们的婚事呢!” 贺淮旭脚步猛地顿住,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他看向沈书瑜,喉结滚动了几下,迟迟才艰涩开口, “奶奶...” “奶奶,”沈书瑜突然打断他,唇角扬起勉强的弧度,“我摘了新鲜野生菌炖汤,现在应该好了,我去给您端上来。” 她不敢看贺淮旭的眼睛,几乎是逃也似的转身离开。 房门在身后轻轻合拢。 沈书瑜的脊背重重抵在冰凉的门板上,仿佛全身力气都被抽空。 她知道的,一直都知道,贺淮旭那片刻的迟疑,那眼底的挣扎,全都为了陈雅。 她早知道他娶她根本是镜花水月,是一纸口头支票。 她却还像个傻子似的坐在那里,等着别人亲手宣判死刑,自找难堪。 若不是顾及奶奶的病体,她早就该离开了。 贺淮旭娶不娶她,她其实早就不在乎了。 可双脚像被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直到门内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奶奶,我暂时不能娶书瑜。” “为什么?” “因为陈雅。” 三个字像淬毒的冰针,精准扎进心口最嫩的那处。 不见血,却疼得刺骨钻心。 沈书瑜啊沈书瑜? 明明早该知道的结果,还在期待什么?期待七年的付出能换来施舍?期待他会在奶奶病榻前演戏? 可他连演都不愿演了。 为了陈雅,他宁愿当着病重奶奶的面,撕碎所有体面。 这次她是真的该走了。 没有等到贺淮旭再说下去,她转身走进走廊尽头的光里。 七年痴妄,终于在这一刻烧成了灰。 第29章 混帐东西 大奶奶猛地掀开被子,抄起拐棍就往贺淮旭身上劈,“混账东西!” 贺淮旭没有躲闪,硬生生挨下奶奶的拐棍。 大奶奶看他执拗的样子,更气,也更心疼沈书瑜。 “你啊!”拐棍结结实实砸在他背上。 直到第三棍后,大奶奶突然丢掉手中拐棍,声音哽咽, “当年奶奶忙着替你死去的爸妈护住家产,不知道你被那帮黑心的丢去孤儿院...养成这副别扭性子都怪我。” “奶奶,没事,早过去了。”贺淮旭偏过头,躲开奶奶的视线,喉结剧烈滚动。 “过不去,这是奶奶一生的痛。”大奶奶抬手擦去眼泪。 许久后她打破两人的僵局,换了话题,“抛开陈雅的事!你到底娶不娶书瑜?” 贺淮旭喉结滚动,耳尖泛起薄红,语气却是硬邦邦的,“她一直想要的,我肯定会给。” “还嘴硬!”贺奶奶扬起拐棍,又一棍子落在贺淮旭背上,却轻了许多。 “...快了。”他声音闷闷的。 大奶奶终于松了口气,忽然想起什么又蹙眉,“前天才慌得求我装病骗人回来,现在又摆谱!等真把人作没了...” “不会的。”他打断得斩钉截铁,眼底却掠过一丝慌。 大奶奶疲惫地放下拐棍,躺回床,“走吧,我这把老骨头演不动了。”转身时轻声嘟囔,“结婚记得叫我...” 出了门。贺淮旭摸着发烫的耳垂,望向空荡的走廊。 鼻尖传来鸡汤的香气,丝丝缕缕萦绕不散。 他大步走进客厅,看见沈书瑜正低头盛汤。 女人侧脸在晨光里显得格外单薄,睫毛垂落时像折翼的蝶。 他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可走到她面前时,出口的话却硬邦邦砸下来, “奶奶说没胃口,野味不安全,不吃了。” 沈书瑜的手微微一颤。 最喜欢尝鲜的大奶奶怎么可能突然没胃口? 除非是被气到心口发堵。 为了陈雅,他连最疼他的奶奶都能顶撞。 这份“孝顺”当真令人心寒。 她低下头,长发掩住泛红的眼眶,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哦。” 正要端起汤碗倒掉,却见贺淮旭突然伸手抢过,将整锅汤哗啦倒进他常用的保温桶里。 动作快得近乎粗暴,溅出的汤汁烫红了他的手背。 “大黄没吃过,”他侧过脸不看她,喉结滚动,“喂狗正好。” 说完拎起保温桶转身就走,语气生硬,“奶奶不舒服,明天再来。” 沈书瑜跟着坐进劳斯莱斯后座,却发现后面还跟着一辆宾利。 她下意识问驾驶座的齐明,“还有别人要一起回去吗?” 齐明透过后视镜瞥了眼贺淮旭,才谨慎回答:“沈小姐,我们现在要去见陈雅小姐的父母。他们从伦敦过来陪她散心。” 说完磨蹭半天才递上一份烫金礼单,“贺总,这是临时准备的见面礼清单,您过目。陈雅小姐通知得急,有些东西实在来不及备齐。” 沈书瑜的目光落在那些字上。 茅台年份酒、特供中华、百年普洱、野山参、金条...每一样都透着精心计算的贵重。 这哪是普通见面礼?分明是女婿拜见岳父母的规格。 那个傍晚的记忆像淬毒的针,至今扎在沈书瑜心口。 父母特意穿了压箱底的崭新西装,母亲还偷偷擦了她的口红,两人在酒店包间里坐得笔直,像等待审判的犯人。 “书瑜,”沈阳第无数次整理领带,“这真不丢人吧?听说他喝的水都抵咱家半年收入...” “没事。” 她笑着安慰,喉咙却发紧。 盯着包厢门上那扇玻璃窗,每一次人影晃动都让她心跳骤停。 菜热第三遍时,妈妈何敏小声问,“是不是...嫌我们穷?” 看着妈妈的小心翼翼,还有爸爸悄悄把磨破边的袖口往里折。 她起身冲出包间打电话,听见自己声音甜得发腻,“淮旭...今天见我爸妈的事...” “我在开会。”四个字像冰碴砸过来。 “就一小时...”她几乎在哀求,“我爸妈准备了好久...” 电话那头传来翻文件声,“沈书瑜,是我让他们来的?明明是你自作主张。” 沈书瑜浑身血液都凉了,“我们五年了,不该见家长吗...” “五年怎么了?” 他突然冷笑,“拿老人逼婚?你爸妈知道女儿这么恨嫁吗?” 忙音响起时,她指甲掐进掌心渗出血丝。 回到包间,爸妈盯着她红肿的眼眶不说话,默默拿起筷子夹菜。 三人默默地吃着那桌奢华的菜。 从此再没提过见贺淮旭。 若不是昨天生病又恰巧爸妈都在A市,不然等到她嫁人,谈了七年的男友都没见过他爸妈。 太可笑了。 她竟然花了七年才明白,不是他忙,不是他讨厌形式主义。 只是她和她背后那个平凡的家庭,从来就不值得他耗费半分心神。 “不够,再加倍。直接送到云中路大酒店豪华包间。” 贺淮旭的声音将她从回忆里拽出。 她抬眸,看见男人修长的手指正仔细核对着烫金礼单,侧脸透着罕见的紧张与郑重。 双倍礼物?那些她爸妈不配得到的茅台黄金,现在要成倍塞给别人的父母? 多可笑。 她这个正牌女友还坐在旁边,他就迫不及待地给弟妹的父母准备“女婿见面礼。” “书瑜,”他突然转头看她,眼神里竟带着罕见的征询,“你觉得还缺什么?你帮我看看?” 那双总是冷淡的眸子里,此刻盛满了小心翼翼的期待,像生怕怠慢了谁。 沈书瑜感觉心口被钝刀生生剖开。 她抬手… 第30章 还是行渊那孩子好些 沈书瑜指尖搭上车门把手的瞬间,劳斯莱斯正在车流中加速飞驰,没有下车的可能。 贺淮旭见她迟迟不答,已经低头开始发消息咨询家族长辈,手机屏幕的光映得他侧脸愈发冷漠。 “齐明,”她声音干涩,“酒店路口放我下车。” 才刚说完就听见贺淮旭激动道,“我看见陈雅他们了!齐明停车。” 他像被按下开关的玩偶,瞬间挂起灿烂笑容冲下车。 沈书瑜眼睁睁看着那个从来吝于给她半个眼神的男人,此刻左手自然地揽住陈雅的腰,右手热情地接过陈母的包,一家四口说说笑笑走向酒店金光闪闪的旋转门。 多么温馨的画面。女婿见岳家,天经地义。 而她这个正牌女友,像件被遗忘在车里的行李。 她缓缓眨了下酸胀的眼睛,“砰”地关上车门,隔绝了那个刺眼的世界。 “齐明,”她把脸埋进掌心,声音破碎得快要听不见,“送我回家。” 那点微弱的请求像羽毛般落在真皮座椅上,瞬间被引擎轰鸣吞没。 齐明死死攥着方向盘,骨节发白。 他看着贺总对前任爸妈殷勤备至,却把沈小姐当空气晾在车里,简直像把人的尊严踩进泥里。 之前沈小姐要走时,贺总明明急得发疯。 现在人没走,又不当回事了? 他真想一脚油门直接带沈小姐离开,可他不能。 等着贺总回来是他的工作。 空气窒闷得让人窒息。齐明慌乱地翻出手机想找话题,屏幕却偏偏亮起陈雅发来的家族合照,照片里陈父母年轻时的模样与车外那对夫妇重叠。 齐明那句无心的感慨像根毒刺,猝不及防扎进心里,“你和陈雅小姐不会是亲姐妹吧?” 沈书瑜猛地推开车门。 四百米外,贺淮旭右侧站着陈雅父母,左侧挽着陈雅,四人言笑晏晏走向酒店金光闪闪的旋转门。 那画面和谐得刺眼,是她幻想过无数次的“见家长”场景。 七年没求来的圆满,陈雅只用三天就得到了。 九月的阳光烫得皮肤发疼,她却冷得牙齿打战。 死死攥紧衣领低头往前走,四百米的路突然长得没有尽头。 眼泪快要憋不住时,她突然停住脚步。 她估计是太伤心了,被齐明一句胡乱猜测扰乱了心神,才会想要来看看。 她转身就走。 她已经知道他为了陈雅不会娶她,见家长,谈婚论嫁迟早的事。 知道就够了。 为什么还要让她亲眼看见呢? 太过残忍。 然后,她刚走两步,突然,身后传来贺淮旭的声音,“书瑜,快过来。” 他的呼唤就像是一个开关,瞬间打开了她压抑,强制自己不在乎的情绪。也像根针,猝然刺破她紧绷的神经。 所有强压下的委屈疯狂翻涌,却在冲破眼眶前被死死摁住。 她不能哭,绝不能在那三个人面前哭。 七年都忍过来了,不能在这时候功亏一篑。 可眼泪自有主张。它们倒灌进喉咙,呛得她发不出声音。 回头吗? 回头去看他如何左手挽着白月光,右手施舍她一点怜悯? 她拼命摇头,指甲掐进掌心试图用疼痛保持清醒。 没必要去。 她的存在很尴尬,也很多余。 他见丈母娘,见老丈人,她去,以什么身份? 她已经当了他们感情七年的话题了,她已经足够让步了?为什么还是不肯放过她呢? 她伸手一把抹去脸上泪水,加快步伐离开,可还没走几步,手臂被一股巨大力量扯住,停在路上。 “你怎么回事,小辈见长辈连最基本的礼貌都没有?” 沈书瑜猛地僵在原地,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小辈见长辈?礼貌? 这几个字像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她心窝又拧了一圈。 她缓缓转过身,通红的眼睛直直望进他眼底,“礼貌?” 声音轻得像羽毛,却带着血淋淋的嘲讽,“那贺总教教我,该怎么有礼貌地看着男朋友对别人父母献殷勤?该怎么有礼貌地当七年替代品?” 她突然低低笑出声,眼泪却流得更凶,“还是说...需要我跪下来恭喜你们阖家团圆?” 手腕被攥得生疼,但那点疼比起心口的荒芜。 贺淮旭皱眉,不理解沈书瑜所说的,“她是你弟妹,是我们的弟妹。” 沈书瑜的手指狠狠攥紧,指甲深陷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抬起脸,露出一个苍白到破碎的笑, “淮旭,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我,是你女朋友。” “都跟你解释多少遍,她是弟妹,你是准大嫂,长嫂如母,该有的礼貌周到你都没有吗?”贺淮旭语气有些不耐。 “呵。”沈书瑜每个字都像裹着冰碴,从颤抖的唇间艰难挤出, “那抛开不提,两年前我爸妈来时,你说有会议没空来,可人不来,礼总该到吧?也没有。你说怪我先斩后奏...” 她突然哽住,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他,“可陈雅呢?一个临时通知,你就能备齐双份厚礼,亲自作陪。” 远处里面传来陈家人隐约的笑语。 她听着那笑声,慢慢挺直脊背,“所以我不去,不是耍性子,是要给自己留最后一点脸面。这个理由,够不够?” 风掠过她散落的发丝,扬起一道决绝的弧线。 七年了,她第一次把委屈摊开在他面前,却发现连愤怒都显得多余。 他蹙眉的表情明白写着:这些小事,你也值得计较? 贺淮旭义正言辞。 贺淮旭的指责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书瑜早已千疮百孔的心。 她看着这个男人理直气壮的模样,突然觉得无比荒谬。 看啊沈书瑜,他永远能找到你的错处。 比不过对双方父母的天差地别,就开始揪着“礼貌”说事。 她七年掏心掏肺的付出,此刻全都成了“不懂事”的罪证。 “长辈都在等你,”他眉头紧锁,眼底满是失望。 沈书瑜冷冷的看着贺淮旭,眼神满是心寒。 她为他做一万件好事,可一件她不想做了,那些好就会被彻底抹去。 她甩开贺淮旭的手,拦下路边的出租车,“齐富路别墅。” 陈雅看着沈书瑜决绝的背影,有些高兴,她带着高跟鞋来到贺淮旭身边,“淮旭哥,大嫂好像不高兴,要不要解释下?” 贺淮旭皱眉,“可是叔叔阿姨好不容易才来一次。” “你解决再来,这离得近。”陈雅话还没说完就见贺淮旭坐上劳斯莱斯已经出发。 陈雅妈妈林馨指着陈雅脑袋念叨,“好不容易约到一次能搓搓对方锐气,你怎么舍得就放手了?” “有舍才有得!妈咪~”陈雅撒娇。 林馨大女儿四岁时被拐,她对这个小女儿无尽纵容。 “好,依你,那我们进去酒店等他回来。” 出租车上。 哪怕已经泪流满面,司机给她递了几张纸,“没事,伤心就伤心,第二天太阳照样升起。” 沈书瑜埋着头哭得泣不成声,“谢谢。” 刚到家。 却意外看见爸妈在门口等着,她扫码付钱的时候整理了头发挡住眼睛,她不想爸妈为她伤心。 刚下车何敏第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对,“淮旭又欺负你了,眼睛这么红?” 沈书瑜不想让爸妈操心,低着头,“妈,我去趟洗手间。” 看着女儿离去的背影,何敏伤心,“相比之下,还是行渊那孩子好些。” “是!” 刚说完看到了贺淮旭… 第31章 舞台剧?和谁? 何敏沈阳两夫妻搓搓了手,看向贺淮旭的劳斯莱斯,想问问他,书瑜为什么红眼,是发生什么了?却迟迟不见人下车。 他们知道贺淮旭的脾气,不敢贸然打扰,又等了一会不见人。 两人屏息等了半晌,终于鼓起勇气上前敲门。 车窗降下时却愣住。 里面坐着个陌生年轻人,膝上堆满文件。 “叔叔阿姨好,”新助理慌忙起身下车,“齐明哥跟我介绍过您们。” 何敏手指绞着衣角,“贺总他...” “公司突发会议,”助理笑容标准得刺眼,“贺总让我来看看沈小姐是否需要帮助。” 回来看看? 这话像根针扎进何敏心里。 女儿果然又受委屈了。 何敏强扯出笑,“麻烦您了...书瑜有我们照顾呢。” 声音发颤,却硬生生弯出感恩的弧度,仿佛对方施了多大恩惠。 “谢谢叔叔阿姨。”新助理上车一脚油门轰出。 直到车尾灯消失,沈阳才泄了气般佝偻下背,“得快问问书瑜,贺家大奶奶的情况...再拖下去,闺女又要被作践…看着都心疼。” 何敏点头,转身匆匆走进别墅。 沈书瑜刚调整好情绪走出客厅,就撞见爸妈急匆匆迎上来。 两人眼底盛满毫不掩饰的担忧,像小时候她磕破膝盖时那样,连皱纹里都藏着紧张。 “跟妈说,贺淮旭怎么欺负你了?”何敏的手已经抚上沈书瑜脸颊,温暖的掌心带着微微颤抖。 沈书瑜摇头想强撑笑意,可开口就破了功,“就是...就是想起上次他不见你们...” 眼泪猝不及防砸在妈妈手背上,“今天他却对陈雅爸妈…” “哎哟我的傻闺女!”何敏突然笑出声,眼角的皱纹都跟着扬起,“我当是天塌了呢!”她故意用夸张的语调,“得亏没见成!不然妈看他那家世长相,肯定逼你嫁了,难能找到傅行渊这么好的女婿。” 沈阳文绉绉插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说完自己先不好意思地抿嘴,露出当年当语文老师时的腼腆。 沈书瑜怔怔望着父母。 浪费七年,她总觉得自己让二老蒙羞,原来在他们心里,竟一直偷偷庆幸没攀上这门亲事。 心里那块沉甸甸的石头忽然落了地。 她噗嗤笑出来,眼泪却流得更凶,索性把脸埋进母亲肩头, “嗯...是福气。” 秋风掠过庭院,吹散哽咽声。 何敏看女儿心情好,趁热打铁,“你今天去看贺家大奶奶怎么样了?傅家那边都在等你今天去看的情况好给你安排。” 沈书瑜摇头,“不是很好,每天都要打止疼针才能像个正常人活动,说话还没十多分钟就喊累了。” 何敏叹息,“哎,没有个准信吗?总不能这么一直拖着你。” 沈书瑜知道妈妈是为她操心,主动解释, “爸妈,我有想法,就是再看一次,如果大奶奶身体状况能撑住一个月,我马上就走,去加州,和傅行渊领证,如果就这两天,估计就等等一等。” 沈阳赞同,“虽然你的未来爸爸很期盼找个好人家,但是我更希望你不能忘本,农村人,就是仁义,这样才能走得更远。” 何敏的话音刚落,沈书瑜的脚步微微顿住。 她转身搀住何敏的手臂,声音里带着沉淀后的郑重, “妈,我想请您和爸这两天先帮我跟傅行渊转达消息。”她垂下眼帘,“我和他暂时就别私下联系了。” “这是为什么?”何敏不解地蹙眉,“多相处才能培养感情呀?” 沈书摇了摇头,唇角牵起一抹苦涩的弧度,“那天订婚宴没成,在傅家人眼里,我身上还打着‘贺淮旭女朋友’的标签。” 她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角,“现在我连具体什么时候能去加州都没定,如果还和行渊保持联系...” 她抬起眼,目光清明却带着清明,“那和吊着人家有什么分别?我不能自已刚被人伤了心,转头就去糟践别人的真心。” “行,妈都听你的。”何敏红着眼眶点头,突然伸手抱了抱女儿。 沈书瑜看着何敏紧簇的双眉,回抱住她开解道,“妈,你放心,就这两三天,我都对贺淮旭死心的,不会再恋爱脑了!” “对了。” 何敏听到肯定答案,稍微放松,忽视想到什么说道,“行渊订了一个舞台剧,他本来想和你一起去,结果生病了,两张票,让我们搭配着看谁和谁去,我和你爸农村人,那看得懂!你用空去,VIP位置太贵了。” “好。” 应下,送爸妈坐上车回酒店后,沈书瑜刚想问傅行渊票的事。 门口传来齐明的声音,“沈小姐你的快递,我进门顺便给你带进来了。” “谢谢,你满头大汗的,快坐下休息。”沈书瑜起身接过文件袋。 齐明点头,递出文件袋后转身去佣人房给自己倒了一大壶水。 贺总方才开着会看到新助理突然折返,脸色臭得不行,让他赶紧赶回齐富路别墅。 刚停好车,就收到新助理的疑问,“明哥,贺总突然给我三倍工作量,我哪里惹了他?” 正在开的会忽然加高了两倍指标。 喝完水擦干汗走出来正巧看见沈书瑜拆开外包装,里面是两张门票。 贺总要约沈小姐去看舞台剧? 他这个特助怎么不知道? ! 沈小姐和傅少约会? 刚想到这他停下,他是不是太敏感了? 有两张票就一定是沈小姐绿贺总? 不过他可以跟去看看再说,“沈小姐,下午要去看舞台剧?” 沈书瑜点头回应,“是。” “我下午刚好没事,我送您过去?”齐明捂着不停震动的工作手机一本正经。 沈书瑜有些恍惚。 书书厨具店关门了,李佳佳又很忙,爸妈每天都有自己的事要做,大奶奶那边明天才能去,七年里第一次不用围着贺淮旭转。 看着那两张烫金门票,想起大学时穷却快乐的看剧时光。 就当捡回点自己的碎片吧。 大剧院候场区流光溢彩,林馨望着镜前妆容精致的陈雅,唇角扬起骄傲的弧度。 二女儿与她五分相似的眉眼正专注地描画眼线,睫毛卷翘如蝶翅。 多像啊...和大女儿一样喜欢跳舞。 心口突然被细针扎了一下。 她慌忙转身推开化妆间的门,奢华的走廊像条没有尽头的时光隧道。 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 二十六年了,她仍记得第一个孩子软软蜷在怀里的温度,记得那孩子咿呀学语时喊出的“妈妈”,记得儿童房里没来得及拆封的芭蕾舞鞋... 她颤抖着扶住鎏金栏杆,望着楼下喧嚷的人群。 那些牵着孩子的母亲笑得那么幸福,刺得她眼睛生疼。 陈雅爸爸陈佰安走到她身边,“怎么又掉眼泪?今天不是雅雅复出,跟随舞蹈团的表演,你别又惹雅雅不开心。” “我惹的?”林馨听这话就来气,红着眼质问他,“当年要不是你管不住下身,惹了外面的女人,我的宝贝大女儿会被偷走?” 听见她翻旧事,陈佰安自知理亏,不说话,老实听着骂。 “这么多年你找,你花多少心思?你那个小三你都不舍得动她一根毛。” 陈佰安觉得好吵,准备找个地方躲躲,忽然他想到什么,扭头看着泪眼婆娑的林馨, “你有没有觉得雅雅和沈书瑜很像?那颗泪痣。” “然后呢?” “会不会沈书瑜就是我们被拐的大女儿?” 第32章 再动,你就得负责了 陈佰安脑子里回忆沈书瑜的长相,眼尾那颗痣,还有和陈雅大差不差的身高,第一次见的时候她内心就有过这样的想法。 但不敢说。 怕被骂,今天实在是耳朵疼,才说出口。 林馨猛地挺直脊背,用丝巾狠狠擦掉眼泪,“不可能!”声音尖利得像碎玻璃,“我怀胎十月生下的宝贝,就算二十六年不见也绝不会认错!” 她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仿佛这样就能掐断那些荒唐的念头,“她不可能是。” 刚否定完就见到刚被齐明送到礼堂外的沈书瑜。 女人精致的脸容,和陈雅眼尾那颗泪痣一模一样。 台阶下,沈书瑜刚给齐明说完再见,扭头往大剧院走上去时,就看到了陈雅的爸妈。 两位眼里满是比较和探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剥开来看个干干净净。 想起中午贺淮旭偏袒他们让自己难过的事,她没想搭理两位,想直接绕道离开。 就听见陈佰安喊住她,“沈小姐,你爸妈做什么的?” 沈书瑜眉头一皱,一家人抢她男朋友还不够?连带着父母都要讥讽? 她没理会径直朝礼堂内走去。 她刚抬脚,就听林馨开了口,“陈佰安你不是没听雅雅说过,她爸妈是农民,一家子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农村人。” “农村人最会算计!教女儿吊金龟婿的手段倒是无师自通。” 沈书瑜脚步一顿,拳头攥紧。 说她可以忍,说她爸妈就不行。 沈书瑜刚要扭头去找两人,可是入场的观众实在太多,她没办法往回再走。 林馨见沈书瑜离开,讥讽道, “他爸妈肯定打听到我们大女儿的事,让她故意点了一颗泪痣,现在被我们拆穿了,夹着尾巴跑了!” “这种人不可能是我的大女儿。” 下午五点整,礼堂灯光彻底熄灭。 沈书瑜在VIP座落座,这个位置能将后台的一切清晰呈现在她眼前。 她下意识望向左侧,呼吸猛地一窒。 陈雅? 女人高昂的发髻像胜利的王冠,演出服勾勒出曼妙曲线。 眼尾那颗泪痣在幽光下摇曳,与她如出一辙,却更添妩媚。 视线不受控制地向右偏移,血液瞬间冻结。 贺淮旭挺拔的身影紧贴着陈雅,手掌亲密地扶在她腰侧。 那样呵护的姿态,是她七年婚姻对外从未得到过的温柔。 齐明不是说他在开会? 巨大的讽刺感扼住喉咙。 她看着陈雅感激地仰头对贺淮旭说什么,身体又往他怀里靠了靠,最终将头倚在他肩上。 黑暗中,那对男女依偎的剪影像把尖刀,捅进她心脏最软处。 原来紧急会议...是来给弟妹当人肉靠垫。 沈书瑜眨了眨酸涩发胀的眼睛,站起身时晃了晃,扶住座椅才勉强站稳。 够了。 知道他心里装着别人是一回事,亲眼看见他那样温柔地捧着别人的脸,却是另一回事。 她踉跄着走向侧门,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贺淮旭被灯光刺了刺眼神,看到了从侧门离去的沈书瑜。 他很意外,为什么沈书瑜会出现在这里?还坐得VIP位? 这部舞台剧VIP位不对外售票,只作豪门贵族中的送礼。 还没等他想清楚,陈雅的声音打断他的思路。 “淮旭哥谢谢你,我觉得当年和你在一起是我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你当年说会娶我这个约定还算话吗?” 说完,陈雅目光盯着贺淮旭性感的喉结。 伸头就要吻上去。 沈书瑜打开侧门回头时正好看见这一幕。 她眨了眨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见的。 舞台灯光下,漫天飞舞彩带,贺淮旭站在一侧,陈雅在他身前。 她细白柔嫩的双臂轻轻勾着贺淮旭的脖颈,嘴角带着温柔的笑意,红色的,一点一点靠近他。 下一秒,侧门旁观众骂道,“要走就走,不知道漏光很影响观看吗?” 说完用力撞了她一下。 手松,木门重重合上,压在了她没及时挪开的指尖上。 被厚重木门狠狠夹住的指尖迅速红肿起来,钻心的疼痛沿着神经窜遍全身,让她止不住地颤抖。 可这尖锐的肉体疼痛,却像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模糊而遥远。 真正的痛来自心里。 那里仿佛被生生剜去一块,留下一个血淋淋、呼呼灌着冷风的空洞。 靠着墙无声滑落坐在地上。 后台。 “啊雅,该你上场了。”贺淮旭向后退了两步,轻松躲过陈雅的红唇。 “淮旭哥,人家记舞蹈剧情都没有你记得牢。” 陈雅有些娇羞,眸子里闪过没亲到的可惜。 “公司会议催了。”他转身走向外侧通道,语气不容置疑。 然而绕场一周都没找到沈书瑜。 某种莫名的焦躁涌上心头,他猛地掏出手机拨打齐明电话 大剧院外侧门路边,正在路边等待沈书瑜出剧院,来确定是不是真又要抛弃贺总时,贺总竟然来了电话? 他赶紧按下接听。 贺淮旭第一句话,“齐明,你在大剧院这边吗。” “是,我在,我刚送沈小姐来看舞台剧。”齐明中肯回答,没弄清事情真相,他不能随便玷污沈小姐的名声。,但也不能违抗老板。 实事求是就行。 贺淮旭回他,“来剧院里,我刚和沈书瑜分开了,来一起找人。” 挂完电话。 齐明吐了一口气。 原来是沈小姐的两张票就是她和贺总的,真是让他担心坏了。 贺淮旭先在昏暗的楼梯口找到了沈书瑜。 那个总是挺直脊背的身影,此刻正蜷成小小一团埋在膝盖里,受伤的右手无措地垂在身侧,整个背脊因抽泣而轻轻颤抖。 她甚至不顾地上污浊的泥水,就那样直接坐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他两步跨下台阶,毫不犹豫地弯腰,张开手臂从身后将那个沾满灰尘的身影整个抱进怀里。 高定西装瞬间被灰尘覆盖,但他浑然不觉。 “啊!流氓!” 沈书瑜正沉浸在悲伤中,突然被一股力量抱住,吓得惊叫起来。 她拼命挣扎扭动。 下一秒,头顶传来熟悉的低沉嗓音,带着一丝暗哑, “再扭,你就得负责了。” 第33章 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那股熟悉的古龙香从身后笼罩下来,带着剧院里残留的暖气,将她密不透风地包裹。 沈书瑜整个人都懵了。 贺淮旭? 他此刻不是应该站在流光溢彩的舞台上,陪着陈雅接受掌声吗? 怎么会出现在这个阴暗潮湿的楼梯角,还用这种近乎禁锢的姿势抱着满身灰尘的她? 心里别扭,她拼命想挣脱,动作幅度大。 贺淮旭倒吸一口凉气,手臂却收得更紧。滚烫的唇几乎贴着她耳廓,低哑的嗓音混着灼热呼吸钻进她耳膜, “再动...”他膝盖不着痕迹地顶开她乱蹬的双腿,“...真要负责了。” 沈书瑜瞬间僵住。 整个人被他的气息熏得发软发烫,连耳垂都染上绯红。 受伤的手被他小心托在掌心,疼痛奇异地混着战栗一路窜上脊背。 远处传来剧院散场的喧闹声,而昏暗的楼梯间里,只听见两人交缠的呼吸和她失控的心跳。 但为了不让他再起反应,沈书瑜僵硬地维持着最后一点距离,脸上写满别扭。 这人最近洁癖像是突然痊愈了,总是不由分说地贴近她。 “手指撑着不疼?”贺淮旭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不等她反应,男人突然发力将她往怀里一带。 受伤的手瞬间腾空,被稳稳托在他温热的掌心。 整个人陷入他胸膛时,竟真的缓解了方才牵扯的疼痛。 “齐明,回家!” 沈书瑜猛地回神,“你不是还要陪弟妹跳舞吗?”声音里淬着自己都没察觉的酸意,“她怎么办?” 劳斯莱斯车门无声开启。 贺淮旭弯腰将她放进后座时,唇瓣若有似无擦过她耳垂, “你是我的什么?” 温热气息钻进耳蜗,撩得沈书瑜心脏疯狂擂鼓。 她慌乱别开脸。 关上门后,贺淮旭牵起她受伤的手,指尖小心避开淤紫处,“我记得是手伤了,嘴没哑?” 沈书瑜被他逗得想笑,又硬生生憋住,最终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你还知道我是你女朋友!” “当然知道,”他低沉嗓音裹着笑意,“某人天天在我耳边念叨,想忘都难。”后座顶灯亮起,他托着她手指仔细检查,“所以你永远排第一,其他人都得等着。” 暖黄光线描摹着他深邃的轮廓,睫毛在眼下投出细密阴影。那样专注的神情,仿佛她是什么易碎的珍宝。 她是第一位? 贺淮旭...你现在又演给谁看? 可当他用指腹极轻地抚过肿痛的关节时,那些质问突然卡在喉咙里。 车窗外流光掠过他侧脸,明明灭灭像一场不敢信的美梦。 “回家擦药,”他皱眉看着瘀血,“不行就去医院。” 暖黄灯光下,他专注的侧脸像精心雕琢的艺术品。 沈书瑜望着这张看了七年的脸,突然觉得陌生又遥远。 他从来都是天之骄子。 大学时就是风云人物,玩车、学霸、家世显赫,每一样都和她这个靠读书走出农村的姑娘隔着天堑。 他追她那天,她真的以为只是公子哥们的无聊赌约。 后来才知道,原来是白月光嫁作他人妇,他需要找个新欢来疗伤。 可那时已经太晚了。 她早已沉溺在他织就的温柔网。 他帮她偿还家庭债务,带她见识从未想象过的世界,事无巨细地安排着她的生活。除了那份该死的洁癖,他几乎是个完美的恋人。 难道这七年全是演戏? 心脏像被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喘不过气。她想起在奶奶房里,他回答大奶奶不结婚时是因为陈雅。 七年。 两千五百多个日夜的朝夕相处,难道真的捂不热一颗石头心?还是说...他其实有心,只是从来不肯给她? 车子缓缓驶入院中,沈书瑜抽回手,语气平静得近乎冷漠,“我到了,你回剧院吧。” “我回哪?”贺淮旭皱眉。 “去陪陈雅啊,”她低头解安全带,指尖发白,“家里有医生,你不用...” 话未说完就被男人猛地拽进怀抱。 贺淮旭身上熟悉的古龙香裹胁着怒意袭来,“她只是弟妹!你到底要我说几遍?” “你才是我女朋友。” 这句话几乎是从贺淮旭牙缝里挤出来的,滚烫的呼吸烫红她耳尖。 沈书瑜突然鼻子一酸。 那些筑了一整天的冰墙,就这样被他一句话轻易击碎。 心里软得一塌糊涂,又恨自己没出息。 他总是这样。 先给她最深的伤痛,再用片刻温柔缝补。 像驯养宠物般,让她永远在绝望和希望间反复挣扎。 “又哑巴了?”贺淮旭没听见沈书瑜回应,有些不开心,低头看着沈书瑜一眼。 “讨厌。”沈书瑜挣脱下车,快步朝着家庭医生房间走去。 医生仔细检查,说道,“沈小姐,您这伤幸好不严重,我给您拿冰块冰敷,可以收缩血管,减少疼痛。” “谢谢医生。”沈书瑜点头。 冰块贴上红肿皮肤的瞬间,沈书瑜疼得指尖一颤,却死死咬住下唇不肯出声。 贺淮旭眉头拧得死紧,一把接过冰碗, “逞什么能?”语气硬邦邦的,却小心调整着敷冰的角度,“太冰了不会说?” “真是个小哑巴。” 沈书瑜没好气地瞪他,却见贺淮旭突然收敛了所有锋芒,语气里带着罕见的认真,“你爸妈怎么教的你,大学时候就常见你在食堂勤工俭学,多累都在忙,受伤也不吭声,太独立了。” “你爸妈把你培养得真好。” 提到爸妈,想到了方才剧院门口陈雅爸妈的辱骂。 她能吃少委屈,可唯独不能接受爸妈被外人欺负。 “淮旭,我爸妈刚刚在剧院门口被陈雅爸妈侮辱了,我想跟他们要一句道歉。” 沈书瑜软软的声音还带着未散的委屈,像羽毛轻轻落下。 贺淮旭的脚步顿住了。 他转过身,看着她泛红的眼眶,眉头微蹙,“应该不至于...他们最多就是说了句话,你别往心里去。”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 那股熟悉的冰凉从心底漫上来。 她执拗地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抓住他袖口,“他们当着我的面说的!我就想要句道歉,文字也行...” “当着面说的你不怼回去?”贺淮旭突然甩开她的手,声音淬着不耐烦,“私底下找我当枪使很好玩?” 空气死寂。 沈书瑜看着自己被甩开的手,指尖残留的温度迅速褪去,只剩下冰碗带来的刺骨寒意。 她只是想要一句道歉啊... 明明知道贺淮旭与陈家关系亲近,她甚至不敢要求任何实质补偿。 只是动动嘴皮的事,对他来说却难如登天。 心脏像被冰锥刺穿,冷意顺着血液蔓延到四肢百骸。 就在这时,贺淮旭的手机响起。 屏幕亮起是陈雅。 沈书瑜离得近,清晰听见电话那头带着哭腔的声音, “淮旭...我爸妈在剧院门口被人欺负了...”抽泣声断断续续,“那些话好难听...你能不能来帮帮我们?” 第34章 怎么会麻烦? 贺淮旭猛地松开手,冰碗“哐”一声砸在理石台上。 沈书瑜红肿的手指骤然暴露在冷空气中,化开的冰水顺着指尖滴落,被穿堂风一吹,刺骨地疼。 可他仿佛看不见她瞬间苍白的脸色,所有注意力都被电话那头的哭声攫住, “啊雅,怎么回事?”他眉头紧锁,语气是前所未有的紧张,“慢慢说,谁欺负阿姨了?” 电话那头陈雅的哭诉清晰可闻,“就是几个没素质的...撞了人还不道歉,我妈都没计较,他们反倒骂得更难听了...” 陈雅缩在厕所隔间里,指尖冰凉地攥着手机。 方才谢幕时被舞团众人故意排挤的画面还在眼前晃。 她原以为贺淮旭仍在台下,才敢挺直腰杆与那些家世显赫的女演员针锋相对。 谁知需要撑腰时,却从妈妈口中得知贺淮旭早已抱着沈书瑜离去! 今日他难得提早下班陪她演出,每分每秒都珍贵如金,偏偏沈书瑜又要来横插一脚! 想到这里她几乎咬碎银牙。 妈妈此刻正被那群人羞辱得节节败退,而她们陈家根本得罪不起那些权贵,只能忍气吞声任人践踏。 隔间外传来母亲带着哭腔的争辩声,间杂着旁人嚣张的嗤笑。 陈雅猛地将额头抵在冰凉的隔板上,浑身止不住地发抖。 打电话给贺淮旭告状。 “这些人也真是的,就知道欺负老人, 没事,别怕,我现在过来。”贺淮旭说完头也不回,抬脚朝门外走去。 男人的话像淬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沈书瑜心口。 她看着那个男人毫不犹豫转身离去的背影,左手掌心被指甲掐出深可见血的月牙印。 多可笑啊。 她爸妈被当面羞辱时,他只轻飘飘一句别多想。 而陈雅家人受委屈,他连缘由都不问就断定是对方过错,立刻抛下一切赶去维护。 陈雅矫揉造作的声音隐隐传来,“没事的淮旭哥...我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麻烦?”贺淮旭的回答几乎脱口而出。 怎么会麻烦? 这五个字像淬毒的针,扎进沈书瑜心口不见血,却疼得窒息。 多可笑。 她说爸妈被辱只求一句道歉,他说她拿他当枪使。 可陈雅的事,却是不嫌麻烦。 爱与不爱的区别,原来可以残忍得如此明目张胆。 沈书瑜的指尖狠狠掐进掌心,渗出血丝。可那点刺痛比起心口的荒芜,根本不值一提。 “淮旭,为什么我替爸妈要道歉你就不是这个态度呢?” 沈书瑜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细针扎进凝滞的空气里。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头时霞光正落在她身上。 长发松散,脸色苍白,滴着水的手指微微颤抖,整个人像一尊即将破碎的琉璃。 他眼眸深处闪过心疼,语气却还是硬邦邦, “书瑜,你不懂尊老爱幼?那是两位老人,表演团队的人都有家世背景,比陈家厉害得多,他们三个在那儿只能任人拿捏。” 意料之中的偏心,意料之中的答案。 她本不该再有期待,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如今鲜血淋漓的真相摆在眼前,终于让她彻底清醒。 爱屋及乌,不爱则反之。 这么多事早已明明白白告诉她了。 沈书瑜望着窗外即将西沉的太阳,忽然觉得这七年就像一场荒唐大梦。 如今梦醒了,只剩满地狼藉。 齐明被贺淮旭留下,转身回到院中,见到了沈书瑜。 女人单薄的身影被晚风吹得摇摇欲坠,受伤的手指裸露在空气中,已经冻得发紫。 他悄声上前,“沈小姐,起风了...您的手会冻伤的。” “没人在乎的。”沈书瑜抬起茫然的脸,扯出一个破碎的冷笑,“没关系。” 然后转身离去。 齐明看着沈书瑜单薄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心口像被细针反复刺扎。 他猛地想起什么,冷汗瞬间湿透后背。 贺总! 沈小姐肯回来多半是因为大奶奶的病! 要是装病的事穿帮... 职业本能让他立刻掏出手机,可指尖悬在拨号键上却迟迟按不下去。 贺总实在太过分了… 女朋友手伤流血不管,任她吹冷风;她爸妈受辱让忍着,转头却去给前任撑腰。 这哪是人干的事? 手机屏幕暗了又亮,最终彻底熄灭。 齐明痛苦地抓了把头发。 一边是职业道德,一边是良心谴责,像两把刀把他架在中间烤。 沈书瑜麻木地回了二楼客房,将整个人埋在被子里好久好久。 直到手机电话声音响起。 她从被子里摸索起身,翻开手机,是闺蜜李佳佳的。 “沈小姐,你这会儿该到加州了吧?这几天忙疯了都没空问你。” 她蜷缩着身子,用没受伤的手指握住手机,“还在别墅...” “什么?”电话那头传来文件摔落的声响,“贺淮旭那种双标渣男有什么好留恋的!” “只是不确定奶奶的病...”沈书瑜的声音越来越低,“万一走了又出事...” 李佳佳突然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带着狐疑, “等等...重病的人不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吗?你上次不是说老太太脸色红润还能跳广场舞?” 电话两端同时陷入死寂。 沈书瑜握着发烫的手机,脑海里那根紧绷的弦被轻轻扯动。 当局者迷... 她深吸一口气,“等我一会儿,我去问问大奶奶。” “快去!”李佳佳语气急切,“老人家舍不得你情有可原,但不能为此耽误你一辈子啊!” 下午六点半的霞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毯上投下温暖的光带。 这个时间,按照往常的习惯,奶奶应该刚用完晚饭,正在露台散步消食。 虽然被李佳佳的话影响,但她还是不想这么去质疑一个对自己真心好过的老人。 万一...万一只是佳佳多心了呢? 她给贺家老宅打去电话。 贺家老宅。 金管家正在教导新来的佣人小荷,“你才刚来别的还不会,不过后面跟着学就行,你今天就先收在电话旁边,接听一个电话,对方是大奶奶的闺蜜,一会要来老宅跳舞,她,但不知道最终来不来,你就负责接听。” 小荷回复,“是。” 金管家得了回复,回头看院子中正在沙滩椅上躺着的老人。 大奶奶左手端着红酒杯,右手不断地切换广场舞视频。 抱怨道,“怎么我最爱的那个劲爆的扭动的视频不在了?” 忽然,老宅客厅座机响起。 第35章 大奶奶在家吗? 贺家老宅客厅里,新来的佣人小荷紧张又感激地守着座机。 金管家给她安排了这么轻松的差使,只需要接一个电话,她一定要做好。 电话铃突然响起,她立刻接起,听筒里传来一道温柔年轻的女声,“大奶奶在家吗?休息了吗?” 小荷愣了一下。 这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不像是奶奶的闺蜜啊? 但想到金管家叮嘱的只管传话别多问,她赶紧压下疑惑,毕恭毕敬地回答, “是,大奶奶还没休息。” 电话一头。 沈书瑜本来已经做好了大奶奶已经休息的准备,没想到还没休息。 想到李佳佳的话,她心里不安。 她回复佣人,“那麻烦你给大奶奶说一声,我稍后就到,你让她等我一会。” “收到。”佣人语气恭敬。 等挂了电话刚好遇上来客厅的管家,她主动汇报工作进度,“金管家,大奶奶的朋友已经打来了电话,说是一会到。” 金管家停下脚步,笑眯眯问道,“今天这么好说话吗?” 小荷认真回复,“好说话,很温柔。” 金管家停下脚步,有些诧异地看着新来的佣人。 那位以脾气差出名的“珠宝大姐”,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他本是存了考验的心思才让她接这通电话,没想到她竟应付得如此顺利。 “挺好,”他笑眯眯点头,“你这性子倒适合在豪门待着。去帮大奶奶找些广场舞视频吧。” 他还要忙着准备茶点,没再多问便匆匆离开。 佣人小荷来到后院,却见大奶奶正中气十足地指挥着,“快把这些输液袋都扔了!看着就晦气!” 几个佣人连忙抬走一堆崭新的医疗废弃物。 大奶奶转身又回房换了身更艳丽的旗袍,还特意描了眉毛,哪有一丝病容? 满头银发的大奶奶对着丈夫的遗像恭敬地上了三炷香,双手合十低语,“老头子,保佑贺家顺顺利利。” 走出房间后,她立刻扯开嗓子朝窗外喊,“音乐声再大点!让整个半山腰都听听咱们的热闹!”皱纹遍布的脸上泛起红光,“老二老三老四来了就行!他们家那几位老古董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 隔着院子与妯娌们喊完话,她精神抖擞地指挥佣人摆放茶点,身后的音响震得地板都在颤动。 音乐声震耳欲聋时,她才想起嘀咕,“那老姐妹怎么还没到?”转头看见新来的佣人,随口问道,“小荷,我朋友接到电话了吧?” 小荷恭敬弯腰,“回大奶奶,接到了,说正在来的路上。” “好好好!”大奶奶抚掌大笑,艳丽的旗袍在灯光下晃出耀眼的光泽,“等她来了非得比试比试谁扭胯更带劲!” 贺奶奶笑得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来。 大半辈子困在豪门里带完儿子带孙子,管完公司管家族,要不是贺淮旭终于能接手,她这把老骨头早该累散架了。 表面风光有什么用?还是现在这样,和姐妹们满世界跳舞快活! “那就好,”她满意地点头,“她估计刚跑完步没开车,让班车去山脚接一下。” “是。”佣人连忙去安排。 与此同时,沈书瑜乘坐的出租车正好停在山脚下。 她付钱下车,夜风卷着山间凉意扑面而来。 班车安静地等在山脚下,沈书瑜心中涌起一丝暖意。大奶奶总是这样体贴入微,连她没开车都考虑到了。 山道两侧新装的路灯熠熠生辉,像一条璀璨的星河铺展眼前。 是贺淮旭害怕她走夜路,特意安装的。 再看还是感动。 她正望着出神,新来的司机热情地搭话, “这些路灯可是英国进口的!贺总真是大手笔,两天就全部装好了。” 英国进口? 沈书瑜的心脏猛地一沉。 陈雅父母正是英国最大的灯饰生产商... 原来如此。 过去七年,她多少次说过害怕走这段夜路? 他从来只是淡淡一句“让司机接你”。 突然之间一夜安装路灯确实让她很感动。 没想到是为了讨好白月光的父母。 沈书瑜,你怎么又自作多情了? 晚风突然变得刺骨。 她看着那些华丽的路灯,只觉得每盏都像在嘲笑她的天真。 司机还在感慨,“贺总对您真上心啊...” 她突然笑出声,眼泪却比笑容先一步滑落。 是啊,真上心。 上心到用给新岳父岳母的献礼,顺便施舍她一点光亮。 “南北的路你要走一走…” 摆渡车行至半山腰,震耳的音乐声浪般扑来。 沈书瑜怔住了,七点了,大奶奶重症病人需要静养的时刻,整座宅子却像在开狂欢派对。 不对... 李佳佳的话像警铃在脑中炸响。 下车后她快步走向宅子,越近越心惊几位奶奶洪亮的谈笑声穿透音乐。 “哎哟大嫂你这腰扭得比小年轻还带劲!” “那是!要不是我家那小子总拦着,我早去参加广场舞大赛了!” 沈书瑜猛地停住脚步,停了几秒,才颤抖着手推开沉重的雕花木门。 每走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 穿过玄关,转弯,眼前豁然开朗。 灯光璀璨,酒水茶点琳琅满目,哪里是重症病人静养的模样? 她脚步踉跄地后退半步,心脏狂跳得快要冲破胸腔。 不会的...大奶奶不会这样骗我… 可李佳佳的话像淬毒的针扎进脑海,“没必要搭进去自己的一生!” 她猛地咬唇,加速冲过最后一道回廊… “砰!” 整个世界突然陷入黑暗。 音乐与欢笑戛然而止。 “山下的施工队断错电了!”是金管家的声音,“就说换颗灯泡,非把整座山搞停电!” 沈书瑜死死贴着冰冷墙壁,指甲掐进掌心。 在绝对的黑暗里,她害怕得一动不敢动。 “已经催了,马上来电。” 几乎话音刚落,灯光骤亮! 她僵硬地转过头… 第36章 去看了奶奶 沈书瑜穿过熟悉的江南园林廊道,小桥流水依旧,却觉得每一步都踩在虚无里。她看向院中。 只有二奶奶、三奶奶、四奶奶在谈笑,并没有大奶奶的身影。 刚稍稍松了口气,三奶奶就笑眯眯地迎上来,“小书瑜,怎么来了也不说一声,你要是以前说了,我们这场会就等着你了。” 沈书瑜攥紧衣角,轻声问,“三奶奶,你们这么吵,大奶奶不好休息吧?” 三奶奶眼睛飞快地眨了两下,随即露出慈爱的笑容,“哎,也就是今天。你知道她最爱音乐舞蹈了,现在只能躺着...就让我们替她热闹,声音大些,她在房里听着也高兴。” 沈书瑜心口那阵紧绷的不安瞬间消散,随之涌上的是铺天盖地的愧疚。 她怎么能把大奶奶想得那么不堪? 爱跳舞爱音乐的人,临终前想听听熟悉的旋律有什么错?她居然用那么龌龊的心思去揣测这份心意... “三奶奶,”她声音发颤地抓住老人的手,“是我糊涂了...我能去看看奶奶吗?就一眼,保证不打扰她休息。” 三奶奶的笑容微不可见地僵了一瞬,随即更用力地回握她,“好孩子,但刚才我们闹了很久,估计大奶奶也累了。” “摆渡车还在门口等你你快回了,上次是我不好,忘记你没车。” 沈书瑜几乎是逃也似的快步走向门口。三奶奶那句“上次是我不好”像根刺扎在心上。 老人连她没车都记得,自己却那样恶意揣测。 摆渡车旁,一位穿着运动服、满头大汗的陌生阿姨正跳下车,嘴里念叨着,“还好没迟到…” 沈书瑜下意识想问问什么没迟到,车子却已经启动。 她望着那位阿姨匆匆跑进贺家宅院的背影,心里那点疑虑又被愧疚压了下去。 沈书瑜你真是疯了...连路人都要怀疑? 回程的出租车里,她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山景,用力掐灭心底最后一丝不安。 希望大奶奶平安健康。 今晚她真的太过分了。 当齐富路别墅出现在眼前时,她已经成功说服自己。 所有疑窦都是病态的多心,那些闪烁的眼神、过分的热情、巧合的停电...都是自己扭曲的想象。 她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明天炖些补品去谢罪。 进了别墅。 等沈书瑜推开门时,她感觉客厅像一座被遗弃的黑暗城堡。 沈书瑜的手指刚触到开关,贺淮旭冷硬的声音就从黑暗里刺来, “别开。” 她这才看清男人完全陷在客厅的阴影里,只有笔记本电脑的幽蓝荧光映着他紧绷的侧脸。 “去哪了?”他头也不抬地问,每个字都淬着冰。 沈书瑜简直要笑出声。 他不是该在剧院为陈雅家人冲锋陷阵?怎么倒像个被抛弃的怨夫坐在这儿审她? 她懒得搭理,换了鞋径直往楼上走。 “沈书瑜!”贺淮旭猛地起身,电脑“砰”地砸在茶几上。 他眼底翻涌着某种罕见的不安,出口的话却依旧硬得像石头,“我问你去哪了!” 沈书瑜的脚步顿在楼梯上。 这些日子忙着和傅行渊结婚,再加上陈雅的搅局弄得昏头,差点忘了贺淮旭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毛病。 这个被豪门争斗撕碎过的男人,从来就没学会过正常表达关心。 她想起奶奶含泪说过的往事: 贺淮旭父母和爷爷接连离世后,这个被丢进孤儿院的男孩回来时,不会说话也不会哭,只会用拳头砸墙。 花了整整三年才重新开口,却永远学不会好好说句人话。 明明是想问“有没有受委屈”,出口就成了审犯人。 电脑蓝光里他紧绷的下颌线,分明写着恐慌。 怕是又想起小时候找不到奶奶时,面对爸妈意外身亡时那种被全世界抛弃的绝望。 她突然觉得可笑。 自己居然练就了这种本事。 能从他说“去哪了”里翻译出“我很怕你不见”,从砸键盘的动静里听出“别不理我”。 沈书瑜你真是没救了... “去看了奶奶。”她最终干巴巴地答道,故意省略了所有细节。 贺淮旭听见她的回答,紧绷的背脊几不可察地松弛下来,随即又猛地蹙眉,“你怎么突然想起去看奶奶?” “怎么?”沈书瑜敏锐地捕捉到他眼底闪过的慌乱,“你怕我去?” “胡说什么!” 贺淮旭立刻拔高音量,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巴不得你多去尽孝!” 沈书瑜懒得拆穿他拙劣的表演,抬脚往楼上走。 刚踏上一级台阶,身后突然传来低沉的问句,温柔得近乎陌生,“小哑巴...手还疼吗?” “啊?” 她尚未回神,整个人突然天旋地转。 贺淮旭竟将她从台阶上拦腰抱下!突如其来的失重感让她惊呼出声,“啊!” 清脆的惊叫在空旷别墅里荡出回音。 门口值班的保安被惊动,抄着东西就往别墅内跑。 “沈小姐怎么了!” “没事。”贺淮旭将沈书瑜平稳放在地上,仿佛刚才那个失态的人不是他,“辛苦了。” 保安们恭敬地行礼退下。 队长走到门口时,贺淮旭忽然追加一句,“反应很快。以后继续保持,特别是沈小姐身边出现陌生人,必须立刻报告。” 沈书瑜不高兴了,“贺淮旭,你什么意思,怕我给你戴绿帽?你对我一点信任都没有?” 贺淮旭笑眯眯,“你看看你,我说过这话吗?都是你说的,是不是你想给我戴绿帽?” 沈书瑜一向不会说谎,面对贺淮旭带着压迫的眼眸。 一寸寸压下来。 她心跳得乱七八糟,只能闭上眼。 忽然。 指尖突然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带着浓重的草药气味。 她诧异地睁开眼,看见贺淮旭正低着头,专注地将黑乎乎的药膏抹在她受伤的指节上。 “...什么呀?”她下意识嫌弃地想缩手,却被更紧地握住。 “狗屎。”他没好气地嘟囔,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齐明挖的。” 可她分明看见他西装下摆沾着新鲜泥点,袖口还挂着几根草屑。 这人大半夜跑去山脚采药,却非要嘴硬说是助理做的。 贺淮旭...你到底想怎样? 打一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若是从前,被接触,被贴心照顾,她会感动流泪吧。 可她是要走的人。 “谢谢。”她突然抽回手,语气疏离,“我累了。” 转身时听见他错愕的呼吸声,却硬着心肠没有回头。 看着她冷漠离去的背影,贺淮旭有些失落。 这时门外走进一个人。 第37章 今天不知道怎么了 齐明刚把贺总亲自采摘的草药仔细收进仓库,就听见外面一阵骚动。 跟着保安冲进来时,却只见贺总站在昏暗的客厅里,修长的手指沾满了黑乎乎的药膏,竟忘了擦拭。 而沈小姐的背影正消失在楼梯转角,单薄得像随时会碎掉。 贺淮旭听见脚步声,扭头见是齐明,眼底刚亮起的光又迅速黯下去。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继续望着空荡的楼梯发怔。 “为什么...”他声音哑得厉害,沾着药膏的手指无意识蜷缩, “为什么我这么关心她了,她却…” 齐明的拳头在身侧死死攥紧,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他想起三小时前暴雨倾盆的山路,贺总如何踉跄着在泥泞中寻找草药,昂贵的手工皮鞋陷进泥坑也毫不在意。 那份狼狈又虔诚的模样,连他都为之动容。 明明捧出了一颗心...为什么沈小姐就是不领情? 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告诉贺总,沈小姐准备嫁人一事,可当他目光扫过未关的电脑屏幕,微信对话框里刺眼的聊天记录像冰水浇头: 【陈雅:吃了吗?】 【贺淮旭:想你】 【陈雅:我也是】 他心中所有替贺总不值得心疼瞬间粉碎。 还想起贺总每次陪完陈雅后对沈小姐变本加厉的挑剔,想起沈小姐发烧时贺总却在给陈雅选生日礼物... 原来雨不是一天下大的。 他看着贺总依然失魂落魄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比讽刺。 一边为旧爱神魂颠倒,一边又对女朋友献殷勤。 “贺总,”齐明最终只是弯腰拾起掉落的药膏管,“药要长期用才会有效。” 他轻轻将药管放在桌上,像放下某种无用的怜悯。 有些南墙总要亲自撞过才知道疼。 而他能做的,只是在彻底崩塌前移开最尖锐的碎石。 贺淮旭蹙眉看向垂首肃立的齐明,敏锐地捕捉到那丝不寻常的沉默。 这个跟了他七年的心腹,此刻竟像藏着什么欲言又止的秘密。 不过他很快自行“想通”了。 下属当然不敢直言老板感情受挫,只能用模棱两可的话保全双方颜面。 沈书瑜回到房间,收到李佳佳短信。 【书瑜,不一定你要见到大奶奶才知道情况,查病历不就好?贺家医疗中心你进不去,贺淮旭的家庭医生你不能求求人家帮忙?】 沈书瑜,【我觉得这是不信任,不好。】 李佳佳,【…,浪费你青春就好?】 沈书瑜也觉得她的青春不能再浪费了。 给贺淮旭的家庭医生发去微信。 【林医生,我想看看贺家大奶奶的病例资料,不知道您那里有权限可以查看吗?我想看看病况做补品。】 翌日清晨。 沈书瑜是被李佳佳电话吵醒。 按下接听。 李佳佳银行业务人员独有的快嘴噼里啪啦一顿输出,“书瑜,我最近太忙了都忘了告诉你,明天下午同学聚会。” 沈书瑜迷迷糊糊,“怎么没人跟我说。” “除了我谁还找得到你?你都是贺淮旭24小时保姆,当年的QQ谁还找得到你,只能给我说,可我以为你去加州了,就耽误没给你说,昨天又被大奶奶到底生没生病这件事给绕晕了,也没说。” “不过幸好,来得及,你应该有空吧,邀请函照给你微信了,说是白天去逛校园,晚上去吃饭。为了能够参加我都已经熬了两夜了。” 沈书瑜坐起身准备打开手机查看邀请函,就收到了林医生回她的微信。 【沈小姐。可以查看,但我这两天刚好请假,明天晚上回。】 沈书瑜手指一顿。 刚好错开明天下午的同学聚会,她退出与林医生的聊天框,打开李佳佳的微信消息查看。 同学会邀请函的鎏金边缘映入眼帘,她的眼睛被刺得发烫。 沈书瑜想去,很想去。 这个念头像破土的春笋,顶着七年积压的淤泥疯长。 “哟,我还以为你又不来了。”李佳佳按着计算器噼里啪啦的,“这六年贺淮旭不来你也不来。” 沈书瑜手指蜷缩,“王教授也去...当年他替我挨过处分。” 她想起大四那年,贺淮旭的劳斯莱斯堵在校门口示爱,王教授挡在车前吼,“我的学生不是你们有钱人的玩物。” 白发抖得像深秋的芦花。 年初听说身体也不行了,总得去道个谢...在还来得及的时候。 还有个深处藏着隐秘的渴望。 想回校园去见见那个曾穿着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在图书馆啃馒头赶论文的沈书瑜。 李佳佳突然笑起来,眼角沁出泪花,“书瑜,我给你说,当年给我下泻药的李娜,现在和秃顶男离异带三娃,这种快乐怎么能错过?” 沈书瑜也被逗乐了,“真假的?” “真的!” “那我更想去了。” “来呀,对了,你要不要带贺淮旭,大家都很好奇你和他怎么样了。” “我得问问。” 沈书瑜挂断电话后,听见楼下大门打开,看了眼时间知道贺淮旭要去上班了。 她连忙掀开被子,顾不上穿鞋,打开门就往楼下跑。 叫停正在开门的贺淮旭,“淮旭,我明天下午有同学聚会,有邀请名额,你有时间陪我去吗?” 贺淮旭闻声抬眼,目光骤然暗沉。 沈书瑜赤足站在楼梯中央,真丝睡裙因奔跑微微卷起,勾勒出纤腰与长腿的轮廓。 他瞥见齐明下意识投去的视线,眸底瞬间结冰,“齐明,去开车。” 几个字砸得齐明仓惶低头,几乎逃也似的冲出门外。 待客厅只剩两人,贺淮旭一把扯下西装外套裹住沈书瑜,动作粗鲁得像在捆扎货物。 布料摩擦过肌肤时,他指尖不受控地颤了颤,多停留了一会才离开。 “我就不去了你好好玩。” 沈书瑜手攥着西装外套,语气带着期待,“当年挡着,不让你追我的王教授也在。” “那你替我感谢她,当年不是她,我也不至于越挫越勇。” 贺淮旭回忆当年,嘴角不自觉勾起一抹笑。 说完就要转身走。 原本,被拒绝一次的沈书瑜应该像以往一样听话懂事。 可今天不知怎么了。 她… 第38章 能陪我参加同学聚会吗 沈书瑜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看着他即将踏出大门的背影,最后一丝勇气促使她开口, “淮旭,同学们都好奇我们还...我只是怕她们议论,我不喜欢被议论。” 贺淮旭脚步顿住,回头时眉头拧紧,像看什么陌生东西, “原来你要带我出去炫耀?七年了我倒没发现你这么虚荣?” 每个字都像冰锥扎进沈书瑜心脏。 “你那些同学,” 他语气轻蔑,“除了当家庭主妇嚼舌根还有什么价值?也配让我浪费时间?” 见沈书瑜还要说话,他抬手打断,眉宇间满是厌烦,“够了。我最烦被人当展品盘问。” 说完毫不留恋地转身,西装衣角在门口划出决绝的弧线。 沈书瑜僵在原地,听着跑车发动的声音,突然低低笑出来。 一双亮晶晶的眼眸在慢慢暗了下来,她像个小丑一样丢盔弃甲,狼狈不堪。 蹲在地上,双手攥着满身他味道的西装许久许久。 泪水像水滴一样,大颗大颗地砸在地板上。 她的心好疼好疼。 她知道,大学时代占据贺淮旭整个青春的人是陈雅,是他的白月光。 所以她很少提及去参加同学聚会。 因为她怕,她怕那些回忆会引起他情绪的波动。 她不想他们的感情有任何问题。 可是这一次,她想去,想去和他一起走过当年在一起的地方。 可是他不愿。 也是,他青春的女主角是陈雅,他怎么可能会跟她去。 她是个配角,七年的陪伴已是恩宠,那还敢奢望太多? 张姨的指尖死死攥着毛巾,布料几乎要被抠破。她看着沈书瑜单薄的背影蜷缩在冰冷地板上,心口像被钝刀反复碾磨。 七年了,她看着沈小姐从明媚少女变成如今这般隐忍模样,看着贺总一次又一次用冷言冷语践踏这片真心。 贺总啊...您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她终于忍不住上前,轻轻扶起那个发抖的肩膀,“沈小姐,地上凉。” 时间很快。 等待时候,沈书瑜空看了许多医学知识的书籍,特别是关于癌症方面。 她希望能看在看到大奶奶的病例时候,能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虽然离开贺淮旭是治愈自己的一件事。 可她不想伤害照顾过自己的人。 不信任,真的很伤人。 时间到了中午。 李佳佳的大奔准时停在了齐富路别墅门口,她给沈书瑜打去电话,“书瑜,下楼。” 等沈书瑜下楼,李佳佳的眼眸里满是不满。 “你看看,这才几天,又变了个样。” 沈书瑜看了看穿的衣服,都是平常款,疑惑,“那不一样?” “变不好看了。” 李佳佳给她打开车门,说道,“那天你穿上婚纱和傅少站在一起的时候,我感觉你整个人都是发光的,就有一种轻松的感觉,不像现在,很疲惫。他是不是又因为陈雅欺负你了。” “没事,走吧,反正也快结束了不是?” 沈书瑜上车关上门,故作轻松地说道。 到了A市大学。 李佳佳按捺不住性子,先下了车,就听见老同学的调侃,“李经理,不是说好带沈校花来的吗?你这不靠谱。” 李佳佳得意道,“我好闺蜜怎么可能不来,你看。”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副驾。 沈书瑜一身简约针织长裙,眉眼温婉,气质沉静,时光仿佛格外偏爱她,未带走美丽,只添了从容韵味。 当年的校花,如今更显耐看。 女人们见沈书瑜夺走了在场目光。 冷不丁的哼声,“再好看,也会衰老的,现在不就是,七年,什么也得不到。” “就是,听说陈雅还回来了,被欺负得要死。” “就是啊,所以难怪今天同学聚会,都没带出来,哈哈哈,看来贺总就没把她当过未来老婆的人选!” 李佳佳听不得这些弯酸话,站在两人面前,嘴巴长大的说话毫不顾忌口水废物,“秃头老公离婚还有三胎,你都想死了还多嘴多舌。” 沈书瑜连忙下车拉过住李佳佳,“我没事别理她们。” “走啦。” “书瑜。当年你说想把美食带向世界,"班长姜民的温暖声音响起,“现在做到哪一步了?” 这句话像把生锈的刀,猝不及防捅进她心里最溃烂的伤口。 做到哪一步? 她想起被贺淮旭扔进垃圾桶的蓝带录取通知书,想起他说“做饭能有什么出息”时轻蔑的眼神,想起这七年困在别墅里熬过的无数锅“养胃汤”... 隔壁同学也接了嘴,“书瑜,你当年做的马卡龙...连法国领事夫人都说是她吃过最地道的。” 她低头笑了笑,指尖无意识地搓着手指。 这双手曾经能闭着眼雕出巧克力玫瑰,如今连裱花袋都握不稳了。 当年她毕业的梦想是想开一个小店,做自己最爱吃的美食,分享给来来往往的客人。 可和贺淮旭在一起后,她金融出身,在他拿下贺氏集团后成为了背后助力,再也没有时间拿起她最好的厨艺。 只能开一个小厨具店,看着老伙计们找到新的主人,绽放新的味蕾。 而她,永远留在原地。 梦想变得遥不可及。 可这样的付出,这样的牺牲,却得到这样的结果。 想想对不起那些年,厨艺老师对她的夸奖。 她难受得说不出话,李佳佳感受到了她的失落,连忙回了话,“班长,我们女人哪像你们男人好,你的梦想后面有爸爸妈妈,有女朋友,可女人呢,一辈子都在牺牲。” 说破不点破。 姜民体会到了也不再继续延伸话题。 一路走走停停。 等大家一起捐赠的石头放进教学楼花坛地下时,大家纷纷感慨,“七年,弹指一挥间。” “好了,时间差不多我们现在去吃饭吧。”姜民统筹各位。 带大家去了市中心的一家餐饮店,李佳佳神神秘秘的给沈书瑜说道,“这家店是姜民开的,这老小子,偷了你的厨艺,靠自己的金融头脑,真是做得一帆风顺。” 沈书瑜牵强地笑了笑,“挺好,我的厨艺,我的梦想起码没断根。” 众人一起上三楼,路过二楼时,沈书瑜被李佳佳肘击一下。 沈书瑜不解抬头,顺着她所指看去。 她愣在原地。 第39章 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姜民班长走在队伍前列,带着众人走上三楼,边走边介绍道,“这家店主要营业是团队聚餐为主,散客较少,几乎都是定了很久的…” 说完这话声音突然断走廊上,众人纷纷抬头,跟随他的视线看去。 二楼包厢里,坐着沈书瑜的七年男朋友贺淮旭,身边是贺淮旭的前女友陈雅。 李佳佳嘴巴震惊地能塞下一个鸡蛋。 她手肘捅了捅身边低着头爬楼的沈书瑜。 沈书瑜抬起头,视线穿过喧闹的人群,定格在二楼包厢。 那个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此刻正挺拔地坐在主位。 贺淮旭天生就有这种在人群中脱颖而出的气场,像鹤立鸡群。 而他身边,陈雅笑靥如花地侧身与他低语,两人看起来如此登对,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双。 她的脚步猛地一滞,险些没站稳。 他不是在开会吗? 不是说有几个亿的项目要谈,忙得连她的电话都没空接? 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陪着陈雅? 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接着,包厢里传出恭维, “贺总,每年都见,还得是看陈雅的份上,不然我们这群老同学哪有资格约您出来呀。” 陈雅娇滴滴道,“是啊,还是淮旭哥给我面子,他可是放弃了几个亿的合作项目特意陪我来的。” 方才被李佳佳吐口水的两个女人听后捂着脸一脸讥讽, “原来某人每年都不来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男朋友每年都要陪前女友参加啊,真是天大的绿帽,瞬间觉得自己那秃头老公好多了,起码会陪我参加活动,不是陪前任。” “还以为七年能混出个什么?真是白给人睡七年。” 沈书瑜咬着下唇,心口猛地一疼。 七年。 她为他推掉所有聚会,今年终于鼓起勇气邀请,却只换来他一句有重要会议。 原来这场会议,是陪陈雅参加她的第七年同学会。 爱与不爱,早就刻在每个细节里。 只是她傻,非要当众凌迟才肯睁眼。 沈书瑜连忙拉住要帮她回怼的李佳佳,笑着摇摇头。 “算了。” 姜民率先移开视线,声音刻意拔高,“大家快上楼吧!" 人群像得到赦令般立刻涌动起来,说笑声重新响起,却都僵硬地避开二楼包厢的方向。 每个人都在表演若无其事,仿佛刚才那场鲜血淋漓的审判从未发生。 毕竟...谁敢议论贺氏掌权人的八卦? 那简直是在找死。 大家心照不宣抬脚继续走,没想到途径包厢时,谄媚的声浪扑面而来, “雅姐带贺总出来,我们哪还用羡慕别人啊!都是别人羡慕我们,我们这一群没混好的,能见到贺总真是太荣幸了。” 陈雅放下酒杯,语气娇嗔却带着得意, “也是淮旭哥给面子。” 对方倒酒,“贺总对雅姐真是深情难忘。” “别胡说~我和淮旭哥可是清清白白,大哥和弟媳的关系。” 陈雅笑着打断。 “雅姐就是太谦虚!”另一侧醉醺醺的男同学突然嚷道,“答案得看贺总怎么说!你说了可不算。” 话音落下,两拨人同时僵住。 包厢内,贺淮旭晃着酒杯的手顿了顿。 包厢外,所有同学都屏住了呼吸。 在漫长的三秒寂静里,沈书瑜看见贺淮旭唇角勾起纵容的弧度。 他默认了这场暧昧游戏。 “咯噔。” 她听见自己心口最后那根弦断裂的声音。 原来连撇清关系...他都舍不得。 沈书瑜脸色苍白,齿尖深深陷进舌肉里,直到一股铁锈般的腥味在口中蔓延开来,才猛地松开。 她曾那样低声下气地问过他能不能来。他说他讨厌被人当做谈资,讨厌被炫耀。可现在呢? 他却甘愿成为陈雅口中津津乐道的资本。 那该是多深的爱,才能让他这样心甘情愿? 她不知道。 姗姗来迟的王教授打断在场所有人,“怎么半天了还没上楼,等我这个老太婆呢不是?快点走。” 众人纷纷看了眼王教授,打完招呼后就往楼上走。 沈书瑜和李佳佳在人群尾巴,刚要抬脚时听到王教授无奈的声音, “书瑜,当年我就想劝你,我一看面相就知道这男的心不在你身上,那现在看明白了吗?男人只会对他爱的女人上心和偏袒,书瑜,你在贺家日子不好过吧?” “真是浪费了。”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 当年为了贺淮旭,她亲手放弃了金融专业的保研名额。 这么多年过去,她依然没能混出个人样。 她对不起当年悉心教导她的王教授。 她低垂着头,不敢抬眼,往后瑟缩地退了两步,让出过道。 声音带着压抑的哭腔,哑得几乎碎掉,“对不起……王教授。” “多大点事?” 王教授却笑了,目光温暖地落在她身上,“我倒觉得,这是好事。” 沈书瑜含泪猛地抬起头,眼中全是茫然。 王教授伸出手,苍老却温柔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眼角, “不好吗?你现在没有塞不回去的孩子,也没有离不掉的婚。” “你只要照顾好自己、照顾好父母,这就是多少人盼都盼不来的好日子了。”“这还不算好吗?” “我还听佳佳说了,你爸妈也给你介绍到了更好的,人生呐,就是要学会放过自己,对的人会站在你的前途里等你的。” 沈书瑜咧嘴笑了,“是。” “老了,站着疼,我先上去,你们俩收拾好情绪再上来,我可不想看我看好的学生哭哭唧唧,”王教授故作嗔怪。 她抬脚上楼前又补充了一句,“他现在做这些事说这些话也好,你就当听着,就当是给自己断后路。” 一向好脾气的王教授也忍不住骂了一句,“我活了几十岁,第一次见这么渣的。” 沈书瑜被逗笑了,心里的那么心酸淡了不少。 是啊,朝前看。 她握紧李佳佳的手,正要跟上王教授的脚步,身后虚掩的包厢门却忽然打开,几句谈笑声清晰地飘了出来: “说真的,我每次见贺总都怕他嫌弃……咱们都早早嫁人,当年那点金融专业的本事早就没了,连喜欢都不敢说了。” “是啊,我紧张的话都不会说。但贺总一点没嫌弃,还指点了我几句,大佬随手洒点的余粮,都够咱们普通人抓住翻身了。” “多亏陈雅在,不然贺总哪会来参加我们这种聚会?” 沈书瑜脚下一软,整个人几乎要从楼梯上跌下去。 就在这一瞬,一只有力的手忽然从身后扶住了她,稳稳地将她拉回。 沈书瑜仓促抬眸… 第40章 查到大奶奶的病例 沈书瑜被吓得心丢了一拍,抬眸一看是李佳佳扶住了她,“小心点,为了个这么渣的渣男不值得哈。” 沈书瑜咬牙点头,一抬眼却正看见陈雅被几个女人簇拥着走下楼,言笑间都是遮掩不住的得意。 就在这时,一道低沉而熟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书瑜?你怎么在这?” 她倏地转身。 贺淮旭就站在几步之外,一身黑色西装衬得他肩宽腿长,走廊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英俊的几乎耀眼,却也冷漠得令人心寒。 “我靠!他以为我们跟踪他?普信男真下头!”李佳佳当场就要炸。 沈书瑜一把按住李佳佳,王教授的话仿佛还在耳边,深吸一口气。 她强行压住翻涌的情绪,抬眼直直看向他,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波动, “我来参加我的同学聚会,昨天发消息问过你。” “你呢?你又来这做什么?” 贺淮旭目光微沉,语气淡漠却字字清晰,“我来参加我们班的同学聚会。” 他一句话,彻底划清了界限。 沈书瑜心口猛地一刺。 她以为自己真的能像王教授说的那样,洒脱,朝前看,只要不去想,就不会疼了。 她是真的想开了。 可没有。 当他亲口承认的那一刻,所有“有会”“会很忙,没空”、“别等我”的谎言,就像无数冰冷的针,猝不及防地扎进心里,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解释完了,她本该转身上楼。 可脚却像被钉在原地。 她不知道自己还在执着什么,却偏偏还想讨一个答案。 她竟然还在期盼。 期盼他来参加同学聚会,是因为他自己愿意来。 她问出了口,“你为什么来的?” 贺淮旭眉头一皱,随即淡淡点头,“陈雅通知我的。” 沈书瑜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却像掺了冰碴,“怎么,她喊你,你就不怕耽误你的会了?不嫌弃同学没资源了?也不嫌大家问东问西烦了?” 她一字一句,像刀锋般剖开他曾经的借口,字字诛心。 贺淮旭第一次听到她这样尖锐的质问,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但更多的却是不解与不耐, “既然是同学聚会,来了不就是攀比较劲?我不来给她撑这个场面,她会被那些人踩到脚底下。” 他语气冷硬,甚至带上一丝责备, “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斤斤计较?” 说完,他再没多看她一眼,转身径直离开。 沈书瑜望着男人毫不留恋的背影,忽然笑了出来,笑得眼眶通红,泪水盈满了眼眶。 她为什么要问?不过是想讨一个态度,一个“不只是因为陈雅”的答案,来掩盖自己从未被真正重视的事实。 可结果呢? 他就是为陈雅而来的。 他不在乎被拿来炫耀,也不介意被攀比,他在乎的只有陈雅的面子。 明明早就知道答案,却还是痴心妄想,自取其辱。 李佳佳一把搂住沈书瑜,冲着贺淮旭离开的方向大声骂道, “死渣男!早晚有他后悔的那天!” 她感觉到沈书瑜微微颤抖的肩膀,忽然想起王教授方才的感慨。 是啊,如果当年书瑜没有选择贺淮旭,而是顺利保研读博,如今该是怎样的光芒万丈、前程似锦? 可她付出了整整七年,换来了什么? 不珍惜、不给结果,眼里只有和陈雅的暧昧纠缠。 就连书瑜等了七年的同学聚会他都不屑露面,却好意思说什么“陈雅要面子”? 难道书瑜就不是人?就不要尊严了吗? 李佳佳这暴脾气一点就着,根本忍不下这口气。 她要去找贺淮旭吵架。 她扶着沈书瑜走进二楼一间空包厢,安排她坐下,“我去跟前台要点纸。” 沈书瑜点了点头。 李佳佳踩着高跟鞋,气鼓鼓地就往楼下冲。 一眼就看见贺淮旭独自站在一楼大厅,她想都没想就冲过去喊道, “贺淮旭,你迟早会后悔的!” “什么?” 贺淮旭听出是李佳佳,皱着眉回头。 “别问我!” 李佳佳看他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就更来气。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他们倒好,睡一觉全忘了,第二天还一脸无辜地问, “我又怎么了?” 她越想越火大,刚想坦白,却见陈雅从旁边走出来,软绵绵地说,“谢谢淮旭哥。” 这男人! 正牌女友在楼上哭得喘不过气,他倒好,在这儿给前任拎包陪上厕所? 这种渣男不踹难道留着过年吗? 算了,不说了,跟这种人浪费口水都是在耽误书瑜奔赴更好的人生! 她扭头就要上楼。 “李佳佳,”贺淮旭却叫住了她,语气低沉,“把话说清楚。” 她那句“你会后悔的”,像根刺一样扎进他心里,让他莫名烦躁不安。 李佳佳脚步一顿,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 碗里的锅里的都想要!死渣男! 她冷笑着放狠话: “怎么?自己做的事自己不清楚?谈了七年你还不懂?非要来问我这个外人?” 后悔去吧! 等书瑜去了加州,她一定要把贺淮旭后悔的嘴脸拍下来发过去! 让他们一起嘲笑! 她冷哼一声,头也不回地转身上了楼。 贺淮旭心头那股不安越来越强烈。 他的直觉一向很准。 不行,必须问清楚李佳佳那句话到底什么意思! 他松开陈雅的包,正要追上去问个明白,身后却传来陈雅轻柔的声音, “淮旭哥,李佳佳就是这样的性格,敢爱敢恨、还特别记仇。” “当年你追书瑜的时候她就对你有偏见,现在看到你陪我来同学聚会,她肯定更生气了。” “偏见”这两个字,像一盆冷水,瞬间浇熄了他心中三分之二的不安。 是啊,大学时谁不知道李佳佳是有名的“记仇小天后”? 不仅记仇,记性还特别长。 当年大一劈腿她的那个男生,直到大四都找不到女朋友。 为什么? 全拜李佳佳那张“大喇叭”所赐,校内传遍了不说,连外校的女生都收到了风声。 李佳佳不喜欢他,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从不深究原因。 反正在她眼里,他做什么都是错的,说几句难听的话也不奇怪。 那句“你会后悔的”,大概也只是气话吧。 不然沈书瑜怎么会什么都不说?七年了,他自认为了解她。 耳边传来陈雅委屈的哽咽,将他的思绪彻底拉回, “都怪我,淮旭哥……你快去看看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听到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贺淮旭心中最后那点疑问也烟消云散。 他放缓声音安慰道,“怎么会怪你?” 二楼。 沈书瑜和李佳佳整理好情绪,重新上了三楼,参加同学聚会。 王教授难得出席,大家围坐在一起,笑着回忆青春往事,气氛温馨而怀旧。 晚上十点,沈书瑜打车回了家。 刚到别墅门口,遇见了林医生。 沈书瑜先打了招呼,“林医生回来这么快。” “沈小姐有了任务,我肯定得提前回来准备。” 林医生笑了笑。 “能查到大奶奶的病例吗?” “能。” 第41章 你现在看透了 林医生静静注视着眼前的沈书瑜。 她总是带着温柔的笑意,哪怕此刻眼眶泛红,对待旁人依然礼貌周到。 他四年前从贺家医疗中心分派出来,担任贺淮旭的家庭医生。 这四年来,他见证了太多。 上一次沈书瑜生病,他也曾想破例带她进入贺家医疗中心就诊。 可贺家医疗中心背后的持股人是贺家二奶奶,明确规定除非特批,否则只接诊贺家族人,外人一律免谈。 被贺淮旭拒绝后,沈书瑜没有抱怨,只是独自想了办法,在深夜走了很远很远的路,才勉强打到车去外面看病。 太多这样的时刻。 她的坚韧,她的沉默,她的付出从不求回报,都让他为这个女孩感到心疼。 而这也是四年来,沈书瑜第一次开口请他帮忙。 所以一处理完家事,第一时间就赶了回来。 他看着沈书瑜,“沈小姐,当然可以,系统24小时都能登陆,只是需要在贺家的私人网络里才能登陆,所以我说要等我回来。” 边说就边往别墅里进,沈书瑜点点头说了声谢谢后就跟在她身后。 整栋别墅静悄悄的,只有客厅亮着一盏孤灯,张姨还在里面忙碌着。 明明是最寻常不过的景象,沈书瑜却莫名心跳加速,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 她推开家庭医生办公室的门,一股混杂着消毒水气味的热浪扑面而来,熏得她后退了两步。 空气中若隐若现的药水味,不断刺激着她敏感的神经。 她站在原地,忽然明白了自己在害怕什么? 为什么要背着奶奶调查?这是不信任和不尊重。 万一……万一大奶奶真的病了,并没有装病,她该如何面对自己竟用这样的心思去揣测一直敬爱的长辈? 一瞬间,她胆怯了。 “林医生,”她紧张地开口,“我…我先接个电话,一会儿再过来。” 林医生温和地点点头,“你去忙,我这边不着急。” 她逃也似的来到院子里,拨通了李佳佳的电话。 电话那头很快被接起,传来李佳佳带着浓重酒气的声音, “喂~书瑜怎么啦?” 沈书瑜太过紧张,没听出好友的醉意,声音发颤,“佳佳,我好害怕…我不敢查大奶奶到底病没病…”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什么都先替别人想……”李佳佳打了个酒嗝,大着舌头说道, “你别有那么重的心理负担!人都是自私的,大奶奶为啥要装病陪你?还不是为了让你稳住贺淮旭的情绪?人和人之间,讲的不就是个‘价值’?” “你现在看透了,不想再被吸血了,这出发点一点毛病都没有!” 沈书瑜觉得李佳佳说得有道理,可真要做起来,还是觉得艰难, “可是上次我去老宅,大家都说大奶奶身体不舒服,确实是病着的。” “哎哟我的书瑜宝贝,” 李佳佳在那边嚷嚷起来,“等你老了我天天给你买保健品!你听到没?音乐声那么大!贺家谁敢在一个真生病的当家人面前这么放肆?除非是她自己想听、自己想跳!” “听我的,现在就查!查出来有病,咱就好好陪着治;没病就干脆利落地道别!别磨叽,等人把你吸干抹净,你到时候连贺淮旭都捞不着,连傅行渊也没了!” 她说着,似乎推开了身边压着的什么人,继续大声道,“你怎么不想想,他们骗你的时候,有没有心软过?” 沈书瑜低低应了一声,这时才注意到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暧昧的衣物摩擦声。 她的耳朵瞬间红了。 佳佳不是单身吗? “佳佳你……?”她迟疑地问。 李佳佳笑得格外开心,语气轻快,“哎呀,同学聚会遇上老情人,久别重逢,约一炮呗~” “哪个同学啊?” 沈书瑜刚问出口,就听到电话那端传来一声低喘,她羞得赶紧把手机拿远了些,没听清李佳佳后面的话。 “上官宴霖呀,和贺淮旭夹着尿片一起长大的好兄弟。” 沈书瑜挂断电话,重新走进林医生的办公室,态度恭敬,“林医生,麻烦您了。” 林医生低低应了一声,眉头紧锁,目光始终严肃地盯着电脑屏幕,手指不断敲击键盘,像是在反复尝试什么。 沈书瑜察觉出异常,连忙问道,“林医生,怎么了?” “不清楚怎么回事,”林医生语气凝重,“我的权限突然被取消了,无法登录查看病历系统。奇怪,前两天明明还能正常访问的。” 他一遍遍尝试登录,脸色越来越沉。 沈书瑜心中泛起疑虑。 为什么偏偏是两天前? 李佳佳方才的分析又一次在脑中回响。 可根植于心的道德感,让她无法允许自己以恶意去揣测那位待她极好的大奶奶。 她看出林医生的为难,指尖蜷缩了许久,才轻声开口, “林医生,如果实在麻烦就不必勉强登录了,您大致了解大奶奶的病情吗?” 她顿了顿,又谨慎地补充道, “我想近期为她准备些营养品,但又不清楚她具体哪里不适,怕弄错了反而加重病情。” 林医生沉思片刻后说道, “我主要负责贺总这边,老宅那边是由我师傅和其他更有经验的同事负责。我只零星听说一些,是结肠癌,早年曾放化疗治愈过,但晚年因丈夫去世、争夺家产、抚养孙子,饮食作息不规律,又复发了…拖到现在,情况不太乐观。” 沈书瑜听得心头一沉。 原来大奶奶身体如此不好,却还一直惦记着她。她非但没有悉心关怀,反而一次次怀疑老人。 林医生叹了口气,低声道,“估计也没有多少时间了。” 听到这话,沈书瑜立刻起身, “谢谢林医生,不用再查了。” 连医生都亲口证实,她还有什么可怀疑的? 可爸妈那边她不愿让他们失望,而且她对贺淮旭,早已心灰意冷,早就想走了。 但大奶奶时日无多……她到底该如何选择? 她在楼道里站了许久,思绪纷乱如麻,最终只能再次给李佳佳发去消息: 【我好纠结。大奶奶的病例查不到,不知她还能撑多久。要我继续留在这看贺淮旭和陈雅,我又觉得窒息难受。】 李佳佳秒回:【无语】 沈书瑜:【我快纠结死了。】 李佳佳:【这样,你换个思路:直接去大奶奶的主治医生问不就行了。只要你能问出她至少还能撑两天以上,你就立刻飞去加州领证!路上满打满算也就两天。只要时间够,你先稳妥把证领了,之后什么时候回来都行。】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42章 贺淮旭,你干嘛! 上官宴霖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下身只围了条浴巾,发梢还滴着水。 他脸色严肃,沉声问道, “佳佳,你刚说沈书瑜要跟别人去领证?贺淮旭还不知道?” 李佳佳醉眼朦胧地望向他,酒精让她毫无防备, “是啊…书瑜付出了七年,结果被贺淮旭绿了还不承认…她彻底失望了,答应了她爸妈去闪婚。” “你这些年都在国外,不知道也正常。” 上官宴霖顿时火冒三丈。 他几年前见过沈书瑜,印象中是个清冷乖巧、又懂事的女孩。 贺淮旭到底是多渣,才能把这样一个乖女孩逼到这一步? 就为了那个拜金女陈雅? 他眼睛是被屎糊了吗? 可骂归骂,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发小的女朋友瞒着嫁人却一声不吭。 更何况,他们通了那么多电话,贺淮旭明明多次提过会娶沈书瑜的啊! 他正想着,李佳佳两条长腿缠了上来,软绵绵的警告, “宴霖…你不准告诉贺淮旭…” 上官宴霖一边敷衍地应着,“我怎么可能说”,一边帮她盖好被子。 谁知李佳佳却突然退开,摇摇晃晃地下床打开门,语气清醒又冷漠,“我睡饱了,你走吧。” 上官宴霖看着她疏离的神情,所有话都堵在喉咙里,最终只能弯腰拾起衣服穿上,沉默地离开。 一出房门,他心里堵得难受,立刻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淮旭,在哪?出来陪我喝点闷酒。” 第二天一早,沈书瑜主动查了贺家医疗中心官网,找到了大奶奶主治医生赵医生的出诊时间表。 虽然她进不去内部系统,但可以通过公开排班推测医生去老宅的时间。 她仔细核对着。 赵医生今天全天出诊,那明天他休息,应该会照常去老宅巡诊? 刚确认好时间,手机就“叮”的一声进来一条新消息。 是大学时的寝室长安然打来的电话。 当年她们同窗情深,一起勤工俭学,一起熬夜冲刺期末。 可自从和贺淮旭在一起后,她忙得再也没时间赴约,整个寝室八个人,到最后只剩下好脾气的李佳佳还留在她身边。 电话接通,安然热情邀约, “书瑜,好久不见!昨天同学聚会都没来得及好好聊你就走了,今天要不要再约一下?月色KTV,就我们几个姐妹。” 沈书瑜今天没事,爽快答应,“好。” 这难得的干脆,反而让安然愣住了,“ “你真是沈书瑜本人吗?往年可从来约不动你!” 沈书瑜不由笑了, “是我。那个恋爱脑终于醒了,也该好好过自己的人生了。” 和姐妹聚会,总想穿得漂亮些。 上次收拾行李后,她几乎没留什么衣服在齐富路别墅,除了几套贺淮旭送的晚礼服。 从前不敢穿,因为他一句“不喜欢她太暴露”。 可现在,都快散了,谁还在意他喜不喜欢? 她就要穿得好看。 她取出一条黑色抹胸长裙,丝绸质感柔软垂顺,紧紧包裹着身体曲线,前凸后翘,每一寸都勾勒得恰到好处。 镜中的自己,雪白肌肤在黑色蕾丝的映衬下愈发诱人,连她自己都有些脸红。 她仔细化好妆,踩上十厘米高跟鞋下楼。 楼下的张姨一抬眼看见她,手里的盆“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太美了! 到了KTV,安然和其他六位室友一见到沈书瑜,眼睛里瞬间写满震惊和激动。 “果然还是没结婚好!换个衣服、化个妆,立马又是当年那个惊艳全校的沈书瑜!” “是啊!要不是这次同学聚会见到你,我都要以为你人间蒸发了……” 喻婷说得格外认真,还夸张地拍了拍胸口。 “李佳佳今天不在,我终于能独占校花真容了,感动!” 安然笑着打断大家, “好了好了,你一句我一句,还让不让书瑜说话了。” 沈书瑜倒不介意,洒脱一笑,“没事,恋爱脑刚切掉,还热乎着呢。” 一句玩笑,瞬间把大家拉回当年无忧无虑的时光。 沈书瑜沉浸在这久违的轻松中,只觉得那七年仿佛一场大梦。 喻婷递给她一杯酒,凑近问,“发什么呆呢?” “没什么,”沈书瑜接过酒杯,笑着站起身,“来都来了,唱歌!” 她一口气点了十首:《匆匆那年》《再见》《栀子花开》《起风了》…… 她的嗓音清澈动听,每一句都像带着故事。 没过多久,包间外竟渐渐聚了些人,都不自觉地被她的歌声吸引,驻足聆听。 贺淮旭正陪着几个重要的商业伙伴走过走廊,谈笑间,他们也被门前的凑热闹的人吸引。 也停下脚步望去, 一抹熟悉的、却从未如此妖娆的身影猛地撞入他的视线。 他的女朋友—沈书瑜。 穿着他送给她的,却从未在他眼前穿过的黑色抹胸长裙。 在一个喧闹的包间里,拿着麦克风,眼神迷离,身体随着音乐轻轻扭动。 门外的男人说道,“歌唱得好听,人也长得这么美,不愧是月色,高档KTV妞都不一样。” “去问问能不能点。” 贺淮旭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几度。 合作伙伴察觉到他气场的变化,小心翼翼地问,“贺总,怎么了?” “没事,遇到个…熟人。” 贺淮旭的声音冷得能掉冰渣,他对新助理低声交代了几句,让合作伙伴先去预定包间,自己则脚步一转,推开了沈书瑜所在包间的门。 音乐声震耳欲聋,他的出现却像一道冷空气突然入侵。 最先发现他的是安然,被吓得扔掉了手里的骰子。 “贺…贺总?”安然的声音都变了调。 “我怕我没有机会,跟你说一声再见…” 沈书瑜正唱到这句,感觉气氛不对,一回头,就对上了贺淮旭那双深邃却翻涌着暗火的眸子。 她的歌声戛然而止,麦克风里只传出伴奏的音乐 “你…你怎么来了?”沈书瑜有些心虚,下意识地想拉一下过短的裙摆。 顾夜宸没回答,大步走过去,无视了包间里所有目瞪口呆的人,一把抓住沈书瑜的手腕,脱下自己的高级定制西装外套,不由分说地裹在她身上,严严实实。 “穿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明显的不悦,几乎是把她半搂半抱地拽出了包间,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人。 走廊稍显安静处,沈书瑜被他困在墙壁和他的胸膛之间。 “贺淮旭,你干嘛!我和室友们出来玩而已!”沈书瑜试图挣扎,被他强大的气场压得有点喘不过气,但更多的是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气到。 第43章 沈书瑜现在能走了吗? 沈书瑜心口像是被什么堵住了,闷得发慌。 室友们这么多年才难得聚一次,她好不容易能放松一会儿,贺淮旭却连这点自由都不愿给她吗? 他甚至懒得给她留半分情面,连一声招呼都不打,就这么直接闯了进来,仿佛她只是他随手可以拎走的物件。 是啊。 她差点又忘了。 他所有的耐心、包容和明目张胆的偏爱,从来都只属于陈雅。 而她这个所谓的“正牌女友”,说到底,不过是个暂时摆在台面上的替身罢了。 “你还生气了?” 贺淮旭低垂着脸,目光沉沉地锁着沈书瑜,周身气压低得骇人。 “我就来玩玩……这七年我几乎没和她们聚过了。” 沈书瑜被他那几乎要噬人的灼热视线盯得心头发慌,下意识地就想往后缩。 “玩?” 贺淮旭从齿缝里挤出一声冷笑,修长的手指猛地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脸直面自己, “玩需要穿成这样?你不知道外面那些男人的眼睛都快钉在你身上了?你就这么享受?” “这条裙子送你三年了,在我面前一次都没穿过。怎么,穿出来给外人看就行?还是说……”他语气骤冷,带着刺骨的讥讽,“你就是在故意穿给谁看?” 沈书瑜听出他话里毫不掩饰的讽刺与怒火,明知他一向霸道专横,可这样被当众拽出来羞辱,再联想到他对陈雅那种无条件的偏袒与温柔,积压的委屈和怒火瞬间冲垮了理智, “我爱什么时候穿就什么时候穿!穿什么是我自己的事,你凭什么管我?谁看我了?我们只是在里面唱歌!” “自由?” 贺淮旭眼底瞬间墨浪翻涌,浓烈的占有欲几乎化为实质, “沈书瑜,是你亲口说要嫁给我,要当贺太太。既然是我的人,就别想着穿成这样在外面招摇!你的自由,不包括这个!” “你简直不可理喻!谁招摇了!”沈书瑜气得眼圈通红,声音止不住地发颤, “放开我!” 看着她微红的眼眶和因为生气而更加鲜润的唇瓣,贺淮旭心头那股无名火烧得更旺,却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和强烈的嫉妒。 他知道自己话重了,但他别扭的性格让他说不出软话。 他猛地低下头,狠狠吻住她的唇,带着惩罚的意味,霸道不容拒绝,直到感觉怀里的人渐渐软下来,才稍稍松开,额头抵着她的,呼吸粗重。 “……”沈书瑜被吻得七荤八素,一时忘了反抗。 贺家旭看着她迷蒙的眼睛,终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语气依然又冷又硬,却泄露了真实情绪, “……以后不许穿这样给别人看。只能穿给我看。” 说完,似乎觉得这话太过暴露内心,他又恶狠狠地补充了一句, “……免得丢我的人。” 沈书瑜原本还气着,可听他这句明显口是心非的话,再瞥见他耳根那一抹不自然的微红,忽然就气不起来了。 她眨了眨眼,故意凑到贺淮旭面前,声音里带上一丝狡黠, “哦?所以贺总刚才……是吃醋了?” 贺淮旭身体一僵,眼神下意识闪躲,立刻板起冷脸,“胡说八道。我只是不允许我的所有物被旁人觊觎。” “是吗?” 沈书瑜裹紧了他宽大的西装外套,上面还残留着他清洌的气息。 她嘴角忍不住弯起来,“那好吧,你的‘所有物’现在冷了,要回家——‘主人’送不送?” 贺淮旭瞪了她一眼,对她故意的调侃有些恼火,却更紧地将她揽进怀里,几乎是半抱着她往电梯走去。 “回家自己总结问题在哪。” 他语气依旧强硬,可揽着她的手臂却收紧了几分,透着不容置疑的占有与保护。 “那……你能不能给我点面子?”沈书瑜小声商量,“我室友们还在等我,都好几年没见了……” 话音未落,贺淮旭已揽着她转身,一把推开了包间的门。 里面的六人顿时吓得噤声。 安然声音都有些发颤, “贺、贺总……我们就是单纯唱唱歌,没别的项目,您放心……” 贺淮旭下颌微抬,招来新助理,“这间包间今晚的所有消费,记在沈书瑜账上。” 沈书瑜悄悄伸手,在贺淮旭腰侧拧了一把。 请客不是不行,毕竟这么多年没见——可她根本没唱几句啊! 却听头顶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刷我的卡。” 沈书瑜微微一怔,侧眸看去,只看到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滚动的喉结。 “各位,”他声音平稳,却带着天然的压迫感,“沈书瑜现在能走了吗?” 这句话让在场六人都愣住了。 看来昨天听到的传闻未必是真。 看这个样子,贺淮旭分明更在意沈书瑜。 陈雅手段再多,恐怕也难撼动这份偏爱。 安然最先反应过来,连忙笑道,“谢谢贺总!谢谢书瑜!下次再约!” 贺淮旭满意地点头,搂着沈书瑜径直离开了包间。 沈书瑜没有错过室友们眼中一闪而过的羡慕。 可那羡慕的目光越明显,她心口就越是疼得尖锐。 她比谁都清楚,这不过是贺淮旭强烈的占有欲在作祟。 如果今天她只是穿着平常的衣服安静地坐在角落,他或许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一个替身罢了。 他兴致好的时候就逗弄两下,图个开心;心情不好了,便随手放在一边。 贺淮旭啊贺淮旭…… 世人都说占有欲也是爱的一种。 可为什么每一次,都要在她痛到极致之后,才施舍一颗裹着糖衣的砒霜? 让她短暂地甜一下,没过两天,又亲手将她推回泪流满面的现实。 她是真的,有些累了。 沈书瑜轻轻合上眼,任由沉重的倦意将自己拖入深眠。 贺淮旭侧过头,目光落在沈书瑜脸上。 她平日素净的脸上略施粉黛,平添了几分柔媚,眼尾那颗小小的泪痣,无声间牵动人心。 他看得有些出神。 这是谁家的女朋友,这么招人? 他家的。 心里刚冒出这个念头,他就忍不住自嘲地弯了下嘴角。 贺淮旭,你怎么还跟个毛头小子一样。 在干嘛? 七年了,他非但没觉得腻,反而越看越顺眼。 要是真结了婚,怕是更舍不得放手。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轻轻将她揽进怀里,任她的妆容蹭在他的西装上,也丝毫没皱一下眉。 连他自己都有些意外。 除了在床上,他几乎从不主动牵她,更别说拥抱。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却开始下意识地想要靠近,想要牵手,想要把她圈进怀里。 沈书瑜迷迷糊糊睁开眼,只觉得天上的星星和月亮都在轻轻晃动。 怎么回事?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贺淮旭低沉的嗓音就从头顶传来,“醒了?” 她定睛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正被他稳稳抱在怀里,一路走着。 难怪天上的月亮一会儿近、一会儿远。 “淮旭,快放我下来。”她小声喊道,耳根有些发热。 “自己不会下来?”贺淮旭低笑一声,故意收紧了手臂,存心逗她。 沈书瑜抿了抿唇,忽然心一横,做了一个极其大胆的动作… 第44章 她嫁给谁? 沈书瑜刚抬起手,想要主动环住贺淮旭的脖颈,男人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贺淮旭轻轻将她放下,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上官宴霖? 这小子不是在美国读博吗?怎么突然这个点往国内打电话?估计又是想李佳佳想得受不了了? 李佳佳毕竟是沈书瑜的闺蜜,他并不希望兄弟那点痴情事儿被捅破。 他举起手机,朝沈书瑜做了个口型,“工作电话。” 说完便转身走向一旁的小路接听。 电话那头,上官宴霖得知兄弟的“女朋友”可能要悄悄跟别人领证的消息后,心里堵得难受,独自喝了一整晚闷酒,却依旧没能说服自己保持沉默。 他最终还是决定告诉贺淮旭。 毕竟他们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交情。 他声音带着酒醉后的含糊,“淮旭……出来陪兄弟喝两杯,我心里……闷得慌。” “又是因为李佳佳?”贺淮旭直接猜中。 “嘶……”上官宴霖叹了口气,“你就非得往兄弟伤口上撒盐是吧?” “快来。” “行。” 贺淮旭挂断电话,转身走向沈书瑜,简单交代道:“我去接宴霖,他喝多了。最多半小时就回来。” 沈书瑜微微点了点头。 以前他从不报备行程,如今突然主动交代,反倒让她有些不习惯。 贺淮旭赶到酒吧时,只见上官宴霖一个人瘫在吧台上,哭得不成样子。 他有洁癖,只远远站着,蹙眉道, “有事说事。再不说,我叫人直接送你回去了。” 上官宴霖醉眼朦胧地抬起头,一见是他,顿时来了精神, “淮旭……大嫂最近好吗?你们……感情还好吗?” 贺淮旭回想起出门前她温顺窝在他怀里的模样,应当算不错吧? 都要结婚了,应该算不错? 他有些不耐, “你自己那点事都理不清,倒有闲心对我的生活指手画脚?” 上官宴霖一听就急了,猛地站起来, “淮旭!一码归一码!我那点事算轻的,你可小心,别到时候女朋友嫁给别人,竹篮打水一场空!” “嫁给别人?她能嫁给谁?” 贺淮旭只觉得他醉得不轻,没话找话,懒得再纠缠,抬手招来酒吧保安,“送他回上官家。” 说完,他再没多看好友一眼,转身独自开车疾驰返回齐富路。 从外面看,整栋别墅一片漆黑,没有一盏灯亮着。 沈书瑜不等他? 就这么睡了? ……她睡得着? 贺淮旭猛地停好车,快速冲了个澡,换上睡衣,便径直推开了沈书瑜的客房门。 “怕黑也不知道开盏灯?我记得只夹伤了一根手指,另外四根应该还好用吧?” 沈书瑜从被窝里探出脑袋,小声嘟囔, “习惯了……从小就关灯睡的。” 所以她宁愿整个人缩进被子里,也不愿开灯。 “你快回去睡吧,我好困……”她迷迷糊糊打了个哈欠,又往被子里缩了缩,“帮我带上门,谢谢……” 贺淮旭盯着眼前这团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卷”,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就这? 忽然,上官宴霖那句“你老婆要是嫁给别人,你就竹篮打水一场空”猛地撞进脑海里。 他一个大步上前,倏地掀开被子,沉声问道, “沈书瑜,你还会嫁给我吗?” “嫁嫁嫁。” 她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只剩嘴里无意识地嘟囔。 贺淮旭这才满意,伸手将她搂进怀里,一夜安睡。 天刚蒙蒙亮,沈书瑜迷迷糊糊醒来,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她刚惊呼“有鬼”,就听见身后传来低沉带笑的声音, “醒了?今天七夕,你想怎么过?” 什么? 七夕? 她一个准备悄悄跑路的人,贺淮旭居然要和她过七夕? 况且她今天还得去找赵医生问大奶奶的情况…… 她揉着惺忪的睡眼,下意识摇头,“没空。” “没空?”贺淮旭掀被子的手一顿,目光审视地看向她, “七夕情人节你说没空?那你要和谁有空?” 这句质问瞬间惊跑了沈书瑜的睡意。她连忙打马虎眼, “有空,有空……中午吧?我晚上怕黑,想早点睡。” “小懒猪。” 贺淮旭轻嗤一声,随手丢来两张门票,“路过商场人家发的,七夕情侣活动,正好是中午。” “待会儿你和张姨先过去,我开完会就来。” 根本没给沈书瑜拒绝的机会,他说完便转身下了楼,身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 到了中午, 她和张姨抵达商场后,她们将门票交给工作人员。 对方热情地引她们走向最前排的位置,沈书瑜却摇摇头,“麻烦帮我们换个角落的位置吧。” 在一起七年都未曾公开,如今她都要走了,何必再给他添麻烦? 也好让他日后与陈雅堂堂正正地站在一起。 工作人员却笑着解释, “这个位置是贺总特地花钱订下的,别人坐不了,您放心就好。” “真羡慕您,有贺总这样的男朋友。” 活动是情侣拥抱比赛,坚持最久的一对将赢得七夕大红包。 全场有一百多对情侣,沈书瑜却独自站在第一排的位置。 可时间已过去半小时,她仍是一个人。周围围观的人群开始指指点点,工作人员也来询问, “沈小姐,贺总还没到吗?” 张姨看不下去,尤其是对比身边亲密相拥的情侣,她低声道, “沈小姐,要不我打电话问问贺总?” “再等等吧,”沈书瑜轻声说,“他答应会来的。” 她了解贺淮旭,虽偏袒陈雅,却向来重诺。早上说开会,或许只是被要事耽搁。 她甚至存了一丝私心。 围观的人越多,待会儿他出现时,她的“存在”就越能被记住。 既然七年得不到结果,至少该留下一点痕迹。 哪怕只是做个“有名有姓”的前任。 可半小时过去,指点与议论愈演愈烈。 张姨终于忍不住,掏出手机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却没想到…… 第45章 再探贺家老宅 沈书瑜今天早上听到贺淮旭主动提起七夕的时候,心里其实是漾开过一阵隐秘的、压都压不住的开心的。 因为这是七年来,他第一次主动说要和她过七夕。 往年的每一个节日,几乎都是她一个人的独角戏。她提前准备礼物、精心布置、小心翼翼试探……最后却往往只等来他一句“忙,下次再说”。 所以这一次,她很期待他能来,期待他能记得,期待他能像寻常男友那样,陪她完成一场普通情侣都会做的事。 所以她不问。 她宁愿就这样毫无把握地等下去,至少还能自己骗自己: 他也许正在路上,他也许只是迟到,他也许……真的会来。 自己骗自己,也好过被他亲口告知“不来”那一刻的失望。 能多享受一刻自欺欺人的快乐,就多享受一刻吧。 但身后的张姨已经忍不住,主动拨通了贺淮旭的电话。 她小心翼翼地开口,“贺总,您……还来商场参加活动吗?” 电话那端沉默片刻,传来贺淮旭冷静的声音, “估计来不了,会议还没结束。你陪沈小姐逛逛,买什么都可以,刷我的卡。” “贺、贺总……” 张姨看着沈书瑜骤然黯淡的眼神,还想再说什么,那边却已挂断了电话。 沈书瑜对心疼她的张姨轻轻摇头, “没事的张姨,这不是第一次了。这七年他一直都更忙工作,您也知道……如果不是我主动走出来,大概现在还在陪他一起加班。我们要体谅他。” “可今天…是七夕啊,沈小姐。” 张姨望着她强撑的背影,忍不住低叹。 七年。 沈小姐等过多少次? 做好饭,他不来了; 陪他在公司加班,他却先走了; 太多太多次了… 贺总,若有一天沈小姐真的嫁给别人,你会后悔吗? 张姨深吸一口气,抬步想去追沈书瑜,却见她突然停在通道中央,一动不动。 她侧身望去,顿时惊得低呼一声。 沈书瑜双眼死死盯着对面的咖啡馆。 明亮的玻璃窗内,贺淮旭正陪着陈雅挑选甜点,两人言笑晏晏,姿态亲昵,身后的齐明还提着大包小包的购物袋。 所以…刚才的会议,只是借口? 沈书瑜只觉得心口像是被一根根针狠狠扎透,疼得她几乎站不稳。 她还没和傅行渊领证,就还是贺淮旭名义上的女朋友。 七夕情人节,她的男朋友却在陪他的“弟妹”、他的前任过节! 而对她这个正牌女友,他却选择了撒谎! 想起自己刚才还在替他开脱、体谅他“工作忙”,沈书瑜只觉得无比讽刺。 鼻尖猛地一酸,眼眶再也盛不住汹涌的泪意。 她慌忙低头,不想被人看穿狼狈,只想赶紧躲进洗手间整理情绪。 可七夕叠加周五,商场人潮汹涌。 她非但没能挤出去,反而被人流推搡着往前。 竟一路被挤到了那家咖啡馆的门口。 就在那一刻,店门从里面被推开。 贺淮旭一抬头,直直对上了沈书瑜通红的双眼。 女人一袭白裙,长发编成辫子垂在一侧,眼眶通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贺淮旭心头猛地一紧,快步上前想要解释,“书瑜,我真的是开完会才顺路过来的……” 沈书瑜却轻轻笑了一声,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 “离得这么近……你看清了吗?” “看清什么?”贺淮旭一时没反应过来。 看清她的小丑模样。 沈书瑜只觉得胸口堵得发疼。 他订的位置,他让她坐在最显眼的第一排,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 她甚至还满心欢喜地期盼着他能来,期盼着“贺淮旭是她男朋友”这件事能第一次被光明正大地记录下来。 可事实呢? 他和陈雅就在不远处的咖啡馆里,或许早就看清了她像个傻子一样苦苦张望的模样。 毕竟第一排那个位置……谁看不见呢? 她化了精致的妆,穿上最美的裙子,戴好首饰项链,可此刻却觉得自己像个小丑,狼狈又可笑。 为什么她都已经选择隐忍退让、不吵不闹地准备离开,他和陈雅却还要步步紧逼? 七年的感情,就连最后一点体面都不愿留给她吗? 那两张门票,她曾以为是爱的证明,现在才明白不过是让她出丑的道具。 不爱了,大可堂堂正正地结束,何必用这样的谎言、这样的手段来践踏她的真心? 有些痛,是真的能钻入骨髓、刻进心脏。 沈书瑜笑了,笑得眼眶湿润,脚步踉跄地向后跌去,被身后的张姨慌忙接住。 贺淮旭看得心疼,想要伸出手去扶,被沈书瑜无声让开了。 她想转身离开这个令人窒息的地方。 刚站稳,就听见陈雅娇滴滴的声音响起,“大嫂,我给你也点了杯咖啡~在那儿坐了很久,肯定困了吧?”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不愿抬头。 太狼狈了,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自己此刻的表情。 陈雅看着她这副隐忍的模样,心头一阵快意。 她笑着伸出手,故意将那杯滚烫的咖啡塞进沈书瑜毫无准备的手中。 “啊!” 沈书瑜被烫得下意识松手,咖啡杯应声摔落,褐色的液体溅了一地。 “啊呀!” 陈雅立刻惊呼一声,瞬间带上哭腔,眼圈说红就红,“淮旭哥……我们、我们买的明明都是冰饮啊,根本不烫的……是不是大嫂不喜欢我,才……” 她声音颤抖,委屈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落泪,“我、我还是先走吧……” 说完,她作势就要转身离开。 贺淮旭眉头紧锁,目光不赞同地看向沈书瑜,语气带着责备,“书瑜,你作为准大嫂,就是这样处事?大惊小怪,一点容人的气度和长嫂的风范都没有。” 他甚至没有低头看一眼她被烫红的手,也没有去分辨那杯咖啡究竟是冷是热,便径直转身,两步追上根本没打算真走的陈雅,拉住了陈雅的手腕。 钻石锐利的光芒刺进沈书瑜眼底,疼得她心脏骤缩。她快步上前拉住陈雅的手,待看清那枚戒指后,整个人如遭雷击般僵在原地。 是Tiffany的Soleste系列。 是她喜欢的款式,也是他说会送给她的。 “弟妹...”沈书瑜瑜声音干涩地发颤,“这戒指...在哪买的?” 陈雅优雅地抽回手,对着商场灯光转动戒指,“你说这个呀?” 钻石火彩割疼沈书瑜的眼睛,“早上和淮旭哥吃早餐时他送的~” 每个字都像淬毒的针。 原来早上那句"紧急会议",是陪着白月光挑选送给她的戒指。 沈书瑜死死咬住嘴唇,尝到血腥味才松开。 盼了几年的求婚戒指,最终戴在了别人手上。 替身果然只配用别人挑剩的,甚至可能连挑剩的都不配。 “书瑜...”贺淮旭刚开口就被她打断。 “不用说,”她扯出惨淡的笑,“弟妹想要...给都是应该的。” 商场人流如织,无数视线黏在她们身上。她甚至能听见快门声。 至少...给他留点体面吧。 所以她没闹。 “你们逛吧。”她后退半步,声音疲惫,“我和张姨要去老宅。” 贺淮旭看着沈书瑜苍白的脸,心口发紧:"怎么突然去老宅?" 第46章 发现大奶奶装病! 贺淮旭心里堵得难受。 他今天特意早起工作,就是想有时间能陪沈书瑜过七夕。 谁知陈雅突然闯进办公室,试戴他本想送给沈书瑜的戒指,结果卡在手上取不下来。 工匠放假,只能由她暂时戴着。 本来还要再找办法摘下来。 陈雅哭哭啼啼,还说,“淮旭哥,我戴了你的戒指,被大嫂误会怎么办?” 听到这话,贺淮旭竟隐隐期待沈书瑜会吃醋,仿佛这样才能证明她还在乎他。 毕竟上官宴霖的话终究在他心里留了痕。 可是没有。 她没有吃醋,似乎毫不在乎? 关于活动。 他早早被陈雅拖到商场等。 等的过程中,陈雅说无聊闹着逛街,他想着时间还早,就顺便看看。 他也让陈雅留意沈书瑜是否到来,陈雅也一直跟他“没看见”。 明明是她自己迟到,现在反而怪他? “去老宅就快点去吧,大奶奶睡得早。”语气冷漠毫不在意。 沈书瑜转过身时,眼底的泪终于忍不住滑落。 可没走两步,她还是回了头,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淮旭,你就真的…不解释了吗?” “说了你也不会信,有什么好说的?”贺淮旭看着她,语气冷淡。 沈书瑜咬紧下唇,只觉得这句话问出口,简直是自取其辱。 从前他总会多哄她两句,她也顺势就下了台阶。 可如今有陈雅在,他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是啊,谁会在意中人面前,去哄另一个女人呢? 尤其是在七夕这天。 她再也待不下去了。 她的自尊被那两人毫不留情地踩在脚下。 就算再有勇气,也不敢回头看第二眼。 沈书瑜啊沈书瑜,你在等什么? 这一幕你不是早该预料到的吗? 她离开,贺淮旭就不会再有羁绊,可以更快地迎娶陈雅进门。 可当亲眼所见时,心口还是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她走得很慢。 难过是真的,想等他一句解释也是真的。 可一直走到商场门口,身后都没有传来任何挽留的声音。 秋夜的空气还残留着些许暖意,可沈书瑜只觉得浑身冰凉。 那天被夹伤的手指也开始隐隐作痛。 张姨心疼地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沈书瑜,声音哽咽, “沈小姐……” 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化作心酸,一句也说不出来。 沈书瑜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挤出一抹苍白的苦笑, “没事的张姨,我们走吧…去老宅。再晚,赵医生也要下班去过七夕了。” 张姨连忙点头,掏出手机叫了车,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坐进车里。 到了山脚下,她们换乘摆渡车上山。每一次来老宅,似乎都带着一身伤痕。 路边耀眼的路灯,仿佛都在无声地嘲笑着她这七年的付出和真心。 她深深低下头,任由眼泪一颗颗砸向地面,不敢抬手去擦,怕弄花了精心化好的妆,让病中的大奶奶看出端倪,平添心疼。 多可笑啊。 她倾注了全部真心的七年,换来的竟是一场彻头彻尾的玩弄。 到了老宅,沈书瑜发现今天宅子里格外安静,一路上几乎没碰到人。 她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大奶奶的主治医生——赵医生。 赵医生是全球顶尖的专家,常驻大奶奶身边,也认得沈书瑜,知道她性子好,为人善良。他有些意外地问,“沈小姐,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我?” 沈书瑜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疑问,语气小心翼翼, “林医生,您跟我说实话……大奶奶的病,到底是真的还是……” 林医生闻言眉头微微一皱。 沈书瑜心里咯噔一下,脚步不自觉地后退了半步,“您直说就好……” 林医生这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复杂的情绪, “大奶奶的身体……其实一切安好。”说完,他长长地叹了口气。 “一切安好”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猛地劈中了沈书瑜。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大奶奶……竟然也骗了她? 为什么? 难道这也是贺淮旭和陈雅想看到的?就想看她着急慌乱、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 就在她怔愣之际,金管家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后,轻声道, “沈小姐,大奶奶想见见您。” 沈书瑜不知道此刻该用什么心情去面对这位她一直尊重爱戴的老人。 她不相信大奶奶会帮着陈雅欺负她。 她将张姨留在客厅,独自跟着金管家上楼。 金管家为她推开房门,欲言又止,最终只低声道,“沈小姐,进去吧。” 说完,他抬手擦了擦眼角,转身离去。 真相? 沈书瑜忽然有些不敢迈步了。 她害怕那真相的重量,是她无法承受的。 “小书瑜,来了就进来吧。”房里传来大奶奶温和的声音。 沈书瑜踏进房间,只见大奶奶正坐在窗边的躺椅里晒太阳,暖色的光晕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轮廓,一时看不出真实气色。 大奶奶笑了笑,目光慈爱却带着一丝歉然,“小书瑜,生大奶奶的气了?” “这件事是大奶奶不对,没能及时拦住淮旭那孩子胡闹。但我向你保证,他这么做,绝不是因为陈雅,更不是为了戏弄你。” 听到大奶奶温和的解释,沈书瑜鼻尖猛地一酸。 大奶奶一向最懂她,懂她的倔强,也懂她说不出口的委屈。 她强撑的镇定瞬间崩塌,上前握住老人苍老的手,哽咽道, “大奶奶,我生不生气没关系,您一定要长命百岁。我不要听您任何不好的消息。” “好,但淮旭为什么这么做……你可以去问问他。” 说完这句,大奶奶费力地从身旁取出一张名片, “加州那边有我一位好姐妹,你过去之后可以找她。她性子……和奶奶差不多。” 沈书瑜泪水涟涟的脸庞上写满了震惊, “大奶奶……您?” 大奶奶吃力地笑了笑,眼神却通透,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 “所以淮旭说装病能留你一阵子,我就顺着他演了。奶奶也有私心……因为我发现,有你在的时候,淮旭的情绪才最稳定,这是好事。” “可是奶奶也不能太贪心。” 她轻轻抚过沈书瑜的手背,“你这么好的姑娘,是爸妈手心里的宝贝,我不能这么自私地绊住你。” “大奶奶!” 沈书瑜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她一直背负着对贺家、对大奶奶的愧疚,不敢离开,怕伤了贺淮旭,更怕伤了真心待她的奶奶。 却没想到,大奶奶早已看透一切,甚至支持她离开。 “也挺好,”大奶奶语气轻松了些,带着点调侃,“以后我不在了,有陈雅那丫头磨磨他,我也乐得看戏。” “大奶奶,您别这么说……”沈书瑜握紧她的手,声音哽咽。 “对了还有…” 第47章 大奶奶坦白一切 大奶奶疼爱地摸了摸沈书瑜的头发,声音沙哑而疲惫, “奶奶啊…也想你爷爷了。怨他走得太早,就把我一个人丢在这贺家,在这深不见底的豪门里,独自撑着,偷偷流眼泪。” 沈书瑜听说过那些往事。 大奶奶接手时,上有资本施压夺权,下有虎视眈眈的伯叔争夺家产,那真是一段血雨腥风的日子。 所以贺淮旭的成长是在夹缝里生长。 以至于她知道后,会尽力包容贺淮旭,尽力去温暖他,就是希望他能感受到一点人间的真情和暖意。 可七年了,她似乎并没有做到。他心里装的,终究只有陈雅。 “好了,” 大奶奶收回思绪,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你还正年轻。行渊那孩子,就是身体弱了些,性子是顶好的。嫁过去了,就好好过日子。” 说着,她将一张银行卡塞进沈书瑜手里,“这是奶奶给你的嫁妆。” 沈书瑜连忙推拒,指尖触到老人冰凉的手,心里一紧,却因着急拒绝而忽略了这份异常, “大奶奶,我都不嫁给贺淮旭了,这钱我不能要。” “这本就是早就备好要给你的,” 大奶奶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脸上的疲态愈发明显,“你现在要嫁人了,那就是嫁妆。奶奶怕是去不了加州了…”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了,“你放心,我不会告诉淮旭。他自己造的孽,该他自己受着。” “好啦,奶奶年纪大了,累了,要休息了。老金……” 她唤了一声,目光却仍落在沈书瑜脸上。 沈书瑜抬眸,撞进大奶奶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是不舍,是痛楚,是深深的无奈,还是一些她无法触及的、更沉重的东西。 她被金管家扶着出了门交给张姨,金管家最后说一句, “沈小姐,带着大奶奶的爱,去更高的地方看一看。” 沈书瑜将大奶奶的深意默默记在心里,没有再多言。 下山的摆渡车上,她的心情依旧沉重,但一想到大奶奶身体康健,时日还长,便又感到一丝宽慰。 那七年的难过,终究只关乎她和贺淮旭之间。 刚坐上滴滴车,李佳佳的电话就打了进来,熟悉的大嗓门透着关切, “书瑜,情况如何了?” 沈书瑜声音有些哽咽, “大奶奶没生病…真的像你说的那样,她只是想让我多陪陪贺淮旭。” 李佳佳一副早已料到的语气, “唉,人嘛,说到底都是自私的,这也没什么好指责的。你别太难过了。那……大奶奶对你离开的事怎么看?” “她都知道,甚至连我要嫁给傅行渊她也知道。”沈书瑜提起这个,眼眶又湿了, “她说为我高兴,还给了我一份嫁妆。” “大奶奶是真心疼你。” 李佳佳感叹道,随即话锋一转,没心没肺地安慰, “不过没事!傅行渊肯定更疼你!” “嗯,我知道。” 沈书瑜轻声应着,“我也会听爸妈的安排,待会儿就联系他们,和傅行渊那边敲定离开的时间。”她顿了顿,“估计…就这几天了。” 李佳佳的语气立刻雀跃起来, “太好了!你快给叔叔阿姨打电话吧,他们这几天急得不行,又不敢催你,怕你心软愧疚,只好让我来旁敲侧击。” 想到爸妈小心翼翼的爱护和无声的焦虑,沈书瑜心口涌上浓浓的愧疚。 挂了电话,车子正好驶回齐富路别墅。 沈书瑜轻声道别张姨,独自上了二楼客房,反手锁上房门,这才深吸一口气,给爸妈打去电话。 电话几乎是被秒接起的。 那头传来妈妈何敏小心翼翼的声音,“书瑜?有消息了吗?” 沈书瑜努力让语气平静下来, “嗯,刚和大奶奶谈了很久……也知道了她装病,其实是不想让我走。” “哎呀!这家人真是……” 何敏一听就来了气,“你付出了七年青春还不够吗?幸亏你是真没嫁过去,不然我得哭晕在老家房梁下!” 沈书瑜知道妈妈是在用夸张的方式逗她开心,心里一暖,也没憋着情绪, “妈,大奶奶也不是故意的。就像佳佳说的,大家立场不同,说不上谁对谁错,她最后祝福了我,也希望我一切顺利。” 听见妈妈似乎还想说什么,沈书柔轻声打断, “妈,是时候联系傅行渊了。让他安排私人飞机吧,我去加州…和他领证结婚。” 电话那端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何敏带着哽咽却无比欣慰的声音, “好…好……妈妈这就去说,这就去……” 电话挂断,沈书瑜觉得倍感轻松,起身去洗了个澡。 刚出来就听见手机微信响起。 点开查看。 傅行渊,【书瑜,私人飞机我约好了,在明晚去,其他哪里还需要我帮忙的可以直接和我说。】 沈书瑜点开下面图片,头等舱,后天? 这速度? 真快。 她回复,【谢谢。】 沈书瑜关了手机,感觉有些饿了,便系好浴袍下楼想找点吃的。 刚走到楼梯口,一股浓郁的香味就扑鼻而来。 红烧肉! 张姨总是记得她只爱吃纯瘦的。 心里那块关于大奶奶的石头终于落地,也确定了要离开,不再纠缠于贺淮旭和陈雅之间,她忽然觉得格外轻松,胃口也开了,忍不住开心地喊道, “张姨!” “哎!” 张姨从厨房探出头,脸上带着笑, “我一回来就用高压锅炖上了,刚好出锅,快来尝尝!” 沈书瑜开心地点点头,坐下来满足地吃了两大碗。 饭后她正看着电视,就见齐明推门进来。一见她,齐明下意识想把手里提着的东西藏到身后。 沈书瑜只当没看见。 都要走了,有些人有些事,你不提,他不说,各自安好。 可齐明却主动开口,语气有些匆忙, “沈小姐,贺总正在回来的路上。这些……这些是今天在商场买的东西,是贺总特地给您买的。” 解释完,他就想快步离开。 沈书瑜却忽然放下手中的水杯,声音轻轻的,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面, “齐明,大奶奶没有生病……这件事,你是不是也知道?” 齐明的脚步猛地顿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沈小姐……都知道了? 可贺总这么做,初衷是为了挽回当时铁了心要离开、甚至要去和别人结婚的沈小姐啊? 这个出发点……似乎并没有错? 他刚想开口解释,沈书瑜却已经站起身,径直朝外走去。 她一路来到林医生的办公室门外。 “咚咚咚。” 她抬手叩响了门。 “请进。” 里面传来林医生的声音。 沈书瑜推开门,目光直直地看向他, “林医生,请您再回答我一次,大奶奶到底有没有生病?” 林医生看着她的眼睛,沉默片刻,最终选择了坦诚, “没有。” “那是你上次说大奶奶病重?” “贺总安排的。” 沈书瑜轻轻笑了一声,缓缓关上了门。 她转身时正好对上贺淮旭。 第48章 这七年,就当是做错了题 沈书瑜站在庭院中,望着大门外的贺淮旭。 男人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装,站在路灯昏黄的光晕下,棱角分明的侧脸依旧俊朗得令人心动。 现在已经快晚上十点了吧。 她的男朋友,在七夕这天,去陪他的前任还是那个身份尴尬、不顾人言的“弟妹”。 陪到这个时间? 而对她这个正牌女友,却只剩下百般的谎言和算计。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不知是夜色太朦胧,还是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忽然有些看不清眼前这个她爱了整整七年的男人。 从发现自己是替身的震惊,到他一次次隐瞒与陈雅的私下约会,再到如今明目张胆的偏袒,甚至不惜用大奶奶的“病情”来编织骗局…… 她看不清,也辨不明了。 大奶奶说,不知道贺淮旭为什么要这样做。 其实她心里清楚得很。 不过是想多留她在身边,当一个心甘情愿的“恋爱脑小丑”罢了。 少了她,他和陈雅之间那些隐秘的乐趣,谁来提供?他们那层不便公开的关系,又由谁来充当挡箭牌? 大奶奶还让她亲自去问? 何必呢?不过是自取其辱。 反正后天她就要离开。 这七年,就当是答错了一道漫长的人生选择题。 沈书瑜没有说话,径直转身走回了客厅。 身后,贺淮旭的眉头轻轻蹙起。 他其实早就到家了,却一直坐在车里,心里憋着一股劲。 明明沈书瑜就是他的女朋友,是想要嫁给他的人。 可见到他跟别的女人在一起,她怎么就一点不生气? 连陈雅手上戴着那枚本该属于她的戒指,她也无动于衷? 他烦躁地上网搜索,得到的答案却是, “不在意就是不喜欢,不喜欢才会情绪稳定”。 越看越心烦,他干脆把手机扔到一边。 静下心来想想,或许也怪他自己。 从来不爱解释,如果当时多解释一句,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样? 想到这,他俯身捡起手机,下意识地滑动屏幕。 一条视频跳了出来: 【先低头的人不一定错了,但一定是更珍惜这段感情的人。别做让自己后悔的事。】 这句话戳中了他的心事。 他推门下车,正好看见她从林医生的办公室走出来,小脸苍白。 他心里一紧,正要上前,却见她明明看见了自己,竟连一声招呼都不打,转身就走? 他提着特意为她订做的蛋糕,快步追上她,语气有些生硬的找补, “书瑜,路边蛋糕店打折,不买就浪费了……顺手买的。” “我不爱吃,你吃吧。”沈书瑜脚步未停。 她余光看到蛋糕盒,是“馨馨圆”的。 这家店平日里连买个 cupcake都要提前预约,更何况是这样一个精致的节日蛋糕?根本不可能打折清仓。 大概又是买了想讨好陈雅,对方不要,才拿来“借花献佛”的吧? 若不是早已看透他满嘴谎言,她或许真的会沉溺于这片刻的温柔。 没有哪个女孩子,在七夕这天不期待一份礼物。 可她早已知道了真相。 期待只会更疼。 她没有停下脚步,推开客厅门,拿起手机就准备上楼回客房。 贺淮旭攥着蛋糕袋子的手微微一僵。 他上前两步,将蛋糕放在茶几上,盯着她决绝的背影,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受伤,可说出口的话却依旧又冷又硬, “今天七夕,你作为女朋友,就这个态度?” 语调冰冷,字字诛心。 沈书瑜只觉得心脏最柔软的地方又被狠狠刺穿,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这个“女朋友”,还需要有什么态度? 隐忍的还不够吗? 难道要她坐在他和陈雅身边,笑着看他们恩爱才算态度好吗? 真是太讽刺了。 她脚步踉跄了一下,死死抓住身边的扶手才勉强站稳,艰难地抬脚,一步一步慢慢往上挪。 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他看见自己的狼狈和软弱。 贺淮旭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自己已经放下身段了,为什么她还是这样冷漠? 上官宴霖那几句“你女朋友要跟别人结婚了”的话,像魔咒一样再次缠绕上来,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忽然大步冲上前,在沈书瑜即将关上客房门的瞬间,一把用力拉住了她的手腕,强行将她转过来,迫使她直视自己的眼睛。 “你到底在闹什么?” 他声音低沉,带着压抑的不解和烦躁。 “我闹?” 沈书瑜平静地迎上他的目光,重复了一遍,仿佛听到了什么荒谬的笑话,“你说我在闹?” 说完,她悲凉地笑了笑,眼眶迅速泛红。 她还不够隐忍吗后天就要彻底离开了,他还要跑来指责她在闹? 是因为陈雅不陪他过七夕,所以他才把气撒到她身上吗? 她吸了吸鼻子,轻声道,“淮旭,你也知道今天是七夕?” 沈书瑜忽然不想再忍了。 “你明明答应陪我过七夕,结果呢?留我一个人在活动现场,承受所有人的指指点点和难堪!我甚至还傻傻地期待你会出现……可你呢?你陪着陈雅在买咖啡!” 贺淮旭急忙解释, “不是!我早就到商场了,是陈雅非要买咖啡,我让她帮我留意你到了没有,她说你没来!” “是吗?” 沈书瑜攥紧手指,指甲掐进掌心的淤青,疼痛钻心,“那我怎么记得,张姨给你打电话时,你亲口说还在开会,没空过来?” 贺淮旭顿时语塞。 沈书瑜嘴角扯出一抹讥讽, “那她手指上那枚戒指呢?你可别又说,是她戴上去就摘不下来了?” 贺淮旭迟疑了一下,竟真的反问,“你怎么知道?” 他怎么敢……怎么敢这样反问?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被一方发现,就把问题全都推给另一个女人。 归根结底,他永远没错。 她太累了,七年的付出仿佛一场空,只剩下无尽的疲惫和虚无。 她用力挣脱他的束缚,想要躲回房间。 贺淮旭怀中一空,心里莫名一慌,声音不由得拔高, “就因为这些小事,有必要吵成这样吗?” “没必要吵啊,” 沈书瑜站定,没有回头,声音轻得像叹息,“我早就觉得没必要了,是你一直在跟我吵。” 她终于转过身,看着他,“而且,你不是第一次了,贺总。” “我生病那天求你,你说在忙。这次是你主动约我,你却还是用开会当借口。” “贺总,我真的不想再当你和陈雅之间的那个小丑了,求求你,放过我吧。” 她无力地靠在门框上,声音里满是疲惫。 “沈书瑜!” 贺淮旭咬牙,眼底几乎喷出火来,“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会不知道?” 她抬眼,目光里一片沉寂,“我们之间的每一次求婚计划,你都会发给她看。现在你为了和她约会,不断地对我撒谎、隐瞒……” “这些我都忍了,也认了,你还想我怎么样?” “在你眼里,我就是那种满口谎言的人?”他几乎是低吼出来。 “是。” 沈书瑜看着他的眼睛,清晰的、平静地给出了最终答案。 第49章 她都要跟别人结婚了 “你就是不肯信我。” 贺淮旭声音冷硬,带着最后一丝挣扎的质问。 沈书瑜只是摇摇头,脸上写满了无尽的疲惫, “淮旭,你要我相信你,那你解释大奶奶重病的事,你为什么要骗我?你为什么要让奶奶装病?” 贺淮旭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讶异, “你……都知道了?” 沈书瑜静静地看着他,没有否认。 贺淮旭握住她手臂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又紧,最终轻得几乎像一片羽毛。 他想说,是因为害怕。 害怕她真的消失。 他害怕像当年失去父母时那样,再一次被毫无征兆地抛弃。 那些汹涌的、从未示人的恐慌在他心里翻滚、灼烧,几乎要冲破喉咙。 可最终,它们还是被死死地压了回去。 他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痛楚,开口时语气却异常平淡,只是重复着那个问题, “沈书瑜,我再问你最后一遍,在你眼里,我真的就只是一个满嘴谎言的人?” “就连今天我所有的解释,你也依然觉得…p全是谎话?” 沈书瑜听着他的话,只觉得心口像被钝刀一下下地割着,淌着血,却看不见伤口。 不是她不愿意相信,而是他一件又一件的欺骗编织成网,早已让她无从信起。 七年了…… 或许他早就和陈雅有了牵扯,只是她一直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固执地相信他。 她靠着冰冷的墙壁,最终无力地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一声叹息, “是。” 贺淮旭握着她手臂的手猛地一松,无力地垂落下去。 他没有再看她一眼,径直转身,一步步走下了楼。 脚步声在空旷的楼梯间里回荡,沉重而孤寂。 沈书瑜所有的力气,仿佛都在贺淮旭踏下最后一阶台阶时,被彻底抽空。 她双腿一软,整个人狼狈地跌坐在冰冷的地面上。 她用力抱紧自己,死死捂住嘴唇,可滚烫的泪水还是失控地涌出,一滴滴砸落在地板上,晕开深色的痕迹。 心口疼得快要窒息。 她的七年。 她倾注了所有真心和期待的七年。 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不堪的模样? 楼下,贺淮旭走下最后一级台阶,却像被钉在原地般一动不动。 放好东西匆匆赶来的齐明被贺淮旭一动不动的样子吓了一跳, 连忙上前,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不对劲。 贺总这失魂落魄的样子,活像是失恋了。可不对啊! 贺总今天特意清了蛋糕店,赶走了所有人,只留下师傅手把手教他做蛋糕。 天知道,最近沈小姐心不在焉,所有工作几乎都是贺总一个人扛下来的,忙得连轴转,却硬是挤出了这半天时间做蛋糕。 这样精心准备的七夕礼物,都哄不好沈小姐了吗? 放在平时,贺总只要肯稍微说句软话,沈小姐就能开心好久。 不对劲! 齐明试探着开口, “贺总?发生什么事了?要不…我帮您上去问问沈小姐?” 他说着就要往楼上走。 “站住!” 贺淮旭冷冰冰的声音喝止了他,“去干什么?反正她也不信我,我还去自讨没趣做什么?” “走!” 齐明从这句话里立刻嗅出了关键。 不是礼物的问题,是信任出了问题! 看来沈小姐刚才已经问过了大奶奶装病的事。 天地良心,贺总完全是因为害怕沈小姐离开,才出此下策的啊! 可依贺总这性子,他绝对打死也不会说出口的。 贺淮旭说完,抬脚就往外走。 齐明急得不行。 七夕的误会还没解开,又叠加上大奶奶装病的事。 贺总要是再不解释,就真的要把沈小姐越推越远了! 他刚想开口说“我去帮您解释”,沈书瑜的声音却从楼梯尽头传来, “淮旭,你要去哪?” “我说的都是谎话,你也不信。我还留在这里做什么?”贺淮旭没有回头,声音凉得刺骨。 沈书瑜的手指死死抠住扶手,忽然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多余又可笑。 她还在期待什么? 期待他能给出一个真正的解释? 可她忘了,自己只是个“替身”而已。配角哪有资格加戏? 他肯定是去找陈雅了。 不然,他们之间怎么会吵成这样? 其实她并不是多么在乎他说谎,她在乎的是他的态度。 明明可以解释清楚的事,他却永远选择沉默。 也好。 不知道他去向,就不会心疼;不再听谎言,就不会因真相被揭开而痛苦。 现在的疼,好过将来的疼。 早点疼,才能早点戒断。 “好,”她听见自己异常平静的声音,“那你就当我没问过。” 说完,她转身回了客房,轻轻关上门。 在门合上的瞬间,楼下传来了齐明焦急的声音, “贺总!您慢点!天黑,小心摔着!” 他还是走了。 沈书瑜独自坐在床边,目光空洞地望着桌上那只只剩下半个瓶身的瓷瓶。 眼泪无声地顺着脸颊滑落,滴在手背上,冰凉一片。 沈书瑜被无边的黑暗紧紧包裹,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恐惧感又一次汹涌而来,将她彻底淹没。 她蜷缩起来,把整个人深深埋进厚重的被子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枕边的手机突然响起一声微信提示音,微弱的光亮在黑暗中突兀地亮起。 微光,瞬间驱散了一小片黑暗,也暂时压下了她心头的恐惧。 她立刻循着光亮摸到手机,先是打开了手电筒,随后“啪”的一声,按亮了房间里所有的灯。 光明倾泻而下,她才稍稍缓过气,看向手机。 是李佳佳发来的消息: 【书瑜,什么情况?贺淮旭怎么会和陈雅在一起过七夕?】 【我跟上官宴霖在酒吧喝酒,门口撞见了他们。】 【图片】 沈书瑜点开图片。 照片里,贺淮旭穿着的正是刚才那身西装,他正微微低头,神情温柔地看着陈雅,似乎在专注地听她说着什么。 那副模样,与方才在她面前冰冷对峙的男人判若两人。 而此时,照片之外的现场。 就在李佳佳按下快门的下一秒,贺淮旭的脸色骤然冷淡下来,拉开了些许距离, “阿雅,不早了,早点回家。我是来找上官的。” 陈雅眼里闪过明显的失望, “好吧…我还以为淮旭哥是特意来找我过七夕的呢。” “行了,我先进去了。” 贺淮旭又后退一步,彻底拉开了两人的身体距离,语气疏离。 说完,他大步走进酒吧。 一进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不远处的李佳佳,脚步立刻顿住。 上官宴霖瞬间明白过来。 他今天好不容易把李佳佳约出来过七夕,结果贺淮旭突然发短信问他在哪?还特意嘱咐不准告诉李佳佳。 他就猜到八成是和沈书瑜有关。 一边是兄弟,一边是他等了这么久才肯出来的李佳佳,他哪个都舍不得放,于是赌了一把,觉得夫妻吵架都是床头吵床尾和,就把和李佳佳约会的酒吧告诉了贺淮旭。 没想到贺淮旭竟然来了? 吵这么大? 他一脸愧疚地对李佳佳说, “佳佳,我和淮旭有点私事要谈,我让助理先送你去逛逛?” 李佳佳看着两人鬼鬼祟祟的样子,再想到沈书瑜还为贺家操心,火气一下就上来了。 她高跟鞋“哒”地一跺,站起身, “不必了!你不赶我,我自己也会走。你们这些渣男,我一眼都不想多看!”说完扭头就走。 上官宴霖心疼得要命,起身就想追出去。 贺淮旭却没理会这边的动静,自顾自坐下,猛地灌了几杯酒。 酒意上涌,他盯着晃动的酒杯,喃喃自语,“为什么就是不肯信我呢…”“只要她再多问一句…我就能解释清楚的…” 上官宴霖被李佳佳骂了回来,正好听到好友这句话,没好气地回道, “她都要跟别人结婚了,怎么可能还在乎你的解释?” 第50章 沈书瑜坐上飞机离开 上官宴霖只敢在心里大声咆哮这句话。 他才不会告诉贺淮旭真相。 谁让贺淮旭搅黄了他好不容易盼来的约会? 他不好过,贺淮旭也别想好过。 想到这,他心里也泛起苦水,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李佳佳已经把他拉黑了。 他越想越气,抓起桌上的烈酒就往贺淮旭嘴里灌。 第二天一早,航空公司发来了私人飞机的登机口信息。 沈书瑜刚看完短信,妈妈何敏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电话那头的声音掩不住喜悦, “书瑜,今晚的飞机,行李一会儿来拿?陪陪爸妈,晚上再走?” 沈书瑜应了一声。 傅行渊体贴她倒时差,特意按她的作息安排了夜间时间起飞。 但她记得爸妈也在同行名单上? “妈,你和爸不一起走吗?” 何敏顿了顿。 她当然想亲眼见证女儿出嫁,但她和丈夫都看得出,贺淮旭心里有书瑜,只是自己不肯承认。 所以他们怕贺淮旭知道书瑜要去嫁人后会去机场阻拦,反而误事,不如留下来周旋。 想到这里,她语气坚定起来, “当然想陪你,但正好有亲戚来A市办事,你爸最禁不住亲戚求帮忙了。” 这时电话那头传来沈阳的声音,“书瑜,晚上机场见,我们给你送行李。” “好,爸。” 挂了电话,沈书瑜说不出高兴,也说不出难过。 真到了要走的时刻,她心里没有预期中的解脱,反而泛起阵阵不舍。 她摇摇头甩开情绪。 路过主卧时,她鬼使神差地推开房门。 黑白灰的色调压抑沉闷,床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他一夜未归。 沈书瑜心头那点不舍顿时淡去。 贺淮旭昨晚大概是在陈雅那里吧。 她轻轻关上门,如同关上这七年。 她的来去,似乎从未在他世界里激起过一丝涟漪。 她来到一楼,眼尖的张姨立刻瞧见了她,热情地招呼道, “沈小姐,我做了你最爱吃的西南川菜!” 沈书瑜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辛辣的香气,仿佛不好的情绪也随之被驱散了些许。 张姨知道她不开心时尤其爱吃辣,因为辣能让成年人体面流泪。 她快步走到餐桌前,发现除了几道鲜辣的川菜,还摆满了她喜欢的其他菜肴:白斩鸡、卤肉、还有清爽的凉拌菜。 她不由得有些感动,鼻尖微酸, “张姨,你真好……这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吃了,以后可能再也吃不到了。” 张姨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小心翼翼地问,“沈小姐……还是要走吗?” “不只是走,”沈书瑜拿起一只肥嫩的大鸡腿,努力扬起笑容,眼底却泛起泪光, “是去嫁人。张姨你看,这鸡腿好大啊。” 张姨抬手悄悄抹了抹眼角。 嫁人好,七年了,贺总不娶,耗下去浪费的是沈小姐的青春。 她轻声道,“喜欢就多吃点。要是早知道你是出嫁,我说什么也得再多做几道!出门饭得吃饱,这样去了婆家才不愁吃穿。” 沈书瑜眨了眨眼,忽然转身上前紧紧抱了抱张姨,低声道, “谢谢,张姨。” 饭后,她帮着张姨收拾时,无意间发现冰箱里塞满了高级的法餐食材和进口调料,几乎占了一半空间。 是她为贺淮旭准备的,等她嫁去加州,陈雅嫁进来也不会下厨,与其浪费,不如趁今天全做了。 就当是……她留给贺淮旭最后的告别。 她也想把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清扫干净,得体地退场,免得陈雅住进来看到这些,又和他吵架。 他工作已经够忙了,回家该好好休息,不该再为这些琐事烦恼。 “张姨,”她挽起袖子,“帮帮我,我想把冰箱里这些食材都做了。” 张姨有些犹豫, “沈小姐,这些解冻、腌制再烤制,没几个小时下不来,会不会耽误你的航班?” “来得及的,” 沈书瑜摇摇头,“我不想这些东西白白浪费,也不想被陈雅看见,平白惹他们争执。” 张姨闻言,眼里满是心疼。 这么好的沈小姐,贺总为什么偏偏不懂得珍惜? 沈书瑜一刻未停地忙碌起来:腌肉、调味、烤制……每一个步骤都一丝不苟。 全部忙完,天色已然擦黑。 她匆匆告别张姨,出门打滴滴车赶往机场。 沈书瑜离开不过几分钟。 张姨刚按她的嘱咐,将她留下的一次性洗漱用品丢掉后。 正在客厅仔细摆盘那些精致的法餐时,忽然闻到一股浓烈的酒气从门口传来。 她一抬头,就看见了略显狼狈的贺淮旭。 贺总一向最注重仪表,可今天,衬衫扣子错位了两颗,下巴也冒出了青黑的胡茬,整个人透着一股罕见的颓唐。 贺淮旭踏入房内,鼻尖忽然萦绕着一股久违的、熟悉的法餐香气。 这是…沈书瑜在给他台阶下? 是在用这种方式向他道歉? 她终于明白该管管他,终于相信他没有骗她了? 心头那股无明火瞬间消散了大半。 但他还是有些不确信,抬眼看向张姨,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张姨,这法餐…是书瑜做的?” 张姨怕自己发红的眼眶暴露情绪,始终低垂着头,低声应道,“是的,贺总。” 贺淮旭整个人像是瞬间被注入了活力,萎靡的神色一扫而空。 他从容地走到餐桌旁,刚要坐下品尝,却忽然想起沈书瑜还没到场呢。 他扬声喊了句,“书瑜?” 无人应答。 他特意上楼,走到客卧门口,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难得的温和,“书瑜,我来了。” 里面依旧寂静无声。 他推开门。 房间干净整洁,没有丝毫有人住过的痕迹。 就连生活用品也没有? 一股强烈的不安猛地攫住了他。 他开始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房间里四处寻找,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喃喃自语, “书瑜…你别吓我,你丢下我了?” “怎么可能?你怎么会丢下我…” 他仿佛看不见周围佣人投来的目光,一遍遍地在各个角落反复搜寻。 “是不是回爸妈那儿了,我打电话问问。” 手指哆嗦,解锁都无法打开。 张姨实在看不下去,出声叫住了他, “贺总。” 第51章 想看他为情所困 夜晚的机场,国际出发大厅依然人流如织。异地分别的情侣、送行的家人朋友、久别重逢的拥抱与泪水,交织成一片喧闹而伤感的背景。 何敏紧紧握着沈书瑜的手,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书瑜,到了那边第一时间给妈打电话。傅家条件是好,但你也要多留心…豪门之间,利益往往比感情更重要。” 何敏虽不懂具体门道,但也看过不少短剧,知道豪门深似海,难得圆满 沈书瑜红着眼眶点头。 沈阳笨拙地从口袋里掏出一根精致的红色中国结,塞进女儿手里, “书瑜,要不是为了等老家亲戚捎来这个,爸今天也不会错过陪你…让它保佑你一切顺利,平平安安,从头开始。” “从头开始。”沈书瑜哽咽着重复。 “好了,快进去吧,” 沈阳拍了拍她的肩,“虽然坐私人飞机省事,但安检、海关这些流程还是得走。” 沈书瑜深深望了爸妈一眼,声音沙哑:“爸,妈,等我安顿好就来接你们。” 通过海关和安检,沈书瑜来到了VIP候机室。刚坐下,手机突然弹出一条新闻推送: 【贺氏集团前任掌舵人林闽琳女士于昨日下午抢救无效逝世,葬礼于明日举行。】 大奶奶与世长辞? 沈书瑜指尖一滞。 贺淮旭发现她离开了? 吃完那顿法餐后想起她的好,于是又拿大奶奶的健康当借口骗她回去? 她不会再上当了。 昨天下午她才亲眼见过大奶奶,老人神色平和地在阳光下休息,根本不像健康有恙的样子。 她划掉新闻,正要关屏,却看到金管家发来的一条视频消息,封面是大奶奶的自拍影像。 她刚要点开,广播恰好响起,通知她可以登机了。 这架私人飞机只载她一位乘客,她只好暂时收起手机,跟随空姐的引导登上飞机。 一切准备就绪,她想起那个未看的视频,刚要拿出手机,空姐便温柔提醒, “沈小姐,机上提供网络服务,但为了起降安全,请您暂时切换至飞行模式,进入巡航后即可连接。” 沈书瑜乖巧应道,“好的。” 待飞机平稳进入巡航高度,重新连上网络,已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她立刻点开了金管家发来的视频。 熟悉的嗓音从听筒传出,却显得异常吃力,仿佛已油尽灯枯。 画面中的大奶奶面色苍白得可怕,身后还站着两名医护人员。 沈书瑜的心猛地一沉,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一股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她。 她慌忙按下暂停键,深吸了几口气,努力安慰自己: 那些医护人员只是日常照料大奶奶的,没事的。 待心情稍定,她才颤抖着指尖,继续按下了播放键。 画面中,大奶奶虚弱地靠在枕头上,声音缓慢而吃力, “小书瑜,当你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应该已经在飞往加州的飞机上了吧?奶奶可能看不到你结婚了,真是遗憾啊。” “大奶奶有钱,打了几百万一针的续命针,硬是撑了几天…但好像没用了。这些外国医生嘀咕,说今天可能就是最后时刻了。我也感觉到了…浑身都疼啊。” “砰!” 沈书瑜手中的手机猛地滑落。 她喃喃自语,“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昨天见的时候明明还好好的…” 她手忙脚乱地捡起手机,颤抖着继续播放。 “人快要死了,就开始胡言乱语,都不知道该挑什么重点说了,小书瑜,你别难过,最后这段日子有你陪着,大奶奶已经很开心了。” 沈书瑜猛地按下暂停,拼命摇头, “大奶奶,您答应过要看着我出嫁,还要抱重孙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 心口传来阵阵尖锐的疼痛,她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始终疼爱她、庇护她的大奶奶,就这样不在了? 她甚至怀疑是飞机上的网络出了问题,错播了别人的视频。 可这架私人飞机上,只有她一人在联网。 继续播放。 视频里,大奶奶的声音继续传来,愈发轻柔, “小书瑜,我知道你这七年受了很多委屈。因为淮旭的性格,你包容了太多,也吃了太多苦。都怪我。晚年丧子,丧夫,还要应付族里的明争暗斗。我没有时间,也没有能力好好照顾贺淮旭。从孤儿院出来后,他就变了,变得害怕信任任何人,害怕打扰任何人。” “陈雅就是发现了他的这个弱点,才趁虚而入,而他又是个认死理的孩子。” “但我发现,他在你身边时,情绪会变得稳定,越来越像个有血有肉的人,会哭会笑…到时候他发现你嫁人了,那表情一定很精彩。你一定要拍下来,烧给大奶奶看看,大奶奶想看他为情所困的模样……” 沈书瑜红着眼眶,心疼地望着屏幕里气息奄奄的老人。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怎么止都止不住。 大奶奶的声音忽然低了下去,“小书瑜,你是不是也在怨奶奶,帮着淮旭撒谎骗了你?” 沈书瑜捂住嘴,泪水汹涌而出,疯狂地摇头。她怎么会怨大奶奶? 她明白老人的苦心。 这一切都是出于爱,而且最后,大奶奶洒脱地放她走了,没有为难, 大奶奶缓缓道出真相, “其实当时我也呵斥过淮旭,不该这样骗你…但那时我的身体已经很差很差了。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两边都瞒着…既瞒住了我敏感的孙子,也留住了我认可的孙媳,圆了奶奶最后一个念想。” 沈书瑜泪流满面。 她昨天之所以义无反顾地离开,就是因为知道,即便她走了,贺淮旭或许不会留恋,但七年的占有突然消失,偶尔的疼痛是必然的。贺淮旭的脾气肯定会闹,但她相信大奶奶会帮她周全。 果然大奶奶替她考虑。 而她呢?连最后一面都走的绝情。 “大奶奶本来想的是,你走了,我会压着淮旭,绝不让他去找你麻烦,没想到,我撑不住了。”“反倒是我…想求你陪在他身边,帮他度过这最难的关头,只需要七天…可以吗,小书瑜?” 沈书瑜愣住了。 七天? 还有这个必要吗? 还没等她理清思绪,屏幕中的大奶奶突然重重向后倒去! 画面顿时陷入混乱,医护人员冲进来抢救,贺家佣人挤满房间。 最后,是赵医生一声沉重的叹息,“抢救无效。” 视频戛然而止。 手机再次从手中滑落。 沈书瑜呆呆地坐在那里,像一尊失去灵魂的木偶,一动不动。 手臂无力地垂着,全身僵硬,连眼皮都忘了眨,只有眼泪不停地流淌。 空姐察觉异常,关切地递上纸巾。 却见沈书瑜突然站起身,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用尽全力的表情。 第52章 飞机降落 “不要…大奶奶您别死。” 沈书瑜抱着头蹲下身,眼泪大颗大颗地砸落在地毯上。 她忽然又猛地站起来,疯狂地拉住空姐的手,声音颤抖得几乎语无伦次, “求求你,让我回去!我要去看大奶奶。” 想起大奶奶临终前还在为她考虑,给她嫁妆,待她如亲生孙女一般疼爱,而自己却做了什么? 她竟然就这样离开了! 沈书瑜,你自诩从不辜负任何人,可这一次,你大错特错! 她不仅没能回报老人的恩情,还让她带着遗憾离去。 而她只是一个被疼爱了七年的外人,尚且痛彻心扉,贺淮旭作为亲孙子,该如何承受? 想到他那些极端的情绪和偏执的性格,沈书瑜害怕得浑身发冷。 他会不会做出伤害自己的事? 她颤抖着手摸索手机,一遍遍拨打贺淮旭的电话,一个、两个、三个……全部无法接通。微信连发了十几条消息,也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回音。 无数可怕的画面在她脑中闪过,手机再次从掌心滑落。 她又伤心又害怕,慌乱地抓住空姐, “停飞!我要回国!现在就要回去!” 空姐保持专业素养,温和询问,“沈小姐,这是傅少的意思吗?” “对…傅行渊…我要打电话给傅行渊……” 沈书瑜慌忙转身去捡手机,却因为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没拿稳。 最后还是空姐帮她拾起,轻声安抚, “沈小姐,您先冷静,船到桥头自然直。” 沈书瑜指尖颤抖着找到傅行渊的微信,拨通了语音电话。 电话几乎被秒接。 “书瑜?怎么了?”傅行渊温柔的嗓音从听筒传来。 沈书瑜像抓住救命稻草般哭出声, “行渊…能不能让飞机…掉头回去?” 傅行渊立刻听出她的哭声,语气紧张起来,“发生什么事了?慢慢说,告诉我。” “贺淮旭的奶奶…去世了…”沈书瑜泣不成声,“我想回去…送她…” “我刚看到新闻了,” 傅行渊轻声安慰,“她最后的时间是你陪着的,我想她走的时候是欣慰的。” “送完大奶奶就快回来。 沈书瑜死死咬住下唇,泪水汹涌,“嗯。” 不,大奶奶并不欣慰。 她让老人带着遗憾离开,甚至连她最后的请求都没有当场答应。 她必须回去送最后一程,也必须回去看看贺淮旭。 她真的很担心他。 傅行渊的声音再次传来,沉稳而包容, “我已经通知机长了,但紧急返航需要申请航线、消耗燃油后才能降落,最少需要五个小时。可以等吗?” “谢谢。”沈书瑜喉咙哽咽,千言万语最终只化作一句轻轻的,“对不起。” 傅行渊反而笑了 ,“有什么对不起的?大奶奶照顾了你七年,你回去尽孝是应该的。傅家和贺家是世交,你去了也代表我去了。”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温和, “而且贺淮旭那个脾气…有你在,或许能帮上忙。朋友之间互相帮忙是应该的。我会永远等你。” 挂了电话,沈书瑜瘫坐在椅子上,反反复复点开那个视频。 听到大奶奶回忆往事,她默默流泪;看到老人被医生宣布抢救无效时,她再次崩溃。 哭累了,她怔怔地望着舷窗外云层尽头的落日,再低头看向屏幕上那几十条发给贺淮旭却无人回复的消息,轻轻喃喃: “贺淮旭……你到底怎么样了?” 五小时后,飞机降落。 天刚蒙蒙亮,沈书瑜将行李寄存在机场,等爸妈来取,随后打开手机看消息。 可贺家没有一个人回复她的消息。 她只能按照新闻上的地址,匆匆赶往葬礼现场。 现场里里外外围满了新闻记者和人群。 沈书瑜红着眼眶,忍着推挤,好不容易才钻到最前方。 “您好,我是来送大奶奶最后一程的。”她低声对保安说。 保安是新来的,只认二奶奶提供的名单,瞥了她一眼就不耐烦地挥手, “一边去!贺家的葬礼是你能随便进的?自家人的白事,外人别瞎掺和。” 沈书瑜正要解释,身后忽然传来陈雅的声音,“沈书瑜?好巧,你也被拦下来了?” 沈书瑜心事沉重,没心情理会她,只淡淡回了一句, “是啊,离了婚的弟妹。” 她想绕开陈雅,不想纠缠,可前后左右都是人,她根本挪不动步,只能被迫站在陈雅前面。 “哎呀,” 陈雅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钻进她耳朵, “想当初我和淮旭在一起的时候,外地一只蚂蚁都知道我是他女朋友。怎么到了你这,连保安都给你脸色看?” 沈书瑜手指猛地攥紧。 任何一个现任听到男友和前任的往事,都不可能完全冷静。 但她不能发作,今天是奶奶的葬礼,她不能闹。 她强作平静,反问,“蚂蚁都知道?那你怎么也进不去?” 稍顿了顿,她轻声继续,“哦,想必是知道自己倒霉。你现在进去,大家怕是都会说是你克死了大奶奶。” 语气平稳,却字字扎心。 陈雅顿时火冒三丈,却忽然娇滴滴一笑, “哎呀,你们怎么连情头都不是呀?我当时刚在一起第一天,淮旭哥就主动换上了情侣头像,朋友圈背景也是我~”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 沈书瑜鼻尖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刚在一起时她就发现了,他的头像和背景都是陈雅。 她没闹,也没问。直到一年后,他才自己悄悄换掉。 主动的才是爱。 她一直都知道。 “我们之间……还有很多这样的回忆呢,”陈雅轻笑, “都是年少的见证呀。而你,沈书瑜,有什么?不过是个替身,像地沟里的老鼠,永远见不得光。连分手都像无声的流产……你的疼,淮旭哥根本感觉不到吧?” 沈书瑜本就心力交瘁,一夜未眠,飞机颠簸更加重了心口的刺痛。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站不住。 他的青春、他的年少都是别人的。 她陪伴的未来,也没留下任何印记。 这些她早就知道,也痛苦过。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好好送大奶奶最后一程才是正事。 她轻轻吐出一口气,扭头看向陈雅,“那又怎样?朋友圈背景可以删,情头可以换。而你,一辈子都是我们的弟妹。” 陈雅捂嘴冷笑,“是吗?你要跟我赌一把吗?” 第53章 你不要我了,奶奶也不要我了 陈雅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十足的笃定:“贺淮旭的性格你也清楚,他根本承受不住大奶奶离世的打击。 我们来赌一把。 现在他最需要的,究竟是你的安慰,还是我的?” 她甚至轻笑一声,语气里尽是得意, “我猜是我。昨晚他可一直在我这儿,求我安慰他呢。” 沈书瑜刚刚提起的心绪一下子散得干干净净。 她在万米高空上给他发了无数条消息,双手合十祈祷他不要做傻事。 她担心到甚至让傅行渊停了私人飞机赶回来。 可结果呢? 他在和陈雅聊天,求安慰。 这场赌局,她怎么可能赢? 奶奶的死、男友的背叛,所有疲惫一瞬间涌上心头,撕扯得她生疼。 “我给他发消息了,他马上出来。”陈雅的声音像冰冷的蛇缠绕而上,沈书瑜无处可躲。 她抬眸,果然看见一身黑衣的贺淮旭匆匆走来,眉目间凝着化不开的冷峻。 只是在目光触及沈书瑜的那一瞬,那层冰霜似乎稍稍融化,隐约透出些许柔软。 可他走到门口,却先示意保安放陈雅进去。 陈雅眼里顿时写满胜利的得意,路过她身边时小声道, “大嫂,你又输了。你刚才不说话…是不是还在偷偷期待?期待他会选你、更在乎你?” “可他心里只有我。” 沈书瑜垂下眼,将泛红的眼眶藏进阴影里。 她本就是个外人,能在外送大奶奶一程已经足够,又怎敢高估自己在贺淮旭心中的分量? 可她终究还是高估了,高估了他需要她的安慰和陪伴。 然而下一秒,她却听见贺淮旭疏冷的声音响起, “阿雅,你先回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贺家长辈都在,没人想见到你。” 说完,他转头示意保安放行,看向沈书瑜,“书瑜,跟我进去吧,去见大奶奶最后一面。” 沈书瑜蓦地一怔,泪水霎时止住,心底悄悄漫起一丝暖意。 他需要她。 她抬步经过陈雅身边时,几不可闻地轻哼一声。 贺淮旭的反应像一记耳光狠狠抽在陈雅脸上。 可她仍不死心,低下头软声哀求,“大嫂…我知道贺家人都不喜欢我,可我是真心想送大奶奶一程,她生前…待我不薄。” 沈书瑜脚步一顿,看着陈雅故作柔弱的样子,终于不再留情, “你也知道大奶奶曾为你耗费心血?那你最该做的是感激,然后离开!而不是让她的离别再染上晦气!” 压抑了一夜的情绪终于裂开一道缝隙。 沈书瑜一直隐忍,是不愿奶奶的葬礼失了庄重,可她更不容许陈雅玷污这份肃穆、耽误大奶奶往生。 这番话说得直白至极,贺家众人向来拐弯抹角,从没人像她这般直言不讳。 不等陈雅反应,沈书瑜已转向保安,“贺总说了,请把她带出去。” 保安迟疑地看向贺淮旭。陈雅难以置信地望着他,泪眼盈盈,“淮旭哥……我有什么错?” “你的存在就是错。”沈书瑜声音冰冷,“保安,请她离开。” 这是她第一次对外如此强势。 连陈雅都愣住了——在她印象里,沈书瑜从来温柔顺从。 贺淮亦也怔住了,他心口仍堵着滔天的痛楚,无暇顾及这些纷争。 待陈雅被带离,他一把拉住沈书瑜的手,将她带进灵堂旁一间未开灯的昏暗房间。 门一关,黑暗笼罩而下。 沈书瑜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贺淮旭紧紧拥入怀中。 她刚要开口,却听见他压抑至极的、低低的哭声。 颈间传来温热的湿意。 沈书瑜抬手回抱住他颤抖的脊背,听他哽咽道, “书瑜……你去哪儿了……我找遍所有地方,问了爸妈……却突然接到奶奶离世的消息……” “你不要我了……奶奶也不要我了……” 她原以为他的冷漠是已然平静,却没想到全是强撑的压抑。 大奶奶半生心血皆倾注于这个孙子——护他长大,教他经商,为他铺平执掌贺氏的路,直至生命最后一刻都不敢松懈。 她亦师亦友,是贺淮旭生命中最沉默而深厚的爱。 可大奶奶只教会了他如何去爱,却从未教他该如何面对离别。 “都是我的错……我再也不别扭了……我什么都答应……我会乖……我会珍惜……” 黑暗成了贺淮旭最后的保护色,而她的怀抱是他唯一的安全区。 沈书瑜听得眼眶发酸,将他搂得更紧,柔声安慰, “大奶奶永远都在……我也永远都在。我们会一直陪着你。” “真的吗?” 贺淮旭猛地抬起头,泛红的眼睛在昏暗中紧紧望向她,像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沈书瑜咬了咬唇,一时无言。 她终究是要走的,她回来只是来送大奶奶一程的。 及时止损,是对自己的负责;而此刻回来,只是出于对大奶奶最后的爱。 他的问题,她答不上来。 就在这时,齐明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适时打破了这片沉默, “贺总,二奶奶请您过去,仪式快要开始了。” 沉默在黑暗中蔓延了三分钟。 最终,贺淮旭缓缓松开她,转身拉开了门。 光线涌入的刹那,沈书瑜看清了他的侧脸——方才的脆弱已不见踪影,他又恢复了那一丝不苟的冷峻模样。 唯有微红的眼眶,还残留着刚刚示弱的痕迹。 她默默跟在他身后,走向灵堂。 她跪在大奶奶灵前,没有流泪。 因为大奶奶最喜欢看她笑,她不想再违背老人的心意。 恍惚间,仿佛又听见那道慈祥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我们小书瑜最乖啦,大奶奶最喜欢你了。” 她郑重地磕头,起身时目光掠过人群前方的贺淮旭。 仪式一项项进行,大奶奶的棺木缓缓合上,他始终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直到葬礼结束,众人都散去,他才笔直地跪倒在灵前,深深低下头,一言不发。 沈书瑜知道,贺淮旭在后悔,在自责,在赎罪。 他后悔为什么没能早一点察觉奶奶是在装病,后悔为什么还要让奶奶陪他演那一场戏。 她心疼得厉害。 眼看贺家人陆续离开,贺淮旭仍跪在灵堂前一动不动。 她快步走向他,脚步声在空寂的堂中格外清晰。 第54章 贺总出事了! 沈书瑜快步走到贺淮旭身旁,跟着他一同跪下。 不知过了多久,齐明在身后轻声提醒,“贺总,沈小姐,外面天色黑沉,快要下大雨了。” 贺淮旭缓缓抬起头,站起身,随后转身向沈书瑜伸出大手。 “走,书瑜,我们回家。”他声音沙哑低沉。 沈书瑜迅速将手放入他掌心,眼中泛起泪光,语气带着哽咽“好,我们回家。” 她感到他的手攥得极紧,仿佛生怕她松开。 齐明望着两人离去的背影,男人宽厚的肩膀紧紧护着身旁娇小的女子,十指相扣,显得无比般配,天作之合。 七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贺总在外如此主动地牵起沈小姐的手。 似乎不再顾忌洁癖,也不在乎外界目光。 贺总终于不再“爱而不自知”了? 他忽然想到什么,转身对着大奶奶的遗像深深三鞠躬,起身眼含热泪, “大奶奶,多谢您。若不是您当时生病留住了沈小姐,她早已成为傅少的妻子。贺总后知后觉,怕是会悔恨终生。 您的离开让他看清了自己,这或许对他们是最好的结局。 您放心,我一定会尽力促进他们的关系。” 齐明知道这念头有些大逆不道,于是暗自决定:往后要时不时在贺总面前提一提沈小姐曾差点离开的事。 毕竟男人啊,总要失去过才懂珍惜。 “齐明,来开车。”沈书瑜的呼唤将他拉回现实。 “来了。”齐明快步朝外走去。 回到齐富路别墅,贺淮旭径直牵着沈书瑜走进主卧 。门一关上,他整个人便卸下防备,将头埋进她的颈窝。 “书瑜。都是我的错……对不对,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沈书瑜轻拍他的背,“别这么想,大奶奶听到了会走得不安心的。” “真的?”贺淮旭猛地后退,拉开一臂距离,布满血丝的双眼紧紧盯着她,语气像个孩子,“那我不能这么想了……我得让奶奶好好走。” “你太累了,需要休息。”沈书瑜温柔看着他。 “不行,”他摇头,“奶奶走了,她最看重的贺氏不能垮,我要振作” 他抬脚要走,却忽然回头,在她额头轻轻一吻:“你好好休息,晚安。” 沈书瑜挽留的话还卡在喉咙,他已转身离去。 她知道他仍在愧疚,只想用工作麻痹自己。她不能阻拦,但可以陪伴。 她来到客厅,望着书房亮起的灯光,希望他抬头时能第一眼看到自己——不要怕,她在。 连日的奔波与情绪起伏让沈书瑜精疲力尽,独自一人时困意终于袭来。 她靠在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隐约感到半夜有人将她抱起,细心盖好被子,并在她耳边轻声叮嘱。 “小笨蛋,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或许这就是相守的意义——患难与共,彼此支撑。 她安心沉入梦乡。 再醒来已是上午九点。 阳光猛烈地透过窗户,刺得人眼睛发痛。 沈书瑜猛地坐起,环顾四周,一片雪白,亮得刺眼! 等等!这是贺淮旭的主卧?并不是她的客卧。 她怎么会睡错了! 贺淮旭知道啊要生气了,不行快起床。 动作起伏间她伸手摸到了身旁床榻,余温尚存,说明贺淮旭才离开不久。 他默许的? 她又惊又喜,这些天变故太多。 若非大奶奶突然离世,她早已与傅行渊在加州领证结婚,根本不会与贺淮旭同床而眠。 想来真是讽刺。 她正想再躺会儿,张姨敲门道,“沈小姐,您爸妈来了,在楼下等了一小时了。” “什么?”沈书瑜弹射起床,边换衣服边问,“张姨,怎么不早点叫我?” “您爸妈听说您在睡觉,怕打扰您,不让叫。” “知道了。” 她换好衣服匆匆下楼,只见妈妈何敏正在擦眼泪。 沈书瑜心头一紧,“妈?出什么事了?” 何敏看了眼身后的张姨,欲言又止,只顾落泪。 沈书瑜会意, “张姨待我如亲生女儿,我要嫁人的事她也知道,是自己人。” 张姨笑着点头,转身走向院子,留给他们空间。 何敏这才开口, “怎么会这样?我和你爸刚去给大奶奶上坟……她这么好的老人家,怎么说走就走?大奶奶不是都跟你坦白了,是装病吗?” 沈书瑜背脊一弯,叹息, “她早就病了,前段时间装病,既是为了多陪陪贺淮旭,也是想再见见我。” “哎,”沈阳接话,“有钱人还能这般为别人着想,难得。” “书瑜,”何敏犹豫道,“大奶奶走了,你半途返航的心意她也收到了。如今事情已了,你该去追寻自己的幸福了。” “大奶奶希望我陪贺淮旭七天,等他情绪稳定再走。” 沈书瑜没有隐瞒,却也纠结——陈雅仍在,她的陪伴意义何在?七天又能改变什么? 何敏深知女儿性格, “七天改变不了什么。长痛不如短痛,拉扯下去只会伤得更深。你既注定要嫁给傅行渊,不如趁早断了。” 沈书瑜觉得有理,这也正是她心中所想。 她刚要开口,却听门外传来齐明焦急的声音,“沈小姐!贺总出事了!” 沈书瑜疑惑:贺淮旭生病不该找医生吗?为何找她? 齐明已冲到面前,“您快去公司劝劝贺总吧!他熬了两天两夜没合眼,我真怕他撑不住!” “可昨晚他不是休息了?” “贺总怕吵到您,手机静音,打字都摸黑。现在只有您能劝他了,我真怕……”齐明声音发颤。 沈书瑜怔住——原来他表面听劝,心底仍执拗不堪。 她得去劝他。 尽管无法陪伴七天,但眼下危机她实在不忍旁观。 她转头对爸妈道,“爸妈,我去看看就回。” 何敏心疼女儿,“书瑜,妈的话你要放在心上。” “我知道了。” 齐明疑惑,“沈小姐,阿姨说了什么?” 第55章 我想请您帮我主持婚礼 沈书瑜满心担忧着贺淮旭,并未留意到齐明方才的问题。 她加快脚步来到车边,随齐明一路驶至贺氏集团楼下。 贺氏集团大厦矗立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楼高三十层,气势恢宏,令人望而生畏。 这七年来,只因贺淮旭说,他这么能干在家里帮她处理文件就好,以至于这么多年,她几乎都是为他做嫁衣,在家里顶着他的名头,处理工作,本人从未踏足过贺氏集团。 没想到第一次来,竟是在这样的情形下。 实在有些讽刺。 齐明将车径直开至总裁专用电梯前,将电梯卡递给沈书瑜, “沈小姐,您先上30楼。我去给贺总买份热早点,早上买的又冷了,他估计也没吃。” “好,你去吧。” 沈书瑜接过门禁卡,目光落在那个数字“30”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 30层,那是贺淮旭的专属领域,普通员工极少能踏入,就连最重要的会议也只在29层进行。 那里对员工而言,既神秘又可畏——贺淮旭正是在30楼,以铁腕手段肃清了贺氏集团内部尸位素餐的叔伯辈,过程雷厉风行,被私下称为“不流血的清洗”。 电梯飞速直达30层。 门开,黑白灰的冷色调扑面而来,压抑、克制、冷漠。 她透过办公室的玻璃墙,看见了正在伏案工作的贺淮旭。 男人面前五块显示屏全部亮着,他专注的视线快速在不同屏幕间移动,手边待处理的文件堆的像座小山。 桌上的咖啡杯多得数不清。 每隔一段时间,他会极度疲惫地向后仰倒,用修长的手指用力按压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眼下的乌青在冷白灯光下愈发明显。 但不过几秒,他又像是给自己上了发条,猛地坐直,再次扎进无尽的工作中。 沈书瑜看得心疼不已。 她刚想敲门,内线电话却响了。贺淮旭立刻接起,通话大约三分钟。挂了电话,她正要再次上前,电话又响了……如此反复了近十分钟,她竟找不到一丝空隙打断他。 她知道,他是将愧疚全都融进了工作里,想用这种方式告慰大奶奶。 他是在赎罪。 齐明提着早餐回来,见沈书瑜还站在门外,有些疑惑,“沈小姐,您敲门进去就好。” “他这样……持续几天了?”沈书瑜声音里满是心疼。 齐明张了张嘴,想说“从您说他是骗子那天就开始了”,但终究咽了回去。 贺总已经够难受了,他不能再让这位或许能主持贺家大局的沈小姐也陷入情绪低谷。 他没有回答,上前敲了敲门,“贺总,沈小姐来了。” 门内大约静了三分钟,才传来贺淮旭的声音:“进。” 沈书瑜推门而入,随即愣住。 满桌的咖啡杯不见了,堆积如山的文件也消失了,就连男人脸上的疲惫似乎也一扫而空? 奇怪…… 但她没多想,只想快点劝他回去休息。 一旁的齐明却不淡定了。 贺总再累也不可能自己打扫啊!他六位数的年薪是不是要保不住了? 他下意识脱口而出,“贺总!文件呢?咖啡杯呢?您都这么累了怎么能自己收拾?” 迎接他的是贺淮旭冰冷的视线,“滚出去。” “是!” 齐明瞬间意识到失言,立刻退出去,关上了门。 “贺淮旭,现在,立刻,马上回家。这是……命令!” 门一关,沈书瑜就学着贺淮旭平时的语气开口,却说得毫无威慑力,反而有点虚张声势的可爱。 贺淮旭眉头下意识蹙起,像是要反驳,但目光触及她红肿的眼睛和写满担忧的脸,到了嘴边的冷话又咽了回去。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移开视线,生硬地找借口, “电脑没关。” “我走的时候帮你关。” “报告还没回……” “我现在帮你看。” 他沉默片刻,偏过头低声嘟囔,“…烦死了。”却任由沈书瑜拉着胳膊站起来,身体诚实地靠向她。 路过文件堆时他目光一扫,她立刻伸手虚挡他眼睛,“不准看。”他身体一僵,竟真乖乖转开头,耳根微红,闷声道,“…走了。”“…交给你了。” 沈书瑜看着他疲惫的背影,心中的不舍再次涌上心头,还有大奶奶的叮嘱。 看着他这样折磨自己,她做不到不管。 虽然赞同妈妈说的“长痛不如短痛”,但妈妈也忽略了一点——贺淮旭对她那一点点感情,怎能与他和大奶奶的深厚羁绊相比? 所以,不用担心。 她就好好陪这七天。 她给何敏发去短信。 【妈,贺淮旭状态很不好,我答应大奶奶陪他七天,七天后准时离开。麻烦您跟傅行渊说一声。】 沈书瑜放下手机,投入工作中。 另一边。 贺淮旭坐在劳斯莱斯后排,闭着眼安排齐明:“去老宅。” “是。” 车子稳稳停在老宅门口。“在这等我。”贺淮旭下车,想了想又回头对齐明说道。 “是。” 车上休息了十分钟,贺淮旭脸上的疲态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静的精神力。他径直来到三奶奶房前,敲门道, “三奶奶。” 三奶奶打开门,有些意外,“淮旭?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出什么事了?” 贺淮旭手指微微攥紧, “三奶奶,我想完成大奶奶的愿望。” 贺淮旭深吸一口气,“我想请您帮我主持办一场婚礼。” 三奶奶很是意外, “可大奶奶才走?你这么急,不怕贺家那些人戳书瑜的脊梁骨吗?” 她虽也想看两个孩子成婚——这是大嫂晚年最大的心病,但她更得为贺淮旭考虑,也要为沈书瑜考虑。 贺家人不敢说贺淮旭,但肯定会把矛头指向沈书瑜。 贺淮霖冷笑一声,“我完成我奶奶的遗愿,他们也有资格说?谁多说一句,我就收拾谁。” 想到这他下承诺,“再说书瑜有我护着,没事。” “好,”三奶奶听后心下稍安,“但你时间上来得及安排吗?” “没有,”贺淮旭对这一切毫无概念, “……还要领证和办酒席。”三奶奶小心询问。 “是。”贺淮旭想也没想回答。 “那再怎么快,也得七天后。七天后我能帮你安排好。”三奶奶皱眉思索,嘴上嘟囔。 “谢谢三奶奶,到时请您主婚。” “好好好,也算圆了大嫂一桩心愿。” 贺淮旭再次开口, “三奶奶,这件事……希望能请您保密。” “为什么?” “我想给她一个惊喜。” 第56章 为什么这么急? 三奶奶虽答应了贺淮旭,心中却仍觉太过仓促,忍不住追问, “淮旭,为什么这么急?还要领证和婚礼一起办?” 贺淮旭正要离开的背影猛地一顿。 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那天的画面——他提着精心准备的餐食回家,却四处找不到沈书瑜时的心慌意乱; 得知奶奶离世时,那种没有她在身边的彻底崩溃。 那种剜心般的疼痛,甚至超越了对奶奶离世的悲伤。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所有人都说他冷漠、淡然,劝他别让大奶奶走得不安心。 可他知道那股情绪并不是对奶奶的。 他也努力想克制,可心底的酸涩却无声蔓延,不见伤口,却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直到在奶奶灵堂外,他看见被人群挤在角落的沈书瑜。 女人小脸上写满无助与伤痛,那一刻,他高悬的心才猛地坠地。 他将她紧紧拥入怀中,压抑的悲伤才终于决堤。 他这才明白,他不是没有情绪,只是不敢在外人面前流露。唯有在她面前,他才敢卸下所有伪装。 他想了想为什么陈雅不行,唯独沈书瑜可以? 因为这七年,她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了他不可或缺的家人。 这就是他想娶她的原因——他要用最牢固的关系,将这份羁绊永远留住。 可他终究不擅长表达感情,最终只是对三奶奶笑了笑,低声道,“麻烦您了。” —— 另一边,公司里。 沈书瑜一刻不停地忙碌着, “处理成堆的公文、批复业务部门的需求、协调行政部门上报的纠纷、梳理人事部反映的员工问题……她熟练地逐一核实、处理。 她一个出身普通的女孩,为何会精通这些? 当年贺淮旭初接手贺氏时,大奶奶认为他难以服众,用了激将法,直接把他丢进了关系最盘根错节的行政部“历练”。 那里有个说法:干得好没人夸,干得不好第一个背锅。 她看不下去他被百般刁难,开始悄悄帮他。从行政部到业务部,再到副总、乃至贺总的核心事务,她虽无一官半职,却对贺氏运作得了如指掌。 从后勤到业务一直忙到下午近五点,齐明敲门进来, “沈小姐,贺总给您订了晚餐,您趁热吃。”说着递过一个精致的餐袋。 沈书瑜蹙了蹙眉。 她在这累死累活,他难道还没休息? 齐明看出她的不悦,赶忙解释, “是贺总中午休息前特意叮嘱我的,他……挺听话的。” “听话”二字从齐明嘴里说出来,差点咬到舌头。 那个洁癖严重、脾气难测的贺总,竟像被驯服的小朋友般配合。 他打心眼里佩服沈书瑜,简直像一位能管住最调皮孩子的幼师。 他趁沈书瑜吃饭时帮忙整理文件,却发现她已处理了绝大部分,有问题的清晰标注,没问题的只等贺淮旭回来签字。齐明忍不住感叹,“沈小姐,要是您当初就来公司上班就好了……” 沈书瑜拿着筷子的手突然停在半空。 她怎么会不想工作? 她寒窗苦读,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拥有自己的事业。 当年拿到研究生录取通知时,她喜极而泣,觉得一切辛苦都有了回报。 可那时贺淮旭对她说,他举步维艰,身边尽是离心背叛之人,他只信她。 她脑子一热,放弃了保研资格,像一名渴望建功立业的士兵,全身心投入他的战场。 她记得第二年贺氏业务大调整,几个核心部门提交的方案都潜藏巨大风险。 她逐一找出关键漏洞,却无人相信贺淮旭外聘的“野路子顾问”,纷纷施压要求执行。 是贺淮旭顶住所有压力,无条件支持她,强行搁置了方案。 他每天被吵得焦头烂额,几乎动摇。直到前方项目暴雷,才印证了她的所有判断。 那时,她得到了他全部的认可。 她天真地以为,自己终于用实力赢得了进入贺氏的通行证。 可事后呢?一切潦草收场,仿佛从未发生。 她不甘心,去问他,“淮旭,我证明了能力,为什么还是不能进贺氏?” 她已记不清他的表情,只记得那不耐烦的语气, “现在多少人求一个居家办公的机会都没有?你现在的生活不知被多少人羡慕,该知足了。” 她被这话堵了回去,继续安分地待在家里,做他没有名分、没有回报的“影子助手”。 直到看见室友安然朋友圈里研究生毕业的喜悦;接到闺蜜李佳佳晋升后兴奋报喜的电话, “书瑜!我又升了!实战真的比书本学得多!你说我以后会不会成金融巨鳄?” 李佳佳最后才意识到失言,慌忙道歉,“对不起书瑜,我太高兴了,忘了你……” “没事,” 她笑着打断,喉间发涩,“看你越来越好,我真替你高兴。” 电话挂断后,她对着电脑屏幕,第一次没有处理任何文件。 她回首过去:那些闪亮的奖杯、优异的文凭、顶尖投行递来的Offer……都像一场模糊的旧梦。 她的青春,不该就这样无声地耗散在另一个人的宏图里。 毫无结果。 她终于清醒:替男人耕耘的功绩,永远只会记在男人的功劳簿上,永远不会反馈到自己的人生。 所以当贺淮旭发现工作被搁置,语气不悦地质问时,她第一次平静地迎上他的视线,坚定地说, “淮旭,我相信我的能力足够在贺氏胜任一份正式工作。” 贺淮旭停下脚步,冷冷地审视她,目光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 “书瑜,你似乎总搞不清自己的位置?读了个名校就忘了根本?贺氏招人看的是背景和能力,你以为我不想让你进?你根本不知道你会带来多少非议和麻烦!” 他语气愈发冷硬,带着一种施恩般的姿态, “何况,现在多少人挤破头想接触我的核心业务都做不到。你不仅能看,还能亲手处理。我真不知道,到底要给你多少,你才会知足? 知足? 第57章 演戏 沈书瑜当时愣在原地,耳边只回荡着他离去前那句冰冷的话,“沈书瑜人要学会知足。” 自那以后,她再不敢提任何要求,转而默默开了一家名为“书书”的厨具店,将自己未曾实现的梦想和满腹才华,全都倾注进了这方小小的天地。 这既满足了她对事业的最后一点念想,也算没有完全脱离她熟悉的餐饮行业。 她学会了知足。 她没有回应齐明方才的感慨,只是看着眼前精致的餐食,只觉得胃里堵得发慌,一阵恶心翻涌,连筷子都不想再碰。 “不想吃了,下班吧。” 她起身率先走向电梯,这一刻,她莫名地不想再靠近任何与贺淮旭有关的事物。 她不愿再做他身后那盆无声供给、却毫无意义的“营养液”。 她快步刷卡从消防楼梯下到29层,刚推开防火门,就闻到一阵呛人的烟味。 她蹙眉看去,是两个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正在楼道里抽烟闲聊。 她本打算悄悄离开,却冷不丁听到她们的对话, “你听说了吗,你说那个陈雅,凭什么空降就当经理?才来几天啊?我真不服,事儿还特别多,上午说的下午就改!” “小声点!听说她是二房贺淮安的遗孀,贺淮安死了以后……好像跟贺总有点那种关系。” 另一个女人压低声音补充:“而且我听说,是陈雅在贺总面前哭诉,说同学聚会自己一事无成很丢人,贺总二话不说就直接给她安排了位置。” 话音渐远,沈书瑜却浑身发冷,无力地靠在墙上,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疼得喘不过气。 陈雅从洛杉矶回来才几天? 贺淮旭就心疼她“一事无成”、“怕丢人”,急不可待地给她塞了一份光鲜的工作? 那她呢?她这七年的付出,他全都看不见吗? 陈雅家境普通,在英国做灯具生意,与贺氏的金融主业毫无关联,甚至连毕业证都没拿到,只有肄业证明——她有什么能力? 可贺淮旭还是为她破了例。 那些曾经掷地有声砸向她的“标准”——“背景”、“能力”、“规矩”——原来从头到尾,都只是用来约束她一个人的。 有句话说得真对:所有标准,都是留给不爱的人的。 她不被爱,所以这七年,她只是一个逗他们开心的乐子,一个用完即弃的工具。 她忽然笑了,眼泪却大颗大颗砸下来。 笑自己这七年活成了一个天大的笑话。 工作七年,再怎么努力也该升职加薪了,可她偏偏为了一个男人,什么也没落下,仿佛被白嫖了七年。 什么都不图的人,果然输得最惨。 忽然,30层的防火门后传来动静,她慌忙擦干眼泪。 刚整理好情绪,齐明就气喘吁吁地追了下来,“沈小姐!您可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又去忙工作了!让我找了好半天。” “以后他的工作,别再来找我。”沈书瑜站起身,冷冷说道,“反正贺总魅力大,身边从不缺人。”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下楼,推开28层的防火门走了出去。 冤家路窄,电梯口正好撞上准备提前下班的陈雅。 陈雅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凑近,笑容甜美, “大嫂,你怎么也来了?一起坐电梯下去吧。” “我不想死,你太晦气,你先走。” 陈雅笑容一僵,又很快恢复, “马上就到下班高峰了,现在不走,待会儿可要挤成罐头了哦。” 沈书瑜看了眼时间,无奈跟她进了电梯。 她紧靠门边,全身戒备,只希望电梯一停就能立刻逃离。 可陈雅显然不愿放过她。 “大嫂应该知道我这份工作是怎么来的吧?”她那娇滴滴的声音再次响起。 听同事议论是一回事,亲耳从当事人口中听到,则是另一种更尖锐、更赤裸的刺痛。 沈书瑜不想听,也不想问。 她不得不承认,她嫉妒了,她不淡定了。 凭什么她放弃一切留下来陪他、安抚他的情绪、处理他的烂摊子,换来的却是他明目张胆的偏心? 这不公平。 她只想安静地熬过这程电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度过这七天,然后一拍两散,各不相欠。 但陈雅显然不愿如愿。 “看大嫂这表情,是已经知道了吧?是你男朋友,亲自疏通所有关系,把我安排进来的。” “他在葬礼上拉你进去又怎样?最终得益的是我,辛苦干活、收拾烂摊子的是你,你什么也捞不着。” 沈书瑜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留下血红的月牙印。 差一点,只差一点,她就要被这些话彻底击垮。 她就像一个耗尽青春的长工,付出一切却一无所有; 而陈雅,顶着“白月光”的名头,轻而易举就捞得盆满钵满。 她若去质问,也只会得到一句轻飘飘的“弟妹不容易”。 千错万错,只是因为他不够爱她。 及时止损,是对彼此最好的结局。 她强压下所有情绪,面对跳梁小丑,你越回应,她越得意。不争不吵,反而能让她自乱阵脚。 “叮——” 电梯抵达一楼。 门一开,竟看见贺淮旭站在大堂中央。他似乎休息得不错,神采奕奕,整个人气场格外夺目。 陈雅经过她身边时,低声丢下一句:“真是胆小鬼。那我就再刺激刺激你,让你亲眼看看,你男朋友到底有多爱我。” 让现任看男朋友如何爱前任? 真是讽刺到了极点。 沈书瑜本能地想低头躲开,可脚步却不由自主地慢了下来。 人越是害怕,反而越想看清——看清他是如何爱别人的,看清自己究竟哪里不好。 她刚走出几步,齐明又追了上来,喘着气问:“沈、沈小姐!您刚才是不是和陈雅小姐一部电梯?你们没……没事吧?” “没事。”沈书瑜异常冷静。 “没事就好……” 可她接下来的话却让齐明差点惊掉下巴: “她现在,要请我看一场戏。” “什么戏?” “一场……当着现任的面,证明前任有多爱她的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