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恋爱请食用姜饼人》
1. 黄油软身
“今天的节目到这里就结束了,感谢您的收听,明天晚上十点,锁定FM100.8,我们不见不散……送上今天的晚安曲,WANDS乐队的《比世界上任何人都爱你》,小鱼和您说晚安。”
城市初冬的夜有不眠的喧嚣,寒风裹挟着空气中的湿润因子,冲撞上马路上疾驰而过的汽车。
顾妤的声音温柔而沉静,于电波之间缓慢流淌。像一条蜿蜒无形的音带,载着要轻不轻的故事,穿梭在城市的角落。
播音室外的导播冲她竖了个大拇指,表示今日的节目已经圆满结束。顾妤抿唇点头关掉麦克风,摘下耳机,端起一旁的奶白色保温杯喝了一口温水。
她从播音室出来的时候,下意识地哼起今天的晚安曲,走到一旁去收拾东西。
同事们在聊天,话题围绕着的是今天最后一位打电话进来的听众。
“现在小孩挺早熟哈,才多大就爱不爱的了。”
“你这话说的,咱们那个时候不也有同学偷偷谈恋爱吗?”
“那能一样?今天打电话来的这小孩才十岁!”
有同事调侃问道:“采访一下,顾DJ,当时你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什么心情?”
顾妤穿好大衣,把长发从衣服里拿出来,带出细小的静电。
“我差点以为我会成为他们十岁倾世之恋的第一祭奠人。”
同事一阵哄笑,又说:“还好你挂电话及时,不然咱这节目可算是完了。”
顾妤用手梳了梳头发,带下来两根,在手指尖绕了绕,走到垃圾桶边扔掉,脸上还挂着和同事聊天的笑容。
“不过,小鱼,你读书的时候有没有喜欢的人?”
问这话的是导播张深,他平时对顾妤照顾有加,顾妤多少能感觉得出来他对自己有些不太一样,直到上周,他开车送顾妤回家,对顾妤表白了。
顾妤对他没有感觉,当时就明确拒绝。
可最近看来,他似乎并没有把顾妤的话听进去。
顾妤碍于两人是同事,平时也有诸多工作上的事情需要沟通,不想把关系闹僵,在回复消息的时候便更加公式化。
“像小鱼这么漂亮的人肯定是有很多人追啦,还用得着她去喜欢别人?”
说话的是来串门的技术老师。
顾妤笑着摇摇头,“没有,我读书的时候很不起眼。”
“有照片吗?”
顾妤大方回答:“等我回去找找看,那时候很不爱拍照的。大概就是又矮又瘦,头发又黄又柴,扔在学校里没人会注意到的那种。”
说是这么说,顾妤才没有把自己的曾经剖析在别人面前的想法,下次被人问起她会以忘了作为借口回避,时间长了,便没人再问。
“谦虚,你看你……”
顾妤笑笑,拿起手中的文件夹和包包推开门,“我走了啊,明天见。”
门正要关上,顾妤又听见里面有人说:“小鱼姐就是谦虚,她上次和我说她上学的时候是个胖子……”
顾妤回到办公室,把东西归类整理好,打开电脑写了点明天的稿子才收拾东西准备回家。
这时,已经快凌晨一点。
顾妤的这档节目叫《听小鱼说晚安》,分成上部分和下部分,上部分主要围绕情感主题谈论,有时候会请一些嘉宾来互动。下部分会空出几十分钟和听众连线。
她这档节目的收听率不错,所以就导致有时候会有一些小学生打电话过来倾诉自己的苦恼。
这种时候顾妤会毫不客气挂断电话。
怪就怪今天这档节目的主题是“暗恋”,的确比较容易吸引青春期遇到情感问题的学生。
从电台大楼出来的时候,顾妤裹紧了自己的围巾。宁市地处南方,早晚温差大,入冬后寒冷的气体更是裹着湿气往人身上扑。
顾妤把围巾往上拉了拉,整张脸埋在围巾里抵御寒风。
叫的网约车刚好到了,顾妤快跑几步上了车报出自己的手机尾号。
她毕业开始在电台工作,起先只是播报新闻,后来这个时间档的节目收听率不太好,台里换成了现在这档节目,主播选了顾妤。
顾妤觉得自己在这件事上算是运气比较好,就这样,这档节目她也算是做了快一年了。
顾妤看着后退的霓虹街景,在这座养育她成人的城市里生出陌生的感受。
从电台到她家,只需要二十分钟。
司机把车停在小区门口,街上人烟寂寥,赶不上刚刚路过市中心的热闹。
顾妤下了车,吸吸鼻子走进街边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买了些关东煮端在手里边走边吃。
这是她一天中最幸福的时刻。手捧着暖暖的杯子,一口咬下去,鱼籽福袋烫得她立刻缩回了舌头。
顾妤吹吹气,等它凉些了一口塞进嘴里,美味慰藉了她打工人的灵魂。
等她吃完所有的东西时就到了她居住的楼层。
每天都是这样,刚好到了自己这一楼,关东煮就吃完了。垃圾只能放到自己家里,第二天再扔掉。
今天也是一样,她端着杯子从电梯里出来,慢悠悠从包里摸出钥匙。
挂着帕恰狗的钥匙扣上,钥匙叮叮当当响,她的心也雀跃起来,忍不住想要欢呼——“回家快乐!”
电梯外的感应灯遽然亮起,顾妤拐向了自己家的门口。
当余光里忽然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影子时,顾妤的心脏随着脚步一起顿了一下。
她微微侧头,看到对面的门口坐着一个男人,正对着顾妤的家门。
男人坐姿慵懒,双手抱臂,穿着一件黑色的冲锋衣,头戴黑色的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低到只能看见男人的下巴,线条是收紧往上的。他就这么坐在一把椅子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好像睡着了。
顾妤看不到他的脸,但认出来了那是件始祖鸟的冲锋衣。
就在这一瞬间,顾妤想到了很多社会案件,甚至生出疑问,这个人是不是早就已经踩好点了所以在这里等着她。
她18岁开始就住在这里,对面一直没有人住,如果搬来新住户,她作为邻居一定是知道的。
想到这些,背后寒意顿生。“啪嗒——”一大串钥匙掉落在地。
顾妤呼吸都停滞了,不敢回头看,颤颤巍巍蹲下身捡起钥匙开始对钥匙孔。
平时很顺利的锁今天却是怎么也对不进去了,慌乱之中她按到了手机屏幕上的手电筒,一道强光照亮暗黑的钥匙孔洞。
这次很顺利插进去了,顾妤没有丝毫犹豫,转动锁芯,开门,拔下钥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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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最快的速度进了门。
惊魂未定。
她按亮玄关旁的灯光开关,小心翼翼凑到猫眼那儿去看。
声控灯还亮着,男人保持着原先的姿势没有动。
十秒后,感应灯熄灭,门外一片黑暗,顾妤不敢再看了,她很害怕男人会趁这时候靠近她家,用一把尖锐的刺刀狠狠刺入猫眼,把她的眼睛刺破。
想到这里,顾妤顺手把要扔掉的关东煮杯放在一旁的鞋柜上,小心翼翼脱下脚上的马丁靴,再畏手畏脚地换上拖鞋躲进卧室内,关门上锁。
她不太敢睡,竖起耳朵仔细听外面的声音。
就这么坐了半个小时,她终于听见门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顾妤顺手拿起她专门买的棒球棍,轻手轻脚走出了房门。
·
“哎哟纪总真是不好意思,你看衣服一样就这点不太好,欸你怎么还自己带椅子,你今天带了椅子?”
男人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被放大。
纪砚辞终于抬起头,帽檐下一双眼漠然,大有鞭笞之意。
他长吐一口气,拉开外套拉链,把衣服脱下扔给对面嬉笑的许闻星。
许闻星顺手接住衣服,脱下自己身上这件和他一模一样的冲锋衣,两人迅速完成了衣服的交换。
纪砚辞挂脸实在太明显,许闻星赔笑道:“你看你别生气了,我这不是为了送琪琪回去吗,要不然路上也不会耽搁这么久,感谢你为我情感的付出,结婚的时候让你坐主桌。”
纪砚辞没了话,穿好衣服站起身,去掏口袋里的钥匙。
今天他和朋友们一起露营,许闻星带了女朋友来,他女朋友要提前离开,许闻星急着送女友回去,结果走的时候拿错了衣服。
许闻星:“你就在这里等着我啊,也太实诚了点,还不如趁这时候把锁给换成密码锁,多方便。”
纪砚辞依旧低头:“不用,我住不了几天,没必要折腾。”
“行,你反正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
门开,纪砚辞朝对面那扇门看了眼:“谢谢你啊,你不添乱就不错了。”
许闻星帮着去拿他的椅子。
“你什么时候还去买了把椅子?”
纪砚辞接过来放在玄关处,回:“等你的时候太无聊,正好家里缺一把椅子就去买了。”
“哦哦。”
许闻星一边应着一边要往他屋里进,纪砚辞抵着他胸口把他往外推。
他略有些嫌弃道:“你赶紧回去吧。”
“不是,我都来了你不让我进去看看啊,我看看你新家环境不行?好歹也让我进去喝口热茶啊。”
“本来可以请你进门喝茶的,但是今天你耽误了我一个晚上,家里我是一点没收拾,不过我不介意你现在进来陪我收拾。”
许闻星从他开着的门缝里看到他玄关不远处摞着的大纸箱,他干笑两声,摆了摆手道:“还是不了,我回去了,早点休息。”
纪砚辞知道许闻星不乐意做苦力活,用这种办法催着他走。见许闻星真走了,他又瞟了一眼对面的那扇门正中央贴着的三丽鸥的卡通福字。
纪砚辞的脑海里忽然一闪而过女人被吓得哆嗦,钥匙都拿不稳的样子,有些失笑,想来大概明天还得和人家道个歉。
2. 姜汁红糖
顾妤早晨是被手机的震动声震醒的。
她伸长手臂,摸索着从床头柜上拿下手机,赶紧缩回被窝,看了一眼手机备注,接通了电话。
“喂,黄阿姨。”
她还睡意朦胧,声音也混沌着。
对面的女声高亢有力:“小顾啊,这马上要开会了,你起来没有啊?社区这么多人呢,你赶紧来吧,我们再等等你。”
“什么会……”顾妤懵懵地拿下手机看,现在是早晨八点半,而她主要是上电台的晚班,现在离她上班的时间还早得很。
黄阿姨说:“前两天不是说好的,你帮阿姨参加社区的会议吗,就忘啦?”
“想起来了想起来了,是今天吗,我还以为是明天,日子记错了,我这就来。”
电话那头黄阿姨高兴地应了好几声才将电话挂断。
顾妤关掉手机后又在床上躺了片刻才一鼓作气坐起来。
没有暖气的南方,冬天实在太难熬了。冷空气迅速钻入她穿着单薄睡衣的身体,冷得她打了个寒噤。
她从衣柜拿出一件长款羽绒服和一条灰色的珊瑚绒家居裤,将整个人裹成了粽子,正要拿着手机和钥匙就走,忽然想起等会儿说不定要和阿姨们说话,还是刷个牙比较好。
于是她进洗手间用最快的速度洗漱了一下,围着条格子围巾出了家门。
如今正是十二月,今天气温好像又下降了一些。
等电梯的时间里,顾妤走到窗边看了眼天色。天空发着灰,是南方不出太阳时惯常有的天气,像是用铅笔在天上薄薄地抹了一层铅灰,就连紫外线也不那么刺眼。
顾妤住的这套房子套内有近一百平,是爸爸妈妈生前留给她的,用生命换来的。
父母因工作原因下乡,结果遇上泥石流,泥石流将整车的乘客全都掩埋,车上无一幸免。
那时顾妤才13岁。
爸妈工作的公司赔偿给了去世的员工一大笔钱,其中包括这处房产。
这房子最开始一直是顾妤的叔叔婶婶帮忙看着,直到顾妤十八岁时才把房子钥匙交给她,让她有空也要回叔叔婶婶家看看。
顾妤知道,麻烦了叔叔婶婶五年,他们对自己已经仁至义尽,对自己的教育也算是尽心尽力,该培养她的一个也不少。
虽然叔叔婶婶家条件宽裕,但她也不能太理所当然。于是她满了十八岁后就自己搬出来,没再找叔叔婶婶要钱。
叔叔偶尔会给她发点小红包,她不收,叔叔就给她转账到卡上。还给她发消息:【是婶婶的意思,你婶婶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有时候虽然念叨钱,其实还是很担心你在外吃不饱的。】
这种时候,顾妤就会接下来,对叔叔说谢谢,但悄悄把这些钱数额记下来,以节假日红包或者礼品的形式还给他们。
叔叔婶婶都很好,只是他们不是她的亲生父母,偶尔还是会因为钱的问题吵起来,她寄人篱下,冷暖自知。
顾妤从电梯里出来,戴上羽绒服的帽子,低着头走到小区的社区中心,还是很困。
她昨晚因为新搬来的邻居而熬到了很晚,后来听见门外有说话声她才小心翼翼走到门边去看,发现那人还真是住自己对门的,应该是没带钥匙,等着人送钥匙来,所以才一直坐在门口。
她凑到猫眼那儿去看的时候,人家刚好聊完,她只看到一个人离开的衣角和对面门关上的瞬间。
但既然是邻居,她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社区的会议室里坐满了人,顾妤不想引人注目坐到了最后一排。那时最后一排就只剩下一个位置,顾妤头上宽大的羽绒服帽遮挡住她的视线,她往前走了点,坐在仅剩的空座位上。
旁边好像坐着一个男人,但是无所谓了,她先坐下再说,现在还困得厉害。
正前方是社区的人在发言,通过话筒传下来的声音带着阵阵颗粒感,好像回到了以前读早课的困倦时刻,室内的空调吹出阵阵暖风,所有的一切都成为了滋生睡意的温床。
顾妤很快在不知觉中闭上眼睛进入了睡眠。
直到有人咋咋呼呼的声音惊现——“哎哟这小俩口怎么一起来这睡觉来了。”
中老年人的声音都是这般洪亮高亢,顾妤打了个激灵立刻醒了,与此同时她也能感觉到身旁的人好像跟着自己一起抖了一抖。
左边颧骨有些酸疼,她摸了摸,反应过来刚刚好像是靠在旁边那人的肩膀上睡的。
顾妤有些不好意思,准备和对方道歉,却见那人站了起来准备离开。
她的视线也随之抬起。
那时的小会议室里,有一两个小角落里围着三五中老年人在讨论刚刚会上的内容,打电话给她的黄阿姨也在其中。逐渐散去的人群里,不断有人推门而出,冷空气见缝就钻,一阵一阵的冷气拂过顾妤裸露的脚踝上,令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而头顶上明亮的白炽灯管,明明该照亮整间房,顾妤却觉得它像是打了一个舞台聚光灯,只照到面前与她擦肩而过的纪砚辞。
顾妤发着呆,有些不可思议。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他,他在顾妤脑海中的形象早就已经模糊掉了,像是水中荡漾的明月,捞不着也看不清。
猝然看到纪砚辞,顾妤还是第一眼就认出了他。
比起16岁最后一次看到他的样子,他看起来比以前更加冷淡。或许是早起,他的眉心微微隆起。顾妤知道,此刻他的心情不怎么样。
但是已经八年没见,顾妤不自觉跟在他身后一起出了社区中心。
他高大的身影就在她前方,和从前一样,他永远都是抬头挺胸,睥睨一切。从前觉得他是天之骄子,少年人自带的傲气,现在却觉得他的气质生来如此,与周围格格不入。
跟在他身后往外走,光影转变。顾妤有一瞬间以为自己回到了十四岁,那也是一个冬天,她静静跟在他的身后,听见他和旁边的人说话,语气里隐隐含有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你就这么软弱吗?”
顾妤听到这句话时,登时愣在原地,尽管这句话并不是对她说的,可或许是离得太近,他的声音就在自己头顶,莫名地为她注入了一股力量。
那时的顾妤还沉浸在失去父母的悲痛之中,前一天晚上不小心听到婶婶对叔叔吐槽她习惯太差,脑子不灵活,嘴巴也不灵光,整个人跟个木头似的看着真晦气。
叔叔只是搅稀泥一般哄了婶婶两句,却并没有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
顾妤看着穿着蓝白校服的纪砚辞和朋友一起越走越远,她在心里不断反问自己:“你就这么软弱吗?”
往后的日子里,只要遇到困难,心里感到受伤,她总要反问自己:“顾妤,你就这么软弱吗?”
是的,她不该这样低着头一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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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人宰割的模样,受到一点伤就脆弱不堪,倒地不起。她想,这个世界上,不会再有什么比失去疼爱自己的父母更难过的事了。
于是,她重新振作起来。
“纪砚辞。”
眼看着纪砚辞离自己越来越远,顾妤不知是怎么想的,张口叫住了他。她想,或许,这一次就是她最后一次见到纪砚辞,她想亲口对他说声谢谢。
她是害怕和他说话的,叫出他的名字时,她有瞬间的后悔。
然而当纪砚辞转过头来,顾妤看到他原先周身阴翳的氛围逐渐消散,没有高傲的离开,只是他的语气带着三分不确定:“你认识我?”
顾妤捏紧了手,她太过紧张,以致于生出了一种纪砚辞眉眼带笑的错觉。
她只好往前走了几步,鼓起勇气道:“认识,你是一中的对吧?”
纪砚辞有些不可思议,“你也是一中的?我怎么没有印象。”
前半句是问她的,后半句倒像是自言自语。
当然不会有印象,顾妤心知肚明她的青春期,只有朴素而单调的衣着和埋头苦读的背影,处处中游的她自然不会引起他的注意。她尝试过很努力学习,但当她上校园光荣榜的时候,他也已经毕业了。
他没有看到她熠熠生辉的时刻。
纪砚辞笑了:“你叫什么名字,是几班的?”
顾妤:“顾妤,比你小两届。”
她没有发现,在回答问题的过程中,她已经不知不觉随着他一起慢慢往前走了。
两人边走边聊起一中,聊到学校似乎就有了共同话题,氛围轻松愉悦。
纪砚辞问了她很多关于学校的事情,一来二去并没有冷场。
顾妤忽然觉得其实纪砚辞并没有看起来的那么高冷。
“你吃过早饭了吗?”纪砚辞问她。
顾妤摇摇头说没吃。
纪砚辞:“不介意的话一起吃?我刚搬来,看到这里街边有很多好吃的,还没有尝过。”
顾妤却捕捉到另外的字眼——“我刚搬来。”
她转头一想,也对,他今天都来参加社区的会议了,如果不是这个小区的,那他干嘛要来参加呢?
“你搬到这个小区来了?”顾妤记得他家在宁市最贵的那个富人别墅区,再怎么搬也不会搬到她这个普通小区来吧。
纪砚辞从容回答:“是的,昨天刚搬来。”
顾妤以为他家道中落,不好再问这方面的问题,却听见纪砚辞说:“昨天晚上搬到这边的时间有点晚,好像吓到对面的住户了。”
顾妤诚心给他提意见,“这样啊,那可以买点水果之类的和人道个歉。”
“我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不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你们女孩子爱吃什么水果?”
“她大概什么年龄阶段的?”
纪砚辞回忆了一下道:“应该和你年龄差不多。”
顾妤把下巴埋进围巾里,眼里还是不小心流露出一丝微茫的失望。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随便问道:“那你是怎么吓到那个女生的?”
纪砚辞说:“昨晚衣服和朋友的穿错了,等他来送钥匙,我在家门口等累了就睡着了,结果碰到邻居回来,她好像有点误会。”
顾妤抬起脸,一双清澈的眼睛看向他,有另外一种莫名的情绪充盈了内心,使她不经意张嘴出声:“啊?”
3. 搅拌均匀
早晨九点,纪氏集团董事会会议室,所有人都在等待新任董事长的出席。
纪氏乘着风雨来,有着40年历史的老企业,在场的诸位无论在辈分上还是在资历上都比新任董事长这个毛头小子要高。
按理说,他作为新上任的董事长,理应早些抵达会议室,可现下九点都已经过去了,还没有见到他的身影出现在会议室。
新任董事长的特助倒是在门边站着,稳重自持,似乎一点也不慌张。
“小彭啊,你能不能问问董事长现在到哪里了?大家都等着,他一直不来也不太好吧。”
彭特助点头,态度恭敬:“好的,崔董,我打电话催一催。”
约摸五分钟后,彭特助回到会议室,面色如常:
“对不起了各位董事,我尽力了,联系不上纪董事长。真是奇怪,我昨晚还和他通过电话,嘱咐他今天一定要按时来出席董事会的,今天早上却连电话都打不通。”
此番表现大家皆已明了,纪砚辞给了他们一个下马威。
顿时有几个平日习惯被人追捧着的董事坐不住了,站起来大喊道:“纪砚辞他什么意思!小小年纪学的什么歪门邪道,让长辈们等在这里就这么好玩吗!”
这样的声音一出,自然有人跟着附和,也开始嚷嚷,整间会议室可谓怨声载道。
彭特助则是静静站在一旁闭口不言,不参与这场闹剧。
自老董事长过世,将继承人的位置越过众多人选径直给了自己的孙子后,这些所谓的有资历的老人便开始不服管教,他们仗着自己资历深,四处挑纪砚辞的毛病。
在今天之前,纪砚辞作十分难做的样子,与众董事推心置腹,说自己经验不足,被推到这个位置也很惶恐,可这是爷爷的遗嘱,他也不能不听。
但一转身,就连董事会也不参加了。
坐在董事长旁边的男人一直沉默着,他是纪砚辞的大伯,拧着眉头看这些人闹,顺便抬手看了眼时间,离九点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纪砚辞不会来了,再坐在这里也是无意义的,他率先站起来夺门而出。
就此会议室才逐渐安静下来。
纪柏诚直接出了公司,让司机开车去了纪砚辞家。
抵达茗岭府时,纪柏诚才发现自己被耍了,他压根不在家。
纪柏诚站在小洋房的楼下,周遭安静得只余厉风刮树,树叶哗啦啦响,令他不由得愈发烦躁。
·
街边的早餐店内,顾客并不算多,早晨上班的人赶时间,买了就走,再加上顾妤和纪砚辞一起吃早餐的时间已经算不得早。
隔着塑料门帘,旁边的蒸笼蒸腾起的白烟已经成了缭绕的幕帘,看不清前来购买包子的顾客的脸,只能透过幕帘看见别人衣服的底色。可惜冬天大部分是黑白灰,爱穿五颜六色衣服的小朋友也不在这个点出现,顾妤觉得这些黑白灰让冬天变得更加沉重了。
但今天多少有些不太一样。
老板娘送了一笼小笼包上来,说道:“慢用。”
顾妤点头道谢。
她第一次和纪砚辞一起吃早餐,有点紧张。原本还想给他留下一点好印象,可是今天已经穿成这样见到他了,她已经没有任何形象可言。
顾妤正要解下自己的围巾,又想起里面的睡衣领只怕要露出来,赶忙做了个假动作,装作整理围巾的样子。
这里的包子皮薄馅大,是好几年的老门店了。顾妤从叔叔家搬过来后常常来这里买包子吃。
害怕纪砚辞吃不惯,她指了指桌边的醋和辣椒道:“要是不合你胃口的话,这里还可以自己加调味料做油碟。”
纪砚辞看了那边一眼,“还没吃过需要蘸油碟的包子,你经常这么吃?好吃吗?”
顾妤愣住,说实话她平时都不坐进来吃的,都是买完就走,不是在路上吃就是回家吃。
“我没……”
她还没有说完,只见纪砚辞一双修长的手已经端来一旁的调味瓶,从里面挖出来一大勺辣椒油又加了点醋。
接着顾妤眼睁睁看着纪砚辞夹了一个包子放到碗里滚了一圈往嘴里送。
顾妤眨了眨眼睛,问他:“好吃吗?”
纪砚辞点头肯定:“很不错哦,看来你很会吃。”
顾妤扯着嘴角笑笑,还是老实回答:“其实我没这样吃过。”
纪砚辞手上动作一顿,愣了片刻,无奈笑道:“是我先入为主了,不过很好吃,你可以试试。”
顾妤拿过调料瓶,学着他刚刚的步骤倒了差不多量的辣椒油和醋。
顾妤把头发都别到耳后,弯腰,护住围巾,一口咬下去。
是她没有尝试过的口味,却意外的好吃。
顾妤夸道:“好吃!”
纪砚辞笑着朝她点点头。
忽然之间两人半晌都无言,顾妤捏紧了手心,渗出细细的热汗。
包子店内的热空调开得很足,带着躁意的空调暖风吹起她的碎发,顾妤把头发别到耳后,抬眸间,和他一个对视。
她已经很小心避免和他对视了。
是她今天的装扮很奇怪吗?虽然的确不太好看。
她总感觉纪砚辞的视线往她这里飘。
被扫过一次就再紧张一点,快要成为一根绷紧的弦。
两人笑笑,顾妤先低下头继续吃东西。
余光里看到他拿起手机看了眼,面上依旧是带着笑的,平静回复完消息,又把手机放进口袋。
他温柔地问她:“等会儿我去一趟超市,你能陪我去吗?”
顾妤嘴里含着包子,认真点头,纪砚辞觉得她像一只仓鼠,大概是要吃好喝好才好冬眠。
从早餐店里出来,天色却比早晨的时候更阴也更冷了。
顾妤把围巾裹好,纪砚辞则是看了她一眼,问:“我不知道超市在哪里,辛苦你带我去了。”
离小区最近的超市是约摸七百米的一个大型商场,步行过去要不了多少时间。
顾妤边走还向他介绍:
“我们这个超市挺大的,小区很多人都来这里买东西。”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这话实在傻,超市这么近肯定会有很多人来买东西啊。
纪砚辞却勾着嘴角回:“好,我多买点,麻烦你帮我参考一下。”
顾妤抬头看他,点了点头。
她出于想看他选礼物的私心,没有告诉纪砚辞其实自己就住在他对门。
抵达超市,纪砚辞在入口处推了购物车来,顾妤就跟在他身边,下巴埋进围巾里,压着上翘的嘴角。
就这么跟着纪砚辞一路走,顾妤都没有注意到现在走到了超市的哪个位置,直到纪砚辞喊了三遍她的名字,她才回过神来。
正对上纪砚辞的眼睛,他眼睛的眸光和超市的一样明亮,顾妤忽然觉得好热,后背出了一层薄汗。
纪砚辞见她脸红红,问她:“你要不要脱了外套,这里面暖气开得很足,可以放购物车里,我推着。”
“我不用,我觉得有点冷。”说着她还把围巾往脸上拉了拉。
纪砚辞压着嘴角点点头,不再问这问题。
“车厘子爱吃吗?”
尽管知道纪砚辞问的是“你们女生爱吃车厘子吗”,但顾妤还是假装他问的就是自己,她点了点头说:“可以,再买点草莓吧,我感觉蓝莓也挺不错的。”
她站在一旁指挥纪砚辞拿各种水果,两人配合得很默契。
这样一来,购物车一角也有了满满当当的一堆水果。
纪砚辞又觉得这些似乎不太够,问她:“你看这些水果够吗?需不需要再买点别的吃的?”
顾妤想了想,家里的零食好像快吃完了。
“我觉得也可以买一点小零食,她应该也喜欢吃。”
纪砚辞说行,推车前,他有些热,便把外套脱了,里面是一件灰色的卫衣,显得他像一个青春的男大学生,反观自己,这条臃肿的珊瑚绒裤子。
顾妤决定以后出门都要稍微注意一点形象。
零食区域成了顾妤的专场,纪砚辞似乎不怎么吃零食,直接让顾妤去拿。
顾妤这时已经快热得不行了,她不知觉间把围巾拉开一点,让热气跑出来,拿零食的速度都快了很多,她实在是想速战速决。
在纪砚辞一声声“不够,再拿点,再拿一点吧”这样的语句下,购物车终于满了。
排队付钱时,顾妤实在热得有些受不了了,借口要去上厕所,跑到洗手间的窗户旁拉开羽绒服拉链,对着寒风吹了一分钟才拉上。
终于凉快完,她轻吐了一口气出来洗手,镜子里女孩脸颊绯红,刘海尚还算清爽,脑后的头发可谓像是鸡窝,她就这样和纪砚辞聊了一路,顾妤有点窒息。
她用手把头发打理好,确认自己的仪表还算能看才从洗手间出去。
刚出门就看见提着两大袋吃食的纪砚辞,他就在不远处等她。
顾妤小跑过去,要帮他提东西,纪砚辞把手往后撤。
“已经很麻烦你了,要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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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你吃午饭吧。”
十分钟后,顾妤和纪砚辞坐在商场楼上的餐厅里。
这是一家连锁的本地菜餐厅。
顾妤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就会点他们家的外卖。厨子的水准一直都在线,菜式也合她的胃口。
纪砚辞请客,让她选餐厅,顾妤有些受宠若惊。
她便就近做了选择。
纪砚辞则说:“你确定吗,我请客,你可以宰我。”
顾妤头摇得像拨浪鼓,她确定一定以及肯定就要在这里吃。
一来她不好意思真的让纪砚辞破费,以后人情也不好还;二来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现在真的很热,而且这个装扮也只适合她就在家附近转悠。
纪砚辞被她的样子逗笑,便点头道好。
虽然正是饭点,但今天是工作日,所以吃饭的人并不多。顾妤粗略瞥了几眼,整个饭店大概就坐了七八桌,包厢里好像也有人。
冬天就这点不好,只要出门,到处都开着暖气。
她有片刻懊恼今天为什么会穿睡衣就出门,可仔细一想,这并不怪她,老天爷有时候是怪会捉弄她的。
顾妤已经由最初见到纪砚辞的开心转变成了坦然接受自己与他不会有任何故事发生的可能。
服务员端来附赠的前菜,是一些开胃的凉拌菜。
他们逛超市总共只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或许是顾妤高度紧张,衣服穿得实在太厚,她出太多汗消耗掉了包子的热量,现在看到凉菜竟然有种肚子空空的饥饿感。
她直勾勾盯着那两盘分布着辣椒的凉拌菜,口里已经分泌出酸酸的唾液。她经常来这里吃,是知道这两盘前菜的含金量的。
但在纪砚辞面前,她总感觉自己有偶像包袱,不太敢伸筷子去夹来吃。分明她现在已经没有了什么形象可言。
纪砚辞拿出筷子夹了一块拍黄瓜,自如地放到嘴里,带着赞许的眼光咽下后,他称赞顾妤这家餐厅选的好,就连前菜都特别好吃,并让顾妤也赶紧尝尝。
顾妤当即看出来纪砚辞是在替她解围,心里涌起窘迫的暖意,伸拿起筷子夹菜。
没多久,菜品一一上齐,纪砚辞很有绅士风度地为她盛饭。
顾妤有些头晕,她不断攀升的体温令她大汗淋漓,热得她仿若以为出现幻觉。
纪砚辞边吃边夸,还顺便问她能不能等会儿吃完饭陪他去给那个女孩子送东西。
顾妤又是一阵热汗涌上,慌乱点点头。
“送完东西,下午你有别的安排吗,要不要出去玩?”
纪砚辞问她。
顾妤觉得,纪砚辞可能把她当地陪了。虽然听说他的祖籍是北方的,但他却在这座繁华的南方城市长大呀,怎么会需要地陪。
顾妤想不通,此刻热得她脑袋发懵,也容不得她再去想别的,
她老实回答:“下午我不行了,我得去上班。”
纪砚辞说了句抱歉,“我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我以为你今天休息。”
顾妤摇摇头:“没有的,我本来就是下午才去上班,我下班很晚。”
可能是太热了,她没顾上太多,顺口就问他:“哎,你不用上班吗?”
话刚问出口就有些后悔。
纪砚辞擦擦嘴,并不介意她的这个问题,回答她:“我现在算是无业游民。”
顾妤:“无业游民也挺好的,gapyear的时候更能想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纪砚辞笑笑:“谢谢你,听你这么说我放心多了。”
顾妤有些发怔,心里却在想,怎么会有人坐在饭店的顶光灯下还颜值不受到一点损伤的,骨相好的人可真吃香。
这一餐饭最后没有吃多久。
纪砚辞借口去洗手间的时候买了单,隔着店内沸腾人声和摆设的假花假树,他看到顾妤扯开衣领散热,不由得觉得好笑,赶紧回去带她离开商场。
出商场后顾妤觉得活了过来,她是不喜欢冬天的。可此刻却觉得冬天的寒风竟然如此亲切。
纪砚辞带着她走到自己所住的楼栋,提着两大袋东西乘电梯往上。
他不知道顾妤住在小区的哪一栋,一个大男人问一个女生家住在哪一栋总觉得有些不太礼貌,便忍住没问。
“到了,就是这里。”
纪砚辞带着顾妤出电梯后指了指一边的拐角。
“我住这间,这边是那位女士住的地方。”
顾妤这会儿心虚起来,点点头,随着他挪动脚步到自己门前。
4. 加鸡蛋
纪砚辞抬起手轻轻叩了三下,没人回应。
顾妤在一旁抠了抠自己的指甲。
纪砚辞又抬手叩了三下门,这次力道大了些。
顾妤挠了挠头。
“可能是上班去了。”纪砚辞有些可惜:“她好像不在家。”
顾妤有些不太好意思地笑了笑,向他提议:“要不你再敲敲,可能是还在睡觉或者在上厕所呢。”
纪砚辞觉得有道理,再次抬起手叩了三下门。
静待片刻后,屋内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就在这时,顾妤小碎步向前挪动,挪到自家门前,静静掏出钥匙把门打开,然后迅速钻进去,轻合上门再打开。
她演技自然,作惊讶状:“啊,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这一系列操作让纪砚辞怔住,很快他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的邻居就是顾妤。
笑意蓦地绽放开来,却又觉得被她捉弄,无奈之间笑意变得更深。
“您好,我是昨天搬来的,就住在你家对门。昨晚我在等我朋友给我送钥匙过来,所以有可能吓到你了,今天特意买了点东西来向你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了。以后你有什么事的话也可以来找我,我能帮忙的话都会帮的。”
纪砚辞决定陪她演下去。
顾妤憋住笑:“原来是这样啊,我已经不在意了。那以后就好好做邻居吧。”
相视一笑。
顾妤从他手里接过两大袋零食,先放在一旁置物柜上。原本想邀请纪砚辞进来坐坐,一转头看到自家凌乱不堪,赶忙止住了念头:顾妤啊顾妤你怎么会这么懒惰。
纪砚辞没想着往她屋里钻,只是笑着说:“没想到我的邻居会是你。”
顾妤也笑:“我也没想到,刚刚我不是故意的,你不会生气吧?”
纪砚辞煞有介事地沉思了一下道:“好像有一点点,要不然下次你请我吃饭吧,吃饭需要定时间,我们可能不会每次都能碰上面,要不加个联系方式?”
顾妤顺着他的脑回路,像是坐过山车一般,轰隆隆凌乱,铁轨上一阵乒铃乓啷,终于回到起点,她已经有些发懵,却还是打开手机伸过去。
“那我扫你?”
纪砚辞亮出自己的微信二维码,没一会儿,手机里弹出一条新的好友申请。
一个可爱的帕恰狗头像跳出来,微信昵称:一条小鱼。
纪砚辞点了通过,兜不住笑意,念出声:“小鱼?”
正忙着给纪砚辞打备注的顾妤,带着鼻音“嗯?”了一声。
她以为他在叫她,迟了半拍抬起头来,茫然看着他。
纪砚辞笑着说:“名字很适合你。”
顾妤屏住呼吸,回了一句“谢谢”。
好友已经加完,空气中有短暂的静默,纪砚辞忽然问道:“你这么晚下班,是医生?”
顾妤摇头:“不是医生,你应该猜不到吧。”
她的表情看起来还有些神气。
“那你给个提示?”
顾妤清了清嗓子,右手握成小拳头放在嘴前:“亲爱的听众朋友晚上好,欢迎收听城市之声FM100.8,我是主播小鱼。”
纪砚辞挑起眉峰:“原来你是电台主播,做晚间节目的那种吗?”
“嗯,我的个人节目是在晚间,还有和别人一起主持的节目和口播新闻,反正调频到FM100.8就能听见我的声音。”
“那我以后要当你的忠实听众了。”
顾妤承认这一瞬间心脏好像跳停了一拍,很快又跳得很快,接着急速上涌,她脸上一阵热。
不能再和他待在一起了。
顾妤迅速下了这个决定后,开始了公式化的用语。
“啊,时间要来不及了,本来我还想请你进去坐坐的,但我得收拾一下去上班了,要不下次我再请你进来坐坐?”
“好啊。今天真是打扰你了,你去忙你的,我也回去了。”
顾妤点点头。
纪砚辞略带着一点失落走向自己家门,用钥匙开锁后,再回头,顾妤出于礼貌还开着门看他。
他挥挥手示意她开门进去,并说了句:“祝你今天工作顺利。”
顾妤回答:“谢谢。”
说罢,她轻轻合上了门。
下一秒,她就想凑到猫眼那儿往外看,可是刚凑上去,眼神还没有聚焦,她猛然惊醒,这样和变态有什么区别?
她立刻崩直了身体,弯腰脱鞋。
屋内透着冬日独有的冰冷,像是宣告着今日的奇遇已经结束,热闹已经落幕。
顾妤刚刚出了很多汗,此时有些发冷,她害怕会生病,赶紧先去洗个热水澡换身衣服。
洗完澡,浑身热乎乎的,顾妤把睡衣全都扔进洗衣机,再去擦面霜。
离上班时间还有一段时间,足够她现在躺到床上去小小午睡一下,但脑袋却忽然过了一遍今天遇到纪砚辞的流程。
她决定还是先去把家里收拾一下。
顾妤把纪砚辞送的两袋水果和零食全部拿出来,有些放进冰箱,有些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她本质是懒惰的,并不勤快。一周打扫一次,平时的时间就没有那么讲究了,东西会随意放置,衣服有时候就放在了沙发上。
顾妤把桌面好好收拾了一下,拿来吸尘器把地面清扫了一下,衣服放进脏衣篓。
本就不算太脏,打扫起来也算快,很快垃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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篓便满了。顾妤把垃圾分类好,准备等会儿扔出去。
等做完这些,她去看了一眼洗衣机,还剩下十分钟的时间衣服才洗完。
顾妤正好有时间去换衣服和化妆。
她化妆极其简单,再加上在电台工作没有上镜需求,她只是意思意思打个底描个眉,再涂点腮红和口红就算结束。
合上口红盖子的时候,她看了眼镜子,素净着一张脸,气色还不错。视线下移到桌面的眼线笔和睫毛膏上,她迟疑了片刻,最后只拿了眼线笔简单在眼尾处拖了个小尾巴出来。
睫毛膏就算了,好像有点隆重了,而且不太舒服,每次涂完她总要用手揉眼睛。
洗衣机“嘀嘀嘀——”的声音从家里某个角落传出来,顾妤跑去晾衣服,再挎上包,换了条围巾出门上班。
离开时,她留意了一眼纪砚辞家门,什么也没有贴,大门看起来冷冰冰的,像她以前对他的第一印象,可今天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其实纪砚辞人很随和也很友善。
顾妤走向电梯,按下下行键,乘地铁抵达了电台单位,她有几个录音工作要先做,做完还有一个和别人同时主持的节目,节目结束她还有配音工作,最后才是晚间她自己的节目。
一到单位歇息的时间就不多,除了吃晚饭的时候,她和同事一起到单位食堂用餐,终于可以好好补充体力。
纪砚辞没有发消息给她,鬼使神差的,顾妤点进了他的朋友圈。
她被屏蔽了。
顾妤看着他朋友圈的那条横杠愣了愣,不可避免地感觉到心脏有那么点受伤。
但她很快就把自己给哄好了。本来也只是邻居嘛,没关系的。
冬天的夜是在某一个时间节点悄然挂上夜幕的。
顾妤工作起来没有时间往窗外看,待今日工作结束,已经是凌晨的宁市,透着冰霜般的寒意。
顾妤拢着围巾从电台大楼走出,可能今天有些走神,她竟然忘记了提前叫车。
她只好再往前走一段距离,一边走一边掏手机出来叫车。
今夜风不大,但是温度很低,皮肤一接触到冷空气就觉得像是被一把锋利的冰刀拉扯割着皮肤。就连点击屏幕的动作都慢了好多。
顾妤专心操作着手机,没有抬头看路。一来是她对这条宽敞的大路已经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二来是这个时间点本就没有多少人。
她没想到会在这里撞上人。
冷空气下就连柔软羊毛的大衣也变得如此坚硬冰冷。
顾妤揉揉额头,抬起头来。
纪砚辞缓缓转过身来,站在她面前,眸中不乏惊讶之色,勾着唇道:“小鱼,这么巧,我刚好在附近办事准备回去。”
5. 混合面粉
顾妤左右环顾了一下,他们电台大楼建的地区在市中心稍偏的地方,旁边就是一个巨大的本地家具城,这个家具城也时常给电台做赞助。
而此刻,家具城黑乎乎的,只有零星的灯光开着,大门也是紧闭。
再往旁边望,便是川流不息的高架桥马路。
他来办事?不知道办的是什么事。
顾妤不确定地问:“你来这里办事?”
纪砚辞顺着她的视线绕了一圈,自如回答:“是啊,我刚搬来,家里还需要一些家具,所以来买了一点。”
“买到这个点吗?”
“买完找朋友吃了个饭,就在这附近,他们还想赶下一场,我就不去了,准备来开车。你呢,你怎么在这?”
顾妤抿唇笑笑指着身后的电台大楼道:“我在这里上班,刚下班。”
纪砚辞跟着她的手往她身后看了眼,大楼归属于宁市电视台,顶尖的避雷针正在城市的灰夜之中微微闪着光。
“很晚了,”他视线回落在她脸上,看到她鼻尖冻得红红,还没有灭掉的手机屏幕,显示着她输入到一半的归家地址。
“要不坐我的车回去吧,反正我正好路过,我们又是邻居。”
刮来一阵凛冽的寒风,吹起顾妤的头发,她瑟缩了一下肩膀,看到纪砚辞不动声色往她左侧站了站,替她挡住一点风口。
顾妤觉得很好,但还是客套了一下:“这样会不会有点太麻烦你了。”
“怎么会,我正好要回去的。”
顾妤跟着他上了车。
他开着一辆黑色的路虎,车内没有放置任何熏香类的物品,只有隐隐的皮革味道偶尔飘来。
车里很暖和,顾妤系好安全带,退出了打车软件。
纪砚辞今天穿着一件黑色大衣,内里也是沉稳的黑色,双手摸着方向盘时,可以明显看到他浮起的青筋,手指长而净,顾妤不知不觉就看着他的手许久。
曾经,她也近距离观察过这只手,不过是在照片里。
顾妤读高中时,有一个很热情的同桌,叫明文竹。最大的爱好是摄影和看帅哥,校运会那天她主动申请为运动场上的健儿们拍照片,以此来获得近距离看帅哥的特权。
最主要的拍摄人物便是参加了跳高和长跑的纪砚辞。
明文竹拉着顾妤满场跑,顾妤有些不太好意思,她属于是看到纪砚辞就会脸红的人,那会暴露她的心事。
于是明文竹凑到比赛场地零距离给纪砚辞拍照时,顾妤因为胆小而躲在场地的最外围。
但后来,她也有好好看过拍摄后的照片。
照片里纪砚辞穿着自己的运动服,胸前别着一个大布条号码牌。
明文竹很会拍,除了正经拍摄几张照片交差,还拍了几张私心觉得很帅的。
比如纪砚辞握住撑杆的充满性张力的手,又比如他站在一旁和别人说话时手臂处鼓起的肌肉和筋脉。
明文竹把相机拿给顾妤看:“小鱼鱼,你什么时候开窍?我给你看看这些启蒙一下好了,你吃点好的就会知道帅哥的好了。”
于是相机屏幕上纪砚辞的手被明文竹放大递到顾妤的面前来。
在此之前,班上有一个班草对顾妤有些好感,总是来顾妤面前刷存在感,被明文竹看出来。
由于班草长得还不错,明文竹调侃过顾妤。顾妤不想被调侃,表示觉得班草不帅。
明文竹觉得她眼光高,便问她你觉得我们学校谁最帅。
顾妤违心地说:“学校里没有帅哥。”
明文竹瞪大眼睛,晃了晃她:“顾小鱼!我们学校会没有帅哥吗?你看看纪砚辞呢!”
顾妤问:“谁是纪砚辞?”
明文竹一拍脑袋,感到绝望,怎么会有人连纪砚辞是谁都不知道?
于是明文竹趁着大课间做课间操的时候把纪砚辞指给顾妤看,顾妤若无其事道:“还好吧。”
“这叫还好?那你喜欢什么样的你告诉我!”说着,她顿了顿,又道:“哦,我知道了,你是不是追星,喜欢哪个爱豆?”
顾妤摇头:“我不追星。但我也有喜欢的明星,算明星吧应该……”
明文竹想了想,可能顾妤的眼光是那种非顶级帅哥不入眼的那种,便满怀期待睁大了眼睛,问她:“谁?”
顾妤一本正经道:“我觉得郭德纲挺帅的,有人格魅力。”
其实她压根没这么觉得,是表弟喜欢郭德纲讲相声,总和她念叨。
明文竹愣了半秒,最后悲痛跺脚:“顾小鱼你这个审美真的堪忧,从明天开始我会给你做审美矫正,我还不信把你掰不回来了。”
相机屏幕上纪砚辞的手很好看,顾妤看得脸红心跳嘴却含糊道:“嗯,还好。”
但其实她自己清楚,当天晚上回家,她用左手和右手比着手掌大小,猜测他的手掌和自己的手掌大小差大概有多少。
纪砚辞把车停在斑马线外,此时正是红灯。
“小鱼,我的手有什么吗?”
顾妤回过神,脸顿时热起来,她略有些赧然回答道:“没有,我就是觉得你们男生的手好像都挺大的。”
纪砚辞松开右手看了看,往顾妤那边伸。
“要不要比比看?”
顾妤心脏乱跳,还是依言伸出自己的左手,从掌根轻轻覆上,几年前的答案终于在今天揭晓,她的手指尖竟然只超过他中段的指关节一点点。
纪砚辞偏了偏头,从她的视角看了一下两只手的对比,笑道:“比你的大一点。”
顾妤点头,然后松开了手,垂到自己的腿上,掌心还残留着他剩余的温度,好暖和。
“已经在车上坐了这么久,手怎么还这么凉,很冷吗?”
“等会儿就会好一点了,刚刚在楼下冷到了。”
说完这句话,红灯已经转为黄灯,数秒后又转为了绿灯。
纪砚辞启动车子,过了马路,悄无声息地又把车内的空调开高了一些。
顾妤却觉得左手的掌心越来越烫,慢慢的散开,已经传递到了指尖,就连刚刚有些发白的指甲都变得粉红。
与之对比的,是自己仍旧冰凉的右手。
于是顾妤用左手握住自己的右手,借着他传递过来的暖意,把冰凉的右手也给捂暖。
很快,街景变得越来越熟悉,车子抵达小区附近。
顾妤每天晚上的习惯是,一定要在下班回来的时候去便利店买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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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煮。
今天到了这个点,她已经饿了。
“纪砚辞,麻烦你等会儿在小区外面停一下吧,我想去买关东煮吃。”
纪砚辞听完她的话,留心往窗外望了望,顺口问:“哪里有在卖吗?”
“门口那家便利店,我先下车,你不用管我了,我等会自己回去。”
纪砚辞慢慢降了车速,停在路边,没有管她说的那些话,只问道:“好吃吗?”
“好吃的。”
“那麻烦你帮我也买一杯可以吗?晚上好像没吃饱,这会儿有点饿了。”
顾妤:“我不确定你会不会也喜欢吃……”
“喜欢的,今天早上和中午都是跟你一起吃的,都很好吃,我能沾你这个光吗?”
顾妤完全怔住,缓缓点头:“好的,那我去买。你先进去吧,等会儿我们就在家门口见。”
她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正要关门的时候,纪砚辞弯下一点身子:“我就在这里等你,不用急。”
顾妤关上车门,有些紧张地走进便利店,点单的时候才想起,她没有问他想吃什么,最后只能按照自己所选的给他买了份一模一样的。
她端着两杯热腾腾的关东煮出来时,热气在冷空气中蒸腾而上,很快飘散,顾妤却觉得好像迷了她的眼。
她眼睁睁看着纪砚辞下了车,替她打开了副驾的车门,她有些懵地坐了上去。
纪砚辞重新从车前绕上车,坐下后,为她系上安全带。
“麻烦你帮我拿一下,等会儿下车再给我。”
顾妤点头:“好的。”
他载着她来到车库,停好车,又替她解了安全带,顺便拿了自己的那杯才下车。
“我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所以和我的拿的是一样的。”
纪砚辞锁好车,和她并排往电梯那里走去,称赞她道:“明智。我跟着你享口福。”
顾妤垂下头,纪砚辞这张嘴到底为什么这么会说话?
顾妤今天在电梯里也不太敢吃,局促、闷热、心跳加速。
纪砚辞却已经先于她吃了一串牛肉丸。
依旧是夸赞:“很好吃。”
顾妤反而被夸得不好意思,人家的家庭条件什么没吃过,怎么可会被便利店的牛肉丸给俘获,她把他的这种行为理解为,他在照顾她的情绪。
可为什么会照顾她的情绪呢,顾妤又把这理解为他是个家教良好的人,家庭教育如此。
等想完这些,顾妤觉得自己没救了,他只是吃了个牛肉丸随口夸了两句而已,她竟然能因为他的这个举动而思考这么久他的动机,她想捶自己两下。
今天的自己很不正常。
电梯门开,楼层已经到了,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顾妤指了指自己的房门:“那我先进去了。”
“好,关东煮的钱我等会儿转给你。”
顾妤连忙摆手:“不用了,你今天载我回家,谢谢你。”
“想谢我,只是请我吃关东煮吗?”
顾妤看到纪砚辞眼眸带笑看着她,他长得那么好看,在这样的小走廊里,她觉得自己好像瞬间就被蛊惑了,便开口道:
“你要不要到我家坐会儿?”
6. 泡打粉
话刚说出口,连顾妤自己都怔住,她连忙解释:“我家养了只仓鼠,它很会蹬轮子,我想让你来看看。”
还不如不解释。
纪砚辞眼中的笑意变得更浓,点了点头。
“那我看看好了。我没见过蹬轮子很厉害的仓鼠。”
“好。”
顾妤分不清自己是高兴还是紧张,心脏跳着莫名其妙的鼓点节奏。
不过,今天本来就已经不正常了,从早晨见到他的那一刻起,她就像是被施了什么咒语,以前那个沉默寡言的顾妤偷偷跑了出来。
她拿出钥匙开门,从鞋柜里拿出一双拖鞋递给他,然后换上自己的。
第一次带一个陌生男性闯入自己的独属空间,这让她有些不自然。
还好纪砚辞什么也没有说,脸上依旧挂着笑,换上她拿出的鞋子,跟着她往屋里走。
仓鼠养在客厅的小角落,可能天气太冷,它窝在顾妤给它准备的小窝里睡觉,缩成毛茸茸的一小团,怎么戳都不动。
两个成年人就这么蹲在地上,轮流戳了戳小仓鼠。
它很不给面子地一动不动。
纪砚辞问它叫什么名字。
顾妤回答:“百万。”
纪砚辞知道她是很想发财了,不由得笑了两声。
顾妤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叫人家来看仓鼠蹬轮子,结果仓鼠睡大觉,才不管人类的死活。
就这么让人家回去好像很奇怪。
纪砚辞却比她先开口:“你要不要把你的关东煮先吃了,这个天气凉得很快。”
顾妤想起来,这才跑去茶几边拿起来摸了摸,果然有些凉了。
纪砚辞的也还没有吃完,她总不能赶人家走。
“纪砚辞,你要不要留在这里吃完?我洗一点水果,倒点喝的。”
“好,谢谢你。”
顾妤指了指沙发:“那你坐一会儿。”
说完,她打开了热空调招待客人,转身去了厨房。
她洗了一点草莓,想着给人倒点喝的,一看,咖啡豆没了,茶包也没了,快递还在路上,冰箱里只有酒和橙汁。
她平时在家爱自己调酒喝。
顾妤端着草莓走出去,看到纪砚辞正站在一面墙前,墙上挂着的是她先前用毛线勾的一副作品。
上面的主体人物是绫波丽。
这是她在网上找的像素图照着勾的。现在被他这样盯着长久地看,顾妤不自觉想起当时勾错的那两针,忽然一紧张。
还没走到纪砚辞面前,纪砚辞先开口问道:“这是你买的还是……”
“我自己勾的,用钩针。”
纪砚辞睁大眼睛,又凑近看了看,“好厉害。”
他看起来不像是在敷衍,眼里闪动着微茫的亮点。
她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没有,我随便勾勾的。”
“随便勾勾都这样,那更厉害了。”
顾妤都有些飘飘然,视线移到她勾的那副绫波丽的作品上,心想还好当初勾到一半想放弃的时候还是勾完了。
纪砚辞又琢磨了好一会儿,走到她面前,从她端着的碗里拿出一颗草莓吃掉。
“这种是有像素图案照着勾的吗?有颜色变化的是怎么弄的?”
“换线,换别的颜色的线上去,就有这种图案了。”
纪砚辞点头,话头一转:“这是我买的草莓?”
“嗯,你买的所以你吃。”
纪砚辞笑着点头:“好,我买的我吃。还挺甜的,你也吃。”
说着,他从碗里拿起一颗放到她嘴边,顾妤条件反射地就张开了嘴。
等她的唇擦过他的拇指指尖时,顾妤才猛然惊醒。
她为什么这么自然?
草莓果然很甜,微微带着酸,泛着她心里的悸动,一阵一阵的拉扯。
“家里没有咖啡,也没有茶包了,只有一点橙汁,也不太够两人喝,但有一点酒可以混一下,你要喝哪个?”
她吞下草莓,小声问。
“你平时怎么喝?”
“会把橙汁和酒混在一起喝,算是调酒吧。”
说完她又觉得,自己那个调酒的新手水准压根拿不出手,家里的酒也并不贵,只怕纪砚辞不会喜欢。
“我和你一样。”
“那你等一下。”
于是顾妤放下碗,往厨房里走。
她调酒很简单,起先会跟着网上分享的教程来做,后来知道自己喜欢什么便会根据自己的口味来做。
她拿出两个杯子,里面放上冰块,用量酒器先分别往杯子里倒伏特加,再倒上橙汁,这一杯就做好了。
她平时吃好吃的东西时,总爱这样来上一杯,度数不高也好喝。
做到一半时,纪砚辞来看她,见她拿着量酒器往杯子里倒酒,觉得她还挺像那么一回事的。
顾妤没想到他会来,停了手问他:“怎么了?”
纪砚辞说:“我来看看需不需要我帮忙。”
她最后倒上橙汁,搅了搅,把其中一杯递给他。
“已经好了。”
纪砚辞接过,随着她一起走到客厅。
客厅的空调是刚进来的时候就开着的,现在已经暖起来。
纪砚辞端起她那杯关东煮,催促她快吃,真的要冷掉了。
顾妤端起来,咬了一口,温凉着,但她觉得好像比以前更好吃了。
纪砚辞喝了一口她调的酒,还是夸她:“好喝。”
顾妤有点渴,一口闷掉了,忽然觉得这一杯根本不够喝。
纪砚辞也是两口便没了。
两人相互看着对方,无声中笑了笑。
顾妤说:“要不要再来一杯?”
“要。”
于是顾妤跑去厨房,把橙汁和伏特加以及量酒器都拿过来,开始坐在毛绒地毯上“表演”调酒。
顾妤调酒的动作已经很娴熟了,很快两杯就调好,她把杯子递过去,两人碰杯,一饮而尽。
两杯下肚,顾妤有点上头了。
“其实今天我调的不是特别好,其实我还会在杯子外面加钢丝棉再点火的那种,就是家里现在没有食材了,不然我就可以给你表演一下。”
空调的温度持续上升,她坐在乳白色的毛毯往上望,眼睛带着潋滟的水光,脸因为温度的持续上升而变成粉色。
纪砚辞还发现,她的眼睛其实是一双狐狸眼,大大的眼睛,眼尾还微微上挑。
纪砚辞不喜欢她这样的仰望,便也跟着坐在地毯上,直直地看向她。
距离忽然之间就缩短了。
顾妤看着他的眼睛有些迷蒙。
其实她还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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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醉,就是有点晕晕的,但意识还很清醒。
平时她喝不了这么多,就是边吃麻辣烫边喝酒尝个味道,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觉得口渴,酒冰冰凉凉的,掠过喉咙的时候很舒服。
纪砚辞伸出手把她的头发别到她的耳后,声音很轻。
“好,我很期待。下次可以看看吗?”
顾妤完全懵住,吞咽了一下口水。她忽然想起以前对明文竹说的那些违心的话,可能都在这一刻报应回来了。
长大后的纪砚辞比以前更帅,更有魅力更加有张力了。
她甚至产生出一个荒诞的想法,这样的夜,如果可以和他一起度过,那她也不亏吧。
一中的男神,她暗恋了十年的人,无论有没有结果,她曾有一瞬间拥有过,这样不就足够了吗?
但很快,她否认了。
或许,这样太荒诞了,纪砚辞不是这样随便的人。
顾妤回答他:“那下次我去买了食材请你来喝酒。”
“我们可以一起去。”
要命,他像男狐狸精。
顾妤甚至看到了他那条精明的大尾巴在身后柔情摇晃。
很热,空调的热风往她脸上吹,好干燥。
顾妤拿冰杯贴上脸颊,无意识喃喃道:“好热。”
纪砚辞拿下她的杯子:“别这样,对皮肤不好,自然降温就好了。”
他双手捧着她的脸,她秀气的带着微微酡红的脸就这样搁在他的掌心里。
起初,她还觉得不好意思,没敢用力放,可后来她实在没力气了,泄了力往他手掌心一躺,脸颊肉微微堆起来,比清醒的时候要可爱两分。
她呼出温热的气体在他的手掌心中,温温的麻麻的。
顾妤惦记自己的形象,害怕这样不太好看,立刻掰正了脑袋,从他手掌中脱离出去。
纪砚辞的手忽然空了,捧着一阵刚好从空调风口处吹来的暖风,却不是她的温度。
顾妤看着他说:“还有一点,你要不要喝?应该刚好够我们两个人喝。”
纪砚辞撇眼看去,点头道好。
顾妤便拧开酒瓶盖,又开始倒酒,到第二杯的时候,动作一偏,酒倒出来了。
她连忙去拿桌面的纸巾擦水,结果抽纸盒里就剩下了一张。
“我去拿新的。”
说罢,她站起来匆忙跑去储物间拿纸巾。
再回来时抽出好几张把桌面撒出来的酒给擦干净扔进了垃圾桶。
“呼,好了。抱歉,刚刚是个小插曲,这次没事了。”
顾妤顺手把靠近他那一侧的酒杯递过去。
纪砚辞接过,垂眸正要喝,却发现酒杯边沿处有一块极淡的口红印,如果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但嵌着唇纹的淡粉色就这样贴在杯边沿,带着模糊的毛玻璃质感,像玻璃窗上起的水蒸气。
他喉结滑动两下,先撇眼去看顾妤。
她已经仰头喝了两口,脸依旧红着,见他不喝,她转头来疑惑看着他,问他是不是酒有什么问题?
纪砚辞勾唇微笑,摇摇头,却在不经意间转动酒杯,让口红印正对上他的唇。
他低头抿住酒杯边沿,橙香和酒香一同涌入他的鼻腔,隐隐之中,还有股淡淡的花香。
他手臂一抬,将酒一饮而尽。
7. 盐
这次是一点酒也没有了。
顾妤后悔了,好不容易和他在一起喝酒,她竟然不和他玩一玩真心话大冒险的游戏,好歹也可以多了解他一些。
“没了,纪砚辞,我们喝光了。”
顾妤揉揉眼睛,还是有点不太舒服。
纪砚辞轻轻拉着她的手臂问:“怎么了?”
“好像,眼睫毛进去了,不太舒服。”
“我看看。”
他离她很近。
客厅里没有开顶灯,开的是她买的那盏落地灯,昏黄灯光洒在两人身上,拉长地面旖旎的身影。
顾妤觉得心跳失守,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他。
“好像是有一根,你别动啊。”
他说话很轻很轻,顾妤也轻轻“嗯”了一声。
她从未如此近距离地看过他,他高挺的鼻子,厚度适中的嘴唇,刚刚喝过酒,嘴巴还带着红,皮肤很好很细腻,顾妤甚至可以看清楚他的下睫毛有几根。
她转动眼眸到一旁,看到了他肩膀上一根白色的猫毛,在黑色的大衣上格外亮眼。和她的同事一样,因为养了猫所以衣服上总有猫毛。
一切都太近了。
她紧张之中拉住一块衣角。
纪砚辞的指尖从她的眼尾处轻轻带出一根眼睫毛。
“你看,是有眼睫毛。”
顾妤眨了眨眼睛,感觉舒服了很多,靠近他的手去看自己的眼睫毛。
“还真是,怪不得那么不舒服。”
纪砚辞不确定女生会不会对掉落的眼睫毛有什么情绪,便问道:“你需要留着吗?还是扔掉。”
“扔掉吧。”
纪砚辞往旁边转了转身子就要扔掉,才发现衣角还被顾妤拉着。
顾妤触电般缩回手:“要不先别扔,我许个愿。”
一眨眼的功夫,他指尖的眼睫毛不见了。
他略带歉意转回来给她看:“好像掉了,不知道在哪。”
顾妤撇着嘴有点可惜,她其实刚刚想到了一个愿望,可是,现在没有了,愿望不会实现。
纪砚辞笑着揉揉她的头发:“不要撒娇,想要什么愿望,我看看能不能帮你实现。”
顾妤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她那个愿望,当事人就在这里。
“算了,我好像忘了。”
“这么快就忘记了吗?”
顾妤捂着脸:“给我留点秘密吧纪砚辞。”
“抱歉。”纪砚辞哑然失笑:“但你不说出来试试我怎么会知道?”
顾妤抬眸,理直气壮地说:“你想知道我的愿望那你得拿你的来换。”
他挑眉,一只手闲适地拖着下巴撑在桌边。
“我说了你会帮我实现吗?”
顾妤学他的话:“你不说出来试试,我怎么会知道?”
纪砚辞笑了,瞥了眼角落的仓鼠,它的小窝里一团小毛球动了一下。
再回头的时候,顾妤正巴巴地望着他,看起来求知欲很旺盛。
她一只手撑在地毯上,微耸着这一侧的肩头,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
纪砚辞觉得难以呼吸。
他们对视了三秒钟,两个人的心跳都很快。
纪砚辞往她那边靠了靠,他撑在地毯上的手擦到她的手,一种微妙的电流感迅速四散开,随后布满全身。
“我此刻的愿望,想吻你,可以吗?”
纪砚辞抬起手把她另一侧鬓边的碎发拨动了一下,脸庞边酥酥麻麻。
顾妤屏住了呼吸,余光看见了两人刚刚喝酒的杯子,没有靠在一起,却挨得很近,桌面有杯子折射出来的碎片光芒,交织在一起。
就和他们现在的距离一样,好近。
她呆呆地点了一下头,接下来唇上一片柔软,面前一团热意,呼吸凝滞,头脑空白,她的眼里只剩下他。
顾妤后知后觉她和纪砚辞接吻了,心脏跳动有力几乎贴着她的耳膜。
她的唇被他衔着,细细柔柔地吻着,被他很小心也很仔细地对待。
片刻后,他松开她,却依旧离她很近。
“小鱼,”他说:“不要憋气,还能呼吸吗?”
顾妤头脑短暂短路,她小口小心翼翼呼吸着,摇了摇头。
纪砚辞被她逗笑,一只手轻抚她的脸颊。
“跟着我。”
接着,他的吻又来了。
刚刚喝酒而冰凉的唇逐渐变得滚烫,顾妤感觉越来越热,头也有点晕。
他的吻变重了,疾风之中像是雨点把唇给打麻了一般。
顾妤从未发现自己对气味这么敏感,他身上的木调香,他的酒香和橙香无形之间堵住她想撤退的路。
纪砚辞忽地揽住她的腰身,将她腾空抱起,把她放到了自己腿上。
顾妤双手无处安放,虚虚地靠着他的肩。
被他吻过的唇此刻带着润泽的光芒,纪砚辞就这样坐在地毯上靠在沙发边,仰头看着她。
他掌心的温度从她的背脊往上,压住她的后脑勺,唇与唇之间再次贴近。
尽管因为动作问题,她只能靠在他身上,但她的双手依旧无法自如地放在他肩上。
抽着吻的间隙,纪砚辞拉着她的两只手环住了自己的脖颈。
“抱着我试试。”
他的声音很低,有点哑,顾妤被他这句话说得心肝一颤。
好漫长的一个吻。
纪砚辞是一个好老师,很快顾妤就变得情不自禁,变得欲拒还迎,变得破罐破摔,最后两个人衣衫不整倒在沙发上,一同喘着气。
房间里只剩下了空调运作的声音和没有什么节奏偶尔传出来的水渍声。
他们深深地看进对方的眼里,此刻的眼里有同样一种欲望。
纪砚辞替她把衣服拉好,遮盖住她圆润的肩头和深陷的锁骨,扶着她的腰身坐起来。
顾妤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从他腿上下来,坐到一旁。
纪砚辞静静坐了一会儿,最后转头对她说:“我出去一趟。”
“哦。”她没敢看他,只盯着桌面看。
接着顾妤余光看见他拿起桌面的手机,很快起身走到门口,带上门就那么出去了。
屋内终于安静得能听见她狂乱的心跳。
她看着玄关处,有些懊恼地捂住自己的脸,她搞砸了,以后和纪砚辞连朋友都要没得做了。
她也没问,他出去做什么,他还会不会回来。
她坐在沙发上静静淌了一会儿眼泪,拿纸巾擦干,然后扔进垃圾桶。
这才有了时间去洗手间卸妆洗脸。
镜子里,她眼睛和鼻头已经哭得通红,脸色却是惨白,看起来实在是太可怜了。
顾妤也觉得今晚好失败好落魄。
她洗干净手,挖了一小块卸妆膏,在手心搓热开始卸妆。
脸洗干净后,又露出了她那张素净的脸。或许是刚刚哭过,她的脸看起来很白,嘴唇却依旧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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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妤觉得有点麻,因为和他亲吻了很久,现在有点没知觉。
擦干脸上的水渍,顾妤刚出洗手间的门,就看到了在桌面震动的手机。
竟然是纪砚辞给她打来了微信电话。
她接通,还没有说话,电话那头的声音连同门口的一起传来。
“小鱼,帮我开一下门,我没有钥匙。”
“好。”
她挂了电话,往玄关处走,心想他可能是落了什么东西在这。
他裹着一身夜里的寒气进了门,可想而知外面有多冷。
纪砚辞蹙着眉,弯下身子看她的脸,手伸到她的眼睑下摸了一下。
“怎么红红的,哭了?”
顾妤本来都把自己哄好了,他这么来一句,她就有点绷不住。
她摇摇头:“没事。”
纪砚辞换鞋进屋,捧起她的脸,柔声问:“告诉我,为什么哭?我没有经验,不知道是不是哪里没做对,是不是弄疼了你。”
她眼里一片水汪汪,眼泪从眼角流出,淌到他的手上。
“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
她带着一点哽咽的哭腔。
纪砚辞埋下头,吻住她的唇,尝到了她眼泪的味道,咸咸的,被他卷入腹中。
“不要哭,我买东西去了,我们需要安全措施对吗?”
顾妤没想到这一层来,她没有和他这么近距离接触过,她以为他是忽然醒来,不想要继续了。
她眼泪好像止不住,又落了两颗,砸在他的手心,灼伤了他,他的心脏有些抽麻。
他叹口气,正面将她抱起,轻轻啄她的唇,“不要哭,我哄哄你。你还想继续吗?不想也没关系,我们可以聊聊天。”
顾妤抱住他,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香味,低低地说了一个字。
“——要。”
他们回了她的房间,打开了房间里的空调。
冰冷的空气和热气对撞,冷意逐渐被消灭,屋内热气变得潮湿。
顾妤从来没有什么时候在寒冷的冬天这样的大汗淋漓。
她的卧室,选的铁艺床,动起来的时候,声音很有节奏感。顾妤脸红到滴血,她咬着唇不敢出声。
她确定家里隔音还不错,但有时候能听见楼上住户的小孩忽然跳到地板上的声音,除此外平时很多声音听不到。
这个铁艺床的声音,她不确定在这样的深夜会不会变得很明显。
于是她只能和他贴得更近,避免这张床的声音变得更大。
纪砚辞发现了她的不对劲。
“怎么了?”他问,声音低低的,生怕惊吓到了这只胆小的猫。
顾妤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声音变得很奇怪,她努力稳住声线。
“我怕会被听到。”
纪砚辞明白了她的担忧,歉意道:“是我考虑不周,我们换个地方。”
说罢,他忽然将她抱起来,慢慢在屋里走。
顾妤没有安全感,只能抱着他,全凭他的节奏定夺。
对于纪砚辞来说,这样的好处是,他终于能听见她零碎的声音,这刺激着他的耳膜,让他控制不住想要更多。
顾妤感觉好累,他好几次出去,扯下薄膜,又换上新的,然后她再度被扯入他的掌控之中。
就连澡也是一起洗的,她那时候困得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去在乎什么羞耻。
最后两人相拥而眠。
说是相拥,实则是纪砚辞将她拢到了怀里。
8. 玉桂粉
顾妤醒来时,床边是空的。
一夜过后,她终于清醒了过来。想起昨夜的荒诞,她整个人缩成了一团,用被子盖住脸,只留两只大眼睛在外面转。
片刻后,她稳定住了自己的情绪,从床头摸手机的时候发现是空的,这才想起,昨晚把手机放在了客厅。
房间里空调还在运作,并不算冷。
她从被子里爬起来穿上衣服,关掉空调,打开门走出去。
各个房间都被她查看了一下,纪砚辞不在。
房子里很安静,客厅的空调应该是被纪砚辞关的,温度比房间里的要低很多。
窗外是弥漫的雾,铅色的天看不清远处的景。
顾妤跑回房间把四件套拆下来扔进洗衣机,然后换上干净的四件套。
百万终于肯钻出它的小窝,坐在粮食碗里吃着它的鼠粮。
顾妤走到它身边用食指摸了摸它,又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它吃饭的样子,才走到沙发边去拿手机。
手机里有几条纪砚辞发来的微信。
【看到百万蹬轮子了。[视频]】
【家具送到了,我先去签收。】
【还在睡吗?我在家里等你,醒了可以给我打电话,一起吃饭。】
顾妤点开十五秒的视频,百万发了疯地在跑轮里狂奔,最后因为速度太快而直接摆烂,躺在轮子里被离心力转了好几个圈。
顾妤被百万逗笑。
刚退出视频,聊天对话框往上跳了一下,一条新消息从最下钻出来。
纪砚辞:【还没有醒?饭菜送到了。[图片.jpg]】
他点了外卖。
顾妤这才注意到时间,十一点五十二。
她赶忙回复:【醒了,我刚醒,我洗漱一下就过来。】
她急急站起来,关上手机前看到了他又发了条消息过来。顾妤重新把手机点亮打开看。
纪砚辞:【我过来,能帮我开门吗?】
一条小鱼:【好的。】
她就这么呆站在沙发前,陷入了一个烦恼。
她是先去洗漱还是等他来了再洗漱?
没等她想明白,敲门声已经响起。
顾妤发现他敲门永远都是很温柔不急躁的——“笃、笃、笃”
三声很有节奏感。
她握着手机跑到玄关处开门,明明昨晚才见过他,但不知道是什么变了,顾妤看到他的时候总觉得有什么不太一样。
紧张。
纪砚辞勾唇微笑,进门关门,换鞋,动作已然娴熟。
“刚醒吗?”
顾妤点点头,双手往前去接他提着的外卖袋。
也不知道纪砚辞是误会了还是故意的,右手往后一撤,左手忽然揽她入怀,在她抬头望向自己那一瞬,低头吻她。
顾妤立刻就要推开他,脖子后仰。
一只手匆忙捂住自己的嘴,咕哝着说:“我没刷牙。”
纪砚辞凑上前,吻落在她的手背:“去吧。”
顾妤逃也似的跑去洗手间。
等出来时,纪砚辞正在餐桌上摆盘。
顾妤走过去转动了一下外卖袋。
——【御食记】
就是那个电台有时候拉赞助会请金主们吃饭的地方,这家饭店贵得要死,顾妤之前跟着领导一起吃过,反正不是她花钱,她吃得挺开心。
她起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想得很清楚,关于和纪砚辞之间,她不会做那个死缠烂打的人。
她也可以成年人模式,玩一玩不走心。
再一次在心里给自己敲下这样的警钟,她好受多了,静静享受和他一起的午餐。
午餐后,纪砚辞在厨房收碗洗碗,顾妤在客厅角落给百万喂猫爪造型的紫薯冻干。
百万吃得很开心,两只小爪抱着紫薯冻干,小嘴巴咀嚼着,忽然大脑短路一般顿住动作很快又恢复正常。
顾妤很喜欢看它这样吃东西,会从一只小仓鼠身上获得幸福和满足感。
纪砚辞已经收拾好厨房,把袖子放下来,站在餐桌边看她喂百万吃东西。
他走到她身旁蹲下,同她一起蹲着看百万。
她的百万是一只长毛金丝熊。
没有被顾妤打理的它,此刻显得略微有些潦草。
顾妤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觉得纪砚辞在等着和她说事情。
百万吃饱了不愿意再吃,扭头跑去跑轮子。
客厅里忽然响起跑轮子的声音,还挺大。
一直蹲在这里总不是办法,顾妤侧过头去看他,冲他笑笑。
“你想吃水果吗?我去切点。”
她没等他的回答便要起身,纪砚辞顺势拉住她的手也站起来。
“等等,别忙了。”
他拉着顾妤坐到沙发上,表情略显严肃:“我想和你说件事情,关于昨晚。”
来了。
终究是躲不过去的。
顾妤不想做被审判的人,她觉得在这段关系里,她已经十分狼狈了,如果再被他一句话定义他们的关系,她害怕自己等会儿可能真的会当着他的面哭出来,她不想纪砚辞以为自己可怜而对自己分出一丝怜悯。
她宁愿他们之间的关系只有纯粹的肉.体关系。
“昨晚,不就是两个成年人之间正常的事情吗?你情我愿。”
顾妤掐着手心说出这句话,她想,她至少要在这件事上有点赢头吧,不然也太难看了。
她看着纪砚辞,只见到他微微怔愣了一瞬,很快他扯扯嘴角笑了一下,接着反问道:“你是这样想的?”
顾妤点点头。
纪砚辞扭过头去,静静地看着窗外,过了会儿才转过头来。
“好,那我们就这么办吧。”
顾妤又点头,“你刚刚想说什么?”
“想说你刚刚说的那些,你比我先说了。”
顾妤觉得他应该有点不爽,因为她先说了,现在地位就调转过来了,她成了可以定义他们这段关系的人,她是赢家。
原本听到这话应该会伤心的,但是她提前预判了他要说的话,所以这会儿有了心里准备倒也没有多难过。
下午依旧是要去上班。
顾妤觉得纪砚辞心情不太美妙,心想或许以后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可能再和他有这样的一夜了,稍微有点可惜,但也没有办法。
她回房间换衣服和化妆,纪砚辞就坐在她客厅的沙发上,顾妤不知道他在干什么,她进房间之前没敢仔细看。
等挎着包出来时,纪砚辞听到身后的响动也回头看向她。
他站起来,好像想说什么,立刻吞进去,换成一句:“我送你?”
“会不会太麻烦?”顾妤一边系围巾一边走过来,原本挎在肩膀上的包往下一坠,坠到她的臂弯处。
“不麻烦。我正好要出门去找我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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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着,帮她把头发理了理。有一根发丝被他带着从她的镜面唇釉上擦过,纪砚辞看着,有想吻上去的冲动。
“那麻烦你了。”顾妤说。
纪砚辞点头,和她并排走到门口,提起绑好的垃圾袋,和她一起下楼。
顾妤第一次和他一起从一个门出来,一起进电梯,一起去车库,这样好像两人在一起哦。
她不由得低下头笑笑。
车程很快,这个时间点也并不堵车。顾妤下车前有好好向他道谢。
或许是她感觉到了自己饭后那句话赢了纪砚辞,所以格外有礼貌。
“晚上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不,不用了吧,太麻烦你了,我自己打车回来就好了。”
“我来接你吧,太晚了我不放心。”
离开前,他这句话又在她心里掀起不小的波澜。
她在录音间隙休息的时候给明文竹发消息。
一条小鱼:【你和你的小男朋友是怎么相处的?】
顾妤和明文竹成年后的再相遇也很有意思。她们高中毕业后不在同一座城市读大学,联系次数不太多。反而是大四实习期的时候,明文竹常在朋友圈哀嚎实习不是人干的。
自此,两个任人指示的小实习生有了共同话题,关系一路攀升,至今,两人已经成为了很亲密的朋友。
明文竹是一名小学老师,这个时间正是小学生放学。她今年九月当了班主任,事情又多又杂,还得管小学生放学,这时候最忙了,压根没有时间回她的消息。
明文竹只把老师这个职业当成她的副业,她的主业依旧是摄影。当老师只是为了堵住她父母的陈旧思想观念。
实际上,她在读大学的时候就已经靠着摄影实现了财富自由,因着她独特的少女拍摄风格,在网上很是火爆,就连明星的工作室也会找她约拍。
顾妤知道她老师的工作结束后还要去修图,很忙很忙,回复她的消息都不知道猴年马月了。
休息时间到了,顾妤再次投入到工作中。
收到明文竹的消息是吃晚餐的时候。
明文竹:【啊啊啊!我要辞职!我要辞职!这狗工作谁爱干谁干!这年头老师还是人干的工作吗?一个家长问我他孩子为什么拉裤子里了,我怎么会知道!我是老师,我不是保姆!我怎么会知道一个二年级的学生为什么放学了还要拉在裤子里!我跟谁说理去啊!】
隔着屏幕,顾妤看着她那一连串感叹号都能想象出她崩溃的语气。
顾妤懒得打字,直接发语音过去安慰了她一阵,这些话属于是隔靴搔痒,没有什么大作用,但是陪着好朋友一起吐槽一下心情会舒畅不少。
明文竹一阵吐槽后才引用她最开始发来的那句话:【就有需求的时候就相处啊,没有需求的时候爱谁谁,我消息都不回的。[引用]】
顾妤大概知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但是具体的她不太了解。而且她和纪砚辞,明文竹和她的小“男友”又不太一样。
明文竹发来语音消息:“怎么了,怎么忽然这样问?”
顾妤已经吃完饭,走到角落的贩卖机买了一瓶水溶C100。
遇到和她打招呼的同事,顾妤不太好发语音了,只能把饮料放在自己的大衣口袋,边走边给她回消息。
【我请教一下经验。】
明文竹秒回:【!】
【顾妤!是谁!告诉我!】
9. 搅拌搅拌
纪砚辞送完顾妤便打道回府。
他压根没有什么朋友要见,更多时候,他喜欢自己一个人呆着。
回到家,空旷的房间寂静冷清。
有些全新的家具都堆在一个房间里,他没有拆开。
因为他知道,他本来就不会在这里住多久。所以只收拾了客厅,厨房、卧室和书房。
等待集团内风波平息,他是要回原来的住处的。
纪砚辞打开地暖,坐在沙发上,有些无力。
一来是这两天看特助发来的文件和公司的最新情况,他感到疲惫。二来是昨天到今天出乎他的意料发生的这些事。
前一件事,他早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如今一切也算是在他的掌控之中。
他清楚地明白,心情在中午之后直转急下,来源是顾妤。
他习惯做任何事的时候都有周全的计划,好几个方案做好了准备。偏偏顾妤是那个意外,他没有预料到。
静坐了好一会儿,手机在桌面震动。
纪砚辞看到是许闻星打来的,下意识便忽略了,许闻星平时没有什么要紧事,无非就是想拉着他一起玩。
纪砚辞等着手机平静下来。
很快,手机再次震动,纪砚辞继续忽略。
第四次震动声响起的时候,纪砚辞接了,不甚烦躁地“喂”了一声。
“你怎么才接电话!”
“有什么事?”
许闻星在电话那头哇哇乱叫:“你有没有搞错啊你这个工作狂,你现在不是在休息吗?为什么好像和以前一样。都休息了,你能不能给自己放个假,出来放松一下啊!”
“不出来。”
“别啊,你怎么这么冷漠。今晚情感局,小戴失恋了,一起来安慰安慰他。”
纪砚辞觉得好笑:“他失恋,我去了有什么用,不如好好想想问题出在哪以后才好避免。”
“我去你别这么冷血啊你!你是没谈过恋爱不知道,失恋很难过的好不好,你过来我们一起聊聊天你也好有点经验,以后谈恋爱了才知道该怎么规避风险嘛。”
纪砚辞原本不想再听他说话,正要挂断电话,听到这句,又把手机贴回了耳边。
“……但是我不太想出门。”
“不行啊,你得出门啊。你等着啊,我现在就开车来接你!”
“好吧。”
许闻星说到就到,半个小时后敲响了他家门。
纪砚辞拿起手机往外走,正面对上许闻星嬉笑的脸。
“你想通了?我跟你说,这人啊就是要多出门走动走动,你以前总是忙工作,这样其实很不好。你就应该趁着现在放假好好放松一下自己,最好来一场艳遇,你大伯也就不会再执着给你和侯家牵线搭桥了嘛。”
纪砚辞掏掏耳朵:“你再多嘴我不去了。”
许闻星立刻抿住嘴,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冲他点点头。
坐在许闻星的车上,纪砚辞系好安全带,看了眼许闻星,斟酌着开口:“你不听点什么吗?”
“听什么,很快就到了。你想听歌你自己开。”
纪砚辞:“听电台吧。”
许闻星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笑了声:“你怎么跟我爸一样也要听电台了,年纪也没多大啊。”
纪砚辞一记眼刀过去,许闻星闭上了嘴,开始给他调频。
“你要听哪个频道啊?”
“100.8吧。”
许闻星嘴里拖长音念着数字,调到了100.8。
电台正在放广告,宣传的是本地周末的美食节,混合方言再加上略吵闹的音乐,让人心情不免有些烦躁。
许闻星发动了引擎,默默把音量调小了一些。
一阵广告后,电台忽然传来清丽的女声。
“欢迎收听下午快讯,我是主播小鱼。宁市义成机场于今日正式投入使用,这也是我国仅次于首都的第二大国际机场,机场总占地面积……”
许闻星:“嘿,这个机场好哈,比原来那个机场大,还增加了这么多直飞航班呢……”
许闻星开着车没注意看身旁的人脸色,他开车时比较认真,眼睛看着前方,直到从车库出来遇见第一个红绿灯的时候,一直没有听到纪砚辞说话的许闻星这才扭头来看他。
他眼睛冷漠得可怕。
许闻星默默闭上了嘴巴。
顾妤的声音继续从电台里传出来:“感谢您的收听,再会。”
他嘚吧嘚了一路,纪砚辞完美错过了顾妤播报的新闻快讯。
接下来的节目是一位男主持和一位女主持,两人主持风格类似脱口秀,风格活泼,有说有笑,就连纪砚辞也被逗笑。
接着就听到这位叫周周的女主持人说:“欸说到健忘,小鱼就很健忘你知道吗?”
叫TT的男主持人附和道:“是真的,我有一次在走廊见到小鱼,那时候已经很晚了,而且是七月半,她就直直地站在走廊中间,我真的有被吓一跳。”
这位叫周周的主持人忽然开始放声大笑:“她经常这样!忽然站在一个地方不动了,你走过去问她,小鱼你怎么了?然后她会一脸茫然看着你,告诉你她也忘记了自己要去做什么。说真的,小鱼健忘到这个程度,我真的很担心她会老年痴呆。”
TT:“可是她记性又很好,我们每次开会,各种方案她都记得,数据啊收听率这些也记得很清楚,但是生活里又很马虎经常健忘,她真的很神奇一个人。而我,是什么都不记得!”
……
纪砚辞听到这里勾了勾嘴角。
仔细回忆了一下,和顾妤相处的一天里,他暂时还没有见过她健忘的症状,可能还是要从细微的生活中窥见。
许闻星觉得这个节目好,把纪砚辞都逗笑了,于是把声音开大一些,暗下决心以后每次开车都给他放这个电台。
“他们说的这个小鱼,是不是刚刚那个播报新闻的小鱼啊?”
纪砚辞“嗯”了一声,又觉得这样有点太绝对了,补充道:“应该是。”
但这只是一个小插曲,接下来的节目里,两位活泼的主持人没有再谈论起小鱼。
车子很快抵达了会所,门童过来为两位打开车门。
许闻星直接将电台关闭,下车把钥匙丢给门童。
两人直接往电梯处走,金碧辉煌的电梯里,光线很亮。许闻星侧头想和纪砚辞说话,忽然看到他脖子处有一块若隐若现的红色痕迹。
“欸你这是什么?”
许闻星伸手去扯他衣领,一个小小的草莓印就这么出现在眼前。
许闻星瞪大了眼睛,指着他的脖子难以置信道:“纪砚辞,你这是什么,你告诉我!是谁!”
纪砚辞摸了摸,没摸到,走到电梯反光处挑开衣领仔细查看。
想起来了,是他昨晚抱着她在屋里颠的时候,那会儿把她激得有点难受了,她咬了他一口,但没下重口,只吸了两下。
“你干什么,”纪砚辞拧着眉,“你这么激动干什么?”
许闻星立刻收敛了表情,笑笑:“没事,没事,我就是奇怪,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呢……”
纪砚辞不想和他说这些,正好电梯门开,他迈步走了出去。
许闻星不急不躁跟在他身后:“唉,好稀奇啊好稀奇。一个从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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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把感情问题放在首位的男人现在身上竟然有草莓印,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们,他们……”
纪砚辞顿住脚步,回头看他,微微勾起嘴角。
“随便你。”
许闻星原以为抓住了他的把柄,借此机会好好调侃他一下。结果没想到人家根本没在怕的,更何况以他的性格,在场的人又有几个敢真的逼问他。
许闻星有些悻悻地摸摸鼻子。
他手肘碰碰纪砚辞的:“我这不是看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怕你上当受骗吗,你和我说说具体情况我好给你出谋划策。”
纪砚辞推开他的手,依旧勾着嘴角:“谢谢你,我们不需要。”
“什么你们我们的,你现在都我们了,你陷得好深啊!”
待进了包厢,许闻星就老实了,不再问他这方面的问题。主要还是怕他生气,他生气的时候受伤的只会是自己。
所以许闻星很审时度势地闭上了嘴。
纪砚辞留心着手机上的时间,想着等会儿可以协调一下时间去接顾妤下班。
小戴正在旁边说自己为这段感情付出过多少,但是女朋友却从来不懂得为他妥协半分。
有人要他直接换一个,也有人说你有些地方做得不够好,对方也是攒够了失望才离开的。
纪砚辞不发表意见,别人的感情问题,他向来不会多言。
他只是自己坐在一旁喝酒。
晚些时候有人带了自己的朋友来玩,纪砚辞不认识,也没怎么去注意来人。
这个场子本来就是这样的,朋友带朋友,大家相互间就认识了。
只是这里女性朋友少,被带来的女性朋友多数是以女伴的身份而来。也有人想介绍自己的闺蜜给纪砚辞。
因为看他脸上一直没有什么表情,所以女生鼓起勇气上前找他要联系方式的时候声音很小。
纪砚辞公式化地抿唇道:“不好意思,家属管教严格。”
女生也没有过多纠缠,很快离开。
许闻星凑上前:“你怎么学我说话?这不是我平时装逼的时候说的话吗?”
纪砚辞还没回答,忽然听见桌对面有人高呼:“我靠!深哥女朋友这么漂亮!也在电台工作吗?”
“电台”两个字仿佛成了纪砚辞的触发词汇,他不由抬眸看去。
对面男人长得五官周正,身上透出一股痞气,却被今天穿的版型挺括的大衣给压制住了,是那种乖乖女生会喜欢的类型。
张深笑笑:“在的,是我同事。”
他任由旁边的人拿着手机传阅,没有任何要把手机讨回来的意思,大概是女朋友足够漂亮,他炫耀的意思很明显。
许闻星是个喜欢凑热闹的,从别人那里接过了手机,看完后就递给纪砚辞:“是挺漂亮的,你要不要看?”
纪砚辞摇头,却因为摇头的这个动作看清楚了手机上的女生。
他有印象,是顾妤发在朋友圈的照片,应该是跟着节目组去体验陶瓷文化,她穿着一条围裙,头发绑着垂到了前面,双手有泥,正微微侧头去看别的同事的作品。
那张照片他昨天加了她微信后也保存了下来。
许闻星见他不看,便把手机还了回去。
凑热闹的人很快只变成了一小撮。
纪砚辞低头摆弄手机,却留心听着对面人的话。
“我追的她,当时送她回家,和她告白,她就答应了。”
纪砚辞忽然觉得心气不顺,打开手机不知觉地点到了顾妤的头像,尽管她的那张照片已经躺在他的手机里,但他还是想再确认一遍,点进了她的朋友圈。
他被屏蔽了。
10. 压平面团
顾妤晚上的工作已经结束,她伸了个懒腰,明天就可以休息了。
她和明文竹约了要一起吃晚餐,顺便接受对方的质问,好好把这件事交代一下。
纪砚辞在十一点的时候给她发来了微信消息。
——【今晚有点事,来不及接你了。】
顾妤今天一直在给自己做心里建设,知道他们这种关系,本来人家就没有义务接送你回家,所以此刻看到这样的消息也没有什么失望的情绪。
她回复:【好的,你忙你的。】
接着她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她在等电梯的时候就叫了车。今天司机接单的位置比较远,她在马路边稍微等了两分钟才等来车。
还好车内很暖和,她搓搓手很快暖和起来。
今天她不打算吃关东煮了,她的快递到了,准备今晚吃自热火锅。
从快递柜里拿完快递再进电梯,始终是她一人。不免还是会想起昨晚回家时,纪砚辞也和她在同一空间。
还是有一点失落的,只是她不想表现出来,毕竟本来就不是她该去奢望的。
楼层抵达,顾妤抱着三个大快递盒出去,开门时把快递盒放在地上,从包里摸出钥匙。
电梯开门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顾妤保持着警惕心回头看是谁。
是纪砚辞。
顾妤冲他笑笑,挥挥手:“你也才到啊。”
纪砚辞看着她,没有回以同样的笑,只是点了一下头,算作打过招呼,便去开自己家的门。
顾妤感觉到他忽然冰冷的气场,不自在地缩回手,抿了抿唇。
她垂下眼眸,感觉眼睛有点酸。
“嘭——”身后的门已经毫不客气关上。
他的关门声其实不大,就是正常关门的声音,但是顾妤还是被吓了一跳。
她没有回头,很快打开门,把三个快递都抱进去才关上门。
顾妤觉得有点难过,不,其实是很难过。
早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了,但还是免不了难过。
原本想和明文竹分享故事,讨要经验的心也渐渐冷却下来。
都结束了。
顾妤长出一口气。
算了,也只是提前知道了结果而已,很正常的。趁着现在自己也还没有陷得很深,断掉才是最理智的。
顾妤把自己哄好了,拆开快递做自热火锅。
吃完收拾洗澡睡觉,顾妤躺在柔软的被窝里。脑海里又掠过一些昨夜的画面,尽管她努力不去想,脑子却越来越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顾妤打开手机,点开了纪砚辞的资料页,在朋友圈那一栏里纠结了好久才终于点进去。
还是屏蔽状态。
尽管如此,顾妤还是觉得有些不甘心,随手往下滑了几下,忽然,朋友圈是开放状态了!
顾妤愣了愣,神经兮兮往自己身后看了眼,原来没有人啊,她还以为纪砚辞就在自己身后呢,不然怎么会忽然对她开放?
不看白不看,说不定等天亮了他又被屏蔽了。
顾妤抓紧时间看。
他发朋友圈的频率不算高,最近一条是前两天的露营照片,除了一张大合照,还有几张是风景照,他配的文案也很简洁明了。
——【露营[露营emoji]】
顾妤点开那张大合照,里面一共五个人,中间站着两男两女,看起来应该是情侣,纪砚辞站在最右侧,身上的冲锋衣和中间那位男人的是同款。
他冲着镜头笑,就和昨天他对自己笑是一样的。看来这一天,他玩得很开心。
顾妤的眼睛掠过每一个的脸,最后落在中间那个男人的脸上。
许闻星?
原来他们还在一起玩啊。
顾妤记得许闻星是因为他们两个人都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许闻星面部线条更柔和一些,很爱笑,也很会逗女孩子开心,身边总是有很多女生围着。他的成绩属于中下游,人很聪明就是不爱把心思放在读书上。
与之相反的,则是纪砚辞。他时常冷着一张脸,就算有女生靠近,除了问题目就是有正事要聊。他的成绩便是一中学神一般的存在,每次都能甩第二名很大一截。
两人家世好,相貌好,总有人偷偷递情书。
顾妤是和许闻星说过话的。
那是她和纪砚辞即将分别的一年。
他马上就要高考,等高考完,她再也不会有机会和他见面。
她也藏有自己的小小心思,想给他送一封情书,主要祝他高考顺利,顺便告诉他,她喜欢他。
但是她不会署名。能够勇敢一次告诉他,她喜欢他就好。
但她去的那天很不凑巧,正好遇见他们班穿着文化衫三三两两拿着相机在合影留念。顾妤慌张握着信封转身就走,刚转身就撞到了许闻星。
许闻星叫住她:“你不是高三的吧?”
顾妤声音很小:“学长好,我这就下去了。”
许闻星捋了捋头发,笑了,把手摊出来:“好了,我知道你上来是做什么的。今天都上来好几个送信的女生了,给我吧,我回去会好好看的。”
顾妤:?
学长好像误会了。
“学长,我……这个我不是给你的……”
“给纪砚辞的?”他弯下一点身子。
顾妤往后仰了仰,点头。
“他的情书为什么比我的多,欸我问你,你看着我老实告诉我,我和他比到底谁帅?”
顾妤眨了眨眼睛,那时候她不会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在她心里,当然是纪砚辞更帅,她正要老实回答,只听见身后不远处一个熟悉的男声。
“许闻星,你还站在那儿干嘛,等你好久了。”
顾妤心跳加速,听见他往这边走来的脚步声,一阵紧张,也顾不得许闻星的阻拦,赶忙往楼下跑。
许闻星:“哎——怎么走了?”
纪砚辞:“什么?”
“给你送情书的小学妹,长得挺可爱的。嘿嘿嘿,你要不要追一下,她有情书要给你。”
顾妤跑到了楼梯的拐角处,听见上方纪砚辞冰冷的声音:“无聊,快点过来。”
·
顾妤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
昨晚她实在是睡得太晚,不仅翻完了纪砚辞所有的朋友圈,最后看着那张露营的合照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手机在冷空气里冻了太久,没电直接关机了。
她房间里的床帘遮光性特别好,这一觉睡得很踏实。
摸索着穿上珊瑚绒厚睡衣,拉开窗帘,顾妤给手机充上电,顺便塞进还有余温的被窝里。
洗漱过后,她给自己简单地弄了一碗螺蛳粉。
考虑到下午要出去和明文竹见面,她就没有放酸笋包。还好这个牌子的螺蛳粉不放酸笋包是不臭的。
明文竹对螺蛳粉简直深恶痛绝,每次和她在街上遇见有螺蛳粉的店面总要捂着嘴拉着她快速离开。
她们约见面的时间是下午四点半。
顾妤吃过饭后,把百万的家打扫了一遍,换上了新的棉纸。然后拿着吸尘器给家里打扫一下卫生。
等做完这些,她才有功夫去看手机。
电量已经充满,明文竹给她发消息问她今天穿什么。
顾妤把衣服搭配好放在床上拍给她看。她今天要穿麂皮羊羔绒衣配格子长裙搭配贝雷帽。
明文竹:【这天气你这么穿会感冒吧。】
一条小鱼:【好不容易出去玩,我不想穿羽绒服啦!而且商场里都很热,不会那么容易感冒的。】
【我到时候贴暖宝宝。】
明文竹:【OK,既然你也穿得不多,那我也少穿一点哈哈哈!】
顾妤回完消息,退出来时正好看到纪砚辞的头像已经被挤到了好友列表的最后一排。
各种新消息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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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消息以及公众号消息往上跳,把他的对话框不断压低。
顾妤想,再过不了多久,这个对话框就会彻底沉在她的好友列表里。
心里存着一点点幻想,顾妤点开他的资料页,再次点进他的朋友圈,竟然还是对她开放的。
那她是不是也该把他从屏蔽名单里给放出来了?
她纠结了一下,还是把他给放出来了。
这叫礼尚往来。
张深又发微信来了。
顾妤拧着眉点进去,张深在约她今天一起吃晚饭。
她不想回。
明明都已经拒绝得那么明显了,她除了工作上的消息都一概不回了,这人怎么还阴魂不散的。
删又没法删,毕竟是同事,有很多工作问题需要沟通。
顾妤咬着下唇,那就只有先把他给设置成免打扰好了。至少休息日她不想和他聊天。
顾妤点进他的资料页把免打扰给打开,退出来再把和他的聊天框设置成不显示,列表忽然清爽了好多。
她换好衣服化好妆从家里出门的时候,刚好碰上从超市回来的纪砚辞。
他穿着一件短款羽绒服,里面是一件卫衣,手上提着刚从超市买完的一袋东西,看起来十分居家。
两人在电梯口一进一出刚好一个对视。
顾妤想到他昨晚对自己的冰冷态度。
她可没有自虐倾向,于是回以他昨晚相同的抿唇点头,错身进了电梯。
电梯门缓缓关上,她看到纪砚辞回头看她,等门彻底关上,电梯下行时,顾妤暗暗给自己叫好。
做得不错顾妤,就得要还治其人之身。
她在小区外等明文竹开车来接。
明文竹开的车是自己买的宝马,停在她面前,降下车窗,冲她挑了挑眉:“美女上车!”
她们去市中心商场逛街。
好朋友见面先各自激情吐槽工作上的恶心事,再开始分享情感。
那时她们已经坐在餐厅等菜上桌。
明文竹从包里拿出一袋做好的饼干递过去:“喏,我新做的,马上要圣诞节了,知道你喜欢吃,特意多做了点。”
是姜饼人,还有各种形状的曲奇小饼干,看起来就很好吃。
顾妤当即就拆开包装吃了一块。
她笑眯眯道:“还是之前那个味道,特别好吃。”
明文竹:“你多吃点,吃完我再做。哎,对了你昨天说的那件事,从实招来!”
顾妤撇撇嘴:“算了吧,就是一个小插曲,不重要。”
“不行!快告诉我!哪有人像你这样吊人胃口的?”
顾妤想了想,还是隐去了纪砚辞的名字。毕竟毕业了这么多年,这个人的名字还在她们心目中占据很重的分量。
明文竹听完,开始了吐槽:“哈?那这个男的不就是玩不起咯,又当又立的。不就是火包友而已,他还冲你甩什么脸色啊?玩不起就别玩,垃圾。”
“所以,我就觉得没有必要找你要什么经验了嘛。”
“谁说没有经验了!”明文竹拍桌,“跟谁离不开谁似的,我告诉你,你接下来就别理他,拽什么拽啊,搞得自己多高贵一样。男人就这样,到时候有需求可能又来找你,你就给我拽一点,别给我丢脸。你怎么上床之前不好好看看清楚啊,这找的什么货色嘛!”
服务员上菜来了,两人迅速变脸冲人说谢谢。
等人走了,明文竹再次黑着脸道:“你想要什么样的,告诉我,我给你找。我这里一堆帅模特男大,不比他这个无业游民强啊。”
说着,明文竹不解气,拿出手机来:“我这就给你推几个。”
顾妤手机在桌面响了十几声,还在不断响。
“好了好了!求你,可以了,够了够了。吃不消了,我慢慢挑。”
明文竹放下手机,豪气道:“选!我的姐妹就不能吃这个苦,选个巨帅的给他瞧瞧,什么玩意儿。”
11. 保鲜膜
明文竹给她推男生全都是精挑细选过的。除了职业各不相同以外,共有的一个特点就是长得帅。
顾妤之前给明文竹当过模特,有时候也陪她出工。明文竹的目的是让她多见见帅哥培养她正确的审美。
顾妤不好意思说以前其实是骗她的,便随着她去了。
明文竹很欣慰,总算把一个美女的审美给掰正了。她可不想看到自己的好朋友的对象是一头野猪。
去的次数多了,总有男模特找顾妤要联系方式。
顾妤当面拒绝后,有些人会在背地里偷偷找明文竹要顾妤的联系方式。
明文竹会先问顾妤是否愿意,但这种答应的次数几乎寥寥无几。
眼看着找顾妤要联系方式的一个比一个帅,明文竹也忍不住扼腕叹息,她这个闺蜜的眼光到底有没有被掰正啊。
如今正是好机会,明文竹自然不会错过。
明文竹给她推完名片开始给她介绍:“这个是有一次和你一起拍万圣节主题的男模特你还记得吗……不记得,好的不要紧,反正是个帅哥;这个是有一次和你一起拍森林主题的男模特你还记得吗?也不记得……那这个一起拍雪地古装的呢……你到底记得谁……纪砚辞!”
顾妤扯着嘴角的笑意猛然收住。
心脏嘭嘭乱跳,她好像没有告诉过明文竹自己喜欢纪砚辞啊。
明文竹一把搂住她的脖子,把她压低,指着餐厅的一个角落:“你快看纪砚辞!我没看错吧,你帮我看看,是他吧,我靠这么久没见他怎么更帅了,浑身上下帅得我腿软。”
顾妤被她压到了头发,头皮一紧。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看到了正和许闻星一起点单的纪砚辞。
她们选的这家餐厅不是什么高档餐厅,就是商场里的一家味道还不错的泰式餐厅。
两方位置为斜侧,顾妤只能看到他脸的侧影,似雪山一般冷峻,仿若他们压根就不认识。
明文竹压着声音道:“他对面那个是不是许闻星啊,天呐,两大校草现在还在一起玩啊,哦莫哦莫,我今天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正嘀咕着,纪砚辞忽地转过头,视线直直落在顾妤这里。
还没等顾妤看清,明文竹把她脑袋压低。
“他是不是看到我们鬼鬼祟祟了?”
顾妤说:“很难不注意到吧,我们很明显啊。”
明文竹又悄悄抬起头来望了一眼,和顾妤说:“太帅了,天赐良机。你上,去找他要联系方式,这不比你那个火包友好多了。”
顾妤:“……”
她撇撇嘴:“我才不去,又不熟,我去干嘛,说不定他压根不想搭理我们。”
明文竹抠抠眉毛:“也是。他读书的时候就这样,从没见他和哪个女生多说一句话,这么守身如玉,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唐僧呢。”
顾妤嘟囔道:“他才不是唐僧。”
“你说什么?”
顾妤赶忙道:“我说不一定,可能他只是读书的时候规矩,成年了还不知道有过几个呢。”
明文竹摸着下巴一思索:“有道理,那我上了。”
话音刚落,顾妤只见明文竹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接着站起身直直往纪砚辞那一桌走去。
顾妤甚至都没来得及喊她,就看到明文竹已经快要走到纪砚辞他们那一桌的桌边。
顾妤看到明文竹走过去后和两人打了声招呼,接着就看见纪砚辞看了她一眼。
她立刻缩到座椅里去,不再往那边看。
片刻后,明文竹回来了,面上带着失落。
“怎么样了?”顾妤问。
“唉,都名草有主了,”明文竹摇摇头,喝了一口冬阴功汤接着说:“许闻星有女朋友了,纪砚辞也有联姻对象了。”
顾妤右手不自觉闪动了一下,碰倒了柠檬水杯。还好里面已经没多少水了,没倒出来多少。
桌面一阵小小的慌乱,顾妤连忙抽了好几张纸把桌面擦干净。
晚上两人又在商场里逛了一会儿,买了不少东西。明文竹晚上还有图要修,她们没再去下一场,便开车送顾妤回家。
到顾妤小区的时候,明文竹叮嘱她回去一定把那些人都加上,好好筛选一下,也不必纪砚辞差的。
明文竹还说她不适合发展这样的关系,要她去找一个真正可以恋爱的人。要是真想发展也不是不可以,自己别往心里去,别让对方的态度影响到你,还是得把自己放在首位。
顾妤郑重其事点点头,表示已经全都记下了。
下车前,明文竹嘱咐她有什么事就给她打电话。
“好我知道了,你赶紧回去吧,太晚了。”
顾妤下了车,冲车里挥挥手,看着她的车消失在街角才往小区里走。
不失落是不可能的,顾妤这才发现,自己真的是太天真了,她还以为自己可以掌控这段关系,现在才发现,她压根就做不到明文竹那样洒脱。
晚上开始飘雨,落在人的身上很冷。
顾妤衣服穿得有点少,裹紧了衣服往小区里走。
走到一半,手机震动了两声,她以为是明文竹给她发消息,点开发现是黄阿姨。
社区-黄阿姨:【小顾,阿姨清相册发现的照片[偷笑]忘记发给你了[偷笑][偷笑][偷笑]】
顾妤点开黄阿姨发来的照片,是社区开会那天,她整个人缩在羽绒服里,靠在纪砚辞的肩膀上睡觉,而纪砚辞则靠着她的头在睡觉的照片。
她有点难过。
为什么黄阿姨要在这个时候发这张照片过来。
她撇撇嘴,眼眶有酸酸的感觉即将涌出,不知道该回复什么,关掉手机快走几步进了单元楼。
电梯恰好就在一楼,顾妤按了电梯的上行键,门就这样缓缓打开。
轿厢内只站着纪砚辞。
他的气场无疑是冷肃的,顾妤下意识想要换一个电梯坐,尤其是在现在,她可能一开口就会哭的情况下。
可是另外一个电梯正在第20层,而且如果此刻她执意不进去的话,奇怪的是她。
但,她都已经不开心了,凭什么还要管自己在别人眼里看起来奇怪不奇怪啊。
她似乎已经下定决心执意要和他拉开距离。
纪砚辞帮她按着电梯的开关,疑惑道:“不进吗?”
顾妤摇摇头,没有给出解释,转身往单元楼外走。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做什么,反正现在不太想看到他,也不想和他说话,那会让她很难过。
她扭头就走,没有注意到跟在她身后出来的纪砚辞。
直到走到门口,窗外已经形成了一道细密喷雾般的帘子。冬天的雨水总是格外冰冷,如果这时候出去的话,她害怕自己会生病。
身边跟来一道颀长的漆黑的影子。
顾妤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跟来,她直直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脸给看穿,这样就好知道他到底有什么目的。
然而他只是平静回望。
一阵风刮来,把细密雨水吹到顾妤身上,她有些发抖,今天衣服穿得太少了,不适合在这样的寒风中站着。
她清楚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
既然他不坐电梯,那她要坐,她要赶紧回家洗个热水澡。
但她没想到的是,纪砚辞像是阴魂不散,又跟着她进了轿厢。
算了,她没有力气再折腾了,她现在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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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电梯一到,她立刻出去,不想再和纪砚辞说一句话。
可是,他又阴魂不散地跟到了她家门口。
“你究竟是有什么事吗?”
意外的,她发现自己没有哭。
或许这样折腾一阵,她已经累了不想哭了。
纪砚辞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才道:“是不是打扰你了。”
“你有事就说吧。”
她已经拿出了钥匙串,捏着帕恰狗的耳朵在掌心把玩,其实这是她不安的表现。
纪砚辞昨天晚上回到家就有点后悔了。
当时顾妤笑着和他打招呼,他却理都不理人家,结果他看到了她一瞬间低落的眼神。
这件事折磨了他一晚上,后面干脆不睡了,坐在床头分析这件事的真伪。
首先他不能只听一个人的片面之词,那个男的看起来就不靠谱;其次,当时顾妤那么晚下班,那个男的要是她男朋友为什么不去接她下班,就这么放心?
连他都担心了一晚上,最后还是跟在她打的车后面一起回来的。
怎么想都有逻辑漏洞,他越来越后悔,不该这么武断的。
只是他这个人道德感实在太强,当时得知她有“男朋友”的冲击实在太大,他被冲昏了头脑。直到看到她一闪而过的失落,那像一盆冰块一般瞬间把他砸醒。
他很后悔。
打开手机又莫名地点进了她的朋友圈,还是被屏蔽的状态。
他很奇怪,明明之前还能看的,现在为什么看不了,怎么想都不应该。
忽地脑中闪现一道白光,他点进朋友圈设置才发现,竟然是他把她给屏蔽了。
纪砚辞当即想给自己脑袋一锤,赶忙把她从屏蔽名单里拖了出来。
原本在想要怎么和她道歉,第二天就见到她穿得很漂亮出门逛街,对他爱答不理,他有点坐不住了。
两人半天没人说话,走廊的声控灯又自己灭掉了。
陷入漆黑的走廊里,顾妤强装着镇定。
纪砚辞拍了下手,灯又重新亮起。
“张深你认识吗?”
“是我同事,如果我们说的是同一个张深的话。”
“是同一个,小鱼,你需要注意一下他。他在外面到处说,你是他女朋友。我昨天晚上就因为这个误会了,对不起。”
“……啊?”
顾妤感到有那么一点荒谬。
但他道歉的速度又很快,导致她差点忘记追问他张深是怎么说的。
纪砚辞把昨晚的情况详细说了一遍。
顾妤微张着嘴,很惊讶。她没想到张深竟然会这么无耻。
他在单位有时候也这样,时不时故作亲昵地提到顾妤,好似她是他的所有物一般。这种过分的亲密让她很不喜欢,甚至有同事误会顾妤,以为是她一直在吊着张深。
一开始她根本没有在意这件事,她想,只要她不回应,张深应该有一天觉得没意思就不会再追了。
但没想到,现在事情竟然离谱到了这个地步。
走廊实在有点冷,顾妤现在没有力气思考该怎么办。
她摸了摸发冷的手臂:“我知道了,谢谢你。还有什么事吗?如果没有的话我想进去了,有点冷。”
“哦,还有一件事。今天你朋友来问我要联系方式,我还没开口,许闻星就瞎说我有联姻对象……”
他没有一个合适的词语作为结束的句点,话说得将完未完,实际是他不知该怎样把握那个度。
顾妤却以为他还有未说完的话,正在犹豫要怎么说出口。
蓦地,她恍然大悟般开口道:“哦,你是有点后悔了,所以想找我要我朋友的联系方式?”
12. 冷藏
纪砚辞愣住,有些失笑,认真且严肃地说:
“是我用词不精准,我在向你解释,我没有女朋友也没有许闻星说的什么联姻对象。”
顾妤居住的楼层比较高,十二月凛冽的寒风叩得窗霏时不时发出轻微轰鸣声。
走廊又把这声音无限放大,一点一点随着她心跳的节奏狂动。
片刻后,顾妤联想到他这或许仅仅只是在解释。告诉她,她与他的一夜是正常且合乎常理的,没有人被伤害到,这只是他们两个人的事。
一阵狂风远去,顾妤狂跳的心脏也渐渐恢复正常。
她冲纪砚辞提起嘴角笑了一下:“谢谢你告诉我,我知道了,有点晚了,我先回去休息,你还有事吗?”
“没有了。”
“那你也早点休息,晚安。”
顾妤打开门进去,关门前还朝他笑了笑。
解释清楚了,纪砚辞却高兴不起来,怎么好像没有达到自己预期的效果呢?
顾妤回到家在浴室里待了足足有三十分钟才出来,鼻子还是隐隐有了一点发堵的意思。
她把自己裹紧,拿出感冒灵冲泡,不锈钢的精致小勺子在杯中搅拌,搅拌到一半她忽然顿了顿动作。
怎么都过去这么久了她还是会担心自己感冒生病。
她放缓了动作,看着棕咖色的液体冒着细细的白色泡沫在杯中旋转,最后停下来。
她害怕生病还是在叔叔家第二年的事情。
父母刚去世的第一年,叔叔和婶婶对她很是照顾。这种照顾来源于亲情之间的人之常情和对她的怜悯。
感叹她一个才13岁的孩子父母就已经去世了。
这一年,她日子过得还算舒坦,就算是不爱说话,也会得到婶婶的格外照顾。
但人与人之间总是需要保持距离的,第二年开始,诸多弊病开始显露出来。
她往常郁郁寡欢的神情在婶婶看来,是小小年纪便会装可怜来博得大人的同情,以及晦气。
好像鞋子总是要穿到自己脚上才会知道合不合脚,伤口在自己身上才会知道到底有多疼,自己走过那条路才知道有多难走。
婶婶父母健在,四十岁的人依旧可以在父母的怀里撒娇。但她却无法理解一个十三岁的小女孩失去父母后为何无法走出阴影。
在婶婶看来,一年的时间已经足够她走出来成为一个心理健康的少女。
偶尔也能听到婶婶与外人谈论起自己的可怜身世,可是那已经让自己变成了一种谈资,是引出话题的风口,而不是真正的关心。
也是那一年开始,顾妤变得不敢生病。
因为生病在婶婶看来,是她终日郁郁寡欢,身边跟着不干净的晦气东西的结果。
而叔叔,则是不管事的瞎掺和。
她抵抗力太差,心理也出了问题。隔三差五就生病,她自己也知道给叔叔婶婶惹了麻烦,生病了总不好,婶婶焦头烂额地照顾她,虽然会关心她,会花钱给她治病,但总要把花了多少钱挂在嘴边。
后来又听谁说老家有个很厉害的大师,婶婶为了她跑到乡下去,给她求了一道符水。
顾妤捏着鼻子喝完,差点吐了。
后来也不知道到底是药物作用,还是那道符真的有用,她的重症感冒渐渐好起来,也不再翻来覆去地发烧。
从那以后,她不敢生病,因为一旦生病了,婶婶对她的抱怨会变得更多。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现在,变成了她的一种条件反射。
只要身体释放出了感冒的症状,她就开始焦虑。
——怎么能生病呢?不能生病,生病就意味着麻烦,生病就意味着要花钱。
顾妤端着冲剂的杯子坐在客厅,开着火炉暖着身子,冲剂的温度渐渐降下来,稍微能入口了,顾妤吹了吹慢慢喝完。
每一次感冒,她总要在心里告诉自己,其实她可以有生病的理由。
因为人吃五谷杂粮,怎么可能不生病呢?又不是机器,就算是机器,那也有坏的那一天。
她有在成年后,把自己养好。
吃过感冒药后总是觉得很困,顾妤缩进被窝里迷迷糊糊进入了梦乡。
这一觉睡得十分踏实。但醒来后她发现,鼻子更堵了,不出意外,她的感冒还是没有被击退。
她起床给自己下了一碗面条垫肚子,然后再把药给吃了,药劲上来,她就这样晕晕乎乎睡到了天黑。
醒来时,手机里有好多未读消息红点,她差点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主要是明文竹的消息居多。
明文竹发来好几张照片,问她:【这个怎么样,喜不喜欢?这个真的很不错,他是律师,宾法毕业的哦,而且我帮你考验过了,他人品也不错。】
顾妤眯着眼睛看照片,是那种穿着白衬衫随意的抓拍,长得的确挺帅的,就是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一条小鱼:【挺帅的,就是看着有点眼熟。】
明文竹秒回:【宝宝你怎么才回消息,我还以为我给你发这么多你生气不想理我了[哭]】
一条小鱼:【没有,我感冒了,吃了药犯困睡了一天,才醒呢。】
明文竹松了口气,关心了一下她的症状,又把话题扯回来:【这个就是之前和你一起拍过那组逃亡照片的男生啊!人家对你挺有意思的,都找我问过几次你的联系方式了,我都没给。要不是他最近又在问,我都把他忘了,怎么样,你要不要试试?】
顾妤撇着嘴点又点开男生的照片看了一下,的确长得挺帅的,而且是穿西装的款,她身边还没有那种能把西装穿得很好看的男生,明文竹是会投其所好的。
要是不试一下,估计明文竹又要给她推荐别的名片。
一条小鱼:【好,试试吧,你推给我我加他。】
明文竹:【好嘞!】
等待明文竹发名片来的时间里,她又去回复别人的消息,有的是工作消息,她选择性的略过张深发来的消息,往下翻了翻,竟然看到一条纪砚辞发来的消息。
纪砚辞:【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是下午四点左右发来的。
顾妤发现自己好像还是不能对纪砚辞做到无视,她对他讨厌不起来也狠不下心。
不像对张深,她很烦他就可以直接做到不理。
一条小鱼:【我感冒了,还是不一起了,怕传染。】
消息回复完再退出去,就有了一个新好友提示:【我是柏元嘉】
明文竹没有把男生的名片推给她,而是把她的名片推给了男生,估计是猜到她根本就不会加别人。
好朋友对她了如指掌。
顾妤自知逃不掉,也不再推脱,直接点了同意。
对方发来打招呼的emoji,顾妤顺势打招呼回去,闲聊下来,她竟然并不排斥柏元嘉。
和柏元嘉聊天很轻松愉快,顾妤对他的第一印象还挺不错。
明文竹问她聊天情况,顾妤回复:【还可以,先了解了解吧。】
这把明文竹激动坏了。
她也不是乱推人,她的确是觉得这个不错才推给顾妤的。眼看着顾妤的感情正在稳步进行中,她甚感欣慰。
这时已经是晚上七点,顾妤决定起床随便弄点晚餐吃。
退出和柏元嘉的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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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框,纪砚辞跳到了列表的最上。
纪砚辞:【有什么症状?】
一条小鱼:【我没事,就是普通的鼻塞打喷嚏。】
顾妤回完消息便没再管,去给百万喂吃的,顺便给自己弄点营养方便面吃。
她的营养方便面无非就是在原来的方便面基础上再加一点西红柿,牛肉片,青菜叶鸡蛋等等。
有时候不知道吃什么或者不想做饭就这么来一碗。
火上正煮的咕噜咕噜,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顾妤关了火,跑去开门。
她也不需要再确认,这个敲门声只有纪砚辞。
礼貌且有节奏。
门一开,果然是他。
“我给你买了点感冒药,记得按时吃。”纪砚辞把手中两袋印有药房logo的袋子往前递。
顾妤一只手还拿着一双筷子,因为鼻塞导致喷嚏打不出来,眼睛里总是蓄着泪水。
她眼睛红红,鼻音十分浓重说了句谢谢。
纪砚辞逗她:“倒也不用这么感动。”
“我不是,我是……”她话说到一半,迟钝地反应过来他是在逗自己。
随即蓦然一笑。
她抬眼和他对视,发现在没有见到纪砚辞的时候还可以狠心一点,但一见到他,他还给自己买药,顾妤就有点不忍心了。
“你吃晚饭了吗?”
“还没。”
“我在煮方便面,你吃吗?我给你煮一碗,你不嫌弃的话。”
纪砚辞微微拧眉:“就只吃方便面?”
“你不要小瞧,我加了很多菜的,它现在的营养价值很高了。”
“那就麻烦你了。”
顾妤侧身让他进来,把他上次穿的拖鞋放到地上。
房间里方便面佐料的香味扑鼻,但顾妤却不怎么能闻得到。
顾妤急急跑去厨房,把锅里的面条先倒到碗里,端出来给纪砚辞。
“你先吃吧,我再去煮一份。”
纪砚辞勾着唇跟她进了厨房,看着她把水倒进锅里,开火煮,另一边从冰箱里拿出刚刚剩下的食材,一齐放到盘子里备用。
“你去吃呀,一会儿冷了。”顾妤把他往厨房外推。
纪砚辞顺势掌住她的肩膀,“你去吃,这一份我自己煮。”
他力气很大,把她摁到椅子上,柔声道:“快吃吧,吃完赶紧把药吃了。”
顾妤脑袋晕乎乎,她确实有点没力气,她这次的感冒症状还有点严重,总觉得浑身酸软疼痛。
纪砚辞已经回到厨房忙碌,顾妤也不再和他争,开始吃晚饭。
不多时,他便端着一碗做好的面出来,坐在顾妤对面。
顾妤胃口一般,吃得很慢,同时手机不离手,在回着柏元嘉的消息。
柏元嘉正和她闲聊起之前两人拍照的事情,有很多顾妤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却记得。
聊着聊着,他开始发语音,顾妤考虑到纪砚辞在这里,便把他的语音转了文字。
好在他的语音最多也只有十秒左右,他普通话也标准,转文字竟然没有什么错别字。
可越是顾及到纪砚辞在这里,大脑越容易出现错误指令。
原本应该长按语音转文字的动作,顾妤不知怎么的就成了短按,柏元嘉的声音就那么从手机里流出来。
更要命的是,顾妤感冒后听力也跟着减退,刚刚煮面的时候在一旁玩手机,看视频听不清声音,便把手机音量调大了。
柏元嘉放大版的声音就这么猝不及防地倾泻了出来。
——“结果我回家后发现衣服上还有你的头发。”
13. 撒面粉
顾妤不得不承认,柏元嘉的声音是好听的,尤其是在屋子里十分安静的时刻,他声带里磁性的颗粒感格外明显。
顾妤不好意思地笑笑,默默把音量调小。
“不好意思啊,我感冒了耳朵有点嗡嗡的听不清,所以刚刚把声音开大了。”
纪砚辞也勾着嘴角笑笑:“没关系,你放大听吧,要是有要紧事就先回复,不用管我。”
什么要紧事,柏元嘉也就是闲聊。
顾妤随意回了个“哈哈哈”,就把手机放在一旁,专心吃饭。
原本在声音刚出来的时候,顾妤还想着要不要和纪砚辞解释一下,但她觉得自己可能有点自作多情。
先不说他对自己压根没有任何想法,连感情基础都没有,他会在乎?
她还是不要自取其辱比较好,何况两人现在关系本就怪怪的,她不想在事情没有任何确定性的情况下让自己变得患得患失。
纪砚辞随意挑着碗里的面,抿抿唇还是问道:“同事啊?”
顾妤点头:“嗯,算吧。”
“聊什么呢,我看好像还挺开心的。”
“哦,就是聊之前合作的事情。”
纪砚辞点了点头:“张深的事情你打算怎么办?需不需要我帮忙?”
“我还没来得及考虑这件事呢,感冒了脑子转不动,我明天再当面和他说吧。”
“记得找个安全点的地方,要是处理不好可以找我帮忙。”
“嗯嗯,放心吧。”
关于是否找他帮忙,顾妤没有这个打算,也没有把他说的话当真,他大概也就是客气的随口一提。
晚饭吃完,纪砚辞主动包揽了洗碗筷的家务。
顾妤又联想到上次做完的第二天中午,纪砚辞也是主动去洗碗,接着就开始要找她谈话。
尽管今天没有什么话要谈,顾妤的心里还是生出了些难过。
后来,晚上他就开始不理自己了。
顾妤在沙发上坐着,正有些走神,纪砚辞走近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他一只手拿着两板药和已经为她插上吸管的口服液,另一只手端着一杯水,正是她的凯蒂猫水杯。
“先把药吃了。”
顾妤伸手从他手里去拿药。
她的指甲修剪整齐,圆润的指尖一下又一下地掠过他的掌心,他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直到她终于全部都拿走,纪砚辞松了一口气。
见她吃药干脆利落,就连眉头也没有皱一下,纪砚辞感到一丝好奇。
他还没见过谁吃药像她这般豪爽,这款口服液很难喝,就连许闻星都要啰嗦两句才肯皱着眉头把药吃掉。
“小鱼,你吃药都这么快吗?”
顾妤腮帮子里鼓着满嘴的水,一口吞下。
“我一直都这样。”
“不会难受吗?口服液很苦。”
顾妤回答:“没事。”
药吃完,顾妤拿出明文竹做好的小饼干招待客人。
姜饼人在盘子里东倒西歪。
“请你吃姜饼人,特别好吃,比外面卖的还要好吃。”
纪砚辞其实很少吃这种包装简陋的不知道制作环境如何的食物,可这是顾妤递过来的,他完全没有理由拒绝,早在她递过来的那一刻,他的嘴角就已经勾起来。
顾妤没有急着赶他走,而是打开了电视,随意挑了个首页的电影播放。
窗外的风刮得呼呼作响,光秃的枝桠在疾风中柔软乱舞,灰色的夜昏黄的灯,冬夜归家的人鼻尖通红,风尘仆仆。
因为狭管效应,顾妤听见尖啸的寒风,扭头看了眼沉闷的冬夜,再把视线转回来。
电影正在上演繁茂的夏天,她的脚边火炉烧得正旺,纪砚辞坐在自己身边,和她享用同一盘姜饼人。
她想,这样好像就弥补了很多年前的那个冬天。
第二天顾妤没觉得感冒有好转的迹象,但班还是要去上。
而且她需要解决张深这个问题。
光想想就觉得头疼。
喷嚏终于到了完全打不出来,需要用纸巾插进鼻孔里辅助的地步。
顾妤从起床后就不怎么清醒,而且这天气还冷得要命。她把自己裹得像极了一个大粽子。
前两天出门的时候还想着纪砚辞就住在对面,她要穿得好看一点挽回一下初次见面时在他心中的形象,结果现在她已经无暇顾及那些,她能走进单位大楼都很不错了。
她连睡衣都没有换,直接摸索出一些毛茸茸的衣服就往身上套,最后再套一件大羽绒服完事。
门刚一打开,纪砚辞的门也推开了。他穿戴整齐,看起来像是要出门。
考虑到两人关系已经缓和下来,顾妤开口道:“你也出门啊?”
纪砚辞点头把门关上,等关门声过了,走廊静下来后他才说:“送你上班。”
“啊?”
顾妤站住了脚,由于穿得实在太多她只能转动身子看向旁边。
纪砚辞觉得她像一只企鹅,憨憨的、却很可爱。
“你这样我不放心,我开车你能舒服些。”
纪砚辞替她按了电梯下行键。
好像……没有办法拒绝。
顾妤把下半张脸埋进围巾里,悄悄地翘了翘嘴角。
车上开着暖气,顾妤的确觉得暖和又舒适,也不用在地铁上和别人人挤人了。
往车窗外望去,凛冽的寒风和冷空气好像都与她无关了。
就这么望向车窗外许久,顾妤微张着嘴,鼻翼翕动,忽然淌下两行清泪。
她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一小包抽纸,抽了两张擦掉眼泪又去擦了擦鼻涕。
喷嚏打不出来好难受。
正好红绿灯,纪砚辞注意到她这边的情况,把她的脸掰过来,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和已经有些擦破皮的鼻尖,有些担忧地说:“要不还是请假吧,我们回去。”
她抬手揉了揉鼻子,声音变得嗡里嗡气。
“先不用,我还能坚持。”
纪砚辞用干燥的手指尖轻轻碰她的鼻尖:“都破皮了。”
一阵酥痒的感觉忽然从她的皮肤表层蔓延开,像是雨后浸润的土地一般浸入到鼻腔内。
顾妤一把推开他的手,拿纸巾捂住嘴巴,一连打了两个喷嚏。
舒服了。
她带着打完喷嚏后的哽咽哭腔道:“纪砚辞谢谢你刚刚碰我一下,这个喷嚏出门的时候就想打了,一直没打出来。”
绿灯已经亮起,纪砚辞打着方向盘,嘴角微微勾起,漫不经心道:“那我多碰碰你?”
顾妤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些什么鬼话,脸红了一半,冲他尴尬笑笑。
还好很快就到了单位,顾妤解开安全带,把抽纸塞进口袋里。
“谢谢你送我来上班,我就先进去了。”
“晚上我来接你。”纪砚辞对着她说。
“我可以自己回去。”
“太晚了不安全。”
顾妤刚准备答应,向他表示一下感谢,嘴巴打着弯道:“不会到时候又忽然给我发消息说来不了了吧?”
她原本只是想调侃一下他,想活跃一下气氛,谁知话说出来,纪砚辞神情一愣。
“不会。”他说。
“我开玩笑的,你别在意,不用来接我的,我走了。”
顾妤说完关上车门,迎着寒风往电台大楼走。
纪砚辞看到她刷卡进门后才离开。
他开着车回家,去了一趟上次和顾妤一起去过的超市。
一来是他觉得顾妤这两天根本没吃什么好东西,这样下去不行,他准备买点食材做一餐正儿八经的饭菜,晚上接她回来吃。
二来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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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抽纸不行,得买再柔软一些的婴儿抽纸才行,不然鼻子真要脱一层皮。
他就这么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不知不觉购物车也满了。
许闻星打电话约他晚上一起到酒吧玩,他组了个局。
纪砚辞握着手机眉间微微拢着,隐隐有些烦躁。
“不去。”
上次就是和许闻星一起玩才导致他误会了顾妤,这次他坚决不会再去。
许闻星却不依不饶。
“为什么?又没有乱七八糟的人,都是认识的。”
纪砚辞想说不为什么,转念又问了一句:“都有哪些人?”
许闻星以为有希望,立刻把晚上都有哪些人来说了一遍。
纪砚辞一听,略带嫌弃的口吻道:“怎么都是男的,我没空。”
许闻星觉得不对劲,他向来不问男女的,怎么听他这意思是有些嫌弃?
许闻星还没问出口,就听见纪砚辞接着说:“我和你们不一样,我要做饭,晚上还要接人下班,很忙,勿扰。”
话音刚落,电话就挂断了。
许闻星一头雾水,什么叫和我们不一样?他什么意思?
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上次见过的他脖颈处的红痕,许闻星不得不在心里骂一句纪砚辞是狗,真的蔫儿坏,有女朋友了也不说。
纪砚辞挂了电话,人已经走到了零食区,回想了一下顾妤喜欢吃的,一股脑全塞进购物车。
一转身,瞧见了社区的黄阿姨,她大概是在给孙女买零食,正在仔细研读配料表。
纪砚辞刚搬进来那天就遇见了黄阿姨。阿姨在社区工作,很是热情,最后才暴露出她的本意,邀请他来参加社区的会议。
原本他是不想去的,可是黄阿姨实在是太热情,而且在此之前就已经忙上忙下帮他又是搬东西,又是告诉他小区的水电费在哪里交,导致纪砚辞还以为这是小区的社区服务。
他没办法答应了。
黄阿姨很难不注意到纪砚辞,个子高,推着车在零食区采购,再加上他脸又长得很有辨识度,立刻想起了他,上前和他打招呼。
“小纪,你今天一个人没和你女朋友在一起啊?”
纪砚辞疑惑道:“我女朋友?”
“就是小顾啊,住你对面那个,我上次见你俩一起逛超市了。你喜欢我们小顾很久了特意追到她家对面来的吧?”
黄阿姨很八卦,冲纪砚辞挑眉。
纪砚辞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顾妤还不是自己的女朋友,而且也并不如黄阿姨那般联想,他是为了追她才搬到这个小区。
他其实并不知道顾妤住这里。
纪砚辞解释道:“还不是女朋友,但我正在努力,还麻烦阿姨先保密一下。”
黄阿姨顿时乐得合不拢嘴:“哎呀好好好,我不说不说。哎对了,小顾有没有把照片转发给你啊?”
“什么照片?”
“我加你发给你。”黄阿姨说着已经点开了摄像头准扫他的二维码。
纪砚辞从来不加没有过多交集的人,但很好奇是什么照片,便亮出了二维码。
加好后,黄阿姨迅速发来一张原图照片。
是在社区开会那天两人靠在一起睡觉的照片。
纪砚辞愣了一下,因为那时自己根本没有和她说过话,也不知道她是谁,可是这张照片看起来亲密无间,两人像是认识。
黄阿姨自顾说道:“我前晚上给小顾发了照片,估计她忙着呢都没回我消息。”
纪砚辞笑笑:“谢谢,您拍得很好。”
黄阿姨被他夸拍照技术好,笑得又多拉着他聊了会儿。
这个年纪的人总是热情过了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你追小顾我是很支持的,小顾是个很好的小姑娘。但你可得抓点紧啊,我们小顾可是很抢手的!”
14. 模具
顾妤状态不是特别好,这个状态也不好再主持自己的节目,好在之前有录过几期备用,结束完晚上的配音工作她就可以早点回去了。
晚饭还是在员工食堂吃。
吃饭的间隙收到了纪砚辞发来的消息,问她在吃饭了吗?
顾妤拍了张照片过去,告诉他正在吃。
她在输入框里删删打打,纠结要不要告诉纪砚辞自己晚上要早点回家让他早点来接自己这件事。
还在纠结中,纪砚辞发来一条仅三秒的语音。
顾妤还从来没有听过他的语音消息,顾及到这里有人,而且环境嘈杂,她先转了文字。
纪砚辞:【吃过饭记得吃药。】
就这么一句话好像打字也不是很难吧,难道他现在正在忙?
顾妤回复:【好的,谢谢。】
她删删打打还是没把要提前回家这件事告诉他。
但纪砚辞看到上方一直在正在输入中和她的名字中反复横跳,没忍住又发了条语音。
“怎么了?有什么事不好说吗?”
顾妤心里犯嘀咕,怎么今天老发语音?
她依旧是转了文字,回复他没什么,屏幕上沾了油不小心按到了。
顾妤晚上吃得不多,她总觉得尝不到什么味道,也没有什么胃口,收拾东西要走的时候却正好碰上张深。
本来她是要找张深问问情况的,但苦于今天身体情况实在不太好便没有主动去找他。
谁知道他竟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张深拿着感冒药递给她:“给你买了点药,你记得按时吃,总这样不行。”
他明明可以私下给她,却偏偏要在食堂这种地方,而且这个时候正是吃晚餐的时候,人很多,顾妤甚至在余光里看到了领导。
张深总是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情,每次都把一件简单的事情弄得很暧昧。
尽管在两人并没有在一起的情况下,大家也少不了猜测。
这会儿已经有很多人的目光汇集到两人身上,还伴随着低低的起哄声。顾妤觉得如芒在背,厌恶感和紧张感一同袭来,她有点犯恶心。
刚刚吃过的饭菜也没有刚入口时的美味,到了胃里反而开始翻涌。
看着张深那张故作深情的脸,她感到一种,她就更加想吐了。她一直理解不了为什么会有人觉得张深帅,她最讨厌这种流里流气的男生。
“不用了,我有药,不能混着吃。”
顾妤出声拒绝他,他却没有半点后退的意思,反而靠得她近了一些,低声道:“两天都没理我,我都不知道你感冒了,快拿着别让大家一直看。”
顾妤闻到了张深身上的香水味,算不上特别浓烈,但经久不散,顾妤不喜欢这个味道。她紧锁着眉头,往后退了一步。
但他们的动作在外人看来就是小情侣之间的小矛盾,张深在哄。
张深似乎并不意外顾妤往后退的这个动作,看到她往后退,他反而继续上前两步,将药直接塞到了她手里。
顾妤本身就感觉晕乎乎的,胃也不太舒服,张深和他身上的香水味却一直缠着她,混着食堂的饭菜味,她忍了忍,实在没忍住,吐了出来。
张深太想在她面前表现,也不想之前在同事们面前的谎言被拆穿,和她站得很近,结果成了重灾区。
顾妤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这是食堂,肯定影响到了很多人吃饭。
但是心里又不禁暗爽,她没法说自己刚刚的行为是无意的,其实她故意往他身上靠了靠。
张深被她吐了一身,也忍不住反呕,当即就想骂娘,转头便看到旁边那么多双眼睛看过来。
有女同事急忙上前给顾妤递水递纸巾。张深觉得就连别人都这么关心顾妤,他在单位深情人设不能倒,于是也装着关心顾妤,实际上浑身上下都在犯恶心。
顾妤擦了嘴漱了口,见张深还要继续演,歪着嘴角冷笑一声,声音大了些。
“你还不去处理一下自己的衣服?”
张深说:“现在你比较要紧,我这些都没什么关系的。”
顾妤哕一声:“我好像又想吐了,好难受。”
话音刚落,只见张深连忙后退。
演不下去了,他的表现已经被别人看在眼里,张深干脆作罢,离开食堂。
好在食堂地板没有太遭殃,悲惨的其实是张深。
顾妤向女同事道谢,帮着食堂阿姨把地打扫干净才回到办公室。
虽说今晚把张深恶心到了,她很开心,但是影响到了大家吃饭,她挺不好意思的,就在大群里发了几个的拼手气大红包向大家道歉。
等热闹过后,她抱着热水袋坐在椅子上发呆,发现自己是真的很难受,这会儿还有点饿。
顾妤吃过药才忽然想起来纪砚辞当时发的语音消息她还没有听过,便戴上耳机点进去听。
他的声音猝不及防地钻进她的耳朵里,让她想起那晚也是这样,他温柔得不行,连带着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她的耳边,总让她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颤音。
顾妤摇摇头,发现不能再听,这声音就和海面上蛊惑水手的塞壬一样,听得她忍不住沉溺。
顾妤收起手机去录音室工作。
今天的工作终于在晚上十点半落幕。
同事关心她,让她早点回家,好好睡一觉。
顾妤点头道谢,收拾好东西出发回家。
她很久没有这么早回家过了,今天这个点她可以去坐地铁。
顾妤从单位走出来,从包里拿出耳机,打开听歌软件开始挑选音乐。
因为耳朵有点堵,所以她音量开得比平时要大一些。
轻柔的音乐让她觉得这个冬天都没有那么寒冷,心里反而涌上一股暖流。
她选好了歌曲把手机揣进口袋,一抬眼,看见浓浓的夜色中走来一个熟悉的人。
耳机里的音乐前奏已经放完,女声在唱:
“loveatfirstsight
lookingintoyoureyes
Iseeanotheruniversingintomylife
……”
顾妤顿住脚步,就这样站着,直到纪砚辞三五步走到她的面前,她才摘下了耳机,音乐自动暂停。
她记得她没有告诉过纪砚辞自己今天会早下班。
纪砚辞先左右看了看她,神色有些担忧。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下班了,是不舒服吗?”
顾妤无意识地抠住耳机,回答:“是有一点,所以今晚的节目用以前的录播顶一下。”
“很难受?”
“吃晚饭的时候吐了。”
“怎么会这样……”他说着伸出手在她额前探了一下,体温是正常的。
“吐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都这个点了不饿吗?”
顾妤看着他头顶晕出的光晕,额前被他温热的手掌轻抚过,让她生出了一种被爱护的感觉。
她选择绕开这个话题,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个点来?”
“反正都要来接你,我就早点来了,也就早来了十分钟,就看见你出来了。”
他一把牵住她的手,带她往车边走;“饿了吧,回家吃饭。”
路灯洒下的灯光昏昏黄黄,与夜色形成界限分明的独立区域。
他们牵着手走过三个这样的区域,顾妤晕乎乎的脑袋和不通气的鼻子让她恍惚间像是置身于梦境。
他的掌心很暖,很厚,很有力。
在此之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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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的手掌紧紧贴近触碰过两次。
一次是在车上比手掌,还有一次是在床上,他在上面,和她的手十指紧扣。
哪一次都与这次的意义完全不同,这次就只是牵手。
他牵着她回家。
到了车上纪砚辞才松开她,对她说要是困了就睡一会儿,到了他叫她。
顾妤睡不着,手心还热着。
她有那么一点贪恋他掌心的温度,和那晚一样。
还没有贪恋多久,顾妤的注意力很快被打不出的喷嚏给吸引走,堵塞的鼻子难受得生理性落泪。
纪砚辞递来一包包装很可爱的婴儿纸巾。
“用这个,鼻子不疼。”
顾妤接过,眼里还蓄着泪水,浓浓的鼻音对纪砚辞道:“你把我当小孩吗?”
纪砚辞没忍住笑起来,伸出一只手轻轻握了握她的。
“不是当,你就是。”
顾妤抽出纸巾擦眼泪和鼻涕,撇着嘴道:“我才不是。”
“好,不是。”他的嘴角依旧扬着。
车子很快开到小区的地库。
顾妤跟在他身旁上楼,他无声无息地伸出手再次牵住她,一直牵到了他家门口。
顾妤指了指身后:“你可以松开我了,我家在那边,我要回去了。”
纪砚辞说:“我知道,先来我这里吃饭,吃完我送你回去。”
顾妤以为自己听错,这么近,送什么?还有吃饭是怎么一回事?
她以为纪砚辞说的回家吃饭只是随便说说,没想到竟然是认真的。
真的是回家吃饭。
门被他打开,房内饭菜飘香。
纪砚辞拿出一双帕恰狗的蓝色棉拖鞋递给她,这是他今天新去买的,因为她要来。
屋内开着地暖,很暖和,一点都不冷。
纪砚辞这边的户型比她家的面积要大很多,再加上他的家具摆得也不多,这个家看起来就显得更加空旷。
纪砚辞让她随便看,便进了厨房捣鼓。
顾妤没来得及仔细观赏他的家,纪砚辞已经拉开椅子邀请她落座。
“来,请坐。”
桌面摆着鸡汤和炒青菜,还有一道是开胃的辣椒炒肉,肉切得很碎,可以直接拌饭吃。
他给她介绍:“这个鸡汤我炖得很烂,加了些中药在里面,青菜没什么好说的,辣椒炒肉是我想着你没什么胃口,所以做了一道开胃的。时间有点紧张,所以只做了三道,但我们一起吃应该够了。”
他没说,其实这是他第一次正经八百地下厨,炖鸡汤的方法请教了妈妈,青菜和辣椒炒肉是他中途换的。
原本他是要做一道话梅排骨和一道肉末茄子再加一道红烧肉。
最后三个菜全部炒糊,根本没法下口。
只有鸡汤是按照妈妈教的比例和方法扔进锅里,掺了水直接炖就行,所以它幸免于难。
最后时间上又来不及了,锅也糊得惨不忍睹,他跑去超市重新买了一口锅再炒的青菜和辣椒炒肉。
做完这些,天都黑了,也到了该去接她的时间。
顾妤瞪大眼睛:“所以这是你自己做的?”
“对啊,不是叫的外卖,就是我做的。”他把饭碗端过来,“尝尝。”
顾妤接过碗筷,两道炒菜各尝了一口。
“你的手艺还挺好的,很好吃。谢谢你纪砚辞。”
纪砚辞勾着嘴角给她夹菜,“你慢慢吃。”
顾妤是真的饿了,纪砚辞做的菜,放的油和食堂的不一样,她没觉得犯恶心,反而大口大口吃起来。
“纪砚辞,你好会做饭呀,你以前是不是经常下厨啊?”
纪砚辞吃着饭,被这句话呛到,咳嗽了好几声:“是啊,我经常做的。”
15. 烤箱10分钟
这一餐才算是顾妤的晚餐,她吃得很饱,几乎动弹不得。
为了消食,也为了感谢他的款待,顾妤主动提出要帮他洗碗。
纪砚辞拒绝,从一边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她:“吃药。”
顾妤撇撇嘴:“纪砚辞,你真啰嗦。”
她撇嘴的时候,一边脸颊会鼓起来一些,纪砚辞觉得很可爱,没忍住上手捏了捏。
“又撒娇,好好吃药。”
“那我吃完帮你洗碗。”
“有洗碗机,你不要抢人家的工作。”
顾妤从他手里接过水杯,拿出药一饮而下。
纪砚辞去收拾残羹冷炙,顾妤则坐到他家沙发上休息。
大概是他家的环境实在是太过温暖,再加上顾妤现在头晕又困顿,靠在他家的沙发上,头一歪就睡了过去。
纪砚辞收拾完东西过来,看见她的纯白羽绒服鼓起,她的脸往下坠,挨着鼓起的羽绒服,手指头从长长的袖口处钻出来,只露出四根葱白的手指,显得她人小小一只。
等他靠近了,还能听见她略显沉重的呼吸声,是她鼻子堵塞的声音。
不由得就连动作也放轻了。
纪砚辞坐在她身旁,静静看她这么睡着,嘴角也无意识地勾起,随手撇开她挡住脸的头发,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很想把她揽到自己怀里睡。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动作很轻地托住她的侧脸,轻轻往自己肩膀上放。
顾妤本就没有睡得很深,被他的动作弄醒,眼神带着迷茫,鼻音带着困倦。
“要干什么?”
纪砚辞被当场抓包,心脏差点跳出来。
“靠着我睡会舒服一点。”他面不红心不跳。
顾妤抬起手,从袖子里把手伸出来,手机一直被她攥着,她要看时间。
现在已经快十二点。
顾妤打了个哈欠,眼泪汪汪的,想要回去睡觉,又觉得这样直接说不太好,毕竟他今天忙活着给自己做了晚餐。
“我可以回去睡觉吗?我好困好累。”
顾妤这话不假,这会儿药劲又上来了,她困得一点力气都没有。
纪砚辞说好,送她去对面。
纪砚辞第一次觉得住得这么近也不好,因为他就连想送她回家都走不了几步。
关门前,顾妤礼貌地说:“谢谢你的晚餐,谢谢你送我回来,我先去睡觉了,我们明天再聊。”
纪砚辞点头,“要是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我手机开着机的。”
顾妤点点头赶紧关上了门。
纪砚辞温柔得有点太不像话。
她不由得想,他是不是有别的目的?
比如,像上次一样。
顾妤想不通,也不打算再想,洗漱过后就扑到床上,关灯睡觉。
鉴于前一天并不算太良好的工作体验,顾妤还是请了假。
第二天纪砚辞提前给她发消息,要送她去上班。
顾妤拿着手机犯迷糊,他怎么又发语音?
她告诉他今天请假休息了,在家里休息。
由此午餐又是纪砚辞包圆。
他一大早跑到超市买了新鲜的菜回来,敲响了顾妤的家门。
外面在飘雨,他的羽绒服肩上还有水渍的印子。
顾妤盯着他衣服那处看,问道:“你没打伞吗?”
纪砚辞抬手随意抓了抓头发:“回来的时候才下的雨,没躲得及时。”
正巧一滴雨水就这样顺着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滑,顾妤抬起手来,纪砚辞配合着半蹲下来,身体则因为半蹲的动作微微前倾。
察觉到他忽然的靠近,顾妤的食指顺着触碰到了他的鼻梁,动作使然,她为他擦去那一滴寒冬雨。
当那一滴雨水终于被她指尖的温度感染,于无形之间挥发掉,顾妤不得不将视线从他的鼻梁上转移开的时候,猝不及防就落入了他墨色的瞳眸。
心脏就这样被攥住。
紧张的瞬间,顾妤忘记了她刚刚那个十分苦恼的打不出来的喷嚏。
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会让她想起那天晚上鼻尖相贴的紊乱而急促的呼吸。
顾妤率先拉开距离,好心提醒他回去换件衣服。
纪砚辞勾着嘴角站直了身体。
“我先回去做饭,你等会儿过来好吗?”
顾妤点头,比了一个“OK”的手势。
门关上,心跳声就被放大了。
顾妤捂着胸口,从未发现自己的小家竟然这么大,大到心脏的跳动都有回声。
半个小时后,顾妤去了纪砚辞家。
原本是想打着帮他打下手的想法才早些过来,但纪砚辞却把她推开,让她在一旁休息。
纪砚辞则自己在备菜。
顾妤坐在他家客厅看电影,是她随意找的片子——午夜巴萨罗那。
顾妤是看到海报上有斯嘉丽才选的。
但没有想到这是一个诙谐且荒诞的故事。
故事围绕丽贝卡和斯嘉丽两位演员饰演的好友展开,在度假时偶遇不靠谱的艺术家的故事。
顾妤喜欢看电影,早已接受西方电影对于感情的模糊界线,但当她看到斯嘉丽再次回到巴塞罗那,开启了和艺术家的同居生活,而艺术家的前妻也找来时,她还是没忍住张开了嘴巴。
绝对不是因为她鼻子不通气才张嘴的。
纪砚辞叫了两声顾妤的名字,并没有得到回应。想来她或许是睡着了,纪砚辞走出厨房,恰好看到电影里,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相互依偎的画面。
他暗自觉得自己出来的大概不是时候。
顾妤这时回了神,看到纪砚辞就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登时脸都烧了起来。
纪砚辞没有提电视上的内容,只是让她帮个忙。
顾妤红着脸埋头走过去,看见纪砚辞指了指一旁挂着的围裙,让她帮忙系一下。
他手上是料酒和调料的香味,染上了不同于肤色的黄,白色的卫衣上沾了星星点点的水渍。
顾妤正面帮他穿上,到了背后要系绳子的时候,不知怎么脑子一抽,双手环着他腰间穿过,绕到了他的背后。
一个意外的拥抱。
他身上温暖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顾妤并不陌生。
她硬着头皮给他的背后打了个好看的蝴蝶结,红着脸出了厨房,撂下一句:“你有事再叫我。”
迅速离场。
顾妤可以说是落荒而逃。
坐到客厅的沙发上,她的脸已经烧得通红。
稍缓过一阵后,电影也进入了尾声,顾妤暗暗松了一口气。
柏元嘉发消息来,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难得的晴天,可以出来玩。
意思很明显了,想要和她见面。
顾妤咬着手指甲,沉思了一会儿,有点难以抉择。
她决定还是先去问问明文竹的意见。
这个时间她大概率还在上课。顾妤把消息编辑好直接发出去,等她下课了就能回复。
等到她回复的时候,纪砚辞已经将饭菜端上桌。
满满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纪砚辞倒真像是个做饭的老手。
明文竹发来的是语音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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息。
顾妤抿唇,余光里装着正在吃饭的纪砚辞。
怎么忽然之间全世界都开始发语音了。
明文竹说话比较大胆,顾妤生怕再碰到上次那样的情况,先关掉手机音量再转的文字。
等看完文字版,顾妤庆幸刚刚先关掉了声音。
明文竹:“这有什么好难以抉择的,谁要你只选一个了!你就不能两个都要吗?你这个火包友既然态度对你好了点,那你就想想他有哪些优势嘛,要是有可取之处,那咱们就先留着他。至于柏元嘉,都没见过几面呢,你可以先见见面认识一下再做决定。”
明文竹:“小鱼,你就是太拘谨了。这也是你筛选的过程啊,这两个人肯定不会是十全十美的,你两个都看看,喜欢哪个就留哪个,要是两个都不喜欢,我再给你推。”
顾妤哭笑不得,但又觉得明文竹说得很有道理。
她先简短地回复了明文竹,然后关掉手机开始吃饭。
对于她而言,纪砚辞是她无法复制的青春期的幻梦。顾妤认为,一开始就和他有了错误。
那个晚上开始,她和他就已经只剩下这样暧昧的关系。
至于柏元嘉,她尚不清楚他的想法,鉴于目前她对柏元嘉的印象良好,还是决定先见见面。
吃过饭她便回复了柏元嘉的消息,答应了他周末见面的请求。
·
纪砚辞的大伯不知道用什么办法找到了他,约他见一面。
纪砚辞不打算和他久坐,约在了咖啡厅。
纪柏诚面色很严肃,一落座便毫不客气地指责他没有责任心,现在他才是董事长,怎么能扔下公司不管不顾。
这些话纪砚辞耳朵都要听起茧子,没什么所谓地打了个哈欠。
扔下公司不管不顾不见得,大伯咄咄逼人的功力倒是见长。
纪砚辞对于他指责的那些话通通当做听不见。
这场面谈最后不欢而散。
纪砚辞想要大伯不要针对他,而纪柏诚则想要操控他听从自己的意见,从而掌握实权。
其实纪砚辞并非真的要接手集团,他早就有了自己理想中的公司,大伯把他当成了假想敌。
纪砚辞对于大伯的管理理念还算赞同,但大伯总插手他的事,他对此感到厌烦,也故意做出公司他非要不可的姿态。
这场面谈最终不欢而散。
只是在离开的时候,大伯忽然提起:“那个女孩子,你是认真的?”
纪砚辞收起稍显懒散的态度,眉目之间深了些。
“大伯的手还是不要伸这么长的好。”
他的语气已然是很不客气。
纪柏诚看到他的态度,就已经掂量清楚那个女孩子的分量,暂时先不去动她,但可以把她作为自己的底牌。
纪柏诚暂时避开与顾妤相关的话题。
“你想玩随便你,但是侯家的事你要上点心。”
“联姻是你的意思,不是我的意思,包括我爸妈也根本不管我感情上的问题,大伯这么着急是想做什么?”
“你接手了公司,你就得为公司着想!”
空气有短暂的凝滞,唯有爵士乐慵懒地充盈在这个咖啡厅里。
纪砚辞靠坐着,不由自主哂笑了一声。
“大伯,我只是接手了公司,不是把我卖给公司了。你想联姻不如自己去,我不去。”
他坚决站起来,脸已经冷到可以把整个咖啡厅掀翻,个子高又不是弱不禁风的类型,周身便自带着一股生人勿进的气场,从咖啡厅的斜角走到门口,最后推门而出,引来旁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