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友是怪物怎么办》 第1章完结 ga 代表游戏结束的字样从屏幕上跳出,陈乙把搓得发烫的游戏手柄放到地板上,仰面躺下,舒展开手脚,长叹了一口气。 一瓶带着冰冷水汽的可乐罐子轻轻触碰到他的脸颊,他忍不住侧过脸,看向拿着可乐罐子的人对方的脸逆着光,陈乙根本看不清楚她的脸。 “不要老是打游戏,偶尔也要睡一下午觉啊” 略带抱怨的娇气女生,吴侬软语,温柔小意。 陈乙回答“上午有补觉的” 尾音变得迟疑,陈乙伸手抓住对方手腕,意欲将对方拉近再仔细看看对方的脸那应该是他很熟悉的脸应该是 是谁 好像惊动了一个梦境,转瞬间带着凉意的木质地板崩塌,湿漉漉烂泥攀爬身体,淹过口鼻。在窒息感剥夺视觉之前,陈乙不禁喊出了对方的名字“李棠稚” 他自梦中惊醒,翻身起床时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的汗,将工字背心全部打湿,黏糊糊贴在身上。 火车前进发出哐当哐当的声音,坐起来的陈乙霎时力竭,仰面又躺回床铺上,剧烈喘息。 睡在他下铺的章林江探出头关切询问“怎么了” 陈乙“没事。” 章林江“真没事” 陈乙叹了口气“做噩梦了而已。” “哦哦,噩梦啊。”章林江把脑袋缩回来,撕开一袋薯片,忽然道“今年回去,你要不要去看一下李棠稚” “” “算了。” 章林江咔嚓咔嚓咬着薯片,声音含糊“当我没问。” 车间里又恢复了安静,有人外放小视频的声音和微微的鼾声重叠,不时穿插章林江咔嚓咔嚓咬着薯片的声音。 陈乙起身靠着车壁,侧目看向窗外还有十来分钟就到站,窗外的景色已经变得熟悉起来。 苍黛色山线起伏不定,山顶缭绕白色雾气。 就是这样的山,在三年前吞噬了他发小李棠稚的生命。李棠稚死后没多久,陈乙就因为父母工作调动,转学去了外面,寒暑假才偶尔回来一两次;但是李棠稚的墓,陈乙一次也没有去过。 梦到李棠稚今天是第一次。 明明他们小时候关系非常好的,但是李棠稚死后陈乙却一次也没有梦到她。但这并不代表陈乙不想念她更直观的说,陈乙那时候正在暗恋李棠稚。 虽然早恋被明文禁止,但初中时期大家总会对好看的异性萌生好奇与好感。更何况李棠稚还是陈乙的青梅。 李棠稚个子不算很高,但是皮肤很白,总是站得笔直,黑色及肩发扎成高马尾。 早操排队的时候,她在前面领操,每次大动作,马尾尖跟着晃来晃去。站她后面的男生很皮,爱使坏,故意去扯她的马尾,把李棠稚气得眼泪汪汪。 然后陈乙就把那个男生揍了一顿,两人被老师叫去办公室挨批。老师让他们回去写检讨,陈乙写了一句我没有错,谁让他手贱,老师气得喊他去办公室外面罚站。 他在办公室外面罚站,李棠稚抱着作业去交给老师,来来回回路过陈乙面前。 第一趟她塞给陈乙两颗糖,第二趟她塞给陈乙一瓶水,第三趟第三趟李棠稚手里拿着一包干脆面,陈乙左手拿着糖右手拿着水,说我没手拿了。 穿着蓝白间色校服的少女撇了撇嘴,圆润水亮的眼睛嗔他一下“又不是给你的,我自己吃不行啊” 说完,她捏碎干脆面,用力晃了晃,然后撕开包装袋。 陈乙“你想吃糖吗” 李棠稚咔嚓咔嚓吃着干脆面,声音黏糊糊的“糖是我给你的” 陈乙“那我给你存着。” 李棠稚不吃干脆面了,抬起眼睛看他,嘴角翘起来时,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太阳光透过榕树枝叶,照在李棠稚白皙的脸上,她的脸有点红,笑了一下后又迅速转开脸,继续咔嚓咔嚓的吃方便面。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林下县车站,请在林下县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再通知一遍,请各位旅客注意,列车即将到达林下县车站,请在林下县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到站通知连着念了三遍,陈乙叫醒章林江,两人拎起自己的行李下车。 此时正值六月份,暑假刚刚开始,天气又闷又热,太阳照得到处都明亮刺眼。 林下县的车站很偏,这两年也没有建设起来,出了大门就是光秃秃的公交车站,和车站外面一片荒芜的山,荒到连拉客人的小车都没有。 这里的大巴士直通到镇子上,中间会有两站停靠,一站是在林下中学,一站是在林下山电影制作厂。不过制作厂在陈乙初二的时候就倒闭了。 等陈乙坐上大巴士时,母亲的电话也紧跟着打了进来。 他接通电话,低着头整理行李,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先开了口“你们下车了吗” 陈乙“已经下车了。” 母亲“到站了就好,那个大巴只开到镇子上,你到了镇子上,再打摩的回家就行了帮我们向奶奶问好,也去看看附近的几个亲戚们。” 陈乙声音平静“知道了。” “哦对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去看看棠稚。当初我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唉。” “好。” 电话挂断,陈乙抬手捏了捏眉心,长途坐车让他感到几分疲惫。 车子到站林下中学,自动门打开的瞬间,一群中学生伴随着车外的热浪,叽叽喳喳的挤上车。 章林江坐在陈乙旁边,吐槽“都四五年了,林下的校服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陈乙心想外面那些改革的校服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他抬眼看了看挤上车的那群中学生,约莫十几个,脸都热得红扑扑的,手里拿着冰棒,有说有笑忽然间,陈乙的目光凝固在某个穿校服的少女身上。 穿着白色短袖和蓝色短裤的少女,及肩黑发扎成单马尾,齐眉刘海被汗水浸湿,贴着额头,白皙脸颊热出一层动人的红晕。 她手里拿着一支橘色的大菠萝冰棒,正在冒着白色冷气。 霎时陈乙脑子像被人正面打了一拳,外界的吵闹声都不见了,只剩下充斥着耳朵的嗡鸣声,密集,繁茂,好像他的耳朵里塞了很多只蝉。 他想跑过去和对方说点什么,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被钉在原地。 举着冰棒的李棠稚走到陈乙面前,把冰棒塞进了陈乙嘴巴里;那支冰棒顶端被她咬去了小小的一口,菠萝和糖精的味道充斥于陈乙味蕾。 她两手撑着座位扶手,轻轻一跳坐上座位,晃了晃腿,白色帆布鞋摩擦过地面。 “你怎么回来了呀” 依旧是熟悉的吴侬软语,从少女嫣红的唇瓣里吐出。 陈乙咬了一口冰棒,低声“高考结束了,回来看奶奶。” 李棠稚“这样子哦” 陈乙“你还活着吗” 他侧过脸,仔细看着李棠稚的侧脸,心里生出强烈的恍惚情绪来;陈乙甚至有种不知道此情此景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李棠稚跳下椅子,两手背在身后,弯弯眼眸微笑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她伸手从陈乙手上拿走了冰棒,轻声“这取决于你,陈乙。” “林下中学到了哈要下车的赶快” 司机大嗓门的声音平地而起,惊得陈乙立刻抬起头,耳朵正好听见自动门打开,一群穿着蓝白间色校服的学生们手拿冰棒,叽叽喳喳挤上车。 坐在陈乙旁边的章林江吐槽“都四五年了,林下的校服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陈乙愣了愣“我们才到林下中学” “对啊,才到中学呢,要到镇上还早。”章林江转过脸看了陈乙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了在火车上还没睡醒” “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陈乙叹气,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掌心触碰脸颊时,陈乙感觉自己嘴巴边缘有一层黏糊糊半干不干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尝到了菠萝和糖精混合的甜味。 大菠萝冰棒的味道。 陈乙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他转头看向章林江“你买冰棒了” 章林江一脸疑惑“冰棒我没有啊,火车站那破地方哪里有冰棒卖,连可乐都没有。” “你想吃冰棒了” 陈乙揉了揉自己的脸“没有,就随口问问。” 因为巴士上那个短暂的梦,以至于陈乙精神有点恍惚。等巴士开到林下山电影制片厂时,陈乙脑中莫名又响起了母亲的话。 哦对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去看看棠稚。当初我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唉。 李棠稚的葬礼,他没有来得及参加。 李棠稚是在高一那年的暑假,失足落进制片厂后山泥沼中,窒息身亡的。 司机扯着嗓门大声询问“制片厂到了嗷还有没有要下车的没有的话我就把车开走了嗷” 陈乙脑中那根弦猛然绷紧。 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章林江在他身后大喊“你去哪啊” 陈乙“我去一趟制片厂我的行李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话间,陈乙已经迅速从自动门那边跳出去,从空调冷风打转的巴士中跳出去。 本站网站: 第2章完结 李棠稚咔嚓咔嚓吃着干脆面,声音黏糊糊的:“糖是我给你的!” 陈乙:“那我给你存着。 李棠稚不吃干脆面了,抬起眼睛看他,嘴角翘起来时,脸上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 太阳光透过榕树枝叶,照在李棠稚白皙的脸上,她的脸有点红,笑了一下后又迅速转开脸,继续咔嚓咔嚓的吃方便面。 【各位旅客,列车即将到达林下县车站,请在林下县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再通知一遍,请各位旅客注意,列车即将到达林下县车站,请在林下县车站下车的旅客准备好自己的行李下车。】 到站通知连着念了三遍,陈乙叫醒章林江,两人拎起自己的行李下车。 此时正值六月份,暑假刚刚开始,天气又闷又热,太阳照得到处都明亮刺眼。 林下县的车站很偏,这两年也没有建设起来,出了大门就是光秃秃的公交车站,和车站外面一片荒芜的山,荒到连拉客人的小车都没有。 这里的大巴士直通到镇子上,中间会有两站停靠,一站是在林下中学,一站是在林下山电影制作厂。不过制作厂在陈乙初二的时候就倒闭了。 等陈乙坐上大巴士时,母亲的电话也紧跟着打了进来。 他接通电话,低着头整理行李,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的母亲先开了口:“你们下车了吗?” 陈乙:“已经下车了。” 母亲:“到站了就好,那个大巴只开到镇子上,你到了镇子上,再打摩的回家就行了——帮我们向奶奶问好,也去看看附近的几个亲戚们。” 陈乙声音平静:“知道了。” “哦对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去看看棠稚。当初我们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唉。” “好。” 电话挂断,陈乙抬手捏了捏眉心,长途坐车让他感到几分疲惫。 车子到站林下中学,自动门打开的瞬间,一群中学生伴随着车外的热浪,叽叽喳喳的挤上车。 章林江坐在陈乙旁边,吐槽:“都四五年了,林下的校服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陈乙心想:外面那些改革的校服也没有好看到哪里去。 他抬眼看了看挤上车的那群中学生,约莫十几个,脸都热得红扑扑的,手里拿着冰棒,有说有笑——忽然间,陈乙的目光凝固在某个穿校服的少女身上。 穿着白色短袖和蓝色短裤的少女,及肩黑发扎成单马尾,齐眉刘海被汗水浸湿,贴着额头,白皙脸颊热出一层动人的红晕。 她手里拿着一支橘色的大菠萝冰棒,正在冒着白色冷气。 霎时陈乙脑子像被人正面打了一拳,外界的吵闹声都不见了,只剩下充斥着耳朵的嗡鸣声,密集,繁茂,好像他的耳朵里塞了很多只蝉。 他想跑过去和对方说点什么,两条腿却像灌了铅一样被钉在原地。 举着冰棒的李棠稚走到陈乙面前,把冰棒塞进了陈乙嘴巴里;那支冰棒顶端被她咬去了小小的一口,菠萝和糖精的味道充斥于陈乙味蕾。 她两手撑着座位扶手,轻轻一跳坐上座位,晃了晃腿,白色帆布鞋摩擦过地面。 “你怎么回来了呀?” 依旧是熟悉的吴侬软语,从少女嫣红的唇瓣里吐出。 陈乙咬了一口冰棒,低声:“高考结束了,回来看奶奶。” 李棠稚:“这样子哦——” 陈乙:“你还活着吗?” 他侧过脸,仔细看着李棠稚的侧脸,心里生出强烈的恍惚情绪来;陈乙甚至有种不知道此情此景到底是虚幻,还是真实。 李棠稚跳下椅子,两手背在身后,弯弯眼眸微笑道:“你觉得呢?” “我不知道。” 她伸手从陈乙手上拿走了冰棒,轻声:“这取决于你,陈乙。” “林下中学到了哈!要下车的赶快!” 司机大嗓门的声音平地而起,惊得陈乙立刻抬起头,耳朵正好听见自动门打开,一群穿着蓝白间色校服的学生们手拿冰棒,叽叽喳喳挤上车。 坐在陈乙旁边的章林江吐槽:“都四五年了,林下的校服居然一点改变都没有,还是那么丑。” 陈乙愣了愣:“我们才到林下中学?” “对啊,才到中学呢,要到镇上还早。”章林江转过脸看了陈乙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了?在火车上还没睡醒?” “可能是我睡迷糊了。” 陈乙叹气,伸出手抹了一把自己的脸。 掌心触碰脸颊时,陈乙感觉自己嘴巴边缘有一层黏糊糊半干不干的东西。他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尝到了菠萝和糖精混合的甜味。 大菠萝冰棒的味道。 陈乙的脸色顿时古怪起来——他转头看向章林江:“你买冰棒了?” 章林江一脸疑惑:“冰棒?我没有啊,火车站那破地方哪里有冰棒卖,连可乐都没有。” “你想吃冰棒了?” 陈乙揉了揉自己的脸:“没有,就随口问问。” 因为巴士上那个短暂的梦,以至于陈乙精神有点恍惚。等巴士开到林下山电影制片厂时,陈乙脑中莫名又响起了母亲的话。 【哦对了,你要是有时间——也去看看棠稚。走得急,都没来得及参加葬礼,唉 第3章完结 ——李棠稚的葬礼,他没有来得及参加。 李棠稚是在高一那年的暑假,失足落进制片厂后山泥沼中,窒息身亡的。 司机扯着嗓门大声询问:“制片厂到了嗷!还有没有要下车的?没有的话我就把车开走了嗷!” 陈乙脑中那根弦猛然绷紧。 他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急匆匆往外走。 章林江在他身后大喊:“你去哪啊?” 陈乙:“我去一趟制片厂!我的行李麻烦你帮忙看一下,我很快就回来!” 说话间,陈乙已经迅速从自动门那边跳出去,从空调冷风打转的巴士中跳出去。 自动门哐当一声在陈乙身后合上,热辣的太阳光晒着他,车尾气的味道咻的扩散开。 作者有话说: 开文啦! 第一次尝试男主视角,有亿点点紧张【搓手手jpg】 我想想还有什么要补充排雷的嗯稍微有一点点克系的悬疑文,但不多,所以不了解克系的读者也可以愉快哒!我个人是觉得不怎么吓人,没有特别恐怖的场面描写,当悬疑恋爱文看就可以了,啵啵啵爱你们ovo 第2章 车站只有一根竖直的铁管,顶端挂着蓝色三角牌。 狭窄水泥路两边长满杂草和小雏菊,月季花。 没有人照顾,野花长势却很好,湿热空气中弥漫着花草的芬芳。在站牌后面,就是积满灰尘的一块大理石横墙,上面印着【林下山电影制作厂】的楷书字。 横墙两边都塌得差不多了,后面的制片工厂也已经完全被推倒,只余下一片混凝土块堆积的废墟。 员工宿舍只被拆除了一半,另外一半却还没有被推倒。 阳台上的挂绳还挂着衣服,这栋破烂的宿舍楼看起来似乎还有人居住的样子。 这让陈乙有些诧异。 他前两年虽然也有在寒暑假回来过两三次,但每次都是跟着父母回来,匆匆来匆匆走,也没有特意来制片厂看过。在陈乙的印象里,制片厂似乎早就彻底变成了废墟,没有人居住。 但他也不敢确定。 因为自从李棠稚死去后,陈乙再也没有仔细看过制片厂。他潜意识在逃避着仔细去看这些地方,似乎只有这样才能逃避李棠稚已经死了的事实。 说来也很奇怪,虽然在感情上陈乙并不想承认李棠稚的死,但他的理智却非常清楚李棠稚已经死亡的事实。 感情和理智在关于李棠稚的事情上被分割成极度鲜明的正反面,却能相安无事这么多年,本身就带着几分不可思议的色彩。 陈乙跨过废墟,往宿舍楼走去。 走近之后更容易发现那半栋摇摇欲坠的宿舍楼内,处处都有其他人生活过的痕迹:走廊挂着颜色鲜艳的衣服,阳台上的盆栽土壤湿润,花叶娇艳。 在褪色的木门门边,甚至还有一个简易鞋架,上面摆着拖鞋,胶桶靴,迷彩鞋,和几双灰扑扑的毛拖鞋。 陈乙用力敲了敲门——那扇门很快便打开一条细缝,在里面门锁的位置还卡着一条铁链。 一张高颧骨的,中年男人的脸,在门缝后面盯着陈乙。 对方个子不如陈乙高,在抬起脖子仰视时,便不自觉落了下风。他的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右边颧骨上则盘旋着一道十分狰狞可怕的伤口。 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双眼皮很深很明显,眼白上横布着血丝。 陈乙抿了抿唇,低声:“您好,您是制片厂的员工吗?” “员工?”中年男人开口,声音嘶哑,“制片厂早就倒闭了,哪里来的员工?你又是谁?” 陈乙:“我是林下县的人” 不等他把话说完,中年男人用力将门关上,陈乙甚至还听见了里面门锁反锁的清脆声音! “你看,吃闭门羹了吧?” 软绵绵的少女嗓音里带着幸灾乐祸的味道——陈乙扭过头,看见穿着蓝白间色校服的李棠稚正站在自己身边,嘴角翘起,手上还拿着那支没吃完的大菠萝冰棒。 陈乙迟疑片刻,反问:“我又在做梦了吗?” “做梦?好吧。”李棠稚耸了耸肩,道:“你要这么说,也不是不行。” “所以呢,你为什么要来制片厂?”李棠稚转过头,乌润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陈乙。 被李棠稚这样盯着,陈乙也不禁疑惑起来——对啊,自己为什么会来会来制片厂呢? 制片厂距离林下中学很近,所以每年林下中学新生的外出活动就是去制片厂进行参观,还要写八百字观后感。 陈乙小升初的时候个子还没有开始飞速发育,但和同龄人站在一起仍旧显得要高出半截。所以每次排队,老师总是把陈乙安排在最后面。 李棠稚就不一样了;李棠稚个子小小的,又白,像个漂亮的人偶娃娃。 老师让李棠稚当领队,给她戴了一顶荷花边的小黄帽,一面红色三角旗;她挥着旗子,眼睛亮晶晶,神神气气的指挥大家往门里走。 轮到陈乙过门时,李棠稚从台阶上跳下来,跟到他身后。 她的影子就落在陈乙的影子里,陈乙往旁边站了站,于是两人的影子变成并排。 李棠稚用红旗戳陈乙后背,陈乙回过头看她,满脸疑惑:“干什么?” 李棠稚:“你好好排队,不要搞特殊,你这样站队伍都歪了! 第4章完结 陈乙垂了眼,纠结:“可是我站回去的话,就踩到你影子了。 李棠稚低头看他们挨着的影子,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握着红旗,出队,往前跑,黄色荷叶边的帽子被太阳光照得十分明亮。 李棠稚一边跑,一边挥着旗子,又回过头来看陈乙——这时候李棠稚已经跑到制作厂里面去了,灯光铺在她脸上,她向陈乙露出灿烂的笑脸。 她去前面指挥队伍了,陈乙一个人,重新又安静了下来。他从小就不太会和别人交流,也不擅长交朋友,李棠稚是陈乙为数不多的朋友之一。 他们参观了照相室,剪接室,编剧室。 最后参观到放映室的时候,工作人员说刚好在调试数据,可以放一部电影给他们看。 十几个中学生坐在前排柔软的沙发上,兴奋的仰着头看大屏幕。工作人员把灯关了,整个屋子都被笼在昏暗中,只有大屏幕发出微微的蓝光,光线照着空气中飞舞的灰尘。 陈乙已经不记得那个下午,工作人员给他们放了什么电影。 他只记得那天下午李棠稚坐在他隔壁。 其他人在看电影,李棠稚从校服口袋里掏出一包怪味豆,问陈乙吃不吃。 理论上来说陈乙是不喜欢吃零食的。但因为是李棠稚问他吃不吃,所以陈乙最后还是吃了。 他们挨在一起,在黑暗中偷偷摸摸吃那包怪味豆。 李棠稚边吃东西边看电影,陈乙边吃东西边数李棠稚帽子边有几个褶。 面前紧闭的门突然又打开一条缝,陈乙迅速从回忆中抽离,再度抬眼看向门缝后面的男人。 这次男人看向他的目光变了,里面多了一丝打量的成分。 他将陈乙上上下下都看了一遍,迟疑的问:“你是陈乙?” “——我是。” 男人面上诧异之色不改:“你怎么回来了?” 陈乙:“我认识您吗?” “你现在不记得我了?不记得也很正常,毕竟我现在和以前长得不太一样。”男人干咳一声,道:“我是林下县的守林人杨大力,你以前经常带着一个小姑娘来找我玩的,你忘记了吗?” 陈乙摇头:“不好意思,我不记得了。 “哦,没事。” 杨大力解开门锁后面的链条,目光谨慎的在陈乙身后扫了扫。确认没有其他人跟着陈乙后,他才放心的把门打开:“进来吧,你难得回来一趟,只可惜我这里也没有什么零食能招待你的” 陈乙站在门口,没动,道:“杨叔,我就问几个问题,不进去了。” 杨大力愣了愣,反应过来,有些局促的点了点头:“哦——哦哦,你问吧。” 陈乙:“这栋宿舍已经是危楼了,杨叔你为什么还住在这里?” 杨大力:“嗐,前几天有野猪把我修在林子里的小木屋撞倒了,我只好先把东西搬到这边来暂时对付一下。” 陈乙:“那这里除了杨叔之外,还有其他人住吗?” 杨大力连忙摆手:“没有了没有了,这栋宿舍楼本来就已经被拆了一半,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进来住啊。” “我知道了——杨叔再见。” 杨大力试图挽留他:“不留下来喝口水再走吗?” 陈乙摇头:“不了,我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杨叔再见。” 走出旧宿舍,陈乙深一脚浅一脚的踩着废墟砖石,往山林的方向走去。 旧制片厂的建筑被推倒后,关于这片地的归属,政府一直没有出台新的规划。于是这片废墟也就一直留着,混凝土和折断的钢筋,缝隙间攀爬出许多藤蔓植物,垂下小朵小朵的白花。 “陈乙——陈乙陈乙!” 轻快绵软的声音近在咫尺,陈乙很难不受干扰,只好抬起头去看对方——李棠稚踩在一块斜切开的巨大混凝土块上,左手拿着一朵白色小花,比划在自己发间。 陈乙刚看过去,她便侧着脸对陈乙露出得意的笑容:“好看吗?” 陈乙沉默片刻,点头。 李棠稚跳下来,拿着那朵花,连蹦带跳走到陈乙面前:“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呢?” 陈乙看向远方的山林,道:“我要去那片沼泽地,看看。” 李棠稚眨了眨眼,笑容里流露出几分狡黠。 她踮着脚尖,轻快的转到陈乙面前,仰起头看他——她向陈乙伸出手,少女柔嫩的手捧着陈乙的脸,白皙的皮肤与他深麦色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颜色对比。 “陈乙,陈乙。” 她喃喃念着陈乙的名字,南方人软绵绵的语调使得这段喃语听起来像是一首短短的歌。 “原来你想我了啊,陈乙。” “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不要进入山林,不要靠近沼泽,回去吧。” “制片厂到了嗷!还有没有要下车的?没有的话我就把车开走了嗷!” 司机扯着嗓门大喊,陈乙被那声音吵醒,眼皮一跳,猛然睁开。 他还在巴士上,坐的位置靠窗,没有拉窗帘,泼亮的太阳光被窗户折射过一层后晒到陈乙脸上。 他不禁深吸了一口气,抬手想要遮住眼前的太阳光。当陈乙抬起手的瞬间,一朵白色小花从他手掌心滚落,掉在他腿上。 旁边章林江诧异:“你哪来的水仙花啊? 第5章完结 作者有话说: 水仙花的花语:想你 章林江:你哪来的花啊? 陈乙【正色】:说起来你可能不信,这是我死了三年的初恋送的。 章林江:6 第3章 陈乙没有回答章林江的问题——巴士的自动门快关上了,他起身挤出去,头也不回的叮嘱章林江:“我想去看看制片厂,你先帮我看着下行李箱。” 他赶在巴士自动门彻底关上之前跳下车,外面的景象和他在那短暂梦中所见的完全一模一样:刻着制作厂全名的一截石墙,废墟,被推倒了一半,还留着强烈生活气息的员工宿舍。 陈乙走进废墟,转了转,再度发现了那些从混凝土缝隙间生长出来的水仙花。 他在水仙花旁边的混凝土块上坐下,侧头看着旁边的空气,试探着开口:“李棠稚?” 穿着夏季校服,扎单马尾的少女,极其自然的出现在陈乙身边。 陈乙道:“这是幻觉吧?” 李棠稚歪着头看向他,小腿交替晃动,小白鞋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面小石块,但是没有回答陈乙的问题。 “但这一定不是普通的幻觉,甚至包括之前我做的梦,或许也不是单纯的梦。”陈乙盯着李棠稚,一字一句道:“你是不是还活着?还需要我的帮助?” 李棠稚眨了眨眼。 她不说话,陈乙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他本来就是很不会找话题的人,所以平时在和别人聊天,发现自己插不上嘴时,他就会故意板起脸装出一副自己不爱说话的样子。 但面前的人是李棠稚——虽然还不能确定对方的真假——可她是李棠稚,陈乙有很多个问题想要问她,但是她不开口,陈乙就想不出任何办法。 和面前死活不肯开口说话的李棠稚大眼瞪小眼,互相盯了十几分钟,最后还是陈乙先认输。 他捂住自己眼睛,低头弓腰叹了口气,说:“算了,就当我没问——你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自己整理了一下思路:先假设李棠稚没死,只是被卷入了某些人类社会认知里不存在的特殊事件,从而拥有了预知托梦的能力这样一来的话,又有了其他的疑问,比如说前几年自己回来的时候,李棠稚为什么没有给自己托梦? 正当陈乙整理自己思路时,旁边的李棠稚再度开口:“我不是说了,让你不要过来吗?为什么还要来制片厂呢?” 陈乙的思路被打断,不得不放下遮住眼睛的手,看向李棠稚——他皱着眉,慢慢组织自己的语言:“因为,住在员工宿舍里的人在说谎,他根本不是林下县的守林人。 “我想知道他到底是谁,为什么会住在制片厂的废弃宿舍里。” “唉,你还是这样,好奇心太重可不行啊。”李棠稚用两只手托着自己的脸颊,叹了一口气,“为什么觉得他在说谎?明明他说自己是守林人的时候,你也附和了他的话。” 陈乙:“林下县的守林人我见过,不长他那样。” 李棠稚:“都是三年前的事情了,或许是他长变了模样——人都是会变的。” 陈乙点头:“你说得有点道理,但这并不能证明杨大力守林人的身份。他鞋架上的拖鞋落了很厚的一层灰,在林下县,那种棉拖鞋不适合在室外行走,一般是在屋里穿的。” 李棠稚眨了眨眼,立刻理解了陈乙的意思:“你是说,鞋架上的鞋子不是杨大力的,而是其他居住者的?” “大概。”陈乙回答,“我不确定员工宿舍里是否有其他居住者,但杨大力的话有很多前后矛盾的地方,十分可疑。” “原来是这样吗确实很可疑” 李棠稚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忽然跳起来——似乎这幅女高中生的身体也匹配了与之相符的青春活力——她打了个响指,指着员工宿舍的方向,兴冲冲道:“真相只有一个!” “可疑的虚假护林员,由我们来揭穿!” 当然,李棠稚的宣言没有得到回应。她扭过头看了陈乙一眼,陈乙已经把脸扭了过去,用后脑勺对着她。 李棠稚绕到陈乙另外一边,蹲下来面朝着陈乙。 陈乙慌乱的想要将头扭开,李棠稚伸出手,两只手‘啪’的一声拍住陈乙的脸——反作用力拍得陈乙脸颊一痛,表情有片刻的扭曲。 李棠稚眯起眼:“干嘛这种表情?” 陈乙:“有点不好意思。” 李棠稚:“哈?” 陈乙干咳一声,扒开李棠稚的手:“因为——念那种台词,让人觉得很羞耻,很不好意思。” “就像被人公开读了小学日记一样。” “” 巴士开走的声音从身后呼啸而过,陈乙眨了眨眼,感觉到自己脸上火辣辣的痛,好似脸颊两边都被人用力抽过一样。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颊,抬头又看见那根直立铁管上竖着的三角站牌。 陈乙对着自己身边的空气喊了一声:“李棠稚?” 这次没有得到回复,久久的——只余下安静。 看来这次不是幻觉。 不过那些有李棠稚出现的时间,真的是幻觉吗? 对于这一点,陈乙仍旧保持着怀疑的态度。他清楚记得自己第一次在巴士上看见李棠稚,清醒过来后身边的章林江却和幻觉里的章林江说了一样的话 第6章完结 不只是章林江,就连司机的喊话,被推倒了一半的宿舍楼,都和陈乙每次幻觉里所见的完全一样。甚至于他第三次进入幻觉时,李棠稚还问过他为什么怀疑二次幻觉里的杨大力。 这很奇怪,李棠稚笃定的语气,自然而然的交流,就好像自己和杨大力的相遇真实存在过,而自己可以根据那些相遇来判断真正的杨大力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就好像那些幻觉也可以被称之为‘真实’一样。 陈乙踩着那些混凝土碎片往前走,走过生长着茂盛植物的废墟时,他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废墟缝隙间蓬勃生长的植物:一些野草,藤蔓植物,淡黄色的小雏菊。 对了,这片废墟本就不满足水仙花的生长环境,而且林下县的天气也并不适合种植水仙花。 他摘下两朵黄色的小雏菊,把它们放进自己衣服口袋里,转而往废弃宿舍楼走去。 这次陈乙没有从正面进入宿舍楼,而是绕到了宿舍楼的背面。 老式宿舍楼一共有四层,房间挨得很近,因为内部面积不大,窗户上面是员工们自己安装的蓝色铁皮雨棚。 陈乙估算了一下距离,后推开几米,助跑起跳,轻松跳上二楼某扇窗户的雨棚。 雨棚不堪负重,哐当一声落地。这时陈乙已经借力跳上三楼雨棚。一连串的动静声音不小,在陈乙刚刚站稳的瞬间,他所踩雨棚之下的窗户便被推开一条缝。 陈乙耐心的蹲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又过了十来分钟,一颗脑袋从窗户里伸出来,谨慎的打量屋外。 陈乙屈身抓着雨棚倒挂下来,曲起膝盖撞到那人门面上,也顺带将半开窗户的玻璃撞破。那人被陈乙撞得踉跄倒退,甚至来不及发出惨叫声,便仰面摔倒,鼻梁骨看起来大概率是折断了,鼻血止不住的往外流。 他顺势跳进屋内,踩着一地玻璃,还没来得及站起来,枪械冰冷的触感就抵在了陈乙后脑勺上。 “把手举起来——别耍小心眼,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冰冷的女声饱含恶意,陈乙沉默片刻后,举起两只手站起来。那女声继续:“走到墙角去趴好。” 陈乙乖乖走到墙角趴好,脸贴在墙壁上,闻到了一股混凝土和发霉的味道。他盯着那堵墙,眨了眨眼,出色的嗅觉在混凝土和霉味之下,还发现了一些其它的味道。 “唔,是什么味道呢?” 李棠稚也学陈乙的模样,想把脸贴到墙壁上。但是不等她靠近墙壁,陈乙就先抓住了她的后衣领,把她拽开。 陈乙:“墙壁发霉了,你别贴过去。” 李棠稚:“所以除了混凝土和发霉的味道,还有什么味道呀?” 她仰起脸,满脸好奇的看着陈乙。陈乙沉默片刻后,开口:“死人的味道。” 李棠稚抱着自己的胳膊,用力搓了搓:“呜哇,听起来好可怕哦!” 陈乙点头,表情严肃:“嗯,很吓人的,所以你别贴上去。” 有李棠稚在,陈乙便放心的转身去看自己身后。 被他膝盖撞飞的杨大力还保持着躺在地上的姿势,单手捂着脸,指缝间都是血。而就在陈乙身后,一个穿个西装套裙的秀美女性正双手握住手枪,枪口正对着陈乙刚刚站的墙角。 他们的动作都停住了,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电视剧。 陈乙仔细看了看对方的脸,确认是自己不认识的脸。 李棠稚绕着女人转了一圈,发出惊叹:“哇,她好漂亮哦——” 陈乙目光从女人的脸转移到女人手上的枪身上,漫不经心的回答:“嗯。” 李棠稚:“穿着西装套裙耶!好酷!我要是长大了,是不是也会变成这样的都市白领啊?” 陈乙点头:“会的。” 李棠稚嘿嘿笑了两声,背着手四处转悠,一会儿看看墙壁上挂着的铁钩和绳子,一会儿又蹲下身去研究躺在地上鼻血不止的杨大力。 这时候陈乙也研究完那把没拉保险栓的枪了。他把枪放回女人手里,然后走到李棠稚身边。 李棠稚把手背在身后:“陈乙你快看!这个人的颧骨好高啊,一点也不像我们小时候见过的那个护林员!” 陈乙点头:“我都说了不像。” 李棠稚:“不过这也太不像了” 她在嘀嘀咕咕,陈乙伸手摸自己口袋,掏出那两朵黄色的小雏菊。那花在这么热的天气里被他闷了一路,掏出来的时候已经有点焉巴了,花瓣还掉了好几片,也没有一开始香了。 陈乙愣了愣。 李棠稚转头看他——陈乙迅速把花又塞回自己口袋里。 李棠稚:“你刚刚要说什么?” 陈乙摇头:“没什么。” 李棠稚撇了撇嘴,小脸上露出几分不高兴的表情:“好吧。” “走到墙角去趴好!” 严厉的女声骤乎响起,陈乙眨了眨眼,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势,走向墙角。 杨大力捂着自己鼻子,摇摇晃晃爬起来,抱怨:“换你被正面撞一下试试?这小子力气真他妈的大,刚才要不是我反应迅速躲了一下,这会儿肯定要脑震荡了。 第7章完结 黄色雏菊花语:暗恋 幻觉还挺好分辨的,李棠稚在的地方就是可以回溯的【幻觉】,李棠稚不在的地方就是不可回溯的【真实】。 第4章 杨大力走到陈乙身后,隔着衣服按了按他的衣服和裤子口袋。就在他要去掏陈乙的上衣口袋时,陈乙用力抓住他的手腕,转身屈膝再度撞到杨大力脸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杨大力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陈乙把昏迷的杨大力扔开,迅速冲到西装女面前,扭住她手腕夺枪。 这一系列动作只发生在眨眼间,无论是西装女还是杨大力,都完全没能反应过来。 陈乙夺枪后单手拉开了保险栓,抬手将枪口抵住西装女额头:“别动,我的枪可不长眼睛。” 这是之前西装女拿枪抵着陈乙后脑勺时说的话,现在被陈乙原封不动的还回去了。她瞪大眼睛盯着陈乙,反应过来后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她一边慢慢举起双手,一边注视着陈乙:“我觉得我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你看,刚开始的时候我连手枪的保险栓都没有拉开,这说明我一开始就不想伤害你。” “我们可以谈谈的。” 陈乙向墙壁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过去靠墙站着,乖乖按我说的做,我自然不会开枪。” 西装女没办法,只好转身朝墙壁走去,嘴巴仍旧没有放弃的在试图说服陈乙。 “我知道你是地心会的人,你唔!” 西装女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乙一枪托砸在她后脖颈。 她发出一声闷哼,晕倒在地。陈乙谨慎的站在原地观察了一会,确认她已经陷入昏迷后,才上手用墙壁上挂着的绳子,把杨大力和西装女二人手脚都绑了起来。 他特意打了死结,绑得十分结实。为了防止这两人醒来后大吵大闹,陈乙又把床铺上的被子撕开,掏出里面的棉花塞进二人嘴里。 不过这些子弹和陈乙以前见过的子弹不太一样,是一种饱和度很高的银色,上面还雕刻着类似于符文一样的东西。 陈乙取出其中一枚子弹,放进自己上衣口袋里。将子弹放入空荡荡的上衣口袋,陈乙正要将手抽出来时,动作又忽然停住。 他迟疑片刻,手伸回口袋里,又摸了摸——只剩下他刚刚放进去的那枚子弹,他之前在废墟里摘的小雏菊不见了。 这让他想到了无故出现在自己手上的水仙花,嘴巴上菠萝冰棒残余的甜味。 不会是被李棠稚拿走了吧?她拿两朵焉掉的花去干什么? 陈乙想不明白,但也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费功夫。他把整个房间都细致的翻了一遍,连枕头缝里都没有放过。 这是一个单间,没有厕所和厨房,虽然处处留着有人生活过的痕迹,却没有留下任何的指甲或者头发。陈乙在漱口杯上也没有发现遗留的唇印或者指纹。 他没有带专业搜证的工具,能收集的东西也很有限。但经过一番调查,陈乙很是确定:原本住在这个房间里的人绝对不是杨大力和西装女。 那么,雀占鸠巢的这两人,和这间屋子的原主人认识吗? 陈乙若有所思的看向地面二人,最后还是决定先搜身。 大多数人会把必要的资料随身携带,这就和现代年轻人的手机永远捏在手上是一个道理。 最终陈乙从杨大力身上搜出一个钱包,一个手机,一盒烟,两个廉价塑料打火机。 西装女身上的东西就要简洁许多,一部手机,一枚藏在文胸里面的内存卡。 外面天色渐晚,陈乙不打算继续在这两个人身上下功夫。 他把搜出来的东西全部装进一个塑料袋里,离开宿舍后步行前往镇子。走了大概十来分钟,遇到一辆电力三轮车——司机认出陈乙,友善的和他打了招呼后,让他上车,说自己正好回村里办事,顺路载他一程。 三轮车里除了陈乙之外,还坐着一个带背篓的老人。 两人面对面坐着,陈乙垂眼,觉得有点尴尬,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哪怕是和不太熟悉的人对视,他也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他两手搭在膝盖上,手指紧张的搓了搓裤子布料。 “都说了你这样躲躲闪闪的,是交不到朋友的!” 一双白皙的手捧住了陈乙的脸,强迫他抬头面朝着自己——陈乙眨了眨眼,在看见李棠稚的瞬间,那种紧张无措的心情陡然消失。 他松了口气:“嗯知道了。” 李棠稚揉了揉他的脸,不满意:“你每次都回答知道了知道了,真的知道了?” 陈乙:“真的知道了。” 李棠稚狐疑的看着他,身子往前倾,贴近了陈乙的脸。 介于少年和青年之间的年纪,男生的脸已经出现了一些硬朗锋锐的线条感,深邃的眼,浅色琥珀一般的眼瞳,安静清澈。 这样的脸,似乎已经很适合用‘美丽’来形容。即使没有任何一丝线条是柔软娇弱的,可你看着他的脸,转折清晰的下颚线,仰头时修长脖颈拉扯出的肌肉线条,你总会觉得是‘美’的 第8章完结 被李棠稚这样直白的注视着,原本松了口气的陈乙又感到窘迫起来。如果不是因为李棠稚正捧着他的脸,他早就把头扭过去了。 “我脸上有脏东西吗?”陈乙迟疑的问出声。 李棠稚弯弯眼眸笑:“没有啦,就是觉得——你一下子就长大了耶!” “变成大人了呢,陈乙。” “陈乙!到村口了!” 司机出声提醒,陈乙猛然回神。坐他对面的老奶奶颤巍巍下车,陈乙连忙弓腰起身,搭手帮忙把背篓给老奶奶拎下去。 老奶奶连声道:“谢谢啊——” 陈乙垂了眼,避开对方目光,小声:“不客气。” 三人回家的路并不相同,在村口分开后,陈乙独自往奶奶住的老屋走去。 这几年外面的城市飞速发展,距离乡下最近的镇子也开发了很多新的楼盘。村里家庭情况允许的人家基本上都搬出来了——三年前陈乙也是因为母亲工作调动跟着搬离了林下县。 但奶奶年纪大了,不喜欢跑来跑去,坚持要住在老房子里。 陈乙刚走到老屋院子门口,就听见门口热闹的狗叫声里混杂了章林江的声音。 “陈乙陈乙——” 他坐在院子里,左手端碗右手拿筷子,热情的招呼着陈乙。奶奶养的两条看门狗一边绕着章林江打转,一边汪汪汪的冲陈乙叫。 他太久没回来,家里狗都不认识他了。 而且狗的鼻子灵,陈乙怀疑它们应该是闻出了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不过好在有狗链子拴着。 章林江高兴道:“奶奶煮的鸡蛋蘑菇面,超级好吃!” 陈乙:“你为什么在我家?” 章林江震惊:“我不在你家要在哪?” 陈乙:“你没有自己的家吗?” “” 章林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陈乙,你没朋友是有原因的。” “要不是为了给你送行李,我早就回我家吃饭了好吗?” 陈乙一愣,这才想起自己还有行李。他颇觉不好意思,扭头避开了章林江的视线:“我忘记了,不好意思。 “算了,咱两谁和谁啊?看在你诚心道歉的份儿上,原谅你了。不过,你去制片厂干什么啊?还待了一下午,那地方不是早就拆掉了吗?” 陈乙:“想去看看李棠稚的那个沼泽池。” 章林江:“哦,那你看见了吗?” 陈乙摇头:“太久没去过了,没找到,在废墟里转了一圈,因为没有等到车,走路走到现在。” “嗐,下次我陪你去找。” “不用了。” 陈乙拒绝了章林江的提议,先回自己房间去了。 他的房间变动不大,书桌和床铺上都盖着防尘罩,行李箱则靠在门边。 陈乙先把房门反锁,然后掀开防尘罩,将床铺上,从行李箱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开机——在等待笔记本开机完成的时候,陈乙也不是干等。 他先把装着证物的塑料袋取出来,然后又从运动外套内侧拿出那把手枪。人发现,陈乙一直将手枪夹在胳膊底下。 他先把杨大力的烟盒与打火机都检查了一遍:打火机只是普通的打火机,脑袋拆下来后里面的丁烷迅速汽化,没有暗藏什么不得了的信息。 那盒烟也被陈乙里里外外全部拆开,就连里面的烟卷都没有放过——只可惜,烟和打火机一样,没有其他信息。 陈乙并没有感觉到挫折或者焦急。 他把已经检查完的两样东西放到床头柜上,又拿起杨大力的钱包打开查看。 钱包里面有两张银行卡,一张信用卡,五张名片。 名片三张卡在外层,两张卡在内层。陈乙把所有的名片都抽出来看了,发现外层的名片和内层的名片上,却印着完全不同的内容。 外层名片上印着杨氏集团董事杨大力,内层名片上则印着charlotte侦探所-周历的字样。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陈乙检查完钱包,又将所有东西原封不动的放回去,转而拿起了那两个手机研究。 杨大力的手机是那种款式很旧的老人机,没有密码。陈乙轻易的便将手机解锁,但是里面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存,电话簿都是干干净净的。 但在通话记录里倒是找到了杨大力频繁联络的某个号码,没有备注,只是一串数字。 陈乙在心里把那串数字默背下来,又换了西装女的手机查看。 西装女的手机是新款的智能折叠屏,打开后还需要瞳孔锁和密码锁双重保险才能打开。 屏保是默认的,电量还剩下百分之五十。 陈乙倒是可以用刷机的方式直接覆盖掉手机上原本的密保锁——但如果刷机的话,手机里面原本存着的资料也会丢失,这就和陈乙一开始拿走手机的初衷截然相反了。 最后他将目光投到那枚内存卡上。 西装女将内存卡藏得如此严密,里面必然有着十分不得了的秘密。 内存卡读取成功,但是设了密码,而且还有三次输入失败就自动销毁资料的提示。陈乙想了想,觉得以自己对电子产品的能力,不太可能独自解开这个密码 第9章完结 这时候章林江在外面敲了敲他的门——陈乙有条不紊的将东西收起来,再走过去开门。 “什么事?” 章林江:“奶奶问你要不要吃面。” 陈乙摇头:“我不饿这个时间点,你是不是该回家了?” 章林江瞪大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乙:“我们三年的兄弟情,我就不能在你家留宿一晚上吗?” 陈乙认真道:“没有空房间了。我爸妈的房间很多年没有人住,被子都硬了,剩下的只有客厅和我奶奶的房间,总不能让你睡客厅吧?” 章林江:“我就不能和你挤一个房间吗?!” 陈乙迅速拒绝:“我不习惯和其他人一起睡。” “你从小到大就没有和别人一起睡过?”章林江露出了怀疑的表情。 陈乙:“三岁之前挨着我奶奶睡过,之后就一直自己睡了。” 他一直觉得和别人睡在一张床上,是非常不安全,并且让人觉得窘迫的事情。光是想到在自己被窝里会碰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体,陈乙就觉得浑身上下像是有蚂蚁在爬,想要立刻把自己床上那个人踹下去。 对面章林江瞪大眼睛看着他,陈乙表情平静,不起丝毫波澜。 最后章林江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吧好吧,服了你了。不过现在天都黑了,你总得弄个交通工具送我回去吧?” 陈乙点头:“楼底下有我奶奶的三轮车,我开电动三轮送你回镇上。” 章林江以前也住村里,但初中的时候他家就在镇上买了房子。 村里还住着的,陈乙的同龄人,并不多。因为陈乙不擅长和别人打交道的缘故,能和他成为朋友的——也就李棠稚了。 李棠稚的家就在陈家老屋隔壁。 她母亲早逝,是爸爸独自抚养她长大。 陈乙推三轮车出去,路过隔壁屋子院门口。 李家的房子和陈家老屋造型相似,都是两层楼加个院子。李棠稚的父亲李成华正坐在院子里,就着大灯在编竹筐。 陈乙在院门口停住脚,犹豫了两秒。章林江已经探头进去,大声:“李叔晚上好啊!” 李成华听到声音,抬头向他们看过来——看了半天,他似乎还是没有看清楚,伸手在自己上衣口袋里一阵摸索,摸出老花镜来戴上。 李成华笑着对二人摆了摆手:“晚上好啊,你们又放暑假啦?” 章林江:“对啊,放暑假了就回来玩几天。” 李成华道:“放暑假了也不能松懈,高二的知识可比高一难很多,要好好温习功课” 章林江打断提醒:“李叔,我和陈乙都高中毕业了,不是高中生了。” 李成华愣住。 他脸上浮现出一种无措的呆滞来。片刻后,李成华有些怅然若失的自言自语:“都高中毕业了真快啊,都是大学生了。” 陈乙骑着三轮车送章林江回镇子上。 天色已然全黑,林下县还没有发达到村边的大公路也给安路灯的地步,只有道路两边时不时冒出来的几户人家亮着的院灯可以充当照明。 陈乙也打开了三轮车的车灯。虽然没有驾照,但开三轮车本身就不需要驾照,而且陈乙开得还很稳。 章林江有些内疚:“我刚刚是不是不该提醒李叔的啊?” 陈乙在认真开车,没反应过来,反问:“什么?” “就是刚刚李叔说我们才上高一的事情啊!”章林江纠结道,“李叔肯定是因为自己女儿高一的时候意外去世——李棠稚又和我们是同龄人,李叔下意识的还以为” 陈乙反应过来,终于明白章林江的意思。 但他不怎么会安慰人,沉默半晌,憋出一句:“说都说了。” 章林江对陈乙的情商叹为观止,道:“你以后如果出去参加联谊,千万不要说话。” 陈乙觉得莫名其妙:“为什么?” 章林江:“因为你这个情商,会变成女生宿舍半夜开会吐槽的对象。” “啧啧啧,就是会找不到女朋友的意思嘛!” 轻快的女声紧随其后,陈乙感觉到有人坐到了自己旁边。 他侧目往自己身边看了一眼——改装后的三轮车,驾驶座位置变大了许多,旁边多出来的位置原本是他奶奶用来放背篓的。 但现在却坐着李棠稚。 她仍旧和陈乙白天看见的李棠稚一样,穿着蓝白间色的夏季校服,及肩黑发扎成高马尾,额前留着齐刘海和一些碎发。 她坐得离陈乙很近,校服上散发出薰衣草洗衣粉的味道,风从三轮车窗口灌进来,吹得她头发都翻飞起来,洗发露和香皂混杂的气味,温和又柔软的融进陈乙呼吸里。 太真实了,真实得好像她是确实存在的。 李棠稚单手托着自己的半边脸颊,昏暗灯光映她眼底,掠过她发丝,照得她脸头发丝都好像在发光。 但在陈乙眼里,李棠稚确实无时无刻不在发光。 她耀眼如天上烈阳,温暖又灿烂。 陈乙移开目光,认真开车,看路。 李棠稚道:“你高中的时候没有去参加过联谊吗?那可是省内的高中耶!” 陈乙:“高中课业很多,课余时间要去少年宫。” 李棠稚:“哇!你的成绩还要去少年宫补课吗?那省内高中确实竞争挺激烈的。 第10章完结 “不是补课。”陈乙眼神漂浮,有些羞涩,低声,“我是觉得,少年宫人比较多,我去参加里面的兴趣班,说不定能交到聊得来的新朋友。” “这个想法很好耶!真聪明!” 李棠稚笑眯眯夸着陈乙——陈乙感觉自己脸上都有些发热,被夸得很不好意思。 李棠稚兴冲冲的追问:“那你交到了几个新朋友啊?” “” “一个也没有。”陈乙垂眼压眉,神色郁郁。 李棠稚怜悯的拍了拍他肩膀。 分明是陈乙比她大许多,但李棠稚宽慰人的样子明显比陈乙更像个大人。 “没事,至少你在少年宫学到了东西嘛!而且你很快就要上大学了——上大学了就可以去参加很多社团,还会有联谊,肯定能交到新朋友的!” 陈乙觉得李棠稚说得有道理,心中郁气终于散去。 这时候他想起了另外一件事,于是问李棠稚:“我放在外套口袋里的雏菊,是你拿走了吗?” 李棠稚眨了眨眼,没有正面回答:“为什么问这个?” 陈乙:“因为原本应该躺在我口袋里的东西却不见了,让我感觉有点不安如果是你拿走了的话,我就安心了。 “那东西对你有什么用处吗?” 李棠稚:“没有用处我就不能拿了吗?” 陈乙默然,片刻后,他摇头。 李棠稚弯弯眼眸,笑容得意:“那不就得了。” 陈乙仍旧疑惑,但想不出个因为所以然来。总不能李棠稚喜欢不太新鲜的花? 好怪。 “但你如果不张嘴的话,说不定还能靠着这张脸骗到几个天真无知的女孩子。”章林江发出这般定论。 陈乙吸了吸鼻子,只嗅到夏夜湿热的空气,还有章林江身上面条的味道。 驾驶座旁边只有奶奶的背篓,已经没有了李棠稚的踪迹。 他开口:“你吃面的时候到底放了多少蒜?” 章林江:“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 骑电动三轮车把章林江送回家后,陈乙没有直接回家,而是骑着三轮车转道去了镇上的警察局。 林下县警察局人不多,门面也小。 陈乙刚把车开过去,附近巡逻的警察便走过来大声提醒:“这边不让停车哈!你小陈啊?” 巡逻的警察看着陈乙,露出迟疑的表情——陈乙打开电动三轮的车门,下车:“六叔,是我。” “你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啊?我居然一点都不知道!”六叔露出诧异的表情,目光一瞥陈乙骑过来的电动三轮,笑出声,“天色太暗了,我都没认出来,这不是二姨的三轮车嘛。” 陈乙不擅长应对这种亲戚之间的寒暄,有些局促的站在那等六叔噼里啪啦一顿关心结束,他才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两部手机——分别是杨大力和西装女的手机。 “我来是想把这个给你,今天回来的时候在路上捡到的,也不知道是谁掉的手机。” 作者有话说: 陈乙,一款社恐,内向,害羞,不善言辞,一拳打爆邪教徒脑壳的主角。 第6章 六叔接过手机看了两眼,目光很快锁定在杨大力的手机上,有些诧异:“这手机牌子很老了啊,没想到这个年代还有人用。” 陈乙:“六叔认识?” 六叔轻笑:“那是我们年轻那会儿用的手机了,和小灵通差不多的一款杂牌机。后面这不是出来了智能手机吗?这玩意儿就淘汰了。” “我还要巡逻,你有没有时间?有空的话,你自己把东西拿进去,给失物招领处的人就行了。” “嗯。” 陈乙轻轻颔首,再度从六叔手中接过那两部手机,往警察厅内部走去。 林下县的警察厅在三年前翻修过一次,但布局没有大改。陈乙熟练的穿过前厅,和值夜班的警察打了招呼——对方很快认出陈乙,热情的询问他什么时候回来的,打算要在这里呆到什么时候。 只要聊天对象的话变多,那么相对应的,陈乙的话就会变少。 章林江曾经戏谑的将此称之为质量守恒定律,陈乙独家版。 比如此刻,在熟人热情的问话下,陈乙抿了抿唇,紧张得身上肌肉都绷紧了;但只要陈乙自己知道他很紧张,在其他人看来,面前过分高大沉默的男生只是皱了下眉。 值夜班的警察从陈乙脸色上读到了些许错误的气氛,干咳一声连忙说起正题:“你来办什么手续吗?” 陈乙微不可闻的松了口气,将那两部手机放到台子上:“我今天在路上捡到了两部手机,但是不知道失主是谁,就先送过来放失物招领处了。” 值班警察:“哦哦,那我先给拿去失物招领那边,回头喊他们贴个条子出去。” 陈乙:“如果有失主找上门的话,能先通知我一声吗?” 值班警察点头:“当然啊,东西是你找到的嘛,有失主上门我肯定会和你说一声的——你电话号码留一个吧,到时候我们电话联系。” 他撕下一张便利贴,又从抽屉里找出一支黑笔递给陈乙。 趁着陈乙写电话号码的时候,值班警察拿起那两部手机,往厅后的失物招领处走去。 陈乙写完电话号码时值班警察还没有回来,他将写着自己电话号码的便利贴贴到值班警察前台上,又看了看后台墙壁上贴着的值班表,起身熟门熟路往警察厅内部走去 第11章完结 很快就到了档案室面前,门是锁着的——陈乙在脑子里大概回忆了一下墙壁上那张值班表,很快就在心里推测出今天晚上看档案室的警察,转身往另外一间休息室走去。 警察休息室大门刚推开,扑面而来一股很重的泡面味道。 在热开水升腾的白气和夏夜的闷热中,几个警察回头看向陈乙。正对大门方向的液晶电视正在播放晚间新闻,提到了星符市近两年的规划——市长身穿严谨黑色西装,表情严肃的望着镜头侃侃而谈。 其中一个警察认出了陈乙,笑着站起来和他打招呼:“小乙回来玩啊?刚好,电视正放到陈市长呢,你要不要来看看?” 陈乙垂眼,声音平静:“叔,我想借一下档案室的钥匙行不行?” “档案室?你去档案室干什么?档案室可不是给你们小孩子玩的地方,不能随便进去的。”被陈乙喊‘叔’的警察没有立刻答应,反而有些疑惑的看着陈乙。 陈乙回答:“老师给留的暑假作业,让我们收集家乡优秀公务人员事例做社会考察作文——我刚刚来这边送东西,就想刚好可以从近几年已经破了的案子里面抓案例写进去。 “我不会乱动其他东西的,就翻几个今年已经结了的案子看一下,叔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跟着我。” 他说了谎话,但脸并不红,心跳也没有因此而加快,更没有因为自己骗了人就感到丝毫的愧疚。 陈乙看向那几个警察的双眼仍旧干净澄澈,看不出一丝一毫说谎的成分。 警察站起身,从墙壁上摘下一串钥匙:“这样啊,那行,我去给你开门。” “看的时候要小心一点啊,别损坏了。” 陈乙嗯了一声,跟在对方身后走向档案室——虽然管对方叫‘叔’,但实际上陈乙和他并没有很亲近的血缘关系。 只不过林下县的本地人基本上都是从林下村起家,往上追溯个三四代,总能扯上点姻亲关系。 很快两人就走到了档案室门口,拿钥匙的警察开门,按灯,昏暗的档案室登时一片明亮。 他靠着门框站定,指了指靠大门最近的两架铁柜:“最近几年有立案的事件都在这两架柜子上了。我们林下的治安还算不错,有案子也都是些鸡皮蒜末的小事,很少有闹出人命的。” “再往前其他档案,那都是十几年前的了,负责人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还有些高升了,你肯定也不好写进作文里。” 陈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走入铁柜之间查找自己需要的档案。 为了不让对方起疑心,陈乙装模作样也翻了几本前面的档案,然后装出一副不感兴趣的模样,脚步逐渐向着三年前的那行柜子偏移过去。 很快,陈乙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档案:女初三生沼泽溺死案。 他伸手将那份蓝色硬壳文件夹的档案取下,深呼吸,缓缓打开那份档案。 报案人:严育金 性别:男 出生日期:不详 职业:守林人 工作单位:林下县林业管理局 现住址:无 联系电话:3422-xxxxxxxxx 报警时间:1232年7月12日接警人:董全昆 案件类别:意外死亡案 发案地点:林下县林下山群制片厂交接处的自然沼泽地。 后面是简要案情和一些口供记录,还附有现场拍下的照片。李棠稚尸体被发现时是第二天,据说被打捞上来时已经被污泥淹得不成样子。 陈乙没看见——那时候他已经坐上了离开林下县的车,随母亲工作调动而转学到市中心。 照片拍得不是很好,至少陈乙没有在照片上看见李棠稚的正脸,只能隐约辨认出她身上的校服。 蓝白间色的夏季校服,脏兮兮印着污泥的颜色,和周围的沼泽地融为一体。 忽然间,陈乙的目光停留在一张现场照片上。 那是一张物证照片,照片旁边备注着这是在尸体的脖颈上挂着的东西。 一枚包着‘岁岁平安,年年相见’祈愿红纸的三角平安符。 陈乙在这份档案上停留的时间太久,守在门口的警察不禁多看了他几眼,随即目光落到那份档案上:“那份档案怎么了吗?你看了好久。” 陈乙合上档案,将它放回原处:“这个案件的当事人,是我以前的同学。” 警察闻言,自觉失言,有些尴尬的略过了这个话题,同时又对自己的嘴快感到几分懊恼。 陈乙却好像并不在意似的。 他继续抽出下一份档案,若无其事的问:“叔,我们镇上的护林员还是原来那个吗?” 警察:“没,早换了——差不多也是三年前吧,原先的护林员辞职回老家结婚去了。” 陈乙转过身,看着警察:“那叔你知道董全昆这个人吗?” “董全昆老董啊”警察皱着眉,陷入回忆,“我好像是有点印象。” “老董以前是我们局里的,经常值夜班,去年的时候被调走了。你怎么突然想起问他了?” 陈乙:“刚刚在我同学的那个档案上看见他名字了,觉得陌生,就问问。” “哈哈哈,你对他没印象很正常——老董这个人本来就性子怪。以前大家都不愿意值夜班,就老董一个人,主动去值夜班,有时候排到了白班,还会和别人换成夜班,你说他怪不怪? 第12章完结 警察提及性格古怪的前同事,忍不住多说了几句:“估计是他夜班值太多了,你那时候又只有白天来这里玩,所以就对他没印象。 陈乙:“那董全昆有和谁关系比较好吗?” 警察回忆了一下,摇头:“没注意过他和谁特别要好。感觉老董和谁都处得不好也不坏的,他也没结婚,父母去世得早,一个人住在镇子上” 越回忆越觉得自己这个前同事还怪可怜的,警察脸上浮现出几分怜悯神色。陈乙又打听了董全昆在镇上的住所——这不是什么秘密,警察如实告知,但也提醒陈乙,董全昆在调走后就没有再回来过了,他留在镇上的房子也十有八九很多年没有人住了。 陈乙谢过警察,出来后仍旧骑着他的电动三轮回村。 他出来前跟奶奶说自己只是送章林江回镇上。如果在外面拖得太晚,难免让奶奶担心,所以陈乙没打算继续在外面游荡。 开车往回走的路上,他不断回忆着自己在档案室里看见的那份档案。不知道为什么,那张尸体脖颈上挂着的三角平安符不停在陈乙脑海中浮现。 甚至不需要他闭上眼睛去想象,那枚平安符的模样也会跃然眼前。 因为陈乙很熟悉那枚平安符——那曾经是一直戴在他脖子上的东西。 三轮车开回村里,路过隔壁李家老屋,陈乙侧头看了眼隔壁:李家的房子已经熄灯了,这意味着李成华已经入睡。 他停了三轮车,回家上楼。一路上陈乙已经尽量放轻手脚动作,但在他上楼梯时奶奶仍旧拄着拐杖颤颤巍巍从楼梯上探出头来:“小乙回来了?” 陈乙三两步走过去,馋住老人家:“嗯,是我。” 奶奶:“林江回家了啊?” 陈乙:“嗯,我把他送到家门口才回来的。” 奶奶点点头,又催他:“不早了,赶快洗把脸去睡觉,不要熬夜。” 陈乙点头,送老人家回房。送到门口,见老人家预备关房门时,陈乙忽然开口:“奶奶,你还记不记得,我小时候脖子上有戴过一个三角形的平安符?里面是爸爸亲手写的祝语。” 奶奶:“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平安符。 陈乙追问:“那个平安符现在还在吗?” 奶奶侧着脑袋想了一会,回答:“哦,那个平安符啊——我想起来了——” “就是你小时候在山里迷路吓发烧了,后来你爸爸去给你求的那个对吧?那个平安符你不是一直戴着吗?我记得你初三那会儿脖子上都还有的。”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陈乙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脖子。 借着灯光,奶奶的视线也落到他脖颈上:“是不是你丢三落四的,洗澡把它摘下来就忘记戴了?” “可能吧。” 含糊其辞的将老人糊弄过去,陈乙回到自己房间,洗漱后重新坐到电脑桌面前。 那枚内存卡——陈乙暂时还没有想好要怎么处理。 他不太擅长应对电子产品,尤其是这种需要猜密码的电子产品。最后陈乙还是打开了网页,在搜索界面输入‘地心会’开始搜索。 他记得西装女被打晕之前就曾经说过这个词汇。 虽然对方认错了,但不妨碍陈乙从中提取信息。 刚开始在网页上输入这个‘词汇’时,陈乙纯纯是抱着‘反正也没事干’的心态这样做的,并没有指望自己真的能从网页上搜出什么来。 但网页在乡下网络片刻的卡顿延迟后,居然还真的跳出来一个官网链接。 【地心神明探索协会】。 全名是这样的。 陈乙神色一肃,点进官网主页。 空白页面上缓慢加载出盘亘交错的红色树根形状半透明背景,最顶上是一行黑色水墨风的艺术字。 【祂的头颅深埋沼泽之中,祂的手臂在猫咪肚子里,祂的双足在铁轨之下,祂的躯体被蛇缠绕。】 【祂的心脏,在人类的眼睛里。】 一段意义不明的胡言乱语,看起来就像是专门写来骗傻子的。 在标语下面分成了数个板块,看起来似乎是个爱好交流论坛。陈乙试着点进论坛看了眼那些帖子——发帖和回复都需要注册账号,但游客模式不注册账号也可以随便阅览帖子。 一目十行扫过十几个帖子后,陈乙大致明白了这个论坛的作用。 有点类似于网上交友论坛,陌生的网友们在论坛上讨论星符市的那些都市传说。一些有条件的网友们会组团线下见面,一起前往都市传说的现场进行探索和解密。 论坛上还有不少被加精置顶的帖子,都是在现场直播都市传说探索过程的帖子。 其中一个名为【林下县消失的制片厂】的直播贴迅速引起了陈乙的注意。 他点进去时看了眼帖内一楼的发表时间——是一周前发布的帖子。 【林下县消失的制片厂】by钟崽 1l 钟崽 不知道大家知不知道林下县呢?这是星符市问明区边缘的一个小县城,目前还处于半开发状态,不是很发达 第13章完结 比较经典的怪谈比如‘沼泽神庙’‘消失的制片厂’等都是出自这里呢! 因为‘沼泽神庙’涉及到当地信仰,我们和神庙的工作人员沟通过很多次,还是没办法获取进入准许。 为了尊重当地风俗,我们决定放弃解密‘沼泽神庙’,去探索‘消失的制片厂’。 ‘消失的制片厂’是六年前开始连载于h论坛上的一个灵异帖子,楼主自称是林下县制片厂的实习员工。 刚开始进入制片厂时楼主曾经吐槽过制片厂外面看起来很大,但内部空间却很拥挤,感觉内部空间有些不对劲。他是个好奇心很强的人,于是自己手动测量了制片厂的外围数据和内部房间空间数据进行对比,发现至少有三分之一的空间是带他工作的前辈根本没有给他介绍过的。 在测量数据的过程中,楼主无意间发现了制片厂有一扇极度隐秘的铁质黑色小门,门上画着奇怪的图案。他在论坛上传了自己拍到的图案,论坛里的网友们也对该图案进行了长达数百楼的调查和猜测。 但很快官方出来辟谣表示这位楼主根本不是制片厂的员工,这只是一篇博人眼球的虚假帖子。 同时楼主飞速删除了帖子,在贴内公开的微博号与企鹅号也飞速消失。 有略懂一些网络技术的网友表示帖子根本不是楼主自己删的,而是论坛后台直接使用权限删除,就连楼主的账号也是被后台人为注销。虽然这个言论同样遭到了官方的反驳和辟谣,但因为证据不足,所以在论坛上大家仍旧对林下县的制片厂充满了各种猜测。 在热度最高时也有很多人前往制片厂进行解密探索——但所有通过正规渠道发过去的申请全部被驳回,而一些试图偷偷潜入调查的好奇宝宝们也没能成功,大多还未接近制片厂便被制片厂的警卫发现驱赶。 三年前林下县制片厂正式宣布倒闭,并推倒了原本的制片厂大楼。 但制片厂大楼被推倒后,这片空地却一直没有被二次利用起来,反而被荒废了许久。 林下县制片厂虽然消失了,但关于制片厂的怪谈却一直存在——那扇刻着神秘花纹的铁门是否真实存在?制片厂内部三分之一不允许实习生们涉足的地方到底是什么?就让我和我的伙伴们一起去解开谜底吧!(眨眼猫猫头jpg) 2l 沙发! 3l 板凳! 4l 呃,那我地下室? 底下跟了大概三百多楼的回复,这个论坛没有【只看楼主】的功能,陈乙耐着性子一页一页翻下去。 楼主‘钟崽’的回复很少,回复内容大部分都是在分享旅途相关。 ‘钟崽’回复的最后一楼,是她和朋友们搭上了前往制片厂的巴士,回复时间是6月12日。 和一楼发帖时间一致,‘钟崽’应该是在和朋友线下见面后才发布的帖子,之后就立刻搭上了前往林下县的动车。 陈乙迅速翻到底,发现往后就没有‘钟崽’的回复了。 楼里的其他网友一开始还在插科打诨,但在楼主和另外几个艾迪同步失联一周多后,网友们也真情实意的着急了起来,纷纷艾特起了管理员。 管理员很快便披着尊贵的红马甲上线,回复只留下一句【已经通过后台数据联系到本人,人没事,大家散了吧。】 后面也有网友追问详情,但管理员却不再回复,也没有像对待其他探索怪谈的直播帖子那样将这个帖子置顶加精。 陈乙翻完整个帖子,退出时感到一丝茫然:怪谈?林下县还有怪谈?我一个土生土长的林下县人,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玩意儿? 虽然他也知道自己平时是比较自闭,有点消息闭塞——但还不至于连自己老家的怪谈都不知道吧? 他退出那个奇怪的论坛后,思索片刻,又在阅览器搜索栏输入‘林下县怪谈’。 在此之前陈乙对自己的故乡没有任何怀疑。他从小在这里长大,林下县的一切在他眼里都很正常,完全和所谓‘怪谈’站不上边。 数秒后,搜索界面跳出了二十几个林下县怪谈故事。 陈乙:“” 总觉得他和那些网友之间,总有一方的脑子不太正常。 出于谨慎起见,陈乙还是将那些真假不明的怪谈都点进去看了一遍。 大部分一眼就能看出是假的,传得比较神乎其神的也就只有‘沼泽神庙’和‘制片厂’这两个。 制片厂怪谈广为流传是因为六年前在h论坛上传播过的那个制片厂实习生帖子。而关于沼泽神庙—— 陈乙记得林下山群里确实有一尊沼泽神的神庙。 据说是很久以前,从山群沼泽地里爬出了一种四足怪物,会吃掉进山打猎的人。村民为了保证打猎的安全,在某个人的带领下用火把逼出沼泽地里的四足怪物,用乱箭将其射死。 怪物死后村民又恢复了正常的打猎生活。 为了感谢领头人的智慧和贡献,村民在山上为他立了一座神庙,尊其为沼泽神。 但为人立神庙又不是只有林下县这么干,目前已知的信仰里大部分神明原型都是普通人,所以陈乙即使知道这个故事,也没有把‘沼泽神’往怪谈那方面想过。 而且那个故事的年代已经不可考,时间线非常远,据说要追溯到清朝以前 第14章完结 沼泽神庙建在深山,也早就破败,无人祭祀了。 但在网络世界里,沼泽神庙却是一个十分诡异的地方——有人在山里找了半个月都没有找到神庙,有人一跨进山群密林就看见了神庙的大门。对于神庙的位置众说纷纭,连带着传说中的沼泽神也被蒙上一层诡异的色彩。 陈乙看了七八页不同视角的神庙故事,但都和他印象中的沼泽神庙没什么关系。 毕竟在陈乙的印象里,沼泽神庙就是一个非常普通的破庙,他偶尔会和李棠稚在庙里玩捉迷藏 捉迷藏。 陈乙眨了眨眼,长时间盯着电脑屏幕的眼睛感到了几分酸涩。 不仅仅是眼睛,似乎连脑袋也有些胀痛。他不禁伸手按了按自己眉心,眼神放空并感到茫然。 在刚刚那个想法闪过大脑的一瞬间,明明记忆没有出现任何差错,但陈乙的本能——某种跨过记忆省略了逻辑严谨的推理过程的本能——紧紧抓着那个念头,正在向他尖叫着这段记忆的不合理之处。 不应该的。 为什么自己会和李棠稚在沼泽神庙里捉迷藏? 不应该啊。 因为 他根本就没有和李棠稚玩过捉迷藏——在上初中之前,陈乙甚至没有和李棠稚说过一句话! 他们明明是发小,但又没有那么熟。 因为,正如陈乙一开始的回忆那样:是他在暗恋李棠稚。 过分熟悉的人不会察觉到自己在暗恋。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第二天天不亮,陈乙就起床煮早饭。 他高中之前都是在乡下挨奶奶住的,所以对于乡下的灶台和大锅都适应良好,煮了稀饭,卧两个整蛋。 吃过早饭,陈乙给奶奶留了纸条,往自己背包里放了把折叠铲,然后骑上家里自行车出去。 从隔壁李家院门口路过时,站在院子里做木工的李成华和他打了个招呼:“这么早就出门了啊?早饭吃了吗?” 陈乙转过脸,看向李成华:“嗯,去找章林江,早饭已经吃过了。 李成华笑着向他摆了摆手:“那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我昨天晚上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暴雨呢。” 陈乙应了,骑着自行车出去。 自行车在乡间小道上越行越远,李成华停下了手里的木工活,久久凝视着曲折小路间逐渐缩小的自行车背影。 陈乙骑自行车前往制片厂废墟,一路上都在脑子里回想自己昨天在电脑上看见的关于林下县的制片厂怪谈。 h论坛上的帖子已经被删除,当初那位实习生上传的很多图片也已经被淹没在网络海洋之中无从寻找。陈乙昨天晚上换了好几种途径搜索关键词,但搜出来的大多是以讹传讹的虚幻假故事,配图也根本不是林下县制片厂。 即使是在地心神明探索协会的官网论坛里,也没有多少关于林下县制片厂的资料。 陈乙在林下县呆了十几年,对制片厂的印象却始终停留在小升初学校会带去玩儿的一个大型电影厂,从来没有把对方和‘怪谈’联系到一起。 但现在看来,他的故乡林下县似乎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村镇。在这个村镇之下,在陈乙从未触及的地方,掩藏着另外一个‘林下县’。 等陈乙将自行车骑到制片厂附近时,天色已经蒙蒙亮。 今天是个阴天,太阳被遮在厚密云层后面,空气中只剩下闷热。陈乙的自行车还在减速,一辆黑色悍马从他旁边飞速掠过,汽车尾气和扬起的风扑了陈乙一脸,吹得他背包带子乱舞。 那辆悍马迅速在写着制片厂全名的大理石横墙面前停下,从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个穿白色短袖和迷彩长裤的干练寸头男人。 对方下车后下意识环顾左右,目光短暂的与陈乙短暂接触。 陈乙蹬着自行车,若无其事的从男人面前骑过去。 恰好此时阴云散去,昏暗晨光带着热意落在他肩膀上,自行车骑行吹起他上衣,宽松的白色短袖连帽衫上错落下明暗光影。 年纪介于青年与少年之间的男生,深麦色肌肤匀称漂亮,轮廓舒展的脸紧绷着面无表情的模样,配合身高与体型,无端给人一种压迫感。 自行车慢悠悠骑远,男人收回目光,折身往制片厂废墟中的那半栋旧宿舍楼走去。 陈乙垂眼默数着时间,在自行车拐过一个转角时捏紧刹车停下。他把自行车锁上后停到路边,从背包里取出折叠铲拧开,背着背包淡定从容的继续往制片厂走去。 一路上陈乙都非常注意自己的位置,小心翼翼在行道树和一些没有被完全推倒的墙壁阴影后面移动,以免被人发现。 每移动一段距离,他就会从遮掩体缝隙间往外窥视:那个男人步行速度很快,在废墟中穿行亦如履平地。 很快对方就走进宿舍楼,被宿舍楼的楼梯遮住身形。 陈乙加快脚步跑到了悍马旁边,略微活动筋骨后从背包里取出一双手套带上,然后用力抡起铁铲砸到车窗上;随着一声闷响,车窗上迅速蔓延开大量蜘蛛网一般的裂痕,陈乙又往上补敲了几铲子,车窗很快裂开。 他体型较大,要将整个车窗敲开才能爬进去。 为了不被路过的人发现,陈乙加快了动作,三两下将余下的窗户玻璃也劈开,然后弓着腰爬进车窗 第15章完结 四座车,功能按键很多,车子后座放着两个巨大的行李箱。 陈乙先翻了驾驶座的车厢储物格,里面只有两个打火机,和一个装满烟头的易拉罐。 他爬到后座,长手长脚有些艰难的记载两个座位之间,低头用钥匙串撬开行李箱的锁,把后座的两个行李箱都打开——第一个行李箱里面装着一个漆黑的小盒子,约莫有成年人的脑袋那么大,看起来很像骨灰盒。 第二个行李箱里面则装着很多应急医疗用品,还有一些枪支零件,一盒蓝色血清,血清盒身上有标注,但用的不是汉语,陈乙粗略扫了一眼,发现是自己看不懂的文字。 他将那个古怪的黑色盒子拿起来掂了掂,盒子很重,里面似乎灌了什么实心的东西。以陈乙的力气,第一下没有认真时险些没能把盒子拿起来。 他不禁感到几分古怪——毕竟陈乙对自己的力气很有自信,就算是同体积的一块铁在他手里也不会比一团棉花重多少。 但这个盒子却完全重得超乎陈乙想象。 他抱起盒子仔细摸索,却没有在盒子上找到任何可以打开的缝隙。陈乙又将盒子举到耳边晃了晃,隐约能听见里面液体晃动的声音。 从破掉的车窗爬出去,陈乙迅速朝着旧宿舍楼跑去。他昨天已经来过这里一次了,所以对宿舍楼附近一圈的废墟都很熟悉,在奔跑着靠近宿舍楼的同时,陈乙还有闲心观察宿舍楼的窗户和阳台。 主要是观察有没有人在宿舍楼里窥视自己。 好在并没有发现什么躲在暗处窥视的人,陈乙放心加速,绕到宿舍楼的后面。 这次他没有像昨天一样直接跳上去——以他的体重,直接跳上去会踩踏顶棚,发出非常大的动静。 扯了扯手套根部,确定整个手套都牢牢的戴着手上后,陈乙做了个深呼吸,攀着宿舍楼墙壁上的外露水管,小心翼翼攀爬上去,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水管距离之前西装女和杨大力的房间还有两个窗位,陈乙贴着墙壁小心翼翼靠近,蹲在棚顶谨慎的侧脸往里面看去。 隔着棚顶铁皮缝隙所能看见的位置有限,陈乙调整了好几次姿势,终于能看见西装女和寸头男人的一部分影子。 西装女已经被解绑了,正在揉自己的手腕。 但寸头男只解开了西装女身上的绳子,却没有解开杨大力身上的绳子。 杨大力哀嚎:“大哥——大爷——祖宗——” “我真的不知道这地方会有地心会的人在埋伏啊!我也是无辜的!你没看见那小子还往我脸上撞了两次吗?哎哟我的鼻梁骨啊我怎么可能和地心会的人是一伙的呢,地心会拐走了我的侄女,我恨不得把他们全部扒皮抽筋” 寸头男冷笑:“周历,明面上是charlotte侦探所的侦探,实际上却是星符市地下世界十分出名的情报贩子华生。” 杨大力夸张的哀嚎一顿,讪笑:“这位大哥,你在说什么啊?我怎么都听不懂啊?” “听不懂?”寸头男将一张侦探所的名片拿到杨大力眼前晃了晃,“听不懂的话,名片总能看懂吧?” “就是你接下了杨家在暗市发布的委托,转身又以更为低廉的价格雇佣了刚入行的打手,想空手套白狼” “什么叫空手套白狼?我都亲身上阵了,你凭什么说我空手套白狼!” 杨大力一见老底都被拆穿,顿时恼怒,为自己辩解:“再说了!你们这群欺骗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情报贩子的家伙,能高尚到哪里去?” 寸头男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如果我是你的话,我现在就会马上闭嘴,并交出自己目前所掌握的一切资料” “内存卡不见了。” 西装女从另外一边踱步过来,脸上表情不太好看。 她此时已经换了身更为干练的衣服,刚才走到角落去也是为了避开寸头男和杨大力好换衣服。 寸头男闻言露出诧异表情:“内存卡?就是从董全昆手里拿到的那个内存卡?” 西装女面色凝重的点头。 寸头男:“等等,我记得你不是把那个内存卡藏在” 他脸上露出了欲言又止的表情,西装女嘴角微微抽动,表情有些狰狞:“没错。” “妈的,地心会这群人还真是神经病,又神经又多疑。”寸头男骂了句脏话,神色不虞。 西装女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叹气:“东西已经被拿走了,现在生气也没有用。我怀疑袭击我们的极有可能是地心会内部成员——这是个好消息,我们追查他们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碰到他们的内部成员,而非外围的炮灰。” 寸头男挠了挠头,有些不解:“我们谁都没有接触过地心会的内部成员,你怎么就能确定偷袭我们的,一定是地心会的内部成员?” “他脸上又没有写字。” “他脸上确实没有写字,但只要你和他交手,就一定能确认他的身份。”西装女神色严肃,道:“他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和那些地心会推出来转移公众视线的炮灰完全不同。” 寸头男还是有点不能理解,嘟囔:“看你讲得这么神神叨叨的真有这么玄乎? 第16章完结 西装女:“等你见到他你就会明白了——那个年纪轻轻的男生,性格上有着超乎他外表年纪的残忍和疯狂,以及精准的枪法和强悍的身体素质。 “他必然是地心会精心培养出来的爪牙,也一定和地心会所信仰的东西脱不了干系。我甚至怀疑,他可能已经不是正常的人类了。” 听到西装女的后一句话,寸头男脸上原本的漫不经心褪去,不自觉拧眉。 片刻后,他绷着脸开口:“你和他打过照面,和我说一下那家伙长什么样子吧,下次碰到了我也好心里有数。” 西装女点了点头,道:“他很好认,男性,脸长得很年轻,看起来年纪大概在二十岁左右,皮肤颜色较深,在外貌上十分符合人类的审美” “等等!” 寸头男越听越觉得对方这个描述十分耳熟,同时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他进入制片厂废墟之前曾经看见过的某张脸。 寸头男:“是不是黑得挺均匀的一个小白脸?” 西装女愣住:“什么小白脸?” 寸头男干咳一声,解释:“就是,虽然脸不怎么白,但看起来就很会骗女人感情的那种长相,而且个子很高。 作者有话说: 问:砸车窗之前有没有想过对方可能真的只是开着车路过然后下去看看风景的? 陈乙:想过,但觉得可疑,所以还是砸了。 问:如果对方真的只是开着车路过然后下车去看看风景呢? 陈乙【冷静分析】:再爬出去走掉就好了,我有戴手套,又不会留下指纹,也扯掉了监控器,还撬走了内存卡。 温馨提示:本作品为架空世界!架空世界!现实中大家不要学男主,太刑了,会被银手镯铐起来的【正色】 第9章 虽然寸头男的解释有点抽象,但是西装女还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西装女心里略一猜测,诧异:“你见过他?” 寸头男一拍自己额头,懊恼道:“我刚刚来的路上还看见他了——” 他将自己开车赶来的路上遇见陈乙骑着自行车经过的事情和西装女讲了一遍。 西装女闻言脸色一变,立刻冲房间门跑到阳台上。 在空荡荡的马路上,她一眼就看见了自己同伴开来的悍马越野车,以及前座被彻底砸开的车窗。 紧随其后跑出宿舍大门的寸头男也看见了自己车子,他不自觉张大嘴巴,短暂惊诧后忍不住从嘴巴里骂出一句脏话。 在寸头男骂出脏话的同时,一把铁铲哐当砸在了寸头男的后脑勺上。 他甚至来不及哼一声,两眼一翻,身体软绵绵的倒下。西装女大吃一惊,下意识想要转头去看自己身后,脖颈刚刚扭动,冰冷的枪口便已经抵在了她的后脑勺。 陈乙声音平静:“要么被我打晕,要么乖乖听话,二选一。”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西装女暗暗咬牙:“你昨天也是这么说的!结果还不是把我打晕了?” 陈乙思索片刻,觉得西装女说得很对。 于是他反手将枪托砸在西装女后脑勺上,再度把对方打晕——从西装女脸部肌肉残余的表情能看出来,她也很想骂脏话,只是没有机会。 陈乙将晕倒的二人拖回宿舍房间,打开自己背包从里面拿出麻绳将二人手脚反绑,然后搜身检查寸头男。 旁边还有个没晕的杨大力,看着陈乙一连串行云流水的动作,不禁咽了咽口水。 杨大力:“这位——呃——这位地心会的大哥,你听我说,我来这里完全是被迫的啊!都是这两个人逼我给他们带路的,我本人对地心会的信仰绝对没有任何意见!” “真的!我觉得你们的信仰是有理可据的!那不是,呃,那科学周刊还说人类尚未完全探索完地球表面呢是吧?地心深处有什么东西那谁说得准啊,我可是一直相信地心深处也沉睡着神明的!” “所以我一看见你们地心会的教义,我就像回到老家听见了乡音一样,真的,特别亲切。要不是因为我找不到渠道,我现在肯定就已经加入地心会了。虽然我目前还没有加入,但我的心已经认可我是地心会的一份子了。” “这位大哥,我们是家人啊!” 他的话情绪饱满,诚恳真切,说到动情处,甚至还留下两行热泪。 陈乙把赤条条的寸头男扔到一边,将被搜查得十分彻底也没什么收获的几件衣服扔回寸头男身上,拎起地上的铲子,徒手把被撞击到变形的铲子头拧回原本的形状。 不管杨大力言辞如何诚恳,陈乙始终没有多看他一眼。 而陈乙的无视配合他那极具欺骗性的外表,又让杨大力感到忐忑起来。 陈乙打开背包拿出之前从寸头男车上搜刮的医疗用品,先帮寸头男包扎了后脑勺的伤口。 之前下手时陈乙唯恐一击不成功,所以稍微用力了一些。但现在看来,好像还是用力过了头,寸头男一时半会大概是醒不过来了。 至于杨大力——虽然陈乙一直没理他,但杨大力所说的每一句话他其实都有在认真的听。 李棠稚是在制片厂附近的山群沼泽地里出事的。 一开始陈乙还没有想到制片厂可能会有问题,但经过杨大力西装女这群人,还有地心会论坛上的制片厂怪谈这些事情之后,陈乙已经开始怀疑淹死李棠稚的沼泽地是否和制片厂有关 第17章完结 李棠稚的死充满了迷点。 包扎完寸头男的伤口,陈乙拉过一张椅子坐下,面朝着杨大力。 这是他进屋后第一次正眼看向杨大力,浅琥珀色眼瞳里折射着碎光。 从窗户和门口处洒进来的太阳光滚烫明亮,恰好照着陈乙的脸。一时间即使是杨大力正感到恐惧,心里也不禁附和了一下寸头男昏迷之前对陈乙的形容词。 好一个黑皮‘小白脸’。 陈乙:“说吧,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来这里?” 他语气平静,双眼直视着杨大力。 杨大力咽了咽口水,道:“你知道杨氏集团吧?我是杨氏集团的股份董事杨大力,我有个侄女叫杨桃,是杨氏集团的千金小姐。” “一周之前,桃桃说要出门去参加一个论坛线下会面。这孩子平时就对非自然事件很感兴趣,经常线下和朋友一起去探索都市怪谈的发源地,所以这次我们也没有阻止,只当那是一次普通的出行。” “桃桃虽然喜欢出门玩,但性格非常懂事体贴,每次出门都是给家里发信息报平安。但这次桃桃只有在出门的第一天给家里发了信息,第二天就和家里彻底失联。她的爸爸妈妈急得不行,我也担心桃桃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了不测,于是用她的身份证号查询了她定的车票终点站,一路找到了这——啊!” 枪响声混合着杨大力的惨叫,他的左边肩膀上被子弹击中爆出一团血花。剧烈的疼痛令他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意识短暂的空白了好几秒,身体不自然的痉挛了几下。 陈乙垂眼,手指指腹轻轻一触发烫的枪口,道:“你只有三次机会,如果下次还是假话,我的枪就会打中你的左腿。” “第三次若还是假话,我就送你去见” 语气微妙的出现片刻停顿,陈乙撩起眼皮,浅色瞳孔注视着杨大力——随即,陈乙面不改色的说出了谎话:“我就送你去见地心之神。” 实际上陈乙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地心之神这玩意儿。 不过既然杨大力他们认定了自己是地心会的人,那么自己就干脆顺水推舟冒认下这个身份,看能不能套出更多的线索。 杨大力脸上肌肉轻轻抽动,看向陈乙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畏色。 但他也不想就此全盘托出,仍旧试图垂死挣扎:“这位我该怎么称呼您?” 陈乙想了想,道:“既然你是夏洛克侦探所的侦探,那么你就叫我莫里亚蒂吧。” 杨大力:“” 而且这不是知道自己另外一个身份吗?这家伙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在扯谎,还听得那么认真真狗啊!不愧是地心会的内部成员! 杨大力深吸了一口气,强忍着自己肩膀上的剧痛:“莫里亚蒂先生,我能知道您是凭借什么来判断我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吗?如果您不肯告诉我的话,我怎么能确定您不是在随便套话,并且不管真假都打算杀了我呢?” 正是这样打算的陈乙感到了些许尴尬。 被陌生人猜到了想法外加还要和陌生人谈判打心理拉锯战,对不善交际的陈乙来说是个不小的挑战。 在杨大力目光死活不肯从他脸上挪开的时候,陈乙脑子里甚至闪过了【要不然就这样给他就地解决然后埋了吧】这样的念头。 但很快陈乙就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脸上表情始终没有太大的改变,微微蹙眉时只让人感到更加的冷漠,开口时声音平静:“地心之神会告诉我答案。” 杨大力脸上狰狞的笑容凝固。 虽然当着陈乙的面他不敢说出来,但心里却忍不住狠狠骂了几百句脏话:什么鬼?你们那破神还能当测谎仪用? 糊弄谁啊! 杨大力心里的吐槽已经拉了八百页弹幕,这时坐在他对面的陈乙慢吞吞举起了枪——杨大力吞了吞口水,迅速开口:“我说实话!我说实话!” “我确实不是杨氏集团的董事,而是市中心一家侦探所的老板,平时就接点帮阔太太们抓出轨的老公啦之类的小活儿混口饭吃。你也知道,我们做侦探的,五花八门什么样的人都经常接触,久而久之我手上就积攒了不少小道消息。” “我就干起了情报贩子的兼职,为不同阶级不同层面的人提供他们所需要但碍于身份又不方便去打听的情报。真的,我就是给他们卖情报,我可从来没有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坏事哦对了!我还,我还经常资助一些上门要饭的和尚啊道士啊——我很虔诚的!” 陈乙无视了他后面附加的那些废话,道:“继续,你为什么来这里?” 杨大力观察着陈乙的脸色,小心翼翼继续说了下去:“杨氏集团的大小姐杨桃在林下县失踪是事实,几天前杨家向当地警方施压让他们出动了所有的警力寻找杨大小姐。” “不过警察多方访问却没有查到一丝一毫关于杨桃的踪迹。对方从林下县火车站下车后便消失了,从火车站通往林下县唯一的交通工具就是巴士,但那天有值班的巴士内部监控调阅却都没有发现杨桃的行踪。” “正常的渠道找不到人,杨氏集团就在黑市上发布了五百万的悬赏,任何人只要能找到杨桃就能得到这五百万我最近刚好手头有点紧,得到这个消息后便打算出个几万块雇点人和我一起到林下县找人。 第18章完结 说着,杨大力神色讪讪,有些尴尬:“没想到我在黑市上找来的打手也不靠谱。鬼知道他们是为什么势力效劳的,不过我可以确定一点,他们和地心会不太对付。” 陈乙转着枪,安静听杨大力把话讲完。 杨大力痛得快撅过去了,还不忘挑拨离间,试图通过抹黑西装女他们的方式,来提高自己在‘莫里亚蒂’先生心目中的位置。 只可惜陈乙并不是真正的地心会成员,杨大力的‘媚眼’全抛给了瞎子,陈乙一点反应也没有。 他转头看了眼还在昏迷中的寸头男和西装女,轻轻叹气,对杨大力道:“你知道从晚上七点到上午九点半一共有多长时间吗?” 杨大力茫然:“嘎?” 陈乙低头看了眼枪,眉眼冷酷,声音平静,低语:“十四个小时半。” “整整十四个小时半了。” 杨大力:“” 救命啊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好他妈怪,这就是传说中的□□徒吗?! 不等杨大力的脑瓜子想出什么花言巧语来迷惑这位‘莫里亚蒂’先生,陈乙利落的一手刀砍到杨大力脖子上,非常熟练的把他打晕了。 作者有话说: 顺带一提,陈乙刚想出这个名字的时候其实心里非常的沾沾自喜,期待着杨大力能夸他一句你好幽默啊如果不是这环境我真想认识你交个朋友——之类的。 但是杨大力没有夸,所以陈乙表面镇定,实际上心里相当的恼怒【社恐无能狂怒jpg】 陈乙表面上【冷酷】:你知道从晚上七点到上午九点半一共有多长时间吗?十四个小时半。 陈乙内心:李棠稚已经十四个小时半没有理我了!啊啊啊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生气】【转来转去】【委屈】【抓住路过的寸头男打一顿】【抓住路过的杨大力打一顿】【阴暗的爬行】【扭曲的尖叫】【眼泪吧嗒吧嗒掉下来】 第10章 杨大力晕了,西装女和寸头男还没有醒,整个房间里只剩下陈乙一个人是清醒的。 他从背包里拿出医疗用品,帮昏迷的杨大力包扎了枪伤,把他肩膀内部那颗子弹拔了出来。 包扎完杨大力的伤口,陈乙用面巾纸把那颗微微变形,沾着血的子弹拿起来擦干净——子弹是从西装女的那把手枪里射出去的,是那种特殊的银色子弹。 但是从杨大力伤口处取出来的子弹,却变成了普通的铜黄色,上面那些奇怪的花纹也不见了。 陈乙从自己连帽衫口袋里拿出一颗银色子弹,将二者放在一起对比——大小一样,而且杨大力从头到尾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不存在换子弹的可能性。 剩下的四颗子弹都是一样灿烂的银色,上面有着类似于符文一样的花纹浮雕。 如果只是变了颜色或许还可以用一些化学知识来解释,但是子弹上原本的花纹浮雕为什么会自己消失了? 陈乙捏着那颗已经褪色的铜黄色子弹,眉心微微皱起。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什么原因,他只好先把那颗子弹也放进口袋里,拎起铲子走到昨天面过的那扇墙壁面前。 凑近之后便能在一片混乱的气味中清楚嗅到尸体的味道。 腐烂,令人作呕。 陈乙先在脑子里回忆了一下宿舍楼的布局,确定这面墙壁不会是承重墙后,才举起铲子狠狠砸在墙面上。 作为一个废旧的宿舍楼,这面墙壁的坚固程度远超过陈乙的想象。他用力在同一个点精准打击数下才将墙壁砸开裂缝。 砸开裂缝后陈乙改砸为撬,将铁铲顺着裂缝斜插进去,撬起一块又一块裂开的水泥块。 墙体不厚,很快就被陈乙撬开了缺口,露出隔壁的房间。 和这间屋子的整洁不同,隔壁房间肉眼可见的破败,房内几个简洁的基础家具上都堆满了厚厚的灰尘,上下床上铺着的被子也已经烂得干黄。 陈乙粗略扫了一眼隔壁房间,很快便收回目光,沿着自己撬开的缺口继续‘蚕食’这面墙。 当缺口扩大到半人高时,陈乙停下动作,捡起自己刚刚撬下来的一块水泥块:在灰色水泥块之中,夹杂着一些灰白色的块状物。 是动物骨头——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人类的骨头。 从这块骨头的形状上很容易推测出,骨头的原主人已经失去了完整的尸身。也就是说,哪怕真的把尸骨从墙壁中挖出来,也很难确认死者的身份。 不过并非毫无办法。 陈乙将那块混杂了骨头的水泥块用面巾纸包起来,放进自己背包,又看了眼手机时间,已经快到十点了。 他把隔壁房间的柜子也翻了一遍,没什么收获,于是回到一开始的房间,从自己背包里拿出一瓶风油精,拧开瓶盖倒了一点进西装女鼻子里 第19章完结 刚刚还昏迷的女人立刻打着喷嚏醒过来,被那股刺激性极强的味道呛得又流眼泪又流鼻涕,视线里一片模糊。 看着对方糊满眼泪鼻涕的脸,陈乙撕开一包新的面巾纸,动作迅速的给她脸上擦了擦。 西装女回过神来,眼眸微转环顾四周,大致明白了自己的情况。她仰起脸看向陈乙,正要开口说话——视线陡然天旋地转,陈乙直接把她拎起来扛在了肩膀上。 一手扶着肩膀上的西装女,陈乙腾出另外一只手拎起自己背包,快步往外走去。 西装女的手脚都还被绑着,惊慌失措:“你要带我去哪?” 陈乙:“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我赶时间,所以我们边走边说——你们的身份,来林下县有什么目的,最好现在全部告诉我。” 西装女咬了咬后槽牙:“要是我不肯说呢?” 陈乙:“那就只好送你去地心之神那里忏悔了。” 西装女一愣:“地地心之神?” 她略带迟疑的反问,让陈乙心脏漏跳了一拍,暗自懊恼:不会是蒙错了吧? 难道地心会信仰的根本不是什么地心之神? 如果在这种地方漏出了马脚,那岂不是很尴尬?怎么办?要不然现在把这个女的埋了? 只要看见他社死的人都死了,四舍五入就代表他没有社死! 短短两三秒中,陈乙内心闪过了三四种西装女的死法。 这时,西装女的喃喃自语传入他耳中:“原来你们地心会的信仰是地心之神吗?居然是我从来没有听过的名讳,难怪之前追查了那么多的相关资料都没有找到正确的神名” 陈乙沉默片刻,心底暗自松了口气:幸好,看来他们也对地心会一无所知。 蒙混过关了,那就姑且留她一命。 很快他就已经从宿舍跑到了那辆悍马面前——这个时间点不是巴士的发车时间,除了某些别有用心的人之外,根本不会有人来制片厂废墟。 陈乙拿出从寸头男身上扒出来的车钥匙启动悍马,顺便将西装女扔进后座。 虽然他扔之前已经是瞄准了后座坐垫,但毕竟是用扔的,所以西装女摔到坐垫上时还是发出一声痛哼。 陈乙毫无愧疚之心,坐上驾驶座后插入车钥匙,一脚踩下油门,车子匀速行驶在马路上。 他没有开很快,眼睛专注的看着前方。 因为陈乙还没有考驾照,所以他开车开得很认真,害怕自己会撞到人。 西装女缓过神来,听见车子引擎发动的声音,质问:“你要把车子开去哪里?你们地心会的大本营吗?” 陈乙在心里估算了一下时间,道:“你只有六分钟,有什么要交代的就快点交代吧。” 西装女咬了咬后槽牙,低声:“我什么也不会说的!教徒休想从我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陈乙并不意外这个答案。 西装女他们看起来就和杨大力这个贪生怕死的人不同,只是用死亡来威胁他们或许可以获得交谈的余地,但要从他们嘴里撬出更多免费的信息却十分困难。 但如果时间充足的话,大概严刑拷问也会有点效果。陈乙参观过古代刑具展览厅,小时候经常跟着父亲出入公安局多多少少也学到了一点审讯犯人的皮毛。 但那点审讯皮毛可能对西装女他们不起作用。 而陈乙从刑具展览厅里学到的东西他又不想用——那玩意儿在现代是严重违法的,这点常识陈乙还是知道的。 不想严重违法是原因之一,原因之二则是陈乙觉得如果他用过激手段审讯了这两个人,那么为了维持自己平静的正常人生活,他就不能让这两个人活着离开制片厂了。 杀人很麻烦,而且是犯法的。 一路上陈乙都在专心开车。在西装女拒绝坦白后他也没有说别的话,他的安静反而被西装女误解成了另外的意思,西装女内心不禁忐忑起来。 在忐忑之余,又有一种释然。 毕竟在卷入这件事情之前,她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可能会死的觉悟。狡诈,无恶不作的邪教徒,落到这群人手里,直接死掉说不定才是最好的结局。 西装女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在死亡阴影笼罩的绝望中,她苦中作乐的安慰了自己几句。 因为前面车窗坏了一个,所以车子内部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西装女躺在光线昏暗的后座,耳边隐约听见了外面吵闹的声音。 她心中一惊:真想不到,地心会的总部居然有这么多人? 林下县这个小小的县城里,到底隐藏了多少地心会的成员? 他们已经彻底腐蚀这个县城了吗?! 这时她感觉到悍马在减速,越减越慢,直到最后停下。 在车子停下车身轻晃的瞬间,西装女的心脏也跟着剧烈跳动了一下。 她咽了咽口水,紧张的看向前座——陈乙把驾驶座车窗降下来,车窗外面是人来人往的街道,还有停着一辆警车的林下县警察局。 今天刚好又是六叔值班。 陈乙才把车子停下,六叔立刻板着脸走过来要驱赶车子 第20章完结 他走近看清楚陈乙的脸后,脸上严肃的表情立刻变成了诧异:“小乙?怎么是你?哎哟你这车你的车?” 陈乙打开车门下来,摇头:“不是我的车。 “在路上遇到一伙奇怪的歹徒试图绑架我,我抓了个歹徒做人质,挟车跑出来的。跑进镇上后人变多了,那些歹徒不敢追过来,我就把车子开到警察局来了。” “哦对了,我抓的那个人质歹徒在后座。”陈乙指了指悍马后座,表情严肃认真,撒谎撒得浑然天成。 他即使是说谎也不会有什么愧疚感,不过陈乙自己心里倒是很清楚:撒谎是不对的。 六叔闻言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 他连忙将比自己高出许多的陈乙拉到身后,冲着自己身边的辅警打了个手势;那个辅警跟了六叔有段时间,当即心领神会,立刻转身去叫更多的人过来。 陈乙默然片刻,小声补充:“六叔,我已经把人质绑起来了。” 六叔:“你个小孩子家家的懂什么?那些绑匪心眼儿比莲蓬头都多,你别看对方看似被你绑起来了,但实际上呢?” “解开绳子指不定就是一瞬间的事儿!你有没有把她大拇指绑起来?” 陈乙:“没有。 六叔摇摇头,道:“你还是嫩了点。下次绑人得记住要把大拇指也绑上,这样他手指就用不上劲儿,哪怕拿到了刀片也很难割开绳子了。” “嗯。”陈乙垂下头,有点不好意思——他其实知道这个道理,但是他觉得西装女战斗力太低了,绑不绑都无所谓,所以才没有浪费时间。 但这个理由不能说出来告诉六叔。 这时候更多的警察从警察局里涌了出来,疏散人群,将那辆悍马包围起来。 直到周围被清出一圈‘真空地带’后,六叔才小心翼翼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更多的太阳光从六叔拉开的车门处涌进去,西装女被突如其来的光线刺得眯起眼睛,好半天才勉强把眼睛展开一条缝,结果却看见了一个 穿着警服的警察?! 西装女不禁惊讶的张开嘴,大惊:怎么邪教徒里还有警察? 六叔才不管西装女的想法。他冷着一张脸把西装女从后座车厢里押出来,其他警察立刻上前形成了一个谨慎的包围圈;西装女懵了,看着前后左右围着自己的警察,又从这些警察的身体缝隙间看见站在后面的陈乙。 西装女抬头往上看,看见了在太阳光底下闪闪发亮的警察局三个大字。 她茫然:“我到警察局了?” 六叔板着脸:“对,你现在被逮捕了,跟我走吧。” “你知道我是谁吗?你居然敢逮捕我?!”西装女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叔,表情就像见了鬼一样。 六叔镇定自若:“我怎么会不知道你是谁?” 西装女顿时更惊讶了:“你知道我是谁你还敢逮捕我?” 六叔冷笑:“废话,我们抓的就是你这种敢绑架市长儿子的法外狂徒——给我进去吧你!” 作者有话说: 西装女:你再说一遍,谁是法外狂徒? 第11章 西装女满脸茫然,瞳孔都因为过度震惊而颤抖了几下。 她看看警察堆外面站着的陈乙,又看看六叔,艰难的开口:“市长的儿子?” “被抓了才知道装傻?晚了!”六叔一挥手,道:“押进去等候审问!李德,你带二队的人去——” 话到一半,六叔停了几秒,转头问陈乙:“他们是在哪里意图绑架你来着?” 陈乙:“旧制片厂那边。” 六叔点点头,镇定自若的吩咐李德:“带二队的人去旧制片厂搜索绑匪残党,把枪也带上。” 李德眼睛一亮,兴奋的回了个好,连忙带着人开警车呜呜泱泱的出去了。 毕竟,正如六叔所说,林下县是个十分平静的小县城,平时根本没什么大案子。没有大案子,也就意味着没什么立功的机会。 现在天降绑匪意图绑架市长的儿子,往严重了说那指不定是打算利用小孩威胁市长,进而对整个星符市的安危进行威胁——这得是一等功的恐怖分子团体啊! 一群等着立功高升的年轻警察们摩拳擦掌的出去了,被留下来的警察压着满脸震撼还没缓过神来的西装女进屋。 六叔拍了拍陈乙的肩膀:“吓坏了吧?要不要给你妈妈打个电话,说一下这里的情况?” 陈乙摇头:“不用。” “也是,今天不是休息日,这个时间点打电话过去,要是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六叔颔首点头,又嘱咐道:“但这也不是小事,你还是要发信息跟你妈妈说一声。” 陈乙点头——六叔又揽过他肩膀:“走,进里面喝点水休息一下,等会我开车载你回去。” 陈乙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摸出那张内存卡,交给六叔:“这是我在绑匪衣服口袋里发现的,也不知道里面存了些什么。” 六叔接过那张内存卡,用手指捏着翻来覆去看了又看。 光靠肉眼,也没看出这张内存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他随手将内存卡放进警服外套口袋:“回头拿给技术人员小董,让他看看这东西。” “哦对了,你还记得你昨天拿过来的那两部手机吗?失主找到了! 第21章完结 六叔脸上露出兴奋的表情,道:“还真巧,是市公安局三队队长的手机,他把手机拿回去之后,还说要见见你。 “我原本就是想去找你说这件事情,谁知道你刚好就过来了。” 陈乙这次是真的被吓了一跳。 六叔不知道,但他是知道的;那两部手机的失主,一个刚被自己亲手送进局子,一个还在旧宿舍楼晕着呢,哪里又跑出来第三个失主?市公安局三队?这又是哪个部门? 但不管心里多么惊讶,陈乙脸上仍旧努力克制着自己的表情,只露出淡淡的疑惑:“市公安局的队长?为什么会在这个小县城里?” “嗐,还不是那个杨大小姐失踪闹出来的事情。” 六叔撇了撇嘴,从自己怀里掏出手机扒拉出新闻界面给陈乙看:“一周前,杨氏集团的大小姐杨桃在林下县火车站失踪。她家里人不由分说就施压把我们这边的所有警力全部派出去找人。” “结果找来找去就是没找到,这小姑娘既没有自己骑车过来,也没有上我们这的大巴。从火车站到镇上可是没有三轮跑业务的,鬼知道她下火车之后跑到哪里去了。” “我们把调查结果如实上报,结果被上面骂了一顿。这不?觉得我们能力不行,把市内的专业人员给调过来了。” 六叔说着,动作晦暗的向某间办公室大门努了努嘴。 那间办公室朝走廊一面的墙壁是玻璃的,用来遮挡视线的卷帘没有拉下来,陈乙可以清楚的看见那间办公室里面:穿着警服的中年男人板着脸,十分肃穆的坐在椅子上。 隔着一张办公桌,对面是个年轻女警正在和他汇报着什么。 六叔敲了敲门,里面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请进。” 六叔推门进去,脸上立刻挂上和睦的笑容:“郁队长,您不是要见捡到手机的人吗?我给你把人带过来了。” 陈乙跟在六叔身后进去,和郁队长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心底立刻升起了强烈的警惕心理! 男人深邃而极具压迫感的眼神,就好像一只敏锐的老鹰紧盯着猎物。尤其是当他的眼神带上审视意味时,被注视的人会有一种自己正在被从内到外完全剖析的不适感。 这种目光对于陈乙这种不擅长和其他人打交道的性格来说,无疑是最讨厌的。 被盯着很烦。 被审视很烦。 为什么要看着我?在怀疑我吗?在计划着怎么对付我吗? 他曲了曲手指,神经痉挛抽动,脑子里掠过了把对方眼睛挖出来的想法。 但这个想法只冒出来一瞬,陈乙又立刻把它压下去,改为默背八荣八耻,以此来平复心情。 郁队长看了一会儿,没有在陈乙脸上捕捉到什么异常。 他微微皱眉,收敛了自己审讯凡人似的目光,微笑:“多谢你帮我找回了手机,如果弄丢了手机,对我来说是一件非常麻烦的事情。” 陈乙:“以诚实守信为荣,以见利忘义为耻!” 郁队长:“哈哈,真看不出来,小朋友很有觉悟啊。” 陈乙:“以遵纪守法为荣,以违法乱纪为耻!” 郁队长:“” 两人四目相对,陈乙没有再大声说话,但嘴唇仍旧小幅度蠕动。郁队长通过读唇语读出他在念‘以艰苦奋斗为荣,以骄奢淫逸为耻’。 一时间他居然无法确定陈乙是在挑衅他的威严,还是单纯太紧张了在背八荣八耻。 六叔连忙出来打圆场,哈哈笑着道:“那可不,要不然怎么说是市长家的小孩嘛,服务人民的觉悟那可是从小培养的!” “郁队长,你还有事情吗?没事的话我就先带小乙去隔壁房间休息了,他今天来的路上遇到了绑匪,受了惊吓,得好好休息。” 郁队长目光一凛:“绑匪?” 六叔又将陈乙刚到警察局的那段说辞,再对郁队长说了一遍。 说来也怪——就连陈乙自己都觉得自己那套说辞不算十分严谨,六叔会相信陈乙是因为他从小看着陈乙长大,知道这家伙在性格和武力上都不能以正常的十八岁准大学生来定论,才相信了他的鬼话。 但这个郁队长明明是第一次见陈乙,却仍旧对他那套有些离谱的反杀说辞深信不疑,一点也不怀疑他作为一个普通男大学生为什么能反杀绑匪。 他站起身推开椅子,道:“被带回来的那个绑匪在哪?我要去问问——说不定他们会和杨桃的失踪有关系。” 被郁队长提醒,六叔也终于想到了杨大小姐离奇失踪案。 他一拍自己脑袋,道:“对啊!我怎么没有想到这一点?我让人先把她押去审讯室冷着,这会儿还没有开始问。” 郁队长微微颔首:“带路,我去看看。” 六叔连忙走在前面要给郁队长带路——走到门口,他又想起陈乙还没安置,便回头看向陈乙。 但不等六叔开口,郁队长却主动道:“人是你抓的,要不要也一起来旁听?” 陈乙:“我可以吗?” 郁队长微笑:“你是受害者,当然有了解真相的权利。” 作者有话说: 郁队长:让我来看看绑匪的真面目! 【看见自己属下被拷在审讯室里】 郁队长:6 陈乙【理直气壮】:看我干什么? 第22章完结 第12章 陈乙坦然接受了郁队长的说辞。 即使知道郁队长和西装女大概率关系匪浅,陈乙仍旧镇定自若的跟着他往审讯室走去。 因为陈乙内心是很认可郁队长刚才那句话的——他也认为自己是受害者。 如果不是这群人莫名其妙出现在制片厂废墟,如果不是杨大力在初见时试图诱骗他进入那间旧宿舍,如果不是西装女在初次见面时用枪抵着他的后脑勺 这一切是他们应得的,自己只是一个正常自卫的受害者。 在六叔的带领下,三人穿过走廊抵达审讯室。 从审讯室的单面玻璃可以看见室内:空荡荡狭小的方形房间里只有一张桌子一张椅子,被拷住双手的西装女正神色颓废迷茫的坐在那张椅子上。 虽然已经被抓进来有一会儿了,但是西装女还是弄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发展成现在这样。 开玩笑的吧? 屋外,隔着单向玻璃,西装女的表情完完全全落入外面三人的眼中。 郁队长原本沉稳的表情出现了一丝裂缝。他脸上肌肉小幅度的抽动了几下,深呼吸,转头看向六叔:“这就是你们抓住的劫匪?” 六叔得意洋洋:“郁队长,你别看她是个女孩子,但心狠手辣着呢!幸好我这侄子从小就会两下子,不然这会儿肯定就已经被绑了。” 郁队长又转头看向陈乙:“她绑架的你?” 陈乙面不改色的点头:“她和两个男人鬼鬼祟祟在旧制片厂废墟里见面,被我发现后还拿枪指着我,意图绑架我。” 郁队长:“” 六叔看了看自己的手表:“时间也差不多了,我喊个人跟我进去一起审审——” 郁队长伸出一只手拦在了六叔面前。 六叔不解,抬头疑惑的看着郁队长。 郁队长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疲惫道:“把人放了,里面那个女人不是绑匪,她是我们三队的技术人员,林纾花。 “我们来林下县之前提交过一份名单,上面有她的照片和履历。” 六叔愣了愣,看看玻璃墙那头,又看看郁队长,然后再看陈乙。 被他看着的陈乙眨了眨眼,露出茫然不解的表情,看起来和他一眼困惑——当然,陈乙是装的。 在走过来的路上,陈乙就已经大概猜出了西装女的身份。 六叔:“那,那他们为什么要绑架小乙” 郁队长咬了咬后槽牙,冷笑:“我怎么知道?当然要把人放出来,问过了才知道他们在搞什么鬼!” 听出郁队长语气里已经有了些许恼怒,六叔识趣的闭上嘴没有再追问。 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而且郁队长的官比其他还大了不止一级。但六叔心底仍旧不服气,一边去开门一边在心里嘀嘀咕咕:你就凶我吧,凶我有什么用?别以为是你属下这件事情就可以这么算了;你属下意图威胁绑架小乙那可是事实,等市长知道了没你好果子吃! 六叔开门,屋里的林纾花听见门打开的动静,有些呆滞的转动脖颈,将目光转向门口。 林纾花瞳孔地震,感觉自己的精神再度受到了冲击。 郁队长三两步走到她面前,皱眉看了看她手腕上的手铐,又看向六叔。 六叔会意,不情不愿的走过去给林纾花解开手铐。 郁队长:“你没事吧?” 林纾花茫然揉了揉自己手腕:“我没事队长,你怎么会和那个地心会的家伙站在一起?是我还在梦里,没有睡醒吗?” 郁队长愣住:“谁是地心会的?” 林纾花指着陈乙:“就是他啊!他是地心会的内部成员,他自己亲口承认的!” 随着林纾花的指认,郁队长扭头也投来警惕审视的目光。 站在陈乙旁边的六叔原本没干什么亏心事,也被郁队长看得莫名一慌,往后退了几步,连忙解释:“你别污蔑我啊!什么地心会?我听都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我在这里当了几十年的警察,这里的乡亲们都是认识我,能为我作证的!” 林纾花连忙挪了挪手指,指向一边在看手机的陈乙:“我不是说你!是他!” 陈乙抬头,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 他知道自己此刻该怎么回答——露出茫然无辜的表情,微微侧着脸像六叔一样否认三连。 没有录音,任何人也不能证明陈乙说过类似的话。他身份特殊,而且才十八岁,没有铁证如山,就凭林纾花三言两语,即使是郁队长也不能对他做什么。 本该是这样应对的。 因为这样应对才是最稳妥,最安全,最能保证自己平静的普通生活的方法。 但此时陈乙却满脑子都是刚才看手机时所看见的时间。 十一点了。 从昨天晚上七点到现在十一点,李棠稚没有再出现过,甚至连一句话也没有对自己说。 为什么? 她遇到什么麻烦了吗?所以连来见自己一面都不行,也不能像之前在旧制片厂废墟里那样制造幻境了吗 第23章完结 林纾花和郁队长看过来的目光令他越加恐慌浮躁,浑身上下好像被小刀刀尖戳着一样难受。 郁队长:“陈乙,林纾花说的是真的吗?” 陈乙转身往外走:“我要走了。” 郁队长三两步上前想要抓住陈乙的手腕——他原本对这件事情很有信心——但是郁队长抓空了。 明明陈乙的手腕就在他视线所及,但在他动手的瞬间,陈乙好像提前预知了郁队长的动作那样,身体轻轻一晃躲开了郁队长的抓捕,三两步退到门口。 审讯室的大门很窄,陈乙站在门口,高大身形轻易堵住所有的阳光。 背光使得他的脸略微模糊,唯独那双浅色瞳孔在暗处仍然熠熠生辉。不知道是否因为陈乙深色的皮肤和格外乌黑的发——在这些浓重颜色的衬托下,那双浅色瞳孔晶莹剔透,好似两颗宝石,蒙着一层明亮细碎的光泽。 在此情此景下猛然与那双眼睛对视,在场的三个人心脏骤然一紧。 最先是六叔,紧接着是林纾花和郁队长,脸上表情都出现了片刻的呆滞。 铃铛声,突兀的在警察局响起。 陈乙察觉到不对劲,第一时间握紧了自己外套内部藏着的手枪,背靠墙壁侧脸向铃声来源望去。 走廊尽头,一个身穿黑纱长衫,手持青铜铃铛的青年缓步走来。 周围的警察缓慢停下手上动作,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对入侵者出声训斥。他们脸上露出了和六叔他们一样的呆滞表情,就好像是被那铃声迷住了。 这犹如电影画面被摁下暂停键的场景,本该充满诡异恐怖的色彩。 但偏偏 摇铃铛的青年脑袋上戴着一个皮卡丘头罩,只露出眼睛和鼻孔嘴巴,边走还边探头探脑左看右看——这下别说恐怖了,要让人别当场笑出来都挺难的。 陈乙沉默的站在原地,看着皮卡丘头套走近自己面前。 他停下了摇铃铛的动作,单手摸着自己下巴,仰头仔细打量陈乙,自言自语:“长得是不错,但比起我来还差了一点哎哟!”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脸上挨了陈乙一拳,鼻血顿时喷涌出来;陈乙单手拎着踉跄后退的青年,另外一只手攥紧青年手腕轻轻一扭。 随着骨头错位的脆响,青年惨叫一声手里的铃铛落地。 陈乙扔开青年捡起铃铛,皱着眉将其翻来覆去查看——青年被陈乙推得一屁股摔倒在地,震惊的看着陈乙:“你居然没有被我催眠?!” 陈乙目光从青铜铃铛上移开,看向青年。 青年咽了咽口水,震惊:“你真的是总部派来林下县的地使啊?我还以为那个女人在瞎说呢!” 陈乙:“” 地使是什么东西?天使的对家吗? 青年捂着自己扭伤的手腕,讪讪:“我不知道你是真的啊谁能想到总部派出来的地使居然这么年轻” 陈乙没理他,继续看那个铃铛。 从外表上看起来就是一个很普通的铃铛,连半点花纹都没有,看不出什么特别的。 但他很清楚警察局的人之所以会被‘定格’,正是因为皮卡丘头套摇动了这个铃铛。他似乎把自己误认成自己人了——总部派出来的地使? 既然自己不是真的地使,那么就说明林下县还有另外一个,皮卡丘头套口中的,从外面来的‘地使’。 作者有话说: 郁队长:都是自家人。 皮卡丘头套:都是自家人。 六叔:都是自家人。 陈乙:李棠稚已经十六个小时没有理我了【扭曲的蠕动】【嘶哑的尖叫】【阴暗的爬行】【开始摆烂】【直接炸了你们】【把你们全噶了】 第13章 皮卡丘头套捂着自己扭伤的手腕爬起来,动作有些滑稽——他看了看自己的右手,又看向陈乙手里的青铜铃铛,小声自言自语:“这下可麻烦了,我把手扭到了,要怎么给警察局的人消除记忆呢?” 陈乙敏锐捕捉到对方的用词。 虽然在心里十分好奇皮卡丘头套所说的‘消除记忆’,但陈乙强忍着没有问出声。 地心会对他而言是全然陌生的东西,在西装女那些门外汉面前陈乙还能装模作样,但面前站着一个真正的地心会成员,他就要稍微谨慎一点了。 他想搞明白这个地心会是怎么回事,和杨桃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陈乙对失踪的杨桃并没有兴趣,但对方的失踪又实在充满了诡异色彩;更重要的是,陈乙前几年也在寒暑假回来过林下县,唯独这次见到了李棠稚。 要说这次回来和前几次回家相比有什么特别之处——陈乙目前为止能能想到的,就是一周前失踪在林下县火车站的杨桃。 李棠稚是因为杨桃才出现的吗? 陈乙心底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这个猜测让他感到不太舒服。 皮卡丘头套凑到他面前:“我说,地使——” 陈乙抬眼,看着他,努力装出一副冷酷的样子:“别叫我地使。” 皮卡丘头套挠了挠自己的头套:“那我叫你什么啊?” 陈乙陷入沉思。 他不太擅长起外号,比如说李棠稚;和李棠稚认识这么久了,陈乙喊李棠稚还是连名带姓的喊,从来没有给她取过什么叠字的昵称或者可爱的外号 第24章完结 但要陈乙用真名,他也觉得不妥。 他表面上看似冷静,实则大脑飞速转动,心想:我现在是地心会的地使,是邪教徒,名字也必须要有邪教徒的样子。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陈乙又感觉有点为难——他又不认识别的邪教徒,鬼知道邪教徒起名字是什么风格啊? 难道要起雷霆之光大地之母地心战神? 皮卡丘头套还在充满期待的看着他,陈乙面无表情:“问别人名字之前先报上自己的名字。” 总之,先套出皮卡丘头套的名字,然后再随机应变瞎编一个好了。 “说得也对哦。”皮卡丘头套挠了挠自己的头套,笑出一口大白牙,“地使既叫我皮卡丘就行了!就是那个十万伏特的皮卡丘!” 陈乙:“” 皮卡丘头套:“所以地使你到底叫什么啊?” 陈乙:“小智。” 皮卡丘头套夸赞:“不愧是地使,大智若愚啊!不过,地使你要不要戴个头套?等会我就要给整个警察局的人清洗记忆,你戴个头套会安全点?” “为什么戴个头套会安全点?”陈乙探究的望着他。 皮卡丘头套回答:“虽然清洗记忆会洗掉对应的记忆,但这种清洗并不干净,他们会对施法时附近的人留下比较模糊的印象。” 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头套:“比如说我戴着皮卡丘头套,那么他们回忆起那些被清洗的记忆时就会觉得今天好像在警察局里看到了大号皮卡丘。” “”陈乙沉默片刻,点头。 皮卡丘头套高兴的从自己警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喷火龙头套,递给陈乙。 陈乙接过头套,他手上的手套还没有摘,戴着手套把整个头套都仔细的检查了一遍。 皮卡丘头套:“小智,你是天蝎座吧?” 陈乙立刻警惕起来,抬眼无声的看着皮卡丘头套。虽然他没有说话,但皮卡丘头套能感觉到陈乙那个眼神是让自己马上解释不然就要挨揍。 他摸了摸自己还在剧痛中的鼻梁骨,道:“我猜的,因为天蝎座都很多疑嘛。 陈乙:“我不信星座。” 皮卡丘头套:“噗。” 陈乙偏过头,冷冷的看着他:“很好笑吗?” 皮卡丘头套看看天又看看地,努力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 陈乙检查完喷火龙头套,确定这个头套没有问题后,才将头套带上,然后将青铜铃铛还给皮卡丘头套。 皮卡丘头套揉了揉自己扭到的右手,深呼吸,换成左手拿着铃铛。他背对陈乙面朝办公室里面,丝毫不介意自己将脆弱的后背露给了陈乙。 在他举起铃铛的瞬间,陈乙心脏发紧。 一种危机预告般的第六感霎时传遍全身,让陈乙有一种想把对方手上的铃铛抢过来摔个稀巴烂的冲动! 皮卡丘头套轻轻晃动手腕,铃声一层又一层宛如涟漪扩散。 站在皮卡丘头套身后的陈乙呼吸急促,手指神经质的痉挛抽动。心脏快速跳动推快了血液循环,陈乙耳边回漾着一层密密的嗡鸣声,好似千百只蜜蜂在他眼前交叠成网。 焦躁,暴虐,难以忍受的各种负面情绪一起涌上来,几乎要化作某种实质性的手掌,遮蔽陈乙的理智与七窍。 即使是在这样高压的情绪上,陈乙仍旧也维持着一点理智艰难的思考着。 这种感情让他想起刚刚在审讯室里自己的状态,也是像现在这样,稍微一点不顺心的事情便能无限度激发他的负面情绪,甚至于做出了完全不符合陈乙谨慎性格的事情,险些在郁队长等人面前暴露了自己的真正面目。 这是冷静状态下的陈乙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皮卡丘头套的判断失误了——铃铛并非对陈乙无效,只是铃铛对陈乙的效果,和对他人的效果完全不同。 其他人听见了特定的铃铛声会变得迟缓甚至于被定格,而陈乙却会变得更加冲动暴躁,甚至于伤人。 皮卡丘头套又摇了第二下铃铛,这次铃声里面混进了他飞速的喃语。 空灵且意味不明的呢喃声配合铃铛的声音,像是一把锯子拉扯着陈乙的理智。 他忍不住用力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但仍旧难以平复内心那股暴躁焦虑的火焰。他的理智在拉扯中越来越微弱,面前皮卡丘头套的背影渐渐变成各种扭曲的线条,那些不同颜色的线条在他眼前缠绕成奇怪的形状,像是花瓣长短不一的五瓣小花。 花瓣怎么能长短不一呢? 心里陡然涌上这样暴躁不爽的想法,陈乙伸手就想那瓣过短的花瓣揪掉—— 在陈乙动手之前,先有一双冰凉柔软的小手捂住了他的耳朵。 霎时铃铛声和密集喃语一同散去,安静的只剩下风穿过空隙的回响。 陈乙恍然回神,眨了眨眼,看见自己手已经快要碰到皮卡丘头套的脑袋;他面前哪里有什么花瓣长短不一的五瓣小花? 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一个大活人! 如果没有及时醒过来,说不定自己会失手把皮卡丘头套的脑袋给拧下来! 陈乙反应过来,不自觉咽了下口水,喉结滑动,冷汗顺着喉结滴进锁骨。 捂在他耳朵上的手缓慢下移,轻轻搭在他的肩膀上。陈乙回头,正好看见李棠稚的侧脸——她几乎贴在了陈乙背后,淡淡的橘子香气从李棠稚身上散发出来 第25章完结 一时间所有的东西都停住了。 不是青铜铃铛那种令人短暂失去记忆的劣质效果,当李棠稚出现时,走廊墙壁上的时钟,皮卡丘头套,门外的行人,林下群山中的飞鸟 林下县所有的一切,都被暂停,像是一颗凝固的琥珀。 在这颗‘琥珀’里面,唯独李棠稚和陈乙是鲜活的。 她松开陈乙肩膀,轻轻跳落地上,三两步绕到陈乙正面。两人视线相接,陈乙连忙摘掉自己脸上的喷火龙头套,露出底下闷红的脸。 不过陈乙长得黑,脸红了也不太明显。 摘下头套后陈乙仍旧感到几分不自在。尤其是李棠稚就站在他面前,仰着脸好奇的打量他,这让陈乙忍不住伸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又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连帽衫。 忽然间他又担心自己脸上是不是还沾着编织头套的线头,连忙用手背擦了下自己的脸。 “你”陈乙迟疑的把话开了个头,又停住。 他其实很想问李棠稚从昨天晚上到现在都去干什么了,为什么一直不出现;但又担心李棠稚可能只是睡了一觉,睡得稍微迟了一点,才没有出现在自己面前。 不过——鬼魂也会需要睡觉吗? 不对,李棠稚现在这个状态,也不一定是鬼。 “真怀念啊,这里。” 李棠稚背靠着走廊墙壁,侧过脸去看这条走廊,嘴角微微翘起:“我们以前经常在这里玩呢。” “那时候我爸爸要加班,没空来学校接我。所以每次陈叔叔来接你的时候,就会顺路把我也一起捎走;有时候他值夜班,就会把我们带到警察局来,在休息室过夜。” 陈乙顺着她的目光,也看向这条走廊。 警察局近些年翻新过好几次,已经和陈乙记忆中的模样完全不同。但他面前却站着李棠稚本人,她只要寥寥数语,就能让陈乙回忆起她所说的事情。 陈乙的爸爸陈文霍以前是在市中心部队任职,后来因为工作原因被远调回老家林下县——妈妈陈浮玉忙于选举没有空照看孩子,陈乙便跟着爸爸到林下县定居。 陈文霍经常值夜班,警察局在镇上,距离乡下有段距离。有时候他为了省时间,把陈乙和李棠稚接回来后就让两个小孩子在警察局的休息室过夜。 小镇子管得不严,局里也没有人说什么。 陈文霍在休息室里支两个折叠床拼在一起,当做双人床给两个小孩子睡。 陈乙从小睡觉姿势就很乖,面朝上躺着,两手交叠搭在胸口,被子总是盖得好好的。 李棠稚经常晚上睡不着,躺在床上看爱情,陈乙就在旁边用儿童手表给她照亮;他听力很好,听见走廊上有人靠近的脚步声,就立刻把手电筒关掉——李棠稚把书塞进被窝里,用被子盖着脸装睡。 有一次陈乙关手表关得慢了一点,被陈文霍发现了。 他摁亮休息室的大灯,黝黑的脸稍微板着就很吓唬人。 李棠稚害怕陈文霍,吓得闭着眼睛装睡。只有陈乙知道装也没有用,干脆坐起来,老老实实的和陈文霍对视——见陈乙坐起来了,李棠稚虽然觉得很害怕,但觉得自己不能没义气,于是也缩头缩脑的坐起来,手盖在被子底下,抓紧了垫的床单。 陈文霍扯了扯嘴角,微笑:“大半夜不熄灯?” 陈乙坦诚回答:“没有在干坏事。” 陈文霍眯起眼睛,目光严厉的在两个小孩之间打转。 李棠稚被他看得很害怕,害怕得觉得自己光抓着被单也没有安全感;她和陈乙的折叠床是挨着的,虽然盖的是两床被子,但是距离仍旧很短。 于是李棠稚想向小伙伴寻求一点勇气,手悄悄的在被子底下伸过去,握着了陈乙的两根手指。 冬夜的休息室里分明开着空调暖气,一点也不冷。 但陈乙却突然脊背一直,打了个喷嚏。 他脸上刚刚和陈文霍对视时的镇定自若在这个喷嚏里消失了,慌得一个喷嚏打完又打第二个喷嚏。 陈文霍盯出了自己亲儿子的破绽,得意轻笑,重复:“没有干坏事?” 李棠稚慌张得松开手——她刚松开手,手指又被陈乙握住。 陈乙的手很温暖,和她柔和细嫩的皮肤不同,陈乙的指腹皮肤也是粗糙的,薄薄的一层茧子贴着李棠稚手背。 她紧张死了,脊背一直,忍不住跟着打了个喷嚏。 陈文霍脸上得意的笑容霎时凝固——他迟疑的看了眼李棠稚,再度看向陈乙时,表情严厉起来:“没有干坏事?!” 陈乙吸了吸鼻子,抬起头,平静的和自己亲爹对视:“没有干坏事。” 作者有话说: 一开始的陈文霍:哈哈哈小屁孩半夜聊天被我抓到了吧? 意识到不对接的陈文霍:完了,老李要噶了我【猛男落泪jpg】 顺带一提,陈文霍本名不姓陈,是和陈乙妈妈结婚后改的姓,他是赘婿。 陈乙妈妈才是市长,之前看评论区都在猜爸爸,我好着急啊恨不得扒出我的大纲和小可爱说搞错啦搞错啦!陈文霍和陈乙一样啊在不熟的人面前是社恐!! 第14章 之后陈文霍就不让他们一块睡了。 也不知道是他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还是单纯害怕被李成华揍。总之,那段时间不管陈文霍加班到多晚,都会先抽空送陈乙和李棠稚回家 第26章完结 那段回忆在陈乙心中始终蒙着一层淡淡的蔷薇色。 和长大后的喜欢截然不同,那时候的喜欢是一种纯粹的,没有任何杂质的喜欢。 就像一捧纯净水那样干净。 陈乙无法接受李棠稚仓促的死,以至于在离开林下县的三年中也一直下意识的逃避着李棠稚相关的话题。 他认为只要时间够长,总能让自己慢慢接受这件事情;事实上陈乙也不明白自己对于李棠稚死去的事实到底是难过还是别的什么情绪。 陈乙很少因为别人而感觉到难过,所以他无从确定在得知李棠稚死讯时心底那茫然与空落落的感觉到底该被称为什么。 时间并不给陈乙思考机会的拽着他往前走,速度那么快,几乎要将李棠稚的死抛在身后,将李棠稚这个人也一并抛弃在过去。但突然有一天,就在这样一个平平无奇的夏日,李棠稚突然跳出来,出现在陈乙面前。 她完全还是陈乙记忆中的模样,蓝白间色的夏季校服,黑发扎成高马尾,秀丽的小脸被夏日热出一层绯红,笑起来时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一出现,那三年间——那没有李棠稚的,空白的三年——瞬间就被填满了。 就好像李棠稚从来没有消失过一样。 陈乙久久凝视着李棠稚的侧脸,直到她也回过头来和陈乙对视。目光相接的一瞬间,李棠稚朝他俏皮的眨了眨眼,唇角上扬露出笑容:“怎么了?一直看着我?” 她的口吻一如往常,熟稔而略带笑意。 陈乙忍不住上前一步抓住李棠稚的手——李棠稚的手很冷,几乎没有任何温度,让陈乙觉得自己掌心好像是握住了一块冰。 而李棠稚明显被陈乙的动作吓了一跳,受惊的睁大眼睛望着陈乙。 被她这样看着,陈乙后知后觉的感到了不好意思,脸上烧得厉害。 他连忙松开了手,努力让自己声音平静:“你一直不出现,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李棠稚眨了眨眼:“就这?” 陈乙把脸别开,重复肯定了李棠稚的话:“嗯,就这。 李棠稚往前两步,站到陈乙面前;初中时期她就不如陈乙高了,在陈乙完整度过高中的发育期后,两人身高差距越发的大,李棠稚略微垫脚也才到陈乙胸口。 她站近时,陈乙便能清晰嗅到她衣服上干净的洗衣粉气味,还有混杂在洗衣粉味道里面的橘子肥皂的味道——实际上陈乙根本不知道李棠稚洗澡用的肥皂是什么味道。 他只是觉得闻起来好像是橘子的味道,并在意识到这件事情后,感觉自己耳朵和脸颊也一并烧了起来。唯独这种时候,陈乙在心里庆幸自己脸黑,皮肤红了应该也不怎么明显。 但即使如此——即使如此—— 陈乙忍不住伸出手去盖住李棠稚的脸。 少女的脸蛋十分娇小,他一只手就能完全盖住。从麦色修长指节的缝隙间,隐约漏出一点少女瓷白的皮肤,透着娇气的粉色。 她的脸明明是冷的,没什么温度,却仍旧让陈乙感觉掌心发烫,好像笼住了一块热乎乎的年糕。 陈乙捂着李棠稚的脸,把她的脸转向另外一边,声音莫名的弱气下来:“别一直盯着我感觉很奇怪。” 李棠稚:“你这样说话显得我很像那种强抢民女的街头恶霸。” 陈乙愣了愣,紧张的解释:“我没有那个意思。” 于是李棠稚又把脸转过来继续盯着陈乙。陈乙被她盯得脑瓜子里都嗡嗡的,垂在身侧的手指神经质的抽动了几下;他刚刚几乎条件反射性的,想继续用手去捂住李棠稚的脸。 可是他又想起自己刚刚和李棠稚的对话,于是强行忍住了捂住李棠稚脸的冲动,自己把脸转开了。 但即使没有看着李棠稚,陈乙也能感觉到李棠稚的目光,如影随形的黏在自己身上。 这种感觉就像是肥皂水搓出泡泡后黏在皮肤上的感觉,滑腻腻黏糊糊,略微干了一点后就令人难受起来。 李棠稚当然能看出来陈乙很难受。 她甚至还能看出陈乙脸红得厉害,连脖颈和锁骨都红了一片,紧张得无意识的咽口水时,明显的喉结上下滑动,额头上浸出一片细密的冷汗。 还是和以前一样,稍微被人盯久点就像贞洁烈女似的无措可爱。 她承认自己坏心眼得厉害——明知道陈乙害怕被人无端盯着看,她就故意贴那么近,盯着陈乙的脸看了许久,看得他一直冒冷汗,额头上绷起青筋,下颚线紧紧拽着,眼睫颤动。 但也不能欺负得太过。 陈乙真生气了还是挺可怕的。 于是李棠稚恰到好处的收回目光,牵起陈乙的手。 这是他们在林下县见面以来,李棠稚第一次主动牵陈乙的手。以至于陈乙短暂忘记了刚才的害羞无措,瞪大眼睛看着两人相牵的手,感到了不可思议。 李棠稚的手仍旧那么冰冷,可却实实在在的被握在陈乙手中。 周围被暂停的时间让陈乙明白这一切都是虚假,可是李棠稚的手触感如此真实,他恍惚间又觉得这应该是真的。 李棠稚拉着陈乙,沿走廊向前走。周围的一切都停止,小白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如此清晰,一下又一下,匀速回荡着。 她走路时,后脑勺扎着的马尾也跟着晃来晃去,像是一只浓黑蝴蝶的翅膀轻轻翕动。偶尔他们走过有窗户的地方,太阳光透过窗户照在李棠稚的头发上,黑色头发上折射出漂亮的磷光 第27章完结 陈乙被那磷光晃了眼睛,情不自禁的眯起眼,目光往下垂,注视着李棠稚握住自己的手。 女孩子的手——纤细,洁白,手腕瘦弱,单薄的一层皮肤底下隐约可见青筋颜色。 这么纤细的手腕,握在陈乙手中还不足一圈握满。可依旧是这么纤细的手腕,轻轻一搭陈乙的掌心,陈乙便乖乖的任由她牵着,跟着她走。 作者有话说: 陈乙: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这是什么?李棠稚,牵一下,嘿嘿。 第15章 最后两人的脚步停在了证物存取室面前。 陈乙抬头看着门上面的牌子,又疑惑的看向李棠稚。他不明白李棠稚为什么牵自己来这里。 但李棠稚却完全没有要回答陈乙的意思,她伸手推开了物证存取室的门。 陈乙清楚记得这间屋子的门原本是上锁的。但在李棠稚面前,它却和一扇虚掩起来的普通大门没有任何区别,轻轻一推就开了。 陈乙感到疑惑:“我们来这里做什么?” 李棠稚:“把你存在我这里的东西还给你。” 李棠稚的回答让陈乙感觉更奇怪了——什么叫他存在李棠稚那边的东西?他在李棠稚那边存什么东西了? 陈乙努力回忆,但不管他怎么回想,脑子里仍旧没有丝毫类似事情的回忆。 李棠稚松开陈乙的手要往里走,只是她刚松开手,陈乙便浑身一机灵,猛地追上去一步握紧了李棠稚手腕;他的动作很快,几乎完全是发自本能的。 反倒是李棠稚,又被陈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回头抬眼,水光盈盈的眼望着陈乙。 四目相接的瞬间,陈乙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 他感到尴尬,连忙松开了李棠稚的手,把自己的手背在了身后,同时把脸也转开。 但他只把脸转开了一两秒,又很快的把脸转回来,望着李棠稚:“你不会再像上次一样突然消失了吧?” 李棠稚眨了眨眼,嘴角翘起笑意:“嗯——这谁知道呢?” 她笑起来时整个人都灵动极了,眼眸略弯,长长的浓密眼睫像是两把扑闪扑闪的小扇子。 陈乙抿了抿唇,再度上前默不作声握住了李棠稚的手腕。虽然他没有说话,但李棠稚微妙的从这个动作里感觉到一种很倔强的情绪,甚至还有一点类似于被抛弃的小狗的委屈。 她干咳一声:“暂时不会走的。” 陈乙:“哦——” 李棠稚晃了晃自己手腕:“所以你可以松开了。” 陈乙把脸转过去,假装自己没有听到。李棠稚盯着他镇定自若的侧脸,心底蓦然升起又好气又好笑的情绪来。 其实李棠稚如果非要挣脱陈乙的话——至少在这个世界里,她要办成这件事情并非难事——但是李棠稚没有这么做。 陈乙的手很温暖,那是活人独有的温度。即使口头上没有承认,李棠稚内心却很眷恋这样的温度。 她牵着陈乙,走进证物存取室那一排排高大的灰铁色柜子之间。 证物存取室的窗户开得很高,位置靠近天花板。 自高处落下来的光照着整间证物存取室,太阳光透过窗户而形成的光柱间有微尘在翻滚飞舞。 他们并没有走多久,很快就停在了其中一个柜子面前。柜子内分小格,每个格子外面都贴着相对应的案件名字——而在陈乙眼前的这方柜子上,则贴着‘女初三生沼泽溺死案’。 原本存放证物的柜子也应该是上锁的。 但李棠稚轻松打开柜子时陈乙一点也不觉得惊讶。 柜子里面是案件相关的一些证物,被密封保存在塑料袋里;李棠稚的尸体经过处理后已经送回了李家,在征得李成华同意后才保留了部分证物放在这里。 不过这桩案子当时之所以会被判定为自杀案,就是因为在案发现场警察没有发现第二个人的踪迹。根据沼泽地边的各种搜索检查结果,李棠稚是独自一人上山并踩入沼泽地的。 但现在,活生生的李棠稚就站在陈乙面前。 她将装着证物的塑料袋递给陈乙,从高处落下来的太阳光笼罩着她素白俏丽的小脸,也照着她手里的证物袋。 半透明的证物袋里装着一个脏污的三角形平安符。 它的颜色已经变成了近黑的朱红色,但陈乙只看一眼就猜到了这是他的那枚平安符。 “我的平安符——为什么在” 李棠稚没有回答陈乙,她只是再度把平安符往陈乙手上递了递。那枚颜色腐朽的平安符,安静的躺在证物袋中。 陈乙沉默了片刻,伸手接过证物袋,将其打开,取出那枚平安符。 触手冰凉,并不坚硬,甚至还有一些柔软。 真是奇怪,在今天之前,陈乙甚至不记得自己曾经有这么一枚护身符;但奶奶明明就说过,自己初三的时候还时常把它戴在身上。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忘记这件事情的? 陈乙目光投向李棠稚,即使有一只手在拿证物袋,陈乙也没有松开李棠稚的手 第28章完结 李棠稚:“你还记得这枚平安符是怎么来的吗?” 陈乙回忆了一下,搬出奶奶对他说过的话:“小时候我在山里迷路,吓发烧了——之后我爸就给我求了这个平安符。 李棠稚:“你为什么会在山里?” 陈乙:“我” 但这次陈乙却没能顺利回答李棠稚。 他微微张着嘴,那个答案似乎就在眼前,但无论陈乙怎么回忆,都无法找出与之相对应的记忆。 他为什么会在山里迷路? 小时候?多小?他一个小孩子,为什么会在山里迷路? 那枚被陈乙拿在手里的平安符微微抖动,里面有什么东西似乎正要破壳而出。 陈乙喜欢李棠稚。 并不是出自于青梅竹马的日久生情,他对李棠稚是一见钟情——从他跟着爸爸搬回乡下起。 让陈乙跟着陈文霍回乡下,这件事情是陈浮玉拍板决定的。很多人都对此感到不理解,陈浮玉的同事也劝她将孩子留下。 市中心的教育条件远胜过乡下。以陈浮玉的条件,即使是忙于工作无暇照顾孩子,也大可雇几个保姆照看,根本没必要将孩子送去那么远的乡下。 但陈浮玉执意如此,陈文霍又向来听她的,等调令下来就拎着儿子和行李开车回林下县了。 其他人都觉得陈浮玉狠心,只有陈乙知道并不是这样。 甚至陈乙自己也觉得自己不应该继续留在城市中心——在那繁华的市中心,人真的太多了。 陈乙启蒙没多久就察觉到了自己和其他小孩子不一样。小的时候陈乙很喜欢说谎,满口谎话并且丝毫不会因为自己说谎而心虚。 他良好的心理素质连陈文霍都被骗好几次。 一开始他们只是以为小孩子天然想要制造对自己更有利的环境,所以只是纠正陈乙说谎是不好的行为,但并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一次在幼儿园里,陈乙和同学争玩具,把人摁在地上打得头破血流——陈文霍和陈浮玉一开始没弄清楚情况,还以为陈乙也受伤了,两人着急忙慌请了假跑到医院,就看见被打破头的小男孩正窝在在妈妈怀里哇哇哭,老师和医生都围着那小孩转。 陈乙倒是没受伤,就坐在走廊的休息椅上,用手指戳自己手背上沾到的他人的血,在自己裤子上画小红花。 他既没有自己闯祸了的惶恐,也没有打伤他人之后应有的愧疚,甚至于手里还抓着抢来的变形金刚在玩。 陈文霍点头哈腰的在给苦主道歉,给赔了医药费又亲自带去检查,动关系换了医院。 也幸好孩子年纪小力气不大,只是打破皮,破财免灾也就把这件事情平了。 回去陈文霍就要抽陈乙,被陈浮玉拦住了——陈浮玉觉得很不对劲。 她先将暴怒的丈夫摁到一边沙发上,自己在陈乙面前蹲下,神色严肃:“小乙,你自己也有玩具,为什么还要抢其他小朋友的玩具?” 小陈乙抬起脸,毫不心虚的和母亲对视,理所当然的回答:“我也想玩他的玩具。” 陈浮玉:“但那是他的玩具,他如果不同意,你就不应该去拿他的东西,妈妈是不是这样教过你?” 小陈乙愣住,那张肤色略深而五官却和母亲一样精致的小脸上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他才恍然大悟:“哦——小孩子的东西也不能抢啊。” “我看老师都可以直接拿走小孩子的玩具,还以为小孩子是可以抢的。” 他说得是如此理所当然,没有丝毫愧疚,看向陈浮玉的眼睛甚至还比平时更加明亮,闪烁着‘我悟性棒不棒快夸我’的潜在意思。 陈浮玉心里一咯噔,但表面上仍旧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是,你把那个孩子打伤了,还流了那么多的血,你不会觉得害怕吗?” 陈乙没有得到母亲的夸奖,有些失落,所以在回答这个问题时,也是漫不经心的:“不害怕啊,又不是我受伤,为什么要害怕?” 陈文霍听得额角青筋乱跳,站起来就要去摸自己腰间的皮带:“你这个臭小子还有理了是吧?看我今天不给你涨点教训” “行了!”陈浮玉喝止了陈文霍,揉着自己眉心站了起来:“教训他之前,先带他去医院看看吧。” “他这反应不对可能是精神方面的问题。” 陈文霍抽皮带的动作停住,愣愣的看向陈浮玉。 陈浮玉神色郁郁,道:“就算是再叛逆的小孩子,把事情闹到大人都来了也会觉得心虚害怕。但小乙却完全不觉得心虚,大概在他心里根本不觉得自己做的是错事。” 那时候的小陈乙甚至不需要自成一套的逻辑来说服自己。 他没有羞愧心,就算陈文霍真的因为这件事打了陈乙一顿,陈乙也不会有任何的罪恶感或者害怕;他只会觉得莫名其妙,生气,委屈。 所以对他而言,伤害人和伤害一颗花椰菜都是一样的。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医生是陈浮玉亲自预约的。 她和陈文霍都提前请了假,带陈乙去国外检查——检查项目花了三天左右,等结果又费了四五天。 出结果那日陈乙也在现场,陈浮玉拿着检查报告,脸色不太好看。但她对自我情绪的控制能力很强,所以并没有将自己的心情表现出来,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第29章完结 陈文霍:“怎么会是反社会人格呢?不应该啊!” 他把那份检查报告翻来覆去的看,但不管怎么看,陈文霍都想不明白。 他低声自言自语:“我和你都挺健康的啊,也没有遗传病,从小教孩子也没有懈怠过——怎么会是反社会人格呢?” 别说陈文霍了,即使是表面上仍旧维持镇定的陈浮玉也感到疑惑不解。 正如陈文霍所说,他们夫妻两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都很健康,也没有家族遗传病史,三代直系亲属里也没有出过什么变态。 至于家庭教育这方面,陈浮玉惯来自信,怀孕之前还和陈文霍一起上过新手父母班,自己在工作之余抽空自主学习了一部分儿童心理学。她敢用自己从小到大都名列前茅的成绩发誓,自己对陈乙的家庭教育绝对没有任何问题。 所以——到底是哪里出问题了呢? 夫妻两疑惑的目光同步望向医生,医生无奈,道:“反社会人格的形成确实会和患者的家庭条件或者童年经历有一部分的关系,但并不是所有的患者都是如此。 “反社会人格是一种病态的人格性障碍,严格来说,它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疾病。就像心脏病也分先天和后天一样,也有人先天就是反社会人格” 陈文霍刷的站起来,有些生气:“你说我儿子是天生的变态?!” 他个子高,黑皮肤,长得又凶,瞪起眼睛来格外吓人,医生都被他吓得一哆嗦。 陈浮玉踹了下他小腿:“坐下。” 陈文霍不情不愿的坐下了,但脸色还是很难看。 陈浮玉捏了捏自己的眉心:“医生,您继续说,我有心理准备的。” 医生干咳一声,回神,继续道:“不过经过我们的观察,他并不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高功能反社会人格,智力仍旧在正常范围之内,而且具备一定的自我克制能力,能约束自己遵守规则——总的来说,他属于比较安全的可约束型。” 医生又给陈浮玉和陈文霍看了一些资料。 大人们讨论这些事情时倒是没有刻意回避陈乙,陈乙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用陈浮玉的平板玩开心消消乐。他对诊断结果没什么感觉,但是不太喜欢那个医生。 他不喜欢被人说有病。 检查结束,一家人回到下榻的酒店收拾行李。 陈文霍一边折衣服往行李箱里面放,一边偷偷去瞧妻子的脸色——陈浮玉坐在落地窗面前,正在用电脑线上会议处理一些工作。 等到陈浮玉把工作处理完了,陈文霍才走到她身边,开口:“浮玉,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很” 陈浮玉:“很奇怪,很不可思议?” 陈文霍犹豫片刻,点了点头。 陈浮玉往隔壁小房间看了一眼,小房间门是开着的,陈乙裹着毯子正在睡午觉,呼吸匀称起伏。 她长呼出一口气:“我刚刚打电话问了我妈,问到了一件事情。” “我还有个舅外公。” “啊?”陈文霍露出迷茫的表情,“舅外公?我怎么没有听妈说过?” “别说你了,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陈浮玉脸色不太好看,稍稍压低了声音,“我妈说舅外公脑子不太正常,在我还没出生的时候就跑进山里失踪了。” “虽然有报警,但那个年代警力和设备都有限,所以最后也没有找到。我老家是个小地方,地方警局办事情没有那么严谨,过了几年没有找到线索,就给销户算死亡人口了。” 陈文霍:“你舅外公也是反社会人格?” “那我怎么知道!” 陈浮玉没好气的看着他:“我都没有见过人,谁知道他是反社会人格还是单纯的精神病?不过我用反社会人格的几个特征问了我妈,我妈说舅外公也不是这样——他就是经常一个人盯着山的方向自言自语,也不和外人接触,总是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看书。” “没有伤过人也没有抢过谁的东西。” 陈文霍挠了挠头:“这听着不挺正常的吗?万一你舅外公只是不太会和人聊天我也这样嘛!遇到陌生人就跟见了鬼一样,不会说话只想装死” “谁知道呢。”陈浮玉叹了口气,道:“医生说如果直系亲属有精神病史的话,孩子变成反社会人格的可能性也很大。虽然人格可以通过后天塑造,但不排除部分孩子生下来脑部结构就异于常人的可能性。” 陈文霍见妻子十分伤神的模样,连忙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医生不也说了吗?小乙攻击性不强,配合心理开导和药物研究,好好约束他是不会主动伤人的。” 他们怕吵醒小孩,刻意压低了声音聊天。 不过躺在小房间里的陈乙根本没有睡觉,他闭着眼睛在发呆,虽然听见了父母担忧的讨论,但陈乙并不为父母的担忧而愧疚,他在想什么时候可以回家,他想吃家里阿姨做的虾饺。 陈乙是那种记性很好又很聪明的小孩,很多事情大人只要嘱咐他一次他就可以记住。 原本陈浮玉以为儿子的好记性应该能更好的记住她教的规则并好好约束自己;但很快陈浮玉就发现事情并非如此。 陈乙确实记住了那些她再三教导的规则——但他不一定会遵守。 比如说明明教过他不能随便打人,但没过多久陈浮玉和陈文霍又会收到幼儿园老师的电话说他们家小孩和某某某打起来了 第30章完结 好消息是他之后打架都是因为对方先来招惹他。 坏消息是陈乙下手永远不知道轻重——又或者说他明明知道但是无所谓。 陈浮玉教他不能把人打出血,他就改成踹人家肚子,掐人家脖子。 陈浮玉教他不能攻击人的致命部位,他就改成捏人家麻筋,用打火机点人家头发。 他撒谎成性,报复心极强,一件小摩擦能记好几个月,连续报复对方四五次才会解气。 之后陈浮玉就不再送陈乙去幼儿园了,给他在家里请了家教,课余时间就让陈文霍随时随地带着他;陈文霍现在的职位实在是不方便看小孩,干脆自请降职调去了村镇。 村镇警察局规格制度不那么严格,他空降下去职位不低,老婆又不在身边,平时就能顺理成章将儿子押在身边看守。 陈乙是七岁转学回到林下县,正好是读二年级的时候。 陈文霍开车到林下县那天是个天气很好的晴天,七月份,蝉声细密得像一张网。 奶奶知道他们要来,提前在路口等,车到后陈文霍把行李搬下车,却见陈乙还在车上没有下来。 车子一面车窗朝着马路,一面车窗朝着群山。 陈文霍站在朝马路的那一面车窗外面,弯腰透过车窗往里面看:陈乙趴在朝群山的那面车窗上,看得很专心,姿势维持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改变。 陈文霍屈指敲了敲车窗:“在看什么呢?下车了!” 陈乙应声,回头下车。他下车后,陈文霍也不禁抬头往群山那边看。 林下县紧挨着一片连绵的山,因为地方偏僻,所以那些山也没有单独命名,只是被笼统的称之为林下群山。 夏日的群山呈现出一种浓厚的青蓝色,晴朗而美丽。 不知为何,陈文霍忽然想起了妻子的那位外舅公。 仿佛是鬼使神差一般,陈文霍问了陈乙一句:“小乙,你刚刚在看什么啊?看得这么认真。” 小小的陈乙正在帮奶奶搬东西,闻言十分自然的回答:“在看山。” 陈文霍笑了笑:“山远看也没什么好看的,下次爸爸带你去山上露营玩,那才有意思呢。 陈乙回头,眼睛亮晶晶的看着父亲:“可以吗?” 陈文霍揉了揉他的脑袋:“当然可以啊!” 答应儿子之后,陈文霍又暗嘲自己最近是奇幻看多了,才会想到那位外舅公身上去。 不就是看山吗?小孩子从小在市中心长大,没有见过这么多连绵的群山,觉得新奇所以多看几眼,多正常的事情。 陈文霍很快便将那点异样的感觉抛置身后,忙起了正事。 陈乙的转学手续要办,入学之前还要事无巨细给他写一条规则书让他背好,工作调动也诸多事情堆着没有解决。刚回到家的头三天陈文霍忙得团团转,也没什么时间去管陈乙。 他觉得反正是在乡下老房子里,就一个邻居还常年不怎么串门,陈乙也不爱出门,应该不会出什么大事。 陈文霍的想法实际上是对的。没有他领着,陈乙压根不会和陌生人社交,每天早上起来了就去帮奶奶做点家务,吃饭,拿着平板看海绵宝宝。 奶奶担心陈乙天天看平板会把眼睛看瞎,就哄他去阁楼上拿书来看。在老人家眼里,电子产物就和慢性毒药没什么区别,看久了是会瞎的;但书就不一样了! 读书人的事情,那能叫熬眼睛吗? 等到陈文霍好不容易忙完,回过神,才发现儿子已经快要住在阁楼上了。 他觉得奇怪,吃饭的时候顺口问了下奶奶:“妈,那个阁楼是爸以前的书房吗?” 奶奶:“嗯?阁楼吗?那倒不是——是我舅舅以前的房间。” 陈乙的奶奶是陈浮玉的亲妈。 因为陈文霍是入赘的,所以陈乙管外婆叫奶奶,姓也是跟着妈妈姓。所以陈乙奶奶的舅舅,就是陈浮玉的外舅公。 在脑子里迅速理清楚这段关系后,陈文霍感觉自己太阳穴的青筋都在突突乱跳。不知道为什么,只要是和那位外舅公相关的事情,就会格外的让他不安。 但他不好在老人面前说长辈的坏话,于是话头一转聊起了别的:“外舅公有书房?他上过学啊?” 奶奶脸上露出怀念的表情,道:“何止上过学哦,我记得舅舅还是个大学生呢。” 奶奶的回答让陈文霍也吃了一惊;毕竟是在奶奶小时候,那年代一个大学生的含金量可想而知。 “是挺厉害的,怎么就——疯了呢?” 奶奶皱着眉:“谁知道呢,刚毕业回村的时候人还好好的,后来跟着他那个外国人教授去山里研究什么地方民宿,没几个月人就疯了,整天说一些没头没尾的胡话。” 陈文霍听得心脏突突乱跳,追问:“那外舅公平时都念叨一些什么?” 奶奶回忆了一下:“那么久之前的事情,我也记不太清楚了,好像是和颜色有关的” “是红色。”陈乙突然开口,接上了奶奶的话。 作者有话说: 二次元归二次元,现实里遇到真正的反社会人格,报警!快跑!不管对方智商正不正常,长得帅不帅,跑就完事了!真正的反社会人格不会像陈乙有这么高的社会驯化,他们只会在各种方面给你添堵以及威胁你的生命!自动复读十遍 第31章完结 二次元的xp归二次元!三次达咩!三次达咩!三次达咩! 顺便推推我的预收:《始乱终弃剑修后他黑化了》 徐存湛奉命下山,除魔卫道。 入世第一天,他刚对着妖怪拔出佩剑,一位小姑娘从天而降,栽进徐存湛怀里。 陈姑娘耳朵上打了六个耳洞,指甲颜色明黄撞新绿,漂了亮蓝色的头发就跟妖精一样漂亮。 陈姑娘总说一些不好笑的笑话,还爱捉弄他,喊他看自己,等他看过去,便笑嘻嘻的冲他吐舌头,露出舌面上银色亮晶晶的舌钉。 等徐存湛红着脸心慌意乱的斥责她时,陈姑娘又把舌头缩回去,没心没肺的冲他扮鬼脸:“小道士真会骗人,明明耳朵都红了还说不喜欢——你可别真喜欢上我啊!我以后是要回家的,等我回家,咱两就生死不见了,我怕你失恋之后伤心死了可怎么办?” 后来徐存湛真心喜欢上她了。 可后来陈姑娘也蹦蹦跳跳的向他挥手,说我真的要回家了。 徐存湛发现陈姑娘是个骗子。 徐存湛在陈姑娘要回家的那天,斩断了那条天路。他捏着陈姑娘软绵绵的脸,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无害:“留下来,继续骗我,否则就杀了你。” 第17章 陈文霍一愣,诧异的看向陈乙。 奶奶一拍自己大腿,高兴道:“对!是在说红色的群山什么的——小乙真聪明,这都能猜到。” 陈乙被夸了,脸上露出一个笑脸,低头快速扒饭。旁边陈文霍心情复杂的看着儿子,心里莫名感到了不安。 吃过饭,趁着奶奶在洗碗,陈文霍把儿子叫到自己面色,神色严肃的问:“小乙,能不能告诉爸爸,你为什么觉得外舅公说的是红色的呢?” 陈乙:“因为外舅公画出来了!” 陈文霍:“画出来了?” “对啊,在阁楼上。”陈乙指了指楼梯的方向,道:“阁楼上有好多曾外舅公的画。” 陈文霍自己上了一趟阁楼。 阁楼在三楼最顶上,只有正常的半层楼高。是以身材高大的陈文霍进去时不得不略微弓着背低头才能走进去。 斜铺下来的低矮屋顶显得整栋屋子十分逼仄,地板上铺着老式花开富贵的毯子。毯子质量出乎意料的好,经过这么多年却还没有丝毫褪色,只是积了一层厚厚的灰。 那层灰上明显落着很多小巧的脚印,陈文霍一眼认出那脚印来自于自己的儿子陈乙。 房间里没有书柜,很多厚实的大部头直接靠着墙壁垒起极其危险的高高的一层。很多书都有被翻阅过的痕迹——有一本摊开的画册正摆在靠窗户的地板上。 大概是害怕窗外的风会吹乱书页,翻书的人还在翻开的画册上压了一块方方正正的木块。 陈文霍走近那本画册,半蹲下来拿走画册上压着的木块,看见了一副奇怪的画。 画纸因为时间久远的缘故而泛着老旧的微黄。但画纸上红色的群山,颜色却那么鲜亮,鲜亮得好像这幅画作刚刚完成。 陈文霍的目光霎时被那幅画吸引,久久无法从画纸上红色的群山之间离开。 那幅画上面的群山画得并不细致,只是大概描绘了一下起伏的山线,山的内部全部用醒目的红色颜料填充。用来填充内部的红色颜料上色也不怎么均匀,有的地方颜色很重,而有的地方颜色却浅淡,隐约可以看见一层薄红底下透出的黑色背景。 如果单纯只用画技来评估这幅画,那么它的画技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但它鲜亮的颜色却好像有魔力一般,让人无法从它身上移走视线。 陈文霍光是这样看着画,就感觉自己脑子里涌上一种眩晕感。 眼前低矮的阁楼景色糅杂成一片混乱的线条,他在迷糊间感觉自己好像一脚踩空,整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中不断下坠。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周围都是浓稠的黑暗,人类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哪怕伸出手去摸也只能摸到一片虚无,好似一切都不曾存在。 在这样虚无的黑暗中,只会让人的自我不断动摇,乃至于开始怀疑自己的存在。 就在这时,陈文霍耳边响起了迟疑的询问声:“爸爸?” 虽然只是很轻很微弱的声音,却让陈文霍迅速从那种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他打了个寒战,回过神来时恰好窗外吹进来一阵清风,将他被冷汗浸湿的短袖吹得紧紧贴在身上。陈文霍抬眼时目光正对着窗外,看见窗外是连绵起伏的山线。 山线的形状是如此眼熟,那幅画再度浮现于陈文霍的脑海。 在这一瞬间,窗外翠绿的群山落进陈文霍眼中,变成了极其醒目,深浅不一的红色。 那醒目的红色令人作呕。 陈文霍心理性不适的移开了目光,抬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又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垂眼看见陈乙已经走到了自己面前,正疑惑的看着自己。 陈文霍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再度往窗外看去:翠绿的群山仍旧是翠绿色,并没有变成那可憎的红色。 他深呼吸吐出一口浊气,重新望向陈乙时脸上已经挂起了微笑:“你这几天都在阁楼里看这些书,还有外舅公的画册吗? 第32章完结 陈乙点头。 陈文霍又问:“那你看完这本画册,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陈乙皱着眉,思索片刻,果断摇头。 “爸爸下次再给你买别的课外书和画册,小乙暂时不要来这个阁楼上看书了,好不好?”陈文霍在陈乙面前蹲下来,声音温柔的劝着。 陈乙沉默了数秒,乖乖点头。陈文霍揉了揉他的脑袋,牵着他下楼。 虽然得到了陈乙的许可,但陈文霍还是有点不放心,当天晚上去警察局值班之前,陈文霍拿了把锁将阁楼的门和窗户都锁死,这才拿着钥匙安心的去镇上值班了。 入夜后,独自一个房间的陈乙忽然睁开眼睛。 农村的夜色极浓,陈乙却能在黑夜里清楚看见房间里的布局;他夜视力很好,不开灯也能在黑暗中如履平地。 他悄无声息掀开被子下床,没有穿鞋,赤脚安静的走出房间。 夏夜老房子的木质地板也微微发着烫,从二楼前往阁楼的楼梯没有怎么打扫过,踩上去时能感觉到一层灰尘咯在脚底。 隔着墙壁,永无止境的蝉鸣此起彼伏,厚密得好像这片山林里除了蝉就没有任何别的活物。 陈乙走到阁楼被锁的大门前,用一截铁丝撬开了门锁。 铁丝是从陈文霍修家具的工具箱里薅的,□□并没有人教过陈乙——但他觉得开锁是件很简单的事情,不需要人教自己也应该会,只要看清楚锁的内部结构就可以了。 阁楼的房门被陈乙小心翼翼推开,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又用一样的办法撬开了阁楼窗户的锁,两手推开窗户玻璃,撑着窗户框往外看。 夏夜热风习习吹来,外面是起伏的暗绿色山线。在山的旁边是盘绕过去的公路,最近两年才修起来的路,还没来得及安路灯,偶尔有一两辆小车自公路上飞驰过去,雪亮灯光犹如流星在夜色中一闪而过。 陈乙从靠墙壁的书堆缝隙间抽出一枚入手颇沉的望远镜。 望远镜是陈乙之前来阁楼看书时就发现的。他没有告诉任何人,把玩一番后又将望远镜放回了原位。 这间阁楼里的一切,都对陈乙有着莫大的吸引力。尤其是那些写着古怪内容的书籍,那些偏门罕见的知识书。 小孩子对于‘禁忌’二字没有完整的认知。尤其是陈乙这样的小孩,他只会觉得新奇好玩。 他将望远镜的底座支起来,镜头架到窗户上。望远镜的参数是原本就填好的,陈乙按照书中笔记所指示的那样,将望远镜方向固定在以月亮为中心往下的轴线之中,轻轻将脸凑过去。 望远镜将阁楼和群山的距离拉进。 陈乙的视线越过田埂,森林树梢头,往那人类现代化设备尚未完全覆盖掌握的地方望去。 在漆黑一片的山林中,陈乙看见了一团燃烧的,巨大的篝火堆。 穿着黑纱兜帽长衫的人环绕着篝火堆转圈,手里青铜铃铛轻轻晃动。黑纱长衫的袖子也是漆黑,宛如夜色,但随着那群人举起手腕摇动铃铛的动作,他们苍白的手腕也在黑夜中暴露出来。 他们跳着陈乙看不懂的舞蹈,动作整齐得像是同一根丝线操纵的人偶。 在他们身后,一座庙宇的大门若隐若现。 黑色四足的怪物绕着大门走来走去,它们身上糊着一层黑色的粘液,随着它们的走动,粘稠的滴落进土地里。 陈乙试图找一些形容词来形容这些四足的怪物。但他用望远镜观察良久,仍旧无法从自己脑海中找出适当的形容词来比喻它们,就连长满脓包的癞蛤蟆大概也比那些四足怪物更顺眼一些。 虽然也长着类似于躯体和手足的身体组织,但四足怪物的整体形状仍旧令人感到诡异和不适,有点像是海星和蛆虫的组合体那样令人作呕。 舞蹈持续到凌晨两点多才停止。 那堆巨大的篝火架燃尽,火光照耀才会出现的神庙大门也消失。穿着黑纱兜帽长衫的人排列成一队,安静又轻快的离开了群山。他们的身影很快就被树影遮盖,即使是望远镜也无法观测到他们的影子了。 陈乙把望远镜放回原位,再度轻手轻脚回到自己房间。但他并没有就此乖乖睡觉,反而是收拾起了自己的小书包——陈乙只会撬锁,不会把撬开的锁恢复原样。 所以等爸爸回来,肯定第一时间就会发现陈乙进过阁楼。虽然陈文霍不会因为这件事情打他,但往后对他的看管也会变得更加严厉。 陈乙想在陈文霍没有发现一切之前,自己背着书包去探索群山和那座被篝火照耀才会出现的神庙大门。 他的精神在此刻前所未有的亢奋,一种必须要弄明白那篝火和神庙的好奇心完全支配了他。他收拾了一些矿泉水和饼干,还有一些日用品,一股脑塞进书包,然后换了运动鞋,悄无声息溜出家门。 今晚是个天气很好的晴天,即使没有路灯,月光也把每条路都照得十分明亮。 陈乙边走边在心中回忆自己刚才看见的地方,眼睛紧紧盯着不远处的群山。他已经把刚才所看见的位置记在了心里,所以在靠近群山时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 越靠近群山,扆崋蝉鸣声便越小。 等陈乙完全走近群山中时,他已经听不见任何蝉鸣了。群山的夜晚安静极了,连风吹过树叶的声音都没有,但是却一点也不黑暗 第33章完结 今晚的月光异常明亮,把灌木丛和树枝都照得闪闪发亮。那条曲折的山路恰到好处通向陈乙望远镜所看见的位置,这一切都顺利得好像他天生就该找到那个地方。 他越走越兴奋,完全忘记了身体上的疲惫。 脚下的土地逐渐变得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坚硬,堆积的树叶越来越多越来越松软。陈乙的前进也逐渐变得小心翼翼起来——他为数不多的知识告诉他,周围的地理环境越来越接近沼泽地,他必须更加小心,以免自己失足坠入沼泽地。 最后他来到了这条路的终点,月光最明亮的照耀之处。 一片没有任何树林遮盖的沼泽地。 陈乙不清楚这片沼泽地的大小,他谨慎的踩在沼泽地边缘,看见那块被月光照亮的腐烂之地上还立着篝火的残余。被烧至炭黑的木架形状有些奇怪,看起来似乎并不是普通的篝火架子。 柴火堆上面的木头被绑成了十字形。 隔着一段距离,陈乙的目光无法从那架残余的篝火架子上移开。 篝火架子上绑着的,已经被烧得和整个架子融为一体的块状物,迅速的膨胀起来——黑色外壳被撑得龟裂开来,哔哔啵啵坠落,又无声的被沼泽地拖住。 在一片焦黑的,被烧尽的木架上,‘长’出了一个女孩子。 她睁开眼,恰好和陈乙对上视线。女孩对陈乙笑了笑,黑色长发披散肩头,嘴角翘起时露出两个甜蜜的小酒窝。 她滑下篝火架,捡起一件遗落现场的黑色兜帽长袍披在身上。 那件长袍披在她身上,大小恰好合身。她踩在沼泽地上,如履平地,一步一步走近陈乙。 随着她走近,陈乙的心脏也开始怦怦乱跳;他的脑子一片空白,即使张开嘴巴也发不出声音,冷汗从额头淌到下巴,直到女孩走到陈乙面前。 她踮起脚凑近陈乙,嗅了嗅,类似于小狗嗅人一样的动作;陈乙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 “外乡人。”女孩子嗅完,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她绕着陈乙转了一圈,充满好奇的看着陈乙:“你身上有熟悉的味道,但我没有见过你。 她冰冷的小手搭在了陈乙脖颈上——陈乙不禁打了个哆嗦,挺直脊背——旋即女孩的手顺着他脖颈摸到了他的心脏处,略微用力往下一压。 噗通。 噗通。 噗通。 心跳声失去了原有的规律,狂乱无章的跳动,连带着陈乙脖颈上青筋也跟着突突乱跳。他心底骤然升起一股陌生的情绪,尤其是当他望着女孩的时候,那种情绪陡然攀至顶峰。 如果陈乙没有反社会人格障碍的话,那么他就能迅速明白这种心情名为‘恐惧’。 这是陈乙第一次感受到近乎窒息的恐惧。但他是不可能明白这是恐惧的,他只知道自己心率爆表,呼吸困难,目光无法从女孩脸上移开。 就算活着离开这里,大概在他的生命彻底结束之前,他都不会忘记这个女孩。 这种感情是喜欢吧——只在安徒生童话里面读过爱情的陈乙脑子里冒出了这样的念头。 原本安静的丛林中响起了别的声音。 蝉鸣。 风声。 月光暗淡下去了,沼泽地咕噜咕噜翻滚着,有什么东西披着恶臭的腐烂泥土爬了出来。 陈乙后背情不自禁冒出一层冷汗,一种被无数双眼睛注视的恶寒感蔓延全身。 站在他面前的女孩收回了手,转头看着黑暗中蠢蠢欲动的东西——她的眼瞳颜色变得很浅,淡淡的琥珀色,像今晚的月光。 顿时,一切细小的,偷偷摸摸的声音,就此停止,在女孩的注视下凝固起来。 女孩向着黑暗处伸出一只手,淡琥珀色的月光如影随形,随着她手指的方向照射过去;一时间任何东西都无法阻挡那光芒,在黑夜中照出怪物扭曲又庞大的影子。 宛如一个巨大的圆锥体,每一根线条都精准到可以用作实验数据的程度。 几何体组成的怪物转动身体,身下密集粗短的触手颤噫哗抖滚动。它们发出了一种温柔的,楚楚可怜的声音,仿佛是哀求。 女孩露出笑容,手指收拢握成一个小巧可爱的拳头,嘴巴微微张开,模仿爆炸那般的声音。 “啵砰——” 她的声音也俏皮可爱,好像小孩子的游戏。 几何体怪物的身体霎时像被高压挤碎的玻璃,裂开成无数碎片散落在地。 霎时黑暗中变得更加安静,只有被月光照耀的地方,闪烁着明亮的光。 女孩垂下手,目光向那月亮照不到的暗处瞥去。 黑暗中又有细微的窸窣声起。但这次不再是靠近,而是飞速的远离,恨不得离陈乙和女孩越远越好。 山脚下远远传来呼喊声,不时有手电筒的光芒闪过。陈乙在那些模糊的声音中隐约听见了陈文霍的声音——熟悉的东西一出现,又将陈乙的思绪拉回现实。 他忽然间意识到几分微妙的不对劲,但脑子里却好像一团浆糊似的,无论如何都察觉不到是哪里不对劲。 远处的呼喊声和手电筒的光芒都越来越近了,女孩侧目有些厌恶的瞥了眼声音来源。 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似乎想要抬起。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女孩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第34章完结 她伸手捂住陈乙的眼睛,她的手很冰,皮肤很软,声音柔软俏皮。 “给你留个印记,免得被脏东西碰到。” “我会再来找你的。” 之后陈乙便失去了意识。 等他再度醒来时,人就已经躺在医院里了。 给他换吊瓶的护士说他在山里迷了路,第二天傍晚才被找到,被找到的时候还在发高烧,烧了一整夜才退烧。 护士在他耳边絮絮叨叨,陈乙左耳进右耳出,眼珠转动,看着天花板,墙壁,还有自己床头花瓶里插着的一束白色百合花。 陈乙的目光久久的停留在那束百合花上,目光越过百合花,又看向百合花后面摆着的镜子上。 透过那些花叶的缝隙,他看见自己的脸,也看见自己脸上那双浅琥珀色的瞳孔。 那不是他的眼睛。 作者有话说: 陈乙的心脏:妈的吓死我了 陈乙的脑子:这,这就是恋爱吗!? 推推朋友的古言文:《丞相今天火葬场了吗》by甜鸢【通透清醒大美人x清冷高岭之花】 推推朋友的西幻文:《西幻直播间》by叶秀【娇怯魔女vs温柔骑士;欢乐温馨的救赎之旅!】 推推朋友的西幻文:《捡来的恋人是恶魔》by旧书报刊【表里不一天使x恋爱脑恶魔】 第18章 陈乙原本还挺爱说话的。 但自从在群山里迷路回来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时常呆呆的站在浴室镜子面前,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看就是三四个小时。 这可吓坏了陈文霍,以为是小孩在山里把脑子吓坏了。 他又带陈乙去市中心的医院里检查了一遍,医生却说陈乙什么问题都没有。 别说新毛病了,就连旧毛病——反社会人格——好像也跟着不见了。 陈乙变得正常了起来,除了不爱说话之外已经能和别人正常交流了。这让陈文霍在困惑之余,又觉得陈乙会半夜跑进山里,大概率和阁楼里的那些书画脱不了干系。 所以在陈乙住院期间,陈文霍把阁楼里的东西全部打包处理了。 陈乙刚回来时他还担心陈乙会问。但陈乙却完全没有提起阁楼上的东西,就好像已经忘记了那个阁楼的存在,这让陈文霍松了口气。 之后的生活又恢复了平静。 陈乙静养几天后就出院了,刚好转学手续也已经办完,陈文霍送陈乙去学校。一路上陈文霍照常叮嘱他许多,陈乙全都乖乖应下。 到了学校,陈文霍先带陈乙去找班主任报道。 时值夏日,热风阵阵,办公室窗帘被全部拉开了,太阳光照得整间办公室无比明亮。 陈文霍在和老师说话,陈乙拎着刚发的校服袋子,站在办公室桌子旁边,侧目望着窗户边缘被微风吹动的爬山虎叶子发呆。 被风吹动的爬山虎叶子互相撞击着,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叶子朝着阳光的那一面被晒得闪闪发光。 那光芒落在陈乙眼中,浅色瞳孔也碎开一层磷光。 办公室门口响起一声‘报告’,正在和陈文霍说话的老师注意力转移,看向门口的女孩子:“进来。” 抱着一摞作业的女孩走进来,黑色长发扎成高马尾,随着她的走动,一晃一晃拂在肩头。 她把作业放在老师桌子上,汇报了一下作业上交情况。 老师听完,点了点头,又指着陈乙道:“这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同学,叫陈乙。刚好,你带他在学校里转一圈,熟悉校园。” 女孩侧脸向陈乙看过来,嘴角翘起一个微笑,脸颊上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走到陈乙面前,笑容俏皮的对陈乙自我介绍:“陈乙同学你好,我叫李棠稚,以后我们就是同班同学了。” 她背对着老师和陈文霍,面朝着陈乙,太阳光迎面落在李棠稚脸上,照得她的皮肤更白了,白里又透出健康莹润的粉。 陈乙脑海里立即浮现出群山之中的迹象——被大火烧至枯萎黝黑的篝火架,从十字架上新生的女孩,皮肤白皙莹润,嘴角翘起时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她微微张开粉润的唇,对着陈乙无声的做口型:【又见面了,陈乙。】 李棠稚脚下的影子在流动,就好像那些在爬山虎叶子上流动的太阳光一样。她的影子流进陈乙的影子里,陈乙耳边只剩下爬山虎叶子互相撞击时发出来的‘哗啦哗啦’的声音。 他的精神恍惚了一瞬,神经绷紧,心脏狂跳,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数年前站在办公室恐惧到失语,却因为毫无经验而将恐惧当成了爱慕的男孩——逐渐与现在的陈乙重合。 他握住护身符的手不自觉捂住自己额头,心脏狂跳的频率也几乎要与当初的自己相重合。 在无意识间,陈乙松开了李棠稚的手。但不等他的手从李棠稚掌心滑走,李棠稚却已经主动握紧了陈乙的手。 陈乙垂眼,瞳孔发颤,冷汗从鼻尖滚落,在地面浸出一小块湿痕。 他记起来了——全部都,记起来了。 他在小学六年级之前确实和李棠稚不太亲近,但他们不太亲近的原因并非因为他和李棠稚关系不好,而是因为那时候的陈乙太过于恐惧李棠稚,只要稍微靠近李棠稚就会肾腺素狂飙并直接失语。 过了好几年陈乙才渐渐适应了和李棠稚相处,两个人的关系慢慢被拉近,变得越来越像正常的青梅竹马 第35章完结 但不管他们变得多么像一对普通的青梅竹马,都无法掩盖一个事实。 李棠稚——他的青梅竹马,他的初恋——是个怪物。 一个来自林下群山深处,沼泽地中的怪物。 而在三年前的夏天,这个怪物被杀死了。 “喂?喂喂——小智!你没事吧?” 身体被人用力的摇晃了几下,陈乙惊醒,大口呼吸,整个人站立不稳的扶着墙壁。 他的心脏跳得前所未有的快,收拢手掌时感觉自己手心里躺着什么东西,便看了眼自己掌心,却看见一枚三角形的平安符正安静的躺在他掌心。 皮卡丘头套探头看了一眼:“平安符?” 陈乙回过神来,迅速将平安符收起揣进上衣口袋,同时环顾四周看了下情况:他和皮卡丘头套现在还在警察局内,但已经不在审讯室门口了,而是被转移到了茶水间。 “你把我转移过来的?”陈乙皱眉看向皮卡丘头套。 皮卡丘头套:“对啊!我刚给条子们清理完记忆,结果一回头看见你情况不对,就赶紧把你扶到茶水间来了。 “你怎么回事啊?总部没给你听铃铛吗?怎么还晕铃铛啊?” 陈乙冷冷瞥他一眼。 这本该是个很有杀伤力的眼神,奈何他带着喷火龙头套,所以被他瞪的皮卡丘头套只想笑。但想到陈乙打人很痛,皮卡丘头套才强行忍下了自己的笑意。 陈乙瞪完人后也意识到了自己戴着喷火龙头套瞪人确实有点搞笑。 但他瞪都瞪完了,这种时候也不能眼神回收。 而且回想起来还感觉有几分尴尬。 片刻之后,陈乙决定假装自己没有瞪过人,继续若无其事的和皮卡丘头套聊天:“你为什么要清理警察局这些人的记忆?” 皮卡丘头套抓了抓自己的后脑勺,表情无奈:“那个郁队长带来的人查到了制片厂废墟。虽然制片厂已经被推倒了,但残余的废墟里还有不少能量体残渣还没被处理干净,如果被发现了可能会给我们造成麻烦。 “毕竟郁队长他们是市内来的,他们调查到的线索越多,就越会妨碍到我们的例会活动。” 陈乙垂眼,思索片刻,道:“杨氏集团失踪的大小姐和你们有没有关系?” 皮卡丘头套立刻举起了双手:“绝对没有!鬼知道她是在哪里失踪的!” “我们地心会的主要宗旨就是低调嘛,绑架大集团的大小姐对我们有什么好处?” 陈乙一言不发的盯着皮卡丘头套——他表面镇定,心里却有些心虚——毕竟对陈乙来说,要这样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一个人,也是件挺可怕的事情。 但皮卡丘头套明显比陈乙更紧张。 他眨了眨眼,又舔唇。 茶水间外面忽然响起脚步声,二人均来不及反应,茶水间大门就被人从外面推开,陈乙和皮卡丘头套同时往门口看去,只见穿着警服手拿马克杯的六叔站在茶水间门口。 三双眼睛面面相觑,陈乙和皮卡丘头套均是头皮一麻,异口同声的压低声音对对方道:“你先走——” 话一出口,二人同时看向对方,同步皱眉,动作同步得像双胞胎一样。 六叔摸了摸自己脑壳,感觉莫名其妙,道:“小乙,小董,你们两个带着玩具头套在茶水间搞什么?” 两人一张嘴,当即意识到自己又和对方异口同声了,连忙闭嘴。 六叔:“你们都不认识还一起戴玩具头套?” 皮卡丘头套干咳一声,摘下自己脑袋上的头套,露出一张看起来很年轻的娃娃脸:“六叔,说起来你可能不信,我和小智一见如故,互为知己” “没有一起玩,刚好戴了同类型的头套而已。”陈乙摘下头套,面无表情,“六叔,你认识他吗?” 六叔:“咋不认识呢!这是我们局里的技术人员,董维系,小董。” “小董啊,你不是说你特别崇拜之前被调走的陈局长吗?喏,这小乙,就是你偶像的儿子。” 陈乙:“” 小董:“” 妈的,精心编造的假身份,六叔三两句把台子都给拆光了。 六叔还没有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端着自己的马克笔哼着小曲进来打水,便打水便问陈乙:“哦对了小乙,你怎么跑局里来了?有事情吗?” 陈乙不动声色的试探:“我是想过来问问那两部手机的失主找到没有。” 六叔疑惑:“两部手机?什么手机?” 陈乙:“没什么,我口胡了。” 六叔被他问得莫名其妙,但见他没有继续追问,就心大的把这件事给抛开了。陈乙和六叔告别——为了圆上他说不认识董维系的话,陈乙也没有把喷火龙头套还给董维系,随手将头套塞进自己背包,转身向外面走去。 董维系连忙追出去。 警察局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走廊上不时有几个警察走来走去。董维系不敢在外人面前和陈乙过分亲近,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跟在陈乙身边,压低声音十分诚恳:“小智,你要相信我,我是真的不知道杨大小姐去哪了。” “我要是知道,肯定第一个把这大小姐打包送回城市里。 第36章完结 陈乙面不改色摘着手套:“嗯,我相信你。 董维系眼睛一亮:“真的?” 陈乙转过脸,表情平静又充满了令人信服的气质:“如果我不相信你,就不会让你醒着和我说那么多废话了。” 董维系挠了挠脸,露出点不好意思来:“小智你这么信任我,我还怪不好意思的。” 陈乙:“哦。” 两人只顾着向前走,却没有注意到身后一间办公室的门缓慢开了,郁队长和林纾花从办公室走出来。 郁队长抬眼随意往前一瞥,目光却恰好看见陈乙与董维系的背影。 主要是陈乙个子高,走在人群里也格外显眼。两人虽然已经将头套摘了,但董维系没有背包,所以那张皮卡丘头套他还拎在手里。 虽然黄色针织头套被揉成一团后形状有些难以分辨,但郁队长这会儿对大头皮卡丘这个莫名其妙的形象有着极深的记忆,所以一眼就认出来董维系手里拎着的是皮卡丘头套。 林纾花:“队长?队长!” 她伸手在郁队长面前晃了晃,郁队长回神:“啊?怎么了?” 林纾花无奈:“我说,我打算带着杨大力去制片厂废墟调查,您觉得怎么样?” 郁队长沉思片刻,开口:“刚刚从走廊上走过去的那两个年轻人是谁?” “嗯?什么年轻人?”林纾花往走廊上看了一眼,但此时陈乙他们已经走出去了,所以她什么都没有看见。 倒是旁边一直跟着郁队长充当导游的年轻警员看见了,解释:“其中一个是我们技术部的小董,另外一个看着眼生,也没有穿警服,可能是来警察局办事的。” 郁队长望着走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林纾花见状,忍不住追问:“队长,那两个人怎么了吗?” 郁队长:“我也不确定,但我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拿出一枚怀表,盯着怀表上的时间凝视良久——旋即,郁队长深呼吸,将怀表合上,道:“先别去找杨大力了,去盯着那个技术人员。 陈乙走出警察局,在街上晃悠了两圈,买了杯可乐边喝边散步。 这会儿天气已经不像上午那样晴朗,而是有了一些暗暗的乌云。这让陈乙想起自己今天出门时李成华叮嘱的那句话——天气预报说今天会下雨。 虽然不确定是不是真的,但在返程时陈乙还是去买了把伞。 他把伞塞进背包时,又重新检查了一下自己背包里的东西:麻绳还剩下两捆,之前在旧宿舍绑人用了太多。 一个有点变形的折叠铁铲,从林纾花那边抢过来的小手枪,从林纾花那边抢过来的一盒血清,具体是干什么还不清楚。但陈乙直觉这玩意儿应该不是用来解蛇毒的。 一个来历不明,入手很沉还没有开口的黑盒子。 一些枪械部件。 一个刚买的望远镜。 重新清点完这些东西,陈乙背好背包戴上手套,从暗处又绕回了警察局对面的居民楼。 他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蹲在暗处,耐心的等待警察局下班。 等到了换班时间,寥寥几个人从警察局里走出来,里面就有董维系。 陈乙精神一振,目光紧紧跟随着董维系。 董维系和几个同僚一起走出大门,而后便和众人挥手致意,向村子的方向走去。他走出一小段距离后陈乙也没有急着追出去,而是在脑子里迅速回想着从警察局到村子里这段距离的地形。 正当陈乙一边盯梢董维系行踪一边回忆地形时,警察局里忽然又有一个穿着便装戴墨镜的女人推着自行车假装若无其事的骑了出来。 对方出门后先观察左右,旋即下车,毫不犹豫的朝着董维系的方向推自行车慢悠悠缀在后面。 陈乙: 林纾花跟踪董维系干什么?董维系不是说已经把他们的记忆都洗掉了吗?难道是董维系自己手脚不干净,被郁队长他们抓住尾巴了? 眼看那二人越走越远,陈乙绕路走出暗巷,拿着一瓶可乐,将兜帽拉下略微遮着脸,跟踪二人而去。 虽然已经恢复记忆,并清楚的知道李棠稚是个怪物,而并非自己虚假记忆中的‘美好初恋’。 甚至于就连陈乙所谓的‘暗恋’,也不过是因为分不清恐惧和心动而产生的错觉。但即使如此,陈乙也想要知道李棠稚死亡的真相。 想要知道李棠稚为什么在死前要拿走自己关于她的一部分记忆。 为什么要在自己心中留下美好的记忆。 即使抛开李棠稚的因素不谈,陈乙也无法坐视地心会这样危险的邪教组织在林下县继续发展。 现在还不知道警察局里除了董维系外有多少他们的眼线,还是先自己调查为好。 甚至于就连那些名义上是来调查杨桃踪迹的郁队长,陈乙也不觉得他们全然就是可信任的。 场面话谁不会说?他当着董维系的面还说会信任董维系呢。 董维系走到制片厂废墟时突然停下了脚步,遥遥看着不远处的旧宿舍楼。看了一会儿后,董维系调转方位,朝着旧宿舍楼走去——林纾花远远跟着,见状也紧跟过去。 制片厂废墟有很多遗留下来的大块混凝土,这倒方便了林纾花隐藏身形 第37章完结 但看着董维系的行动,林纾花也觉得莫名其妙:这个技术人员没事跑旧制片厂来干什么?难道队长那多疑的第六感居然猜对了?董维系还真的和他们调查的事情有关系? 远远看着董维系走进了旧宿舍,林纾花也连忙跟了上去。只是走着走着,林纾花突然察觉到一丝异样,警惕的回头看向身后。 身后仍旧是混凝土的废墟,并没有看见什么可疑人物。 她松了口气,又不禁暗嘲自己:林纾花啊林纾花,你可真是被队长的疑心病传染了。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吃饱了撑的来关注一个小镇子上的技术员? 摇摇头将那丝异样甩开,她在暗处等待董维系上楼进屋后,才轻手轻脚跟在后面上楼。 而等到林纾花上楼后,藏身制片厂大理石牌子后面的陈乙才站出来。他先掏出那顶喷火龙的头套戴上,然后不紧不慢的从背包中拿出望远镜,远程监视着先后上楼的董维系和林纾花。 他到要看看,这两条子要搞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说: 陈乙:让我看看这两条子在搞什么花活。 第19章 林纾花追着董维系进入制片厂旧宿舍,在踏上楼梯的瞬间,她环顾左右,不知为何,却对这截楼梯感到几分熟悉。 她踌躇片刻,还是拿出自己手机,悄悄给郁队长发了条短信,才蹑手蹑脚上楼,贴着楼梯转角,斜斜探出一点脑袋。 林纾花也不敢靠太近,害怕被发现。 董维系在一间宿舍门口停下,深呼吸后抬手轻轻敲门。门内无人回应,董维系将宿舍门推开了一条细缝,谨慎的环顾左右,确定无人跟踪后方才闪身进去,反手把门关上。 随着那扇门关上,藏在走廊拐角的林纾花也迅速走到门后,悄悄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门内。 寸头男和杨大力还昏迷着,空气中弥漫着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董维系白嫩的娃娃脸皱起,颇为嫌弃这股味道。他看向蹲在寸头男面前的中年男人:“有搜到什么吗?” 李成华摇头:“动手的人很谨慎,连内裤都给扒了,一点多余的信息都没有留下。” 董维系心知肚明是陈乙动的手,但在李成华面前仍旧装出一无所知的样子,眉头紧皱:“你也不知道是谁动的手?” “你去警察局给那群条子洗记忆,就没有找到动手的人?”李成华瞥他,神色不善。 董维系故作镇定:“只知道这个男的和杨大力都是市公安那边带来的人,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 “铜铃只能洗掉一部分记忆,又不是真正的催眠。市公安那群人想干什么,我也不知道。” 李成华冷笑:“你最好是什么都不知道——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如果我出事了,你也跑不掉。” 董维系砸了咂舌,面露几分不快。他两手揣在警服外套里,不紧不慢转移了话题:“杨桃找到了吗?” 提及杨桃,李成华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甚至于阴冷起来。 无需他回答,光看他这脸色,董维系便知道结果了。 片刻沉默过去,李成华冷笑:“反正她跑进了神庙里面,不可能活着出来。” 董维系:“人不齐,那祭祀还要继续吗?” 提及祭祀,李成华脸上露出几分烦躁:“继续——怎么不继续?不就是缺人吗?刚好这里晕了两个,就拿他们补上!” 说完,李成华眼神阴冷的瞥向地面晕倒的二人。他的目光令董维系有些不舒服,董维系皱着眉转开脸,道:“那你先把这两个人带走,我来处理屋子里的痕迹。” 李成华点了点头,走过去将晕倒的二人拎起。 杨大力还好,但寸头男体积着实不小,李成华第一下没能将他拎起来,便决定先把杨大力拖下去,让董维系看着寸头男。 门外林纾花听见动静,连忙闪身藏进隔壁宿舍。她动作又快又轻,若换成普通人必然无法察觉林纾花这一系列动作所发出的声音——但偏偏托着杨大力从走廊而过的李成华,眼角余光一瞥林纾花藏身的宿舍,目光往下移,落到宿舍门门缝上,那里正露着一双鞋子。 他嘴角翘起,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转头若无其事的拖着杨大力下楼。 屋内林纾花听着李成华离开的动静,咽了咽口水。 她身处的这间宿舍墙壁破了一个大洞,大洞隔壁就是董维系和寸头男。林纾花紧贴着宿舍门,小心翼翼挪到墙壁边贴墙而站,手摸到自己外套内的枪套上。 陈乙从望远镜里清楚看见林纾花躲进了隔壁宿舍,李成华拖着一个人从旧宿舍走廊过去。 当李成华的脸出现在镜头里面时,陈乙有几分意外。但他很快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李棠稚是沼泽地里的怪物,李成华自然不可能是她真正的父亲。 李成华和李棠稚朝夕相处,不可能没有发现李棠稚的异常之处。若李成华也是地心会的成员,而地心会又和李棠稚息息相关的话,那么一切就都说得过去了。 他把望远镜往书包里一塞,借着几个大块的混凝土废墟遮挡,迅速接近了旧宿舍所在地。 正好李成华拖着昏迷的杨大力从楼上下来,宿舍楼底下就停着李成华的改造三轮 第38章完结 改造三轮四面都被封起来了,李成华推开拉门将杨大力塞进去,然后把拉门反锁。拽了拽拉门上锁,确认锁很结实后,李成华满意的点点头,又折回旧宿舍楼。 但这次回去他刻意放轻了脚步,贴着墙根偷偷摸摸上去。 眼见李成华离开,陈乙快步走到拉门面前,凑近锁孔看了看锁芯:是市面上常见的老锁,对于陈乙来说,要撬开这样的锁并不算很难。 陈乙隔着窗户玻璃的部分看了眼躺在里面尚未醒来的杨大力:杨大力肩膀上的伤口虽然已经被陈乙妥善处理过,但因为李成华刚才的暴力拖曳,此刻又在雪白纱布下隐约透出一些血色。 但他还有正常的呼吸起伏,眼看一时半会儿是死不了了。 于是陈乙放弃了开锁的想法,只是拿出手机给六叔发了条短信。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打字,旧宿舍上骤然传来一声枪响。 陈乙面色不变将短信发送出去,同时转身加快脚步向宿舍楼上走去,赶到宿舍门口时他倒是没有贸然闯进去,只是贴着门框往里面一窥:林纾花的枪口偏向一边,并没有打中谁,她自己反而被李成华从后面偷袭勒住了脖子——董维系连忙上前将枪从林纾花手中夺下,打开弹匣往里面看了看,道:“是普通子弹。 李成华闻言松了口气,斜眼再看林纾花时脸上掠过一抹狠意。 李成华‘啧’了一声,只将林纾花打晕扛起,往楼下走去。董维系紧随其后,帮忙拖起晕倒的寸头男,跟在李成华身后——他们开门时陈乙一转身闪进隔壁宿舍,穿过墙上自己打出来的洞,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间宿舍。 原本还算整洁的宿舍却因为多波人马的来回进出而变得杂乱,仅有的两把椅子也被压折了。 陈乙把坏掉的椅子横推落地,坐上去,思索。 他原本是看着眼前那一小片水泥地在发呆的,忽然视线中出现了一双干净的小白鞋。 陈乙目光顺着小白鞋往上,白色棉布袜盖着脚踝,少女藕节似的小腿,娇嫩的膝盖,夏季短裤下露出一截肉乎乎的大腿。 和时下网络流行的又长又笔直纤细的腿不同,少女的腿带着柔软的肉感,流畅漂亮的线条,膝盖略微内弯,皮肤也不是全然毫无瑕疵的白——那是健康的透着粉的白,丰盈的软肉上有几颗褐色的小痣。 旋即那娇柔的膝盖在陈乙视线里曲了起来,一双细长的手撑在了膝盖上。 李棠稚两手撑着膝盖,弯腰,乌溜溜的大眼睛和陈乙对视。 她出现得突然,凑近得也毫无征兆,陈乙眼皮急促的跳了跳,喉结滚动,无意识咽下去一口口水。 李棠稚:“你在看什么?” 陈乙眼睫抖了抖,把脸转开:“没什么。” 他把脸转到了左边,李棠稚便跟着绕到了左边:“唉?真的没什么吗?” 陈乙:“在想李叔和董维系到底要做什么。” 李棠稚贴得太近了,陈乙总觉得有一股香气不断的从李棠稚身上散发出来,往他鼻子钻。 不是香水味,有点像沐浴露混合洗衣粉的味道。陈乙第一次离女孩子这么近,他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女孩子身上都会有这种干净好闻的味道,但他知道章林江身上肯定不是这样的味道。 陈乙有些不适应,仰着脖子,身体往后缩。他往后缩,李棠稚便踮起脚尖,继续往前凑,呼吸一下一下落到陈乙脸上,陈乙顿时觉得自己心跳迅速的又快了起来,喉咙发紧,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眼睫往下垂,眼皮半覆的眸子抖了抖,霎时不知道自己往哪里看才好——陈乙屁股底下的椅子架晃了两下,咔嚓一声裂开。 陈乙连人带椅子残躯摔倒在地,尾巴骨生痛。他单手撑着地,太阳穴那突突乱跳,再抬头看时,面前已经没有了李棠稚的身影。 只有去而复返的董维系站在门口,目瞪口呆的望着他。 在董维系面前,陈乙迅速恢复了镇定。他一翻身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灰。 董维系:“小智!你怎么会在这?” 陈乙坦荡回答:“见你被女警跟踪,担心你出事,所以跟上来看看。” 董维系:“真的吗?” 陈乙瞥他,神色镇定:“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董维系挠了挠头,思索片刻,觉得陈乙说得好像也对。 地使骗他也没啥好处。 “哦对了,”董维系忽然开口,“今天晚上是祭祀的日子,虽然我们林下县的分会已经没落好几年了,但祭祀毕竟是一件大事,小智你作为地使,应该也要来参加吧?” 陈乙盯着董维系——董维系满脸诚挚的表情,不似作假。但他不相信董维系的邀请,所以只是回答:“我自己会看着办,不需要你担心。” 离开旧宿舍楼,陈乙走路回家。 路上他顺了顺自己的思路:李棠稚是三年前死的,死因不明。 制片厂是在三年前被拆的,拆除原因不明。网络上流传着制片厂的都市传说,不允许实习生进入的房间,他在制片厂建筑废墟里发现的尸体,董维系曾经说过制片厂废墟里有能量体残留 第39章完结 那么董维系所说的‘能量体’,会不会就是指废墟里的那些尸体? 作者有话说: 陈乙【表面上】:骗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陈乙【内心】:对你说真话有什么好处? 第20章 ‘能量体’。 光从字面意义上来理解,应该是给某种东西提供力量的——给什么东西提供力量呢?李棠稚吗? 李棠稚就是地心会信仰的东西吗? 陈乙觉得这点仍旧要存疑。 即使恢复了记忆,知道李棠稚不是什么纯洁善良无害的单纯少女,但陈乙仍旧相信一点:李棠稚和他始终是站在一起的。 李棠稚不会害他。 想着想着,不知不觉间陈乙便走到了家门口。他定了定神,收回思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进院子里。 他不想在奶奶面前露出异常。奶奶毕竟是老人,年纪到了,什么地心会啊死而复生啊邪恶信仰啊——这些东西听着就太吓人了,最好不要带到老人家面前来。 吃过晚饭,陈乙帮着奶奶收碗,奶奶边洗碗边嘱咐陈乙:“今天晚上睡觉得记得关好窗户啊,晚上可能会下雨。” 陈乙往门外面看了一眼,外面阴云沉沉,压得天空都比往日更低些许。他低声应了。 奶奶又道:“你今天下午出去不是找章林江去玩啊?” 陈乙:“不是。” 奶奶:“我就说呢。” 陈乙:“章林江来找我了吗?” 奶奶:“是啊,今天中午过一点吧,背着包骑着自行车来的,说是要找你爬山。” 陈乙帮忙递碗的动作一顿,回头:“他去爬山了?爬什么山?” 奶奶:“当然是这附近的山啊,我们村里还有别的山吗?” “” 洗过碗,陈乙立刻拿出手机给章林江打电话——电话忙音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电话那头,章林江的声音传了过来:“陈乙?咋了?” 陈乙静默片刻,开口:“奶奶说你今天下午来找我了?” 章林江:“是啊,想来找你爬山来着,结果奶奶说你不在家,我就自己晃悠回去了。 “所以你现在在自己家里?” “对啊,在看电视呢,怎么了?” 章林江的声音里混着一些杂乱的背景音,隐约可以听见晚间新闻的声音。陈乙松了口气,垂眼:“没什么,你最近就好好待在家里,别到处去乱跑。” 章林江:“怎么了?你突然跟我说这个——” 陈乙没有回答他,直接挂断了电话。他推开自己房间的窗户往外看,左边就是李家的房子;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了,隔壁的房子却还没有亮灯,在夜色中越发显得安静寂寥。 现在才晚上七点半。 陈乙将打开的窗户又拉上,只留下一小条缝隙,随后又上了阁楼。 阁楼很久没有人进去了,大门没锁,只是虚掩着。陈乙推门进去,目光于黑暗中巡视阁楼内部。 虽然阁楼的屋顶仍旧低矮,但就内部空间而言,已经不再像以前一样让人感到逼仄了;屋子里的书籍资料乃至许多绘画手稿,在陈乙小时候就被陈文霍清理了出去。 他那时候也没问陈文霍把东西清哪里去了——就算现在再打电话去问,陈文霍肯定也不愿意告诉他。 昏暗阁楼骤然亮起。 不是白炽灯刺眼明亮的光,而是十分柔和的,月光似的光线。那光线迅速填满阁楼,空中的灰尘也被月光照出形状。 李棠稚站在空荡荡的阁楼之中,伸手往空中挥了挥。她的手挥动时带起气流,被月光照得闪闪发亮的灰尘也随之涌动,好似许多星辰的碎屑在跟着李棠稚的指尖飞舞。 李棠稚垂下手臂,转过身望着陈乙。她平时总是以穿着夏季校服,扎高马尾的朴素形象出现,但今天晚上的李棠稚有些不一样——她穿着暗橘色的高领针织毛衣,底下是藏蓝色过膝裙,小白鞋也换成了深棕色坡跟皮鞋。 黑色长发放了下来,似乎还用卷发棒卷过,刘海和脸颊侧的碎发都微微内扣,托着那张白皙小巧的脸。 原本就很像可爱的洋娃娃了,这样稍微精致的打扮一下,似乎是放进商店橱窗里也不会让人觉得违和,可爱得让人想不出形容词。 陈乙看惯了李棠稚穿校服。 往三年前的回忆里翻找,大多数和李棠稚有关的记忆里她也是穿着校服的;但此刻她突然换了个模样,这让有点不敢直视她了。 他有些不安的,腮帮子动了动,舌头舔过自己牙齿,视线从李棠稚身上移开。 李棠稚朝他走近,皮鞋踩地的声音与小白鞋踩地的声音截然不同,实心略硬的后跟踩在地板上时声音可比平底鞋清晰多了。 平时陈乙从来没有注意过这些。在他眼里男人和女人区别不大,唯独在李棠稚身上,陈乙每每看李棠稚时,总感觉是在透过一个放大镜看她。 所有的,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变化,只要发生在李棠稚身上,陈乙就能迅速发现。 很快李棠稚就走到了陈乙的面前——阁楼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了,携带着微热暑气的夜风吹进来,雨点噼里啪啦砸在敞开的玻璃,以及窗户前的一小块地板上。 外面下雨了。 陈乙想到自己初次见到李棠稚的那个夜晚,那是个晴天,月光明亮照着山路,好似无形的指路标,指引着陈乙走进了地心会的祭祀现场 第40章完结 现在回想起来,便能后知后觉发现许多疑点:月光即使再亮,也不应该将路照得那样清楚。 山路即使再平稳,也不该连块绊脚石都没有。 几岁的小孩子,好奇心再重,也不可能独自一人进入群山深处,连皮都没有被蹭一下。 就好似冥冥之中有人拉着那个孩子的手,把他送到了李棠稚面前似的。 陈乙眼前的李棠稚,脸上第一次变得毫无笑意。 她仰起脸看着陈乙,伸出手捧住陈乙的脸,低声:“他们打算今天祭祀。” “那群废物,以前只敢在晴天祭祀。但现在他们胆子大了,敢在雨天祭祀——” 她说话的口吻不再天真可爱,深黑色瞳孔里隐约流露出几分暴躁和戾气。但她捧着陈乙脸颊的动作却很温柔,就像是捧着自己心爱的玩具一样。 陈乙沉默片刻,开口:“雨天祭祀和晴天祭祀,有什么不一样吗?” 李棠稚撇了撇嘴,脸上露出几分孩子气的不悦来,嘟嘟囔囔:“我讨厌雨天。” “雨天会影响我的视线和判断,也会让人变得迟钝。 她顿了顿,没有继续往下说。陈乙垂眼,略带好奇的望着她,李棠稚咬了咬唇,不高兴的接着往下说:“下雨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到神庙了。” “我的脑袋还在神庙里面呢。” 她很不高兴,连说话都气嘟嘟的,说着说着,生气的跺脚,小皮鞋的鞋尖踩到陈乙鞋面上。 陈乙想看一眼自己被踩了的鞋,但是李棠稚捧着他的脸,所以他没办法低头去看,他的视线被李棠稚的手固定在某个范围里面,晃来晃去都是李棠稚生气的脸。 李棠稚生气的时候也很好看,她似乎鲜少有不好看的时候,明明那张脸并非美丽到完美无瑕——她鼻尖太翘,右边脸颊上斜着落下两颗痣,鼻梁骨上又恰好有一颗痣,眼睫毛太密却不翘,不是瓜子脸 这张脸若按照时下对‘美丽女孩’的要求来看,有许多能挑刺的地方。但陈乙每次看着李棠稚,都觉得她很漂亮,很耀眼。 鼻尖太翘很可爱。 斜着落过去的不规则的痣很可爱。 密密的眼睫在下眼睑覆下阴影时很漂亮。 还有 陈乙脑子里飞快的掠过一些画面,他眼珠颤了颤,更多的回忆涌上来。 他想起来了——他见过李棠稚穿这身衣服的。 在初三寒假。 初三寒假前夕,期末考刚结束,正好遇上元旦。 林下县元旦有庙会,在镇上办。庙会相当热闹,有请神活动,还有游街活动。 庙会还没正式开始的前几天,李棠稚就跟陈乙说好了,要两个人一起去庙会上玩。 陈乙没有和朋友一起出去玩的经历,他在林下县的整个小学生涯加上初中三年,要多自闭有多自闭,除了李棠稚之外几乎没有其他朋友。 所以陈乙也没有和其他人一起出去逛庙会的经验。 往年林下县也有庙会。 可往年李棠稚又没有邀请他——但今年和往年不一样了,今年李棠稚邀请了他,他要和李棠稚一起去参加庙会。 当天一早,吃早饭时陈乙端着面碗思索良久,问陈文霍:“爸,你有和女孩子去过庙会吗?” 正在吃面的陈文霍被自己嘴里的面条呛到,咳嗽的脸都红了。等他好不容易咳嗽完,抬头再看向陈乙时,表情越加严肃:“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打听!” 陈乙:“哦。” 于是他继续低头吃面,盘算着等会用平板阅览器查一下百科。 陈文霍心不在焉往自己嘴里塞了一筷子面条,眼角余光却瞥向陈乙——初三的少年个子已经接近一米八了,高挑而挺拔,就是表情有些冷酷。 但幸好陈乙面容随妈,精致秀气,皮肤黑点倒也还算好看。 陈文霍干咳一声,努力装出漫不经心的样子:“怎么?有女孩子约你去逛庙会吗?” 他其实心里是有点纳闷的。 就陈乙这自闭儿童似的社交能力,连个同性朋友都没有,上哪找女孩子逛庙会啊? 陈乙回答:“李棠稚喊我陪她逛庙会。” 陈文霍恍然大悟,把心放回了肚子里:“棠棠啊——那没事了。” 是李棠稚啊。 那就正常了。 他刚把一颗心放回肚子里,忽然间又察觉不对,大惊:“棠棠干嘛约你逛庙会?” 陈乙哧溜面条,抽空回答:“不知道。” 陈文霍怀疑:“就你们两个人?” 陈乙:“不知道。” 陈文霍:“那你知道什么?” 陈乙:“李棠稚约我逛庙会。” 陈文霍拍了下自己的额头,唉声叹气,心想:完了。 这儿子是真傻。 陈乙吃完面,跑回楼上,找出平板开始搜索——怎么和女孩子逛庙会。 搜索引擎给出了很多建议,说要准备小礼物,要穿得清爽一点,要提前洗澡洗头,还要穿运动鞋,这样方便帮女孩子拿东西。 陈乙认真按照搜索引擎上的建议洗了澡洗了头,挑衣服时他犯了难:他的衣柜是陈浮玉一手包办,但他不确定什么样的衣服才叫清爽。 但他想既然是和李棠稚出去玩,那么应该要李棠稚觉得清爽才对 第41章完结 于是陈乙给李棠稚打了电话,问她觉得什么样的衣服很清爽。 他只是想问一下李棠稚的意见,结果电话打完,李棠稚人也跟着来了。李棠稚说要看一下他的衣柜,陈乙觉得没关系,就让她直接进来了。 陈乙的房间是非常典型的男孩子的房间,除去东西收拾得比较整洁外,也和当下大部分同龄的男孩子没有什么区别。 李棠稚站在门口问陈乙要不要拖鞋,陈乙说不用,于是李棠稚就踩着小皮鞋进来了。 她平时都穿普通的平底运动鞋,这还是陈乙第一次看她穿小皮鞋,鞋跟扣地的声音和运动鞋的声音很不同,要更清脆一些,和陈乙的房间有点格格不入。 陈乙注意到李棠稚今天穿的衣服也和平时不一样。 暗橘色的针织毛衣宽松柔软,藏蓝的过膝裙显得她小腿皮肤很白。 陈乙看了一会儿,问:“你冷不冷?” 李棠稚在他面前转圈,问他:“不好看吗?” 她转圈的时候,裙摆也扬起来,像一朵展开的花,花瓣蹭过陈乙手背。陈乙老实回答:“好看,但是看起来好冷。” “没关系,我不冷,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和男孩子约会,要好看一点!”李棠稚很兴奋,脸颊红红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亮。 她打开陈乙的衣柜,陈浮玉衣品很好,给陈乙挑的衣服也好看,风格是那张宽松休闲的,秋冬季衣服的布料摸上去柔软而富有质感。 衣柜里一股子留香珠和樟脑丸的味道。 李棠稚摆弄那些衣服,陈乙也凑过去看,两人肩膀挨着肩膀。陈乙忍不住悄悄瞥一眼李棠稚,看见她宽松毛衣下裹着的小小的肩膀,和他的肩头比起来,李棠稚的肩膀特别小。 像珍珠骨架披着一层绸缎似的。 她密密的眼睫扑来扑去,脸红的时候脸颊上那几粒痣变得更加显眼。陈乙看得有点热,他不禁伸手摸了摸自己脖颈,把目光移开。 李棠稚高兴道:“你试试这件外套?” 她取下来一件黑色的呢子外套给陈乙穿。这件衣服其实不适合初中生,过于成熟了——但是陈乙个子高,骨架大,穿起来倒也不违和。 李棠稚绕着他打圈,眼睛亮亮的,是那密密眼睫也遮不住的亮。她今天好像特别的兴奋,神态不像平时那样接近人类。 转了几圈后,李棠稚踮起脚凑近陈乙,挨着他的胸口,鼻尖耸动,嗅了嗅。 两人一下子贴得很近了,陈乙紧张起来,垂着眼,心脏咕咚咕咚的跳。 平时李棠稚身上总是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但这次她贴近时,陈乙居然觉得李棠稚身上很热。她身上还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是爱干净的女孩子身上特有的气味,芬芳可爱。 李棠稚:“你身上好香啊!” 陈乙摸了摸她的头:“你身上也很香。” “不一样的。” 李棠稚摇头,她摇头时,乌黑的头发就在陈乙手心磨来磨去,打着卷,被蹭得乱乱的。 她连着衣服一起抱住陈乙的腰,仰头看向陈乙:“陈乙身上的味道是特别好吃的味道。” “” 陈乙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要怎么回答这句话。 这时候陈乙卧室的门被人从外面拧动门把手——陈乙猜应该是陈文霍或者奶奶。 他没有要躲的想法,也没有让李棠稚撒手;因为陈乙打从心眼里认为李棠稚对他做什么都是理所当然的,不需要感到惊诧的。 但今天的李棠稚格外反常。 在房门被推开的瞬间,李棠稚忽然抱着陈乙往衣柜里一滚,反手把衣柜门带上。 衣柜里挂着的外套,毛衣,被二人撞着压下来,劈头盖脸堆埋住二人。 霎时衣服的气味充盈鼻尖,光线昏暗,娇小的少女嵌在陈乙怀里,胳膊还抱着他的腰。 李棠稚仰起头看陈乙,他夜视力太好,在衣柜昏暗的光线中也能看清楚李棠稚的脸——她白皙的皮肤比平时更红了一些,呼吸落到陈乙胸口,嘴唇微微张着,露出一点雪白的牙齿。 陈乙忽然意识到今天的李棠稚格外不一样。 她的嘴巴比平时更红一点,皮肤也更白,她的脸上散发出淡淡的香味,化妆品的味道,很浅,甜腻柔软的绕在陈乙鼻尖。 衣服堆在他们身上,也埋住了李棠稚。 衣柜里的空间太小了尤其是同时塞下陈乙和李棠稚。陈乙觉得自己摔进来的姿势就非常别扭,一点也不舒服;可是李棠稚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陈乙犹豫了会,终究还是放弃了推开李棠稚去开门的想法。 衣柜外面响起脚步声,还有陈文霍自言自语的声音:“小乙跑哪去了?屋里明明还亮着灯,人怎么就不见了?” 他的影子从衣柜缝隙里透进来,绕过那些衣服,绕过李棠稚比平时更漂亮更生动的脸。 原本觉得无所谓的陈乙,忽然紧张了起来。他抓着埋住自己胳膊的衣服布料,眼睛同李棠稚对视着,李棠稚对他眨了眨眼,密密眼睫像蝴蝶似的扑腾。 衣柜外面陈文霍的声音渐渐远了,但他还没有走出陈乙房间。 李棠稚两手撑在陈乙胳膊上,隔着衣服布料摸到少年坚硬的肌肉。 她想了想,问:“陈乙,你想不想亲我?” 少女嫣红的唇一张一合,甜甜的巧克力一样的气味从她唇上口红,从她呼吸里,扑上陈乙的嗅觉神经 第42章完结 作者有话说: 明天上千字,更新会推迟,大家不要等哦,啵啵啵爱你们【比心】 第21章 陈乙脑子‘嗡’的一下,变成了空白。 确实是空白。 他呆呆看着李棠稚,原本还保有部分思考能力的脑子霎时什么都不剩下了,满脑子都是李棠稚刚刚问他的那句话。 你想亲我吗? 我想亲李棠稚吗? 我想干什么? 陈乙感觉自己喉咙有点干,明明嘴巴张开了一条缝,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李棠稚不是那种会等别人回答了才行动的人。她问完陈乙,不过两三秒,便撑起上半身,脸凑近了陈乙。 在她靠近的一瞬间,衣柜外的房间灯被陈文霍关了。 衣柜内原本就昏暗的光线,骤然陷入了更加深的黑暗中。即使是陈乙这样夜视力良好的人,也无法在短时间内适应这样大幅度的光线变化,眼前黑了数秒。 在陈乙短暂的,看不清楚的那几秒中,这片逼仄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巧克力甜蜜的气味。 她柔软的唇轻轻贴在陈乙嘴巴上,贴一下,分开,又凑近,轻轻贴一下。 陈乙感觉自己嘴巴上有点痒痒的,李棠稚的手就撑在他小臂上。 衣柜间的空间确实太狭小了,两个人的姿势都很别扭。李棠稚撑着上身亲了他两口后,很快就觉得这个姿势太累,又趴回陈乙胸口。 这时屋外传来关门声,是陈文霍走了。 陈文霍一走,陈乙立刻将衣柜门拉开——衣柜内部堆积的衣服顿时顺着拉开的口子往外滚,铺散一地。 浑浊拥挤的空气再度流动起来,陈乙深呼吸,两手扶着李棠稚的腰,把她扶起来。 夜色里,李棠稚的脸很红。她被扶起来后也没有离开衣柜,而是继续坐在陈乙怀里,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陈乙。 陈乙被她这样,眼睛眨也不眨的注视,很快就紧张起来,就连扶住李棠稚腰肢的手也感觉无措。 他迅速松开了李棠稚的腰:“快迟到了,庙会。 顿了顿,陈乙又补充:“庙会开场有游神活动,晚了就看不见了。” 李棠稚确实很期待这次庙会。所以在陈乙搬出庙会作为理由后,李棠稚立刻就乖乖从他身上起来,并催促陈乙去卫生间换衣服。 在卫生间换了衣服,陈乙走到门口,手都搭上门把手了,他的脚步又忽然停住。站在原地踌躇了一会,陈乙转过身去,凑近卫生间洗漱台上挂着的镜子。 镜子倒映出陈乙的脸,他的嘴唇要比平时更红一点。但那红色并不均匀,有些地方深,有些地方浅。 陈乙伸手摸了一下自己嘴巴,垂眼时看见自己手指上也蹭到一点柔软的绯红色。 是口红。 不是特别浓烈的红,带点橘调,活泼又俏皮的——很适合李棠稚。 前往庙会的途中,陈乙忍不住偷偷瞥李棠稚的嘴唇好几次。 请神队伍从镇里一直走到村头,队伍很长,有负责抬神轿的,也有拿火把跳舞的。 神轿很大,上面站着两个涂脂抹粉,身穿华丽衣袍的小孩,头戴高帽。他们身体周围摆着很多形态各异的花灯,在夜色中散发出温暖的光芒。 前面打头的人在敲鼓,紧随其后是打啰,声音响成一片,混合了周围人的嘈杂声。 人太多了,李棠稚个子又矮。陈乙害怕她被人群冲走,于是牢牢地握住了李棠稚的手。 她的手要比陈乙小一圈,白皙柔软,被陈乙握着,肤色差在晚上也很明显。 人群太密太挤,李棠稚努力半天也没能挤进去,脸上带出了一点不高兴的表情,噘着嘴左右探头垫脚,却只能看见被抬得高高的神轿。 神轿前面的祭祀舞表演,李棠稚跳来跳去也看不见。 她有些恼,正鼓着脸颊生闷气时,忽然腰间一紧,整个人的视线就升高了;身体失去平衡的一瞬间,大部分正常人都会觉得惊慌,但李棠稚却很高兴,她眼睛亮亮的,低头看了眼把自己抱起来扶在肩膀上的陈乙。 陈乙问:“能看见了吗?” 周围那么吵,陈乙的声音转瞬间就被淹没。但李棠稚却听见了,高高兴兴的回答:“我看见了——” 陈乙继续扶着她的腰,点头:“你能看见就好。” 她及膝裙的裙摆就堆积在陈乙脖颈间,因为坐着的姿势,裙摆略微上移一小段距离,被冻红的膝盖时不时蹭过陈乙侧脸。 但李棠稚好像不觉得冷,仍旧探着脑袋,兴致勃勃的在看游神队伍。 “这是我第一次看游神呢!”她的声音里难掩兴奋。 陈乙有些疑惑:“往年也有游神的,你没有来看吗?” 虽然往年的时候李棠稚都没有邀请他。但陈乙也只以为李棠稚邀请了其他人,没有邀请自己而已。 李棠稚:“没有啊,有别的事情要忙呢,所以就没空来看了。” 陈乙:“那今年不忙吗?” 李棠稚垂眼,看向陈乙。 她现在视线比陈乙高了,居高临下的,目光里又带着几分狡黠,对陈乙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 “忙啊,但我偷跑出来了。”李棠稚语气里带着小孩子一般的得意和炫耀。 好似偷跑出来对她来说是一件多么大不了的事情 第43章完结 她那样对陈乙笑,让陈乙觉得自己心脏好像被人敲进去一颗螺丝。李棠稚笑的时候,那颗螺丝就在旋转,拧紧,重新给他上一次发条那般。 他想多看看李棠稚那样笑。 所以他移开了目光,握住李棠稚的手,声音轻轻的:“那下次也偷跑出来吧,然后我们一起去看庙会。” “庙会除了游神之外,还有更多其他好玩的东西——我会带你去玩的。” 虽然陈乙也没有玩过,但他觉得不要紧。 他可以问陈文霍,还可以用平板搜索引擎搜索一下,搜索引擎很有用的,这次给出的约会建议不是都很好用吗? 面前是李棠稚凑近的脸。 从她唇上又散发出那种甜甜的巧克力一样的气味,就像三年前他们藏身衣柜里时那短暂的数秒黑暗中,陈乙所嗅到的味道一样。 那颗螺丝被察觉了,被拧得更紧,揪着陈乙所有的肌肉一同绷紧。 片刻后,陈乙开口:“你的头在神庙里吗?” 李棠稚点头。 陈乙回忆了一下自己小时候看见的场景,道:“祭祀的时候,神庙的大门就会出现吧?” 李棠稚继续点头,眼睛亮晶晶的望着陈乙。 “我明白了。”陈乙深吸了一口气,“是要我去帮你把头取出来吗?” 李棠稚立刻小鸡啄米似的点头。 陈乙现在算是明白李棠稚之前为什么说还不能去沼泽了——因为他到林下县的那天是个晴天,地心会的人也不举办祭祀。 但李棠稚还捧着陈乙的脸,陈乙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手从自己脸上挪开,李棠稚仍旧眼巴巴的望着陈乙。 陈乙被她盯得有点不好意思,耳廓发热,不由得转过脸去。 “所以三年前你是怎么死——”语气在‘死’字上微妙的停顿了片刻,陈乙又谨慎的换了个措辞,“三年前发生了什么?你的脑袋为什么在神庙里面?” 李棠稚扁了扁嘴,不大高兴:“我不知道。” “他们好像拿到了别的什么东西很奇怪的东西”她皱着眉,脸上表情除了不高兴外,还有很深的厌恶,“总之,像是刀一样的东西。 “他们用那种东西砍下了我的头,肢解我的躯体,藏到不同的地方去了——这群废物!” 李棠稚恶狠狠的骂了一句。 她骂人的词汇也很贫瘠,翻来覆去就只有一个‘废物’,听得陈乙又想叹气了。但在叹气之余,他又忍不住去瞧李棠稚的脖颈和四肢。 少女的脖颈白嫩,四肢健全。 也对,这又不是真的李棠稚。就算她的身体完全被分尸了,自己这样也看不出什么的。 陈乙走到阁楼旁边的架子上——那里本该是空荡荡的,但李棠稚伸手一摸架子,上面出现了书和手绘本,还有夹在书堆之间,那支做工精美的望远镜。 望远镜黑色冰冷的矿石外壳上绘着毕宿五的图形,在那星辰的形状之中,嵌着细小的宝石。 陈乙小时候对这支望远镜没什么印象。这支望远镜对他而言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用来确定沼泽和祭祀的位置。 但长大之后陈乙再看这支望远镜,就能感觉到它明显华丽得过了头,看起来和整个阁楼都格格不入。 但现在也不是好奇望远镜的时候——陈乙在阁楼窗户面前架起望远镜,窗外细雨绵绵,阴云遮蔽了月亮。但在云层后面,却能看见一点隐约的月亮的光芒。 陈乙根据那光芒的强盛大概确定了月亮的位置,然后再根据月亮的位置来移动望远镜的位置。这一切都和陈乙小时候窥探那场祭祀时所做的一样。 这次他的目光也透过望远镜,轻易找到了沼泽的位置。 现在应该还不到祭祀的时间,沼泽地上安静得没有一个人。陈乙想到自己小时候在沼泽地里看见的怪物,像是海星和蛆虫的结合体,黏黏糊糊在密林暗处游走。 当时的李棠稚很轻松的就杀死了那种怪物。 陈乙放下望远镜,看向旁边坐在窗户框上的李棠稚。 她面朝着外面,细雨落到她脸颊上,藏蓝色裙摆被微风吹得晃啊晃,她露在外面的白皙小腿也跟着晃啊晃。 陈乙本来是想问她关于那怪物的事情的,但是因为多看了两眼李棠稚的腿,陈乙再度开口时,说出的话就变成了:“你不冷吗?” 李棠稚偏过头看着陈乙:“我不冷啊。” 陈乙得到了否定的回答,但仍旧有些纠结的看着李棠稚的裙子。 李棠稚忽然曲起两条腿,抱住自己膝盖坐在窗户上——窗户框很细,承受力不是很好。陈乙被吓了一跳,下意识的伸出手去抓住李棠稚的胳膊,害怕李棠稚掉下去。 李棠稚歪着脑袋,脸颊枕在膝盖上。她的长发被细雨打湿,有些碎发一缕一缕的贴着脸颊。 她的眼睫上也凝着水珠,眼睛眨也不眨的望着陈乙。她的眼瞳那么黑,黑得落不进一点光,陈乙甚至都无法在李棠稚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李棠稚道:“我那时候,答应你了。” 答应我什么了? 什么时候? 陈乙脑子里乱糟糟的,张嘴就想问李棠稚。但他一晃神,眼前又没有李棠稚了。 他甚至并没有站在阁楼里。 他仍旧站在自己的房间窗户前,窗户已经被关得只剩下一条小缝,陈乙可以从这条缝隙里看见隔壁李家 第44章完结 李成华骑着改造三轮,从大门口出来。 夜风细雨,他穿了件黑色雨衣,改造三轮却并没有开上大路,而是沿着小路一直往山路上开。 陈乙靠近了窗户缝,单手搭上窗户玻璃。直到抬手时,陈乙才骤然发觉自己手背上一片淋漓的水迹,连带着袖子也湿了一截。 他愣了数秒,随即想起自己刚才就是用这只手去抓的李棠稚胳膊。 那时候窗外下着雨,雨水也淋到陈乙手上。他脑子里又跳出李棠稚消失前对自己说的话。 她答应了——答应了的—— 答应了什么? 陈乙想找李棠稚要一个答案,但是能不能见到李棠稚并不是由陈乙决定的。如果李棠稚不想见他的话,陈乙也完全没有办法。 其实除了自己那些乱七八糟的,前后逻辑矛盾的古怪记忆之外,陈乙还有很多事情想问李棠稚。 比如说她和地心会到底是什么关系? 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吗? 如果是地心会把她召唤出来的,那三年前为什么要杀了她呢? 他晃了晃脑袋,将那些没有意义的疑惑抛之脑后,转而去收拾自己的背包。 无论遇到多少不能理解的事情,陈乙都记着自己答应了李棠稚的,自己要进到神庙里,把她的脑袋带出来。 答应了李棠稚的事情一定要做到,哪怕是不能理解,无法明白的事情,但他答应李棠稚了,那就必须去做。 沼泽的位置,陈乙已经在幻境里用望远镜确定过了,而且还有李成华在前面,陈乙根本不用担心自己会找不到路。 他换了鞋悄无声息的出门,从小路追上李成华。陈乙没有靠太近,担心被李成华发现。 很快水泥小路就到了尽头,再往前就是电动三轮无法开进去的山路了。而在山路和水泥路的分叉口,居然有五个身穿黑色兜帽长袍的人静立守候着。 黑袍宽大,看不出胖瘦,只能勉强分辨出高矮。陈乙躲在暗处粗略扫了一眼,很快就从那五个人中找出身高最接近董维系的人。 李成华从电动三轮上下来,脱去雨衣。他雨衣下也不是常服,而是和另外五人一样的黑色兜帽长袍。而在兜帽之下,每个人却又另外戴了一个面具,以此来遮掩自己原本的容貌。 其中一个黑袍人从怀里拿出手电筒拧亮,手电光绕着几个黑袍人亮成一圈,大家都是白色面具,唯独其中一个人戴着黄色皮卡丘头套。 拿手电筒的人看着黄色皮卡丘头套,嘴角肌肉抽搐:“你戴的什么玩意儿?” 他的声音嘶哑难看,让人无法辨认出原本的声音。 被他手电筒照着的皮卡丘头套眨了眨眼,无辜道:“皮卡丘啊,怎么?教典有规定祭祀的时候不能戴皮卡丘头套吗?” “教典并没有这个规定。”黑袍人虽然这样回答,但是看着黑色兜帽下的皮卡丘头套,仍然难掩自己一言难尽的表情。 李成华没有像其他人一样纠结于那张皮卡丘头套,而是直接拉开了电动三轮的门,用刻意伪装过的嘶哑声音道:“下来。” 里面依次走出三个手臂被反绑,蒙住了眼睛和嘴巴的人来,分别是寸头男,林纾花,和杨大力。 细雨绵绵,寸头男和林纾花倒还好,杨大力的脸色却十分苍白,从车上下来时还踉跄了几下,险些摔倒。 拿着手电筒的黑袍人道:“这家伙受伤了?” 李成华:“被人打伤了。” 黑袍人:“谁打的?” 李成华不耐烦:“我怎么会知道?这群人摸到了旧制片厂,铜铃为了不泄露残余能量体的存在,给这群人把记忆都洗了。” 黑袍人声音中流露出几分惊诧:“铜铃给他们洗记忆之前,就没有问问他们被谁袭击了?” “都说了我不知道!你还以为现在的铜铃是以前的铜铃?他还能给人洗记忆就是老天保佑了!”李成华有些暴躁,其他人见状便闭上了嘴。 其余的黑袍人好像并不知道董维系就是‘铜铃’,全程根本没有将目光落到皮卡丘头套身上。 李成华拿出一截麻绳连续绑在三个人的腰上,自己牵着绳子一头走在最前面,而其余的黑袍人则连成一线走在后面。皮卡丘面罩走在最后面,一行人悄无声息顺着山路走入群山。 走在最后面的皮卡丘头套回头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小路,但小路尽头只有李成华的那辆电动三轮,并没有其他人的踪迹。 他藏在黑袍袖子底下的手默默握紧,加快脚步跟上了前面的黑袍人。 直到这些人的背影在山林草木间变得朦朦胧胧几欲不见,陈乙才从遮掩物后面现身,追上黑袍人进入群山。 黑袍人走的路并不是陈乙小时候走的那条路。 他们的这条路要更陡峭难走一些,即使是能看见能动手的黑袍人都走得颇为吃力,更别提被反绑了手臂的林纾花等人,几乎是走两步就要摔一下。 黑袍人也没有对他们完全不管——每次当三人之中的某个人快要摔倒时,跟在后面的黑袍人就会恰到好处的伸手扶他们一把。但二者的交集仅限于此,黑袍人们完全不和林纾花等人对话,也不会有其他多余的互动。 就这样静默无声的走了大约三个小时,一行人终于到达了目的地:一片暴露在天空底下的沼泽地 第45章完结 沼泽地四面都是高大的树木,但唯独那片沼泽的上空空无一物,可以直接看见天空。在山脚的时候还能听见树叶间蝉鸣,雨声,风声,鸟叫声。 但靠近沼泽后,那些声音便都不见了。 这世间所有的声音都在此刻安静了下来。 皮卡丘头套走出队伍,缓步踏入沼泽。他行走在沼泽上,却如同走在平地上,没有一点要陷下去的样子。 在沼泽中间,架着一个巨大的篝火架,篝火架顶端两根木头绑成十字架的模样。 皮卡丘头套走到了篝火架面前,仰头看着篝火架顶端的十字架。他个子不算矮,但在巨大的篝火架衬托下,居然也显露出几分娇小来。 远远站在沼泽地边缘望着他的几个黑袍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低声自言自语:“没想到这任铜铃是他” 发出如此感慨倒不是因为他已经知道皮卡丘头套的真实身份,只是单纯感慨这任铜铃怎么会是一个皮卡丘头套而已。 李成华没有接话,将面色苍白的杨大力抓出来——杨大力颇感不妙,封住嘴巴的胶布底下发出‘唔唔’的声音,并用力挣扎起来! 只可惜他被绑了近乎一天一夜,在体力上根本无法与李成华抗衡,故而他的挣扎很快也就被李成华蛮狠镇压了下去。 李成华面具后的脸露出几分快意的狰狞,道:“能成为钥匙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你就偷着乐吧!” 杨大力被他按倒在地,挣扎无果,反而将自己累得气喘吁吁。 听见李成华的话,他在心里疯狂骂着脏话,心想:这荣幸他妈的给你行不行啊?! 皮卡丘头套从衣袖里拿出那枚光滑干净的青铜铃铛,手腕一晃摇动铃铛。 另外两个黑袍人从自己袖子里抽出匕首逼近杨大力,剩余的两个黑袍人则一左一右守在林纾花和寸头男旁边。 躲在暗处的陈乙拿出喷火龙头套给自己戴上,抽出铁铲迅速冲了出去;在没有月光照亮的蒙蒙雨雾中,他动作敏捷得像只黑豹,沼泽地旁边的黑袍人们甚至还没有意识到现场多出来了一个人,陈乙就已经冲到那两个望风的黑袍人身后,一铲子一个利落的给人敲晕了。 原本拿着小刀的两个黑袍人反应过来,连忙调转方向用刀尖对准了陈乙。只是等他们转身时面前早就已经没有了陈乙的影子,陈乙闪到二人身后,一手抓一个脑袋往中间一撞,两个黑袍人闷哼一声倒下。 李成华立刻放弃了自己手中的杨大力,从自己黑袍口袋中抽出一支手枪对准陈乙:“不准动!” 陈乙停下动作,缓慢调整自己呼吸,眼角余光瞥向沼泽中央的皮卡丘头套。 李成华大声:“转过来,少给我耍花招!” 被李成华抛在一边的杨大力忽然翻身跳起,猛地一头撞到李成华腰部。李成华也没想到杨大力居然还有余力,被他撞得踉跄几步摔倒在地,手枪也脱手摔出去。 他慌乱了一瞬,连忙翻身起来想要去捡手枪,陈乙却已经抓住机会冲过来一脚将手枪踹飞,利落的一脚踩在李成华后背,将他胳膊反拧在身后。 陈乙并没有留力气,李成华胳膊转瞬间就被拧脱臼了,发出一声惨叫,额头上冷汗如雨下。 他旁边倒着同样面色苍白,气喘吁吁的杨大力。 陈乙腾出一只手去撕开了杨大力嘴巴上的胶布,又掀开蒙住杨大力眼睛的布条——杨大力骤然恢复了光明,兀自喘气不已。 陈乙:“坐起来,我给你解开绳子。” 杨大力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喷火龙头套是谁,但只要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所以他非常配合的爬起来背对陈乙坐下。陈乙解开了杨大力手腕上的绳子,反手又用那绳子将李成华绑起来。 李成华的脸被压进泥地里,表情狰狞:“你是什么人?想干什么?!” 陈乙:“不告诉你。” 李成华:“你!” 陈乙没有给他把话说完的机会,直接抓着绳子将李成华拖到沼泽旁边,抬眼往沼泽中心看去——沼泽岸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变故,而站在篝火架面前的皮卡丘头套却毫无反应,仍旧维持着高举铜铃,面朝篝火架的姿势。 陈乙嘱咐杨大力:“去把那两个条子身上的绳子解开,把晕倒的那四个黑袍人捆起来。” 杨大力虚弱的爬起来,闻言面露犹豫之色:“可是那两个人是警察,他们会不会” 陈乙皱眉:“不要让我重复第二遍。” 杨大力听着这熟悉的,冷静又略带不耐烦的语调,不由得打了个寒战,大吃一惊:这不是那个莫里亚蒂先生的声音吗? 等等,莫里亚蒂是地心会的高级成员,绑架了他们的好像也是地心会,这难道是邪教的内部斗争? 杨大力脑子里瞬间闪过了三十多集甄嬛传。但碍于陈乙的威慑,他面上丝毫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按照陈乙的吩咐给林纾花和寸头男松绑,转而又用绑他们的绳子将另外四个黑袍人绑了起来。 手臂得到自由的林纾花和寸头男立刻撕掉了自己嘴巴上的脚步,大口呼吸着新鲜的氧气。 陈乙看了眼二人,确认他们性命无忧后,方收回视线。 他压着李成华的胳膊和肩膀,声音冷酷:“说,要怎么打开神庙?” 李成华强忍痛意,咬着后槽牙:“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我啊! 第46章完结 他没说完的话全都变成了惨叫,陈乙拿着从黑袍人手中抢来的匕首,扎进了李成华的肩膀里。 听着李成华的惨叫,陈乙面不改色又将匕首拔出来:“你只有三次机会,反正地心会的成员那么多,你不肯说,总有其他人在看见你的尸体后,愿意说出实话。” 他平静的话语令李成华打了个寒战,李成华再度看向陈乙脑袋上的喷火龙头套时,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喷火龙头套和‘搞笑’二字联系到一起了。 他只觉得这个莫名其妙窜出来的家伙比他更像邪教徒。 “我说!我说!”李成华咽了咽口水,目光一瞥杨大力等人,声音骤然阴森起来,“要打开神庙,必须要有铜铃摇动铃铛,再将活人喉咙割开放血进沼泽地。” “一般情况下我们是放干两个人的血就够了,但祭祀仪式能不能成功还需要一部分运气,如果第一次不成功的话我们就需要准备第二批祭品。” 已经解开绳子的林纾花闻言震怒:“你们这是谋杀!” 林纾花被气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反倒是陈乙,听完李成华的话后点了点头:“确实,邪教当然应该搞这些。” 李成华闻言,心想这人还挺有入教资质的。 但很快,陈乙手中匕首压上李成华喉咙。 李成华大惊失色:“你要干什么?!” 陈乙:“能成为钥匙的一部分,是你的荣幸。” 李成华:“?” “噗!”站在旁边的杨大力没忍住,乐得笑出声,晾出上排牙。 作者有话说: 杨大力(叶澜依语气):喏,这福气给你了,好好接着吧你! 酱酱! 这里是加更规则小贴士! 加更上限到完结为止,加更次数不顺延到下一本嗷! 第22章 “你你不能这么做!”李成华磕磕巴巴意图阻止陈乙。 不止李成华,林纾花和寸头男闻言也大惊失色,异口同声的阻止他:“不行!” 林纾花:“你不能这么做!又和那些邪教徒有什么区别?” “可拉倒吧,要是莫里亚蒂再晚来一点,我们三都要下沼泽了,你还关心邪教徒的死活呢!”杨大力撇了撇嘴,十足的幸灾乐祸以及巴不得看见李成华真被陈乙扔进去当祭品。 林纾花没有管杨大力,努力的劝着陈乙:“虽然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我觉得你不是一个坏人。” “我是警察,请相信我,我会和我的同伴一起将这些邪教徒送进监狱的!” 李成华连忙附和:“对,对!我——我已经知道错了——我愿意认罪!我愿意自首!” 陈乙将压在李成华脖子上的匕首挪远了一点。 当然,这并不是因为陈乙被感化了。他原本就不想杀李成华,他还有别的事情要问李成华,所以就算需要祭品,陈乙也不会先把有价值的人推出去。 “只是普通的放血进沼泽地就可以了?”陈乙看了眼还站在沼泽地中心,维持着手举铜铃姿势的皮卡丘头套,问道:“如果一直没有祭品去放血的话,沼泽地里的人会怎么样?” 李成华咽了咽口水,低声:“如果在天亮之前都等不到祭品的话,沼泽就会吞噬铜铃。” 陈乙:“杨桃是被你们绑架的吗?” 李成华神色诚恳:“当然不是!我们绑架那个大小姐干什么?杨氏集团名声那么响亮,我们如果绑架了她,那不是给自己找麻烦吗?” “少撒谎!”林纾花冲过来踹了李成华一脚,柳眉倒竖神态严厉,“我在旧宿舍亲口听见你们说杨大小姐跑进了神庙,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们到底把杨大小姐藏哪里去了?” 李成华被她那一脚踹得龇牙咧嘴,压着李成华的陈乙沉默片刻,抬眼看向林纾花。 杨大力:“啧啧啧,人民警察,殴打市民。” 陈乙很想接上几句俏皮话来活跃气氛——这是李棠稚和章林江教他的,在群体活动中适当的添加几句俏皮话,可以让大家更亲近自己。 但眼下并不是交朋友的场所。扮演一个神秘的邪教徒,如果开口接茬则显得自己很没有逼格。 脑袋上这个喷火龙头套已经很搞笑了,陈乙有意克制自己不要说出比这个头套更搞笑的话来拉低印象分。 林纾花瞪了杨大力一眼:“非法传播机密信息,等回去了你也别想逃!” 杨大力:“” 陈乙无视二人,匕首毫无缓冲再度扎进李成华另外一边肩膀:“下次扎的就是脑袋了。” 李成华不禁发出惨叫,整个人抽搐了几下,气喘吁吁,虚汗打湿衣裳。陈乙把匕首从他肩膀上抽出来,用刀把轻轻一敲李成华后脑勺:“回答。” “我我说”李成华声音虚弱,道:“杨杨桃,是我们上一次祭祀准备的备用祭品。” “但是在祭祀的途中出了点岔子,让她跑进了神庙里我说的都是真的!现在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在哪——不过,不过,既然是跑进了神庙,那十有八九肯定是死了。” “死了?!”声喊了出来,表情错愕又难看 第47章完结 但李成华已经没有力气回答他了,肩膀上的两处伤口都在不断折磨着他,他的脸扭曲并且布满了冷汗。 林纾花皱眉:“什么神庙?我们来之前调查过林下县的几座当地信仰神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李成华抬起苍白的脸望着林纾花,林纾花也毫不畏惧的和他对视。 他脸部肌肉抽搐着,挤出一个古怪的笑脸:“嘿——嘿嘿。” “那不是普通人类可以进入的神庙那是沼泽地的最深处人类不能踏足的地方是那些怪物的巢穴” 他脸上的表情从痛苦扭曲逐渐变成一种狂热的兴奋,嘴巴里说的话语速越来越快,变成了絮絮喃语。 负责压制李成华的陈乙最先察觉到他的变化,李成华挣扎的力度越来越大,哪怕肩膀上的伤口因为他的过度用力而二次撕裂,李成华却像是感觉不到痛一样继续用力挣扎着。 细雨将二人身上都笼上一层湿意,陈乙好几次都险些没能压住李成华。 虽然不知道李成华现在是什么情况,但陈乙没有丝毫犹豫,用刀把狠狠敲到李成华后脑勺上。 沉重闷响过去,李成华挣扎的力度丝毫不减,陈乙拧眉,倒转匕首将刀身狠狠刺入李成华后脖颈! 李成华顿时挣扎得更加用力,而与之相对的则是陈乙也加大了自己死死摁着李成华的力气,并抽出匕首再次从李成华后脖颈处向上斜插进去,捣损了部分神经。 他的动作极快,另外三人根本来不及说话。杨大力倒是没什么意见,但林纾花与寸头男却皱起了眉。 与此同时,另外四个被绑住手脚的黑袍人忽然睁开眼睛。 他们戴着面具,表情无从判断,但睁开的四双眼睛却无一例外都带着不正常的狂热兴奋。 林纾花环顾四周察觉不对,连忙对寸头男和杨大力道:“快把这些邪教徒打晕!他们状态不对劲!” 另外二人也知道眼下不是吵架的时候,立刻在身边寻找合适的武器想再度将黑袍人打晕。 陈乙并没有过度关注他们,他只注意着被自己摁住的李成华——李成华的挣扎已经弱了下去,脖颈处被贯穿的洞口正不断向外流出血液。 但就算伤成这样,李成华居然也没有立刻死掉。 他脖子上的伤口,就在陈乙眼前,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缓慢愈合。愈合过程并不好看,那些违背正常生长速度的皮肉宛如活物一般蠕动生长,看起来甚至还有些恶心。 陈乙托着李成华到沼泽边,蹲下身将李成华刚刚愈合了一小半的伤口再度捅开。 李成华现在已经没有力气惨叫了,只有身体随着本能抽搐了两下。从他脖颈处流下的鲜血淌进了沼泽地的泥土里,那些湿润的黑色烂泥像黏糊糊的虫子一样翻滚,吞咽着李成华的血。 血液的快速流失令李成华的脸色变得格外苍白,就连呼吸都十分单薄,反抗的力气自不消说,已经小得不能更小。 但他还没死。 他的伤口皮肉咕叽咕叽蠕动生长,一副要重新组织起这具身体的模样。 陈乙俯身,声音极低:“你们当初也是这样,分尸了李棠稚吗?” 原本已经奄奄一息的李成华,在听见陈乙这句话的瞬间,眼睛骤然睁大,瞳孔急剧收缩,呼吸急促,额头和脖颈上青筋暴起;从他脖颈伤口处流出来的血量骤然暴增,李成华张着嘴,艰难的从喉咙里发出‘嗬嗬’声。 但陈乙始终稳稳的,牢固的的摁着他。 面朝下的姿势让李成华不论如何挣扎都无法看见陈乙的脸,呼吸间都是烂泥腐臭的味道。 他的嘴巴一张一合,气音从嘴里爬出来,却溃散得完全无法组成语句。 火焰燃烧的声音便是在此刻响起! 柴木被燃烧,巨大的篝火架在细雨之下燃烧,火焰迅速烧到十字架上,在沉静夜色中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与此同时,皮卡丘头套手里的铃铛终于发出了一声清脆声音! 就像上次董维系在警察局摇动铃铛的时候一样,铃铛声响起的瞬间,连周围的空气都变得艰涩起来。唯独陈乙一点也不受铃铛声影响,他那双浅色的眼瞳里光芒流转,直勾勾注视着沼泽地中央巨大的篝火架。 此刻其他人都变得不重要了,唯独那个巨大的篝火架。 原本被绑起来的黑袍人骤然发出一声怒吼,力气暴增挣脱了束缚自己的绳子,朝沼泽地奔去。 他们并没有像皮卡丘头套那样站在沼泽地上,他们一踩进沼泽地里,就立刻被软烂的沼泽吞噬。但即使如此,他们在被完全吞噬的过程中,仍旧维持着试图前进的姿势,渴望并迫切的向篝火架伸出手,发出呼唤声。 铃铛声,篝火燃烧的声音。 小雨变成了大雨,雨珠噼里啪啦落在树叶和沼泽地上,却丝毫没有减弱篝火燃烧的势头。反倒是四面的丛林,被这场大雨蒙上模糊的帷幕。 在雨幕之中,以沼泽篝火为中心,出现了一座神庙。 神庙看起来并不大,甚至有些老旧,屋檐上缠着暗红色的布条,布条上写满了符文。 篝火正燃烧在神庙门口,火焰却无法照亮神庙内部的情况,在那扇木门之后,只有一片令人看不见底的黑暗。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屏住了呼吸,目不转睛的望着神庙 第48章完结 林纾花精神恍惚喃喃自语:“居然真的存在这种东西简直就像是做梦一样” 皮卡丘头套面朝神庙入口,缓缓举高自己手里的铃铛。正当他准备再次摇动青铜铃铛时,陈乙忽然快步冲了过来,从后面扑住皮卡丘头套;他的动作如此迅速,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 就连皮卡丘头套手里的青铜铃铛,也没来得及发出声音,就被陈乙连人带铃铛一起抓进了神庙之中! 随着陈乙和皮卡丘头套扑入神庙,燃烧的篝火迅速熄灭,大雨渐缓,那座雨幕之中的神庙随之消失不见。 被留在沼泽地岸边的杨大力,林纾花,以及寸头男,三人面面相觑。 杨大力弱弱开口:“这是同归于尽了?” 作者有话说: 第23章 越过神庙大门,陈乙抓着皮卡丘头套一起摔倒在地。 他就地一滚卸掉不少冲力,抬头下意识的环顾四周,却发现自己——还在林下群山里。 但是陈乙很清楚,他已经不在林下县的那个林下群山之内了。 暗红色的沼泽地上矗立着一座神庙,外表狰狞的四足怪物正围绕着神庙打转,赤红眼珠绕着脑袋转了一圈后,死死的盯住了陈乙和皮卡丘头套。 这时皮卡丘头套也从半梦半醒的状态清醒过来,结果一睁开眼睛就看见几只奇形怪状的四足怪物正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 皮卡丘头套大惊失色:“这是什么鬼?” 他刚发出声音,那几只怪物便发力扑了过来! 陈乙拽起皮卡丘头套朝着下山的路狂奔,皮卡丘头套被拽得踉跄好几步后也反应过来,连忙调整自己的身体重心跟着奔跑起来。 他环顾四周,只见四周熟悉的景色全部蒙上了一层绯红色。他反应过来,脸色大变:“我怎么会在神庙里面?!” 陈乙脸不红心不跳的扯着瞎话:“我不知道。” 两条腿要跑过四条腿属实有些困难,那些四足的怪物越跑越近,陈乙分神回头一瞥,提醒皮卡丘头套:“我们快要被追上了。” 皮卡丘头套尖叫:“你和我说这个也没有用啊!难道还能指望我突然爆种一拳打爆这些怪物的头吗?又不是龙傲天!” 陈乙脸上不禁露出一丝失望的神色:“原来你没办法对付这些怪物啊。 听到陈乙那理所当然又带着明显失望的语气,皮卡丘头套不禁抓狂:“我什么时候说过我能对付这些怪物啊?!!” 跑在最前面的怪物此时距离他们已经不足一米。 它看准时机猛然一个起跃扑向陈乙和皮卡丘头套;陈乙反手把皮卡丘头套扔出去,自己就地一滚躲开了四足怪物的扑袭。 四足怪物落地扑了个空,但陈乙和皮卡丘头套也因此而被绊住了脚步,各自往两边分开。 四足怪物扑空后迅速调转方向,连带着另外几头怪物,毫不犹豫的扑向了皮卡丘头套。 皮卡丘头套惨叫一声爬起来就跑,但他一个人的两条腿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对面那么多的四条腿,才跑了没几步就被一只四足怪物扑倒在地;皮卡丘头套咬咬牙掏出自己青铜铃铛,用力一摇。 铃声回荡,那些四足怪物也停下了脚步。 原本摁住皮卡丘头套的怪物缓缓后退松开了他,另外几只怪物绕上来围着他转圈。 皮卡丘头套咽了咽口水,举着青铜铃铛缓步后退。 陈乙:“原来它们会听青铜铃铛的调令?” 皮卡丘头套欲哭无泪:“我感觉它们也没有很听话啊,那个那个眼珠子长在腿上的,是不是在盯着我流口水啊?” 陈乙点头:“嗯,是在流。” 皮卡丘头套哽咽了,握着青铜铃铛的手微微颤抖。 那些四足怪物短暂的被青铜铃铛震慑住,但并非完全的听话,它们盯着皮卡丘头套的眼神,仍旧是猎手盯着猎物的眼神。 但奇怪的是,它们全部都只盯着皮卡丘头套,全然没有要去攻击陈乙的意思。 皮卡丘头套眼巴巴望着陈乙:“小智,我们相识一场,你应该不会看着我在你面前被吃掉吧?” 陈乙:“嗯,确实有些于心不忍,所以你有什么好办法吗?” 皮卡丘头套:“我要是还有好办法,就不会还在这站着了!” 他话音未落,为首的四足怪物喉咙间发出低吼,一副蠢蠢欲动想要上前的模样。 皮卡丘头套吓得不敢再分神,连忙举高自己手里的青铜铃铛对准四足怪物,神情紧张战战兢兢——陈乙从自己外套内侧拿出手枪,对准四足怪物的脑袋,连开三枪。 这片被红雾笼罩的树林,除了这些怪物外好像已经没有任何活物了。 陈乙的枪法很准,三枪刚好爆掉三个怪物的脑袋,怪物哀嚎一声倒地,扭曲诡异的身体抽搐几下后便不动了。而从怪物脑袋上的伤口处,冉冉升起一缕暗青色雾气。 皮卡丘头套眨了眨眼,目光看向陈乙手中的枪。 那把枪是陈乙从林纾花手上抢过来的。 皮卡丘头套迟疑的问:“是秘银子弹?” 陈乙把枪收起来,跨过地上怪物的尸体:“先离开这里再说。” 他没有回答皮卡丘头套的疑问,但皮卡丘头套却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陈乙手里的枪 第49章完结 眼见陈乙往山下走去,皮卡丘头套连忙追上他,疑惑:“小智你怎么会在这?你也来参加祭祀了吗?” 他看了眼陈乙身上的衣服,陈乙穿着非常普通的登山服,和皮卡丘头套身上的黑色长袍完全不是同一个风格的服装。 陈乙简洁回答:“进来找杨桃,你们不是说了,她逃进神庙后生死未卜吗?” 皮卡丘头套被这个回答哽了一下,沉默片刻后才开口:“就为了一个普通人?” 陈乙没理他,继续加快脚步往山下走。 他当然不是进神庙里找杨桃的,他是来给李棠稚找脑袋的。不过正好林纾花他们说杨桃也被困在这里面了,陈乙觉得自己也可以顺便找一找杨桃。 陈文霍和陈浮玉十几年的教导对陈乙来说还是很有帮助的,至少他现在变成了一个富有正义感,积极乐观开朗——陈乙自己是这样人为的——的人。 他边走边观察四周,周围的空气中流淌着红色的雾气,但那雾气又很淡,完全不影响视物。 陈乙呼吸间也没有闻到什么怪味道,就是会觉得自己的空气更湿润一些。 他边走边抽空和皮卡丘头套说话:“你以前没有进过神庙吗?” 皮卡丘头套立刻把脑袋摇得像拨浪鼓:“谁没事干会进神庙啊?就连祭祀我也是上周才开始参加的!” 陈乙疑惑:“你是新加入地心会的人吗?上周才开始参加祭祀?” “其实,林下县的地心会已经有三年多没有举行过祭祀了。”皮卡丘头套脚步渐缓,抬头盯着陈乙的背影,“小智,你其实不是地心会的地使吧?” 陈乙坦然回答:“不是。” 他回答得如此坦然,反而让皮卡丘头套愣了一下。 但皮卡丘头套很快就反应过来,继续道:“所以你到底是谁?” 陈乙继续面不改色的扯着假身份:“你不是已经知道我的身份了吗?我是陈文霍的儿子。” “就是因为知道你是陈局长的儿子,我才更觉得奇怪!”皮卡丘头套道:“陈局长的儿子为什么会在林下县?又为什么会和公安三队的人搅在一起?” 陈乙瞥他,神色冷淡:“你的话有点太多了。 皮卡丘头套停下脚步,同时摘掉了自己脑袋上的头套,娃娃脸上神色严肃:“六叔并没有骗你,我确实十分仰慕陈局长。正因为如此,我才不能眼看着陈局长的儿子步入歧途。” “” 董维系脸上一红,为自己争辩:“地心会才不是什么邪教!地心会是——是——” 陈乙看着他,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董维系还是从他脸上看出了‘这家伙完全被洗脑了啊’的意思。 董维系脑子一热,忍不住违背约定将地心会的教义喊了出来:“我们地心会是为了拯救世界而存在的!” 陈乙:“” 董维系这次连脖子都涨红了,大声辩解:“是真的!我们所做的一切!所牺牲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世界的和平!” 陈乙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头我会建议我爸,给林下县的警察局安排一下心理辅导。” 陈乙越是诚恳的安慰,董维系越是感觉到陈乙的不信任。 董维系不禁有些着急,急于向陈乙证明自己的选择是正确的——或许是因为陈乙和父亲陈文霍相似的肤色体型,让董维系总能在面前这个少年身上感觉到自己偶像的气质。 所以董维系才格外不希望陈乙将自己误会成那种邪教。 “我说真的!虽然进行活人祭祀是残忍了一些,但这也是无奈之举,必要的时候,很多地心会的成员都是可以牺牲自己的!” 董维系正色道:“少量的牺牲是为了拯救更多的人,李叔为了封印怪物甚至还牺牲了自己的女”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眼前有虚影闪过,紧接着自己就被拎着衣领撞到身后的树上! 对方用的力气很大,董维系被撞得后背发闷,险些一口血吐出来。 陈乙垂眼望着他,攥住他衣领的手握成拳,手背青筋绷起——董维系缓过神来时恰好和陈乙对上视线,他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寒战。 上一次看见这种眼神,好像还是他在小时候看见总部派来的地使身上。 所以也不怪董维系一开始将陈乙误认为地使;陈乙既不受铃声的影响,又有一双那样冷漠的,看谁都好像是在看死人一样的眼睛,让他怎么能不误会呢? 但此刻,董维系是真的觉得陈乙在把他当死人看了。 他不禁咽了咽口水,比刚才被四足怪物围攻时还要紧张:“怎,怎么了?” 陈乙死死盯着他,眼珠转也不转的。 他心脏跳得极快,热得头皮都在发麻,一种难以克制的愤怒使得他情绪有些失控。 但陈乙闭上眼睛,在心里默数完一二三,再次睁开眼睛时,情绪就平和了许多。 “李叔为了封印怪物牺牲了自己的女儿,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作者有话说: 酱酱! 第50章完结 第24章 听见陈乙的话,董维系不禁愣了愣。 陈乙压着他脖颈的手顿时更用力了几分,眉眼间难掩几分戾气:“我问你话。” 这还是董维系第一次在陈乙脸上看见所谓愤怒的‘戾气’。 之前的陈乙不管是揍人也好,撒谎也好,他的表情大部分时候都很平静,即使有情绪波动,脸上也不怎么显露出来。 脖颈被压紧的窒息感唤回了董维系的脑子,他连忙拍打陈乙的手臂,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陈乙放轻了一些自己胳膊上的力道——董维系这才有余地咳嗽出声。 好不容易把一口气咳顺了,董维系抬眼又对上陈乙冷酷戾气的双眼。 他觉得此刻的陈乙有些可怕,但还是回答了陈乙:“就是就是牺牲了啊——” 陈乙:“我要听详细的。 董维系有点为难:“那就要从地心会进入林下县的时候开始说了。” 陈乙闻言,松开了董维系的衣领:“那就边走边说。” 关于李成华牺牲自己女儿的事情,其实董维系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他的父亲董全昆是地心会的人,所以董维系自懂事起就已经是地心会的成员。 但是董维系并不排斥这个身份。 是的,无信仰组织。 虽然地心会的成员们热衷于搜罗怪谈信奉一些乱七八糟看起来就邪异无比的‘神’,但实际上,按照教义,地心会其实是一个无信仰组织。 地心会的核心成员是不被允许信仰任何宗教的,不管是外神还是民间宗教,一律禁止。 而地心会的成立,则是为了找出一个足以毁灭世界的不可名状之物;六十二年前,那不可名状之物的最后坐标被确认在星符市,但具体在星符市的哪里,就无从得知了。 同时,星符市开始暴增大量都市怪谈和灵异事件,潜藏于城市阴影中的怪物数目也呈井喷式增长。 有些是可以被秘银武器杀死的普通怪物,有些则是以人类力量根本无法抗衡的,另外一个层次上怪物;祂们根本不应该和人类出现在同一个世界,却因为不可名状之物的吸引而降临到了人类的世界。 祂们甚至不需要对人类具备恶意——光是祂们的存在,就会造成大量人类死亡。 地心会在寻找那件不可名状之物的同时,也会解决那些威胁普通人生命的都市怪谈。 和地心会有着同样工作内容的官方组织,正是星符市的公安三队。 虽然大家工作内容一致,但是公安三队和地心会关系极度恶劣。 不仅仅是因为民间组织与官方组织的天然冲突,这其中还有二者处事方法上天然的分歧:公安三队作为官方组织,即使牺牲自己也会竭力保护每个普通人。 但地心会则认为,既然我具备更强大的力量,就应该将这份力量的利益最大化。一些不必要的牺牲可以由普通人来代替,更艰巨的任务再由成员来进行牺牲——用最少的牺牲来换取最有价值的和平。 必要时刻,甚至可以无视祭品的主观意愿,只要最后解决了怪物,世界仍旧属于人类,那么一切的牺牲都具备意义。 地心会这样的教义,无疑是和公安三组的存在意义完全背道而驰。所以公安三组平时的工作内容除了和地心会一样解决都市怪谈之外,还多了一项:顺手解决试图拉普通人献祭的地心会疯子。 董维系虽然对地心会与公安三组的恩怨如数家珍——但不论是地心会总部还是公安三组,他其实都没有去过。 他一直跟着爸爸留在林下县,因为林下县的群山之中,栖息着一个十分可怕的怪物。 那是一个什么样的怪物呢? 董全昆说,那怪物能把人的一秒钟变成一百年,也可以把人的一百年变成一秒钟。 祂是玩弄时间的操盘手,将人类的时间玩弄于股掌之间——也是全世界最接近那不可名状之物的存在。 祂只能被封印,无法被杀死。 因为人类是杀不死祂的。祂的存在没有‘死亡’的概念,与天球一样存在于人类虚妄的想象之中,却又能影响到人类对外界的观测。 要封印这样的怪物,第一件事就是要先将‘祂’从不可捉摸的怪物变成人类可以触碰的存在;地心会打算给这个怪物找一个能锁住祂的容器。 这个容器必须年幼,拥有极高的灵性,和地心会的核心成员有直系血缘关系。 年幼的高灵性容器心思单纯,懵懂无知,就像一张干净的白纸,没有多少自我,神降成功的几率也更高一些。 而直系血缘关系,也是为了方便后面斩杀怪物肉身,对其进行封印。 血缘关系是一种十分奇妙的存在,哪怕是那种等级的怪物,也会因此而受困。 为了确保这个方案的成功,地心会总部还把‘受难十字架’给搬来了林下县。 和秘银子弹一样,受难十字架也是被人类研究出来对付怪物的武器之一。 它的外表酷似巨大的篝火架,顶端是十字架的形状,只要往底部投入桃花木,再用人血点燃十字架的密文,就能打开怪物的巢穴,并将怪物吸引出来 第51章完结 等到成功建立联系后,再将选定的祭品绑到十字架上点燃。 地心会最终选出来的祭品,就是李成华七岁的女儿李棠稚。 但董维系毕竟没有亲自经历这些事情——李棠稚被分尸的时候他在外地念大学,只是从父亲口中大概知道了这件事过程十分顺利。 但等到他警校毕业被调回林下县,接任父亲位置时,却发现李成华的精神好像出了点问题。 “李叔的精神出了问题?”陈乙皱眉,疑惑,脚步稍缓。 董维系点了点头,面色凝重:“我发现李叔有时候好像会以为自己的女儿没有被神降。 陈乙:“没有被神降?” 董维系:“嗯。他可能是和那个怪物呆得太久,精神受到了污染,有时候会莫名其妙的认为当初神降根本没有成功,他的女儿还是他的女儿,所以他当时杀死的不是怪物,而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一次李叔的这个念头突然变得十分强烈,他偷偷把怪物的脑袋从封印地偷出来,带回林下县沼泽地,将其放进了神庙中,企图以献祭的方式复活自己的女儿。” “虽然其他地心会的成员及时赶到阻止了献祭仪式,但怪物的脑袋却掉进了神庙里。神庙背面就是怪物的巢穴,任凭祂的头颅回到老家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我们才准备再次开启神庙,由教徒进入其中取出怪物的头颅,将其重新封印。” “原本我们已经挑好了合适的祭品,但在祭祀的过程中又出现了一点差错祭祀失败,其中一个祭品还逃进了神庙里。”董维系露出了尴尬的表情,道:“我和另外几个成员讨论了一下,觉得祭祀失败很有可能是因为李叔不在。 说话间,二人已经走出了群山的范围,来到了林下村附近。 林下村也被笼罩在一层单薄的红雾之中,安静的村落显得有些诡异。 董维系左顾右盼,感慨:“没想到这怪物的巢穴居然完全和林下县一模一样。” 陈乙:“所以当初分尸李棠稚,是李叔一人动的手?” 董维系点头:“只有直系亲属,借由血缘关系,才能杀死怪物肉身。” 陈乙:“那‘我’又是什么?” “是一种武器。”董维系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是古时候传承下来的一种青铜武器,专门用来行刑的,就叫做‘我’。我们用它杀死怪物的时候,会在里面灌满秘银,在外层刻上特殊的符咒,然后再涂上橘猫的血。” 陈乙愣了愣:“为什么是橘猫?” 董维系也被问得愣了愣:“我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因为橘猫比较常见吧?” 这时候村子里的红雾突然变得浓郁了起来,陈乙感觉到周围的空气越发湿润了。 他想了想,迈开步伐往前走——董维系连忙追上陈乙:“你要去哪啊?” 陈乙:“去找杨桃。” 董维系睁大眼睛:“你知道她在哪吗?” 陈乙脚步一顿,董维系刹车不及,险些撞到陈乙。 他正要说些什么,陈乙却突然转身用枪托砸到他脖颈上;董维系完全没料到陈乙还会这样做,满脸不可置信的表情,但随即就身体一软倒了下去。 陈乙抓着晕倒的董维系的腿,像拖行李一样拖着他往自己家走去。 他边走边想:也不知道李棠稚的脑袋被砍下来这么久,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光有脑袋还不够,他还得想个办法,帮李棠稚把身体和四肢也找回来;总不能让李棠稚只剩下一个脑袋,她得气死。 李棠稚生气也挺可爱的。 这样想了想,陈乙忍不住嘴角往上,微微翘起,露出一个笑脸来。 作者有话说: 角色三观不代表作者三观!架空二次元纸片人不要带入现实!现实中大家一定要遵纪守法牢记八荣八耻做个好公民【本文时请把这段话吸烟刻肺!!!】 以及! 没有针对橘猫的意思! 放什么花色的猫猫血是我摇骰子摇出来的! 林下县的副本快结束啦!开始收尾! 第25章 穿过小路和田埂,陈乙拖着董维系一直走进村庄里。 虽然村子的外表看起来和现实中的林下县没什么不同,但空气中缭绕的红色雾气却总让人有种不详的预感。 除了他和董维系之外,村子里好像没有其他的活物了,陈乙一路走来,没有听见任何其他声音,就连蝉鸣声都没有,自然也没有遇到除了他和董维系以外的活人。 平时的林下村,天气刚刚开始热的时候,蝉鸣声就已经开始长盛不衰的四处流窜,密集得令人烦躁 第52章完结 很快陈乙就回到了自己的家——陈家老房子一如既往安静的矗立着,只是房檐下没有了总是坐在那里发呆的奶奶,显得有些落寞。 他推门进去,把昏倒的董维系扔到屋檐下,自己走进了房内。 先在一楼和二楼的房间都转了转,却没有看见人。 最后陈乙还是来到了那件阁楼面前,伸手推门时,陈乙难得感到了几分紧张:李棠稚会在门后面吗? 阁楼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门后扑面而来一股腐败的气味,纸张混合和打印墨水一起堆积到发臭的味道。 屋内沿着墙壁堆满了书籍,纸张,画册。临窗的位置,则用三脚架支着一架漂亮小巧的望远镜。 一个穿着白衬衫,牛仔短裤的眼镜青年正靠在窗前,左手扶着望远镜的镜身,右手则拿着一本书,俊朗精致的脸上带着狂热的兴奋表情。 过于激动的情绪使得他眼底都涌着一层暗色的红。 他看了会儿望远镜,又低头看书,抓起窗台上搁着的老式钢笔,踱步,走来走去,嘴里念念有词:“红色没错是红色的是红色的山——” “山是红色的——山为什么会是红色的?山的颜色应当是受光线变化的,就像日薄西山时也会将山照成藏青色一样山是红色的那是因为——因为——” 青年忽然睁大眼睛,欣喜若狂:“我明白了!因为月亮也是红色的啊!” “是月亮!月亮把山照成了红色!” “我明白了——老师,我全部都明白了!哈哈哈我明白了——” 书和钢笔都从他手中脱落,掉在地板上,而青年却恍然未觉。他扭过头,兴奋的双眼终于看见了陈乙。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陈乙也有点诧异:因为这个青年和他长得有些像。 当然,不是指肤色,这个青年还是挺白的。 体型自然也不像,青年削瘦单薄,陈乙却高大挺拔。 他们像却是像在五官上,眼睛鼻子乃至脸型,只要二人站在一起,就会让人生出一种莫名的相似感。 青年快步走过来拉住陈乙的手,明明两人是第一次见面,但青年却完全没有陈乙是个陌生人的自觉。 他把陈乙拉到窗户面前,指着外面的远山,兴奋道:“你快看啊!山!山是红色的!” 陈乙往窗外看去——阁楼外的群山,就像很多年前他在阁楼那本画册上看见的一样,是深浅不一的红色。 他视线略抬,往上看去,在群山之上,一轮硕大的红色月亮正挂在天空中。 陈乙第一次看见这么黑的天空。 比他所见过的任何一种黑色都还要浓郁,没有星星,也看不见任何的光线。在这纯黑的夜幕中,只有那轮黑色的月亮还在发光。 这也是陈乙第一次站在地面,用肉眼看见这么大的月亮。 那月亮太大了,大得让人有种窒息感,大到陈乙能看见月球上面坑坑洼洼的起伏。 给人一种月亮已经压过大气层,马上要撞到地球上的感觉。 但陈乙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现实中月亮正在离地球越来越远,直到最后彻底脱离轨道,离开人类的视线范围。 青年拍着手大笑,因为表情过于激烈,他脸上的五官拥挤着,拉扯出一种疯疯癫癫的感觉。 他忽然转身往外面跑去,陈乙也跟着追出去——青年是陈乙在这里遇见的第一个活人,他想弄清楚青年的身份。 但其实陈乙心里已经有了一些猜测。 青年比陈乙快了几步,等陈乙追出去时,门外已经没有青年的踪影了。 陈乙看着眼前空荡荡的楼梯,皱眉,直觉不对劲。 他对自己的速度还是颇有信心的,没道理自己就落后几步的功夫,一出来对方人就不见了。 深吸了一口气,陈乙转身重新回到阁楼,却看见青年已经在阁楼里面了:他来回踱步,神情焦躁,不时重重的抓一把自己头发,嘴巴里飞速的喃喃自语着。 “山山为什么是红色的呢山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不可能啊,这怎么可能?山怎么会是红色的呢?” 陈乙往窗户外面看了一眼,窗外的群山仍旧是深浅不一的红。但天空中已经没有了那轮硕大奇怪的红色月亮,只余下暗色夜幕。 夜色中,红色群山蔓延,有种说不出的诡异。 阁楼中回荡着青年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他眼底透出暗暗的红,神色癫狂。 陈乙把阁楼的门关上,转身离开,皱着的眉始终没有舒展过。 他在阁楼里没有看见李棠稚的头——李棠稚的头不在这里,接下来要去哪里找呢? 走出楼房,陈乙目光自然而然的落到了隔壁:那是李家的房子。 红雾朦胧,李家的房屋却还亮着灯,在这诡异的世界中居然流露出那么一丝温馨来。 陈乙深吸一口气,快步走到李家老屋门口,伸手推门。 李家老屋的门却是从里面锁住了,陈乙没能推开。他低头看着门缝里漏出来的灯光,转而用左手敲了敲门,右手握紧外套内侧藏着的手枪。 里面传来应答声,很快那扇门便打开了,一个年轻了许多的李成华出现在陈乙面前。 二人四目相对,李成华露出诧异的表情。 第53章完结 陈乙仔细观察着李成华的表情,自然也注意到了李成华那张格外年轻的脸——他在心里估算了一下这个‘李成华’的年纪,开口:“我找陆红芹。 陆红芹是李棠稚妈妈的名字。 李成华脸上惊诧之色越发浓郁,疑惑的问:“你找我老婆干什么?” 不等陈乙开口解释,李成华又道:“算了,你还是自己和她说吧红芹!这边有个小伙子找你!” 他侧身回头往门内呼喊,挡在门口的身体让开一线缝隙时,陈乙也得以看见屋里的情景。 乡下自盖房,不太讲究,正门进去就是饭厅,摆了张长条桌,几个人吃饭就搬了几条凳子。 一个穿白色短袖连衣裙的年轻女人搁了筷子望过来——在女人旁边,坐着一个大眼睛及肩发的小姑娘,也穿裙子,红裙子,白色娃娃领,像商店橱窗里的洋娃娃一样可爱。 陈乙目光落到小姑娘脸上,霎时就挪不开了。 他还没有见过这么小的李棠稚。 年轻女人探头过来,疑惑的瞅着他:“小兄弟,你是哪家的啊?我看你脸生,不是我们村里的人吧?” 陈乙听见年轻女人的话,这才恋恋不舍的把目光从小棠稚身上挪走,转而看了眼面前的女人。 一眼看上去,就好像一个大活人似的;又喘气,又动眼睛,怎么看都像个大活人。 陈乙安静了两秒,忽然道:“陆红芹已经死了很多年了,你又是谁呢?” 陆红芹愣住,有些不知所措,转头看向李成华——李成华那张年轻的脸却霎时苍老了起来,迅速爬起皱眉,生出白发。 他暴怒的大喝一声,想要将门关上;但陈乙早就防着他这一招,在他意图关门前屈身撞开陆红芹,冲进屋内。 等李成华砰的一声把大门关上时,陈乙人早就进屋了。 陆红芹呆呆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她那被灯光映照,莹润白皙的脸,霎时好似巧克力一般融化,融化的皮肤咕叽咕叽流到地板上。 她扭过头,看着李成华:“成华,我什么时候死的啊?” “不会的——你没死!别听他瞎说,你怎么会死呢?”李成华伸出手去捧起陆红芹身上融化的皮肤,往她脑袋上捏,还想给陆红芹堆出一个人形来。 但是陆红芹融化的速度太快了,李成华不管怎么努力,都没办法留住她。 她的皮肉都化掉了,变成一副骨头架子,没有支撑,哐当一声散落在地。 李成华登时跟着跪下,颤颤巍巍去捡地上的骨头。他边捡,边把那些骨头搂在自己怀里,嚎啕大哭起来。 陈乙走到小棠稚面前——小棠稚手里捏着饭勺,懵懵懂懂看着眼前的一切。 她坐在高凳子上,可还是矮了陈乙好多,需要很费劲的仰着脑袋,才能看见陈乙的脸。但是不等小棠稚仰头,陈乙就先蹲下来了。 两人变成了平视,小棠稚眨着眼睛,疑惑的看着陈乙。 被她盯着的陈乙,顿时也生出几分紧张来。虽然他知道这不是真正的李棠稚,可是她毕竟是小时候的李棠稚 陈乙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小的李棠稚呢。 “你离我女儿远点!你这个杀人犯!” 李成华怒吼着扑上来,陈乙捞起小棠稚就地一滚躲开,眼看着李成华手里的菜刀砍到李棠稚刚刚坐的椅子上,轻松的就把椅子给劈成了两半。 一击不成,李成华握着菜刀转过身来——他脸上的表情狰狞得有些不正常,青筋鼓起都变成了暗红色,眼睛死死盯着陈乙,牙齿上下磨着,断断续续的语句从他嘴里蹦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要破坏我的家庭你们这些怪物” 作者有话说: 陈乙:你杀李棠稚一次,我杀你老婆一次,这很公平 李成华:?你有病啊! 第26章 李成华的发难落在小棠稚眼里,是毫无缘故的。 小孩儿无法理解妈妈突然‘化’掉,却能迅速的被一个疯狂可怖的大人吓哭。 她扒着陈乙的胳膊,哇的一声哭出来,眼泪吧嗒吧嗒落在陈乙袖子上;她哭得太伤心,陈乙倒不好意思和小姑娘说你其实也是个死人这样的话。 转念一想,对方毕竟是‘李棠稚’呢。 那不说也没关系。 这样想着,陈乙把小棠稚往自己身后一放,声音缓缓的:“你先去藏起来,我等会来找你。” 小棠稚吸了吸鼻子,又用陈乙袖子擦眼泪。 大概是因为陈乙刚刚抱着她从李成华手里捡回来一条命,她就觉得陈乙是好人了,所以敢拿小花脸去蹭陈乙的袖子——陈乙垂眼看自己袖子上被擦出来的一道深色,顿了顿,有些欲言又止。 李成华这时候又挥舞着菜刀砍过来,陈乙没空计较自己的袖子,拎起小棠稚往旁边一扔,自己反方向打了个滚躲开菜刀。 那菜刀看起来也不是普通的菜刀,刚刚一下就劈开了凳子,这下又砍进地里。李成华再把它抽出来,它的刀锋上仍旧明晃晃闪着寒光,看起来还是很锋利,能一刀剁下人脑袋。 他并没有去追小棠稚,而是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盯着陈乙,一步步向陈乙逼近,嘴里还说着温情的话:“棠稚,你先去楼上藏起来。等爸爸杀了这个怪物,我们再和妈妈一起吃饭,乖啊—— 第54章完结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像个慈祥的父亲那般。 这让陈乙想起他以前去李家蹭过饭,饭是李成华做的,他和李棠稚各自拿着碗,坐在小凳子上吃;李棠稚吃相不好,筷子也用得不怎么好,米粒老是沾到头发上。 李成华就抽了面巾纸给她擦头发,也擦脸,带着笑意,声音温温柔柔的:“吃饭也没个吃相。” 也不知道在那时候的李成华眼里,李棠稚到底是他的女儿,还是林下群山之中的怪物呢? 陈乙短暂的分了神,一晃眼,李成华举着菜刀冲到了他面前,脸上绷紧的肌肉神经质的抽搐着,癫狂又可怖,眼珠死死瞪着陈乙——他的动作在陈乙眼里算不上快,陈乙沉心静神,等刀锋到眼前了,才抽手挥出那把匕首。 匕首是从地心会的黑袍人身上拿的,但在菜刀面前居然不是一合之敌,只是将菜刀打偏了一些;偏了轨迹的利刃刷拉划开陈乙衣袖,连带着在他胳膊上划拉出一道血痕。 陈乙往前撞,两人距离拉进,他从外套内侧抽出那把装着秘银子弹的手枪,枪口抵住李成华心口,扣动扳机。 一声枪响,近在咫尺的陈乙被震得耳朵发麻,开完枪后便屈膝撞到李成华柔软的腹部。 李成华嘴里发出一声野兽濒死似的低吼,手里的菜刀再也握不稳,哐当一声落地。 他面朝上摔倒在地,心脏的破口处不停的涌出血来,那血也是不正常的淡红色,像掺杂了水似的,淌了一地。 陈乙缓慢的换气儿,左边胳膊上火辣辣的痛。 但现在也不是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最后一颗秘银子弹,把它填装进弹匣里,迈步往楼上走。 他刚走没两步,脚步顿住,低头,看见李成华挣扎着抓住了他的脚腕。 李成华心口处的伤没有复原,反而有越扩越大的趋势——这大概就是秘银子弹的妙处。 他张开嘴,嘴巴里也淌出血,狰狞,凶恶,又惶恐的盯着陈乙。 “你要对我的女儿做什么” 断断续续的语句从李成华嘴里挤出来,他手上抓得很用力,手指上的血把陈乙的裤脚也浸出一点暗红色的水痕。 陈乙垂眼,瞥他,道:“你女儿也早就死了。” 李成华眼睛蓦然瞪圆:“你胡说八道杀了你” 陈乙蹲下身来,眼睫还垂着,浅色瞳孔里倒映着李成华狰狞的丑态。 李成华还抓着陈乙的脚脖子,陈乙就把他手指一根一根掰开,又掰断,指骨折断的声音卡巴卡巴很有规律的回响。 陈乙边掰他手指,边杀人诛心的补充:“早死了,你自己把她送上十字架烧死的。” “后来她又活了,虽然没有人知道活过来的李棠稚到底是不是原来的李棠稚,可她毕竟是李棠稚——”说到这,陈乙顿了顿,看着李成华时,眼里露出不善的戾气。 他说:“然后你又杀了她一次。” 还用那样惨的方式。 李棠稚肯定很痛——李棠稚都不和他说。 李成华惨叫着,惨叫着,声音弱了下去。 陈乙站起来,抬腿从他身上跨过去,往楼上走。他上楼梯的时候,还记得在自己衣服背面揩一下手上蹭到的血。 他的鞋子在楼梯上留下一行血脚印,一直蔓延到二楼。 李棠稚的房间就在二楼。 她的房间大门紧闭着,陈乙伸手推了一下,没有推开。他又用力撞了两下,那门还是纹丝不动;如果是在现实里,这种门陈乙撞两下也就开了。 这时候门里面怯生生传出小棠稚的声音:“是大哥哥吗?” 小姑娘声音脆脆甜甜的,又因为害怕,有些发颤。 陈乙愣了下,这才想起屋子里还有个小棠稚——他有点不知道该拿这个小姑娘怎么办,所以站在门口一时没有应声。就在陈乙沉默的时候,空气里慢吞吞响起来一种软物爬动的动静。 他听见声音,回头去望,看见李成华居然还没死透,正两只手扒着楼梯,颤巍巍往上爬。 李成华身下是一行延伸出去的血迹,淡红色,像夏天蜗牛从栏杆上爬过去时留下的痕迹。就连他扭曲蠕动的姿态,也让陈乙想到蜗牛,但不是正常的蜗牛。 像壳被人扒掉,只剩下了一团肉的蜗牛。 李成华一边爬,一边用眼睛死死盯着陈乙,眼睛里充满了怨恨。他一张嘴,嘴巴里就往外涌血沫子,这样陈乙反而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了。不过就算是听不见,陈乙也觉得应该不是什么好话。 肯定在骂他。 秘银子弹只剩下一颗了,陈乙不想浪费这为数不多的秘银子弹。他摸了摸自己怀里:匕首先前用来招架菜刀时被菜刀砍断了,一时半会找不出什么武器。 于是陈乙左顾右盼,顺手从走廊墙上抄起扫把,掂了掂,换成拿刀的手势,冲着李成华缓慢摆开架势。虽然手里拿的不是真刀,但只要李成华爬上来,陈乙就有信心一下给他砍下去。 这时候他身后的门吱呀一声开了——陈乙当即收起架势,迅速转身——李棠稚房间的门开着,小棠稚就站在门口,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望着陈乙。 而在小棠稚身后,一只硕大的猫咪的脑袋,被钉在墙壁上。 第55章完结 这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大的猫咪呢?更何况它的眼眶还空了,毛发一缕一缕的,凝着血痂,看起来又落魄,又可怜。 还是只长毛橘子。 陈乙看一眼被钉在墙上的猫猫头,挪不开眼睛了,直到脚脖子一痛,他低头就看见李成华血糊糊的手抓到了自己脚腕上。 李成华的右手被陈乙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掰断了,所以这次他用的是左手。 陈乙试着抽了抽腿,想甩开李成华的手——但李成华抓得极紧,中心肉死死贴着陈乙的脚脖子,陈乙试了两三次,也没能甩开李成华的手。 李成华仰起脸来,面色狰狞张着嘴,怨毒的盯着陈乙。 确实,不管是谁,嘴巴里被塞了扫把头,都该惊讶愤怒—— 陈乙一手擎着扫把推开李成华脑袋,另外一只手继续去掰李成华的手指。反正他掰人手指也不会有心理负担,而且咔嚓咔嚓的声音规律响起时,落进陈乙耳朵里,他还觉得挺悦耳的。 因为很有规律。 把李成华的手指都掰断了,陈乙将扫把头从他嘴里抽出来,这时候李成华已经彻底变得奄奄一息,进气多出气少了。 也不知道在这个地方死亡和在现实世界里死亡有什么区别呢? 这样的念头从陈乙脑中一闪而过,又极快的被他抛在脑后。 伏在他脚边的李成华身体抽搐了几下,艰难的仰头呼吸,脸上怨毒神色倒是淡去许多。就连他脸上那些黑红色青筋也下去了,只有皮肤仍旧不自然的苍白着。 他的两只手软趴趴搭在地板上,再也用不了了。 “陈乙——”李成华喊他名字,声音咬牙切齿。 陈乙有些诧异:“李叔你还能认得出我啊?” 被叫了‘李叔’,李成华脸上肌肉抽动,表情似哭似笑,一显得格外滑稽。 “李叔哈!你还知道叫我李叔陈乙!你回头看看房间里的那个脑袋——那就是怪物的真身!” 李成华声音尖锐扭曲,大声喊道:“她根本不是我的女儿!她——祂——是怪物!” “你看清楚!看清楚那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陈乙回头,望着房间里那只硕大的猫猫头,猫猫头面前站着年幼的小棠稚。 小棠稚对陈乙眨了眨眼睛,她背后那只伤痕累累的猫猫头,耳朵尖也跟着轻微的动了动。 陈乙握着扫把,用蛮力把李成华扫走。 李成华见状,感到不可置信:“你在干什么?我不是都告诉你真相了吗?祂根本不是人!也不是猫!祂是会毁灭人类的怪物!” 陈乙垂眼:“嗯,我知道。” “很早之前就知道了。” 在看见那只猫猫头的瞬间,陈乙终于记起来之前李棠稚说的话——他记起来李棠稚答应过自己什么了。 作者有话说: 出现了,是猫猫邪神!是现实世界里看不见的猫猫! 第27章 初三第一学期的尾声,寒假来临之前,李棠稚破天荒的,第一次邀请陈乙去参加了镇上的庙会。 他们先看了游神,又去逛庙会一条街——那是沿着帝皇庙延伸出去的一条街,以前政府有过把这条街改造成网红街的提案,前期建设也一直是在往古色古香上面靠。 只可惜小红靠捧大红靠命,街道翻修完后官方公众号倒是也努力宣传了,但始终没有发展起来。别说变成网红街了,连本地游客量也没什么明显提高。 如此这般宣传了两月也没有发展,政府便放弃这条街转战其他方面。 虽然最终也没有变成‘打卡圣地’,但鉴于政府在重修时对这条街寄予厚望,所以投了不少资金,修出来效果也绝佳:两面墙壁上全是神话浮雕,中间一行专门开辟出来的小吃街,头顶上从头到尾搭了条八百多米的竹子顶,垂下一丛丛紫藤花。 现在还不到紫藤的花期,只余下紫藤藤蔓缝隙间挂着的油纸伞。 都是手工做的桐油伞,伞面连在一起,上面的画刚好组成和墙壁浮雕遥相呼应的神话故事上下两卷。 陈乙边走边看头顶伞面,李棠稚就走在他身侧,不时左顾右盼——陈乙目光微妙的移了移,努力装出平静的样子,一瞥李棠稚。 李棠稚没发现陈乙在偷看自己,她正兴冲冲的在看街边小贩;有吹糖人的,卖风车的,卖面具的 毕竟是难得的,一年一次的集会,比平时要热闹很多。 那些安在墙壁檐下,紫藤藤蔓的缝隙间的灯,全部都亮起来了。从头顶照下来的灯隔了一层红色油纸伞,变成雾蒙蒙很温柔的红光,淋撒在李棠稚身上。 她今天没有扎马尾,乌黑的披肩发松散的垂在脑后。李棠稚在学校走路的时候就很端正,一步一迈,走得整整齐齐。但是在外面——在陈乙面前的时候——她就要更活泼一些,走得轻快,两步三步,跳一下,脚尖微微踮着,头发也随她动作晃来晃去,一点明亮的灯光反折在她发丝上,照得她头发丝也亮闪闪。 那亮闪闪的光自然也晃在陈乙眼里。 陈乙偶尔会忍不住想:李棠稚在自己面前就很活泼,是因为只有自己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吗 第56章完结 不过话又说回来,李棠稚到底是什么呢? 这点陈乙也说不清楚。他没有特意去问过李棠稚,李棠稚也没有特地和他解释过。除去他们初次见面的场景诡异了一点,平时李棠稚也表现得和普通女孩子一样,会哭会笑,哭起来眼泪大颗大颗的掉,让陈乙很不知所措。 两人逛到一个摊子面前,李棠稚从货架上拿下来一个红面鬼的面具盖在脸上,空余一只手屈起手指对陈乙做张牙舞爪装:“哇~我是大恶鬼!最喜欢吃小孩,一口一个小男孩!” 她个子矮,跳起来凑到陈乙面前,陈乙伸手摁住她脑袋,李棠稚便拿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面具底下一张笑盈盈的脸。她的脸是红的,陈乙分不清是头顶照下来的灯光红,还是她脸红。 后来他们又逛了帝皇庙,求了签。陈乙抽中一支下下签,他不信这些,随手折了扔进垃圾桶。但是等他转身看见李棠稚手里也掂着一支签时,便忍不住问她:“你抽到了什么签?” 李棠稚把手里的签压在两只手的手掌心,抬起脸笑盈盈的看着陈乙。 她只笑,不说话,寺庙堂口的红烛光映在她脸上,她抬手挽了下头发,显得文静又可爱。 陈乙默了默,又道:“不说就算了。” 李棠稚把那支签捏在手心,和他并肩往庙外走。 走了一会儿,陈乙又说:“我的是下下签。” 李棠稚:“你不是不信那些吗?” 陈乙:“嗯,不信。” 他们走进一段暗处,灯光被旁边葳蕤的一棵树遮挡。树叶极密,一点光也没透下来,地面上落了一些小小的浆果,踩上去有点凹凸不平的。 陈乙抿了抿唇,紧张的伸出去一只手,在黑暗中碰了下李棠稚的胳膊:“太黑了,小心别摔倒。” 李棠稚:“好。” 陈乙又忍不住问:“你能看清楚吗?” 李棠稚没回答,陈乙顿时更紧张了,不安的心跳动着。良久,他转了转眼珠,视线往李棠稚那边挪过去,他想看一眼李棠稚的脸,看她是什么表情。 但不等陈乙把视线挪过去,李棠稚就突然将手塞进了陈乙手心。 陈乙霎时心跳如雷,脸上热得泛起一层红来。他小心翼翼收拢手指,牵住李棠稚的手,两人无声行走于黑暗中。 这时候陈乙心底忽然懊恼起来,因为这段灯照不亮的路太短了,还不到一百米。就算他把一步掰成两步走,也就两三分钟走完了。 这棵树怎么不再长得大一点呢?干脆像杰克的豌豆一样算了,这种不切实际的事情还是少想一点。 这时候陈乙耳边骤然响起噼里啪啦的声音,又急又快,好像真的有豌豆从天上被倾倒下来。他心头一跳,心想:这么灵? 这个念头刚转出来,李棠稚便抓紧了他的手,拉着他往前跑。陈乙不明所以,跟着跑,两人跑了没两步,豆大雨点噼里啪啦砸到二人头顶,陈乙这才反应过来——哦,下雨了。 毛衣吸水,李棠稚肩膀上的那片毛衣很快就被浸湿,颜色变深。陈乙脱了外套罩在两人头顶:“去小卖部?” 李棠稚:“太远了,还是往庙里跑吧,我记得这附近有个偏殿,平时没什么人。” 她往陈乙怀里靠了靠,一只手攥着陈乙肋下的衣服布料,另外只手帮忙扯住头顶外套的一角。她的手恰好碰到陈乙扯着外套的手,但是雨水很快淋下来把两人的手都打湿了,陈乙自己倒觉得还好。只是李棠稚的手指一挨着他手背,他才真正的感觉到冷了。 李棠稚的手指好冰啊——他在心里这样想着。 很快他们就跑到了李棠稚所说的偏殿。陈乙平时不经常来这,甚至都不知道这里还有一个偏殿。 两人顶着雨冲到檐廊底下,呼吸急促,身上都沾了点雨水。陈乙把自己的外套放下来抖了抖,哗啦啦落下来一片水珠;檐廊外隔着一线,大雨也是哗啦啦的下,砸在地面台阶上,溅起一连串水花。 他里面的衣服也湿了,干脆把外层毛衣也脱下来,里面的衬衫倒还是干的。 陈乙侧头看了眼李棠稚,李棠稚微微弓着腰,两手撑着膝盖喘气,呼出一口又一口的白气,她毛衣也湿了半边,头发潮润的贴着脸颊。 她的裙子要比毛衣湿得更严重一些,裙摆溅到了泥水,水痕沿着少女皙白的小腿往下,浸透了白袜。陈乙想了想,想起刚刚他们跑过来时,好像确实是踩到了一个水洼。 李棠稚两手撑着膝盖,忽然打了个喷嚏,眼睛眯起又睁开,脸颊泛红。 陈乙看了眼外面势头正猛的大雨,道:“估计没半小时是停不了了,去里面吧,至少没风。” 李棠稚揉了揉通红的鼻尖,焉巴巴点头,和陈乙一起走进偏殿。 偏殿里就他们两个人,打扫得还算干净,神像面前供着香炉,摆两个蒲团。陈乙抬头往神龛上看了一眼,供的似乎是观音像。 雪白的一尊石像,衣衫飘逸,玉润的手托着柳枝净瓶,长挑眼尾悲悯的往下望。陈乙不信神佛,和观音像对视一眼,又收回目光,问李棠稚:“你要不要把毛衣脱了?湿衣服穿着容易感冒。” 李棠稚眨了眨眼,又低头,伸手扯开自己毛衣衣领,看了看衣服里面:“我里面没穿。” 第57章完结 李棠稚又抬起头,看着他,眼睛眯起来,笑容狡黠:“但我可以脱。 陈乙眼皮狠狠跳了两下,扭过脸去:“观音像面前不能说这种话的。” 李棠稚:“是你说你不信鬼神的。” “” 陈乙转移了话题:“我把衬衫脱给你。” 李棠稚:“那你穿什么呢?” 陈乙把自己的衬衫领子解开,如实回答:“我衬衫里面还有一件单衣。” 李棠稚露出失望的表情:“怎么里面还有衣服啊?” 陈乙:“” 他背过身去,把湿衣服放到蒲团上,自己动手解开衬衫扣子。衬衫里面那层单衣贴身,紧扒着少年肩背纤瘦的肌肉。 李棠稚很不客气的背着手在那看——陈乙抬手脱袖子,手臂上肌肉跟着绷紧,拉扯出线条来。他侧身脱另外一边的袖子,肩膀微合,能看见肩胛骨偏过去的形状,还有收拢的腰线。 她摸了摸自己的胳膊,软绵绵的,冰冰凉凉的。 她又隔着毛衣摸了下自己的腰,也是软的。 陈乙脱完了,转身把衬衫递给李棠稚。李棠稚伸手接过衬衫,又在他小臂上摸了一把,陈乙不明所以,疑惑的看着李棠稚。 少年人的手臂肌肉绷紧时很硬,戳上去像是在摸一块滚烫的石头。 李棠稚收回手,理直气壮:“我摸一下。” 陈乙:“哦。” 他走到偏殿门口,背对着李棠稚,正面是风和雨,湿润的风吹过来,地面跳起一簇又一簇水花。 像地面在放烟花。 李棠稚在他身后说话:“你会回头偷看吗?” 陈乙回答得很快:“不会。” 李棠稚又说:“你的眼睛也是我的眼睛,所以你可以看。” 陈乙沉默了一会,小声解释:“我不会偷看女孩子的,这样不对。” 是的——陈乙不会偷看并不是他多有道德感,只是因为他知道那样做不对而已。 而且做了也不会有什么好处。虽然这个年纪的男孩子思想并不会比小便池干净到哪里去,但陈乙真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 不是因为他品行高洁思想干净,他只是单纯的没兴趣。他和班里男生玩不来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因为他对□□以及讨论同年级女生刚发育起来的身材毫无兴趣。 就连喜欢李棠稚,他也仅限于觉得牵一下手就很好。 在今天之前,陈乙还没想过自己可以亲李棠稚;他觉得那是结婚了才可以做的事情。 从身后传来衣服布料摩擦的窸窣声,混在噼里啪啦的雨声里面。陈乙在门口站得笔直,堵住了偏殿唯一的入口,也挡了一部分的风。 他听着那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心想:雨什么时候停呢? 那件衬衫还是太薄了,李棠稚一定很冷。如果五分钟之后雨还没有停的话,陈乙就打算顶着雨出去买把伞,好送李棠稚回家。 “我穿好啦!”李棠稚脆生生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一瞬间盖过了雨声。 陈乙回头,便看见李棠稚上身穿着他的衬衫,下身仍旧是那件溅着泥点的裙子,手里还拎着她湿了的毛衣。陈乙的衬衫套她身上太大了,下摆快过膝盖了,她上面还空了一颗扣子没扣,大大方方露出脖颈和锁骨来。 但李棠稚身后就是白石头的观音像,挑着眼尾悲悯的垂望他们。 陈乙愣了愣,心头意动,恰逢檐外雨停了,月亮从阴云后面冒出半张脸,亮堂堂,照着寺庙门。 月光亮堂堂,陈乙却心慌慌。 他避开李棠稚的视线,走过去拎起蒲团上的湿衣服,也接过李棠稚手上的湿毛衣:“雨停了,我们回去吧。” 李棠稚说好,迈腿就要往外走。陈乙站她身后,没低头,只略略垂眼一看,又飞速的移开视线,说:“外面很冷的,你把扣子都扣上吧。” 李棠稚没有扣扣子——李棠稚转过身来看着他,陈乙被她这样看着,不知为何,越发感觉到紧张。他抓紧了自己手里的湿衣服,衣服被他拧出水来,窝在手心,浸出指节,顺着指骨往下落,啪嗒一声在偏殿干净的地板上碎开。 她往前走一步,陈乙没忍住,连连后退三四步,结果一脚踩到蒲团,绊了一跤,差点摔倒。 “我是会吃人吗?”李棠稚困惑的望着他。 陈乙咽了咽口水,回答:“不知道。” 谁知道呢。李棠稚又不是人,万一她就是要吃人的呢?但陈乙后退又不是因为怕她,陈乙自己都说不清楚为什么会后退,他总觉得自己这会儿没法正常的和李棠稚对视,他每看李棠稚一眼,都心慌意乱的。 李棠稚顿了顿,忽然展颜露出笑脸,嘴角两个小酒窝甜甜的陷下去——她连蹦带跳的,又往陈乙面前走两步,“哦,你是害怕我吃人啊?我不吃人的。” “陈乙,你想看看我吗?” “人类是看不见我的,但你不一样,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所以你可以看见我不是这幅人类的皮囊哦,是真正的我。” 李棠稚一边说话一边向陈乙走过去,她往前走陈乙就忍不住后退,一直退到他后腰抵着供奉的案桌了,退无可退的时候,陈乙才不得不停下来,这时候李棠稚已经走到陈乙面前了。 分明是他比李棠稚高许多壮许多,虽然年纪不大,可到底是发育期的男孩子呢,和李棠稚站在一起,怎么看都应该是李棠稚弱势点 第58章完结 李棠稚握住陈乙的一只手,深麦色和皙白的皮肤贴着,李棠稚眼巴巴看着他:“看一眼嘛,看一眼嘛!我超级漂亮的——我是说,我原本的形态!” 陈乙:“好。 他很快就答应了。 毕竟李棠稚都那样求他了,想要陈乙继续坚持多少有点强人所难。但答应完陈乙又有点忐忑,他只见过李棠稚作为人类的样子,却没有见过李棠稚原本的形态。 李棠稚还捧着他的那只手,但是在他答应李棠稚的一瞬间,陈乙感觉到气氛变得很不一样了;周围的颜色在迅速的褪去,神龛内洁白的神像被笼上一层绯红。 屋外,赤红硕大的圆月逼近地面,将群山也染成红色。 外面隐约的行人的声音完全消失了,所有的声音都消失,只剩下陈乙的呼吸声。甚至于,就连陈乙的呼吸声都变得极其轻缓,因为他掌心摸到了一把厚密柔软的橘色猫毛。 他还是第一次看见这么大的猫,整间偏殿几乎都容不下这只硕大的猫咪。 祂微微俯身,浅色猫瞳和陈乙对视,红月为祂披上一层昳丽的绯红,橘色长毛在月光下闪烁着淡淡的光辉。 陈乙艰难开口:“李李棠稚?” 屋外精巧的建筑在猫咪面前就像乐高玩具一样小巧,祂踩着屋顶轻巧的一跃,跳上红月蹲坐。 【看,那是太阳。】 陈乙坐在毛茸茸的猫脑袋上,往前看,果然在一片深黑色的夜幕中,看见一颗硕大的燃烧的火球。 猫咪舔了舔自己的爪子,【那是世界的起点和终点,等它醒来的时候,就是时间结束的时候。】 陈乙:“那你呢?” 李棠稚的尾巴翘起来蹭了他一身的猫毛,高高兴兴道:【我们活不到那个时候的啦!所以不用担心这种问题!】 陈乙闻言,顿时就放心了。 大猫咪用尾巴卷着陈乙把他放到地面上,地面布满了大小不一的撞击坑,处处都蒙着一层淡绯色的光芒。而在这月亮上并不止陈乙和‘李棠稚’,除了他们之外,远处还游走着许多奇怪的生物——准确来说,陈乙也不知道那些东西到底能不能被称之为生物。 月亮上也没有风,但大猫浑身的橘色长毛仍旧抖擞蓬松的散着,使得猫咪本就巨大的体型更显得威武。祂从蹲姿变成趴着,毛茸茸的脑袋贴着陈乙。 猫咪的脑袋是那么温暖,呼吸声咕噜咕噜的。 【这里是月亮的背面。】 【人类的猫咪可以从高大的房屋屋顶跳到这里来,它们通常成群结队的出现,像是无往不利的军队。我很喜欢它们。】 【陈乙,我不是人类,也不喜欢人类的世界,这里才是我的家。】巨大的猫咪脑袋拱了拱陈乙,声音低低的,【帮我吧,帮我——】 【从人类的世界逃走。】 陈乙下意识的就要答应祂。那可是‘李棠稚’啊!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李棠稚,他从出生到现在,最能感受到自我存在的那一刻便是遇见‘李棠稚’的那一刻。 他明知道‘李棠稚’是怪物,明知道那副人类的皮囊底下住着人类完全无法理解的存在即使如此,陈乙的目光依旧无法从‘李棠稚’身上移开。 如果‘李棠稚’从人类的世界消失了,那他还能再见到‘李棠稚’吗?是不是他的人生之中,就再也没有‘李棠稚’了? 生平第一次,陈乙面对李棠稚提出来的要求,没有立刻答应。他注视着那近在咫尺的巨大猫咪,浅色的猫瞳像两块平整美丽的宝石静静凝望着陈乙。 陈乙嘴唇动了动,好半天才挤出一句:“我喜欢你,我想要你留下来。” 祂诧异的望着陈乙,【唔,是这样的感情吗?人类还真是复杂的生命体。】 【不过,我可以答应你。】 【人类的生命对我来说短暂得就像大海里的一朵浪花,】猫咪俯首,脸颊肉边柔软的长毛几乎拂到陈乙脸上,祂的声音温和,【只要你帮我重获自由,我会陪着你一直到这朵浪花彻底消失在生命之海中。】 【我姑且比大部分人类要守信得多。】 祂其实并不能理解人类的‘爱’。 因为祂没有同类,人类的感情对祂来说太复杂,太难以理解了。但祂喜欢陈乙,就像人类喜欢他们养的猫一样。 在‘猫咪’短暂的生命中,祂并不吝啬付出真心并学习一些人类的表达方式和感情,祂大概也会在这只‘猫’身上学会爱和别离。 因为人类的生命毕竟只是一朵浪花。 这就是月亮背面的怪物,曾经答应过陈乙的事情。 把李成华踢开后,陈乙站起身,将手背到身后,用自己外套擦了擦手上的血。他在想等会和李棠稚的脑袋面对面的时候,和她说的第一句话该说什么好呢? 要说好久不见?还是又见面了? 他走到巨大的猫猫头面前,伸手摸了摸那些脏污的橘色长毛,暗红色的血迹很快也蹭到陈乙手心。 猫猫头是被很多细长的长签钉在墙壁上的,陈乙面色凝重,一根一根把黑色长签拔出来。出来,就完全变成烟雾消散掉了。 等到陈乙完全把长签拔掉时,猫猫头终于脱离墙壁,落到地面;猫猫头位置一挪动,陈乙才发现在那些茂盛的猫毛里面还埋着一个昏迷的少女 第59章完结 他随意瞥了眼,看见是陌生的脸,很快便挪开视线。这时小棠稚走了过来,手轻轻搭在猫猫头鼻子上,道:“你的背包里是不是有一个分量很沉的黑色盒子?把它拿出来吧。” 陈乙依言拿出那个古怪的黑色盒子——盒子是他在寸头男的车子后备箱里找到的,但具体是个什么东西,陈乙自己也不清楚。 小棠稚从他手上接过盒子,解释:“是你们人类造出来封印怪谈的容器。” “我的原身太大了,而且无法正常出现在人类世界。即使只有一个头,直接把它搬出去的话,也会让看见的人陷入疯狂。” “李成华肢解了我在现实世界的容器,所以我在背面世界的本体也对应的分裂了。不过有脑袋在,至少我还能调用一些原本的力量。” 她将黑色盒子轻轻抛到空中,盒子落到猫猫头身上,瞬间融化为黑色液体将整个猫猫头包裹。被黑色液体包裹的猫猫头越变越小,最后又重新凝固成一个脑袋大小的黑色盒子。 作者有话说: 自我反省了一下,三千字一章确实有点短小【心虚】 所以以后决定二合一换成六千字一章了,六千字一章的话就只有零点的一更没有二更了哦,但字数没有变的还是那么多! 第28章 陈乙捡起盒子拿在手中,发现盒子的重量变轻了许多。他掂了掂盒子,又看向小棠稚——原本还不到他腰高的小棠稚,这时候已经变成了他熟悉的少女模样,穿着夏季校服,把手背在身后。 李棠稚指了指靠墙昏迷的少女:“他们抓回来的人类祭品,虽然侥幸保住了命,但是好像疯掉了。” 陈乙:“明白了,我会把她带出去的。” 他把盒子放回背包里,又拎起昏迷的少女扛在肩膀上,李棠稚走在前面给他带路。走出李家大门,陈乙往隔壁自己家看了一眼,楼上的阁楼窗户还亮着灯,正对着红色的群山。 “那间阁楼里面住的是谁?” 李棠稚抬头看了一眼阁楼,道:“不认识,好像姓陈吧,应该也是林下县的人。他是自己跑进来的,跑进来之后就承受不住这里的精神污染,疯掉了。” 陈乙之所以能在红色迷雾中呆这么久还保持清醒,也是因为他的眼睛是李棠稚给的。换一句更直接的解释,比起人类,陈乙的精神状态其实更接近‘李棠稚’那一侧。 他回这里就跟回老家一样,不仅感受不到污染,还挺快乐的。 想起董维系还在隔壁老房子的房檐下躺着,陈乙便打算先回老房子那边将董维系捞出来。不等他开口和李棠稚提这件事情,就有一个人影从老房子里冲了出来。 对方跑得很快,陈乙一眼认出那正是董维系。 只不过董维系此刻的表情很不对劲,嘴里嘟哝着什么,快速的从陈乙身边跑过去,身影没入红雾之中。 李棠稚看了眼他的背影,随即又漫不经心的收回目光:“应该是疯了,不用管他——里世界不止一个出口,他运气够好的话就可以在其他地方找到出口。” “很少有人类能在里世界长期的维持理智。他的精神状态挺正常的,所以进来之后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疯——李成华能在这里维持住自己的理智,是因为他的一部分还留在现实世界,而且他在进来之前,精神状态按照你们人类的说法,就已经有些不正常了。” “这就是和怪物打交道的代价。”李棠稚最终说出这样一句结论,说完后回头望着陈乙笑了笑,“即使这样,你也会帮我吗?” 陈乙点头,没有丝毫犹豫:“会。” 李棠稚脸上笑意变得更深。她拉住了陈乙的一只手,声音轻轻的:“放心,我不会让你变成疯子的。” 李棠稚带他走的路是他和董维系来时走的山路。 陈乙没有进来之前,光靠李棠稚自己是无法离开自己的头太远的。李成华想要复活的只是他的女儿和妻子,可不是这个已经和怪物融为一体无法分辨原本形态的‘李棠稚’。 陈乙:“身体其他的部分,也埋在里世界吗?” “现实和里世界都有吧?”李棠稚皱了皱眉,嘟哝,“总之,没有超出星符市的范围就对了。” 陈乙垂眼,安慰她:“只要不超出星符市的范围,就一定可以找到。” 原本漫长的山路,在他们返程时却好像缩短了一大截。陈乙感觉自己和李棠稚没有走多久,就回到了那片绯红色的沼泽地。 只不过此时的沼泽地看起来十分危险,沼泽边立着许多四足怪物,像是在巡逻一般环顾着四周。它们尖嘴猴腮令人厌恶的脸上带着明显的警惕和打量,脖子上尖尖的耳朵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动静。 李棠稚没有刻意掩盖自己的脚步声,所以在他们靠近的瞬间,那些四足怪物立刻停下手里的动作,眼珠打转不怀好意的盯着他们——陈乙也下意识将手摸到了枪上,李棠稚却摆手示意陈乙不用拔枪。 “就算只有头,他们也不敢靠近的,我们直接穿过神庙大门出去就可以了。” 说完,李棠稚大大方方走在前面。对信任,松开手枪后也跟着她往沼泽中走去。 沼泽地边两个便衣警察一个地下情报贩子面面相觑,忽然寸头男脸色一变大步跑过去拎起面朝下倒在沼泽边的李成华 第60章完结 李成华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原本微弱的心跳突然剧烈起来;林纾花也赶紧围了过去。 “他情况不对” 寸头男的话还没有说完,躺在地上浑身抽搐的李成华骤然发出一声惨叫;他两手僵硬笔直的举高,手指向后翻折,指骨被折断发出清脆的声音。 林纾花大吃一惊:“他被精神污染了吗?” 寸头男:“不像是精神污染” 他话音未落,李成华心口突然裂开一道伤口! 林纾花盯着那道伤口,面色凝重:“这是秘银子弹才会造成的效果——” 他们都被李成华吸引了注意力,杨大力见状,不再犹豫转身就跑!他早就受够这鬼地方了,别说五百万——就算是给他五个亿!他也不想呆在这里了!那个杨大小姐谁爱找谁就去找,反正他不去找了! 他沿着山路狂奔,天边挂着一层薄薄的绯红,预示着太阳即将升起,一个崭新的早晨就要降临。杨大力透过树林的间隙看着那晨光,只觉得美好的未来就在前方,脸上不禁带出几分喜色,一条腿眼看就要跨出群山地界了—— 忽然,杨大力抬起的腿停住了。 沼泽地边,给断气的李成华做心肺复苏的林纾花和寸头男也停下了动作。 在这一片凝固的寂静中,沼泽地上渐渐又浮现出红色神庙的大门。陈乙一如既往背着包,跨过门槛出来,结结实实一脚踩在沼泽地上,却没有陷下去。 李棠稚跟在他后面,跟小兔子似的一下子蹦出来,好奇的左顾右盼,最后目光停在林纾花和寸头男身上。她伸手一点二人的眉心,道:“他们的记忆被人改过。” 陈乙:“董维系用一枚铜铃改过他们的记忆。” “我知道,那原本是我的东西。”李棠稚撇了撇嘴,有点不高兴。 陈乙听见这句话,又看见李棠稚脸上那点不高兴的神色。霎时他有些后悔,在警察局的时候,就不应该把铜铃还给董维系。早知道那是李棠稚的东西,他就直接抢过来揣着了。 “今天的事情你参与太多了,虽然从头到尾没有露脸,但还是很容易被认出来,所以得给所有人的记忆都来个大清洗才行。”李棠稚说完,打了个响指。 天边那轮即将消失的月亮,在某个瞬间似乎变成了红色。 郁队长揉了揉眼睛,皱眉,问身边的警察:“你刚刚有没有注意到月亮?” 警察茫然:“月亮怎么了?” 郁队长看了眼他茫然的表情,便知道他肯定没有看见。他沉默片刻,不再提起月亮的话题,转而问起:“派去山上接应小林他们的人回来了吗?” 警察面色一肃,汇报道:“已经回来了,林警官还在休息室检查。” 郁队长点头,转身离开窗前,朝休息室走去。 林下县的警察局今天格外热闹——先是失踪了一个多月的杨大小姐被找了回来,紧接着又是后勤部技术人员董维系被指认为邪教徒,并在被追捕的过程中逃脱,目前生死不明。 甚至还有小镇居民李成华意外猝死在山上。 六叔光是看着那几具从山上拉回来的尸体,额头上就出了一脑门的汗。的话,这支邪教在林下县活动可不是一天两天,而是扎根了数十年。 这么多年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报上去了少不了要给处分批评。 最让六叔想不到的还是董维系。 小伙子入职查履历的时候明明是个清白干净的好苗子,怎么才过一晚上就变成在逃邪教徒了?他昨天还在心里嘲笑城里来的‘精英部队’怕是要碰钉子了,没成想人家今天就真把杨大小姐给找了回来,不仅找回来了杨大小姐,甚至还把暗藏在林下县秘密活动的邪教都给抓出来了 正当六叔暗自懊恼时,便瞧见走廊尽头,人高马大的郁队长带着几个三队的成员走过来。他当即一改之前阴阳怪气的势头,上前笑眯眯道:“郁队来啦?林警官在里面休息呢,我们这的医生给看过了,只有一点擦伤——” 郁队长没有等他把话说完,略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便绕过六叔走进屋内。 林纾花身上的擦伤都已经上过药了,确实如六叔所说,是小伤。 见自家队员没事,郁队长心里松了口气,脸上严肃的表情也略略缓和。他走到林纾花对面坐下:“说一下吧,这次是怎么回事?我不是让你先跟上去看看吗?怎么直接跑到祭祀现场去了?” 林纾花苦笑:“队长,我也不想直接跑祭祀现场去啊!教徒黄雀在后抓了破绽,绑架过去的吗?吕朔原本是好心来接应我,没想到也被那群家伙包了饺子,一并打包给带走了。” “不过好在他们这次祭祀失败似乎惹怒了怪物,我们几个内定的‘祭品’没什么大碍,反倒是参与祭祀的教徒全部横死。董维系被怪物抓进了里世界,目前下落不明。” “杨大小姐也是我们在祭祀现场找到的,她遭到了严重的精神污染,我已经给她打过抑制剂了,但看起来好像没什么效果。” 郁队长:“杨大力呢?” “那个墙头草当然是一看情况不对,马上就趁乱逃跑了!”说到杨大力,林纾花露出了咬牙切齿的表情。 郁队长垂眼沉思,片刻后,他问:“除了董维系之外,其他祭祀现场的地心会成员全都暴毙了? 第61章完结 林纾花点头:“全部暴毙,只不过除了李成华死于秘银子弹外,其他人全部是被溺死在沼泽里了。 郁队长:“中途还有遇到其他可疑的人吗?比如说长得像喷火龙一样的人?” 林纾花茫然:“长得像喷火龙一样的人?啥人啊能长得像喷火龙一样?” 郁队长:“” “没遇到就算了。” 和林纾花聊了一些祭祀现场的情况后,郁队长便准备去医院看一下那位尚未醒来的杨大小姐。林纾花见状连忙起身表示自己也想去看看杨桃。 她拍着自己胸脯道:“我已经完全没事了,可以到处跑动了!” 郁队长见她神态轻松确实很有活力,便轻声笑了笑:“也好,人毕竟是你救回来的,那你就和我一起去趟医院吧。” 两人一起走出休息室,沿着走廊走到警车局门外。郁队长瞥见六叔正站在门口,在和一个身材高挑皮肤略黑的青年说话。 青年穿了件白色印着富强文明字样的短袖,左肩单背一个登山包,虽然只面朝他们露出一个侧脸,但轮廓却是肉眼可见的精致好看,大概是时下女孩子们喜欢的那种酷哥。 郁队长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倒是林纾花感慨了一句:“挺高,这体格像是个学体育的。” 六叔眼角余光注意到郁队长带着林纾花出来,连忙抬手笑盈盈和他们打招呼:“郁队,要出去啊——哦对了,来介绍一下,这是我们郁队长,市里派来的公安三队队长。” “郁队,这是陈乙,陈文霍警官的儿子。” 听到‘陈文霍’三个字,郁队长目光才再度落回陈乙身上,表情有些诧异。在他看来,眼前青年的脸过于精致,和他那位粗糙的同事——除了肤色之外——可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但转念一想,虽然陈文霍长得潦草了一些,但陈市长确实容貌精致,面前这男孩应该长相随妈比较多。 他维持着长辈的威严,对陈乙微笑着点了点头,态度十分温和。两拨人马互相打了个招呼便分开,郁队长和林纾花还另外有事,不会因为对方是市长的儿子就浪费时间和他闲聊。 六叔等郁队长他们走远了,才继续和陈乙说话:“这么早就要回市里了?寒暑假才回来一趟,也不在家里多呆几天?” 陈乙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走了有段时间了,饼饼也想我。” 六叔:“也是,饼饼那么小,正是粘人的时候,你爸妈工作肯定都忙,你身为哥哥是该多照顾她一点。哎那行,你放心,你奶奶我会多去照顾的。” 陈乙向他道谢,而后走出警察局。 警察局门口的大马路仍旧是人来人往,不时有车子缓速开过去。昨天夜里虽然下了雨,但今天一早却是大太阳,温度直奔着三十度去了,把大马路晒得冒烟,半点看不出昨夜暴雨的痕迹。 李棠稚站在陈乙旁边,两手搭在额头上遮遮太阳,嘴里还咬着一根大菠萝,冷冰冰的白气沿着她秀美脸庞往上冒。 她抱怨:“好热啊——” 陈乙:“这是现实世界,你从哪里拿的大菠萝?” 李棠稚将搭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张开,食指和中指之间露出一条款款的缝隙,缝隙底下则是她充满了无辜之色的眼睛。 陈乙垂眼,默不作声的望着她。 李棠稚:“对面小卖店拿的啦,我没有给钱!” 她拍了拍自己校服口袋,理直气壮,就差没有在身后竖起一条骄傲的猫尾巴来宣告自己的合理性了。 陈乙穿过街道走到对面小卖店。他不常回来,小卖店的老板已经将他忘记,只把他当普通客人招呼:“要买什么自己看哈!” 他从货架上拿了把伞放到收银台,道:“结账。” 小卖店老板瞥了眼伞,用本地口音回答:“十五块。” 陈乙从皮夹里抽出三张现金结了账,拎起伞出门。小卖店老板随意把钱笼进抽屉,关抽屉时垂眼一看,却发现那黑皮肤的青年给了一张十块一张五块和一张一块钱。 他连忙抽出那张一块钱追出去:“帅哥!你钱给多了!” 但等他扯着嗓子追出去时,店外街道上早已经看不见青年的影子了。店老板左顾右盼也没看见人,只好把一块钱揣进自己口袋,摇摇头往回走,嘴里嘀咕着:“现在的年轻人脑子都玩手机玩傻了,付钱多给了一块都没发现。” 林下县县医院。 杨桃一被救出来就立刻被安排进了最好的病房,给配备了当地最好的医生。但即使如此,一番抢救下来,杨桃仍旧处于昏迷状态。 郁队长和林纾花到医院时,几个医生正在开组会,研究着杨桃这个情况要怎么处理。 负责照顾杨桃的护士见郁队长他们来了,连忙起身——郁队长隔着病房门往里看,只见脸色苍白的少女浑身插满导管,脸上盖着呼吸器,双眼紧闭。 林纾花问:“情况怎么样?” 护士小姐回答:“还有点低烧,但生命体征很稳定,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醒过来。” 被重度精神污染的人一直醒不过来,八成是灵魂还在里世界乱跑没能回来。就算侥幸醒过来,没有变成傻子也会变成毫无理智的疯子。 这样一来,林纾花都觉得这位杨大小姐没有醒来,反而是件好事。说不定她的灵魂在外面逃命的时候,还能维持一部分的理智 第62章完结 郁队长的手机传进来一条新消息,他低头看了眼短信,再度抬头时表情严肃了许多:“杨家已经派人来接她了。 “啊?不留她在这里继续治疗吗?”林纾花有些诧异。 郁队长解释:“杨家毕竟是星符市有名的富豪,把杨桃接回家去反而可以接受更好的治疗,回头我也会让人送几盒抑制剂过去,看能不能减轻杨桃的精神污染。” “如果杨桃能恢复理智可以和人正常交流那就再好不过了。这次林下县之行看似解决了问题,但我仍旧感觉有很多不对劲的地方,对李成华开枪的人也没有找到,进入过里世界的杨桃说不定会知道更多的真相。” “说到底还是那群地心会的疯子搞出来的!”提及地心会,林纾花脸上难掩厌恶之情,“还牺牲利益最大化——我呸!牺牲就是牺牲,普通人的命就不是命啦?他们爸妈往上数八代,难道就没有一环是由普通人组成的吗?” “哦对了,你回头去查一下董维系的交友圈,看一下他的交际圈里有没有和‘喷火龙’这个词汇有联系的人。任何联系都行,绰号爱好或者是名字能让人联想到宝□梦精灵的喷火龙的,都可以。” 林纾花眨了眨眼,意外:“队长,你还在想那个‘喷火龙’啊?” 郁队长点头,承认道:“之前我总觉得喷火龙和皮卡丘这两个形象一直在脑子里晃,后面你又说在祭祀的时候见过董维系戴喷皮卡丘套。” “我想这可能并非巧合。既然董维系是皮卡丘,那么喷火龙又是谁?现场收敛的地心会成员的尸体里面,可没有找到戴喷火龙头套的人。” 虽然郁队长的话看似很有道理,林纾花也准备老老实实按照队长说的去查董维系的交际圈。但她还是忍不住吐槽:“队长,你是天蝎座吧?疑心病这么重!” “喷火龙头套?噗,陈乙你什么时候买的这玩意儿?”章林江把喷火龙头套戴到自己脑袋上,在陈乙眼前晃来晃去,扮着鬼脸,“喷火龙,喷火龙,我是喷火龙,皮卡丘在哪里?” 陈乙抬手把头套从他脑袋上揪下来,反手扔进了火车站垃圾桶里。 章林江理了理自己被头套蹭乱的头发,嘀咕:“不给戴就不给戴嘛,干嘛扔掉?脾气真大。” 李棠稚站在章林江旁边,跟着点头,对陈乙指指点点:“脾气真大。” 章林江看不见李棠稚,并不知道有个穿着中学校服的小姑娘就站在自己旁边对陈乙扮鬼脸。 他只看见陈乙先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数秒后,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五官弧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拼凑出一个无奈的表情。 章林江第一次看陈乙对自己露出这种温和的表情,不禁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他抱住自己胳膊用力搓了搓,连连后退:“草!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手贱乱翻你东西了!但是你别拿这种表情看我,我是铁直男!” 陈乙:“” 陈乙:“滚,我也是铁直男。” 这时候报站声响起,催促众人入站检票。陈乙拎起行李箱随人群入站——其他人推行李箱走路时都会将箱子倾斜,唯独陈乙的行李箱仍旧是正着四个轮子着地的在滑行,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章林江一边跟着人群往前挤,一边还回头和陈乙聊天:“你把箱子斜着推啊,这样省力。” 陈乙:“我喜欢正着推。” 章林江回头对他露出鄙视的表情:“就是为了炫胳膊上的肌肉好吸引妹子吧?” 坐在陈乙行李箱上的李棠稚立刻侧过身竖起耳朵,等着陈乙回答。 陈乙沉默片刻,从背包里拿出一件长袖外套穿上,扣子扣到最高一颗。别说小臂肌肉了,锁骨都给遮得严严实实。 章林江看得目瞪口呆,喃喃自语:“没必要吧?我就嘴上皮一下今天三十二度呢,哥,你要不然还是把外套脱了吧?” 陈乙脊背挺直,面不改色:“我不热,我喜欢在夏天穿外套。” 章林江:“你高考把脑子考傻了?” “说起来,你是七月底的生日还是十月底?” 陈乙:“我是十月底,饼饼是七月底。” 作者有话说: 十月底的生日,所以陈乙真的是天蝎座【狗头】 第29章 等陈乙回到市中心的家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陈浮玉和陈文霍都还没有回来,饼饼年纪小不能熬夜,已经被保姆督促着去睡觉了。陈乙拖着行李箱回到自己房间,他前脚刚关上房门,后脚李棠稚就轻快的跳了出来,好奇的打量陈乙的房间。 陈乙的卧室合并了书房,所以空间颇大,有单独的衣帽间和阳台。墙壁上贴着他从小到大的奖状,架子上则摆着各类奖杯——少年宫射击比赛的,少年宫剑术比赛的,少年宫合气道比赛的 李棠稚感慨:“好多少年宫的奖杯啊!” 陈乙解释:“因为刚到市中心的时候没有认识的人,课余时间只好去少年宫参加兴趣小组。” 虽然名义上是普通的兴趣小组,但实际上作为市中心资源倾斜最多的少年宫,星符市中心少年宫的兴趣班老师们都很有真才实学,师资力量完全不输给市面上的那些补习班 第63章完结 李棠稚脱了鞋子躺在电脑椅上,大大的伸了个懒腰,脚在地面一蹬;电脑椅底下的滑轮顿时咕噜噜转动起来,在空旷的地面划来划去。 陈乙随便她玩,也不心疼自己的椅子。 在李棠稚兴冲冲玩滚轮椅子的时候,陈乙把自己行李箱里的东西清理出来。刨除他一开始从这边带回林下县的衣服和一些生活用品外,剩下的就是他从林下县带回来的东西了。 两盒血清——李棠稚说这是给普通人用来抵抗精神污染的抑制剂,但它只能短暂救急并不能完全隔绝精神污染。如果是直面了自身力量强大的怪谈真身,那么不管打多少抑制剂都无济于事。 一个黑色的奇怪盒子——里面装着李棠稚真身的脑袋。这是人类专门制作出来收纳一些怪谈的‘囚笼’,李棠稚说人类管这种盒子叫【箱庭】。 陈乙先将箱庭拿出来放进保险柜锁好,然后又用两条毛巾将血清与□□包起来,放进自己的背包里,打算明天将它们带去其他地方藏起来。 箱庭里面装着的东西对陈乙来说过于重要了,所以哪怕是冒着暴露的风险,他也一定要把这样东西放在自己的房间里锁起来。 在回来的路上陈乙仔细询问过李棠稚了——虽然现在陈乙可以看见她,但也只是因为他的眼睛是李棠稚的眼睛,所以才可以看见她。而其他的普通人,不借助特殊手段的话,是无法在表世界中看见李棠稚的。 就算是借助一些特殊手段,顶多也就是可以察觉到李棠稚的存在。但要像陈乙这样清楚的看见她,基本上是不可能的。想要看见李棠稚,就要进入里世界;只有在里世界,李棠稚才是可以被看见的。 但李棠稚也说了,人类整体基数大,想法也总是千奇百怪的,指不定亿万人里会出那么几个罕见的怪胎,生来就非人,光靠一双肉眼就能捕捉到怪谈的存在。这些人有不少通俗的叫法,阴阳眼啦通天眼啦,都是指的他们。 至于除了脑袋以外的其他部分——李棠稚只有在靠近了那些残肢的时候才能感觉到它们的所在。如果离得远了,就算是李棠稚也不知道自己身体的其他部分被藏在哪里。但李棠稚也说不用太担心,毕竟是她是顶级的怪谈,就算是被分出去一部分的身体同样具备常人无法理解的力量。 也就是说,不管地心会的人怎么藏那些残肢,残肢的力量都会引来其他怪谈聚集。陈乙只要往有怪谈的地方凑,总有机会抓住地心会的尾巴,找出被他们藏起来的东西。 不管比起这些一时半会还不着急解决的事情,陈乙更在意另外一件事情:董维系曾经说过地心会总部向林下县派遣了地使。但是直到参与祭祀的地心会成员全部被拘捕,他也没有见到那位地使出现。 是董维系在说谎,还是那位地使在事件结束之后都没来得及赶到林下县?又或者说,那位地使早就在林下县了,但是一直藏身暗处观察一切? 不论哪种猜测都令人不快——至少对于陈乙这种多疑又容易不安的人来说,过于未知的敌人就像茶梗扎在水杯里那样令人难以忍受。 陈乙收拾完东西,再抬头时,房间空地上只剩下一个随着惯性慢悠悠滑动的电脑椅,李棠稚人影早就跑不见了。 天色不早,陈乙随便洗漱了一下就去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 陈乙早起,闭着眼睛走到厕所解裤腰带,身边响起轻快的女声:“早上好啊~” 陈乙下意识回答:“早” 他解裤子的动作停住,猛地转过头去,正对上李棠稚笑眯眯的脸。 李棠稚身上穿着陈乙的蜡笔小新睡衣——陈乙的衣服套在她身上大得有些过分,袖子长出一大截,领口也松松垮垮。她乌发松散,笑容甜美,一副刚起床没多久的样子。 陈乙:“” 李棠稚提醒他:“你裤子还没脱呢。” 陈乙脸上肌肉抽动了两下,两手提着自己裤腰带死死按住:“你先出去!” “真小气。”李棠稚皱了皱脸,不情不愿的飘出去——陈乙回头,恼声:“门也关上!” 李棠稚:“小气鬼!喝凉水!” 厕所门‘砰’的一声给关上了,陈乙扭回头,但也实在没有了尿意,只好挤了牙膏先洗漱。 迅速洗漱完出门,陈乙便看见自己衣帽间门大开着,李棠稚正兴致勃勃的在里面挑衣服。她手上捞着不少衣服,脚边还堆着很多,小巧的个子几乎要被完全埋进衣服堆里,明明都移动得十分艰难了,但仍旧乐此不疲。 陈乙目光在她身上那件睡衣上停留片刻,又低头看自己身上的睡衣:两人都穿着一模一样的蜡笔小新睡衣。 为了方便换洗,陈乙衣橱里面自然不止一件睡衣。他喜欢看蜡笔小新,所以一气买了四五套印花完全一样的睡衣,但是 陈乙:“其他人又看不见你,如果你穿着我的衣服乱晃,那他们是不是就只能看见一套衣服在那晃来晃去?” 李棠稚回头,错愕的看着陈乙:“那也太惊悚了吧?!” “倒也不用这样吐槽自己。”陈乙看着李棠稚诧异的脸,有些心情复杂。 有时候他都会怀疑:就李棠稚这样的?怪谈?操纵人类时间的操盘手? 他只是在心里想想,但李棠稚却好像有读心术一样,轻松回答了陈乙的疑惑:“是看不见的哦!都和你说了,像我这样厉害得名列前茅的怪谈,可是很强的!我不止能轻松污染人类,也能污染人类创造出来的日用品,被我穿上身的衣服也会变成污染物所以你要注意哦!可不能把东西随便借给其他人,把其他人类污染了那就麻烦了。 第64章完结 陈乙:“不是初中生吗?” 李棠稚大声:“是高中生啦高中生!只是没来得及去念高中而已!反正只是外表而已!按照年纪来说的话就算是当女大学生也没有关系的!” 陈乙沉默片刻,轻轻点头,同意了李棠稚的说法。 虽然他确实没有什么道德感,但和女初中生同吃同住听起来是有点变态——不,说真的,好像和女大学生同吃同住听起来也有点不对劲吧?明明什么都不会做的,但光是读一下这段话都让人感觉空气里都是蔷薇花的味道。 他有点走神,思绪在短暂的瞬间跑偏了轨迹。这时李棠稚拎着两件衣服蹦到陈乙面前,催促他:“快看快看!我这样穿好看吗?” 陈乙迅速回神,看向李棠稚。他的衣柜里自然只有男装,李棠稚挑出来的自然也是男装,一件橘白格子衬衫,黑色五分裤。 “这两件对你来说都大了点吧?”陈乙皱眉,“裤子都到你小腿肚了。 而且腰围应该也穿不上。 李棠稚小脸一拧,不高兴:“你这个没有审美的家伙!” 下一秒陈乙就被扔出了衣橱间,衣橱间的门当着陈乙的面哐当一声关上。陈乙摸了摸自己鼻子,心想:我自己要换的衣服还没找呢算了,还是穿高中校服吧。 他的高中校服倒是就挂在床头,拿来就能换。校服这种东西,陈乙穿了三年,换起来自然速度飞快;他换完衣服原本还打算等一下李棠稚,但门外却传来了保姆的声音:“小乙!有你的快递!” 陈乙想了想,觉得暂时把李棠稚一个人放在房间里应该也没什么问题。她毕竟是一个怪谈又不是哈士奇,总不可能几分钟不在自己视线里,就把家给拆了。 这样想着,陈乙就放心的出门下楼去拿快递。 快递是从林下县寄过来的,外表包装得很严实。快递员把快递单递给陈乙,陈乙迅速签了名,快递员嘀咕:“这买的什么啊?这么大一件,电梯应该也塞不进去吧?” 陈乙沉默片刻,没有回答,只是垂眼瞥了下快递员。他并无恶意,只是想不出该回答什么,只好看着对方,但快递员明显不这么想。 他被陈乙看得头皮有些发麻,讪讪笑了两下,拿过陈乙签名的快递单飞速离开了。等到快递员离开,陈乙才转移视线重新看向那个巨大的,包装严实的快递箱。 陈乙自然知道快递箱里装的是什么——是沼泽地里的受难十字架。 当初从里世界出来时,陈乙就想试试能不能把这东西搬走。结果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气,没想到还真的把受难十字架给撬动了;想到这东西可以用来打开里世界,还可以用来请求降神,好像也挺有用处,就干脆把它扛回家打包给快递,直接寄回了市中心。 虽然这点重量对陈乙来说不算什么,但受难十字架的的体积确实很大,完全没办法将它塞进电梯。陈乙只好扛着快递箱走楼梯,好在他家楼层不高,也就四楼,没一会儿就走到了。 把快递搬回自己房间后拆开快递箱,看着里面巨大的黑漆漆的篝火架,陈乙又回头看了眼自己房间。他本意是想找找自己房间有什么地方能放受难十字架,没成想一回头就看见换上了自己衣服的李棠稚。 那件衬衫底部被她抓起衣角打了个结,有效将下摆拉到了腰部。裤子也不知道李棠稚是怎么改的,总之她穿上去了,裤腰还没掉。 她踩着陈乙的拖鞋,好奇的跑过来,扒在快递箱边缘往里看:“哦豁,这个寄到了啊?” 陈乙:“嗯,我在想要把它放在哪里——这东西体积太大了,感觉放在家里的话,不管放哪里都很显眼。” 李棠稚摸着自己下巴,思索片刻,忽然单手握成拳一锤自己手心:“不用藏嘛!反正你不说,谁知道这是地心会的东西啊?你就把它摆在房间里,和其他人说这是个装饰品不就好了?” 陈乙觉得这个方法可行。 虽然过于明目张胆了一点,但他家里又不可能有地心会的成员,就算堂而皇之的把受难十字架摆在房间里,也不可能被认出来。 总不会有人在他家里召唤怪谈吧? 想了想,陈乙觉得自己家还是挺安全的。于是他把受难十字架摆在床头,又随手拿了两顶帽子挂在十字架上面,自己后退两步看着受难十字架,在心中暗暗点头:嗯,这样看起来就像个衣架子了。 安置完受难十字架,陈乙便和平时一样继续去少年宫上兴趣班。 市中心少年宫,围棋社。 陈乙在门口换了鞋子进去,和几个眼熟的社员打过招呼,便走到自己平时坐的位置上坐下,开始打棋谱。 李棠稚第一次进少年宫,抬头看见棋社天花板上灿烂的群星,发出‘哇’的一声,侧头看见窗户外面光粼粼的高楼大厦,发出‘哇’的一声,看见贴着窗户飞过去的广告热气球,又发出‘哇’的一声。 在她忙着惊叹人类城市的精巧时,陈乙已经把棋谱打好了,正低头往里面下棋子。 李棠稚坐在他对面,单手托着脸颊:“其他人好像都有搭档耶!你没有搭档和你下吗?” 陈乙拿棋子的动作一顿,情绪上流露出些许丧气,低声:“我是业余五段,比这边的老师还高一段,所以平时都是我自己打棋谱自己下,其他学员和我对下也没什么意义。 第65章完结 李棠稚:“你不是进围棋社来交朋友的吗?” “我是来围棋社交朋友的啊。谁知道围棋这么简单,随便下下就五段了。”陈乙也觉得很委屈。 李棠稚拍拍手:“那我来陪你下好啦!我要白色的棋子!” 陈乙把棋盘转了个边,将装着白色棋子的小盒子放到李棠稚面前。李棠稚掂起一枚棋子,俯身认真看着棋盘——棋盘上是陈乙之前打好的棋谱,原本他执白子已经走得差不多了,但现在又把白子让给了李棠稚。 李棠稚弯弯的眉蹙起,秀丽白皙的小脸面色凝重。她脸色一严肃起来总是习惯性的先皱鼻子后压眉,若是遇到非常凝重的问题时便会想得整张小脸都慢慢跟着拧巴的皱起来,像一只烦恼很多的猫。 对着棋盘观察良久,李棠稚皱巴巴的脸瞬间舒展开,手中白子信心十足下到棋盘山:“哈!三子一线!我赢了!” 陈乙:“李棠稚。” 李棠稚抬起脸,兴冲冲的望着他:“嗯?” 窗户外照进来的晨光恰好照在她娇嫩的脸颊上,连少女皮肤上一层柔软细小的绒毛都被照得清晰可见,她抬头时脸上的笑意都还没下去,眼睛略略弯着,唇角露出一点若隐若现的酒窝痕迹。 陈乙望着她的脸,沉默片刻,道:“嗯,恭喜你赢了。” 三子棋就三子棋吧,反正只是陪李棠稚玩而已。 他把黑色棋子一颗一颗捡回棋框里,对面的李棠稚正因为赢了而高兴,两手撑着地板快乐的摇头晃脑,橘白二色的宽松格子衫显得她骨架小又纤瘦。 陈乙不禁在心里思考:怪谈平时都吃什么呢?多吃点能把李棠稚的人形也喂点肉出来吗? 李棠稚好瘦啊。 这时陈乙感觉自己的小腿被踢了一下。他低头,正好看见李棠稚又踢了自己一下,于是陈乙抬头,疑惑的看向李棠稚。 李棠稚往靠门的一个位置抬了抬下巴:“那个女孩子身上,有不详的气息。” 陈乙:“和你的残肢有关?” 李棠稚摇头:“我没有感应到,应该是其他怪谈。不过地心会的人对怪谈都有一种别样的热衷,这个女孩身上有不祥的气息,说不定会被地心会盯上。 陈乙对他人的命运并不关心。 但如果是牵扯到地心会,他就打算稍微介入一下了。教,放任这种邪教组织破坏城市,是任何一个普通市民都无法容忍的。 不过,即使陈乙想要介入,现在也有一个很大的问题摆在陈乙面前。 他掂着棋子,陷入沉思:我不认识那女的啊!要怎么调查她牵扯到的怪谈? 李棠稚在旁边给陈乙出谋划策:“先去打个招呼嘛!她看起来也是围棋社的,你去打个招呼也很正常啊。” 陈乙觉得李棠稚说得对。 他放下棋子,站起身,若无其事走到那女孩身后,垂眼一看棋盘:啊,下得真烂。 李棠稚在旁边戳陈乙胳膊:“不准说人家棋下得烂哦!你这样搭话是会被拉黑的!” 陈乙:“好。” 作者有话说: 所以陈乙没朋友是有原因的【认真】 第30章 不能评价他人的棋盘,于是陈乙便破天荒的垂眼多看了看那个烂棋篓子的外在——看着挺年轻,大概是高中生的年纪,鹅黄色连衣裙,脸上很素,戴一副红边框眼镜,正咬着下唇在纠结下一步要走哪。 陈乙忍不住又看了眼棋盘,心想:这有什么好纠结的?你走哪都会被堵死,不如直接投子认输开下一局。 烂棋篓子咬牙坚持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输给了对面的女生,脸上露出几分沮丧。对面的女生笑了笑,安慰她:“你今天状态不好,是我占便宜了。” 烂棋篓子垂头不语,收拾着自己的棋子。这时对面的女生抬头看向陈乙:“陈学长,要来一盘吗?” 陈乙:“好。” 他接了烂棋篓子的位置,拿白子和对面女生下棋——对面那个女生陈乙也认识,他们一个高中的,都在升旗仪仗队里,就是平时没什么交流,不太熟。 烂棋篓子坐在旁边,安安静静的看,完全做到了观棋不语这点。 李棠稚蹲坐在地上,催促陈乙:“你问一下人家的名字啊!” 陈乙:“” 李棠稚:“再不问人家都要走了!” 陈乙吃了一颗黑子,侧目看向烂棋篓子,烂棋篓子还在看棋盘,不期然和陈乙对上视线,愣了愣。 陈乙绞尽脑汁,开口:“我以前没有见过你,是新来的学员吗?” 烂棋篓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我入棋社已经有三年了。” 陈乙:“” 好尴尬。 他迅速把脸转回来,故作平静继续下棋。旁边李棠稚笑得满地打滚,陈乙无奈的瞥了她一眼,心想:幸好棋社室内铺着榻榻米。 一局棋很快结束,陈乙道了声承让后起身离开,仍旧把位置还给烂棋篓子和学妹。 李棠稚一翻身从榻榻米上弹跳起来,三两步追上陈乙后挽住他胳膊:“好叭,现在名字也没有问到,怎么办呢?总不能跟踪她吧?跟踪女孩子在你们人类世界是犯法的吧?” 陈乙点头:“嗯,是犯法的,所以我不会去跟踪她。 第66章完结 “那怎么办?”李棠稚小脸又皱巴起来,嘟哝,“那就不管她身上的怪谈了?” 陈乙:“虽然我不可以跟踪她,但我可以雇别人跟踪她。 李棠稚:“虽然我不太懂人类的法律,但这样好像也违法吧?!” 吐槽归吐槽,但陈乙提出来的办法倒也不是不行。 他拎起书包走到棋社前台,看了眼前台上的签名表:每个人在进棋社之前都要登记名字和进门时间,陈乙在心里估算着烂棋篓子进门的时间,很快便找到了她签下的名字。 程芯,淑仪女子中学二年级五班。 在心里把这段话牢牢记住,陈乙出门搭上公交车,前往市中心外围的河狸镇。 河狸镇名义上虽然是镇子,但因为地理位置靠近市中心,搭公交车的话只需要半个小时,所以其内部之繁华热闹,也和市中心的商业街没什么区别。而且因为不是市中心的缘故,所以在秩序管理上就没有市中心那么严格。 相对松散的管理使得河狸镇缝隙间的居民区聚集了很多三教九流的人。 下车后,陈乙环顾左右,除了临街的店铺大多是一些冷清的三金店,招牌比较灰扑扑的之外,光看街道,似乎河狸镇和市中心也没什么区别。 李棠稚嘟哝:“太阳好大哦——” 陈乙从自己背包里翻出太阳伞撑开。伞是他之前在林下县小卖店买的,明黄色的伞面,上面印满小雏菊,是那种清新可爱风,就是伞底下的陈乙就不那么可爱了。 他刚把伞撑开,甚至不需要说话,李棠稚便飞快的跳到伞下。陈乙手腕微转,伞面倾向李棠稚那边,正午的太阳光拉长青年的影子,伞下只有他一人的影子。 charlotte侦探所。 五颜六色的灯牌即使在白天看起来也花里胡哨过了头。比起侦探所,或许这个门面更适合做酒吧,而陈乙在推门而入的瞬间,也确实闻到了一股烈酒的味道。 门顶上的风铃发出叮叮当当的声音,挂在柜台前的鸟笼子里养着一只红脸颊鹦鹉,正探头出来大喊:“有客人!有客人!有客人!” 杨大力穿着白汗衫和沙滩短裤,掀开里屋门帘出来,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欢迎光临欢迎光临——哟这位小哥,来坐。 打第一个照面,杨大力习惯性先将对方上上下下观察了一番:穿的是实验中学校服,嚯!高中生?发育得还挺好,这个儿比他都高。 鞋子和背包虽然颜色不起眼,但都是四位数往上的牌子货——有钱,年轻,好糊弄,送上门的‘宰种’啊! 杨大力眼前一亮,态度顿时更加热情,用开水烫了两个茶杯,倒上热茶:“我姓周,叫周历,是这家事务所的老板。小哥你怎么称呼?” 说完,他还附赠上一张印刷精美的名片。 陈乙没收——他不收也知道那张名片上印着什么,在林下县的时候,陈乙就从周历钱夹里搜出来七八张这样的名片。他把自己提前写好的纸条拿出来放到桌子上:“我要你帮我跟踪调查这个女孩子。” 杨大力拿起纸条,上面只写着名字和学校班级。他和蔼的又看向陈乙:“这位小哥,我能问一下你和被调查人的关系吗?你也知道,我们是一家遵纪守法的事务所,非法跟踪的变态行为我们是不支持的哈!” 陈乙搬出早就编好的说辞:“程芯是我的表妹,她最近总是精神恍惚,状态很差,我怀疑她可能在学校里被什么人给欺负了。但是我问她她又总是不肯说实话,所以我才想要找侦探所帮忙调查真相。” 他说得有理有据,神色冷淡的样子也实在不像变态。 实际上周历也并不关心陈乙的动机,只是觉得如果陈乙动机不纯的话他可以借机敲诈一笔。眼看对方理由充分,周历只好耸了耸肩,也没有向陈乙求证,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二维码:“那没问题,嗯接下来几天我会重点监视程芯的学校生活,并如实报告给您。” “我看看收费标准嗯监视一天是五百块,我们这没有付定金的规则,每天现结。我在调查的过程中会随时和您保持联系并回馈调查结果。喏,这是付款二维码,从明天开始计费,先打钱后开工。” 陈乙扫码付钱。在钱到账的瞬间,周历脸上不禁露出一个灿烂的笑脸。 两人交换了电话号码和社交账号,周历热情的把陈乙送到门口,还想一路送他去公交车站,被陈乙冷淡的拒绝了。 周历只好立在门口,目光热切的目送他的‘冤大头’走远。看着陈乙撑开一把黄色小雏菊的阳伞,周历心里犯嘀咕:真看不出来,人高马大的还挺有少女心。 就是脑子不太聪明,哪有人撑伞把伞往旁边靠的?这不都去遮空气了吗?真是个怪人。 被阳伞遮得严严实实的李棠稚回头瞥了周历一眼,又把头转回去,道:“他肯定虚报价格了!” 陈乙:“嗯,应该是虚报了。” 李棠稚瞪大眼睛:“那你还转钱给他?!” 陈乙摸了摸她的脑袋:“后面他会还给我的。” 李棠稚不明所以:“他怎么会把自己兜里的钱又掏出来还给你?” 陈乙淡淡道:“诈骗犯被抓之后再把赃款赔还给受害人,不是很正常吗?” 李棠稚搞不懂人类弯弯绕绕的小聪明,但是陈乙这样说她又觉得似乎是有点道理,于是迷迷糊糊的点了点脑袋 第67章完结 “不过,我一直很好奇。”陈乙手掌顺着李棠稚的后脑勺滑下来,若有若无轻轻触碰着她纤瘦的肩膀,“你们怪谈都以什么为食呢?像地心会祭祀一样,要献上血肉和灵魂吗?” 李棠稚目光在附近一转,重新抬头凝视陈乙时,小脸上露出严肃的表情:“我们怪谈的食物可是很特别的——” “比如破碎的内脏,凝固的鲜血,缠绕的触手,扭曲的植物,干瘪的肢体,残缺的大脑,猩红的果实之类的。” 陈乙愣住,皱眉,思考:去哪抓几个邪教徒来炖呢?得干湿分离吧? “所以!”李棠稚踮起脚捧住陈乙的脸。 陈乙配合的稍微弯腰,于是李棠稚踮起的脚又能实实在在的踩到地上。她把陈乙的脸掰向一边:“我要吃这个!” 陈乙看见了街边的一家火锅店招牌,挂出来的条幅上写着超值双人套餐一百五,包含金钱肚血豆腐鱿鱼须海带结腌猪肉烫脑花西红柿—— “” 原来不是指人啊。 陈乙进店点了双人套餐,服务员引着他到双人座隔间,正要把桌上多出来的一双碗筷收走,却被陈乙阻止:“留着吧,我朋友很快就到了。” 鸳鸯锅很快就架上了,在饮料上陈乙犹豫良久,最后还是望向李棠稚。 李棠稚一手举着一只筷子,大声:“要酒!要酒!要琴酒!” 陈乙:“名侦探柯南?” 李棠稚点头如捣蒜,和人对上电波后快乐加倍,于是顺口问了一句:“洗衣机和小兰结婚没有啊?” 陈乙摇头:“还没变回来呢。” 李棠稚大为吃惊:“都三年了还没变回来啊?” 陈乙点好菜了,把菜单交给服务员。饮料他点了琴酒和可乐,等服务员把饮料端上来时陈乙就把琴酒和可乐全部兑到一个杯子里。 鸳鸯锅煮开了,陈乙把兑好的金酒可乐推给李棠稚,自己端了毛肚碟子下锅。鸳鸯锅内热气升腾,隔着热气看对面的李棠稚时,总觉得对面的人都有些不真实。 热气很快就染红了李棠稚的脸颊,她两手捧着玻璃杯小啜一口,很快就被辣得眯起眼吐了吐舌头,小口斯哈斯哈的吸气。 陈乙:“光吃这些就够了吗?” 李棠稚抬起头,隔着白雾和陈乙对视,嘴角翘起一抹笑意:“那你觉得我应该要吃什么?” 陈乙摇头,老实回答:“我也不知道。” 他虽然撒谎成性,但在长大懂事之后,却已经很少撒谎了,因为他的脑子知道这是不对的,所以陈乙平时会克制自己尽量不要说谎。 更何况对面坐的人是李棠稚。陈乙不会对李棠稚撒谎的,因为李棠稚从来不骗他。 李棠稚把杯子放到桌面上:“那么,我换个问题,你知道怪谈是什么吗?” 陈乙迟疑片刻,给出答案:“一个日语名词,用来概括日本自古以来的灵异故事。” “没错,怪谈是你们人类发明的词汇。与之相对的,也有人直接将我们这类存在称呼为‘怪物’,‘邪神’之类的。” “但这都是人类主观意愿上臆想。” 李棠稚伸出一只手,平摊到陈乙面前,指了指自己手背:“假设我的手背是表世界,我的手心是里世界,两个世界是翻转的,它们之间存在一层厚厚的屏障。这层屏障可以将人类和里世界分开来,人类无法进入里世界,而里世界里的怪物也无法进入人类的领地——但这只是对普通人类和低级怪谈而言。” “对于我这种级别的怪谈来说,屏障是这样的。” 她张开五指,手指和手指之间出现宽阔的缝隙:“它并不坚固,就像一个充满缝隙的篱笆,只要我想,就能轻易的渗透屏障进入表世界。” “同理,对于一些灵性可怕的人类而言,他们眼里的屏障大概也是这样的。人类这边是什么情况我不太清楚,但怪物们在里世界里是不会交流的,比如说我的领地在林下县沼泽那一块,那么我就不会贸然离开进入其他地方,也不会进入表世界。” “人类进入里世界会遭遇精神污染,怪物进入表世界同样也会被精神污染地心会的人管这种反向污染为‘人性污染’。” 陈乙一愣,担忧道:“那你” 李棠稚笑了笑:“不用担心我,我糅合了李棠稚的人格,组成里也有人类的一部分。严格来说,从我被困在李棠稚的身体里那一刻开始,我和李棠稚就是一个人了。” “怪谈与人类融合出来的怪物,即使在两边穿行,也不会受到人性污染。所以在食物选择上,人类的食物同样适用于我,而人类会觉得恶心的食物,我当然也不会想要吃。教徒给我了,血糊糊的很恶心耶!” 陈乙:“毛肚好了。” 李棠稚迅速被转移了注意力:“我想要蘸干辣椒粉!” 陈乙:“那我去拿蘸料。” 吃完火锅,陈乙照常搭公交回家。 他也没有完全指望周历那边的跟踪调查,回到家后先搜索了淑仪女子中学的官方贴吧——淑仪女子中学是一所私立女校。虽然是私立学校,但学费并没有很贵,政策也还算优待,所以生源一直不错。 贴吧前排置顶也是一些学校荣誉和优秀毕业生名单 第68章完结 陈乙往后翻了翻,目光很快被一则怪谈相关的帖子吸引了。 【体育馆女厕的最后一间传说是真是假啊?】 1l 我听说体育馆女厕所的最后一间里面不干净,是真的吗?好奇求问! 2l 新生吧?老生都知道,体育馆以前是宿舍楼。后来有人在宿舍里自杀,学校觉得风水不好才改建成体育馆的。你们没发现体育馆的厕所比其他楼的厕所都要小一点吗?而且全都是马桶不是蹲坑,因为原本就是改的宿舍房间。 3l 体育馆女厕的屋顶上还贴着符咒呢! 4l 草,这么吓人? 5l 你们别吓新生啊。 6l 对,新生你别害怕,楼上学姐们都是骗人的,哪里有什么鬼啊!不过新生你千万别一个人去那边上厕所,晚上过了五点就不要进体育馆了,如果一定要去那边上厕所,千万别去最后一间!切记切记! 7l 楼上认真的吗?你这样说新生更害怕了吧? 8l 说起来,我们学校以前好像是个墓场吧?就是那种乱葬岗来着,后面才修了学校。 9l 很多学校都是乱葬岗改建的啊。因为土地不够用嘛乱葬岗便宜,而且学生阳气重可以压住阴气,是这个说法吧? 10l 笑死,女校里面有个几把的阳气。 11l 扯了这么多,所以到底有没有人去过体育馆最后一间厕所啊? 12l 我平时就觉得体育馆阴森森的,别说最后一间厕所了,体育馆的厕所我根本就不敢进去好吗! 13l 对啊,体育馆真的很阴森,大夏天站在那里都能感觉到一股寒气。 底下的回帖大多是一些对学校的抱怨,和来历不明的听说。陈乙又去新文页面搜了下淑仪女子学院,没有搜到关于学生在宿舍楼自杀的负面新闻。 周历一大早起来,蹲点在程芯家附近。 早七点,程芯准时出门——周历用手机隐晦的拍下对方背影,发给陈乙:【你表妹出门了。】 程芯在家里吃过早饭了,所以出门也没有在其他早餐摊点前多做停留,而是直奔少年宫,去参加棋社活动。 与此同时另一边,陈乙也换好了衣服,戴上口罩和帽子,将外面露出的地方都用粉底液刷成比较正常的肤色,出发走到了淑仪女子学校附近。 现在是暑假,学校里的学生都回家了。非上学期间,即使是女子学院也开放给外人参观,进入并不需要登记。陈乙仍旧撑着他那把少女心十足的黄底小雏菊伞,光明正大从正门走了进去。 正门进去就能看见学校平面图——学校整体分为教学区和宿舍区,所有上课的地点都在教学区,连操场和升旗台都在教学区这边,唯独体育馆被建在宿舍楼后面,二者相距不足五百米。 “看来体育馆以前是学生宿舍的传闻,并非空穴来风啊。”李棠稚打量着平面地图,得出以上结论。 陈乙把伞往她那边挪了挪,道:“将旧宿舍改建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学校为了使用面积利用,能在原本基础上改建的话自然不想多花钱从新建一所体育馆。” “还是先去实地看看” 陈乙正说这话,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振动起来。他低头看手机信息,果然又是周历发的。 【周历:程芯在棋社下完棋,去吃午饭了。小姑娘是挺自闭的,一个人打了份单人餐吃(附图)(附图)】 图片上的程芯正呆在少年宫食堂,人来人往的背景衬托下,她一个人拿着筷子面色阴沉的吃饭,越发显得孤独可怜。 陈乙不觉得小姑娘可怜。他只瞥一下照片,确定周历没有把人跟丢,便收起手机调了静音,沿着路一直走到体育馆大门口。 体育馆挨着宿舍楼,在大白天泼亮的日光底下,红色砖瓦都被晒得闪闪发光。但是体育馆的外形又和那些方方正正的宿舍楼教学楼颇有些不同,体育馆屋顶两头翘中间凹,这个陈乙也在学校论坛里见过那些学生们吐槽,说是像个大型棺材。 他问李棠稚:“怪谈出没的话,也分时间吗?比如说白天不出来要等到晚上才会出来这样子?” 李棠稚摸着下巴想了想,摇头:“我也不确定我没有接触过其他怪谈,尤其是人类世界的怪谈,就更不熟了。” 陈乙疑惑:“怪谈还分人类世界和里世界的吗?” 李棠稚解释:“分啊。人类自己也是可以产生怪谈的,只不过人类产生的怪谈会遵守人类的规则,里世界的怪物们就不会了。” 陈乙懂了——类似于家养和野生的关系。 假期的时候学校体育馆也没锁着,白天是开放给人使用的。陈乙推门进去时就看见体育馆里面打篮球的打篮球,打羽毛球的打羽毛球,热闹得很。 体育馆高度和不远处的宿舍楼接近,但内里却只有一层,屋顶被拆成了支架的钢化玻璃顶,太阳光透过一层玻璃直晒下来,把地板都晒得发烫。 陈乙踩着发烫的地板,长袖底下也热出一层薄汗。他环顾四周,空旷的体育馆处处都接受着太阳的洗礼,看起来阳气旺盛得不得了,实在看不出哪里阴森了。 绕着体育馆内墙走了一圈,终于在体育馆后门找到了体育馆厕所。体育馆的厕所也确实修得有点奇怪,大门不对着体育馆内部,而是沿着后门侧面拐进去一条长而窄的小道,往前十来米才是贴着厕所标志的入口 第69章完结 林下县并不是一个交通便利的地方。 换句话来说,即使是星符市本地人,为了方便交易,也不会把地方选在难以抵达并且偏僻冷清的林下县。 此时这个中年男人的身份便显得格外可疑。陈乙无视了男人脸上谄媚的笑容,伪装过的声线沙哑又平静“你不是林下县的常住人口。” “林下县和其他村庄不一样,它的四面都被群山环绕,在保持了原本风景的同时也隔绝了外界往来,只有一条公路和一条铁轨可以通过县内你是从县外来的。” 中年男人脸上讨好的笑容僵硬了一瞬。 陈乙思绪如此敏捷多少有些出乎他的意料。毕竟在他眼里陈乙一直是体力派。 “你认识我。”陈乙看着他的脸,无比肯定的得出了这个结论,“你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也知道我对秘银子弹感兴趣让我猜猜,或许在这间奶茶店的附近,还埋伏着你的同伙。” 这下中年男人可不仅仅是笑容僵硬了。 他脸上的肌肉简直要不受控制的抽搐起来了 “那个怪物给予你的力量是读心术”被猜透了底裤的中年男人,不得不做出这般推测。 陈乙微微挑眉,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微笑“怪物你是指李棠稚吗” “她没有给我读心术,是你太好猜了。” “” 中年男人尴尬的安静了一会,又不甘心的威胁陈乙“这间奶茶店里可是有不少普通人呢就算是为了你的妈妈,你也不会希望自己卷进谋杀案里吧” “他在周围安插了两只怪谈。”李棠稚趴到陈乙背上,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和之前那只猫头人一样,是被缝合了怪谈和人类的混合物,没什么理智可言,但是很好操纵,我已经把它们捆起来扔进里世界了。” 陈乙“你怎么进来了” 李棠稚歪着头,眨了眨眼睛,神情无辜“我不进来,怎么告诉你他在外面的安排” “” 陈乙原本还打算在男厕里面多浪费一些时间。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继续在这里扣着中年男人,或许能套出更多的线索;但现在李棠稚也进来了,那整件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光是李棠稚站在男厕里这件事情,就足够令陈乙感到窒息了。 他毫不犹豫捏着中年男人的后脖颈将他打晕,然后从男厕墙壁敞开的窗户上讲对方扔了出去。 嘱咐李棠稚先去墙壁外面守着晕倒的男人,陈乙自己则面色不改色的走出男厕,从座位上拿走自己没喝过的奶茶,镇定自若的走出奶茶店。他姿态闲适,看起来就像一个今天恰好不上班所以在外面闲逛的小青年那样,绕着奶茶店走到后面。 中年男人面朝下摔在地上,李棠稚站在他旁边,时不时好奇的用脚尖踢一踢男人的脑袋。 陈乙眉头一皱,上前按住李棠稚肩膀,将她往自己身边拉了拉,把李棠稚和中年男人隔开。但即使将二者隔开了一段距离,陈乙仍旧觉得不妥他把自己没喝的奶茶塞进李棠稚手心“你要不要去其他地方逛逛” 李棠稚敏锐道“你要背着我干什么” 陈乙“只是打算给这个男人搜身而已。” 李棠稚“那我也要看” 陈乙脸上顿时流露出纠结的表情,李棠稚催促“快点啊,好不容易抓到一个和地心会有关的家伙呢” 陈乙没办法,只好当着李棠稚的面给中年男人完完全全搜了一次身。但什么也没有搜出来,中年男人出乎意料的谨慎,身上没有带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就连他之前用来看时间的手机,都是一部出厂设定的手机,没有任何多余的信息。 虽然没搜到什么有效信息,但陈乙并不沮丧。毕竟面前这个中年男人可不是像武僧那样的小喽啰;能驱使地心会的缝合怪谈,他在地心会内部必然有着不低的位置。 从他嘴里应该能撬出不少线索。 陈乙拎着昏倒的中年男人,一路小心的避开行人,离开镇上,走到了最近的废弃制片厂。他倒是没有再跑进那栋旧宿舍楼里去,因为要翻过一片混凝土废墟,路太长了,纯粹是浪费时间。 从背包里找出绳子将中年男人的手脚都牢牢捆住,陈乙又拧开矿泉水对准他的脸浇了下去。很快中年男人就被浇醒,同时也被迎面留下来的矿泉水呛得不断咳嗽。 陈乙挪开矿泉水,蹲在中年男人面前,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中年男人好不容易咳嗽完,缓过一口气来。不等他弄明白眼下是什么情况,陈乙便抢先开口“我准备进入里世界,你既然撞到了我的手上,我也不放心你这种地心会的危险分子在外面乱晃,只好把你一起带进里世界了。” 中年男人神色一僵,有惊恐的情绪在他眼中闪过。 他此时也感应到自己与缝合怪谈失联,眼前的青年对他而言杀伤力并不比怪谈好到哪里去。想到这家伙身边就站着某个怪物,而自己却看不见 中年男人惊慌道“别带我去里世界我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总之,别带我去里世界” 陈乙也没和他客气,直接问“你们地心会在林下县还有多少余党” 中年男人面露难色“这,这个,我也不知道啊这个又不归我管” 他看起来不像是说谎。不过这倒是应了陈乙之前的猜测地心会内部并不团结,甚至有着十分严重的分裂。 陈乙不说话,他的沉默明显让中年男人误会了什么。中年男人惊慌的为自己找补“我是真的不知道但是我,我能更有用消息” “你身边就藏着地心会的卧底我们之所以能对你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就是因为他一直在向我们汇报你的动向” “章林江章林江是我们地心会的人” 陈乙原本流畅的思路骤然停住。他眼珠小幅度转动,视线缓慢集中到了中年男人身上。 当陈乙注意力格外集中的盯着某个人时,他的视线总会强烈到令人无法忽视。比如此刻,被他盯着的中年男人,感到了一阵心慌和腿软,心脏因为恐惧而飞快的跳动着。 强烈日光照耀下,那双浅色眼瞳有种妖异的美丽,比起亚洲人常有的深棕色瞳孔,这种浅到让人可以看清楚一些晶状体结构的瞳孔,则更容易令人联想到宝石之类璀璨又永恒的存在。 一种人类身上很难存在的联想。 但很快,陈乙眼睫下垂,收敛注视,声音一如既往“继续,章林江是地心会的人,然后呢” 中年男人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开口“他他不是普通的地心会成员,而是地心会的地使。” “他们一家人都是地心会骨干成员,他的曾爷爷是地心会创始人。不过现在章教授的思想已经完全违背了地心会拯救世界的教义他们不会成功的,他们终究被全人类抛弃” 说到后面,中年男人情绪又激动起来。 陈乙没有理会中年男人明显带着个人情绪的过激发言,只是在思考着男人的话到底有多少可信度。 说实话,可信度非常高。董维系一开始把自己误认成地使,不就是因为他刚好在那个时间段接到了地使将会来到林下县的消息吗如果章林江是地使的话,那么一切就能说得通了,章林江是和自己同时来到林下县的。 那么,章林江来到林下县的目的是什么 他虽然和自己同时来到了林下县,但是祭祀事件却从头到尾都没有参与 章林江来找我了吗 是啊,今天中午过一点吧,背着包骑着自行车来的,说是要找你爬山。 他去爬山了爬什么山 当然是这附近的山啊,我们村里还有别的山吗 暑假回来时和奶奶的那段对话,于此刻骤然跳入脑海。陈乙神色微变,感觉自己即将抓住那根贯穿整个事件的暗线 或许当时在林下县发生的,最大的事情,根本就不是陈乙所以为的祭祀。关于林下县举行的祭祀,陈乙所知道的一切信息都不过是董维系的一面之词;而董维系作为一个连地使真正身份都不清楚的人,真的有资格了解祭祀的内幕吗 无论是李棠稚原身的脑袋,还是作为祭祀使用的受难十字架,都不是小体型的东西。就算李成华因为精神污染意图重新进行祭祀复活自己的家人,但就凭一个被精神污染的普通人,能独自完成将这两样东西从地心会内部带往深山,并进行祭祀 脑子里飞快网罗着一切可疑信息,陈乙的冷静甚至有些出乎他自己的意料。说实话,虽然被章林江是地心会的地使这件事情吓了一跳,但陈乙却并没有多少被背叛的感觉。 他重新看向挣扎蠕动情绪激动的中年男人,询问“你说章教授的想法已经脱离了原本的教义,难道他现在不打算拯救世界了吗” 中年男人无比肯定“他现在已经变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地心会原本的教义,就是找出埋葬在星符市里世界的不可名状之物,将其销毁以免它危害世界。但章教授却说只有唤醒那个东西,才能看见世界的真正面目那可是会毁灭世界的污秽之物” “我早就说了地使不可靠,那种人天天呆在里世界和怪物打交道,迟早会变成疯子”??,请牢记:,免费最快更新无防盗无防盗 第70章完结 这些对侦探来说都是必备技能,小菜一碟。 程芯穿过了教学区和操场,一路走到宿舍区。但她并没有进宿舍,反而是朝着宿舍楼后面的体育馆走去。 越靠近体育馆,程芯的脚步越慢。但不管是多慢的脚步,程芯始终是在往前走的,很快她就走到了体育馆门口;这个点距离城市的休眠时间还很早,体育馆内灯火通明,里面还有几个人在打羽毛球。 程芯看着里面丝毫不知忧愁为何物的大人们,因为夜间难得的挥洒汗水的运动,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她心中的忧虑便更深了一些,不禁叹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她就和这些人不一样了,他们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中间已经隔着一层可悲的,厚厚的屏障了。 但她并不后悔。 握紧自己的书包带子,程芯深呼吸了一口气,伸手推开体育馆的大门,沿着边缘缓步跨过整个体育场。在从正门走向后门女厕这段数百米的路程中,程芯心里想了很多。 她觉得自己这次极有可能有去无回,但幸好她已经写好了遗书放在房间里,并在遗书中十分理智的分配好了自己所有零花钱的用途虽然在买完道具之后,她的零花钱已经所剩无几了。 走到女厕入口时,程芯忍不住再次深呼吸,以此来降低自己的紧张心理。但她忘记了自己毕竟是在厕所门口,一呼吸顿时鼻腔里被塞满了腐败的味道——瞬间涌上来的恶心险些让程芯当场吐出来。 她连忙用力揉了揉自己的鼻子和胸口以缓解那股恶心的感觉,同时瞥了眼女厕里面:按理说学校厕所都有安装声控灯才对,但体育馆女厕的声控灯却极度不稳定,白天时稍微一点动静就会亮起来,但晚上却总是失灵。 程芯抿了抿唇,打开自己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一串平安符挂在脖子上,又抓出一把橡皮筋捆好的符咒,还有一把半臂长用铜钱串成的短剑。 这几样东西的出现,将声控灯坏掉的女厕衬托得更加可怖了。 程芯左手符咒右手铜钱剑,将小型手电拧亮后和护身符一起挂到脖子上,板起脸视死如归走入女厕。进入女厕后那股腐败的味道变得更加浓烈了,虽然大部分厕所的味道都不会好闻到哪里去,但是少有厕所的臭味里会混杂如此浓烈的,令人作呕的腐败气息。 就好像这间厕所的马桶里面装的不是排泄物,而是被强塞进去的腐烂尸体。 程芯咽了咽口水,垂眼紧张看着厕所隔间的门底。隔间厕所的门底下有一线缝隙,可以窥见些许厕所里面的地面。 一间,两间,三间走着走着,很快就来到最后一间。最后一间的门缝底和其他间厕所的门底截然不同,它的门缝没有丝毫亮光,黑漆漆的一片。 程芯没能忍住再度咽了下口水,握紧手中铜钱剑和符咒,小心翼翼趴下身子,目光向门缝内望去——挂在她脖子上小型手电坠地触碰地板,在这安静的厕所中,响起极为清晰的一声‘咔哒’声。 这声音也跟锤子似的落在程芯心脏上,令她变得更加紧张了。她战战兢兢接着水电光往门底缝隙里看,却恰好和一双苍白外凸的眼球对上视线! 那样狭小的缝隙,只能照见那青灰脸庞长条形的一部分,那张脸死死贴着门缝,一副要从门缝里挤出来的样子! 程芯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尖叫,心脏疯狂跳动的同时手脚缺不自觉发软,顿生绝望——就在程芯以为自己今天晚上必定要死在这里的时候,一直跟在她后面的周历冲进来捞起程芯,又用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狂奔了出去! 厕所门外那条狭窄的走廊明明也不长,短短十几米却让周历跑得心脏都快跳出来了。眼看出口就在眼前,周历面露喜色,却在拐弯之后又看见了女厕入口! 周历脸上喜色未褪,眼瞳因为恐惧而颤抖。两种截然相反的情绪交汇在他脸上,他喃喃自语:“完了完了,这回要交代在这了。早知道就不该烂好心的,我这辈子就不是做好人的料啊” 哐当!哐当!哐当! 齐刷刷厕所大门被甩开的声音响起,在这狭小的空间内狠狠撞击着人类的耳膜。周历和程芯都被这声音吓得心尖乱颤,程芯撑着周历的肩膀回头,声音发抖:“鬼,鬼,鬼是不是,要出来了啊?” 周历心中慌乱,胡乱回答:“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是专业抓鬼的——” 忽然,他想起程芯抓在手里的铜钱剑和黄符,心底骤然蹦出一丝希望:“你手上不是有铜钱剑和黄符吗?这玩意儿有用吗?” “呃,客服和我说是很有用的”程芯有点心虚,回答的底气也不怎么足。 她这样的回答语气,使得周历刚刚燃起一丝希望的内心哐当又沉了下去。这种时候再后悔和咒骂自己的心软都已经无济于事,周历干脆把程芯放了下来。 “算了,不管有没有用,先试试再说。” 他从程芯手上拿走铜钱剑,又将程芯推到自己身后:“等会要是真的冒出个鬼来,我先用铜钱剑砍它,到时候你就把符咒撒它身上。” 程芯连忙点头。 这时女厕内哐当哐当的大门也开到了最后一扇,漆黑的门内缓慢爬出一个人? 周历不知道这玩意儿到底还应不应该被称之为人,毕竟它看起来长得十分寒碜。猛地一看确实像个死人,皮肤青白眼珠外凸,干瘪的皮肤,但是它那条吐出来长度超过下巴,还有尖锐的能把瓷砖地板挠花的指甲,可半点不像个正常的尸体 第71章完结 那双外凸的眼珠子看起来有点摇摇欲坠的危险,在眼眶里转动几圈后盯住了周历。在林下县见识过邪教徒的祭祀现场,但邪教徒和真正的怪物到底是两回事,被这种恶心的怪物盯着,周历不自觉有些手脚发软,即使急促呼吸也仍旧无法阻止大脑因为缺氧而阵阵眩晕。 眼前似乎有黑影闪过,周历多年混迹三教九流的反应能力让他的胳膊快过大脑的挥舞了一下铜钱剑! 铜钱剑和怪物身体相撞,清脆响声后铜钱剑折断,几枚铜钱横飞出去缀于黑暗之中。周历尚未来得及反应便被怪物扑倒在地,他身后的程芯发出一声尖叫,在被吓得眼泪鼻涕一起流的同时,程芯还没有忘记周历的叮嘱,将手上厚厚一叠黄符拍到怪物头上。 虽然有黄符阻隔,程芯的手并没有直接触碰到怪物的头顶。但在拍下去的一瞬间,看着怪物因为外力而脱落的头发,以及噗叽噗叽坠地的两颗眼珠子,程芯一口气梗在喉咙里差点没晕过去。 你不是怪物吗?!怎么拍一下还带掉头发和眼珠子的啊——程芯在心里无声尖叫着,同时又感到绝望。绝望的不止有程芯,还有周历。 扑压在身上的怪物力气大得可怕,在压上来的一瞬间指甲就划破了周历的衣服,深深扎进了他的皮肉里;剧痛外加缺氧,周历反抗的力气已经小了很多,完全无法和怪物抗衡。 然而下一秒,身上怪物的重量,手臂肌肉被尖锐指甲刺入的撕裂感,被抽离了。周历茫然看着自己头顶的天花板,从怪物头顶落下来的黄符和两颗软乎乎的眼珠子砸在他脸上,带着一股腐烂的恶臭气味。 黄符起作用了? 周历心底闪过这个念头,但是等他勉力爬起来时,很快就发现并非如此;那堆黄符和铜钱剑一样只是好看的摆设品,真正救了他的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吧? 走廊光线不好,对方还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周历只能看见对方过于高大的身形。正是青年单手抓着怪物的脚将怪物从他身上拖了下来,怪物也很快反应过来,扭身缠着青年胳膊准备攻击。 但随着怪物扭身,迎接它的却是青年冷硬的拳头,一拳恰好砸在怪物脸颊上,打得它整颗颅骨凹陷下去,残破皮肉下红白液体流淌,隐约可见头骨中蝴蝶的形状。 走廊头顶的灯忽然明明暗暗起来,无形的尖啸声在这片狭小空间中响起,同时卷起一阵暴烈的风! 在那暴烈的风中,普通人的双眼无法看见的,一双手撕开了怪物的身体。它终于意识到以人类的形态,就算榨干这具身体所有的潜力,也无法和面前的青年对抗。 既然用人类的身体不行,那它变回怪物不就可以了吗? 黑暗扭曲缠绕的雾气中,一只赤红的独眼注视着青年。狂风吹飞了青年的帽子,黑色短发下是深浅斑驳的肤色,口罩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但露在外面的那双浅色眼睛——却是如此的美丽。 青年的影子在不稳定的摇晃的光线中拉长变形,黑影组成的猛兽只伸出一只爪子便轻易按住怪物的原形。与此同时走廊中肆虐的狂风并没有停,但这股狂风已经不再属于那只怪物。 就像猫咪戏弄老鼠。 黑暗雾气被拖入青年的影子中,狂风也渐渐平息下来。走廊屋顶上不断明暗起伏的灯啪嗒一声亮起,这次它没有再突然熄灭,而是维持了继续发亮的状态。 陈乙垂眼,捡起自己的帽子重新戴回头上。在正常的灯光底下,他的影子仍旧呈现不正常的形状,像一只被静电支配了毛毛的大猫——在别人眼里是狰狞,但在陈乙眼里倒是和炸毛的猫一样。 挺可爱的。 他眼珠缓慢转动,目光落到周历和程芯身上。周历瘫软在地大口喘气,已然无法动弹,这时候程芯居然还没有被吓跑,反而不知道从哪鼓起一股勇气,战战兢兢挡在了周历身前:“你大哥哥,你应该是,是好人吧?” 陈乙沉默片刻,点头:“嗯,我是好人。” 见他承认自己是好人,程芯松了口气。大概因为高中生的脑子总是如此单纯,她倒是一点也没有想过陈乙可能骗她的——她转身扶起周历,却发现周历身上烫得有些异常。 “他身上好烫啊,吓发烧了吗?”程芯疑惑的自言自语。 陈乙走到周历身边蹲下,从自己背包里拆出一支抑制剂打进周历体内。抑制剂迅速安抚了周历被浅度污染的精神,他身上高热缓慢退下,原本涣散的眼睛也逐渐有了焦点。 作者有话说: 第32章 “你是谁” 周历可不是程芯那样单纯好骗的高中生。他会轻易相信程芯这样的小姑娘,但绝不会轻易相信一个能徒手打爆怪物头骨的青年。 倒不是因为陈乙外表多么吓人。只是因为陈乙所展露出来的力量,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正常人应该拥有的;过大的力量差距使得陈乙即使没有坏心思,周历也忍不住下意识的戒备警惕他。 陈乙没有回答周历。 主要是他想不出要怎么回答。真名肯定是不可能告诉周历的,要回答假名的话,眼下一时半会的,陈乙又编不出什么好用的假名来。 他蹲下身,捡起周历身边掉落的那对眼珠子。 捏起来感觉有点像胶状果冻,还挺软。陈乙打开物证塑封袋把它装进去——这东西上面还残留着怪谈身上独有的气息,之前周历会遭到精神污染就是因为身体接触了这对眼珠子 第72章完结 陈乙在女厕里面蹲了一下午,原本是想蹲守看会不会有地心会的人来一探究竟。没想到地心会的人没等到,反而等来了程芯和周历。 他们身后的女厕里面传来‘砰’的一声,周历和程芯均吓了一跳,程芯紧张道:“不,不会还有怪物吧?” 陈乙把装着眼珠子的塑封袋塞进自己背包,折身回女厕查看:好在刚才那阵动静并非是有第二只怪物爬出来了,只是女厕最里面那间厕所的门掉了下来。 之前陈乙为了不惊动女厕里的怪物,一直躲在走廊里并非进去。他身上全都是李棠稚的气息,稍微不注意都会让里面的东西察觉。不过现在怪物已经死了,那么陈乙也就没有了隐藏行踪的必要。 他大步走进女厕,向着那扇倒下的门走过去。程芯犹豫片刻,居然也鼓起勇气追上陈乙,一起跑了进去。 女厕内的声控灯虽然能正常亮起了,但室内温度仍旧低得不正常。普通人光是踏入这片空间,都会因为这里的低温而感到心里发毛——周历和程芯不由自主的搓了搓自己胳膊,程芯没什么心眼子,只顾着看那块倒下的门板,而周历则是在暗中观察陈乙。 倒下的门板只是一块普通的门板,内侧画着许多涂鸦,以及几个血手印。不过上面带着浓重的怨气,和怪物身上掉下来的眼珠子一样,这块门板也被怪谈诅咒,变成了能污染人的源头之一。 靠近门板的周历眉头紧皱露出了不太舒服的表情。但陈乙和程芯却还无反应,陈乙垂眼仔细看了看木板上的涂鸦,只见上面除了一些漫无目的的诅咒谩骂外,还混杂有许多卖卵广告。 有些卖卵广告的联系方式被黑色马克笔涂花了,有的没有,血色掌印从门板下方往上,陆陆续续按着有五六个。看高度,大概是有人躺在厕所地上,掌心朝上拍门板时留下的。 程芯吸了吸鼻子,低声:“我就知道怪谈一定是那个人的怨气组成的。” 陈乙瞥了她一眼,周历赶紧把程芯拉到自己身后,谨慎隔开了陈乙和程芯——他明显带着保护性质的动作倒是出乎陈乙的预料,但陈乙并没有将这份讶异表现出来,仍旧用平淡的语气道:“你知道怪谈组成的原因?” 程芯小声:“知知道的。 程芯从小就比其他人更容易招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她也说不清那些东西是鬼还是别的什么——总之是人类科技不太能解释的东西。不过那些东西毕竟是少数,非常稀少,平时如果程芯不刻意往危险的地方凑,几乎都看不见那些东西。 所以程芯从小到大不仅没有被这项能力困扰,反而长成了极具正义感的少女。 半个月前程芯和同学在体育馆上体育课,中途与同学们结伴前往厕所。刚一踏进厕所,程芯就感觉到了非常不舒服的气息,腐烂恶臭,充满恶意的凝视着她们。 虽然她的同学什么也没有感觉到,顶多就是觉得这间厕所里温度比其他地方更低一点。但是体育馆女厕所处的位置本来就是太阳照不到的体育馆背面,所以就算温度比其他地方更低一些,也没有人感觉到不对劲。 心事重重的程芯完全不敢在这里上厕所,就随便找了个借口留在门口等朋友们上完。她洗了个手的功夫同学们也差不多上完厕所,陆陆续续的走出来,一排年轻小姑娘站在洗手池边洗手和冲脸。 其中一个同学询问:“你们谁带马克笔了吗?” 另一个同学:“没有啊,谁上体育课还带马克笔啊?你要记东西?” “不是记东西。”女生往厕所最里间努了努嘴,满脸不高兴的表情,“不知道是谁在里面写了卖卵广告,恶心死了,我想找支马克笔给它涂掉。” 另外几个女孩子闻言,连忙在自己口袋里翻找起来。程芯旁边的女孩道:“我这有支口红,要不先拿去用?” 女生:“唉?那你这支口红就脏了耶!” 女孩子耸了耸肩:“反正是三十块的便宜货,刚好换新的。” 几人挤到最后一间,程芯看着朋友们的背影,站在原地踌躇片刻,最后还是因为人多给了她勇气,她也跟了过去。 最后一间厕所的门被打开——原本女厕的温度就已经很低了,而最后一间厕所里面的温度似乎还要更低一些。女孩群中有人抱着肩膀抱怨了一句:“这里好冷啊” 低温会令人感到不适,女孩子们自然也是如此。她们用口红涂完门板上卖卵小广告后便结队离开了女厕,唯独程芯走出一段距离后仍旧忍不住回头观望:因为刚才在最后一间女厕里,其他人只感觉到了略显异常的低温,她却看见了那间厕所内部黑暗的缝隙间,游走着不详的黑色雾气。 那是什么东西? 虽然不明白那种东西的来历,但程芯直觉那可能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体育馆女厕的怪谈已经存在许久,至今也没听说出过人命——大概只要不靠近那间厕所,就不会有什么大事吧? 抱着这样的念头,程芯在接下来几天都有意无意避开去体育馆的女厕方便。很快就到了周五,即将放假的下午,几个女孩子们借着背英语的空隙闲聊。 程芯的同桌抱怨道:“也不知道是谁干的,又往体育馆女厕的最后一间门板上写卖卵广告电话,舟舟昨天说她们班在体育馆活动的时候,好几个女生都看见了。 第73章完结 另外一人疑惑道:“应该不是学生吧。是工作人员偷偷进去写的?不过我已经跟老师说了,老师说会让巡逻的警卫加强防范。” “每次上厕所看见那种小广告,心情都变差了。” “就是就是——” 程芯听着同学们的讨论,心不在焉的附和着,但心思却并不在她们讨论的事情上。她满脑子都是那间厕所里若有若无的黑气,按照程芯从小到大的经验,一旦这些东西出现在什么地方,那里不久就该闹出人命了! 自从班上同学向老师反应了女厕的事情后,校内负责巡逻的保安确实加强了体育馆的巡逻。毕竟这是女子中学,万一真的有学生想不开去卖卵闹出什么社会新闻,对整个学校都会造成不小的影响,所以年级主任对这件事颇为重视。 或许是巡逻确实有效,之后一段时间体育馆女厕的门板上没有再出现类似的广告。大家也很快就将这件事情忘在脑后,唯独程芯依旧对体育馆的女厕充满了戒备,每次上体育课之前,她都会绕路到后门,瞥一眼女厕入口。 直到放寒假那天,大家被召集到体育馆参加闭学仪式。程芯和往常一样下意识的去关注女厕入口,却惊恐的发现女厕入口已然完全被黑色雾气淹没! 以前只在最后一间厕所打转的黑色雾气,此刻已经满存到几乎快淹入体育室了! 自从发现在这件事情后,程芯就忧心忡忡无法集中注意力再去做别的事情。她意识到周围的人都看不见那黑色雾气,只有她才能看见——她和普通人现在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不能让那些不详的雾气淹到体育馆里来!但是自己该怎么做呢? 毫无经验的程芯在搜索引擎上进行一番搜索后,最终被推进到了某宝道士店,店主亮出证书照片表示自己是正规道士,出手的所有符咒法器都具备天地正气能驱邪镇鬼。程芯用自己的零花钱下单了铜钱剑和驱邪符后,决定独自一人去驱除体育馆里大概应该可能是鬼的黑雾。 “所以你买了这些东西,就自己来了?”周历捡起两张黄符,满脸不可思议的问程芯。 程芯挠了挠自己的脸颊,羞愧道:“就,那个道士店看起来很靠谱的样子” 周历没好气:“靠谱?把镇宗之宝放到□宝上卖?小屁孩你也长点脑子啊!” 程芯被他训得找不到反驳的话,只好悻悻的低头望着自己鞋尖。陈乙站起身看了眼墙壁上方的窗户——那扇窗户十分窄小,位置又高,但如果是踩着最后一间厕所的隔墙,倒是可以够得着那扇窗户。 但陈乙并不需要最后一间厕所的隔墙。 他纵身上跳,两手抓住窗户边缘撑起身体,探身往外看:窗户外面就是一片乱丛丛的矮树,靠近窗户的那颗矮树枝干被折断了一部分,留下了明显的,人为攀爬的痕迹。 “有人从这里爬进来过哦。” 近在陈乙眼前的浓绿树枝晃了晃,陈乙抬眼,看见坐在树枝上的李棠稚。她单手撑在自己坐着的树枝上,另外一只手捏着黑色老鼠的尾巴;老鼠吱吱乱叫,蹬着四条腿死命挣扎,瘦弱的尾巴却无论如何也无法逃脱少女纤瘦的手指。 陈乙:“是刚刚被抓到的怪谈吗?” “怪谈?”李棠稚闻言眉头皱起,她拎着老鼠将其举高到面前,恰好横在她和陈乙中间——少女俏丽的小脸上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管这玩意儿也叫怪谈?!” “” 李棠稚:“你觉得这玩意儿和我是一个等级?!” “” 李棠稚撅起嘴,眼眸微眯:“陈乙!你说话啊!” 陈乙:“” 李棠稚手指收紧,捏得老鼠发出一连串吃痛的惨叫声。陈乙慢半拍的张开嘴,试图说点什么补救,但他反应得实在太慢,不等他的脑子里想出什么哄人的话来,李棠稚已经抬腿一脚踹在了陈乙胸口,他仰面摔下去,摔得屁股抽痛。 周历和程芯看不见李棠稚,也无法听见陈乙和李棠稚的对话。他们只看见陈乙轻轻松松纵身跳上窗户,但扒在窗户上往外看了一会儿后又哐当一声掉下来,摔在地上不动了。 程芯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看向周历:“他——这个好人哥哥他——不会死了吧?” 周历原本还没有往这方面想。被程芯这么一提醒,周历也忐忑起来,他望着躺在地上的陈乙,咽了咽口水:“应该不能吧?那个怪物不是已经被他弄死了吗?可能就是没有扒稳窗户”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躺在地上的陈乙忽然开始浑身抽搐——周历和程芯吓得同步尖叫出声,周历捞起程芯转身一个箭步冲了出去。这次没有怪物阻拦,他们顺利跑了出去。 陈乙则停下抽搐,一翻身站起来,若无其事拍了拍自己衣服上沾到的灰。外面很快热闹起来,趁着还没有人进来,陈乙从墙壁上那面狭小的窗户翻身出去,穿过矮树丛走到学校僻静处的小道上,摘下自己的帽子和口罩。 一股暗红色雾气自他影子里攀爬出来,卷走他手上的帽子和口罩,塞进阴影中。陈乙顺着小路一直走到操场的洗手池边,将水龙头反拧过来打开,低头借着喷涌而出的自来水洗掉脸上斑驳脱妆的粉底液。 远处体育馆传来喧哗声,后门处陆陆续续跑出来几个人,都神情慌乱仓惶,隐约听见有人喊着要报警之类的话 第74章完结 陈乙直起腰抹了把自己脸上的水,没有被抹到的水珠顺着他下巴滚入衣领,也有自下颚线滴落脖颈,积在锁骨处的。他脱了黑色外套搭在臂弯,露出里面白色印花短袖,湿漉漉眼睫下浅色瞳孔安静的注视着体育馆。 他身后的洗手池是成排的,花岗岩砌出来的台子恰好比陈乙腰部高一些。李棠稚赤脚站在台子上,左手拎着拖鞋,右手打了个响指,整排的水龙头全部自己开了,清澈水流哗啦啦汇入洗手池,积起浅浅一滩水。 她哼着无名小调踩水玩,洗手池里积水倒影出来的月亮被她踩碎,碎成涟漪里面一块又一块光斑。夏夜凉丝丝的风吹过,吹得李棠稚身上那件宽大的衬衫也鼓了起来。 陈乙身体微微向后,后腰抵着洗手池,他侧脸抬眼,眼瞳里倒映出李棠稚——他向李棠稚伸出手:“走吧,回去了。” 李棠稚踩着水向他走近,微微弓身。陈乙伸出去的手顺势抱住她的大腿,将她从洗手台上抱下来;李棠稚的脚还是湿的,在陈乙的运动裤上踩下一连串湿漉漉的深色痕迹。 她打了个哈欠,侧身靠在陈乙肩头,陈乙从她手上接过那双拖鞋:“想穿裙子吗?” 李棠稚:“嗯?唔有点想。 陈乙:“那顺路去给你买裙子吧。” 刚才李棠稚踩在洗手台上的时候,陈乙就在想——多适合穿裙子啊,李棠稚。 作者有话说: 第33章 警察一时半会还没有那么快到。 陈乙避着摄像头一路走出学校,在隔壁学生街买了一卷鸡蛋煎饼,两杯草莓啵啵奶茶。他不吃鸡蛋煎饼,鸡蛋煎饼是给李棠稚买的——李棠稚也能吃现实里的东西,左手鸡蛋煎饼右手奶茶,坐在路边的休息长椅上慢慢吃。 趁着李棠稚吃煎饼的时候,陈乙就拿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卖场。 女装店的话其实路边一排都是女装店。陈乙不怎么买衣服,自己的衣服都是陈浮玉一手包办,他记得陈浮玉平时穿的衣服牌子,所以也想给李棠稚买一样的牌子。 他接触的异性屈指可数,唯一能拿来做参考标准的就是母亲。陈乙觉得以陈浮玉的品味,选的衣服肯定没有问题——所以买给李棠稚穿也肯定没有问题。 确定了从这里走出去最近的卖场位置,陈乙放下手机,侧目看向李棠稚;李棠稚还在吃煎饼,脸颊肉因为嘴里塞着食物的缘故而鼓鼓囊囊的。 他突然有些好奇:在其他人眼里,看见的是什么景象呢?毕竟李棠稚在吃的煎饼是他刚刚从小吃街上买的,绝对是真实存在的。 陈乙又瞥了眼四周路过的陌生人:大家都行色匆匆,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并没有人惊奇的盯着休息长椅。即使偶尔有视线驻足,也是在看陈乙。 看来大家什么也没有看见。 也是,如果在他们眼中是一个悬浮的煎饼正在看不见的‘人’一口一口吃掉,这段街道应该就不会那么平静了。大概会上新闻吧? “我吃完了!”李棠稚把包煎饼用的油纸折好和垃圾袋一起拎着,转头看向陈乙,“我们去哪里买衣服?” 陈乙:“唔隔壁春熙路那边有一个大型购物广场,我们开电动车过去的话也就十分钟左右。” 他当然没有电动车。但是有种东西叫共享电动车——陈乙找到附近的黄漆共享电动车,刷了手机信息解锁后把电动车推上车道。 李棠稚很自觉的坐到后面抱紧陈乙的腰。她的胳膊纤细,环绕在陈乙腰上,皮肤的温度透过夏日单薄的短袖也跟着传递到陈乙腰上。原本坐姿松散的陈乙,身体转瞬间僵硬起来,连带着腰腹处的肌肉也跟着绷紧。 李棠稚声音轻快:“我坐好了,出发!” 他垂眼,假装那些许不适应的情绪不曾存在,拧动车把手将电动车开了出去。 车道两边行道树繁密,但城市的夜晚并不像乡下处处落着蝉鸣。比蝉鸣更吵闹的是马路上汽车的鸣笛声和周围商店里热闹的喧哗。 李棠稚侧身坐在陈乙身后,脸颊靠着陈乙的后背。夏日的短袖布料很薄,隔着那层布料,人类的体温晕染在她侧脸;即使有了类似于人类的容貌,但在某些细微之处,李棠稚还是和真正的人类不太一样。 最明显的大概就是体温。 陈乙身上总是那么温暖,脊背肌肉绷紧时让人感觉自己靠在一块煎好的章鱼触手肉上一样。她只要再贴紧点,再用力点,就能感觉到那些紧绷的肌肉群中央,从人类脆弱脖颈往下蔓延的那根脊椎,一节又一节的,于年轻的皮肤底下顶起一点骨骼的形状,像花苞骨似的。 李棠稚忍不住抬头,下巴轻轻戳在陈乙背上。 陈乙不自觉把背挺直,整个人往前缩了缩。电动车开起来时风很大,风声里夹杂了陈乙小声的抱怨——他让李棠稚不要突然戳自己,因为会很痒。 那声音非常小,近乎喃语。但对李棠稚的听力而言,要捕捉到这样的声音根本没有压力,她的完全形态本来就是攻击力极强的怪物。很少有怪谈愿意用人类的形态,和怪谈们原本的,强大的身体相比,人类的身体是那么的脆弱。 比如陈乙。 哪怕他拥有自己的眼睛,哪怕他们朝夕相处,自己也成功感染他令他的身体素质发生了质的飞跃;可如果要正面面对一个脱离了躯体的怪谈,陈乙仍旧无法应对对方 第75章完结 人类啊——如此脆弱的人类—— 她抬眼,视线所及,是陈乙的后脖颈。他留的短发,发梢随着夜风拂过而有一下没一下的在后脖颈上打转,白色半圆弧的衣领紧贴着那块深色的皮肤,单薄的皮肤底下隐约突出脊椎骨的形状。 他身上有很好闻的味道。 用人类的嗅觉来分辨的话,那大概是青柠味的洗衣液,混合了肥皂的气味,干净又清爽的融进空气里,恰到好处的令人觉得舒服。但在怪物的嗅觉里,排除掉那些外部元素组成的香味,李棠稚还能在陈乙身上闻到其他的味道。 皮肉的味道。 血液的味道。 骨头的味道。 甜蜜又馥郁,像一块淋着黑巧克力酱的蜂蜜蛋糕,让怪物的食欲蠢蠢欲动,想要迫不及待的咬上一口。 在食欲这方面怪物和人类倒是没有太大的区别,基因里就写着对糖分和热量的索求。 怪物和人类一样,也是杂食动物。 电动车在临近十字路口时放缓了速度,陈乙看着对面的红绿灯,忽然后脖颈被李棠稚亲了一口。 突如其来的亲吻,少女的唇瓣柔软温热,短暂接触又结束,他无意识的缩起脖子,从后脖颈被亲到的那块皮肤逐渐爬起痒意,连带着头皮也发麻。 这时绿灯亮了,车流奔涌,喇叭声此起彼伏;陈乙回头惊诧的看向李棠稚,一只手还捂着自己后脖颈。 路灯和红绿灯的光交错着,落在李棠稚秀丽的脸上,她仰脸看着陈乙,漆黑的眼瞳里没有折射出任何光芒。那样纯粹的黑,不像宝石也不像任何有光泽的东西,反而像个深渊,一个极具诱惑力的,只要看上一眼,就会拉着你一起坠落的深渊。 李棠稚舔了舔唇:“陈乙,我饿了。” 陈乙缓慢放下捂着自己脖子的手,又把头转回去,继续看路:“购物广场里有餐厅,你有什么想吃的吗?” 他不常逛购物广场,在问李棠稚这个问题里,陈乙的脑子里正在飞快回忆这附近有没有什么广受好评不容易踩雷的餐厅。 他只顾着回忆,转头过去时,又将那截脆弱的后脖颈露给李棠稚了。路灯光洒落年轻细腻的皮肤,短发发尾在上面铺开一层长短不一的阴影。 李棠稚收紧了环在陈乙腰上的双臂,艰难的将视线从他脖颈上移开,转而换成整张脸埋在他背上,声音闷闷的:“想吃肉。” 陈乙:“牛排可以吗?” 李棠稚:“好——” 好香啊,陈乙。 又香又甜,连单薄布料下绷紧的背肌都散发着一股香甜可口的味道。 但是陈乙只有一个。 他和其他人类不一样。 就像肉狗和宠物狗,有着天然的区别——李棠稚在心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然后缓慢咽下口水。地面上,陈乙被拉长的影子像一滩被泼洒在地面上的墨水,流淌,蔓延,凌乱的追逐着他,却又在即将吞噬他的时候,骤然停手。 贪婪又克制的注视着他。 担心李棠稚饿,陈乙就先带李棠稚去吃了牛排,然后再去三楼的服装店选购衣服。 如果说外面街道上昏黄的路灯,光线还带有几分温馨朦胧的意味,那么室内奢侈店的装潢,则是明亮如白昼。在高瓦数白炽灯照耀下,橱柜里被模特纤细完美身材撑起来的各式裙子优雅得体,每一处褶皱都透露出金钱的味道。 站在服装店门口的陈乙,略感迟疑,看向李棠稚——除了他之外,其他人又看不见李棠稚。 那么他该怎么带李棠稚买衣服呢? 走到店门口后,陈乙才迟钝的想起了这个问题。但李棠稚好像完全没有这个烦恼,她背着手走进店铺里,从容又好奇的打量。在她踏入这间店铺的瞬间,刚刚还维持着完美微笑在给客人开单的店员,正在挑选裙子的女人,和同事闲聊的员工 就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电影。 停住了。 只有李棠稚,李棠稚仍旧轻快的走动,拖鞋踩在光滑可鉴的大理石地板砖上,发出很小的声音。明亮的灯光照着她乌黑的长发和素净的眉眼,她的眼睫很密,被这样明亮的灯光照着,很快就在下眼睑落下眼睫模样的一小片阴影。 “怎么样?这套裙子好看吗?” 李棠稚指着橱窗里某套米白色背带a字裙,询问陈乙。陈乙也凑过去看那件裙子,裙子内搭了一件灰色花苞袖的纱质打底,腰部内收,胸口是一排扇形褶。 不过陈乙也就只能看出这些了。要问他好不好看——陈乙收回目光,镇定自若:“试穿一下?” 他上手把那件衣服从模特身上剥下来交给李棠稚,然后乖乖站在店里等李棠稚去更衣室换衣服。在李棠稚去换衣服的时候,陈乙也开始看店里的其它裙子。 这家店橱窗里挂的大部分都是短裙,俏皮可爱又带点华丽的宫廷风格,很多短裙底下填充了层层叠叠的白色木耳边裙撑,将下摆放量很大的裙子撑得越发蓬松。 应该和李棠稚风格挺搭的。 没有人动手,更衣室的拉帘自己徐徐升起,李棠稚站在门口,两手张开转了个圈,笑眯眯问陈乙:“怎么样?好看吗?” 短裙只遮住了大腿的一半,少女丰润的大腿肉在顶灯照耀下洁白到近乎耀眼。 她脸上的神情是天真又狡黠的,右脸上斜落下的两颗痣恰好与鼻梁骨上那颗痣互相呼应,像是其中一角无限拉长的三角形 第76章完结 裙摆下洁白的皮肤与软肉略微透出暖红的色彩。 即使并不是传统审美概念上修长完美的腿,但李棠稚似乎也从来不介意这点,大大方方的迈着腿走到聚光灯下。她是如此坦荡直白,于是连那双不完美的腿也被这份坦荡所弥补,略略内扣的膝盖,大腿和小腿起伏的软肉线条—— 很美丽。 落在十八岁年轻男大学生眼里,仿若带着圣光又掺杂欲望,美丽得令人感到罪恶而愧疚。 陈乙微微张开嘴,喉咙里却没能发出声音,只是呆呆的注视着李棠稚。向陈乙走近,她赤裸的足踩在大理石地板上。 陈乙这才如梦初醒那般回神,眼神慌乱避开李棠稚,回答得扭头不对马嘴:“鞋子我去给你找一双鞋子!” 他转身走开,步伐匆匆,失了平时的冷静。而被陈乙抛在原地的李棠稚眨了眨眼,嘴角翘起;她摊开胳膊舒服的坐到了一边的柔软沙发上,两条腿懒洋洋伸直搭在地面。 地面被擦拭得很干净,干净到能倒映出她那双漂亮的腿,蓬松优雅的裙摆,还有裙摆底下填充的层层叠叠的裙撑。那些繁复的裙撑无疑给这套裙子增添了几分复古宫廷的气息,不难从中猜到这期主题是复古少女之类的中心思想。 陈乙很快找回来一双精巧可爱的生成色圆头粗跟小皮鞋,但等他将鞋子放到李棠稚脚边时,李棠稚又提出了新的问题:“穿皮鞋的话,得有配套的袜子吧?” 陈乙一愣:“也是。” 李棠稚笑眯眯的,眼眸弯起,浓密眼睫盖着眼珠子,像一轮小月亮。 陈乙不自觉的抬起手,掌心按着自己脖颈侧,揉了揉,以此来缓解自己大脑的眩晕。最后还是乖乖去帮李棠稚找袜子了,好在这家店配置很齐全,陈乙在摆放皮鞋的架子旁边看见了未开封的袜子。 那些袜子应该是赠品,只是非常普通的黑色过膝袜。 “找到了过膝袜应该可以吧?” 陈乙把袜子外包装拆开递给李棠稚,李棠稚稍微研究了一下后便直接套上。过膝袜长度恰好比膝盖高一点,袜口收紧勒着少女大腿上的软肉,李棠稚站起来,垫着脚踩进那双生成色皮鞋里,鞋跟包裹着后脚跟,衬托出少女纤细的脚踝。 她踩着那双鞋转了一圈,蓬松的裙摆晃动,偏过脸望着陈乙。这次不需要李棠稚问,陈乙主动回答:“好看。” 李棠稚嘴角翘起,唇边两个小酒窝浮现。 之后又换了几套别的裙子,不管哪套裙子穿在李棠稚身上都合适得不得了。这种裙摆蓬松俏皮可爱的宫廷风和李棠稚的相性简直好得不能更好,甚至和店铺里不同风格的斜挎包手提包配合起来还能搭配出好几种风格。 陈乙不太了解女孩子穿衣服所谓的‘风格’。 他觉得李棠稚穿的每一套都很好看。 作者有话说: 今天加班,剩下的等中午再更,喘口气先。 老规矩,我要是写得少了,那必然是我老板的锅,骂他就完事了【点烟】 第34章 “这是小票,请拿好。” 将长条小票和一大堆礼品袋递给对面青年时,店员面带微笑补充了一句:“下次如果时间允许的话,您最好还是带您朋友来这里现场试一下衣服比较好。” “衣服售出后只要吊牌没有撕毁,事后码数不合是可以拿回我们店里进行码数调换的。” 陈乙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在他身边,赫然站着已经完全换了套行头的李棠稚。她对自己的新衣服颇为满意,偏过头打量着玻璃橱窗中倒映出来的自己,嘴角翘起露出甜美的笑容。 两人走出品牌店,李棠稚慢悠悠用手指卷着花苞袖束口的丝带,道:“程芯的体质很特别,是灵性特别高的类型,这种人即使没有被怪谈缠住,也很有可能会被地心会的人盯上。” 陈乙一点就通:“所以跟着她的话,就有可能抓住地心会的尾巴?” “只是有可能而已,”李棠稚垂眼看着卷到自己手指上丝带,语气淡淡,“就算抓住了地心会的人,除非对方刚好参与了藏东西的过程,不然我们也可能什么都问不出来。” 虽然这个假设听起来好像地心会很不团结的样子。但陈乙却明白这才是事实——毕竟不管怎么修饰,都无法掩盖地心会身为邪教的事实。 陈乙:“都试试,反正没有超出星符市的范围,总能找到的。” 既然程芯还有怪谈之外的溢出价值,那么陈乙便决定调整方针。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回家找个借口举报周历欺诈的,但现在他换了方向,转而搭上夜间公交往周历的侦探事务所而去。 陈乙到的时候,周历的事务所闭门关灯,看起来不像是有人在的样子。 大概是人还没有回来——趁着对方还没有回来,要不要做点什么掩饰身份的乔装呢?确实,现实身份如果暴露了,对陈乙来说也是个不小的麻烦。 但是他的肤色过于显眼,而脸上的粉底液也已经被洗干净了。 这时李棠稚走到事务所门前。她只是抬手轻轻一推,事务所大门就像没有锁一样轻松的打开了。 门口那只吊架上的鹦鹉缩在鸟笼角落浑身发抖,一点声音也不敢发出。 李棠稚走到柜台后面的老板椅上坐下,不紧不慢转了一圈,两手交叠搭在膝盖上,笑盈盈望着陈乙。陈乙无奈,叹了口气,走进侦探所——先将手上那摞厚重的礼品袋放到玻璃茶几上,陈乙循着昨天的记忆找出了周历珍藏的好茶,烧开水烫杯子,热水袅娜的升起一股白烟,笼着青年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 第77章完结 刚刚还坐在老板椅上的李棠稚,一瞬间便转移到了茶几沙发上,两手托着脸颊好奇的看陈乙泡茶。 茶是龙井茶,这里只有开水没有泉水,但泡出来的香味却也还行。陈乙将其中一个杯子推给李棠稚:“尝尝?” 李成华从来不泡茶的。不知道是不泡还是觉得没有必要给一个怪物泡茶;所以李棠稚也从来没有喝过茶。 她捧起茶杯,茶杯热热的,还带着一点水汽,让李棠稚想到了人类身上的温度:陈乙身上也总是热的,又温暖又柔韧的肌肤,贴着很舒服。 毕竟是陌生的饮料,即使知道这杯茶水是无害的东西,出于动物的本能,李棠稚仍然小心翼翼伸出舌尖舔了下茶水。 自然是烫的。 在烫之余,又有些苦味,李棠稚小脸拧巴的皱起来,心想人类怎么会喜欢吃这种东西?她抬眼悄悄去观察坐在自己对面的陈乙,陈乙安静的坐着喝茶,脸上没什么表情。 白色雾气也笼住了他的脸,使得他的表情略显模糊。说他刚喝过茶水的唇比平时更润泽。 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偏偏这时候门外响起脚步声。李棠稚将目光从陈乙唇上挪开,在心里愤愤踩了周历好几脚——没眼色的直立人猿! “奇怪,我记得我出门之前有把门锁好啊” 一推就开的事务所大门让周历感到困惑,但一切困惑都在周历进入事务所的瞬间转变了惊恐;屋内没有开灯,却又处处都明亮得纤毫毕现,在他的沙发上,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坐着在喝他的高档铁龙井茶。 女孩坐的位置刚好背对他所以看不清脸,但面朝他的青年——周历并不陌生。昨天他还接过对方的生意。但是今天送程芯回家时周历特意问过,对方根本没有什么身材高大黑皮容貌精致的表哥! 没有任何犹豫,周历转身就跑。他的事务所虽然不在市中心,但附近同样是热闹的商业街,只要跑出去,就安全 周历脑子里的想法才刚冒出来,转身时却又看见了自己事务所的客厅。 温热的茶香味缓慢渗进神经,他额头上冒出一层虚汗。而坐在沙发上喝茶的陈乙抬眼看向他,开口:“坐下吧,我们谈谈。” “” 周历不死心,又转身了一次。但不管他转身多少次,转来转去,他始终面朝着自己的事务所大厅。 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周历握着拳小心翼翼踏入大厅,事务所的大门在他身后被一股风甩上。大门关上的声音哐当一声也砸在周历心口,他忍不住肩膀小幅度的颤了颤。 沙发只有两个,一条被陈乙坐着,另外一条沙发上则坐着李棠稚。虽然两人身边都有空位,但周历实在是不想和这两个人之中的任何一个人并肩而坐;虽然和陈乙比起来,那个穿背带裙的女孩子要和善许多的模样。 但周历深知不能以貌取人——能和危险人物混在一起的人,哪怕外表长得多么无害,其本质也必然是危险的! 所以在权衡利弊后,周历最终还是谨慎的站在了茶几边,绷紧了浑身的神经,打算一抓到机会就立刻逃跑。 李棠稚把几乎没怎么动过的茶杯放到茶几上,疑惑的看着周历:“你不坐吗?” 周历:“不,不坐了。” 这谁敢坐啊?天晓得他现在到底是在自己的事务所里,还是在什么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 虽然这句话是吐槽,但却让周历歪打正着的吐槽对了。他当然不在自己现实的事务所里,否则不可能看得见李棠稚。 陈乙:“我是这家侦探所的临时工。” 周历一愣:“啊?什” 陈乙:“从今天开始上班。” 周历:“不是——” 陈乙:“昨天你收到了一份奇怪的委托,以书信的模式和酬金一起放在了你的茶几上。委托要求你跟踪一名叫做程芯的女高中生。” “你带上我,今天一整天都在完成这件委托。到了晚上,我们跟踪程芯进入淑仪女子学院的体育馆,在体育馆女厕遇到了被污染的怪物。” “我的身体素质很好,在你们的协助下,我们三人一起击退了怪物。怪物死后在厕所隔间里留下了尸体,为了混淆视听你用公共电话报了警,然后带着我和程芯悄悄走后门离开学校。” “我们先将受惊的程芯送到家门口,然后再一起返回事务所。” “今天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情。你很感激我在女厕里的帮忙,决定给我发一千块的奖金,以资鼓励。” 他自说自话,三言两语虚构出了不存在的事情。 虽然在行动中擅自加入了自己的戏份——但真正令周历感到恐惧的,却是陈乙寥寥数语,除去虚构的‘陈乙’的戏份外,其他地方全部说对了! 这正是周历收到委托后所发生的事情! 李棠稚:“改成这样就可以了吗?不过这样修改的话,他和程芯的记忆会出现偏差吧?” “这里毕竟不是林下县,我没办法像在林下县的时候一样,大规模修改整个片区的记忆。” 陈乙点头:“改成这样就可以了。他跟踪的本事还算不错,一路都没有被人察觉,只要我们回头再把程芯的记忆修改到一致就可以了。” 第78章完结 这次李棠稚终于搭理他了。 她侧过脸望着周历,抬手打了个响指。 周历恍惚了一瞬,脑中空白数秒。那数秒之中他完全什么都没能想起来,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甚至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人生中有这么几秒的空白。 就像被切断了电源的电脑,在失去电力的那段时间里,它并不会知道外界发生了什么,也不会知道自己不存在了。 直到马路上的汽车鸣笛声穿过行道树落进耳朵里——周历恍然回神,又继续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钥匙,将钥匙插进事务所大门的锁孔。 “小陈啊,你今天也辛苦了。多亏了你,要不是有你,我今天恐怕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周历边说话便往事务所里走。 门口笼子里挂着的鹦鹉张嘴:“有客人!有客人!有客人!” 周历屈起手指敲了敲鸟笼,没好气:“哪里有客人?少乱叫。” 鹦鹉扑腾着翅膀,乱飞,扑落几根羽毛,又坚持的喊:“有客人!有客人!有客人!” 周历懒得理这只鸟,自顾自往屋里走。陈乙跟在他身后进来,抬眼一瞥那只鹦鹉,刚刚还扯着嗓子喊客人的鹦鹉,忽然间就安静了下来,把身子背过去,假装自己没有看见陈乙。 陈乙泰然自若走进去。 周历拉开冰柜拿了一罐可乐,又从自己钱夹里点出几张现金,和可乐一起递给陈乙:“喏,奖励你的。今天我们也算是死里逃生了,是值得庆祝的好事情,拿去吃顿好的宵夜。” “都这么晚了,我也不留你了,快点回家吧。” 陈乙点头,沉默的接过可乐和粉红色钞票。周历笑嘻嘻一拍陈乙后背:“长着这么好看的一张脸,干嘛总是板着?跟个锯嘴葫芦似的马上大学要开学了吧?老是这样子可是交不到女朋友的!” 他慢吞吞抬眼,眼睫下浅色瞳孔注视着周历。 周历挑眉,满脸‘我说得不对吗’的表情。 陈乙低头把钱放进自己钱包里:“我已经有女朋友了。” 等陈乙离开事务所,周历都还沉浸在惊讶之中。他努力回忆自己最近和陈乙相处的点点滴滴,但不管怎么看谁家大学生谈恋爱可以十八个小时不给女朋友发短信啊? 假的吧?! 话说回来,这小子嘴巴又坏又不爱说话,看起来就很难骗,自己当初怎么会选中他来给自己当助手的? 陈乙照旧搭公交回家。 有钱打车,但陈乙不是喜欢花钱的人。公交一块五,打车四十五,不管怎么看都是搭公交更划算。而且晚间公车人少,坐着也很清净。 到家时已经快十一点了,他以为这个点家里人应该都睡了,结果进门却发现客厅灯还开着,一个人背对陈乙坐在客厅沙发上,在翻看什么东西。 听见陈乙开门的动静,那人回过头来,视线与陈乙对上——陈乙换了鞋,老老实实叫人:“爸。” 陈文霍:“少年宫这个点不是早就关门了?” 陈乙:“去做兼职了。” “兼职?”陈文霍愣了愣,“你零花钱用完了?” 陈乙想了想自己今天在卖场刷卡时看见的余额,点头:“是花得差不多了。” 陈文霍瞳孔一震,感到万分惊诧。但他却没问陈乙把钱花哪了,反而问:“找了个什么样的兼职?” 陈乙:“在河狸镇附近的一家侦探事务所。” “河狸镇啊” 念了念地名,陈文霍脑子里立刻浮现出与之相对应的地图。他摆了摆手,也没有多问,只说:“哦,我知道了。你早点休息,别熬夜。” 陈乙对他点点头,踩着拖鞋回自己屋里了。 陈乙前脚刚走,后脚陈文霍就绷不住自己脸上虚假的冷静,马上拿起手机给自己老婆发短信。 【陈文霍:老婆!出大事了!小乙他把零花钱花光了! 陈浮玉:? 陈文霍:他平时扣得要命!零花钱存得比我私房钱都多,少说几十万啊!他不会被外面的小混混勒索了吧? 陈浮玉:首先,我们儿子去年才拿了全国散打冠军,在不持械的情况下只有可能是他勒索别人。就算是持械他也不一定吃亏,所以你大可不必忧虑。其次,你存私房钱了? 陈文霍: 陈文霍:啊家里网络信号突然变得好差,我去给物业打个电话。】 杨氏私立医院病房。 精密仪器环绕着少女病弱的身体,病床旁边的陪护每隔六小时一轮班,全天候照看着她的身体情况。病房外,全国最顶尖的医生齐聚于此,临时成立专组研究治疗方案。 但就是这样豪华的阵容,也无法唤醒病床上的少女。 杨氏集团的当权家主——也就是少女的爷爷杨攀,每天都会来看望昏迷不醒的孙女。但随着孙女一日又一日的沉睡,杨攀看向隔壁专家小组的目光也越发不善。 能将这么多专家齐聚一堂,杨家自然是开出了无比高昂的价格。但即使工资上零的数量再诱人,但长久被一个老人用怀疑的目光审视,那些业界内的天之骄子们也有些受不了。 今天又到了杨攀即将来探望孙女的时候,隔壁项目组的医生们面面相觑,都从彼此脸上看出了无奈。 其中一名医生放下自己手里的文件夹,道:“我们该做的都已经做了,杨小姐的身体确实无论怎么检查,都无法检查出问题。 第79章完结 “即使是最顶尖的现代科学,也无法保证自己能治愈所有的疾病,我们不应该继续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杨小姐身上了。 “你说得倒轻松。”另外一名医生皱眉伸手扯了扯自己领带,长呼出一口气,“前天陈老师不就和杨老先生这样委婉建议了?结果呢?” “陈老师也是五十好几的人了,业内公认的天才,前辈,被一个外行老头骂得半天没敢站直腰杆。你和家属说这些东西他们能理解吗?他们只知道他们花了大价钱,但你没有把人治好。”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他们不得不承认那位医生说得没错,但明显继续这样拖下去,很快挨骂的人就会轮到他们。 讨论室的门突然被人从外面推开,室内的医生们纷纷闭上嘴巴,眼珠转动,视线整齐的看向门口——只见杨攀的生活助理西装革履站在门口,脸上带着居高临下的微笑,垂眼望众人。 他宣布:“你们可以解散了,这次的酬劳杨氏集团会在明天六点之前打到诸位的卡上。” 其中一个医生忍不住问:“那杨小姐的病” 生活助理傲然道:“我们已经找到了可以治好大小姐的人。恕我直言,虽然各位都号称是业内顶尖的杏林,但和那位先生比起来,只怕——” 他刻意没有把话说完,但言语间却透出轻蔑。几个年轻些的医生顿时满腹怒气站了起来,又被身边更稳重一点的同行拉住。 生活助理并不在意他们难看的脸色,通知完这件事情后便转身离开。有位年轻医生终于忍不住追出去,拦住生活助理:“若是真的技不如人那我无话可说,但你总要让我看看你说的那位医生到底是谁!” “我也从医数十年,业内老师认识不少,倒是没听说过还有谁能狂妄到把我们这一屋子的医生都比下去。” 生活助理正要不耐烦的推开他,却看见走廊对面迎面走来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脸上神色骤然变成了谄媚,绕过年轻医生走到男人面前,点头哈腰:“卢医生您来了?怎么样?小姐的情况还好吗?” 被叫做‘卢医生’的男人身材中等,穿一身白大褂,右手背在身后,容貌端正,面含微笑。 他温和的回答生活助理:“杨小姐已经醒过来了,现在正在和杨老先生说话。” 生活助理笑眯了眼睛,连忙奉承他道:“不愧是卢医生,果真是有真本事在身上的。不像某些专家,拿着以万计的小时工资,开了四五天组会也拿不出一个结果。” 他如此明显的暗讽,使得不少医生们都尴尬的低下了头。唯独站得最近的那位年轻医生——他好像完全没有听见生活助理的嘲讽,只是呆呆的看着‘卢医生’。 “不不可能!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你,你不是因为医闹,右手已经废掉了吗?你还能给人做手术?” 年轻医生被震惊得站都站不稳,往后踉跄了几步后,望着卢医生喃喃自语。 作者有话说: 周历:认识你是我的福气 只是改动一下更新时间,更新量还是会努力维持在六千的! 第35章 卢医生背在身后的右手缓缓伸到身前,他的右手手腕上缠着厚厚的一层绷带。随着年轻医生的喃语,其他医生也注意到了卢医生,大部分医生脸上都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是的,之前的医闹确实对我的手造成了损伤。即使是到了现在,我的手也无法进行一些精密的临床外科手术。”卢医生平静的承认了。 年轻医生却因为他的承认而更加茫然:“那你” 卢医生微笑:“我在颓废了一段时间后很快便意识到,颓废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我转而开始研究心理学,目前已经小有感悟了。” “心心理学?你就靠心理学,把杨小姐唤醒了?”年轻医生脸上的错愕表情逐渐变得奇幻起来,看卢医生的眼神就像在看一只会跳脱衣舞的公羊。 卢医生微微歪着脑袋,脸上微笑不变:“对啊。杨小姐是因为有心结所以才不愿意醒来,现在在我的开导下她已经重新接受现实世界里的生活,所以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这不是很合理吗?” 年轻医生:“” 合理个屁啊!你这套说辞就像招摇撞骗的那种神棍好吗!! 林纾花抱着一摞资料朝郁队长办公室走去,途中经过休息室,看见休息室里的电视正在播放卢医生妙手回春救醒了杨大小姐的新闻。 看着大屏幕上握着卢医生的手笑得满脸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的杨老爷子,林纾花不禁感慨:“真是同人不同命。教徒手里救回来的呢,也不见杨老先生给我们一个好脸色,队长还被上头一顿好骂,嫌弃我们营救不及时,害得杨大小姐到现在还昏迷不醒” 负责事态后续观察的小王笑了笑,安慰她:“没办法,我们肯定没有人家白衣天使讨喜嘛。” 林纾花耸了耸肩,抱着资料进了郁队长办公室:“队长!那个董全昆的资料我给你全部搬过来了。” 郁队长:“嗯,先放那吧,我等会看。 第80章完结 林纾花将资料放到一边的台子上,好奇的侧目去看郁队长在做什么:只见郁队长脸色严肃望着电脑屏幕,而屏幕上反复回放的却是林下县警察厅走廊到大厅的一段监控。 监控画面上,一个穿着警服的年轻人正紧挨着另外一个黑衣黑裤背登山包的年轻人。监控角度没办法将二人的脸拍得很清晰,但其中一人林纾花印象极为深刻,立刻就认出来了:“啊!这不是董维系吗?穿警服那个!” 郁队长暂停了监控画面,眉峰紧皱:“没错,这是董维系。你来看看董维系旁边那个小伙子,有没有觉得眼熟?” 林纾花凑近监控认真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茫然:“好像是有点印象但是又记不起来” 郁队长提醒她:“我们在准备撤出林下县的时候,还在警察局门口碰见过他。” 被郁队长这么一提醒,林纾花立刻记起来了:“哦!对对对,好像是他,就是那个——陈市长的儿子——叫叫” 毕竟是只有一面之缘的人,林纾花一时半会没能记起对方的名字。反倒是郁队长,迅速补上一句:“陈乙。” 林纾花连连点头:“没错!陈乙!是这个名字。” “不过,陈乙怎么会认识董维系?” 视频上两个青年挨得这么近,看董维系时不时侧身的动作,一看就知道是在和陈乙说话。但当初林下县的事件一结束,林纾花就立刻按照郁队长的吩咐去调查了董维系的所有交际网——她很确定董维系认识的人里面根本没有陈乙。 郁队长挪动鼠标,点了点视频屏幕上董维系的手:“你看,他手里拿着的东西。” 林纾花集中注意力看了看,迟疑:“一团黄色的毛球?” 郁队长:“是黄色的针织皮卡丘头套。” 林纾花仍旧茫然。她总感觉郁队长说的这些话里面似乎包含了某种信息。但是那些信息太碎了,她一时半会没办法把他们联系到一起。 好在郁队长没有追问她有什么感想。 他关上笔记本,转而拿起林纾花抱进来的材料,道:“再去查一下陈乙,从出生到现在的档案都要。 沉思片刻,郁队长忽然又补上一句:“你的权限可能不太够,回头用我的账号卡去调资料。” 林纾花神色一肃,点头:“好。” 星符电视台,后台。 刚结束采访的卢医生捧着保温杯走出采访室,打算去另外一边的化妆室把妆卸了。 自从唤醒了昏迷不醒的杨桃后,即使右手因伤无法手术,卢医生的名声却比他双手完好时变得更响亮了。原本准备让他退居二线的医院董事会也改变主意,预备将他打造成医院的明星医生,专门负责顶楼的病房。 一时间财与名皆全,倒显得他好像是什么当时华佗一般。 “卢医生。”杨攀的生活助理早早候在化妆室门口,见他过来,脸上扬起讨好谄媚的笑,走近道:“可算等到您了,您现在真是大忙人啊!我刚刚给您打了好几个电话,都没能打通。” 卢医生垂眼,压下心头的一丝烦躁,微笑:“刚刚在采访室里,手机静音了。怎么了?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生活助理连忙解释:“不是我找您,是大小姐找您。” 卢医生脸上仍旧维持着温和的笑容:“请稍等,我换件衣服就和你一起去见大小姐。” 杨家大小姐杨桃——自从被公安三组的人从林下县邪教徒手中救出后就一直昏迷不醒。后来在卢医生的心灵治疗下终于苏醒,但醒来之后杨桃却格外的依赖卢医生,每天醒来如果见不到卢医生就要大发脾气。 卢医生跟着生活助理到了病房门前。生活助理为他把门拉开,道:“我就不进去了,我在外面等着,您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喊我一声就行了。” 卢医生笑着应了,迈步往病房内走去。 病房向外的一整面墙壁都是钢化玻璃,在拉起窗帘后可以透过玻璃俯览星符市。在高度上唯一能和杨氏私立医院的病房相提并论的,只有星符电视台的大楼。 隔着大约五公里的距离,两栋高楼遥遥对视。 杨桃背对着卢医生,坐在病床边缘,面朝那扇玻璃墙。她黑色的长发已经长过臀部,乌黑的光泽在晨光照耀下好像是黑色的宝石。 卢医生温柔道:“桃桃,你有事情找我?” 杨桃:“没有事情就不能找卢医生吗?” 她的声音温柔甜美,无端带着几分南方人吴侬软语的味道。那声音像蛇似的钻进卢医生耳朵里,惹得他耳朵都有些发痒。 他干笑,连忙打补丁:“没有的事。我只是觉得,你最近是不是过于依赖我了呢?虽然是我唤醒了你没有错,但你毕竟是要回归自己的生活的” 杨桃缓缓转过身来面朝着卢医生。 少女皮肤洁白,乌发柔软,右边脸颊斜落下两颗痣,恰好与鼻梁骨上那颗痣形成一个微妙的三角形的模样。她的双眼紧闭,浓密眼睫在下眼睑投下深色的阴影,嘴角上扬时唇瓣浮现出若隐若现的酒窝形状。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长相甜美可爱的少女。 病号服挂在她纤弱的身体上,显得她越发娇小可爱。但在看清楚杨桃的脸时,卢医生却感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惧——明明——明明在少女还没醒来的时候,她的脸还不长这个样子 第81章完结 杨桃明明是闭着眼睛的,但她的脸却准确无误转向卢医生所站的位置,就好像她即使闭着眼睛,也能看见卢医生一样。 这样的猜测使得卢医生心底越发胆颤,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我听说医生你啊,现在是非常出名的明星医生呢。”她微微侧着脸对卢医生微笑,脸上神态天真又略带好奇。 卢医生勉强挤出笑意:“不过是外人夸大其词罢了,我哪里有这么厉害。” 杨桃:“是吗?但我觉得,卢医生能把我唤醒,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人啊。” 她跳下病床,朝卢医生走近。杨桃前进一步,卢医生便情不自禁的开始后退,直到他的后背抵上病房大门的门板——卢医生磕磕绊绊开口:“杨杨小姐!你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要,要不然你还是,躺在床上好好休息啊!” 从地面卢医生的影子里冒出一截毛茸茸的尾巴,圈着卢医生的脚踝将他拖拽到杨桃面前。他站立不稳狼狈的摔倒,抬头时视线所及是少女洁白赤裸的双足。 下一秒便有更多的尾巴从影子里冒出,摁着卢医生的脑袋强行压低了他的视线。杨桃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我饿了。” “你现在不是明星医生吗?那就从体检资料里给我找合适的食物来。” “还有,我只是瞎了,不是聋了。你以为我听不见你心里在说什么?” 从影子里伸出利爪摁住卢医生后背,尖锐的爪子从肉垫内弹出,轻易将他撕开;卢医生的惨叫声在病房里回荡,病房外的人仍旧谈笑晏晏,好似什么也没有听见。 巨大的爪子撕开猎物,犹如猫咪戏弄垂死的鸟雀,带着天真残忍的好奇拨弄肋骨与心脏,把玩脊髓神经串联的脊椎。闭着眼睛的少女仍旧纯白无瑕,没有任何一丝血液触碰到她的身体。 她很快就对地上那摊奄奄一息的烂泥失去兴趣,转身的瞬间,那填满整个房间的巨大利爪,毛茸茸的尾巴,也像墨水似的落地融入缝隙间,迅速消失。 红白交织的软组织缓慢蠕动着重新凝结起来,很快就复原成了一个人的模样。躺在地上的卢医生大口喘息,肩膀五脏却还残留着那被撕裂的痛苦,身体肌肉时不时神经质的抽搐一下。 杨桃走近玻璃墙,玻璃上面倒映出她的外形。她伸手捋了捋自己的长发,自言自语:“头发长长了啊,该剪短一点了。” “不,不是头发的问题。”杨桃忽然低低的叹气,低声,“是人类的身体,太过于柔弱了。” 无论怎么改造,人类终究是人类,只有两条腿两只手,又怎么能比得上祂原来的身体? 卢医生走出病房时脸色苍白。生活助理见状忍不住关心询问:“卢医生,您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 他连忙回答:“只是最近连轴接受采访,有些休息不足罢了。” “这样啊。”生活助理感慨,“看来出了名也并非完全是好事呢。” 卢医生笑了笑,没有接话。他离开杨氏私立医院回到自己目前就职的医院,躺在办公椅上长抒出一口气。 作者有话说: 晚点还有一更,我什么时候写完什么时候发,大家可以等明天看不用蹲更新qwq 这两天更新不太稳定,我努力攒点存稿让更新可以稳定下来! 第36章 即使是这样躺着,身上的疼痛也并没有因此而减少。身上的肌肉似乎还停留在被怪物撕碎的时刻,这时卢医生忍不住抬起自己缠满绷带的右手——其实,他的右手早就恢复正常了。 之所以现在还缠着绷带,不管是为了掩人耳目罢了。毕竟他的手当初可是被所有医院专家确认为没有恢复希望的。 地心会的人说他如果突然恢复很有可能会引起一些特殊部门的注意,让他先营造自己有恢复希望的假象,再一步一步徐徐图之。 可是现在,卢医生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坚持到自己的手可以光明正大进行手术的那一天。当初给他治手的时候,地心会的人可没有说过他要朝夕相处的是杨桃那样的怪不,那家伙绝对不是杨桃。 真正的杨大小姐早就死了吧?被那个怪物占据身体了吧? 可笑,杨大小姐真正的亲人根本没有发现自己疼爱的孩子已经换了张脸。 神色阴郁的放下了右手,卢医生换左手拔打助手电话:“帮我查一下近期和我们医院合作的大学生体检报告——嗯,我想进行一些数据对比。” “嗯?今年还没有开始体检?那就先送去年的给我,今年的等体检完再送过来给我!” 陈乙上午按时到了侦探所,开始做兼职。 先打扫卫生,烧开水泡茶,给鹦鹉喂食,整理桌子上的报纸周历有看报纸的习惯,每天早上六点钟会有一份星符日报送到侦探所门口的邮箱里。 周历坐在沙发上喝茶,他看不见自己对面坐着在喝可乐的李棠稚。看着陈乙熟练的忙进忙出,他忽然间又觉得自己招陈乙是有原因的:看看看看,多能干的小伙子,这茶泡得——啧,没话说,手艺真好! 卫生做得多干净! 个高人靓的往门口一杵,他店里生意都变好了!当然,这里的生意主要是指那些被陈乙外貌迷惑的小姑娘们,为了多看两眼帅哥会走进来找借口买饮料柜里的饮料 第82章完结 有时候还会走进来两个面目含春的男的。 虽然工资是稍微要价高了一点,但是物超所值啊! 陈乙收拾完报纸,低头看了眼报纸第一页上大篇幅报道的新闻:昏迷不醒数日的杨氏集团大小姐被卢文府医生以心理疗法唤醒——这篇新闻主要赞美了卢医生医者仁心,经历过被患者家属伤害的过去却仍旧能鼓起勇气转行,再度为伟大的医疗事业献身等等 在新闻下方还配了卢医生的照片,照片上五官端正穿着医生制服的中年男人,右手手腕上缠着一圈明显的医用绷带。陈乙目光在他手腕上停留许久,眉头微微皱起。 这时侦探事务所的大门被人推开,程芯谨慎的探头进来,和抬眼看过来的陈乙对上视线。她明显愣了下,呆滞中又显出几分茫然,但不等她问出‘你怎么会在这’这样的问话,李棠稚已经打响了响指。 时间在三秒钟的停滞后,又继续转动。 程芯看着陈乙,脸上露出热情的笑容:“中午好啊!” 陈乙微微颔首:“中午好。” 李棠稚侧身靠着柜台,牙齿咬住可乐易拉罐的开口,抬眼得意洋洋看向陈乙。陈乙伸手托着易拉罐底部,声音平静:“小心刮到上颚。” 李棠稚闻言,赶紧松开嘴。 已经被喝得所剩无几,重量变得轻飘飘的易拉罐落进陈乙掌心。他顺势喝了一口可乐,带着程芯走到茶几面前——原本靠在沙发上休息的周历坐起来和程芯打了个招呼。 周历:“昨天你回家后没有再碰见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程芯摇头:“昨天回家一切正常。我本来还担心今天的新闻会报道那个怪物的尸体,但是今天早上我特意搜了早间新闻,发现只报道了我们学校的体育馆女厕出现安全事故,根本没有提到怪物之类的。” 周历发出一声嗤笑:“他们当然不会把这种事情搬到明面上来说。” “不过公安三队的人应该很快就会找上门调查。你们如果被三队的人敲门了也别紧张,照实回答就可以了——他们毕竟是警察又不是土匪,只要你们还是人没有被污染,他们也不会干什么的。 “要小心的是地心会。” 程芯疑惑:“地心会是什么?” 程芯连忙点头保证自己不会搭理那什么地心会,陈乙没有说话但也微微颔首。 程芯今天还有少年宫的兴趣班要去,所以来和周历报完平安后便匆匆告别二人离开了。只剩下两个人的侦探所重归于平静,陈乙坐在柜台后面静静的翻着报纸。 体育馆女厕的事件悄无声息被掩盖了过去,并没有大肆的新闻报道。陈乙偶尔还去少年宫报道,但更多时候是留在周历的侦探所打零工——侦探所原先接得最多的活就是帮忙抓小三,近距离观望豪门狗血生活八卦。 所以今天陈乙来侦探所报道,见到披着貂皮披肩深色哀怨的贵妇正在跟周历絮絮叨叨时,陈乙一点都不觉得惊讶。 他收起伞——新买的伞,白色蕾丝花边,小巧精致,只能遮住他的脑袋。不过因为和李棠稚今天的裙子很搭,所以陈乙就买了。 他将合拢的伞挂到伞架上,那名贵妇斩钉截铁的通告随之入耳:“他肯定是在外面有人了,你一定要给我拍到证据!” 周历赔笑,给贵妇倒了一杯茶。贵妇大概也说累了,顺手拿起茶杯灌了一大口,面露嫌弃:“我不喜欢喝茶,给我换杯卡布奇诺来。” 周历扭头吩咐陈乙:“去,给客人买杯卡布奇诺” “等等!”贵妇忽然放下茶杯,满脸放光的看着陈乙。 她抬手拦住了周历,腰肢一摆款款走向陈乙。不同于刚刚在周历面前颐指气使的神气模样,贵妇看向陈乙的目光出奇的温和,温和得几乎有些含情脉脉了。 “小帅哥,你多大了啊?” 陈乙:“十八。” 贵妇一只手抬起想要搭上他胸口,陈乙侧身躲开,拎起伞架上的伞——贵妇连忙:“不用了!我现在又不想和卡布奇诺了!” 陈乙侧过脸瞥她,动作停下,但两人之间仍旧隔着一段距离。贵妇冲他抛了个媚眼,极具暗示性道:“小帅哥这么年轻,有什么爱好没有啊?比如说开开宝马啊大g啊之类的,多适合你们这种小男生哦。” “姐姐我别的没有,但是车库里闲置的车还挺多的” 陈乙低头,慢吞吞折着伞面上的褶皱。 李棠稚站在他身边,用勺子挖冰淇淋吃,一边吃一边听贵妇絮絮叨叨。 李棠稚感慨:“她有好多车哦——” 陈乙折伞面的动作一顿,目光微微向李棠稚那边偏移,故作漫不经心道:“我家车库里面也有。” “我爸说等我考了驾照就送我一辆车。” 李棠稚:“对哦,你们人类世界是一定要考驾照才能开车的。” 陈乙立刻又补充了一句:“虽然我还没有考驾照,但我会开车。” 李棠稚侧过脸去看陈乙——在她看过来的瞬间,陈乙立刻收回自己偷看李棠稚的视线,又再度垂眼认真的折小花伞。他努力绷出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喉结却忍不住随着咽口水的动作上下滑动,眼皮轻跳 第83章完结 李棠稚走到陈乙正面,陈乙后腰抵着柜台,下垂的视线从伞面逐渐挪到李棠稚脸上。 她往前走近,两手撑着陈乙身后的柜台,努力的踮起脚,呼吸落在陈乙脖颈和下巴上。 这下陈乙没办法去折那把伞了。他耳廓变得很红,心跳又噗通噗通的快了起来,直到李棠稚将一只冰冷的手贴在陈乙脸颊上——她眼睛眯起,笑意盈盈:“陈乙,你的脸好烫哦。” 陈乙骤然起身,呼吸急促,胸口快速起伏着。站在他身边的那名贵妇似乎是误会了什么,神色越发欲语还羞,矜持的表示自己还有其他资产。 而实际上陈乙根本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他光是要维持自己镇定的表情就已经花费了很大的力气,所以在站直后陈乙无视了喋喋不休的贵妇,径直自己走进侦探所隔间的厕所。 厕所的门可以隔绝那位话很多的贵妇,也可以隔绝周历,但却不能隔绝李棠稚。 在陈乙拧开水龙头捧了一把冷水泼到脸上清洗自己时,李棠稚已经轻巧的跳起坐在了洗手台上。她层层叠叠的裙摆堆积下来,蹭到陈乙手背,陈乙下意识的迅速伸手将水龙头关掉了——害怕淋湿李棠稚的裙摆。 他扬起脸去看李棠稚,脸上湿漉漉的,眼睫上也蒙着一层水。那层薄薄的水膜边缘晕出奇特的光,陈乙看李棠稚时就隔着这层光,然后李棠稚向他倾斜过来。 她柔软繁复的裙摆蹭在陈乙手臂上,陈乙眼皮跳了跳,但是没有动。直到李棠稚俯身凑到他眼前,一些水珠顺着陈乙的下颚线往下落,他抿着唇,喉结动了动。 青年刚洗过的脸散发出湿润的气息,好似要将自己的脸也沾湿。离得这么近,近到已经远超过安全距离了,李棠稚也没有任何要闭眼的自觉。 她不知道人类在这么近的距离下闭上眼睛,若不是投降认输,那便是想要亲一下的意思。 所以李棠稚只是凑近,然后用手指轻轻一刮青年眼睫。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感觉到少女冰冷又柔软的手指只是刮过自己眼睫,陈乙沉默片刻,睁开眼,抬眼看着李棠稚。 这会儿李棠稚已经坐回去了,原地打了个哈欠,跳下洗手台。 周历推门而入,看见站在洗手台边的陈乙:“我就知道你小子是躲人呢,肯定不是真的上厕所。” “出来吧,王太太已经走了。” 陈乙从旁边纸盒里扯出一张洗脸巾擦了擦脸上水迹,安静的跟在周历身后往外走。 周历:“放心,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我是那种出卖员工清白来换取利益的人吗?” 陈乙:“” 周历走到茶几旁边坐下,道:“王太太怀疑自己的老公在外面包养了别的女人,需要我们去寻找证据。不过嘛——” “王太太的意思是,能找到证据最好,若是找不到,那么我们随便制造一点证据也是可以的。”周历搓了搓手,脸上露出迷之微笑,“ps会用吗?不会的话现在去学,如果跟踪王先生没有找到实质性的证据,到时候还是要靠咱两来p图。” 陈乙:“会被发现吧?” “那就p得逼真一点,真真假假混合一下嘛!”周历耸了耸肩,对干这种缺德事显然已经轻车熟路。 有些时候陈乙也会觉得疑惑:周历分明是个没什么道德的人,但为什么在体育馆那次,会舍命去救程芯呢? 王太太本名王成霞,和丈夫黄耀祖结婚已经五年。两人是商业联姻,夫妻关系本就名存实亡;最近二人所属的公司合作期结束,二人又因为婚后关系极度不和谐而准备离婚。 虽然两人都做过婚前财产鉴定,但他们的婚后财产仍旧是一笔相当可观的数字。为了争取到最多的财产分配,夫妻二人都在寻找对方的把柄。 周历把黄耀祖的照片打印出来给了陈乙一张:“我们今天的任务就是跟着他,看他会不会去见什么小三小四小五之类的。” 陈乙疑惑:“既然二人夫妻关系名存实亡,那么出轨不是必然的事实吗?” “话是这么说的没有错”周历耸了耸肩,道:“那些有钱人是很好面子的,尤其是那个王太太,她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就很受宠。当初虽然说是商业联姻,但排场摆得很足,双方都为了利益最大化装足了深爱对方的样子。” “现在要撕破脸离婚,为了脸面好看,当然是要把错误推到对方头上去最好。” 陈乙:“那黄先生就不会派人去调查王太太吗?” 周历摊开手:“应该会吧,不过那就不是我该关心的事情了。王太太出了这个数我们无论如何得把事情给人家办得妥妥当当的。” 他伸出大拇指和食指在陈乙眼前比了个八,陈乙猜应该是八万。 “咱两轮班,我拍上午,你拍下午。”周历拍了拍他的肩膀,“机灵点啊,别被发现了。” 于是跟踪偷拍按照周历的计划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上午是周历跟着黄耀祖——下午轮班到陈乙。两人提前通过短信,在黄耀祖公司对面的五楼私家咖啡厅换班。 “你就坐在这,然后通过望远镜刚好可以看见黄耀祖的办公室。”周历为他演示了一番,叮嘱他,“不管他有没有出轨,只要他接触女的了,我们就拍照。喏,这是相机,快门声音已经关掉了,你记得多拍几张。 第84章完结 陈乙点头:“好。 周历还有点不放心,叮嘱:“要是遇到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的情况,立刻给我打电话,别自作聪明啊。” 陈乙再度点头,态度几乎称得上是乖巧。周历左思右想,觉得也没有什么遗漏嘱咐的地方了,才放心的把包厢交给陈乙,自己去隔壁房间睡觉。 陈乙架起望远镜看向对面的办公室,从这间包厢的窗户果然正好可以看见对面黄耀祖的办公室。 办公室窗户敞着,里面黄耀祖正躺在沙发上睡觉。 陈乙看了一会儿,忽然放下望远镜。在他身边,李棠稚正坐在狭窄的窗户框上;这里毕竟是五楼,从楼上往下看,行人如蚂蚁,车流像小小的玩具模型。 她道:“黄耀祖已经死了。” 陈乙皱眉:“和怪谈有关?” 李棠稚没有立刻回答陈乙,脸上难得露出了迟疑的表情。她微微侧着脸,轻咬下唇,神色苦恼:“我不确定。” “我没有感觉到里世界的气息,但那间办公室确实有怪谈的味道。 陈乙:“会不会是像上次体育馆女厕一样,是人造怪谈?” 李棠稚摇头:“人造怪谈也是在里世界诞生的。只是比起一些原住民,人造怪谈更容易进入人类的世界而已。但相对的,人造怪谈杀人都有苛刻的要求,必须严格遵守人类的想象力为他创造出来的规则。” “就像女厕里的怪谈只能呆在女厕内部,连隔壁男厕都去不了一样,它们的杀伤力十分有限。” 当然,李棠稚所谓的‘杀伤力有限’是相对于她而言。 对于普通人来说,即使是人造怪谈也足够致命了。 但正如李棠稚所说——人造怪谈杀人需要遵守规则。黄耀祖所在的公司并不存在风水问题,也没有传出过惊悚传闻,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诞生人造怪谈的地方。 他收起望远镜,转而走到隔壁休息室把周历摇醒。 周历迷迷糊糊揉着眼睛爬起来,茫然:“怎么了?这么快就出幺蛾子了?” 陈乙平静回答:“黄耀祖死了。 周历:“啊?” 他双目茫然看着陈乙,嘴巴张得大大的,看起来还没有理解陈乙在说什么。 于是陈乙心平气和的又重复了一遍:“黄耀祖死了。” 周历翻身而起,夺过陈乙手上的望远镜冲到包厢窗户边,俯身往对面黄耀祖办公室望去。片刻后,周历放下望远镜,没好气的看着陈乙:“你有事没事的能不能别吓人?什么死啊死的,他这不是好好的躺在沙发上睡觉吗!” 陈乙:“他维持这个姿势已经很久了。” 周历撇了撇嘴:“也就两三个小时而已,人平时睡午觉不就差不多这个时间吗?” 陈乙摇头,纠正周历:“他没有呼吸。” “” 周历不甘心,举起望远镜再次看向黄耀祖的办公室。这次有陈乙的提醒,周历便观察得更加仔细了一些。 毕竟隔着一段距离,即使是有望远镜也不可能达到看4k电视屏幕一样的效果。但他在有了心里预设后再去看黄耀祖躺在沙发上午睡的身影,越来越觉得陈乙说得似乎没有错,因为躺在沙发上午睡的黄耀祖,好像真的没有呼吸! 放下望远镜,周历脸上肌肉抽搐了两下。 最终,他捂住自己眼睛,认命道:“等这次事情结束了,我一定要去玛丽教堂拜拜!” 陈乙感到意外:“你信天主教吗?” 周历没好气:“上次女厕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立刻去拜佛祖了,这不是看起来效果不太行,所以换个洋神试试吗?” “不能放着不管嗯,等等,我们去一趟那个公司前台。” 周历带着陈乙去换了一身稍微正式点的衣服,从大门大摇大摆走进了黄耀祖的公司。 他毕竟是招摇撞骗出身,摆架子摆得很足。前台小姐见他们气势不凡,连忙上前询问:“两位先生,请问你们找谁?” 周历用食指推了推自己鼻梁骨上的墨镜,道:“我找你们总经理黄耀祖。” 前台小姐:“请问两位先生叫什么名字?有提前预约” “预约?我来见他还需要预约吗?”周历故意装出不耐烦的表情,曲起两根手指敲了敲前台桌面,“你上去他办公室,告诉他是姓杨的找他就行了。” ‘杨’这个姓其实自身是平平无奇的。但被周历这样嚣张的说出来,就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星符市最富有的某个集团。 更何况他身后还站着一个气质非凡的精英,想必是他专门雇来的保镖——前台小姐立刻打起十二分精神,笑容可掬道:“我马上上去通知,请两位在休息区稍作等待。” 两人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下,前台小姐给他们端了两杯热茶后又回去给高层助理打电话。趁着前台小姐离开,周历放松的瘫下身子喝了口热茶。 他看向对面坐得笔直的陈乙,纳闷:“你不热吗?” 陈乙摇头:“不热。” 周历悻悻:“还是你们年轻人耐热啊,我这个年纪可就不行了。” 坐在单人沙发上的李棠稚问出了同样的问题:“你真的不热吗?” 周历给陈乙找的衣服是套便宜的三位数西装,衬衫马甲外套,版型不是很好,穿在陈乙身上稍显局促 第85章完结 眼下是夏天,这三件套齐全的西装套在陈乙身上,领子还扣到最上一颗,把人捂得严严实实。李棠稚看着都觉得热,想帮陈乙脱两件下来。 陈乙神色倒是还挺平静的。 他平静的和李棠稚对视,被衬衫扣子箍紧的脖颈上青筋微跳,皮肤泛红。 陈乙:“挺热的。” 李棠稚建议:“要不然脱两件?” 陈乙皱眉:“周历太抠门了,里面的衬衫是短袖。短袖没有安全感。” “会吗?”李棠稚眨了眨眼,有些疑惑。 在她疑惑的目光中,陈乙镇定自若的点了点头。不等他说点什么,从楼上就传来一声尖锐的叫声;陈乙立刻站了起来,目光望向大厅中央的电梯。 前台小姐不明所以,她手边的电话却在此刻响了。她连忙接通电话,听着对面传来的讯息,错愕:“总总经理死了?!” 作者有话说: 六千了!睡觉!晚安! 第38章 现场迅速慌乱起来。这则消息来得过于突然,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趁着其他人还懵逼着,周历把桌上的糖果抓了一把塞进外套口袋里,拉着陈乙悄无声息从侧门溜走。 本来趁乱跑路这种事情周历早已经熟门熟路了。 虽然这次还要带上一个没有跑路经验的陈乙,但陈乙动作轻快跟着他一起溜出去本不该被发现的——结果二人刚踏出侧门门口,就被两个穿着警服的人拦住。 不是保安服,而是正儿八经有肩章的警服。 看见那两人衣袖上的肩章,周历眼皮跳了跳。 其中一名警员微笑道:“二位,别急着走啊。在事情被调查清楚之前,还请二位配合我们,好好回去坐着吧。” “” 于是两人又被请回休息区。随着这两名警员一起到场的还有其他警察,他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控制了现场,封锁了整栋大楼。 陈乙重新坐回休息区沙发,手里捧着已经凉掉的茶水。李棠稚从果盘里拿了一颗水果糖剥开,扔进嘴里,牙齿咬得那颗糖果‘咯吱咯吱’的响。 他耳朵小幅度的动了动,眼珠向着李棠稚那边转去,看见李棠稚鼓起的脸颊,牙齿咬合时上下抿动的唇瓣。这让陈乙想到了兔子进食—— 他小时候,奶奶有养过一段时间的兔子。 陈乙每天放学回家都会去帮忙喂兔子,兔子不怎么吃胡萝卜,它们更喜欢吃青菜。他从屋后的菜园子摘下菜叶,隔着栏杆将菜叶投喂进去。 白毛长耳朵的兔子,有着红红的眼睛,吃东西时唇瓣也是这样一动一动的。 李棠稚嘴巴里的糖吃完了。她舔了舔唇,正要坐起来,忽然又有一颗糖果喂到了嘴巴,李棠稚一愣,疑惑的抬眼,对上陈乙视线。 他捏着那颗糖,放到李棠稚唇边。 两人视线相对时,陈乙才开口:“橘子味的。” 李棠稚侧过脸,张嘴就着陈乙的手叼走那颗糖果。硬糖在少女洁白的牙齿间滚动,再度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她靠着椅背躺了一会儿,似乎是嫌弃这个姿势不够舒服,于是一斜身子靠到陈乙胳膊上。 但靠上去之后,李棠稚才发现陈乙的胳膊并不像沙发一样是柔软的。明明人应该是软的,但青年人的胳膊肌肉绷紧之后却像石头一样硬邦邦的,李棠稚好奇的伸手缩进陈乙西装外套的袖管里。 里面的衣服是短袖,所以她很容易的就摸到了陈乙的小臂。 不同于这具女性身体的拟态,陈乙的小臂皮肤没有那么柔软光滑,能摸到青筋绷起来的形状,肌肉的走向,皮肤散发着温暖的热度,光是这样摸着,李棠稚就觉得陈乙身上的温度很适合筑巢。 坐在陈乙对面的周历脱了外套,又将里面的长袖衬衫捋起。他劝陈乙:“你脖子都热红了,要不然还是把外套脱了吧?” 陈乙眨眼,茫然的表情终于回神——但他仍旧坐得很直,轻轻咽了下口水:“不了也没有很热。” 周历看着他热红的脖颈上青筋绷起,不禁感慨:“年轻真好,年轻才能这样嘴硬。” 李棠稚看了看对面周历露出来的胳膊,又对比了一下自己手掌下所触摸到的,陈乙的胳膊。 她接触过的人类不多,在林下县时所接触的活人就是李棠稚用来定义人类的全部标本。但越是如此,她越觉得陈乙是特别的——在林下县念书的时候,每到了夏天,未成年的人类幼崽,尤其是雄性幼崽们,总是热衷于将袖子折到肩膀上,露出他们瘦弱贫瘠的肌肉,还有胳膊上毛茸茸的一层汗毛。 尤其是到了生长期的时候,人类幼崽四肢上的毛发便生长到了一个既稀疏又多余的程度。 后来李棠稚发现,不仅仅是人类幼崽。成年的人类雄性胳膊上生长着更加惹人生厌的卷曲毛发。 唯独陈乙,校服短袖下露出来的胳膊永远是干净温暖的。他没有洁癖,对自身的干净却十分严谨,即使天生肤色较旁人黑了好几个度,也总让人感觉清爽舒服。 多方对比,祂得出结论:还是陈乙最好了。 两人坐了一会,很快便有两名警察向他们走来。为首的却是一名女警,中长发梳成高马尾,格外的英姿飒爽。 女警看向周历,微笑:“好久不见啊,周老板。 第86章完结 周历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容:“哈,哈哈,是好久不见啊,林警官。 林纾花脸上仍旧保持着微笑,眼角余光却瞥向陈乙。比起因为心虚而神态虚浮的周历,陈乙面无表情的模样便显得格外理直气壮,完全让人看不出他是即将被审问的一方。 想到郁队长交给自己的任务,林纾花心里便忍不住犯嘀咕。 她最怕审问这种上司家的小孩了。如果最后证明对方确实有问题还好,但如果最后什么也没有调查出来,上面少不了又要把他们叫过去一顿好骂。 而且谁不知道陈市长是会吃人的笑面虎?背着她去审她儿子,这感觉就跟走钢丝一样。 她往二人对面一坐,眼眸弯起笑得十分和蔼:“别紧张,这次是新案件,我不会翻旧账的。” 周历十分上道,连忙接过话茬:“那是那是,林警官大人有大量,肯定不会和我们这些市井小民计较。但这次的事情真的和我们没有半点关系,我们是受了黄耀祖老婆的委托,来调查他出轨的证据。” 说完,他赶紧拿出王太太给事务所转账定金的记录,王太太和他聊合作细节的录音——当然,录音是周历偷偷录的——等等证据。 “您可以去对面的私人咖啡馆询问,我和我的助手从早上八点钟就一直呆在咖啡馆包厢里监视黄耀祖,后面我们发现黄耀祖的状态不太对劲,但又不敢确定他是睡死了还是真的出事了,才乔装打扮过来试探的。我们从头到尾,真的从来没有正面接触过黄耀祖啊!” 林纾花把周历的手机检查了一遍,包括王太太联系周历的全部聊天记录,转账记录,还有周历呈上来的录音笔。她本身就是技术方面的专员,录音和聊天记录是虚假伪造还是真的她稍加分辨便能知道。 但问题正在于此——周历说的居然都是真话。 林纾花放下录音笔,抬手招来一个警员,低声耳语:“让严世鸣拿上污染测试仪,去对面的私人咖啡馆调查,速去速回。” “是。” 其实在来见周历和陈乙之前,林纾花已经先去楼上见过黄耀祖的死亡现场了。他们原本是跟踪陈乙摸到了周历的侦探所,又因为周历侦探所的任务而跟着发现了死亡的黄耀祖;如果不是跟着这两个人,即使是公安三组也没办法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第一时间赶到现场。 林纾花的目光在周历和陈乙二人之间打转,周历满脸诚恳,双眼都写着‘警官你信我我是清白的!’这样的信息。而陈乙——陈乙好像很无所谓的表情。 就是脸有点红,眼睛虽然在对着自己的方向,但林纾花总觉得陈乙可能根本没有在看自己。 犹豫片刻,林纾花询问:“你很热吗?很热的话可以把外套脱掉没关系的。” 陈乙:“” 他忍不住怀疑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表情?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都认为自己很热? 沉默片刻后,陈乙到底还是没有脱掉外套,只是解开了外套扣子,里面的衬衫扣子也解开了一颗。 他刚把衬衫扣子解开,李棠稚迅速将手从西装袖口抽出来,又在他领口锁骨处摸了一把。 “唔,两个地方手感完全不一样耶!” 陈乙:“” 他默默的又把衬衫扣子扣回去了。 林纾花又将脸转向周历。她脸上的笑意微微收敛,变成了更加严肃更具备压迫感的表情:“你也曾经经历过林下县的事情,所以我就对你直说了。” “在来见你们之前,我已经去过黄耀祖的办公室。随行的警员对办公室进行了初步搜索,没有找到第二个人留下的痕迹,同时法医对黄耀祖的尸体初步检查一番,发现他是溺死的。” “溺死?”周历声音微微提高,难掩差异。 林纾花点头:“没错。尸体耳膜有破裂出血的症状,瞳孔放大,口鼻中有泥沙——这是溺死的尸体才会出现的症状。但他的办公室明显不具备溺死一个成年人的条件。” 一个不可能将人溺死的地方,出现了一个溺死的人。 周历想到了林下县自己被绑架时所经历的诡异祭祀,脸上肌肉情不自禁带着恐惧抽搐了几下:“你的意思是黄耀祖可能是被非人的怪物杀死的?教徒的祭祀仪式上,杀死那些教徒的——东西一样?” “这只是我们初步得出的结论。”林纾花颔首肯定了周历的猜测,同时眼角余光一直在关注周历旁边的陈乙。 在郁队长吩咐她去调查陈乙时,她却并没有在这个年轻人的过往履历上查到任何可疑之处。 虽然性格孤僻不善言辞,但陈乙并非完全不和别人交际,他也有那么一两个私交不错的同龄好友,成绩优秀,对待老师也礼貌,加上外貌的优势,历来在学校中广受好评。为数不多几次进警察局,还是乐于助人帮被社会小混混勒索的同学讨回生活费。 而且还很热衷于参加少年宫兴趣班,拿了不少国奖,多次被评选为少年班优秀学员 那份履历属于是单拿出来随便翻一翻都会让人感慨‘不愧是陈浮玉的儿子啊’的程度。 作者有话说: 陈乙:谢谢,我真的不热,别问我了! 第39章 正因为这份过于优秀,优秀到让人无可挑剔的履历,才越查越让林纾花感到疑惑;在陈乙的个人交际圈里完全没有董维系这个人。即使他的父亲陈文霍曾经在林下县警察局任职,但陈文霍任职期间董维系一直在外地念书,董维系的父亲董全昆又是喜欢值夜班的孤狼型警员,和陈乙交际寥寥 第87章完结 如果不是倒推时间线得知董全昆在职期间刚好是陈乙在林下县念书的时候,恐怕没有人会把这两个人联系在一起。 但陈乙在林下县就读期间,是监护人陈文霍负责照顾他的。 如果陈乙在那时候就已经和地心会的邪教徒们有了交集,身为父亲,身为和陈乙朝夕相处的监护人,陈文霍真的什么也没有发现吗? 越想越觉得暗处有极其恐怖的巨大阴影,林纾花自己都没有察觉自己瞟陈乙的次数越来越频繁。 “她一直在看你唉。”李棠稚侧身扒着陈乙的肩膀,眨了眨眼,突然冒出这样的话。 陈乙毫不意外:“应该是在怀疑我。” 李棠稚:“咦?为什么要怀疑你?黄耀祖的死确实和你没有丝毫关系啊!” 陈乙解释:“不是因为黄耀祖,应该是为了林下县的事情在怀疑我。 陈乙的解释,却让李棠稚更疑惑了。她歪着头,茫然不解:“我都已经清洗过她的记忆了,她根本就不记得你,为什么会怀疑你?” “即使清洗了相关的记忆,但我们做过的事情却仍旧是真实发生过的,真实存在的。林下县参与祭祀的主要人物都和我有交集也是事实,三队的人怀疑我很正常——没有关系,我收尾做得很干净,他们也只是怀疑我一段时间而已。”陈乙冷静的回答了李棠稚,并不因为自己被怀疑就感到焦虑。 实际上是因为早在离开林下县那几天他就已经焦虑过了,现在反而没什么焦虑的感觉。 陈乙已经做好了被怀疑的心理准备。李棠稚的死清清楚楚被记录在林下县警察局档案室里,李成华和自己家做了十几年邻居的事实无法改变,董维系和自己在警察局来来回回一起晃了两三圈,总有监控器会记录到二人 蛛丝马迹的串联自然很容易招惹怀疑。这些痕迹并非不能抹除,他想如果把这些细节一一指出告知李棠稚,她必然能精细的操纵调整这些细节。 但陈乙早就发现了李棠稚的缺点:李棠稚不是个细心的人或者说,细心的怪谈?可能因为和人类融合的时候,作为载体的李棠稚只有三四岁的年纪,再和没怎么接触过人类的怪谈相融合——新生的‘李棠稚’即使身体在不断长大,思维上也在不断学习身边的人类,但她的惯性逻辑仍旧保留着小孩子和怪物的直白天真。 就连干了坏事试图收尾的手法也格外粗糙。 不过无所谓。只是被怀疑而已,这种程度的怀疑不足以让三队对陈乙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动作。精细的修改必然需要消耗李棠稚大量的能量,她被那群地心会的邪教徒欺骗分尸已经很可怜了,这点小事自己来解决就好,怎么能再消耗她珍贵的力量? 陈乙垂眼,从果盘里拿了一颗草莓味的硬糖,慢吞吞剥开糖纸。 这时一个穿着防护服,手拿测试仪的年轻男性警员大步从门外走进来。他神情焦虑,快步走到林纾花身边,正要说些什么,却又在注意到对面周历和陈乙时,止住了话头。 林纾花会意,起身:“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去忙,麻烦二位继续在这边休息了。” 说完她跟着男性警员离开休息区,走到了稍远的一些的地方。 男性警员将测试仪拿到林纾花面前,神色严肃:“林警官,测试仪报废了。” 他手上的测试仪屏幕上不断闪烁出数段毫无意义的乱码,时不时还有彩色马赛克飞过。 林纾花错愕:“怎么会报废了?” “我按照您的吩咐,拿着测试仪去了办公室对面的写字大楼。但我人刚进去,测试仪就变成这样了。”严世鸣深吸一口气,道:“我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到底是测试仪刚好在这个时机坏了,还是咖啡馆包厢内的污染数值已经高到直接超过了测试仪能检测的最高数值?” 林纾花没有回答严世鸣的问题。 她回头往陈乙所坐着的方向看去,青年西装外套敞开,里面的衬衫却严严实实扣到最顶上一颗扣子,恰好抵着他的喉结。和旁边瘫在沙发上不断给自己扇风毫无形象可言的周历不同,陈乙坐得端正笔直,就连垂眼剥糖纸的动作也优雅得像是在写毛笔字。 从旁边玻璃墙外面折射了一圈的阳光笼在他身上,使得他整个人坐在那就好似青春言情偶像剧里的男主。 只可惜‘男主’身边坐着的不是女主,而是卷着袖子疯狂扇风的中年大叔。 林纾花心思一动,忽然对严世鸣道:“有没有还没开机用过的测试仪?给我一个。” 严世鸣连忙从自己背包里拿出备用的测试仪递给林纾花。同时他顺着林纾花的视线看向陈乙——他小声嘀咕:“这小白脸啊呸!这小黑脸谁啊?怎么看起来一副很拽的样子?” 好欠哦,看得他手痒痒的。 林纾花握紧测试仪,深呼吸,迈步走到二人面前,低头严肃的将测试仪开机。 开屏微光闪烁,屏幕上跳出正常的选择界面。林纾花松了口气,伸手点击屏幕,想要调试选项。但她用力点了点屏幕,触屏却没有变化,正当林纾花呆愣时,屏幕上的字幕闪动,花屏,紧接着变成一团纠缠的彩色马赛克 第88章完结 林纾花怔住,下意识的抬眼看向陈乙。 她心底冒出一种诡异又迅速的直觉,觉得污染测试仪的乱码一定是因为陈乙而非其他人。 这时候陈乙也刚好抬头看向她——他手里那颗糖不知道什么时候被剥干净了,已经被青年扔进了嘴里。 他面无表情的咬着那颗糖,一侧的脸颊微微鼓起。牙齿和硬糖磕碰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那声音明明被咬在陈乙嘴里,林纾花却有一种那声音就响在自己耳边的错觉。 在那张精巧漂亮的脸上,巧克力一边匀称漂亮的深色皮肤,浓密的眼睫簇拥着那双浅琥珀色的眼瞳,像一对清透的宝石一样,安静沉默的注视着林纾花。 咯吱咯吱。 牙齿咬着硬糖的声音。 咯吱咯吱。 像是自己骨头被嚼碎的声音。 林纾花看见了一只猫。 橘色的,漂亮的,毛发柔顺——祂蹲在陈乙腿上,浑身沐浴着灿烂的阳光。祂脸上的胡须微微抖动,嘴里似乎嚼着什么东西——咯吱咯吱——咯吱咯吱—— 姿态柔雅的小猫,张嘴打哈欠时露出铺满倒刺的舌头,尖尖的雪白的牙齿。祂注视着林纾花,脸上露出人性化的微笑。 林纾花手里的测试仪啪嗒一声落地,外壳摔裂,电池飞了出来。而林纾花本人却好像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点,仍旧双眼涣散的盯着虚空中的某一点。 严世鸣最先察觉到林纾花的不对劲。 他走过去抓住林纾花的胳膊用力晃了晃,提高声音:“林警官!林警官——” 林纾花偏过头,看着严世鸣。四目相对的瞬间,严世鸣心底冒出了不好的预感;果不其然,下一秒林纾花就抬手抓花了严世鸣的脸! 她伸手速度太快,严世鸣都没来得及反应,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不禁发出一声惨叫。林纾花在三队有着不低的职位,其他人见状立刻围上来意图在不伤害她的前提下将她制服。 眼看场面混乱起来,周历眼珠一转,猛地鲤鱼打挺跳起来:“快,咱们趁乱跑人!” 陈乙从果盘里抓了把水果味硬糖,默不作声跟着周历躲开人群,跑出大门。写字楼侧门还围着‘禁止入内’的黄线,周历熟练的伸手一掀就跑出去了——原本打算抬腿跨过去的陈乙在沉默了片刻后,也学周历的模样弯腰钻了过去。 他不想搞特殊,这样普通一点就好。 两人沿着街道一口气跑出许远。周历多次回头查看,确认三队的警察没有追上来后,才松了口气停下脚步,靠着街边店铺的墙壁喘气。 这一连串长途跑步对周历来说可是不小的体力消耗。他喘了一会儿,侧头,看见陈乙还好端端站在自己旁边,脸不红气不喘的。 周历嘀咕:“年轻真好,我要是年轻个十几岁,也和你现在一样,跑个几千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李棠稚趴在陈乙背上,鼻尖皱起,反驳:“他撒谎!” “他就算年轻二十岁,体力也不可能比你好!” 没有人能比祂亲手改造的人类更好!不可能!不存在! 陈乙原本面无表情的站着。直到听见李棠稚的大声反驳,他努力了数秒,实在没绷住,嘴角微微翘起,露出淡淡的笑意。 周历喘顺气了,站起身揉了揉自己后腰:“你说那个女的,怎么说疯就疯了?就像林下县哦,你还不知道这件事吧?就是一个月前,我接了个任务,去一个叫林下县的地方。” 作者有话说: 猫猫炸毛:呸!怎么可能有人比我养的人类更好?没有!不存在的嗷! 第40章 周历把自己在林下县的经历稍加美化和陈乙讲了一遍——中间略去了他骗警察给自己打白工反被警察利用当了鱼饵还被邪教徒捡现成抓去当祭品等等挨打过程,在美化自己无偿协助三队警察抓捕邪教徒的过程中顺便骂了一下三队的警察胁迫无辜公民的丧尽天良的举动。 陈乙安静听他说,也不拆穿他。 因为陈乙在想别的事情;周历可以跑路,但陈乙没办法跑,除非他不要自己的家了。 就目前的状态来说,陈乙对自己的家庭很满意,也很爱自己的家人。他并不希望就此开启流浪人生,所以必须要准备相对应的措施。 他也没打算责怪李棠稚污染林纾花。 在带着李棠稚离开林下县时,陈乙就已经有李棠稚会污染别人的心理准备了;所以无论之后发生了什么,失去了什么,陈乙都不会认为这是李棠稚的错。 是他自己选择了与怪物为伍,所以即使最后结局惨烈,那也是他罪有应得——理智上陈乙是这样认为的。 但在badend真正的来临之前,陈乙仍旧想为happyendg努力——不是稍微努力一下,而是要竭尽全力的努力。 周历叹了口气,道:“虽然那个女的突然发疯和我们没有关系,我们这次也确实顺利逃了出来,但时候算账,三队的那群条子肯定不会放过我们。” “所以最近几天我打算先关闭事务所,去我朋友家里避一避。你呢?你有什么打算?” 陈乙:“回家去,照常生活。” 周历皱眉思索,片刻后,他点了点头:“这样倒也不失为一种好办法。反正这些事情又和你没有关系,三队的人即使怀疑你,调查不到确切的证据,他们也没办法对你做什么。 第89章完结 “那就先这样吧,我去找我朋友,你回你自己家去。等这阵子风头过了,我再联系你!” 陈乙颔首,平静道:“好。” 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陈乙走进旁边的一家便利店,买了吧皮卡丘的小黄伞撑开,伞面倾斜遮着李棠稚头顶。 李棠稚疑惑:“我们就这样放周历离开?” 陈乙拿出手机,调出跟踪软件:“我在周历的手机上下载了追踪器。” 李棠稚睁大眼睛:“这这也行?他不会发现吗?” 陈乙:“他应该很快就会发现,但查不到我身上,我注册账号是用的店里客户的身份证。” “无所谓,只是看一下他最终会去哪而已。没有被发现最好,被发现了也没有关系,他还是会回来找我的。” 李棠稚:“咦?为什么?” “因为我很好用。”陈乙耐心解释,“在女厕里,我徒手打穿了怪物的颅骨。周历不是傻子,肯定早就发现了我体质上的优势;如果再被类似的灵异事件缠身,他一定会优先求助我这个‘员工’。 “程芯那边也是一样的原理。他们已经在心里先给我打上了‘会帮我的强者’的标签,在遇到类似困难时,第一时间也会想要联系我。” 至于三队那边,陈乙倒不是很担心。 毕竟正如周历所说——黄耀祖不是他杀的,林下县的祭祀事件他没有姓名,林纾花自己突然疯了也和他没有关系。三队的人再怎么怀疑,也无法给他定罪,他们甚至无法证明陈乙和这些事情有什么必定的关联。 回到家里,陈乙先洗了个澡。 在洗澡之前,他将跟着自己走进浴室的李棠稚拎出浴室,放在门口:“你不能跟着我。” 李棠稚歪头无辜的看着他:“为什么?” 陈乙把浴室门关上,反锁,强调:“你不准进来。” 隔着门,李棠稚还在不死心的追问:“为什么呀?” 陈乙:“我在浴室里,很安全。” 李棠稚不服气:“也有怪谈在浴室里杀人的!你们人类拍的电视剧不就经常出现鬼从马桶里爬出来的剧情吗?” 陈乙扭头看了眼紧闭的马桶怪,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片刻后,他斩钉截铁的回答:“我会把它打回去的。” 如果真的有怪物从下水道里,顶着一堆排泄物湿淋淋的爬出来,并将它的脏手碰到洁白的瓷砖地板和陈乙每天擦三遍的干湿分离玻璃墙——以及触碰到陈乙每天至少洗两遍的身上的话—— 那么饼饼今天的晚餐将会是怪谈肉片粥。 每片都得是陈乙亲手片下来的。 好在陈家还算安全。直到陈乙洗完澡都没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从马桶里爬出来。 他换了身居家服,打开冰箱看了看:保姆今天买了新鲜的蛤蜊。 陈乙询问李棠稚:“想吃蛤蜊粥吗?” 李棠稚没吃过蛤蜊粥。 在她还是李成华的‘女儿’的时候,李成华偶尔也会做饭。但他做的饭其实手艺不怎么样,更别提煮粥这种精细活——手艺在听见陈乙询问时,李棠稚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陈乙把蛤蜊和生姜拿出来,进厨房做饭。 他走到哪李棠稚就跟到哪,让陈乙感觉自己养了个会自动跟随的宠物?女朋友? 都挺像的。 放米的时候陈乙发信息问陈浮玉和陈文霍要不要回来吃饭。平时两人都在工作地点解决晚饭,但今天二人破天荒的同时回了信息,说要回家吃。 虽然反常,但陈乙并不意外。 他猜今天晚上三队的人就要上门了。 晚饭时间——陈家的人难得聚得十分齐全,就连最经常不回家的陈文霍都在家。陈乙在盛饭时多拿了碗,家里一共四个人,但他往桌子上摆了五个碗。 陈并掰着手指数了数人头,大声:“哥!你碗拿多了!” 陈乙:“没拿多。” 陈并伸出手指认真的把家里人又数了一遍,纠正她哥:“就是拿多了,我们家里才四个人呢!” “没有拿多,因为哥哥的女朋友也在,所以要拿五个碗。”陈乙如实回答。 旁边喝水的陈文霍把自己给呛到了。 陈浮玉继续吃饭,就像没听到一样,陈并还在掰着手指算人数——陈乙放下筷子,面朝父母:“爸,妈,我有了一个女朋友。” 陈文霍因为刚刚喝水呛到了,所以现在还在咳嗽。陈浮玉顺手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塞进陈文霍手心,眼睛看向陈乙。 陈乙脸上表情一如既往较真严肃。 她思索片刻,问:“首先我要先确认一件事情,你女朋友违法吗?” 陈乙摇头:“不违法。” 陈浮玉点头:“哦,那就没事了。” “什么叫那就没事了!”陈文霍终于咳完了,连忙发表自己的父亲意见,“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叫什么名字?我怎么不知道?上次在品牌店买衣服是不是给人家小姑娘买的?” 陈乙仍旧维持着严肃的表情,挨个回答:“最近一个月才交上的,叫李棠稚,我自己刚开始也还没习惯所以就没有告诉你,上次在品牌店刷卡是给她买衣服了。” “李棠稚——”陈文霍把这个名字念了几遍,嘀嘀咕咕,“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呢? 第90章完结 陈浮玉:“小乙之前初中的时候,有个关系很好的女同学,也叫这个名字吧?” 陈文霍一拍脑瓜子:“哦对!就住我们隔壁那个小姑娘,也叫李棠稚” 陈乙:“嗯,就是那个李棠稚。 陈文霍又被自己喉咙里的一口气给呛到,继续咳嗽。 陈浮玉顺手又从抽纸盒里抽出一张面巾纸,塞进陈文霍手里:“但我记得你那个同学已经死了?” 陈乙抿了抿唇,努力组织语言和陈浮玉解释:“她不是人,所以,没有真正的死掉。我上次回林下县,又重新遇到了她,我觉得自己还是很喜欢她,没办法把她一个人抛下,所以就把她带回来了。” “你把什么给带回来了?!”陈文霍脸上肌肉抽动,不可置信的看着陈乙,“你把一个死三年的人给带回来了?盗窃尸体违法的你知不知道?” 陈乙皱眉,辩解:“不是尸体。我说了,李棠稚她不是人,她是” 话到嘴边,陈乙又为难起来。他不想把‘怪物’这种带着贬义的形容词安在李棠稚身上,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向父母解释‘都市怪谈’这类东西的存在。 陈浮玉思索片刻,开口:“怪谈?” 陈乙:“啊——” 陈浮玉笑了笑:“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妈身为市长,也是知道一点普通人不知道的真相的?” 陈乙:“嗯,是怪谈。” 陈文霍恍然大悟:“哦!是怪谈啊——等等!怪谈?!” 陈文霍当然也知道怪谈的存在。实际上,在发现了陈乙小时候误入的阁楼时,他就有意调查这方面的内容;一开始他和陈浮玉的职位都还不够高,对于怪谈一类的事情也只是捕风捉影听到些许传闻。 直到陈浮玉正式当选市长,全面了解了公安三队的存在,他们才理解了当时那间阁楼里所存在的东西。 但知道世界上有怪谈是一回事,自己儿子和怪谈谈恋爱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不同于陈文霍的惊诧,陈浮玉淡定的点了点头,继续问:“那她现在就在你旁边吗?” 陈乙看了眼坐在自己旁边大口干饭的‘怪谈’,点头。 陈浮玉:“她吃人吗?” 陈乙连忙摇头:“不吃人,我吃什么她吃什么。” 陈浮玉:“那能悄无声息不留污染痕迹的杀死政治要员吗?” 陈乙沉默片刻,提醒:“妈,使用不正当手段铲除异己是违法行为。” “哦,那就是做不到了。”陈浮玉面露遗憾神色,“我没什么要问的了,继续吃饭吧我听说怪谈会污染人类,你长期和她相处,应该会英年早逝吧?” 陈乙:“我情况比较特殊,不会被污染。” 陈浮玉:“咦?你不做人啦?” “我目前为止,姑且,还算是个人。”陈乙认真回答。 陈浮玉想了想,问:“饼饼不会被污染吧?” 陈乙:“不碰到就没事,李棠稚也不会随便碰其他人——碰我的话没关系,饼饼碰到我也不会被污染。” 陈浮玉点头:“哦,那你好好谈恋爱,注意别违法。” 陈乙也点头:“好。” 陈文霍看看老婆,又看看儿子,最后看向女儿——女儿在大口干饭,没空理他。 他感到些许荒谬:“就这样?” 陈浮玉:“对啊,就这样啦,不然呢?” 陈文霍忍不住强调:“那是个怪谈啊!不是人啊!我们儿子在和怪谈谈恋爱啊!” 陈浮玉疑惑:“可是他都没犯法——你要求怎么这么多?你还想你儿子领个正常女性回家吗?” “可是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啊!精神有问题的豪门继承人,一定会遇到那个用爱感化他的活泼开朗小太阳!” 作者有话说: 陈家家规第一条:别违法 陈家家规第二条:要实在不小心违法了,别被抓。 陈家家规第三条:要实在不小心被抓了,那就下辈子注意点。 陈家唯一真正正直的人:陈文霍。 第41章 陈文霍这句话刚说完,整个饭桌都安静了。 就连陈并都抬起头,诧异的看向陈文霍——陈文霍被他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干咳两声,嘟囔:“干嘛突然都看着我啊?怪不好意思的。” 陈并:“我们家是豪门吗?” 陈乙把酱油碟挪到陈并旁边:“并不是。” 李棠稚单手托着脸颊,好奇的问陈乙:“你们家是豪门吗?” 陈乙耐心回答:“肯定不是。” 陈浮玉往陈文霍碗里夹了一筷子中午吃剩下的白菜,苦口婆心的劝:“多吃饭少胡思乱想,尤其是别幻想和我们家情况完全不相符的东西。” “市长是选举制又不是继承制,我当市长和我儿子以及我丈夫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主要是我牛逼,你明白了吗?” 陈文霍:“哦。” 一时间饭桌上安静下来,只剩下几个人吃饭的声音。陈浮玉表面上镇定无比,实际上——心里同样镇定无比。 作为一个打败诸多竞争者,在后台远不如那些官二代富二代深厚的情况下,凭借丈夫的家世上位再以或明或暗各种手段打压对手最终登上市长宝座的女性当权者,陈浮玉的心理素质之强之敏锐,是足以将大部分人类——不分男女的——摁在地上摩擦的地步 第91章完结 在陈乙被检查出反社会人格时,陈浮玉就已经一边带着他积极求医一边做好了自己儿子最终可能进局子或者直接判死刑的准备。 如果陈乙无论如何都无法被教好也学不会自我克制的话,陈浮玉不介意亲脚踹他上断头台。没有在报告结果出来的一瞬间立刻给陈乙下死刑通知书就是陈浮玉母爱的最大体现了。 她绝不可能留一个无法自控的政治漏洞在自己身边,等着政敌来攻击自己。而陈乙的性格或多或少也遗传了母亲的冷静,再加上些许理解障碍便显得格外可怕。 吃完饭,陈浮玉和陈文霍收碗,陈乙带着陈并在客厅里看英文对话练习动画。陈并现在上三年级,学校开始有英语课了,但她对英语兴趣不大,听着听着就开始打瞌睡。 等陈并开始打瞌睡的时候,陈乙就晃晃她肩膀,把她晃醒。陈并坐在陈乙左边,被晃醒后打了个哈欠,李棠稚坐在陈乙右边,也打了个哈欠,侧身换了个姿势,舒舒服服靠在陈乙身上。 陈并:“英语好难啊。” 李棠稚点头:“就是就是。 陈乙每天一皱:“很难吗?” 陈并歪着头看他,问:“哥你上英语课不会想睡觉吗?” 陈乙摇头:“不会。” 李棠稚小脑袋一点一点的:“我会耶!那个老师讲的我全都听不懂,超级困的!” 陈乙:“我记得你英语成绩挺好的。” 李棠稚得意:“哦,我抄你的。” 陈乙:“” 沉默片刻后,他摸了摸李棠稚的脑袋:“真聪明。” 李棠稚得意,主动把头顶凑进陈乙手心,用力蹭了蹭。 门铃声叮叮咚咚响起,陈乙左边挂着妹妹右边挂着李棠稚,实在是起不了身。不一会儿陈文霍便擦手便走出厨房,面无表情打开房门——正好和郁队长对上视线。 他偏了偏脸,挑眉,表情很凶很严厉,就是手上的粉色胖丁塑胶手套显得十分喜感。那对粉嘟嘟的手套让郁队长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表情,脸上五官僵硬的在原位僵持了片刻。 陈文霍往郁队长身后看:没有人,郁队长是独自来的。 他感到奇怪:“老郁你来干什么?” 郁队长干咳一声,努力让自己不去看陈文霍手上的胖可丁手套。他抬起手向陈文霍展示自己手上的茅台酒,微笑:“老校友好久不见面了,来看看你,不乐意?” “我以前请你来你总是不来,说我老婆是市长你要避嫌——现在居然主动提着茅台上门。”陈文霍狐疑的看着他,“不会是要干什么坏事吧?” 他说话时仍旧堵在门口,没有半分要让开的样子。 看陈文霍这副模样,郁队长便知道他和陈浮玉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内部消息。否则这两人一个局长一个市长,过年都凑不齐一桌年夜饭的两职位,不可能今天这么整整齐齐的在家吃饭。 搁这等着防他呢。 郁队长放下酒,叹了口气:“我没有带人来,也没有带武器。文霍,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你不可能会教出违背社会道德的儿子,所以我这次一个人来,就是为了把这件事情了解清楚。” 如果郁队长带着人要进来强行搜查,陈文霍自然二话不说和他正面吵起来。说不定还会动手。 但郁队长这样晓之以情动之以理——陈文霍又觉得郁队长说得确实有点道理。 他也觉得他儿子没有违背社会道德。不就是恋爱对象是怪谈吗?那他儿子也不违法啊! 陈文霍面色稍缓,身子侧开一条缝:“进来吧,谈谈也行。” 郁队长微微一笑,但并没有因此就放松警惕。他在门口换了鞋进去,果不其然对上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陈浮玉。 穿着家居装的陈浮玉虽然坐着,但在气势上却丝毫不输给两个站着的大男人。 陈并好奇的看了眼郁队长,问陈乙:“他是谁啊?” 李棠稚也看了眼郁队长:“哦,是那个属下被人包饺子的长官啊。” 陈浮玉:“饼饼,妈妈要和哥哥还有叔叔们谈大人的事情,你插不上手哦,拿着平板回屋里自己读英语吧。” 陈并应了声好,抱着平板跳下沙发,踩上拖鞋一溜小跑回屋。 郁队长见状忍不住皱眉:“你这说话也太直接了。” 陈浮玉微笑:“我女儿是小学三年级不是三个月,她具备基础的沟通能力,不需要大人用谎话来哄骗。好了,小乙你过来。” 陈乙站起身走到陈浮玉身边,郁队长的目光也跟着自然而然落到陈乙身上。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陈乙——第一次见面时,郁队长忙着和林纾花一起去医院确认杨桃的身体情况,所以即使在六叔介绍了陈乙的身份的情况下,他仍旧没有过多注意陈乙。 直到林下县事件结束,他习惯性带着怀疑的目光去复盘,搜刮一切可能遗留线索的时候,郁队长在林下县事件的每个边边角角,都发现了陈乙相关的事情。 作为祭祀主要人员的董维系和陈乙没有明面上的关系,但却在监控器里勾肩搭背关系颇好。 作为地心会高级成员的李成华和陈乙家是多年的邻居,他有个三年前意外死亡的女儿和陈乙关系匪浅。 地心会藏身林下县的成员从开始活动再到突然祭祀失败被他们一网打尽,刚好是陈乙抵达林下县并离开林下县的这段时间 第92章完结 在林下县为他们提供线索的情报贩子,又刚好是陈乙兼职地点的老板。 太多的刚好凑在一起,已经远远不是巧合可以形容的地步。 林纾花在调查黄耀祖死亡真相时突然遭到精神污染,而与林纾花同行的严世鸣在报告中提到了陈乙与周历——二人虽然没有明面上杀害黄耀祖的举动,但他们藏身监视黄耀祖的咖啡厅包厢内却有着足以令污染测试器直接报废的精神污染残留。 林纾花能进入三队,本身就有着比普通人更高的灵感。她的灵感让她察觉到了现场还没离开的‘怪物’,并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直视了‘怪物’—— 若非如此,郁队长也想不出有什么东西能让林纾花这样一个经验丰富的怪谈调查警察直接当场精神崩溃。 但他眼前的青年,穿着灰蓝色调的家居服,虽然长得高大神态也冷酷,但母亲喊一声便会听话的走过来,微妙的给人一种十分乖巧的感觉。 很难让人把他和那些污染人类精神的怪谈亦或者脑子有毛病的邪教徒联系到一起。 “我知道你们在怀疑什么。”陈浮玉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嘴角上扬眼眸微弯却不露出牙齿,声音温和但仍旧带着不容拒绝的语气,“你们怀疑我的儿子和地心会有关,怀疑他信仰了奇怪的邪神,会污染这座城市。” “但是,郁队长——凡事都要讲究证据的。你们的怀疑,有足够的证据吗?” 郁队长把茅台放到桌子上,丝毫没有要退让的意思:“我的怀疑到底有没有错,我们之中的任何人说了都不算。教徒的仪器,他有没有信仰邪神,我们只要检验一下就知道了。” 陈浮玉:“你能保证你的仪器从头到尾不会出现任何一丝纰漏?不会误判任何一个人?” 郁队长:“哪怕有一丝的可能性” “恕我直言,作为市长,我无法接受你给出的回答。”陈浮玉皱眉,表情变化迅速而不僵硬,“每个公民都拥有公民权,你们用这种不确定的仪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会危害到城市,在我看来是十分荒谬的。 郁队长:“看来你是不打算交人了。” “您这话就说得严重了。”陈浮玉微微一笑,抬手捋了捋自己脸侧自然卷的几缕碎发。 “我只是认为,从法治社会的角度出发,无论是作为一位母亲,还是一位公正严明的市长,我都不能让你无缘无故带走陈乙。仅此而已,我可没有半分私心。” 作者有话说: 陈乙一直挺信任妈妈的,毕竟在他小时候,还没有被检查出人格障碍的时候,就已经很听妈妈的话了。(指幼儿园时期妈妈让他别做什么他就会刻意避开类似的事情) 要不是因为听话看起来还能教,陈浮玉早把儿子收拾收拾送进精神病院了,免得留在世上嚯嚯无辜路人。 昨天没更所以今天日万补一下昨天的更新,这下是真没有了,一滴都没有了【缓缓躺下】 第42章 两人对视,陈浮玉作为一个要比郁队长娇小许多的女性,在气势上却丝毫不显弱势。此时陈文霍也默不作声的站到了妻子身后,无声表达对妻子的认同。 郁队长目光一转绕过陈浮玉,直奔陈文霍:“文霍,你也这样认为吗?” 陈文霍眉头一皱。 他没办法像妻子一样张嘴就是有理有据的鬼话,在蹙眉沉思之后,陈文霍给出了自己的答案:“陈乙不会成为道德败坏伤害无辜的人。” 郁队长:“你拿什么保证?如果真的到了他伤害到普通人的时候,难道你能为其他人的性命负责吗?” 陈浮玉眯起眼,不紧不慢插话:“郁队长的意思是,要为未来尚未发生,甚至可能不会发生的事情,来找我儿子虚空索取代价?那如果我儿子真的是好人,谁来为他的人生和生命负责?你吗?” “”郁队长咬了咬后槽牙,有些恼怒的看着陈浮玉。 这个女人一如既往的难缠并且擅长诡辩。如果今天被怀疑的不是陈乙而是其他人,以郁队长的权限哪里需要找什么证据?直接就把人拷回去观察了。 但陈乙不行。 要让陈乙进三队的审讯室,就必须要拿出明面上的,具备决定性的证据。 深吸了一口气,郁队长目光缓缓转向陈乙。和林下县的时候一样,郁队长的目光仍旧锋锐到令人不适——陈乙觉得他可能也属于灵性很强的那一类人,眼睛大概有异于常人的地方——不过现在的陈乙已经不是林下县那个被盯着看一会儿就会情绪暴动的陈乙了。 现在李棠稚回到了他的身边。 陈乙平静的回望郁队长,神色没有一丝一毫的破绽。最终还是郁队长先收回目光。 他站起身:“我会找到证据的,希望到时候你们不会后悔。” 陈浮玉保持微笑:“慢走——我就不送了,出门让人看见不好。 第93章完结 郁队长转身离去,临走前倒是没有把茅台拎走。陈文霍等着电子门哔啵一声关上,他脸上镇定的冷静转瞬间融化,愁眉苦脸的看着茶几上的茅台:“小乙,你女朋友真的不犯法吧?” 陈乙肯定:“不犯法。” 陈文霍:“你也不会犯法吧?” 陈乙点头:“我比妈还遵纪守法。” 至少他干不出竞选班长的时候,让李棠稚暗地里把自己的竞争对手埋了这种事情。 陈文霍长叹一口气,伸手揉了揉脸——又腾出一只手揉了揉陈乙的脑袋。 陈浮玉瞥了沙发上的父子一眼,淡淡说出了今日份的结束语:“多事之秋,大家都安分点,把三队的人糊弄过去再说。” 郁队长第二天一早就去了疗养院。 这是三队专属的疗养院,用来安置任务过程中被精神污染无法恢复的队员。林纾花被制服后便被紧急送到了这里进行治疗。 隔着一扇玻璃墙,郁队长看见了房间里被单独扣押的林纾花:她还穿着被送进来那天的衣服,抱着膝盖坐在床沿,摇头晃脑,嘴里碎碎念着什么。 郁队长忍不住问医生:“她在念什么?” 医生皱眉:“你最好不要关注这个,她念的东西也不是正常人类可以听的东西。” 郁队长:“那人还有救吗?” “有救啊,临时疯狂而已,又不是彻底疯了。”医生顺势用自己手上的黑色水笔敲了敲玻璃墙,道:“给及时打了抑制剂,她自己也经常接触这类玩意儿,抗性高。” 郁队长松了口气:“还能恢复就好。等恢复之后,她还能记得自己当时看见了什么?” “这不好说。” 医生摇了摇头,道:“林纾花看见的应该只是投影,如果是本体的话情况肯定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虽然临时疯狂都是可以恢复的,但根据个人体质的不同基本上都会留下不同程度的后遗症,三队以前很多二十来岁就退休的队员,就是因为临时疯狂后遗症而退休的。 “等她恢复了再住着观察一段时间吧。” 郁队长闻言虽然感到遗憾,但也觉得还是林纾花的命更重要,只好点了点头,又蹙眉开始思索能不能从别的地方抓到些证据来证明陈乙和地心会的关系。 那边郁队长还在想着怎么抓住陈乙的尾巴,而被惦记的陈乙则一无所觉的打开了电视机,边吃早饭边看早间新闻。 地方新闻台果然报道了黄耀祖的死讯。毕竟是个有名有姓的企业家,一夕之间突然暴毙,大众的好奇心自然无比旺盛;新闻上给出的解释是心脏病猝死。 因为黄耀祖死得突然,没有留下任何的遗嘱,而他又没有儿子,死后所有遗产便理所当然的由妻子王太太继承。 “真好啊。”旁边捧着三明治的陈并发出了羡慕的感慨,“升官发财死老公,好爽。” 陈乙:“你少刷社会热点。” 陈并不服气:“妈妈说的,多看社会新闻可以助长见识!” 陈乙无奈:“妈妈还说让你好好学英语免得以后出国走丢呢,你今天英语单词背了吗?” 陈并低头啊呜啊呜的吃三明治,假装自己没有听见陈乙的话。 李棠稚单手托着脸颊,好奇:“这是你们人类的习俗吗?升官发财必须要死老公?” “” 陈乙沉默片刻后,艰难的开口为自己的族群正名:“这个老公倒也不是必须要死。” 李棠稚:“那为什么还要把这三件事情排在一起,说是人生三大乐事呢?” 陈乙:“这句话的原句是升官发财死老婆。因为古代人嫁娶讲究门当户对,一个男人还是小官时便只能娶小官的女儿,但等到他升官发财后便会希望娶到和自己现在官位一样人家的女孩。但古代正规官员不能毫无缘故的随意休妻,会被御史弹劾,影响官途。” “如果能在他升官发财时,已经人老珠黄的原配恰好去世,他便能丝毫不落人口舌的再娶。所以民间俗话管这三件事是人生三大喜事——近代女性进入职场,也开始和男性一样有了升职要求,所以这句话又逐渐衍生出了升官发财死老公的说法。” 李棠稚试图举一反三:“那陈阿姨” 陈乙眼皮一跳,迅速:“我爸妈不一样!他们是真爱!我妈升官发财了也不会希望自己死老公的!” 他语速很快,生怕从李棠稚嘴巴里听见什么咒自己亲爹命不久矣的话。 李棠稚眨了眨眼,叹气:“好复杂哦。” 陈乙松了口气,顺势转移话题:“人类是这样的。” 黄耀祖的新闻才引发讨论没有几天,很快就被新的明星绯闻盖下去。三队在被陈浮玉警告之后,也没有继续暗中跟踪陈乙了——实际上陈乙的日常动向也枯燥无聊到没有什么好跟踪的,每天就是家和少年宫两点一线。 自从周历跑路之后,陈乙少了份兼职,空闲时间反倒是更多了。 但平静的生活没有持续几天,在某天中午,陈乙接到了周历打来的电话,约他在少年宫食堂见面。接到电话时刚好陈乙在少年宫的围棋社打棋谱。 他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发现已经快到午饭时间了,便答应对方在食堂的6号桌上碰面 第94章完结 中午。 少年宫食堂。 陈乙打完饭找到六号桌,周历已经坐在桌上狼吞虎咽的在吃饭了。他在周历对面坐下,将酸奶插上吸管——周历忙里偷闲抬眼看了看,嘲笑陈乙:“大男人怎么喝个奶还要插吸管?” 陈乙:“我女朋友喜欢插吸管,跟她吃饭养成习惯了。” “”周历脸上笑容凝固,并有种不愿再笑的感觉。 周历干咳一声,无视掉刚才那段尴尬的对话,压低声音切入正题:“小陈,别说我发财不带你——现在我手上有一笔大生意,只要我们做成了,之前那个猝死的黄老板遗产,咱两能分一半!” 陈乙偏了偏头,望着他:“王太太找你了?” 周历搓了搓手,笑:“嘿嘿。” 陈乙:“说说吧。” 周历在新闻刊登黄耀祖死讯的当天正午,接到了王太太的联络请求。一开始他还担心这是不是警察局的条子做计抓他,但在多番试探下,周历诧异的发现——还真是王太太自己约见的他。 最后二人约在了周历熟悉的一家汉堡店。 王太太一改平时奢华的穿戴风格,来赴约时只穿着简单的连衣裙,素颜,神态憔悴,目带哀愁。 二人点了果汁和沙拉,王太太也没什么心思吃饭,摘了墨镜后露出眼眶底下两片青黑色的黑眼圈。 周历诧异:“您这是怎么了?” 这女人不是都已经继承黄耀祖的全部遗产了吗?怎么还搞成现在这副模样?不应该啊! 王太太踌躇片刻,开口:“我听说您除了追查小三之外,也接驱鬼祛邪的活儿,您——业务熟练吗?” 周历心里一回转,门清儿,立刻拍着胸脯吹了起来:“只要钱到位,不是我说,阎王爷到地面上了我都敢碰一碰!怎么?王太太您遇到鬼缠身了?” 话虽然这么说,但周历并不觉得王太太是真的遇鬼了。 有钱人嘛,做的亏心事比较多。她原本就对不起她老公,这会儿她老公猝死了,她心里有鬼疑神疑鬼也很正常,回头随便搞个驱邪仪式做做样子也就差不多了。 王太太抿了抿嘴,左右环顾——眼下不是饭点,汉堡店里空空荡荡的只有他们两个客人。除了他两外唯二的活人就是站在柜台后面窃窃私语的柜员。 她身子微微前倾靠近周历,压低声音:“其实我老公不是猝死,他是被鬼杀死的。” “现在那个鬼找上我了,怎么办啊大师?” 周历煞有其事的安慰她:“你别着急,先和我说一下情况。那个鬼是什么来头?长什么样子?又是怎么找上你的?” 王太太身子一抖,似乎光是回忆那个‘鬼’都觉得害怕。 她揩了揩眼角泪花,低声:“应该——应该是个水鬼。她就是在梦里找到我的,说什么黄耀祖死了,现在应该轮到我了。” “一定是那个杀千刀的黄耀祖,在外面乱搞搞出人命,现在被冤鬼索命了呜呜呜他死就死了吧,死有余辜,这怎么还捎上我了啊?呜呜呜我不想这么早死啊,黄耀祖的遗产我都还没有花多少呜呜呜——” “周大师,你帮帮我啊!如果你能把那个水鬼赶走,我,我愿意把黄耀祖的遗产分一半给你当酬劳!” 作者有话说: 王太太:老公死不死的无所谓,主要是我不能死啊!老公的遗产我还没有花呢!【靓女落泪jpg】 第43章 “所以,你就这么答应了?”陈乙平静无波的脸上第一次露出这样明显的诧异表情,愣愣的看着周历。 周历:“那可是黄耀祖遗产的一半啊!” 陈乙还是觉得不可思议:“你就不怕是真鬼?” “其实,还是有点怕的。”周历挠了挠自己脸颊,干笑,“所以我这不是来找你了吗?你还记不记得在体育馆女厕那次,你一拳就把那个怪物的脑袋打碎了。” “我觉得小陈你,说不定有点驱鬼师的天赋呢!” “” 周历干咳一声,为自己找补:“再说了,王太太也不止找了我们,她还找了其他的神秘学资深学者!我们跟着那些前辈,就算最后不能成功驱鬼,那也不至于丢掉性命嘛!” 其他的神秘学资深学者? 陈乙脑中居然第一时间跳出了自己在林下县里世界中所看见的阁楼青年。如果他没有猜错的话,对方很有可能是自己那位早年走失的外舅公。 不知道王太太找的其他神秘学资深学者,会不会也和自己的外舅公一样? 出于对那位‘外舅公’的好奇,外加类似的事情说不定可以遇到地心会的人,陈乙答应了明天和周历一起去王太太家帮她驱鬼。 王太太的住处是市中心有名的富人别墅区,住户和住户之间相隔很远,就算是在别墅里开party也不用担心会吵到邻居。 虽然今天王太太的庭院也很热闹——但今日之热闹并非是为了开party,而是为了驱鬼。所以聚集在庭院里的客人五花八门什么来路都有。 有戴人头项链的高壮武僧,有须发皆白的道士,有嘴里碎碎念的神婆,有手拿十字架的神父,甚至还有穿着警察制服的三队成员。 陈乙站在门口,沉默。周历推了推他的肩膀:“你站在门口干什么?进去啊!” 陈乙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周历:“这就是你说的神秘学资深学者? 第95章完结 周历振振有词:“你就说他们捣鼓的那玩意儿是不是挺神秘的?” 陈乙:“” 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抽动,陈乙深呼吸,忍下自己想给周历脸上一拳的冲动。这时别墅大门被两个女佣从里推开,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英俊男子扶着削瘦了许多的王太太走出来。 虽然那扇金盏菊浮雕的大门还没有完全敞开,但站在庭院里的人已经可以透过大门打开的缝隙,窥见里面富丽堂皇的大厅。一时间所有人的眼睛都变亮了许多,甚至看向王太太的眼神也变得十分热切。 陈乙对豪华别墅没有兴趣,只是隔着人群遥遥注视着王太太。 距离上次见面也才隔了不到半个月,王太太身上的富态却已经完全消失不见,整个人变得削瘦苍白起来。她懒洋洋的靠在管家身上,抬手拍了拍管家的胳膊——管家会意,清了清嗓子大声道:“诸位!请安静,请听我说两句!” 窃窃私语的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管家对这效果十分满意,点了点头后又道:“诸位都是我们夫人特意请来的有能耐有本事的人,那么接下来就请诸位施展本领,各凭本事。 “谁能抓住或者驱逐困扰我们夫人的那只鬼,谁就能获得我家先生一半的遗产!” 陈乙心想:这还是个竞争岗位啊。 这时那个脖颈上挂人头项链的武僧大步出列,声音洪亮:“在场那么多人,如果鬼被赶跑了到底算谁的?万一有人在里面浑水摸鱼怎么办?” 他声音中气太足,震得人耳朵嗡嗡的。站在武僧旁边的几个人纷纷呲牙捂住了耳朵,脸上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 正准备浑水摸鱼的周历毫无被点名的自觉,还跟着点了点头。陈乙在旁边看着他点头,心想:你怎么有脸认呢?你这小身板都不够怪物一脚的。 算了,这时候若是反对更容易招来大家的视线,周历自信点也是好事。 在心里叹了口气,陈乙挪开视线,继续放空。 阶梯上方,扶着王太太的管家微微一笑:“我们自然有判断结果的标准。只是这个标准暂时还不能公布,不然若是被人钻了漏洞就不好了。 “二楼我们为各位安排了房间,房号由抓阄决定,请吧——” 管家挥了挥手,便有一个女佣捧着纸盒子走到众人面前,示意众人按顺序从纸盒中抽取纸团。陈乙和周历因为来得比较晚所以排在后面,周历小声和陈乙打商量:“我们两个一间屋吧?万一遇到什么事情,也好相互照应。” 陈乙迅速摇头:“我不习惯和别人睡一张床。” 周历连忙补充:“不睡一张床,你是年轻人,身体底子好,可以打地铺嘛!” 陈乙不说话了,偏过头定定的望着他。 他毕竟长着一张很有迷惑性的脸,又兼具接近一米九的个子,这样毫无表情的盯着人时便自然而然流露出压迫感来。 周历干咳一声,悻悻:“不然我睡地板,你睡床上也行” 陈乙把头扭开,仍旧拒绝:“我和男的睡一个房间会过敏。” 周历嘴角抽搐:“你开玩笑的吧?” 陈乙:“嗯,开玩笑的,我只是不想和男的睡一个房间——女的也不行。我喜欢一个人睡。” “靠,那你女朋友呢?你不会也没有和你女朋友一起睡过吧?!”周历想到陈乙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个女朋友,不禁大惊失色。 陈乙愣了愣,完全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李棠稚不喜欢睡床,总是缩在衣帽间里睡觉。陈乙从来不拘束她,她喜欢躺哪里就躺哪里——但王太太安排的客房可能没有单独的衣帽间。 这确实是个问题。 这时女佣捧着盒子走到二人面前,周历最后和陈乙确认了一遍:“你真的不和我睡啊?” 陈乙回神,眉头一皱,拒绝得十分干脆:“不。” 周历悻悻:“那你可别后悔啊。” 他把手伸进纸盒里拿出一个纸团。等周历抽完,女佣捧着纸盒笑盈盈站到陈乙面前,陈乙目光在她脸上短暂停留了两秒,旋即若无其事的伸手进纸箱里抓纸团。 就在刚刚,陈乙在女佣身上‘看见’了污染残留。 和黄耀祖工作楼里若有若无的污染残留是一样的味道。 不只是女佣,就连整栋别墅,都被淡淡的,若有若无的怪谈气息笼罩。 陈乙看了眼自己手里抽到的房间号——12号,他左边是那几个公安三队的警员,右边是一个眉心有黑痣的神婆。周历抽到了1号,他愁眉苦脸拿着那张纸条,顾盼左右,想找个人换房间号。 这时候管家再度开口:“诸位,大家请记住自己抽到的房间号。因为房间号一经抽取,就不能更换。如果被我们发现有人私下更换房间号的,将一律视为弃权处理。” “我们为各位大师们准备了丰盛的午餐,请大家进入别墅享用。” 在管家和女佣的引导下,众人鱼贯进入别墅。王太太精神恹恹,午饭随便扒拉了几口便失去胃口,由管家扶着上了三楼。 餐桌上有的人还在吃饭,而有的人却已经四散开始探索这栋别墅。 别墅前面有一个庭院,也就是众人之前站立的地方。屋内是三层,一层是富丽堂皇的大厅,二层是客房,三层是主卧。一截绕着楼梯盘旋往上的白色大理石楼梯将三层楼连接起来,楼梯靠墙的一整面墙壁被凿空做成內陷的书柜,上面密密麻麻摆满了不同语言的书籍 第96章完结 别墅后面则有一个露天泳池和一个马场,里面喂着王太太养的两匹马。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情,王太太也没有什么心思骑马,马场都交给佣人处理了。 管家先把王太太送上楼,然后又来为大家介绍了一下别墅的构造。 等管家介绍完一圈后,那个武僧再度声音洪亮的开口:“你还没有介绍三楼呢!王太太不是被恶鬼缠身吗?她独自住在三楼可不行!” 管家幽幽道:“夫人原本是住在一楼的,但是她说晚上做梦总是梦到那鬼从游泳池里爬进客厅,所以她就搬去了二楼。” “结果搬去二楼没多久,夫人又梦见那鬼从客厅爬上了二楼的楼梯,夫人实在是害怕,又连夜搬去了三楼。不过我想各位都是法力高强的大师,肯定不会害怕区区恶鬼,对吧?” 武僧声音洪亮:“那是自然!最好那鬼今晚就来敲我房门,贫僧也好渡它成佛!” 其他人纷纷附和,表示自己并不害怕,让那鬼有本事就来自己屋里。虽然话是这么说,但陈乙仍旧发现不少人脸上或多或少露出了畏惧之色。 管家装模作样的用手背擦了擦眼泪:“看见诸位这么有信心,那我就放心了。想必有诸位的守护,我家夫人今天晚上必然可以睡个好觉了。” 管家离去,众人散开。不少人都直奔后院游泳池——毕竟王太太说了,那鬼在梦里是从游泳池里爬上来的,说不定这个游泳池里会有什么线索。 也有人直接去找家里的佣人问话,试图套出一点有用的线索来。 陈乙既没有去游泳池,也没有去找佣人问话。他慢吞吞回到餐桌面前,拿起刀叉,继续吃自己刚刚没吃完的意面和牛排。 李棠稚用刀叉切开龙虾,想挖里面的肉吃。她不太会用刀叉,也没有切过龙虾,老是没办法切到重点了。 小刀划拉过龙虾壳和盘子,咯吱了好半天,仍旧没能切开龙虾。 陈乙侧身过去,用自己的叉子摁住龙虾,小刀斜插进龙虾壳里,撬开:“龙虾要这样切才会省力,你刚才那样切,很浪费臂力的。” 李棠稚恍然大悟:“这样子啊——” 旋即,她又笑眯眯夸奖陈乙:“好厉害啊陈乙,一下子就切开了。 陈乙垂眼,语气淡淡:“没什么,一点小技巧罢了。” 周历在游泳池转了一圈,又上二楼转了一圈,来来回回逛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他寻思着自己也该找陈乙碰头交换下线索了,于是便给陈乙打电话问他在哪。 陈乙:“我在客厅。” 周历觉得奇怪:“你在客厅干什么?” 陈乙回答:“我在客厅吃饭啊。” 周历:“” 他想了想,又觉得毕竟陈乙还是个准大学生,可能家庭条件一般没有吃过这么多的好东西。 没关系,他作为老板,原谅助手的这点物质! 周历回到客厅,看见陈乙坐在饭桌边,一手一个龙虾壳碎片。陈乙周围围着三个穿三队警服的年轻警察,四个人八只眼睛,直勾勾盯着陈乙盘子里的东西。 他脸部肌肉微微抽搐,深呼吸,询问:“陈乙,你在干什么?” 陈乙没空回答他,旁边的警察对周历摆了摆手,紧张道:“嘘——现在要到关键的时刻了,你别出声,别打扰到他!” 陈乙垂眼,视线专注,小心翼翼把最后一片龙虾钳子卡进去。 一尊龙虾壳拼出来s-12吉刚静静矗立在洁白的餐盘上。 四个年轻人均放轻了呼吸,其中一名警察情绪激动:“拍照,拍照唉你们说话小声点,别让气音吹到我的高达!” “牛逼,太牛逼了,龙虾壳拼吉刚,兄弟你真的很牛逼!” “要不找瓶胶水给固定住吧?拼得这么好,散了怪可惜的。” 陈乙身处三队条子包围中心,抬眼看向李棠稚——李棠稚两手撑着餐桌,赞叹:“哇!真的拼出来了耶!” 作者有话说: 周历:感觉被演了,不确定,再看一眼。 第44章 其中一个警察还真的去问管家借来了胶水。 于是四个人人手一瓶胶水,小心翼翼往龙虾壳拼凑出来的高达缝隙间滴胶水。四人组围在饭桌上忙活到晚饭时间——高达拼完了,管家也来宣布上晚饭了,另外三名警察恋恋不舍的看着龙虾高达。 其中一个警察掏出了手机:“我们来加个联系方式吧?你回头把高达带回去要是想要摆拍了,也给我发一张照片行不行?” 陈乙眼皮一动,终于抬眼认真看向这三位警察。他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算不算交到朋友了? 李棠稚在旁边发出一声欢呼,并拿出彩喷拉下绳子,彩色亮片和彩带顿时从圆口喷洒而出。 她高兴道:“快快快!交换联系方式——陈乙你要交到新朋友啦!” 陈乙心里高兴。但在李棠稚面前,他不便表露出来,他觉得太喜怒于色会显得自己很幼稚,所以只是小幅度的弯了弯唇角,然后拿出手机和三位警察交换了联系方式。 那三人都是公安三队的成员,分别叫于元旦,朱珞,狄星淳。 他们是在黄耀祖死亡后被上面安排来保护王太太的。只可惜这三个警察的存在并没有给王太太多少安全感,所以王太太又自己出面找了这一屋子牛鬼神蛇来 第97章完结 陈乙和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然后那三人高兴的散开回自己原本的位置上吃饭去了。等到条子都离开,周历终于找到机会冲到陈乙旁边坐下。 他看着陈乙盘子里用龙虾壳搭出来的高达——其实不止周历在看,客厅里的其他人也在好奇的看陈乙搭出来的高达。刚才自由活动的时候大家都在四处收集线索打听事件起末,唯独陈乙和那三个穿着警察制服的青年认真的在餐桌边搭龙虾壳。 好怪,再看一眼。 别说,那个龙虾壳还搭得挺帅。 周历侧身靠近陈乙,压低声音:“你有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陈乙:“嗯?哪里不对劲?” 周历有些不可置信:“你什么都没有发现吗?” 陈乙环顾四周,看着长条餐桌上形形色色的怪人,疑惑:“你看这桌子上——除了那三个条子和我们俩之外,有人看起来是正常的吗?” 周历:“” 餐桌上有念佛经的,有念道德经的,有念三清上仙的,还有念圣经的。 总之,整张餐桌都弥漫着一股诡异的气息。在这些带着不同理念的宗教心法的喃语中,那三个穿着警服大口干饭的条子看起来是如此的正常又和蔼可亲。 他干咳一声,略过这个话题开始谈正事:“我去二楼和后院的游泳池转了一圈,游泳池看起来挺正常的,二楼至少外表上看不出什么,除了温度有点低之外。” “你说二楼之所以温度低,是不是因为有不干净的东西啊?王太太不是说她梦见那只鬼已经快爬到二楼了吗?” 陈乙嚼着饭菜,抽空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他虽然有在听周历讲话,但却并没有参考周历带来的线索的打算。刚刚在用龙虾壳搭建高达时,陈乙也旁听了几句于元旦他们的讨论。 黄耀祖死后,三队第一时间排查了他身边的亲密关系;王太太作为黄耀祖的妻子,自然也在重点调查对象的范围之内。 黄耀祖猝死当天王太太正在家里和管家补觉,家里的女佣和大门口的监控也能证明王太太一整天都没有离开过别墅。但王太太是黄耀祖亲近关系中唯一一个说自己被鬼缠上了的人,所以也就成了三组暂定的案件突破对象。 银质刀具切下一块带着血丝的牛排肉,陈乙用叉子将它叉进嘴里,咀嚼,目光微转,看向身边的李棠稚。 李棠稚没有吃那道三分熟的牛排。 在场的人里面也有不吃荤的和尚,所以厨房也准备了沙拉,李棠稚吃的就是和尚吃的那种沙拉。她好像不太喜欢吃素菜,每咬一口都皱一下鼻尖,蹙着眉,咀嚼许久才慢吞吞咽下去一块。 陈乙举起一只手——管家很快注意到他,微笑询问:“这位小哥,有什么事情吗?” 陈乙指了指自己面前的牛排:“太生了,我吃不习惯,有全熟吗?” 管家沉默片刻。 坐在陈乙对面一个打耳钉扎辫子的青年嗤笑:“土包子——牛排全熟还有什么味道?” 陈乙无视了他的嘲笑,慢吞吞又补上一句:“刀叉我也用不习惯,能给我拿一副筷子吗?” 管家看着陈乙标准到礼仪队都无可挑剔的握刀叉姿势,眉心一跳,感到几分奇怪。虽然明知道陈乙在睁眼说瞎话,但管家还是满足了陈乙的要求,让女佣给他准备了全熟的牛排和刀叉。 陈乙将筷子推到李棠稚面前,自己则拿起刀叉将全熟的牛排切成小块,一块一块叉到她盘子里。 不过在其他人眼里,他们只看见陈乙一个人在安静的用筷子吃牛排。 他们看不见李棠稚。出于对自身精神的保护,他们的大脑会自动合理化他们所看见的一切——只有当这片空间和扭曲的里世界开始连接,空间与空间之中的夹缝涌出气泡时—— 他们才能看见那足以摧毁他们精神的怪物。 吃过晚饭,管家让女佣收拾餐桌。而其他人却也没有回房,有几个人开始就地搭台子,摆出摇铃,黄符,桃木剑,还有从自己背包里取出一副黄大仙挂像,开始就地上香请神的。 原本宽阔的客厅因为摆了许多这些东西,一下子变得拥挤起来。陈乙干脆顺着楼梯走到二楼,靠着二楼的栏杆往下看。 从二楼的走廊往下看,可以清楚俯览整个客厅。除了陈乙之外,还有另外好几个不打算现场施法的人也站在二楼的走廊在观望。 陈乙:“这些东西有用吗?” 李棠稚趴在栏杆上,懒洋洋往下看,声音一如既往的轻快:“有些有用,有些没用,你仔细看嘛,它们之间的气场不太一样的。” 陈乙眯了眯眼,集中注意力努力去看底下那些搭建起来的台子。在注意力稍微集中之后,很快他就察觉到空气中被李棠稚称之为‘气场’的东西。 有点像他上次进入里世界时所看见的,那笼罩里世界的绯色薄雾。只不过客厅里的‘薄雾’颜色更淡,范围也更小,只有少数几个台子附近笼罩着‘气场’,大部分地方还是没有什么变化。 “但他们布置这些东西的意义不大,因为代价与收获永远都是相等的。”李棠稚又慢吞吞补上了这一句。 陈乙很快就对客厅里的那些把式失去了兴趣。他转身按照房间号找到自己的房间——管家没有给钥匙,因为房间是那张拧一下门把手就可以推开的门,也没办法反锁 第98章完结 无法反锁的门总给人一种不太安全的感觉。在毫无阻碍推开房门的瞬间,陈乙对这类型的门近乎本能的感到几分抗拒。 他毕竟还是一个非常注重自身隐私和安全的人,这种门会让他觉得不舒服。 房间内面积不大,摆了一张床后就没有多少剩余空间了,唯一的窗户面朝后院游泳池,带有一间独立的厕所和淋浴间。 周历不知道什么时候摸进了陈乙的房间,这会儿正站在窗户边往外眺望。 陈乙走进屋,反手把门掩上:“你不回自己房间吗?” “我刚刚看了下,一号房间刚好挨着楼梯。”周历眉头紧皱,道:“你说那个鬼——万一,我是说万一哈!” “万一真的有鬼晚上从客厅爬上来,那岂不是第一个就先撞到我的房间?” 陈乙:“你害怕?” 周历搓了搓自己的胳膊,强调:“正常人都会觉得害怕的!” 陈乙从自己外套口袋里掏出写着房间号的纸条,递给周历:“那我们换间房吧,我这离楼梯挺远的。 “真的?”周历眼前一亮,连忙拿出自己的房间号和陈乙交换。 虽然管家有说过不准私下互换房间。但无论是周历还是陈乙,都不是那种会乖乖遵守规则的人,所以换房间换得毫无心理负担。 周历换完房间,良心发现,顺带关心了陈乙一句:“你一个人睡1号房没关系吗?要不然你也偷偷找个人把房间换掉算了。” 陈乙摇头表示自己并不害怕,拿着新换到手的房间号离开这里,转而走去一号房。 一号房在走廊尽头,紧挨着从客厅延伸上来的楼梯。陈乙要走到一号房那边,便要穿过小半个走廊;当他从那三个穿着警察制服格外显眼的条子身边走过时,于元旦忽然回头笑眯眯对他打了个招呼:“你要回房间了啊?” 陈乙脚步停下,偏过脸看着于元旦。 他面无表情沉默片刻,绞尽脑汁搜寻合适的交际语句——数秒后,陈乙回答:“嗯。” 于元旦:“你住几号房啊?晚上我们去找你斗地主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刚好我们几个人,三缺一。” 朱珞和狄星淳也充满期待的看着陈乙。 陈乙思索片刻,点头,干巴巴挤出一句:“好。” 于元旦笑眯眯对他挥了挥手:“那回见——” 两拨人错身分开,于元旦回头继续趴在栏杆上,看底下那群人跳大神。 朱珞问:“真去找他打地主啊?不盯着王太太了?” 于元旦懒洋洋的舒展了一下腰身,声音也懒倦:“楼底下有几个真家伙,今天晚上王太太暂时死不了。你们就不好奇吗?那个陈乙——让林姐陷入临时疯狂的罪魁祸首。” “嘿,别说,他拼的那高达还真不赖。我要是个女的,肯定就去追他了!” 作者有话说: 陈乙:???女的也别挨我谢谢! 第45章 陈乙走到一号房门前,伸手将房门推开。 一号房布局和他刚刚进入的房间看起来差不多,陈乙反手把房门关上,李棠稚已经抢先一步扑到床上滚了一圈,从床头滚到床尾——滚到床尾了她的动作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让人不禁为她担心会不会摔到地上。 但李棠稚当然不会摔到地上。 她一翻身稳稳站到地上,下一秒又飞快的窜进了洗手间,活泼过了头。陈乙已经习惯了李棠稚对新环境的探索欲,自顾自走到窗户边,将窗户推开。 窗外正对着游泳池,此时天色微暗,游泳池的池水浸在一片玫瑰色的晚霞中,水波微微起伏着。 陈乙垂眼,习惯性的开始整理思路:王太太正在和黄耀祖闹离婚,同时和管家具备不正当男女关系。 王太太一开始找上周历,是为了拜托周历帮忙调查或者伪造黄耀祖出轨的证据,好为自己离婚时能索取到更多的财产。 那么,黄耀祖到底有没有出轨呢? 黄耀祖被某种未知的人造怪谈杀死,同时杀死黄耀祖的怪谈还找上了王太太——黄耀祖死了谁的获利最大?在没有遗嘱的情况下,应该是身为配偶有权利继承黄耀祖所有遗产的王太太获利最大。 除了王太太之外呢? 黄耀祖的遗产是直接继承到王太太手里的,那么除了王太太之外,还有可能从中获利的就是 房间门被人从外面敲响,陈乙迅速回神走到门口,一只手握住门把手将门抵住:“谁?” 门外:“是我!于元旦——我们来找你打牌。” 陈乙开了门,门外站着三个穿制服的警察,对他露出宛如复制粘贴似的灿烂笑容。他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握着门把手的手指不适应的曲起摩挲了几下门把手—— 尤其是当这三个人的目光整整齐齐落到他身上时,陈乙心底那种不适应的感觉便更强烈了。 他偏开脸,避开三人热情的视线:“进来吧。不过他这边的房间没有放桌椅,你们” 于元旦掏出一副扑克,脚尖一转便往陈乙床上走:“没有桌椅没关系,我们可以坐床上——” 于元旦的话还没有说完,后衣领就被陈乙拽住。 他在三队里也算是近身战斗相当不错的类型,却完全没能察觉到陈乙动手;最为脆弱的后脖颈被陌生人靠近,于元旦后知后觉被吓出一身冷汗,同时脑子高速运转,思考陈乙为什么要突然发难 第99章完结 难道是发现他们接近他心存试探了? 还是真的像郁队长所说,他和地心会关系匪浅,现在准备把他们三个一锅端了? 不只是于元旦,旁边的朱珞和狄星淳也跟着紧张起来,笑脸之下肌肉紧绷—— 陈乙:“在地板上打扑克吧,别坐床上。 于元旦:“啊?” 陈乙抓着他的后衣领,把他拖到远离床铺的位置:“我说,坐地板上打扑克吧,地板上也很干净。” 陈乙不能接受三个不太熟的大男人坐自己床上。 也不知道他们来之前有没有洗澡洗脚,拖鞋干不干净总之,很恶心。但直接将这个理由说出来,陈乙又担心对方会误认为自己在嫌弃他们。 所以他决定略过理由,直接说结论。 好在于元旦三人本就心虚,所以对陈乙的建议迅速答应了。 四人席地而坐围成一圈,于元旦拿出扑克洗牌发牌。第一局陈乙抽到地主,略输一筹。 于元旦收牌洗牌,嘴巴也没闲着,笑嘻嘻和陈乙搭话:“陈乙你多大了啊?” 陈乙:“十八。 于元旦惊诧:“才十八?你这个年纪不是应该还上学?” 陈乙眼睛眨也不眨注视着他手里翻飞的牌,回答:“放暑假。” 于元旦还想说些什么,门外传来一声惨叫。 他立刻停下洗牌的动作,翻身而起将那叠扑克塞进外套口袋,严肃了表情率先往外走——另外两个人跟着他出去,陈乙走在最后面,站起身时理了理自己裤子上坐出来的褶皱。 走出房间,屋外走廊已经站了一圈的人。陈乙走近栏杆往下看,看见客厅里那副挂起来的黄大仙挂像从中间被撕开了,挂像的主人正抱着自己的头满地打滚,神情痛苦。 于元旦迅速跑下楼将她扶起来,周围的人也反应过来,纷纷上前帮忙或嘘寒问暖。但神婆被扶起来后却一把推开了于元旦,跪地抱起自己被撕坏的挂像,往门外跑去,边跑边大喊着:“没救了!没救了!黄大仙也救不了你!” 她刚刚还满脸痛苦,但此刻跑起来却好像脚底生风,转眼间便不见了人影。被留在大厅里的人面面相觑,别墅里很快响起了大家窃窃私语的声音。 形容彪悍的光头武僧站出来,用他那两米高的法杖重重一杵地:“那老太婆技不如人自己跑了,有什么可吵的?你们不继续做法事了,我还要做呢!不要打扰我!” 窃窃私语声渐低。但在人群中,有几个胆子比较小的混子悄默默带上家伙,顺着门缝溜了。 朱珞曲起胳膊撞了撞狄星淳,低声:“那个神婆来真的?” 狄星淳耸了耸肩:“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跳大神的。话说,跳大神对怪谈也有用吗?” 朱珞:“应该有用吧?我看封书他平时对付鬼怪,不就像在跳大神?” “那能一样吗!”狄星淳不满,反驳,“封警官是自身就有特殊能力,他看见的世界和我们看见的世界根本就不一样!” 这时候于元旦也从楼梯口走上来了,但是他脸色不太好看,三人结伴匆匆回自己房间去了——大概是回去商量对策了。走廊上的其他人见没有热闹可凑,也各回各家去了。 周历一路小跑到陈乙身边,颇为担忧:“我看这情况这栋别墅还真的有可能不干净。要不然我们还是别贪这点钱,回去了吧?” 陈乙:“来都来了。” 周历有点意外陈乙会这么说,愣了下后嘀咕:“你说得也对。我们来都来了,又这么灰溜溜的回去,显得我们很不本事。” “不过你还是找机会换个房间吧?我总觉得这个一号房” 周历抬头看了眼陈乙身后的门牌号,声音顿时压得更低:“我总觉得这个一号房不太吉利。” “是吗?”陈乙也抬头,目光从门牌号上扫过去,语气平淡,“我不信这些。” 周历乐了:“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二人在房门口分开,陈乙回到自己房间,把房门关上后他也没有回到床上,而是背靠着房门直接坐到了地板上。 李棠稚一步三跳走到他面前,蹲下,两手曲起撑着脸颊:“怎么样怎么样?” 陈乙揉了揉自己眉心:“刚刚确实在楼下感觉到了怪谈的气味,但是不太明显。” 李棠稚顺势在地板上坐下,嘟囔:“不过,这个地方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会生成怪谈的地点。” “不重要。”陈乙放下手,呼吸,长吐气,平静道:“只要有怪谈出现就行了。” 地心会追踪怪谈脚步时也并不在乎怪谈到底是怎么出现的。 甚至于就在今天门外摆阵法的人里面,说不定就有地心会的人。为了试探那些人里面是否有地心会的成员,陈乙这次不打算主动出手对付怪谈。 此时时间逐渐来到深夜——李棠稚打了个哈欠,露出几分困倦。她换了个姿势,仍旧坐着,问陈乙:“你不去睡觉吗?” 陈乙指了指地板:“我就在这里睡。” 李棠稚愣了愣,抬眼去看陈乙;陈乙的表情很认真,看得出来他没有在开玩笑。 她挠了挠头,摸不着头脑:“为什么要睡地板啊?明明床上又软又舒服。” 陈乙耐心解释:“这里的门没办法反锁,我这样坐着,如果有人试图从外面开门的话,我就能第一时间察觉了。你困了吗?你困的话就先去床上睡觉吧。 第100章完结 李棠稚皱着脸,视线从陈乙身上挪到那扇门上。 她苦恼的盯着那扇门好一会儿,最终下定决心:“算啦!我也不是特别想要睡床,还是和你一起呆在这好了。” 说完,她挪到陈乙身侧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靠在他身上闭目养神。 李棠稚这么一靠,原本打算闭上眼睛小憩的陈乙顿时睡意消散全无。他眼睫毛抖了抖,最终还是没有忍住,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狭窄的视线范围缓慢移动,目光最终落到李棠稚身上。 她闭着眼睛,呼吸均匀的起伏着,几缕黑色碎发垂在她娇嫩的脸颊侧。光这样看,总让人觉得李棠稚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完全看不出‘怪谈’的狰狞模样。 陈乙又想到他在里世界看见的那颗猫猫头。 这时门板后面传来脚步声,脚步声越来越近,最终在一号房的房门口停下。 一股阴冷的气息隔着门板透进来——原本靠在陈乙肩膀上睡觉的李棠稚骤然睁开双眼,回头看向门板。 门后面的脚步声停止了几秒,旋即又响起,继续往下一个房间走去。 李棠稚把脑袋转回来,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重新挽住陈乙的胳膊,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觉。她的脸在陈乙肩膀上蹭了两下,隔着衣服布料,也能感觉到李棠稚身上远低于常人的冰冷温度。 屋里还开着灯,灯光将少女酣睡的侧脸照得无比清晰,连眼睫毛投下的阴影都根根分明。 一门之隔便行走着未知的怪物。但是陈乙这样和李棠稚靠在一起,反而半点都不觉得害怕;并不是陈乙有多么的勇敢,而是他本身就不太能感受到害怕这种情绪。 但平时不觉得害怕时,他剩余的情绪是空的。和李棠稚在一起的时候却不是这样——和李棠稚在一起的时候,剩余的情绪变得很温暖,让他感到满足。 空的那一部分被填满了,陈乙从非人类的怪谈身上获取到了他原本无法感觉到的情绪。 陈乙微微垂眼,目光落到李棠稚手上。 李棠稚的手挽着他胳膊,垂在他外套的袖子上。陈乙的外套是深蓝色牛仔外套,神色越发显得少女皮肤洁白,连手指指节上的褶皱都温暖可爱。 他移开了视线——另外一只没有被李棠稚挽住的手臂横过去,轻轻搭在李棠稚手背上。 李棠稚的手背冷冰冰的,但是又很柔软,皮肤贴着陈乙发热的掌心;这时隔壁房间传出来一声惨叫,还有咚咚咚锤墙的响动。 作者有话说: 隔壁:栓q了jpg 第46章 虽然隔壁发出的响动很大,但是其他房间却很安静,好像并没有人出来查看情况——也有可能是他们根本没有听见。 陈乙刚摸到李棠稚的手。 隔壁的惨叫声太大太明显了,所以他不得不转过去,脸看着墙壁,墙壁后面就是隔壁。最后他还是松开李棠稚的手,眉骨下压,满脸憋着不高兴的走出门。 在推开门的瞬间,陈乙踩到了一滩水。 他低头,看见一片浅浅的水洼。隔壁房间的门口也有一片水,但是隔壁门口的那片‘水洼’远比陈乙脚下这摊要大,一直顺着门缝流进了隔壁的房间里。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湿润的气味,墙壁上也渗出水珠一行一行流淌下来。陈乙伸手拧开2号房的门把手——门把手上也挂满了水珠。李棠稚从陈乙身后探出头,往房门里面看,然后发出夸张的‘哇’的一声。 2号房整个房间里都被装满了水。 屋顶的吊灯光被水层折射后,光线变得更弱更散,光粼粼游走在水波之中。屋内的主人正在这满屋子的水里面挣扎,扭动,他的动作划动水流,带动飘在水中的杂物,嘴巴里冒出一连串的气泡。 水波将他的脸也蒙上一层淡淡的蓝色。 他也看见了站在门口的陈乙,因为长时间憋气而泛红的眼球霎时爆发出充满了希望的求生欲,手臂伸向陈乙——这时一双苍白的手臂从男人脖颈后面伸出来,温柔的环住他脖颈。 那是一双很白很柔美的手,好像是恋人之间的拥抱,柔软却又令人无法挣脱。被抱住脖子的男人越发用力挣扎,但他无论如何也无法掰开自己脖颈间的手臂,挣扎只是让他身体内本就所剩无几的氧气消耗得更快。 很快他肺部的氧气耗尽,人渐渐的不再动弹。水光一波一波晃过他上扬绝望的脸,环在他脖颈上的苍白手臂松开。 没有了其他东西勒着,男人的尸体缓慢沉底落地。之前藏在男人身后的怪谈露出了真身:乌黑长发浓密的散落在水波中,犹如一张巨大的黑色帷幕。而在这片帷幕中最醒目的莫过于那具白色胴体,纯白,白得没有任何瑕疵,甚至于那张脸也是光滑的白,没有人类该有的五官。 它与陈乙遥遥隔着水波对望,陈乙脚下的水洼水面缓慢荡漾开小片的波纹。 啪嗒! 李棠稚忽然一脚踩碎了平静的水洼——水波对面的怪物头部裂开露出黑色口腔,水隔绝了它的声音,但它抱头尖叫的姿态仍旧能表达出痛苦的含义。 平时李棠稚在陈乙面前总是笑着的,或灿烂或狡黠;但面对水波之后的‘同类’,李棠稚又变成了一种俯视的冰冷的表情 第101章完结 祂有点生气。 同样身为怪谈,即使把眼睛给了陈乙,这具拟态虚构出来的眼睛并不能看见什么东西,但李棠稚对于同类的感知力仍旧远远强于陈乙。 祂能很清楚的感觉到,就在刚刚,水中怪谈望向陈乙的瞬间——它咽了下口水。 那是一种本能动作,就像饿了的人类看见碳水时下意识分泌口水吞咽。但即使如此,李棠稚还是生气,一种自己心爱的东西被外人觊觎的愤怒攀爬上大脑;怪谈的领地意识大多强得可怕,越是高阶级的怪谈越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心爱之物被觊觎。 李棠稚的影子投落于地面水洼,融进去,像融进水里的墨汁;紧接着那些‘墨汁’穿过水洼出现在了填满水的房间内。 进入‘水’的内部后便能听见怪谈的哀嚎。刚刚水洼表面的波动是它探出的口舌,但它的口舌被李棠稚毫不留情的踩碎了,自然会感到疼痛。 被水填满的房间明显属于怪谈的内部领域。所以李棠稚一踏进去便立刻遭到了周围水液的排斥,所有的液体都像是被煮开了一样沸腾。苍白的怪谈捂住自己的脸发出一声尖啸,黑色头发融在水中像利刃似的冲向李棠稚。 但无论是沸腾的水还是怪谈的头发,最终都没能真正的触碰到李棠稚。它们被一层淡绯色的薄雾隔开,那层薄雾密密的包括着李棠稚—— 怪谈一扭身撞破墙壁想要逃走。它的力气很大,全力撞下去不废吹灰之力便撞破墙壁;但同时李棠稚也伸手抓住它的头发用力把它拽了回来! 李棠稚身上的淡绯色薄雾转瞬间扩大,吞噬着房间里的水。没有了水波托举,怪谈狼狈摔倒在地,黑色头发像被捞上岸的海带湿漉漉蜷缩在地板上,还有一截被李棠稚握在手里。 怪谈还在试图往破开的墙壁外面爬,但身体只是稍微挪动一点就又会被李棠稚抓紧头发又拽回来。 少女娇小的胳膊在对付怪谈时好像拥有了强大到近乎可怕的力量,以至于怪谈根本无法反抗李棠稚。 陈乙踏入房间,呼吸间都是残余的水汽。他走到男人尸体边蹲下,伸手触摸他的口鼻——湿润的。 男人是被淹死的。 黄耀祖也是被淹死的。 陈乙盯着男人的尸体,思索片刻,抬头询问李棠稚:“这只怪谈可以交流吗?” 李棠稚回头看向陈乙,在她回头的瞬间脸上冷酷的表情立刻消失殆尽,眨眼时那张可爱的小脸显得十分俏皮,即使她手上还拽着怪谈的头发。 “唔——有点困难呢,毕竟它还没有进化到可以说人话的地步。这种人造怪谈的语言我也不清楚哦。” 李棠稚即使是在怪谈世界中,也是等级相当高的存在。她独自占有整个林下县作为领地,换算成人类世界里的地位,李棠稚高低算个有土地自治权的小小国王。 她想到这只怪谈刚刚咽口水的意图,便充满恶意的建议:“不如把它杀了吧,不然这只怪谈还会继续吃人的。” 她提出这句建议时表情严肃,好似真的是在为这栋别墅里还活着的人发话。 实际上李棠稚并不在意其他人的死活。 她只是在陈乙面前笨拙的想要表现得更像一个人类——就像她以前做的一样。即使李棠稚学得并不像。 陈乙走到李棠稚身边,被李棠稚拽住头发怪谈嘴巴里发出奇特的声音,有点像水浪的声音。但是陈乙听不懂,毕竟是连李棠稚都听不懂的语言,陈乙觉得自己身为一个正常人,听不懂也是很正常的。 他思索片刻:杀了这只怪谈,王太太的事件就算是彻底结束了。 但是他还没有找出这群人里面有没有藏着地心会的成员。如果地心会真的在星符市留有耳目,那么黄耀祖事件那么明显的怪谈痕迹他们不可能没有发现 思考间,陈乙眼角余光瞥到李棠稚;李棠稚很无聊,嘴角微微往下撇。虽然她在努力掩饰了,但偶尔看向怪谈时,李棠稚脸上仍然流露出几分明显的厌恶。 陈乙突然改变主意:“——杀了吧,留着也是祸害人。” 他说完,转身往外走,身后传来怪谈的尖叫,像一场暴风雨正在陈乙身后表演。他懒得回头,直接走进了隔壁房间。 隔壁房间是空的——陈乙没有猜错,此时他所处的地方已经不再是正常世界,而是被怪谈操纵的‘里世界’。隔壁房间也一样,到处都湿漉漉的,墙壁上流下一行又一行水痕。 虽然房间里没有人,但陈乙还是把所有的房间都走了一遍,最终他来到了三楼,直接走向女主人王太太的房间。 房间门是反锁的,陈乙用力拧了拧,没能把门打开。这让陈乙想到了二楼那些无法反锁的门,他心底顿时感到几分生气:明明能做可以锁的门,就为了方便怪谈进食,所以特意改成了没办法上锁的门? 一扇破门,怪谈难道会打不开吗? 只要想到自己因为那扇锁不上的门而感受到的煎熬痛苦,陈乙的目光就越发不善起来。他放弃拧门把手,后退两步后抬腿用力把门踹开。 掌握这一小片里世界的怪谈明显不具备李棠稚的力量。所以即使是里世界的门也没能挨住陈乙一脚,被他哐当一声踹开。 里面涌出一股潮湿的香火味,熏得人难受。陈乙皱着眉走进去,第一眼就看见了嵌入墙壁的神龛 第102章完结 那是一尊奇怪的神龛,内部供奉的的神像通体洁白,没有脸,黑发垂地。忽然那尊神龛从中间裂开,里面的神像也碎成了好几块。 神像裂开后,空气中的潮湿气息迅速消散——陈乙知道应该是那只怪谈死了。 他视线转向屋内的衣帽间,很快又想到了楼下客房甚至没有衣帽间,于是眉头皱起,大步走过去拉开了衣帽间的门。 衣帽间内部空间很大,两边挂满了衣服。空气中没有了那种扰人的水汽来影响判断力,陈乙很轻易就捕捉到那些衣服后面藏着的心跳声。他循着声音走到一排衣架面前停下,面朝那排衣服,伸手把衣架上的长款衣服拂开,藏身衣服后面的王太太和管家顿时尖叫起来。 他们太害怕了。因为过于害怕所以完全没有意识到,找上门的并不是怪谈而是一个普通的人类;王太太一把将管家推出去,尖叫:“是他!是他把你请回来的!要抵命找他!” “你这个贱人!这种时候就想和我撇清关系?你做梦,我要死也要拉着你一起死!” 管家反手拽住了王太太的胳膊,高声怒斥,脖颈上青筋乱跳。 两人的情绪都异常高昂——这很正常,毕竟他们也被拉进了里世界。里世界的空气和现实世界里的空气不一样,进入里世界的普通人会被里世界荒诞扭曲的氛围感染,连带着自己的情绪也失去控制。 作者有话说: 第47章 利益冲突使得二人很快就扭打起来,周围挂着的衣服也被他们扭打的动作扯落。陈乙安静的看着,甚至往后退了一步——王太太和管家的互殴是一种完全抛弃了人类尊严的互殴,他们好像一夜之间抛弃自己的文明和地位,像两只 他的脑子缓慢转动,旋即恍然大悟:像两只猴子一样。 这时候衣帽间门外响起了陌生的脚步声,那明显不是李棠稚的脚步声。陈乙移开目光瞥了眼衣帽间的大门,放轻脚步移到门边,将衣帽间大门打开一条缝往外看。 是那个武僧。 他拄着两米多高的法杖,国字脸,宝相庄严,步伐沉稳。 陈乙有点意外:毕竟这里是里世界,李棠稚曾经说过,人类是很难穿过‘屏障’进入里世界的。 难道这个武僧是灵性特别高的人吗?但看他那副习以为常的神态,似乎并不是第一次进入里世界了所以在怪谈吞噬那个男人的时候,武僧也能听见声音吧? 能听见声音,却没有出现。 武僧瞥了眼地上裂成两半的神龛,皱着眉,单手立掌对着神龛念了一声佛号,随即调转脚步走进衣帽间;衣帽间内管家和王太太还在互相扭打,他们闹出的动静很大,即使是站在门外的武僧也可以清楚的听见。 陈乙一闪身躲进旁边的长款衣服后面。 只见那武僧进门后直奔王太太和管家——王太太和管家还在扭打,姿态狰狞丑陋。武僧眉头一皱伸出手,一手一个强行将二人‘撕’开。 但即使距离拉开了,他们仍旧蠢蠢欲动试图扑上去攻击对方,一副励志全无的样子。 武僧见状摇了摇头,单手立掌念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可怜可怜。” “二位如此姿态,便是活着离开,想必也生不如死,倒不如让贫僧送二位一程。” 语毕,武僧从自己袈裟袖子里掏出一把手枪,枪口对准王太太和管家。 扳机扣下发出砰的连续两声。 大概因为是在里世界,武僧并不害怕会被人发现,所以没有给手枪装□□。 王太太和管家登时倒在血泊之中,眼珠外凸神情狰狞。武僧放下枪正要再喊一声佛号,后脑勺突然被冰冷的枪口抵住;他悚然一惊,垂眼,眼角余光扫到地面模糊的影子。 陈乙不知何时已经悄无声息站在了武僧身后,他手里拿的那把仍旧是在林下县时从林纾花手上抢过来的枪,里面现在只剩下一颗秘银子弹。 陈乙:“扔掉你的枪,把手举起来。” 武僧沉默片刻,他只是没能立即做出反应,便已经听见后脑勺传来对方手指微微内扣按动扳机的动静。 他不敢再犹豫,立刻扔掉了自己手上的枪和法杖,两手举过头顶:“这位小兄弟,有话好好说,我也不是什么坏人。” 说话的同时,武僧眼睛紧紧盯着地面的影子,想要借此找出陈乙的破绽。但很可惜,青年的手臂绷紧,姿态戒备,没有流露出一丝一毫可以被偷袭的空门。 武僧暗自遗憾,但也没有就此投降或者放弃的打算。 陈乙盯着武僧光亮的后脑勺,思索片刻,问:“这里的怪谈已经死了,地心会打算怎么处理?” 武僧讪笑:“地心会?怪谈?小兄弟你说的什么啊?我怎么一句话也听不” 武僧闷哼一声,冷汗布满额头。 他身体晃了晃,两手抓住衣柜以此来支撑自己,同时他感觉到那余热未退的枪口又游走到了他的后脑勺。 没有头发的阻隔,那块贴着枪口的头发被烫出一股子油脂上烤架后独有的香味。 武僧脸上肌肉抽搐,片刻后,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脑袋骤然在陈乙面前炸开 第103章完结 爆炸来得突如其来,即使陈乙的反应已经足够快,但衣服上仍旧沾到了一些红白相间的软组织。他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脏掉的衣服外套,抿了抿唇,伸手扯过一边衣橱里价格不菲的高定裙摆,用力在自己外套上擦了擦。 武僧脑袋爆掉后,无头尸体噗通一声倒地。李棠稚蹲在尸体旁边,从她的影子里爬出一只老鼠,跳进烂西瓜似的脑组织残留里搅动。 片刻后,老鼠捧着一样东西发出‘吱吱’的声音,兴奋地将那东西碰到李棠稚面前来献宝。 那是一颗小小的黑色钉子,钉头是颗黑色猫猫头。 李棠稚拿起钉子抛给陈乙——陈乙单手接住,疑惑:“这是什么?” “不知道耶。”李棠稚老实回答,“不过上面有怪谈的气味。不是那种杂鱼,而是” 以李棠稚的词汇量,一时半会没能想出十分贴切的形容词。所以在皱着眉纠结了好一会儿后,李棠稚干脆伸出两只手比划了一个很大的圆:“像是月亮被甩出去的那种怪谈。” 陈乙:“好怪的形容词。 李棠稚撇了撇嘴:“那是因为我说怪谈的语言你也听不懂啊,用人类的词汇就是很难形容这种东西的嘛!” 陈乙将那枚钉子放进外套口袋里,牵起李棠稚的手绕开地上尸体,走出房间。 李棠稚:“我试着问了一下那只怪谈,她说自己原本是待在人类的警察局里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被转移到了这栋别墅,王太太和那个管家向她许愿要黄耀祖的命——她接受了条件和供奉,就去取了黄耀祖的性命。” “但许愿不仅仅需要条件和供奉,还需要对等的代价。王太太他们想要黄耀祖的命,那么就也要对等的付出生命才行。” 陈乙并不意外,闻言轻轻点头。 倒是李棠稚,十分疑惑的问:“可是王太太和黄耀祖是夫妻,在人类关系里,夫妻不是互相相爱的男女吗?” 陈乙:“倒也不是每对夫妻都很相爱。” 李棠稚:“不相爱的话不可以离婚吗?为什么要杀了他呢?人又不像我们一样长命,人被杀就会死,死了就没有了呀?” 陈乙垂眼看向李棠稚——少女秀气的眉微微皱起,脸上带着纯粹的疑惑。 她发出这样的疑问并非因为同情黄耀祖,只是对人类的这种行为感到不理解。 怪谈会杀死怪谈,是因为大部分怪谈本质上是单独的个体。就像李棠稚和水波怪谈,虽然在人类眼里它们都是怪谈,但在李棠稚眼里——祂看对方时,就和人类看一只猴子没什么区别。 李棠稚就是李棠稚,祂自身便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存在同族或者同类之类的概念。 但李棠稚曾经以人类的身份上过学。老师告诉她人类与人类之间是同胞关系,是这个地球上的命运共同体。 所以人类要关爱人类,人类要照顾人类,因为他们是同类。 可李棠稚看见的人类却不是这么回事。 这让李棠稚很疑惑。 人类中学书本上所教育幼崽的东西似乎并不能给他们,在人类社会生存下去的经验。 这很奇怪——对李棠稚来说,祂很难理解——即使单单从生存的角度来说,就像羚羊会教自己的孩子奔跑,老虎会教自己的孩子捕猎,任何队伍群体,它们在幼崽成长期所教育给幼崽的,都是生存技能。 但人类不一样。 人类的学校会教育幼崽诚实,善良,温顺。 但人类的社会往往不会优待拥有这些品质的人类。诚实的人会被嘲笑,善良的人会被愚弄,温顺的人会被欺压—— 这让怪谈很困惑。 陈乙回答:“因为人太多了。” 李棠稚:“太多了?” “嗯,太多了。”陈乙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因为到处都是人,亿万万的人,所以死上几十万个,也像数字的变化一样让人麻木。” “人和怪谈不一样的,人是那种当他们拥有很多时,他们就会毫无节制的挥霍,但他们发现自己已经一无所有时,就会开始珍惜了。” “如果世界上只剩下两个人类,那么他们一定会竭尽全力的去爱护对方,帮助对方,扶持对方的。” “好怪。”李棠稚眉头一皱,得出结论,“无法理解。” 两人回到房间,此时屋外天色还没有完全亮。陈乙推开窗户往远处望,看见王太太的人工马场上,几匹小马正在悠然的踱步。 它们应该是从小被一起养大的马,绕着山坡撒欢跑一圈后又凑成一堆,亲昵的互相蹭着对方脸颊。 陈乙盯着那几匹马发呆,直到东方逐渐升起太阳,天地间都被照亮。他的眼睛因为强光而微微眯起,脸庞却因为初升的太阳而感到温暖。 所有的建筑物都被沐浴在阳光之中,显得温暖又可爱。 明明看着这样漂亮的场景,而陈乙脑海中浮现的却是王太太和管家抛弃一切理智不顾尊严扭打在一起的模样。 人类丧失理智之后原来是这样丑陋的模样吗? 王太太也死了,黄耀祖和她没有孩子,遗产应该会被家族里的其他人瓜分吧? 陈乙不是很关心这些事情,收回散漫思绪后转身——他回房时虽然天色未亮,但陈乙并不想在门都无法锁上的房间里睡觉,所以才走到窗户旁边醒神 第104章完结 但他一回头就看见了缩在床上睡得正香的李棠稚。 陈乙愣了愣,有点意外。但转念一想,李棠稚又不是他,她在里世界跑了一晚上,现在睡着了也很正常。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李棠稚睡觉是蜷缩着睡的,侧身背对着窗户,乌黑柔软的头发铺在枕头上。陈乙放轻了脚步绕到正面,蹲在床边,垂眼看着李棠稚熟睡的侧脸。 门外渐渐有了其他人活动的动静,走来走去的脚步声很快把李棠稚惊醒。 她揉了揉眼睛打着哈欠坐起来,刚被揉过的眼睛水光粼粼。 陈乙摸了摸她的脑袋,牵起她往外走。不等他走出房间门,就已经有人从外面把房间门推开了——周历面色苍白的从外面进来,见陈乙已经醒了,便反手将房门关上。 陈乙:“怎么了?” “你昨天睡在这间屋子里”周历左右看了看这间屋子,询问,“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吧?或者听见什么奇怪的声音?” 陈乙摇头:“没有,我一觉睡到天亮,什么声音也没有听见。 周历狐疑的看着他,但陈乙神色坦荡,泰然自若,不管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谎话。 周历道:“算了,反正你人没事就行。” “别的事情先不说了,你东西多不多?不多的话我们现在就收拾一下,然后赶紧走人!” 陈乙偏着脑袋,问:“不要酬劳了吗?一半的遗产呢。” “那也得我们有命花啊!”周历脸颊肉抽了抽,往陈乙隔壁墙上使了使眼色,“住你隔壁那个自称什么瓦陶观居士的,今天一早有人发现他的房间门开着,人已经死了。” 陈乙露出诧异表情:“死了?” 周历:“对啊,死了。那三个条子给检查了一下,说是淹死的。哎我管他怎么死的——别管其他人了,这栋别墅里是真他妈的有鬼啊!” “趁现在那三个条子去楼上找王太太了,我们先收拾东西跑路!” 陈乙略一挑眉,但没有拒绝周历的建议。他本来就没有带多少东西,背上自己的登山包就能走,两人出门时遇到好几个和他们一样打包行李预备跑路的,其中有几个人还往自己包里塞了不少别墅里的华贵摆件。 于元旦他们不在二楼,估计是去三楼找王太太了。 就是不知道死在里世界的人,现实世界里能不能找到尸体呢? 这让陈乙想起了李成华。 李成华就是一部分灵魂被留在了里世界,虚构出了妻子女儿还活着的时间,也不知道李成华是怎么做到。 陈乙和周历离开别墅,走出大门后周历忍不住又回头看了一眼:那富丽华美的别墅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下,让人有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他揉了揉自己的脖颈,又原地伸懒腰舒展了一下四肢,道:“你别说,走出那栋别墅后,我感觉自己身上都舒服多了。现在想起来,当时也不知道是着了什么迷,王太太随口许诺几句我就觉得自己马上要赚大钱要暴富了,迫不及待的答应了这条委托。” “现在回想一下又感觉这么轻易就答应,不管怎么看也不像是我的风格。” 陈乙面上没有说话,心里却想:当然是着迷。 着了怪谈迷。 周历在一个分叉路口停下脚步,对陈乙摆了摆手:“咱们就在这边分开走吧。你不是快开学了?在外面呆一晚上,你家里人肯定也操心得够呛。” 周历话里话外赶客意图十分明显,陈乙却没有像之前那样乖乖听话就此离开,而是极其突兀的问:“老板,你知道秘银子弹吗?” 周历脸上明显出现了片刻的出神,声音也跟着变得诧异起来:“你怎么会问这个?” 陈乙:“因为我想买秘银子弹。” “” 两人大眼瞪小眼,周历脸上还保持着错愕,而陈乙则从头到尾都是那张冷静到不行的脸。 昨天晚上在里世界,陈乙用掉了最后一颗秘银子弹。他还要为李棠稚凑齐剩下的身体,所以接下来还会和大量的怪谈以及被怪谈蛊惑的变异人类打交道。 虽然近身战陈乙出色的体质很少占下风,但不可否认秘银子弹要比拳头更好用一些。 在这场对视比赛中,最后还是周历没能忍住先眨了眼。 他揉了揉自己因为长时间睁着而发红泛痒的眼睛,讪讪道:“知道归知道,但你买秘银子弹干什么?那东西很贵的。” 陈乙:“我不缺钱,只想知道哪里可以弄到秘银子弹。” 周历揉完眼睛,又摸摸自己下巴:“那行,回头我帮你问问,你要多大口径的?” 陈乙:“9毫米。” 周历:“这个大小的存货应该比较多,我问到了到时候再电话联系你。” 两人交涉完秘银子弹的事情后便原地解散,周历继续回他朋友家避风头,而陈乙则回自己家去了。 虽然离开了别墅,但陈乙却一直关注着新闻。 王太太毕竟也算是星符市小有名气的女富豪,她若是横死家中,新闻一定会对这件事情进行报道。就算三队的人能掩藏怪谈的存在,但人类的死亡是无法被掩盖的,他们至少会编出来一个看似正常的死亡理由让报纸进行登报。 但奇怪的是,陈乙等了两三天也没能等到报纸登报王太太的死讯 第105章完结 他有点困惑,百思不得其解。最后陈乙决定给周历打电话——他拨过去的电话倒是很快就打通,电话那头传来周历打麻将的声音,他边摸牌便问:“有事?如果是和花生子有关的事情,我在问了,但进度没那么快,得等个四五天。” 陈乙:“不是那件事情,是关于王太太的。” 电话那头周历沉默了一下,旋即打麻将的喧哗声音远去,似乎是周历远离牌桌另外找了个安静的地方和陈乙通话。 他甚至还特意压低了声音:“王太太?那女的又怎么了?” 周历语气里带着几分烦躁,但那是一种害怕被麻烦缠上的烦躁。 陈乙沉默了数秒,试探着开口:“我很在意那天晚上别墅发生了什么,所以这两天一直有关注新闻,但是这两天的新闻好像都没有报道王太太那边的消息。” “当然咯!只是死了个三教九流的人而已,又不是王太太死了,报纸才懒得报道呢。”周历‘啧’了一声,道:“官方对待怪谈的处理态度一向是秘而不宣,就算成立了三队这样专门用来对付怪谈的部门,但对外也是不公开的,所以报纸不报道很正常。 “你打电话给我就这件事?” 陈乙:“” “没事了,谢谢。” 挂断了周历电话后,陈乙打开笔记本搜索到黄耀祖的公司微博,顺着微博又摸到了王太太的微博。 王太太发博很频繁,并不吝啬于在微博上展示自己奢侈又多彩的生活。就在昨天晚上,她还发了在星符电视台和新晋流量小鲜肉的合照,照片上王太太搂着帅哥肩膀的右手上带着三个璀璨夺目的钻石戒指,笑意盈盈的模样显然是日子过得十分滋润。 陈乙看着那条微博的发布信息,陷入了沉默。 这时候李棠稚从他身后冒出来,整个人扑到他背上;陈乙回神,抓住她胳膊以免她摔下去。 李棠稚下巴靠着陈乙肩膀,看见他手机上的内容,疑惑:“这是谁?” 陈乙:“我们上次去的那栋别墅的主人。” 李棠稚的表情看起来更疑惑了:“她还活着?不是已经死了吗?” 陈乙摇头:“不知道,这条微博是她昨天晚上发的,这也就说明,直到昨天晚上为止,大众认知里的王太太确实是还活着的。 “有可能不是人吧。”李棠稚垂下胳膊,细白指尖戳了戳陈乙的手机屏幕,“要去找找原因吗?我会保护你的,不管对面是什么样的怪物都不用害怕。” 陈乙仍旧摇头,关掉了手机:“先放着吧。” “也许和地心会有关。” 王太太和管家请来谋害黄耀祖的怪谈是原本被封印在三队内部的,那么是谁将那只怪谈交给了王太太? 武僧应该确实是地心会的人,那么杀了武僧的人呢?也是地心会的人吗?现在那个还活在大众视角里王太太,会不会也是地心会的‘成果’呢? 与其过快的打草惊蛇,陈乙还是想先把王太太放着,静观其变。 暑假很快进入尾声,陈乙在短暂的休息后终于迎来了他的大学生活。 “纾花,你真的没问题吗?”郁队长担忧的望着林纾花。 连续两周的精神治疗效果显著,林纾花现在的神智已经回复了正常。虽然她的脸色还是很苍白,整个人也削瘦了许多,但她的双眼却格外明亮,看起来精神奕奕的。 她笑着对郁队长敬了个礼:“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康复了,请让我归队吧,队长!” 郁队长无奈,叹了口气,点头:“好吧。但还是要以身体为重,要去现场的案子我可不会再派给你了。” 林纾花摸着自己脸颊讪笑,道:“但也别把我摆在局里当摆设啊,我要是闲下来了会很无聊的。” “谁说你会闲着?”郁队长微微一笑,“你的文书工作都快在桌子上堆成山了。” 别人一听见自己工作加量只怕会立刻露出苦瓜脸。但林纾花不会,甚至还会因为工作量的增加而感到高兴,听见郁队长的话后她当即高兴的往自己办公室跑去。 郁队长看着她连跑带跳的背影,越发感到无奈,一边让她慢点跑注意脚下,一边自己加快脚步追了上去。 虽然同意了林纾花归队,但是郁队长心底还是有些不放心林纾花的身体状态,打算在接下来的工作之中多观察林纾花一会儿。 二人先后进入资料室的办公室,却在资料室内看见了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人:杨桃。 作者有话说: 林纾花,一款官方指定的倒霉蛋【bhi】 最近确实工作比较忙,写完文之后也没有时间摸小剧场,捉虫暂时也来不及改了,等我忙完这两天应该就能缓过劲来,到时候再试试存点稿子定时更新,这段时间辛苦追更的宝贝们了,挨个啵啵=3= 第49章 穿着华丽宫廷风浓绿及膝裙的少女神态悠闲坐在资料室办公椅上,手里还拿着一份资料档案,正在慢慢翻阅。 清晨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着杨桃秀美的侧脸。她明明摆出了低头查看的姿势,但那双眼睛仍旧紧紧闭着,长而密的眼睫毛在下眼睑投落一层阴影。 郁队长收起了脸上面对下属时独有的宽容笑意,眉头一皱正要说些什么—— 这时杨桃放下了自己手里的资料档案,偏过头望向郁队长和林纾花 第106章完结 她的脸完全暴露在太阳光底下了,洁白的皮肤,微微上翘的鼻尖,嘴角弯起时露出两个若隐若现的酒窝。 在看清楚她容貌的瞬间,林纾花恍惚了一瞬,心底居然对这个娇弱的少女生出几分毫无理由的恐惧来。 “我听说林警官之前在公务中受伤了,今天好不容易复职,所以特意来看看您。”她微笑着说完,拍了拍手。 几个生活助理立刻抬着一面红色感谢锦旗上来,脸上带着如出一辙的灿烂笑容:“林警官为民劳动辛苦了!” “林警官真是当今警部楷模,人民公仆!” 溢美之词不要钱似的往林纾花脑袋上砸,给林纾花都砸懵了,紧张无措,下意识看向郁队长。 郁队长眉头一皱,开口时仍旧语气严厉:“杨小姐,锦旗统一送到门卫室就可以了。我们这里毕竟是警察局不是菜市场,不能让人随便进出,您手上的资料又是从哪里拿的?” 杨桃眨了眨眼,露出无辜神色:“它原本就放在这里的,我在封皮上看见了我的名字,原来这是不可以看的吗?” 郁队长:“当然不可以看!” “很感谢你送来的锦旗和关心,林警官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也请您尽快离开,不要妨碍我们办公。 杨桃站起身,理了理裙摆。生活助理十分有眼色的将锦旗挂到林纾花桌面上,然后围绕到杨桃身边——杨桃抬头面朝郁队长——明明她是闭着眼睛的,郁队长却微妙的生出一种自己正在被注视的感觉。 这时林纾花忍不住开口追问:“杨小姐,你的眼睛” 杨桃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啊,医生说是因为在无光的地方呆了太久,现在很不适应强光。” “林警官上次在林下县救了我,我还没有来得及好好感谢林警官——有空我请林警官吃饭怎么样?” 她偏着脸,这时候林纾花就感觉杨桃的‘视线’又落到了自己脸上。 说实话,林纾花不太想答应对方的邀约;被杨桃‘注视’的时候,她甚至感觉自己后背上都爬起来一层鸡皮疙瘩。 面前的少女分明温软无害,但林纾花在直视她双眼时却总是难以自制的感到害怕。这种感觉就好像是恐惧爬行动物的人哪怕对着宠物爬行动物,也会感到胆颤一样。 她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讪笑:“等等有空再说吧。” 杨桃对着林纾花甜甜一笑:“那我到时候会联系您的。” 杨桃带着她的生活助理离开。没有了那几个捧哏的生活助理,办公室顿时变得安静了许多。 郁队长走到办公桌面前,拿起了杨桃刚刚在看的资料——却发现那是一份从林下县调出来的档案。 一份三年前的女中学生在沼泽地意外溺亡事件。 大学生是早上十点左右去报道。 陈乙报考的大学就在星符市本地,和章林江是同一所。早上他先送陈并去实验小学,然后再拎着自己行李去和章林江会和。 星符大学一共有三个校区,新生统一在林下区——也就是林下县那片。 林下县只是林下区边缘的县城,而林下区的市中心照样繁华,和星符市的市中心没什么区别。 两人下地铁后在车站登上学校接送新生的大巴,章林江拉着自己的行李箱畅想未来:“你说,我大学会交一个什么样的女朋友呢?” 陈乙老实回答:“不知道。” 章林江又掏出自己手机给陈乙展示:“你看,这是我在新生群里加到的同学,还有这几个是学姐” 陈乙错愕,又感到些许茫然与不可置信:“新生群?那是什么东西?” 章林江:“我有拉你进群啊!你是不是没有看消息?!” 陈乙:“” 陈乙拿出手机,打开某企鹅软件待办事项,果然看见里面躺着一条半个月前的群邀请。 章林江感到痛心疾首:“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这个朋友的!” 陈乙不说话,默不作声的同意群聊,加入了新生群。 群里人很多,除了章林江之外没有一个是陈乙认识的。有发言,迅速在99+的群消息闲聊中被淹没了。 陈乙虽然没有发言,但也没有熄灭手机屏幕。 屏幕对话框里不断滚动着其他人的对话,明明大家都是刚入学的新生,但是有的人却已经可以像高中直升的好朋友那样轻松愉快的聊了起来。这种熟悉又轻松的氛围对于陈乙来说是无法理解的。 他根本弄不明白这些没有见过面的年轻人,为什么能如此迅速的熟络起来。 之前那三个加了他联系方式的警察也没有再给他发消息,聊天界面只有系统自带的打招呼。 除去章林江拉他进去的群在不停的跳消息外,陈乙手机上就没有任何其他的信息了。 他把所有的群都点了一遍,最后有些郁郁的打开了陈并的班级群,开始给她打卡昨天的家庭作业。 巴士从一段隧道穿过。 陈乙原本坐的位置就已经是靠窗了,在巴士穿过隧道的瞬间,四周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前面司机头顶上的电子屏和座位上学生们的手机屏幕还在发光。 但很快,电子屏和手机屏幕的光也依次熄灭。 陈乙看着自己手上突然息屏的手机,愣了愣 第107章完结 这时巴士开出了隧道,窗户一扇又一扇的明亮起来,窗户外面是绿莹莹的夏日。 陈乙转过头,发现自己和车窗之间不知何时,又多出来一个座位;李棠稚就坐在那个靠窗户的座位上。 巴士车窗原本是不能打开的,但李棠稚却把它推开了,推开后将大半个身子探出去,兴奋的张望外面。 风把她卷好的乌黑长发吹得不断往后扬,她今天穿了一件白底橘色波点的过膝裙,阳光洒落在她莹润洁白的肩膀上。一时间就连坐在她身边的陈乙也感觉到了风,穿过李棠稚发丝的风,带着甜蜜的香气。 整座巴士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李棠稚和陈乙两个人。 李棠稚把脑袋从窗户外面缩回来,但她的头发已经被吹乱了,乱糟糟披散着。陈乙上手去帮她理头发,李棠稚也不拒绝,只是仰着小脸乖巧的任由陈乙动手。 她的头发很顺很柔软,所以打理起来也很容易。陈乙感觉自己根本没有怎么费力,就理顺了李棠稚的头发。 乌发柔顺披散在肩头,少女又恢复了洋娃娃一般的精致可爱。 李棠稚歪过头,靠着陈乙肩膀,眯着眼睛打了个哈欠。她打哈欠时一只手掌慢吞吞拍了拍自己嘴巴,好像小孩子扮鬼脸发出‘哇哇哇’的声音。 陈乙没忍住,笑了一下,眼眸轻弯。 下了巴士,校门口有各专业专门来接的学长学姐们。 章林江拉着行李箱兴奋的张望,道:“我们汉语言专业的,肯定有很多漂亮学姐吧?” 陈乙:“不知道。” 章林江曲起胳膊撞了下陈乙:“你别闲着啊!也来找找!唉对了,我刚刚就想问了,你手上拎着个啥?伞?” 陈乙提起自己手上的白色玫瑰蕾丝花边伞,回答:“小花伞。” 章林江愣了愣,后退:“陈乙,你不觉得这个伞,过于,呃——” 没好意思把‘娘们唧唧’四个字说出口,担心伤害到自己好朋友的心灵。 章林江斟酌再三,换了个更委婉的措辞:“你这个伞是不是不太适合你啊?” 陈乙:“嗯,太小了,遮不了什么东西。” 他本来就是为了给李棠稚搭配衣服才特意去买的这把伞。 陈乙回答得如此坦荡,反而让章林江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陈乙也不在意,抬眼打量四周,很快找到了汉语言专业的新生迎接牌子。 他指了指方向:“就是那里了,走吧。” 汉语言学的新生招待处只有两个学长,剩下的都是学姐。 学长们打眼一看来的是两个学弟,当即就失去了兴趣——学姐们倒是给陈乙他两各自发了张地图和校园卡,又教他们怎么用校园卡账号登录官网,查看自己的宿舍和班级。 陈乙和章林江是同一个班,但不同宿舍。 汉语言专业的男生太少了,凑不齐一个宿舍,就打散分去其他宿舍了。 章林江拿着手机,愁眉苦脸:“我们不在一个宿舍啊。” 陈乙安慰他:“你101我201,也就楼层不一样而已。” 章林江没好气道:“我又不是因为这个发愁!我是为你发愁——唉,你见到舍友了可别摆这张死人脸啊,好歹笑一下!” “本来长得帅就已经很拉仇恨了,长得帅还摆脸色,你半夜会被人套麻袋” 这句话说到一半,章林江瞥了眼陈乙的体格。 他沉默数秒,改口:“陈乙啊,好歹是舍友,而且打舍友是会被处分的。所以如果你舍友半夜套了你的麻袋,你也冷静点,先别急着动手。” “不然我怕你三拳下去,你舍友就得过头七了。” 陈乙点头,平静回答:“好。” 作者有话说: 舍友:??? 第50章 陈乙回答得很平静。 章林江沉默片刻,眼睛睁大,惶恐:“我开玩笑的,你回答这么认真干什么?你还真的会打你舍友啊?” 陈乙愣了愣。 他反应过来,偏过脸,认真:“我也是开玩笑的。” 章林江:“” 你最好是真的开玩笑。 两人一手地图一手行李箱,先带着东西去宿舍。从大路去往宿舍是段下坡路,大学占地面积大,两边都是山,也没有明确的围墙,几乎与周围几个村庄接壤,村民养的牛和羊悠悠哉哉的踩在大学校园内的青草地上。 章林江一边翻地图,一边说话:“离林下县挺近的啊,公交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陈乙也在看地图,漫不经心的应了一声。 章林江又道:“不过这下坡也走太久了,我们宿舍楼的地势不会很低吧?” 他只是随口吐槽,结果等二人真的走到宿舍楼前时章林江才发现自己乌鸦嘴开了光:宿舍楼地势还真的比其他地方都矮一大截。 因为地势过低,所以名义上的一楼就像地下室一样,采光不大好,又阴冷。夏天走进去,都能感觉到一阵阴森森的风从走廊尽头吹过来。 章林江忍不住抱着自己胳膊搓了搓:“草,这宿舍不会还闹鬼吧?” 陈乙:“少信这些东西。” 章林江知道陈乙是完全不信神佛鬼怪之类的,于是耸了耸肩没有多说。两人在楼梯口分开,陈乙提着行李箱找到201,推门进去。 学校是四人宿舍,上床下桌,陈乙来的时间不早不晚,宿舍里另外三个人也已经到了,正在铺床——四人见面打了个招呼,陈乙的另外三名舍友一个日语系两个社会学,再加上陈乙这个汉语言专业的,可谓是凑齐了当下就业前景基本为零的三大文科专业 第108章完结 日语系的男生叫戴章,另外两个社会学的学生分别叫崔杨和林余之。 收拾完东西,戴章拉了个宿舍群,把所有人都加了好友。他年纪最大,说是小学上得晚,今年二十,其他人便推他做舍长——对年纪的时候顺便对了月份,戴章二十,崔杨和林余之十九,反而是个子最高的陈乙年纪最小。 他年纪按年份算是十八,但要认真按照月份算其实是十七——陈乙生日在十月份,十八岁生日还没过。 大家收拾完东西还不到饭点,就坐在座位上闲聊。主要是其他人聊,陈乙一边收拾桌子,一边垂着眼皮听他们说话。 其他男生的桌子大多堆得乱七八糟,但陈乙的东西多却收拾得很整齐,整齐得甚至都不像个男生的桌子。 戴章:“小乙你是汉语言系的对吧?” 陈乙:“嗯。” 戴章拉动椅子,身体向他那边侧了侧,露出八卦的表情:“你知道吗?你们系有个倒霉蛋新生,被分配到那间闹鬼的男生宿舍了。” 陈乙:“” “闹鬼的男生宿舍?” 不止是陈乙,就连另外两个人也对戴章的话起了兴趣,纷纷拉动椅子凑近戴章。 陈乙没动——李棠稚把他连人带椅的推过去,教育他:“小孩子不要这么不合群!” 陈乙:“好。” 他终于动了动,但也只是微微转动身体,面朝着戴章。 戴章左顾右盼,故作神秘姿态,压低了声音道:“我们学校附近有一家天主教的教堂,但那栋教堂是后面重修的,它的原址其实就是我们学校的男生宿舍。” “那栋教堂的原址是在大白天被人点火烧了之后,才不得不迁址” 崔杨疑惑:“那为什么不在原址上重建,反而要迁址啊?我看很多建筑烧毁出事后,不都是在原址上重建的吗?” “这里面就很有说法了——据说原教堂是在早上烧起来的,当时正好是信徒做早课的时候,所有的牧师和信徒都在教堂大厅,大火烧得很蹊跷,一个人都没有跑出去,全部和大教堂一起烧死了。”戴章面色严肃,压低了声音,“之后附近的村民就总能看见鬼火在教堂废墟上燃烧,新来的牧师说原址已经被魔鬼污染,所以要把教堂迁移到别的地方去重建。” “因为这件事情,教堂原址的地价一落千丈,但不管地价怎么跌,都没有人肯来买这块地。直到星符大学开拓新校区,才买下教堂旧址在上面重建了男生宿舍楼。” “据说男生宿舍一楼就是原本的教堂大厅,每到晚上就阴风阵阵,早上太阳要升不升的时候,还会听见那些被烧死的教徒的惨叫。” 崔杨:“这听起来不就是整个男生宿舍一楼都闹鬼吗?怎么还具体到某间宿舍了啊?” 戴章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这可是星符大学老生才会知道的秘密,男生宿舍一楼的101宿舍,曾经一口气死过三个学生。” “那间宿舍邪门得很,大家都不愿意去住” 他的话到一半,宿舍门被人从外面砰砰敲响。 大家本就在聚精会神听戴章讲鬼故事,门外猝不及防的动静把大家都吓了一跳,包括戴章也是浑身一机灵。 陈乙最先反应过来,站起来就去开门——坐在他旁边的崔杨连忙拽住他胳膊,有点害怕道:“先,先别开门,从猫眼那往外看看是谁。” “好。” 陈乙依言看了看猫眼,猫眼外面是章林江。 他回答:“我朋友,应该是来找我的。” 说话间,陈乙打开了门——章林江热情的和陈乙舍友打招呼,他是个社交恐怖分子,一进来三两句话就和大家聊上了。 陈乙确信自己开门不到十分钟。 但章林江已经混到了他所有舍友的联系方式。 陈乙沉默片刻,好不容易等到他们的聊天空隙,才见缝插针插上话:“你来找我有事?” 章林江:“当然是来找你吃晚饭啊!都六点多了,你不饿啊?你们饿不饿?我那间宿舍里的学长们说二食堂的鸭血粉丝特别好吃,我们一起去尝尝?” 众人闻言当即欣然应允,走小楼梯从宿舍后门出去,直奔二食堂的鸭血粉丝。 二食堂的鸭血粉丝果然好吃,鸭血又嫩又香,纤细的龙口粉丝在辣味翻滚的汤锅底里转一圈,入口即化。五人吃饱后又顺便在隔壁奶茶店人手一杯冰奶茶,优哉游哉散步回宿舍。 他们吃完饭出来已经是晚上,天色完全黑了,深夜的校园笼罩在朦胧路灯下,不时有穿着短袖短裤夜跑路过他们身边的学姐们。 在食堂里时戴章等人还大放厥词表示自己至少要找三个以上的女朋友。 等到学姐真的从身边路过时那四人当即腰背挺直眼不斜口不歪,看起来比柳下惠还要正经,就差拿本卷子开始背李白——果不其然,在这四人的努力装逼下,学姐放慢脚步。 等到两拨人位置持平时,学姐侧过脸对着他们微微一笑,众人顿时局促不安脚趾抓地眼珠乱飘,恨不得学姐没有停下来。 然后学姐目光停在了陈乙脸上,笑盈盈:“学弟,你是哪个系的啊?” 正在发呆的陈乙缓慢回神——他的脸实在是太具有欺骗性,明明是在回神,但那张脸的五官组合却表达出了一种‘不想理人’的高冷气息 第109章完结 陈乙:“汉语言的。 学姐意外:“真看不出来——” 陈乙确实长得不像文科生,他自己也被问习惯了,甚至懒得反问为什么,安静的看着学姐等待她的下文。 他还没有意识到,按照正常的搭讪流程,这种时候应该陈乙来说话了。 因为陈乙的沉默让搭讪陷入僵局。 但学姐的勇敢超乎想象,在五六秒的沉默后,她再度主动开口撬开话题:“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是汉语言系的,你是新生吧?以后你有不懂的事情可以来问我。” 学姐脸上带着甜美的笑容,并掏出手机调出了好友二维码。 陈乙未曾多想,拿出自己手机准备扫码加好友——结果扫码失败。 手机屏幕上弹出了‘网络不佳,请稍后再试’的提示。 陈乙垂眼看了看手机屏幕:“信号不好,加不了了。” 学姐不死心,结果低头一看,自己手机的信号标识也变成只剩下半格了。她无奈,只好收起手机,失望的继续夜跑离开。 眼看学姐美丽的背影逐渐远去,戴章等人纷纷向陈乙竖起大拇指。 戴章:“你这借口是我见过最烂的拒绝搭讪的借口了。” “真的手机信号不好。”陈乙有点无奈。 这时林余之‘咦’了一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机:“真的耶,我的手机没有信号了。” “真假?我看看我的草,真没有信号了啊!” “破学校,我就知道山区里肯定信号不好!” 陈乙盯着自己的手机屏幕,沉默数秒,忽然侧头对着自己身边的空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李棠稚?” 李棠稚出现了。 但是没有像平时一样贴着陈乙,而是站在陈乙三米开外的地方,歪着脑袋注视着他——半晌,李棠稚微笑,阴阳怪气:“那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也是汉语言系的哦~” 陈乙:“” 李棠稚继续阴阳怪气:“好啊,然后很快啊,一下子啊,就把手机掏出来准备加其他女孩子的联系方式了呢~” 陈乙:“我是想加她打听一下男生宿舍闹鬼的事情。 李棠稚保持微笑:“嗯嗯我知道。” “” 陈乙低头,沉默,反省——李棠稚两手叉腰,理直气壮在三米开外的地方瞪着陈乙。 陈乙反省了几秒钟后,迅速:“对不起。” 作者有话说: 此时的倒霉蛋章林江还在兴高采烈的恰鸭血粉丝jpg 第51章 虽然道歉得很快,但陈乙并不是单纯为了哄女孩子开心而随便道歉。在刚刚沉默的那几秒钟里,陈乙是真的有在反思李棠稚为什么生气——虽然他自己扪心自问,加学姐的好友只是为了询问教堂大火和男宿舍的事情,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在里面。 但是换位思考,今天如果他是怪谈李棠稚是真真实实活着的人,一个夜跑路过完全不认识的学长要加李棠稚的联系方式,李棠稚二话不说就同意了。 陈乙觉得自己也会不高兴。 即使他知道李棠稚可能并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想单纯的打听消息。但打听消息并非只有那样一个渠道,为什么非要选令恋人不高兴的方式呢? 李棠稚冷哼一声,瞥他。 陈乙主动走过去拉住她的手——李棠稚勉为其难接受,重新站回陈乙身边,低头用手指戳着陈乙的手背。 陈乙总结道:“下次再有陌生异性要联系方式,我会拒绝的。” 李棠稚收回手,慢吞吞道:“你自己说的噢!” 陈乙:“嗯,我自己说的。” 李棠稚的心情很快便阴转晴,之前被她干扰的信号也紧接着恢复了正常。 “咦?怎么信号又满格了?”章林江拿着手机疑惑不解,他身边的另外几人也发现手机信号突然恢复了正常,疑惑的嘀咕起来。 这时戴章忽然露出害怕的表情,左顾右盼后又压低了声音:“不会是” 他刻意压低的声音在夜色中显得有些吓人。其他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崔杨疑惑的问:“是什么?” 戴章:“还能是什么?就是我今天下午和你们说的那个,着火的大教堂啊!” “什么着火的大教堂?”唯一没有参与下午聊天的章林江好奇发问。 于是戴章就把教堂旧址着火的事情和章林江又讲了一遍。 章林江听完,指了指远处隐约可见的教堂尖顶:“你们说的不会就是那个教堂吧?圣玛丽教堂?” 戴章:“对啊,我们学校附近也就那一个教堂。” 章林江顿感恶寒,两手环抱着自己胳膊用力搓了搓,道:“真的假的?我宿舍有个学长就是天主教的教徒,他说他经常去那个教堂做礼拜啊。” 章林江刚说完这句话,另外几人——除了看起来好像在发呆的陈乙之外——都向他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崔杨拍了拍章林江的肩膀:“你先别害怕,这只是传闻而已,说不定真相根本不是舍长说的那样呢?哦对了,林江你在哪间宿舍啊?” 章林江:“101,。唉,最好是假的,听起来就很吓人” “你说你在哪间宿舍?!” 另外三人异口同声,瞪大了眼睛望着章林江 第110章完结 他们突然提高的声音把章林江吓了一大跳,章林江两手抱着自己肩膀后退两步,迟疑:“1,101啊这间宿舍怎么了吗?” 崔杨:“你觉得你的舍友们怎么样?” 章林江回忆了一下,老实回答:“除了比较神神叨叨之外,学长们人还是很好的。 崔杨和戴章同时伸出手,一个拍他左肩,一个拍他右肩,旁边还有一个林余之充满同情的望着他。 崔杨:“别害怕,人这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戴章:“你问一下学长哪个菩萨比较灵,跟人家借个护身符来戴着吧。” 林余之:“鸭血粉丝汤很好吃,我会永远记得你的,安息吧。” “搞什么啊?!”章林江连连后退和众人拉开距离,惊恐的转头求助陈乙,“他们在说啥啊,我这么一句话都听不懂啊?这种我马上就要嗝屁的语气是什么意思啊?” 陈乙言简意赅:“听说101宿舍以前死过三个学长,不太干净。” 章林江大惊:“真的假的?” 陈乙老实回答:“我不知道。 “当然是真的!这个还可以搜到新闻呢!”戴章为了自己话语的可靠性,立刻掏出手机开始搜索新闻。 另外几个人为了辨认真伪,连忙凑到戴章身边看他手机屏幕。陈乙则借着身高优势,直接站到了戴章身后。 戴章的手机屏幕上很快就跳出新闻界面,是三年前的新闻——三年星符大学有三名大二生因为大物期末成绩不及格,不想补考而跳楼。新闻对当代大学生的心理承受能力进行了批判,倒是对学校和老师的职责以春秋笔法带过。 此时还没有被大物毒打过的戴章道:“不就是挂科吗?挂科至于跳楼吗?大家都说他们跳楼不是因为大物挂科,是因为——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说到最后一句话时,戴章骤然压低声音,语气莫名显得阴森。其他人被他的声音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纷纷感觉自己脊背发寒。 不知是巧合还是什么,恰好一阵阴冷的夜风从后面吹过来,吹得他们头顶树叶发出一阵阵鬼哭似的声音。这下就连讲故事的戴章都感觉到了些许恐惧,他连忙一左一右拽住舍友:“好邪的风!不讲了不讲了,我们快回宿舍吧!” 陈乙回头,看见正拿着一把扇子卖力扇风的李棠稚,沉默片刻。 李棠稚:“怎么样?有没有气氛?” 陈乙:“所以学校里真的有怪谈吗?” 李棠稚停下扇风,改成用那把扇子对着自己扇了扇:“不知道啊,我还没有逛过这边的学校呢!” 前面几个舍友已经开始放弃风度直接小跑了。陈乙只好暂停和李棠稚的对话,快步追上舍友和他们一起回宿舍。 在宿舍楼梯口,章林江愁眉苦脸扒住陈乙胳膊:“咋整啊?你们这么一说,我现在好害怕,不敢回宿舍了呜呜呜——” 陈乙把他的左手扒开,他的右手立刻死死搂住陈乙胳膊。 陈乙把他的右手扒开,他的左手立刻死死搂住陈乙胳膊。 陈乙沉默片刻,缓缓举起自己的铁拳。章林江立刻识趣的松开陈乙,转而又一把抱住了戴章的胳膊,可怜兮兮:“舍长,我们也算是一起吃过鸭血粉丝的交情了,要不然你们宿舍就收了我吧?” 戴章安慰他:“都是校园传闻,未必是真的。” 章林江哀嚎:“那万一是真的呢?!” 戴章拍了拍章林江的肩膀,无比诚恳:“万一是真的,明年的今天,我一定会给你的墓碑献花的。” 章林江吓得嗷一嗓子就哭了,抱着戴章的胳膊死活不撒手。戴章又不是陈乙,就算戴章把拳头捏烂了章林江都不带害怕松手的——实在甩不开章林江,戴章回头求助的望着自己舍友们。 这时,从宿舍走廊那边传来一声:“小章?你怎么在这?都很晚了,快点回宿舍吧,晚点阿姨要点名,没到的会被记名字。” 众人回头,只见面容清秀留长发看起来很仙气飘飘的学长,正对他们露出友善的微笑。 当然,学长之所以显得仙气飘飘,主要原因在于他脖子上戴三条金佛手腕上还缠着两条刻满焚文的佛珠。 甚至连衣服上都印着大慈大悲超度咒。 章林江也不敢当着学长的面问自己宿舍是不是闹鬼,于是悻悻的一抹眼泪松开戴章:“我马上就回来了——” 学长又看向陈乙等人:“这是你朋友啊?” 章林江:“呃对。” 学长反手从自己包里掏出一本小小的册子,热情道:“学弟们,你们对信佛有兴趣吗?” “” 戴章等人作为准大学生,自然是开学之前就大概打听过新生会遇到的情况。 但那些先例里面有被推销笔记本的,有被推销校园卡的,可没有人给推销佛法的啊! 陈乙反应很快,马上就回答了:“我不信这个。” 学长并未因为陈乙的态度而受挫。他又向陈乙靠近了两步,殷切道:“一开始肯定都不信,我也不信的。但是佛法之精妙也正在于此,来来来,这是学长送你们的见面礼。” 他反手掏出密封的檀香块分给众人,滔滔不绝:“这是我念妙法莲华经加持过的檀香,你们睡前点一块在床头,若是与佛有缘,便能梦中得点化。 第111章完结 “就算是与佛无缘,也能在佛法加持下做一夜好梦。 戴章等人虽然也不太信这些东西,但毕竟是学长给的东西,而且还没有收钱。 他们不好意思拒绝,只好道谢收下。 陈乙也收下了。 章林江虽然有点害怕——但正如戴章所说,本来就是没影子的事情,如果因为这件事就不回宿舍了,那才显得奇怪。所以最后他还是和大家告别回自己宿舍睡觉去了。 回到宿舍,大家各自给家里人打电话保平安。 陈乙没打电话,打了一般也是秘书接,或者干脆打不通。他习惯了,也不觉得失落,打开陈并的班级群,看她老师发的信息。 陈并今天英语听写没及格,老师让她回去抄单词表。陈乙把老师发在群里的作业复制转发给陈并的家教和保姆,然后关上手机,又拿起那块檀香。 一块拇指大小,圆锥形的檀香,被白色塑封袋装着。 他试着捏了捏,硬度适中,感觉稍微用点力就能捏碎。 另外几人面面相觑,都露出了迟疑的表情。 戴章把装着檀香的小袋子扔到桌上:“还是算了吧。虽然学长是一片好意,但这玩意儿我总感觉毛毛的,还是不点了。你们呢?” 崔杨和林余之也摇头,纷纷说自己不打算点了。 作者有话说: 第52章 章林江跟着信佛的学长回到了101宿舍——宿舍里的另外两个学长也已经回来了。 之前说过,汉语言专业阴盛阳衰很严重,再加上汉语言专业并不是星符大学的重点专业;当初章林江原本是不想报考这个专业的,单纯是因为想考的专业成绩不够,但又喜欢星符大学,这才接受调剂转来了汉语言。 他们这届汉语言就章林江和陈乙两个男生。陈乙被调去了同级的其他宿舍,章林江现在住的是高年级的宿舍,整个宿舍除了他一个新生外,另外三个都是学长。 给陈乙他们送檀香的学长叫包闪,另外两个学长,信天主教的叫祝善,信泰国佛教的叫丘子仓。 祝善正在做晚祷告,双手合十十分虔诚,他的书桌墙壁上贴着一张耶稣受难像。那张画像本身就带着一些可怖的宗教色彩,在灯光暗的地方便显得更加诡异了。 章林江多看了两眼,顿觉头皮发麻,于是移开视线又去看另外一边:丘子仓的桌上摆着一个木雕金身童子像,他也虔诚的在对着童子像拜拜。 再加上刚进门的包闪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然后开始点香,一股檀香的气味顿时填满整间宿舍。 章林江心里顿时冒出一种生无可恋的感觉,恨不得现在就去找辅导员申请换宿舍。 他爬上床也没心思打游戏了,用微信给陈乙发消息。 【章林江:我要疯了,我们宿舍的学长们也太虔诚了吧?居然还有念经和做晚祷告的,我们宿舍里不会真的有不干净的东西吧? 陈乙:? 章林江:我宿舍里三个学长,一个在那捻佛珠,一个在那对着耶稣受难像做晚祷告,还有拜泰国神像的,鬼知道那神像雕的啥玩意儿! 陈乙:你们宿舍里点檀香了? 章林江:点了,包闪学长一回来就点了,他虔诚得不得了。】 陈乙看着章林江发来的信息,沉默。直到耳边骤然响起柔软的女声:“唔,这么看的话,他们宿舍确实不太正常耶。” 是李棠稚的声音。 她说话时靠陈乙太近了,呼吸喷洒到陈乙耳朵上。陈乙整个人一激灵,翻身,没注意自己已经在床边,翻过护栏摔下去;他在椅子上磕了下,反应过来,很快的调整落地姿势,没受什么伤,就是落地动静很大。 其他床位上的人纷纷被惊动,扭过头去看陈乙——陈乙懵了两秒,抬起头,看见上床护栏后面探出李棠稚的脑袋,她歪着头看着陈乙,那张甜美可爱的脸蛋上带着无辜的表情。 和陈乙床位挨着的林余之问:“你没事吧?” 陈乙站起身,拍了拍自己屁股:“没事不小心翻下来了。” 见陈乙确实像个没事人,其他人才松了口气。戴章伸手拍了拍自己床位上的护栏,道:“这护栏确实挺矮,女孩子睡可能刚刚好,我们男生一翻身就要滚下去。” “就是就是,这能不能投诉啊?” “估计得去官网底下留言吧?” 舍友们三言两语,聊天的方向便偏离了原本的渠道。 陈乙摸了摸自己睡衣口袋里的檀香块,从桌子抽屉里拿出打火机,安静的走去了阳台。 其他人见他拿了打火机,还以为他是去阳台抽烟,就没有多问。 陈乙独自来到阳台,用打火机点燃了那块檀香。 很快檀香便升起袅袅白烟,在夜色中扶摇向上。陈乙侧身靠着阳台护栏,脸被白色烟雾淹没。 他短暂的恍惚了一瞬,眼前白烟骤然变的浓郁。 白烟在陈乙眼前翻滚,最终虚构出一个巨大庄严的佛像。在佛像面前的人类便如蚂蚁一般渺小,体型的巨大反差令人不自觉对佛像心生敬畏,想要跪下叩拜。 陈乙伸手挥了挥,白烟飘散,佛像化作虚无。 刚才那佛像对他的压迫感,陈乙一点也没有感觉到 第112章完结 或许是因为长时间和李棠稚相处的原因,陈乙对这类事情的免疫能力已经变得很强。虽然亲眼看见了烟雾幻化佛像,但陈乙仍旧对神佛没有什么信任和敬畏心。 他平时挂在嘴边的不信神佛并不是指完全不相信这类东西的存在,而是单纯指陈乙对这种东西——即使神佛真的存在——陈乙照旧无法信仰或者依赖他们。 陈乙低头看向那块被他搁在栏杆上的檀香,檀香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燃完了。他再转头看向宿舍,却发现宿舍里不知何时熄了灯。 空气中还残留着檀香的气味,陈乙垂眼,拿出手机给章林江发信息,发短信时他看了眼时间,距离他出来点檀香那会已经过了两个小时。 但陈乙一点感觉都没有,总觉得只是一晃神的功夫,再睁开眼睛这两个小时就过去了。 “那是因为在你注视着虚影的时候,自身的时间就已经被扭曲了哦。” 陈乙侧过脸,看见李棠稚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身侧。 她面朝着外面,手臂搭在阳台护栏上——刷了一层灰色油漆的护栏,显得她手臂更白,不是惨白,而是一种非常健康,透出血肉颜色的白。她黑黝黝的眼瞳里落着夜色,视线直直望着远处的群山。 平时李棠稚总是一副万事不上心的模样,但这种时候,陈乙注视着李棠稚的时候,却感觉李棠稚其实也有心事。 她的脑瓜子里有很多事情在想,好像很忧愁似的。 沉默了一会,陈乙抬手摸着李棠稚的脑袋;李棠稚迅速反应过来,脸上那种略显早熟的表情褪去,自发的用自己脑袋蹭了蹭陈乙掌心,抬眼看他时脸上又是甜甜的笑容。 虽然檀香对陈乙没有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闻完那个味道他还真有点困。 舍友都睡了,陈乙轻手轻脚的回到宿舍,爬上床躺下,准备睡觉。他刚躺下,就感觉旁边的被褥也塌下去一块——陈乙迅速转头,看见李棠稚躺在他旁边。 学生宿舍的单人床一个人睡还算绰绰有余,但如果要躺下两个人,距离就变得局促起来。 李棠稚睡在陈乙旁边,胳膊几乎靠着陈乙的胳膊。陈乙一激灵,翻身,重蹈覆辙,又摔下去;但这次他没有摔到地上,他人刚从护栏上翻下去,李棠稚已经眼疾手快的拽住了他。 不管外表多么娇小可爱,但李棠稚毕竟是怪谈。 所以即使陈乙个头是她的两倍,她也能轻松的拽着陈乙又把他拖上床。陈乙身体因为惯性而往前捎了捎,李棠稚脑袋恰好抵着他胸口。他睁大眼睛,心跳加速,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什么姿势才好。 但李棠稚却身子一偏,整个人偎进陈乙怀里。 陈乙有锻炼的习惯,身材很好,宽肩窄腰,肌肉线条饱满分明。 李棠稚胳膊搭到陈乙肩膀上,搂住他脖子,她手掌心摸到陈乙后脖颈,以及后脖颈往下的肌肉;陈乙太紧张了,以至于身上的每块肌肉都崩得很紧。 他深色的皮肤就算发红了也不明显,但李棠稚挨着他,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皮肤很烫。 李棠稚曲起膝盖——她穿的裙子,刚过膝,稍微一动作,裙子的布料就爬上去了,露出少女粉白娇嫩的膝盖。 她膝盖隔着睡衣布料顶了陈乙一下,陈乙浑身僵硬,而李棠稚脸上则带着天真又狡黠的好奇。她手指戳了戳陈乙胸口,青年身上绷紧的肌肉摸起来很硬,但又不是铁块石头那样冰冷的硬。 还活着的人类肌肉绷紧后显得坚硬又柔韧。 “李棠稚” 陈乙艰难的从喉咙里挤出她的名字,一只手按在了李棠稚的膝盖上。他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把李棠稚的膝盖推远,细密的汗缀在他鼻尖和下颚,他垂着眼,呼吸比平时更急促,嘴唇紧紧抿着。 男生开窍要比女生晚点,所以中学那会陈乙就算被李棠稚亲了,也没有往那方面想。 可他现在毕竟是个青年人了。 年轻身体面对诱惑有了诚实的反应。但对于毫无经验的陈乙而言,他下意识为这些反应感到羞耻和难堪。 即使和李棠稚默认了交往中的,犹如恋人一样的关系。 但陈乙目前还没有想过自己可能和李棠稚做爱的事情。或许是因为心理问题,在遇到李棠稚之前,陈乙眼中男人和女人并没有本质意义上的区别。 这也就导致了陈乙日常生活中根本不会去看任何的片子,即使会有一些正常的生理反应,但也会选择冲冷水澡或者直接去写套卷子,将多余的精力发泄出去。 他生活得相当禁欲,在他的认知中爱与性是可以完全剥离开的。 陈乙对李棠稚的一见钟情本就不是正常人类对待爱意该有的心动,而纯粹是更高维度生命降临到现实世界那一瞬间,对人类固有概念造成强烈冲击从而诞生出来的感情。 他对李棠稚的爱本就不具备任何‘性’的成分。 但陈乙自己也没有发现,即使在他的理智中李棠稚和‘性’没有关系,但年轻的身体却会自动捕捉一切带着欲望暗示的东西。 少女柔软健康的肤色,长而密的眼睫,芬芳的唇瓣。 陈乙把脸扭开,却仍旧能感觉到李棠稚的吐息喷洒在自己脖颈和喉结上。 他无意识咽了下口水,那枚喉结随着吞咽动作而上下滚动 第113章完结 单人床太窄了。 窄到即使陈乙把脸转开,也无法完全避开李棠稚。 李棠稚勾着他脖颈的手改为捧着他的脸,他脸上皮肤发烫,贴着李棠稚冰冷的掌心。 “人类身体成熟后,是可以二十四小时随时进入发情期的——像兔子一样耶,陈乙。” 作者有话说: 第53章 第二天要去班级报道。 大家刚从中学升上来,虽然经历了一个暑假的放纵,但在作息时间上仍旧保持了高中时期的自律,七点多快八点时基本上就陆陆续续的起床了。 戴章最先醒来。 他怕食堂人多抢不到饭,特意定了七点的闹钟。本以为七点起来的自己会成为宿舍里最早起床的人,结果戴章起来时,却发现陈乙比他更早起来,正在阳台晾被单。 戴章瞪大眼睛,心里蹦出来一种晴天白日里见了鬼的感觉——怎么会有人一大早起来洗被单啊?大家的被单不都是昨天才换上的吗? 难不成陈乙是个洁癖? 戴章看了眼陈乙异常整洁干净的桌子,对自己的想法顿时更加肯定。 这时陈乙晾完被单,单手拎着水盆进宿舍。 他已经换好了一套休闲的私服,单层长袖,为了方便晾衣服,两边袖子都被陈乙卷过了胳膊肘;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在他胳膊边缘勾出一圈漂亮的金光。 青年的胳膊上肌肉线条随着动作而舒张,略深的肤色也无端透露出几分性感。 戴章是铁直男,没get到,就觉得陈乙肌肉练得挺好。 他和陈乙打了声招呼,然后自己去洗漱了。他们宿舍四个人三个专业,去报道的教室都不一样;陈乙把水盆放回桌子底下,换了鞋背上书包下楼去找章林江。 陈乙出来得早,本来以为自己还要在宿舍楼门口等一会儿章林江的。结果等他走出宿舍楼,却发现章林江早就等候在那了。 章林江神色看起来有些憔悴,好像一整晚都没有睡好的样子。 陈乙走到他面前,关切了一句:“你没事吧?” “你看我像是没事的样子吗?”章林江用他那张苦瓜脸哀怨的望着陈乙,道:“昨天晚上包闪学长在我床脚念了一晚上的佛经,我被吵得根本睡不着。 “原本想着睡不着就干脆起来上个厕所你猜我看见了什么!” 陈乙:“什么?” 章林江提高嗓音,崩溃:“我看见丘学长在厕所下水道口那边收集头发,往他那个金身童子雕像底下放,草!我当时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脑子里什么日本恐怖片都轮了个遍!” 陈乙看他:“所以你最后上厕所了吗?” 章林江没好气:“我没有被吓尿就不错了,你还想让我进去上厕所吗?想都别想!” “这个宿舍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了,今天去教室报道,我一定要和辅导员说转宿舍的事情!” 两人去食堂买了早饭,章林江还在喋喋不休抱怨他宿舍里的奇葩舍友们。陈乙听着,是不是附和两声,转手把自己盘里剥好的鸡蛋递给李棠稚。 李棠稚吃两口,打哈欠,露出困倦的表情。 今天没有排课,主要是领书和认识一下辅导员。教学区和宿舍区是完全分开的,从宿舍区走到教学区需要二十分钟;这还是以陈乙和章林江这种年轻青年的体力来算,如果是体质稍微弱点的,可能要走上半个小时不止。 走到教学区时便可以远远看见圣玛丽教堂的尖顶,有几只鸽子正栖息在教堂屋顶上,白色的羽毛在阳光下被照得闪闪发光。 领完书,章林江去找辅导员说转宿舍的事情,陈乙则脱离大部队,向着新建的圣玛丽教堂走去。 圣玛丽教堂更准确的位置应该是在星符大学的校外。但是因为大学没有立起明确的护栏规定范围,四面无缝和周围的大山与村庄接壤,所以陈乙从校内走到圣玛丽大教堂也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只是走直线会需要横跨一片稀疏的桃李园和低矮的芦苇区罢了。 但对陈乙的体力而言没什么难度。 穿过芦苇区时,李棠稚折下一支芦花穗子举在手里。偶尔有闷热的夏风吹过,吹得她手中那支芦花穗子微微欠身,细小的棉絮被扯下,在风中飘摇。 圣玛丽教堂占地面积不大,但外表修建得十分精巧可爱,白色大理石的拱顶上彩绘着圣母玛利亚的画像。 在教堂门口的石台上则刻着教堂的动工时间和竣工时间。陈乙站在石台面前看了看:确实是三年前开始建立的大教堂,修了半年就完工,速度和效率都相当快了。 “这位先生,现在不是祷告的时间,您是来参观的吗?” 温和舒缓的男性声音自头顶响起,陈乙抬头,看见台阶上站着一个明显亚洲人长相的神父。 他点头:“嗯,听朋友说这里有个天主教堂,我对天主教挺感兴趣的,所以就想着走过来看看。” 神父微微一笑:“那正好,我可以带着您在里面转一转,为您讲述一些古老的故事。请吧——” 陈乙跟在神父身后进入教堂,那扇巨大的门在陈乙面前被推开。 教堂内部的窗户安得又高又大,光线透过三色玻璃铺在大厅深棕色桌椅上。空气中有一种木料被太阳烤焦的甜香气味,在温吞的蔓延和包括着所有进入这座教堂的人 第114章完结 那些炫目的光照射在神父黑色的长袍和白色领子上,照得他那张温和的脸似乎也被镀上一层神性。 李棠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前面,她蓬松的,带点自然卷的黑色长发又披散下来了,黑发的边缘被太阳光勾画出一层模糊的金边,她像一个被放置在太阳光底下的陶瓷娃娃,浑身上下处处都散发着迷人的光芒。 陈乙目光不自觉的注视着她,无法从她身上移开。 她穿着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蓝色碎花裙,是条很朴素的裙子,没有平时穿的宫廷风那么华丽。但这样朴素的裙子却显得李棠稚皮肤很白,她站在教堂中央,三色玻璃透了一层的光照在她身上,显露出一种人类身上少有的美好。 干净,无暇,美丽。 人类一切的,用来赞美青春美好蓬勃生命力的词汇,都不足以用来形容李棠稚。 不足以用来形容陈乙所看见的李棠稚。 他正在以一颗虔诚的心爱着李棠稚,正如狂教徒对神明的信仰。 神父走到讲台上,拿起一本圣经。在他身后是巨大的耶稣受难雕像,洁白大理石雕刻出来的巨大石像,圣洁得令人心醉。 在这样美丽的氛围中,神父开始用他温和的声音诵念圣经。即使是陈乙这样的无信仰者,也不得不承认神父念得很好,让人有种心灵都被洗涤了的感觉。 李棠稚背着手走到了那尊巨大的耶稣受难像底下,仰起头望着那尊雕像。 她脸上总是挂着的笑容不见了,注视雕像的目光显得若有所思。陈乙不自觉将注意力从神父的声音转移到了李棠稚身上,他察觉到进入圣玛丽大教堂后,李棠稚的反应就有点奇怪了。 这时,神父突然合上圣经:“您好像对这尊雕像很感兴趣。” 陈乙愣了愣,有点尴尬,连忙收回目光。 他是个无神论者,当然不会对耶稣像感兴趣。他之所以一直看着神像,是因为李棠稚站在神像面前罢了。但显然这种话不能用来回答神父,所以陈乙清了清嗓子改用更为靠谱的说法:“觉得这个雕像看起来很好看。” 神父微笑:“或许您是有悟性的人,所以才能和圣子像共鸣。 陈乙:“” 这也叫共鸣? 他沉默片刻,有些生硬的扭转了话题:“我听我同学说,三年前圣玛丽大教堂遭遇了一场火灾,所以才迁移到这重建的?” “是啊,那可真是一场大火呢。”神父转过头看着巨大的雕像,脸上露出悲悯的表情,“不过有主的保佑,我们终将会重建受损的家园。” 陈乙:“当时那场大火有留下幸存者吗?” 神父指着自己,微笑:“我就是那场大火唯一的幸存者。原本我只是教堂收养的孤儿,是那场大火让我相信了主的存在,所以在侥幸活下来之后,我立刻就献身于主,为祂奔走人间。” 神父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陈乙的预料。他再度仔细打量神父——穿着黑袍的神父看起来就是个二十岁上下的年轻男人,三年前他也不会比现在小多少。 光看外表,也完全看不出神父身上有什么被烧灼过的痕迹。 就在这时,陈乙裤子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向神父说了声抱歉,拿着手机走到稍远的落地窗面前接通。 是章林江的电话。陈乙刚一接通,章林江活力十足的声音便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陈乙!你跑哪去了?我从辅导员办公室出来,转了半天都没有看见你!” 陈乙:“我在圣玛丽大教堂。” 章林江声音难掩诧异:“你去哪里干什么?等等,等等,你不会打算信天主教吧?” 章林江突然变得惊恐的语气让陈乙感到几分好笑。 但他也没有吓唬章林江的想法,如实回答:“对当初着火的大教堂有些好奇,所以过来看看而已,马上就回去了。” 章林江立刻道:“那我在教学楼这边等你。” 陈乙看了眼时间,默许了章林江的话。他对神父比了个再见的手势,拿着手机边讲电话边往外走,问章林江:“你不是去找辅导员说换宿舍的事情了吗?辅导员怎么说?” “别提了,”章林江沮丧回答,“辅导员说回头给我安排,但今年新生有点多,就算是给我换宿舍也要等调剂,少说要等个两天才能有结果。” “两天啊!我能不能活过今天晚上都不知道,我那个神神叨叨的宿舍真的过于离谱了。” 作者有话说: 章林江:这破宿舍我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陈乙我能挨你睡吗qwq? 陈乙:滚。 第54章 陈乙和章林江在教学楼碰面,章林江坐在一堆专业书上面,手拿着一本薄册子扇风。 天气太热,他出了一脑门的汗,满脸都是生无可恋的表情。 陈乙走到章林江面前,帮他挡住了一些太阳光。章林江站起来指了指自己脚边的另外一堆书:“喏,那堆书是你的。” “热死我了,快点回宿舍吹空调吧,继续在外面待着,我都觉得我要被烤成人干了。” 陈乙疑惑:“你不害怕你宿舍了吗?” 章林江有气无力的回答:“再害怕也要回去啊,管它有没有鬼,我现在的怨气可比鬼大多了。” “哦对了,你不是去那个大教堂了吗?怎么样?有没有遇到美女? 第115章完结 陈乙摇头:“没有,教堂里只有神父。 章林江:“也是,这个点又不是教徒做祷告的时间。唉——” 两人说话间等到了一辆校园巴士,拎着书上车一路回到宿舍楼。 从宿舍楼大门进去,推开门的一瞬间,扑面而来阴冷的凉风。虽然被这阵阴风吹得直起鸡皮疙瘩,但是在这炎炎夏日,有阴风吹也挺舒服的。 章林江抱着自己的专业书,感慨:“这么一想,住鬼屋也不是不能接受。” 陈乙:“嗯。” “那我先回去了,回头有事再电话联系你啊!”章林江向陈乙挥了挥手,转身回自己宿舍。 宿舍里空无一人,学长们好像都出去了,只留下桌子上的耶稣受难像,观世音像,还有一尊鬼里鬼气的金身童子。 章林江一看见那尊金身童子,就不禁想到了昨天半夜丘子仓蹲在宿舍厕所里捡地上头发,往金身童子雕像底下塞的场景。他不禁打了个寒战,抱着自己胳膊用力搓了搓。 明明刚才在外面还热得像条狗,但是现在回宿舍之后,章林江又觉得特别的冷。不是那种空调开大了的冷,而是一种如坠冰窟的冷,冻得章林江后背发毛。 一时间他也觉得继续呆在宿舍里有点恐怖,干脆拿上手机和充电器,出门准备去找陈乙——已经转身的章林江并没有发现,在他转身过去时,那尊金身童子像的脑袋忽然往旁边拧了九十度,金箔覆盖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背影。 陈乙回宿舍,放下专业书,低头从抽屉里拿出一包湿纸巾开始擦桌子。 他不认为自己有洁癖——他只是比较爱干净而已。宿舍毕竟是多人生活,人来人往,陈乙不确定自己不在宿舍的时候,是否有舍友为了图方便坐过他的椅子,又或者是在他桌上暂时搁了一下东西,手掌无意识的撑在了他的桌子上 陈乙不是那种会强求别人和自己一样严苛要求自己的人,所以在出去又回来后他觉得重新擦一下桌子还是很有必要的。 他正擦着桌子,关好的宿舍门被人从外面打开,戴章等人一起回来了。 戴章注意到陈乙手上的湿纸巾,又想到早上陈乙一大早爬起来洗床单的事情。 他问:“小乙你有洁癖吗?” 陈乙擦卓的动作一顿:“一点点。” 戴章笑了笑,说:“我还是第一次看见那么爱干净的洁癖,隔夜的床单都要洗。” 这是实话。 戴章中学时期也遇到过不少奇葩舍友,里面就不乏有自称洁癖喜欢疯狂做卫生的。但就算是那些自称洁癖的人,像陈乙这样隔夜早上起来就要洗床单的,他确实是第一次见。 陈乙漫不经心的应着:“早上收东西的时候发现床单有些地方脏了,有点看不下去,就洗了。” 他回答戴章时,目光不自觉去看那扇被他们推开的门。 戴章他们进来之后好像没有要把门关上的意识,那扇门就这样半敞着,外面不时有人来回走动,太阳光透过走廊外面的树叶间隙,斑驳的落在瓷砖地板上。 李棠稚没有进来,她站在走廊外面,扒着栏杆,踮起脚去够外面龙眼树的叶子。 她个子不太高,素白的指尖总是险险擦着叶子边缘划过。 但她明明只要动用一点能力,就能很轻易折下那支花叶。 陈乙把灰扑扑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自己走到阳台上,站到李棠稚身后;李棠稚搭在栏杆上的手背被斑驳的太阳光照着,白得近乎耀眼。 他俯身伸手,手臂越过李棠稚,把那支龙眼树的花连带着一圈叶子都折下来,递给李棠稚。 李棠稚没有立刻去接那束花,她的目光顺着握花的手一直到陈乙脸上——青年脸上没什么表情,他不做表情的时候就显得很凶恶很有压迫感,让人觉得不好惹,想避而远之。 但被他拿在手上的那支花弱化了陈乙的气势,让他看起来柔软了一些。 李棠稚觉得很神奇。她接过那支花,接东西的时候手掌轻轻碰到陈乙的手指,她看见陈乙的眼睫小幅度的抖了一下,细微的表情波动像平静水面泛起的涟漪。 这让李棠稚想到昨天晚上陈乙红着脸努力压制喘息,手臂横在脸上遮掩难堪表情的模样。 人类发情的样子很特别,和李棠稚知道的大多数动物都不一样;人类发情时的变化很多,声音,表情,温度,甚至连心跳乃至气味,都会发生巨大的变化。 漂亮的肌肉线条舒张,喘息时细碎的声音好像在哭泣,但明明散发出了快乐的气味。 “陈乙!”章林江从走廊的另外一边跑出来,喊了一声陈乙名字。 陈乙回头,看向他,注意到他的脸色有些苍白。 “你怎么来了?”陈乙困惑的问。 章林江摆了摆手:“别提了,我一回宿舍,其他三个人都不在,就剩下他们桌子上摆的那些晦气玩意儿。”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心理作用,老觉得那些东西阴森森的,看着就很可怕。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就干脆上来找你了。” 说着,章林江往陈乙宿舍里走。陈乙无奈,只好跟着他进去——宿舍里其他人见章林江过来,也关心了他几句,于是章林江就把自己宿舍里的情况和另外三人也重复了一遍。 大家都觉得很奇怪,崔杨搓了搓自己的胳膊,道:“说实话,这不怪你,我光听你描述就觉得很诡异,你要不然还是换一个宿舍吧?101也太吓人了。 第116章完结 章林江抱怨:“谁说不是呢?我也跟辅导员说了,但是辅导员说最近宿舍床位紧张,要是我想换宿舍的话,就要等调剂。 “那辅导员有说要等多久吗?”林余之问。 章林江回答:“辅导员说至少也要等两天,我听他那个语气不是很肯定,说不定两天都还没办法给换宿舍呢。” 林余之听着,眉头一皱:“那你这今天晚上回去住?别吧,你舍友也太邪门了。” “我也不想回去住啊!”章林江可怜兮兮的抱住了陈乙胳膊,干嚎:“陈乙,小乙,老陈,陈哥,我们多少年的交情了,你忍心让我回去住那间鬼宿舍吗?说不定我今天一走,就是永别啊!” 章林江嚎得太夸张了,陈乙只觉得他吵闹。 而且陈乙不适应和人这么亲密,于是强行把自己胳膊从章林江怀里抽出来,低头抚平自己衣袖上的褶皱。 林余之建议:“要不然你在我们宿舍住几晚算了,反正都是男生,挤一挤也没差。” 崔杨和戴章闻言也点头——戴章道:“101是挺邪门的,这种东西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在宿舍调剂下来之前,你干脆就住我们宿舍算了。 章林江抹了抹不存在的眼泪,感动道:“好兄弟!在座的各位都是我过命的好兄弟!那我今天晚上和谁一起睡?” “” 另外三人看向陈乙,陈乙捋袖子的动作一顿,抬头,皱眉:“我不和其他人睡一张床。” 章林江:“哦,不算陈乙。他这人有怪癖,床上要是躺了别人就会睡不着。” 剩余三人面面相觑——学生宿舍给准备的是单人床,躺一个大男生尚且还有点翻身的余地,但如果要往床上塞两个青春正茂的男大学生,那就得肉贴肉做肉夹馍了。 虽然大家都很想帮助章林江,但作为三个铁直男,让他们和另外一个男的肉夹馍,多少还是有点恶心。 章林江幽怨:“你们嫌弃我吗?” “” 戴章干咳一声:“这不是嫌不嫌弃的问题,主要是,大热天的两男人肉贴肉睡觉,是有点” 崔杨:“有点怪。 林余之:“怪gay的。” 章林江:“——真看不出来,你们恐同啊?” 林余之连连摆手:“不是恐不恐同的问题,是真的,太怪了。” 章林江摸着下巴,思索片刻,忽然握起拳头一锤自己掌心:“那我可以睡地板嘛!我又不介意,你们晚上起来上厕所别踩到我就行。” 众人闻言恍然大悟,纷纷觉得这是个好提议。 章林江解决了一桩心事,灿烂笑容重新挂上脸庞。他站起身:“那我回我宿舍拿枕头和草席上来。” 他人已经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脚步。犹豫了数秒之后,章林江又蹭回来,喊陈乙:“要我一个人回去,还是感觉毛毛的,你陪我一起去呗?” 如果是喊别的男生帮这个忙,章林江还会担心一下对方会不会嘲笑自己是要组队上厕所的女生;但如果是找陈乙,章林江就完全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因为陈乙压根不会想这么多——在他眼里不管是女生组团上厕所还是男生组团上厕所都是一样的性质,并不存在非要某种性别才能做某件事的前提。 这也和陈乙的家庭环境有一定的关系。 作者有话说: 因为陈乙对性别概念比较模糊,当然他理智上是知道女性身体结构和男性身体结构的区别,也知道女生什么地方是正常交际可以碰到什么地方是不可以碰碰了会被抓进局子的。 但无论男女在陈乙眼里都是肉块和骨骼液体组成的生命体,父母地位上颠倒让陈乙对女性没有标签认知,毕竟他日常生活中既能接触到娇气的大小姐,饼饼这样偶尔被叫家长还会挑食的小女生,也能接触到妈妈这样不择手段目标明确的政治生物。所以在陈乙的认知里无论男女表现出什么样的‘行为’他都不会觉得反差。 第55章 果然不出章林江的预料,陈乙没有多话干脆的答应,起身跟着章林江往外走。 他答应得太快,神态又过于自然,以至于旁边想要嘴贱调侃两句的男生们一时间都不好意思出言嘲笑。大学生总归要比初中生们更有脑子,具体体现为此时大家都明智的没有接话。 陈乙跟着章林江下楼,章林江和他抱怨:“本来我们一楼那个走廊,温度就已经很低了,结果没想到我们宿舍里面温度更低,就像一个冰窖一样,也不知道学长们是怎么忍耐下来的。” 二楼和一楼距离不远,但他们刚走到一楼走廊就听见了101宿舍里传出激烈的争吵声。 陈乙和章林江对视了一眼,两人默契的加快步伐走到101宿舍门口;只见包闪和丘子仓两人正站在宿舍中间的空地上。 包闪手腕上仍旧缠着那串佛珠,只是表情不像上次他们见面时那么温和可亲了。他捏着佛珠咬牙切齿:“丘子仓你什么意思?” 被质问的丘子仓翻了个白眼:“什么什么意思?” 包闪:“你收集我的头发塞进你那个泰国小鬼的肚子里,到底是什么意思?你想把我咒死好自己保研吗?” 丘子仓闻言脸色有些难看,心虚的情绪从他面上一闪而过。 他提高声音虚张声势道:“你不要污蔑人,你有证据吗就这样说我?非要这么猜疑的话,我还怀疑你那个檀香是什么邪佛的诅咒呢! 第117章完结 “你他妈敢对菩萨不尊敬!”包闪抓住丘子仓衣领把他拽起来,骂出一句脏话,额头上青筋乱跳。 两人的争执声也吸引了其他宿舍的人探头出来看,但大部分人一看吵架的是101宿舍,又连忙把脑袋缩回去,不敢再凑这个热闹。 章林江站在门口,见情况不对,连忙上前拦住包闪:“学长,学长,你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包闪一抡胳膊将章林江甩开:“滚开!别来凑热闹!” 他力气极大,章林江被他抡得连连后退,最后还是陈乙伸手扶住了他,才让他免于摔得屁股开花。 而丘子仓则趁机挣脱包闪躲进阳台,将阳台门反锁。 包闪冷笑:“你以为你反锁就没有事了吗?我告诉你,你干这种缺德事,菩萨不会放过你的,你等着!” 说完,他冲到丘子仓床位面前,抓起一件丘子仓的衣服跑出门去了。 陈乙偏过头看了眼包闪的背影,确实看见他身上缭绕着若有若无的黑气。但其实不只是包闪,就连章林江身上也有类似的黑气。 只不过章林江身上的黑气很淡,顶多让他这几天睡眠质量变差一点,不会危及生命。 而这些黑气的源头,赫然是丘子仓桌上的金身童子。 包闪跑出去后,丘子仓小心翼翼打开阳台锁出来,走到门口探头往外看,想看看包闪会不会突然杀个回马枪。 章林江忍不住问:“学长,包闪学长说的头发” 丘子仓把脑袋缩回来,干咳一声:“你别听他瞎说,我这是祈福童子,我收集大家的头发,也是为了给大家祈福,祝大家考研顺利的。” “包闪这个人就爱疑神疑鬼,他有疑心病的。哦对了,这位是——” 丘子仓这时候终于注意到了陈乙。 陈乙个子太高,他不得不抬起头去才能看清楚陈乙的脸。青年极具压迫感的体型和肤色,光是面无表情的站在哪里,也让丘子仓下意识的警觉起来。 男人对体型远大于自己的同性其实是很敏感的,这种敏感里面除了下意识对比而后得出的自卑外,还有一种深深的戒备。 陈乙倒是习惯了这样的视线,主动自我介绍:“陈乙,章林江的朋友。” 章林江连忙补充:“我今天晚上想和陈乙联机打游戏,打通宵,打算把枕头和草席抱去他宿舍。” 丘子仓皱眉,迟疑片刻。 他张开嘴,似乎是想要说些什么,但看着一直凝视自己的陈乙,丘子仓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他转身回到自己桌子面前,把那尊金身童子像抱在怀里,踩着梯子上床去了。 三个学长的床位都挂了床帘,丘子仓一爬上床就立刻将床帘紧紧拉上,隔绝了外部的视线。 章林江爬上床去拿自己的东西,站在门口的陈乙暂时无事可做,便随意打量了一下101宿舍的内部环境:或许是因为那三位学长已经在这里住过很长一段时间,随意他们堆积起来的东西格外多,将宿舍占得很拥挤,甚至还占用了章林江的柜子。 章林江大概是不好意思提,所以连行李箱都没有打开拿出里面的东西,还放在椅子旁边。 三位学长的桌子都非常的各有特色,带着明显的宗教意味。唯一不和谐的地方就在于,三位学长信奉的宗教还都完全不一样。 这时章林江拿完东西从阶梯上下来,刚好又有人从门外进来。 听见有人走进来的动静,原本缩在床帘后面装死的丘子仓立刻掀开床帘探头出来,目光与门外走进来的人对上——从外面回来的人是祝善,也就是101宿舍内那位信天主教,经常去圣玛丽教堂做祷告的那位学长。 只见他脖颈上带着银十字架项链,哼着不知名小调,左手还拎着一个怪模怪样的亚麻色双马尾玩偶。 是个半人高的洋娃娃,妆容画得有点夸张,皮肤被涂得雪白,眼线粗而浓黑,嘴唇却又是无比鲜艳的红。白到发灰的脸颊上,两坨几乎和唇色接近的腮红突兀而醒目。 陈乙第一眼有点被这个娃娃丑到了,同时又觉得这个娃娃有点眼熟。 章林江打了个哆嗦,惊恐的看着祝善:“学,学长,你从哪里买的这玩意儿啊?” “我在宿舍门口捡的,怎么样?她很可爱吧!”祝善把洋娃娃抱起来,露出得意的笑容。 章林江嘴角小幅度的抽搐——祝善抱着洋娃娃向他靠近了一步,喋喋不休的追问:“我捡回来的娃娃是不是很可爱?是不是很可爱?” 随着祝善的逼近,他怀里的洋娃娃也跟着凑近。陈乙眉头一皱,伸手拽着章林江胳膊把他拉到自己身后,语气淡淡:“走了。” 章林江顿时如蒙大赦,连忙拉着陈乙往外走。 祝善看着二人飞速离开宿舍的背影,不仅露出了可惜的表情。 他抱着洋娃娃,贴了贴它的脸颊:“他们真是一群没有品味的家伙,居然不懂得欣赏你的可爱之处。” 祝善怀里的洋娃娃,鲜红的嘴角咧得更开了,好像是在夸张又诡异的微笑。 章林江拉着陈乙一口气跑到通往二楼的楼梯。 直到看不见101宿舍了,他才停下来喘气休息,拍了拍自己胸口,一副后怕的样子:“幸好我临时决定搬出来了——你也看见祝善学长捡回来的东西了吧?101真的有问题!” 第118章完结 “认识啊!怎么可能不认识!”章林江悲愤道:“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安娜贝尔啊!陈乙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 陈乙还真不知道。 他决定绕过这个话题,帮章林江拿了枕头往201走去。章林江连忙快步追上陈乙,简单和他解释了一下:“经典美国恐怖片里面的恐怖npc安娜贝尔,很吓人的,据说这种玩偶里面都寄住着恶灵。” “反正在辅导员给我调剂宿舍之前,我是绝对不会回去住的!” 是夜,章林江用自己的草席在201打地铺睡下。 经过章林江的大力渲染,宿舍里的其他人更加不敢用包闪送的檀香了,甚至连拿在手里都觉得晦气,纷纷把它扔进了垃圾桶。 入夜之后,大家都回床上躺着睡觉去了,唯独陈乙还坐在位置上点着小台灯。 其他人睡在床上,床的位置高,陈乙在底下点小夜灯倒也不影响。但章林江打地铺,他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陈乙那盏小夜灯的灯光在他眼皮子上晃。 反正他也有点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坐在草席上,压低了声音问陈乙:“陈乙,你说丘子仓学长真的只是为了其他人祈福吗?呃他不会还收集了我的头发吧?” 陈乙老实回答:“不知道。 章林江单手撑着脸,叹了一口气:“唉,包闪学长今天跑出去的时候还把丘子仓学长的衣服抓了一件走,他不会是打算拿丘子仓学长的衣服做法,扎他小人吧?” “他们看起来都很有道行的样子,就我一个无神主义论,对上他们会不会有点吃亏啊?你说,我要不要也去信个教啥的?” “我们宿舍已经有本土佛教,泰国佛教,还有天主教了,要是我也去信教,是不是该信道教?” 陈乙指出问题核心:“你成绩不够,考不进道教学院的。” 章林江:“也对。” 他躺回竹席上,纠结:“要是宿舍调剂不通过怎么办啊?我可不想再回101了。你看看,泰国小鬼,安娜贝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中西结合的鬼玩意儿啊,简直是东邪西毒都凑齐全了。” “就算世界上没有鬼,我也会被这些玩意儿吓死的!” 陈乙:“如果你调剂不下来,我可以和你换宿舍。 章林江闻言大为感动:“陈乙,你真是个好人!” 陈乙被夸了,颇为受用,心情很好。 虽然是个天生反社会人格的人,但陈乙还挺喜欢听别人夸自己是个好人的。毕竟他背下那么多法律法条也是很辛苦的一件事,如果能有人夸赞自己是个好人的话,这会让陈乙觉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回馈。 忽然陈乙感觉自己头顶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他抬起头,看见李棠稚趴在床边,笑眯眯的看着他。 两人视线对上,李棠稚歪了歪脑袋,声音柔美:“陈乙,你真是个好人。” 作者有话说: 陈乙:遵纪守法的我怎么不算个好人呢? 林纾花:遵纪守法??? 周历:好人??? 第56章 如果说章林江的夸奖只是让陈乙稍微有点高兴的话,那么李棠稚的夸奖于陈乙而言不亚于裹着蜂蜜的蛋糕。 他心里的那点欢愉难以抑制,转瞬间翘起嘴角,脸上神情罕见的生动起来。但陈乙还是不习惯那样笑,所以笑意在他脸上只是转瞬即逝。 等他低下头继续看书的时候,脸上已经恢复了平时冷静的表情。 章林江还在纠结:“道教我是没办法去了,那有没有什么既不需要学历,也不要求我搞那些邪门玩意儿的宗教呢?飞天意面教?” 倒也不是章林江非要信个宗教。 着实是新宿舍舍友这两天的所作所为,对他造成了巨大的精神伤害。以至于此刻章林江对本土佛教,泰国佛教,还有天主教,都产生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急需找个同量级的心理安慰。 陈乙听着他的碎碎念,沉默片刻,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红色马克思主义,递给章林江:“那不如信这个好了。” 章林江:“好红啊。” 陈乙:“驱邪的。” 虽然那本马克思主义在这种情况下被拿出来,带着一种难以形容的喜剧感。 但不得不说,章林江感觉自己真的有稍微被安慰到。他把那本书压在枕头底下,戴上眼罩和陈乙说了晚安,很快就呼吸均匀的睡着了。 李棠稚趴在床边栏杆上,再度用手指戳了戳陈乙脑袋顶上的发旋。 陈乙翻书的动作一停,然后抬起头来看着李棠稚——这让李棠稚感觉很新奇。因为两人在人类形态上的身高差,李棠稚很少有从高处俯视陈乙的机会。 这样俯视的角度,会给人一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陈乙仰头望着她时,李棠稚可以看清楚他脸上的一切:干净的深色皮肤,浅色眼瞳呈现出晶状体独有的光泽,还有脸颊上略深的红晕。 李棠稚迅速意识到陈乙脸红了。 她问陈乙:“你还不睡觉吗?” 陈乙迟疑了一下,有些犹豫。 夏天白日的太阳足够炙热,陈乙早上晾的床单现在就已经干了。如果他想要回去睡觉的话,随时可以把阳台上挂着的床单收回来铺上去。 但如果睡在床单上,身边又躺着李棠稚的话,陈乙很难控制自己不回忆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光是此刻稍微回想,陈乙的耳廓就已经感觉到了火烧火燎的热意 第119章完结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现在回床上睡觉的话,李棠稚会不会做和前天晚上一样的事情。 他也完全不明白昨天晚上李棠稚做这件事情时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但这种发展对于禁欲习惯了的陈乙来说,无异于过度耻辱和越界了。 在陈乙心目中,李棠稚是很特别的存在。而目光追逐一些肉体上的表现,但陈乙从未把李棠稚和做爱两件事情联系到一起。 国内教育的大环境,陈乙自身的性格,导致了他对性爱有一种强烈的羞耻感。 李棠稚歪歪脑袋,手臂沿着床边栏杆垂下,那只白皙修长的手掌在陈乙眼前晃了晃。 陈乙恍然回神,眼前是李棠稚一闪而过的手掌,上面命运线和生命线交错。他不会看手相,只会觉得李棠稚的手很好看,不是那种瘦到骨节分明的手——李棠稚的手指带着可爱的圆钝感,修剪整齐的指甲,根部是健康的粉白色月牙。 “在想什么?”李棠稚好奇的问。 陈乙移开目光,有些狼狈的转移话题:“在想章林江的宿舍,总感觉他的舍友都和怪谈有关系。 李棠稚信了,并顺着陈乙的话往下讲:“确实呢,我有感觉到类似的味道。” 陈乙:“是人造怪谈吗?” “应该不是。”李棠稚摇了摇头,又再度强调,“我说过了,怪谈是人类对于一切可以适应里世界环境,他们无法理解的生物的总称,是一个他们创造出来的词汇。” “如果要用更准确的词汇来形容我们,应该是‘里世界居民’。就像你们人类也不清楚这个地球上到底还存在多少种生物一样,我也不清楚里世界里到底有多少种怪谈。” 陈乙:“人类信仰的神佛应该也算怪谈的一种?” 李棠稚回答:“如果按照是否可以长居在里世界来判断的话,那么人类信奉的大部分神佛的原型应该都是里世界的怪谈。” 她已经完全被陈乙转移了话题,忘记要问他什么时候睡觉的事情了。 这时候躺在地上打地铺的章林江忽然翻了个身,嘴里呢喃‘好冷’之类的话。 陈乙抬头看了眼室内空调,温度才开到25度。虽然是挺凉快的,但绝对和‘冷’搭不上半点关系,上铺睡空调口的崔杨甚至都没有盖被子。 章林江又翻过去,整个人蜷缩成一团,同时身上开始冒出黑色雾气,缓慢包裹住他。 李棠稚从床上跳下来,摸着下巴研究了一下,道:“应该是那个金身童子吧,你们人类管他叫叫” 陈乙:“泰国小鬼。” “对!”李棠稚一拍自己手心,“就是这个名字!” 陈乙不再废话,打开背包拿出那把目前为止只填充了普通子弹的手枪,将其藏在外套内,开门往外走去。李棠稚打了个哈欠,跟在陈乙身后,不紧不慢的走着。 二楼还好,但一踏入一楼的范围,立刻就能感受到骤降的温度。挂在拐角处的监视器已经不再闪烁红光,好像是故障了。 整个走廊上都弥漫着淡淡的,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而越靠近101宿舍的大门,那黑色雾气也就越厚重。 陈乙加快了脚步走到101宿舍门前。他省略了敲门的步骤,抓住门把手用力拧了两下;在陈乙的暴力破坏下,门把手很快就坏了,那扇宿舍门自然也就被轻松打开,陈乙得以进入宿舍内部。 只见那尊原本被丘子仓抱到床上去的金身童子,此刻不知道为什么出现在宿舍中央的空地上。 所有黑色雾气的源头正是这金身童子——从它头顶冒出一缕细细的雾气组成的青烟,向上一直融入101宿舍的天花板中。而101宿舍的楼上,正好是陈乙的宿舍201。 这时陈乙耳朵里听见了小孩子的笑声,笑声自脚底传来,他低头望去,只见自己脚边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孩;小孩子长得白白胖胖,身上围着红色肚兜,眼眶内却是一片漆黑,正咧开嘴对陈乙露出森森笑容。 下一秒它就要对准陈乙脚脖子咬下去,然而小孩的嘴巴还没来得及合拢,就被陈乙影子里骤然伸出来的黑影甩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打得极重,直接把小孩整个拍到宿舍阳台的门上,连带着把门也砸碎了。 它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飞快的爬向宿舍中央的金身童子像,想要爬回去。机会,拔出手枪对准金身童子像就是一枪。 陈乙枪法很准,一枪无比准确的打中金身童子像,随着那声枪响,金身童子像也瞬间四分五裂,陶瓷碎片四飞。 小孩尖叫着扑上去,胖乎乎的小手却只抓住了破碎的瓷片。 它仰起头怒视陈乙,张大嘴巴发出威胁的声音。但回应它的,却是陈乙从地板上爬起来的影子;原本是人形的影子,在爬出来后却完全变成了和人类无关的形态,像一只狰狞的巨兽,瞬间塞满了整个走廊和宿舍。 在巨兽出现的一瞬间,祂的存在使得周围的能量出现了剧烈的波动。 表世界明显无法承担这样剧烈的能量运动,于是里世界敞开了大门,将整间101拉进了里世界。 201宿舍。 躺在地上的章林江翻身而起,打了个哈欠,感到几分困倦。在他脚下,原本源源不断涌上来的黑气此时已经变得非常薄弱,几乎快要完全消失 第120章完结 他向空气中轻轻一抓,仿佛是招手的动作;窗外的月光落进屋内,银白月光好像流水一样打转凝聚,最终变成模糊的广袖长裙女性剪影。 剪影正要伸手触碰章林江,章林江却后退了一步,抬头微笑:“别,你把我身上的精神污染都清理了,那家伙会发现的。” 剪影停下动静,安静站立在月光中。 章林江推门走出宿舍,单手扶着栏杆往天上看——他能感觉到空气中残留的可怕污染,如果有灵性高的人误入现场,大概会听到不少污秽的喃语。正如此刻,章林江耳边就有数不清的喃语。 他已经习惯了,所以毫无感觉。 他眼里只有那轮月亮,银白的月亮。 章林江知道,那只是表世界的月亮。在里世界,悬挂着一轮赤红色的月亮,那才是他要寻找的东西。 陈乙现在在干什么呢?应该已经进入里世界了吧? 也是,就算101的怪谈和李棠稚无关,为了自己他也会去一趟的。谁让自己是他唯一的现实世界里的朋友呢?陈乙这个人还是挺重视朋友的,虽然总是不会说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怀表,打开表盖,里面的指针正在疯狂转动,发条的声音咯哒咯哒回响在章林江耳边。 章林江默数着指针转动的圈数,直到它在银色的6的罗马数字上停下——章林江低声自言自语:“86圈,沼泽地里的怪物变弱了啊,是因为人类形态被分尸,所以相对应的伤害也折射到了里世界的本体身上吗?” “看来不老不死的长生种,也不是完全无法杀死的。” 章林江收起怀表,屈指轻轻一敲表盖,露出沉思的表情。 片刻后,他微笑:“麻烦你去一趟圣玛丽教堂,把雕像里的怪物杀掉。” “有劳了,织女。” 白色剪影应声消失,黑夜中的污染无声蔓延。 作者有话说: 第57章 里世界的101宿舍,到处都笼罩着一股浓郁的黑雾。 直到陈乙和李棠稚出现——四周的黑雾就像是遇到天敌一般,害怕的避开了二人。在宿舍中间的空地上,躺着一个形似小孩儿却面目扭曲可憎的怪物,它的身体已经裂成很多瓣碎片,那些碎片正紧贴着地板艰难的蠕动。 李棠稚垂眼看了会地板上的碎片,自言自语:“因为里世界的精神投射到了表世界的金身童子像上,所以金身童子像被打碎后,伤害也对应的照射到里世界,将原来的身体撕碎了吗?” 不过怪物毕竟是怪物,即使身体被撕碎了,也并没有立刻死亡,此时还在挣扎着试图将自己拼凑起来。 李棠稚向碎片的方向伸出手,手指缓慢合拢。就像当初她和陈乙初见时,轻易分割了那暗处窥视的怪物一样,此时李棠稚也轻易将地上挣扎的怪物碎片分割成了无法复原的尘埃。 但又和那时候不太一样;那时候以人类的视力,其实是根本看不见怪物是怎么被分割的,李棠稚斩开怪物的速度那么快,人类根本就什么都捕捉不到。 但这次陈乙看清楚了。 在李棠稚手指合拢的瞬间,她的手中并非空无一物。纤细的红色细线,密密的,从上至下垂落填满整个空间。在李棠稚合手之时,红线被攥紧,变得锋利,像很多刀片整齐落下一样绞碎了碎片。 而那些红线的源头—— 陈乙仰头,看见101宿舍窗户外面,有一轮赤红硕大的月亮。 那轮月亮大得很不正常,好像整轮月亮即将压到地面,摧毁整个世界一样。 处理完小鬼,李棠稚拍了拍手,扭头问陈乙:“还有两个呢,也要一起解决吗?” 陈乙收回凝视月亮的目光,转而看向李棠稚口中的那‘两个’——是缩在桌子底下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安娜贝尔,和贴在床板底下不敢吱声的稻草人。 他没管安娜贝尔,转而走过去把床板底下的稻草人扯下来。 直接用手触碰怪谈的感觉有点微妙,比如眼下,陈乙手掌心抓住稻草人时,碰到的触感明明是稻草人的触感,但是主观意识上,陈乙却有一种自己手心抓住了一个人的错觉。 这种错觉还挺恶心的。 稻草人身上裹着一块白色布料,陈乙将那块白色布料拆开,拆的时候,他感觉那块布料有点眼熟。 白色布料拆开后露出稻草人里面的身体,只见里面的身体上钉着一张小纸条,上面写着丘子仓的名字和出生年月日。 这时候陈乙终于想起那块白色布料的眼熟之处了,那不就是今天白天包闪从丘子仓床上拿走的那件衣服的布料吗? 现在陈乙也知道这稻草小人是谁做的了。 这奇葩宿舍,扎小人和养小鬼,从某种恶毒程度上来说简直是不相上下。 陈乙把那张写着丘子仓名字和年月日的纸条撕下来,又将稻草人身上裹着的白布卷吧卷吧塞进自己外套口袋里。他能看见这张白布上有着淡黑色的精神污染,但对陈乙来说,这点精神污染的冲击力甚至还比不上李棠稚昨天做的事情。 处理好这些,陈乙又将稻草人放回原地。 “走吧,回去了。” 李棠稚侧过脸,好奇的追问:“我们不把剩下两只怪谈也解决掉吗?” 陈乙摇头:“人想害人,办法很多的,怪谈只是给他们增加了一种现代法律无法惩罚他们的手段。 第121章完结 “不过怪谈杀人事件也有第三队的人在负责,如果他们之后再用怪谈折腾自己队友,我会去第三队举报他们的。 第三队? 李棠稚皱着眉想了想,只想起郁队长那张咄咄逼人的脸。她嘟起嘴吧鼓了鼓脸颊,不高兴道:“我讨厌第三队那个对你很凶的男人。” 她拉住陈乙的手往101宿舍门外走去。 里世界的走廊看起来和表世界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空气中到处浮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黑色雾气。而在黑色雾气之上,又蒙着一层绯红色的微光。这让陈乙想到了他在林下县进入的里世界。 林下县的里世界中只有绯红色薄雾,像一层化开的水墨笼罩着整个世界。如果从远处看的话 大概就和陈乙曾舅外公所画的那幅画一样:红色的群山。 他在李棠稚的牵引下,行走于浮动的黑雾中。偶尔两人会从一团凝聚的黑雾之中穿过,穿过黑雾时陈乙能听见一些模糊的声音。 那声音非常模糊,如果不仔细听的话甚至可能会以为是几只蚊子声音合在一起的嗡鸣。但如果你仔细去听,又能隐约从那嗡鸣中辨别出一些人类的细碎声音。 李棠稚:“这是里世界和表世界的边缘地区,壁垒气泡不断出现又破裂的声音。” “如果你仔细辨认的话,应该能听到一些人类的声音。很多高灵性的人类,都非常喜欢用一种稀奇古怪的方式来沟通里世界。” 陈乙:“一定要用稀奇古怪的办法比如涂牛眼泪或者活吃羊的心脏之类的办法,才能沟通里世界吗?” “这只是人类自己瞎琢磨出来的,我们那边可没有这种说法。”李棠稚撇了撇嘴,但又补充,“不过这种说法也不是没有依据。灵性越高的人越容易沟通里世界,但高灵性其实也就意味着这个人类的精神状态会比较敏感。” “我想按照人类的影视习惯,生吃动物内脏应该是非常刺激身体感官和生活观念的吧?越是违背常规的刺激,越容易和里世界产生连接。单纯从思路上来说,他们想出来的这些办法也有点道理。” 两人一同走过楼梯转角,铺满整个地面的庞大影子霎时收敛,四周只剩下楼梯声控灯的昏暗光芒。一楼走廊的监控红灯闪烁了两下,很快就彻底熄灭。 陈乙上楼回宿舍,全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回到宿舍后他第一时间去看章林江,章林江还躺在地上睡觉,但姿势已经恢复了正常,摊成大字型睡得十分香甜。 下午去拿东西的时候章林江急着跑路,只拿了竹席和枕头,根本没有拿被子。 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毕竟室内开了空调。陈乙思索片刻,还是转身从自己衣柜里抱出空调被,盖到章林江身上。 虽然他没办法接受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但把被子借给别人用一用,之后再洗干净,陈乙还是可以接受的。 给章林江盖完被子后,陈乙也感到些许疲倦,爬上床准备睡觉。他刚躺下,就感觉到身边床铺陷下去一块。 原本还有点迷糊的脑子瞬间清醒,陈乙睁大眼睛盯着天花板,身体有些僵硬。他能感觉到李棠稚翻了个身,侧面对自己,脑袋拱到他脖颈处。 像一只寻找舒服姿势的猫,到处摸索。 最后她找到了满意的姿势,窝在陈乙怀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睡去,呼吸很浅,但确实有呼吸。 感觉李棠稚并没有要做什么的意思,陈乙松了口气,僵硬的身体缓慢放松了下来。他侧过脸,小心翼翼亲了亲少女的发顶,低声:“晚安。” 一夜好眠,第二天陈乙准时起床洗漱,下床时顺便把睡在地板上的章林江也叫醒。 章林江睡醒之后习惯性的坐在竹席上发呆——等到陈乙刷完牙了,他才带着满脸困倦,游魂似的飘进厕所里洗漱。 陈乙站在门口,状似无意的问:“昨天睡得怎么样?” 章林江:“前半夜差点冻死,幸好你给我盖了被子,后半夜睡得安稳多了。” 两人去食堂买早饭,陈乙照旧买两份,给李棠稚剥鸡蛋——他外套口袋里的手机响了,陈乙把剥了一半的鸡蛋放下,抽了张面巾纸擦干净手指,才拿出手机接电话。 电话是周历打来的,两人有几天没联系了,周历声音还是和以前一样:“最近过得怎么样?大学好玩吧?” 陈乙:“还行。” 周历笑了笑:“你上次要的秘银花生米,我帮你搞到了两盒货,你要是有空,今天就过来验验货。” 陈乙在心里回忆了一边今天的课程表,回答:“我下午去,在哪见面?” 周历:“还是在我的侦探事务所——最近风头过了,我又重新开业了!” 陈乙没有聊废话的习惯,说完正事就把电话挂了。 坐他对面的章林江好奇问了句:“谁啊?” 陈乙继续垂着眼皮剥鸡蛋,神色淡淡:“少年宫棋社的同学,上次找我借了棋谱,想今天还我。” 他撒了谎。 如非必要,陈乙并不想把章林江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面。他虽然对生命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但也知道生命只有一次,死了就没有了。 如此珍贵的生命,如此脆弱的普通人,还是要安置在普通人的世界才比较安全。 章林江半点没有怀疑,‘哦’了一声后继续低头吃饭 第122章完结 这时食堂靠窗的位置有人发出一声惊呼:“那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大,很快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所有人都挤到窗户旁边。陈乙没有往人堆里挤,这种时候个子高的好处便显现出来了,他只需要站起来,视线便能轻松越过人群,看见窗户外面的场景—— 窗户之外,耀眼的清晨阳光下,远处的圣玛丽教堂尖顶上正不断冒起黑色浓烟。 学生们窃窃私语:“那是什么啊?感觉像是着火了。” “就是着火了吧?烧得好厉害啊。” “要不要去看一下,反正离得这么近。” 作者有话说: 第58章 陈乙有点意外。 他完全没想到圣玛丽大教堂会突然起火。明明昨天去逛的时候还是正常的,今天就起火了。 原本在吃鸡蛋的李棠稚也把脸扭向教堂方向。 她个子矮,按照常理来说,食堂窗户面前密密麻麻挤着那么多人,李棠稚本应该看不见外面的情况。但她毕竟不是真的人,她是怪谈,她看东西并不依赖眼睛。 隔着人群,李棠稚注视着圣玛丽大教堂。 忽然,她眉头皱起,脸上流露出了明显的不悦:“闻到了讨厌的怪谈的味道。” 虽然李棠稚称呼对方为‘讨厌的怪谈’,但她的语气除了厌恶之外,还有一种将对方和自己放到了同一等级上去评估的意味。否则按照李棠稚的性格,她看什么怪谈都应该是像看待桌子椅子,或者蚂蚁一样的。 陈乙起身,抓起自己的背包:“你先吃,我去圣玛丽教堂看看。” 章林江哪里还吃得下去? 他胡乱把剩下的包子塞进嘴里,声音含糊道:“等等!等等!我也去!” 陈乙走得很快,章林江不得不小跑追着他。除了他们之外,也有不少人朝着圣玛丽教堂的位置跑去,同时陈乙也在人群中听见了那些讨论圣玛丽教堂三年前大火的窃窃私语。 很快两人就到了圣玛丽大教堂面前。除了陈乙和章林江之外,还有很多其他同学也赶了过来凑热闹,在大教堂四周围成一圈。保安一边驱散大家一边指挥去拿灭火器来灭火。 虽然从教堂尖顶上冒出的浓浓黑烟看起来十分可怕,但是靠近之后却可以看见教堂的火势并没有大到蔓延整个教堂,至少教堂外面并没有着火,但是透过教堂玻璃可以看见里面熊熊燃烧的烈火。 几个保安已经撞开了教堂大门,正拿着灭火器往里冲。 围在四周的不止有学生,还有不少本地的村民。 大家低声交头接耳:“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和三年前一样” “不过幸好今天不是做祷告的时间,里面也没有人。” “不对!牧师还在里面呢!” 有人突然喊了这么一嗓子,随即其他村民也反应过来。圣玛丽大教堂能建在这片土地上,自然是因为附近的村子里有不少天主教信徒;当然大家都对圣玛丽教堂的连续两次大火感到犯嘀咕,但人命关天也来不及思考起火原因,连忙一窝蜂的涌过去抓住一个保安,七嘴八舌的询问。 “我们牧师还在里面呢!你们快去救他啊!” “牧师呢?你们看见牧师先生没有啊?” “牧师人很好的啊,你们一定要把他救出来——” 过多的声音就像苍蝇重叠在保安耳边,吵得他脑瓜子嗡嗡的,一个脑袋两个大。 他连忙扯开抓住自己制服的手,大声:“我就是个保安啊,只负责帮忙灭火,谁知道那个牧师在哪啊?你们别堵在这,耽误了时间,整个大教堂都会烧掉的。” 说完他推开人群,跑去拿灭火器了。 陈乙一直注意着四周的动静,眼睛也没有离开过面前燃烧的大教堂。他的眼睛本就异于常人,所以能看见普通人看不见的东西。 其他人只看见了大教堂内部燃烧着熊熊烈火,但陈乙却能看见在那些烈火中流淌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问李棠稚:“是那个你讨厌的怪谈吗?” 李棠稚眉头一皱,没有回答陈乙,反而朝着燃烧的教堂走去。 教堂大门已经被撞烂,从里面透出一股滚烫的热风,吹得人脸颊发烫。保安跑进跑出的频率渐渐慢下来,大厅的火势已经得到了很好的控制。 大厅内部的桌椅都被烧成了焦黑色,周围墙壁上的彩色玻璃也被火焰燎出一层黑灰色。地板更不必说,已经完全被烧烂了。 穿着保安制服的人在这里进进出出,不远处警笛声渐渐逼近,看来是附近的警察接到通知赶过来了。陈乙跟在李棠稚身后踏入教堂,追随着李棠稚的视线,他终于看见教堂大厅尽头的景象。 一名保安惊呼:“队长!你快看那个雕像!” 队长不耐烦回答:“雕像?雕像又怎——” 他的话没有说完,就因为抬头时所看见的景色过于震撼而短暂失声了。 教堂四周的玻璃虽然都被火焰熏黑,但仍旧有一些在高处没有被火焰熏黑的地方。光便透过高处的三彩玻璃汇聚到那尊巨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刻的耶稣受难像上。 那尊雕像高约三米,体型巨大,披着白袍的耶稣被钉子钉在十字架上,即使身体大部分被烟火熏黑,也在这灰尘飞舞的日光中显出几分悲悯意味。 在雕像的胸口,却有一具以同样十字架姿态被钉死的焦黑尸体 第123章完结 那具尸体明明被烧得几乎和黑炭没什么区别,身上那件黑色的神父袍子却没有丝毫损伤,仍旧在日光下泛出柔软的丝绸光泽。 圣洁的受难十字像,以同样姿态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焦尸,被灿烂日光一视同仁的笼罩着。 明明已经被燃烧殆尽,仍旧有种近乎诡异的美丽,那份美丽是死亡的邀请函,是死亡留给世界的艺术品——它在展示死亡。 这幅场景震撼到了所有人,给他们的精神造成了巨大的冲击。 而在陈乙眼里,他所看见的远不止这些。 在钉死耶稣的十字架顶上,趴伏着六对巨大洁白的翅膀,金色血液正从联结翅膀的那颗眼球里不断流出,顺着雕像往下流,浸透了神父被烧焦的尸体。 那是一只被‘杀死’的高阶怪谈。 其力量与现在的李棠稚相接近。 那只怪谈的翅膀上缠绕着银色纱布,纱布末端也浸着金色血液,贴在雕像身上,一直垂到被大火烧焦的黑色基石上。 李棠稚走到基石前,捡起一截纱布攥在手心。她抓得很用力,很快浸透纱布的金色血液便渗出来,染到她手心——触碰到金色血液的手掌心顿时感觉到了近乎烧灼一般的疼痛。 她迅速松开手,把烫伤的那只手背到身后。 这时陈乙已经追了上来,皱眉看着被李棠稚扔在地上的轻薄纱布。李棠稚用完好的那只手抓住陈乙胳膊,垂着眼:“走吧,没什么可看的,祂已经死透了。” 陈乙:“怪谈也会死吗?” “我不知道。”李棠稚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她仰起头看向被纱布包裹的那只怪谈尸体。 她的眼睛已经给了陈乙,但她可以借陈乙的眼睛看见一切:在这间大教堂内,到处都喷洒着这只怪谈的金色血液。 不难猜出,昨天晚上这里必然发生了一场怪谈和怪谈之间的恶战。 李棠稚第一次看见和自己阶层接近的怪谈死于同类战斗。在她的印象中,祂们这类怪谈只会因为生命力耗尽而自然死亡,其他的攻击,无论是被分尸,还是封印,哪怕挫骨扬灰,都无法将祂们彻底杀死。 可是现在,有一具原型完整的怪谈被杀死了。 别说陈乙了,李棠稚自己都搞不明白情况。 涌进教堂里的人越来越多,继续留在这里可能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既然李棠稚都说现场没什么好看的了,陈乙干脆拉着李棠稚走出教堂,又混进周围好奇的学生之中去。 章林江眼尖,最先看见陈乙从教堂里面溜出来。他连忙挤开周围的人,费劲的挤到陈乙身边:“你刚刚跑进教堂里了?” 陈乙:“去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章林江八卦道:“我听一个保安说,他们找到了神父的尸体,看起来好像不是被烧死那么简单。你刚刚也进去了,有看见神父的尸体吗?” 陈乙的目光从教堂大门缓慢移到章林江脸上,章林江脸上还保持着八卦和好奇的神情。 停顿了数秒,陈乙开口:“没看见,不清楚,我没有在里面呆很久。” “这样子啊——”章林江露出失望的表情。 很快警察就驱赶大家回各自教室去上课,陈乙因为在想事情,所以一整个上午都有点心不在焉的。 中午吃了饭,章林江拖着陈乙回宿舍。他好像是被101宿舍吓得不轻,现在不太敢一个人走;陈乙宿舍里的其他人和他们课程又不一样,所以只能陈乙陪他了。 等两人走回宿舍,陈乙站门口看着章林江进屋了,才转身要走。章林江追着喊了一句:“你去哪啊?” 陈乙摆了摆手:“去拿棋谱,我朋友差不多要到了。” 章林江:“你等等!” 陈乙不明所以,停下脚步等了一会儿。章林江缩头回宿舍,不一会儿又跑出来,把一本红色封面的书塞进陈乙怀里。 陈乙低头看了眼,看见封面上醒目的一行【马克思主义】印刷字。 章林江表情严肃:“我觉得我们是真的有点邪门,你一个人出门太危险了,带上这个吧。” 陈乙:“好。” 虽然陈乙觉得这个学校确实有很多不安全因素,但严格说起来,最不安全的应该是他身边的李棠稚。 章林江靠着门口,目送陈乙远去。直到陈乙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他才打了个哈欠,转身回宿舍,躺在草席上拨出去一个号码。 那串号码没有备注,但是章林江已经将这十一个数字倒背如流,根本不需要备注。 “教堂里的怪谈已经清理完了,确认为不可回收怪谈。嗯陈乙这边暂时没有什么进展,不用派人过来,你们来了也是给他送菜,我会盯着他的。” “董维系怎么样了?现在还有神志吗?” 作者有话说: 很好,我很快就可以写到地心会正式出场了【握拳】 第59章 陈乙搭公交进市中心,中途还要转两次车,最后终于来到周历的侦探事务所门口。 事务所门口挂着‘非营业时间’的牌子,玻璃拉门后面,那只鹦鹉正慢条斯理的在梳理自己身上的羽毛。 陈乙推门进去,鹦鹉抬起头看着他,扯着嗓子大喊:“上班了!上班了!” 周历从事务所的隔间里面出来,给鹦鹉添了水,招呼陈乙:“进来里面说。 第124章完结 陈乙跟着周历进了事务所的隔间。他之前也进来过,隔间就是周历的个人工作室,墙壁上贴着各种照片,剪切下来的报纸,一般会被贴上去的,都是周历最近在重点关注的目标。 所以陈乙走进隔间的第一眼,目光先扫过墙壁上的贴纸:一些本地豪门恩怨的花边新闻,几条捕风捉影的鬼故事 最后一张关于‘猫骑士’的故事引起了陈乙的注意力。 这则故事带点奇幻色彩,登记于星符市一家不入流的小报社,讲述了在城市的黑夜中,存在着一位喜欢狩猎落单人类的猫骑士。牠是饿死的流浪猫的怨灵所化,因为生前被人类城市压缩了生存空间找不到食物而饿死,所以对人类心怀怨恨,死后变成恶灵,以人类为食。 这篇报道底下附了两张模糊的影子抓拍,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形脑袋上顶着猫耳朵。 周历从保险箱里拿出两个铁皮盒子放到桌上,手指抵着盒子边缘,将盒子推到陈乙面前:“测试一下吧,看能不能用,能用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看在我们两那么熟的份儿上,就不收你中介费了。” “不过仅此一次啊,如果你下次要找我买东西,就得掏中介费了!” 陈乙‘嗯’了一声,垂眼,伸手打开铁皮盒子,一股酒精的味道扑面而来。 盒子里面塞着浸泡酒精的棉花,五颗银白色子弹正安静的躺在棉花包裹中。陈乙拿了一颗举到眼前,对着日光灯仔细观察:颜色和林纾花用的秘银子弹差不多,不过上面没有那种精巧的浮雕。 李棠稚跳到桌沿坐着,侧目看向陈乙手里的银色子弹,得出结论:“确实是秘银子弹,但是上面没有破魔阵。” 陈乙:“会影响使用吗?” 李棠稚:“就是效果会比有破魔阵的秘银子弹差一点,但还是可以有效伤到被污染同化的怪物。” “不过没办法伤害怪谈就是了。” “说实话,我到目前为止还没有见过被秘银子弹打死的怪谈。”附加破魔阵的秘银子弹确实可以让怪谈感受到疼痛,也可以击伤怪谈,但怪谈的生命力都很强,哪怕只留下一滴血液,也有复生的希望,只是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已。” 陈乙:“所以,杀死教堂怪谈的不是秘银子弹。” 李棠稚有点意外:“你还在纠结这件事情吗?” 他怎么可能不纠结那件事情? 李棠稚也是怪谈。怪谈能被杀死,那就意味着李棠稚也能被杀死;一个生命,当它可以被杀死的时候,它的意义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陈乙无法想象,如果李棠稚被杀死了,他最终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 李棠稚眨了眨眼,忽然脸上绽放灿烂的笑容:“你在担心我吗?” 陈乙:“” 李棠稚单手撑着桌面,身体倾斜向陈乙:“就这么担心我吗?” 她凑得太近了,近到陈乙有些不适应。虽然两人并不是第一次凑这么近,但无论多少次,陈乙还是会感到紧张。 他不自觉的移开视线,但李棠稚狡黠又轻快的声音仍旧在耳边回响:“嗯?干嘛不说话?我在问你话呀——” “陈乙——陈乙——陈乙你是哑巴吗?” “” 陈乙把装着秘银子弹的盒子重新给盖上,无视了李棠稚,直接看向周历:“多少钱。” 周历:“一盒两万五,两盒一共五万,你把钱打到这个账户上。” 他在便签上写下一串号码,然后把便签撕下来给陈乙。 陈乙有点意外:“我还以为会要现金。” 周历笑了:“看不出来,你还挺上道——在其他地方,这些东西要现金确实比转账更安全,但星符市不同。” “星符市的地下交易场所是合法的,在黑市注册的交易账户不需要身份证,所以也很容易被黑吃黑。大家为了保证货物安全,通常会找中介人代为交易和收钱。” 陈乙之前没有接触过这些,初次从周历嘴里听见另外一个世界的事情,也觉得新奇。 周历怂恿他道:“你要不要也注册一个账户?地下交易所的线下集市不多,而且只在几个固定的时间开放,但线上网络交易就没有时间限制了,你要是感兴趣也可以去网络市场转转。” 陈乙:“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注册账号吗?” “倒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注册账号。”周历解释,“中规中矩好好生活的老实人,肯定是找不到这个网络市场的。” “因为它不会出现在任何广告上,直接搜索名字也不会弹出任何相关推介,任何公共网络论坛和社交平台都无法传播它的网址,只能通过短信的方式分享。” 他打开自己的电脑,直接跳转ip进入地下网络市场,先退出了自己的账号后再把电脑推给陈乙:“随便输入账号和密码,挑你记得住的来输就行了。” 陈乙低头,扫了眼电脑屏幕上的ip地址,然后输入自己现编的账号和密码。他手速很快,周历就站他旁边,也只看清楚了几个数字,还没等他记住陈乙到底输入了什么,陈乙就已经注册完成了 第125章完结 注册结束,陈乙退出了账号。 周历:“回头我把网址用短信发你。平时没事可以在上面逛逛,但不要在上面买太贵的东西,里面骗子太多了,像你这种小年轻,很容易被骗得裤衩子都不剩下。” 陈乙乖巧答应:“好。” 周历这边就有刷卡机,陈乙现场刷了卡。 他刷卡的时候,周历瞥了眼他那张卡的余额,手指忍不住抖了抖,满脑子只剩下:妈的,好多零啊。 现在富二代的爱好就是出来打零工吗? 他明天还有课,交易完就离开了事务所。 周历也没送。等到陈乙走出事务所,周历立刻打开了自己笔记本,按下历史追溯,恢复了一开始陈乙注册登录的界面。 他熟门熟路将陈乙注册的账号密码都保存下来,心情颇好的给自己倒了杯热茶。 陈乙走到事务所附近的公交车站时,收到了周历发来的网址短信。他把网址复制下来,用阅览器直接登入,用自己给刚注册的账号开始阅览商品。 虽然地下交易所的网址几乎被限制了所有的推广渠道,但上面上架的商品可半点不少,而且卖的东西千奇百怪——至少和陈乙一开始想的那种违法东西完全不一样。 他刚刚甚至看见了卖某漫画衍生十八禁本子的,链接底下写着没授权但内容很黄暴,要买速购。 这里的货件商品看不见销售量,也没有开通买家评论区,更没有关键词搜索。 能否买到有用的东西全靠运气,也难怪那些人会需要线下中间人。要是没有中间人验货,谁敢闭着眼睛往水里面扔钱啊? 李棠稚看着他一连串动作——虽然没看懂,但觉得很有意思。 等到陈乙用新账号打开线上交易,李棠稚忍不住问:“刚刚那个账号不能用了吗?” 陈乙:“刚刚在周历电脑上登记过了。 李棠稚疑惑:“可是你后来退出登录了呀,这样他也会知道你的账号密码吗?” 陈乙:“不确定,但周历不是什么好人,我不相信他,能多防备他一点,也算有备无患。” 包括刚刚买杂志,也是为了——如果周历真的在窥屏他的购买记录,可以用这些不重要的东西糊弄过去,让周历以为自己还在使用那个账号。 虽然周历未必对他有坏心,但陈乙本性就是极其缺乏安全感的人,不论有用还是没用,他就是会忍不住去防备还没有彻底进入自己交际圈里面的人。 等候许久的那趟公车终于到了。陈乙收起手机登上车——现在这个时间点距离大家的下班时间还早,公交车上的乘客也寥寥无几。 陈乙找了单座靠窗户的位置坐下,抬头时却发现李棠稚一直在看窗外。 陈乙顺着李棠稚所看的方向往窗外看去,却只看见车流来来回回,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 “在看什么?”陈乙疑惑的问。 李棠稚眨了眨眼,道:“陈乙,我看见了‘我’。” 陈乙一愣,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李棠稚指着窗外,一辆远去得只剩下背影的商务奔驰:“那辆车上,我看见了脱离我的一部分应该是腿部吧。” 陈乙反应过来,立刻站起身——但那辆商务奔驰和他们所乘坐的公交车是反方向,即使陈乙现在强行叫停公交车然后下车去,也不可能追上那辆商务车了。 作者有话说: 陈浮玉:看我干什么?这和我又没有关系!在我的优秀管理下,星符市幸福着呢! 第60章 想明白这点后,陈乙又坐了回去。 他看了眼公交车前排的报站点,把这条街道的名字默默记在心里。 等到下车之后,陈乙打开手机找到陈浮玉生活助理的联系方式——陈浮玉和陈文霍身边的直系亲属陈乙基本上都有联系方式,只不过陈乙平时和他们的联系不多。 他打过去的电话很快就被接通了,那边传来年轻男人温和的声音:“小乙啊?你找市长吗?” 陈乙:“不是,我是想麻烦刘哥帮我调一段路的路况监控——我朋友的手机落在刚打的出租车上了,但他忘记了出租车的车牌号。” “嗯?路况监控啊,调是可以调不过你们要找车子的话,可能得自己过来一趟。” 陈乙:“可以——后天是周末,后天我过来,方便吗?” 生活助理一口答应:“当然没问题,等会你把位置发给我,到时候直接去当地的警察局,我会打电话和那边说明的。” 陈乙说了再见后挂断电话,然后等待转车回学校。等他回到学校时,早就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了。 陈乙估摸着宿舍里其他人应该都已经吃过了,于是自己到食堂先吃了顿晚饭,然后买了袋苹果回去。 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宿舍隔音效果不太好,陈乙听力好,从走廊一路走过去,能隔着门听见其他宿舍里面的说话声。二楼住的大部分都是新生,大家讨论的东西翻来覆去无非也就是那几样:课程表,漂亮女生,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