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别怕,爸爸我是魔法少女》 001.32岁,是上班族 “老爹!我来不及了!早餐我带路上去吃!” 伴随着一阵“砰砰砰”的急促下楼声,一个梳着清爽马尾的少女旋风般地冲进了客厅。 她一把抓起餐桌上白韶刚准备好的三明治,塞进嘴里叼着,另一只手飞快地将牛奶倒进保温杯里。 “路上小心,别噎着。” 白韶,三十二岁,普通上班族,兼职奶爸。 他正慢条斯理地系着领带,透过镜子的反光,无奈地看着自己那上辈子估计是属兔子的女儿——白薇薇。 “知道啦!我出门了——!” 含糊不清的回应伴随着玄关大门的关闭声传来,整个屋子瞬间又恢复了宁静。 白韶叹了口气,对着镜子里那个胡茬刮得干干净净,但眼角已经隐约有了几丝细纹的自己,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社畜式微笑。 “唉,真是的,都十三岁了,还是这么冒失。” 他整理好领口的最后一丝褶皱,端起自己的咖啡,小口地抿着。 窗外的阳光正好,洒在A市一栋普通公寓的普通客厅里,一切都显得那么和平且乏味。 是的,乏味。 对于白韶来说,这个世界曾经最大的“特点”,就是它的平凡。 作为一个标准的转生者,白韶在降临到这个世界时,也曾有过那么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毕竟,按照他上辈子在无数小说漫画里读到的经验,转生者嘛,要么是龙傲天剧本,要么是智斗救世主剧本,再不济也得是个被美少女簇拥的校园恋爱喜剧剧本。 然而,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这个世界,普通得不能再普通。 没有魔法,没有斗气,没有毁天灭地的机甲,甚至连特摄片里那种每周出来挨打一次的怪人组织都没有。 他和其他孩子一样上学,经历枯燥的考试,为了升学而烦恼,毕业后为了找到一份糊口的工作而四处奔波。 他曾一度怀疑,是不是负责转生的那位神明打了个盹,把他投错了世界。 说好的金手指呢? 说好的特殊能力呢? 结果除了脑子里多了二十几年的记忆,让他能在历史课上偶尔装个深沉之外,一无是处。 就这样,白韶在平凡的世界里平凡地长到了三十岁。 期间,他也尝试过去接触所谓的“爱情”,但结果无一例外都以失败告终。 用他朋友的话来说,就是“白韶你这家伙,长得不差,人也算温柔,但就是像个木头,完全不懂女孩子的心”。 于是,恋爱笨蛋白韶先生,在二十六岁那年,放弃了寻找另一半,转而去孤儿院办理了手续,收养了一个七岁的,同样姓白的,活泼得有些过头的小女孩。 那就是白薇薇。 从那天起,他的剧本从“可能出现的恋爱喜剧”彻底切换到了“手忙脚乱的育儿日记”。 然而,就在他彻底接受了自己这平凡的命运,准备当一个合格的背景板路人甲,安安稳稳把女儿养大时,这个世界,它……抽风了。 两年前的某一天,各市的中心广场上空,突然撕开了一道紫色的裂缝。 紧接着,几个自称“暗影深渊的执行官”,长得像个劣质皮套演员的家伙,带着一群黏糊糊的软泥怪从里面钻了出来,发表了一通“愚蠢的人类啊,在黑暗面前颤抖吧”的中二宣言。 就在市民们以为是什么新潮的行为艺术,甚至有人拿出手机准备扫码打赏时,一道粉色的光芒从天而降。 “爱与正义的守护者!甜心魔法少女~闪亮登场!” 一个穿着蕾丝边短裙,挥舞着星形魔杖的金发少女,以一个标准到可以写进教科书的姿势降落在广场中央的喷泉上,然后用一套华丽得闪瞎人眼的连招,把那个什么执行官和他的软泥怪部下给打回了裂缝里。 整个过程不超过五分钟。 从那天起,世界就变得不再平凡。 “邪恶干部”和“魔法少女”这两个只存在于二次元的名词,堂而皇之地登上了新闻头条。 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奇形怪状的“干部”带着各种各样的“下级魔物”入侵城市,试图搞点破坏,然后又无一例外地被闻讯赶来的魔法少女们给揍回去。 一开始,白韶还感到了一丝震惊和兴奋。 “哦哦!来了来了!迟到了三十年的超凡世界终于上线了!” 但这份兴奋很快就冷却了下来。 为什么? 原因很简单。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三十二岁,一个需要靠咖啡和功能饮料维持精力,开始担心发际线和体检报告的普通上班族。 让他去当魔法少女? 别开玩笑了,这世界对中年男性的恶意已经够大了,没必要再增加这种生理和心理上的双重折磨。 魔法少女的最低标准也得是青春活力的初中或高中女生吧? 那……去当邪恶干部? 白韶仔细思考过这个选项的可行性。 首先,邪恶组织似乎不提供五险一金。 其次,他们的败北率是百分之百,堪称业界冥灯。 每次出场都被打得灰头土脸地逃回去,这职业风险也太高了。 更重要的是,他还有个女儿要养,房贷还没还完,实在没工夫投身于“征服世界”这种听起来就很花钱还没前途的事业。 况且,他能干什么? 用Excel表格把魔法少女的攻击数据做成PPT向上级汇报吗? 还是用公司的打印机复印自己的通缉令? 怎么想都觉得不靠谱。 于是,在短暂的错愕后,白韶迅速地接受了现实,并且给自己下了一个精准的定位:一个生活在特殊背景下的,负责喊“666”的普通市民。 没错,这就跟自己没关系了。 天塌下来有魔法少女顶着,他只要负责按时上班,准点下班,给女儿做饭,辅导她功课,然后看着她健康快乐地长大就行。 这就够了。 白韶喝完最后一口咖啡,拿起公文包,走出了家门。 “嗯,今天也要努力当一个合格的社会螺丝钉啊。” 他一边走向电车站,一边如此激励着自己。 …… A市的中央线电车站,一如既往地人山人海。 穿着各色校服的学生,和白韶一样西装革履的上班族,将站台挤得满满当当。 空气中弥漫着早餐的香气和人们无声的疲惫。 白韶熟练地挤到一个相对宽松的角落,掏出手机。 他最近迷上了一款名为《幻想召唤录》的抽卡手游,今天正好是新角色UP池的第一天。 “来吧,我的积蓄啊,化作奇迹吧!” 他碎碎念着,用大拇指按下了十连抽的按钮。 屏幕上光芒闪过,结果是九张蓝天白云,和一张保底的紫色。 “可恶啊!又是这样!” 白韶内心发出了悲鸣。 果然,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自己的运气都稳定地保持在平均线以下。 就在他准备氪上一单,为爱发电的时候,一阵异样的声音传入了他的耳朵。 那是一种刺耳的,远超电车正常刹车的金属摩擦声,其中还夹杂着某种沉闷的,如同巨兽低吼般的轰鸣。 “嗯?” 白韶疑惑地抬起头,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也就是电车即将进站的轨道远处。 站台上的其他人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嘈杂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所有人都顺着轨道望去。 视线的尽头,出现了一个黑点,并且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飞快变大。 是电车。 但是,那辆电车的状态非常不对劲。 它的速度太快了,快得离谱! 车身在轨道上剧烈地摇晃,仿佛下一秒就要脱轨而出,车轮与轨道摩擦迸发出刺眼的火花,拉出长长的白烟。 这不是在进站,这完全是失控了! “怎么回事?电车失控了?” “快躲开!!”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动,有人开始下意识地后退,但拥挤的站台让他们的动作变得无比困难。 白韶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的视力比一般人要好一些,他清楚地看到了,那辆失控的电车,并非是自身动力系统出了问题。 在电车的最后一节车厢后面,有什么东西……在顶着它! 那是一个巨大无比的,蠕动的身影。 它的身体呈暗褐色,一环一环的,像是蚯蚓的放大版,但体表覆盖着一层令人作呕的,不断滴落着粘液的甲壳。 它的头部没有眼睛,只有一个如同深渊般的巨大口器,口器边缘长满了利刃般的环状牙齿,宛如一个工业用的巨型绞肉机。 一只巨型的,只应该出现在B级恐怖片里的蠕虫怪物,正用它那可怕的头部,死死地顶着电车的屁股,推动着这列钢铁巨兽,以自杀般的速度冲向站台! “是……是魔物!” “快跑啊!!” 终于,所有人都看清了那恐怖的景象。 短暂的死寂之后,是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尖叫声,哭喊声,瞬间淹没了整个车站。 人们像被捅了的马蜂窝一样,疯了似的推搡着,想要远离轨道,逃离这个即将化为地狱的地方。 白韶被混乱的人潮裹挟着,身不由己地向后退去。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变得空白,但又在下一秒被无数的吐槽念头给填满。 开什么玩笑!为什么会在上班高峰期的中央线出现这种东西啊?! 这玩意儿造成的损失,保险公司会赔付吗?!邪恶组织有给它买第三方责任险吗?! 然而,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失控的电车裹挟着万钧之势,离站台越来越近。 那只巨大的蠕虫怪物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咆哮,似乎对即将到来的破坏与杀戮感到了无比的兴奋。 白韶被挤在人群中,连转身都做不到。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辆扭曲的钢铁巨兽,在自己的视野里不断放大,放大……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清晰地笼罩在他的头顶。 “不是吧……” 他的脸上,露出了比抽卡沉船时还要绝望的表情。 “我……就要以‘被失控电车撞死的倒霉路人A’这种身份,结束我这平凡又倒霉的第二生了吗?” 002.绝望的…… 恐慌,如同投入水中的墨滴,以惊人的速度在整个车站内渲染开来。 人们的理智在面对那超乎常理的巨型蠕虫时,脆弱得不堪一击。 求生的本能驱使着他们涌向唯一的出口。 然而,就在人群即将冲出车站大厅的瞬间,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入口处传来! 轰隆——! 数块数吨重的巨岩凭空出现,如同被无形的大手投掷而来,精准地砸落,彻底封死了车站的出口。 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车站都为之震颤,天花板上的灯具剧烈摇晃,灰尘与碎石簌簌落下,脆弱的玻璃应声而碎。 紧接着,靠近入口处的顶棚结构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轰然坍塌了下来! “出、出口被堵住了!” “是陷阱!我们被关起来了!” 绝望的呐喊代替了刚才的尖叫。 如果说刚才他们面对的是一场可以逃离的天灾,那么现在,他们就成了被关在斗兽场里,手无寸铁,只能等待怪物享用的可怜祭品。 显然,外面有接引。 那群该死的邪恶干部,他们根本没打算放过任何人。 白韶生硬地咽了一口口水,喉咙干涩得发痛。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擂鼓,冰冷的汗水已经浸湿了后背的衬衫。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亲身参与到这种“非日常”事件中。 以前在新闻里看到这些,他总能以一个旁观者的心态,轻松地吐槽几句,然后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 因为那终究是“别人”的故事,是发生在电视屏幕里的画面。 可当自己真的置身于这片混乱与绝望的中心时,他才发现,那份从容与淡定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他完全无法理解。 白韶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只还在推动电车的巨虫,大脑却在混乱中疯狂地运转,试图为眼前这荒谬的一幕寻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 那群自称“暗影深渊”还是什么中二名字的邪恶组织,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征服世界? 散播恐惧? 可征服世界需要的是战略资源和有生力量,而不是屠杀一群手无寸铁的上班族和学生。 散播恐惧? 这对他们有什么实质性的好处吗? 能提升组织的KPI? 还是能给干部们发奖金? 伤害这些与他们毫无瓜葛,甚至无法给他们带来任何一丁点利益的普通人,这……这不是纯粹的心理变态吗?! 就在白韶的思绪陷入混乱的漩涡时,那辆被怪物顶着的电车,终于在尖锐的悲鸣中,迎来了它的末日。 车厢被挤压得严重变形,车窗玻璃早已全部碎裂。 白韶甚至能清晰地看到,车厢里那些和他一样,只是想去上学、想去上班的普通人,正一张张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扭曲的脸。 他们拍打着无法打开的车门,发出了生命中最后的哭喊与哀嚎。 下一秒,那只巨型蠕虫张开了它那足以吞噬一切的,如同深渊般的巨口。 没有咀嚼,没有撕咬。 就像人类吞下一颗胶囊那样,它轻易地,将整列电车,连同里面上百条鲜活的生命,一同吞入了腹中。 “咯吱……咔嚓……” 那是钢铁在怪物体内被碾碎的声音,微弱,却又清晰地传入了在场每一个幸存者的耳中。 随之而来的,是死一般的寂静。 刚才还充满哭喊与尖叫的电车,瞬间,消失了。 “……” 白韶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一股酸水直冲喉咙,但他强行忍住了。 他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因为目睹了这地狱般的一幕而控制不住地颤抖。 无力感。 一股前所未有的,深沉的无力感,如同冰冷的海水般将他彻底淹没。 他想去做些什么。 去战斗? 去阻止? 别开玩笑了。 他只是一个每天为业绩发愁,连手游抽卡都抽不到SSR的普通人。 他会什么? 他什么都不会。 面对那种怪物,他冲上去的唯一结果,就是成为对方的餐后甜点。 他什么都做不到……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的平凡。 在女儿薇薇面前,他可以是一个无所不能的老爹;在公司里,他可以是一个可靠的前辈。 可是在这种真正的绝望面前,他只是一个连自身安危都无法保证的,渺小的,可悲的……人类。 「快来啊……」 白韶只能在心中无声地祈祷着。 「魔法少女……快点来啊……」 仿佛是为了嘲笑他的祈祷。 那只吞噬了电车的巨虫,在发出一声满足的低吼后,身体开始发生了新的变化。 它那原本还算光滑的体表上,突然钻出了成百上千根如同章鱼触手般的肉色触角。 这些触角灵活地舞动着,顶端的吸盘轻易地吸附在了站台的水泥边缘和周围的墙壁上。 紧接着,它那庞大而笨重的身躯,就这么被无数触角支撑着,一点一点地从轨道上,爬向了满是幸存者的站台! 人群再次爆发了更为凄厉的尖叫,人们连滚带爬地向后退去,试图远离这个正在逼近的死神。 而那只巨虫,似乎对这些四散奔逃的“食物”不感兴趣。 它的身体在站台上蠕动着,无数触角像是精密的雷达一样在人群中扫视,最终,锁定了一个目标。 那是一个小女孩,看起来不过五六岁的样子,正瘫坐在地上,哇哇大哭。 在她的身边,躺着一位年轻的母亲,额头上满是鲜血,显然是在刚才的坍塌中被落下的石块砸中,已经晕了过去,生死不知。 女孩的哭声,似乎格外地吸引着怪物。 它调转方向,巨大的身躯碾过地面,朝着那对无助的母女俩缓缓爬去。 白韶的心脏猛地一停。 那一瞬间,他眼前那个哭泣的小女孩,和每天早上都充满活力地对他喊着“老爹”的薇薇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如果……如果现在躺在那里的是薇薇……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闪电,瞬间击穿了他所有的恐惧和犹豫。 他不知道那群英雄般的魔法少女什么时候会到。 他只知道,如果他现在什么都不做,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被怪物吞噬,那么他这辈子,恐怕再也无法抬头挺胸地,去面对自己的女儿了。 “……” 几乎是没有任何思考,甚至在他自己反应过来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冲了出去。 不是作为英雄。 不是为了拯救世界。 仅仅是作为一个父亲的本能。 他逆着逃窜的人流,以自己这辈子最快的速度冲向那对母女。 肾上腺素在体内疯狂分泌,让他的世界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清晰。 他冲到女孩身边,一把将哭泣不止的她揽进怀里,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将她和她那不省人事的母亲一同抱起。 “走!” 他用尽全力,将母女俩朝着安全的人群方向,猛地甩了出去。 周围的人七手八脚地接住了她们。 而白韶,因为这一下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个踉跄,正好站在了母女俩原来所在的位置上。 他成功了。 他甚至来不及为这个小小的成功而感到一丝欣慰。 “噗嗤——!” 一声轻微的,如同湿布被捅穿的声音响起。 白韶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到一截猩红色的,无比锋利的舌头,从自己的胸口处穿了出来。 舌尖上还带着令人作呕的粘液和倒刺。 心脏的位置……传来了一阵剧痛,紧接着,是迅速蔓延开来的冰冷。 他感觉自己的力气正在被飞快地抽走。 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周围的尖叫声,怪物的咆哮声,一切都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那只巨虫,似乎对他这个主动送上门来的,瘦弱的“食物”很是不满,缓缓地收回了它的舌头。 白韶的身体失去了支撑,软软地跪倒在地。 鲜血,从胸口的空洞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那身引以为傲的,笔挺的白衬衫。 啊啊……真是的…… 他在模糊的意识中,自嘲地想道。 这下子,价值不菲的西装和衬衫,全都报废了啊…… 还有,明天的会议……看来是赶不上了…… 薇薇她……回家看到我没回去,会担心的吧…… “真是的……”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挤出了一句微弱的,连自己都快听不清的感叹。 “分明……早就过了……应该胡闹的年纪啊……” 说完这句话,他的世界,彻底陷入了一片黑暗。 003.什么叫做魔法少女奈克瑟斯??? 黑暗。 冰冷。 这是白韶在失去意识后,唯一能感受到的东西。 没有临终前定番的走马灯,没有回顾自己这平凡又窝囊的两辈子的机会。 思维仿佛被冻结,只剩下沉重而粘稠的虚无,将他不断向下拉扯。 就在他以为自己将永远地沉沦下去时,一丝微弱的暖流,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他身体的核心——那个被贯穿了的,本应停止跳动的心脏位置。 暖流起初像是一根即将熄灭的火柴,微弱得仿佛随时会被冰冷的黑暗吞噬。 但它顽强地存在着,并且开始缓缓地,却又坚定地向外扩散。 暖流所过之处,那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奇迹般地开始消退,被一种酥麻的,仿佛无数蚂蚁在爬行的痒意所取代。 被抽干的力气,也随着这股暖流的蔓延,一点点地回到了他的四肢百骸。 这是……在愈合? 我的伤口……在愈合? 混乱的思绪中,白韶拼尽全力,试图重新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眼皮如同被灌了铅般沉重,但他还是用尽了全部的意志力,让它们颤抖着,缓缓掀开了一道缝隙。 模糊的光线刺入眼中,世界依旧是颠倒而混乱的。 但他首先感觉到的,是自己的右手。 手中正紧紧地攥着什么东西。 那东西的触感很奇妙,既有金属般的阴凉,又在内部散发着如同人体般的温润。 它就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仿佛从一开始就在那里,是他身体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当白韶的视线终于重新聚焦,看清了手中的物体时,他的大脑,这位刚刚从鬼门关回来的幸运儿的CPU,当场就过载了。 那是一个银色的,充满了流线型美感的短剑状物体。 剑柄的末端有着如同机翼般展开的结构,剑身的中央则镶嵌着一颗红色的宝石。 这是…… “进化……信赖者……” 白韶的嘴唇无意识地蠕动着,吐出了这个他只在梦里和屏幕上见过的名字。 这玩意儿,不就是特摄剧《奈克瑟斯奥特曼》里的变身器吗?! 在他愣神的这几秒钟里,身体的伤口已经基本愈合完毕,胸口的空洞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片完好无损的皮肤,仿佛刚才那致命的贯穿伤只是一场过于真实的噩梦。 他勉强支撑着身体,从一片狼藉的地面上坐了起来。 不远处,那只巨型蠕虫已经彻底爬上了站台,正缓慢但坚定地,朝着幸存者最密集的地方移动。 人们的哭喊声和怪物沉重的蠕动声交织在一起,谱写着一曲末日般的交响乐。 而自己手里,正握着一个可以变身成光之巨人的外挂。 沉默。 短暂的沉默之后,白韶的内心爆发出了积攒了两辈子的,惊天动地的吐槽风暴。 ——为什么啊?! 为什么外挂总是在这种时候才会来啊?!新手大礼包的派送是不是也太延迟了一点?!我都已经死过一次了喂!哪有死了之后才给复活币和神装的道理啊?! 我好歹也是个转生者吧!整整三十二年!我过了三十二年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生活,你现在才告诉我,其实我的剧本不是路人甲,而是隐藏主角吗?!这剧情的起承转合也太生硬了吧! 他紧紧攥着手中的进化信赖者,感受着那不可思议的质感,心中百感交集。 对于一个深受二次元和特摄文化熏陶的人来说,这无疑是梦想成真的瞬间。 光是纽带,它会由一代又一代的人传承下去…… 这句经典的台词在他脑中回响。 虽然他也清楚,成为奈克瑟斯的适能者,从来都不是一件轻松的事,甚至可以说是一条“氪命”之路。 但…… 「氪命就氪命吧……」 白韶低声喃喃自语,嘴角竟勾起了一丝苦涩的微笑。 「总比被一个长得像白毛逆天的生物找上门,说‘和我签订契约,成为魔法少女吧’要好得多……」 至少,这个外挂看起来还算正派。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起来。 他看向那只正在人群中制造恐慌的巨型蠕虫,看向那些惊恐万状的,无助的面孔。 之前的无力感已经烟消云散。 因为现在,他的手中,正握着可以改变这一切的力量。 羞耻心?对未知的恐惧?对世界观的吐槽? 白韶深吸一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的动作还有些踉跄,但他的眼神却无比坚定。 他看着那只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毫不犹豫地,将右手的进化信赖者高高举起,左手迅速地握住剑鞘,猛地向外一拔! 伴随着机械的“锵”声,发着光的剑刃从银色的剑鞘中弹出…… 他喊出那个曾经自己也无比熟悉的名字…… “奈克瑟斯!!!” 刹那间,万丈光芒从他手中的变身器中迸发而出! 光芒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领域,将他和怪物一同笼罩了进去。 紧接着,他的身体化作一道流光,冲入了一个由无数光粒子构成的隧道之中。 来了!就是这个!和电视里一模一样的变身场景! 白韶的内心激动不已。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被温暖的光所包裹、重塑…… 他就像一颗银色的子弹,抬起这一只手,从光洞的另一端飞射而出,以一个帅气无比的姿势,降落在了站台的中央。 然而,当他站稳脚跟,准备摆出一个标准的奥特曼起手式时,却发现…… 貌似有哪里不太对劲。 首先,是视角。 怎么……感觉地面离自己这么近? 说好的五十米高的光之巨人呢? 怎么自己的身高好像……不,不是好像,是确确实实地变矮了!看起来顶多一米六左右! 其次,是身体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变得前所未有的轻盈,充满了爆发性的力量。 但同时,四肢也变得纤细了许多,皮肤……皮肤怎么这么白皙光滑?! 奥特曼哪来的人类皮肤?!不应该是红银相间的特殊材质吗?! 奈克瑟斯常态不应该是近乎纯银才对吗?!!! 不对劲,这绝对不对劲! 这一刻,白韶终于鼓起勇气,低头看向了自己的身体。 然后,他石化了。 他看到的,不是雄壮的,充满了力量感的奥特曼身躯。 而是一具……少女的身体。 是的,少女。 胸前那恰到好处的起伏曲线,无情地向他宣告着这个残酷的事实。 他身上穿着的,也并非什么奥特曼的紧身衣,而是一套设计得无比华丽,充满了科幻感与少女感的奇特服装。 主体是银白与深蓝相间的短裙式战斗服,材质似乎是某种高级的布料混合了金属纤维,在光线下闪烁着点点星光。 头上戴着一个银色的,完美复刻了奈克瑟斯头部造型的轻量化头盔,遮住了上半张脸,只露出精致的下巴和嘴唇。 双手戴着一对手臂武装,造型正是奈克瑟斯手臂上的“奈克瑟斯武装”。 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胸口正中央。 那里,镶嵌着一颗和奈克瑟斯胸前“能源核心”一模一样的,V字形的红色宝石计时器。 它正在平稳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白韶缓缓地,用颤抖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又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那柔软的触感和胸前传来的,陌生的“负重感”,让他彻底认清了现实。 自己,并没有变成奈克瑟斯奥特曼。 而是变成了…… 魔法少女奈克瑟斯。 “……” 这一刻,白韶的内心世界,比被陨石撞击了的地球还要混乱。 ——怎么看都不对劲吧?!这算什么啊?! ——从魔法少女的角度来说,哪有魔法少女长得跟奥特曼似的?!变身还要大喊人家的名字!这是赤裸裸的侵权行为吧?! 从奥特曼的角度来说,这他妈就更不对劲了!光之巨人!巨人懂吗?!不是光之魔法少女啊喂! 诺亚来异界扩展抛尸业务顺便本土化? 还有这个身体!我一个三十二岁的带娃大叔,为什么变身之后会变成一个青春靓丽的美少女啊?!我的零件呢?!我那陪伴了我两辈子的重要零件去哪了?! “吼——!!!” 就在白韶的大脑因为信息量过载而濒临宕机时,对面的巨型蠕虫发出了一声不耐烦的咆哮,打断了他的自我怀疑。 它似乎对眼前这个突然出现,还发着光的“小不点”感到了极大的不满和挑衅。 那充满恶意的视线(虽然它没有眼睛),让白韶瞬间回过神来。 他看了一眼身后那群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而目瞪口呆的市民,又看了看眼前那只扭动着无数触手,散发着邪恶气息的怪物。 羞耻心……已经没法顾及了。 就算这个样子再怎么离谱,再怎么丢人…… 他也必须战斗。 “可恶啊……” “魔法少女奈克瑟斯”咬了咬牙,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混合着悲愤与决然的,清脆悦耳的少女声线。 “……豁出去了!” 004.什么数值怪? 决心,是下定了。 但决心和实际操作之间,往往隔着一条名为"经验不足"的鸿沟。 "魔法少女奈克瑟斯"——白韶在心中极不情愿地接受了这个设定——面对着眼前那只扭动着无数触手的巨型蠕虫,紧张地摆出了一个自认为很帅的,实际上却有些不伦不类的格斗架势。 好了,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像真正的魔法少女那样,喊着华丽的招式名,发射爱心光线?还是像正牌的奥特曼那样,直接上去肉搏,用拳头和对方讲道理?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试图从看过的无数作品中,为眼下的自己找一个合适的战斗模板。 然而,怪物显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思考的时间。 它再次发出一声咆哮,数根触手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白韶的方向猛地刺了过来! "哇啊!" 白韶吓了一跳,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他想都没想,立刻迈开腿,试图向旁边跑去进行战术规避。 他确实跑了。 但...... "砰——!!!" 一声巨响,甚至盖过了现场所有的嘈杂声。 白韶感觉自己的眼前一花,整个世界仿佛都变成了一团流动的光影。 他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下一秒,他就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柔软而又坚韧的东西。 紧接着,那个"东西",就在他面前,炸了。 炸得......非常彻底。 混合着绿色和紫色汁液的碎肉与甲壳,如同下了一场恶心的暴雨,四散纷飞。 不过奇妙的是,这些污秽的液体在靠近白韶身体前,就被一层无形的能量护盾给隔绝了开来。 白韶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发生了......什么? 他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转过头,看向自己刚才所在的位置。 那里空无一物。 他又看向自己面前,那里也空无一物。 那只刚才还不可一世,吞掉了一整列电车的巨型蠕虫,就这么......没了? 被自己......撞没了? 『原来是蠕虫啊?我还以为是减速带呢。』 一个荒谬至极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就在这时,他的眼前,毫无征兆地,弹出了一个半透明的,充满了科技感的蓝色光屏。 光屏上,正用一种他很熟悉的字体,罗列着一行行数据。 【面板】 身高:1.62m(可微调) 体重:44,000吨 飞行速度:5马赫 走行(奔跑)速度:2马赫 腕力:7万吨 握力:7万吨 必杀技:层叠风暴(Over Ray Schtrom) "......" 白韶呆愣愣地看着眼前这块属于自己的属性面板,感觉自己的CPU再一次发出了即将烧毁的悲鸣。 他使劲地眨了眨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头盔。 他没看错。 身高1.62米,体重......四万四千吨?! 这是什么反物理学的设定?!一米六二的身高,四万四千吨的体重?! 这是把一颗中子星塞进了这个美少女的身体里吗?! 怪不得刚才只是随便一跑,就直接把那只看起来很厉害的怪物给撞成了分子状态! 按照这个数值,自己刚才那一下根本不是"撞",而是"高维物理打击"吧! 还有后面那些数据......腕力七万吨,走行速度两马赫...... 这不完全就是从正牌奈克瑟斯奥特曼的设定里,除了身高之外,其他原封不动地全扒下来了吗?! 连体重都一模一样,制作组你们在设定的时候就没有考虑过合理性这种东西吗?! 白韶的内心,掀起了一场比层叠风暴还要猛烈的吐槽风暴。 就在他抱着脑袋,为自己这身离谱的设定而抓狂时,身后传来了一阵阵欢呼声。 "赢了!得救了!" "谢谢你!魔法少女大人!" "好厉害!一瞬间就把怪物打倒了!" 白韶回过神,只见站台上那些幸存的市民们,正用一种劫后余生、混杂着崇拜与感激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们的脸上,没有丝毫对自己刚才那份恐怖力量的恐惧。 也对,在这个世界上,魔法少女打败邪恶怪物,本来就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在市民们眼中,自己这个"魔法少女奈克瑟斯",虽然造型奇特了点,但本质上,应该也和那些经常上电视的"甜心魔法少女"是同一类存在。 看着众人那纯粹的感谢眼神,白韶心中的那点纠结与羞耻,不知不觉地淡去了许多。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哈哈笑了笑,下意识地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然后又习惯性地用食指推了推鼻梁。 当然,那里并没有眼镜。 这个动作让他显得有些尴尬和滑稽。 也就在此时,车站的半空中,凭空撕开了一道和之前怪物出现时类似的,但颜色更为柔和的圆形裂缝。 紧接着,三道不同颜色的光芒从中飞出,落在了不远处的地面上。 光芒散去,露出了三个身穿华丽魔法少女服装的女孩。 一个,是标准的粉色系,看起来元气满满,应该是团队的领袖。 一个,是蓝色系,表情清冷,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大概是负责冷静吐槽的军师角色。 最后一个,是黄色系,身材娇小,眼神有些怯懦,紧紧地跟在粉色女孩的身后,毫无疑问是团队里的吉祥物兼辅助。 『......为什么这类魔法少女系列的设定,这种三人组的配色永远都是粉、黄、蓝的经典组合啊!』 白韶几乎在看到她们的瞬间,就在心里精准地吐槽了出来。 他甚至只用一眼,就能把这三人的性格和在团队中的定位猜得八九不离十。 那三个女孩,显然就是这个片区的"正规"魔法少女。 她们走出虫洞的那一刻,神色都显得异常着急和慌张,很明显,她们也为自己可能会迟到而感到害怕。 可当她们看到现场虽然一片狼藉,但并没有更多的人员伤亡,而那只本应在肆虐的巨型蠕虫,也已经......嗯,物理意义上地消失了之后,三人先是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然后现场突然陷入了一片诡异的安静。 她们的目光,最终齐刷刷地,聚焦在了白韶的身上。 粉色系的少女犹豫了一下,还是带着另外两人,快步走了上来。 她仰头看着白韶,眼中充满了好奇与敬佩。 "那个......您好!非常感谢您的出手相助!我是魔法少女''爱心甜甜圈'',这位是''冰晶之星'',这位是''闪光雏菊''!" ......这名字也太直白了吧! 白韶在心里默默吐槽,但还是礼貌性地点了点头。 "请问......您是哪位前辈吗?我们好像从来没有在A市见过您......"粉色少女,也就是爱心甜甜圈,小心翼翼地问道。 "魔法少女之间大多是靠朋友介绍认识的,并没有统一的组织,所以有很多像前辈您这样强大的独行者,我们不知道也很正常!" 就在这时,白韶才注意到,在这三个女孩的身边,各自都漂浮着一个巴掌大的小生物。 爱心甜甜圈身边的是一个爱心形状的鱼;冰晶之星身边的是一只闭着眼睛,如同小猫般的蓝色精灵;而闪光雏菊身边则是一个黄色的,毛茸茸的,像个小太阳的球状生物。 『使魔......』 白韶呆愣住了。 原来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是有"使魔"这种标配的吗? 这么说起来,倒也合理。 或许正是因为有这些看起来就很善良的小生物,去挑选那些内心纯洁、充满爱与正义的少女,并授予她们力量,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才能一直维持着正义伙伴的形象。 不然,如果力量是随机觉醒的,那以人类的劣根性,现在活跃在世界上的反派组织,就绝对不止"暗影深渊"这一个了。 可问题是......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 『我......没有那玩意儿啊?』 自己的力量,来自于手中这把"进化信赖者"。 自己的数值面板,确定不是从哪个奥特曼片场直接复制粘贴过来的"奥特曼娘化版"吗? 毕竟,他印象中的魔法少女,变身器无非是什么灵魂宝石啦,爱心魔盒啦,再不济也是一根看起来像烧火棍的粉红色魔法棒。 哪有直接拿人家光之巨人的变身器来当魔法棒的啊?! 所以,自己究竟......算是魔法少女吗? 就在白韶陷入了深刻的哲学思考和自我身份认同危机时,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如同警钟般在他脑海中敲响。 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车站墙上那个虽然布满裂纹,但依旧在顽强工作的电子时钟。 【8:50 AM】 "......!" 还有十分钟就要迟到了!早会!打卡! 对于一个上班族而言,这远比世界和平和自我认同要来得更加紧迫和致命! 白韶脸上的表情瞬间从"我是谁"的迷茫,切换到了"要完蛋"的惊恐。 他立刻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他自认为非常沉稳冷静,但实际上因为变声期(?)而显得有些清脆过头的声线,对面前的三位后辈(暂定)说道: "咳......举手之劳而已。" "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我不是很擅长处理善后工作......" "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 说完,也不等三位魔法少女反应过来,白SHao——不,是魔法少女奈克瑟斯,双腿微微弯曲,紧接着猛地一蹬地面! "嗖——!!!" 伴随着一声刺耳的音爆,她的身影化作一道银色的流光,瞬间冲天而起,以五马赫的速度,精准地朝着自己公司所在大楼的方向飞去! 只留下一脸错愕的爱心甜甜圈、冰晶之星、闪光雏菊,和她们同样目瞪口呆的使魔。 ...... 几分钟后,在公司附近的一个无人的小巷子里,白韶解除了变身,变回了那个西装革履的普通上班族。 他摸了摸胸口,那里完好无损,仿佛从未受过伤。 他看了看手表——【8:57 AM】。 "呼......还好......幸好能解除变身......" "幸好赶上了早会和打卡......" 白韶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因为刚才的"飞行"而有些凌乱的衣领,快步走出了巷子,汇入了行色匆匆的上班族人流之中,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005.女儿也是魔法少女??! 傍晚的斜阳,将整座A市都染上了一层温暖的橘色。 白韶走在回家的路上,脚步轻快,心情也难得地不错。 虽然早上经历了堪称九死一生的惊魂一刻,外加一次颠覆三观的魔幻变身,但万幸的是,他不仅成功打上了卡,还在下午的部门会议上,凭借着一份堪称完美的策划案,得到了部长的大力表扬。 果然,比起和毁天灭地的怪物战斗,还是在办公室里和PPT斗智斗勇更适合自己。 一想到这里,白韶的心情就愈发好了起来。 他路过街角那家颇有名气的蛋糕店时,几乎没有丝毫犹豫,便走进去给女儿薇薇买了一块她最喜欢的草莓奶油蛋糕。 毕竟,早上出门太急,那孩子连早餐都没能好好吃。 为人老爹,总得在其他地方补偿一下。 哼着不成调的曲子,拎着印有可爱LOGO的蛋糕盒子,白韶感觉自己又变回了那个平凡而幸福的上班族兼职奶爸。 至于什么魔法少女奈克瑟斯,什么四万四千吨的体重,都被他暂时抛到了脑后。 那只是一个意外,一场梦。 对,就是一场梦。 他一边这样催眠着自己,一边拐过一个街角。 不远处,就是薇薇就读的A市市立第一初中的校门。 这个时间点,学生们大多已经放学回家,校门口显得有些冷清。 然而,三道熟悉的身影,却毫无征兆地闯入了他的视线。 那是一高一矮一居中的三个少女,正背着书包,有说有笑地并肩走在人行道上。 她们身上穿着和薇薇同款的校服,但那三色的头发——惹眼的粉、清冷的蓝、温柔的黄——实在是太有辨识度了。 正是早上在车站遇到的那三位"正规"魔法少女。 白韶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他的心跳瞬间漏了半拍,一股莫名的尴尬和心虚涌了上来。 不过,他很快又镇定了下来,并且用一种混合着庆幸和吐槽的复杂心情,重新审视起那三个女孩。 『原来如此......』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 这个世界的魔法少女,所谓的"变身",恐怕就真的只是字面意义上的"换身衣服"而已。 你看那三个女孩,粉色的头发,蓝色的头发,黄色的头发...... 在日常生活中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在路上,一点伪装的意思都没有。 她们的脸、身高、体型,和早上穿着战斗服的样子一模一样,完全没有变化。 这安保措施也太差了吧?! 不对,此刻的他突然想起来了一个设定,如果每个人都认得出魔法少女的脸的话,经常出现在大众的她们怎么可能过着这么平静的生活? 就不怕被邪恶组织的坏人认出来,然后在日常生活中被袭击吗? 还是说,这个世界的坏人也意外地遵守着"不在非工作时间打扰英雄"的潜规则?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大概率就是变身之后,别人会有概念隔阂了。 白韶在心中疯狂吐槽,但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安心感涌了上来。 还好......还好我的情况和她们不一样。 他无比庆幸自己的变身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从一个三十二岁的,胡茬刚刮干净的社畜大叔,摇身一变,成为一个身高一米六二,体态轻盈的神秘美少女…… 这种事情怎么听都很抽象。 这种物理层面上的,堪称物种级别的巨大差异,简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伪装! 别说是邪恶组织的干部了,就算是天照大神来了,也绝对不可能把这两个形象联系在一起。 这么一想,白韶顿时心安理得,腰不酸了,腿不疼了,走路都有劲了。 他调整了一下表情,恢复了那副标准的社畜脸,拎着蛋糕,目不斜视地从三位少女的身边擦肩而过。 一步,两步...... 安全! 就在他心中刚刚响起通关BGM的瞬间—— "那个......请等一下,先生!" 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白韶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得如同一座雕像。 他感觉自己的后背,瞬间就被冷汗给浸湿了。 不会吧?! 虽然物理上不可能被认出来,但难道她们的使魔拥有什么可以探测到"同类气息"的魔法雷达吗?! 还是说,自己身上残留着什么只有她们能看到的"奈克瑟斯光粒子"?! 无数种可能性在他脑中闪过,每一个都指向了"身份暴露"这个最糟糕的结局。 他脸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缓缓地,用一种像是脖子生锈了的姿态,尴尬地回过了头。 叫住他的,正是那个粉色头发的元气少女——爱心甜甜圈。 她正小跑着追了上来,另外两人也跟在后面,用好奇的目光看着他。 "请......请问,有什么事吗?"白韶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不要抖得太厉害。 粉发少女在他面前站定,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 她并没有说什么"前辈你果然在这里"之类的话,而是伸出白皙的手,将一个黑色的,他无比熟悉的东西递了过来。 "先生,您的手机掉了。" "......" 白韶低头一看,那正是自己刚才顺手揣在西裤口袋里的手机。 估计是刚才走路太快,不小心滑了出来。 原来......只是掉了手机啊。 巨大的心理落差,让白韶的大脑出现了长达三秒钟的宕机。 "啊......啊!谢谢!太感谢你了!" 他回过神来,连忙接过手机,对着少女连声道谢。 "不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粉发少女笑得眉眼弯弯,然后对着他挥了挥手,转身回到了同伴的身边,三人叽叽喳喳地继续朝前走去。 白韶站在原地,手里握着失而复得的手机,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安心了。 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个世界虽然处处透露着不合理,但至少还没有离谱到那种程度。 他自嘲地笑了笑,将手机和那颗悬着的心一同放回了口袋里,重新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回到熟悉的公寓楼下,白韶熟练地打开信箱,取出了今天的报纸和几封广告传单。 他回到家中,换上舒适的居家服,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女儿薇薇还没有回来。 不过,他倒也没有觉得奇怪。 毕竟那孩子最近似乎加入了学校的某个社团,偶尔会因为社团活动晚点回家,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他将草莓蛋糕放进冰箱,然后系上围裙,从冰箱里拿出今天要用的食材,准备开始做晚饭。 就在他刚刚把洋葱切好的时候,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咔哒"声。 "我回来啦——!" 伴随着女儿那熟悉而又充满活力的声音,大门被推开了。 "哦,回来啦。"白韶一边应着,一边继续处理手上的食材。 然而,接下来传来的脚步声,却让他切菜的动作微微一顿。 那并不止一个人的脚步声。 听起来,杂乱而又轻快,至少有三、四个人。 『嗯?带朋友回来了吗?』 白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但也没太在意。 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社交圈很正常,带朋友来家里玩,作为老爹,他当然是欢迎的。 他擦了擦手,转过身,准备迎接女儿和她的朋友们。 当他回头看去的那一刻,他脸上的,那副准备好的,和蔼可亲的"老父亲"式微笑,彻底凝固了。 只见客厅的玄关处,浩浩荡荡地,走进来四个人。 为首的,自然是他的宝贝女儿,白薇薇。 她正笑嘻嘻地对着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而在她的身后,跟着的,是三个他傍晚时分才刚刚见过的身影。 粉色的元气少女,爱心甜甜圈。 蓝色的高冷少女,冰晶之星。 黄色的娇小少女,闪光雏菊。 她们三个,正一脸好奇地打量着白韶的家,叽叽喳喳地讨论着。 如果说,仅仅是女儿把早上刚认识的魔法少女带回了家,这件事还只能让白韶感到"惊讶"和"巧合"的话。 那么,接下来映入眼帘的景象,就只能用"惊悚"来形容了。 在那三位少女的身边,各自漂浮着她们那形态各异的使魔——粉色的鱼,蓝色的精灵,黄色的小太阳。 这很正常。 不正常的是,在她们之外,还有第四只使魔。 那是一只......看起来不太聪明的企鹅。 它摇摇摆摆地,正跟在自己女儿白薇薇的脚边。 它的身体圆滚滚的,眼神呆滞,嘴里还不停地发出意义不明的叫声, 给人一种随时都要出去捡石头的感觉。 "咕咕嘎嘎......咕咕嘎嘎......" 而且,听起来,它似乎也只会这么一个发音。 白韶的大脑,如同被天雷劈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他缓缓地,将视线从那只企鹅的身上,移到了自己那正笑得没心没肺的女儿身上。 一个可怕的,但似乎又是唯一合理的结论,浮现在了他的脑海中。 就连自己的女儿,也是魔法少女...... 而且看样子,她的变身方式,恐怕也和那三个朋友一样,仅仅是换一身衣服而已! 女儿带朋友来家里玩,换做平时,白韶肯定会很开心。 但是现在,他只觉得无比的尴尬。 A市的魔法少女小队,此刻正在他家里集结。 其中三个是自己的"后辈",而另一个,是自己的女儿。 而自己,则是她们四个都不知道的,隐藏在幕后的,拥有着最强伪装能力的魔法少女(?)"前辈"。 这关系......也太复杂了吧! "老爹!你看,我带朋友回来玩啦!" 白薇薇完全没有察觉到自己老爹内心的惊涛骇浪,她兴奋地跑过来,一把抱住白韶的胳膊,然后向他介绍道:"这位是小爱,这位是小凛,这位是小雏菊!" "你们好啊,我是薇薇的爸爸。" 尽管内心已经是一片狼藉,但白韶还是凭借着一个成年人强大的意志力,强行挤出了一个微笑,对着那三个女孩点了点头。 "叔叔好!" 三个女孩异口同声地,活泼地向他打着招呼。 粉发的小爱更是眼睛一亮,惊讶道:"咦?叔叔,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好眼熟啊。" "啊......哈哈,是吗?" 白韶的心猛地一跳,干笑着说道,"可能是大众脸吧。说起来,真是巧啊,傍晚的时候,我好像才在路边见过你们呢。" "对哦!" 小爱一拍手掌,"我想起来了!就是叔叔你掉了手机!哇!世界也太小了吧!" 看着眼前这几个对自己"前辈"身份毫无察觉,只是单纯地把他当成"朋友的父亲"的少女们。 白韶一边在心中庆幸着自己变身的独特性,一边又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胃疼般的感觉。 006.过一天平凡日子这么难? 第二天,周一。 这是一个对于全世界绝大多数上班族而言,都意味着痛苦与折磨的词汇。 但对于此刻的白韶来说,这个词却如同天籁之音。 "嘀嘀嘀——" 闹钟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 他熟练地伸手按掉,起床,洗漱,刮掉新冒出来的胡茬,然后走进厨房,为自己和还在赖床的女儿准备早餐。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餐桌上,烤面包的香气和咖啡的醇香在空气中弥漫……虽然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喝咖啡。 但他更讨厌喝牛奶……或许奶茶也好不到哪里去? 总之讨厌的东西挑下来,咖啡反而是他能接受范围的了。 七点半,白薇薇终于像笨蛋一样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她的头发有些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没睡醒的迷糊。 "早上好,老爹......" "早上好。快点吃,不然上学要迟到了。" "知道啦......" 父女俩进行着和过去几年里每一天都几乎一模一样的对话。 薇薇一边往嘴里塞着煎蛋,一边看着晨间新闻里,主持人用激动的语气播报着昨日发生在A市中央线车站的"特级魔物袭击事件",以及一位"神秘的银色魔法少女"力挽狂狂澜的英勇事迹。 电视屏幕上,还放出了一张由目击者用手机拍下的,高糊的、仿佛马赛克一般的"银色魔法少女"的背影。 薇薇看得津津有味,嘴里还不停地感叹着"好帅啊",而白韶则心虚地移开视线,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着自己盘子里的沙拉。 吃完早饭,送走了匆匆忙忙去上学的女儿,白韶穿上西装,打好领带,拎着公文包,准时出门。 他走在熟悉的街道上,和熟悉的邻居打着招呼,在熟悉的车站等来了准时到站的电车,挤在熟悉的人潮中,闻着熟悉的、混合了各种味道的空气。 一切,都和往常一样。 昨天的车站已经被工程队用巨大的幕布遮挡了起来,正在进行紧急修复,但这并没有影响到电车的正常运行。 市民们的生活,似乎也并没有因为那场惊魂一刻而停滞不前。 这就是A市。一座习惯了"非日常"的,拥有着强大修复能力的城市。 当白韶终于刷卡走进自己所在的公司大楼,坐电梯来到自己所在的楼层,看着眼前这片由无数个格子间构成的,充满了键盘敲击声和打印机工作声的办公室时,他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回来了。 终于回到了这枯燥、乏味,却又令人无比安心的日常之中。 果然,这才是属于自己的世界。 什么魔法少女,什么邪恶干部,都只是生活中的一点小小的、刺激过头的调味品。 品尝过后,终究还是要回归到柴米油盐和工作报表之中。 他心情愉悦地走到自己的工位前,将公文包放下,准备开启这平常而又美好的一天。 然而,就在他的手指即将碰到电脑主机开机键的那一瞬间,一只白皙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韶前辈,早。" 一个清冷的,但又带着一丝柔和的女声,从他身后传来。 白韶回过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留着一头干练的紫色短发,穿着一身得体的职场套裙,脸上画着淡妆的年轻女子,目测大概至少是C? 她的名字叫钟芸,二十五岁,A大毕业的高材生,是白韶所在设计部的部门主管,也是他的顶头上司。 虽然比白韶小了足足七岁,但钟芸凭借着出色的能力和雷厉风行的手段,在短短两年内就坐稳了主管的位置。 她对待工作一丝不苟,甚至可以说是有些严苛,部门里的新人们都对她敬畏有加。 "早上好,钟主管。"白韶立刻站直了身体,礼貌地回应道,"请问有什么事吗?" "来我办公室一趟。" 钟芸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她说完,便转身朝着角落那间独立的玻璃办公室走去。 白韶在原地愣了一下,随即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完蛋。一大早就被主管叫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他一边在心里哀叹着,一边迈开步子跟了上去。 能把自己这种在公司里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堪称"牛马"典范的老员工单独叫过去,用脚指头想也知道,大概率又是什么吃力不讨好,又麻烦又事多的小项目找上门了。 至于那些功劳大、油水足的大项目?怎么可能轮得到自己这种没背景、不擅长交际的老实人? 白韶一边在心里进行着社畜的日常吐槽,一边走进了主管办公室。 钟芸示意他关上门,并拉下了百叶窗。 这个举动让白韶的心里"咯噔"一下。 通常来说,只有在谈论一些非常机密,或者非常严重的事情时,才会把办公室搞得这么密不透风。 难道是自己负责的哪个项目出了重大纰漏,要被辞退了?! 不会吧!我还有女儿要养,房贷还没还完啊! 不过这种事情应该也轮不到拉上窗户吧……毕竟自己又不是什么保护动物。 但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说不定人家要的就是这种气氛呢? 就在白韶内心戏十足,已经开始思考失业后是该去送外卖还是开网约车时,两人已经在办公桌的两侧同时入座。 "钟主管,请问是......" 白韶紧张地搓了搓手,准备迎接审判。 然而,钟芸接下来说的话,却和他预想中的任何一种情况都截然不同。 她没有谈论任何关于工作的话题。 她只是将十指交叉,放在桌上,用那双平静无波的紫色眼眸,静静地看着白韶,然后,开门见山地问道: "白韶前辈,我看了昨天中央线车站的监控录像。" "根据录像显示,在昨天上午8点45分左右,你为了救一对母女,被特级魔物''巨噬蠕虫''的舌头,正面贯穿了胸口。" "虽然在那之后,因为能量冲击,附近的监控设备就全部损坏了......但是,你最后却毫发无伤地回来了。" "能告诉我,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那一瞬间,白韶感觉办公室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他的大脑,在一瞬间,彻底宕机。 他设想过无数种被叫进办公室的理由,唯独没有想到过这一种。 为什么......为什么自己的上司,会用一种谈论工作报表的平静语气,来询问自己"被怪物刺穿胸口"这种事情?! 而且她还知道得那么详细!连怪物的外号都一清二楚!普通人就算看了新闻,也只会说"那个大虫子"吧! 无数的警报,在他的脑海中疯狂地拉响。 但表面上,他还是凭借着一个三十二岁成年人身经百战的强大演技,强行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 他愣了两秒,随即露出了一个有些茫然,又有些不好意思的憨厚笑容,抬手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 "啊?那个......钟主管您在说什么啊?我......我也不太清楚。" "我只记得,当时好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一黑就什么都不知道了。等我再醒过来的时候,就感觉自己好像被一股很温暖的光给包裹着,然后......然后胸口的伤口就自己好了,我也没搞懂是怎么回事,大概是出现幻觉了吧,哈哈......"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疯狂地庆幸。 ——还好!还好监控坏得及时! ——要是让上司看到一个三十二岁的油腻大叔,在一阵光芒中,变成了一个穿着奇怪紧身衣的美少女......那种画面,光是想一想,就足够让他连夜逃离这座城市,不,是逃离这个星球了! 面对白韶这套漏洞百出,连他自己都不信的"失忆+奇迹"说辞,钟芸并没有追问。 她只是沉默了片刻,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出风口轻微的"嗡嗡"声。 这种沉默,给了白韶巨大的压力。 就在他快要撑不住,准备说点什么来打破这尴尬的气氛时,钟芸再次开口了。 "那么,在场的另一位魔法少女,你总该有印象吧?" "能不能,把她的模样画出来给我看看?" 来了! 白韶心中暗道一声。 他就知道,对方不会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不过,这个问题,他早有准备。 "好的,没问题。" 白韶点了点头。 他拿起桌上钟芸递过来的一支笔和一张便签纸。 作为一名在设计部混迹多年的老员工,他的绘画功底,虽然算不上顶尖,但画个概念图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始在纸上"刷刷"地画了起来。 他没有画那个穿着银蓝色短裙的"魔法少女奈克瑟斯"。 开玩笑,那不就等于自爆了吗? 他画的,是另一个形象。 一个深深烙印在他灵魂深处的,属于真正英雄的形象。 银色的巨人,流线型的身躯,胸前有着V字形的蓝色能源核心,眼神虽然没有瞳孔,却透露着一股坚毅与温柔。 几分钟后,一张栩栩如生的"奈克瑟斯奥特曼"的半身像,就出现在了便签纸上。 白韶将画稿推到钟芸面前,脸上带着一丝"我尽力了"的诚恳。 『嗯,这不算骗人吧?毕竟"魔法少女奈克瑟斯"这个名字,也是从他老人家那里借来的。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也确实"在场"了。对,就是这样!』 白韶在心中,为自己的机智点了个赞。 钟芸拿起那张画稿,仔细地端详了起来。 她看得越久,眉头就皱得越紧。 最后,她用一种看外星人般的眼神,抬起头,看向了白韶。 "白韶前辈......你昨天,是不是脑袋也被撞到了?" "啊?" "这个......"钟芸用手指弹了弹那张画稿,语气中充满了难以置信,"这个看起来像是从特摄剧片场跑出来的奇怪机器人,怎么可能会是魔法少女?" "呃......可能是因为......她的风格比较独特?"白韶硬着头皮解释道。 "独特?" 钟芸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似乎已经放弃了和白韶继续沟通下去的打算。 她将那张画稿放到一边,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道: "好了,我知道了。前辈,你先回去工作吧。" "我问这些,也只是出于对部下的关心,有些好奇而已。" 她嘴上说着"好奇",但那眼神,却仿佛在说"你这家伙绝对有问题"。 "好的好的,那我就先出去了。" 白韶如蒙大赦,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逃也似地走出了办公室。 当办公室的门在他身后关上的那一刻,他才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感觉自己像是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他一边走回自己的工位,一边在心中飞快地复盘着刚才的对话。 出于好奇? —怎么可能! 一个正常的公司主管,会因为好奇,就特地去调取公共区域的监控录像,还把一个"死而复生"的下属叫到办公室里,用一种审讯犯人般的态度,询问事件的细节吗? 而且,她对"魔法少女"、"特级魔物"这些词汇的运用,也太过熟练了!就好像,这些东西对她来说,是和"项目预算"、"客户需求"一样平常的工作词汇。 这一切的一切,都指向了一个再明显不过的结论。 这个上司...... 这个年仅二十五岁,能力出众,拥有一头靓丽紫色短发的部门主管——钟芸。 大概率,也是一位魔法少女。 或者,是比魔法少女更加深入地,接触到这个世界"里侧"的,相关人员。 不过说起来二十五岁虽然在人类眼中算是年轻人,但是,放在魔法少女里面,至少要除一个二才正常吧。除 白韶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看着电脑屏幕上那熟悉的公司LOGO,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份"平凡"的工作,似乎也开始变得不那么"平凡"了。 007.雨中的女孩 与女上司钟芸那场信息量巨大、且充满了试探与谎言的对话,让白韶一整个下午都有些心神不宁。 他像往常一样处理着工作,和同事讨论着方案,甚至在茶水间开了几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但他的脑海深处,却始终盘旋着一个巨大的问号。 钟主管,她到底是什么人? 她知道些什么? 她找上自己,又究竟是想做什么? 这些问题,如同无数根细小的蛛丝,缠绕着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安心。 好不容易熬到了下班时间,白韶几乎是第一个打卡冲出了公司大楼。 他现在迫切地需要回到那个虽然有些吵闹,但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家里,用女儿的笑脸和家常的饭菜,来冲淡这股来自"里侧世界"的压迫感。 然而,天公似乎并不作美。 他刚走出写字楼没多远,天空便毫无征兆地阴沉了下来。 紧接着,豆大的雨点便噼里啪啦地砸落,转瞬间就汇成了倾盆大雨,将整座A市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 街上的行人纷纷尖叫着四散奔逃,寻找着可以避雨的屋檐。 "唉,真是的......" 白韶叹了口气,却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慌乱。 他从容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了一把折叠伞。 "幸亏早上看天气预报说有雨,提前带了伞。不然就这种下法,等雨停估计要等到猴年马月了。" 他庆幸着自己的先见之明,撑开雨伞,汇入同样撑着伞的稀疏人流,朝着车站的方向走去。 雨下得很大,雨点敲打在伞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密集声响,仿佛一曲急促的鼓点。 世界被雨幕分割,变得安静而又遥远。 就在他路过车站附近那个小公园时,他的脚步,却不由自主地停了下来。 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社区公园,有滑梯,有秋千,还有一块供孩子们玩耍的沙地。 此刻,在瓢泼大雨之中,整个公园空无一人,显得格外冷清。 不,并不完全是空无一人。 就在那片已经被雨水浸透,变得泥泞不堪的沙地中央,有一个小小的身影,正静静地坐在那里。 那是一个看起来约莫十二岁左右的少女。 她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白色衬衫,和一条简单的黑色短裤,赤着双脚。 身材娇小而瘦弱,乌黑的及肩短发被雨水彻底打湿,紧紧地贴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 她就那么孤零零地坐在那里,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她单薄的身体,一动不动,仿佛一座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悲伤的雕塑。 白韶的心,猛地被揪了一下。 他看了一眼家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那个坐在雨中的女孩。 理智告诉他,这不关自己的事。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或许这又是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非日常"事件。 他应该赶紧回家,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但是......他的良心,或者说,是一个三十二岁父亲的本能,却让他无法挪动脚步。 "......啧,真是没办法。" 白韶低声咒骂了一句自己的多管闲事。 他最终还是认命般地叹了口气,握紧了伞柄,快步跑进了公园,径直冲到了那个女孩的面前。 他将手中的雨伞,倾斜着,高高地举过了女孩的头顶,为她隔绝了那片冰冷的雨幕。 雨水顺着伞的边缘滑落,在两人周围形成了一道透明的帘幕。 女孩似乎是被头顶突然出现的"屋檐"给惊动了。 她缓缓地,缓缓地抬起头,看向了眼前这个突然闯入她世界的不速之客。 她的脸色因为寒冷和雨水的浸泡而显得异常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 但她的眼睛,却清澈得惊人,就像两颗被雨水洗涤过的黑曜石。 她就那么静静地看着白韶,眼神中,没有害怕,没有惊讶,只有一片纯粹的,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疑惑。 片刻之后,她用一种空灵得近乎飘渺的声音,开口问道: "你看得到我吗?" 白韶愣住了。 这是什么问题? 他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女孩的身边空无一物,并没有跟着那种会说话的兔子,或是漂浮着的小猫。 她看起来,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离家出走或是迷路了的,淋着雨的可怜小女孩。 怎么会问出这种仿佛自己是幽灵一样的奇怪问题? 难道又是什么新的中二病设定? 还是说,这是她们魔法少女之间特殊的接头暗号? 白韶的脑中闪过无数种猜测,但最终,他还是选择了最诚实的回答。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郑重地,点了点头。 看到他点头,女孩的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微不可查的波澜。 她也跟着,轻轻地点了点头,仿佛在确认着什么。 "是吗......" 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便移开了视线,重新望向眼前那片被雨水打得坑坑洼洼的沙地。 "雨要下大了,你快撑着伞走吧。" 她用平淡的语气说道,仿佛在驱赶一只停留在自己身边的蝴蝶。 "我拒绝。" 白韶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直接回绝了。 "开什么玩笑。如果我现在走了,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一直坐在这里,等着被雨淋到发烧感冒吗?"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属于长辈的严厉。 听到他这番话,女孩再次将目光投向了他。 这一次,她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的意味。 她上下打量着白韶,从他那身被雨水溅湿了裤脚的西装,到他那张因为工作而略带疲惫,但眼神却很认真的脸。 然后,她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你是......父亲吗?" 白韶再次愣住,随即有些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嗯,算是吧。我确实已经有女儿了。" 听到这个回答,女孩那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竟然奇迹般地,露出了一丝极淡极淡的微笑。 那笑容,就像是冬日里,透过云层缝隙洒下的,一缕转瞬即逝的阳光。 脆弱,而又温暖。 "父亲......果然,都很温柔呢。" 她用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看着对方这副模样,白韶心中的那点戒备和猜测,彻底被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怜惜所取代。 他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视线与女孩平齐,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问道: "你的家人呢?他们在哪?是和他们吵架了吗,还是......发生了什么事?如果需要帮忙的话,可以和叔叔说。" 在他的认知里,这个世界的世界观,很类似于他上辈子看过的无数日本动漫的结合体。 既然有魔法少女和邪恶干部这种设定,那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离家出走的神秘少女,似乎也并不是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 然而,少女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别管我了。我早就......已经没有家人了。"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把小锤,轻轻地,却又沉重地敲打在白韶的心上。 "你快回去吧。"她抬起头,用那双清澈得不染一丝尘埃的眼睛看着白韶,"回去好好对待你的女儿。在......世界毁灭之前。" "......哈?" "要留下更多,更多的回忆。" 女孩完全没有理会白韶的错愕,自顾自地继续说道,"因为,比起被毁灭,''被遗忘'',才是这个世界上,更加、更加可怕的事情。" 世界毁灭?遗忘? 白韶感觉自己的大脑有些跟不上对方的思路了。 这孩子到底在说些什么? 但有一点他很清楚。 他不能把这个孩子,就这么丢在这里。 他是一个父亲。 他无法忍受,也绝对不能容忍,一个和自己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在这里淋着雨,说着一些让人心碎的话,然后独自一人承受着这种痛苦。 去他的世界毁灭,去他的神秘事件。 在这一刻,白韶的思考模式,从一个"成年社畜",切换到了一个"笨蛋老爹"。 他猛地站起身。 在女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他果断地将雨伞夹在腋下,然后弯下腰,伸出双臂,一把将那个瘦弱得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女孩,从沙地里"捞"了起来,然后以一个标准的扛麻袋姿势,将她直接扛在了自己的肩膀上! "喂!你......" "闭嘴,别乱动!" 白韶用不容置疑的语气喝道,"鼠鼠我啊,最见不得小孩子说这种丧气话了! 有什么事,等下到个能避雨的地方,喝点热的东西,咱们再慢慢说!" 他一个当爹的,真的受不了小女孩受这种苦! 然而,被他扛在肩膀上的女孩,却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说话。 她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一股不属于雨水的,温暖的体温,正透过那薄薄的衬衫,传递到她的身上。 那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类,所拥有的,无比真实的温度。 女孩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远超于"疑惑"的,剧烈的"震惊"。 『为什么......?』 她的内心,掀起了惊涛骇浪。 『为什么......这个人,能碰得到我?』 008.看不见的少女 白韶就这么扛着那个神秘的少女,走在A市被雨水浸透的街道上。 他身上的西装已经湿了半截,皮鞋踩在积水里,发出"啪叽啪叽"的声音。 肩膀上传来的,是少女那瘦弱身体的微弱重量,以及透过湿透的衣物传来的,令人担忧的冰冷体温。 他走得很快,只想尽快找一个能避雨的地方,让这个可怜的孩子暖和一下身体。 然而,走着走着,白韶的脚步,却渐渐地慢了下来。 他那堪称身经百战的社畜之魂,在最初的"老爹式冲动"过后,终于冷静了下来,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极其严重的不对劲。 太安静了。 周围......实在是太安静了。 当然,并不是说声音上的安静。雨声、车声、远处隐约的鸣笛声,依旧充斥着他的耳朵。 他指的是,路人反应的"安静"。 他扛着一个浑身湿透、看起来像是离家出走的小女孩,以一种近乎"绑架"的姿态走在大街上。 按理来说,就算A市的市民们对魔法少女和怪物都已经见怪不怪,但这种充满了故事性的场景,也足以引来无数或好奇、或警惕、或担忧的目光。 然而,并没有。 一个都没有。 从他身边撑伞走过的情侣,只是旁若无人地依偎在一起,甜蜜地说着情话。 与他对向而来的一群高中生,正勾肩搭背地讨论着最新的手游,甚至没有一个人朝他这边看上一眼。 就连坐在路边店铺屋檐下,摇着蒲扇纳凉的老奶奶,也只是眯着眼睛,看着远方的雨幕,仿佛他和他肩膀上的"包裹",都只是一团透明的空气。 所有人的眼神,在扫过他时,都丝毫没有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没有疑惑,没有惊讶,甚至连最基本的好奇都算不上。 就好像......他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人在走路一样。 这绝对不正常! 白韶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可能又一次,被卷入了某种远超常理的,麻烦透顶的事件之中。 他看了一眼街边,一家亮着温暖灯光的咖啡厅,正好还在营业。 "......" 他需要做最后的确认。 白韶不再犹豫,扛着肩上的少女,径直推开了咖啡厅那扇挂着"OPEN"牌子的玻璃门。 "欢迎光临!" 门口的风铃发出了清脆的响声,一个年轻的服务生微笑着迎了上来。 咖啡厅里很温暖,干燥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的咖啡豆香气,与门外那个湿冷的世界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白韶找了一个靠窗的,比较偏僻的卡座,走了过去。 他小心翼翼地,将肩膀上那个一直沉默不语的少女放了下来,让她坐在了自己对面的那张椅子上。 自始至终,少女都没有再说过一句话。 从被他扛起来的那一刻起,她就停止了所有的挣扎和言语,只是安安静静地,像一个精致的人偶,任由他摆布。 这种过分的安静,让白韶总觉得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 但他并没有将这份感觉说出口。 他需要先解决眼下最大的疑问。 "先生,请问需要点些什么?" 刚才那位服务生拿着菜单走了过来,脸上挂着职业性的,恰到好处的微笑。 他的目光,在白韶和他对面的空椅子之间扫了一下,没有任何停留。 来了。 白韶在心中暗道。 他接过菜单,看了一眼对面那个正襟危坐,双手放在膝盖上,眼神有些飘忽不定的少女。 "麻烦一杯热可可,再加一份舒芙蕾。" 然后,他又指了指菜单上的另一项。 "另外,我再要一杯黑咖啡。" 其实,他并不喜欢喝咖啡。 那又苦又涩的味道,对他来说简直是一种折磨。 如果换做平时,他大概率会点一杯清爽的果茶,或者干脆就要一杯柠檬水。 但是现在,眼前坐着一个孩子。 作为一个三十二岁的"叔叔",一个"父亲",他总觉得自己应该在孩子面前,展现出更加成熟稳重的一面。 而喝着又苦又涩的黑咖啡,似乎就是"成熟"最简单,也最肤浅的一种表现形式。 服务生微笑着,在他的点单机上迅速地操作着。 "好的,一位客人是吗?"他确认道,"一杯热可可,一份舒芙蕾,还有一杯黑咖啡。请问,热可可和舒芙蕾是要打包带走的吗?"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服务生那句无比正常,无比合乎逻辑的询问,却像一把重锤,彻底击碎了白韶心中最后的一丝侥幸。 ——除了自己之外,别人,真的看不到她。 眼前的这个少女,并非什么离家出走的孩子。 她是一个,只存在于自己视野之中的,无法被常人所观测到的,"幽灵"般的存在。 确认了这一点后,白韶心中的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 他并没有感到恐惧,也没有感到慌乱。 毕竟,作为一个前世熟读无数轻小说、漫画、动画的资深宅男,对于这种"只有我能看见的神秘少女"的设定,他简直不要太熟悉。 这不就是标准的女主角登场模板吗? 接下来是不是就该哭着求自己帮她完成什么未了的心愿,然后自己稀里糊涂地被卷入更大的事件里了? 只不过现在自己这个年龄已经不适合当男主角了就是了......也不喜欢麻烦。 白韶甚至已经开始在脑中,为接下来的剧情发展构建起了好几种不同的模板。 就在他走神的时候,对面的少女,似乎也从服务生那番话和白韶的表情中,看出了什么。 她明白了,眼前这个男人,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秘密"。 少女那一直有些飘忽的眼神,终于聚焦,落在了白韶的脸上。 她那两只不着地的小脚,开始有些不安地,轻轻地晃动了起来。 "大叔......"她用那空灵的声音,轻声问道,"你会......害怕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微弱的颤抖。 听到这个问题,白韶从自己的"轻小说剧情模板库"中回过神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脸色苍白,眼神中透露着一丝不安与脆弱的少女,心中不由得一软。 他微微一笑,用一种自己对女儿薇薇说话时才会有的,那种刻意放缓了语速,充满了安抚意味的语气,柔声说道: "没关系。" "鼠鼠我啊,是不会害怕这种事情的,而且......" 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温和。 "没有人会对你这么可爱的孩子,感到害怕的。" 这番话,似乎完全出乎了少女的意料。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白韶脸上那真诚的,不带一丝一毫虚伪与恐惧的笑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只是下意识地,将双手攥得更紧了些,脚下晃动的频率,也变得更快了。 白韶看着她这副模样,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分明......就只是个腼腆怕生的孩子嘛......』 他在心中如此想道。 是啊。 无论她的真实身份是什么,是幽灵,是妖怪,还是什么自己无法理解的高维存在。 无论她身上背负着怎样沉重的过去,又或者,她刚才口中那句"世界毁灭"的预言,究竟是真是假。 但至少在这一刻,呈现在白韶面前的,只是一个会因为别人的话而紧张,会因为别人的温柔而不知所措的,害羞的小女孩。 这样一个简单而又纯粹的事实,是无论怎样的存在,都无法改变的。 009.你的名字叫……汐 咖啡厅里的暖气,将两人身上的寒意驱散了不少。 白韶慢悠悠地喝着他那杯又苦又涩的黑咖啡,眼睛却一直观察着对面的少女。 热可可的杯子已经空了,那份看起来就很甜的舒芙蕾,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整个过程中,服务生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就仿佛那两份甜点是被某种看不见的自然现象给分解掉了一样。 白韶的心情很复杂。 一方面,他为自己再次被卷入超自然事件而感到头疼。 另一方面,看着对面那个因为喝了热饮而脸色稍微红润了一些的少女,他又觉得,事情或许并没有那么糟糕。 外面的雨,不知不觉间已经小了很多,从刚才的倾盆大雨,变成了淅淅沥沥的毛毛细雨。 "走吧。" 白韶结了账——当然,账单上只有他一个人的消费——然后对着少女说道。 他推开咖啡厅的门,一股混合着雨后泥土气息的湿润空气扑面而来。 他撑开伞,站在屋檐下,回头看向那个跟在他身后走出来的,小小的身影。 "你......愿意和我走吗?" 白韶的语气很平静。 他没有问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也没有问她那句"世界毁灭"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只是,提出了一个最简单的邀请。 少女站在原地,沉默地看着他。 雨丝轻轻地飘落在她的发梢和肩膀上,她却仿佛毫无所察。 她的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就那么一瞬不瞬地,倒映着白韶那张算不上英俊,但却很耐看的,属于三十二岁男人的脸。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了。 就在白韶以为她会拒绝,或者干脆转身消失在雨幕中时,少女轻轻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迈开脚步,走到了白韶的身边,自觉地站到了雨伞能够遮蔽的范围之内。 白韶松了口气,撑着伞,带着她,重新汇入了夜色中的人流。 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少女始终落后他半步的距离,像一只小心翼翼地跟着主人的小动物。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为了打破这有些尴尬的气氛,白韶主动开口问道: "对了,还一直没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问题。 然而,跟在他身后的少女,却只是缓缓地,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她的声音,依旧是那种空灵而飘渺的调子,"我不记得了。关于过去的大多数事情,我都不记得了。" "......" "我只记得......我能看到很多东西。很多零碎的,不连续的,属于未来的片段。" 少女的语气没有任何起伏,仿佛在陈述着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其中,就有世界的毁灭。" 白韶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停了下来,回头看着身后的少女。 雨夜的霓虹灯光,在她清澈的眼眸中流转,却照不进那片深不见底的古井无波。 失忆、预知未来、世界末日的预言家...... 这些要素组合在一起,让白韶的大脑瞬间就给眼前的少女打上了一个清晰的标签——超能力者。 『不是吧......』 他的内心,再次掀起了吐槽的风暴。 『这种标准的,充满了青春酸甜味的"boy meets girl"剧情,为什么会发生在我一个三十二岁的社畜大叔身上啊?!』 『这太晚了!时间点完全不对啊!』 『这种事情,这种与神秘的美少女相遇,然后被卷入拯救世界大事件的展开,难道不应该是在我初中二年级,或者最晚高中一年级的时候发生吗?!那时候的我,充满了用不完的精力和中二的幻想,绝对能完美地胜任男主角这个身份!在夕阳下的教室里交换秘密,在天台上一同分享便当,在文化祭的烟火下许下约定......这才是正确的打开方式吧!』 『可现在呢?我现在每天思考的是房贷还剩多少期,女儿的教育经费该怎么存,明天开会要用的PPT还差几页......我的青春早就和我的发际线一样,一去不复返了啊!』 他越想越觉得悲哀,感觉自己错过了至少一个亿。 似乎是察觉到了白韶情绪的低落,少女歪了歪头,用那不带感情色彩的声音,继续说道: "我经常坐在这里的公园里,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人,用各种不同的称呼,喊着彼此。" "我也思考过,我......应该被叫做什么。" "但是,想不出来。" 她的话,像一根针,轻轻地刺破了白韶那充满了中年人牢骚的幻想气泡。 他看着眼前的少女,看着她那张因为茫然而显得有些空洞的脸,心中的那点自怨自艾,瞬间就烟消云散了。 是啊,自己在这里抱怨这些有的没的,又有什么用呢? 比起自己那点早已逝去的青春,眼前这个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的孩子,才更需要被关心。 白韶重新迈开脚步,一边走,一边用尽可能柔和的语气问道: "那么,你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吗?" "喜欢的东西?" 少女似乎是第一次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她沉默了。 两人就这么在雨中安静地走着,路过了车站,路过了商业街,路过了无数灯火通明的窗户。 就在白韶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少女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轻轻地开口了。 "......海。" "海?" "嗯。"少女点了点头,"我没有亲眼见过。但是,我从别人的手机里,看到过海。" 她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微弱的,可以称之为"向往"的情绪。 "每一次看到的海,都不一样。有时候是蓝色的,有时候是金色的,有时候又是黑色的。有时候很平静,有时候又很暴躁。它很漂亮,很不一样。所以......我喜欢海。" 海吗...... 白韶的脚步,再次停了下来。 他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在无数嘈杂的声音中,仔细地思考着。 片刻之后,他转过身,面对着眼前的少女,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温和的,如同雨后初晴般的微笑。 "那么,从今天起,你就叫''汐''吧。" "汐?" 少女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解。 "对,潮汐的''汐''。" 白韶笑着解释道,"''汐'',是夜晚的海潮。它伴随着月光而来,温柔地拍打着沙滩,然后又静静地退去,带走一天的疲惫,迎接新一天的黎明。" 他看着女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认真地说道: "我希望,你能像潮汐一样,拥有自己的力量,不被任何东西束缚。" "让海浪,把你带到任何你想去的地方。" 在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刻意没有用上自己的姓氏。 他不想用"白汐"这个名字,去擅自定义她的人生。 她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应该成为谁的附属品。 他只是一个偶然间捡到她的过路人,他所能做的,仅仅是为她那片空白的人生画卷,轻轻地,点上第一个墨点。 仅此而已。 他觉得自己这个名字,起得既有诗意,又充满了美好的祝愿,简直可以打一百分。 然而,对面的少女,却只是沉默地看着他。 一秒,两秒,三秒...... 她没有任何反应。 『呃......难道是不喜欢这个名字吗?』 白韶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 『也是啊,随便就给别人起名字,确实有点太自以为是了。是不是太文艺了?还是说,她觉得这个字太复杂了,不好记?』 就在他准备开口,说点"不喜欢的话我们再想一个"之类的补救话语时—— 他看到,少女那双一直古井无波的眼眸里,有什么晶莹的东西,正在迅速地凝聚。 那是......泪水。 大颗大颗的泪珠,在她的眼眶里疯狂地打着转,仿佛随时都会决堤而出。 但她却死死地咬着自己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倔强地,硬生生地,将那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给憋了回去。 她吸了吸鼻子。 然后,对着白,露出了一个,比刚才在咖啡厅里,还要真诚,还要灿烂的笑容。 那是一个,混合着喜悦、委屈,以及新生的,无比复杂的笑容。 "......谢谢你。" 她用带着浓重鼻音的,却又无比清晰的声音,说道。 "大叔。" 010.直接穿过去了?! 回到那间充满了生活气息,也背负着沉重房贷的公寓后,白韶终于有了一种回到了自己主场的感觉。 他让那个名叫“汐”的少女在玄关处等着,自己则轻车熟路地走进女儿薇薇的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薇薇的房间,和他这个老爹的简约风格截然不同,充满了少女的梦幻气息。 墙上贴着当红魔法少女偶像的海报,书架上除了课本,还塞满了各种轻小说和漫画,床上则堆着好几个软乎乎的fufu,fumo玩偶什么的。 白韶的目标,是衣柜最下层的那个储物箱。 里面放着的,都是薇薇初中之前,因为长个子而穿不下的衣服。 “嗯……这件睡裙应该可以。” 他翻出了一套淡黄色的棉质睡衣,上面还印着可爱的小熊图案。 这是薇薇大概小学五六年级时穿的,当时她还很喜欢这种可爱的风格,现在要是让她再穿,估计会一脸嫌弃地吐槽“老爹……我真的已经长大了”。 他拿着衣服回到客厅,递给了正局促不安地站在那里的汐。 “先去洗个热水澡吧,把湿衣服换下来,不然会感冒的。 ”他指了指浴室的方向,“沐浴露和洗发水都在架子上,毛巾在柜子里,都是干净的。” 汐默默地接过衣服,点了点头,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鹿,悄无声息地溜进了浴室。 白韶叹了口气,开始收拾残局。他将自己和汐换下的湿衣服扔进洗衣机,又拿拖把将玄关的地板拖干。 做完这一切后,他靠在浴室门外的墙上,耐心地等待着。 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似乎高估了这位神秘少女的生活自理能力。 浴室里,先是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像是把什么东西全都碰倒了的声音。 紧接着,又是“哗啦啦”的,水流开到最大的声响。中间还夹杂着几声微弱的,因为被水呛到而发出的咳嗽声。 白韶无奈地扶额,心中怜悯之心倒也更重…… 听这动静,她究竟是在洗澡,还是在和浴室搏斗? 过了足足半个多世纪那么久——大概三十分钟后,浴室的门才在一阵水汽中,被轻轻地拉开了一条缝。 汐探出半个小脑袋,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带着一丝求助的意味。 白... ...白韶这才想起,自己好像忘了告诉她包括热水器在内各种东西的用法…… 最终,在这位笨拙的少女总算是“战斗”结束,从浴室里走出来后,白韶看着她那头湿漉漉的,还在往下滴着水的头发,再次叹了口气。 “过来,坐下。” 他从储物柜里拿出吹风机,插上电源,然后对着沙发指了指。 汐顺从地走了过去,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边缘,身体绷得笔直。 白韶熟练地打开吹风机,调到合适的温度和风力,温暖的风从他指间流出,轻柔地拂过少女那乌黑的发丝。他的动作很轻,很熟练,毕竟这种事情,在过去的几年里,他已经为女儿薇薇做过无数次了。 汐的身体,似乎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温暖而微微一颤。她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但并没有躲闪。 吹干头发后,整个人的形象都要清爽多了。白韶顺手拿起梳子,帮她简单地梳理了一下。看着镜子里那个虽然依旧面无表情,但看起来干净整洁了不少的少女,他心中涌起一股微妙的成就感。 不过…… 他打量着汐身上的那件睡衣。那本应是合身的睡裙,穿在她身上,却显得有些空空荡荡,袖子和裙摆都长出了一大截,让她看起来更像是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小孩。 她的个子,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娇小。 「唉……」 白韶在心里盘算着。 这孩子看起来无家可归,总不能一直穿着薇薇的旧衣服。明天得找个时间带她去买几件合身的衣服,还有鞋子,还有一些日用品…… 这么一算,这个月的开销又要超支了。未来,估计真的要多养一个女儿了。 一想到这里,白韶就感觉自己的肩膀,又沉重了几分。 他收拾好吹风机,然后带着汐,来到了那间一直空着当储物间的客房。房间虽然不大,但被他收拾得还算干净。 “今晚你先睡这里吧。”他指了指那张铺着干净床单的单人床,“虽然简陋了……但我也条件有限。” 白韶笑着无奈的耸了耸肩。 “……” 汐站在门口,却没有走进去。她只是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双手紧紧地攥着睡衣的衣角,显得无比拘谨。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韶无奈地扶着额头,脸上露出了一丝苦笑。 “我说啊,你不用有那么大的心理负担。”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觉得有些好笑的“过来人”般的沧桑感,“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就行了。有什么问题,或者缺什么东西,随时都可以来找我。” “……” “我不会吃了你的。” 面对白韶那有些笨拙的安慰,汐终于抬起了头。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沉默了片刻后,用那空灵的声音,问出了一个直击灵魂的问题。 “我虽然不懂很多事,但我也见过很多人,大叔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哈?” “是……因为对大家,都是这样的吗?”她的眼神里,带着最纯粹的,不含一丝杂质的疑惑。 这个问题,把白韶给问住了。 他愣在原地,仔细地,认真地,开始思考了起来。 是啊,为什么呢? 自己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每天为了生计奔波,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而抱怨的普通人而已。 可自己却毫不犹豫地,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充满了谜团的,甚至可能带来巨大麻烦的少女,给带回了家。 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圣母了? 这又算是圣母吗? 还是说,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其实一直都隐藏着某种过度的,不切实际的英雄主义情结? 就像那些轻小说里烂俗的亚撒西男主角一样? 他或许很久之前就想过这个问题了,却一直都没有找到答案…… 却发现自己根本找不到一个能够说服自己的,听起来冠冕堂皇的理由。 最终,他只能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脸颊,从嘴里憋出了一句最朴素,也最真实的话。 “……或许,是因为我也有个女儿吧。” 说完这句话,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仿佛窥见了自己内心深处最柔软,也最“不酷”的一部分。 就在这时,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打断了这有些凝滞的气氛。 “我回来啦——!老爹!今天社团活动结束得早,有没有给我留好吃的?!” 伴随着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白薇薇,这个充满了元气与活力的少女,像一颗小太阳般冲进了客厅。 然后,她几乎是在瞬间,就看到了站在客房门口的白韶,以及他身边的……那个陌生的女孩。 白韶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迎接女儿那暴风雨般的询问,比如“她是谁”、“为什么会在我们家”之类的。 然而,白薇薇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 她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在看到汐的那一刻,非但没有流露出任何紧张或者害怕,反而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般,瞬间就迸发出了无比璀璨的光芒! “诶——!!!” 薇薇发出一声激动的尖叫,她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把抓住白韶的胳膊,用力地摇晃着,脸上写满了兴奋与喜悦。 “老爹!老爹!她是谁?!好可爱!这是你给我带回来的妹妹吗?!是真的吗?!我终于也要有妹妹了吗?!” “……” 白韶再次呆愣住了。 自己的女儿……居然也看得到汐?! 不过,这个念头也只在他脑中停留了零点一秒。 他很快就释然了。 也对,自己的女儿,可是这个世界上为数不多的,拥有着使魔,能够变身对抗邪恶组织的“魔法少女”。 对于她来说,能看到一些常人看不到的东西,似乎也并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 说不定……自己之所以能看到汐,也正是因为昨天那场意外的变身,让自己也拥有了某种“魔法少女”的体质,所以才能观测到这些“非常规”的存在。 嗯,一定是这样。这个解释很合理。 就在白韶为自己的脑补和这个世界的便利设定而感到满意时,他那热血上头,行动力永远快于思考的笨蛋女儿,已经做出了下一步的举动。 “太好啦!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啦!” 薇薇欢呼着,松开了白韶的胳膊,张开双臂,像一只热情的小熊,朝着那个因为她突然出现而显得更加不知所措的汐,直接就抱了上去! “以后请多指教啦,我可爱的……” 然而,那句“妹妹”,她没能说出口。 因为,就在她即将抱到汐的那一瞬间—— 她的双臂,毫无阻碍地,直接穿透了汐的身体。 就像是……穿过了一团没有实体的空气。 “……” “……” “……” 那一瞬间,整个客厅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了。 时间,变得无比的缓慢。 薇薇保持着那个拥抱的姿势,僵在了原地。 她的脸上,那灿烂无比的笑容,一点一点地,凝固了。 气氛,变得无比的尴尬。 她缓缓地,用一种生锈的机器人般的动作,收回了自己的手臂。 然后,又难以置信地,试探性地,伸出手指,戳了戳汐的脸。 手指,再次毫无悬念地,穿了过去。 薇薇猛地收回手,像是触电了一样。 她缓缓地,缓缓地,回过头,看向自己的老爹。 那张原本写满了“兴奋”与“喜悦”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了无尽的,混合着尴尬与恐惧的苍白。 “穿……穿过去了?” 她的声音,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 “鬼……?” “鬼吗——?!!!” 011.吸血鬼 夜,A市,某条阴暗潮湿的后巷。 这里是城市光鲜亮丽外表下的褶皱,空气中弥漫着垃圾发酵的酸臭和廉价酒精的味道。 两个穿着一身漆黑紧身衣,脸上仿佛被涂上了一层墨,五官模糊不清,酷似经典推理动漫里"凶手"形象的男人,正并排靠着墙,对着斑驳的墙根"放水"。 他们是邪恶组织"暗影深渊"最底层的战斗员,俗称"小喽啰"。 没有名字,只有一个冰冷的生产编号。 "我说......编号734,"左边的小喽啰一边抖着腿,一边发出了空洞的、仿佛经过电子处理的声音,"我们这种日子,到底是为了啥啊?" "谁知道呢,编号732。"右边的小喽啰叹了口气,声音里充满了同样的麻木与空虚,"被制造出来,被赋予意识,然后......就为了在干部大人登场前,被魔法少女用华丽的范围攻击顺便清理掉?这不纯纯的加班受苦吗?" "就是说啊!"编号732的声音提高了几分,充满了怨气,"你说,既然我们注定是炮灰,那为什么还要赋予我们''思考''和''抱怨''的能力?这不是给我们的工作增加额外的精神负担吗?让我们像机器人一样,执行命令,然后''砰''的一声被干掉,干脆利落,对大家都好。" "谁说不是呢。"编号734深有同感地点了点头,"每次看到干部大人那华丽的登场,那中二的台词,还有那些被特别设计出来的强大招式,我就在想,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只制造干部级别的战斗力?非要搞我们这些''杂兵''出来凑数,结果每次都是一触即溃,连给对方造成一点麻烦都做不到。我们的存在,除了消耗组织本就不富裕的生产资源之外,还有任何意义吗?" "大概......是为了突出干部大人的强大,以及魔法少女登场的震撼力吧?毕竟,没有一大片杂兵被瞬间秒杀的场景,怎么能体现出''强''这个字呢?" "靠!合着我们就是为了当背景板和计量单位而出生的呗?这也太惨了吧!" 就在这两个被赋予了思想的炮灰,你一言我一语地吐槽着自己悲惨的"人生"时,一股毫无征兆的,深入骨髓的冰冷,突然从他们身后袭来。 紧接着,是两声轻微的,几乎无法被察觉的"噗嗤"声。 两个小喽啰的身体,同时猛地一僵。 他们缓缓地,用一种极其僵硬的姿态,低下头。 只见他们的胸膛处,不知何时,已经各出现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 伤口的边缘,没有鲜血流出,而是冒着一股股不详的黑烟,仿佛某种高强度的酸液正在腐蚀着他们的身体。 刺痛感,从胸口蔓延至全身。 有什么东西......正在他们的身体里......啃食! "呃......啊......" 剧烈的痛苦,让他们想要发出惨叫。 他们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如果他们这种存在也算有生命的话——正在被飞快地抽走。 完蛋了...... 没想到......连被魔法少女当成杂兵清掉的机会都没有,就要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这种阴暗的巷子里了吗......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即将迎来终结的宿命时,他们身后那个正在啃食着他们身体的存在,却突然发出了一声充满了厌恶与嫌弃的......"呸"的声音。 就像是吃到了什么无比难吃的东西,猛地吐了出来一样。 紧接着,那股致命的啃食感消失了。 身后那冰冷的、带着死亡气息的存在,也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兴趣,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巷子里,只剩下两个胸口开着大洞,还在不停冒着黑烟的小喽啰,在冰冷的夜风中,面面相觑,风中凌乱。 "......我们,还活着?"编号732用劫后余生的语气,不确定地问道。 "好像......是吧?"编号734摸了摸自己那个还在冒烟的洞,"还好......还好我们这种人造的身体里,没有血液和内脏这种麻烦的东西......不然今天就真的交代在这里了。" "话说回来,刚才那个......到底是什么玩意儿?是新型的魔法少女吗?攻击方式也太诡异了吧?" "不知道......不过,听她那一声''呸''......我怎么感觉,我们好像是被嫌弃了?" "......" "......" 两个悲催的炮灰,再次陷入了沉默。 今天所受到的精神打击,似乎比胸口的物理伤害还要严重。 ...... 与此同时,在后巷旁边的居民楼屋檐上。 一个身影,正悄无声息地蹲在那里,如同融入了夜色的白色幽灵。 那是一个少女。 一头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肆意飞舞,如同冰冷的月光凝结而成。 她的皮肤,是一种毫无血色的,病态的苍白。 身上,只穿着一件同样雪白的,单薄的纱裙。 最诡异的,是她的眼睛。 那是一双,瞳孔呈现出腥红色的,仿佛燃烧着地狱业火的眼睛。 仅仅是被注视着,就足以让人从心底里感到战栗。 她缓缓地抬起手,用一根无比尖锐,闪烁着寒光的指甲,轻轻地刮了刮自己的嘴角。 那里,还沾着一抹不属于她的,漆黑的"血迹"。 "劣质品......" 她发出了如同梦呓般,却又带着无尽冰冷与高傲的声音。 "用魔力与工业废料捏合而成的垃圾......口感,真是差到令人作呕。" 她嫌恶地,将指尖那点黑色的残渣弹掉,然后抬起头,那双猩红色的瞳孔,望向了A市灯火最璀璨的方向,嘴角,勾起了一抹无比诡异的,充满了渴求的笑容。 那副模样,与各类故事中所描绘的,优雅而又致命的吸血鬼,无比相似。 ...... 另一边,白韶的家中。 客厅里的气氛,一度陷入了冰点。 白薇薇那一声充满了恐惧的"鬼吗——?!!",让整个房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好几度。 看着女儿那张因为惊吓而变得惨白的小脸,白韶无奈地叹了口气,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了他那酝酿已久的,混合了一半真相与一半谎言的,极具"轻小说特色"的解释。 "冷静点,薇薇。她......情况有点特殊。"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讲述都市传说的神秘语气,缓缓开口道: "汐她啊,算是一种......嗯,地缚灵。" "地缚灵?!"薇薇的眼睛瞬间瞪大了,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了缩,躲到了自己老爹的身后。 "对。"白韶点了点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她因为某些原因,忘记了过去的大多数事情,也忘记了自己的名字,灵魂被束缚在了那个公园附近。但是,她又和一般的地缚灵不太一样。" "她似乎可以一定程度上,影响和触摸到现实世界的东西。比如,雨水会打湿她的身体,吹风机的热风也能吹干她的头发。但是......" 他看了一眼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沉默不语的汐。 "她却不能被绝大多数人所触摸到。"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有我能够看见她,也能够碰到她。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薇薇你居然也能看得到她。" 白韶的这番话,说得半真半假。 关于汐的"设定",是他根据刚才的观察,临时编造出来的,听起来似乎很合理。 而关于自己和女儿为什么能看见她这件事,他心中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大概率,就是因为他们父女俩,都和"魔法少女"这个体系扯上了关系。 不过,这种事情,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 听到自己老爹的解释,白薇薇躲在他身后,探出半个小脑袋,小心翼翼地,重新打量起了那个名叫汐的女孩。 地缚灵...... 这个只存在于轻小说或者都市传说里的设定,居然真的出现在了现实中? 她心中的恐惧,渐渐被一种更加旺盛的好奇心所取代。 她也怀疑,自己之所以能看到汐,大概率就是因为自己身为"魔法少女"的特殊体质。 不过,这个秘密,她同样不能告诉自己的老爹。 于是,她眼珠一转,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借口。 "是、是吗......"她有些结巴地说道,"可、可能......可能是因为我和老爹你待久了的原因吧!对!一定是这样!" 说完,她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皱起了眉头,用一种推理般的口吻,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对啊,老爹!我记得书上说,地缚灵不应该都是被束缚在一个很小的地方吗?比如说一个小厕所,或者一间凶宅之类的。可是,这个女孩......是怎么硬生生地,被你从车站公园带到我们家里的?" "这......这''缚''的范围,未免也太大了吧!得有十几公里了吧!" "......" 白韶的额头,滑下了一滴冷汗。 失算了!没想到自己这个平日里看起来有些热血笨蛋的女儿,在这种奇怪的地方,逻辑居然这么清晰! 虽然这个问题好像从始至终漏洞就挺大的来着...... "咳咳!"他干咳了两声,强行解释道,"都说了,她和一般的地缚灵不太一样嘛!或许......或许她是那种比较高级的,可以移动缚定范围的''稀有精英怪''?嗯!一定是这样!" "是吗......" 薇薇将信将疑地看着自己的老爹。 不过,她的那点怀疑,很快就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给彻底冲散了。 她再次看向汐,看着她那娇小瘦弱的身躯,那张苍白而又精致的脸,还有那双惹人怜爱的,仿佛会说话的眼睛...... "......" 可爱...... 好可爱...... 一个比自己年纪要小的,像人偶一样精致的,还带着"幽灵"这种神秘属性的妹妹...... 这个设定,也太戳人了吧! 一瞬间,薇薇那属于"姐姐"的保护欲和那属于"魔法少女"的(自以为的)责任感,彻底战胜了对于"鬼"的恐惧。 她瞬间就和几分钟前那个害怕得瑟瑟发抖的自己,达成了和解! "哇!原来是这样啊!" 她的脸上,再次绽放出了那种阳光开朗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错觉。 她兴高采烈地绕过白韶,再次跑到汐的面前。 虽然这次不敢再随便抱上去了,但那份热情却丝毫不减。 "你好,汐!我叫白薇薇!从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姐姐啦!以后要是有谁欺负你,就跟我说,我罩着你!" 看着女儿这堪比翻书的变脸速度,和那瞬间回满血的开朗状态,白韶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算了,不管怎么样,眼下这一关,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好了,你们俩先聊着,我去准备晚餐了。" 他拍了拍手,转身走向了厨房。 家里多了一个"看不见的"新成员,未来似乎会变得更加麻烦。 但是...... 听着客厅里,女儿那充满了活力的,叽叽喳喳的声音,和那个一直沉默的少女,偶尔发出的,微弱的"嗯"的回应。 白韶感觉,这种麻烦,似乎也还不错。 012.你是吸血鬼对吧? 当一天的喧嚣终于落下帷幕,白韶的公寓里,呈现出了一幅奇妙而又和谐的画面。 厨房里,白韶正系着围裙,哼着不成调的曲子,熟练地准备着一家三口的晚餐。 而在客厅里,则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个区域。 沙发区,被那个名叫汐的神秘少女牢牢占据。 她正以一种标准的"正坐"姿势,端坐在沙发上,身体挺得笔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全神贯注地盯着墙上那台老旧的液晶电视。 电视上正在播放的,是一部子供向的特摄剧——《季节特战队V》。 剧中的红蓝黄等多位主角,正喊着热血的台词,摆着中二的姿势,与一只由轮胎和废旧家电组合而成的环保主题怪人进行着殊死搏斗。 这种在成年人看来略显幼稚的剧情,对于汐来说,却仿佛是新世界的大门。 她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但那双微微放大的瞳孔,却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白韶端着切好的菜路过客厅时,看到了这一幕,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阵安心。 也对,对于汐这种仿佛一张白纸的孩子来说,电视,确实是她最容易,也最安全地理解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的方式之一了。 他走过去,轻声问道:"汐,明天早上我要去上班,可能只有你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 汐的目光依旧没有离开电视,但她却用力地,点了点头。 然后,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了指电视,意思不言而喻。 "只要有电视,就没问题。"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韶笑了笑,放心多了。 至少,不用担心她会因为独自一人而感到害怕或孤独。 不过,新的问题也随之而来。 ——明天的午饭该怎么办? 总不能让她饿着肚子看一整天的电视吧? 白韶思索了片刻,决定等下吃完饭,去附近那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给她买一份便当或者几个面包,这样她明天只要用微波炉热一下就能吃了。 "汐,等下吃完饭,你跟我一起去趟便利店吧。" "嗯。" 汐答应着,点了点头。 有趣的是,在她点头之前,她头顶上那根因为头发吹干而倔强地翘起来的,小小的呆毛,像是接收到了某种神秘信号一样,率先、并且非常有力地,上下晃动了一下。 仿佛那根呆毛,才是她身体的真正控制中枢。 『这种"呆毛才是本体"的经典设定,果然在这种世界里是绝对不会缺席的吗......』 白韶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将目光投向了客厅的另一个区域——餐桌区。 在那里,他的宝贝女儿白薇薇,正趴在桌子上,以一种堪称"奋笔疾书"的姿态,疯狂地补着今天落下的作业。 她的身旁,散落着各种课本和练习册,嘴里还念念有词,俨然一副"只要我写得够快,截止日期就追不上我"的悲壮模样。 "老爹!等下帮我带一份奶油泡芙回来!要那个季节限定的草莓味!"她在百忙之中,抽空朝着厨房喊了一句。 看着女儿这副热血笨蛋的样子,白韶不禁再次在心中发出了疑问。 ——她那个使魔,当初到底是看上了这孩子哪一点,才会选她当魔法少女的啊? 难道就是因为这种不到最后关头绝不努力的,标准的"主角型热血笨蛋"属性吗? 然而,当他的目光,落到在女儿脚边四处闲逛的,那只企鹅使魔身上时,他又突然觉得,一切似乎又很合理了。 那只嘴里只会"咕咕嘎嘎"叫的企鹅,此刻正摇摇摆摆地,从客厅的一头,走到另一头。 它不像其他三位少女的使魔那样,能像正常人类一样进行流畅的交流,白韶至今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这家伙确实能听懂人话,但似乎天生就没有搭载语言模块。 它走着走着,突然停了下来,然后用一种极其熟练的动作,从自己的咯吱窝底下,掏出了一块......光滑的鹅卵石。 它将那块石头举到眼前,用它那呆滞的豆豆眼,端详了半天,仿佛在欣赏一件绝世珍宝。 然后,又心满意足地,将石头重新塞回了自己的咯吱窝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它那毫无意义的巡视。 "......" 笨蛋女儿,配上一个同样是笨蛋的使魔。 这属性......简直是绝配。完全对得上了。 白韶已经习惯了无视这只企鹅的各种迷惑行为。 不过,在此之前,汐倒是对这只能从咯吱窝里掏出石头来的神奇生物很感兴趣。 她曾经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只企鹅看了很久,直到被薇薇发现。 不过,薇薇对此倒也没有太惊讶。 在她看来,"幽灵"这种她从未接触过的存在,能看到自己那身为"使魔"的伙伴,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她只是悄悄地告诉汐,这是她们之间的秘密,让她不要声张。 而汐,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答应了这个约定。 ...... 晚餐过后,白韶带着汐,走出了公寓。 夜风微凉,带着雨后的清新。 两人走到最近的那家,本应24小时灯火通明的便利店门口时,却发现,那里居然一片漆黑。 卷帘门紧紧地拉着,上面还贴着一张手写的"今日盘点,暂停营业"的牌子。 "奇怪......"白韶皱起了眉头,"这家店,我印象中从来没有这么早关过门啊。" 就在他感到奇怪,准备带着汐去更远一点的另一家超市时,一道充满了魅惑的,仿佛能钻进人骨头里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的身后响了起来。 "那个......大叔?" 白韶的身体,瞬间绷紧了。 他缓缓地,回过头。 只见在他身后约莫三米远的地方,站着一个少女。 一个,美得有些不真实的少女。 雪白的长发,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一身同样雪白的纱裙,衬得她如同月光下的精灵。 她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脸上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因为迷路而产生的无助与慌张,看起来就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清纯可爱的女学生。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在路灯的映照下,如同两颗最顶级的红宝石,闪烁着动人心魄的光芒。 "我......我好像迷路了。"少女用一种楚楚可怜的语气说道,"我对这里不太熟,请问,你可以带着我一起走吗?" 这是一个,任何一个正常的,稍微有点同情心的男性,都无法拒绝的请求。 然而,白韶的反应,却完全超出了常理。 他看着眼前的"清纯美少女",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比对方还要平静的,仿佛在确认今天天气般的语气,开口说道: "你是吸血鬼,对吧?" "......" "......?" 一瞬间,连空气都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那个白发少女脸上的无助表情,明显地,僵硬了一下。 白韶却完全没有在意这尴尬的气氛,他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判断,自顾自地,继续分析道: "你的白发,看起来很柔顺,不像是一般染发剂能达到的效果。你的嘴角,有两颗特别明显的虎牙,比正常人的犬齿要长得多,也尖得多。还有你的瞳孔......" 他直视着对方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 "虽然很漂亮,但这种颜色,也不是美瞳能达到的效果。所以,综合以上几点,你应该是吸血鬼,没错吧?" 换做是两天前,如果白韶在街上看到这样一个人,他大概率只会以为对方是一个敬业的Cosplayer。 但是在亲身经历了被怪物贯穿胸口、变身成魔法少女、捡到看不见的幽灵、以及发现自己的上司和女儿都不是普通人之后......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认知,已经被迫升级到了一个全新的版本。 现在,再有什么牛鬼蛇神出现在他面前,他恐怕都不会感到太过惊讶了。 对面的白发少女,彻底懵了。 她脸上的表情,从最开始的"伪装",到"僵硬",再到现在的"懵逼",变化得十分精彩。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社畜"气息的普通大叔,能一眼就看穿自己的身份?! 在这个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理论上,是不存在第二个吸血鬼的!更不可能有普通人,能掌握分辨吸血鬼的方法! 这家伙......到底是什么人?! 不过,此刻的她,已经不想再去追问这些了。 因为,一股更加原始,更加强烈的冲动,正在她的体内疯狂地叫嚣着。 ——饥饿。 她已经......想要进食了。 看着对方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中,渐渐浮现出的,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杀意,白韶知道,今晚这事,是没法善了了。 他没有丝毫慌乱。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百块钱,递给了身边那个从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的汐。 "汐,你拿着这个钱,回去找薇薇。"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让她带着你去另一家超市,买点可以保鲜到第二天加热的盒饭或者面包什么的。快去快回,不然的话,一会儿就太晚了。" 他这番对着空气说话的举动,让对面的吸血鬼少女,再次愣住了。 她疑惑地看着白韶,似乎在怀疑眼前这个男人,是不是精神有什么问题。 不过,她很快又释然了。 一个精神病吗?也好。精神病人的血液,或许会别有一番风味呢。 汐接过那张纸币,抬头看了一眼白韶,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个散发着危险气息的白发少女,眼中,流露出一丝担忧。 "大叔......没问题吗?" 白韶转过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自信而又温和的微笑。 "没关系的。" "解决这种事情,可比上班要简单多了。" 汐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她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紧紧地攥着那一百块钱,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深深地看了白韶一眼。 "......你一定要,安全回去。" 说完,她转过身,迈开脚步,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跑了回去。 在吸血鬼少女的眼中,那个精神病大叔,只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了几句,然后,就那么静静地,站在了原地。 而当汐的身影,从她那毫无防备的身体中,直接穿过去的那一刻—— 吸血鬼少女的耐心,终于耗尽了。 "既然你自己找死,那就怨不得我了!" 她那张清纯可爱的脸,瞬间变得无比狰狞。 她不再伪装,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冰冷而又邪恶的气息,轰然爆发! 她的指甲,在瞬间变得无比尖锐,闪烁着金属般的寒光! "唰——!" 她的身影,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瞬间就跨越了数米的距离,出现在了白韶的面前! 那闪着寒光的利爪,带着撕裂空气的厉啸,直直地,朝着白韶那脆弱的喉腔,袭击而去! 然而,就在那利爪即将触碰到皮肤的瞬间—— 白韶的头,只是轻轻地,向旁边一侧。 吸血鬼少女那志在必得的一击,落空了。 但她那尖锐的指甲,依旧在他的脸颊上,留下了一道细小的划痕。 "切,躲开了吗......" 吸血鬼少女一击不中,立刻后退,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但白韶,却没有在意她。 他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了自己脸上的那道伤口上。 没有疼痛感。 更重要的是...... 从那道细小的划痕中,流淌出来的,并非是鲜红的血液。 而是......点点金色的,温暖的......光之粒子。 并且,在那光芒的照耀下,那道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愈合着,连一丝疤痕都没有留下。 "......" 白韶看着这奇幻的一幕,脸上,却没有露出太大惊讶的表情。 他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也对。 毕竟,自己理论上,已经在昨天死过一次了。 现在的这具身体,是在那道光芒中重生的。 被光的力量改造过,会发生一些不符合生物学常理的变化,简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其实早上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这些了,身体比起以前要好上太多了,就连力量上也是过去的好几倍...... 说是国家运动员级别都没问题了...... 确认了自己身体的"非人"特性后,他最后一丝的顾虑,也消失了。 他抬起头,看向不远处那个正用一种看怪物般的眼神,警惕地盯着自己的吸血鬼少女。 然后,他做出了一个,在对方看来,极其挑衅的动作。 他缓缓地抬起手,用食指,轻轻地推了推自己鼻梁上那副......根本不存在的眼镜。 紧接着,他的身体猛地向后一撤,瞬间与对方拉开了十数米的距离! 在后退的同时,他将右手伸进口袋,迅速地,掏出了那个银色的,充满了流线型美感的变身器—— 进化信赖者。 他将变身器高高举起,左手猛地拔出剑鞘! 耀眼的光芒,在雨后的长夜中,骤然绽放!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仅仅时隔一天,却已经让他感到无比熟悉的名字—— "奈克瑟斯!!!" 013.十成熟的熟人 光芒散去。 站在那里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穿着廉价西装,看起来有些疲惫的社畜大叔。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银蓝相间科幻感战斗服,头戴银色头盔,浑身散发着神圣与强大气息的……神秘美少女。 对面的吸血鬼少女,彻底懵了。 她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因为极度的震惊而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她脸上的狰狞与杀意,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的电影画面,彻底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杂着“我是谁”、“我在哪”、“我刚才看到了什么”的,世界观崩塌式的巨大茫然。 一个中年大叔……在一阵光芒中……变成了一个美少女?! 这……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那贫瘠的,似乎只剩下“进食”与“生存”本能的知识储备范围!这到底是什么原理?炼金术?幻术? 还是说,这个大叔的真实身份,其实是某种披着人皮的,比自己还要诡异的变形怪?! 然而,“魔法少女奈克瑟斯”——或者说,完全进入了战斗状态的白韶——并没有给她留下任何思考和理解的时间。 在变身完成的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场都变了。 不再有社畜的隐忍,不再有老父亲的温柔,也不再有面对新身份的吐槽与尴尬。 剩下的,只有绝对的,不容置疑的,纯粹的力量。 现在,是“老子就是道理”形态! 他甚至没有摆出任何起手式,也没有喊出任何招式名。 因为,对付这种级别的对手,根本不需要。 “——!” 空气,发出了悲鸣。 在那个吸血鬼少女的眼中,时间仿佛被拉长了。 她只看到眼前那个银色的身影,微微一晃,然后……就从自己的视野里消失了。 下一秒,一股让她灵魂都在战栗的,无法抗拒的巨大力量,猛地扼住了她的脖子! 她甚至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紧接着,她眼前的景物,开始以一种超乎想象的速度疯狂倒退。 风声在耳边呼啸,街道的霓虹灯被拉扯成了模糊的光带。 “砰——!!!” 一声巨响。 吸血鬼少女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一辆全速行驶的重型卡车给正面撞上了。 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的意识都出现了瞬间的空白。 当她的视线重新聚焦时,她发现,自己已经身处一条阴暗潮湿的小巷之中。 而自己的整个身体,都被那个银色的“怪物”,单手按着脖子,硬生生地,嵌入了身后的砖墙里! 以她为中心,坚硬的墙体,呈现出蛛网般的,恐怖的龟裂,并且还在不断地向外蔓延。 光是这份力量上的,绝对的压制,就足以让她感到窒息。 她毫不怀疑,只要对方稍微再用一点力,自己的脖子,连同整面墙,都会被轻易地捏成齑粉。 差距太大了…… 这不是战斗,这是单方面的,毫无悬念的碾压。 “我问,你答。” 一个冰冷的,显得有些电子合成感的少女声线,从白韶口中传来。 白韶低着头,那双在银色头盔下的眼睛,冷漠地注视着手中这个还在微微挣扎的“猎物”。 “像你这样的家伙,这个世界上,还有多少个?” “或者说……你这种家伙,是怎么来的?” 他一边问着,一边在心中飞快地分析。 邪恶组织“暗影深渊”的行事风格,他通过新闻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 他们就像是遵守着某种奇怪“上班时间”的上班族,几乎只在白天出来活动。 他们的目的,似乎也只是单纯地为了搞破坏,散播恐慌,充满了仪式感,但效率极低。 他们绝对不会搞出“吸血鬼”这种需要潜伏在黑夜中,以“捕食人类”为生的生物兵器。 这种存在,完全违背了他们那套中二而又“光明正大”的搞事宗旨。 所以,眼前的这个吸血鬼,大概率,是一个“野生”的,独立于“暗影深渊”之外的,全新的威胁。 被那股恐怖的力量扼住命运的咽喉,吸血鬼少女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求生的本能,让她放弃了所有反抗的念头。 她很明白,自己绝对不可能是眼前这个“怪物”的对手。 虽然无法准确地估算出对方到底拥有多恐怖的力量,但这绝对不是自己可以反抗的级别。 「开什么玩笑……这种娇小的体型,却拥有着我完全无法识别的力量……这个世界也太荒诞了吧……」 她在心中绝望地哀嚎着,用一种因为缺氧而断断续续的声音,艰难地回答道: “我……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还有没有和我一样的存在……” “我只知道……当我诞生……或者说,当我拥有意识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一个……废弃的画室里了……在那之前的事情……我什么都不记得……” 画室?不记得了? 白韶的眉头,在头盔下微微皱起。 又是一个失忆的?今天是什么失忆少女大甩卖的日子吗? 不过,他并没有从对方的眼神中,看不到说谎的迹象。 那种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是伪装不出来的。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似乎是接受了这个说法。 紧接着,他那一直散发着冰冷气息的气场,突然一变。 他松开了扼住对方脖子的手,然后,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脸上,甚至露出了一丝温和的微笑。 他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对方那头雪白的,柔顺的长发。 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安抚一只受惊的小猫。 “……” 吸血鬼少女愣住了。 她感受着头顶那温暖的(?)手掌,看着眼前这个“怪物”脸上那堪称“和蔼”的微笑,一时间,竟然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是……什么意思? 他……要放了我? 一瞬间,劫后余生的狂喜,涌上了她的心头。 太好了! 她也立刻挤出了一个无比顺从,无比乖巧的微笑,心中则疯狂地发着毒誓。 ——我发誓!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对不要再靠近A市这个鬼地方了!这里的怪物都太可怕了! 然而,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重获自由,脸上露出虚伪的微笑时—— “嘭。” 一声轻微的,如同捏爆一个熟透了的西红柿般的声音,在寂静的小巷中响起。 吸血鬼少女脸上的微笑,永远地,凝固了。 她只感觉自己的脑袋,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痛。 紧接着,她的整个世界,便彻底陷入了一片永恒的黑暗。 白韶面无表情地,收回了自己那只刚刚还“温柔”地抚摸着对方头颅的手。在他的掌心,红的白的,早已混成了一片。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眼那具正在缓缓倒下的,无头的尸体。 他只是轻轻地打了个响指。 一小簇金色的火焰,从他的指尖弹出,落在了尸体上。 没有剧烈的燃烧,也没有刺鼻的气味。 那具尸体,连同地上的血污,就在那温暖而又神圣的光芒中,被迅速地,彻底地,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光粒子,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不留一丝痕迹。 “从你决定欺骗,并且以他们为食的那一刻起……” 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冷漠地自言自语道。 “你这种怪物,就不应该,也不配,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了。” 做完这一切,他解除了变身,在一阵柔和的光芒中,变回了那个穿着西装的,普通的上班族。 他整理了一下有些褶皱的衣领,仿佛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个路边的垃圾,然后转身,走出了小巷,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 当白韶回到家时,迎接他的,是满屋子的,甜腻的奶油香气。 女儿薇薇正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着电视,一边幸福地吃着她心心念念的草莓奶油泡芙,嘴角还沾着一点白色的奶油。 而汐,则依旧端坐在旁边,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里,那个子供向战队剧的大结局……其实前面的压根就还没开始看? 一切,都显得那么和平,那么日常。仿佛刚才那场短暂而又血腥的“除害”行动,从未发生过。 很明显,汐,帮他完美地隐瞒了刚才发生的一切。 “老爹,你回来啦。”薇薇看到他,含糊不清地打了个招呼,“你去干什么了?怎么去了这么久?” 白韶换上拖鞋,走到客厅,脸上挂着一如往常的,有些疲惫的笑容。 他耸了耸肩,用一种轻描淡写的语气说道: “没什么,只是在楼下,遇到了一个有点熟的老朋友,聊了几句。” “老朋友?”薇薇的八卦之魂,瞬间被点燃了。 她立刻放下手中的泡芙,凑了过来,一双大眼睛里闪烁着好奇的光芒,“什么熟人啊?我认识吗?是……是女孩子吗?” 很明显,这个正处于青春期的女儿,对于自己老爹的后半生幸福,还是相当关心的。 看着女儿那一脸八卦的可爱模样,白韶忍不住笑了笑。 他再次耸了耸肩,用一种开玩笑般的,轻松的语气,继续说道: “嗯……大概,有十成熟?” “哈?” 薇薇愣了一下,随即嫌弃地撇了撇嘴。 “老爹你又在说冷笑话了!哪有用描述食物的方式,来描述人和人之间的熟度的啊!太奇怪了!” 她完全没有多想,只当是自己老爹又在讲一些只有中年人才懂的,无聊的烂梗。 她殊不知,她的老爹,说的其实是物理意义上的…… 甚至,说“十成熟”,都算是轻了。 毕竟,刚才那位“老朋友”,已经被彻底地,净化成了基本粒子,连一点灰都没有剩下。 014.路边少女 夜,渐深。 当白韶家的灯光一盏盏熄灭。 当薇薇那充满了青春活力的房间和汐那安静得过分的客房都陷入了沉寂之后。 白韶才终于结束了这漫长而又刺激的一天,疲惫地躺在了自己的床上。 他侧过头,看了一眼窗外那轮皎洁的明月。 汐那孩子,居然也和普通人一样,需要通过睡眠来休息。 除了不能被触碰和无法被观测之外,她的生活习惯,似乎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唉……” 白韶翻了个身,用被子蒙住了自己的头。 他发现了一个规律。 似乎,只要有一件奇怪的事情在自己身边发生,那么,更多、更奇怪、更离谱的事情,就会如同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一般,接踵而至,前赴后继地涌向自己。 这简直就和自己上辈子看过的那些轻小说剧情,一模一样。 以前看小说的时候,还觉得主角的生活充满了刺激与冒险,让人心生向往。 可当自己真的成了那个“主角”时,他才发现,这种“刺激”的背后,是无尽的麻烦和胃疼。 他现在无比怀念那个,只需要担心房贷和女儿成绩的,平凡而又枯燥的日常。 「算了……」 「想再多也没用……」 他放弃了思考,双眼一闭,用强大的精神力,强行将自己与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隔绝开来。 天塌下来,也等我睡醒了再说。 …… 与此同时,在A市的另一端,一处装修得相当不错的,甚至可以说是低调奢华的别墅内,一场秘密会议,正在进行中。 这里,是邪恶组织“暗影深渊”位于A市的分部,也是干部们的据点。 宽敞的客厅里,没有开灯。 只有窗外的月光,和桌上几根散发着诡异紫光的蜡烛,映照出几个形态各异的身影。 客厅的主位上,坐着一个身影,但她/他完全笼罩在阴影之中,看不清样貌。 只能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属于领导者的威压。 而在她的下方,则坐着三位“暗影深渊”的最高战力——六大干部中的三位。 一位,代号「弄臣」。 他穿着一身滑稽的小丑服,脸上总是挂着夸张的笑容。 他最诡异的地方,在于他的后脑勺。 那里没有头发,而是长着另一张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悲伤与泪痕的脸。 两张脸可以根据他的心情,进行360度的无缝切换。 他是一个追求极致“戏剧性”的,性格欢愉而又诙谐的家伙。 第二位,代号「庸人」。 他穿着一身学者的长袍,戴着一副金丝眼镜,看起来文质彬彬。 他是所有干部中,外表和人类最像,也是最沉着冷静的一个。 据说,他拥有着堪比超级计算机的头脑,是组织的智囊。 最后一位,也是最奇特的一位,代号「唯美」。 她的外形,是一具拥有着完美身材比例,穿着华丽哥特长裙的木偶人。 然而,她那本应是五官的位置,却只有一个深不见底的,如同黑洞般缓缓旋转着的空洞。 她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但能听懂所有人的话,并且通过点头或摇头来表达自己的意见。 是一个乖巧得有些诡异的存在。 除了他们三人之外,另外三位干部,因为各自负责的城市事务繁忙,并未出席今晚的紧急会议。 “那么……” 主位上那被阴影笼罩的领导者,终于开口了。 她的声音,清冷而又威严,正是白天那个将白韶叫进办公室的,他的顶头上司——钟芸。 “关于昨天出现在A市中央线车站的,那位新的‘银色魔法少女’,各位有什么意见?” “或者说……我们应该,怎么办?” 她的话音刚落,那个学者模样的「庸人」,便推了推自己的金丝眼镜,率先开口了。 他的语气,就像是在分析一份枯燥的实验报告,不带丝毫感情。 “根据回收的战斗数据和现场残留的能量波动分析,这位新的魔法少女,是一个纯粹的‘数值怪物’。” “她奔跑起来的速度,轻易就能达到2马赫。” “根据她撞碎‘巨噬蠕虫’时产生的冲击力反向推算,她的瞬间爆发威力,至少在数万吨TNT当量以上。” “这还仅仅是她最基础的物理攻击,我们对她的特殊能力,一无所知。” 庸人顿了顿,平静地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我的建议是——避开她。” “A市,本就是代号‘聒噪’那个家伙的管辖区域。” “这件事,理应由他来处理。” “我们没有必要,为了一个不属于自己辖区的麻烦,去招惹一个如此规格外的存在。” “这不符合我们的利益。” 钟芸点了点头,没有表示可否。 她将目光,投向了那个脸上挂着夸张笑容的「弄臣」。 被领导者注视,弄臣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他的脑袋以一种违反物理学的方式,进行了180度的旋转,将那张充满了悲伤与泪痕的哭脸,转向了众人。 “呜呜呜……领导者大人,您就饶了我吧!” 他用一种仿佛在唱咏叹调的,悲痛欲绝的哭腔说道。 “您也知道,我负责的C市,那里的魔法少女‘圣光交响乐团’,足足有五个人!” “我每次派部下出去,都像是把肉包子丢进了狗群里,有去无回啊!” “我自己的市区都进攻得焦头烂额,哪里还有余力,去帮‘聒噪’那个只会咋咋呼呼的家伙啊?” “呜呜呜……” 他的表演浮夸至极,但拒绝的意思,却表达得清清楚楚。 钟芸的眉头,在阴影中微微皱起。 她最后,只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木偶少女「唯美」的身上。 然而,唯美只是感受到了她的视线,便立刻,将自己那颗只有一个黑洞的脑袋,摇得像个拨浪鼓一样。 拒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开什么玩笑。 那个银色魔法少女展现出来的数值,实在是太过恐怖了。 他们这些身经百战的“老滑头”,可不是那些刚被制造出来的,什么都不懂的新兵蛋子。 趋利避害,是刻在他们核心程序里的本能。 遇到这种一看就打不过的硬茬子,不躲远点,那才有问题。 “……” 看着自己手下这三个互相推诿,一个比一个滑头的干部,钟芸感到了深深的无力。 最终,这场为了商讨如何应对“强敌”而召开的紧急会议,在一种“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默契氛围中,不欢而散。 三位干部各自化作一道黑影,离开了别墅。 宽敞的客厅里,再次只留下了钟芸一个人。 她疲惫地靠在沙发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独自一人,陷入了深度的思考之中。 …… 第二天早上,当白韶安排好汐和薇薇的一切,准时来到公司时,办公室里的气氛,似乎有些不太对劲。 他发现,自己的顶头上司——钟芸,正趴在她的办公桌上,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 她那头干练的紫色短发,都仿佛因为主人的心情而变得无精打采。 她似乎察觉到了白韶的到来,缓缓地抬起头。 用那双充满了怨念和疲惫的眼睛,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然后便起身,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白韶站在原地,一脸无辜。 「我……又做错什么了吗?」 「五月病?不对啊,现在都七月了。」 「而且,像钟主管这种年纪轻轻就身居高位的女强人,也会有这种状态吗?」 他百思不得其解。 算了,反正领导的心思,就像海底的针,不是自己这种普通员工能够揣测的。 他耸了耸肩,选择了最明智的做法——不管不问,埋头工作。 真要算起来,公司里那些大腹便便的中年领导,一年四季,天天都有“病”。 这一天,日子过得无比平淡。 没有怪物袭击。 没有吸血鬼夜访。 就连钟主管,也一整天都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没有出来找任何人的麻烦。 这让白韶再次产生了一种“世界终于恢复了正常”的错觉。 下班后,他婉拒了同事的酒局邀请,归心似箭地,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就在他路过昨天那家因为“盘点”而关门的便利店时,他看到,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个正在画画的小女孩。 他本没有在意。 但当他走近时,却发现了一丝不对劲。 那是一个看起来和他女儿薇薇差不多大,甚至可能更小一点的少女。 她身上穿着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蓝色连衣裙,外面套着一件同样是蓝色的,沾着些许颜料的围裙。 一头偏蓝色的及肩短发,让她看起来文静而又乖巧。 她的膝盖上放着一块画板,手中握着画笔,正在画纸上认真地涂抹着。 但是……她的眼睛,是闭着的。 不,更准确地说,她的瞳孔中,只剩下了一片茫然的,没有任何焦距的眼白。 她……似乎看不见东西。 一个失明的少女,却在街头画画? 强烈的好奇心,驱使着白韶停下了脚步。 他缓缓地,走上前去,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柔和,不那么突兀。 “小妹妹,你在画画吗?” 那个正在画画的少女,似乎早就听到了他的脚步声,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任何惊讶。 她只是停下了手中的画笔,将头转向了他的方向,“看”着他。 “嗯。” 她的声音,如同山间的清泉,干净而又悦耳。 “那个……冒昧地问一句,” 白韶有些犹豫地问道。 “你知道……自己在画什么吗?” “可以的。” 少女的脸上,绽放出了一抹自信而又阳光的微笑。 “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我的手,我的心,都记得。” “我能清晰地感觉到,这张纸有多大,我的画笔,落在了哪个位置。” “我会一遍又一遍地,画我曾经画过的那些画,让我的触觉和心跳,去感受画上的每一处线条,每一种色彩。” “我相信,总有一天,我能只凭感觉,就画出我想要画的一切。” 少女的这番话,让白韶的心中,涌起了一股莫名的感动。 真好啊…… 下班的路上,能遇到这样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事情,而不是各种昏昏沉沉,打打杀杀的破事。 这样的人生,才有盼头嘛。 他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那你为什么,要选择在街道这种这么喧哗的地方画画呢?” 白韶好奇地问道。 为了不伤到孩子的自尊心,他很体贴地,没有说出“你应该不是为了参考景物吧”这句煞风景的话。 “因为,我并不讨厌喧哗。” 少女笑着回答道。 “喧哗,并不能影响我的创作。” “相反,我很喜欢这种感觉。” “车流声,行人的交谈声,远处商店的音乐声……这些声音,能让我感到高兴。” “它们能让我清晰地感受到——我,依旧存在于这个世界之上。” 多么坚强,又多么乐观的孩子啊。 白韶在心中感叹着。 他的目光,落在了少女脚边,那一叠厚厚的白纸上。 其中有一些,从背面就能看出,已经涂上了鲜艳的颜色。 “你身边的那一叠,有一些是已经画好的画吧?” 他问道。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能看看你的画吗?” “当然没有问题!” 少女笑着点了点头,显得很是开心。 “不过,我今天带出来的这些,大多都是靠着记忆,临摹同一张画的,所以可能画的都是同一种东西,希望大叔你不要介意。” “如果……如果画得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您能给我提出一些意见,那就更好了!” “请您,当一次我的眼睛,帮我看看吧。” “没问题,我很乐意。” 白韶笑着答应了。 他弯下腰,从那一叠白纸中,随意地抽出了几张从背面就能看出有颜色的画纸。 他很期待,想看看这位坚强的少女,究竟会画出怎样优秀的艺术品。 然而,当他将那几张画纸翻过来,看清了上面的内容时,他脸上的笑容,却在一瞬间,彻底凝固了。 他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因为,他发现,那几张画纸上,用一种略显稚嫩,但又充满了诡异美感的笔触,画着的,是同一个东西。 ——一个雪白长发,瞳孔腥红,穿着白色纱裙的,吸血鬼少女。 画中的吸血鬼,在月下微笑……每张图都一样。 但画的,毫无疑问,就是他昨天晚上,才刚刚亲手“净化”掉的那个怪物。 那一刻,白韶终于又想起了,那个吸血鬼在临死前说的话。 ——“我诞生的时候,就已经躺在一个废弃的画室里了……” 画室……画家…… 白韶缓缓地,抬起头,看向眼前这个脸上还挂着纯真笑容的,双目失明的蓝发少女。 他那一瞬间感觉到的,轻松愉悦的心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的,冰冷的寒意。 似乎,又有什么奇怪的,不得了的东西,被自己给……撞上了。 015.又遇吸血鬼 最终,白韶还是没能从那位双目失明的蓝发少女口中,得到更多有用的信息。 无论他怎么旁敲侧击,对方都只是微笑着,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着他,然后用清泉般的声音,回答着一些关于绘画技巧和色彩感受的问题。 她的身上,感知不到任何魔力波动,也没有任何邪恶的气息。 不管怎么看,她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对绘画充满了热爱的,坚强而又乐观的残疾女孩。 也许……真的只是一个巧合? 或许,那个吸血鬼的形象,是她曾经在“看得见”的时候,偶然瞥见的某个动漫角色,或者游戏人设? 白韶只能在心中,用这种可能性来说服自己。 他最后还是礼貌地,将那几张画还给了少女,并由衷地赞美了她的画技,然后便起身告辞了。 至少在目前,他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个女孩和昨晚的事件有直接关联。 而面对一个无辜的(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残疾少女,他什么也做不了。 离开现场,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就在白韶转身离开的那一刻,那名蓝发少女手中的画笔,悄然停了下来。 她侧着耳朵,静静地听着那远去的脚步声,直到它彻底消失在街道的喧嚣之中。 然后,她用一种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带着一丝疲惫的声音,对着手中的那根画笔,轻声说道: “阿锐……我……我真的有点,快扛不住了……” “我真的……好想,亲眼看看这个世界啊……” 过了几秒钟,那根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画笔上,竟然响起了一个空灵的,分辨不出是男是女的声音。 “会的。” “在这个夏季,即将要过去的时候,你就能看得到了。” “现在的你,只需要像以前一样,一直画,一直画下去就好了。 你画得越多,我们积攒的力量就越强,你的未来,也就会越幸福。” 这对话,像极了魔法少女与使魔之间的交流。 但仔细听来,那根笔的声音里,却又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冰冷的蛊惑意味,似乎又不太对劲…… 少女听到了笔的回答,轻轻地叹了口气。 她重新拿起画笔,想继续完成刚才的作品。 可是,她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去蘸取那些彩色的颜料,当画笔落到纸上时,留下的,却永远都是一片死寂的,如同深渊般的黑色。 最终,她只能再次无奈地叹了口气。 她将那张已经被黑色线条污染,只画好了一个人形轮廓的画纸,从画板上取了下来,摸索着,丢进了路边最近的那个垃圾桶里。 然后,她收拾好自己的画具,用一根小小的盲杖,敲打着地面,缓缓地,消失在了人流之中。 …… 另一边,已经走出了一段距离的白韶,才轻轻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方向,心中依旧无法平静。 ——昨天晚上的那个吸血鬼,绝对和这个少女有关系! ——但是,这个少女的身上,自己又看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 正是这种完全看不出阵营,也搞不清状况的“未知”,才是最麻烦的。 它就像一颗定时炸弹,你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爆,也不知道它的威力有多大。 就在白韶为此而感到头疼时,他的肩膀,突然被人从后面,轻轻地碰了一下。 “大叔!” 白韶疑惑地回过头,只见一个梳着粉色双马尾的,充满了元气与活力的少女,正站在他身后,热情地朝着自己摆着手。 那张熟悉的脸,正是昨天在自己家里,和女儿薇薇打成一片的魔法少女之一,那个自称“爱心甜甜圈”的,名叫景爱的女孩。 不过,今天倒是只有她一个人。 “你好。”白韶出于礼貌,也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大叔你也是住在这附近吗?好巧啊!”景爱笑得眉眼弯弯,像一只毫无戒心的小动物,“我家就在前面那个小区!我今天正好要去薇薇家玩,我们顺路一起走吧!” “好啊。” 白韶倒是没什么意见。 女儿能有朋友,他这个当老爹的,还是很高兴的。 不管对方的身份是不是魔法少女,他从来都不是一个会因为觉得“麻烦”,而去剥夺女儿正常社交权利的人。 两人就这么并肩走着,景爱像一只快乐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地说着学校里的趣事,而白韶则像个耐心的长辈,微笑着,时不时地附和两句。 然而,这份难得的平静,并没有持续太久。 就在他们路过一个熟悉的,阴暗的小巷子时,一阵奇怪的,仿佛是什么东西在地上拖行的“沙沙”声,从巷子深处传了出来。 白韶的脚步,瞬间一顿。 这个声音……他觉得格外熟悉。 他下意识地,朝着巷子内看去。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正从巷子深处的阴影中,缓缓地走了出来。 她抬起手,脸上带着那种清纯无辜的微笑,似乎是在和自己打招呼。 雪白的长发,白色的纱裙,红宝石般的瞳孔。 当看清对方的样貌时,白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那不正是昨天晚上,被自己亲手捏爆了脑袋,然后焚烧得连一点灰都没剩下的那个吸血鬼吗?! 她怎么会……又出现在这里?! 然而,单纯的景爱,显然是没有见过对方的。 她看到一个漂亮的大姐姐在和他们打招呼,这个比自己女儿还要更加热情的“热血笨蛋”,想都没想,就准备挥着手,走上前去和对方打个招呼。 “你好啊,大姐……” “别过去!” 就在景爱即将迈出脚步的瞬间,一只强而有力的大手,猛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硬生生地,拉回到了身后。 景爱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道吓了一跳,她震惊地回头看向白韶。 “大叔……你……” 她完全没想到,薇薇这个看起来有些文弱的上班族老爹,力气居然会有这么大! 那只抓着自己手腕的手,就像一把铁钳,让她根本无法挣脱。 白韶没有理会她的惊讶。 自从昨天变身之后,他就明显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日常状态下,也得到了非常明显的增强。 以前上一天班,回到家后,总会有一种身体被掏空,累得实在撑不下去的感觉。 但是现在,这种疲惫感已经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精力充沛,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的感觉。 至于力量…… 今天早上,他在路过一个工地时,曾经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偷偷捡起了一根废弃的标准钢筋。 结果,他只是稍微用了点力,那根坚硬的钢筋,就在他手中,被轻易地掰弯了。 他甚至感觉,自己都还没用到上限。 说不定,再用点力,直接掰断都不是问题。 此刻,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那个,本应已经死去的吸血鬼身上。 而那个吸血鬼,就像是从没有认识过自己一样,脸上依旧挂着那种人畜无害的微笑,想用昨天那一套,来重新欺骗自己。 她的演技,毫无长进。 “大叔,你好。我好像迷路了呢。”她用那种楚楚可怜的语气说道,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被白韶护在身后的景爱身上,“这位可爱的小妹妹,是你的女儿吗?” 就在这一刻,白韶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周围的街道……不知何时,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了。 刚才还人来人往,充满了生活气息的街道,现在,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行人,听不到任何一丝杂音。 就仿佛,他们三个人,在看到那个吸血鬼的一瞬间,就被拉入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独立空间。 “结界吗……” 白韶的眼神,变得无比严肃。 看来,昨晚对方并没有展现出全部的能力。 是自己大意了。 眼看自己的伪装,似乎并没有起到作用,那个吸血鬼也不再掩饰了。 她脸上的微笑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白韶无比熟悉的,狰狞与贪婪。 “奇怪,理论上这个世界上应该只有我这么一个吸血鬼才对的?这位大叔,你这家伙怎么看着……” “好像和我很熟呢?” 她的指甲,再次变得无比尖锐! 身影一晃,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朝着白韶的方向,猛冲了过来! “昨天的你也是这么说的……” 这一次,白韶并没有选择第一时间变身。 他想试试,在常态下,自己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 他将景爱向后一推,自己则迎着那道白色的残影,不闪不避,直接伸出双手,试图用蛮力将其拦下! “砰!” 两人的手臂,重重地撞在了一起。 白韶成功地,拦截住了对方的冲击。 但是,一股远超他想象的巨大力道,从对方的身上传来,让他整个人都向后滑行了好几米,才堪堪稳住身形。 好大的力气! 白韶心中一惊。 他能感觉到,对方的力气,至少是普通成年男性的数十倍以上! 自己在常态下,虽然力量得到了增强,但想要应对起来,还是很麻烦! 然而,他抓到之后,就没有再放手! 他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量都灌注到双臂之上,身体猛地一个旋转,以对方还没反应过来的速度,硬生生地,将她当成链球一样,朝着巷子的另一头,狠狠地丢了出去! “轰——!” 吸血鬼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墙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威力很强,至少造成了有明显的伤害。 只不过很明显并不够杀死眼前的吸血鬼。 而站在白韶身后的景爱,再怎么愚钝,此刻也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小爱!” 她的书包里,突然传出了一个焦急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长得像粉红色的鱼,身体上还有一个爱心形状锁孔的奇特生物,迅速地从书包里钻了出来! 很明显,那就是她的使魔。 一人一鱼,并没有多说什么“要不要藏起来变身”之类的废话,也没有纠结于“身份会不会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这种小事。 因为,景爱很清楚,守护他人,是她身为魔法少女的,最重要的责任…… “小M!” 景爱重重地点了点头。 她迅速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把同样是粉红色的,爱心形状造型华丽的钥匙。 然后,毫不犹豫地,将钥匙直接插入了那条爱心鱼使魔的体内! “love, world,hensin!” 就在白韶感叹人类的力量果真还是有极限的嘛?甚至准备开始吟唱某位黄毛吸血鬼的经典名言。 准备直接变身应对眼前的吸血鬼的时候,却感觉一阵风从自己的耳边刮过。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 一颗闪烁着粉色光芒的,爱心形状的子弹,精准地,穿透了那个吸血鬼的额头。 白韶惊讶地回头看去。 只见他的身后,那个刚才还穿着普通校服的少女,此刻,已经换上了一身华丽的,以粉色为主色调的洛丽塔战斗裙。 而她的手中,则多出了一把造型同样华丽的,枪口呈爱心形状的……火铳。 当白韶回头看去的那一刻,变身完毕的魔法少女“爱心甜甜圈”——景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着他,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很明显,她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份,再也瞒不住眼前这个“普通”的邻家大叔了。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韶也只是无奈地笑了笑。 看来,自己的“普通人”马甲,大概率也要瞒不住了……或许得编个谎? 估计也不难,毕竟谁会相信大叔是魔法少女这件事? 嗯……比如说来自于外星的人形界面?又或者是特殊的机关的力量型超能力者? 不过目前也好。 既然“专业人士”已经到场,那么自己,或许也可以稍微退场一下了。 “幸亏是白毛吸血鬼,而不是黄毛,不然刚刚估计得吃个压路机……” 不知道为什么白韶的心中莫名吐槽了起来…… “还有,吸血鬼可以站在阳光下这种设定……未免有点太不严谨了些吧?!” 016.直接开大啊! 那颗凝聚了魔法少女爱与正义的光粒子弹头,精准无误地在吸血鬼的额头上开了一个透明的窟窿。 按理来说,爆头,无论在哪个世界,对于绝大多数生物而言,都应该是最干脆利落的终结方式。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彻底颠覆了景爱那本就不算丰富的战斗经验。 那个白发吸血鬼,只是在原地晃了晃,并没有像预想中那样化为光点或者直接倒地。 她缓缓地,伸出自己那苍白的手,摸了摸额头上那个正在缓缓流淌着黑色“血液”的弹孔。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种混杂着痛苦、愤怒与癫狂的,无比诡异的笑容。 “真的……很痛啊……” 她的声音,如同从地狱深处传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混蛋——!!!” 伴随着一声尖锐的咆哮,她额头上的那个弹孔,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地愈合了!仿佛刚才那一枪,只是给她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诶?!” 景爱呆愣住了,她那双粉色的眼眸中,写满了难以置信。 怎么会?! 自己刚才那一枪,虽然不是大招,但也是注入了相当魔力的“爱心破甲弹”!它的威力,足以贯穿坦克的装甲!别说是血肉之躯了,就算是“暗影深渊”那些皮糙肉厚的干部级魔物,挨上这么一下,也绝对不可能毫发无伤! 为什么……为什么对眼前这个家伙,竟然没有用?! 就在她震惊的这几秒钟里,那个吸血鬼已经再次化作一道白色的闪电,朝着她猛冲了过来! “小心!” 景爱身边的使魔小M发出了焦急的提醒。她也立刻回过神来,举起手中的爱心火铳,连连扣动扳机,数发粉色的光弹朝着吸血鬼飞射而去。 然而,这一次的吸血鬼,和昨天那个被白韶轻易解决掉的个体,已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她的速度更快,动作也更加诡异。她轻易地就躲过了大部分的光弹,就算偶尔有一两发击中了她的身体,也只能在她那身白色的纱裙上留下一点焦黑的痕迹,根本无法对她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转眼间,两人就已经缠斗在了一起。尖锐的利爪与闪烁着魔法光辉的火铳不断地碰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响。 站在一旁观战的白韶,眉头却越皱越紧。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眼前的这个吸血鬼,和昨天被自己干掉的那个,真的是同一个吗? 虽然外貌、衣着,甚至连骗人的话术都一模一样,但她的“强度”,却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 白韶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这绝对不是自己的错觉。昨晚那个,虽然力量和速度也远超常人,但终究还在可以理解的范畴之内。而眼前的这个,无论是速度、力量,还是那恐怖的恢复能力,都已经远远超过了昨天的水准! 为什么? 难道……这家伙的设定,是那种“越死越强”的类型吗?每一次被击败后,都会以更强的姿态重生,只不过,作为代价,会失去上一次死亡的记忆? 白韶越想越觉得头疼。 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件事就麻烦了。不把她彻底消灭,她就会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一次又一次地出现,并且一次比一次更难对付。 更重要的是,他必须搞清楚,她和那个在路边画画的蓝发失明少女,到底是什么关系! 不行,不能再让景爱这么和她耗下去了。 “小爱!” 白韶突然朝着正在苦战中的景爱大喊了一声。 “遇到这种打不死的家伙,不要和她纠缠!直接开大!不然,她就是近乎无敌的!” 他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点醒了正有些手忙脚乱的景爱。 最开始就直接变红色形态不就好了吗.jpg “我、我知道了!” 景爱在格挡开一次猛烈的爪击后,迅速后跳,和吸血鬼拉开了距离。她朝着白韶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但是,我的大招需要一段时间来蓄力!” “交给我!” 白韶毫不犹豫地回答道。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正好挡在了景爱和吸血鬼的中间。 吸血鬼看到这个“普通”的大叔竟然敢主动挑衅,脸上露出了残忍的笑容,锋利的爪子毫不留情地朝着他的心脏抓去! 然而,白韶的反应速度,却快得不像是一个普通人。他侧身躲过攻击,然后竟然用自己那在常态下也变得异常结实的手臂,硬生生地格挡住了吸血鬼的下一次进攻! “砰!” 沉闷的撞击声响起。白韶感觉自己的手臂一阵发麻,但终究还是扛了下来。 还没等吸血鬼反应过来,白韶已经像一只灵巧的猿猴,纵身一跃,直接跳到了半空中! 吸血鬼见状,也立刻跟着跳了起来,试图在空中将这个碍事的家伙撕成碎片。 但就在她跃起的那一刻,已经跳到她上方的白韶,却猛地一个转身,以一个完全违反牛顿定律的姿态,瞬间抓住了她的脚踝,然后用尽全身的力气,硬生生地,将她从半空中,重新拽回了地面! “轰!” 两人重重地砸落在地。 “你这个混蛋!!”吸血鬼彻底被激怒了,她怒骂着,让白韶放手,“快放开我!不然我就杀了你!” 她的另一只手,化作一道残影,五根利爪直直地朝着白韶的脸袭来! 面对这致命的一击,白韶的眼中,闪过一丝狠厉。 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他张开嘴,毫不犹豫地,用自己的牙齿,狠狠地咬住了对方袭来的那只手! “啊——!!” 吸血鬼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尖叫。她没想到,这个男人的牙齿,竟然也坚硬得如同钢铁! 而就在白韶用这种近乎“无赖”的方式,死死地牵制住吸血鬼的瞬间,他身后那个一直在积蓄着能量的魔法少女,终于完成了她的准备。 景爱的嘴里,开始念起了充满了神圣与威严的台词: “A Burst!World!” 她手中的那把爱心火铳,在一阵耀眼的粉色光芒中,开始迅速地解体、重组!枪管不断地拉长、变粗,枪托变得厚重而又充满了科技感。 短短几秒钟之内,那把原本还算小巧的火铳,就已经变成了一门长度超过她身高的,口径骇人听闻的,充满了未来科技感的……超大口径轨道炮! 炮口处,一个由纯粹的粉色能量构成的,巨大的爱心形状的能量球,正在疯狂地旋转、压缩,散发出足以扭曲空气的恐怖能量波动。 “再见了!坏蛋!” 能量,已经装填完毕。 就在那毁天灭地的能量,即将迸发而出的前一刻—— 死死咬住吸血鬼手臂的白韶,突然抬起头,对着她,露出了一个恶作劇般的,灿烂的微笑。 他迅速地松开了嘴,同时松开了抓住对方脚踝的手。 然后,以一个潇洒无比的后空翻,瞬间就脱离了轨道炮的攻击范围。 下一秒。 一道粗壮得足以贯穿天际的,粉色的爱心洪流,带着净化一切邪恶的决心,轰然迸发! 没有惨叫,没有挣扎。 那个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吸血鬼,连同她脚下那片坚硬的水泥地,以及她身后那堵厚实的砖墙,都在那恐怖的能量洪流中,被瞬间蒸发,分解成了最基本的光粒子。 连一丝一毫的残渣,都没有剩下。 “呼……” 随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世界,又恢复了平静。 那片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的“结界”,也随之破碎,周围街道的喧嚣声,再次涌入了他们的耳朵。 景爱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解除了变身,从威风凛凛的魔法少女,又变回了那个穿着普通校服的,元气满满的粉发女孩。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白韶的面前,再次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那个……大叔……” 她双手合十,用一种拜托的眼神看着白韶。 “今天的事情……能不能,请你帮我保密?” 017.又一次从画室中爬出的身影 当那道粉色的,充满了爱与和平的轨道炮光芒散尽之后,那个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无形结界,也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悄然破碎了。 上一秒还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街道,在下一秒,便奇迹般地,恢复了往日的喧嚣。 就像是网速太慢、没能加载出来的游戏场景,在网络恢复通畅的那一刻,突然“唰”的一下,将所有的NPC和场景建模全都刷新了出来一样。 行色匆匆的路人,鸣着喇叭的汽车,商店里传出的流行音乐……一切都和几分钟前,没有任何区别。 没有任何人,对刚才那场足以夷平一条街区的战斗,有丝毫的察觉。 白韶看着这无比魔幻的一幕,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他原本以为,景爱那威力十足的大招,最多也就能将那个吸血鬼打个半死不活的重伤。 结果没想到,对方居然连一秒钟都没能撑住,就被直接轰得连渣都不剩了。 这……这甚至还不如那个在埃及被一个日本高中生用拳头揍了半天的,留着一头黄色头发的百岁老人抗揍啊…… 白韶在心中,默默地,对着某个知名的反派,致以了崇高的(?)敬意。 “那个……大叔……” 身旁,已经解除了变身的景爱,正有些不好意思地,用手指对戳着,脸上带着一丝歉意。 “对不起……刚才,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帮忙拖住了那个家伙,我可能……我可能真的没办法战胜她……后果……后果可能就不堪设想了……” 她的话语中,充满了后怕与真诚的感激。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韶心中的那点吐槽欲望,也暂时被压了下去。 他摆了摆手,示意没关系。 然后,像是想到了什么,用一种有些好奇的语气,问道:“比起那个,小爱你难道就不震惊吗?我的力气,居然有那么大?” 他觉得自己刚才的表现,已经远远超出了一个“普通大叔”应该有的范畴。 硬抗怪物的攻击,把对方当链球一样丢出去,甚至还用牙咬……无论哪一样,都足以让一个正常的目击者,把他当成怪物来看待。 然而,景爱的反应,却再次刷新了他对“热血笨蛋”这个词汇的认知。 只见她先是愣了一下,仿佛大脑正在处理一个非常复杂的问题。 几秒钟后,她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猛地一拍手掌,恍然大悟道:“哦——!对哦!” “原来大叔你的力气,这么大呀!好厉害!” 她的脸上,写满了纯粹的,不含一丝一毫怀疑的“钦佩”,就好像在称赞一个“掰手腕赢了全班同学的大力士”一样。 “……” 白韶无奈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自己就不该多嘴的。 这家伙……这家伙的注意力,从头到尾,都只集中在了“打倒了坏蛋”这件事情上,根本就没有在意过自己这个“普通人”的异常表现! 不过,现在就算自己说出来了,对方似乎也并不太在意。 她只是闪烁着那双好奇的大眼睛,凑了过来。 “哇!大叔你好厉害啊!是偷偷有在做什么特训吗?教教我呗!” 看着她那充满了求知欲的眼神,白韶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他眼珠一转,决定用一个自己上辈子耳熟能详的,充满了传奇色彩的锻炼方法,来“糊弄”一下眼前这个单纯的少女。 “咳咳,这个嘛,其实也不是什么秘密。”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传授绝世秘籍的严肃语气,缓缓说道,“方法很简单。” “每天坚持跑步10公里,做100个俯卧撑,100个仰卧起坐,还有100个上下蹲起。” “只要你能像这样,风雨无阻地,坚持整整1000天。那么,你也能变得很强大。” 说完这番话,白韶自己都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这种一听就是从什么热血漫画里抄来的,完全不符合人体工学的锻炼方法,是个正常人都应该会当成玩笑话吧? 然而,景爱听完后,非但没有吐槽,反而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甚至还煞有介事地,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笔记本,开始认真地记录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每天10公里,100个俯卧撑……嗯嗯,我记下了!从今天开始,我也要试试看!” 看着她那双燃烧着熊熊斗志的,充满了“我悟了”的神采的眼睛,白韶彻底放弃了和她沟通的打算。 算了,由她去吧…… …… 终于,在告别了那位干劲十足的魔法少女后,白韶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家中。 一推开门,他便看到了那个熟悉的小小身影。 汐依旧端坐在沙发上,全神贯注地看着电视。 屏幕上,正播放着经典的战队系列特摄剧,五个穿着不同颜色紧身衣的英雄,正在合力操控着巨大的机器人,与一只放大了数十倍的怪兽进行着激烈的肉搏。 看着她那副认真的模样,白韶那因为一天的奇遇而变得有些疲惫的心,莫名地,就温暖了许多。 果然,还是只有自家的孩子,最让人安心。 毕竟最近,除了那个按时上下班的“暗影深渊”之外,A市冒出来的这些莫名其妙的家伙,实在是有点太诡异了…… 就在这时,薇薇的房门“咔哒”一声打开了。 她顶着一头有些凌乱的头发,打着哈欠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刚刚补完了作业。 “老爹,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啊?泡芙呢?” “给你放冰箱里了。” 白韶指了指厨房的方向,然后笑了笑,解释道,“没什么,就是回来的时候,耽误了点时间,有点事情。” “和一个老朋友,谈了一会儿天。就是之前跟你说过的,那个‘十成熟’的。” 听到这话,白薇薇立刻露出了一个“搞什么啊……”的表情包。 “真是的,笨蛋老爹!同一个冷笑话,讲第二次就更冷了!也更没有可以笑的机会了哦!” 白韶只是笑了笑,没有再解释什么。 …… 夜色,再次笼罩了整座A市。 在城市某个不为人知的,废弃的角落里,坐落着一间画室。 夕阳的最后一抹红霞,透过布满了灰尘的玻璃窗,照了进来,将画室里的一切,都染上了一层诡异的,血红的色彩。 画室的中央,堆放着无数张画稿。 那些画稿,像是一座由纸张构成的小山,散乱地堆积着,上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人…… 就在那座画稿堆的顶端,一张画着白色人影的画纸,突然无风自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只苍白的手,从画纸之中,缓缓地伸了出来。 然后,是头,是身体…… 又一个和之前一模一样的,雪白长发的吸血鬼,如同破茧的蝴蝶般,从那张薄薄的画纸中,艰难地,爬了出来。 她赤身裸体地,站在画稿堆上,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又看了看这个陌生的世界。 她的眼神中,带着初生婴儿般的,莫名的懵懂。 很明显,她也并没有继承,她那两位“前任”的,任何记忆。 奇怪的危机,似乎正在以一种诡异的方式,不断地重生、迫近。 然而,这一次,却又和之前有所不同。 就在那个新生的吸血鬼,摇摇晃晃地,摸索着离开画室之后—— 那座堆积如山的画稿堆,再次发生了异动。 这一次,从画纸中缓缓爬出来的,不再是白色的身影。 而是一个……由纯粹的,流动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漆黑的轮廓构成的……黑影。 它没有五官,没有实体,只有一个人形的轮廓。 它缓缓地,从画纸中,彻底地“渗”了出来,然后,悄无声息地,站立在了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中。 018.未同步的记忆 又是一个平常的清晨。 白韶像往常一样,在闹钟的催促下起床,准备好早餐,然后送走了依旧活力满满的女儿和打理好那个依旧沉默寡言的“新女儿”。 他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心情却不像昨天那样轻松。 之前发生的几件事……像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的心头。 未知的危机,正在以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悄然酝酿着……未免有点麻烦过头了…… 就在他心事重重,思索着这些令人头疼的问题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像清晨的阳光般,驱散着他头顶的些许阴霾。 “大叔!早上好!” 白韶抬起头,只见那个梳着粉色双马尾的元气少女——景爱,正背着书包,从前面的路口小跑着过来,脸上挂着灿烂的,能感染所有人的笑容。 或许比起魔法少女更适合组少女乐队什么的…… “早上好,小爱。”白韶也微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大叔你也是这个时间点去上班呀?”景爱自然而然地和他并肩走着,叽叽喳喳地说道,“好巧哦!我们又遇到了!” “是啊,真巧。” 看着她那副毫无阴霾的笑脸,白韶的心情也稍微好转了一些。 “说起来,小爱。”他开口说道,“昨天的事情,真是谢谢你了。” “嗯?”景爱歪了歪头,那双粉色的眼眸中,充满了纯粹的疑惑,“昨天?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 白韶的笑容,微微一僵。 他有些不确定地,补充说明道:“就是……昨天傍晚,在小巷口门口,我们遇到的那个吸血鬼啊。 你不是还变身,然后用一发轨道炮把她给解决掉了吗?” 他本以为,自己这么一说,对方就会立刻想起来。 然而,景爱的反应,却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她脸上的疑惑,瞬间变成了巨大的震惊。 她甚至夸张地向后跳了一步,用一种看外星人的眼神,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白韶。 “吸血鬼?那种东西真的存在吗?!”她的声音,因为惊讶而拔高了好几个调,“等等……大叔!你……你你你、你怎么会知道,我是魔法少女的事情啊?!” 那一瞬间,白韶整个人,都呆愣在了原地。 大脑,仿佛被一道惊雷劈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在说什么? 眼前这个小爱……她在说什么? 她不记得了? 她完全不记得昨天傍晚发生过的事情了? 不对! 绝对有哪里不对劲! 一个可怕的,让他头皮发麻的念头,猛地从他心底里钻了出来。 他想起来了。 昨天傍晚,那个“小爱”,在和他相遇时,曾经用一种很自然的语气,问过他“大叔你也是住在这附近吗?” 可是…… 可是,真正的小爱,前一天晚上,才刚刚和薇薇一起来过自己家! 她明明就知道自己住在哪里! 她根本就不可能问出那种问题! 那么…… 那么,昨天傍晚,和自己并肩作战,用轨道炮轰掉了吸血鬼的那个“景爱”……到底是谁?! “大叔?大叔?你没事吧?” 看着白韶那突然变得无比难看的脸色,和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景爱有些担忧地,在他眼前挥了挥手。 “你的脸色好差啊……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白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飞快地,整理着脑海中那团乱麻般的思绪。 长长地,他呼出了一口气。 完全不对劲。 昨天那个“小爱”,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拥有和真正的小爱一模一样的外貌,一模一样的声音,一模一样的“热血笨蛋”性格。 她甚至连变身后的魔法少女形态,那把可以变成轨道炮的爱心火铳,以及那个叫做“小M”的使魔,都完全一样! 就像是……一个记忆出现了些许偏差的,完美的复制品。 如果不是那个关于“住址”的细节出现了破绽,自己恐怕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那么,那个复制品的目的,又是什么? 从昨天的接触来看,她似乎并没有恶意,甚至还帮助自己解决了那个吸血鬼。 她也确实把自己,当成了景爱来看待。 这让他完全无法确定,对方到底属于哪个阵营。 但是,这种“未知”,本身就是最大的“不对劲”! 白韶的眼神,重新变得锐利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担忧的,货真价实的景爱,用一种他自认为尽可能温柔,但实际上却显得有些严肃的语气,问道: “小爱,我问你。 你最近,有没有遇到过什么……奇怪的事情?” “奇怪的事情?” “比如说……有没有遇到一个,留着天蓝色头发的,眼睛看不见的,喜欢在路边画画的少女?” 这个问题,仿佛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景爱的话匣子。 “哇!有啊有啊!”她立刻用力地点了点头,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你好厉害”的崇拜表情,“那个蓝头发的小姐姐,我见过好几次呢! 她画画超厉害的! 明明眼睛看不见,却能画出那么漂亮的画!” 紧接着,她又用那种看“稀有物种”的眼神,惊奇地看着白韶。 “不过话说回来……大叔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难道……难道你是那种会读心术,或者会预言的超能力者吗?!” “哇啊啊!原来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魔法少女之外,真的还有其他拥有超能力的人吗?! 太帅了吧!” “……” 白韶感觉自己的额角,有青筋在突突直跳。 ——重点不是这个吧! 你这个孩子的重点,为什么总是能偏到十万八千里之外去啊?! 他现在终于可以确定了。 无论是昨天那个“复制品”,还是今天这个“正品”,她们两个在“抓不住重点”这个属性上,是完全一模一样的。 这到底是该庆幸,还是该悲哀啊…… 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一点——昨天那个“小爱”,绝对和那个蓝发失明少女有关系! 但是,这其中又引出了更多的问题。 那个少女,是如何“复制”出景爱的? 她能复制一个,是不是就能复制更多? 又或者真的是对方复制的吗? 她能控制这些“复制品”吗? 如果能,那昨天那个“复制品”帮助自己的行为,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试探? 伪装? 还是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复制品? 这些问题,一个比一个更让人头疼。 白韶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渐渐地缠住了。 他看着眼前这个还沉浸在“发现了新超能力者”的兴奋中,完全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景爱,最终,还是放弃了和她解释这一切的打算。 以这孩子的性格,自己前面刚讲完一句,她后面估计就已经忘得差不多了。 多说,可能只会让事情变得更加麻烦。 “没什么事。” 他最终只是摇了摇头,结束了这个话题。 “我们还是先赶电车,去上班上学吧。 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多想无益。 事到如今先吃……不,先上班吧。 019.另一个景爱? 当景爱告别了那个让她感觉“很厉害但又有点奇怪”的邻家大叔后,她哼着歌,迈着轻快的步伐,走进了A市市立第一初中的校门。 作为班级里公认的“元气太阳樱桃……炸弹”,她每天早上的例行公事,就是在走进教室的那一刻,用自己最灿烂、最充满活力的声音,向全班同学道一声早安。 “大家早上好——!” 她推开教室的门,中气十足地喊道。 然而,今天教室里的反应,却和往常截然不同。 没有熟悉的回应,没有善意的调侃。 在她声音响起的瞬间,整个原本还有些嘈杂的教室,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全班所有同学的目光,都“唰”的一下,齐刷刷地,聚焦在了她的身上。 那些眼神……很奇怪。 不是往常那种带着笑意的注视。 而是充满了莫名的震惊、匪夷所思,甚至还有一丝丝……诡异的感觉。 “呃……大家,早上好?” 景爱有些疑惑地,又重复了一遍。 她脸上的笑容,也因为这奇怪的气氛而变得有些僵硬。 大家的表情,怎么都这样? 她看向了自己那两位最好的朋友,也是并肩作战的队友——安凛和小雏菊。 坐在窗边,那个留着一头清爽蓝色短发,总是面无表情,散发着“生人勿近”气息的安凛,此刻正用一种混合着“麻烦死了”和“果然如此”的复杂眼神看着她,眉头紧紧地锁着。 而坐在前排,那个身材娇小,留着一头温柔黄色卷发,总是有些怯生生的小雏菊,则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东西一样,瞪大了眼睛,小手紧紧地捂着自己的嘴巴。 到底……发生什么了? 就在景爱感到一头雾水的时候,她下意识地,朝着自己那个位于教室中央的座位方向看去。 然后,她也懵了。 因为,她发现,此刻在自己的座位上,已经……坐着一个人了。 一个,和她留着一模一样的粉色双马尾,穿着一模一样的校服,甚至连书包的款式和挂在上面的兔子挂件都一模一样的……少女。 而那个正坐在她位置上的“另一个自己”,似乎也刚刚才从书本中抬起头,同样用一种无比懵逼的表情,看着站在教室门口的,真正的景爱。 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实体。 片刻的死寂之后,真正的景大,还是发挥了她那“热血笨蛋”的本能。 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去思考“为什么会有另一个我”这种复杂的问题,而是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了那个“冒牌货”的面前。 她甚至还很礼貌地,露出了一个友善的微笑。 “同学,早上好。” 而那个坐在座位上的“另一个小爱”,也同样露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充满了元气的笑容,回应道: “早上好呀!” “那个……”真小爱指了指她身下的椅子,“这里,是我的位置吧? 同学,你是不是坐错了?” “没有呀。 ”另一个小爱摇了摇头,然后指了指桌角上贴着的,写着“景爱”两个字的姓名贴,“这里是我的位置没错哦。 同学,你是不是找错教室了?” 看着眼前这两个长得一模一样,还进行着如同“笨蛋人机”一般对话的家伙,一直冷眼旁观的安凛,终于忍不了了。 她猛地一拍桌子,“砰”的一声巨响,让全班同学都吓了一跳。 “你们两个,都给我安静一点!” 她那清冷而又充满了怒气的声音,响彻了整个教室。 “在讨论座位问题之前,你们两个,能不能先看看对方的脸?!” “你们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啊!!!” 被安凛这么一吼,这两个脑回路异常的“景爱”,才终于像是刚刚发现新大陆一样,开始认真地,仔细地,端详起了对方的脸。 然后,两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充满了惊奇的感叹。 “诶——!你居然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诶!” “你也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 安凛感觉自己的太阳穴,在突突直跳。 她头疼地,用手扶住了自己的额头。 每次,只要不是在战斗状态,自己就有一种,一个人带着两个(现在是三个了)娃的错觉。 她看了一眼周围那些已经开始窃窃私语,甚至拿出手机准备拍照的同学们,知道不能再让事态这么发展下去了。 她果断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把拉住还在和“另一个自己”进行着“人类早期相互观察行为”的真小爱,又对那个坐在座位上的“假小爱”使了个眼色,同时,顺手将那个已经快要缩到桌子底下去的小雏菊也给拽了起来。 “大家不要在意!”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对着全班同学解释道,“她们两个,是双胞胎! 今天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说完,也不管另外两人是否同意,就强行拉着她们,快步跑出了教室。 虽然她自己也觉得,这个理由未免有点太牵强了。 哪有双胞胎会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梳着一模一样的发型,还都坚持认为自己才是“景爱”本人的? 这怎么想都不对劲。 不过,能糊弄一点,是一点吧。 …… 四个人,一口气跑到了教学楼的天台上。 天台的风很大,吹得几个女孩的头发和裙角猎猎作响。 一到了安全的地方,小雏菊便立刻挣脱了安凛的手,像只受惊的小猫一样,迅速地跑到角落里蹲下,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小鱼干,开始“咔嚓咔嚓”地啃了起来,用这种方式来缓解自己紧张的情绪。 而安凛,则直接开门见山,用她那双冰蓝色的,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睛,扫视着眼前这两个一模一样的“景爱”。 “好了,现在这里没有外人了。 “你们两个,哪个,才是真正的小爱?” 这个问题,问得直接,也问得致命。 然而,得到的回答,却在安凛的意料之中。 “当然是我啊!” 两个“景爱”,异口同声地,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说完,她们两个又同时愣住了,用一种看“冒牌货”的眼神,警惕地看着对方。 安凛头疼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 她脸上,露出了那种“果然变成这样了”的,生无可恋的表情。 和自己想的一样,这种问题,果然问了还是白问。 接下来,场面一度陷入了混乱。 两个“景爱”,为了证明自己才是“正品”,开始争先恐后地,列举着只有自己才知道的“证据”。 “我知道小凛你最喜欢的乐队是‘深海哥特’! 你床头还贴着他们的海报!” “我当然也知道! 我还知道小雏菊她最喜欢吃的是‘海盐芝士味’的小鱼干!” “我的使魔小M在这里! 它可以为我作证!” “我的小M也在这里啊! 它也能为我作证!” 说着,两人竟然同时从各自的书包里,掏出了一个一模一样的,长得像粉红色爱心鱼的使魔! 就连那两个使魔都用一种“你是谁”的懵逼表情看着对方,仿佛也在怀疑“鱼生”。 这下,两个“景爱”都彻底愣住了。 她们面面相觑,脸上的表情精彩得都不像是演出来的。 沉默。 长久的沉默之后,那个真正的景爱,却突然挠了挠头,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没心没肺的阳光灿烂的笑容。 “嘛……算了算了,就这样吧!” “这不是挺好的嘛! 她长得和我一模一样诶! 感觉就像是,突然多了一个妹妹一样! 我一直都想要个妹妹的!” 听到这话另一个“景爱”却立刻不干了。 “诶? 怎么这样? 我想当姐姐的!” “……” 安凛感觉自己的血压又开始飙升了。 “——重点绝对不是这个吧!” 她终于忍不住再次咆哮了出来。 “这种情况绝对不行吧?! 你们两个笨蛋难道就没有一点危机意识吗?!” 她指着那个来历不明的“假小爱”,用一种无比严肃的语气说道: “说不定……说不定这家伙,是组织派来的百变怪类型的干部,故意潜入我们内部,想要瓦解我们魔法少女团队的工具人呢?!” “没关系的,只要改邪归正邪恶干部我也能接受。” 两人同时这么说的。 “问题和重点根本就不在你们两个能不能接受啊!” 020.记忆混乱的傀儡 安凛放弃了与这两个笨蛋进行逻辑辩论的打算而是决定用一个最简单也最直接的问题,来刺穿这层荒谬的伪装。 “好了,都别吵了。”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目光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锁定在两个“小爱”的身上,“我只问一个问题。” “你们两个昨天晚上在各自的家里,都做了些什么?” 这个问题一出原本还在为“谁当姐姐”而争论不休的两人,瞬间都安静了下来。 安凛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并不认为这两个人的记忆是完全共享的,除非这个冒牌货是今天早上或者凌晨才刚刚被“克隆”出来。 只要她们昨晚的经历有任何一丝一毫的偏差就一定能找出破绽。 “我先说!”那个真正的景爱毫不犹豫地举起了手,像个在课堂上抢答的小学生。 她歪着脑袋,努力地回忆着。 “我昨天晚上回家之后,先是看了会儿新买的漫画,然后吃了爸爸做的晚饭,接着去洗了澡,洗完澡出来之后,就躺在床上一边打滚一边继续看轻小说,一直看到了很晚……” 她的话说到这里,突然戛然而止。 她的脸上露出了“啊”的一声的,呆滞的表情。 她想起来了。 昨天晚上,她好像……光顾着看小说,把作业忘得一干二净了…… 看着真小爱那副因为想起悲惨事实而石化的模样,安凛并没有在意。 她的目光,已经转向了另一个小爱。 而另一个小爱此刻的表情,比石化了的真小爱还要更加呆滞。 她的脸上血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 那双总是闪烁着元气光芒的粉色眼眸,此刻,却只剩下了一片空洞与茫然。 她想不到。 是的,她什么都想不到。 她甚至,记不得自己的“家”,到底在哪里。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的父亲叫大黄,是个有些啰嗦但很温柔的上班族。 自己的母亲名字叫白韶……不对……自己的名字叫景爱,父亲是……母亲是…… 不对,她的记忆似乎在胡乱的拼凑……这绝对不是自己父母的名字。 混乱的记忆,如同被打碎的镜子,在她脑海中疯狂地交错、胡乱的拼接,却怎么也拼不出一个完整的,属于“昨晚”的画面。 她只记得,昨晚的自己并没有回家。 她好像……是在一个公园的长椅上,独自一人坐了一整夜。 为什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做。 她嘴里开始无意识地喃喃了起来。 “对啊……” “天黑了……人,应该要回家才对呀……”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内心深处那个被锁住的,名为“真相”的潘多拉魔盒。 她那一直以来坚信不疑的认为“我就是我”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轰然坍塌。 她之前所有的镇定与理直气壮都建立在她认为自己就是“景爱”这个基础之上。 而此刻,当这块基石被抽走的瞬间,剩下的便只有无尽的空虚与如同刀割般的心痛。 “我……是……假的?” “我是……冒牌货?” 她用那双已经失去了所有神采的,呆滞的眼睛看向了安凛。 安凛也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搞得有些措手不及。 她没想到这个冒牌货,居然会如此轻易地,就自己揭穿了自己。 她更没想到的是在发现真相后,她竟然会变得如此迷茫,如此脆弱。 就好像她在此之前,是真真正正地,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是假的一样。 这……这和剧本完全不一样啊! 安凛在心中发出了无声的呐喊。 按照正常的套路,这个冒牌货在身份暴露之后不应该是立刻撕下伪装,变回邪恶干部的本来面目然后发出一阵“桀桀桀”的怪笑,接着与她们三个人展开一场惊天动地的恶战才对吗? 为什么剧情发展会越来越歪了?! 这种充满了悲情色彩的,伦理剧一般的展开,她真的……有点不太会处理啊! “如果……” “如果我是假货的话……” 那个“假小爱”的声音,颤抖得如同风中的残烛。 “那我存在的意义,又是什么呢?” “我不想……我不想代替别人……” 她无力地跪倒在地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痛苦地低语着。 她就像是一个悲惨的被强行赋予了他人记忆的空壳傀儡。 她一直认为自己才是那个人,拥有着那个人的情感,那个人的记忆,那个人的朋友。 可是在这一刻她却又无比清楚地认识到,那个温暖的家,并不属于自己。 那个温柔的父亲也只是别人记忆中的倒影。 自己,只是一个连名字都没有,现在用的名字都是属于别人的,连记忆与样子都是的,可悲的傀儡。 “搞什么啊……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么胡闹的事情啊……” 安凛看着眼前这个陷入了自我崩溃的“赝品”,心中那股作为“敌人”的警惕不知不觉间,被一种复杂的混杂着同情与无奈的情绪所取代。 她缓缓地蹲下身安慰着这个痛哭流涕的假小爱。 “你先冷静一点。” “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你……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不知道……”假小爱摇着头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睛里滑落,“我只记得……我是在学校的那个废弃画室里醒来的……最开始的时候,还有点慌……但醒来之后,我发现身体没什么问题,脑子里也记得所有的事情就……就以为只是不小心在那里睡着了……”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是假货……从来没有……” 站在她身旁,那个同样是“赝品”的使魔小M也漂浮在半空中鱼鳍无力地耷拉着想要上前安慰自己的“主人”,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因为它也意识到了自己其实也是冒牌货。 “我的记忆……并不完全……”假小爱抽泣着,说出了一句让安凛心头一震的话“就像是……模仿他人画出来的造物一样,绝不会是完美的……” “真是的……这种事情,我怎么可能会相信……可是,它又确确实实地发生了……” “这个世界……究竟变成了怎样一副胡闹的样子啊?” 就在天台上的气氛陷入一片悲伤与凝重之时。 那个从始至终都显得有些状况外的“真货”却突然站了出来。 真正的景爱,走到了那个跪在地上带着迷茫的“假货”面前。 她拍了拍对方那颤抖的肩膀。 然后,在对方抬起那张挂满了泪痕的脸时,她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比太阳还要灿烂,还要耀眼的充满了“笨蛋”气息的笑容。 她朝着那个不知所措的“赝品”伸出了自己的手。 “没关系的!” “你这副哭哭啼啼的模样,可一点都不像我呢!” “要时刻保持微笑!” “斯麦路!” “斯麦路!” “……” “你那已经不只是微笑了简直像个傻瓜一样。” 安凛在一旁忍不住地用她那特有的,傲娇的语气轻哼一声,吐槽了一句。 但紧接着,她也站了出来,看着那个“假小爱”,用一种虽然听起来很冷淡但却蕴含着一丝温柔的语气开口说道: “你看起来也像是个受害者。” “如果你真的对我们没有恶意的话,我会帮助你的。” 她顿了顿,那双冰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了一丝无比锐利的光芒。 “居然干出这种同时迫害两方的混账事情来……到底图些什么?” “变态心理吗?” “像这样的混蛋无论是谁,我都绝对不会原谅!” 小雏菊:我怎么感觉我像个局外人? 021.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第二天,当白韶再次坐在自己那熟悉的工位上时,他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已经濒临一种微妙的平衡。 一半是属于三十二岁社畜的,对平凡日常的无限渴望。 另一半是属于非自愿的“英雄”,对这个越来越胡闹的世界的,无奈的吐槽。 他花了一上午的时间,将手头上最紧急的设计稿修改完毕,然后发送给了客户。 在看到邮箱里显示“发送成功”的那一刻,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身体被一阵幸福的疲惫感所包裹。 好了,上午的工作,完美结束。 他看了一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距离午休还有一个多小时。 这种时候,应该干什么? 当然是…… 「不摸鱼,还上什么班?」 白韶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只有资深社畜才能领悟的,充满了智慧光芒的微笑。 他站起身,准备去茶水间先泡上一杯浓淡相宜的茶,然后回到工位上,光明正大地,进行这项名为“调整工作状态”,实则为“带薪摸鱼”的神圣仪式。 然而,就在他的脚,即将踏出格子间的那一瞬间。 “啊——!!!” 一声凄厉的,足以刺破耳膜的尖叫,猛地从茶水间的方向传了出来! 紧接着,一个白韶脸熟但叫不出名字的,隔壁部门的男同事,像一头发了疯的公牛,从茶水间的门口猛冲了出来! 他的脸上,写满了极致的恐惧,瞳孔因为惊吓而放大到了极限。 “怪……怪物!有怪物啊——!!!” 他一边语无伦次地嘶吼着,一边连滚带爬地,朝着安全通道的方向,疯了般地跑了过去,转眼间就消失在了楼梯口。 办公室里,那原本还算和谐的工作氛围,在这一瞬间,荡然无存。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搞得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众人还在愣神之际,只见几个冒着滚滚黑烟的,只有着模糊人形轮廓的怪物,排着队,缓缓地,从茶水间的门口走了出来。 它们的身体,似乎是由某种不稳定的暗物质构成,形态在不断地扭曲、变化。 而它们的头部,则更是诡异。 在那团浓郁的黑气之中,似乎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些许五官的轮廓。 那高挺的鼻梁,那棱角分明的嘴唇,那深邃的眼窝…… 这个形象,对于任何一个接受过最基础美术教育的人来说,都应该极为熟悉。 ——大卫石膏像。 只不过,此刻的“大卫”,已经被一层不详的,充满了邪恶气息的黑气完全覆盖。 那本应代表着人体结构与光影之美的五官,此刻,真的很难在真正意义上去辨认是什么了。 “……” 在长达三秒钟的死寂之后,办公室里,爆发出了山崩海啸般的恐慌。 “是魔物!快跑啊!” “暗影深渊的人又来了吗?!” “别挤!我的文件还没保存!” 尖叫声、哭喊声、桌椅被撞倒的声音,瞬间将这个文明的办公场所,变成了一个混乱的灾难现场。 所有工位上的人,都如同被捅了马蜂窝的蜂群,一窝蜂地,朝着两个安全出口涌去。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职业素养。 短短十几秒之内,原本还满满当当的办公室,就跑得空无一人。 只剩下,还站在自己工位旁的白韶。 他看着眼前这几个迈着僵硬步伐,如同在T台上走秀的“黑烟大卫”,无奈地,叹了口气。 唉……又来了。 这个世界,就不能让自己安安稳稳地,摸一天鱼吗? 就在他思考着,是应该混在人群中一起跑路,还是找个地方偷偷变身解决问题时—— “砰!” 主管办公室的门,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推开了。 钟芸那张总是带着一丝清冷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加掩饰的,被打扰了工作的烦躁与怒火。 “吵什么吵!还想不想要这个月的……” 她那句“奖金了”没能说出口。 因为,她也看到了那几个正从茶水间里鱼贯而出的,不属于她麾下的“黑烟大卫”。 她的眉头瞬间就皱了起来。 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 她能感觉到这些家伙身上虽然也散发着邪恶的魔力,但其本质却和自己组织里那些用标准生产线制造出来的“杂兵”,截然不同…… 反而更像是另一种魔法少女的气息…… 突然,她想起了前两天那两个的炮灰小兵向自己汇报时所叙述的内容。 “一个白头发的,像是吸血鬼一样的女人……” 原来如此。 看来A市最近确实出现了一股不受自己掌控的,新的“野生”邪恶势力。 她的目光,在办公室里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那个唯一还待在原地,正用一种“果然如此”的表情看着怪物的,自己的下属——白韶的身上。 “白韶前辈!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 她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朝着他喊道,“赶紧走啊!!” 她一边说着一边快步走了过来。 而此时,从茶水间里走出来的黑影,已经越来越多。 最后一个,甚至还是端着一杯刚泡好的咖啡走出来的。 一、二、三……足足有七个。 “啧,麻烦死了。” 钟芸看着这阵仗,决定亲自出手解决。 本来因为昨晚的干部会议她的心情就已经很不爽了。 结果今天先是自己的部下一个比一个不靠谱现在,又有一群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跑到自己的地盘上来撒野! 最关键的是这么一闹,自己手下这群员工今天下午肯定是集体旷工了! (该死的资本家这个时候脑子里居然想的是这个吗?!) 这个月的KPI还怎么完成?! 原本另一头就完不成了,结果吃饭的玩意也要给自己丢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怒火就烧得更旺了。 她和白韶都并不知道对方的真实身份…… 在她眼里,白韶只是一个“被卷入了事件的”,“有点奇怪的”,“运气不好的”普通下属。 她一把抓住白韶的手腕用一种不容反抗的力道,拉着他就往楼下跑。 “还看什么看!快走!” 两人就这么一路跑到了公司楼下,汇入了那些劫后余生的同事们之中。 在确认暂时安全之后,钟芸松开了手。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 一个无比尴尬的场面发生了…… “我……我有点东西落在上面了我得上去拿一下。” 白韶用一种“我突然想起来了”的蹩脚语气说道。 “我……我的重要文件忘在办公室了,我得上去拿一下。” 钟芸也几乎在同一时间,用一种同样生硬的语气,说出了内容大同小异的话。 在说出这句话的那一瞬间,两人都愣住了。 他们看着对方,四目相对。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名为“你是不是也有问题”的,无声的质问。 最终,还是已经懒得再伪装的钟芸率先打破了僵局。 “你在这里待着,不准上去!” 她也懒得再跟白韶解释什么了,直接丢下这么一句话然后便转过身,逆着逃难的人流径直朝着大楼里面重新跑了回去。 白韶看着她那矫健而又决绝的背影,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钟芸绝对有问题! 她也是魔法少女吗? 可是,并没有看到她的使魔啊…… 难道,是和自己一样的不需要使魔的特殊类型? 无数的疑问在他的脑海中盘旋。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让自己的顶头上司一个女孩子,去独自面对七个危险的怪物? 虽然也有自己想练练手的成分就是了 这种事情他可做不出来。 白韶缓缓地露出了一个无奈的微笑。 他看了一眼四周迅速地找了一个无人的被绿化带遮挡的角落钻了进去。 他将手伸进口袋掏出了那个冰冷而又温润的银色的变身器。 “真是的……” “英雄,可不能临阵脱逃啊。” 他将进化信赖者高高举起,用尽全身的力气喊出了那个,已经逐渐开始习惯了的名字—— “奈克瑟斯!!!” 022.美塔领域 光芒在无人的角落里一闪而逝。 白韶的身影再次被那身熟悉的纯银色连衣裙或者说是战斗服所包裹。 他没有丝毫停留径直朝着楼梯间冲去。 矫健的身影在墙壁上几个借力便如同一支出膛的炮弹。 瞬间跨越了数层楼的高度重新回到了那个已经化为战场的办公室楼层。 而眼前的景象让他再次确认了自己的猜测。 他的顶头上司钟芸正被那七个“黑烟大卫”团团围住。 然而战况却和他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钟芸的身上并没有出现任何魔法少女风格的变身。 她依旧穿着那身得体的职场套裙和高跟鞋。 但她的动作却快得匪夷所思! 她就像一头优雅而又致命的猎豹游走在七个怪物的围攻之中。 每一次闪避都恰到好处。 每一次出击都迅如雷霆。 她竟然在用纯粹的肉体与这七个非人怪物进行着贴身肉搏! 「我的这个上司怕不是个怪物吧?」 白韶心中吐槽。 但也很快发现了问题所在。 钟芸的物理攻击虽然凌厉但似乎并不能对这些怪物造成致命的伤害。 那些被打散的黑烟很快就会重新凝聚起来。 就在这时她似乎听到了身后传来的脚步声。 她猛地一记回旋踢将一个扑上来的黑影踹飞然后警惕地回头看去。 紧接着她的动作和她的表情一同凝固了。 映入她眼帘的是那个她昨天在会议上才刚刚和干部们讨论过的那个让她头疼不已的神秘的银色魔法少女。 一瞬间四目相对。 空气仿佛被冻结了。 「糟糕!怎么会是这个数值怪物!」 钟芸心中警铃大作。 但她很快就从震惊中冷静了下来。 立刻收起了那副充满了攻击性的战斗姿态。 装出了一副柔弱无助的可怜上班族的模样。 就在钟芸思考着该如何蒙混过关时。 白韶却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她的身上。 他的目光落在了那些似乎是由纯粹能量体所构成的黑影身上。 一个大胆的充满了“中二”气息的念头突然从他脑海中冒了出来。 他的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副“我有一个绝妙点子”的模样。 他抬起自己那装备着“奈克瑟斯武装”的右臂。 然后用左手在武装的表面轻轻地擦了一下。 嗡——!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能量嗡鸣声。 他身上那原本以纯银色为主色调的战斗服在一瞬间被染上了一层充满了爆发性力量的鲜艳的赤红! 「不是吧?!你那身银色的数值就已经够离谱了现在居然还能切换形态?!搁这儿开挂呢?」 钟芸看着眼前这一幕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 然而更让她无法理解的事情还在后面。 只见那个切换为红色形态的“奈克瑟斯”缓缓地抬起了手。 下一秒钟芸只感觉周围的空间在一瞬间发生了剧烈的转变! 办公室的天花板格子间办公桌椅所有的一切都在一瞬间如同融化的蜡烛般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广袤无垠的天空与边界都闪烁着幽光的废土! 看着眼前这足以让任何物理学家当场辞职的景象,钟芸已经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而那个将她拉入这个独立空间的罪魁祸首此刻却发出了一声轻笑。 那笑声仿佛一个终于等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充满了期待与喜悦。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极其装模作样的咏叹调般的语气开口说道: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那我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 “……我没问啊?” 钟芸下意识地吐槽了一句。 但白韶倒是没有理会,而是手中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朵玫瑰…… 继续他那酝酿已久的英雄般的登场台词。 “为了防止宇宙被破坏!为了守护宇宙的和平!贯彻爱与真实的正义!” “可爱而又迷人的正派角色——” 他顿了顿用一种时而清脆悦耳时而又略带低沉的雌雄莫辨的混合声线喊出了自己的“名号”。 “奈克瑟斯!” “奈克斯特!” “为什么你的声音一下子偏男性化一下子又偏女性化呀喂?!你这是在搞什么动漫角色扮演吗?!” 钟芸感觉自己的吐槽之魂已经快要压制不住了。 “我们是穿梭于各个宇宙的‘雕像抛尸王’!” 白韶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甚至还俏皮地朝着天空比划了一个手势。 “白洞!白色的明天正等着我们!” “——就是这样!” 听到这通无比尴尬并且充满了槽点的台词。 钟芸居然一时间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了。 而那几个被一同拉入结界里的“黑烟大卫”显然也没有欣赏他表演的兴趣。 它们嘶吼着再次朝着白韶的方向猛攻了过来! 看着扑上来的敌人白韶脸上的笑容变得更加灿烂了。 他缓缓地凝聚起体内的能量。 「层叠风暴……以前为了不把城市破坏得太严重一直都有收着力,现在在这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终于能来一发正常威力的了!」 他转过头对着身后那个已经彻底呆住的顶头上司帅气地说道:“退后,接下来,我要开始装逼了!” 说完他将双臂在胸前交叉摆出了那个经典的充满了破坏美学的起手式! 恐怖的光之能量在他的双臂之间疯狂地汇聚压缩形成了一个足以媲美太阳核心的耀眼的光球! “喝啊——!” 伴随着一声充满了力量感的呐喊那道凝聚了无尽光芒的洪流以一个巨大的十字形朝着那七个黑影轰然迸发! 层叠风暴! 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了整个结界。 恐怖的光与热在一瞬间就将那七个墨水人彻底炸成了灰。 不,连灰都没有剩下。 它们就像是从未存在过一样被那绝对的力量从这个世界上完全地抹除掉了。 站在后方的钟芸能清晰地感受到那股力量中所蕴含的足以让她都感到心悸的纯粹的“破坏”。 她的脸上血色尽失。 心中那份作为邪恶组织干部对抗魔法少女的信仰与希望在这一刻又一次被无情地削弱了几分…… 为什么…… 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出现这种数值的怪物啊?! 这游戏的平衡……安排得也太差了吧! 023.无法复刻的模样 与此同时在城市的另一端,那位双目失明的蓝发少女正坐在窗边,安静地享受着午后的阳光。 她轻轻地问着手中的那根画笔,“阿锐,我今天应该要画些什么呢?” 画笔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紧接着一股清晰的画面,如同电影般直接投放到了少女的脑海之中。 那是一个身着银白战斗裙的一个魔法少女的正脸。 “哇……”少女在心中发出了由衷的赞叹,“这位姐姐的样子真是可爱呢,感觉比之前画的那个粉色头发的姐姐还要可爱些。” 她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充满期待的微笑,于是开始动笔了。 她熟练地在画纸上勾勒着,凭借着脑海中那清晰的印象,试图将那位英雄的身姿复刻于纸上。 但是就在她刚刚画出轮廓的那一刻,一股前所未有的剧痛,猛地从她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中传来! 那感觉就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在疯狂地扭曲撕扯着她的肉体,仿佛要将她的存在本身都彻底改写。 “呃……啊!” 少女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手中的画笔也“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而那根画笔本身,也感觉到了不对劲。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笔尖,在那一刻,竟然出现了细微的断裂!一股源自更高次元的,无法理解无法复刻的诡异力量,正通过少女的描绘,反向冲击着它自身! 宇宙抛尸王开始发力了…… “阿锐!”少女的脸上满是冷汗,她有些慌张地和笔说,“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好痛!真的好痛!我们可以不画这个姐姐了吗?” 画笔立刻同意了,因为它也同样感觉到了那股令人战栗的疼痛。 它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为什么会复刻不了?! 分明正常的魔法少女,哪怕是像景爱那种级别的,只要自己想,是完全可以完美复刻的!为什么偏偏这个银色的家伙不行? 理论上来说,应该只有那种精神彻底疯癫,灵魂与世界的灾厄融为一体,从而化身为灾厄本身的“魔女”,才会有这种无法被观测无法被描绘的体量才对! 比如……比如现在自己所在精心“培养”的这一位…… 另一边,在成功将那七个黑烟大卫从分子层面彻底净化之后,白韶帅气地一挥手,迅速收回了名为“美塔领域”的固有结界。 办公室那熟悉的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臭氧味道。 他看了一眼那些被战斗余波震得东倒西歪的办公桌椅,又看了一眼那几面因为刚才钟芸的“泄愤式攻击”而变得坑坑洼洼的承重墙,脸上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恶作劇的笑容。 他并没有选择从楼梯或者电梯下去。 而是双腿微微弯曲,然后猛地一蹬地面! 轰!轰!轰! 他那被赤红色战甲包裹的身体,如同出膛的炮弹一般,以一种极其粗暴的方式,连续撞穿了公司的三堵墙壁,在一片烟尘与碎石之中,扬长而去! ——这算是……对刚才被打扰了摸鱼时间的,小小的刻意报复吧。 他以一个完美的姿势,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公司楼下那个无人的角落里,然后解除了变身,重新变回了那个穿着廉价西装的普通大叔。 然而变回了原本的模样之后,他越想刚才在结界里发生的事情,就越觉得尴尬。 “既然你诚心诚意的发问了……” “可爱而又迷人的正派角色……” “白洞!白色的明天正等着我们!” 自己为什么会做出那样子的动作啊!为什么会喊出那种中二到爆表的台词啊! 未免也太尴尬了一些! 白韶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快要把鞋底给抠穿了。他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缝钻进去,或者干脆发明一台时光机,回到五分钟前,给那个得意忘形的自己一拳。 就在他陷入深深的自我厌恶之中时,一个有些失魂落魄的身影,从公司大楼里缓缓地走了出来。 正是他的顶头上司钟芸。 此刻的钟芸,脸上再也没有了那种属于女强人的精明与干练,只剩下一种仿佛被世界观反复碾压过后的,生无可恋的疲惫。 她看到了站在角落里的白韶,径直走了过来,然后将一个文件夹,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个,是前辈你丢下的吧?” “嗯?”白韶都有点疑惑,他记得很清楚“有东西忘在了桌子上”这纯粹就是自己为了溜上去打架而找的借口,没想到真的有东西? 不过,他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接过了那个文件夹。 “啊……是的,谢谢你,钟主管。” 为了避免被怀疑,他还很敬业地,装出了一副后怕的模样,问道:“那个……钟主管,上面发生什么了?刚才那么大的动静,我们这样上去未免也太危险了吧?” “上面……”钟芸的眼神有些飘忽,似乎还在回味刚才那发足以抹平一座小山的层叠风暴,“已经被一位路过的,很强大的魔法少女清理干净了。你想上去就上去吧,已经没事了。” 她的表情依旧失魂落魄,说完这句话,便像个幽灵一样,径直从白韶身边走了过去,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白韶看着她那萧瑟的背影,还在心里默默地感叹了一句。 「不愧是正派的人啊,人还挺好的。解决了麻烦还不留姓名,真是高风亮节。」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文件夹,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这里面装的是啥来着?我的脑子是不好用了吗?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抱着一丝好奇,打开了那个文件夹。 然后,他呆愣住了。 文件夹里,根本不是什么他自己的文件。 而是一堆别人要搞的工程图纸和设计方案,厚厚的一沓,里面有好几份,甚至都不是他们设计部该负责的内容! 在文件的最上面,还用红色的水笔,龙飞凤舞地写着一行大字—— “白韶前辈,这些比较急,麻烦今天之内处理完。辛苦了。——钟” “……” 那一瞬间,白韶终于明白了。 什么“是不是你丢的”,什么“好心帮忙拿下来”,全都是骗人的! 这家伙,只是单纯地,借着刚才的混乱,把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工作,全都推给了自己这个唯一没有跑路的“老实人”啊! “该死的……资本家——!!!” 一声充满了悲愤的怒吼,在无人的角落里响起。 “我就不该对她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 024.劳模吸血鬼 天台上的闹剧,最终以一种极其草率且不负责任的方式,落下了帷幕。 安凛最终还是没能拗过那两个思维方式完全无法用常理揣度的“景爱”。 而真正的景爱,则兴高采烈地,拉着那个暂时还不知道来路的,“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假小爱,朝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用她的话来说,就是“既然决定了要当姐妹,那当然要第一时间带回家给爸爸妈妈看看啦!” 安凛看着她们那对宛如亲生双胞胎般亲密无间的背影,只感觉自己的胃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已经放弃了思考。 算了,毁灭吧。这个队伍,带不动了。 …… 傍晚时分,景爱家的那座独栋小洋房里。 “我回来啦——!” 伴随着元气满满的喊声,景爱推开了玄关的大门,并且,还拉着另一个“自己”走了进来。 正在厨房里忙碌着准备晚餐的母亲,听到了女儿的声音,脸上立刻露出了温柔的微笑。她擦了擦手,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欢迎回……” 她那句“家啊”,卡在了喉咙里。 母亲脸上的微笑,在看到眼前那堪称惊悚的一幕时,彻底凝固了。 自己的女儿……拉着另一个和自己女儿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回到了家中? 这是什么超现实主义的地狱绘图? “小……小爱?”母亲的声音,因为过度的震惊而变得有些颤抖,“这……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有两个你?” 她第一时间,甚至是下意识地,怀疑起了自己的老公。 ——难道是……他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还生下了一个和我们家小爱一模一样的女儿?! 不对!这不对劲! 母亲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哪怕是自己老公的另一个女儿,那也只是同父异母的姐妹,怎么可能长得一模一样,连发色都一样?!小爱这头显眼的粉色头发,可是完美地继承了自己这边的基因啊! 难道说…… 难道说,是自己出轨了?! 就在这位贤淑的母亲,大脑因为这过于离谱的猜想而即将宕机的时候,她那堪称拥有惊世智慧的宝贝女儿——真正的景爱,开口了。 她用一种“老爹你看我今天又拯救了世界”的骄傲语气,拍着胸脯,开始了解释。 “妈妈!你听我说!” “我今天在回家的路上,不小心遇到了邪恶组织‘暗影深渊’的人了!” “哇!那你没事吧?!”母亲立刻紧张了起来…… 说话语气多少有点像人机了…… “当然没事啦!”景爱得意地笑了笑,“我被一个路过的,超——厉害的魔法少女前辈给救了!不过呢,在战斗的时候,我好像被敌人一种很奇怪的能力给打中了,然后……然后我就‘砰’的一声,分裂成了两个一模一样的人!” “不过妈妈你放心!”她指了指身边那个同样在点头的“自己”, “我们两个都检查过了,身体没什么太大的影响!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嘛,买一送一哦!” “……” 面对女儿这番充满了槽点,并且漏洞百出的解释,景爱的母亲,在沉默了三秒钟之后,竟然……信了。 “哦……哦!原来是这样啊!”她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然后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温柔的,充满了母性光辉的微笑,“那真是太好了!人没事就好!人没事就好!” 她甚至还很自然地,走上前去,摸了摸那个“假小爱”的脑袋。 “以后,你也是我们的孩子了。欢迎回家。” 喂! 对这种设定接纳得有点太快了吧! 正常来说,不是应该先怀疑,然后报警,再不然也该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吗?!就这么轻易地相信了“被邪恶组织的能力分裂成了两个人”这种鬼话真的好吗?! 而客厅的沙发上,那个正在看球赛的,作为一家之主的笨蛋父亲,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一下。他只是在听到女儿的解释后,朝着这边举了举手中的啤酒杯,淡淡地应了一声。 “哦,好。” 仿佛“多了一个女儿”,对他来说,就跟“晚饭多加一个菜”一样,是件完全不值得奇怪,也完全不重要的事情。 这位母亲,也瞬间就接受了这个设定!并且,是发自内心地,瞬间就接纳了这个新的“女儿”! 这家人,没救了…… 另一边,结束了一天弓道部活动的白薇薇,正有些疲惫地,站在回家的公交站台前,等待着那辆总是姗姗来迟的公交车。 然而,她没等来公交车,却等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那个堪称劳模典范的白发吸血鬼,又一次,如同刷新出来的野怪般,出现在了她的附近。 而这一次,她的狩猎目标,是站在薇薇身旁,一个同样在等公交的,看起来有些瘦弱的年轻小哥。 吸血鬼迈着优雅的步伐,缓缓地走到了那个小哥的面前,脸上挂着那种足以让任何男人都心跳加速的,清纯而又魅惑的微笑。 “那个……小哥哥。”她的声音,甜得发腻,“我好像迷路了,你可以带我走吗?” 那个明显是没有与女性有过任何恋爱经验的小哥,在被如此绝色的美少女搭讪之后,仅仅只是两句话的功夫,脸颊就瞬间羞红得像是要滴出血来。 他结结巴巴地,语无伦次地,几乎就要点头答应。 然而,就在他即将迈出那通往地狱的一步时,一个清脆的,带着一丝不爽的声音,从旁边传了过来。 “喂,你是笨蛋吗?” 小哥和吸血鬼同时转过头,只见白薇薇正抱着双臂,用一种看傻子般的眼神,看着那个脸红的小哥。 “万一这家伙是坏人,把你骗到小巷子里噶了你的腰子怎么办?你这种看起来就不怎么运动的家伙,一个肾估计也卖不了多少钱吧?” 虽然话说得有点毒,但却像一盆冷水,瞬间就浇醒了那个被美色冲昏了头脑的少年。 他瞬间反应了过来,看着眼前那个笑意盈盈的白发少女,背后不禁冒出了一阵冷汗。他不太明白,自己刚刚为什么,会那么轻易地,就好像被勾走了魂一样…… 他连忙后退了两步,对着薇薇连连道谢,然后便像是逃命一般,跑向了马路的对面。 “……” 计划被打断,那个白发吸血鬼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了。 她有些厌烦地,看向了白薇薇的方向。 很明显,在她那被重置过的记忆里,这依旧是她的“第一次”诞生。所以,她的行动,没有任何的收敛与伪装。 既然诡计被揭穿,她也懒得再演下去了。 她没有选择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实形态,而是身形一晃,瞬间就来到了白薇薇的面前! “你这家伙……很多事啊。” 她一把抓住了薇薇的手腕,然后硬生生地,拖着她就朝着旁边的小巷子跑去!速度极快,快的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从此便能看得出这个吸血鬼从始至终,看中的已经不是进食,或者说不只是进食……更多是想要满足自己的情绪。 “喂!你干什么!” 薇薇被吓了一跳。对方的力气,大得离谱!她一个常年练习弓道的,力量远超普通女生的少女,在此刻竟然连一丝一毫的反抗都做不到! 她就这么被硬生生地,又一次,拉到了那个仿佛是专门为她们这种人准备的,属于命运的巷子里! 不是?这吸血鬼怎么就这么喜欢巷子啊?就不能换个有点新意的犯罪现场吗? “放开我!”薇薇挣扎着。 吸血鬼将她甩到墙边,脸上再次露出了那种残忍的笑容。 “没关系的。”她舔了舔自己那尖尖的虎牙,“你也很可爱。既然正餐跑了,那把你当成餐前的小面包,也没什么的。” 这一刻,看着对方那双闪烁着红光的眼睛,和那毫不掩饰的捕食者姿态,白薇薇才终于意识到—— 眼前的这个家伙,是真正的,只存在于电影中的那种……吸血鬼!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咕咕……嘎嘎……” 一阵意义不明的,听起来还有点蠢的叫声,从薇薇的书包里传了出来。 奇怪的是,对面的吸血鬼,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一样。 一只圆滚滚的,眼神呆滞的企鹅,迅速地,从薇薇那半开的书包里,钻了出来! 正是她的使魔,小灯! 在看到小灯的那一刻,薇薇瞬间就读懂了自己这位伙伴的意思! 一人一鹅,在瞬间,就达成了完美的默契! 她们同时,朝着对方,猛地冲了过去! 然后,在半空中,用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砰!” 伴随着一声沉闷的撞击声,白薇薇的身上,爆发出了一阵璀璨的光芒! 她高举起手臂,用一种充满了中二气息,但又自认为帅到爆炸的语气,喊出了属于自己的变身台词: “Be a god!” “Henshin!” 025.劳模又死了 伴随着那句中二气息满载的变身台词,耀眼的光芒将白薇薇那娇小的身躯彻底包裹。 光芒散尽之后,她身上那套普通的初中校服,已经变成了一套以黑白为主色调,点缀着些许灰色羽毛装饰,充满了哥特风格的战斗裙装?或者更像是乐队偶像服? 她的手中,空无一物,但那双总是闪烁着活力的眼眸,此刻却变得无比认真。 对面的吸血鬼看着眼前这堪称大变活人的一幕,那双红宝石般的瞳孔中,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纯粹的疑惑。 怎么回事? 眼前的这个小面包,怎么突然换了一身衣服?是某种障眼法吗? 在她那被重置过无数次的,贫瘠的知识库里,完全没有“魔法少女”这个概念。她无法理解,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但是,这并不妨碍她将眼前这个“换了身衣服”的猎物,撕成碎片。 然而就在她准备再次发起攻击时,变身完毕的白薇薇,却微微一笑。 她的手,伸进了口袋里。 白薇薇的基础能力,是将“没有生命的东西”,化为“有生命的东西”,并使其为自己战斗。 这是一种看似朴素,但应用起来却千变万化,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能力。它可以让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拥有堪比猎豹的速度与毒蛇的精准,在几米之外跳起来,然后狠狠地砸到别人的头上。它也可以让一棵沉睡的大树,长出粗壮的大腿作为根系,在地面上奔跑起来,挥舞着自己那坚硬的枝干,成为战场上最可靠的重装卫士。 总之,任何被她赋予了“生命”的无机物,都会获得远超正常生物的,更加迅捷的行动能力。 此刻,她的指尖,在口袋里那堆为了练习弓道而随身携带的,用来打磨箭簇的石子中,触摸到了一颗最为尖锐,也最为冰冷的石子。 她将其掏了出来。 就在那颗石子,接触到外界空气的瞬间,一股无形的魔力涌入了其中。 薇薇在心中,为这位即将登场的“士兵”,赋予了三个最简单也最实用的正面状态。 ——「加速」 ——「破甲」 ——「坚固」 下一个瞬间,那颗被赋予了生命的石子,仿佛拥有了独立的意志。它从薇薇的掌心悄然滑落,然后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学的方式,在地面上滚动着,悄无声息地,滚到了那个吸血鬼的小腿下方。 而此刻的吸血鬼,心中还在想着。 「哼,反正换身衣服,也不影响我吃了你。」 「这家伙,也就看着像个普通的,稍微有点胆量的女学生。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毕竟,她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时间,还太短了。她完全没有理解,“魔法少女”这个体系,对于她们这种“野生怪物”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然而,就在下一个瞬间,一股钻心刺骨的剧痛,猛地从她的膝盖处传来! “?!” 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 她的右腿膝盖,被刺穿了。 而那个凶手,竟然只是一颗小小的,不起眼的石子。 一颗自己走到自己脚边,然后猛地跳起来,以子弹般的速度,精准地,穿透了自己膝盖骨的……石子! 还没等她从这荒谬的景象中反应过来,那颗完成了使命的石子,在从她膝盖后方穿出,坠落的瞬间,又猛地一个弹射,以一个刁钻无比的角度,再次穿透了她另一只腿的膝盖! “啊——!!” 双腿膝盖同时被废,剧烈的疼痛,让她再也无法站立,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而就在这个瞬间,白薇薇的手中,凭空出现了一把由灰色岩石构成的,充满了粗犷美感的手枪。 “砰砰砰砰砰!” 一瞬间,五颗子弹,带着沉闷的破空声,从枪口射出。 更准确地说,那是五颗早就已经被薇薇赋予了“生命”的,蓄势待发的石子。 通过“魔力增强的手枪”这种魔法道具进行发射,它们的贯穿能力,得到了几何倍数的增长! 五颗石子,没有丝毫偏差地,精准地射入了那个跪倒在地的吸血鬼的体内! 然后,它们并没有穿透出去。 而是成功地,滞留在了吸血鬼的身体里,如同五条被放进了鱼塘的食人鱼,开始在她的体内,疯狂地,毫无秩序地,四处冲撞! “呃……啊……这是……什么……” 吸血鬼发出了痛苦的呻吟。她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内脏,正在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给搅得一塌糊涂! 趁着这个机会,白薇薇瞬间就脱离了被对方压在身下的劣势,一个后空翻,与她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那个吸血鬼的身体,貌似恢复能力,并没有薇薇想象中的要那么强。 她的膝盖,在被贯穿之后,恢复了半天,也只是勉强止住了“流血”,却根本无法让碎裂的骨骼重新愈合。 而此刻,倒在地上的她,正在承受着比膝盖碎裂,还要痛苦百倍的折磨。 那五颗在她体内横冲直撞的石子,正在不断地撞击着,蚕食着她的整个身体。从腹腔到胸腔,再到脖颈…… 最终,一颗石子势不可挡地,冲进了她的大脑。 “轰”的一声。 她的整个脑袋,都被从内部搅成了一团浆糊。 直到眼前的这个吸血鬼,身体彻底停止了抽搐,又一次死去之后,薇薇才缓缓地,解除了变身。 她看着地上那具逐渐开始化为黑灰的尸体,陷入了思考。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正常来说,邪恶组织“暗影深渊”那边,应该不会搞出这种事情才对。 而且,他们制造出来的那些奇形怪状的魔物,身上都会有类似于“防伪LOGO”一样的,属于他们组织的特殊魔力印记。 最关键的是,他们投放怪物的方式,从来都不是像这样子,一个一个地进行“试用”。他们更喜欢简单粗暴地,将一大堆魔物,直接丢到市中心的人群里,然后欣赏人们的恐慌。 要是“暗影深渊”的那群家伙,有这种懂得“逐个击破”、“循序渐进”的智商的话,自己这些魔法少女和A市的市民们,哪还可能有现在这么悠闲? 想了半天,也想不出个所以然。 最终,白薇薇还是放弃了思考。 她走到墙边,从地上抠出了一块还算完整的砖头。 她将那块砖头捧在手心,然后,赋予了它“生命”。 “去吧。”她轻声说道,“把她埋起来。” 那块砖头,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它在地上“蹦”了两下,然后便开始不知疲倦地,用自己坚硬的身体,一下一下地,撞击着地面,硬生生地,在水泥地上砸出了一个坑。 然后,它又像个勤劳的搬运工,将那个吸血鬼化成的黑灰,全都推进了坑里,最后,再把自己给埋了进去,将地面恢复了原样。 薇薇看着这一切,嘴中轻声地,说了一句充满了她个人风格的,哲学般的话语。 “这或许……才是你们这种人,最好的归宿吧。” “至少,还能滋润一下植物。” “虽然……这个巷子里,好像连一根草都没有就是了……” 026.是家人 夜,终于深了。 当白韶将钟芸强行塞给他的那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工作全都处理完毕时,天已经黑了。 他疲惫地靠在椅背上感觉自己的身体和灵魂都遭受了资本主义的无情压榨。 “该死的资本家……”他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愤愤不平地吐槽着,“又不给涨工资,事情还这么多……真是把人当牛马使唤啊。” 他边说边看向墙上的电子挂钟,时针已经指向了七点。 看到这个时间他那因为加班而变得有些迟钝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 不对劲。 平日里薇薇就算是社团活动再晚,最迟六点半也肯定到家了。 今天未免有点太晚了。 如果放在以前,那个还没有被卷入这些光怪陆离事件的平凡的白韶,可能会开始胡思乱想怀疑自己的女儿是不是交了男朋友,偷偷跑去约会了之类的。 但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的思维模式已经彻底转变了。 「难道是……遇到什么敌人了吗?」 这个念头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了他那本就不平静的心湖荡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立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快步走到了客厅。 客厅里汐正拿着一块抹布,以一种极其笨拙的姿态,在茶几上胡乱地擦拭着。 然而她的眼睛,却依旧像被磁铁吸住了一样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视屏幕。 电视上,正播放着一部经典的机器人特摄剧,巨大的机器人正在和怪兽进行着惊天动地的战斗。 “该死的狗杂种外星乡巴佬机器人!” “不知道我们地球有罗伯特Q守护吗?!” 看着她这副身心不一的可爱模样,白韶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但也并没有上前指责……或者说这种事情压根没必要责备。 毕竟这个年纪的孩子差不多都这样吧。 想当年,薇薇在差不多这个年纪的时候,甚至还要更加任性一些。相比之下,汐反而显得有些乖过头了。 如果……如果不是汐处于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特殊状态的话,白韶想着,自己或许,真的会去民政局,再办理一次收养手续吧。 就在他心中闪过这个念头的瞬间玄关处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音。 “咔哒。” 紧接着是那个他无比熟悉的充满了活力的声音。 “我回来啦——!” 白薇薇像一阵小旋风一样冲了进来将书包随手往沙发上一丢。 “今天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去干什么了?”白韶看着女儿,有些疑惑地问道。 “啊,那个啊。”薇薇挠了挠头,用一种“今天又解决了一个社会问题”的轻松语气回答道,“没什么啦,就是在回来的路上,看到一个坏家伙在勾引一个看起来很单纯的小哥哥,所以我就顺手去帮忙解决了一下。” “勾引小男孩的人?” 白韶的眉头微微皱起。 他大概有点猜到自己女儿为什么会那么晚回家了…… 又是那个经典劳模吸血鬼。 她今天又返场了,而且还好死不死地偏偏撞到了自己的女儿手上。 白韶开始有点担心,明天那个“黑烟大卫”,是不是也会来一次“限时返场”? 不过,如果每天都来一次的话,那应该就不算返场了吧……顶多算是每日限定任务? 更让他感到头疼的是,如果这玩意儿,并不是每天都会被“刷新”掉的话。那是不是意味着,如果某一天,没有人发现并解决掉它,那么这玩意儿第二天,就会变成两只?第三天,就会变成三只? 而且,那玩意儿好像爬出来的会越来越强…… 白韶也不清楚,究竟是自己遇到的那个“景爱复制品”,刚好就比上一个“吸血鬼”要强,还是说,这些东西,每天诞生的强度,都会比前一天有所增加。 他由衷地,不希望是后者。 越来越强这种设定,还是算了吧。自己的肝,真的快要顶不住了。 不过,看着女儿那副平安无事,还带着一丝小得意的模样,他心中的担忧,也暂时放了下来。 他只是笑着,对女儿说了一句:“以后在路上小心点。” “知道啦,老爹!”薇薇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爱你哦!” 说完,她便哼着歌,匆忙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间。 而她的使魔小灯,则依旧摇摇摆摆地,跟在她的身后。或许是因为走得太急,它甚至还平地摔了一下,圆滚滚的身体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然后才又晃晃悠悠地爬了起来,追着主人的脚步,走进了房间。 看着这一幕,白韶都有点想笑。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地看着电视的汐,突然转过头,看向了他。 “大叔。” 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空灵,但这一次,却带着一丝前所未有的,认真的意味。 “我想……学做饭。” “嗯?”白韶有些意外。 “我也想……”汐看着他,用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无比坚定地说道,“成为这个家庭的一份子。” “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能,总是像一个租客,或者一个客人一样了!” “我想要成为的……是‘家人’!” 家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白韶整个人,都呆愣住了。 这个词,对于他来说,有着太过沉重,也太过温暖的意义。 他的脑海中,闪过了许多零碎的画面。 三岁前,父母那模糊而又温柔的笑脸。 一场突如其来的车祸,以及随之而来的,冰冷的黑白。 外婆那布满了皱纹,却总是带着慈祥笑意的手,牵着小小的自己,走过一个又一个春夏秋冬。 十二岁那年,外婆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他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做“孤家寡人”。 之后,便是漫长的,一个人的生活。他凭借着远超同龄人的成熟思想和能力,在这个社会上摸爬滚打,为自己挣得了一席之地。 他习惯了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难。 直到,他在孤儿院里,遇到了那个同样姓“白”的,笑起来像个小太阳的女孩。 他才终于,再一次地,嗅到了那久违的,“家人”的气味。 所以,对于汐口中的这句话,他比任何人,都要来得更加敏感。 他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无比真挚,无比认真的少女。 最终,他笑了。 他走上前去,像一个真正的父亲一样,伸出手,轻轻地,摸了摸汐的头。 他没有说太多的话,只是用他那温和而又坚定的声音,轻轻地,说出了一个字。 “好。” 027.你已经很棒了 当白韶决定要教汐做饭时,他原本以为这会是一项浩大且艰巨的工程。 毕竟在他看来,汐就像一个刚刚来到这个世界的新生儿,一切都需要从零开始。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厨房会被搞得一团糟,以及未来一个月可能都要吃黑暗料理的心理准备。 然而事实证明,他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诶?对,就是这样,先在锅里倒油……” “然后把切好的蒜末放进去爆香……” “火……火好像有点太大了!” 整个指导过程,白韶只来得及说出这几句最基础的提示。 因为汐的学习速度,实在是太快了! 无论是切菜的刀工,还是翻炒的力道,又或者是调味料的配比。她都仿佛是一个在厨房里浸淫了数十年的老手,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又优雅,充满了某种难以言喻的韵律感。 白韶挺震惊的,他站在一旁,看着那个还需要踩在小凳子上,才能勉强够到灶台的小小身影,心中充满了无数的问号。 「不会吧?这孩子……难道在失去记忆前,就很会做菜吗?」 「还是说,这就是传说中的……肌肉记忆?」 他想不出其他的解释。不过,这倒也是好事。至少,这证明了汐拥有足够的自理能力,未来也能更好地照顾自己。 现在看来,汐在这个家里剩下的唯一阻碍,大概就是她的身高了。每次想要拿到上层冰箱里的东西时,都必须踩着凳子才行,那副努力踮起脚尖的模样,实在是让人既心疼又觉得可爱。 …… 晚饭时间。 当几盘色香味俱全的家常菜被端上餐桌时,家里那个最活泼的成员,立刻发出了夸张的赞叹。 “哇啊啊啊!小汐你也太厉害了吧!”白薇薇夹起一块金黄色的日式炸鸡,塞进嘴里,幸福得眯起了眼睛,“怎么做到的?!第一次做饭就能这么完美!比老爹做得都好吃!” “喂喂,你这句话有点伤人了吧。”白韶在一旁无奈地抗议着。 而汐只是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听到夸奖后,也只是害羞地低下了头,小口小口地吃着米饭。 白韶的目光,则不由自主地,看向了那个正在卧室和客厅里到处乱走的企鹅使魔小灯。 「这家伙……一天到晚是真的闲得没事干吗?」 他看着那只企鹅,一会儿用脑袋撞撞墙,一会儿又从咯吱窝里掏出那块宝贝石头端详半天,实在是无法理解它的脑回路。 吃完晚饭,收拾好碗筷后,一家三口(外加一个幽灵和一个企鹅)进入了难得的休闲时间。 白薇薇像只没有骨头的猫一样,直接瘫倒在沙发上,一边心满意足地吃着白韶给她买回来的冰棍,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一本漫画。 白韶凑过去看了一眼。 《转生后的我依靠超强的能力与白发萝莉吸血鬼美少女过着悠哉生活》。 “……” “为什么现在的书名会这么长啊……”他忍不住吐槽道。 “诶?老爹你不懂啦!”薇薇一边翻着书页,一边解释道,“现在很多书名都是这样的呀!一个足够长的标题,可以让读者在第一时间就了解到这本书的大致内容和卖点,从而吸引他们的兴趣嘛!这是好事,好事!” “是吗……”白韶不置可否,“但是把女主角的人设和性格全都写在标题上这种事情,我总觉得莫名有点太奇怪了点。” 就在父女俩进行着这种代沟满满的对话时,原本在一旁安安静静看着特摄剧的汐,也好奇地凑了上来。 她并没有在意漫画里的内容讲的是什么,她的目光,在看到其中一页画面的那一刻,就彻底被吸引住了。 那是这一章节头部的一张,无比精美的彩色插图。画中的白发少女,在月光下露出了寂寞而又甜美的微笑,经典的吸引读者兴趣…… 汐静静地看了几秒钟。 然后,她抬起头,用她那空灵的声音,对薇薇说道: “薇薇姐姐,这个……我好像,也会画。” “嗯?”薇薇闻言,有些愣住。 汐指了指那张彩插,再次重复了一遍。 她看向薇薇,眼神中带着一丝请求的意味。 “我可以……借用一下姐姐你的纸和笔吗?” “哦……哦,好啊,没问题。” 薇薇虽然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没有拒绝。她从自己的书包里,拿出了一叠干净的A4纸和一根普通的自动铅笔,递给了汐。 她也想看看,这个新来的妹妹,画画到底能有什么样的水平。 不过,在她想来,应该也就是普通的儿童画的样子吧?毕竟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喜欢涂涂画画是很正常的。自己当初也很喜欢。 但就算是绘画天才,应该也不至于,能够轻易地模仿出这种一看就是知名商业画师画出来的,充满了技巧与细节的插图吧? 不过,想着不能打击孩子的兴趣与自信心,薇薇已经在心里决定好了。不管等下对方画成什么样,自己都一定要用尽毕生所学,好好地夸一夸她。 然而,接下来的景象,却让她的整个大脑,都陷入了彻底的宕机状态。 只见汐拿着A4纸和铅笔,走到了餐桌前坐下。 她并没有立刻动笔,而是闭上眼睛,静静地坐了几秒钟,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然后,她睁开眼,动了。 她的手,快得出现了一丝残影。 那根普通的自动铅笔,在她的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她甚至没有花太多时间去思考构图,无数的线条,就在那张白纸上,行云流水般地浮现了出来。 随着草稿的飞速打好,人物的五官,肢体的轮廓,以及背景的细节,瞬间就开始出现在图中。 而且,薇薇震惊地发现,汐并非是在临摹那张彩插。 她只是,完美地,复刻了那个画师的画风! 无论是线条的运用,光影的处理,还是人物神态的拿捏,都和原作如出一辙!就像是……那个画师本人,亲自在这里作画一样! 这一刻,薇薇那本就不算聪明的大脑里,已经找不到任何合适的词汇,来形容自己内心的震撼。 最终,所有的情绪,都汇成了一句最质朴,也最具有冲击力的感叹。 她看着那张已经初具雏形的画稿,没有丝毫犹豫地,由衷地说了一声: “——牛逼!” “嗯?怎么了?” 正在厨房里洗碗的白韶,听到了女儿这声不同寻常的赞叹,有些疑惑地走了过来。 当他看到汐笔下的那幅画时,他也呆愣在了原地。 这……这画风…… 太老练了…… 这绝对不是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够拥有的绘画风格。那种对人体结构和画面张力的理解,没有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功底,是绝对不可能达到的。 但偏偏,就是这样。 看着这张画,白韶又一次,不可避免地,想到了那个在街边画画的,双目失明的天蓝色头发少女。 难道……汐也和那个少女有关系? 一股不安的感觉,再次涌上了他的心头。 但是,他很快就摇了摇头,强行让自己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全都甩了出去。 他很清楚,这些猜测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汐,依旧是汐。是那个会因为被夸奖而害羞,会因为想要成为家人而努力学做饭的,善良而又单纯的孩子。 这就足够了。 白韶的目光,重新落回到了画纸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汐画的,并非是原作中那个孤身一人的吸血鬼少女。 画纸上,是三个人。 一个,是穿着西装,脸上带着一丝无奈笑容的,笨拙的父亲。 一个,是梳着双马尾,笑得像个小太阳般灿烂的,元气的女儿。 还有一个,是身材娇小,安静地站在两人中间,被他们牵着手的,沉默的妹妹。 那温馨的画面,就像是一张真正的幸福的全家福。 白韶感觉自己的心,被什么东西,给轻轻地,触动了。 他走上前去,伸出手,像之前无数次做过的那样,轻轻地,摸了摸汐的脑袋。 他的脸上,带着最真诚的,最温柔的微笑。 “汐。” “你已经,很棒了。” 028.英雄从来不会权衡利弊 夜,深沉如墨。 当家里的一切都重新归于平静,当两个孩子都乖巧地回房睡下之后,白韶独自一人,来到了阳台上。 他靠着栏杆,眺望着远处那片由无数灯光汇聚而成的,霓虹的海洋。晚风带着一丝凉意,吹拂着他那因为一天的工作和奇遇而有些疲惫的脸。 他不抽烟,所以总觉得在这样安静的夜晚,站在这样的地方,似乎少了那么一丝氛围。就好像一部文艺电影里,少了那段能烘托主角忧郁心境的,恰到好处的背景音乐一样。 虽然他的脑袋里现在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地放空。但是,在这种略带惆怅的氛围下,总得有点什么基调来渲染一下吧? 就在白韶进行着这种毫无意义的,中年男人式的思考时。 嗡——嗡——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起来。 突兀的铃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着一个陌生的号码,但下面标注着一行小字——“元实(设计部)”。 是自己部门的同事。一个刚进公司没多久的,印象中有些微胖,戴着眼镜,性格比较内向的年轻后辈。 白韶的脑中,迅速地闪过几个念头。 他并不记得自己和这位后辈有什么特殊的交情,甚至可以说,除了工作之外,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这么晚了,他打电话来干什么? 难道是因为今天早上的事情?所以公司里的同事们,开始一个一个地打电话来互相确认情况,然后刚好现在轮到我了吗? 白韶这么想着,并没有觉得对方是特意给自己打这个电话的。他按下接听键,将手机放到了耳边。 然而,从听筒里传出来的,却不是他预想中的,那种同事之间客套的问候。 而是一阵充满了极度恐惧的,撕心裂肺的喘息声和求救声! “喂?!是……是白韶前辈吗?!” 电话那头,元实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背景音里还夹杂着剧烈的风声和他自己那如同破风箱般的奔跑喘息声。 “前辈!白韶前辈!快来救救我!求求你了!帮我报警也好!” 他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充满了绝望。 “我……我现在也说不清楚我到底在哪里!但是我真的很害怕!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它一直在追我!” “我试过了!报警电话也好,其他的号码也好,全都打不通!我只能……我只能随便打开通讯录,然后随便点了一个号码拨了出来!刚好……刚好是您的!也刚好,您能接起来!” “求求您了!前辈!救救我!那个东西……那个东西好像要吃了我!啊——!!” 伴随着一声凄厉的惨叫,白韶清楚地听到了,从对方的身后,似乎传来了一阵什么东西的嘶吼声。 那声音,像是狗的叫声。但又比正常的狗叫,要来得更加低沉,更加凶狠,也更加……恐怖。 电话并没有挂断,元实的哭喊声和求救声,依旧断断续续地从里面传来。 而就在这一刻,白韶感觉自己口袋里,那个本应是冰冷金属的进化信赖者,突然,变得温热了起来。 一股柔和的,却又无比坚定的暖流,正从它的内部散发出来,仿佛在回应着电话那头,那个凡人的,最卑微的求救。 白韶看着口袋里那微微发亮的光芒,瞬间,就明白了一切。 ——为什么,对方会随便打开通讯录,就刚好点到了自己的名字? ——当然是因为……自己的姓氏“白”,首字母是“B”,在通讯录里排得很前面啊…… 不,不对。 白韶在心中默默地吐槽了一句,然后,他缓缓地,从口袋里,拿出了那个正在散发着温热光芒的,银色的变身器。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复杂。 他喃喃自语道: “是你的选择吗?” “是你在……影响着这一切吗?” “……诺亚。” 他不知道,自己口中的这个名字,到底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从得到这个东西的那一刻起,自己的人生,就再也无法回到过去了。 他可以选择挂断电话,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可以选择权衡利弊,分析自己出手救一个并不算熟的同事,到底值不值得。 但是…… 他没有选择退缩。 他很清楚,所谓的“奥特精神”,所谓的“英雄主义”,从来都不是一道计算题。 英雄,从不权衡利弊。 权衡利弊的,那就不叫英雄。 那条名为“光之纽带”的东西,也同样不会去权衡利弊。它只会将希望,传递给那些需要被拯救的人,以及那些,愿意伸出援手的人。 不管自己现在,算不算得上是一个真正的奥特曼。 但他知道,此刻,他所需要做的,只有一件事。 那就是——“拯救”。 确认了两个孩子都已经回房睡下之后,白韶站在阳台上,最后看了一眼这座他所生活的,霓虹闪烁的城市。 然后,他毫不犹豫地,直接按下了手中的变身器! 光芒,再次包裹了他的身体。 在变身完成的瞬间,他直接从数十层楼高的阳台上,一跃而出! 没有丝毫的犹豫,他以马赫级别的恐怖速度,化作一道赤红色的流光,朝着进化信赖者那温热光芒所指引的方向,疾驰而去! …… 几分钟后,在A市郊区一处无人的,连路灯都没有的漆黑道路上。 进化信赖者的温热,缓缓地停了下来。 白韶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降落在了地面上。 说明,就在这里了。 他抬起头,看向前方。 只见一个戴着眼镜的,身材微胖的年轻男人,正瘫倒在地上,手脚并用地,拼命向后退去。他的脸上,写满了绝望。 正是自己的那位后辈同事,元实。 而在他的面前,站着一头……不,是一只,或者说,是一具,恐怖的怪物。 那是一条体型堪比成年公牛的,漆黑的巨犬。它最引人注目的,是它那从同一个脖子上,生长出来的,三个狰狞的,一模一样的脑袋! 每一个脑袋上,都长着一双闪烁着猩红凶光的眼睛,和一口足以轻易撕裂钢铁的,锋利的獠牙。 地狱三头犬,“刻耳柏洛斯”。 这个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怪物,竟然活生生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这种并非是‘暗影深渊’的产物……大概率,又是和那个蓝头发的少女有关系了。」 白韶在心中,迅速地做出了判断。 就在那三头犬的中间那个脑袋,张开血盆大口,即将要咬断元实喉咙的那一瞬间—— “——!” 一只纤细的,被赤红色战甲所包裹的手,如同从天而降的神罚,瞬间抓住了那个脑袋的上下颚! 仅仅是光靠纯粹的力量,就让那个狰狞的脑袋,再也无法动弹分毫!甚至,还显得十分的,游刃有余。 那个被吓得已经闭上眼睛,准备等死的元实,只听到了耳边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他颤抖着,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眼缝。 然后,他便看到了,他这一生,都不会忘记的景象。 一位身着银红相间华丽战甲的,神秘的少女,正侧着身,单手就制住了那头恐怖的三头怪物。 她侧过脸,那张隐藏在V字形银色头盔下的,精致绝伦的脸庞,对着他,露出了一个安抚人心的,温柔的微笑。 她开口,用那无比悦耳的声音,轻声地,问了一句: “你,没事吧?”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 在元实的眼中,眼前这位从天而降的少女,就是他此生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最神圣的存在。 她,就是自己的……女神。 029.晚安,老爹 在那位名叫元实的后辈眼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只记得那位如同神明般降临的银色少女,在问完那句温柔的话语之后,便转过身,独自一人,面对那头狰狞恐怖的三头怪物。 白韶看着眼前这头不断嘶吼,三个脑袋都在疯狂地朝着自己喷吐着带有硫磺气息唾液的地狱三头犬,脸上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他缓缓地抬起手,将光之能量在掌心汇聚。 一个高速旋转的,边缘闪烁着锋利寒芒的,如同圆形电锯般的能量环,在他的手中迅速成型。 「八分光轮……原来真的可以搓出来啊,看起来除了部分奥的技能之外,一些基础技能还是能模仿的……话说八分光轮算基础吗?」 白韶在心中默默地感叹了一句。看来自己的这个“奈克瑟斯”形态,虽然在性别和体型上出了点偏差,但在技能树上,似乎还是完美继承了正版的。 下一秒,他手腕一抖。 那个闪烁着致命光芒的圆环,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朝着那头地狱三头犬飞射而去! 噗嗤!噗嗤! 两声清脆的,如同热刀切黄油般的声音响起。 地狱三头犬那位于左侧和右侧的两个脑袋,应声而断,冲天而起,在半空中划出两道黑色的抛物线,然后重重地砸落在地。 光之国肉联厂主任兼分尸狂魔艾斯,对本次切割作业给出了80分的高分! “嗷呜——!!!” 失去了两个脑袋的刻耳柏洛斯,发出了响彻整个寂静长夜的,无比凄厉的哀嚎。 而听到这声充满了真实痛苦的哀嚎,白韶也终于看明白了。 眼前这些接二连三冒出来的,奇奇怪怪的生物,貌似并不是被谁在幕后操控着的傀儡。它们就像是真实的生物一样,有着自己的意识,有着自己的想法,会感到疼痛,也会感到恐惧。 不然的话,去追杀元实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上班族,未免也太没有效率,利益也太低了些。 就像那个吸血鬼,她是依靠自己的“捕食”意愿去狩猎的。还有自己曾经遇到的那个“假小爱”,她似乎也并没有认为自己不是真的小爱,而是真心实意地,以“景爱”的身份在生活着。 这一切,都指向了那个在街边画画的,双目失明的蓝发少女。 白韶无法确定,那个少女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地,在让这些事情发生。 虽然麻烦,但是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找个时间,再去和那个小女孩好好地聊一聊。不然的话,这种事情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得到解决,只会徒增更多无辜的牺牲。 他看了一眼眼前那只因为剧痛而疯狂挣扎,只剩下一个脑袋的地狱三头犬。 「嗯……现在这样子,和一只长得比较凶的普通大黑狗,又有什么区别吗?」 他的目光,落在了怪物脖颈的伤口处。 然后,他陷入了沉默。 只见那两个被切断的脖颈处,并没有流出鲜红的血液。取而代之的,是如同岩浆般,缓慢流淌着的,滚烫的暗红色液体…… 「居然还有这种设定吗?身体里流的不是血是岩浆?这也太不环保了吧。」 白韶在心中吐槽道。 他已经懒得再去研究这家伙的生态构造了。他只是随手抬起手臂,凝聚起一团算不上强大,但足以解决问题的光之能量。 或者说,那只是单纯的一团高热量的“光”。 “再见了,大狗狗。” 光弹射出,精准地命中了那只独头犬的身体。 伴随着一阵剧烈的爆炸声,那头来自神话传说中的地狱看门犬,被炸得连渣都不剩了。 做完这一切,白韶转过头,对着身后那个已经彻底看傻了的后辈元实,露出了一个安心的微笑。 “已经没问题了。” 说完,他便不再停留,双腿一蹬,整个人直接飞向了夜空,瞬间消失在了天际。 实则,他是来到了隔壁那条同样漆黑的小巷子里。 光芒散去,他迅速地解除了变身,变回了那个穿着普通西装的大叔。他甚至还故意在地上滚了两圈,让自己的衣服看起来更乱一些,然后才装出一副急匆匆地,刚刚赶到现场的模样,从巷子里跑了出来。 “元实!元实!你没事吧?!”他朝着那个还瘫坐在地上的后辈喊道,“发生什么了?我一接电话就往这边赶了!” 看到白韶的出现,元实那因为恐惧而涣散的眼神,才终于重新聚焦。 他激动地,连滚带爬地,扑到了白韶的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开始讲述刚才那惊魂的一幕。 “前……前辈!我……我刚才……呜呜呜……我大概明白,大家为什么会那么喜欢魔法少女了!” 他用一种无比崇拜的,充满了狂热信徒般光芒的眼神看着白韶。 “或许……或许我以后,也会喜欢上她们的吧!” 看着后辈那一副标准“花痴”的模样,白韶不禁打了个寒颤。 虽然被当成英雄崇拜,感觉还不坏。但是,当面见到对方这个样子,又是另一回事了…… 对于他这个三十二岁的“高龄”人士来说,这种场面,未免有点太尴尬了…… “咳咳。”白韶干咳了两声,强行将话题拉回正轨,“也就是说,是有一位路过的魔法少女,出手解决了那件事情吧?” “嗯嗯!”后辈用力地点着头,脸上写满了“与有荣焉”。 “那就好,没事就好。”白韶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 “啊……那个,前辈……”后辈这才想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真是不好意思,麻烦您了。这么大晚上的,还让您白跑了一趟……” “没事没事。”白韶大度地摆了摆手,“反正我自己家离这里也不会太远。 不过话说回来,能让魔法少女亲自出手对付的东西,肯定很危险。 要是刚才魔法少女没有来的话,哪怕叫上了我,可能我也要遭殃哦。” 在又安慰了后辈几句,并且确认他能自己安全回家之后,白韶才终于和他告别。 看着后辈那一步三回头的,充满了感激的背影,白韶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可不想再用腿走回去了。 于是,他熟练地,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子里,又一次,掏出了那个忠实的伙伴——进化信赖者。 在一阵光芒中,他再次化作一道流光,飞向了自家的方向。 在飞行的途中,他还在忍不住地吐槽着。 「真是的……我连准哥红都能开启了,为什么配套的‘石之翼’飞行器,还有一些有的没,全都没有啊……」 在此之前,他还曾经偷偷尝试过,想要开启那个属于“怜弟”的蓝色形态。 但是很明显,并没有用。 目前看来,他能使用的形态,仅仅只有基础的幼年形态,以及的红色青年形态。 …… 回到家中。 白韶刚打开门,就刚好遇到了晚上上完厕所,正从卫生间里刚走出来的女儿薇薇。 四目相对。 白韶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现在这副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显得有点尴尬,甚至有点紧张。 不知道女儿会怎么想?会不会怀疑自己这么晚了还出去鬼混? 然而,薇薇只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睡眼惺忪地,对着他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 “老爹……晚安。” 说完,她便像个梦游娃娃一样,径直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而小灯,也同时跟在她的身后,摇摇摆摆地,往房间跟去。 结果,薇薇关门的速度太快了。 小灯还没来得及进去,它那圆滚滚的脑袋,就“砰”的一声,直接撞在了门上。 它在原地翻滚了半天,才晕晕乎乎地爬了起来。幸亏门没有完全关严,它用脑袋一顶,就挤了进去。然后,还很贴心地,自己从里面,顺手帮忙关上了门。 白韶看着这一幕,忍不住吐槽道: “这俩家伙……到底在搞啥呢……” 030.一个真正成熟的man会提会提前预判推销说的所有话 第二天早上,当第一缕晨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这间充满了生活气息的公寓时,白韶的脸上,带着一丝神秘的微笑,从自己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走进厨房,而是先拐进了那间被当成储物室的客房。片刻之后,他抱着一个积满了灰尘的大箱子,走了出来。 “砰”的一声,他将箱子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 正在和电视里的早间新闻大眼瞪小眼的汐,以及刚刚打着哈欠从房间里走出来的薇薇,都被这声响吸引了过来。 “老爹,这是什么啊?”薇薇好奇地问道。 白韶没有说话,只是笑着,打开了那个箱子的盖子。 里面装的,是满满当当的,各式各样的绘画工具。 从不同型号的铅笔、橡皮,到专业的马克笔、水彩颜料,再到一叠叠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专业绘画纸…… 乍一看,种类齐全得,简直可以开一个小型画展了。 他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地,在桌上摆好,然后对着汐,露出了一个鼓励的微笑。 “这些,你随便用。” “哇!老爹你什么时候买的这些东西?我怎么都不知道?”薇薇看着眼前这套堪称豪华的装备,惊讶地问道。 白韶闻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开始毫不留情地揭起了自家女儿的黑历史。 “是三年前,你自己哭着喊着说要学画漫画,逼着我给你买的。” “结果呢?你学了两天,连最基础的头身比例都还搞不懂,画个线条手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然后就光速放弃了。这些东西,就是你当年留下来的‘遗产’。” “呃……” 被老爹当着新妹妹的面揭了短,薇薇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了一抹尴尬的红晕。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不敢再多说什么。 紧接着,在白韶认为自己看不到的时候,她迅速地,将那只正准备从咯吱窝里掏石头的企鹅使魔小灯,一把塞进了自己的书包里。然后,她随便从餐桌上拿起了一块涂了果酱的面包,叼在嘴里,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 “我……我出门啦!” 说完,便逃也似地冲出了家门。 白韶看着她那落荒而逃的背影,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他转过头,看向汐。 此刻的汐,正站在那堆满了专业绘画工具的桌子前。她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些画纸和画笔,仿佛在看着什么绝世的珍宝。 她头顶上那根倔强的呆毛,也因为主人激动的心情,而“噌”的一下,直立了起来,并且还在微微地颤动着。 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拿起一张专业绘画纸,用指尖轻轻地感受着那细腻的纹理。 然后,她用一种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带着一丝颤抖的声音,抬头问向白韶。 “大叔……这些……我真的,可以随便用吗?” 她的眼睛里,仿佛有无数颗星星在闪烁。那副模样,像极了一个向父母撒娇了很久,终于在生日那天,拿到了自己梦寐以求的新玩具的孩子。 看着她这副模样,白韶的心,瞬间就融化了。 “当然没问题。”他笑着说道,“这些东西,堆在这里也是堆着,完全是浪费。既然你喜欢的话,就全都拿去用好了。” “如果……如果还需要什么别的东西的话,就跟我讲。我看着,能不能再给你买点回来……” 然而,就在他还要继续讲下去,话还没讲完的那一刻。 一个温暖的,却又有些虚幻的拥抱,突然从正面传了过来。 汐竟然直接扑到了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 虽然因为她那特殊的体质,这个拥抱并没有太多的实感,更像是一团温暖的空气包裹住了自己。但是,白韶还是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个小小的身体,正在微微地颤抖着。 “大叔……” 他听到,怀里的少女,用一种略带哭腔的,却又充满了感激的声音,轻声说道。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白韶愣住了。 他缓缓地,伸出手,也同样抱住了这个小小的,可怜的,却又无比坚强的“幽灵”。 他笑着,用他所能发出的,最温柔的声音,回应道: “这句话……应该轮到我来说才对。” “能遇见你,真是太好了。” 白韶从来没有后悔过,在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选择对着那个孤零零地坐在沙地里的少女,伸出自己的援手。 或许,不管重来多少次,他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因为…… 是家人啊。 因为早上那件温暖的小事,白韶今天上班的心情,都比平时要更加开心一些。 他哼着不成调的曲子,走在去往车站的路上。 当他看到昨天还是一片狼藉,今天群聊里发的图片就已经修复如初,甚至连一点战斗痕迹都看不出来的公司大楼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了一句。 “真是的……为什么会修得这么快呀……要是能多拖一会儿,让我带薪休假几天就好了……” 不过,他又想了想自己那个同样带着特殊身份的顶头上司钟芸。 心里,也便释然了些。 但实际上昨天晚上,那些被她派出去的“暗影炮灰”们一边流着泪一边连夜搬砖,熬了一夜才把这里修复好的呢…… 然而,就在他心情愉悦地,走进那个熟悉的电车站候车厅时。 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凑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白韶转过头,只见一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就很可疑的男人,正站在他的面前。 那个男人,用一条黑色的围巾,将自己的下半张脸围得密不透风。身上,还穿着一身与这个季节格格不入的,厚厚的冬季西装。 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我很有问题”的诡异气息。 白韶的脑中,警铃大作。 结合最近发生的种种事件,他几乎是在瞬间,就触发了自己那一套,为了应对各种推销和传教,而千锤百炼出来的,堪称“无敌”的连招话术。 还没等对方开口,白韶便以一种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的语速,竹筒倒豆子般地,一口气说道: “抱歉,不买车,不买房,不办健身卡,不贷款!” “孩子已经很大了,成绩不算太差,所以不需要任何补习班!” “生活很美好,身体也超级棒,我很喜欢这个世界,一点都不讨厌这个世界!” “家里人很爱我,所以我不需要什么复仇的力量,也不需要什么能够改变人生的特殊力量!” “最重要的一点是,不要拉我进什么奇奇怪怪的黑暗组织!” “……” 那个原本正准备张开嘴,说些什么的黑衣男子,在听完白韶这番堪称“天衣无缝”的防御性发言后,他那即将说出口的话,硬生生地,又给憋了回去。 他围巾下的脸上,此刻,绝对是一副“大哥你都替我说完了,那我还能说什么”的,无比精彩的表情。 031.还是本地生物亲切 被白韶那套行云流水,堪称“最终防御话术”的连招迎面痛击之后,那个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的黑衣男子,很明显地,陷入了某种“我是谁我在哪我该说什么”的宕机状态。 他那原本准备好的,充满了威逼利诱的台词,就这么硬生生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地,卡在了喉咙里。 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自己那被厚厚西装包裹住的脑袋,脸上绝对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看着他这副模样白韶忍不住笑了笑。 他走上前去,像个关系很好的老朋友一样亲切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 然后,用一种云淡风轻的仿佛在讨论今天天气般的语气说道: “你这家伙……是敌人对吧?” “!”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直接劈在了那个黑衣男子的天灵盖上! 他那因为主角莫名其妙就把自己要说的话全都讲完而产生的混乱,瞬间就被另一种更加强烈的情绪所取代——恐惧! 再加上主角突然间就用如此笃定的语气说出了“你是敌人”这种话,一时间,直接让这个黑衣男子,将白韶的危险等级,提升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他认为,眼前的这个男人,很强! 要知道,他自己,在“暗影深渊”这个庞大的邪恶组织里,也算得上是中坚力量了。 在他们的体系里战斗力的等级划分非常明确。 最顶端的,自然是被称之为“干部”的六位大人。 紧随其后的,是作为干部副手,平时负责处理各种杂务的“助手”。 再往下,就是他这种,被统一称之为“强劲行列”的存在了。 这个级别的战斗员,算是魔法少女们刚入行之后,会遇到的前期小BOSS。不,准确来说,是新手村的小BOSS。毕竟,像他们这种水准的,其实也就是高级一点的量产货色,到了故事的后期,一样是当炮灰的命。 而排在最末端的,就是那些连脸都没有的,纯粹的“炮灰”了。那种级别的存在,有的甚至能被一些体格强壮一些的普通人类给轻松干掉…… 如果没有组织的量产能力作为支撑,他们“暗影深渊”这个物种估计早就被那些不讲道理的魔法少女给杀成濒危生物了。 所以,他一向都非常谨慎。 而今天,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也仅仅只是因为A市分部的管理者,临时下达了一个命令,让他们这些“强劲行列”的成员,分出一部分力量,去“同化”一些意志薄弱的普通人,然后在城市里制造一些小规模的混乱,以此来试探一下那位新出现的,神秘的银色魔法少女。 结果,他才刚准备对第一个目标下手,就被对方用一套话术给怼了回来,甚至还被当场识破了身份! 这……这家伙绝对不是普通人! 然而,就在他因为恐惧而准备战略性撤退的时候,他又像是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样。 不对啊…… 眼前这个家伙,不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上班族吗? 如果但凡对方是个女性,自己可能还会害怕几分。 但对方……是个男的呀? 魔法少女,可不可能是男的!这是这个世界的铁则! 那自己……还怕个什么?! 一瞬间,他的胆气,又回来了! 他挺直了腰板,用一种自认为很邪恶,很充满压迫感的语气,威胁起了白韶。 “哼哼哼……既然被你发现了,那也没办法了。人类,把你手中那个黑色的核心吞下去,然后,宣誓为我们伟大的‘暗影深渊’效力吧!” 他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一颗散发着不详黑气的,如同心脏般的结晶体。 然而,白韶却并没有多说什么。 他只是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自己与这个家伙之间,似乎被一层无形的,类似于隔音布一样的东西给包裹了起来。 他能清楚地听到外面车站的广播声和人流的嘈杂声,但似乎外面的人,却完全注意不到他们这里的异样。 不然的话,在这大夏天的,穿成这样一副冬装的模样,怎么可能会不被路人围观? 「原来如此……自带结界吗?不过……这真的不会害了自己吗?」 白韶在心中默默吐槽。 他看着眼前那个还在进行着反派标准发言的黑衣男子,笑着说: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就好办了。” “……哈?” 黑衣男子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下一秒,一个硕大的,带着风声的拳头,就在他的视野里,不断地,不断地放大! 砰——! 一声闷响。 白韶那足以粉碎岩石的拳头,结结实实地,干到了对方的面门上! 黑衣男子的脸上,那用来遮挡面容的围巾,瞬间就被打得凹陷了下去,一股股黑烟,从他的脸部伤痕中冒了出来。 「唔……虽然手感上,和那群变了身的魔法少女没法比,但是……」 白韶甩了甩自己的拳头。 「处理眼前这家伙,可能会有点麻烦,但应该……也能做得到。」 而那个黑衣男子,则彻底被打懵了。 他捂着自己那不断冒着黑烟的脸,踉踉跄跄地后退了好几步,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人类……不可能有这种力气! ——他很清楚这一点!正是因为清楚这一点,所以他才更加害怕! 他原本想直接转身就跑,却被白韶眼疾手快地,一把抓住了他脖子上的围巾,又一次,给硬生生扯了回来。 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这种足以单挑一只成年棕熊的力量,在眼前这个男人的手中,竟然如同婴儿般弱小,根本无法撼动对方分毫! “别急着走啊。”白韶依旧是那副人畜无害的笑脸,“既然来都来了,就多留一会儿嘛。” 那个黑衣男子生硬地,咽了口口水。他看着白韶脸上那和善的笑容,只觉得比地狱里的恶鬼还要可怕。 他飞快地挠了挠脑袋,用一种他自己都觉得离谱的语速,说道: “啊!不……不用了!我……我突然想起来,我外婆今天要生我母亲了!我得赶紧回去看看!就先走了!” “其实……其实我是卖保险的!刚刚那些,都是逗你玩的!是我们的新型情景体验式推销!哈哈哈……” 他瞬间就认怂了。那变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 看着他这副求生欲拉满的模样,白韶只是笑着说: “没关系,没关系。我其实也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而已。” “程序员和卖保险,这两个职业,听起来就很相近嘛。要不要……我们来‘练练手’?” 虽然这两个职业完全不相近,但白韶也仅仅只是想找个,能在这里解决掉这家伙的,合情合理的理由而已。 他早就意识到了,眼前这家伙,根本就不是人。 他说着,直接上手,一把就将对方脸上那条碍事的围巾,给扯了下来! 一张独属于“暗影深渊”怪物的,没有皮肤和血肉,只有着扭曲的黑色纹理和两点猩红光芒的脸,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嗯……这个长相,在电视上已经见过不少次了。审美也就一般吧……” 白韶看着这张脸,竟然在心中,默默地评价了起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刻的他,看着眼前这个吓得瑟瑟发抖的“邪恶组织成员”,居然觉得……这家伙还是有点亲民的。 至少,比起那些动不动就要毁灭世界,或者拥有着不死之身的吸血鬼和地狱三头犬,这种目标明确,实力一般,还懂得审时度势的“上班族式反派”,反而让他有了一点……奇怪的归属感? “好了,别怕。” 主角拍了拍对方的肩膀,用一种安慰的语气说道。 “没关系的,不会太痛的。” “诶?” 对方还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却只发现,眼前这个穿着西装的大叔,在一瞬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银色裙子,美得不像话的神秘少女。 然后,他看到,那个少女,对着他,伸出了一根纤细的手指,并且,将那根手指,比成了一个……枪的形状。 接着…… 从原子视角来看,它,被分解了。 被分解得,一丝不剩。 “嗯……车要到站了呢。” 032.对峙! 第二天主角来到上班的地方,看着已经被重新装修好的办公室,不禁感叹了一句。 “真和微信群里发的一样,装得这么快呀?” 崭新的墙壁,崭新的办公桌椅,甚至连空气中都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油漆味。昨天那场堪称灾难的战斗痕迹,已经被彻底地抹去,仿佛从未发生过。 他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个平凡而又充实的上班日。 原本他今天的心情还挺开心的,结果昨天那个被他救下的后辈元实,跟发了癫似的,一整天都在办公室里,向所有同事宣传着那位只存在于传闻中的“银色魔法少女”的英勇事迹。 “你们是没看到啊!那位大人她简直就是神!一招!就一招!就把那个恐怖的三头怪物给秒了!” “我决定了!我一定要成立‘银色流星后援会’!” 他甚至还在工作群里,激情澎湃地发着言。 “那个……那位魔法少女大人什么时候才能出周边啊!手办!海报!等身抱枕!只要她出,我一定会倾家荡产去买的!” 他完全变成了一个狂热类型的粉丝。对于周围同事们那“你是不是加班加傻了”的吐槽,他也完全听不进耳朵里。 甚至在午休的时候,他又一次当众,无比激动地,感谢了昨晚“特意赶来”的白韶。 这让白韶只能尴尬地哈哈笑了两声,并没有多说别的话。 最尴尬的,还是他这个一点都不想发言的当事人了。 后面,那家伙总算是由于要被主管催着写事故报告,所以才终于消停了下来。 一直到下班,白韶都没有在公司里见到钟芸的身影。他心中则是又一次感叹着。 还得是领导啊,平时上班想来就来,想不来就不来……万恶的资本家! 但总归,今天的心情还是不错的。 不过主角还是没有忘记那件最重要的事情,在下班之后他并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朝着之前那个街头走了过去。 他心中想着,会不会又一次遇到那个神秘的蓝发少女。 结果那个少女他还没遇到,反而先看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身影。 是两个小爱。 她们正手拉着手,像一对真正的双胞胎姐妹一样,在街边的甜品店橱窗前,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哪款蛋糕看起来更好吃。 而那两个小爱,在看到白韶后,则是同时眼前一亮,一起朝着他挥着手,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大叔!” 假小爱和真小爱同时走了过来。 白韶看着眼前这幅堪称奇景的画面,虽然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但还是装出了一副“我大受震撼”的,到底发生了什么的模样,问是怎么一回事? 还没等真小爱开口,那个“假小爱”反而是率先站了出来。她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轻声说道:“大叔……对不起,我其实……是个冒牌货。” 然而她的话还没说完,真小爱就立刻不满地拽了拽她的衣领。 “才不是呢!我都说过了,大家都是独立的个体!才不是什么冒牌货!” 看着她们这副模样,白韶则是笑着打断了假小爱那自卑式的发言。在她们七嘴八舌的解释下,白韶也大概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他现在也可以完全确定,那些从画中走出来的家伙,确实都拥有着独立的意识。 并且,这几天在那个“假小爱”没有被消灭的情况下,也并没有出现第三个、第四个小爱。 或者也有可能是……那个画师,从一开始,就只画了一个小爱? 想不明白。 最终主角只能和两位道别,看着她们两个为了“今晚谁睡床上谁睡地上”而打打闹闹离去的背影,他觉得,这样貌似也还不错? 但是为了彻底终结这件事情,也为了顺便搞清楚汐是否和这件事情有关,他必须去解决这件事。 他继续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走了下去。 接着在那个熟悉的街头转角处,他又一次看到了那位安静地坐在台阶上,用画笔在纸上涂抹着的天蓝色头发的少女。 这一次,白韶没有再犹豫。 他直接走了上去。 似乎是听到了那熟悉的脚步声,天蓝色头发的少女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了头,用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看”向了他。 “是大叔吗?”她的声音,依旧是那么空灵悦耳,“是前几天来的那位大叔吗?请问,是有什么事情吗?” 而主角则是站在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比严肃的语气,直接开口道: “请告诉我答案。” “或者说,你是否知道答案?” 面对白韶那充满了压迫感的,近乎于审问的语气,那个蓝发少女的身体,很明显地瑟缩了一下。 她将画板紧紧地抱在怀里,像一只受惊的兔子,用一种带着些许害怕与无辜的语气,小声地问道: “知……知道什么事情?大叔……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你好奇怪啊,为什么要说这么奇怪的话?” 白韶叹了口气。 看着眼前这个似乎真的什么都不懂,脸上写满了懵懂与柔弱的少女,他一时间,居然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开口了。 他感觉自己的头,又开始疼了。 这种感觉,就像是你明明知道对方就是“最终BOSS”,但对方却顶着一张“新手村村长女儿”的无辜脸,让你所有的质问都显得像是无理取闹的欺凌。 最后,他还是选择了另一种问话方式。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和一些,不那么具有攻击性。 “你是……魔法少女吗?” 这句声音不算大,刚好能被她听到,又不至于让路过的行人察觉。 这句话,仿佛是一道开关。 少女的身体,在一瞬间僵硬了。她手中的那根被她称之为“阿锐”的画笔,都差点从指间滑落。 看到对方这个反应的时候,白韶大概就清楚了…… 自己的猜测,没有错。 少女缓缓地,点了点头。她没有继续说话,只是微微抿着嘴唇,停止了画画,整个人都显得很紧张。 “你不要紧张。”白韶见状,立刻安抚道,“我并没有什么恶意,只是想知道一些事情而已。” “我……我并没有什么来头……”少女的声音,细若蚊吟,“希望大叔你……不要为难我……” “我甚至……连身都没有变过几次……所以,请你不要为难我……” 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哭腔,眼神中也充满了戒备。 “不管……不管大叔你是邪恶组织的人,又或者是……是那种喜欢小女孩的萝莉控,还是诱拐犯什么的……都……都请对我下手轻一点……” “……” 白韶无奈地,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为什么? 为什么自己只是想好好地谈一谈,结果却突然被扣上了这么大一个帽子? 萝莉控?诱拐犯? 这些词要是被路过的其他人听见的话,自己绝对会被当场扭送到警察局的吧! “我不是那种人。”他用一种有气无力的声音解释道,“我只是想问,你真的不知道,最近城市里发生的那些奇怪的事情吗?” “比如……你画中的那些东西,从画里跑了出来之类的。” “诶?”少女愣住了,脸上露出了“你在说什么胡话”的表情,“从画里……跑出来?大叔,这种事情,是不是有点太荒唐了……” “我……我真的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喜欢画画的人而已……我不想拯救世界,也不想破坏世界……” 看着她那副真挚而又茫然的模样,白韶的眉头,再次紧紧地皱了起来。 他也清楚了。 不管眼前的这个少女,是不是真正的幕后黑手,反正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自己是绝对问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了。 她要么是在演戏,而且演技高超到自己完全看不出破绽。 要么……就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一件好事。 最终,白韶只能再次叹了口气。他指了指少女脚边的那一叠画稿。 “那么……我能够买走你这些画吗?如果不算太贵的话……” 如果不能从她口中得到答案,那么,就从这些“证物”本身入手好了。 然而,少女却是摇了摇头。 “这些……这些也不值什么钱的。”她轻声说道,“如果大叔你喜欢,又或者对你有什么用的话,就全都拿去吧。” 她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 “而且,我的画室里,还有很多很多。如果需要的话,全部拿走也没什么问题的。” “明天……明天你再来这里,我可以带大叔你去我学校的那个画室。” 画室! 听到这个词,白韶的心中,猛地一动! 他立刻就想到了,当初那个吸血鬼所说的,自己是从一个画室里莫名其妙爬出来的。还有那个“假小爱”,她当时和自己解释的时候,也说过自己是从一个画室中醒来的。 大概率,就是这个画室了。 “好。” 白韶笑着,点了点头。他并没有拒绝少女的提议。 他明白,如果要彻底解决这件事情,这个画室,是自己必须要去的地方。而突破口,肯定还是要从这个神秘的少女身上入手。 接下来,白韶将少女脚边那一叠画稿,小心翼翼地收好,放进了自己的公文包中。 他笑着和少女道了声别,然后便转身离开了。 直到白韶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的尽头之后。 那个蓝发少女,才终于敢松了一口气。她那一直紧绷着的身体,也放松了下来。 她有些后怕地,对着手中的画笔,轻声问道: “阿锐……刚才那个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画笔沉默了片刻。 然后,那个空灵的,分不清男女的声音,再次响了起来。 “不知道。” “我感知不到他身上有任何魔力波动,也没有任何特殊的气息。无论我如何感知,他都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或许……他真的是碰巧路过。又或许,是别人叫他来拿这些画,或者来向你问些什么的吧。” “哦……” 天蓝色头发的少女,似懂非懂地,回了一声。 她重新拿起画笔笔尖却只能出现黑墨水,她发现,自己今天,似乎已经没有再画下去的心情了。 033.有没有一种可能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傍晚的白韶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家中。 他刚用钥匙打开门,一股浓郁而又温暖的饭菜香气,便立刻扑面而来瞬间就驱散了他身上那股属于社畜的挥之不去的疲惫感。 紧接着,还没等他换好鞋,一个小小的身影,便像一颗快乐的小炮弹,从客厅里冲了出来,然后直接一个飞扑,稳稳地扑到了他的怀里。 是汐。 此刻的她,身上穿着一件有些宽大的,印着小熊图案的可爱小围裙。那张总是显得有些安静的脸上,此刻却洋溢着纯粹的,不加掩饰的喜悦。 白韶也是笑着,顺势就将这个小小的,几乎没什么重量的“家人”,给一把抱了起来,脸上带着最温柔的笑容。 “大叔!你看你看!” 汐一被抱起来,就立刻像个急于向家长炫耀自己新玩具的孩子一样,第一时间从围裙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画纸,兴奋地在他面前展开。 “这是我今天新画的哦!” 汐只是平日里比较内向乖巧,但在“分享快乐”这件事情上,她和薇薇几乎一模一样。她们都很喜欢,直接将自己的快乐摆在台面上,与最亲近的人分享。 白韶笑着看了过去。 只见那张画纸上,用一种极其华丽,充满了古典艺术感的画风,却画着一个充满了现代科幻感的,像是高达一样的巨大机器人。而它的对面,则是一只体型同样巨大,长得像是哥斯拉一样的狰狞怪兽。 两者正在一座已经化为废墟的城市里,进行着惊天动地的大战。 这种感觉很奇妙,有一种“水墨风的秦始皇,开着歼星炮大战外星人”的,充满了强烈反差的史诗美感。 但不管内容有多奇葩,白韶还是由衷地夸赞着。 “哇!好厉害!汐你画得也太棒了吧!” 毕竟,这画风,是真真正正的漂亮。 漂亮到……让白韶都感觉,有那么一丝丝的熟悉了。 但是一想到“熟悉”这两个字,白韶的额间,突然冒起了一丝冷汗。 不会……这么巧吧? 他不动声色地,将汐从自己怀里放了下来,然后笑着对她说: “好了好了,先去洗手,顺便把围裙也脱了。谢谢你今天做菜,不过穿着这个状态,可不好吃饭哦。” “嗯!” 汐笑着点了点头,接着便一蹦一跳地,像只快乐的小兔子,朝着浴室的方向去洗手了。 而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白韶脸上那温和的笑容,立刻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他快步走到玄关,从自己的公文包里,拿出了下午从那个蓝发少女那里得到的,那一叠画稿。 他随手抽出其中一张。 然后,将它和汐刚刚画的那张“高达大战哥斯拉”,并排放在了一起。 几乎……一模一样。 除了画的内容完全不同之外,其他的,无论是线条的运用,光影的构图,还是那种独特的,古典而又华丽的艺术风格,都如出一辙! 白韶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汐可是从来没有接触过关于这类事情的,她也大概率,没有见过那位天蓝色头发的少女。 她今天会重新开始画画,也仅仅只是因为昨天看到了薇薇的那本漫画之后,才突然产生的兴趣。 所以,绝对不可能是她模仿了谁的画风…… 那么,反过来说的话…… 反而是那个天蓝色头发的少女,她的画,有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模仿”的感觉了…… 就像是梵高,和梵高的模仿者一样。虽然画风一样,但仔细看去,总感觉少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虽然白韶也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缺了一股味道。但是他很明显地能感受到,两者之间那微妙的不对劲。 至少可以确定,汐,和那个蓝发少女,两者之间,肯定有联系了…… 但,这又是怎样一种联系呢? 他开始快速地,翻找起了从蓝发少女那里拿来的,那一叠画稿。 吸血鬼,地狱三头犬,黑烟大卫……甚至还有那个“假小爱”的肖像。各种各样的怪物与人,应有尽有。 但是,他却发现,没有一张画稿,是与汐有关系的。 一张都没有。 白韶就这么呆愣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变成了一团浆糊。 直到,一个小小的,冰凉的手,轻轻地揪了揪他的衣角。 “大叔……你怎么了?” 汐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洗完了手,正站在他的身旁,用那双清澈的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有什么心事吗?可以说出来的……” 看着她那纯净无瑕的眼神,白韶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没什么事。”他撒了个谎,“只是最近工作上,遇到了一点小麻烦。但绝对算不上什么特别大的烦恼就是了。” “哦……没事就好。”汐笑着说,“那快来吃饭吧!姐姐她都开始抱怨了……感觉再等你上桌吃饭的话,姐姐她会被饿死鬼附身的!” 白韶笑了。他将那些画稿,连同汐的那张,一同小心翼翼地,放回了公文包里。 然后,他笑着说:“走吧,吃饭。” 那个夜晚,在所有人都睡下之后。 白韶独自一人,从公文包里,再次拿出了汐画的那张“高达大战哥斯拉”。 他从储物室里,翻出了一个许久未用的相框,仔细地,将那张画放了进去。 然后,他将画框,挂在了客厅最显眼的那面墙上。 灯光下,那幅画,竟然还真的有那么几分艺术气息。 白韶看着画框里的那幅画,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说到底,这是汐在这个家中,第一次,正式地,用她自己的画风,画出的一幅完整的画。 就把它挂起来,当做是她“存在”于此的,一份小小的纪念吧。 因为…… 我们是家人嘛。 …… 夜色下的别墅里,气氛比西伯利亚的寒风还要冰冷。 钟芸单手扼住了那个白发少女的咽喉,将她死死地按在冰冷的墙壁上。她那身精致的职场套裙,此刻却散发着比任何盔甲都要强硬的压迫感。 她的瞳孔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冷漠得如同宇宙的真空。 “你这家伙是谁?”她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起伏,“我已经不是第一次听说你了。” 被她扼住命运咽喉的吸血鬼少女,脸上则写满了纯粹的,不加任何掩饰的疑惑。 “哈?”她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几个音节,“我……我仅仅只不过是诞生第一天而已,怎么可能会有人见过我?” “第一天?!” 站在钟芸身后,那两个脸上还带着伤痕的“暗影深渊”炮灰小兵,瞬间就炸毛了。 编号732指着那个吸血鬼,用一种悲愤交加的语气,对着自己的大姐头控诉道:“大姐头!就是这个家伙!上一次就是这个家伙咬的我!” 编号734也立刻点头附和,并且补充了更加详细的细节:“没错!下口的位置都一模一样!连那股嫌弃的力度都没有变!甚至连作案的场景和事件发生的流程都完全一样!这家伙绝对是惯犯!” “……” 吸血鬼少女闻言,露出了一个“关我啥事”的无辜表情。 但说到底,钟芸是这个组织的领头者,甚至不是之一。对于这种级别的货色,她还是拥有着绝对的碾压实力的。 她心中的猜测,也因为手下这两个笨蛋的证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 她眯起了眼睛,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手中的“俘虏”。 “也就是说,你这家伙也是量产的,对吧?如果你说的你才诞生没多久是真的话。” “……” 钟芸的眉头,紧紧地皱了起来。 怎么这年头,连“搞破坏”这种没什么技术含量的活,都开始有不长眼的家伙来抢了? 真当A市的那群魔法少女是吃干饭的? 这一天半头的,也就冒出来一个他们“强劲行列”水平的吸血鬼,而且连一点知名度都完全没有,就这种水平还敢学人家搞偷袭?还偷袭到她钟芸的小弟头上了? 最不可饶恕的是,这家伙的存在,还有昨天遇到的那群黑烟,大卫估计也都是同一个组织的,还间接地破坏了她的办公室,导致她昨晚连夜监工,督促工程队进行修复!一觉醒来都已经是第二天傍晚了,结果醒来没多久,就又要来处理这种破事…… 此刻的钟芸只是单纯地觉得,这个吸血鬼可能是某个新成立的,不知天高地厚的邪恶组织派来的吧? 但是,这种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公然抢业绩的组织,必须要第一时间挖掉! 而且水平还这么差,指不定哪天就经营不善倒闭了,然后被魔法少女策反,洗白了之后再反过来打自己,那可就不好了。 “说。”钟芸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你们的老巢,在哪里?” “老……老巢?”吸血鬼少女的脸上,写满了问号。 她就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老巢”这个东西。 她原本都已经准备好了,晚上平时寻找看起来很好骗的猎物。 天亮了之后,困了就随便找个烂尾楼,像个蝙蝠一样倒吊在钢筋上睡觉。 要是有老巢的话,自己还至于过得这么辛苦吗? 可是就在吸血鬼用那双无比真诚的眼睛,回答说“不知道”的时候。 啪! 一个清脆的巴掌,狠狠地扇在了她的脸上。 紧接着,她的小腿,又被旁边那两个狗腿子小兵狠狠地踹了两脚。 “嘴还挺硬。”钟芸冷冷地说道,“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如果还是不说的话,那你就没有再说出口的机会了。” “……” 吸血鬼少女彻底懵了。 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啊!这群家伙完全就是道德绑架呀! 不对,这不是道德绑架,这是纯纯的绑架呀!而且还是那种准备要撕票的! 然而,她的沉默,在钟芸看来,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顽固”。 为了泄愤,也为了撬开她的嘴。 钟芸直接废掉了这个吸血鬼。她干脆利落地挑断了对方的手脚筋,甚至还在伤口处,注射了自己组织特制的可以抑制细胞再生的毒液。 然后,她让人将这个已经彻底失去反抗能力的吸血鬼,绑在了一个十字架形状的石柱子——那是用来“挂神人”的刑具上。 紧接着,就是长达一个晚上的,充满了zb主义铁拳的“友好”问询。 然而,结果却不尽人意。 无论那两个小兵用什么方法抽打,那个吸血鬼的回答,自始至终,都只有三个字。 “不知道。” 后来,钟芸实在扛不住了,就先去补觉了。只留下那两个同样筋疲力尽的小兵,继续进行着这毫无进展的审讯。 第二天早上,当钟芸再次来到地下室时,那个吸血鬼已经被抽得遍体鳞伤,奄奄一息了。 “她招了吗?”钟芸端着一杯咖啡,淡淡地问道。 两个顶着黑眼圈的小兵,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 “没有,大姐头……这家伙的嘴,硬得很,比公司的承重墙还硬!无论我们怎么问,她都说不知道。” “是吗……” 钟芸闻言,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点了点头,嘴角勾起了一抹饶有兴致的微笑。 “居然对自己的组织,这么忠诚吗?” “看来,对方也拥有着相当强大的洗脑手法啊。看起来,和我的手段有的一拼呢。” “就是这种东西的战斗力,是真不行。” 她看着那个已经快要昏死过去的吸血鬼,心中,对那个未知的“新组织”,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而此刻,一个炮灰小兵站在角落里,看着眼前这荒诞的一幕,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小声地嘀咕了一句。 “那个……大姐头,会不会……这家伙,是压根就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当然,这句话,他并没有胆子说出来。 也并没有任何人,能够听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