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后妈？她靠鉴宝宠翻全家！》 第1章 重生改命 临县路旁，多了一卷草席。 草席里裹着一个女人，路过的人都忍不住对着草席指指点点： “啥啊这么臭……” “王赖子家的病媳妇儿！听说买回来以后死活不跟他洞房，被打得就剩下一口气丢这等死呢！” “啊？那不是草菅人命嘛……” “可别同情那女的，她是活该！” “这话怎么说？” “她啊，之前嫁了个瘸腿汉子给人娃当后妈，日子也还凑合能过。可她心狠的嘞，天天把孩子打得浑身是伤，啧啧……后来人不就跟她离婚了嘛！她回到娘家没多久就染上重病，被赌鬼哥哥转卖给王赖子了！才卖了两块钱……” 路过的人一听是这么个亏心玩意儿，直叹“天理报应”，全都绕着道走。 没人想送她去医院。 草席子里，林静宜张张皲裂的嘴唇，却发不出一点声音。 不。 不是这样的。 一开始，林静宜是受了继母和继妹的挑唆，以为那瘸腿的汉子是个没出息的，又被继妹跟她对比鲜明的好日子迷了眼，这才泄愤到了那父子俩身上。 可人心都是肉做的，谁又能说平和安宁的不是好日子呢？ 她此前是经常打骂继子，但孩子是被胡同里的娃儿欺负摔伤的！是她及时把孩子送去了医院，才让孩子保住了命！ 怪只怪她醒悟的太晚了，就算救了孩子，丈夫也不愿再跟她过了…… 但落得今天这个下场，林静宜不是活该！ 她要是活该，那娶了新媳妇就忘了女儿的偏心爹，嗜赌成性的哥，黑心笑面虎的后妈，和抢走了她人生却不知感恩的继妹……踩着她的血肉过上好日子的这一大家子，又算什么？！ 凭什么他们没遭报应，只有她落得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如果能重来，如果能重来的话…… 咽气前，林静宜眼角留下悔恨的泪水。 临省的冬天，真的好冷啊！ ……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将林静宜被抽得从草垛子上摔到了地上。 脑门子火辣辣地疼，屁股摔得也疼。 “妈要料酒，你现在就去供销社买，一会家里要来客人呢。” 林文杰一把揪住林静宜的衣服领子，跟拎小鸡仔似的，把她从屋子里拽出来往门外推。 “哥？” 等一下。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 林静宜反问：“你咋还变年轻了呢……” 林文杰现在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就算穿着灰扑扑的衣裳，也帅气得很，跟之前三十来岁烂赌鬼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文杰自恋地抹了一把头发，斜睨林静宜：“夸我帅就不让你跑腿了？赶紧的！” 说完还踹了她一脚。 很疼。 绝不是做梦。 难道是老天听到了她临死前的祈求，真的让她活了？ “你咋不去！”林静宜扬声反驳：“何丽芹又不是我妈。” 她只有一个妈，而且早死了。 “嘿，信不信我揍你？”林文杰瞪眼。 他死死拽着林静宜，俩人就从大杂院里拉拉扯扯来到了马路旁。 “你以前揍我还揍得少了？你放开我！” 林静宜还想跟林文杰算算前世的账，就看到一辆军用吉普车大喇路过他们，径直开进了大杂院。 “那是……”林静宜挣扎的动作一顿。 她想起来了！ 她重生回到了一个很重要的日子，一个能够改变自己命运的大日子！ 今天，林美宜换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 前世林家是做生意的，资产丰厚。 奈何母亲早逝，留下林文杰和林静宜兄妹俩。 父亲是个离不得女人的，很快就嚷嚷着要再娶。 娶就罢了。 他偏要娶带着一个女儿的。 当爹的糊涂，林静宜的外家就跟林家断了往来。 许是后妈命里带煞，刚带着继妹进门没多久，就迎来了清算。 林家全家都被下放到了黑市这小小的村子里生活。 为了多挣点工分，偏心眼的爹只让继妹一个人上学。她跟她哥出去劳动，给家里减轻负担。 一次集体劳动的时候，林静宜的生产队碰到了泥石流，她意外在山洞内救下了一个老太太。 本是举手之劳，林静宜也没多想。回来就跟家人分享了这件事。 谁知这老太太家里有些背景，康复后就亲自到村子里寻救命恩人。 林静宜被后妈故意支出去，错过了和老太太相认的机会。 等回来后才知道，家里竟然让继妹顶替了林静宜“救命恩人”的身份。 因为老太太想资助“恩人”上学！ 林静宜当即就要去说出实情！ 可她愚蠢的哥不知被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联合后妈把她给绑起来关进柴房不给饭吃。 林静宜被饿了三天，头晕眼花之际，后妈带着一碗白粥打开了柴房的门。 她“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什么“你都已经十八了，再去高中念书容易被人说闲话，而妹妹刚十六，上高中年纪正合适。” “等你妹妹过上了好日子，一定不会忘了你的！” 为了活命，性格绵软的林静宜只能妥协，还将老太太留给她的唯一信物交了出去。 此后，继妹顶着她的恩情彻底搬去了城里，还顺利考上了大学，嫁给了军区大院的军官…… 那本该是属于林静宜的人生！ 想到自己最终冻死在临县无人的黑巷，只有一卷草席裹尸，林静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挣开了林文杰。 “你根本不配当我哥！” 她三步并作两步，当即跑回了院子里，正好看到一个女军官扶着个雍容大方的老太太下了车。 “你们是不是来找人的？”林静宜焦急地问。 女军官诧异地看向她：“你怎么知道？” 林静宜笃定道：“我就是你们要找的人。” 不等女军官开口，后妈何丽芹和渣爹林崇光就从屋子里出来了。 被骂得一脸懵的林文杰也跟着追了回来。 “这孩子怕不是饿昏头了！瞎说什么？” 何丽芹立刻给林文杰使眼色，示意他把人拉走。 林文杰迟疑地看向自家老爹。 林崇光点点头，默许了妻子的行径。 林文杰就要上前拽林静宜，林静宜立刻喊道：“那天泥石流，我在小坎路那里救下了一个老太太呜呜呜……” 他捂住了林静宜的嘴！ 林文杰你个大傻X！ 林静宜气得要死，张嘴狠狠地咬下去！ 血腥味瞬间在唇齿间蔓延，林文杰疼地“嗷”一嗓子，立刻撒了手。 “你敢咬我……”林文杰抬手就要教训林静宜！ 林静宜迅速钻到女军官和老太太身后，嘴上也不停：“老太太当时被碰了头，看不着了。但她跟我说她姓陆，等身子养好了，一定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 老太太一听没错啊！ 她转身护住林静宜，握着她的手欣喜道：“是，我当时就是这么说的！孩子，我……” “姐，人明明是我救的，你倒冒名顶替上了。” 客厅门帘掀开，一个娇俏的少女走出来，一脸讥讽地瞪着林静宜，“好意思吗？小偷！”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林静宜握紧了拳头，望着前世偷走了本该属于她的人生的人！ 这世上最大的小偷。 林美宜！ 第2章 袒护 林静宜眼底的火苗不断地往上窜，“你凭什么说人是你救的？” “就凭你刚才说的东西，我们全家都知道！” 何丽芹立刻给亲闺女帮腔，揽住林美宜的肩膀，笑着走到了陆老太太面前： “让您见笑了，我家老大就是桀骜不驯的性子，惯会撒谎的货。当时确实是我家小女儿救的人。” “那她怎么知道救人的细节？”一旁的女军官疑惑道。 何丽萍：“那天救完了人回来，丫头就在饭桌上说给全家人听了，对不？” 她看向林家的两个男人。 林崇光点了点头，林文杰迟疑了一下，也跟着恨恨道：“没错！这死丫头就是爱说谎，还敢咬人！纯纯欠打！” 此言一出，陆老太太的脸子也沉了下来，对林静宜没了方才的和颜悦色： “丫头，说谎可不什么好品质。” 连家里人都这般说，恐怕救人的还真是那个小的。 何丽芹见状，眼底涌上一抹得色。 林美宜更是轻抬下巴，仿佛在说：全家人都不站你那边，我看你还能怎么办！ 所有人都以为，林静宜会跟以前一样：只要全家人口供一致，再稍稍威逼利诱一下，林静宜就会放弃挣扎。 但他们错了。 林静宜冷笑一声。 这一刻，她无比庆幸自己重生在陆老太太找上门来、且林家人都不知道她其实还藏着信物的时间点上！ “既然你这么笃定救人的是你，也说了我讲的细节全家都知道作不得数，那老人家给你留的信物呢？” 林静宜伸出手：“拿出来给大家瞧瞧。” 信物？ 什么信物！ 林美宜瞬间慌了，求助似得看向何丽芹：“妈~，你看她！” “你又胡说！”何丽芹没好气道：“当着客人的面儿，嘴里能不能有一句实话？！” 只要陆老太太没开口，那就是没有！ 不论如何，她都要亲闺女攀上陆家富贵的高枝儿，未来过好日子！ 林文杰一听林静宜连信物都诌出来了，就那么想攀上陆家？ 那可不行！她走了以后谁帮自己干活！ 林文杰颤抖着流血的手指着林静宜的鼻尖威胁道：“你皮痒了是不？” 平时挨揍还是挨轻了！ “混账东西，我和你妈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林崇光也有些恼火。 眼看着事情要成了，怎么还节外生枝出个“信物”来？！ 林静宜冷冷纠正：“我妈死了，没教过我冒名顶替别人的恩情。” “哇……”林美宜当即气哭了，指着林静宜道：“你、你不要脸！” 一家子没想到林静宜居然还敢还嘴，讨伐声、唾骂声不绝于耳。 林静宜脊背挺得笔直。 她要永远记住林家这副嘴脸，提醒自己，前世就是死在这豺狼虎豹的一家子手里的！ “我确实留了个信物。”陆老太太突然意味深长地道。 她算是看出点门道来了。 这一大家子就是逮着大丫头一个老实性软的欺负，想让小女儿顶包恩情。 呵，她是老了，可还没瞎呢！ 生性正义的陆老太太眼里可揉不得沙子。 陆老太太温和地望向林静宜：“丫头，你慢慢说，为啥会给你信物，信物你又放在哪了？” 之所以这么问，一来是怕再认错了人、表错了情；二来，陆老太太也想看看，这林家到底能做到什么份上！ 林静宜认真回道：“那天我背着你从山坡下来，路滑摔了一跤，我当时就吓哭了，怕没救得了人还把人摔了。是您一直安慰我，掏出帕子给我擦手擦脸……后来您就把那帕子留给我了，说等下次再见面，让我洗干净了再还你。” “那手帕，我藏在了常睡的柴房草垛子下面。” 前世，林静宜是快饿死了的时候才把手帕交了出去，换那一碗救命的白粥。 今生，她要用这帕子，交换本该属于自己的锦绣人生。 “哪有什么帕子？我天天去柴房做饭也没见……”何丽芹一听就要往柴房走。 她得先一步找到帕子，再塞到亲闺女林美宜手里。 左右不能真让林静宜攀上陆老太太！ 陆老太太哪能让何丽芹去？ “你站住。”陆老太太道：“让阿英去。” 宋英是陆老太太的通讯兵，跟在她身边十几年了，信得过。 何丽芹愣了一下，再次朝着林文杰挤眉弄眼。 林文杰赶紧殷勤道：“柴房又脏又乱，哪能让你一个姑娘家去？还是我去找……” “我说了，让阿英去！”陆老太太毕竟是军干出身，严肃起来威压十足！ 林文杰不敢再多嘴。 “柴房在这边吧。”宋英循着林文杰要去的方向，走进柴房没多一会就出来了。 手里拿着一方手帕。 林家人瞬间眉眼一紧。 何丽芹母女更是眼睛都瞪红了。 还真有个帕子！ 小贱人，怪有心计的！ 陆老太太轻轻摩擦着帕子，上面隐约可闻皂角的香味。 “丫头，”陆老太太眼眶微湿，“你愿意跟陆奶奶回城住几天不？奶奶带你在黑市玩一玩，看一看……以后你想留在城你上学也可以！” 她太愿意了！！ 林静宜心里欢呼，面上却故作迟疑，小心翼翼地瞥了眼林家人，没吱声。 那模样真是让陆老太太心疼得不行！ 这孩子想说出个真相都被家里人压着打骂，可见平时在家里也没少被磋磨！ 何丽芹梗着脖子开口刁难：“不行。你走了，家里就少个挣工分的……” 陆老太太：“工分折成粮食，回头我给你们补上。” 何丽芹：“那也得带上文杰和美宜！静宜，你总不好一个人吃独食吧？” 什么叫吃独食？ 救人的没他们，享福了倒是得连带上？ 林静宜每每以为何丽芹已经够无耻的时候，她得所作所为就能再度刷新自己的认知下限。 没等林静宜开口反驳，陆老太太率先冷哼一声：“是你们家大儿子和小女儿，把我从泥石山洞里挖出来的？还是他们背着我走了几里山路送去卫生所了？” 一句话噎的何丽芹脸色一讪。 “我忍了又忍，你们还蹬鼻子上脸了！” 陆老太太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林崇光一行人的鼻子：“你们一大家子，合起伙来糊弄我这个老太婆，想让偏疼的小女儿来顶大女儿救人的恩情，简直黑心肠！” 陆老太太指着林美宜：“长得好看心却丑陋，你才是小偷！到现在为止你给静宜道歉了吗？” “还有你，”陆老太太又指着何丽芹的鼻尖骂道：“惯子如杀子，把孩子教得是非不分！家宅不宁的日子都在后面等着你呢！还有你！” 林文杰最后也没能逃过一顿批：“你哪有个当哥哥的样子？！咬你都是轻的！” 陆老太太火力全开，把院子里几个人训得跟孙子似的抬不起头，隔壁两家邻居都时不时探出头来瞧热闹。 想必要不了多久，整个村儿都得传出林家合起伙来欺负大女儿的八卦！ 林静宜却被陆老太太这番袒护感动得红了眼眶。 前世今生，只有她那死去的老子娘才这样护过自己。 她抽了抽鼻子，将酸涩咽下去。 “行了行了，就按老太太说的办吧！” 林崇光也曾富甲一方，被戳穿谎言就够丢人的了，再像何丽芹讨价还价变相乞讨似得，面子更挂不住，索性甩手进屋了。 “哎，老林……”何丽芹恨恨跺脚，赶紧追上去。 林文杰还懵在原地，林美宜哭了一会儿没人哄，抹了一把眼泪也回屋去了。 陆老太太则拉着林静宜的手，坐上了进城的吉普车。 第3章 鉴宝眼 车上。 陆老太太拉着林静宜的手保证：“孩子，有奶奶睁眼的一天，这世上就没人再敢欺负你！” 林静宜热泪盈眶，抱住陆老太太的腰，低声道：“陆奶奶，谢谢……” 谢谢你，为我的新生兜底。 谢谢你给了我重生之后的第一个希望。 “林大姑娘一看就是娟秀机敏的人，幸好没让你那偏心眼的爹和歹心肠的后妈得逞。” 宋英坐在副驾驶，也替林静宜愤愤不平。 林静宜坐直了身子，笑着抹掉眼泪，低声道：“我都习惯了。继妹是家里的宝，我是万人嫌的草。连我亲哥都……” “他们脑子不机敏，奶奶机敏着呢。”陆老太太将林静宜搂在怀里：“你是个好孩子，以后奶奶疼你！” “哎。”林静宜弯了弯眉眼，只觉陆老太太身上的味道馨香淡雅，真好闻。 很像妈妈的味道。 不知是不是林静宜的错觉，她脑子好像忽然清明了些，连带着看这个世界都亮堂了。 她一偏头，就看到陆老太太的胸膛中间出现了一串数字：20000。 刚才还没有呢！ 林静宜揉了揉眼睛，发现那串数字并没有消失。 “这是什么……” 林静宜问的，和陆老太太想的完全不是一回事。 她以为林静宜是在问胸口挂着的怀表，低头将怀表取下来，说道：“这是我们家上三代传下来的宝贝，D国工业制造的，是个有小一百年历史的古董呢！” 林静宜眨眨眼，问道：“这怀表贵吗？” “搁现在这年岁，咋不咋卖个万元差不多。” 宋英转过头好笑道：“您老人家可谦虚了。‘盛世古董，乱世黄金’，这表啊，现在出手能卖个翻倍价！” 那不就是两万？ 林静宜一脸震惊，居然跟她看到的数字一模一样。 什么情况，她居然能看到古董的具体售价了？！ 陆老太太笑着问道：“你喜欢吗？奶奶送你。” “啊？不不，这太贵重了！”林静宜赶紧摆手，非要重新帮陆老太太戴上。 陆老太太低眉垂眼，她刚才是有心试探，想看看林静宜会不会要这块怀表。 “原来我家也很富庶，存着不少古董。”林静宜讲述起往事：“后来我爸成分不好被清算下放，那些古董也没了。” 她叹了口气：“不然我们的日子还能更好过些。” 原来林静宜是在伤怀往事，并不是觊觎怀表。 陆老太太对林静宜的品行又有了新的认知。 有眼光，但不贪财。 陆老太太拉着林静宜的手一直没撒开：“以后等你上了学、有了知识，靠自己的双手奋斗，日子也能好起来！” 林静宜双眼一亮，用力点头。 她转过身去看车窗外，发现只要有人身上带着古董或者是珠宝，她就会看到一串数字。 10,360,1548,2700……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 对比重生，突然拥有了一双能够鉴定古董价格的眼睛，似乎也没有那么玄幻了。 要是这能力一直延续着，那她改写人生就指日可待了！ 这般想着，林静宜的心情都变得畅快起来。 “说起古董，小张啊，咱们到古董街逛逛。” 陆老太太对林静宜道：“时间还早，我看你对这个也感兴趣，咱们逛完到国宾饭店吃个饭再回家。” “哎！”林静宜也没推辞。 她也想摸索摸索，这突然出现的“鉴宝眼”是怎么个事儿。 二人下了车，宋英紧随其后，保护两人的安全。 进了古董街，入目就可见左右两排店铺林立。 有些家底的，货架上摆着一些真古董；有些租不起铺面的，就着街口摆摊。 虽然现在政策有所松动，但大家还都有些放不开吆喝叫卖，大多揣着袖子蹲着看摊儿，有人去看了才低声招呼。 林静宜看到有些物件显示0.1,0.2的，肯定是假货。 显示1块2块的，也不是啥值钱东西。 但不得不说，有些宝贝却贵得惹眼。 比如其中一家店铺里的原石。 林静宜看到自己的眼睛里，清楚地标着：100000。 可售价却只有1000块！ 饶是如此，放在这个大家手头万元都算富庶大户的年代，这标价也已经是天价了。 林静宜站在那开始合计，怎么把这泼天的富贵不动声色地送给陆奶奶。 未来，她还要抱紧陆奶奶的大腿好好生活呢！ 陆老太太见林静宜停在这家“天谕阁”的古玩店门口半天挪不动步子，好奇道：“丫头，看啥呢？” “陆奶奶，那个石头……有点东西。”林静宜说话的时候，一双眼都没能从上面挪开。 陆老太太一看只是个原石，笑着道：“还是真金白银实在些。” 林静宜则拉住陆老太太的衣袖：“陆奶奶，它绝对是个好东西。咱有实力买吗？” 陆老太太看向林静宜的目光就多了几分探究：“你想买？” 一千块可不是个小数目。 “陆奶奶，开出来的东西若您想要，我就赚个翻倍钱；若不值钱，就当我跟您借钱买的，以后我挣钱了会还给您的！” 这块原石，林静宜势在必得！ 陆老太太听懂了，“那你就瞧好吧，奶奶可是砍价的老手！” 说着，她走进去：“老板，你这石头还能讲价不？” “能啊！”天谕阁的老板熊双喜站在货柜后面，一看陆老太太的谈吐就不像普通人家。 他笑了笑：“950，不能再低了！” 陆老太太：“500。” 熊双喜的脸瞬间黑了：“你们是捣乱的吧？根本不是诚心买！” 哪有上来就对半折价砍的？ “我们怎么不是诚心买了？” 林静宜挽住陆老太太，小声道：“老板，您手里压着这么个不明白的宝贝……要么血赚、要么血亏，对不？ “可我们买走，您是稳赚不赔的。还能捞着我奶奶这个大客户，以后再介绍点老姊妹一起来啥的，是不是……” 生意图得就是个常来常往。 熊双喜瞬间被小丫头说心动了。 他闭了闭眼，“700，不能再低了！” 陆老太太、林静宜：“成交！” 买上了原石，二人也没耽搁，当即就在隔壁的作坊里开石头。 伴随着嗡嗡的机器声，林静宜和陆老太太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 林静宜紧张，是想知道自己的这双鉴宝眼睛灵不灵。 一旦不灵，她就是出师未捷身先背债，一共七百块。 陆老太太紧张，是她斥巨资买了个不定时炸弹。 她心中不断安慰自己，就当用七百块犒劳救命恩人了，啥都没开出来也不亏。 顶多有点肉疼。 伴随着切割机一点点削过原石的五分之一处，终于露出了里面的透光。 全包、皮薄，顶级原石。 “是顶级帝王绿！”老板终于一锤定音。 那低调奢华的颜色，晃了两家商户的眼睛！ 别说这原石是比砂锅还要大一倍，单单切下来的那一小块，目测也价值不止一千块了！ 赚大发了！ “哇！”林静宜激动得尖叫，陆老太太也跟个孩子似的开心地不断拍手！ 她这辈子第一次买石头，就买到了顶好的！ “静宜，你可真是奶奶的福星！”陆老太太抱着林静宜不撒手。 她们赚大了！ 熊双喜却毁得肠子都青了！ 虽说他一百块钱进来的货，卖家也保证了能开出宝石，卖七百块也不算亏。 但不能比啊…… 一想到自己跟泼天的富贵擦肩而过，熊双喜就两眼一黑，紧当忙地掐人中续命。 一行三人将石头背好带走。 此时的市场还是严管阶段，饶是天谕阁和旁边的加工坊闹出那么大动静，也没多少人赶来看热闹，大家都偷摸做生意，跟做贼的一样。 这也导致陆老太太一行低调平安地离开了古玩街。 带着这么一大块宝贝疙瘩，晚饭也不在外头吃了，司机小张径直开回军区大院。 路上，陆老太太就开始安排这上好的帝王绿玉料该怎么用。 “……奶奶打两套头面，一套自己戴，一套送给你。剩下的角料都卖了，跟你五五分账，好不好？”陆老太太提议道。 林静宜一听立刻摆摆手：“之前说好的，开出来奶奶喜欢就自己留着，给我个原价翻倍就行。您花了七百买的，给我赚个翻倍价，一千四。” 她挽住陆老太太的手臂：“顶级的珠宝，只有在最有福气的老人家手里才物有所值呢！奶奶就是最大的福星！” 陆老太太被哄得喜笑颜开：“哎呦，这小嘴儿跟抹了蜜似得！” 前面的宋英也被这份快乐传染。 老人家很多年没像现在这么高兴了。 一路欢声笑语，车子驶入军区大院。 家家户户独栋的古朴小洋房，透着淡淡的肃穆。 此时的院墙楼阁，没啥花里胡哨的装饰，都板板正正，间或有手巧的女主人家窗玻璃上贴着漂亮的窗花，泛绿的爬山虎调皮地从院墙内探出枝丫，一派生机勃勃。 这就是前世林美宜冒充她之后，生活了小十年的地方。 林静宜瞧得出神，陆老太太微笑问道：“喜欢吗？” “喜欢！”林静宜好奇问道：“这么大的院区里，住了多少户人家啊？” “不多，二十来户，都是常走动的。我们邻里关系可好了。”陆老太太说着。 她挽着林静宜的手走进院子。 屋内，一个高大的年轻军官逆着光走出来。 “奶奶。” 他身形挺拔，棱角分明的下颌线在军装蜿蜒的弧度里透出铁血男儿的刚毅，冷峻的俊颜不见丝毫笑意，墨眸锐利如鹰。 饶是眼前人跟前世气质截然不同，腿也没瘸，可林静宜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老、老公？” 他身后还藏着前世总被她打骂出气的继子。 那个小拖油瓶！！ 第4章 后妈想洗白 林静宜一句话把在场所有人都叫愣了。 小拖油瓶吓得“嗖”就钻回了屋子里。 “你说什么？”陆天云低垂着锐利的墨眸，紧紧盯着林静宜的脸。 他是第一次见林静宜。 她穿着紧促不合身的衣裳，灰扑扑的，布鞋上还被大拇指顶了个窟窿。 与之不相符的，是她那张过于艳丽精致的漂亮脸蛋，从容端庄的气场。 似乎就算身上披个草，她也不会觉得拘谨。 一看就是没吃过什么苦的娇小姐。 “啊，我说什么了？”林静宜反应过来以后，立刻不认账。 耳朵却悄然变成了粉红色。 太尴尬了，说秃噜嘴了。 “进屋吧。”陆老太太眼底藏笑，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小姑娘。 她的大孙子有多优秀帅气，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但第一次见面就喊“老公”这么大胆的姑娘，陆老太太也是第一次见。 这丫头真好玩。 众人齐齐落座，陆老太太便把今天认回林静宜的经过讲了。 陆天云端坐在对面，双手放在膝盖，脊背挺得笔直，真真是顶天立地的俊汉子。 帅得林静宜挪不开眼。 人的缘分太奇妙了。 谁能知道，前世林静宜嫁的那瘸腿汉子，竟是陆奶奶的亲孙子！小拖油瓶是陆奶奶的嫡亲重孙！ 经历过重生、获得鉴宝眼，林静宜以为再没有什么事能够搅弄她的心湖……没想到天理轮回，报应不爽。 前世她最对不起的两个人，全都在这等着呢！ “……哦，说了半天，忘了介绍，这是我的大孙子陆天云，小重孙陆小宝。” 陆老太太笑着对陆天云介绍道：“这是我的救命恩人，林静宜。” 林静宜讪讪打了个招呼：“陆大哥好。” 这次不敢再秃噜嘴了。 陆天云：“林家妹子好。” 陆老太太满意点头，道：“我打算让静宜以后就住在家里，奶奶资助她读高中。以后要是能考上个大学，就更好了！要不就选三中吧？离家近，来回上学也方便……” 陆天云一听，不赞同地皱了皱眉。 “老太太，饭做好了。”宋英出来招呼一声，阻下了陆天云后面的话。 坐在饭桌上，陆老太太简单介绍了一下家里几口人。 除了常年在队伍里忙，鲜少回家的陆天云，年幼且不会说话的陆小宝，通讯兵宋英，就只有一个做饭阿姨江凤兰。 “江姨，英姐。”林静宜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 对面，陆天云突然放下手里的筷子，“奶奶，我不建议让林小姐住在家里。” “为啥不行？”陆老太太不赞同道：“你总是在队伍里，有静宜陪我说话解解闷，还能帮忙照看小宝，多好！” 林静宜一听，忙不迭点头。 对，她愿意照顾陆小宝……弥补前世作为一个差劲的大人，对孩子造成的伤害。 “就是因为有小宝在……” 陆天云顿了顿，“小宝胆子小，也不爱说话。还是别给林家妹子添麻烦了。我在三中附近有一套小公寓，不如就让林家妹子去那住吧。” “不麻烦不麻烦！”林静宜赶紧摆手：“我很会照看孩子的，以后肯定能跟小宝相处得好！” 陆天云意味深长地瞥了林静宜一眼。 她一见到自己那句“老公”，实在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陆天云不喜欢，甚至有些厌恶。 陆老太太却跟看不着似得，招呼林静宜吃饭，“上学的事情啊得先办。反正静宜刚来，先适应适应，住在哪里容后再议。” 老太太一锤定音，其他人不敢再置喙。 林静宜正思索着该怎么让陆天云放下戒心，碟中就多了一块红烧肉。 抬头，正对上陆老太太慈祥的笑容：“丫头，瞧你瘦的，多吃点肉啊！” “哎，”林静宜弯了弯眉眼，压下鼻尖的酸涩，用力地扒了一口饭。 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吃完了晚饭，江凤兰就要去给一直没露面的陆小宝送饭。 林静宜见状，好奇问道：“江姨，小宝……每次都是要人送饭的吗？” “是的，小宝不在外头吃饭。”江凤兰点点头，随即左右看看，见主家都不在，这才压低声音跟林静宜道： “我在陆家做工十几年了，小宝原来跟个皮猴儿似的，可活泼了！但陆团长跟前妻离婚以后，那孩子就变成了小哑巴，也不喜欢见人……唉，可怜呐！” 林静宜前世也听说过，陆小宝是因为爸妈离婚之后才开始不说话的。 但今生他看上去明显没有痴傻，溜的时候还跑得挺快呢！ “我去送吧，”林静宜自告奋勇道：“正好跟小家伙认识认识。” 江凤兰一脸迟疑，“这能行吗？” “能行,江姨你就交给我吧。”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笑得十分好看。 江凤兰看呆了，直叹这闺女长得俊。 一晃神的功夫，林静宜已经端着饭菜托盘走近陆小宝的房间了。 江凤兰便放心让她去了。 “小宝，”林静宜轻轻敲门，生怕把屋子里的小豆丁给吓坏了。 此时的陆小宝，比林静宜记忆中小得多，只有三四岁的模样，但也是能听得懂话的年岁了。 门试探性地打开了一个小缝。 陆小宝探出一双惊恐的眼睛，没有开口说话。 “我叫林静宜，是来暂住的，以后请多多关照呀。” 林静宜努力挤出自认为最和善的微笑，将手里的托盘往前送了送：“今天江姨做的红烧肉可香了！你要尝尝不？” 她发誓，以后一定竭尽所能地对小宝好。 加倍弥补前世对他的每一次伤害。 “砰”地一声，门缝狠狠地关上了。 “林小姐，小宝怕生，您把托盘放在地上，他会出来拿的。” 正在洗碗的江姨听到了关门声，就知道林静宜吃了闭门羹，见怪不怪地安抚了一句：“小宝有时候连我也不想见，习惯就好了哈！” “哦，”林静宜讪讪地把托盘放在地上，又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提醒道：“小宝，记得快点拿进去哦，凉了的话对小肚肚不好。” 林静宜说完便悄然走开，目光却时不时的关注着陆小宝的房间，怕他饿着。 屋内，陆小宝在锁上门的第一时间，就吓得立刻蜷缩进被窝里，身体本能地发抖。 他认识林静宜。 她是后妈。 打人很疼，很疼。 第5章 提前布局 来到陆家后的第一天，陆老太太就带林静宜去百货大楼买了一身新衣服： 浅米色的衬衣，红色的长裙，一双玛丽珍小黑鞋，搭配上简单的侧编麻花辫，另一头别着红白波点小发卡，一下子时髦多了。 林静宜本就长得好，换下旧衣裳彻底还原了美貌。 从百货大楼出来的时候，陆老太太拉着林静宜夸了好半天。 林静宜表示等到帝王绿的钱款下来了，一定把今天的花销给老人家补上。 陆老太太一看林静宜这么见外，好生训了她一顿，林静宜这才不再坚持，收下了来自长辈的馈赠。 后续两天，陆老太太带林静宜出去逛街，参观博物馆，了解黑市的人文风情、历史底蕴。 让林静宜对这座自己即将扎根的城市有了更深的了解。 林静宜并没有沉浸在黑市的繁华和陆老太太为她呈现的美好生活中太久。 来到陆家的第三天，林静宜就主动找到陆老太太谈心。 谈心的重点有两个。 一是，林静宜主动请求找一个补习老师，全方位突击学习初高中的课程，确保她能赶上高一这一届的开春插班。 前世今生，林静宜都是在16岁上高一的时候碰上巨变举家下乡的。 初中的课程她还算熟悉，但高一基本上就没咋学……主要是林静宜前世也没认真学。 重生是命运的垂怜，拥有鉴宝眼是意外的机缘。 林静宜既然回来了，就想换个活法，强大己身，知识武装头脑，闯出一番新天地来！ 陆老太太见林静宜这么上进，十分欣慰：“行，让阿英给你安排个女老师，每天晚上来上课，白天你自己复习，行不行？” 这样也不耽误补习老师白天的工作，两全其美。 “谢谢陆奶奶。”林静宜强调道：“但是补课的费用，一定得我自己出。” 奶奶已经帮她够多了，林静宜不能总是索取。 陆老太太尊重了林静宜的选择。 “还有一件事……” 林静宜一脸内疚道：“奶奶，我顺利跟着您回了家，继母和林美宜必定不会善罢甘休的。恐怕要不了多久就会打上门来。” 陆老太太望着小丫头，反问：“你想说什么，希望我对她们网开一面？” 静宜这丫头被家里人欺负成那样，还想维护她们？ 那样的话，陆老太太会觉得她的性子太绵软了，难成大事。 “当然不。” “奶奶，我希望届时不论发生什么事，您都能公事公办，毫不留情。” 恰恰相反，林静宜希望陆老太太千万别看在她的面子上手软！ 咦？ 陆老太太疑惑地偏过身子，笑着道：“你想‘大义灭亲’？” “互相付出的才叫‘亲’，单方面索取的叫‘盘剥’，叫‘亲情绑架’。”林静宜纠正道。 前世何丽芹母女夺走了她的机缘，一路扶摇直上，根本没顾上在乡下的自己。 今生自己拿回了“恩人待遇”，她们一定会绞尽脑汁把林美宜塞到城里……甚至有可能污蔑自己，让自己在陆家待不下去。 不用怀疑，何丽芹绝对干得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来！ 林静宜得一次性把人打服，给自己的成长争取时间，好为未来尽快脱离林家做准备。 陆老太太同意了：“好！” 合着这孩子是知道何丽芹母女有可能来裹乱，提前给她打预防针来了。 不知怎么的，陆老太太竟然有些期待，小静宜会怎么对付那厚颜无耻的母女俩。 第二天，宋英找到的家教老师如约上门了。 周玲玲是宋英的表妹。 举贤不避亲，与其在外头找个不熟悉的，倒不如寻知根知底的家里人。 陆老太太是知道二人这层关系的。 但林静宜不知道，只一味老老实实地跟着周玲玲学习。 至于陆小宝和陆天云那边……近期的好感进度为0。 林静宜琢磨着自己重生在先，只要改过自新，重刷好感度，必会让陆小宝敞开心扉。 她浑然不知自己早就在命运的安排下开启了“地狱难度”，只一腔热忱地持续输出热情。 不幸的是，此后几天，陆小宝再没跟林静宜同时出现在家里的任何地方，也没有回应过林静宜一次“敲门送饭”的好意。 将“排斥”表现得明明白白。 陆天云更绝，索性住到部队不回来了。 林静宜可不是轻言放弃的人。 她开始反省，可能是一开始表现得过于热切殷勤，才让陆小宝产生了逆反心理？ 那得换个策略。 一天晚饭，陆老太太强制要求三天没见着人的陆天云回家。 饭桌上，看到林静宜又一次在陆小宝那吃了闭门羹，陆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发作了： “这孩子怎么回事？平时也就算了，小静宜是客，又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么没有礼貌，出去人家得说我们陆家家风不好！都是你平时惯的……” 陆天云低头听训，一言不发。 “奶奶，您就别训陆大哥了。” 林静宜主动握住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地轻轻晃了晃： “小宝失去了母亲，就剩下您和陆大哥两位亲人了。他认生、排斥，其实是在保护自己。” 林静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要怪啊，就怪我不识趣。我看小宝可爱，就总是想往他跟前凑！下次不会了，我一定老老实实的，再不招孩子烦了。” 林静宜端正坐好，举起三根手指头发誓保证。 陆天云微诧抬眸，这不速之客还替他和小宝解围呢？ 谁知这一看，才发现小姑娘今天的打扮与上一次截然不同： 秀丽的小脸白里透红，利索的马尾在脑后随着主人的动作轻轻晃动，樱桃小口一开一合的，美得惊心动魄。 寻常的花衬衫她穿起来都比别人要好看！ 陆天云赶紧收回视线，心里一直念诵“非礼勿视”。 “哈哈，好好好，我不说他们了！” 陆老太太被哄得笑出了声，点着林静宜的鼻尖无奈道：“偏你这小嘴儿甜的，招人疼！” 陆老太太瞥了一眼陆天云，阴阳怪气：“不像某些人，有眼无珠！” 陆天云：“……” 之后的日子，林静宜说到做到，不再往陆小宝的房间门口凑，而是认真上课、学习，除了陪陆老夫人吃饭，在书房一呆就是一天。 这天晚上，家教老师周玲玲满面春风地来给林静宜补习。 今天的复习科目是数学。 林静宜乖巧叫了“玲玲姐”，偏头一看，发现周玲玲的手上突然出现了一个数字：2。 是她手上多出来的一只红宝石戒指。 ——但这块红宝石并不值钱。 第6章 用心了解了吗？ “这是我和未婚夫一起挑的订婚礼物，好看吗？” 周玲玲见林静宜一直盯着她新戴的戒指，羞红了脸小声强调：“花了200块钱呢！” “这么贵？”林静宜惊讶道。 怕不是被骗了吧？！ 周玲玲误以为林静宜只是在惊讶戒指的价格高。 在这个十块大团圆已经是最大面额纸币的年代，两百块的戒指简直贵得离谱。 “嗯，我也说太贵了不想要。” 周玲玲秀颜更红了：“他非说结婚是人生大事，得有个表示，我们两家人凑了好久的钱才买回来……哎不说这些了！来，今天咱们补习数学课！” 林静宜讪讪笑了笑。 数学课程固然令人头疼，但那明晃晃的假宝石数字也晃得林静宜眼晕。 等上完了课，林静宜实在忍不住了，好心提醒道： “玲玲姐，我家没出事之前，古董宝石也见过不少。见得多了，也稍微能分辨出来点好坏……你这个红宝石恐怕有点问题。” 见周玲玲神色一沉，林静宜又赶紧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咱们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你给我教课的时候认真又耐心，我是打心眼儿里把你当成自家姐姐才说的！” 周玲玲忍不住笑着抚摸林静宜的头顶，温暖又亲切：“傻孩子，我也真心把你当成好妹子的！感谢你提醒我！” 这个年代，人们大多心思单纯，尤其是周玲玲这样的女教师，一心只想着好好教授学生。 听到林静宜的话，她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林静宜嫉妒她有了这么大个儿的宝石戒指，而是怀疑她和未婚夫很有可能都被店家给骗了。 周玲玲问：“你既然看得出些门道，那这个红宝石能值多少钱？” 林静宜无奈地伸出两根手指。 “才值二十块钱？天呢，赔大了！”周玲玲惊呼道。 “不是不是，”林静宜尴尬道：“再低点……” “两块？！”周玲玲深吸一口气，怒道：“黑心店家！我明天一大早就去找他们算账！” “对！”林静宜道：“让他们退钱！” 当夜，周玲玲气势汹汹的走了。 后面几天，周玲玲借口家中有事，请了三天假。 林静宜猜测恐怕是戒指退得不顺利，一边担忧、一边更努力地学习，力求让周玲玲看到自己的进步。 这天黄昏，林静宜学累了，出来去厨房想找点水果吃，恰好碰到了在橱柜旁藏着啃苹果的陆小宝。 他的腮帮子塞得鼓鼓的，跟小仓鼠一样来回嚼，瞬间萌化了老母亲的心！ 林静宜立刻停住脚步，进吧怕吓着孩子，退吧显得心虚……整个人尬在原地不敢动了。 陆小宝也在发现林静宜的第一时间停止了咀嚼，一双乌溜溜的葡萄眼惊恐地望着林静宜，嘴里的苹果吞不下去，也不好意思吐出来。 林静宜率先打破僵局，转过身道：“我没看见你！你安心吃吧！” 说完，她就一溜烟儿地跑进了书房，只留一溜溜门缝，偷看小宝吃苹果。 陆小宝僵了一会儿，默默地继续啃，却觉得嘴里的苹果好像没刚才那么甜了。 他垂眸掩去眼底的失落，愤愤地想：果然之前的热情都是装的！ 她根本坚持不了几天！ 陆小宝嘟着嘴，把苹果核丢在垃圾桶里，快快冲回了房间。 悄眯眯偷看的林静宜瞧见小家伙回房间了，这才重新走回厨房，拿起旁边的苹果洗了，咬了一口。 “唔，这不是挺甜吗？” 那小家伙怎么啃到最后还皱起眉头来了。 林静宜不解地又咬了一口。 她却不知道，陆小宝原本紧闭的房门无声地开了一条缝隙，也正在偷看林静宜。 一大一小阴差阳错的互动，全都被人老成精、藏在二楼的陆老太太尽收眼底。 她抿唇笑着，跟宋英使了个眼色，仿佛在说：看吧，这一大一小，破冰指日可待啊！ 宋英掩唇偷笑，点点头。 “奶奶，”陆天云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叫了老太太一声。 陆老太太吓了一跳，拍了陆天云的胳膊一记：“你走路没有声音啊？” 祖孙俩一开口说话，在厨房的林静宜就听到了，她抬起头来，冲着大家挥挥手。 “陆奶奶，英姐，陆大哥。” 陆老太太笑了笑，“辛苦了孩子，多吃点补补。” “哎，”林静宜也不矫情，弯了弯眉眼笑着答应。 吃完了苹果，她捧着一小碗葡萄，又跟大家招呼一声，就回到书房继续学习去了。 途经陆小宝房间的时候，门已经悄悄关上了。 所以林静宜并没有发现陆小宝观察她的小改变。 陆天云瞧林静宜回屋后，这才对陆老太太道：“奶奶，我想跟你谈谈。” 有关于林静宜。 陆老太太也挺好奇，自家孙子要讲关于林静宜的什么事。 “进屋说。” 二人进了主卧，陆老太太坐在榻边，示意陆天云可以讲了。 “林大小姐不学无术，风评不佳。不是什么良善人。”陆天云道：“奶奶非要报恩我不拦着，但让她去住校不是更好？” 何必非得将人留在家里。 陆老太太问：“静宜来家里一周，你露过三次面，加上打招呼俩人说了拢共不到十句话。她的为人你是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找了自己的亲卫兵去乡下打听了的。 但这话，陆天云没敢说出口。 陆老太太可早就料到了，沉声问道：“我以前是怎么教你的？不要用你的眼睛和耳朵去判断一个人，而是要用心。” 想也知道，有那么个偏心眼子的爹，心术不正的后妈，摊上个无脑的哥哥跋扈的继妹，村子里能传出林静宜什么好话？！ 陆老太太将林静宜在村子里是如何据理力争，她的家人如何从中阻挠、企图让继妹顶替恩情的事，还有路上因为林静宜的眼光好，陆老太太得以入手巨大的帝王绿原石的事，全都讲了。 “这孩子的品性好不好，没人比奶奶更清楚了。”陆老太太道：“奶奶不会看错人的。” 陆天云听完不以为意。 装一下谁不会？ 何况，谁好人家的姑娘一上来就管陌生男人叫、叫老公的！ “阿云，你也老大不小了，上次给你相看的姑娘你就瞧不上！静宜这么好的丫头，你也是慧眼难识珠……真怕我都要闭眼了，也看不着你的婚姻大事落定！” 陆老太太说着，就伤感起来。 陆天云沉默。 学习到一半，林静宜发现昨天的学习笔记没拿，就上楼来取笔记。 经过陆奶奶门口的时候，恰好听到了祖孙俩在说给陆天云相亲再娶的事。 林静宜的脑瓜子飞速运转，那……自己要不要争取一下，大的小的一起攻略？！ 第7章 不速之客 陆天云今天休息，就没急着回部队，午后坐在后花园里喝茶看报纸。 林静宜也捧着自己的书，装作跟陆天云偶遇，打了声招呼就静静坐在阳光明媚的地方学习。 陆天云以为，林静宜也会像之前他遇见的那些小姑娘一样，找借口接近他，没话找话。 那他就可以借势发作，表达这个家并不欢迎林静宜。 上学可以，搬出去住。 谁知林静宜还真就乖乖坐那看书了。 静谧的午后清风微拂，吹动了少女的碎发，衬得认真学习的林静宜更加娴静美好。 陆天云看得出神，蓦然清醒过来，立刻板着脸起身走了。 原本准备好撵人的话，也没机会说出口。 陆天云甚至在想自己一定是疯了，才会在那个瞬间觉得林静宜很美。 林静宜目送陆天云黑沉着脸起身离开的背影，纳闷得很。 奇怪，她也没说话打扰人家看报啊！ “老的小的，怎么好像都不太喜欢我的样子……”林静宜小声道。 看来就算是要攻略，也不能操之过急，不然还是会起反效果。 此后几天，她又恢复如常，即使碰到陆天云了，也是客气地打个招呼就走，坚决不在人家面前讨嫌。 导致陆天云开始自我怀疑，难道第一次见面林静宜真的纯属口误，上一次小花园的偶遇，也是真“偶遇”？ 陆天云摇头苦笑。 他怎么还自作多情起来了。 随后，陆天云回部队又是一呆一星期，周末也不回来了。 连续请了一周假的周玲玲，终于回来给林静宜上课了。 她的眼睛红红肿肿，手上的红宝石戒指也不见了。 看样子似乎是跟未婚夫一家闹掰了。 林静宜想问又不敢问。 还是周玲玲主动提及，她的未婚夫其实才是最大的骗子！ “他是个惯犯！经常装作跟女孩子订亲的架势，联合商家哄骗女孩子去购买劣质宝石，从中抽成。” 周家人实在气不过，当即找到了前面几家受害人，联合起来把那个渣男告上了法庭！ 因诈骗数额巨大，足够送他进去吃牢饭了！ 但损失的钱是要不回来了。 林静宜听完又生气、又替周玲玲不值，只能宽慰道：“损失了钱，总比遇人不淑搭上后半辈子强！玲玲姐，‘有福之女不入无福之家’！” “噗，”周玲玲破涕为笑，用笔敲了敲林静宜的脑门子：“你啊，人小鬼大！行了，我的事情听完了，看看你这题做了个啥？！” 林静宜：“嘿嘿，我改我改！我这就改！” …… 师生二人发生的小插曲，并未逃过陆老太太的耳目。 她一天在家闲的嘞，只剩下听孩子们的墙角了。 “小静宜心善。换成别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哪愿意出言提醒哦。”陆老太太道：“偏阿云没眼光，总是带着偏见看静宜！” 愿意豁出性命救陌生老太太的孩子，秉性咋可能是个坏的？！ 宋英轻声道：“是啊，幸亏发现得早，否则玲玲后面不知还会被骗多少钱。” 这次林静宜帮了周玲玲，也是变相帮了宋英。 这个人情，她记下了。 林静宜还不知道，除了陆天云和陆小宝两个正主儿，她已经在无形之中攻略了陆家其他人的好感度。 这天，陆家宣布了两件大事： 一个是从明天开始，林静宜就该陆陆续续进行附近三所学校的插班生考试。 两天四科，共考六天。 林静宜想着，考的多、可选性就多。 也就不必非得拘泥于必须被录进三中。 当然，三中必然是“最优选”。 陆老太太闻言，真担心林静宜一下子考得太多了累着。 “奶奶不用担心我，我扛得住！多考考还能提升我的应试心理素质，以后考大学就不紧张啦！” 陆老太太一听，笑着道：“好好，如果能把你培养成大学生，奶奶面子上也有光！” 另一件喜事是，帝王绿的边角料卖掉了，陆老太太赚了五千多块钱！ 她数出一千四百块，推到林静宜面前，“孩子，这是答应好给你的。” 人生的第一桶金啊！ 林静宜激动得不行，捧着厚厚一沓钱笑得见牙不见眼！ 好多好多“大团圆”！！ “谢谢奶奶！我还从来没有一下子赚到这么多钱呢！” 她先数出来十块钱还给陆老太太：“奶奶，这是还您的补习学费。” 陆老太太也没客气，干脆将钱收下，说道：“好姑娘。” 还剩下1390块，林静宜想着，回头先去给陆家人买些礼物，感谢最近陆家人对她的照顾；剩下的钱办个存折，一半存银行搞定期，一半留作活期，用来交学费、生活费。 还得有些保障型“收入”给生活打底，她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就等考完试去实施一番！ 鉴宝眼是突然出现的，林静宜既不知道它会不会升级，也不知道它何时失效。 要趁着它在的时候，多多赚钱才好！ 林静宜正在心里盘算着，脸上的笑容都未曾褪去，眼角余光瞥到门边，笑意骤散。 陆天云回来了。 他的身后还跟着两位不速之客：继母何丽芹，继妹林美宜。 终于来了。 跟林静宜推测的时间差不多。 她故作惊讶地起身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何丽芹今天身上多了一圈数字。 许是为了给自己撑场面，她算得上“穿金戴银”进省城了。 架不住林静宜有了鉴宝眼，何丽芹浑身上下的首饰，没一个价值超过两块的：珍珠耳环5毛，金镶玉项链1块2，玉镯子1块…… 陆老太太见着何丽芹母女，脸色也不大好，扭头瞪了陆天云一眼。 “哎呦，这么大的房子啊！”何丽芹惊呼道：“比老林之前买的小洋房还大还富贵！” 何丽芹进了门是丝毫不见外，对着漂亮的红木家具就是一通摸，把一楼的好几个房间全都“参观”了个遍！ 要不是陆小宝的房门紧锁着，只怕她也闯进去一看究竟了。 何丽芹一会说茶壶高档，一会赞老式挂钟古朴……那双贪财的眼睛亮得发绿光。 最后，何丽芹才来到餐桌前，望着一桌子好菜吞了吞口水，“老太太您看，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她在乡下个把那些清汤寡水的饭菜吃够够的，终于能改善生活了！ 林美宜亦跟着母亲毫不客气地坐到了桌边。 陆老太太那句“既然来了就坐下一起吃吧”都没客套上。 何丽芹母女这一波“反客为主”的操作，看得陆家人震惊又沉默。 心中直叹这娘儿俩脸皮真厚。 第8章 损人利己 “哎呦天呢，这是谁啊？打扮得我都认不出来了！到底是进了城，连身上的土气都没了！” 何丽芹刚落座，就假亲热地拉着林静宜明夸暗损，眼睛贼尖地注意到了桌子上一沓大团圆，瞬间看直了！ “你倒是不客气，陆奶奶还没说让你们留下用饭呢。” 林静宜不动声色地把钱往自己的跟前扒拉了下。 何丽芹不赞同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既然是老太太的恩人，那我们也算老太太的半个恩人吧？！” “我是我，你是你。”林静宜道：“别来沾边。” 古往今来都没听过“一人救命之恩全家分”的说法。 何丽芹压根不搭茬儿，笑眯眯地转而问陆老太太道：“老太太一看就是富贵有福的！最近身体还好吧？我家静宜住在陆家，让你操心了。” “劳你记挂，一切都好。静宜学习努力，眼里有活，不咋让人操心。” 陆老太太虽然不喜何丽芹这对母女，但毕竟来者是客，礼数还是得讲的。 “老太太说得这是我家静宜吗？”何丽芹一听就不信。 还“认真学习”？可别招笑了。 林静宜那半吊子读书的水平，十里八乡都知道！ “这是老太太给的零花钱吧？你还小，拿那么多钱放身上也不安全！还是让妈替你保管吧！” 何丽芹说着就把钱往自己的怀里揣。 她手快，架不住林静宜预判得更快，当即把一沓钱撸到怀里，还用衣服包住折了三折。 想抢她钱？ 门都没有。 “噗！” 陆老太太被林静宜的机灵劲儿逗得险些笑出声。 陆天云和坐在旁边的宋英低着头，勉强压住了上翘的嘴角。 “干啥，”何丽芹瞪眼，“妈替你保管一点零花钱不行吗？” “第一，你不是我妈，是继母。” 林静宜纠正道：“第二，这不是零花钱，是我靠自己本事挣来的，不归你。” 换成以前林家的财力，千把块确实不算多。 可如今林家都下乡了，一千把块搁谁家不是一笔巨款？！也不怕话说太大抻着舌头。 坐在旁边的林美宜，在老妈开口要拿钱的时候就已经站起来了。 她本着浑水摸鱼的心思，想着趁人不注意从那厚厚一沓钱里墨去两张，自己偷摸花了！ 现在可好。 望着空荡荡的桌面，林美宜瞬间气不打一处来，立刻跟在家里一般，冲林静宜嚷嚷道： “啥就‘你的钱我的钱’了，还不都是咱林家的钱！你在陆奶奶这里吃的好住的好，能花啥钱？赶紧掏出来，让我妈先保管着！” 何丽芹：“就是，我就是暂时替你保管而已，又不是要花掉。” 母女二人无耻贪财的嘴脸暴露无疑。 真是装都不愿意多装一会儿！ 跟钱扯上关系，陆老太太不好太过干涉林家“内务”，随即板着脸又瞪了陆天云一眼！ 都怪这个混小子，没得把何丽芹母女这对搅家精带回来干什么？！ 陆天云：“？” 他有点冤。 其实陆天云是进了大院，才跟何丽芹和林美宜母女偶遇上的。 军区大院来了个“乡下美人”的消息，在林静宜刚到陆家没两天就传遍了。 就算没有他，只要何丽芹稍加打听，也能准确摸到陆家来。 但陆老太太还是把这笔账算在了陆天云的头上！ 林静宜嗤笑一声：“我的钱就是我的，啥时候成‘家里’的了。你们手里拿着钱的时候，咋没见分我呢？” 她站起来，冲陆老太太道：“奶奶，我先去把钱放起来。” “好。” 陆老太太心道小丫头说得没毛病。 这林家当继母的也真是，在外人面前就要孩子的钱，吃相太难看了些。 林静宜回屋放钱又回来，何丽芹的眼睛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还暗暗记下林静宜去的房间。 现在不给没关系。 她有的是办法“拿”！ 酒足饭饱之后，何丽芹就借口参观屋子，先是去厨房小花园逛了一圈，趁着林静宜跟陆老太太说话的功夫，溜去了林静宜的屋子。 林美宜装作观赏门口的老式挂钟，帮忙把风。 “奶奶，”林静宜小声道：“您待会一定要把值钱的东西藏好，千万别让我继母‘顺手牵羊’了。” 陆老太太讶道：“啊，不能吧？” 这可是在陆家！ “那可说不准。” 林静宜示意陆老太太和宋英姐往自己的屋子方向看。 陆老太太一瞧林美宜那假把式，就知道何丽芹是进了小静宜的房间去找钱了。 在陆家，何丽芹母女都如此肆无忌惮，可以想见在自己家的时候，只怕更是变本加厉！ “静宜，你是个好孩子。”陆老太太板着脸上了楼。 林静宜拉住准备跟上去的宋英，小声道：“英姐，待会要是奶奶丢东西了，你就立刻报警！” 宋英：“行！” 这边，何丽芹把林静宜房间的所有抽屉都翻遍了，枕头底下、褥子下面也没放过。 愣是没找着那一沓“大团圆”！ “死丫头，明明进来了一下就出去吃饭了。就这么大点儿屋子，还能藏哪呢？”何丽芹双手叉腰，眼睛还不断地在房间里搜罗。 何丽芹冒出了一肚子坏水。 既然拿不着钱，那她也绝对不能放任林静宜那个死丫头在城里过好日子！ 何丽芹扭头就瞥见了进屋的陆老太太，瞬间计上心来！ 陆老太太把最贵重的首饰古董都锁进了柜子里，将小钥匙换到另一个抽屉里搁起来锁好，这才离开卧室。 她前脚刚走，后脚何丽芹就溜进去了。 出来以后，何丽芹又摸去了林静宜的卧室一趟…… 十分钟后。 陆老太太招呼众人坐下吃餐后水果，忙活了半天的何丽芹也总算消停了，笑着道：“托老太太的福，我跟美宜还真是有日子没吃着这么好的水果了。” 她拿起最大最红的苹果塞到林美宜的手里。 林美宜用力咬了一口。 林静宜却定定地盯着何丽芹的胸口。 那里多了一串数字：20000。 这个价格……跟陆奶奶那块老怀表一样啊！ 林静宜偏头，果然发现陆奶奶的脖子上空荡荡的，怀表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她脑子里灵光一闪，假装肚子疼去上洗手间，半道上悄没声息地转回自己房间，发现床边缘果然也多了一串数字：2000。 比何丽芹身上的少了个“0” 掀开褥子，林静宜看到了藏在下面的翡翠玉镯。 这镯子林静宜并不陌生，据说是上好的翡翠打造，由老一辈儿传下来的，是陆奶奶的嫁妆。 此刻，林静宜已经猜到何丽芹打得什么“如意算盘”了： 偷镯子放在林静宜的床下面，污蔑她偷东西，就算最后陆家碍于“恩情”没把她撵走，以后也不会再信任她了。 但何丽芹这一趟不白来啊！顺走了陆老太太价值连城的古董怀表呢！ 果然是个黑心肝的！ 林静宜默不作声地把镯子揣在怀里，准备将计就计。 第9章 将计就计 林静宜回到客厅，发现陆天云已经不在，不知道干嘛去了。 她默默坐到陆老太太身边。 满场只听到何丽芹一个人的声音，一会夸赞陆老太太“长寿有福”，一会夸赞陆家“家大业大”，又赞陆团长英俊潇洒，年轻有为……甚至开始絮叨不知能不能“顺便帮衬林美宜上学”。 陆老太太始终板着脸，不搭腔。 何丽芹见陆老太太一直不松口，话锋一转：“我这镯子还是当年跟老林刚在一起的时候买的，也不咋贵重……老太太，看您这翡翠耳环可真不错，是不是也有配套的镯子呢？” 巧了，今儿陆老太太还真就是戴了跟玉镯配套的那副翡翠耳环。 “嗯，”陆老太太对这个话题仍表现得兴致缺缺。 何丽芹不依不饶，非要让陆老太太带她开开眼界，看看那好玉和普通玉之间的区别。 陆老太太被缠的没办法，求助地看向林静宜。 顺水推舟的机会这不就来了？ 林静宜略扬下巴，装作得意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地想看，奶奶，您就让继母开开眼界吧！” 说完，她调皮地冲陆老太太眨眨眼。 陆老太太见状，便配合地叹了口气，装作不情愿的架势道：“行吧！” 众人齐齐上楼。 卧房内，陆老太太拉开之前放翡翠镯子的梳妆台抽屉，没有。 她立刻转身打开了其他几个放首饰的抽屉，不断翻找。 也没有。 “怪事儿了，我上一次明明把镯子搁在这了的。”陆老太太立刻道：“难不成家里遭了贼了？！” “老太太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刚来，你就嚷嚷丢了东西，骂我们是贼呢？！谁知道是不是有‘家贼’啊！”何丽芹意有所指地看向林静宜。 林美宜：“就是！说不准是你老糊涂了，忘记放哪里了。” “你懂不懂礼貌？”林静宜怒道：“来别人家做客还出言不逊，没家教！” 她一句骂了两个人，何丽芹低吼道：“美宜做啥还轮不到你来教！” “你当妈的不教啊，我当姐姐的教教没毛病吧。”林静宜双手抱臂，一句话噎得何丽芹面红耳赤。 “你才没家教，你全家没家教！”林美宜反唇相讥！ “咱不都是一家人吗？”林静宜阴阳怪气道。 话绕了一圈，林美宜这“没家教”还真是坐实了。 “你敢骂我？！” 林美宜林美宜忘了母亲嘱咐她在陆家要多讨好林静宜，冲上去就要打人，被何丽芹一把拉住。 “你老实点！”何丽芹不断地给女儿使眼色。 别忘了，她们来这里最重要的目的是什么！ “妈，你看她那个忘本的样子！”林美宜气不过：“别说给咱们钱花了，她就差跟咱们撇清关系了！” “闭嘴！”何丽芹低喝道。 蠢丫头，怎么什么话都往外面吐露呢？！ 现在可不是教训那贱蹄子的时候！ 陆老太太心头想笑，面上还装作焦急的样子：“都别吵了，赶紧替我找找镯子吧！” 林静宜看宋英姐已经悄悄下楼打电话报警，知道好戏才刚刚开场。 警察很快在江凤兰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见着满屋子找“镯子”的陆老太太几人，警察问：“刚才是不是你们报警，说丢了贵重物品？” 宋英忙答道：“对，我们家老太太丢了一个贵重的翡翠镯子，价值千元！” 警察点点头：“数额巨大，够判刑了，是得好好找找。” 丢个镯子就够判刑了？ 何丽芹只慌了一瞬，就镇定下来。 警察抓着林静宜这个“小偷”之后，必不会再搜查她。 她身上的东西藏得那么隐秘，肯定能顺利带出陆家！ 何丽芹瞥向“浑然不知一切”的林静宜一眼，立刻作出一副“检举揭发”的姿态：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我和我闺女来陆家做客，可啥都没干！倒是住在陆家的‘外来户’，说不定是‘贼喊捉贼’，得仔细查查呢！” 林静宜害怕地捂着胸口：“我在陆家住了一个来月都没丢过东西，你们一来就丢了，还说要查我？！我看得好好查查你们才对！” 她双眸包泪，“奶奶你相信我！我没偷东西！” 一看到林静宜急得快哭了，陆老太太心疼得不行，忙不迭道：“奶奶肯定相信你呀……” “今儿个我就要当着老太太的面大义灭亲！”何丽芹指着林静宜的鼻尖声道：“那就搜屋子好了！你敢吗？” 林静宜早就把镯子拿走了，当然不怕，“搜就搜，有啥不敢！” 何丽芹立刻拉住一位警官：“我带你们去那死丫头的房间！你们可得好好搜搜！我和她爸真是白养她这么大了，一点儿不学好……” 林美宜瞪了林静宜一眼，也跟上去：“妈等等我！我也要去！等找着东西了，一定叫她好看！” 留下的警官一头雾水，反问林静宜：“你们这一大家子，到底是什么关系？” 陆老太太解释道：“林静宜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留她在家里小住。那两位是上门拜访的，静宜的继母和继妹。” 警察恍然。 怪不得那妇人明里暗里地针对林静宜呢，原来还有这么一层复杂的关系。 众人紧随其后，来到林静宜的房间。 屋内已不复之前的干净整齐：床单被褥都凌乱地被掀翻在地，桌子上的东西东倒西歪，衣柜也被扒拉了个底朝天，还有几套衣裳被随手丢在地上…… 宋英见状怒气骤起，“你们这是找东西还是抄家啊？！” 有这么搜镯子的吗？！ 警察也有些尴尬，“主要都是那位在翻找。” 何丽芹还趴在床上在褥子里来回翻，目标明确得很。 陆老太太：“那找着了吗？” 警察摇头：“没有。” “不对啊，东西应该就在……”何丽芹说到一半就闭上了嘴。 林静宜立刻问道：“你怎么知道东西‘应该’在哪，还是说东西本就是你偷的？！” “你放屁！” 何丽芹被戳破了心思，瞬间破防：“我为啥要偷老太太东西？分明是你这个死丫头，来了别人家之后不思进取，就想偷东西拿出去变卖……” “现在东西不在我房间，你怎么说？”林静宜质问道。 何丽芹瞪眼，“不、不在这里，就肯定是在你身上。警察同志，我建议搜身！” 搜身好啊！ 林静宜望着何丽芹胸口那闪闪发光的“20000”，目光灼灼：“好，那我们来打个赌：要是镯子在我身上，我愿意承担一切罪责判刑吃牢饭！但要是我清清白白没拿奶奶的镯子，那么……” 何丽芹面上一喜，就听林静宜道：“你不仅得当着大家的面儿给我磕头道歉！你和林美宜也得配合警察搜身，以彰显公平！” 搞笑。 镯子不在林静宜的身上还能在哪儿？！ 何丽芹不假思索应下：“好！” 第10章 英雄救美 陆老太太没想到小静宜平时看着温和知礼的性子，对何丽芹母女一通“请君入瓮”的套路，使得是炉火纯青。 但她不免又有些担心。 镯子是真的不见了。 小静宜能将东西藏哪呢？ “没错。”前来办案的警察也道：“既然来客都有嫌疑，是应该都搜！” 幸亏来的人里面有一位女警官。 先被搜身的是林静宜。 不到五分钟，林静宜屋子紧锁的房门就打开了。 女警和林静宜走出来，女警官宣布：“什么都没有。” 何丽芹险些扬到耳根的嘴角骤然一僵：“怎么可能？！” 她望着就要系好衣服扣的林静宜，撸起袖子冲过去：“肯定是你们没好好搜！要么就是被这死丫头藏在隐蔽的地方了……美宜你愣着干啥，帮妈一起搜啊！” 自打林静宜蹦跶着非要来陆家那天起，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再也不是曾经任由林美宜随意摆布欺辱的“继姐”了！ 她今天必须要好好教训教训林静宜，让林静宜记起来，在林家到底谁才是老大！ “来了！” 母女二人对着林静宜上下其手，林静宜扬声喝止，二人都置若罔闻，林美宜甚至一个用力扯开了林静宜领口的一颗扣子。 林静宜气怒之下，狠狠给了林美宜一个耳光！ “我叫你放手，听到没有！” 事情发生的太快太突然，一旁的陆老太太、宋英和两个警察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听“啪”地一声脆响！ 林美宜呆住了，也确实放手了，捂着疼得发麻的脸尖叫：“你敢打我？！我跟你拼了！” 何丽芹没料到林静宜胆子那么大，要不是她躲得快，也得结结实实吃个大、逼斗！ 她也尖叫着就要扑打林静宜：“小贱人，敢打我女儿，反了你了！” 林静宜反应很快，先一把搡开林美宜，扭头抓住何丽芹的手，反手也准备也给她一个大嘴巴尝尝。 何丽芹往后灵活一闪，虽然躲开了大嘴巴子，但脸颊边却被林静宜的指甲刮到，多了两道鲜红的指甲印…… 何丽芹母女简直气疯了，再度齐齐扑向林静宜。 “哎呀别打了！你们都愣着干啥？！” 林静宜刚才没吃亏，但接下来可就不一定了，陆老太太赶紧喊宋英和警察帮忙！ 宋英立刻挡在了林静宜面前，吓得林美宜不敢再扑打，两位警官也一左一右架住了何丽芹！ “你们警察没一个好东西！”何丽芹一边挣扎一边怒道：“肯定是收了小蹄子的钱，否则怎么可能啥都没搜出来！” “你这个妇人真是奇怪，没有就是没有。你俩不是一家的吗？让继女担上偷东西的罪名，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这个年代，警察的威信不弱于军人，何丽芹的话简直是对他们人格和职业的侮辱！ “能有什么好处，损人不利己呗！”林静宜喊道：“我没偷东西，按照赌约何丽芹你已经输了，赶紧跪下给我道歉！” 何丽芹当然不愿意，架不住两个警察扣着她，她动不了啊！ 林静宜揪住何丽芹的脑袋就往地上磕：“说对不起！说是你冤枉了我！” 何丽芹被摁着磕头磕到眼冒金星，还在嘴硬：“啊呸！你跟你那个娘一样是个贱……嗷！” 何丽芹胳膊钻心地疼，一低头，发现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个小孩儿，竟然朝着她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 她窜起来就要踹人：“哪里冒出来的野种，老娘踹死你！” “小宝！” 林静宜惊呼一声撒开何丽芹，一个猛子扑上去把陆小宝护在怀里，后背被何丽芹猛踹了一脚，疼得她瞬间眼前一黑。 陆天云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在林静宜卧室里打成一团的众人： 儿子陆小宝被林静宜护在身下，何丽芹被两个警察拉着还要踢打着要揍林静宜。 林美宜脸上顶着个大巴掌印，被宋英拦着……只有上了岁数的奶奶没有加入战局，站在门边嚷嚷“都停下”，奈何没人听她的。 场面简直乱成了一锅粥。 “住手！”陆天云低吼一声。 威慑力十足的声音，让场上瞬间安静，除了林静宜，众人齐齐看向门口的陆天云。 林静宜疼得冷汗津津，只觉肩膀一沉，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掌把她从地上扶起来。 “林小姐，还好么？”陆天云磁性低沉的嗓音透着三分关怀。 他刚才看到了，林静宜是为了护小宝才被何丽芹踹了一脚。 都疼成那样了，还把小宝护得密不透风。 林静宜疼得脑子有些迷糊，睁开眼就看到陆天云离她好近，男人独有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 她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涌动的喉结和下巴上的青胡茬…… 林静宜一怔，“我，我没事。” 说完就忍不住红了脸，赶紧低下头看陆小宝：“小宝，你没事……” “吧”字还没说完，陆小宝一骨碌从林静宜的怀里钻出来，跑回了自己的房间，“砰”地关上了门。 林静宜：“……” “小宝是害羞了，”陆天云顿了顿，“我替他谢谢你。” 他瞥向众人，沉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老太太言简意赅地把事情经过说了。 “这位打赌输了，是该赔礼道歉的。闹腾这么一出，不会是怕自己被搜身搜出来啥吧？”陆老太太意有所指道。 江凤兰趁机从角落里探出头，手上还攥着一只镯子：“老太太，这是不是您没找到的那个镯子？我在客厅沙发缝里摸着了……” 陆老太太拿过镯子仔细检查一番，确认道：“是它没错！哎呀你们瞧瞧我，镯子没丢……误会，都是误会！” 何丽芹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望向林静宜：“这不可能！你怎么会……” 她死都想不明白，林静宜怎么会知道镯子被她藏在了床的被褥里，又是怎么提前将镯子塞在了沙发缝里被“及时”找到的！ “我都说了我没偷，倒是你，一直咬死了偷东西的人是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林静宜意味不明地望着何丽芹，话却是冲着另外一位女警官说的：“领导，我斗胆替你搜一搜吧！” 说着，她便开始在何丽芹的身上摸索，甚至大胆地将手伸进何丽芹的内衣里…… “贱蹄子，你凭啥碰我妈！”林美宜嘴上刚、行动怂，想去帮母亲，但被宋英这个练家子女兵拦着怕挨揍，根本不敢动。 陆天云一边心中惊叹林静宜的大胆，一边背过身去避嫌不看。 同样选择“非礼勿视”的还有另一位男警官。 “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就算我是你的继母，你也不能这么当众羞辱我……”何丽芹不断地唾骂着林静宜。 有什么东西在林静宜掏衣服的时候突然从何丽芹身上掉下来，落在地上发出“啪”地一声脆响。 何丽芹瞬间闭嘴。 众人这才发现，陆老太太常挂在脖子上的怀表不知道啥时候不见了，却从何丽芹的内衣里掉出来了？！ 摔落的老怀表盖打开，在安静无声的屋里，仿佛能清晰地听到秒针走动的“滴答”声。 第11章 吃牢饭去吧 “镯子找到了，你身上这块怀表怎么说？” 林静宜的话打破了屋中诡异的沉默。 她意味不明道：“这块怀表可是陆奶奶的家传宝贝，清初古董，市价值两万呐！” 够判刑的了。 何丽芹张张嘴，眼珠子滴溜溜地转：“我不是偷的！我是在洗手池子那捡到的……” “两位警官，既然人赃并获，后面的事就请你们查办了。”陆天云愠怒打断：“有什么话，让嫌疑人去警局里交代吧！” 这一场闹剧，该结束了。 两位警官当即同意，就扭送着何丽芹告辞了。 “妈！你们别带走我妈，我妈是冤枉的！是林静宜那个小贱人把表藏在手里，塞进我妈衣服里栽赃陷害她的呜呜呜……” 林美宜急得语无伦次，说的话鬼都难信，追着警察和何丽芹出了陆家。 这一局对峙，林静宜完胜。 真解气啊！ “乖乖，快让奶奶看看你后背伤的重不重？” 等何丽芹一行走远了，陆老太太心疼地搂住林静宜：“你这个孩子啊，为了保护小宝，可结结实实挨了她一下！” “护住了小宝，被踢一脚不算什么。” 林静宜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您看她俩的脸上不是也挂彩了？小宝为了替我出气还咬了我继母一口呢！里外里我还赚了！” 大家都被林静宜的俏皮话逗笑了。 宋英自责道：“都怪我，没能保护好林小姐。” 江凤兰更是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哎呦都怪我了呀，我应该早点拿着镯子出来澄清的！” 只有陆天云听得云里雾里，“等一下，你们说的是什么意思？” 合着何丽芹母女是联手被自家人算计了？！ “她心术不正，要污蔑静宜偷东西、实则是想拿走我的怀表，这些事一点不假！” 陆老太太人老成精，什么人没见识过？ 林静宜从何丽芹身上摸到怀表的时候，她就什么都明白了！ 何丽芹母女是算计不成反被拆穿，活该！ 闹腾了一通，林静宜不仅以实际行动展现出她跟贪财偷窃的何丽芹母女不一样，还护住了陆老太太的宝贝。 等待着何丽芹的，将是法律公正的审判和监狱里“喷香”的牢饭。 江凤兰举起手，“只有我好奇林小姐究竟把那一把大团圆藏在哪里了吗？” 何丽芹母女找死了都没找着。 林静宜笑嘻嘻地敲了敲自己的腰，发出了硬邦邦的脆响。 陆老太太笑得打跌：“好啊，合着你把那么多钱当腰带围上啦？！” 林静宜得意地皱皱鼻子：“那可不！” 众人再次哄笑。 连陆天云都不禁感慨林静宜机灵又可爱。 他之前……可能真的有点误会了。 晚上，林静宜在宋英的帮助下给后背上了药，就早早睡下，等待明天插班考。 短期内，何丽芹母女是没法子来搅合林静宜的生活了。 她美滋滋地翻了个身，睡觉。 何丽芹母女到来的事件，在陆家人平静的心湖下投掷了一枚石子，荡漾开的涟漪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林静宜开始陆陆续续参加三个学校的考试。 陆天云再见到林静宜，不仅会开始主动打招呼了，偶尔还会多问一句“这门考试难不难，累不累”之类的话。 就连陆小宝，都会主动在屋子里转悠，偶尔也能跟林静宜共处一室了。 虽然看到林静宜他还是会躲，但那扇卧室的房门，不再是一直锁着的状态了。 林静宜见到这番转变，欣喜之余，也确认了此前改换策略没毛病。 她决定继续“温水煮青蛙”，潜移默化地让陆家父子俩接纳自己。 整整六天，三个学校的插班考试终于结束了。 林静宜早晨出门的时候就跟陆老太太说，考完之后想在周围转转，晚点再回家。 陆老太太答应了，没安排司机去接。 林静宜考完后提早交了卷，出了校门边走边问路，又碰上好心的拉货师傅稍了一段，成功来到了百货大厦附近。 她先拿着自己的新身份证（陆老太太特意给林静宜办的）在银行开了个户，将整整700块存了定期，然后揣着剩下的690块钱进了百货大楼。 林静宜买好礼物，打算在晚饭的时候给陆家人一个惊喜。 挑完结账，林静宜多花了一块钱请百货大楼的保安将总价值300块的礼品送回军区大院，然后揣着剩下的390块钱，扎进了低调奢华的古玩一条街。 林静宜背着五毛钱新买的小挎包溜溜达达。 拥有鉴宝眼，林静宜在古玩街上看到的不再是神秘的古董，而是褪去了所有岁月或人为留下神秘痕迹，化作了一个个清晰数字的光影闪烁。 奈何今日出师不利，这一路逛下来，林静宜竟然没碰到什么值得入手的好东西。 此次的目的地天谕阁也关着门。 她略显遗憾，打算去后街的巷子里逛逛就回家。 结果好巧不巧，林静宜撞上了正在跟一个古董摊儿小贩讨价还价的天谕阁老板，熊双喜。 熊双喜：“你小子太鸡贼了，给个痛快话！就50块，行不行？！” 古董小贩：“80！不能再少了。” 熊双喜欲哭无泪：“别啊，你这个价格真太高了！别说我个人收藏了，就算是卖也卖不出去的！” 啥好东西，要卖80块？ 林静宜凑上去一瞧，好么。 熊老板手里那个鼻烟壶，撑死值八毛，不能再多了！ 她撇撇嘴，看来今天不是谈生意的好时机。 熊双喜却快一步看到了林静宜，扬声喊道：“哎，哎你不就是那个害我损失一百万的小丫头！” “熊老板，不带你这么讹人的！”林静宜瞪大眼睛：“咱是正经交易，钱货两讫！” 那帝王绿原石恐怕不止一百万呢，嘻嘻。 “算了算了，该着是你们的缘法！”熊双喜也没揪着之前的事不放，就把鼻烟壶递给林静宜：“小丫头，你瞧瞧这个呢？” 他沾沾自喜，眉飞色舞，一副得着了好东西的样子，看得林静宜实在不忍心拆穿他的眼光。 但林静宜也不好直接将古董小贩这个鼻烟壶是假货。 “断人财路等于杀人父母”的道理，林静宜还是懂的。 她没吱声，瞥了一眼地上摆出来的各色鼻烟壶，其中“山青映翠”图案的那个小型鼻烟壶看上去颇为精致，鉴宝眼显示的数字是：20。 是真货。 第12章 礼物余韵 “小哥儿，你这个咋卖的？”林静宜拿起“山青映翠”问道。 古董小贩：“这玩意儿不值钱，你给个五毛就成！” 林静宜把“山青映翠”往熊双喜怀里一塞：“这个好看，买它。” 她压低声音道：“比你刚挑的好。” 林静宜算是看出来了，那古董小贩也不懂行，估计也是进货的时候被忽悠了的。 真的卖得便宜，假的卖得贵。 不如捡漏。 “嘿？”熊双喜瞪眼，也学着林静宜的样子压低声音道：“我要的是好看吗？是好卖！” 它得值钱啊！ 林静宜认真地回望熊双喜，眼神澄澈坚定，仿佛在说“相信我”。 熊双喜可不认为，林静宜看物件的眼光会比他这个浸淫古董界十数年的人更准！ 但鉴于那块帝王绿……熊双喜又有点信林静宜。 身体比脑子更诚实，熊双喜脱口而出道：“我不喜欢这个花色……它没刚才那个好！小哥儿，要不再便宜点呢？” “一分价钱一分货，刚那个80！这个才几毛？你要是都诚心要，我给你打包一起，四毛钱，行不行？不能再低了啊！我买来成本价都三毛呢！” 古董小贩嘟嘟哝哝的，一副很不情愿的样子。 熊双喜还是舍不得他那个“80”的鼻烟壶。 命中得上当，挡也挡不住。 林静宜心道既然都碰上了，就当给未来的计划埋个伏笔吧，好歹是林静宜筛出来的“未来合伙人”。 她又挑了两个鉴宝眼显示是“10”的小款鼻烟壶，恰好价格也都是几毛钱，让熊双喜搭着入手。 熊双喜心情大好，还真听林静宜的全都买了。 拿着那几个小小的鼻烟壶，熊双喜一边往店里走，一边迷迷糊糊喃喃：“这几个看着很普通啊……能值几个钱？” 肯定比你个大冤种挑的值钱多了！ 林静宜心里暗暗补了一句。 等着吧，有追着感激她的时候呢！ 小插曲过后，林静宜没了继续逛的心思。 她留下了陆家的电话，说等到鼻烟壶出手了，让熊双喜再联络自己。 她要跟熊双喜谈一桩“互惠共赢”的生意。 熊双喜一脸狐疑地收好了电话号码。 等从店里出来，已近黄昏。 林静宜赶紧找了个拉客的小三轮，花了五毛钱让师傅拉她回军区大院。 一进客厅，林静宜就看到旁边的餐桌上摆了满满一桌子菜，好几道都是她爱吃的。 “哇，好香啊！” 林静宜两眼放光的可爱样，逗得端着菜从厨房出来的江凤兰笑出了声：“洗洗手哦，马上就好开饭了。” “哎！”林静宜应了一声，跑去洗手换衣服。 重新回到桌前，林静宜看陆老太太、陆天云，还有宋英都到齐了，就拿出了给所有人的礼物： “奶奶，陆大哥，宋英姐，江姨。我考试复习的这段时间，感谢你们对我的关心。这是我的小小心意，还请你们收下。” 拿到自己的礼物盒子，所有人都很惊讶，直说林静宜太客气了。 江凤兰道：“哎呦，我也有啊！” “当然，大家都有！” 说着，林静宜走到陆小宝的房门口，把扎着大大蝴蝶结的礼物盒子放在门口，轻轻地往门里推推、再推推。 林静宜等了一下，发现陆小宝没有出来拿的意思，就转身回到餐桌前。 林静宜一脸期盼地望着陆老太太，“奶奶，您现在就打开看看呢？” 陆老太太嘴上说着“小丫头就知道乱花钱”，手上却利索地拆开了包封的蝴蝶结。 收到礼物总是开心的，陆老太太也很想知道，林丫头给她选了什么好东西。 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珠圆玉润、色泽精美的黑珍珠项链。 “哎呦，这么好看！”陆老太太惊讶道：“是黑色的珍珠！真少见啊！” “那可不！我挑了好久的！”林静宜笑眯眯道：“奶奶皮肤白，戴上这个配旗袍，啧啧，绝美！快快，我给您戴上！” 陆老太太哈哈笑着，任由林静宜摆弄。 等戴好了，陆老太太摸着脖颈上的项链，微凉的珠子很快沾染了体温，她开心地对着镜子照来照去，满意得不得了。 陆天云见奶奶高兴，也被她的喜悦传染，微微一笑，低头打开了属于自己的盒子： 里面是一副精致的银色镶边碎钻纽扣。 在餐厅灯的照耀下，随着盒子拿起放下，低调地闪烁着流光溢彩。 挺好看。 陆天云抿了抿唇，心底涌上一股奇怪的暖流。 他悄然将盒子扣上，放到了一边。 宋英的礼物是一副遮阳的蛤蟆镜。 她是陆老太太的通讯兵，身手好、气质佳，飒爽的短发配上眼镜，很帅气。 陆老太太笑着道：“时髦！比那大街上的小伙子都俊！” 林静宜：“对对对，我英姐比男孩子还酷呢！” 宋英一听，也开心地去照镜子，发现这蛤蟆镜跟自己的气质确实特别搭。 江凤兰虽然是陆家的煮饭阿姨，但也是照顾林静宜起居最多的人。 林静宜送给她的是一条微喇牛仔裤。 “林小姐太破费了啊！我就提过一次，你、你就给我买上了！贵死了贵死了！” 江凤兰在众人的起哄声里到次卧换上，发现尺码都刚刚好。 陆老太太和宋英看了都夸，这条裤子把江凤兰的腿衬托得细溜长，好看着呢！ “哎呦，这后面做活可有劲儿了！”江凤兰说着，不禁红了眼眶：“我男人都没咱林小姐细致。” 是很细致。 陆天云想。 也不知道林静宜啥时候注意到了他内衬衣的袖扣丢了一个。 他想着重新配一对，忙起来又总忘。 陆天云盯着已经合上的丝绒礼盒，眼底闪过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温柔。 “好了好了，礼物也收了，考试的人也辛苦了，咱们吃饭！”陆老太太笑着道：“省得一会你江姨又偷偷抹眼泪！” 被揶揄的江凤兰“哎呀”一声，羞道：“老太太就是会打趣我！” 林静宜趁着大家吃饭的功夫，瞥一眼陆小宝的房门口，发现礼物盒子已经不见了。 她偷笑一声，开心地扒拉碗里的饭，讲了今天在街上逛了什么看了什么……一顿饭吃得热闹非凡，其乐融融。 陆小宝则是趁着大人们夸奖宋英的时候，就悄悄把盒子捧了回来。 他也有礼物哎…… 陆小宝快速地将盒子拆开，露出里面一个帅气的绿色军用吉普车！ 车子的流线泛着暗芒，精致的做工一看就不便宜。 而且还是电动的！只要安上电池就可以跑！ 男孩子哪有不喜欢车的？还是罕见的电动车。 整个儿军区大院里的小朋友，除了他谁都没有这么稀罕的宝贝！ 陆小宝激动地抱着车车在床上打滚儿。 后妈好像真的跟前世不一样了。 第13章 无价之宝？ 饭后大家说话的功夫，林静宜把宋英单独叫到房间里说悄悄话。 “英姐，虽然补习结束了，但玲玲姐耐心教授我的恩情，我一直没忘。”林静宜把一个不大的金丝绒小礼盒递给宋英。 “这是给玲玲姐的礼物，能麻烦您有空的时候替我转交吗？” 宋英微讶：“玲玲也有礼物？” “一日为师终身为母！”林静宜俏皮地眨眨眼：“大家伙一个都不能少！” 宋英失笑出声：“行行，不过玲玲应该不想要你这么大的‘闺女’！” 她捏了捏林静宜的鼻尖！ 林静宜调皮地皱皱鼻子，笑嘻嘻道谢。 当夜，林静宜躺在床上，脑海里回顾着重生以后这段时间的经历： 参加完了三个学校的插班生考试，设计拘了何丽芹母女，又跟熊老板埋下了未来“保障型”收入的伏笔，还提升了陆天云父子对自己的好感度……收获颇丰啊！ 林静宜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她却不知道，整个陆家激荡在“礼物轰炸”之中，全都没睡着。 陆天云捧着金丝绒的盒子，悄然坐在院子里抽烟。 礼物他很喜欢。 陆天云准备回部队就缝上……直接在家里戴，他有点臊得慌。 突然，陆天云的裤腿被拽了一下。 陆天云低头，就看到了很长时间没冒头的陆小宝，双眼在夜色里亮晶晶的眨巴眨巴，小手正拽着他的裤腿边边。 看到陆天云低头，他又晃了晃手，裤腿也随之晃了晃。 陆天云立刻摁灭了烟，棱角分明的冷面柔和下来。 “怎么了？”陆天云蹲下身望着儿子：“小宝想要什么？” 陆小宝献宝似得捧起手里的车，双眼仍旧乌溜溜地期盼着。 “林小姐送给你的？”陆天云揉了揉儿子的脑袋：“你不去谢谢她么……” 陆小宝没说话，托着车子的小手还是高举着没有放下来。 陆天云接过车子看了一眼，发现车子需要电池才能玩。 “走，爸爸带你找电池。”陆天云拉住陆小宝的手，父子俩一起进了屋。 上方的阳台上是陆老太太的卧室。 她听到下面的动静忍不住抿着嘴笑。 不愧是父子俩。 她美滋滋地摸着脖子上的黑珍珠项链，决定今晚不摘了，就戴着睡觉！ 次日是宋英的调休日。 她早早起床之后，就去学校，把林静宜转交的礼物送到表妹周玲玲手上，周玲玲打开来看，是一个漂亮的红宝石金戒指。 红宝石个头不大，但看其晶莹剔透的成色，是真货无疑！ 因可以调整大小，周玲玲戴在食指上也很好看。 她感动得当着宋英的面儿哭了一鼻子，痛骂“狗男人还不如学生贴心”之类的话，惹得宋英好一通安慰。 …… 考试成绩会在三天后统一公布，林静宜难得有几天松快的假期。 陆老太太一听高兴得很，说明天就带林静宜去喝下午茶。 今天她得去拜访一位老朋友，早早出门了。 除了林静宜，家里还有江凤兰和闷在房间里不出来的陆小宝。 午后时分，江凤兰喊林静宜接电话。 是熊双喜。 他是来给林静宜报喜的。 林静宜帮他看的三个鼻烟壶今天早晨居然全都卖出去了！ “山青映翠”卖了25块钱，剩下几个卖了10块到20多块不等。 利润相加，算下来刚刚好80块。 唯独熊双喜最看中的那个鼻烟壶，还无人问津。 林静宜终于在电话里挑明：“因为你那个鼻烟壶，顶多值8毛。” 但凡做生意的，就没有脑子转得慢的。 熊双喜一噎，瞬间回过味来，在电话那头就激动地道：“啊，这……哎呀，林小姐，虽然你上次害我错过了暴富的机会，但鼻烟壶这回是真没亏着我啊！实乃‘大善人’哉！” “先别忙着给我戴高帽，”林静宜微微一笑：“我说过，这事成了，咱们就谈个‘互惠互利’的生意，如何？” “好啊！正好街里头今儿进了一批新货，等你来了我带你去后市场转转，怎么样？” 后市场？ 倒是没听说过。 “好，下午见。”林静宜干脆挂了电话。 能在开学前搞定“保障型”收入的事，林静宜觉得“天时地利人和”，全都在帮她！ 三点，林静宜独自来到了天谕阁。 今天周三，古玩街明显没有多少客人。 熊双喜正站在店门口等着林静宜呢。 见她到了，忙不迭笑着迎上去：“咱们先到‘后市场’看看，回来再谈！今天不仅有新进来的古董，还有人带了几块原石料子呢！” 熊双喜搓着手讨好地笑：“您再给掌掌眼呢？” 万一再碰到一块“帝王绿”，那暴富的日子不就来了？！ “行。”林静宜应得干脆。 二人边说边走进巷子后的小路，进入无人的羊肠小道再深入，就来到了一个隐匿在繁华的古玩街后，像集市一般的小公园里。 初春，小公园群草环翠，溪水潺潺，伴着不少商贩扬声吆喝，顾客轻语交谈，一派热闹非凡的景象。 但比之秀美景色更耀眼的，是前方那些逐渐在林静宜眼前清晰的“数字”，不断闪烁着金色的光芒。 好多好多的古董啊！！！ “这就是‘后市场’？”林静宜看得稀罕，微笑着道：“有意思。” “嘿，更有意思的都在里头呢！跟紧啊！” 熊双喜朝着林静宜一挥手，俩人就钻入了热闹的人堆里。 原石料子商人就那么几个，林静宜转过一圈，觉得没有特别值得入手的。 林静宜给熊双喜使了个眼色，俩人就从卖石料的地方离开了。 “唉，暴富的机会还没轮到我。”熊双喜叹了口气。 见熊双喜满眼失落，林静宜微笑安抚：“宝玉石料可遇不可求。东边不亮西边亮，万一在古董宝贝上有别的奇遇呢？” “也是，”熊双喜是个心情豁达的，被林静宜一宽慰立刻好了，重新振奋地钻进了各大古董进货商中央挑选。 林静宜拥有鉴宝眼，商贩手里的东西值不值钱，一看便知。 碰上价格合适的，她也买了两件，打算搁在熊双喜的店里售卖。 但毕竟资金有限，一些极好极大的宝贝，她就会撺掇熊双喜入手。 等逛得差不多准备撤退的时候，林静宜瞥见东南角落悄然散发着金色耀眼的光晕。 她看到的古董宝贝数字也是金色的光芒。 “那是什么……” 林静宜背紧身后的双肩包，朝着“光晕”走去。 凉亭角落里，一个穿着邋遢、胡子眉毛一大把的男人，裹着破袄子蜷缩在角落。 他面前的地上搁着不少彩色石头，放在一块破破烂烂的布上。 “光晕”就是那块破布散发出来的，但没显示数字。 林静宜眨眨眼。 什么情况。 这布是无价之宝？ 第14章 收入囊中 熊双喜多有眼色呢，撞撞林静宜的胳膊，小声问：“有宝贝？” 林静宜没吱声，蹲下认真地摩擦着地上的那块破布： 破布的材质应该是宋代缂丝技艺的真品，乍一看比那垫桌脚的布料好不到哪里去。 但通过鉴宝眼，林静宜能清晰地看到上面有罕见的人面鸟身神鸟纹样和微缩经文，金色的光芒闪耀得实实在在。 比数字还亮。 林静宜问道：“老板，这个怎么卖？” 摊主以为林静宜是在问彩石的价格，头都不抬：“都一块，不讲价。” 林静宜揪着布问：“垫布也一块？” “林小姐，你疯了啊？这布破破烂烂的你要它干啥？”熊双喜都惊呆了：“一块钱能扯多少新布呢？！” 摊主听到熊双喜的垫话，总算抬起眼皮看向林静宜：“布不卖。” “为啥？”林静宜道：“你用一块钱能扯多少新布来垫呢？还能衬托得你石头更贵更好看。” 都是出来摆摊做生意的，让商品热销才是王道吧！ 邋遢摊主摆着老姿势缩回去，竟然不搭理林静宜了。 走过路过，这等宝贝林静宜不能错过。 林静宜拽着熊双喜轻声问道：“哪里有扯布料的？” 熊双喜小声道：“林小姐，你给我交个底，那布到底有什么猫腻？” “还不知道，得拿到手了再琢磨琢磨。”林静宜说得半真半假。 熊双喜：“扯布得有布票。” 他有办法，就是得林静宜掏钱。 林静宜对垫布势在必得，利索地掏出五块钱，让熊双喜想办法帮忙“周转”。 熊双喜让林静宜等着，他马上回来。 该说不说，熊双喜不愧是浸淫古玩街的一把好手，没过多久就换着布票了。 二人去裁缝店挑选了一块米白带暗纹的白布回来，林静宜见摊主一副不理不睬的架势，主动将布铺在地上，把所有彩石头都挪了过去。 浅色的布料将彩色宝石衬托得更好看了，引来不少客人，林静宜热情招呼，谈成了好几桩生意。 熊双喜在一旁看着林静宜忙前忙后，就是为了那块布，更加确信那布不普通。 开张了，摊主坐直了身子收钱，脸上也有了笑模样。 等顾客散去，摊主把布叠了几折递给林静宜，说道：“一块。” 他终于肯把布卖给林静宜了！ “谢谢老板！” 林静宜激动道谢，掏出一块钱，将布带走了。 摊主目送林静宜离开，忍不住喃喃道：“是我该谢谢你。” 宝物识人。 终于有人知道那块布的真正价值了。 回天谕阁的路上，熊双喜一直在打听林静宜的那块布是个“什么来历”。 林静宜表示一旦知道了，第一个告诉熊双喜，这才止住他的好奇心。 进店后，林静宜反手就把门给关上了。 “干啥？”熊双喜见状，立刻警惕地把怀里拢来的宝贝护住，生怕林静宜要抢似得。 “别以为你跟我逛了一圈后市场替我掌眼了，就能抢我宝贝！” 那护食儿的架势给林静宜逗笑了。 “放心，我不会抢的。”林静宜开门见山道：“我是要跟你做长期生意。” “展开说说。”熊双喜的警惕心一点没放松。 “我给你鉴宝，你分我红利，去掉成本四六开。我四你六，怎么样？” 说着，她将手里新买的小型元青花瓷瓶和巴掌大的战国青玉璜真品推过去：“帮我把它们卖了，利润你二我八。” 林静宜跟熊双喜也算是打了两回交道了。 换成寻常人，谁错过了那么大个儿的帝王绿原石，恐怕都不会再想见着林静宜。 但熊双喜这个人呢，非但没找林静宜的后账，还抓着她一起看鼻烟壶、逛后市场！ 一个真心喜欢古董的人，敞亮不内耗，逐利不贪婪，定会是个不错的合伙人。 林静宜想好了，与其揣着鉴宝眼唯唯诺诺，不如带着金手指“大杀四方”。 对抗原生家庭，财、势，一样都不能少。 积蓄力量，尽快壮大自己，是当务之急。 熊双喜的心情就跟坐上了过山车似的，在林静宜的一番话里来回起伏，攀登坠落了好几个来回。 “不行！”熊双喜一口回绝：“你这么年轻，啥水平我也没摸透，替我鉴宝……” 嘿，他还“摸不透”上了？ 那高低得给他展示展示。 林静宜指着天谕阁货架上的几样：“仿元青花，值1块5；正品琉璃晶玉，值300；水玻璃假翡翠，2毛不能再多了……” 天谕阁里镇店之宝就那么几样，小物件虽多但杂。 林静宜说对了大部分，还有一小部分熊双喜也不懂，难辨真假。 但这不影响他听得汗流浃背。 小丫头片子是真有点东西啊！ “停停停，别说了。”熊双喜也顾不得护着怀里新掏来的宝贝了，赶紧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我怕……” “别怕，我诚信不坑你，你爱古董不势利，咱俩合作，必定所向披靡。” 见熊双喜沉默，林静宜再下一记猛药： “熊老板，鼻烟壶的事，算是我展现人品的诚意，”她朝着熊老板怀里那些真品努努嘴：“这些真品，算是给你试水。” 她指着大门：“这么多家古玩店，我随便去跟谁合作不赚钱？别怪我没提醒你，要不是冲着咱俩这几回的交情，我还真未必找你呢。” 熊双喜脑海里纷乱的思绪逐渐归位。 是，别说今儿个在“后市场”的收获，便是这丫头以后再瞧一个“帝王绿”级别的原石便宜了别人，他也能嫉妒得把眼珠子瞪出来。 但四六分…… “你没铺子，借着我的地方卖古董，二八分账合理。但你平时不看店不出力的，光是替我掌掌眼，就分去我四成盈利，太多了……起码三七分！” 熊双喜不等林静宜开口，又补了一句：“你还得再给我瞧块值钱的石头，弥补此前我小心灵受到的伤害！” 林静宜：“成交！” 熊双喜：“……” 他是不是说低了，这丫头咋答应那么干脆？！ 其实林静宜心里的底价就是掌眼出货三七分。 之前说“四六”，纯属是为了给彼此一点搞价的空间。 “签合同，咱白纸黑字，谁都别赖账。先订一年试试看。” 林静宜道：“原石也可以加进合同里，算合作诚意的一部分。” 熊双喜指着桌子上林静宜的那两件物什道：“先说好，这两件物什卖出去了，我要占三成利。后面的按‘件’计费，都算两成，随卖随给，行不行？” 林静宜：“行。” “年纪不大，人倒是猴精猴精的……”熊双喜小声嘟哝着，还真就去写合同了。 林静宜检查完所有条款，签字摁手印。 望着自己人生的第一份“保障型收入”合同，林静宜满意地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 熊双喜举着合同叹了口气：“我咋能信你这么个小丫头片子呢……” 真是吃猪油蒙了心。 “那是你要发达了，熊老板。”林静宜调侃道。 很多年后，当熊双喜向记者口述这段回忆的时候，都得感慨一句林静宜是妥妥的“预言家”。 一语成谶哪！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第15章 卷土重来 晚上林静宜回到陆家后，就一直在屋子里研究买回来的宝贝。 人总是会对未知的东西充满兴趣。 她甚至在陆老太太的书房翻找相关的资料和书籍，寻找布上的花纹图腾的来历出处。 陆天云本来是回家拿换洗衣物的。 他被委派了一个临时的紧急任务要出差，需带些日常衣服出行。 途经书房的时候，陆天云就看到林静宜正趴在桌边，比对着旁边灰扑扑、脏兮兮的布查资料，秀气的侧颜专注而认真…… 陆天云本能地抚摸上手腕处精致的袖扣，那是林静宜送他的。 不知怎么，心里突然变得美滋滋的。 陆天云偏过头，在玻璃反光下看到自己不知啥时候上扬的嘴角，人一激灵，赶紧大步流星地走了。 陆老太太来找书房找林静宜的时候，瞧见了孙子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好奇道：“咋回来了又跑了呢？” 奇奇怪怪。 陆老太太看到林静宜在观察那破布条子，也凑上去瞧瞧。 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老物件，也算半个行家，一看到那布就说很像是“降龙经幡”之类的宝贝。 “但是这类老物件得修，修好了才会有极高的收藏价值。” 林静宜听完陆奶奶的话，被瞬间点醒。 看来鉴宝眼没有显示“经幡”的具体价格，不是因为有Bug，而是因为在宝贝破损的情况下无法估值。 但宝贝的光芒却很闪耀夺目哈！也算是提示得明明白白了。 林静宜拜托人脉广的陆奶奶帮忙问问看，有没有人能修缮这个宝贝。 陆老太太激动地一拍手：“这不是巧了？明儿个我约的几个老姊妹里，就有懂行的！咱到时候带上问问！” 林静宜大喜：“太好了奶奶！您真厉害！” 她蹭着老人家的肩头撒娇：“没您我可咋办啊！” 陆老太太被哄得嘴角都快翘到了耳朵根，拍着撒娇的林静宜道：“哄死人的甜嘴儿哦！” 次日，陆老太太穿着缎黑面儿的高档旗袍，脚上蹬着秀气的小高跟，特意戴了林静宜送她的黑珍珠项链，准备去姐妹们面前炫耀炫耀。 林静宜也换上了陆老太太给她买的那身新衣服，扎了个清爽的马尾辫。 祖孙二人一个优雅知性、一个靓丽活泼，身后跟着戴上了蛤蟆镜、穿着一身帅军装的宋英，从军区大院出来个没少吸人眼球，被各种花式夸奖。 甚至有邻居开玩笑，说陆老太太怎么老了老了，还多捞了个如花似玉的“孙女儿”！ 逗得一行三人笑声不止。 到了茶楼，陆老太太分别给林静宜介绍，“这是你张桂香奶奶，宋蕙兰奶奶，吴爱芳奶奶，我们原来都住在一个大院，现在分开住了，就会时不时挑日子聚聚。” 林静宜一一招呼：“张奶奶好，宋奶奶好，吴奶奶好。” 陆老太太也指着林静宜对几个姐妹道：“这就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救了我老命的那个林家丫头！” “哎呦，小姑娘长得真好看嘞！”吴爱芳性格最开朗，拉着林静宜坐下，“人美心善，跟个仙女儿似的！” 林静宜：“哪里呢，几位奶奶才叫端庄大气。一看到你们，就知道咱们的祖国‘国泰民安’的！真希望到了奶奶们的年纪能学到你们三分气质，那就是我的福气啦！” 一番话说得真挚又诚恳，给三个老太太高兴得笑的合不拢嘴。 大家直呼陆老太太“藏私”，这么好的丫头，今天才介绍了认识！ 说笑一番后，陆老太太就让林静宜把那“经幡”拿给吴爱芳瞧瞧。 吴爱芳家祖上有些传承，对古董修缮颇有涉猎。 林静宜递上“经幡”，吴爱芳一看便收敛了笑容，“等我戴上老花镜，仔细瞧瞧。” 她一边仔细摩擦着布面，一边沉声给林静宜科普：“它采用的是宋代缂丝技术，也是我们国家最传统的一种丝织手法。能够通过经彩纬显现花纹，呈现出雕琢缕刻的效果。 “你看这个‘经幡’上的人面鸟身神鸟纹样和微缩经文，有明显的双面立体感，可见其工匠手艺的精湛！好东西啊，实在是个好东西！” 经幡是宋代缂丝技术编织而成，林静宜昨天拿到“经幡”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事后查资料确认了这一点。 但她仍是一副虚心好学、恍然大悟的模样：“吴奶奶好博学！跟着您真是学到了！” 吴爱芳激动道：“丫头，你要是信得过我，东西暂时放我这里，我找在国博上班的外甥女问问能不能修复，怎么样？” 这感情好，后续修缮的事情意外找到了门路。 “求之不得！”林静宜的心瞬间放回了肚子里：“谢谢吴奶奶！” 说完了古董的事，奶奶们便开启了今日份“茶话会”：从家长里短扯到方针大政，没有奶奶们扩宽不了的话题。 …… 对比林静宜的舒爽日子，这几天何丽芹母女可惨了。 被带去警局之后，何丽芹一听说她犯的偷窃罪不仅要坐一年牢，还要上缴双倍罚金，当即撒泼打滚、拒不认罪，被警察和号子里的“大姐大”好一通“教育”才老实了。 林美宜身上没钱，回不了家，天天在派出所门口转悠着要找妈妈。 她想去投奔林静宜，可又不认识军区大院的路，最后逼急了饿到偷偷捡垃圾吃。 及时赶来的林崇光险险救了她一命。 他把林美宜送回乡下，又腆着老脸找了不少过去做生意的人脉，才蹚出一条“罚金抵罪、暂时保释”的路子。 前提是，何丽芹得“认错态度良好，并积极悔过”。 为了出去，何丽芹伏低做小装了好几天，总算能被保释了。 可被保释前，又生出别的风波：得缴纳赃物（老怀表）的双倍罚金，四万元整。 林崇光上哪去弄四万块钱啊？！ 他一通奔走借钱，还贱卖了几样私藏在乡下的老古董，这才在三天内勉强凑够了一万五千块，暂时把人保释了。 剩下的要在半年内交清。 回家后，夫妻二人在屋内抱头痛哭。 林崇光是肉疼他的巨款保释金。 何丽芹是不服。 她一把年纪了，还从没吃过这么大的亏！ 美宜没能如愿留在陆家不说，还被林静宜那小贱人打了一巴掌。 她自己就更惨了：被林静宜刮花了脸，被陆家那小兔崽子咬伤了胳膊，伤口全都发炎溃烂了，她还在号子里被那些下贱胚欺辱…… 关键是钱！ 林静宜的钱，林家的钱，何丽芹都没捞着！ 这些账，何丽芹统统都算在了林静宜的头上！ “不行，我实在咽不下这口气！”何丽芹怒道：“要是不能让美宜也去城里上学，靠林静宜那个小白眼狼，咱们全家哪还有指望？！” “行了，你还要去陆家丢人现眼不成？！”林崇光没好气道：“先想想怎么把你的罚金填进去才是正途！” 何丽芹搡了林崇光一把：“你傻啊！只要能扒住林静宜和陆家人，还愁没个两万块？！” 陆家给林静宜零花都给了一沓大团圆呢！ 直到现在，何丽芹都不信林静宜手里的钱是林静宜自己赚来的。 “总之你别管了，”何丽芹眼底涌上一抹阴狠：“我有法子让她不得不贴补咱们！” 第16章 再生事端 林静宜的插班考试成绩出来了。 她同时被五中，一中，三中三所学校录取。 接下来就到了反选环节。 当晚，收到消息的周玲玲来陆家拜访，想替林静宜参谋学校。 看到了林静宜的考试成绩，除了数学和物理稍差了几分，其他科目的成绩都遥遥领先。 就算是应届生，林静宜的成绩也是名列前茅的。 周玲玲满意得不得了：“咱们这一个来月的辛苦都没白费！” 她左手食指上戴着林静宜送的红宝石戒指，修长白皙的手指摆动时，红宝石就会从各个角度闪烁着流光，十分漂亮。 众人瞧得出，周玲玲是真的很喜欢这款戒指了。 陆老太太笑道：“你们是没听着，今天三个学校的教务主任打电话来的时候，激动得恨不能立刻把静宜抢去他们学校呢！” 她没想到，小静宜不仅人美心善，有品位懂古董，居然还有“学霸”潜质在身上！ 林静宜被大家夸得不好意思了，“都是玲玲姐教得好，我只要掌握要领、认真努力，就能取得还不错的成绩了。” 前世的教训让林静宜无比清楚，只有学习，是只要付出就会有收获的事。 说笑过后，言归正传。 周玲玲帮林静宜分析了一下这三所学校的情况： 五中的教师配置是最好的，但离陆家远，步行需要一小时，学习竞争压力较大。 一中的教师配置一般，但学校服务和口碑极佳，离陆家距离中等，步行二十分钟可达。 三中，也就是陆老太太心目中最理想的院校，师资配备、教学质量综合素质都较高，入校生也多是军干及科研家属，离家近不说，有需要也可以办理住宿。 林静宜思虑片刻，道：“我选三中。” 一来，三中是陆奶奶最喜欢的，也是林静宜的初始目标。 她私心里也想离陆家近一些，她舍不得奶奶，陆天云和小宝。 二来，同学圈就是人脉圈，既然身边的同学们都是军干科研子弟，那就更利于林静宜开拓眼界，提升金手指含量，跟未来的职业规划道路更契合。 “你这孩子啊，”陆老太太听完林静宜的选择，欣慰地拍了拍她的手，低声道：“永远不会让我失望。” “那就三中！”周玲玲无条件支持自己的学生。 晚间，宋英来敲林静宜的门，说按照陆天云的叮嘱，来转交“入学”礼物。 林静宜听完不禁一怔：“我听奶奶说，陆大哥被紧急调离出差去了，不在黑市啊！” “陆哥早就猜到你会顺利入学，礼物也是提前备好的。”宋英笑着将小礼盒塞到林静宜手里：“任务完成，我撤退了！” 说着，宋英就走了，临去前还不忘帮林静宜关上门。 林静宜坐在床上，打开小礼盒，里面是一支“英雄钢笔”。 她拿出来把玩，黑亮漂亮的钢笔在白皙的指尖熟练地转了个圈儿。 “提前准备了礼物……这算啥，投桃报李？” 还是……别有用意？ 虽然不知道陆天云准备礼物的深意，但林静宜还是珍而重之地将钢笔放回礼盒，摆在桌子的正中央。 想到自己又距离攻略父子俩近了一步，林静宜含笑进入甜蜜的梦乡。 次日一早，林静宜在门缝处发现了一幅铅笔画，笔触混乱，线条粗糙。 但画的内容却灵活生动：漂亮的大花护着怀里的小花，旁边张着大嘴的霸王花又凶又丑，对着大花嘶吼…… “是小宝。”林静宜眼眶一热。 他是在用隐喻，感谢林静宜上一次救他护他…… 这不会也是“开学礼”吧？ 林静宜鼻子一酸，小声道：“真是敏感又善良的小家伙啊。” 她郑重地把画搁在了钢笔旁，这才出门洗漱。 在陆老太太的陪同下，林静宜顺利办理了入学手续，拿上了新校服、新课本。 下周一，林静宜就会正式入学。 在宋英的提醒下，陆老太太想起来得给林静宜准备些文具才是。 阳光灿烂的午后，吃过饭的一家子，又转道去了国营商店，为林静宜挑选文具。 因了周五，店里人不多，林静宜很快就挑选好了：一块橡皮，两只铅笔，一个转笔刀，还有一瓶墨水。 哦，还有一个贴着“工农联合”的动画人物铁制文具盒。 付钱的时候，陆老太太执意说是送给林静宜的“开学礼”，不许林静宜掏钱。 长者赐，不敢辞。 林静宜只得道谢收下。 但有一个礼物，林静宜必须得自己买：五色蜡笔。 陆老太太猜测道：“给小宝的？” “嗯，”林静宜解释道：“我看小宝有画画的天赋，送他一套用着玩玩。” 陆老太太心下感慨，小静宜对小宝是真没得说。 细心，周到。 若非真心相待，什么人才能做到这个份上？！ 回家的路上，陆老太太心情大好地给林静宜讲起了过去老姊妹之间的趣事。 车子抵达家属院门口，速度放缓，林静宜就听到了车窗外略显熟悉的哀嚎声： “乡亲们来评评理啊！我们家养大的闺女，攀上这大院儿里的贵人，就不管自家人了！她天天吃香喝辣，留我们在乡下吃糠咽菜！我闺女想姐姐想得都哭啊……” 等再凑近仔细一瞧，天呢！ 还真是何丽芹母女。 林静宜有些惊讶。 整整六天没见，何丽芹和林美宜浑身脏兮兮的，衣服也被揪得破破烂烂，露出了肩膀和胳膊，浑身上下两手空空，狼狈至极。 跟上次衣着光鲜的模样判若两人。 林静宜寻思着，数额巨大的偷窃罪名，何丽芹咋不咋也会被关上三五个月才会被放出来吧？ 偏心眼子的老爹还挺有些能量的，居然这么快就想法子把人捞出来了。 宋英也颇为惊讶：“她们这么快就被放出来了，不会有啥猫腻吧？” “阿英，回去打听打听她的案子。”陆老太太板着脸：“要是有人敢徇私，咱们就上报！” 宋英：“是！” “奶奶，我下去看看。”林静宜推开车门。 虽然何丽芹母女的到来是意料之外，但前世今生对峙数回，林静宜早就身经百战，有的是法子对付她们！ “奶奶跟你一道。”陆老太太也起身准备下车。 “奶奶，我自己可以……” 一次就够了，林静宜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给陆家人添堵。 陆老太太打断道：“丫头，奶奶说过了，不许任何人欺负你。林家人也不行。” 林静宜眼眶一热，“奶奶……” 有人全心偏爱袒护的感觉，真好啊！ 第17章 舆论压力 祖孙二人下了车，陆老太太径直朝着何丽芹母女走去。 林静宜突然想到了什么，绕到副驾驶处对宋英道：“英姐，我还得请你帮个忙……” “都是自家人，说啥帮不帮的。”宋英下车的动作一顿：“说吧，需要我干啥？” 林静宜跟宋英低声耳语两句，宋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吩咐司机开车。 林静宜留好了后招，追上陆老太太，顺势挽住老人家的胳膊。 何丽芹母女还在街边尽情表演，甚至收获了不少从军区大院经过的看客： “瞧一瞧看一看啊！我家大闺女救了大院儿里的老太太，这是天大的恩情啊！连多一张嘴给我们家小女儿吃饭都不成！哪有这样报救命之恩的？！ “我家大闺女也是个白眼狼，在乡下姐妹情深着呢，来了城里就不认人了她！好衣裳穿着，好学校上着，帮衬帮衬一个被窝里睡过的妹妹怎么了……” 何丽芹说得声泪俱下，主打一个“道德绑架”。 看到林静宜来了，何丽芹立刻指着她的鼻尖喊道：“就是她，就是她！这个白眼狼啊！顾了自己不顾家里，我跟你爸，你哥还有你妹妹，过得都是啥日子呦……” 林美宜不知是被母亲坐牢的事情吓着了还是怎么的，人瘦了一圈儿不说，这会看到母亲表演，她也一屁股墩坐在地上哭起来： “我好惨啊！我饿得只能捡垃圾吃呜呜呜……” 从小到大，她被妈疼被后爸宠，什么时候受过这种委屈？！ 都怪林静宜那个贱人！ 今天，她无论如何都要从林静宜身上讨着补偿！ 否则她就不走了，跟妈妈一直赖在陆家闹！ 外人乍一看何丽芹母女俩的凄惨模样，还真当她们受了天大的委屈呢！ “世上真有这么丧良心的人呢？” “可不是，要是当妈的不说，谁能看得出那时髦的大丫头跟她们是一个村儿的？” “救命之恩大于天，军区大院住着的，条件必然不会太差，供俩孩子读几年书也不算什么吧……” …… 陆老太太和林静宜开始被路人指指点点。 陆老太太气得脸色铁青：“好好好，现在是来公开造谣我们了！” 林静宜浑身一激灵，脑海里立刻回忆起，前世被丢在路边破草席子里等死的画面……有些事她明明没做，却被人造谣做了，才会落得最终不得好死的下场。 什么叫“人言可畏”，什么叫“谣言杀人”，没人比林静宜有更深刻的体会了。 何丽芹这么闹，无非就是想要自己手里那一沓大团圆！还想利用舆论绑架陆家，好达到把林美宜留在城里上学的目的罢了。 看透了何丽芹的底牌，想要对付她就不难。 “她们是想逼陆家就范，逼我就范。”林静宜道。 “好孩子，不管她们今天想要啥，我都不会拿你的利益去妥协。” 陆老太太以袒护的姿态站到林静宜身前，气场全开地冲着何丽芹母女低喝道：“嚷嚷什么？！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何丽芹哀嚎声一顿，眼底涌上一抹得逞，随即插着腰吼道：“你们才没有王法！你仗着自己是烈士遗属，孙子又是团长，故意欺压我们小老百姓！ “今天我就要站在这里，让所有不明真相的人都听我说个清楚，辨辨你们陆家是什么高贵的门槛儿！” 林静宜一听，好啊！ “行，那你说说，陆家到底有多高贵。他们又是怎么欺压你的！”林静宜抱着双臂，一副“愿闻其详”的从容姿态。 何丽芹一噎，合着林静宜当她是个傻子呢？！ 她又不是来夸陆家的！ “你别想把话题带歪！陆家家大业大的，你当姐姐的救了人，人家想报救命之恩，养两个女孩儿上几年学不为过吧？” 何丽芹双手叉腰，感觉自己占据了道德的高地。 但林静宜一句话就把何丽芹从“道德的高地”拉入了折寿的洼地： “咋的，你要死了？得靠着我的恩情才能让美宜上得起学呢？” 陆老太太肃板着脸，险些被这句话逗笑。 她赶紧轻咳一声收敛笑意。 何丽芹搞泼妇骂街这一套，没想到小静宜的嘴儿也跟淬了毒似的，一点不饶人。 “你！” 何丽芹没占着口头便宜，“哎呦呦”地就开始哭天抢地：“要命了！我虽然是个当后妈的，但也辛辛苦苦拉扯了你长大了吧？你这孩子攀上了富贵人家，扭脸就不认人了！还要咒我死！真是不孝啊！” 何丽芹拉住一个路过的大哥声泪俱下地控诉：“陆家家大业大的，替恩人多扶持一个孩子上学不算什么吧？当姐姐的出息了，帮衬帮衬妹妹没毛病吧？” 那大哥吓得赶紧甩脱了何丽芹，疾步往后靠：“跟我可没关系！” 说完，他一溜烟儿地跑了。 何丽芹也不嫌尴尬，继续奋力出演：“老太太也是当母亲的人，咋会理解不了我当母亲的心呢？就算都让两姐妹都在城里上学，是不是也有个照应哪！我给你跪下了！您就帮帮我们家美宜吧！” 何丽芹跪在地上嗷嗷哭，那黑泥混着泪水弄花了脸，看上去滑稽又可笑。 旁边一个劲儿嚎的林美宜更像是没断奶的巨婴。 陆老太太没好气道：“你这会想起来自己是个母亲了？小女儿是你亲生的，你就待她如珠如宝。可静宜也是她娘的心头宝！她娘死的早，你这个当后妈的又是怎么待她的？” 林静宜：“奶奶，何阿姨也没做什么。不过是之前一直克扣我的生活费；下乡以后总指使我干活；联合全家人欺负我，还要让林美宜冒领我的恩情进城。算计不成了，这不就跑到城里来污蔑我偷东西，现在又在大街上造谣败坏我的名声罢了。” 林静宜叹了口气，阴阳怪气道：“我都习惯了。” 这番戳穿，衬托得何丽芹此刻的服软求饶更加卑劣可笑。 “‘母慈子孝’。为人母的慈爱，孩子才会孝顺。你成天只想着趴在小静宜的身上吸血，还想通过小静宜来吸我们陆家的血，你是个什么居心？！” 真真跟蚂蟥一样！！ 陆老太太和林静宜一搭一唱，让不少看客们回过味来。 “原来不是亲闺女，是后妈啊！” “听这口气，当后妈的还为了自己的孩子冒领恩情呢！想来是早就想攀附城里人的富贵！” “这么功利的，不会是要讹人才搞这一出的吧……” …… 众人的注意力重新被引向何丽芹，大家已经开始怀疑她居心叵测。 “你这孩子！那些小事都过去了，怎么还一直揪着不放？我以后改还不行吗！” 何丽芹吸了吸鼻子，“只要能让美宜上学，我还会加倍地补偿你们！” 林静宜一怔。 这话说得何其轻巧。 时间无法倒流，伤害已经酿成。 一句轻飘飘的“我以后补偿你”就妄想揭过。 施暴者，凭什么替受害者原谅？ 第18章 精准跳坑 陆老太太却从这些话里品出点意思来了。 “你只是单纯想留小女儿在城里读书，费用让我陆家来出？” 陆老太太一脸不信。 以何丽芹的贪婪，接二连三搞出这么多戏码，怎么可能只单单为给亲生闺女谋前程？！ 何丽芹听陆老太太的口气不似方才那般咄咄逼人，以为是要松口了。 她立刻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可怜天下父母心，老太太，只要美宜有学上就行，我这个要求不算过分吧？” 何丽芹就知道，只要她够不要脸，那陆家人就得要脸！ 何丽芹转而对林静宜使眼色：“静宜有能耐挣钱，等你妹妹安顿下来，每月给个把块的生活费用，总能行的……” 林静宜可不吃这一套。 她微微一笑，准备开炮： “何阿姨，你的意思是说，咱们家的钱不足以供两个孩子读书呗？” “不然呢！”何丽芹答应得干脆，压根没想到林静宜还有后招。 “所以，只要林美宜能留在城里读书就行，啥学校都可以？” 何丽芹：“是这个话啊！凭陆家的能耐，多讨来一个入学名额总不是难事吧！” 那也得你闺女能跟小静宜一样勤奋努力，考得上三中才行吧！ 陆老太太险些把白眼翻到天上去。 林静宜点点头：“好，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们要是不把这事儿掰扯明白，倒显得我不孝顺、陆家不讲情面。” “还掰扯啥……”何丽芹话才出口，就噎在了嘴里。 因为林静宜侧开身，不远处，宋英带着两个人赶来了。 那两位何丽芹都不陌生。 一位是乡下管辖林家那一片农场的生产队长，大家都喊他“老胡”；另外一位则是法办过何丽芹偷窃案的警员，赵金花。 “胡叔，您可算来了。” 论演戏这一块，林静宜也有几分天赋在身上的：“我后妈说家里头穷得没法供几个孩子读书，都是因为下乡之后每个月给您送了孝敬……” 林静宜说到一半，仿佛讲了啥见不得人的大秘密似得，立刻戛然而止，捂着嘴巴惊恐地望向何丽芹。 这欲言又止的架势，只差没把“后妈不让说”刻在脑门上！ 何丽芹脸涨得通红，气得手抖，指着林静宜怒道：“你放……” “血口喷人！绝对是血口喷人！” 何丽芹急，架不住老胡更急。 他可是光荣的生产队队长，怎么能容忍旁人大庭广众污蔑他“贪污”？！ “好你个何丽芹，你们家下乡的时候足足带了好几万的资产，每个月都悄悄来找财务兑粮票和肉票。我念及你们家情况特殊，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能通融的都通融了！没想到好心没好报，你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污蔑我老胡！” 老胡指着自己的鼻尖：“我要是拿过你们林家一个子儿，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嚯！这毒誓太有份量了。 舆论几乎在第一时间反转：所有围观的看客都认为何丽芹前面就没说过几句实话。 林静宜要的便是这个效果：在舆论上反将何丽芹一军。 但还不够。 惹了乡上管辖区的生产队长，何丽芹就算全须全尾地回乡，以后在家里也别想过太平日子！ 想当初刚一下乡，何丽芹借口家中钱少，兑不来粮票，只给去劳动挣工分的林静宜吃一顿饭，美名其曰“勒紧裤腰带过日子”。 呵，合着都背地里瞒着她偷兑粮票、肉票享受是吧？ 以后屁都没得吃！ “好啊何丽芹，你才交了赎金放出来几天，又跑回来惹事？！” 赵金花旁观了半晌，这一开口，就把何丽芹吓得面如土色，说话的口气都变得畏畏缩缩：“赵、赵警官，我没有……” 林静宜试探问道：“赵警官，我后妈那么大数额的偷窃罪，咋没判就放出来了？” 陆老太太板着脸，“是啊赵警官，我传家的宝贝都险些丢了，贵所的惩处结果让我很不满意！” “嗨，老太太、林小姐，您二位别误会。她不是被‘无罪释放’了，而是交了一万五千块的罚金，暂时保释了。后续还要在半年内补缴两万五千块罚金，否则还是要判处的。” 林静宜微讶，“什么？！” 自家落魄的亲爹林崇光，居然能凑出整整一万五千块保释何丽芹！ 偷兑粮票肉票都是小事了，罚金才是真正的大头！ 林静宜只觉得无比讽刺。 整个林家都被何丽芹掏空了。 可林家不光有父亲林崇光的份，还有她和母亲的。 这样不行。 林静宜福灵心至，决定改换策略。 这边，赵警官望着脸色难看的林静宜和陆老太太，忙不迭解释了何丽芹被“保释”是走的正规合法程序，且犯人在保释期间仍不知悔改再犯，是会双倍处罚判刑的…… “咋的，她又来陆家偷东西了？”赵金花审视何丽芹的眼神实在谈不上友善。 “那倒没有。” 不等何丽芹亲自澄清，林静宜就微笑着道：“只是想了解一下何丽芹被释放的缘由，没想到是交了一万五千元的罚金啊！” 最后一句话，林静宜说得好大声，生怕周围的人听不着似得： “诸位，若我家中真像我后妈说得那么艰辛，供不起两个女儿读书，请问那一万五千块的罚金是怎么来的？” “那是……”何丽芹急着要解释。 架不住林静宜的嘴更快：“一万五千块罚金都凑得，后续的两万五也不缺，独独差了小女儿上学的钱，还故意穿成这副乞丐模样，跑来军区大院哭穷讹人。” 林静宜扬声道：“这不是敲诈勒索是什么？！” 林静宜的话如同一记惊雷，围拢的路人看客瞬间醒悟，看向何丽芹的眼神变得越发鄙夷： “几万块的罚金都交得起，还怕孩子没学上？是想白吃白喝也住进这军区大院吧” “昧良心的东西，还想拉着我们一起欺负人！真当我们都是傻子呢！” “小丫头没了亲妈，摊上这么个贪心的继母，可怜呐！” “这种人是该逮进牢里，永远别放出来祸害人。” “‘上梁不正下梁歪’，把小女儿也教坏了，跟着大人出来讹人呢！” …… 路人此前有多同情何丽芹母女，这会骂得就有多狠。 老胡发了毒誓，率先摘干净了自个儿的责任，还捎带手表现出了“体恤人民群众”的伟大形象，没被指着鼻子骂。 赵金花就惨了，她们所本是“秉公执法”，反倒因为何丽芹自己作妖挨了埋怨，还抹黑了派出所的形象，面上实在臊得厉害，终于忍不住道： “何丽芹，你在保释期不思悔改，涉嫌敲诈勒索，现在，我要依法取消你的保释。” 赵金华掏出了“银手镯”，“跟我走吧。” “不是，我没有……” 何丽芹不住地摆手想“澄清”，可这么多“人证”，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淹死她们母女俩，谁会替她们说一句“冤枉”？ 何丽芹终于回过味来了，合着林静宜在前头发问“是不是因为缺钱才让美宜上不了学”的时候，就已经挖好了坑在这等着她了！ 还早早地让宋英去找来老胡和赵警官过来当见证！ 完了，全都完了…… 何丽芹眼前一黑又一黑，瞬间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连方才极尽维持的“受害者”形象都不要了，当着众人的面儿扑着就要打林静宜： “你这个满肚子算计的小贼狐狸！老娘撕烂你的嘴！” 第19章 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撕肯定是撕不着的。 陆老太太第一时间将林静宜护在怀里。 宋英也不是吃素的，双手叉腰，径直挡在二人面前。 老胡可不想参与斗殴，吓得赶紧往后退。 赵金花反应极快地甩出了手铐，众人只听“咔”的一声脆响，何丽芹就被她反剪双手铐上了。 “你他娘的放开我！你们这帮王八蛋，明明就是一伙的！” 何丽芹还不死心，扑着要打林静宜：“全都联合这个小贱人害我们母女！” “你不来讹人，谁会想着抓你？”赵金花早就被何丽芹搞得烦不胜烦，连拽人的力道都加重了三分，不许她乱动！ 林静宜从陆老太太怀里探出头，“你看看你哪里有个母亲的样子？” 疯起来的时候根本不管林美宜，还标榜自己是“好母亲”呢！ 何丽芹被林静宜说得一怔，扭过头来，果然看到吓得不知所措的林美宜。 林美宜压根不知道为啥妈妈原本占据上风，突然就落了下乘。 钱没要着，老妈又要被警察带走了。 难道、难道她又得去派出所门口捡垃圾吃？？ 一想到那几天的悲催日子，林美宜就吓哭了，一头扎过去拽住何丽芹的胳膊道：“妈，妈你别走……” 何丽芹心头一软：“美宜，你赶紧回家找你爸，把事情都说了！” 好好告林静宜那贱蹄子一状！ “妈，呜呜呜我害怕！”人多又闹腾，林美宜压根没听老妈嘱咐了个啥。 她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绝对不能再过在派出所门口捡垃圾吃的日子了！ 宋英提出要送赵金花和老胡一行回去：毕竟人是她负责接来的，也得负责安全送回去。 赵金花和老胡都没推辞，押着何丽芹穿过人群，往吉普车方向走。 场面一度变得混乱，乌泱泱的人群对何丽芹不断唾骂，推推搡搡间很快淹没了扭送何丽芹的赵金花和生产队长老胡。 宋英开路不成，只能挤出人堆先去车上等待。 陆老太太护着林静宜站到了边上，反而成了看客。 扭打蹦跶着说话的何丽芹不知道闺女听见没有，临上车前还在嚷嚷：“……别拉着我了！快回去找你爸，听到没有？” 林美宜一边哭一边抹眼泪，不住地摇头。 车子开走了，林美宜也继续哭天抹泪地追了上去。 陆老太太揉着太阳穴：“吵得我脑壳疼。” “对不起，奶奶，都是因为我……”才害得老人家一而再、再而三被卷入风波里。 林静宜诚恳道歉，道了一半儿，就被陆老太太打断了：“不怪你。是你继母，记吃不记打。” 她心疼地挽住林静宜的手：“你处理得很好。” 叫胡队长和派出所的赵警官过来，是一步绝佳的棋。 这丫头到底是在家里吃了多少苦，才会在何丽芹这种胡搅蛮缠的人面前应对得如此老道？！ 就连陆老太太，在怒气冲天之下，都没想好当时该怎么应对。 陆老太太眼眶一湿：“静宜啊，你好好读书，离开他们，走得远远的！” 届时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 林静宜用力“嗯”了一声！ 她先送陆老太太回家，然后借口出了门，径直来到了看押何丽芹的派出所，见到了正坐在门口无助哭泣的林美宜。 林静宜双手抱臂，站在了林美宜面前。 林美宜抬起花猫一般的脸，仇人相见分外眼红，尖叫着扑上来就想挠花林静宜的脸：“都是你害了我妈！我跟你拼了！” 林静宜反手给了林美宜一个耳光，打得林美宜脑子嗡嗡的。 “搞搞清楚，是你们先来主动害我的。” “你、你敢打我，哇……”这一下，林美宜哭得更凶了。 林静宜也不哄她，等林美宜抽抽搭搭不哭了，才淡淡问道：“冷静了？那我问你，是不是真心想在城里上学。” “是啊。”林美宜有些心虚地低下头。 她不仅想留在城里，还想住陆家那样的小洋房，睡林静宜那么舒服的同款大床，也过上衣食无忧、一顿五个菜的富裕生活。 最好、最好还能跟陆天云那么帅气的团长结婚！ 林静宜怎会看出了林美宜的言不由衷？ 但这不重要。 “我虽然救了老太太，但陆家能照顾我、帮助我上学，已经是大恩了，怎好再添你这么个‘负担’？” 她故作理解地叹了口气：“不过你想上学是好事，我认识街道办的同志，可以介绍你去申请助学岗位，或者夜校。既能学习，白天还可以打打零工自力更生，等你妈被放出来，怎么样？” “真的？”林美宜激动道：“你说真的？” “当然。你觉得行，我这会就给你开个小旅馆住，明天去办手续。”林静宜撒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林美宜不知道，助学岗的学生考大学是要过基础分数线的；更不知道夜校毕业考和正规全日制大学也有一定的区别。 “行行行！”林美宜立刻就应了。 只要不用在派出所门口捡垃圾吃就行！ 林静宜勾唇：“跟上。” 安顿好了林美宜，林静宜一再嘱咐她晚上不要随便出门，这才回了军区大院。 林静宜当然不是真的准备“以德报怨”。 而是要拖住林美宜不回乡报信儿给林崇光。 何丽芹之前说的话，林美宜没听见，可林静宜却一字不漏都入了耳。 从知道林崇光明明有钱，还明里暗里默许何丽芹那么苛待她，甚至用了那么多钱给何丽芹交罚金开始，林美宜就不想再喊林崇光“爸爸”了。 他不配。 回到陆家的第一件事，林静宜就请陆老太太到书房谈事。 她神色严肃，搞得陆老太太也坐得端正了些：“孩子，有什么话你就说吧。” 林静宜认真道：“奶奶，我想回家一趟。” 陆老太太神色一敛：“林家如此待你，你还准备回去？！” 不，不对。 小静宜可不是这样的心性。 “为啥突然想回去了？你慢慢解释，奶奶听着。”陆老太太道。 “奶奶，我之前没跟您提过。其实我母亲也曾是大家闺秀，嫁给我父亲的时候带来的嫁妆价值不菲。其中所含的古董、珠宝更是不计其数。” 林静宜沉声道：“我父亲能眼都不眨一下变现一万多块交保释金，恐怕是因为我母亲的部分遗物也在他们手上！” 林家不仅是林崇光的。 也是她和妈妈的。 当哥哥的林文杰认贼作母，不配得到母亲的遗物和传承。 “我不能放任何丽芹把林家的家底掏空！所以我得回去一趟。” 拿回属于她的一切。 第20章 爱心荷包蛋 陆老太太一听，林崇光用林静宜母亲留下的遗产来贴补家用，却联合新娶的妻子如此苛待亡妻的女儿，瞬间脸子拉得老长。 “真是个糊涂蛋！” 陆老太太愤声道：“即便是换成旧社会，用媳妇儿嫁妆的男人都是极没出息的，你老子爹倒是用得趁手，一点不亏心！” 真是气死她了！ “奶奶陪你一起回去。还有阿英，她身手好。咱们再多带两个勤务兵！不怕你老子爹和那糊涂哥哥欺负人！” 周一林静宜就要开学了，正好趁着周末回去一趟把事情料理了，时间上也正合适。 祖孙俩又在屋子里合计了一会，林静宜就告辞回房，让老人家早点休息。 林静宜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回顾着前世在家里看到的一些老物件。 当时她没有鉴宝眼，尚不知其珍贵，中间还因为怕被“破四旧”的小组突击检查，偷偷或埋或丢了不少东西！ 其中就有不少母亲的遗物。 后来政策开放，古董盛行。林崇光和何丽芹甚至靠着那些老物件东山再起了！ 林静宜心中暗暗发誓，这一次，妈妈的东西她要全须全尾的带出来。 就算捐给博物馆，也不给林崇光和何丽芹留一个子儿！ 有陆奶奶随行撑腰，她心里踏实了不少。 林静宜翻了个身，安心进入梦乡…… 隔壁，陆小宝并没有乖乖睡觉。 他正就着台灯暖融融的光，双眼放光地捧着手里的彩色蜡笔稀罕地摸来摸去。 真好看哎。 陆小宝迫不及待地掏出一支笔，在纸上画了一下，随后把每一支笔都掏出来，将颜色试了个遍！ 然后，小宝就捧着笔开始没啥章法地乱画起来…… 次日一早，林静宜听到了外面钟声报时，已经七点了。 她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该起来了。 今儿还有大事要办。 林静宜拉伸了一会，精神抖擞地开门准备去洗漱，结果发现房门口又多了一张画。 她轻“咦”一声，捡起来端详，发现是陆小宝用新买的蜡笔画的，笔触凌乱不成章法，可却能清楚地瞧见画上是街巷小路，一个女孩子背着书包上学的背影。 意境满分。 “小宝真有画画的天赋啊……”林静宜忍不住夸赞道：“要是有名师指点，以后可了不得！” 只可惜小家伙现在羞怯排外，恐怕一时半会还没法正常学习。 林静宜将画摆在书桌上放好，美滋滋道：“小宝肯定是把用蜡笔画的第一幅画送给我了！” 老母亲的心啊，感动得不要不要的。 她换好衣服，快速进了厨房，趁着江姨还没来，自己动手，煎出一个“桃心”型的荷包蛋，又在旁边配上去核切好的苹果，夹了果酱的馒头片，一杯温热的牛奶，端到了陆小宝的房门口。 林静宜轻轻敲门，说道：“小宝，爱心早餐来咯！感谢你送我的画，我很喜欢！” 屋内静悄悄的，门也没开。 林静宜识趣离开，故意跺着脚迈步发出很大声响，然后偷藏到厨房里，猫着身子偷看陆小宝的房门。 果然，片刻后门打开一条缝隙，陆小宝嘟嘟的小手伸出来，“呲溜”一下把托盘快速地拉进门内。 房门再度无声无息地关上。 林静宜偷笑。 心情大好的林静宜给家里每个人都做了爱心早餐。 江凤兰来上班的时候，见自己的活儿被林静宜抢着干了，直嚷嚷“哎呦不让人好好挣工资了呀”，却口嫌体直，笑眯眯地享受起早饭。 陆老太太见江凤兰吃得香，不高兴地把饭碗往前面一推，“我不吃。” 林静宜：“奶奶，怎么了，不合胃口吗？” 那她下次换别的做。 “这荷包蛋都不是‘爱心’的！我也要吃爱心形状的！” 原来陆老太太早晨瞧见林静宜给小宝送早饭了。 宋英和江凤兰在一旁偷笑，瞧陆老太太作怪。 林静宜哭笑不得，还真是“老小孩”，居然吃起曾孙儿的醋来了。 “好好好，下次我一定给奶奶做‘爱心’形状的，今天凑合凑合好不好？” 林静宜耐心哄老太太半天，陆老太太这才眉开眼笑地吃了。 一顿其乐融融的早餐吃完，司机老张载着林静宜，陆老太太和宋英一行往村子里赶去。 后面多跟了一辆吉普车，里面坐着宋英带来的两个同事，也都是身手不错的勤务兵。 回看来时路，林静宜竟然颇觉陌生，甚至有恍如隔世之感。 原来，当人能够开始自主掌握命运的时候，看很多东西的角度都变得不同了。 再踏进大杂院，林静宜一眼就看到了叼着一根草、腰来腿不来靠在井边打水的林文杰。 他们确实像两个世界的人了。 但林文杰手腕上显示的数字“0.2”，还是扎眼得可怕。 林静宜心神一凛，当即冲上去，攥住了林文杰的手腕，发现之前妈妈送他的那块手表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边角生锈、做工粗糙的手表。 “之前妈妈给你留的那块表呢？！”林静宜尖锐发问。 林文杰正打水打得好好的，突然被一个城里姑娘攥住了胳膊，眼看快要拎上来的半桶水失了力道，“噗通”重新跌回井内。 之前的努力全白费，林文杰快要气死了。 “你！”林文杰正要发飙，定睛一看，这漂亮的城里姑娘居然是他妹！ “林静宜？！”林文杰顾不上生气了，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你咋变得这么好看了！” 之前灰扑扑脏兮兮的妹子，进了一趟城就变了个人似的。 “少废话，我问你妈妈送的表呢！”林静宜也快要气死了。 这个蠢货，肯定是把妈妈的表换给了何丽芹！ “老妈送我的，你管得着吗？！” 林文杰甩开林静宜，得意洋洋道：“之前那块表旧成什么样子了，都快生锈了。这不，咱妈就给我买了块新的，还是从国外转销到沪市的进口货呢！” 他得意地扬起来转动手腕显摆：“帅吧？” “帅个屁，”林静宜气怒道：“我看你就是个蠢货！” 还蠢而不自知！ 第21章 分遗产阵营 “你他娘的，进城一个月没挨揍了是吧？”林文杰啥时候被指着鼻子这么骂过？ 气得他当场撸起袖子就准备揍林静宜！ “你敢动我一根手指头试试！”林静宜非但不怕，反而迎了上去。 她那有恃无恐的架势倒是让林文杰有些怕了——他已经瞧见了陆续下车的宋英和两个勤务兵。 陆老太太目光如炬，正盯着林文杰举起的手掌。 他毫不怀疑，要是自己敢打林静宜，陆老太太就能让那个什么“英”的扭断他的手臂！ 林文杰心中暗道“识时务者为俊杰”，一边讪讪收回手：“你懂个屁，就知道在这里瞎咧咧！” “你才屁都不懂。” 林静宜凝声道：“妈送你的那个是清代的古董，价值万元，何丽芹为了哄你把宝贝交出来，就拿了这么个只值两毛钱的货跟你换的！” 偏林文杰这个蠢货，被人卖了还给人数钱呢！ “这不可能！”林文杰大手一挥：“咱妈对我那么好，指定不会骗我！” 没救了。 林静宜摇摇头，放弃跟蠢人沟通，沉声道：“爸呢？” 她要把属于母亲的东西都带走。 “嚷嚷什么？”林崇光已经听着院子里的动静，从客厅间里出来了。 见林静宜脱胎换骨一般，身后还有兵跟着，林崇光忍不住冷笑一声：“到底是进了城的人，害了自己母亲妹妹不说，还带着人回家里来耍威风了！” 林崇光黑不提白不提，上来就别扭林静宜。 林静宜原也没指望偏心眼的林崇光一朝幡然悔悟好好做人，但话还是要反驳的： “你的继妻继女跑去城里讹我钱，自己偷东西不说，还污蔑我偷东西的事，你是一个字不提，看来掏四万块罚金还是少了。” 她就不信，给派出所干掏四万块，林崇光不肉疼！ 林崇光何止肉疼，要不是太肉疼，都不会同意让何丽芹再进城。 可惜了，他还不知道，媳妇儿不光是二进城，还又被逮进了派出所“二进宫”了。 “少废话！” 到底有些理亏，林崇光沉声道：“你自己过上好日子了，现在跑回来看我们这些穷亲戚干啥？” 林静宜沉了沉心神，淡淡道：“我来要回母亲的遗物。” “什么遗物？”林崇光瞬间像是被踩着尾巴的猫，色厉内荏道：“你妈都死了多少年了，怎么可能还有遗物留下来？！” 是么？ 林静宜挑眉：“你都能为了何丽芹掏四万罚金，怎么不可能留下些我妈的遗物？这林家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还有妈妈、哥哥和我的份儿。” 林静宜指了一圈儿院子，说道：“今天我也不多要，过去的账我也不算，这院子里母亲剩下的遗物，我全都得带走。” 陆老太太全程一言不发。 这是林家的家事，陆家不好插手。 可要是谁不讲规矩，敢动小静宜一根毫毛，陆老太太带来的兵可不是吃素的。 “带走个屁！” 林崇光一听更火大了，居高临下地指着林静宜的鼻尖：“你是想造反吗？这些年我们把你养大，供你吃吃喝喝，难道不花钱？你这会跑来跟我算后账了！” 林静宜：“你们是怎么养我的，何丽芹是怎么待我的，你心里一清二楚。” 她转向林文杰：“为了保释何丽芹不坐牢，你老子已经花了一万五，还有两万五得在半年内缴清。等这些钱都花了，这个家可就不剩下什么了。” 林文杰但凡机敏点，也该明白，等林崇光为了何丽芹掏空这个家，林文杰啥都捞不着。 “这么多钱？！”林文杰也开始踌躇。 这事林静宜不回来说，他真是一点不知道！ 他可是家里的长子！未来要继承香火的！ “爸，你这就有点过分了。”林文杰梗着脖子问道：“这么多钱，你一声不吭就交了，以后咱们的日子咋办，喝西北风啊？！我以后拿啥娶媳妇？” 林老头儿光惦记自己的媳妇儿，儿女的事情是一点不操心。 不厚道！ “你！” 林崇光指着林文杰和林静宜：“你们两个逆子！都是颜慕兰生出的好儿女！” 颜慕兰是林静宜母亲的名讳。 十几年了，林崇光一次都没有提过。 今天，为了用“孝道”压二人，林崇光终于主动提了一次，却是用这样怨怼不满的口气提的！ 林静宜目光如同淬了毒一般，死死地盯着林崇光：“你不配提我妈。” 一个亡妻尸骨未寒，便急着迎新人入门的负心汉，有什么资格指责亡妻教育儿女之责？！ 真有责任，也是他这个活着的父亲没当好榜样！ 林崇光被林静宜充满恨意的目光瞪得一怔。 这丫头…… 他从未见过林静宜用如此陌生、怨恨的目光看他。 林崇光自认也没冷着饿着她吧？ 不过是一旦跟美宜发生矛盾，让她多退让了些，活计多做了些……那不也都是为了家宅安宁吗？！ 至于么…… 身为父亲，他没错！ 林崇光也梗着脖子硬声道：“古往今来就没见过有闺女回来伸手问父母要东西的！你想要你母亲的遗物？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没有！一个子儿都没有！” 眼看林家三人针锋相对、吵得不可开交，却无人让步，陆老太太对宋英道：“你去走一趟生产队，把老胡和他们的财务都喊来……” 宋英一怔：“那事情不就闹大了？” 传出去对林小姐的名声也不好啊！ “不闹大怎么办？” 陆老太太冲着固执的林崇光努努嘴：“那老小子恐怕是花了不少亡妻的遗产，心虚着呢！” 单靠要肯定是要不来了。 幸好昨晚小静宜就想好了备用方案。 等把人请来，事情闹大，小静宜就可以顺势提出“分家”。 “能跟林家切割，也是好事。”陆老太太让宋英快些去请人。 宋英应了，大步流星出了院子。 这头，林文杰也觉得自己亏大发了。 按照林静宜的说法，一万五千块，他这个当老大的、未来的一家之主，拿五千块不过分吧？ 后续的两万五千块，他分一万不过分吧？！ 一下子没了将近一万五！ “老爸，这次我不能帮你了，我也得分分老妈当年留下来的遗物！”林文杰道。 林崇光听完眼前一黑，颤抖着手指着林文杰：“你这个白眼狼！何丽芹往日待你不薄啊！” 他转而将炮火再度对准“始作俑者”林静宜：“都是你这个搅家精！你给老子滚！以后永远都不要再回来！” 当林静宜想回来似得。 她乖乖点头：“行，等拿走遗物，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回来。” 第22章 及时赶到 林静宜瞧着偏心眼的林崇光站在台阶上，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索性不再啰嗦，开始四下找东西。 她得好好搜罗搜罗。 否则，把妈妈的宝贝留给何丽芹母女嚯嚯，想想就呕得要死！ 林文杰见林静宜已经动了，当即对林崇光道：“爸我也去找了哈！” 说完，他就钻进客厅开始翻腾。 “混账东西，混账！”林崇光拾起墙边的扫帚丢向林文杰，被他灵活闪开，没砸中。 林文杰翻找得没啥章法，所以折腾了半天，最后看中了何丽芹的梳妆小柜子。 他双眼冒着贼光，搓搓手，就准备破锁…… 林静宜则截然不同。 她本就是奔着母亲的遗物来的，又有鉴宝眼的加持，挖出之前自己藏了的部分首饰之后，就盯准了哥哥所居的单独的那间小屋子。 那一串“5000000”的数字实在是太扎眼了！ 推开门，林静宜就看到屋中角落的一排铜制品里，其中一个只有人小臂高的唾盂上方顶着一串零，是个实实在在的显眼包！ “天呢，”林静宜揉了揉眼，又数了一遍零，确认没看错。 这唾盂值五百万！ 说是“国宝”不过分吧？！ 随即，她小心翼翼地将那铜制唾盂拿在手里端详：它被烟熏火燎得漆黑，铜胎鎏金的唾盂早就难见其真容，乍一看破得很。 说不定是林文杰准备当破铜烂铁来卖的。 可鉴宝眼识货啊！ 林静宜小心地摩擦掉底部的一处花纹，露出其“景泰蓝”纹样的精致工艺，年份不详。 正当林静宜还想再仔细瞧瞧，蓦然伸出一只手把唾盂给夺走了！ 林静宜惊慌抬头，发现是不知啥时候进来的林文杰。 “胆儿挺肥啊，都摸到我屋子里来了？！” 林文杰懒洋洋地往床铺上一靠，还故意把唾盂抱在怀里：“这可是我留着卖铜的，想要？五块钱！” 好好好。 林文杰并不知道这宝贝的真实价值。 “哥，你这东西从哪捡的？”林静宜收敛了锋芒，装作以往乖巧妹妹的形象，趴在床边好奇问道：“能当铜卖吗？” 林文杰早前在林静宜跟前吃了瘪，这会儿见她示弱，还一副讨教的模样，当兄长的尊严又回来了，立刻就摆上了架子： “我就知道你也惦记着卖铜！不能白给你啊！我说了，就五块！掏钱你就拿走。” 林静宜撇嘴：“这么点儿铜，真卖了……能卖上一块都是多的了，你还要五块，不是故意坑我呢么？！” “谁坑你了？”林文杰心虚地坐起来，连唾盂滚到地上都不管，“起码能卖两块钱呢！” 他不知道唾盂的价值，心疼得林静宜在一旁直掐手心肉，还要故作纠结演戏讨价还价：“那……那我给你三块，你卖给我得了呗？我真缺个唾盂用用。” 林文杰迟疑了。 林静宜使出终极大招，眼眶微红，假装要哭：“哥，你就卖给我吧，我在陆家寄人篱下的，身上也没几个钱。这三块还是我好不容易攒的呢！” 她一边说，一边掏出几张皱皱巴巴的毛票，凑起来大概是三块钱的样子。 林文杰一看，心道林美宜也够能扯谎的，还说林静宜挣了大钱，身上有一堆大团圆……看看掏出来的都是些啥？！ “行了行了，拿走吧！”林文杰一把扯过毛票，就趴在床上数起来，确保林静宜没少给。 林静宜抱起唾盂，一溜烟儿地出了屋子，生怕林文杰反悔。 还有母亲曾经亲手誊抄并注解的诗集残卷，被丢在伙房边上了…… 找完了其他房间，林静宜就进了正屋，在客厅角落里找到了那枚“雪霁晴岚”的图青田石章。 那是妈妈在世时作画爱留的小字刻印章。 当时何丽芹说不值钱，丢在角落里给林美宜当砸核桃的工具，边角破损，表面有陈年印泥垢，显得黯淡。 可鉴宝眼显示的数字是“20000”。 林静宜只知道它虽不是顶级玉石料子，但也是“清中代”的老物件，没想到经过鉴宝眼这么一看，居然这么值钱！ 最后，林静宜的目光落在了外祖父为母亲特意定制的秋月梧桐剔红漆器梳妆盒上。 她把里面的珠宝全都倒出来，鸽血红宝石耳钉、天然淡水珍珠项链、沉香木镶银丝手镯……还有妈妈最爱的银鎏金累丝镶玉梅簪！ 那些或陈旧、或仍旧光晕十足的饰物上，仿佛还带着母亲身上淡淡的幽香…… 林静宜捧着梅簪忍不住落泪。 太好了。 妈妈最喜欢的这些饰品，都被好好地收着，没有丢。 门边，林崇光深吸一口气，终于恢复了几分冷静。 刚才他被气昏了头。 此刻再细想，林静宜那死丫头肯定是有备而来。 何丽芹那娘们儿也是，说好进城找林静宜要钱的呢？要到哪去了！ 该说不说，林崇光还是觉得有何丽芹在，能压林静宜一头。 这死丫头进了城读了书，变得是难缠极了。 他脑海里不断地翻涌着各种计策，甚至想好了待会儿该怎么对付林静宜。 一边想着，林崇光就走进了客厅： 屋子里像是被打劫了一般，花瓶倒在地上，散乱的桌面上堆着有些没的五金用品，他险些踩到地上的钉子扎了脚！ 再一看卧室，林静宜不知捧着什么，身边是已经被掏空的梳妆台，另外一个梳妆台则倒在地上，首饰散落了一地。 林崇光以为这些“杰作”全是林静宜的手笔，瞬间怒火中烧，左右看看，拎起地上的扳手，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林静宜的身后，抬脚就踹： “小贱人，你是来抄老子家的吗？！老子还没死呢！这个家啥时候也轮不到你来做主！” 林静宜一个猛子扑倒在炕边，疼得倒吸一口冷气。 转过身，就看到林崇光高高举起的扳手！ 这一下要是挨上了，脑袋不开瓢才怪！ “静宜！” 门边蓦然传来陆老太太的惊呼声！ 来不及了！ 林静宜知道自己躲不过去了，吓得赶紧闭上了眼！ 谁知疼痛半晌未曾降临。 林静宜缩着肩膀小心翼翼睁开眼，就看到本该在外地执行秘密任务的陆天云，正死死攥着林崇光的手臂！ “陆大哥？！” 他怎么来了！ 第23章 引导分家 “你是什么人？给老子撒开！”林崇光挣了一下，根本挣不开。 他也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那力气大的，快把人腕骨捏碎了！ “老子教训女儿，还轮不到外人管！” 林静宜一骨碌爬起来，机灵地躲到陆天云身后：“谁家管闺女用凶器的？你要杀人呐！” 林崇光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个扳手呢。 刚才若一气之下砸过去，非死即伤的……林崇光脊背一凉，自己先后怕起来了。 “是跟我没关系，但跟我奶奶有关系。” 陆天云见林崇光脸上露出几分后怕之色，松开手，林崇光踉跄着后退几步，跟众人拉开了些距离。 陆天云趁机护着林静宜退到门边，淡淡道：“我奶奶的救命恩人，也不是谁想教训就能教训的。” 林崇光心道亏得拦住了，可被外人指指点点的，多少有些下不来台，气气地别过头。 “奶奶，吓死我了！” 林静宜扑到陆老太太怀里，眼泪扑扑掉，可怜兮兮道：“这个家，我是一分钟也待不下去了！” “乖静宜，可吓死奶奶了……” 陆老太太也后怕啊！ 陆老太太见林静宜半天没出来，就有些担心。 瞧着林崇光也跟进去了，陆老太太直觉不妙，就要带两个勤务兵进去瞧瞧。 正好陆天云找来了，他们就一起进去了。 要不是陆天云动作敏捷，及时制止了林崇光……差点啊！ 差点小静宜就头破血流了！ 确认林静宜只是受了惊吓，没有受伤，陆老太太扭脸朝着林崇光恨声道： “我原以为你只是是非不分，没想到你还要暴力伤人！有你这么个狠心还拎不清的爹，难怪闺女再也不想回来了！” “这小王八蛋把家里弄得这么乱，我也是一时情急……”林崇光见林静宜哭得抽抽搭搭，也有些讪然。 自打颜慕兰去世，林静宜小时候还会哭，越长大就越不会哭了。 他甚至都记不清林静宜上一次哭是什么时候了。 林静宜当然不是真伤心。 只是被何丽芹和偏心爹联手坑了这么多年，她要是不长长记性、学点手段，岂不是白吃了一世的亏？ “这些不是我弄的。”林静宜委屈道：“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那就是林文杰个小畜生干的了？！ 林崇光顶着陆家人“果然是非不分”的鄙夷目光，面皮臊得更厉害，心里不知骂了林文杰那混账小子多少句。 丢人丢大发了。 他还不服气，嘴硬道：“当老子的要打闺女，天经地义。” 林静宜小声蛐蛐：“大清早都亡了，还搞三纲五常呢……” 陆老太太肃板的脸险些破功，瞪了林静宜一眼，叹了口气，还是心疼地搂着她拍拍。 陆天云轻咳一声，好不容易才把笑意压下。 小丫头这嘴儿，是挺气人。 “夫人，胡队长和宋主任都到了……这是怎么了？” 宋英望着对峙的两方人：林崇光拎着扳手严阵以待；林静宜哭得梨花带雨猫在老太太怀里。 还有不知何时赶来的陆天云，挡在陆老太太和林静宜面前跟林崇光对峙，高大的身躯像个塔似的，安全感拉满。 宋英瞥见凶器，凝声道：“林崇光，你要打人？！” “我、我没有……”林崇光吓得一哆嗦，说话都结巴了，这才发现扳手还在自己手里握着，赶紧丢到了一边。 宋英：“那就是‘伤人未遂’。” 她扭头冲身后的两人道：“胡队长，宋主任，您二位这次信了吧？” 林家这两口子，压榨大女儿当牛做马不说，还要把她亡母的嫁妆当了去救后妈，准备继续作奸犯科！ 乡生产队的宋主任是将信将疑，但老胡是有些信的。 毕竟上一次被接进城里，亲眼目睹了何丽芹的做派…… 当初村里传言林家的大闺女这不好那不行，啥难听话都有。 现在想来，恐怕也是何丽芹的手笔。 “老林，你怎么回事？” 胡队长在生产队积威已久，一句话问得林崇光就打磕巴了：“是这孩子急赤白脸地要来分家产，我能不急吗？好好一个家……” 林静宜从陆老太太怀里抬起眼，乌溜溜的明眸还挂着晶莹的水雾：“什么‘分家产’？我是来拿走妈妈的遗物！” 太好了，林静宜等得就是林崇光这句话！ 她抹了一把眼泪，走到老胡面前：“胡队长，上次的事情您也是知道的。我虽救了陆家的老太太，但人家供我读书、管我吃喝，恩同再造！我总不好再让陆家平白多养一个林美宜吧？” 这话有理。 老胡道：“挟恩以报，可不是咱们的传统美德。是吧老林？” 林崇光阴阳怪气道：“问我干啥，我又没让陆家养。” 有种去找何丽芹问哪！ 林静宜：“可是爸爸你纵容了何丽芹去陆家偷东西，还反过来污蔑我！她被捕了，你当掉我妈妈的遗物去捞人……我妈死了十几年啊！我想要她几样东西留个念想，过分吗？” “对啊！一点不过分！” 方才还在角落里当缩头乌龟的林文杰开始冒头，跟雄赳赳的大公鸡似的，梗着脖子道： “这个家又不光是后妈和美宜的，还有我和静宜的份儿呢！他能出四万块交罚金，凭啥不能给我们留点东西？！” 这个大蠢驴，终于有点用了。 林静宜吸了吸鼻子，“我爸如果非要说这算‘分家’……” 她仿佛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脸痛心道：“那就算分家！从此以后，我跟林家再不往来！” 此言一出，莫说是林崇光和林文杰父子俩，就连老胡和宋主任这些外人都齐齐变了脸色！ 在这个时代，“分家”，“断亲”，可是大大地有悖人伦，是会一辈子被人戳脊梁骨的！ 陆天云更是心头一颤。 林小姐这些年得是受了多少委屈，才会作下如此决绝的决定？！ “林家大丫头，别说气话！”胡队长率先劝道：“林家毕竟生你养你，断了亲你可就断了自己的后路了！” 不断亲，林静宜断的就是自己的生路。 她“哇”地哭出了声，“我爹刚才为了点遗物都要杀我了！后妈又是因为污蔑我要进大狱，我以后回来还能有活路吗？” 说着，她把怀里护着的东西全都叮咣咣撒在柔软的炕铺上： 一本破烂诗集，乌漆嘛黑的唾盂，有烟垢的石头章，一幅被撕毁、只剩三分之一的残画……除了梳妆台和几样首饰还像个物件，其他的说是破烂垃圾真不为过。 ——毕竟，何丽芹当成传家宝一样的西洋景瓷瓶，在林文杰的怀里抱着呢！ 莫说林崇光，其他在场的人也都傻眼了。 宋主任：“老林，不是我说你，你就为了这点子‘亡母遗物’，就要打杀闺女嚷嚷分家哪？！” “小题大做”都谈不上。 纯算找茬儿！ 第24章 只差一点 “这，这……”林崇光张口结舌。 他没想到，满床的东西，还真是找不出几个值钱的。 死丫头还是真的回来分“遗物”的！ 这可咋整！？ 其实，林家虽然被下放了，但能住得了干净宽敞的大杂院，手里不缺现钱。 除了要劳动挣工分辛苦些，比许多农民人家条件好了不是一点半点。 “胡队长……”宋主任拽了拽老胡的衣袖：“您也劝劝哪？” 老胡摇摇头，保持沉默。 他觉得，林崇光应该就是不想要这个闺女了。 真要断亲，生产队队长和财务主任来做见证是没毛病。 林静宜哭得一抽一抽的：“我妈，在我和我哥不到十岁的时候就死了！现、现在赎何阿姨出狱要那么多钱，我、我想留点念想怎么了？分家就、就分家！我再也不回来了呜呜呜……” 林静宜哭到憋得通红的小脸，那么惹人怜爱，陆天云好几次都想伸出手去帮她拭泪，又觉得不妥，硬生生忍住了。 宋英和两个勤务兵都是嫉恶如仇的性子，对林崇光怒目而视。 这么拎不清的父亲，就算是陌生人遭了这么大的污蔑，也得破防吧？！ 断亲也应该！ 陆老太太上了年岁，哪里见得这个场面，也跟着林静宜落下泪来，抱着她道：“好孩子，你别哭了！这么好的闺女，林家不要，我陆家要！” “奶奶！”林静宜扑到陆老太太的怀中，哭得声泪俱下：“我的命好苦啊！” 林崇光涨红了脸，半天都憋不出递台阶的话来，瞪向林文杰。 林文杰接收到老爹的暗号，小心翼翼试探问道：“那，断亲需要签契书不？” 好一个火上浇油！ 林崇光气得差点儿撅过去！ 林文杰平时不是油腔画调挺会说的吗？ 今天怎么放不出一个有用的屁来。 林文杰被全屋子的人恶狠狠瞪了一眼，也知道自己说错了话，老老实实缩到了角落。 高大的身形猫在客厅转角憋屈着，颇有几分滑稽。 林静宜心里乐开了花，面上却做足了苦情戏码，转头问道：“胡队长，断亲书得咋写啊？” 老胡：“不知道。”他笔杆子功夫很一般，求助地看向了一旁的宋主任。 宋主任忙不迭摆手，“乡上和村子上都没这个先例的！” 众人看向陆天云。 宋主任：“陆团长，您职务最高，会写吗？” 当然是会的。 但陆天云不知道林静宜的本心是真的要断亲，还是为了拿走亡母遗物故意搞这一出混淆视听，只好说“我一介武夫，不通格式”，把烫手山芋丢了出去。 宋英和两个勤务兵齐齐往后退了一步，表示他们可不懂，千万别问他们。 “既然你们都不想当这个恶人，我老太婆来当。” 陆老太太是最清楚林静宜心意的。 林静宜是真的想跟林家切割，永不往来。 但有些话，陆老太太还是要再确认一下：“小静宜，你确定要跟林家断亲？这跟分家是两个概念。分了家产，以后你们还是亲人，要正常往来的；若是断了亲，情不讲、钱不提，可就断了往来了。” 林静宜当然是想断亲了。 就那嚯嚯天地的何丽芹母女，指望不上的偏心爹，未来会染上赌瘾的自私哥，林家还能有什么未来？！ 但装还是要装一下的，不然林静宜怎么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林家人指指点点？ 林静宜她小心地瞥了一眼铁青着脸、一言不发的林崇光，咬牙道：“我……我就选断亲！” “好。”陆老太太说完，就请宋主任执笔，按照她说的来： “即日起，林静宜与林崇光一家彻底断亲，分得家产亡母手抄丝卷一份……” 林崇光和林文杰听得一激灵。 “不是，爸，你好歹说句话啊！” 林文杰拽着倔老头儿到一边说悄悄话：“妈和美宜妹妹都是娇惯人，这个家要没了林静宜，以后就少个往家拿钱的劳力！以后有个头疼脑热的……” 他和林美宜可不想床前照看病老头儿！ 林崇光一言不发，脑子里却开始打官司。 林静宜在没进城之前，是家里的顶梁柱：做饭洗衣挣工分，连个正经房间都没有……还是挺省心（省钱）的。 关键是，上次何丽芹回来不是说，她要准备考高中了么？ 万一陆家真帮他们供出来个大学生，那挣的钱不得多多往家里送孝敬？！ 再说那些被拿走的破铜烂铁……除了何丽芹比较喜欢的那个镶玉簪，其他的也不值几个钱。 要不算了？！ 林静宜并不知道，林家父子还做着她未来学成归来、补贴家用的春秋大梦，正在心里感慨着今儿这一趟回来实在不亏！ 其实林静宜原本的计划是，能顺利拿走遗物，引导分家就够了。 架不住林崇光自己冲动犯蠢，要动手打她。 好巧不巧的，还偏偏被赶来的陆天云和陆奶奶他们撞了个正着！ 再加上自私自利的林文杰从旁助攻……要真能拿上断亲书，就是意外收获了！ 她眯了眯眼，挤掉了眼眶多余的泪。 该说不说，演戏确实不是一般人能干的活儿。 宋主任停笔，正想把写好的“断亲书”举起来让陆老太太过目，就见林崇光三步并作两步，一把就撕掉了新鲜出炉的“断亲书”！ 那动作快的，令所有人猝不及防！ 林静宜都惊讶地瞪大了眼，心中暗道可惜。 就差了一点儿。 “小兔崽子！你疯了不成？！” 只骂了林静宜一句，林崇光就调转矛头反咬陆家：“是不是你们陆家挑唆出的主意，让我家孝顺听话的大闺女作出如此忤逆的事来？！” 陆老太太闻言都气笑了。 “没人抢的时候你作天作地，有人抢了你立刻双目恢复光明。孩子这些年在家里过得什么日子，你自己心里没数？” 她拉着林静宜的手：“心不是一天寒的，人也不是一天离心的。我刚才就说了，小静宜做啥决定，我都支持！” 断亲书可以撕了不写，被亲人伤透的心能挽救回来吗？ 林静宜没做声。 “行了行了！”林崇光一摆手，别扭道：“是我刚才冤枉你了！也不是真要把你打出个好歹来……你妈的东西你拿走！以后也不许再说啥‘断亲’的话。” 说完，林崇光掀开帘子就走进了院子里，徒留屋中人面面相觑。 独宋主任不识趣地问了一句：“那这断亲书……还写不？” 众人的目光，都看向林静宜，等待着她的最终决定。 第25章 铁树难开花 陆老太太握住林静宜的手，沉声道：“奶奶还是那句话，不论你做啥决定，奶奶都支持你！” 就算是强势断亲，陆家也不是不能帮。 林静宜心中亦颇为遗憾。 断绝关系的最好时机已过，再纠缠下去只会让自己陷于被动。 她决定见好就收。 “谢谢奶奶，”林静宜感激道：“是您让我再次体会了有家人的温暖。” 她抹掉眼泪，故作坚强地道：“宋主任，麻烦您帮我写个分家物什的单子，确保我拿走的亡母遗物不会再被找后账。” 不怪林静宜要未雨绸缪。 这会儿是何丽芹不在，等被释放归家，她很有可能鼓动林崇光把东西要回去。 林静宜当然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 宋主任见林静宜松口了，夸赞一句“好丫头”，便坐下奋笔疾书，将刚才报过清单的遗物唰唰写好，让林静宜对账。 还贴心地写了“今日画押分家，来日不找后账，财务自理”！ 宋主任是懂财产保护的！ 林静宜满意地签字画押，还叫自家老爹和林文杰来摁手印。 过了明路，有了法律效益，母亲的遗物算是彻底继承给了林静宜。 拎着一兜子东西，其他人帮忙或抱或抬，把东西搬上了车。 林静宜一行准备回城。 临走前，林静宜给胡队长和宋主任各塞了一张大团圆！ 二人皆推辞不要。 “胡队长，宋主任。今儿请你们来做见证，本就是我林家的家事。我这个当晚辈的，哪能总是让长辈辛苦跑趟子？就当我孝敬您二位的烟和茶水了！二位一定得收下！” 林静宜压低声音，小声道：“钱是我自己在城里打工偷偷赚的，我爸不知道！” 林静宜这番话说得颇有水平，一是将“公务”撇成了“家事”，二是以“晚辈孝敬长辈”的名义送钱，那给乡里乡亲的一些辛苦费，是礼数周到的表现，可谈不上“吃拿卡要”。 再加上林静宜表示了是她自己挣的，跟林家没关系，立刻把胡、宋二人划到了自己的阵营里。 自己人互相请个喝茶抽个烟，不为过吧？！ 两位长辈笑得见牙不见眼，都收下了。 俩人踱着步、抽着烟，溜溜达达回生产队。 老胡不禁夸赞道：“林家大丫头挺懂事的啊，也不知道老林咋想的，非要把闺女作得撵走不可。” 宋主任也道：“我看啊，林静宜以后比她爹有出息！” …… 车上，林静宜搂着陆老太太：“我妈妈的大部分遗物都拿回来了！谢谢奶奶！” 她转过身，“多谢陆大哥及时救我，也谢谢英姐和那两位勤务员大哥……” “行了行了，”宋英笑着摆手：“我们啥忙都没帮上，纯摆花架子去了！都是一家人，你就别谢来谢去的了。不然我生气了啊！” 陆天云：“嗯。” 说得对。 只要林静宜别再像之前那样哭了，咋都行。 “咋没功劳呢？” 林静宜今天能出师大捷，顺利拿走遗物，在胡队长和宋主任的见证下分家，为以后彻底断绝关系埋下了引子，还赚了一个价值巨贵的唾盂，陆家简直有大大的功劳！ 尤其是陆天云！ “我爸举扳手要砸我那会儿，我知道躲不开了，都快吓死了！” 林静宜一通无敌夸夸：“陆大哥犹如神兵天降，来得那叫一个及时，攥着我老爹的手腕子，疼得他老脸都变形了……简直帅炸了！” 小姑娘一脸崇拜，之前的泪痕略干犹有痕迹，一双星星眼专注地望着他，仿佛被淬洗过的夜空繁星，亮得动魄灼心。 陆天云被夸得都不好意思了，轻咳一声，身子坐得更直了：“举手之劳……人没事就好。” 林静宜浑然未觉陆天云的害羞，转过头一脸严肃道：“奶奶，你得好好检讨一下，怎么会教出这么厉害的孙子哇？” “哈哈哈……”陆老太太被逗得哈哈笑，连林家父子带来的晦气心情都一扫而空。 “皮猴儿！就你词儿多！” 陆老太太揽着林静宜，轻声道：“你母亲的遗物可要好好收着，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跟奶奶说，嗯？” “哎！” 林静宜靠在老人家的肩头，心中感慨，她上辈子的结局那样惨，重生后却没错过陆家的帮衬宠爱，也算不枉新生了！ 其实陆天云能赶到得及时，多亏了陆小宝。 他出差回家后，发现大伙儿都不在，小宝又不让他进门，一个劲儿把他往外面搡，小脸焦急得很，一个劲儿“啊啊”说不清话。 看架势，是很紧急的情况了。 陆天云福灵心至，打了两通电话，就得知了奶奶和林静宜等人的去处，便直接叫部队的车把他送去了。 陆天云一想到林静宜那么漂亮的小脸儿，哪怕有个磕碰擦伤都是暴殄天物了……何况是用扳手打。 幸好。 幸好他及时赶到了。 “你看，连小宝都有功劳！” 林静宜一拍手：“等我去上学了，看看那边的文具店还有没有啥稀罕东西，带回来给小宝玩！” “你啊！”陆老太太捏捏林静宜的鼻尖：“今儿哭累了吧，回去好好歇歇，别惦记我们了！” 哭戏也不是好演的。 被拆穿了，林静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靠在陆老太太肩膀上撒娇：“哎呀，奶奶……” 陆天云暗暗咂舌。 三个女人一台戏，果然不假。 车内欢声笑语，直直进了大院。 偷偷趴在窗户边焦急等待的陆小宝，看到车子来了，林静宜轻快地跳下车，平平安安归来了，他扭脸就跑进了屋子里。 等林静宜一行进来，压根没捕捉到陆小宝的人影。 陆小宝的小动作全被江凤兰看着了，忍不住好笑。 小家伙，担心林小姐还藏着掖着的！ 一进门，林静宜陆老太太就被江凤兰拉到一旁咬耳朵。 知道陆小宝一直在担心自己，林静宜的心瞬间化成了一汪水。 她主动走到紧闭的门边，认真道：“小宝，我回来了。谢谢你今天让你爸爸去帮我，你不知道，他来得可及时了……” 林静宜在门外说着，屋子里的陆小宝耳朵紧紧贴在门内听着，生怕漏了一个字。 听到惊险的地方，陆小宝还撞到了小脑门！ 等讲完了，林静宜又一次认真道谢，没有因为陆小宝是小朋友就敷衍他的担忧和付出。 这一幕落在陆老太太和陆天云眼里，就成了另外一番意味。 陆老太太撞撞孙子的胳膊：“咋样，打脸不？” 当初是谁一个劲儿说小静宜人品不好的。 “是我的问题，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陆天云坦然承认错误：“奶奶上次的教育，我听进去了，以后不会再犯。” 说完，他便提出要去整顿个人事务，回房洗漱换衣了。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对旁边正在偷笑的宋英道：“我家这铁树，啥时候才能开花呦……” 愁死人了！ 第26章 一起逛街 回到房间，林静宜开始在屋子里摆弄带回来的老物件。 今天真是硕果累累啊！ 她的手轻抚着梳妆盒，通体朱红色的盒盖上，雕有梧桐叶和一轮弯月图案。 但因年代久远，漆色暗沉，边角有磨损，锁扣略有锈迹。 这是外祖父家为母亲特意订制的嫁妆之一，起名“秋月梧桐”，据说出自苏州漆器名家之手。 按照鉴宝眼标注的数字“2000-？”，林静宜猜测，这梳妆盒的来历恐怕也有些特别说法。 她之前以为，鉴宝眼会出现闪烁光晕、但不显示价格的情况是少数。 但今天在林家大杂院里，看到鉴宝眼还会在妈妈的遗物上显示“价格区间”，她才恍然，是自己“鉴宝”的品类太少了。 ——林静宜心中还有一种猜测，就是鉴宝眼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升级了。 这般想着，林静宜就更加仔细地观察起梳妆盒来： 虽然锁扣上有锈斑，但整个盒子漆层厚润，雕工流畅深峻，图案雅致……应该是剔红工艺中的精品。 林静宜不知摸到了什么，突然，梳妆盒的最下方弹出一个小小的隐秘夹层抽屉！ “咦？” 她好奇拉开，发现夹层里竟然还有首饰！ 因为来回搬运，几样物什已经搅在了一起。 林静宜小心地将东西摸出来，一点点拆解、整整齐齐摆在桌上，终于露出了首饰的全貌： 点翠嵌珍珠鎏金步摇（12800），和田青玉螭龙纹韘形佩（27000），玛瑙巧雕梅花耳坠（18000），银鎏金累丝嵌螺钿胸针（36000）。 抽屉最里面还藏了一只翡翠金丝盘长结戒指，拿出来后闪烁着金色的、夺目的光晕。 隔层里的宝贝，仿佛从未经由岁月留下任何痕迹，独自绽放光芒，美得流光溢彩。 这五样比林静宜从林家“夺回来”的还要精致美丽……不，应该说，他们的价值根本不在一个量级。 林静宜拿起戒指仔细观察，发现它上面盘着的长结金丝有断口，看来是需要修复才会显现价值。 既然之前都没人发现，林静宜决定原封不动地把宝贝放回去。 拿回了属于母亲的遗物，林静宜做梦都是笑着的。 梦里，母亲跟以前一样优雅从容，笑着冲她招手，仿佛在夸奖林静宜做得好。 那一如既往的温暖怀抱浸润着整个梦境，令人心安…… 次日，林静宜在饭桌上提出了想去古玩街逛逛。 陆老太太本想陪林静宜去，但她跟老姊妹约好了去选一批新进的面料裁衣裳，也给小静宜选个颜色，做身旗袍，给孩子个惊喜。 老人家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瞥向一旁沉默干饭的陆天云：“你刚执行完任务回来，可以多休息几天吧？” 陆天云迟疑了下，点了点头。 “正好，你陪小静宜上街。” 陆老太太压根没等陆天云答应，就对林静宜道：“你对古玩街还不熟悉，有你陆大哥陪着，奶奶放心些。” 林静宜忙不迭摆手：“不用了奶奶！那古玩街附近我都去过好几次了，路熟着呢！陆大哥才回家，还没能好好陪陪小宝……我自己去可以的！” 她不是不想伺机跟陆天云亲近。 一则，陆天云昨儿才帮了她，她不好意思总是麻烦人家，俗话说“上杆子的不是买卖”。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二来，她是去打工挣钱鉴宝的，让陆天云陪同不合适。 陆奶奶要是知道她在打零工挣钱，后续多想反倒不美。倒不如以后闯出名堂了，再给奶奶报喜。 “静宜啊……” 陆老太太还没来得及再劝，就听自家孙儿主动接茬：“我时间可以。” 他抬眸看着林静宜：“早晨陪小宝。下午去逛两小时，够吗？” “啊，足够了……谢谢陆大哥。” 正主儿都发话了，林静宜要再把接触的机会往外推，就显得矫情了。 “没事，”陆天云神色不改，继续低头吃饭。 陆老太太眼底皆是笑意，冲还在发愣的林静宜道：“吃吧孩子。” “哎。” 午后时分，陆天云从陆小宝的房间里出来，听江凤兰说林静宜还在午睡，便坐到花园的小几上喝茶看报。 可陆天云的心思一点儿没在新闻报纸上。 他之所以同意奶奶的提议，一来确实是怕老人家担心……二来，他也是真心想陪林静宜转转。 同样在幼时失去了母亲，陆天云有奶奶庇佑；可林静宜看似父兄犹在、却还不如没有。 他一面懊恼着曾经的自己对林静宜的误会，一面又在心底对林静宜产生了一股自己都说不清的惺惺相惜之情。 为了弥补当初误会了她的内疚……陆天云愿意尽己所能帮衬一二。 “唔，陆大哥，你等我很久啦？” 林静宜从屋子里走出来，刚睡醒还没彻底睁开眼，“实在不好意思，你应该叫醒我的哇。” 那迷迷糊糊的可爱样，惹得陆天云心下好笑。 “没事。”他面上依旧表现的淡淡的，合上报纸站起来：“走么？” 高大的身影替林静宜挡住了刺目的阳光。 林静宜瞬间来了精神，“走！” 坐车的路上，二人全程无话。 到了古玩街，林静宜不好领着陆天云直奔天谕阁，便欲盖弥彰地先在街头的几家店铺里徘徊。 她在前走走停停，陆天云在后沉默跟随。 间或碰到有意思的古董，林静宜就会“礼貌询价”，再客气告辞。 直到进了天谕阁。 熊老板乍一看到林静宜，人就条件反射地一激灵，“你可……你咋又来了？” 看到她身后还跟了一个一身军装、器宇轩昂的汉子，人精儿似的熊双喜立刻改了口。 林静宜提着的心松了口气，转而讪讪对陆天云解释道：“熊老板就是上次给我和奶奶卖了原石的那位。” 原来是那个大冤种。 陆天云略一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熊老板，最近有啥好货么？”林静宜双手负立，装成跟熊双喜不熟的模样，“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呢？” 鉴于有陆天云陪着，林静宜就没把从林家淘来的唾盂带出来。 但帮熊双喜参谋参谋新物件还是没问题的。 熊双喜了然，这是小林姑娘给他递话呢。 他嘴上故作愠怒地嘟哝着“回回都是你这个死丫头”，脚程却一点不慢，进后院拿出几样物件，一一摆在桌上，方便林静宜掌眼。 林静宜大致看了看，几个物什都中规中矩。 眼角余光却瞟见了柜台角，用来盛瓜子皮的小盘子。 “熊老板，这个拿出来给我瞧瞧呢？” 哈？ 熊双喜一脸狐疑，那盘子上污垢不少，还被他拿来盛垃圾了，听闻林静宜要看，心里还有些不好意思：“这是我进货的时候人家随手给我搭的……” 等于白给的。 林静宜没吱声。 这老熊，是有点子气运在身上的。 因为鉴宝眼显示这盘子的价格有足足五千块呢！ 第27章 捡漏残卷 陆天云也有些纳闷。 那脏兮兮、还粘着瓜子皮的小盘子，能有啥稀罕的，值得林静宜抱着来回在灯光下打圈儿转着看？ 但他毕竟不是奶奶，不懂鉴赏古董，只能老老实实当个“外行”看热闹。 陆天云这沉敛的架势可唬住了熊双喜。 大佬身边带着的，肯定也是大佬啊！ 熊双喜客气地端茶倒水送椅子，生怕把人给怠慢了。 心里还琢磨着，下次等林小姐单独来了，他高低得问问这帅军官的来历！ 林静宜借着灯光，又有鉴宝眼的加持，能看到盘体惊人的透光和精妙的雕工。 她抠弄了一下边角的陈年老泥，发现上面的污渍能祛除。 “掌柜的，”林静宜道：“先别忙活了，弄点温水和软布给我呗？” 她想把盘子擦出来看看，究竟它是何等姿容，能被鉴宝眼估价五千。 “哦，这就来。”熊双喜不疑有他，按林静宜说的把东西拿来。 林静宜先浸泡了小盘子一角，随即捞出来轻柔擦拭，露出的部分终于恢复了美貌：玉质极佳，白若凝脂，盘体被雕成层层叠叠的菊花瓣，薄如蝉翼，轻若浮云。 “我的个天老爷啊！” 熊双喜用胖手用力地揉了揉眼，“我怕不是眼花了？” 要不是还有大半泥垢黏在盘子上，他都怀疑林静宜使了“妙手空空”，当场把盘子掉包了！ 林静宜笑意盈盈地将盘子还回去：“剩下的你自己擦啊！” 她就不代劳了。 “拆箱”的快乐，总得让熊双喜也体会体会。 “这是‘痕都斯坦玉菊瓣盘’啊！擦干净之后，在灯光下会浮现出‘雪浪凝冰’之姿……说不定是清乾隆时期的真品呢！” 熊双喜激动得不要不要的，一边擦一边叭叭个不停，甚至都忘了在陆天云面前跟林静宜装不熟。 “自信点，把‘说不定’去掉。”确定它就是真品的林静宜神秘道：“熊老板，你要发财了。” 她在这里就先恭喜了。 熊双喜没拿稳，差点儿把盘子摔回温水盆里，好一通拍胸后怕。 林静宜给了他个底价，便和陆天云告辞，打算去后市场看看。 从天谕阁出来，陆天云好奇道：“你怎么看出那盘子是真品，连擦拭方法都知道？” “我哪有那本事，是‘瞎猫碰上死耗子’，蒙对了。”林静宜谦虚道：“幸亏猜对了，没损坏宝贝，不然熊老板得跟我拼命。” 说完，她俏皮地吐了吐舌头。 陆天云：“……” 这丫头，还跟他装呢！分明和天谕阁的熊老板是熟识！ 否则谁会巴巴上杆子当好人，将那值钱物件低价收入自己囊中不是更好？ 陆天云看破不说破，心底却越发肯定了奶奶的看法。 有才却谦逊，爱财亦正直。 这般心性，确实少见。 “到了！陆大哥，这就是‘后市场’。”林静宜激动地攥了下陆天云的胳膊：“我进去瞧瞧！” 说着，她就兀自钻入了小花园。 陆天云先是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林静宜已经一头扎进了人堆，跟那些老江湖们讨教古董多少钱、怎么个说法…… 他无奈摇头。 女孩子确实喜欢买东西。 林静宜瞧瞧看看，问问探探。 拿到母亲的遗物之后，林静宜的审美大幅提升，眼光也变得刁钻，寻常百十块前后的物件，她都有些看不上眼了。 陆天云看着林静宜兴冲冲地去，臊眉耷眼地出来，跟斗败了的公鸡似的，手握成拳、轻咳一声压下笑意，低声问：“没看上？” 林静宜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值得入手的……” 她举目望去，全是普通的数字。 连金色光晕都没有。 林静宜暗暗宽慰自己，也是啦。 全天下的好东西总不能都落在自己的手里，也得给旁人机会不是？ “算啦，我们下次再来看！”林静宜立刻恢复元气，笑着道：“咱们回家！” “嗯。”陆天云颔首。 二人走到后市场入口附近，林静宜突然发现东北角竟然有一缕奇怪的光：闪烁的金色透着黑气，明明灭灭地闪烁。 “哎？！” 这还是林静宜第一次从鉴宝眼里看到金色散黑气的光晕…… 只短暂地犹豫了一下，林静宜便决定去一探究竟。 她请陆天云原地稍等，就独自过去。 金色光晕和黑气是从一幅被撕毁、只剩三分之一的残画上散发出来的，看似毫无价值。 林静宜注意到，那“黑气”像是残画凝聚着的强烈不甘与愤懑的“气”，从闪烁的光晕中散开，就像是“金色黑气”似的。 她没花多少力气，就用一块钱买走了残卷。 “陆大哥，我回来了。咱们走吧！” 陆天云见林静宜心满意足地拿着一卷画轴，也不多问，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后市场。 等林静宜走远，卖画的老头儿捋着胡子，冲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意味深长地笑：“小周，你说得不错。” 那丫头一来就盯着那幅画不挪眼，是有点子眼力界儿的。 “卖掉了？” 假山后方，探出一个蓬头垢面的中年男人：“是不是拿走了八大山人的那副真迹残卷？” 若是林静宜在，恐怕会立刻认出此人的身份：正是上次卖经幡给她的那个邋遢摊主。 “啊，”老先生道：“这些残宝，咱卖了多少年，都没一个人瞧出端倪。” 小丫头还不到二十岁吧？！ “我就说吧，那丫头不一般。”摊主拎起酒壶猛灌了一口，抹了一把嘴边的残酒：“我古董界，后继有人咯……” 老先生笑着道：“别高兴太早，万一人家不好这口呢。” 小周：“那就打赌。” 老先生：“赌就赌！” …… 林静宜浑然不知自己已经被人盯上，一路都在琢磨这手中残卷到底为何会散发怨气。 想要找到画卷相关的资料，恐怕也不容易。 陆天云眼角的余光瞥见林静宜时而微笑、时而苦恼，表情丰富得很，突然开口问道：“你懂画？” 林静宜：“啊？” 她当即反应过来，摆手道：“就是不懂才苦恼呢。陆大哥你帮我瞅瞅？” 林静宜立刻展开画卷，解释道：“它是个残卷，但很特别……” 一般的画卷，很少会灵性到散发怨气吧？ 陆天云靠近了些，望着卷轴上只余三分之一的画作颔首道：“我回头帮你打听打听。” “谢谢陆大哥！”林静宜听到哪里哪里了，并未放在心上。 毕竟提升能力是她自己的责任。 而且，这件事情只能抽空做。 因为明天，林静宜就要去上学了。 第28章 开学了 林静宜上学第一天，几乎是全家总动员。 江凤兰给林静宜准备了丰盛的早餐，还装了一饭盒的水果让她带上，生怕姑娘在学校饿肚子。 林静宜好一通感谢推辞，才成功阻止江姨把饭盒塞进书包。 宋英给林静宜准备了一个小小的军用电棍，万一路上碰到坏人，“滋啦滋啦”，一击放倒。 就连陆小宝，都在林静宜起床前往门缝里塞了一张画，是她穿着新校服，在夕阳下放学归来的情景。 林静宜把这次的画跟上一次送的“上学图”放在了一起，笑嘻嘻地跟大家说，小宝这是盼着她放学早点回家呢！ 陆老太太则穿上了精神时髦的旗袍，戴着珍珠项链，早早坐在餐桌旁，叮嘱林静宜上学的注意事项。 ——就连陆天云，都在跑完步之后来到餐桌前，陪着吃早饭。 “……放学了我就让周师傅去接你，你老老实实在学校门口等着，别乱跑，知道吗？” 陆老太太摩擦着林静宜的手，一百个不放心。 林静宜笑着宽慰老人家：“奶奶，您把心放肚子里！咱们大院儿离学校那么近，哪里用周师傅送啊？我走两遍就记住路了！” “不送怎么行？”陆老太太还怕她如花似玉的孙女儿被人拐跑了呢！ 林静宜听得直乐，耐着性子解释：“您想啊，咱们家车军用吉普哎，多威风！要是让同学们知道了我得车接车送的，我臊得慌。” 这个年代，就算是军区大院的孩子，也没有娇惯到来回接送孩子的。 要是再被有心人瞧见，背后说三道四也就罢了，给陆家惹上不必要的麻烦，那林静宜得内疚的抓心挠肝。 陆老太太高低不能让孩子“抓心挠肝”，只得作罢。 吃完饭，林静宜见时间差不多，便背上书包，跟众人告别。 陆老太太一看林静宜出发了，凑到门口观察了一阵儿，随即拍了拍身旁的宋英，“跟上！” “保证完成任务。”宋英配合道。 她们早就想到，以林静宜好强的性子，是不会让家里接送的。 先让宋英尾随两天，看看情况。 陆天云在一侧旁观，倒也没拦着。 林静宜不知道她出门了还有英姐尾随，只独自踏上了去往三中的路。 初春的林间小路已然回暖，鸟语花香，伴着间或走过的学生和匆匆上班的人们，热闹极了。 林静宜偶尔看到一些顶着数字的人们走过，只觉有趣。 直到此刻，她才体会到了几分重获新生的惬意。 顺利抵达学校，林静宜确认门头上挂着的是“高一四班”，就迈着腿准备进去。 “哎，你谁啊？” 一个长着吊梢眉，丹凤眼，留着利索短发的凌厉姑娘伸出手臂，挡在了林静宜面前：“哪个班的？” 林静宜：“就这个班的。” 短发女同学仍旧没有放行的意思，挑着下巴，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胡说八道！我在这个班里半年了，怎么没见过你？” “我是新转来的，老师来了就会通知的。”林静宜说完就从她的胳膊下一钻越了过去，惹得班里几个同学笑出了声。 林静宜举目四望，教室里大半位置都没人，但位置上都有一些书本文具，还有搁着书包人不在的，估计是去做值日了。 只有最后一排的角落空着，暂时先坐那里吧。 林静宜沉默地走过去。 “你！” 没拦住人、还被同班同学嘲笑，短发女同学面子上挂不住，一直跟在林静宜身后嚷嚷：“谁让你进来的？我们班不许陌生人进！就算你是插班生，也得在门口等着，等早读铃声响了才能进来！” 林静宜掏出江姨准备的干净帕子，动作秀气地把桌椅擦干净，这才抬眸看向不依不饶的人，问道：“你叫什么？”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梁小雅！”梁小雅以为林静宜是怕了，挺着胸脯道：“怕了吧？怕了就赶紧……” “出去”两个字还没说出口，林静宜一屁股坐下了，还学着其他人把书包放在桌子上。 “梁小雅同学，请问你在班里担任什么职务？”林静宜问。 梁小雅：“什么什么职务？” 那就不是班委了。 林静宜伸出一根手指：“第一，你名字秀雅端庄，但对陌生同学却不友善，实为‘大不雅’。” 梁小雅：“你……” 林静宜伸出第二根手指打断道：“第二，既然你不是班委，不知道有转学插班生今天会来，合理不合理？” 梁小雅：“我……” 林静宜又伸出第三根手指：“第三，你脖子上这个珍珠项链是假的。” 梁小雅性子跋扈，脚上穿的鞋子是百货大楼的新款，家境应该不错。 但她脖子上明晃晃的数字“0.02”，昭示了梁小雅是个彻头彻尾的冤大头。 随着政策的松动，市面上有不少人会以假乱真，用一些假粉末压成珍珠的形状，拿出来掺着真珍珠一起卖。 梁小雅惊得赶紧捂住了脖子，尖叫着到：“你胡说！这项链是我姑姑送给我的外国货！” 那林静宜可管不着。 “要么是你姑姑被骗了，要么就是你被骗了。”林静宜耸耸肩：“学生也不让戴项链来上学啊。” 不管真货假货，戴着招摇也不合适吧。 她伸出四根手指：“第四……” 还有第四？！ 梁小雅瞪大眼睛，就见林静宜伸出四根手指头，然后指着她身侧道：“麻烦让让呢，你挡道了。” 果然，梁小雅一转头，就看到她侧面后面，已经站了好几个刚打扫完卫生，等着放扫帚簸箕湿拖把的男同学们。 因为卫生角就在林静宜座位后面。 在众人的注视下，梁小雅只觉丢人丢大发了，指着林静宜的鼻子憋出一句：“你欺负人！”说完捂着通红的脸跑了。 林静宜：“……”不是她梁小雅先上赶着不让自己进教室的吗！ 欺负不成反被怼，就破防啊？！ 真是小屁孩。 她摇摇头，重新坐好，拿出了书包里的书，开始抄写课程表。 其他男同学放好了工具，推推搡搡地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却都窃窃私语着突然出现的“插班转学生”。 “哪冒出来的插班生啊？” “没听说。” “长得怪好看的……” “嘴皮子也厉害！嘿嘿，看给梁霸龙给气的！” …… 第29章 捡到宝了 “这节课改了。” 林静宜正认真地抄着课程表，前排突然探出一个容貌甜美的漂亮女孩，她一笑露出白皙的牙齿，两颊深深的可爱酒窝好看得不得了： “周二的政治课，跟周四下午的地理课对调了。” 林静宜依言改了，征询地看向前排的女同学。 “嗯，这次对了！”女同学看完后点点头，又露出了深深的大酒窝。 林静宜也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伸出手自我介绍：“你好，我叫林静宜。” “我叫邓子琪，很高兴认识你。” 两个女孩握住了对方的手，象征着革命友谊的第一步。 早自习铃声响起。 班主任邵昕然走进班里，向所有人宣布了林静宜入学插班的事。 她早先拿到了林静宜的考试成绩单，对这个优异的插班生十分满意。 “请大家以热烈的掌声，欢迎林静宜同学加入我们四班这个大家庭！”邵欣然带头鼓掌。 “谢谢老师，感谢同学们。” 林静宜也是第一次见班主任。 邵老师不到四十、身材微胖，长得慈眉善目的，一看就是好性格的人。 跟大部分同学配合鼓掌的模样不同，坐在前排的梁小雅眼神凶狠地盯着林静宜，只恨眼光不能杀人！ 今天真是丢人到家了！ 没想到她居然真的是插班生！ 梁小雅只觉脖子上被林静宜吐槽“假货”的珍珠项链，挨着皮肤的地方滚烫，气得她当即就把项链给摘了塞进书包里！ 邵老师让林静宜暂时先坐在最后一排，等过段时间期中考试结束，会根据成绩重新调整座位的。 林静宜没有异议，乖乖回去坐好，开始听课。 整整一天，不少男孩子都在暗中偷瞄林静宜；除了邓子琪，也没有其他女孩子来找林静宜说过话。 可所有人的话题，都围绕着这个一来就让梁小雅吃了瘪的插班生展开…… 梁小雅几次三番都想来找茬儿，被林静宜看了一眼就怂了。 这一天，平静无波地度过了。 林静宜走出校门，一眼就注意到了陆天云！ 他高大的身形站在路边，不知等待了多久。 那剑眉星目的英俊容貌、冷冽强大的独特气质，不怒自威的气场，吸引了无数放学的高中生们的注意。 林静宜快步迎上去：“陆大哥，你怎么来了？” 天呢，接她放学这种话本子里才会出现的甜蜜桥段，砸得林静宜脑子都开始晕乎了。 “吴奶奶来了，”陆天云直奔主题：“奶奶让我接你回家。” 吴奶奶？ 林静宜蓦地想起来，是拿走经幡的吴爱芳奶奶！ “她老人家来了？” 那必然是修复经幡的事情有消息了！ 林静宜一想到那么好的东西，终于有机会修复了，激动地忘记了“男女授受不亲”，攥着陆天云的胳膊催促道： “走走走，回家回家！” 林静宜一攥即松，在前面蹦蹦跳跳像只快乐的小鸟。 陆天云身长腿长，大步流星跟上，眼底涌上些许笑意。 手臂上的余温，许久都未曾散去。 “奶奶，江姨，英姐，小宝，我放学回来啦！” 林静宜推开大门，就跟报菜名儿似的喊了所有人。 江凤兰从厨房探出头来应声，宋英冲林静宜点头。 就连陆小宝的房门都无声地开了一条缝，又犹犹豫豫地关上了。 林静宜在玄关搁下书包就直奔沙发，“吴奶奶好！路上就听陆大哥说您过来的消息，可给我高兴坏啦，‘嗖嗖’地往家跑！” 紧随其后的陆天云自然地把小姑娘的书包拎起来，搁到了她的房门口，人却并未进去，转而坐到了沙发上，双手放在膝盖上陪客。 “哈哈，这皮猴儿……” 陆老太太见林静宜小脸跑得白里透红，双眼亮晶晶，今儿在学校指定过的不错，总算是能彻底放心了。 吴爱芳直叹林静宜性子可爱，冲着她招招手，让林静宜坐到她身边来，感慨道：“希望你是真盼着我来，不是光惦记你的宝贝经幡！” “哪儿能呢，吴奶奶啥时候来我都开心！”林静宜小嘴儿跟抹了蜜似的，三言两语就哄得吴爱芳喜笑颜开。 说笑了一阵，吴爱芳就提及了经幡的事情： “你买到的那块经幡，业内的学者叫‘缂丝暗纹?迦陵频伽降龙经幡’，出自是敦煌文化一脉。” 吴爱芳有些细节记不住，索性戴上老花镜，掏出小本本，按照笔记念道： “经幡上的那个暗花绫，通常以2/1斜纹组织作底、1/5斜纹组织显花，这种结构最早出现于唐代，后来一直被沿用。咱们这个是宋代缂丝，之前说过了……” 因为敦煌壁画文化具有特殊性，图腾和制品也都很宝贵，且修复破损图案、清洗制品都需要特殊手法，所以吴爱芳就做主让人送去了敦煌。 “修复加上来回路程，大概得一个来月的时间。”吴爱芳道：“小静宜不怪奶奶自作主张吧？” “我感谢吴奶奶还来不及，”林静宜客气道：“能让它在专业的人手里重新绽放光彩，可比落在我这个外行手里‘暴殄天物’强得多。” 林静宜没有这个人脉，也没这个手艺。 唯一的倚仗，是鉴宝眼。 她心中暗暗下决心，以后得多学习、提升知识，免得宝贝在手也说不上个一二三。 “对了！”提起宝贝，林静宜蓦地想到了从林家带回来的唾盂。 她一拍脑门：“陆奶奶、吴奶奶，你们稍等我下！” 林静宜回房把唾盂拿出来，请两位老人家帮忙掌掌眼。 “这是……”陆老太太想起来了：“你从你哥那讨来的？” “是我买来哒，”林静宜嘟嘟嘴：“我哥可不是吃亏的主儿。” 陆老太太一听，连即将上学的妹妹都要剥削，林家还真是没一个有出息的。 “也好，钱货两讫，省得扯皮。”陆老太太只得如此安慰林静宜。 “我也是这么想的。”她用桌上的抹布抹掉边角的灰尘，说道：“奶奶，你们看，这是不是‘景泰蓝’？” 陆老太太接过来跟老姐妹一起端详，吴爱芳又把眼镜戴上了。 “凤兰啊，弄点干净的温水来。”陆老太太发话道：“擦干净些，还能看着落款。” 届时，朝代就也知道了。 吴爱芳附和点头。 林静宜乖巧应下。 水打来了，林静宜亲自上手，在陆老太太和吴爱芳的指导下，逐渐将唾盂清洗干净。 擦拭好水渍后，吴爱芳一边打量一边喃喃道：“了不得，了不得了啊！” 她小心翼翼将唾盂还给陆老太太，立刻严肃道：“我得给馆长打个电话。” 等老人家去拨电话，林静宜小声问陆老太太：“奶奶，吴奶奶要给哪个‘馆长’打电话？” “国博的馆长。我之前不是说过，老吴家里有些传承，她的外甥女在国博上班嘛。” 陆老太太意味深长道：“丫头，你这次怕是捡着‘国宝’级的物件了。” 都越过外甥女要直接找馆长了。 这唾盂怕是大有来历啊！ 第30章 自愿捐赠 林静宜望着唾盂上方闪耀着的巨款数字，确实堪称“国宝级”。 拿回来的那天晚上，她就在想该怎么处理这件宝贝，是卖了还是收藏？ 卖了的好处自不必说，“天降巨富”，直接实现财务自由。 收藏的话，未来政策大改之后，说不定唾盂的身价还会涨…… 但不论是卖了还是收藏，隐患都很大。 且不说林静宜的重生之路刚刚步入正轨，陆天云和小宝对她的影响才刚刚改观。 她还是个学生，身怀巨款，在林家和何丽芹母女都虎视眈眈的情况下，即使有陆家庇佑，她能守得住吗？ 即使能守住，惶惶不可终日的情况下，林静宜还能好好生活、保护自己在意的人吗？ 重活一世，林静宜想要改变命运，获得财富不假，但她已经用一条命的代价，知道了“贪婪之人不会落得好下场”的道理。 所以，经过慎重考虑，林静宜决定将唾盂“捐赠”。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跟陆奶奶提。 今儿吴奶奶到来是意外之喜，倒是给了林静宜提供了顺水推舟，实施“捐赠”计划的可能性。 “打完了，老刑说他马上就到。” 吴爱芳摘下老花镜，笑着道：“邢宝成是国博的馆长。他对鉴宝很有一套，能给咱们个准话。” 兹事体大，吴爱芳还是觉得让德高望重的专业人士过过眼比较保险。 被打断了思绪的林静宜点了点头，征询陆老太太的意见：“奶奶，那咱们等邢馆长来了再说？” “行，”陆老太太有些惊讶，小静宜听说了唾盂的价值，非但没有得意忘形，还表现出了很多成年人都未必能有的内敛从容。 是个沉得住气的。 一旁始终一言不发的陆天云也意味深长地瞥了一眼林静宜。 换成寻常人，莫论年岁大小，听说自己捡漏了这么一件“国宝”，不说高兴地跳起来，也得喜上眉梢吧？ 可林小姐表现得太淡定了。 一点儿不像是十八岁的小姑娘。 不怪奶奶如此欣赏林小姐，连他此刻都对林静宜心生几分佩服。 在“识人之明”这一块，他跟奶奶比，确实还差得远。 “小静宜，你这唾盂是怎么来的？”吴爱芳好奇死了，就想听听林静宜的这番“奇遇”。 林静宜讪讪一笑，“家丑本不该外扬，但这事儿，还真得提提我家里人。” 她就将如何用“三块钱”从亲哥哥手里买唾盂的始末给讲了。 听着林静宜装乖卖可怜，还讨价还价忽悠哥哥，吴爱芳被逗得哈哈乐，直叹林文杰“活该”！ “当哥哥的，不疼惜自家亲妹妹，该着被你收拾！” 错过这大机缘，也是命中没这个缘法！ “我当时不知道这唾盂价值几何，但幼时曾听母亲提起过‘景泰蓝’的珍贵。也是灵机一动……” 林静宜不好意思道：“误打误撞的，没想到它还是个‘国宝’呢！” “你母亲是个有眼光的，”吴爱芳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提起亡母，林静宜的情绪低落了些，垂眸敛目道：“我母亲去世好多年了。” “怪我，怪我！不该多嘴。”吴爱芳抚着林静宜的手，一个劲儿道歉。 略显沉重的气氛，因了国博现任馆长邢宝成的到来被打破。 邢宝成年过五旬，人精瘦干练、穿着笔挺的中山装，脖子上还挂着一副老花镜，学者气质十足。 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秀气妇人，穿着一身工作服，胸前挂着工作牌，上面写着“安婷婷”。 “婷婷，你怎么来了？”吴爱芳看到外甥女也到了，诧异问道。 安婷婷先礼数周全地叫了人，这才解释道：“三姨有好东西了，不让外甥女开开眼界啊？” 上次的“缂丝暗纹?迦陵频伽降龙经幡”，安婷婷就看过了！ 那精美程度，啧啧！ 这次三姨居然直接找馆长出马鉴宝，那她高低得跟来瞧瞧，到底是个多稀罕的宝贝！ 林静宜也客气地叫了人：“邢馆长好，安姨好。” “好好好！”安婷婷自来熟地拉住林静宜的手：“上次回去就常听我三姨夸奖你。没想到是这么个漂亮的小姑娘！” “安姨也很年轻好看，要不是辈分在这里摆着……我都想喊您一声‘安家姐姐’。”林静宜偷偷地吐了吐舌头。 安婷婷笑成了一朵花儿，被林静宜可爱了一脸，抱着她稀罕了半天。 见认识得差不多了，邢馆长主动开口打断：“东西呢？我瞧瞧。” “这边请。”陆老太太邀众人落座。 邢宝成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摆着的唾盂，清理干净过后，唾盂上流转的各类金丝、景泰蓝制的明亮色泽，在灯光下闪烁着流光溢彩。 他一下子就顾不上任何人了，掏出自带的白手套，小心地捧起来，一边看，一边感慨： “哎呦，这是一件真正的明代景泰蓝唾盂！” “哎呦，这光彩，这做工……铜胎掐丝接口堪称完美，‘珐琅缠枝莲’的图案，早在史书上也是有过记载的！天呢，好看极了好看极了！” “这种鎏金线条流畅，就算经传多年也能保持艳丽的色泽，巧夺天工啊……” 邢宝成彻底被唾盂明艳精致、经久不衰的真容征服，忘我地夸了又夸，简直爱不释手！ 陆老太太和吴爱芳早知道他是这个样子，全都见怪不怪。 陆天云在一旁仍旧坐得笔直、不动如山。 宋英站在老太太身后瞧着稀罕，却不多嘴。 林静宜则从老人家或呢喃或激昂的声调里，被普及了唾盂的知识。 安婷婷小声对林静宜解释道：“我们邢馆长就这样，工作起来浑然忘我……” “邢馆长对唾盂的来历如数家珍、娓娓道来，实在令人敬佩。”林静宜道：“我才是跟着开眼界了呢。” 安婷婷拍了拍林静宜的手。 就知道小丫头是个好学的！ 邢宝成依依不舍地将宝贝放回去，摘了眼镜和手套，感慨道：“这种‘国宝级别’的文物没有流于外国人之手，实乃国之大幸！” 他正襟危坐，望着林静宜诚恳问道：“小丫头，这唾盂你打算怎么处理？是拍卖？还是……” 林静宜眸光坚定地看了陆老太太一眼，也学邢馆长的模样坐直了身子，认真回道：“邢馆长，我想把它无偿捐赠给国家博物馆。” 此言一出，如同平地惊雷，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第31章 惊人发现！ 邢宝成万万没料到，他居然会得到这样一个出人意料的答案。 满屋子谁都没想到，林静宜要把这么个宝贝“无偿捐了”！ 陆天云甚至都在猜测，林小姐是不是不知道她手里握着的是怎样的宝贝，才会讲出这么“不谙世事”的话来。 “丫头，我刚才可能没说清楚。” 邢宝成按揉了几下有些酸涩的鼻梁，耐心解释道： “这个‘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鎏金唾盂’……咱们姑且这么称呼它吧。三个月前，F国一知名拍卖会上，类似这款唾盂，没它大、没它形状完整，流线也一般、成色稍差些的，被拍出了折合人民币300万元的天价。” 300万？ 陆老太太没嫁到陆家之前，出身也是极好的，骤然听到这么大的数，也不免变色。 “馆长，照您这个意思，静宜的这个恐怕还能卖得更高。您给估一估，大概能拍多少？”安婷婷好奇追问。 500万。 林静宜心里默默答道。 邢宝成伸出五个指头：“保守估计，这个数。” 林静宜心头一颤。 果然，鉴宝眼还是跟之前一样，精准估值。 她低头轻抚着眉眼，心下暗道“鉴宝眼”真是绝了！！ “500万？！”这次惊呼出声的，是一向沉稳少言的宋英。 乖乖，她脑子里开始想，500万是多少个零来着？！ 数不清，根本数不清！ “天呢，我这一辈子，都没听过这么大的数！”吴爱芳这个外人都忍不住劝道：“小静宜，你不用现在急着做决定，再想想吧？” 陆老太太终于忍不住出声：“丫头，你跟我进房里来。” “哎。” 林静宜的屋子距离客厅最近，就在一楼。 目送着二人进屋，陆天云心道，也许奶奶劝过之后，林小姐就会改变主意吧？ 不光是他，在座众人都是这么想的。 邢宝成有些失落怅然，又有些理解。 换成谁，面临如何处置这样一件宝物的事，都该慎之又慎。 林静宜随老人家进去，陆老太太坐到桌边，望着林静宜，沉声道： “你真想好了要捐赠？这物件是很值钱的。人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得这么一两样宝贝。” 林静宜幸运，先开出了帝王绿的原石，又平白从林家捡了漏。 可谁能保证以后林静宜还有这样的运气？ 没人比陆老太太更心疼林静宜，也没人比她更清楚这孩子所处的家庭环境。 要不是有她在，有陆家在。 林家人绝对能把林静宜活吞了，连渣渣都不剩！ 有了这个唾盂，林静宜以后想过什么样的日子不行？ “想好了。”林静宜点了点头，“奶奶，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她知道陆老太太在担忧什么。 林静宜把自己的想法说了，还给陆老太太展示了一下母亲梳妆盒夹层里的几样宝贝，表示她并不是鲁莽行事，而是给自己留足了后路的。 陆老太太懂行儿啊！看得出林母藏着的那几样首饰物件是价值连城的好东西。 就算再没那泼天的运气，陆老太太手里还压着半块帝王绿呢！ 加上这几样物件，未来给林静宜傍身是足够了。 陆老太太松了口气，感慨道：“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格局和眼界，奶奶很欣慰。” 既然如此，她尊重孩子的决定。 “谢谢奶奶，”林静宜揽住老人家，轻声道：“您放心，我一定会努力过好这一生，不辜负奶奶的信任和疼爱！” 不负重来这一世！ 祖孙俩从房间出来，陆老太太神色轻松，林静宜依旧从容。 她来到邢宝成面前，邢宝成也本能地站起身来。 他知道，这丫头会兴许会说“她决定暂时把宝贝留在手里”，或者“请陆家代为拍卖”…… “邢馆长，我想好了，还是选择自愿无偿捐赠给博物馆。您随时可以把它带走。” “什么？”邢宝成又惊又喜：“你还是决定捐赠？” 就这么一会，邢宝成已经因为林静宜吃了一惊又一惊。 “对。”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唾盂是古代先人留下的文化遗产。这么好的宝贝，可不能让我一个人瞧了去。若是能放在国家博物馆里，让国际友人、子孙后代，都能瞻仰祖先的高超技艺和华夏文明的独特美感。作为华夏子孙，我也‘与有荣焉’不是？” 邢宝成高兴得啥都顾不上了，主动上前握住了林静宜的手，激动道：“感谢你，小林同志，真的太感谢你了！你不知道你为咱们祖国作出了多么伟大的贡献……” 在这个年代，“同志”作为最光荣的称呼，代表着在邢宝成心里，已经将林静宜当成了并肩的自己人！ “咱们国家度过了一段屈辱的历史，丢失了无数的珍宝。我们这些做古董修复的，无时无刻不希望能够多找回一些宝贝，多还原一些先祖们的生活风貌，证明华夏的历史，传承文明……” 说到最后，邢宝成已经有些热泪盈眶。 陆老太太她们都是经历过那段战争岁月的，皆知今天的和平生活来之不易。 作为仍旧在跟各种黑恶势力在一线做斗争的陆天云更是深有感触，看向林静宜的眼中是压不住的欣赏。 林静宜无偿捐赠唾盂，压根不是他以为的“不谙世事”，而是因为，林静宜就是有大胸襟的爱国之人。 他开始鼓掌，无言地支持林静宜的决定！ 客厅里的人都被陆天云带动，也跟着鼓起掌来。 “谢谢，谢谢大家。”林静宜赶紧摆手：“哎呀，我太不好意思了！” 既然是“国宝”，邢宝成无论如何都不能就这样大喇喇地把唾盂拿走。 他要回去做些准备工作，弄一个专门的“捐赠”仪式，将“国宝回归”的伟大一刻永久地记录下来！ 还要为林静宜争取荣誉！ 唾盂就仍先放在陆家保管。 邢宝成留下了名片和电话，再三叮嘱林静宜以后有事，直接给他打电话，就说要去忙碌一遭，连招呼都没来得及跟大家打，就兴冲冲地走了。 安婷婷一边向大家道歉解释，说“邢馆长是忙起来就不管不顾的”痴人，一边告辞离开。 临行前，她俏皮地冲林静宜眨了眨眼。 林静宜歪头微笑，也学安姨眨眨眼。 吴爱芳此行不虚，在邢宝成和安婷婷离开后，也提出告辞。 陆老太太和林静宜都对吴爱芳表达了感谢。 尤其是林静宜，将吴奶奶两次的恩情都记在了心里。 闹腾了这一场，大家终于能踏实地坐下吃晚饭。 林静宜洗了碗，写完作业，11点准时上床睡觉。 累了一天，她几乎沾枕头就睡着了。 陆小宝就在林静宜均匀的呼吸声中，无声地站到了林静宜的床头。 他还记得，前世后妈是最爱钱的。 甚至因为他擅自用两分钱偷偷买冰棍，回来结结实实挨了一顿胖揍。 可今天，她居然把那么贵那么贵的宝贝，无偿捐了！ 她……不爱钱了吗？还是这个女人，根本就不是后妈。 林静宜正睡得香，突然发现床边站了个人，小宝乌溜溜的黑眸在夜色里亮晶晶的。 她吓了一激灵，迷糊中忘了自己已经重生了，还跟前世一样，本能地把陆小宝拉上床往怀里一圈抱着睡，小声嘟哝： “这孩子，不睡觉跑妈床边站着干啥？赶紧睡，不然长不高……” 林静宜又睡着了。 她浑然不知，此刻，躺在她怀里的陆小宝惊恐地瞪圆了眼睛，紧张得浑身都绷紧了！ 后妈还是后妈！ 她跟自己一样重生了！ 第32章 “拖延”战术 早上6点，林静宜在闹钟声里准时起床。 她在睡梦迷糊间忘记了昨晚抱着小宝睡觉的事情，还当自己是做梦来的，揉着太阳穴一边醒神一边往厨房走。 “江姨早。” 经过昨天，家里人都放心让林静宜自己去上学了。 所以除了早早来给林静宜做饭的江凤兰，其他人都还在睡觉。 “早呀林小姐。你先去洗漱，早饭马上就好。”江凤兰笑着道：“今天吃包子稀饭行不行？” 林静宜立刻不困了，“太行了！我这就去刷牙！” 她出了厨房，正好跟去完洗手间回房的陆小宝撞上。 “小宝……” 陆小宝看到她，迅速冲回房间，“砰！”地一声巨响，房门蓦地关上。 林静宜无辜地眨眨眼，“……早啊。” 小家伙怎么了？ 林静宜一头雾水地去洗手间刷牙。 屋内，陆小宝后背抵着门，葡萄眼气得通红，愤怒的小拳头攥得死死的。 他还以为后妈是因为提前来了陆家，没有经历后续林家的那些苦难，所以才会跟前世不一样。 他甚至欺骗自己，希冀着兴许就是后妈改变了呢？ 然而这个大骗子……这个大骗子根本也是重生的！ 陆小宝气呼呼地扑到床上，将小脸儿整个埋到柔软的被子里。 他再也、再也不会被后妈刻意的亲近、有目的的对他好给骗了！！ 直到去上学，林静宜都没能再见到小宝，也没机会询问她到底是哪里惹到小家伙了。 因了小家伙态度的突然转变，林静宜一整天都有些心不在焉。 任谁“努力一个月，一朝回到解放前”，恐怕都会不甘心，得仔细琢磨琢磨，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好在林静宜跟着周玲玲补习期间，基本把高一的课程都学完了。即使上课期间老师突然提问，她也能对答如流。 终于熬到了放学，刚走出校门，林静宜就看到了一个在校园门口徘徊的熟悉身影。 是好几天没见的林美宜。 “哎呀！”林静宜一拍脑门。 她光惦记着回家带走妈妈的遗产，把安顿林美宜的后续事宜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姐，姐……林静宜，林静宜！” 林美宜饿得头昏眼花，一头扎进穿着统一校服的学生里，拽了好几个人都发现不是林静宜。 直到终于看见林静宜了，林美宜激动地一个猛子冲上去，岂料脚底一滑，就“噗通”跪到了林静宜的面前。 林静宜和林美宜四目相对，瞬间臊红了脸。 一同走出校门、看到“滑跪”这一幕的学生们瞬间笑成一团，对着林美宜指指点点。 林静宜双手抱臂，挑眉道：“年都过完了，妹妹倒也不必行此大礼。” 林美宜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一边拍膝盖上的灰一边恨声道：“你还笑？不知道我快要饿死了吗！！” 几天了，她一个人闷在招待所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她去了多少次派出所，一问就是“不得探视”。爸也不知道咋回事，一直都没进城找她和妈妈。 林美宜不想跟之前一样流落街头捡垃圾吃，实在没招了，今天从早晨出发，沿途一直问路摸到三中，只为了一口热乎饭。 ——哪怕是碗白面条都行！ “那边有馆子。” 林静宜带路，示意林美宜跟上。 二人先去了街边的一个小馆子，要了两碗面。 林美宜根本等不及，抱着碗，顾不得烫就开始吸溜面条，一边吃一边喊“可饿死我了”！ 林静宜静静看着。 她当然不会一直养着林美宜的。 但也不能轻易放林美宜回乡下报信儿，能拖就拖。 林美宜快速嗦完一碗，抬头见林静宜没动筷子，冲着没动的那碗面条吞了吞口水：“姐，你不吃啊？” 她实在太饿了，一碗面条根本不够。 林静宜将碗推过去：“你吃呗。” 吃饱了才好被她忽悠。 林美宜也没客气，端起碗来继续嗦。 趁着这个功夫，林静宜开始循循善诱：“你看，现在你妈也放不出来，爸也没有赎人的意思。你是不是得为自己早做打算？” “你不是都替我打算好了？”林美宜吞着面条含糊道。 林静宜点点头：“夜校我帮你联系好了，随时可以去上学。白天你是不是得找个班上？总不能天天中午急急忙忙赶过来找我吃面条吧？” 她还要回陆家陪奶奶吃午饭呢。 林静宜长篇大论的，林美宜根本没听清，只一个劲儿“唔唔”。 见人上钩了，林静宜继续道：“那就当个洗碗工怎么样？我前两天在街边看着一个店铺正在招学徒！以后啊，面条你想吃多少就有多少！” “行！我可不想再饿肚子了。” 林静宜认真点头：“劳动人民最光荣！” 一被夸奖，吃饱喝足的林美宜瞬间上头，直言：“那是，我多厉害呢！”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成了“好味道面馆”的学徒洗碗工。 一个白班两毛钱工资，按日结算。 林美宜哪会干这些活啊？ 在乡下的时候，做饭洗碗烧灶台，都是林静宜做的。 她接连打碎了好几个碟子碗，这个月的工资扣掉了半个月的，被店老板劈头盖脸地训，她才回过味来： “不是，我为啥非得出来做工，只为了天天吃面条啊？！” 当初多少山珍海味放在眼巴前，她还得挑一挑呢！ 可林美宜现在想走也走不了了。 她得先把店老板损失的锅碗瓢盆赔了。否则店老板就报警，送林美宜吃牢饭！ 一想到妈妈提过的“监狱里的可怕”，林美宜瞬间吓哭，求着店老板千万不要报警，她一定老老实实打工还钱，这才作罢。 人不逼，不成器。 活越干越顺手的林美宜暗暗发誓，下次再见到林静宜那个小贱人，一定要狠狠揍她一顿出出气不可！ 林静宜还不知道，作死的林美宜上班第一天，已经先“赔”进去了半个月的工资。 搞完“拖延”战术的林静宜，高枕无忧地回了陆家。 短期内，何丽芹母女都没能耐来烦她啦！ 与此同时，远在乡下的林崇光也开始纳闷。 何丽芹人呢？ 说好去找林静宜要吃要喝要钱。 结果林静宜回来“大杀四方”了一通，带走了一堆“破烂”，还险些跟家里断亲！ 七八天过去了，连美宜都音讯全无。 “她俩不会是被拐子骗走卖了吧？”林崇光越想越怕，准备连夜进城，寻找母女俩。 林崇光进城后直奔派出所，才知道何丽芹居然又被抓了！ 罪名是“当街敲诈勒索”，证据确凿。 因何丽芹偷窃贵重物品在先，保释期犯罪在后，数罪并罚，判处两年有期徒刑，罚款翻倍。鉴于犯人不思悔改，不许“保释”。 林崇光一听除了没缴纳的一万五，又多了四万元罚金，交了也不能放人，何丽芹还会坐牢两年的噩耗，当即翻着白眼晕厥在地。 是赵金花掐着林崇光的人中把人给救醒了。 睁眼后，赵警官第一句就问：“林先生，还去缴纳罚金吗？” 林崇光：“……交个屁！” 让何丽芹那个蠢货把牢底坐穿算求！！ 第33章 各怀鬼胎 林崇光从派出所出来，根据赵金花提供的地址，找到了林美宜所住的招待所。 一问才知道，林美宜从早晨出门，直到现在都没回来。 老头儿坐在招待所门口就是一通好等。 黄昏时分。 “爸！” 林美宜见到林崇光，惊喜过后，这些日子的饥肠辘辘，在店铺里看人颜色做活的憋屈，一股脑全都爆发了。 “爸你怎么才来啊呜呜呜呜……”林美宜扎进林崇光的怀里爆哭。 林崇光也难受。 为了何丽芹这母女俩，他的钱袋子跟破了个大窟窿似的，怎么都填补不回来！ 心疼呐！！ 他哭穷了一番，说了自己有多么不得已，才救不出何丽芹，甚至拿出了林静宜的理论，说林家还有林美宜的份儿，不能把家底掏干了给何丽芹保释…… 林美宜还真信了。 “我太惨了！林静宜那个贱人，她非要让我去做工，你看我的手，都被泡成这样了……” 林美宜调转话头，伸出双手向林崇光展示，昔日白皙绵软的小手，被洗洁精水泡了一个下午，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 “我啥时候遭过这种罪？呜呜呜，你一定要替我教训林静宜！都是她让我去当洗碗工挣钱的！” 挣钱？ 能挣钱好啊！ 林崇光有点想让林美宜继续做工了。 好歹能挽回些损失吧？ 林崇光拍着林美宜的肩膀，不咸不淡地道：“你受委屈了，跟爸回家不？” 一句话给林美宜问迟疑了。 没有老妈在，她回了乡下，会不会跟之前的林静宜一样，从早到晚忙着挣工分，给爸爸和哥哥做饭洗衣服？ 要是那样，她宁肯半天洗碗、晚上上夜校，也不愿回乡下替林家当牛做马！ 林美宜：“我不回去！爸，我要在城里上夜校！” “夜校是啥？”林崇光纳闷道：“你哪有钱上学？” 林美宜满面希冀地望着林崇光：“爸，夜校学费不贵的，一个月就块儿八毛的。只要能供我上了大学，您和妈还愁没好日子过吗？” 林崇光立刻大手一挥，就同意了。 “那你留在城里好好读书，在外面注意安全。有啥事多跟你母亲商量……” 林崇光惦记着林美宜那仨瓜俩枣的洗碗工资，寻思着她在还能监视林静宜的动向，挺好。 父女俩各怀鬼胎地达成了共识，全都装聋作哑地默许了何丽芹继续蹲牢房。 二人在一起吃了顿饭，依依不舍之际，林崇光当即就启程回乡了。 这一切，都在林静宜的谋算之中。 林崇光看似和善爱妻，实则是个懦弱自私的人。 为了让自己的日子过得舒坦，他可以无条件偏袒何丽芹母女，牺牲掉林文杰和林静宜的利益；也能够在何丽芹失去价值的时候，选择保护自己的利益。 林静宜推测，只要拿回遗物的这一周平稳度过，林崇光和何丽芹都没打上门来，那就证明何丽芹被放弃了。 这个大牢，何丽芹得蹲够数才能出来！ 没有何丽芹的撺掇，蠢笨的林美宜不管是留在城里还是被林崇光接回乡下，都再掀不起什么风浪。 留在城里，不过是间或被林静宜忽悠几句、稳住情绪；回乡了更好，省得她惦记了。 林静宜一想到自己即将迎接重生以来第一次宝贵的、平静的成长期，可以好好摸索提升“鉴宝眼”实力的事，美得梦里脸上都是笑着的。 周三白天，林静宜还没放学，邢宝成来了一趟陆家，告知捐赠仪式定在了周六早晨。 希望林静宜到时候和老太太一起，带着国宝唾盂去国家博物馆。 他会提前派车来接。 林静宜得知后，揽着陆老太太的胳膊撒娇道：“那感情好，我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跟奶奶一起送国宝！” 既然参与了这重大的历史性一刻，就要仪式感拉满。 陆老太太满口应下：“好啊，奶奶沾你的光，也要去见识见识这等大场面咯！” 她老太婆还没捐赠过国宝呢！ “奶奶你就谦虚吧！”林静宜鼓鼓腮帮子：“您见识过的大场面，我这辈子怕是也无缘得见嘞！” 陆老太太一乐，戳戳林静宜的脸颊，林静宜配合地漏气儿，逗得一屋子人乐出了声。 晚间做作业的时候，林静宜接到了熊双喜的电话，说装瓜子皮的玉盘碰到了懂行的华侨买家，卖了小六千块钱。 熊双喜赚大发了！ 他激动得跟什么似的，在电话那头嗓门大到听收音机的陆老太太都频繁地往电话这边瞅。 另一个好消息是，林静宜之前掏来放在铺子里代卖的元青花瓷瓶，和战国青玉璜两样宝贝，也找到了买家。 一个出价2000元，一个出价3500元，和林静宜之前的估价差不多。 熊双喜就同意卖了，周天签合同。 届时林静宜可以亲自去一趟，顺便结一下几个物件卖出去的分红！ 捡了大漏的熊双喜也不是小气人，决定从玉盘作为第一个计件“分红”古董。 林静宜干脆应下，并好心提醒熊双喜：“熊老板，你讲电话的嗓门实在太大啦，都吵着我奶奶听收音机了。” 熊双喜在电话那头一噎，声音压低了好几度： “我跟你说啊！我老熊还真不是吹，干古玩这些年，我掌眼过多少宝贝，还从来没有过一周不到就出手几个千元大宝的记录呢！这都多亏了你啊林小姐……” 陆老太太又转过头来看了林静宜一眼。 林静宜嘿嘿讪笑。 得，说到得意忘形的熊老板，嗓门还是会不自觉地大起来…… 挂了电话，面对陆老太太询问的目光，林静宜略去了跟熊双喜合作分红的事，其他的全都照实讲了。 陆老太太没想到林静宜跟熊双喜还有这样的后缘，只觉有趣，并未阻拦她跟熊双喜继续打交道，叮嘱林静宜出门在外要多注意安全。 林静宜乖巧应下。 一切都在往正常的轨道进行着。 唯一的问题就是，陆小宝又恢复了之前“拒人以千里之外”的姿态。 就连不常回家的陆天云，周四回来吃晚饭，都察觉到一大一小的气氛不对劲，暗中询问林静宜是不是跟小宝闹别扭了。 林静宜举着双手向陆天云保证：“天地良心，我疼小宝都来不及，怎么舍得跟他闹别扭？” 陆天云：“那你们怎么……”这么别扭。 “陆大哥，说出来你不信，”林静宜讪笑：“我就是睡一觉起来，小宝就变成这样了……” 等一下！ 林静宜浑身一激灵。 难道那天晚上，抱着小宝一起睡觉的场景，不是梦？ 她说了不该说的话……而本不应该听懂的小宝，非但懂了、还再度选择了封闭自己，跟林静宜的关系重新降至冰点。 林静宜浑身透凉，想到了一个极不可能的可能性！ 小宝也重生了！！ 第34章 一叶障目 一旦有了这个可能性作为“前提”，之前小宝对林静宜初见时意外的惊恐，后续的极度排斥…… 甚至无数曾经被自己忽略的种种细节如今再回想起来，一下子都变得无比合理。 陆天云望着对面的小姑娘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若有所思道：“看来，你似乎找到了症结。” 林静宜苦涩一笑，借口做作业回屋。 她跟个游魂儿似得飘回了自己的房间，坐在书桌前久久不语。 症结是找到了。 可是无解。 林静宜永远没法回到过去，改变前世对小宝的伤害。 她能做的，只有在这一世诚心实意的加倍地对小宝好，以表悔过。 可这一切，都在那夜的梦喃中“露馅儿”了。 也许此刻，在小宝的心里，会认为她是个拙劣的大骗子！ 林静宜之前表现的有多热情赤诚，在也有前世记忆的小宝眼里，就有多卑劣无耻。 她甚至百口莫辩。 “完了……”林静宜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瞬间蔫儿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林静宜甚至没好意思去给陆小宝送饭。 她是真汗颜啊！ 陆老太太将一切全都看在眼里。 晚间，林静宜早早做完作业躺在床上，却久久没有睡意。 她脑海里想了很多办法，最后又被推翻。 “唉。”林静宜叹了口气。 攻略小朋友，果然是世界上最难的命题之一。 “叩叩”，敲门声响起。 “来了。”林静宜立刻坐起来，打开房门，惊讶道：“奶奶？这么晚了，您还没睡啊！” 她立刻让开，请老人家进来。 “某个小家伙揣着心事，跟烙饼似的睡不着，我这个当奶奶的能睡踏实？”陆老太太点了点林静宜的鼻尖，拉着她坐到床边。 “说吧，你在烦恼什么？” 林静宜沉默。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奶奶，”林静宜组织了一下语言，随即道：“如果，我说如果哈！有一个人，做了很严重的错事，还是无法弥补的那种。原本以为可以借着‘善意的隐瞒’来弥补过错。但……” 当“善意的隐瞒”戳穿，就变成了对方眼中的“弥天大谎”，该怎么办呢？ “为什么要‘隐瞒’？”陆老太太皱眉问道：“既然知道错了，那就诚恳认错。‘隐瞒’不就是错上加错吗？” 陆老太太继续说道：“承认错误，才是弥补错误的第一步吧？” 欲盖弥彰，无异于自欺欺人。 林静宜如同被醍醐灌顶！ 对啊！ 既然她跟小宝都是重生的，那欲盖弥彰就没有意义。 不如开诚布公地谈一谈，认真地为前世的一切道歉！ 毕竟，小宝重生，就是上天在给她弥补过错的机会！ 既然大家都是“明牌”，倒不如打直球！ 林静宜突然释怀一笑，“我还真是‘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她立刻抱住老人家的腰撒娇：“奶奶我懂了！” 陆老太太也不知道林静宜“懂了”什么。 但她知道，小姑娘聪慧伶俐，心地善良，一定会找到解决问题的最优方案。 次日一早，林静宜偷偷找到江姨，希望用一下陆小宝房间的备用钥匙。 江凤兰也知道这一大一小最近气氛不对，心软之下便给了。 “用完了一定要立刻还给我啊！”江凤兰一个劲儿叮嘱。 “您放心，我上学之前就还给您！”林静宜拍着胸脯保证！ 趁着四下无人，林静宜偷偷地打开了陆小宝的房门。 她本想着趁大家都没起来，好好跟孩子谈谈。 谁知刚一转过身，就看到了光着脚站在她身后，一双仇视的眼死死瞪着她的陆小宝！ 陆小宝不知道站了多久，但林静宜猜，她刚才所有的举动，都被小宝看着了！ “小宝……”林静宜怂得一缩脖子。 他指着门，让林静宜走。 “你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的。我有几句话，说完就走。”林静宜保证道。 陆小宝根本不想听，抬手就把林静宜往门外搡！ 小孩子明明个头不高，年岁还小，偏有一股子牛劲儿，一股脑把林静宜往门外搡！ 林静宜不想走、也不能走。 她知道，打直球的机会只有一次。 她当即转身抬起双手，本来想抱抱陆小宝，可陆小宝却吓得本能一缩，还以为又要像前世那样挨揍。 林静宜霎时间心软得不成样子。 看看她，她前世都做了些什么混账事啊！ 林静宜双眸含泪，抱住了陆小宝。 她动作轻柔、却不容拒绝。 本以为会挨打的陆小宝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柔软的、带着淡淡的馨香。 畏惧、怀念……最终化作被抛弃的恨意，全都在片刻的温存怔愣之后，化作了更加激烈的反抗！ 坏女人！ 后妈是坏女人！ “小宝乖，你听我说两句……” 他怎么会听？转过脸就朝着林静宜的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她不放手，陆小宝就咬她！ 看她还敢不敢欺负自己！ “嘶……” 林静宜疼得差点背过气去，瞬间眼泪汪汪，还不敢喊出声来。 但她也没有挣扎。 这是她欠小宝的。 她应得的。 直到尝到了血腥味，陆小宝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吓得松了口，乌溜溜的葡萄眼包着泪，无措地望着林静宜。 林静宜忍着剧痛，反手重新将陆小宝抱在怀里，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她前世不懂事，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合格的母亲，伤害了弱小无辜的小宝。 对不起，她没能在小宝被坏孩子欺负的时候，好好保护他。 对不起…… 她忍着手臂的疼，听着怀里的小家伙如同被困住的小狼崽，发出呜咽的哭声。 “我很后悔，很抱歉。重生之后，我一直都想着要强大起来，弥补你们。 “我知道我这么说你也许会不信，但我是来到陆家的那天，才知道陆大哥是奶奶的孙子，你是她老人家的曾孙。我不是刻意接近你们的。 “我对你好、对陆大哥好，也没有其他的目的，只是真心想弥补前世的错误，重新让你喜欢我，接受我。” 林静宜松开小宝，看着奶团儿一样的小宝无声哭得一噎一噎，豆大的泪珠不断滚落，她心疼的不得了，可想去拭泪的手却被他狠狠拍开了。 白皙的手背瞬间红了一片。 她的心像是被命运的手掌狠狠攥住，痛得令人窒息。 这种痛，比手臂上的伤口还要痛百倍千倍。 林静宜也无声地哭了。 不是委屈，而是内疚。 她决定破釜沉舟，下一剂猛药。 “我不奢望你的原谅，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弥补的机会。如果……” 林静宜下了很大的决心，说出了后面的话：“如果你实在讨厌我，不想看见我，我立刻搬走。只要你点头。” 只要小宝点头，林静宜就再也不来打扰陆家人的生活。 真的。 第35章 破冰约定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世界仿佛在这一刻停滞。 林静宜的手心不断冒汗。 她在赌。 赌小宝依旧是她记忆里那个善良心软的孩子。 那么怯生生还会给她画画感激她的小宝贝，应该也在内心希冀着她会跟前世不一样吧？ 许久之后，陆小宝依旧只是流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林静宜松了口气，“你不点头，就代表同意我继续留在陆家了。那么……” 林静宜郑重地伸出三根手指，半跪在陆小宝面前，平视着陆小宝，把他当成一个值得尊重的、独立的大人： “我向你保证，前世你认识的那个刻薄、狠毒，会打人的后妈林静宜已经死了。现在的林静宜，不论何时何地，处于何种情况，都绝不会再动小宝一根手指头，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陆小宝不哭了，惊讶地瞪大了眸子，似乎想知道林静宜还会说些什么。 随即，林静宜“得寸进尺”地伸出手作拉钩状：“那么，重生就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连你爸爸和陆奶奶都不讲，可以吗？” 这些日子的相处，林静宜可以肯定，陆天云并没有重生。 她只是没有料到，跟自己一样有重生奇遇的，竟然是小宝。 他好聪明，把自己隐藏得好好！ 如果不是那晚的意外，说不定林静宜一辈子都发现不了。 林静宜美滋滋地想：不愧是我儿子！ 终于，陆小宝动了。 他怯生生地伸出手，快速地跟她“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又快速地把手收回来，倔强地别过小脑袋。 似乎在说“我还没原谅你”呢。 “我知道，我现在跟你保证什么都是虚的。但请你考验我、监督我。看看今天的承诺，未来我有没有做到……到时你根据我的表现再考虑要不要原谅我。好吗？” 林静宜的眼睛太清澈了，说话的口吻太诚恳了。 好几次，陆小宝险险就准备原谅她了。 因为，今生接触的很多个时刻，他都觉得现在的林静宜跟前世的后妈判若两人。 非要对比，他当然更更更喜欢现在的后妈…… 呸呸，他才不喜欢这个大骗子呢！ 陆小宝倔强地低头嘟着嘴，小模样不知道在跟谁较劲儿。 林静宜看出了小宝的纠结，见好就收：“那么，我该去上学了。” 她瞥了一眼被凌乱丢在角落的画笔，和已经弄坏了车门的军用吉普……好么，买来的礼物明显都被用来撒气了。 车门恐怕得修一下才能继续玩。 林静宜指着小车车道：“那个能给我吗？” 陆小宝以为林静宜是准备要回去，气呼呼地把车子拿过来往林静宜怀里一摔，就把人搡出门了。 那副“谁稀罕似得”的架势，看得林静宜哭笑不得。 “车门坏了，我找师傅给你修好再玩。” 无奈，林静宜只能隔着门解释了一句。 也不知道陆小宝听没听见。 屋子里，陆小宝摆弄着乱七八糟的画笔，一会儿把它们重新放回去，一会儿又拨拉出来。 小小的眉间打了个结…… 林静宜去洗手间把伤口冲洗干净，随便贴了两个创可贴，就装作无事地吃早饭。 回房拿书包的时候，她眼尖地发现门角的地方放着一板消炎片，和一瓶清理外伤的消毒药水。 是小宝。 他在为咬了林静宜道歉。 林静宜抿唇偷笑，把药揣进书包后，又忍不住喟叹一声。 多招人疼的孩子啊！ 放学后，林静宜就上街把车子送去了百货大楼返修。 晚上，林静宜又正常给陆小宝送饭了。 陆小宝也无声地接受了。 一大一小之间虽没之前那种自在亲切，也比前几天的冷漠疏离状态好了许多。 家里的气氛悄然恢复了祥和。 陆老太太笑着调侃林静宜：“看来，有些人的烦心事已经解决了。”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笑笑：“多亏奶奶提点。” 解决了跟小宝之间的信任危机，林静宜睡觉都香了！ 对比林静宜的好日子，梁小雅这一周过得可谓“抓心挠肝”！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五，她都没跟家里人说，就一股脑冲到了姑姑梁凤仪的家里！ 一进门，梁小雅顾不上叫人，就“啪”地把珍珠项链往桌子上一拍。 “姑，你跟我说说，这假珍珠项链是怎么回事？” 梁凤仪脸上的笑容一僵，这小妮子怎么会发现珍珠是假的？ 她故作镇定地把项链拿起来仔细端详了一下，反问道：“怎么了小雅，这项链不是好好的吗？” “你还骗我？”梁小雅气愤道：“我同学都说了这是假的了！你不知道我那天有多丢人！” 班上几个跟她不对付的，因为林静宜的话嘲笑了她好几天！ “纪姑父比陆姑父差远了！”梁小雅小声嘟哝：“不知道某些人到底看上他啥，送的珍珠项链都是假的，害我在外面跟着丢人现眼。” 之前陆姑父送的镯子、项链，哪个不是好东西？！ 梁凤仪一听梁小雅提到陆天云，喉咙里就止不住地发苦。 她没嫁给纪洪洋之前，也不知道他是啥都不懂的抠搜玩意儿啊！ 就连对着家里人，梁凤仪也不得不打肿脸充胖子。 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不择手段逼迫陆天云跟她离婚…… “你那同学懂什么！”梁凤仪坐到梁小雅跟前假意道：“珍珠项链怎么会有假的？那可是你纪姑父出外勤的时候惦记着给你带的！” 梁小雅迟疑道：“难道是我同学骗我的？”就为了让她出丑？ “当然！”梁凤仪比任何人都清楚这珍珠项链是假的。 因为就是她从古玩街的小贩儿手里买回来充面子的嘛。 才花了两分钱！ “你同学肯定是嫉妒你有珍珠项链戴，她没有，才故意这么说的！” 梁凤仪转过身给侄女儿剥了个橘子，劝道： “不过你也是。在学校别那么招摇。今天就住姑姑这里不回去了吧？明天我带你去国家博物馆转转！” 梁小雅转怒为喜：“好呀好呀！我给我妈打电话说一声，省得她担心！” 梁凤仪笑着道：“快去吧！” 第36章 狭路相逢 周六是林静宜捐赠国宝的日子，也成了陆家的大日子。 陆老太太给林静宜化了个淡妆，拿出来一件浅米色的掐腰低领旗袍：“今天你就穿这个去！” 这份“惊喜”本是陆老太太备下后续用的，但“捐赠国宝仪式”是大事。陆老太太催促裁缝铺子好几天，总算赶在捐赠仪式之前赶制出来了。 林静宜惊喜地抚摸着暗花牡丹纹的米色旗袍，叹其布料的精致：“哇，也太好看太精美了吧！” 她爱不释手，立刻换上。 陆老太太帮林静宜盘了个发，簪上了她母亲的那款银鎏金累丝镶玉梅簪。 鬓间的白玉梅花在灯光下闪烁着温润内蕴的宝光，之前氧化的簪体褪去黑垢，金光流动的累丝工艺低调奢华。 果然不是凡品！ “这簪子清洗之后，真漂亮！嗯，跟这身衣裳也搭。”陆老太太赞许道。 林静宜站在大镜子面前照了又照，美滋滋道：“奶奶把我打扮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提着裙子，朝陆老太太行了一礼：“静宜这厢给老太太行礼了。” 那副大家闺秀的做派，正好被赶回来的陆天云瞧见了。 芳龄十八的少女已初现女子的玲珑身形，合身的米色旗袍灵动不失优雅，就连鬓间盘发落下的碎发都透着可爱。 “陆大哥！”林静宜蹦蹦跳跳走过来，在他面前转了一圈儿：“好看吗？” 陆天云：“好看。” 夸完陆天云的眼神就别扭地瞥向别处，不好意思再看。 特别好看。 “嘻嘻，是奶奶的眼光好！” 林静宜走回去挽住陆老太太，说道：“奶奶穿这身紫色的，我穿这身浅米色的！我们都打扮得漂漂亮亮、但不花里胡哨，把最好的风采全留给国宝……” 林静宜小嘴叭叭地，就先在屋子里拉着陆老太太演上了，如何走台、如何将国宝献给国博……逗得江凤兰和宋英直乐。 连陆小宝都躲在门缝里偷看，笑得眉眼弯弯。 屋子里充斥着活泼热闹的气氛。 陆天云无奈地笑着摇头：“准备好了就出发吧。” 时间差不多了。 林静宜跨上小包包，帮陆老太太摆正项链，便挽着老人家的手臂，上了国博的车。 从军区大院开到国博，不堵车的情况下也得花四十来分钟。 除了司机，副驾驶坐着陆天云。 后排就是陆老太太和林静宜在说说笑笑。 她讲起给熊老板看鼻烟壶的那次经历，根本拦不住熊双喜当“大冤种”，逗得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 一路谈笑风生，抵达国博。 安婷婷早早在门口相迎，旁边还站着她的三姨吴爱芳。 “吴奶奶好，安姨好。”林静宜率先下车叫人，随即转身搀扶陆老太太下来。 陆天云下车后也客气打了招呼。 “老姊妹你也来啦！”陆老太太激动地挽住了吴爱芳的手。 “这么难得的场合，我老太婆高低得来见识见识！” 凭借吴爱芳的家族资历，想弄来一张邀请函还是不难的。 安婷婷在后面挽着林静宜，低声解释道：“捐赠仪式细节繁杂，馆长在对流程，招呼我来接你们，咱从侧门进去，这样不引人注意。” “好。”林静宜点点头。 陆天云抱着礼品盒子紧随其后，一言不发。 林静宜回头看了一眼陆天云高大的身影，“辛苦陆大哥。” 她献宝，倒是劳烦人家帮忙拿东西了。 “没事。”陆天云低声提醒道：“注意脚下。” 林静宜今天穿了个小细跟的玛丽珍鞋。 平常倒是罢了，走在这种青石路上，容易卡砖缝崴脚。 “哎，”林静宜弯了弯眉眼，转过身专注走路，间或跟安婷婷聊两句天。 安婷婷告诉她，今天来了不少有头有脸的人物，国务院也派人来参加迎接国宝仪式了。 林静宜惊讶地睁大眼，捂着小嘴道：“这么隆重？” “那当然！哎呀你别紧张，按照咱们说好的流程做就行。” 安婷婷被逗乐了，笑着道：“只要不是把唾盂摔了，啥问题都不是问题！” “噗！”林静宜赶紧呸呸两声：“才不会呢！” 一路抵达要举办捐赠仪式的正厅，安婷婷请众人稍后，她就钻入人群里，跟邢宝成汇报工作。 邢宝成忙得焦头烂额，看到林静宜一行立刻停下手里的活儿，大步流星朝着众人走来。 “小林同志来了！”邢宝成微笑着道：“陆夫人，贺夫人，你们都到了。” 林静宜惊讶地望向陆老太太，这才知道，原来吴奶奶的夫家姓“贺”哇。 “咱们都是老熟人了，不必拘束，你忙你的。”吴爱芳微笑道：“我一会就观个礼。” “好，”邢宝成点了点头，跟林静宜简单说了两句，便又要去招呼旁人。 今天来的业内学者、专家不少，还有从外地赶来观礼的部分神秘嘉宾。 林静宜知道，今天的仪式不仅仅是迎回一件文物那么简单，还是一个见证民族昔日灿烂文明历史，迎头再创辉煌的宣言。 这是数代先祖集文化、工艺传承于一体的代表之一，也是一代匠人不屈的脊梁。 林静宜收敛了几分雀跃，神色变得更加肃然。 捐赠仪式九点整开始。 邢宝成站在了正厅中央开始讲话，他的旁边，是一个准备好放置“国宝”的安全展柜。 林静宜要做的，就是和奶奶一起，举着托盘，将唾盂转交给迎接“国宝”的迎宾小姐，交接仪式就算结束了。 她悄然吸了口气，就听到旁边陆奶奶道：“别紧张。” “有奶奶在，我不紧张。”林静宜轻声道。 陆老太太忍笑。 还说不紧张，举着托盘的手都有点抖了。 也只有这样的时刻，平时老练机灵的林静宜，才表现得像个十八岁的小姑娘。 九点，也是国家博物馆开馆的时间。 不少游客陆陆续续走进来。 其中就包括梁凤仪姑侄俩。 梁小雅有些激动，她可得好好转转，到了学校，又能跟班上那些土包子们好好炫耀一番。 “还是姑姑好！上次我爸就吹牛说要带我来，临到头都没预约上名额，哼！” 梁小雅说起自己的父亲，口吻里透着三分鄙夷。 梁凤仪最喜欢听这种话了。 她就是要比家里兄弟姐妹都强，让所有人高看一眼。 “你爸爸肯定是忙忘了，姑姑带你来也一样！”梁凤仪故作善解人意地安抚道。 梁小雅撇撇嘴，没再继续抱怨。 她们转了一会，就发现一楼的主展厅聚集了很多人，还拉着警戒线，像是在搞什么仪式。 梁小雅年轻爱凑热闹，就要拉着梁凤仪去看看。 谁知，刚一靠近，梁小雅就看见了在最中央举着托盘，穿着漂亮旗袍，好看得跟仙女儿似的林静宜！ 梁小雅立刻双眼淬火，嫉妒地道：“她怎么在那？” 第37章 丢人丢大发了 “谁啊？”梁凤仪不明所以。 “就那个指责我戴假珍珠项链的土包子！” 梁小雅一边捋袖子一边恨声道：“我过去看看！她肯定又在骗人！” 胆子可真大，都骗到国家博物馆来了！ “哎！小雅，等一下！”梁凤仪心里一咯噔，想拉没拉住人，只得跟着梁小雅往人群中央挤。 “……值此激动人心的时刻，让我们共同见证，这件珍贵的明代初期景泰蓝‘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鎏金唾盂’，入驻国家博物馆！” 邢宝成邀请林静宜和陆老太太献宝。 一时间，所有的国内外媒体记者、新闻人员都举起摄像机和照相机，对准了穿着优雅旗袍、尽显东方美人韵味的陆老太太和林静宜。 一老一少，宛如从画中款款而来，托举着流光溢彩的“国宝”，那画面实在美好，令在场所有人都边惊叹边鼓掌。 陆天云一边鼓掌，目光一边下意识地追随着林静宜的身影，怎么都舍不得挪开。 从一开始的偏见误解，到如今的欣赏……陆天云觉得人跟人的缘分，确实很奇妙。 明明一个多月前，他还十分排斥林静宜。 可如今，他却希望林静宜能一直在陆家。有了她，陆家的欢声笑语比以前多多了。 林静宜也很心潮澎湃，清眸染上些许薄雾。 别看就短短几米的“献宝”距离，她走得每一步都很郑重。 偏就在准备交接唾盂的关键时刻，一个极其违和的声音突兀响起：“等一下！” 蓦地，喜庆的音乐停下来，所有的摄像头、照相机调转，落在了人堆里挣扎着的一个穿校服的女学生身上。 “林静宜她就是个大骗子！捐赠的国宝怎么可能是真的？” 梁小雅从众人中间出来，浑然不知自己撞到了前姑父陆天云，双手叉腰道：“她连真假珍珠都分不清楚！” 林静宜惊讶地望着梁小雅。 这个憨货，被送珍珠的人忽悠了一通，现在才跑来找后账？ 还要当着这么多人，在这么特殊的时刻？ 在学校也就罢了，在这么多国内外友人的面前，林静宜不能让梁小雅把今儿的仪式搅黄了。 “梁小雅……” 林静宜话还没说完，梁小雅就打断了她，转过身冲着怼上来的镜头扬声道：“你们千万别相信她。她就是个真假珍珠都分不清楚的骗子……” 那蛮横劲儿上来，竟是谁都没能堵住她的嘴。 梁小雅这么一捣乱，场面瞬间乱套，警戒线也一再被突破。 林静宜护着唾盂，和陆老太太不断地往后面退。 邢宝成一直在喊：“让一让！都让一让！别挤了！保持秩序！” 周围的保安、之前的武警人员加入了格挡的队伍。 他又急又气！ 做了万全的准备，就是没想到会被一个蛮不讲理的学生冲进来搅了局！ 早知道就推后半小时开门了！ 挤在人群里的梁凤仪看到这一幕吓死了，她仿佛能听到自己雷霆般的心跳声。 只差一步！ 她只差一步就能把梁小雅抓住了！ 现在完了！ 梁小雅真是被家里人惯坏了，居然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么重大的场合搅合！ 该怎么办？ 梁凤仪惊慌地四处查看，只恨不能丢下梁小雅跑了！ 蓦地，她察觉到一股熟悉的、冰冷锐利的威压，从她身边急速蔓延开来。 这世上，只有一个人的威慑力，能让梁凤仪如临大敌。 不、不会那么巧吧？ 梁凤仪僵硬地转动脖子，正对上陆天云锋芒利刃一般的墨眸，直直削向她的面皮。 确实是她的前夫，陆天云！ 梁凤仪如坠冰窟，在巨大的慌乱之下，本能地作出反应，柔情地喃喃一句： “天云……好久不见。” 她以为，只要自己跟原来一样示弱，陆天云在这么多人面前，多少会给她些面子。 陆天云只冷冷地看了梁凤仪一眼，便收回了视线，像对待陌生人一般，对她的问候不予理会。 “你最近还好吗？”梁凤仪下意识地揪住陆天云的衣袖，下一秒就被他冷冷拂开。 “纪夫人，自重。” “纪夫人”这三个字一出口，当真是杀人诛心。 陆天云是在提醒，也是在警告。 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少来套近乎；警告她别忘了，两个人当初是为了什么离的婚。 他好不好？早就跟梁凤仪没有半分关系了。 梁凤仪脸色一会青，一会红，咽下满肚子的懊悔和解释的欲望，站在原地。 糟了。 有陆天云在，她更不好出面去把梁小雅拉回来了。 这边，林静宜已经护着陆老太太和唾盂站到了保安和警方的身后。 前方凑上来的媒体也被邢宝成和工作人员格挡开来。 场面秩序总算恢复了些。 邢宝成也动了几分真怒，质问梁小雅的口气明显严厉了许多：“……你是什么人？你懂古董吗？我们这么多学者、专家，明清瓷器及‘景泰蓝’手工艺传承者，难道还能分不清楚这唾盂是真是假？” 国博接收自捐宝物，怎么可能不经过鉴定的？！ 梁小雅被质问得一愣，再没了方才的嚣张气焰。 她惶然四处张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 “我、我……”她当然不知道鉴定啥宝了！ 事情因林静宜而起，“奶奶，我过去一下。” 她将托盘交给陆老太太和趁乱挤进来保护她们的宋英姐，便独自走到了梁小雅的面前，问道：“你的珍珠项链带了吗？” 一提珍珠项链，梁小雅立刻又变成了好斗的公鸡，挺着胸脯吼道：“当然带了！” “你不是说我骗你吗，”林静宜指向人群里的一位中年端庄妇人：“今天来了不少专家，那位张海芸张老师是珍珠制品的匠人，你让她掌掌眼吧。” 人群里被林静宜提及的张海芸是位中年端庄妇人，也是提前接到请帖来观礼的。 梁小雅将信将疑地把珍珠项链递过去。 张海芸一拿到手里，就说道：“这不是珍珠，这是模子压出来的。” “你一摸就知道？”梁小雅一脸不可置信。 张海芸耐心道：“我常年住在海边，海珠、人工养殖珍珠，摸一下就知道质感。” 她请剪彩的工作人员拿剪刀来，一边解释一边磨珠子道：“真珍珠是很硬的，就算用锐器研磨也只会成细粉脱落；而假珍珠……” 张海芸手上一用力，那“珍珠”就断成块状，露出了里面的填充品：棉木碎屑。 一时间，场上众人恍然大悟。 真正受骗的，是来闹事的梁小雅。 梁小雅瞬间看向人群中的姑姑！ 梁凤仪默默地往陆天云的身后躲了躲……黑沉着脸的陆天云立刻挪开，跟梁凤仪隔着三四个人站着，只差没将“别来沾边”写在脸上。 林静宜解释道：“我好心提醒你珍珠是假的，是因为假货戴着容易吸入有害物，对人身体不好。你不分青红皂白，被送珍珠的人一骗再骗，还在这么重要的场合搅局……” 她神色悲悯地望着脸色煞白的梁小雅：“恭喜你，丢人丢大发了。” 快的话，说不定今晚就能上新闻联播。 第38章 永久禁入 新闻媒体全程目睹了这一大新闻，话筒重新怼到了梁小雅的嘴边： “林小姐说的是否属实呢？” “真假珍珠都分不清楚，在‘国宝捐赠’仪式上叫停，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到底是谁派你来的……” …… 眼看新闻媒体即将往不良的方向影响，安婷婷立刻站出来挡住了众人，扬声道：“不过是一场误会，希望各位媒体如实报道，不要扩大宣传……” “啊！！” 梁小雅尖叫一声，转身就往人堆里扎，只恨不能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不怪她，都是姑姑！是姑姑害她这么丢人的！ 她要找姑姑算账！！ 梁凤仪在张海芸解释珍珠真假的时候就知道坏了，这一波是冲她来的。 她当即转身挤出了人堆，快步往国博大门口的方向奔去。 ——主要也实在是丢不起那个人！ 陆天云全程都知道梁凤仪的动向，也猜到了梁小雅恐怕就是被梁凤仪给坑了。 以前他是梁小雅的姑父，不会对梁小雅的冲动行事置之不理。 现在，他跟梁家早就划清界限。 梁家的事，他不管。 摄像师们记录了从林静宜解释内情，到梁小雅崩溃逃走的滑稽画面。 搅合了今天隆重的“捐赠国宝”仪式，她甚至连一句“对不起”都没说。 林静宜无奈摇头，对一旁的邢宝成道：“邢馆长您消消气，她是我同学。” 林静宜指了指脑子：“她……有点憨。” 邢宝成叹了口气。 同样是高中生，小林同志就沉稳大气，那姑娘却不分青红皂白、胆子还大得不行！ 明显是让家里给惯坏了。 局势重新被控制住，现场也恢复了秩序，邢宝成宣布“捐赠仪式继续”，林静宜就重新回到陆老太太身边，捧好托盘。 陆老太太冲林静宜竖起大拇指。 她家这个小静宜，是越来越处变不惊了！ 一段小插曲过后，仪式照旧。 在所有人的见证下，林静宜和陆老太太将宝物奉上。 亲眼见证遗落的“国宝”封入安全展柜内，邢宝成又邀请林静宜进行一个简单的剪彩，仪式就算结束了。 从即日起，这件明初“铜胎掐丝珐琅缠枝莲鎏金唾盂”将作为国家一级保护文物展出，列为国博第十六件镇馆之宝，不参加任何国外巡展。 仪式结束后，陆老太太要去跟一些故交攀谈。 第一次来国博的林静宜准备和宋英姐转转，安婷婷要去工作，就不作陪了。 林静宜望着唾盂在展柜的灯光下，绽放着独属于景泰蓝工艺的流光溢彩，尽显明初盛世，就忍不住弯了弯眉眼。 真好，未来，这就是你的新家啦。 林静宜在心里暗暗道。 不知是不是林静宜眼花了，唾盂的光晕似乎绽放一般闪烁了下，像是在回应她内心的告别。 “小林同志，”邢宝成走到林静宜旁边，微笑问道：“怎么样，给国宝的新家你还满意吗？”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满意满意！邢馆长费心了。” “哈哈，那就好。能否邀请你来办公室喝杯茶？”邢宝成一改谈及古董的严肃深沉，神秘地眨眨眼。 林静宜：“好啊！” 直觉告诉林静宜，有好事！ 一老一少来到办公室，邢宝成大敞着门也不怕人来人往，从抽屉里拿出一枚勋章。 “小林同志，我代表国博，将这枚勋章送给你。” 邢宝成认真道：“鉴于你还在上学，所以我们决定私下授予你这枚勋章，作为自愿捐赠国宝的表彰。感谢你对国家的贡献，感谢你……让‘国宝’回家！” 林静宜郑重道谢接过，打开之后，精致的勋章上背景图为国博馆外观，上方是国旗，背面还有授予日期和名字。 前世今生，林静宜还从没见过这么稀罕的勋章，稀罕地一直看。 “这可是我们博物馆颁发的第三十六枚勋章，你是其中最年轻的！” 邢宝成见林静宜喜欢，也骄傲地在旁边讲述这枚勋章的珍贵。 “对了！”邢宝成一拍脑门，“还有一个东西。” 他从抽屉里拿出来一张大红色的通行证，“这是我们开会商讨后，决定送给你的‘一级通行证’。以后只要戴着这个，你可以随时进出博物馆！” 林静宜又惊又喜，这可是个好东西啊！ “特殊活动可以随意参加吗？” 邢宝成：“对，不需邀请函，挂上就能来。” 林静宜：“可以出入国博资料档案房查资料吗，非营业时间也可以？” 邢宝成：“可以，可以！” 哇！ 林静宜激动道：“谢谢邢馆长！” 说着，她就低下头，请邢宝成帮她戴上。 邢宝成也高兴。 他真怕小姑娘不喜欢，觉得一个“破通行证”没啥意义，不了解其中的价值。 现在看来，他们送的这份“礼物”，倒是对口了！ 林静宜请邢馆长帮她戴上，也是仪式感满满了。 邢宝成笑眯了眼，帮林静宜戴好之后，就看到了林静宜的鬓间的那枚簪子。 “你这个簪子，有点意思啊。” 邢宝成戴上眼镜，也不用林静宜摘下来，一边看一边道：“款式是民国时期的，但玉料和工艺，都像是明代的。” 林静宜点点头：“是民国时期的，据说是我外祖家给母亲的嫁妆，好像叫‘暗香疏影’？” 邢宝成摘下眼镜，忍不住笑着道：“好名字，全名应该叫‘暗香疏影’银鎏金累丝镶玉梅簪。” 他意味深长道：“要爱护啊！” “必须的！”林静宜用力点头。 且不说梅簪本就价值不菲，单就是她母亲的遗物，林静宜也一定会好好保管的。 林静宜从办公室出来，中途碰到了安婷婷，安婷婷说陆老太太正寻她呢。 以为人丢了，着急得不得了。 安婷婷知道馆里批了一个“一级通行证”，猜测人恐怕是在馆长办公室，就寻过来了。 事不宜迟，众人便前往馆内正厅，跟陆老太太汇合。 陆老太太引荐了林静宜认识她的那些老朋友，林静宜骄傲地带着“一级通行证”离开了博物馆。 临行前，她在车里还看到了在外头大吵大闹的梁小雅和梁凤仪。 林静宜眨眨眼，“还没走啊。” 今天的事情，邢馆长要追究到底。 要不了多久，梁小雅就会发现自己上了国博的“永禁名单”。 谁能想到呢，梁小雅第一次来、就永久失去了准入资格。 啧啧，实惨。 陆老太太看了窗外一眼，认出了跟梁小雅争执的人，是前任孙媳妇儿梁凤仪，不禁冷哼一声，脸瞬间拉了下来。 第39章 狠心的母亲 “奶奶别生气了，”林静宜并不认识梁凤仪，还以为陆老太太是因为“捐赠仪式”的风波余怒未消。 陆老太太神色稍霁，拍了拍林静宜的手，道：“回家吧。” 归途没了来时的欢声笑语，陆老太太和陆天云的情绪都带着说不出的沉重。 林静宜几次插话，老人家也只是象征性附和。 见状不妙，她也识趣地不再开口，间或揉揉太阳穴放松神经。 国博里宝贝多啊！ 别说其他没去的展厅，单单一楼那些金光闪闪的数字，就够鉴宝眼瞧一阵子的了。 到家后，陆老太太推说累了，回房休息，连午饭都没吃。 陆天云则简单吃了两口饭，就到后花园独自抽烟去了，一根接一根的。 林静宜帮江凤兰洗碗的时候，还能看到旁边的小花园一直在冒烟…… “这是咋了？”江凤兰也好奇起来：“一个两个的，都不开心的样子。” 林静宜摇摇头：“不知道，捐赠仪式结束之后就这样了。” “是见着啥人了吗？”江凤兰继续问。 林静宜就把捐赠仪式上的小插曲讲了。 “梁小雅？”江凤兰轻呼一声，赶紧捂住嘴巴，“是不是还有她姑姑梁凤仪？” 林静宜有些迟疑：“我是在国博门口看到她跟一个人在吵架，不知道是不是您说的这位……” 江凤兰心中瞬间警铃大作，立刻让林静宜大概描述一下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林静宜当时在车里，只远远看了一眼，很多细节说不真切。 但也足够在陆家做工数年的江凤兰判断出，那个跟梁小雅说话的人，就是陆天云的前妻，梁凤仪。 前世今生，林静宜还是第一次听说有关陆天云前妻的事情。 前世是心怀偏见，漠不关心。总觉得跛着脚带着个傻儿子的鳏夫能有什么好？离了也该。 但当越相处越能发现陆天云的好，林静宜才觉得是他前妻生在福中不知福…… 可惜那时恰好发生了陆小宝受伤住院的事，陆天云对林静宜积怨已久，她想痛改前非好好过日子的心都没来得及表达，二人就也离了婚。 梁凤仪的事，她甚至都没机会开口问。 今生，她来陆家这么早，也没听任何人说起过“梁凤仪”其人。 阴差阳错，梁小雅跟自己成了同班同学，而梁凤仪竟然是梁小雅的姑姑！ 林静宜都不知道该说是缘分使然，还是命运的安排。 “我看奶奶和陆大哥都是体面人……他们是撕破脸皮离的婚吗？”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林静宜不知道的内情。 “嗨，她啊……”江凤兰压低声音道：“她就是个不安分的！为了离婚还差点烧死小宝！小宝之所……” “之所以”怎么样还没说完，江凤兰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陆老太太，讪讪地闭上了嘴。 陆老太太憋气地躺在床上辗转半天，肚子饿了，出来找吃的，恰好听到了江凤兰的话。 她脸色变得更难看了，愤愤地转身回了屋。 “糟了呀糟了呀……”江凤兰无措道：“老太太最不喜欢家里人嚼舌这事儿了……” 可她想着林静宜也不是外人，就多说了一嘴。 没想到被抓了个现行。 林静宜也赶紧找补宽慰江凤兰：“江姨你别怕。我又不是外人，不会出去乱说的。” 她拿上托盘，夹了些陆老太太爱吃的饭菜，便端去了二楼。 “奶奶，”林静宜在门外敲门：“我给你送好吃的啦！” “不吃不吃。”屋内，陆老太太跟个孩子似的置气。 林静宜：“真的吗？我怎么听到有老人家的肚子叫了。” 她无声推开门，正好看到正抬着身子往门边偷看的陆老太太。 祖孙俩对视的瞬间，皆乐成一团。 “快来吃吧奶奶，你饿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林静宜笑着把托盘搁下，扶陆老太太起床。 陆老太太：“小崽子，还是你有心！” 坐在梳妆台吃了几口，老人家就叹着气放下了筷子。 “奶奶，江姨是担心你们，并不是故意背后说那些事的。”林静宜道：“她也没说个啥……您要是不想让我知道，我以后再不问了。” 陆老太太又叹了口气。 “孩子，奶奶不是想瞒着你……是怕你知道了，看不起我们陆家，看不起天云哪！” 都说家丑不可外扬，陆老太太也是如此！ “怎么会呢？”林静宜道：“我在陆家这么长时间，您和陆大哥是什么样的人，我心里清楚着呢！奶奶你告诉我，总比我以后猝不及防听外面的人瞎传强。” 陆老太太想想也是，与其从别人的口中得知真相，倒不如她原原本本地跟林静宜讲了。 看梁小雅那个架势，以后说不定还得找小静宜的麻烦。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未来也好应对。 “天云当年跟梁家那个，是自由恋爱。”陆老太太神色怅然，回忆起了过往： 陆天云跟梁凤仪在一起没多久，就先斩后奏，瞒着家里向部队打了结婚报告。 陆老太太还是从军区政委那里，得知了陆天云申请结婚的事。 “我当时很生气他自作主张……但木已成舟，就让他带人回来给我瞧瞧。第一次见面，我就觉得梁家那个不像安分人。” 新婚燕尔，两口子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旁人便是说什么，恐怕也听不进去。 陆老太太摇摇头：“她要是愿意跟天云好好过日子也就罢了，谁知……谁知她后面居然跟别人好上了，就回来逼迫陆天云离婚！” 林静宜想象得到，跟陆奶奶相依为命的孙子啊！ 有朝一日被一个女人撺掇得“先斩后奏”结了婚，紧跟着又背叛了自己的孙子突然闹离婚，陆奶奶得多痛心？ 但可怕的事情远不止于此。 “彼时天云不明真相，以为梁家那个是产后心情不佳，小宝也还不到两岁，不能没有妈妈，便一直死心眼儿地付出，企图挽回家庭。直到……” 直到，梁凤仪在他们的婚房点燃了一把火，险些烧死了小宝。 要不是陆天云临时有事回家，把孩子抢救出来，只怕现在，陆小宝的坟包都长草了。 “什么？！” 林静宜“蹭”地站起来。 世上还有这么骇人听闻的事情呢？！ 亲生母亲居然会为了离婚，要狠心烧死自己的孩子！！ 第40章 加倍心疼 “不可置信吧？” 陆老太太说到这里，眼泪都跟着下来了：“事后梁凤仪还狡辩呢，说她只是想吓唬天云胁迫他同意离婚，不是真的要闹出人命……” 可谁信呐？！ “天云心灰意冷，立刻同意了离婚，带着小宝搬回了陆家。” 后来陆天云才知道，梁凤仪不惜“杀人”也要离婚，根本是因为背地里偷偷跟别人好上了！ 为了小宝不被人指指点点，陆天云没将梁凤仪的丑事抖搂出来，只说是“感情破裂，和平离婚”，给了彼此最后的体面。 从火海逃生后，陆小宝就再没开口说过话。 后来坊间传闻不少。 有说是陆天云克妻的；有说陆天云执行任务导致没了生育能力，还要硬拖着梁凤仪、逼得梁凤仪不择手段要离婚的。 ——所有错误都落在了受害人身上，梁凤仪反而成了迫不得已才极端行事的“苦命人”。 这些坊间传闻，也劝退了不少想跟陆家攀亲的姑娘。 “离婚之后，陆、梁两家断的干干净净，再无往来。许是缘分尽了，他们也没在各种场合再遇见。” 正当陆家人都开始淡忘过去种种的时候，梁凤仪又出现了。 巧的是，梁小雅还成了林静宜的同学。 “孩子，我们家的丑事，你现在全都知道了。” 陆老太太眼泪越抹越多：“奶奶就是心疼天云啊！那孩子打小就没了父母，好不容易结婚了，没想到遇上的是那么个坑人的货色！带累着小宝也……以后他们身边要是没个体己人照料，奶奶死了都合不上眼。” “都过去了，奶奶。那些可怕的过往，全都过去了。” 林静宜抱着陆老太太安慰道：“陆大哥那么好的人，一定会有更好的缘分等着他的！” “对，对！都过去了！” 陆老太太抹掉眼角的泪，调侃道：“这些事你可不许外传！否则就把你扣押了当孙媳妇儿！” 林静宜笑着哄陆老太太：“真哒？哎呦那我可赚大发了！白捡个慈祥奶奶、帅气老公，还多了个奶乎乎的儿子小宝！” 陆老太太哭累了，又受哄，没多一会儿就睡着了。 林静宜给老人家掖好被角，轻手轻脚地离开。 等房门关上，脚步声渐远，陆老太太这才狡黠地睁开眼，眼底清明一片，哪有丝毫睡意？ 静宜不嫌弃天云离过婚还带着小宝。 太好了！ 回了房间，林静宜坐在梳妆台前，凝视着镜子里的自己，久久不语。 她没想到，前世今生，年幼的小宝居然经历了两次险些被亲生母亲烧死这么可怕的事情！ 她甚至怀疑，即使家里人有心隐瞒，小宝应该还是知道了放火的人，是他的亲生母亲。 小宝伤心、绝望，所以选择了再也不跟这个世界对话。 陆家没人问过小宝是不是知道。 也没人敢问。 望着镜子中的自己，林静宜轻声道：“你看看你，当年都做了些什么啊……” 前世，陆家父子跟她组建家庭的时候，也盼着生活能有一个新的开始吧？ 是林静宜的愚蠢无知，毁了一切。 幸好。 幸好今生，林静宜还有弥补一切的机会！ 她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倍、加倍地对小宝好！ 一石激起千层浪。 陆家不平静，梁凤仪姑侄俩回去也吵了个翻天，甚至惊动了梁凤仪的兄长两口子。 梁小雅被家里人惯坏了，今天丢了那么大的人，哭嚎着要跟纪姑父算账。 梁凤仪也气，嚷嚷着“好好地送个东西，倒成了我们家的不是了”！ 梁凤仪的大哥大嫂来接孩子，反而成了断官司的，被俩人吵吵得头疼。 闹了一通，梁家大嫂还是有魄力，当即就让梁小雅闭上嘴，不许再哭闹。 “回家！” 临走前，梁家大嫂道：“我们家小雅配不上你纪团长送的礼物，就原样奉还了。” 将那被拆了的珍珠项链和碎开的假珠子“啪”地搁在桌上，仿佛在打梁凤仪两口子的脸。 说完，梁家大嫂就拽着丈夫女儿离开了纪家，出门的时候还不忘指桑骂槐地吼梁小雅： “你还有脸哭？什么糟烂玩意儿都当个宝，活该在博物馆丢丑！以后看你还敢不敢随便收人家东西……” “哎，我们送的怎么就成了糟烂东西了……”梁凤仪还想追上去理论，被纪洪洋一把拽了回来。 纪洪洋一边说着“大嫂我们也是被小贩骗了”，一边将一家三口送到单元楼门口才折返。 进了家门，纪洪洋见梁凤仪还盯着桌子上的珍珠项链落泪，没好气道： “行了，还不够丢人吗？以后别闲得慌充脸面！” “嘿？”梁凤仪立刻恼了：“我是为了我自己充脸面的吗？我那还不都是为了你！” “我又没让你多事！” …… 两口子你一句我一句，吵到最后纪洪洋气得摔门而去，回部队了。 留梁凤仪独自坐在沙发上继续抹眼泪。 她恨哪！ 当初跟陆天云在一起的时候，天云从来不会跟她吵架的。她不高兴了，只会默默去买来吃的喝的哄她…… 她当时只嫌天云的性子闷，说不出啥好听的，没趣儿。 没有对比就不知好歹。 等跟纪洪洋个小心眼儿又抠搜的在一起过日子，她才觉出陆天云的好来。 思及此，梁凤仪眼珠子转了一圈儿。 看今天在博物馆的架势，天云还没再婚吧？ 她心里霎时间有了新盘算。 …… 周六当晚，心情不愉的陆天云提前回了部队。 陆老太太经过林静宜的开解，晚饭时情绪已经恢复如常。 众人说说笑笑，默契地揭过了梁家那茬事儿。 晚上大家坐在一起看电视，看着梁小雅出糗还上了热点节目，且连禁入博物馆的处罚条款都贴出来了，聚在一起又笑了一场。 次日，林静宜早早起来做完了作业，便跟陆老太太说去古玩街找熊老板玩，就出门了。 林静宜走后，宋英好奇问道：“林小姐总是去古玩街，老夫人不查查？” “查什么？” 陆老太太对折报纸，继续看新闻：“小静宜聪明要强，她要是没点自己的盘算，我们才该琢磨琢磨！” 孩子大了，有自个儿要做的事，挺好！ 宋英笑了笑：“您这个口气，跟当初教育陆团长一个样。怕不是想给自己培养个孙媳妇儿……” 陆老太太从老花镜探出一双精明的眼：“你又都知道了？” 这么明显的么！ 宋英登时乐不可支，用力点头。 林静宜在路上就打了个响亮的喷嚏。 她揉了揉鼻尖，小声嘟哝：“谁在想我呢……” 肯定是熊老板念叨了。 林静宜加快脚步。 第41章 奇遇 林静宜来得正是时候。 熊双喜正在开发票。 两位买家都有些年纪了，得知那元青花和战国玉都是林静宜的，皆开怀地跟林静宜攀谈起来。 期间谈及两个宝贝的来历，林静宜也没藏着掖着，直言是在后市场掏到的。 等送走两位客人，熊双喜笑得是见牙不见眼，请林静宜回去。 “咱好好盘一盘账目，哎呀，那个玉盘卖得实在是太好了。亏得你在！”熊双喜满意得不得了！ 古董生意便是如此，要么不开张，开张吃三年！他一出手挣的钱，别说三年，吃五年都够了！ 尝着甜头的熊双喜再不提林静宜是个精明的“小狐狸”了，只觉自己英明神武，把林静宜这个宝贝疙瘩拢在了手里。 “玉盘6000，按三七分给你2000；元青花、战国玉合计5500，二八分账我1100，你拿4400，合计6600！” 熊双喜数了好多张大团圆，最后手都捻酸了，忍不住道：“真多啊，累死个人。” “您自个儿挣的时候只嫌少，给我数钱倒是嫌多了！”林静宜笑着调侃熊双喜。 拥有鉴宝眼，财富增长速度快得惊人。 此刻她倒是更加庆幸，自己选择了将唾盂捐赠给国家博物馆。 钱财得流动起来，“有进有出”，才能“源源不断”。 终于数够了，熊双喜让林静宜再点点，林静宜摆摆手：“合伙人之间，这点信任还是有的。” 望着林静宜把厚墩墩的钱往包里塞，熊双喜终于问出了惦记许久的问题：“林小姐，上次陪您来的那位……” “我大哥，”林静宜抬头，又多解释了一句：“不是亲的。” “这么多钱，你一个人回去路上恐怕不安全。”熊双喜道：“要不要联系他来接你？” 林静宜笑了笑：“不用，我会存到银行里的。” 她特意带了存折出门的。 熊双喜一听，提出陪林静宜去银行存钱，两个人在路上还能有个照应。 林静宜干脆道：“好啊！那就劳烦您陪我走一趟。” 路上，熊双喜便好奇地问起林静宜的家庭情况：“你小小年纪，要这么多钱可咋花？” “那以后花钱的地方可多呢。”林静宜未来可是要养小宝的。 多挣点没毛病。 现在政策还没完全开放，等到彻底开放的时候，她这点钱也不够看的。 还是得再进行投资。 熊双喜一听：“你还想捣鼓啥？” 林静宜神神秘秘道：“买房子。” 她准备先在黑市买几套，等到以后有机会去别的城市了再说。 熊双喜还从来没想过“房子”能用来投资的，惊讶道：“房子算哪门子的投资？一家三口才能住多大地方，买多了不也是浪费。” 此时的房子还不是商品房，大多数老百姓也没有“买房囤房”的概念。 但过几年可就不一样了。 言尽于此，林静宜也没再展开详说。 将6600块存银行的数额太大，连分行的行长都惊动了，亲自前来接待林静宜。 在林静宜的要求下，行长帮她升级了客户等级。除了大额存单的定期利息外，林静宜又让他上调了活期利息。 银行还给了林静宜国宾饭馆的打折券和百货大楼的兑换券……总之钱存了，好处也没少拿。 熊双喜惊呆了：“还有这种操作呢？” 他前前后后存的钱可也不少了，却从来没享受过银行的同等待遇。 林静宜笑嘻嘻道：“他们不给，你得主动要啊！” 这还是林静宜前世在报纸上学到的。 “学到了学到了！” 存完了钱，熊双喜就搓着双手，激动地问林静宜要不要去看看石头。 “这次这批石头可不简单，说是从好几个边境国家带进来的……不是熟面孔还不让进呢！” 现在做这种生意的，都怕一个不注意就被抓了。 言下之意，只有熊双喜才能带着林静宜进去。 秉承着“来都来了”的原则，林静宜笑着调侃“熊老板是一点不放过发财的机会”，一边跟他往后市场旁边的赌石场子去了。 走过路过莫错过，开开眼界挺好。 林静宜是第一次进石料卖场： 钢丝网和铁皮拦住了一个不大的棚区，顶棚挂着硕大的几个钢筋板，虽能挡雨却遮不了风，间或发出“嘣嘣”响。 棚区内鼎沸的说话声、电钻切割石料声，伴随着碎屑纷飞从四面八方涌出来。 熊双喜跟看门的说话都得用喊的。 等确认了身份，他冲林静宜招招手，林静宜便紧跟着他进了棚区。 林静宜好奇地四处看，利用鉴宝眼不断地观察着途经的石料。 有些只值几百块，有些值几块……但该说不说，这所谓的“石料场”，起码90%都是能开出来料子的，就是品质好坏有区别罢了。 “怎么样？”熊双喜看了一圈儿，压低声音问道：“有好的吗？” “再看看。”林静宜道。 石料太多了，鉴宝眼很多数字都会叠加显示，得靠近了才能确认价值。 十分钟后，林静宜停在了一个年轻妇人面前。 她衣衫穿得很不讲究，还用脏兮兮的围巾裹着头，露出一双胆怯的眼睛。 可她面前那几块石头，都很不错。 金光闪闪的“2000”，“4000”，和“10000”，在整个棚区里，价格可谓“一骑绝尘”。 “好玩意儿？”熊双喜望着地上那两块黢黑、一块不规则的大丑石头，小声问：“这里面能有个啥？” “赌石赌石，就是不知道有个啥才刺激么。” 林静宜蹲下身子问道：“大姐，你这三个石头怎么卖？我都要，给我算便宜点呗？” 那妇人伸出一个手掌：“便宜了不卖。” “五百？”熊双喜一听就跳脚了，“你打劫啊！？” 谁知林静宜当即道：“行。”她转过头，对熊双喜道：“你挑一个，剩下的我都要。” 熊双喜一听，这还了得？！ “什么？！” 三块石头全是好东西不成？！ 那妇人也愣了，“你、你确定都要？俺男人可说了……三块加起来五百，少一分不卖的。” 她生怕林静宜是胡搞逗她，又重复了一遍价格。 “确定，”林静宜点了点头：“不过我的钱刚存到银行，你要是愿意，背上石头跟我走，我取了钱，你把石头给我，成不？” 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最关键的是，林静宜把人带走，就杜绝了旁人来截胡的机会。 妇人看看林静宜，又看看熊双喜，咬了咬牙：“俺去！” 说着，她就把地上的石头包起来背好，准备跟林静宜去取钱。 林静宜开心呐，拉着熊双喜的袖子低声道：“赚大了！” 开心了没两秒，就听到身后突然响起一个跋扈的声音： “慢着！” 第42章 半道截胡 林静宜隐约听到了什么声音，却淹没在喧闹的棚区里。 她也没当回事。 等走到棚区门口，就被走过来的两个壮汉挡了路。 熊双喜立刻张开双臂挡在林静宜和妇人面前，瞪眼质问：“你们是谁？要干啥！” “要你们把人和石头，都留下。” 这次听着了。 林静宜回头，就看到为首说话的那个，是一个戴着大金链子（0.2）的胖男人，腆着肚子、手里盘着俩玉石珠子（0.5），气势汹汹地走来。 胖男人身后还跟着两个小弟，一个镶着金牙（0.1）呲牙咧嘴，另外一个咬着牙签儿挑衅扬眉。 林静宜：“……” 好么，碰上扮“黑社会”的了。 她指了指胖男人脖子上的项链和后面小弟的金牙：“假金子。” 随后又指着胖男人手里盘的俩石头：“假玉石。” 姑奶奶哎！快别说了！ 您是看不清楚现在啥形势吗？ 熊双喜吓得用力吞了口唾沫，生怕人多势众的胖男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滑稽的是，林静宜话音刚落，心虚的小弟立刻捂住了嘴，心虚的胖男人也不知道是捂脖子还是捂玉石，手足无措了片刻，选择了哪里都没捂。 便是这一打岔，众人方才营造的“反派”气氛瞬间没了。 妇人“噗嗤”笑出了声，熊双喜憋笑憋的辛苦，一张胖脸上的肉不住地抖动。 “用你管？！”胖男人没好气道：“人给我留下，石头也留下！” 开玩笑，他注意那妇人半天了。 石料子都不错，但价格要的高。 他之前没出手，就是为了等到最后妇人高价卖不出去，好用抄底价拿下。 好好一块肥肉，咋可能便宜了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小丫头！ 林静宜：“先到先得，你还要明抢不成？” 胖男人：“我先看着的！” 林静宜：“我先买的！” 她环顾左右，见胖男人的几个手下已经围拢上来，突然扯开嗓子喊道： “哎瞧一瞧看一看了啊！大家伙来给评评理！这大哥自己看着好石料不买，暗搓搓的等着抄底儿，我要买了他就耍赖堵人要强抢！这种不讲道义的以后还能不能做生意！” 人的脸，树的皮。 林静宜一叫破了胖男人的盘算，那生意人的口碑就先崩了：谁敢跟暗中抄底不成就要明抢的土匪做买卖啊？！ 胖男人也没想到，林静宜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主儿。 可惜，现在想堵上林静宜的嘴已经来不及了。 “这不是肥猫吗？咋的，改行打劫了？！” “嗨，你没听小姑娘说么，他等着抄底，被别的行家看上先下手了，他就要堵人抢货呢……” “啧啧，肥猫之前也不是这样的人啊！” “为了争利红了眼呗……” …… 围拢着的看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只差没把肥猫一行贬低到了土里。 肥猫一张胖脸气得通红。 熊双喜在一旁看得带劲儿，心里暗赞一句：林小姐牛逼！ 林静宜挑衅地叉腰扬眉，看肥猫还敢不敢拦她的路。 “我……我要跟你赌石！” 肥猫为了证明自己不是来“堵人明抢”的，指着林静宜道：“赌赢了，这石头你买！赌输了，你把石头留下，以后也不许再来我们石料大棚！” “凭啥？”不等林静宜开口，熊双喜先吼道：“你欺负小姑娘啊！你来得人家怎么来不得！” 怕以后又跟他抢好石头呗！ 林静宜本想低调的来、低调的走。 现在被架在这里，眼看是低调不成了，只能在最大程度上给自己争取利益。 “……我就来买点原石，大不了平分么，用得着赌石吗？”林静宜故作认怂的模样，极大地提升了肥猫的嚣张气焰。 “不行！” 肥猫挑眉：“你不敢赌，你就把东西留下。也别说我欺负小姑娘。” 还不算欺负呢？！ 熊双喜不断地冲林静宜挤眉弄眼。 别怂啊！ 林静宜故作为难地叹了口气：“赌也行，但咱们的赌约得改改。” 肥猫：“怎么改？” “我要是输了，就按你说的办。”林静宜道：“但我要是赢了，不光可以买走我看中的这些石头……以后这里所有的新石料，但凡你有跟我一起看中的，都得我先挑。” 她也不堵死肥猫的财路，说什么“不许再进石料棚”这种话。 但凡以后出现新的，她得先挑。 二人的赌注不可谓不大。 棚区里的人看热闹不嫌事大。 “跟她赌！” “肥猫，赌啊！” “赌！赌！赌！” …… 这一次被架在火上烤的，换成了肥猫。 肥猫也没想到，林静宜真是个狠角色。 小姑娘这一趟吃不吃亏不知道，未来她是一点儿亏不吃啊！ “赌就赌！”肥猫梗着脖子，“我们就赌谁开出来的石头值钱！” 林静宜：“真的？确定？” 再确定没有了！ 肥猫话还没出口，身后的金牙小弟就拽住他：“老大，当心有诈！” “诈个屁啊诈！”肥猫一甩胳膊，“老子倒是要看看，她有多少能耐。” 林静宜：“……那就开始吧。” 能耐么，林静宜是不多。 但运气，她是逆天的。 二人站在一个原石料贩摊儿前。 “以这摊儿原石为底，挑出这中间最值钱的，就算赢。忽略了石料摊主满脸的无措，肥猫说道：“当场开石，一局定胜负，怎么样？” 林静宜：“行。” 后面，肥猫的小弟；熊双喜和那背着石头的妇人，还有一帮子看客，都或忐忑、或期待地望着这一场比试。 肥猫和林静宜同时开始挑选。 肥猫来来回回地看，时而拿起这个端详、时而用手电筒看看那个的透光……半晌，才选中了一个个头有人拳头一半大的原石。 林静宜清楚地看到上面的数字：37。 “选好了是吧？” 林静宜抬手，拿起了摊上最不起眼的一块小石头，灰扑扑、黑黢黢，别说个头、就是外观也比肥猫选中的那个差得远。 “我就选……” “哎哎！”熊双喜立刻拉住林静宜的胳膊，说道：“你这丫头咋憨得很？再看看啊！” 肥猫都挑了多长时间呢！ 林小姐拿这么块石头，咋看都比不过肥猫的！ 林静宜：“相信我。” 说完，她俏皮地眨眨眼，“没开石之前，你我皆不知命运的安排。” 而她，已经提前掌握了“命运”。 第43章 经验不复刻 熊双喜收回手，没再阻拦。 主要是他又看到了林静宜眼底笃定的光芒。 在前几次鉴宝掌眼的时候，他看到林静宜也露出过这种目光。 他是信林小姐的。 但肥猫肯定是不信邪的。 他大手一挥：“开石！” 林静宜给石头摊主结了一块的原石钱，这才去了切石的地方。 肥猫要先开。 林静宜客气抬手：“那就您先请。” 众人屏住呼吸，都想看看肥猫能开出什么好东西来。 片刻后，一块薄薄的石片下来，众人已经能够清晰地看到里面的石料了。 是全透翡翠绿石，因了个头不大、内含杂质，不算上品，但卖个几十块钱不成问题。 “哎呦，这么小的个头能开出这个成色，不错了！” “挺好挺好！” “肥猫就是肥猫，有点子东西的嘞……” …… 被众人一夸，肥猫俨然尾巴翘到了天上，再看小脸皱成苦瓜的林静宜，得意洋洋道：“你开啊！” 林静宜把石头给了切石的大叔，转过头来最后一次确认：“我可真开了啊。” 开了石，世上可没有后悔药了。 “赶紧，磨磨唧唧的！”肥猫自认为稳操胜券，浑然没把林静宜的好心提醒当回事。 林静宜叹了口气，冲师傅道：“劳烦您直接从这个角切开，露出个口儿就行。” 她这石头本来就不大点，有个口子就能看清楚里面是啥了。 “行。”老师傅有经验，应下就开始动手。 小小的豁口，却切了足足三分钟、调了好几个档才露出切口。 老师傅拿起来一看，说道：“怪不得这么费劲儿，原来是钻哪！” “什么钻？”肥猫一听，火气就上来了：“咱们棚里怎么可能开出来钻？！” 纯属胡咧咧！ 要不是肥猫在石料棚浸淫多年，他都要怀疑这老师傅和死丫头是串通好的了！ 林静宜双手抱臂，任由肥猫从老师傅手里夺过那块不大的原石，看到了里面的切面。 ——还真是钻！ 而且还是比较少见的红钻！ 肥猫不信邪，颤着手从兜里掏出手电筒照过之后，惊得嘴皮子都白了，转头问那个摊主：“你这批石头哪来的？” 能产钻的原石料子，起码得是F洲货。 就算这个红钻并不算纯净，也绝对比他开出的那块翡翠绿值钱！ “我、我不知道，都是杂货，我就批发了些。”摊主也有点懵：“也没问货源是哪里来的啊。” 林静宜反问众人：“这块原石个头不大、钻的净量一般，卖个两百来块钱总有的吧？” 比之那拳头大、却不纯净的翡翠绿石，这红钻再不值大钱，翻个倍的价格足有了。 “我们赢了！”熊双喜美啊，率先带头鼓掌！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回过味来：林静宜先头的示弱、装怂，都是在扮猪吃虎！ 切石前的询问，是她给肥猫最后的机会。 架不住肥猫已经上头，根本不可能在那个关键时刻叫停。 赌徒心态要不得啊！ 经熊双喜的拍手叫好，众多看客也反应过来，皆鼓掌庆祝林静宜大获全胜！ 林静宜微微一笑，冲肥猫伸出手要石头：“你输了。” 肥猫胖嘟嘟的脸一片惨白，将石头搁在林静宜手里，终于回过味来：“你前头是诓我的……” 她一直都知道，他选的石头不如她。 林静宜点了点头：“给你长长记性，以后别太贪了。” 想出手时就出手。 拦人劫道算什么英雄好汉。 肥猫面无血色，喃喃道：“大意了，是我大意了……” 林静宜笑眯眯反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说完不等肥猫回答，她就带着熊双喜和背着石头的妇人，悠然离开了棚区。 “哎哎，你往哪里走啊？你石头钱还没给我呢！”肥猫还想跟上去和林静宜说两句，却被摊主拽住了袖子，一时间还走不脱了。 “多少钱？”肥猫懒得纠缠，问道。 “10块！” “多少？”肥猫瞪眼：“你他娘的，这石料开出来才值几个钱，你就卖我10块？” 不让他中间赚点啊？！ “那咋了，”摊主梗着脖子反驳：“你没开石头的时候不结账，现在开出来好东西了，我又没问你多要！有本事你也像那姑娘一样，先把账结了再开石头啊！” 肥猫：“她结了多少？” 摊主：“1块。” 肥猫瞬间气怒攻心，攥起摊主的衣服领子就要揍人：“妈的，你们一个两个都来耍老子是吧，啊？！” “哎哎，怎么又动起手来了！” “肥猫你别欺负人！” “他急了他急了……” “大哥，大哥你撒开吧这么多人看着呢……” 一时间，火上浇油的，趁势看热闹的，上去拉架的，乌泱泱地闹成一团。 林静宜一行早将棚区的喧闹丢在了身后，一道去了银行。 按照说好的价格，林静宜取了五百块现金，妇人当面数了两遍，确认无误，才把三块石头都给了她。 “大妹子，以后俺有石头了，还能卖你不？” 妇人围观了一场赌石，看林静宜的眼神都带着三分崇拜。 聪明、机智，给价还干脆爽快。 她男人说了，这种人做生意才好着嘞！ “当然可以！”林静宜惊喜道：“以后要是还有这种品质的石头，我都要！” “哎，哎！”那妇人开心不已，“俺以后会等你的！” 她揣好了钱，就大步离开，很快淹没在人群里。 林静宜以为这不过是一次口头的约定。 很久以后，再忆往昔，林静宜都不禁感慨： 这世上有些人，是将承诺放在比“生命”还重要的份量上的。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二人回天谕阁之后，熊双喜望着桌子上的三块石头犯了难。 他不知道挑哪个。 一会儿手放在这个上，一会儿手放在那个上，还时不时抬头观察林静宜的反应。 林静宜好笑道：“都说了，做人不能太贪。这三块石头，你要哪个都绝对不会赔本的。” “真的？”熊双喜迟疑道：“哪个都不赔？” 林静宜：“包赚。” 至于赚多赚少，那得看缘法。 熊双喜许是被林静宜今天挑选石头的手法震慑住了，索性选了几个石头里最小的那块，返给了林静宜100块，就当从她手里买来的了。 林静宜嘴角抽了抽。 他挑了那块最便宜的，“2000”的金色数字在石头上闪烁不已。 林静宜把石料搁在熊双喜这里售卖，市价“4000”的石头，她卖价2000块，市价“10000”的石头，她售价5000块。 也是让赌石的人赚个翻番。 听到林静宜报石头的价格，熊双喜就瞬间垮了脸，一副如丧考妣的样子。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家了。 林静宜提出告辞。 熊双喜耷拉着脑袋，送林静宜到门口。 林静宜没忍住笑出了声，拍拍他的肩膀安抚道：“可见，有些成功经验，不照搬也罢！” 熊双喜：“……” 这像是安慰人的吗这！ 第44章 狡黠试探 手里有了存款，林静宜开始寻摸着买房。 前世今生，林静宜在黑市呆的时间都不长，不知道买房是个什么行情。 她决定谨慎行事，先趁着周末探问探问地段、价格，再根据前世记忆中的重点经济开发区划片来提前布局。 后续一个月，林静宜周末总是借口出去逛，有需要了才跑一趟天谕阁。 但两块石头还是在半个月后顺利出售，让她拿到了6900元。 林静宜因此变成了名副其实的“万元户”，手握12500元的存款。 别说买楼，以后上大学的生活费，应该也尽够了。 赚够一个小目标，林静宜还惦记着回馈陆家人。 她先取了500块放在身上，加上之前没花完的350块钱，准备给陆家和吴奶奶、安姨买礼物。 等周末了，请陆老太太陪她走一趟吴家串门。 陆老太太本不想让孩子破费，架不住林静宜坚持。 她还讲了，等到经幡修复好了再上门去还人情，倒显得太功利，不如先一步把礼数做好。 陆老太太觉得有理，便不再坚持。 串门那天，陆天云恰好从部队回家，听说老太太和林静宜要去吴爱芳家，他便颔首道：“我也一起。” 他听说好兄弟贺别回来了，休假只有三天，正好借着这个机会，俩人能见面叙叙旧。 林静宜一听这感情好啊！ 众人便一道出门了。 贺家门口，吴爱芳和安婷婷都在恭候陆家人大驾。 二人身边还站着一个身材高大、麦色皮肤的帅气年轻人，应该就是陆天云口中的那位“贺别”。 林静宜先冲着众人招招手，随即转身扶陆老太太下车。 等走到近前，这才正式打招呼。 “好静宜，可让吴奶奶盼着了。”吴爱芳一手挽着老姐妹陆老太太，一手拉着林静宜进了屋。 贺家住的也是小洋房别墅，以红木家具为主，比陆家的装修风格多了三分敦肃、少了两分活泼。 贺家底蕴深厚、战功赫赫，贺老爷子亦是开国元勋，虽然卸任了总司令，但也是个闲不住的，每天都会去军部坐一会儿。 林静宜一行上门的时候，贺老爷子就不在家。 落座后，林静宜率先把礼物奉上。 给吴爱芳的是一条浅蓝色丝巾和一个白玉镯子。 送安婷婷的则是一条绛紫色的丝巾和一对儿白玉耳钉。 两份礼物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且吴爱芳的规格比安婷婷这个晚辈稍高一些。 看礼物便可窥其挑选礼物之人的细心周到。 “哎呦，就是随手帮忙的事情，哪就用得着买这么贵重的礼物啊！”吴爱芳一脸不赞同，扬起的嘴角却压都压不下去。 陆老太太笑着道：“孩子的一片心意，你们就收下吧。” 除了修复经幡的情，还有牵线搭桥捐赠唾盂的礼。 陆老太太没觉得这礼重了。 吴爱芳不再推拒，美滋滋地把新镯子换上，直呼好看。 安婷婷戴上白玉耳钉就不摘了，站在镜子面前照了又照，喜欢得不得了，直夸林静宜“好眼光”，。 还是吴爱芳要试戴丝巾，这才把臭美的安婷婷从镜子前面推开了。 林静宜一会夸“吴奶奶气质高雅”，一会赞“安姨年轻漂亮”，屋内笑声不绝。 角落里站着的贺别撞了撞陆天云的胳膊：“天上掉下来的‘林妹妹’？” “嗯，”陆天云望着客厅内气氛其乐融融，奶奶也在沙发上笑得合不拢嘴，也不禁跟着众人扬起了嘴角。 贺别敏锐地察觉到兄弟有情况，果断道：“你不对劲。” 陆天云嘴角的笑容秒无，“我没有。” 嘴硬？ 贺别还想继续追问，吴爱芳就冲他招招手：“大孙子，过来。” “来了，奶奶。”贺别意味深长地指了指陆天云，仿佛在无声地说他“不老实”。 吴爱芳拉着林静宜的手，正式向她介绍道：“这是我家大孙子贺别，跟你一般大……你叫‘别别’就行。这小子录上空校了就一直在集训，整整一年没回过家！好不容易回来了，呆三天又得走……” 她一脸愁容，“哎呦，忙成这样，我都怕他毕业了以后找不着对象！” 离得近了，林静宜才仔细打量起贺别来：跟剑眉星目、气质冷峻的陆天云不同，贺别笑的时候露出一口白牙，耐看的内双凤眼弯成好看的月牙状，气质更加阳光温暖。 “贺大哥，”林静宜客气地唤道。 “哎，林家妹子。”贺别故意追加了一句：“叫得真甜。” “奶奶，我怎么可能找不到对象？”贺别不赞同道：“我多帅呢！” 林静宜点点头附和：“就是，以后追贺大哥的小姑娘，得从咱们黑市排到隔壁的洛市去！” “哈哈，你这个小嘴儿啊！”吴爱芳笑着轻点林静宜的脑门，“就是招人疼！” 林静宜笑弯了眉眼。 贺别一听，认真对林静宜道：“就冲这句话，妹子，以后哥罩着你！” 他眉眼瞥向仍站在角落的陆天云……嘴硬是吧？ 贺别瞬间计上心来，“林妹妹，你见过乌龟吗？” 他主动拉住了林静宜的手腕：“我带你去看！” 林静宜也没推辞，起身跟长辈们招呼一声，就跟了上去。 途中，贺别故意带着林静宜绕到陆天云身边走了一圈儿，然后便来到了侧门的大鱼缸旁，请她看乌龟看鱼，还教她给乌龟喂食儿。 林静宜看得有趣……小乌龟是挺可爱，但鱼缸里沉底石头的“1000”数字也确实晃眼。 林静宜是来做客的，不好直说，一会问乌龟的来历，一会问鱼缸哪里买的，最后才绕到“石头”上，让贺别把石头捞出来瞧瞧。 “石头有啥好看的……”贺别有些莫名，但还是挽起袖子把石头捞上来给林静宜玩。 石头攥在手里还没焐热，就落在了陆天云的手里。 他故意挤开了贺别，将早就准备好的干净布子递给林静宜，问道：“是宝贝？” 林静宜自然地接过陆天云手里的布子，开始擦拭着石头上的青苔和污垢，解释道：“像真玉。” “怎么会是‘玉’呢，都是跟着这些石头一批买回来的。”贺别探头，被陆天云挡住。 他朝哪边探，陆天云就挡哪边，压根不再给他近身的机会。 贺别还有啥不明白的？ 刚才他拉林静宜那一下的时候，陆天云好险没把他的手瞪出个火窟窿来。 还说“没情况”？！ 贺别忍笑，双手抱臂，在一旁看着陆天云装蒜。 “别急，你慢慢说。”陆天云对林静宜说话的口吻都变得柔和了三分。 “我也不太懂玉，就是觉得它色泽不像石头。”林静宜擦到一半抬头，才发现贺别已经离她好几步远了。 贺别好笑地瞥了陆天云一眼，无奈地摊摊手，暗示了某人“醋缸打翻了”。 林静宜微讶，恰好望进陆天云的眼中： 如墨的星眸正专注地看着她，瞳仁里映照出一张白皙秀气的小脸……怪好看的。 她瞬间红了脸。 第45章 校门口挑衅 陆天云似乎也察觉到俩人靠得有点近，耳根瞬间烧烧的。 一旁的贺别望着这对儿璧人红着脸对视，都不说话，好笑又无奈，识趣地往后面退了一大步。 得，这俩人没一个开窍的。 尤其是陆天云！ “怎么回事？”吴爱芳见三个孩子都扎堆站在鱼缸边上，就起身过来瞧瞧。 陆老太太、安婷婷也跟了过来。 林静宜和陆天云立刻回神。 他急急往后退了一步，林静宜则迎上了吴爱芳：“吴奶奶，这好像是块玉，不是石头。” “玉？”吴爱芳惊讶不已，接过林静宜递来的石头，对安婷婷道：“眼镜。” “哎，”安婷婷转身把眼镜递给老人家。 吴爱芳戴上眼镜，对着自然光，将石头转了几个角度观察，“哎呦，还真是玉！” 吴爱芳好笑道：“天呢，这璞玉色泽不错的，碧绿幽深，里面还有特殊的纹路……没想到沉在鱼缸底下，倒是让我们小静宜慧眼认出来了！” “我捞的。”贺别探出脑袋邀功，被陆天云抬手摁了回去。 林静宜故作高深地道：“这就是命运的安排！” 众人哄笑出声，吴爱芳忍不住揉了林静宜的小脑袋一把，只觉她可爱。 玩闹了一会，陆老太太就提出了告辞。 林静宜也乖巧地跟众人告别。 临走前，贺别善意提醒陆天云：“林妹妹招人喜欢，你小子可看紧点。” 陆天云不明所以，皱眉道：“管好你自己。” 贺别气笑了，照着他肩膀不轻不重地捶了一记，恨铁不成钢道：“你这个木头！” 知道贺别待几天就要走，陆天云颇有些舍不得，问道：“下次什么时候回来？” 贺别：“不知道。” 好兄弟又说了几句话才辞别，陆天云是最后上的车。 林静宜从后座好奇探出小脑袋：“陆大哥，你和贺大哥聊了啥？” 陆天云一想到贺别提醒他看紧点林静宜，心头一紧，快速脱口而出：“没聊啥。” “……哦，”林静宜乖巧地坐回去。 陆天云回答得好干脆好快，肯定是说啥了。 而且跟她有关。 陆老太太抿唇偷笑，偏头看向窗外。 吴爱芳最后怎么处置的那块璞玉，林静宜没再打听。 日子又重新回归到上学、鉴宝赚钱，看地段买房的常规生活里。 直到一天中午放学，林静宜刚走出校门，就被一个容貌艳丽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女人跟梁小雅有着同款吊梢眼，却打扮得更加精致美丽。 许是上了年岁，略显突出的颧骨让女人的面相带了三分刻薄。 她的身后，还站着挺直了胸脯的梁小雅。 这一个来月，梁小雅见到林静宜，都跟鹌鹑似的恨不能缩着脖子走路。 现在是怎么的，有人撑腰了，腰杆子又挺直了？ 林静宜双手抱臂作出防御的姿态，客气问道：“大姨，您有事吗？” 梁凤仪嘴角优雅的微笑瞬间僵硬，被“大姨”这个称呼险些喊到破防。 她有那么老吗？！ 但梁凤仪还是挺住了，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 “你好，林小姐。我是天云的前妻，梁凤仪。也是小雅的姑姑……上次博物馆的事情，是小雅鲁莽失礼，还望你不要放在心上。” 林静宜当然知道来人是梁凤仪。 她望着梁凤仪伸出来的手，想起陆奶奶说的，眼前这位就是为了跟情夫在一起、逼迫陆天云离婚，甚至不惜拿小宝的性命作筹码的人…… 她心里就蓦地涌上一股难掩的生理性厌恶。 “我没放在心上。梁小雅同学也已经为自己的错误行为付出了代价。” 林静宜没跟梁凤仪握手，还往后退了一步，和梁凤仪拉开距离。 但梁凤仪紧跟着就往前进了一步，再度靠近林静宜。 “听说林小姐现在就住在陆家，想必跟天云很熟络了吧？”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林静宜抬眸反问：“陆大哥的……前妻。” 梁凤仪勾唇，林静宜到底是上钩了！ “小姑娘，一夜夫妻百日恩。何况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她凑近林静宜的耳畔，轻声道：“你拿什么跟我争？” 那咄咄逼人的架势，不知道的还以为梁凤仪跟陆天云还好着呢！ 亏她还记得有陆小宝这个孩子？！ 林静宜气笑了，正想开口反驳，肩膀突然一沉。 她抬眸，就看到了陆天云。 “陆大哥……” 陆天云第一次主动跟林静宜有肢体接触。 他穿着帅气的军装，高大的身形笼罩在林静宜身畔，把人往身后带了带，淡淡道：“回家吃饭。” 陆天云是来接林静宜的。 他看都没看梁凤仪一眼，“别跟不相干的人说话。” “哎，”林静宜抿唇笑了笑，挑衅地瞥了一眼鼻子都快气歪了的梁凤仪，故意挽住陆天云的衣袖：“陆大哥，咱回家！” “天云！” 梁凤仪哪里受得了这份气，蓦然冲上去挡在陆天云和林静宜的面前，梁小雅拉都没能拉住。 对上林静宜一个，梁小雅都觉得她们姑侄儿未必能占着便宜，现在又来了一个前姑父…… 她真后悔啊！ 不该吃了几顿高级点心便被姑姑收买，在学校门口搞这一出……要真闹出个啥来，可就丢死人了！ 梁小雅左右看看，有点想跑！ 梁凤仪双眸含泪，楚楚可怜地质问陆天云：“不管怎么说，我也还是小宝的母亲，一夜夫妻百日恩，形同陌路未免太狠心了些……” 狠心？！ 论狠心，谁比得上她梁凤仪？！ “你不配提小宝！” 林静宜先陆天云一步爆发了，她恨声道：“这世上，你最没有资格提小宝！” “梁小姐，我可没有陆大哥的好脾气。”林静宜学着梁凤仪刚才的姿态，靠近梁凤仪的耳畔挑衅道： “你猜，我会不会叫破你当年做的丑事，让你彻底出名？！” 梁凤仪震惊不已，瞪大眼睛看向林静宜。 “你，你在说什么……” 她企图蒙混过关。 林静宜盯着梁凤仪，没说话。 小姑娘年岁不大，可那双清眸跟淬了毒一般狠厉决绝。饶是一个混迹社会数年的人，都未必会有其锋芒锐利。 只看一眼，梁凤仪就知道。 林静宜不是在吓唬人，她真的什么都知道！ 而林静宜也极有可能如所说的那般，喊破自己当年做过的“好事”！ 这可是在三中校门口！ 无数往来的军干世家学生子弟，甚至有不少来接孩子的家长……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哪怕是三言两语传到他们耳朵里，届时不光梁凤仪丢脸，梁家人也别想再抬起头来做人了！ 至于纪洪洋的名声人品，恐怕根本不在林静宜的考虑范围！ 这下，梁凤仪是真慌了。 第46章 升级 “你，你不能……”梁凤仪张张嘴，却不知该如何给自己找补。 为了今天，梁凤仪整整准备了一个月！ 瘦身，运动，还特意买了百货大楼的最新款连衣裙，精致打扮一番，就是为了来林静宜面前宣告主权的！ 梁凤仪还收买了梁小雅为她助阵。 天知道，那些个高级点心可花了梁凤仪小两个月的工资呢！好不容易才把”假珍珠“的事情翻篇了。 她本以为，林静宜这种没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唬两句、说陆天云多年没有再娶就是因为对自己余情未了，就能让林静宜再不敢对陆天云生出什么别的心思……就算已经生出心思来，也能被她扼杀在摇篮里。 可梁凤仪错了。 她错得离谱。 林静宜见梁凤仪露怯，便沉声道：“现在，道歉。” “对不起。”好汉不吃眼前亏，梁凤仪立刻道：“我今天不该来找你的，失礼了。” “跟我道什么歉！”林静宜愠怒道：“你真傻还是装傻，对不起谁心里没点数？” 纵然时过境迁，林静宜还是想为陆天云讨个公道。 哪怕仅仅是句道歉。 “天云……”梁凤仪被林静宜瞪了一眼，立刻改口：“陆团长，对不起。当年的事，是我对不住你和小宝，还望你、还望你能原谅我。” 终于说了句人话。 林静宜心底那股子邪火这才稍稍褪了褪。 “我警告你，以后见到我和陆家人，最好躲着走。让开！” 她下了最后通牒。 梁凤仪委委屈屈地抬眸，“可我还没等到陆团长说……” 说原谅她。 梁凤仪触到陆天云冷凝目光的瞬间，后面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对比以前的深情、专注，此刻陆天云的眸中仿佛淬了冰，看一眼都能让人如坠冰窟。 “要什么反馈？做错了事，道歉是应该的。凭什么你道歉了对方就得原谅你？” 林静宜没好气道：“闪开！” 梁凤仪讪讪地让开路。 林静宜重新挽住陆天云的胳膊，趾高气昂地从梁凤仪的面前走过。 “多大脸呐，有老公了还跑来管前夫的事，真不检点！” 那嗓门大的，别说周围放学的人了，走出几米远的不少学生都忍不住回头看过来。 “你，你怎么……”梁凤仪羞红了脸，恨恨地在原地跺脚。 林静宜是说不会叫破梁凤仪过去的丑事，可没说会放过她今天巴巴来宣告主权的冒昧。 “搞笑死了，老了吧唧的二嫁女，还肖想我当团长的哥，真当自己是盘子嫩菜呢！也不刷刷绿漆再来！” 林静宜勾着脑袋、扯着嗓子，怼得简直不要太痛快！ 那姿态落在陆天云眼里，却觉得别样可爱，奶凶奶凶的。 “你，你……” 啊啊啊啊！ 梁凤仪好想撕了林静宜的嘴！ 可她被陆天云护着，哪有机会嘛！ “你造谣我，你欺负人！”梁凤仪气得直掉眼泪，转身捂着脸就跑了。 “哎，姑……”梁小雅用力地吞了吞唾沫，第一次觉得，林静宜之前对自己的接连犯蠢，态度真的算客气了。 压根没展露真实力的三分之一。 “姑你等等我……”梁小雅立刻脚底抹油，才不会傻呵呵送上去被林静宜骂。 林静宜押着梁凤仪道了歉，把她搞得破防又丢人，总算出了气。 “啊，真爽！”林静宜俏皮地笑，还借势晃了晃陆天云的胳膊：“陆大哥，解气不？” 陆天云“嗯”了一声，也没忍住乐了。 “她脸都气绿了。” 陆天云还是第一次看到梁凤仪被气得浑身发抖又不敢发作的样子。 太滑稽了。 “哈哈……”林静宜的笑声清澈如铃，在陆天云的脑海萦绕不去。 他今天在林静宜身上，感受到的震撼太多了。 原来，恨一个人是可以不原谅的。 原来，世界上有人是愿意无条件站在他这边的。 原来，被人保护的感觉居然很不赖…… 林静宜走了一小段路后，就放开了陆天云的胳膊。 她一开始是打算配合梁凤仪演出，看看梁凤仪到底有几斤几两的。 然后再杀个回马枪，让梁凤仪尝尝被自个儿的算盘珠子反弹一脸的酸爽。 可陆天云出现之后，林静宜挽住陆天云胳膊的瞬间，感受到了陆天云冷漠的态度下正不受控制微微发颤的手臂。 ——原来恨极了一个人，是真的连“恨”这个字说出来，都显得苍白无力的。 所以林静宜改了主意，给陆天云出气。 即使过去无法更改，可当下也得有仇报仇！ 陆天云没忍住，抬手揉了揉林静宜的小脑袋：“谢谢。” 她全副善意，陆天云都接收到了。 “应该哒，”林静宜摆摆手。 毕竟她就是心思不纯来着。 谁敢欺负她未来的老公？ 前妻也不行！ 陆天云没听懂林静宜的潜台词，二人无言地回了家。 一进门，就听陆老太太催促道：“怎么今儿回来花了这么久？你吴奶奶都等半天了！” 平时放学，林静宜五分钟就到家了。 今儿可好，耽搁了起码二十分钟！ “哎呀，催孩子干啥？我这不就顺道蹭饭了吗？”吴爱芳一点不生气。 “吴奶奶好！奶奶，我不是故意回来迟的，是路上碰到狗了，差点咬着我！”林静宜踢掉鞋子，抬眸狡黠地冲陆天云眨眨眼。 梁凤仪挡道，可不是很“狗”。 陆天云眼底划过一抹笑意，默契颔首，也不准备说校门口的事给奶奶添堵。 陆老太太一听，立刻紧张地站起来，就要看看林静宜好着没。 林静宜乖乖转了一圈儿，表示自己没事：“我跑得快，没咬着！就是绕路了，所以耽搁了点时间。” “那就好。”陆老太太松了口气。 “吴奶奶今儿来玩，是经幡的事情有信儿了吧？”林静宜问道。 “比你想得还要好。”吴爱芳神秘道：“是已经修复好了！” “真的？” 林静宜喜不自禁，立刻就想看看。 陆老太太嘴上嚷嚷着“年轻人沉不住气”，到底是没拦着老姊妹展示修复好的经幡。 “缂丝暗纹?迦陵频伽降龙经幡”，终于在林静宜面前露出全貌：其中人面鸟身神鸟纹样和微缩经文都被复原，清晰可见。 在鉴宝眼的加持下，林静宜甚至能看到金光在纹样处来回流淌，跟活的一样。 “好漂亮……”林静宜喃喃道。 更令人吃惊的一幕在她眼前浮现了： “名称：缂丝暗纹?迦陵频伽降龙经幡；朝代：宋初；价值：3000-无价。” 鉴宝眼升级了！ 第47章 再遇新机 林静宜生怕自己看错，揉揉眼之后，发现那一行金色的字并没有消失，仍清晰地浮现在经幡之上。 她终于可以确认，因为修复了“经幡”这个“无价之宝”，鉴宝眼从只能展示价格数字，新增了“品名、朝代、价值区间”。 一目了然的信息，让林静宜一只脚稳稳迈进了“鉴宝世界”的门槛。 “当然是漂亮的。这经幡历经数朝，流传至今，损毁的面积都不足十之二三，必定是有无数信仰者以命爱护。” 吴爱芳顺着她的话茬儿感慨“经幡”在敦煌文化中的珍贵地位，不知道林静宜的震惊不仅仅来源于手里的经幡，更是鉴宝眼的升级。 吴爱芳话锋一转，忍笑道：“但是，修复的费用，你得自己给！” 林静宜理所当然道：“必须的，哪能让吴奶奶破费啊！您都帮了我这么大的忙了。” 因了东西是送去敦煌找老师傅修复的。 修好后，除了原材料的采购清晰地记录在账单明细上，其他诸如手工费、加班赶工费等，都没说价格。 林静宜也不知道这其中有什么讲究，谦虚地请教吴爱芳，这个钱该怎么给。 “之前我也没想到是这么个情况。” 吴爱芳收敛了笑意：“跟我联络的那位师傅说，他们这些老手艺人啊，最难得见这么完整的人面鸟身神鸟纹样和微缩经文的‘经幡’。能够经手修复工作，都觉得无上荣耀。” 因了众人干劲儿足，心气儿旺，这才能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里修复出来。 大家根本没想着拿报酬 他们不想，但林静宜却不能不给。 她想了想，说道：“那……每个参工的师父给五块钱，少不少？” “够了，够了！”吴爱芳一看小姑娘不是刻薄人，出手就很大方，对她越发满意。 陆老太太轻轻敲了敲桌面：“哎哎，你们两个还吃不吃饭了？” 一桌子人可都等着呢！ “来啦奶奶！”林静宜调皮地吐了吐舌头，挽着吴爱芳落座。 众人一边吃饭，一边听吴爱芳讲述修复经幡的细节过程。 林静宜听得津津有味，后面觉得自己貌似给少了。 “我的意见是，不要再加了。”吴爱芳道：“如果给的太超标，后续再往来就会变得麻烦。” 陆老太太很赞同这一点：“小静宜，你尊重手艺人、珍视他们的辛劳，这很好。但‘人性贪婪’，咱们做人做事都得留有余地。” 不仅仅是给别人留余地，也是给自己留余地。 “如果可以，倒不如在别的地方找补找补。”陆老太太提醒道。 林静宜一听，对啊！ 有些感激想要落地，表现形式也未必非得是“钱”嘛！ “吴奶奶，如果可以，我想给他们那里修路，最好可以通到家家户户那种！” 她歪着小脑袋念叨：“要致富，先修路！” 陆老太太和吴爱芳一听，皆惊讶地看了林静宜一眼。 “这话说得好！”吴爱芳道：“没问题，修路的事，交给吴奶奶帮你打听！” “吴奶奶，您可真是大公无私的人！”林静宜认真夸奖，逗得老太太眉开眼笑。 陆天云一边吃饭，一边心中颇为惊讶，林静宜居然想为敦煌的村庄修路……真是奇思妙想。 可他又觉得很对。 路通了，人就会多。 人多了，自然就有更多的营生…… 可不是“要致富，先修路”嘛！ 吴爱芳吃过了午饭、留下经幡，从林静宜手里拿走了100元，作为结算原材料和人工费用的工资，便承诺有了“修路”的信儿后再来，便告辞了。 林静宜钻回房间里，美其名曰“午休”，实则却迫不及待地想要看看升级后的鉴宝眼，功效怎么样。 果不其然，从梳妆盒开始，所有的物件都开始拥有了自己的“名字”和“价值”。 清中期的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清晚期的梳妆盒；民国初期的“岁寒清供”玛瑙巧雕梅花耳坠…… 每一个饰品都拥有一个“雅致”的名讳，但最让林静宜惊讶的两个，一个是价值27000的“昆山片玉”和田青玉螭龙纹韘形佩，它是明代珍品。 还有一个是“碧海潮生”银鎏金累丝嵌螺钿胸针，明明是民国出品，但价值36000就很离谱啊。 林静宜懵了。 “我真是才疏学浅啊，肯定还有什么文化、定制、工艺方面的价值是我不知道的……”她喃喃道。 要不是匹配了“鉴宝眼”，这个金手指，林静宜恐怕永远没法估量，母亲留给她的遗物的价值。 母爱无价。 有趣的是，那个淸末的“金瓯永固”翡翠金丝盘长结戒指，名字和朝代是出来了，但价值还是打了个“？”。 说明还是需要修复。 林静宜开始在脑海里整理思路。 鉴宝眼可以升级。 升级手段包括但不限于发现、挖掘更有价值的古董，修复价值不菲的古董…… 古董呈现方式分为“明确”，“区间”，“阖待修复”三种；呈现方式也很清晰：数字，数字区间，光芒闪烁。 等收集、修复的数量或者价值累计到一定程度，就会迎来鉴宝眼的升级。 但升级的门槛儿具体变量，林静宜还没摸着。 不急。 她闭上眼午休。 睡醒后，林静宜背上书包准备出门，发现陆天云等在院子里。 “陆大哥，你今天下午不去部队？” “嗯。”陆天云没吱声，伸出手接过林静宜的书包：“我送你去学校。” 林静宜：“为啥？” 陆天云没吱声，示意路上说。 林静宜乖巧跟上。 路上，陆天云突然道：“上次的画，有信儿了。不过老师需要你带着真迹走一趟。” 林静宜怔了下，这才回想起来：“你是说我上次买到的那个残卷？！” 她以为陆天云只是随口应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留心打听了！ “对。” 陆天云拜托部队里的老领导，打听到了一位古画颇有研究的老者，年轻的时候曾任国博藏画馆的馆长。 后来隐居了，据说三个月前才回到黑市。 林静宜一听，这不是妥妥的“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嘛？！ 她低价买回来的残卷上，金色光晕伴着黑气格外古怪。要是能破解其谜，说不定鉴宝眼还能再升级呢！ 中午才复盘过鉴宝眼升级的要素，新的机遇就送上门了！ 林静宜激动追问：“老先生想安排在什么时候会面？” “周六下午，行吗？”陆天云沉吟道。 林静宜：“行！” 第48章 叠加巧合 当晚，林静宜就从卧室小书柜里，把那副残卷画轴取了出来。 经历升级之后，鉴宝眼已经显示的是“名称：朱耷款?墨荷图残卷，朝代：明末清初；价值：？”。 林静宜望着画卷上始终跟金色光晕纠缠在一起却萦绕不散的黑气，知道这份残卷得在修复之后才会出现真正的价值。 晚上、甚至周六的早晨，林静宜都泡在书房里，借阅陆老太太的各类书籍和资料，试图多了解一些“八大山人”及画卷的出处。 林静宜不希望下午的会面，她连残卷相关最基础的知识都说不上个“一二三”，被专业领域的老师问个“大张嘴”，那未免太辜负手中的宝贝了。 林静宜做足了准备，也想好了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却独独没料到，跟陆天云依照约定的时间抵达茶馆后，一见到来人就先表演了个“大张嘴”： 桌前坐着的老人，穿着一身考究的唐装，银发满头，手持一个黑木拐杖，同上一次见面时的朴素打扮判若两人。 可林静宜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是上次卖画给她的老人家吗！！ “是您？！”林静宜惊呆了。 陆天云站在一旁，甚至都没来得及为二人引荐，不禁道：“林小姐认识唐老师？” 林静宜点点头，又摇摇头。 陆天云看得不明所以：“……到底是认识还是不认识？” 林静宜哭笑不得：“算认识？” 说出去谁信啊！ 知晓这幅画作之珍贵、潜心研究“八大山人”数年之久的老人家，就是用一块钱将画作“贱卖”给林静宜的贩子！ “哈哈哈，还是让我来说吧！”唐老先生率先开口道：“我跟林小友，是有些缘分。陆团长，请坐。” 落座后，陆天云给唐老先生斟茶，“唐老先生是圣手丹青的名家，擅长甄别明清两代名作……” “小林同志，我叫唐随风。算起来，其实我们应该算是第二次打交道。” 唐老先生便讲起了跟林静宜初遇卖画的那次。 陆天云恍然，原来二人在此之前就已经结缘。 但还有一次“缘分”，是林静宜本人也不知道的。 “上次卖你经幡的小周，周莫言，是从北市来的。我们都喜欢古董，也对‘国之瑰宝’受损颇为心痛。奈何能力有限，无法众集人之才修复国宝。” 唐随风叹了口气。 因为怀揣着对古董修复的热爱，二人结成了忘年交。 即使唐老退休在北市养老，也没跟调入黑市工作的周莫言断了联络。 周莫言说遇见了个有趣的小姑娘，能在众多宝贝里挑着最值钱的那个。 唐随风不信。 事实证明，周莫言虽然邋遢不羁了些，但看人是准的。 唐老先生道：“我故意用‘八大山人’的那幅‘墨荷图’残卷试探你的。想看看你是不是有小周说的那么‘神’。” 他神秘道：“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虽然卖画是我们第一次见面，但先有了一次‘闻名’。”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道：“唐老和小周老师谬赞了，我不过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哪里有那么‘神’。” 她不是过分谦虚。 毕竟神奇的是她身上突然出现的“鉴宝眼”嘛！ “嗨，人和人就是有这样的缘法。”唐随风笑指陆天云：“谁能知道，兜兜转转的，我在陆团长这里漏馅儿了呢！” 林静宜第一次去后市场，是熊双喜引路的。 第二次去，陆天云等在外头，林静宜自己进去买走了残卷。 唐随风和周莫言既不认识林静宜，也不知林静宜还有借住在陆家这层特殊关系……巧合叠巧合，才促成了今天的会面。 林静宜举起手中茶盏，“冥冥之中，就是让我跟唐老先生相遇相识的，为了这躲不开的缘分，晚辈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哈哈，好好好！”唐随风举盏，一老一少都齐齐看向陆天云。 陆天云也端起茶盏，三人轻碰饮尽。 叙旧毕，话转正题。 林静宜重新拿出“墨荷图残卷”，向唐老先生请教。 唐老先生先简单为林静宜和陆天云介绍了“朱耷”其人：“这位啊，出身来历可不简单！他是明太祖朱元璋第十六子朱权的九世孙……” 唐老先生说起“朱耷”的生平，如数家珍。 后面讲起朱耷绘画的笔法、工艺，还掏出了随身携带的放大镜，一点点地教授林静宜如何辨别真伪： “朱耷前期的花鸟水墨，颇有黄庭坚之风，讲究得是‘写意’，形象夸张奇特……随着年长后，他的笔墨凝炼沉毅，风格越发雄奇隽永，是颇具个人风格的！” 也正因此，朱耷的画作才会为世人所知，流芳百世。 “只是可惜了……”唐随风搁下放大镜叹了口气道：“这幅画只剩下三分之一不到，世人恐怕永远都无法看到他这不朽的惊世之作。” 林静宜沉吟片刻，问道：“唐老，您说，这幅画作的边角如此齐整，是不是被人为撕毁藏匿了？” “我们也想过这种可能性，甚至广而告之天下、重金求援，但凡有些丁点儿可能我们都不愿意放过……” 奈何散播出去的一切都石沉大海。 唐随风找了十几年，终究被现实打败，确认这幅画就是单纯的损毁了……也许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另外三分之二的遗作。 否则，这么多年，怎么会一点儿音讯全无呢？ 话至此，茶桌上的气氛颇有些凝重。 陆天云全程听得认真，亦不禁有些唏嘘。 想要重现“墨荷图”当年风华，需得找回那可能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剩余“三分之二残卷”，还得有极为高超的匠人，擅画、懂画，了解朱耷的作画风骨，利用绘画技艺将其修复…… “何其难！何其难矣……”唐随风敲着拐杖感慨道。 林静宜想，世人也许难以做到，可她拥有“鉴宝眼”这种逆天金手指……万一能做成也说不定？ 她不敢托大，只得谦逊地给苦苦寻迹而不得的老人家留下些许希望： “您别放弃，万一找到了残卷，还能有技艺高超的人修复，兴许就能看到朱耷的绝世神作了呢！” 唐随风苦涩一笑：“不知我能不能活着看到那一天了……” 第49章 情深不寿 “所以您要保重身体，好好地活！”林静宜认真道：“万一呢？” “哈哈哈！好！” 唐随风笑着摆摆手：“我这把老骨头，指定好好地活！活着看到完整的‘墨荷图’问世的那一天！” 说这话的时候，唐随风从未想过，自己可能一语成谶。 多年等待，他一边告诉自己放下执念，一边记挂着这份未了的心愿。 也正是这口气，吊着他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生命。 大家喝茶聊天，时而说到古今中外的画风，时而讲起如今的古董鉴宝……唐随风说的多，期间林静宜时而附和、时而提问，唐随风便当即解惑。 陆天云全程旁听。 一场饮茶交流，宾主尽欢。 再抬头，发现不知不觉天都黑了。 林静宜提出请老人家到国宾饭店用餐。 唐随风拒绝了，笑着说道：“我得回去陪老伴儿呢！” 林静宜闻言，也不再强求。 陆天云安排的车子还在前街，他说去接应一下，留林静宜和唐随风在原地稍候。 “陆团长不是个对古董有兴趣的人。”唐随风意味深长道：“恐怕是为了小林同志，才特意去找我的吧？” 席间极难听到陆天云主动询问什么，纯纯是个陪衬。 林静宜听懂了老人家的弦外之音，大大方方地点头：“陆大哥对我非常照拂。” 不，应该说，除了林静宜救过陆老太太的性命这件事外，陆家人于她恩同再造。 “哈哈，我看没这么简单。”唐随风戏谑一笑：“再会了，小林同志。” 车子来了。 唐随风没有给林静宜辩解的机会，在陆天云的搀扶下上车。 林静宜和陆天云目送老人离去，四目相对，皆沉默了一瞬。 “我们往回走走。”陆天云道：“车子送完唐老，会折返过来接我们。” 林静宜：“好。” 路上，林静宜诚恳开口致谢：“要找到已经荣养退休的老人家，恐怕您和您的朋友都费了不少力气。” “……没事。”陆天云依旧神色淡淡，问道：“接下来你怎么打算？” 他问的是关于残卷的事。 “我要找找看的。”林静宜沉声道。 她跟唐老先生一样，不想轻易放弃。 既然这份残卷已经落在自己的手中，林静宜就算是接过了唐老先生传承“八大山人”画作意境之心。 得为修复残卷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好。”陆天云很支持。 这边，唐随风回家后，兀自下了碗面条，锅里搁了一把小青菜。 面条出锅后，他悠哉地打开冰箱，拎着特制的辣酱放在餐桌上。 “老伴儿，准备开饭了。” 唐随风看着前方供桌上的照片道：“今儿碰上个有趣的小友，本来让我去国宾饭馆吃大餐呢！我心里惦记你，这不，老老实实回来陪你吃面条子……” 温馨宽敞的客厅内，只有唐随风一个人絮叨的说话声。 供桌上，容貌娟秀年轻的女人微微笑着，仿佛在无声地应和着…… 回到家，林静宜刚喊了一声“奶奶我们回来啦”，换了拖鞋还没站稳，就被小炮仗一般的陆小宝抱住了腿！ 小孩子身上有一股牛劲儿，明明林静宜才是大人，被撞得一个踉跄，被陆天云扶住肩膀才险险站稳。 她轻呼一声，赶紧蹲下来问道：“小宝，你怎么啦？” 陆小宝也没怎么。 他高兴着呢。 昨天林静宜给他买了新车车。 那个车车比上一次的吉普车还要好玩，是可以往后倒退两下就能自己窜出去的小跑车。 太好玩啦！ 林静宜见陆小宝依旧沉默，可那双乌黑的葡萄眼亮得出奇，明显是开心的。 她松了口气，揉了揉小家伙的脑袋：“吓我一跳呢。” 陆小宝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怎么给后妈投怀送抱了，转身就往陆老太太怀里扎，小脸儿埋进去之后，还臊得蹭了蹭。 逗得陆老太太止不住地笑：“哎呦，咋还给我们小宝整害羞了？是不是喜欢静宜呀？” 不不不，他才不喜欢！ 被戳破了隐藏的心事，陆小宝“噌”地站起来，“嗖”地钻进了房间。 那速度快的，林静宜都惊呼“厉害”！ 落座后，陆老太太笑着对林静宜解释道：“小宝喜欢你送他的新车，在屋子里玩了一下午了。” 估计也是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林静宜，想抱抱，结果力气用过了，变成了“撞腿”。 林静宜忍俊不禁：“好可爱啊！” 小孩子果然做什么都很软萌。 陆天云摁了摁太阳穴，“林小姐，不要太惯着孩子了。” 林小姐肯定是对小宝有什么滤镜。 小崽子刚才撞得那么突然，要不是他眼疾手快扶住林静宜，一大一小都得摔倒。 林静宜轻轻扬起小下巴，傲娇道：“那咋啦？小宝就是可爱，我就是想疼他！” 只恨不能把前世今生所有的疼爱，都给他！ 陆天云哭笑不得，无奈摇头，不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结。 陆小宝隔着门站着，小耳朵紧贴着门，生怕听漏了任何一句。 当听到林静宜那么维护他的话，陆小宝先忍不住乐了。 他赶紧用白嘟嘟的手摁住脸蛋。 不行不行！ 绝对不能这么快被后妈的糖衣炮弹收买！ 他一定得好好考察！ 晚间，林静宜到陆老太太的房间，把买到残卷的始末悉数道来。 听说陆天云找的人是唐随风、且他还用“陪老伴儿”的理由拒绝了小静宜做东请客，陆老太太的脸色就变得很奇怪： “是不是之前在国博担任过画作类馆长的那位唐随风？” “是啊，”林静宜一喜：“奶奶也知道他？” 呵，那可真是如雷贯耳。 陆老太太接下来的话，让林静宜瞬间一惊：“唐随风的老伴儿，在他三十岁出头的时候就英年早逝了。” 唐随风不仅多年未娶，时至今日，仍怀揣着对妻子的爱，陪“老伴儿”吃饭。 林静宜大受震撼，忍不住喃喃道：“唐老好深情……” “是啊。”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在古董界，他算是德艺双馨的老前辈了。能结交上，也是你的缘分。” 林静宜不好意思道：“全靠陆大哥才能续上这个缘分的。” “你啊！”陆老太太点了点林静宜的鼻子：“谦虚得很！” 至于继续寻找残卷的事……林静宜打算明天去一趟天谕阁，请熊老板替她扩散消息，广而告之。 熊双喜认识的三教九流多不胜数，另辟蹊径，万一让林静宜抓着有用线索了也未可知。 巧的是，次日一早，林静宜还没来得及联络熊双喜，他的电话倒是先打来了。 “林小姐，您之前不是说想买老宅吗？今儿有个顾客想急售宅院，你要不要瞧瞧？” 第50章 相中房子 熊双喜在电话那头压低声音，补了一句：“抄底价，再合适不过了！” 林静宜一听：“好啊！正好我也有事情拜托您！” 挂了电话，林静宜拿上“墨荷图”残卷，就去找陆老太太，询问能不能让师傅送她去一趟古玩街。 “哎呀，司机今天调休。”陆老太太喊道：“阿英啊，你送静宜去街上吧！” “哎。”宋英答应一声，冲林静宜招手：“走，我开车送你。” “谢谢奶奶！” 坐到副驾驶，林静宜满脸羡慕道：“阿英姐，你怎么什么都会啊？太厉害了！” 宋英忍笑：“会开车就厉害啊？你想学我教你呗，考驾照很简单的。” “真的吗？”林静宜瞪大眼：“那我给你交学费！” 她是真羡慕会开车的。 重生一世，技多不压身，林静宜当然想多学些东西。 “我可是很严厉的老师，怕不怕？”宋英一边说，一边打着了火。 林静宜：“不怕！” “得嘞，坐稳了！”宋英笑着吆喝一声，便踩一脚油门，车子打了个转向，驶离军区大院。 到了天谕阁，林静宜再次谢过宋英，就让她先回去了。 不管是看宅子还是托付熊双喜寻找剩余的“墨荷图”残卷，时间都没个准儿，总不好一直让宋英等着。 宋英离开后，林静宜推开挂着“暂休”牌子的大门，就见熊双喜正满面堆笑地和一位老太太说笑。 “啊，这就是我给您提的林小姐！”熊双喜忙不迭引荐：“林小姐，这位就是准备卖房子的刘老夫人。” 刘老夫人看上去比陆老太太年轻十来岁，满面愁容的样子，像是家里头攒了不少事。 否则这年头，有房子住的人都是少数，谁会急着卖房子？ “刘老夫人好，”林静宜道：“是我想买房子。听说您家房子是带院子的？” “对，对！”刘老夫人见林静宜是个漂漂亮亮的年轻姑娘，神色也跟着轻松了些：“丫头，你要买房子，家里人知道吗？” 那得看是哪个“家里人”。 正经说来，林家人是肯定得瞒着的。否则那起子吸血鬼还不得把主意再打到她身上？ 至于陆家……林静宜看上了以后，就准备让陆老太太帮她掌掌眼。 “我能做主。”林静宜知道老人家是什么意思，道：“您放心，确认要买的话，绝不会抵赖。不过我要先看看房子。” “可以的可以的！”刘老夫人道：“买房子是大事，不能草率。丫头，方便的话，你现在就跟我去瞧瞧？” 她是真的急用钱。 林静宜看向熊双喜：“熊老板方便一起吗？” 虽然刘老夫人看着面善，但毕竟是陌生人，防人之心不可无。 林静宜还是希望熊老板能跟着一起。 熊老板闻言道：“我锁个门……林小姐，你手里的画先放在店里？” “好。”林静宜郑重地交给他：“锁起来。” 别看是残卷，那也是唐老守护了一辈子的宝贝。 “好好好！”熊双喜一听就知道林静宜拿的是宝贝了，接卷轴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刘老夫人要出手的是栋小洋房，坐落在黑市中心区。 面积不大，一楼加上二楼的卧室，大概只有不到两百平。 房子年代有些久，但胜在保养得当，南北通透，地段也好。 林静宜看过之后挺满意。 未来要住的话，重新翻修一下，也是极不错的。 “房子一直是我和老伴儿在住。要不是他突然病了，急需钱治病，我们也不愿意出手。” 刘老夫人说道：“丫头，你诚心要的话，我要两千五百块。” 两千五？ 林静宜迷糊地眨眨眼，不知道这个价格算高还是低。 旁边熊双喜知道啊！ 他一个劲儿朝着林静宜使眼色，仿佛在说“赚大了”！ 林静宜点点头：“您这个价格挺公道，我请家里人来瞧瞧，没问题就签合同过户。” 为了给老人家宽心，林静宜又补了一句：“现结。” 刘老太太松了口气，又觉得不放心，“要不现在就打电话给家里问问呢？” 她是真的急。 人在病床上躺着等手术费，刘老夫人一刻不敢耽搁。 “行。” 人命关天，林静宜愿意在力所能及之处给予方便。 熊双喜陪着刘老夫人在屋子里等，林静宜则到小区外的公共电话亭给陆老太太打电话。 听说林静宜要买房子，陆老太太震惊道：“小静宜，房子可不便宜的，你有多少钱买房子啊？” 若是她没记错，上次给小静宜分的千把块钱，她应该花得没剩下几百块了吧？ 后面还准备帮助修复经幡的老手艺人的家乡修路……哪里还够买房子！ 老人家第一反应不是责怪林静宜自作主张，而是担心林静宜钱不够。 被家人无条件支持的温暖瞬间从头暖到脚，林静宜鼻子一酸。 她赶紧忍住泪意，不好意思地道：“其实我上学这段时间，也跟着熊老板发现了不少宝贝，跟着中间赚了点差价……倒也够买房子了。” 严格意义上来讲，这叫“投机倒把”。 林静宜不敢说，也是怕给陆家惹麻烦。 陆老太太一听，不禁忍笑道：“房子位置在哪里，奶奶替你掌掌眼。” 老人家居然一句没多问。 报了地址，挂了电话，林静宜仍有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 为了今天这一锤子买卖，林静宜私底下想了一堆措辞跟陆老太太解释她的钱是怎么赚来的……这下可好，全没用上，还居然这么轻易就过关了？ “奶奶是不是早就猜到我偷偷在外面挣钱了啊？”林静宜自言自语道。 二十分钟后，宋英开车拉着陆老太太到了。 “奶奶！”林静宜快步迎上去：“我……” 陆老太太立刻制止林静宜，挽着她的手往院子里走：“啥都别说。” 只要林静宜不说，那就没关系。 啥“投机倒把”？ 陆老太太不知道。 两方人见过了面，陆老太太看了房子听了报价，便避开了卖家，跟林静宜单独出来说话。 “丫头，你确定要买吗？” 林静宜点点头：“确定。” 一来，林静宜对房子各方面的条件确实都很满意，认为是有投资价值的。 二来，刘老夫人等的是救命钱，林静宜愿意结这个善缘。 “就算报价高于市价也行？”陆老太太反问。 第51章 我要出去！ 林静宜点点头：“行的。” 陆老太太瞬间明白，小静宜愿意在买房子上让利，是心疼刘老夫人的遭遇了！ 想必，昨天她提起唐随风的旧事，也让小姑娘心中唏嘘了吧？ “你这孩子……”陆老夫人感慨道：“这房子啊，你买了不亏。” 要不是刘老夫人着急出售，三千块也卖得！ 林静宜欣喜道：“奶奶，你说真的？” “真的，真的！”陆老太太点了点林静宜的鼻尖：“也该着是让你得着这么好的房子了。” 林静宜开心不已，当即就去找刘老夫人，确定要买。 今儿是周末，很多单位休息，一些手续得等周一才能办。 二人约定了明天见面的地方，又让熊双喜作见证，签了合同，林静宜掏了两百块订金，算是把这件事情彻底定下来了。 陆老太太等到林静宜签好了合同，就带着宋英先告辞了，也没催促林静宜跟她一起回家，像是知道林静宜还有别的事情要办似得。 先辞别了陆老太太，林静宜和熊双喜又跟刘老夫人告辞，回天谕阁。 路上，熊双喜不禁夸赞道：“林小姐，你奶奶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不简单！” “那是！”林静宜得意地轻扬下巴：“也不看是谁奶奶！” 回到天谕阁后，林静宜把“墨荷图”有关的来龙去脉讲了，并拜托他帮忙寻找另外的残卷。 熊双喜一边听，一边拿着放大镜在画上来回瞧，啧啧称奇：“虽然我不大懂画，但也看得出你这是个老物件！” 把放大镜搁下，熊双喜就去里屋拿照相机，把残卷拍了下来：“放心吧林小姐，回头我就找人帮你打听打听！” “多谢多谢！” 事情办完，林静宜拿着画卷离开天谕阁。 晚间躺在床上，忙碌了一整周的林静宜疲惫齐齐席卷而来。 经幡得以修复；鉴宝眼突然升级；在陆天云的帮助下，画卷的秘密揭开了冰山一角……还如愿买到了适合的房子！ 啊，真是充实的周末！ 林静宜将脑袋往柔软的被褥里埋了埋，舒服地喟叹一声，进入了梦乡…… 对比林静宜的舒坦日子，蹲在监狱里的何丽芹在一连两个月来的突出表现后，终于争取到了一次让家人探视的机会。 她还当女儿已经回了家，便把电话打去了乡上。 接线员的态度不可谓不恶劣。 何丽芹察觉到了接线员的口吻变化，狐疑地瞥了一眼话筒，心想难道是接线员今儿个心情不好？ 她哪里知道，自己作奸犯科的事情早就传遍了乡镇，大家皆以她的做派为耻，自然没人愿意给好脸子。 林家没人来接电话。 但是按照约定时间，还是有人来探视了。 不过来的人不是她翘首以盼的丈夫林崇光，而是继子林文杰。 “妈……”林文杰望着一下子像是老了十岁的中年妇人，原本埋怨她浪费许多家产的诘问就说不出口了。 “儿子啊！” 何丽芹立刻使出惯用伎俩，哭得好不可怜：“我好想你，想你爸和美宜！你们都还好吗？” “还、还行……” 林文杰呐呐地把林静宜回家闹腾了一场，老爹无力上缴罚金，林美宜也赖在城里读夜校的事全讲了。 何丽芹皱眉道：“等一下，你慢慢说。” 怎么这些话分开来听她都懂了，合在一起就听不明白了呢？ 无奈，林文杰只能删繁去简（推卸责任），把林静宜掏空了家里“最后一点家底儿”的事详细说了。 还特意略去了他抢走西洋瓷瓶的事。 何丽芹听得眼前一黑又一黑！ 那“雪霁晴岚章”，“秋月梧桐”梳妆盒……可统统都是好东西！ 还有沉香木镶银丝手镯，金镶缅甸鸽血红宝石耳钉，以及那个她最喜欢的“银鎏金累丝镶玉梅簪”，好看的嘞……她都没法掩饰对它的喜欢，经常戴着呢！ 何丽芹到底不是真心跟林崇光过日子，总是防着林家人，所以很多东西即使知道好，为了不让林家注意到，她也会嫌弃地表示“不值钱”！ ——前面这十几年，何丽芹利用这一招，不知从林文杰兄妹手里套走了多少颜慕兰生前留下的好东西！ 林文杰方才说的那些物件……有些何丽芹知道值钱，有些何丽芹不知道。 但可以肯定的是，那些宝贝，林静宜都趁着何丽芹坐牢的时候搜刮走了，还立了字据！ 便是以后想要都费劲！ “……总归都是些不值钱的物件，不过是我亲妈留下来的遗物罢了，”林文杰察觉到何丽芹的脸色变得越发灰败难看，试探性地安抚道：“应该没啥吧？” “呵呵，没、没啥……” 何丽芹能说有啥吗？！ 她此刻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说了，就是蒙骗林家父子。 不说？她私心里是一点儿不想便宜了林静宜那个小贱人！ 贱人生的，果然也是个贱人！ “我要见你爸，”何丽芹咬牙切齿道：“不论用什么法子，你一定要让你爸来见我！” 她得尽快出去！ 否则，真在监狱里呆足了两年，只怕这林家就再也不是何丽芹的天下了！ “只要你能让想法子让你爸来见我，我那值钱的好物件，随便你挑一样……不！挑三样！” “哦，好……”林文杰嘴上应了，却压根没往心里去。 且不说他已经搜刮过一波，何丽芹手里还能有几样值钱的物件儿？ 再者说，他今天来，是替老爹应付差事的，并不是真惦记何丽芹。 现在差事办完了，他得在黑市好好潇洒两天！ 离开探监室的时候，何丽芹步子都是飘的，连林美宜在上夜校的事情都忘了细问。 晚上，何丽芹在自己的床铺里辗转反侧，睡不着。 一想到林静宜搜刮走了那么多宝贝，她就心疼得滴血！ 这个小贱人！ 何丽芹捂着心口，这个小贱人，她怎么敢带走那么多宝贝？！ 那些宝贝都是她的！ 突然，何丽芹的脑袋狠狠挨了一脚！ 她愤怒地转过头，就对上了旁边大姐大的冷眼，“你他妈的睡不睡？不睡滚下去，抱头蹲马桶边上！” 何丽芹讪讪道：“睡，睡的……” “让你蹲马桶边上，聋了？！” 何丽芹生怕慢一步就迎来一顿胖揍，连滚带爬地从床上下去，老老实实蹲在马桶旁。 这一宿何丽芹都没能合眼，在臭烘烘的马桶边上，合计着出去之后该怎么把她的损失统统从林静宜手里讨回来…… 第52章 好人有好报 同样在合计怎么对付林静宜的，还有梁凤仪。 梁凤仪怎么都想不通，林静宜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怎么能有那么多心眼子！ 分明就是吃准了自己要脸，才会在校门口那一次对峙中被林静宜狠狠拿捏！ 梁凤仪不愿承认技不如人，只能感慨时机不对。 她思来想去小一个月，还是觉得梁小雅才是最大的突破口。 这一次上门去哥哥家，兄长和嫂子对梁凤仪的态度都淡淡的。 想也是的。 换谁家姑娘出门一趟就上了国博黑名单，恐怕也笑不出来！ 梁凤仪非但没觉得自己有错，颇觉哥哥和嫂子有点不知好歹。 他们没能耐带小雅去国博，自己带着去了……祸是小雅自己闯的，总赖不到别人身上吧？ 但面上，梁凤仪也只能不停堆笑，放下大包小包的礼物，说来找小雅聊聊天。 梁小雅一听姑姑又来了，就想关上房门，岂料却晚了一步。 “小雅！” 梁凤仪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房门前，没给梁小雅关门的机会，笑着举起了手里的盒子：“最新式的点心，尝尝吗？” 上次就是用吃的收买她，这次梁小雅不知道姑姑到底又要干啥！ “不尝了吧……”梁小雅踌躇道。 关键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人。 “你放心，我这次不会再让你帮我做什么了。” 梁凤仪察觉到了梁小雅的心思，当即给她吃了颗定心丸：“就是单纯尝尝点心！” 梁小雅狐疑反问：“真的？” “再真不过了！”梁凤仪笑着把盒子推到梁小雅的怀里。 大馋丫头到底没能抵挡点心的诱惑。 姑侄二人在屋子里谈天说地。 直到梁小雅再度放下戒心，梁凤仪终于问起了林静宜的情况。 梁小雅跟林静宜没啥私交，全是过节，还真是说不出个一二三来。 见姑姑又开始惦记林静宜，梁小雅心中警铃大作，诧异问道：“姑，你不会想吃陆姑父那棵回头草吧？” 否则干嘛盯着她的同学不放？ 陆家、陆天云，跟林静宜是什么关系，早都已经跟梁家没关系了。 “怎么会！”梁凤仪点了点梁小雅的脑袋，“我是为了你纪姑父才离开天云的，吃什么回头草？” “那你怎么……”梁小雅一脸不信。 “我就好奇问问。” 梁凤仪当然不会说实话。 她之所以一而再、再而三地想找林静宜麻烦，一则是不忿她戳穿了梁小雅假珍珠的事，害她在家里人面前丢了面子。 二来，是因为梁凤仪发觉陆家人对林静宜很不一般。 虽然她离开了陆天云，但不代表别的女人就可以染指她的前夫！ 可梁小雅这个没用的东西，既不知道林静宜为啥会出现在陆家，也不知道她跟陆天云发展到了哪一步。 真是急死个人。 望着毫无用处还可劲儿吃点心的“饭桶”侄女儿，梁凤仪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吃吃吃，你就不能替姑姑多想想？” 梁小雅无辜地抬起头，嘴角的点心屑都沾着没擦掉：“想啥？” “你说想啥？”梁凤仪压低声音，拱火道：“林静宜都快骑到咱们头上来了，你就不准备找回场子？” 梁小雅：“姑，你别怪我没提醒你。咱俩哪回跟她对上是找回场子了的？” 不是梁小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实在是她和姑姑加起来都不是林静宜一个人的对手啊！ “别说咱俩，就是她妹来学校求助，也得给林静宜先磕一个！”梁小雅满嘴塞着点心，囫囵地道。 “她妹？”梁凤仪眼珠子转了一圈儿，“林静宜还有个亲妹妹？” “听说不是亲的，好像是继妹……”梁小雅一脸警惕：“姑，你又想干啥？” “不干啥不干啥，吃吧！”梁凤仪敷衍笑笑，心里却已经开始打起了各种“如意算盘”。 梁小雅：“哦。” …… 周一下午，林静宜放学之后就立刻赶到了办理房产的地方。 刘老太太和熊双喜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见到林静宜，熊双喜赶紧催促道：“快快，马上人要下班了！” 林静宜跑得直喘，过去后摁了手印，签了合同，数好现金。 刘老夫人当面点清，这房子就正式过户到林静宜名下了。 望着自己手里的房契，林静宜忍不住眉开眼笑。 “哎，不对啊……” 刘老夫人又数了一遍，“丫头，你多给了一百……” “不是多给的。”林静宜认真道：“是两千六没错。这一百块，是我对您先生的问候。” 鉴于病人需要多休息准备手术，林静宜就不去叨扰了。 “能按照低于市场价购入这套房子，我很荣幸。也希望您先生手术顺利，尽快康复出院。”林静宜诚恳道。 刘老夫人本来还想推辞，毕竟在这个大部分人月均工资都只有一张大团圆的时代，林静宜的“慰问”可真不算少。 听到她后面的话，刘老夫人忍不住红了眼：“好，好……能把房子托付给你，也是我这把老骨头的荣幸。” 林静宜微微一笑：“要是您身边的人还有老房子想卖，可以再联络熊老板。他知道怎么找到我的。” 刘老夫人闻言微讶：“你还打算买？” “对啊。” 林静宜点点头：“要是能再有个小的，只容一个人住的那种老式房子就好了……” 刘老夫人一听，立刻激动地握住林静宜的手：“丫头，你说巧不巧？我还真有一套这样的！” 其实当初，刘老夫人就想卖掉那个小房子应急！ 奈何虽然房子在中心区的胡同附近，户型却实在太小，很多来看房子的人都不满意。 眼看小户的房子实在卖不出去，刘老夫人才忍痛出手了现住的小洋房。 打过一次交道，刘老夫人对林静宜的感官颇好。 与其再把房子贱卖，倒不如都给林静宜。 届时林静宜找到了想要的房子，也解了刘老夫人的燃眉之急，岂不两全其美？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去看看？”林静宜道：“如果合适，明天我们就把那套房子的手续也办了！” 她心底直呼“好人有好报”！ 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刘老夫人举双手赞同！ “我跟你说啊，我那房子养护的这栋洋房还要精细呢！因为是我跟老伴儿当年刚结婚的‘婚房’……” 一老一少互相挽着在前面走。 熊双喜挠了挠头，紧随其后。 该说不说，林小姐是真“大手笔”啊！ 房子都一买就买“俩”！ 第53章 人为安排 林静宜确实又看上了刘老夫人的小户型房子。 这栋房子跟小洋房不同，恰好处在另外一条繁华街区的里间，门开在繁闹街区的胡同里。 虽然户型小，但独门独院的，周边无人打搅，是她想要买来出租的那种。 二人约定了次日再去办房契，刘老夫人这一次没要高价，300卖给了林静宜。 因了初次交易的信任，刘老夫人直接把所有钥匙留给了林静宜，便提前告辞了，留林静宜和熊双喜在那商量如何改造小户。 房子需要重新刷墙，简单装饰一下，再买点家具填充进去。 厨房和洗手间也需要稍微改改管道，方便一人独居。 弄好之后，林静宜打算按照月租5块，年付便宜到50的价格租出去。 熊双喜一听，那岂不是6年就能赚回买房子的本金？ 原本闲置的房子，就成了“会下蛋的金鹅”！ “牛啊！”熊双喜就从来没想过，房子还能这么赚钱！ 这一刻，他是真觉得林静宜有点子东西。 “我不认识靠谱的装修工人，熊老板，你有人脉不？”林静宜问道。 碍于上学时间不便、但装修最好尽快，熊双喜自告奋勇地接了这个活儿。 要求就一个：再帮他赌个石头！ 林静宜哭笑不得地答应了，临了还劝道：“熊老板，赌徒心态要不得！” 回家后，林静宜跟陆老太太说了自己的规划和想法，陆老太太也很惊讶。 “房子还可以出租？这倒是个稀罕事儿。” 小静宜的脑袋瓜里，怎么会那么多的新奇想法？ 林静宜不好意思笑笑：“也是突发奇想。” 她总不能告诉老人家，再过几年，政策开放，租房子和买房子就都会变成潮流的。 先吃螃蟹的人先挣钱嘛！ 祖孙俩正聊后面的规划的时候，陆老太太就时不时地往林静宜的身后瞟。 林静宜察觉后，转头就看到陆小宝正蹲在她的椅子后面，一双乌溜溜的眸子透着不解。 “小宝，怎么了？”林静宜伸出手想抱他。 陆小宝僵了一瞬，没推开林静宜的手，乖巧地被她一把抱在怀里、放在腿上。 “这孩子，恐怕是听说你买了房子，担心你要搬出去。” 陆老太太更懂陆小宝的心思。 林静宜闻言，将小家伙往怀里抱紧了些：“我没说要搬出去啊……” 陆小宝一听，“呲溜”从林静宜怀里挣扎着跳下去，然后冲回了卧室。 这是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放心了，就跑了？ 林静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补充了一句：“……就是单纯买个房子。” 陆老太太捂着嘴直乐：“这小崽子！” 躲回房间的陆小宝确实放心了。 他还以为后妈是觉得自己总不亲近她，二人之间没有什么特别进展，所以放弃了准备搬走呢。 陆小宝敏锐地察觉到了心底对“林静宜会离开”的不舍。 他是想让改变了的后妈留在陆家、留在自己身边的。 自从她来了以后，陆家每天欢声笑语不断，奶奶不再愁容不展，爸爸也经常回家了……伴随着后妈到来的一系列人和事，都让曾因过去的伤痛而沉寂的家逐渐变得鲜活。 这才是陆小宝希冀的“家的模样”。 陆小宝靠在门上傻乐，又惊觉心中的期盼居然被后妈误打误撞实现了，他赶紧拍拍脸颊，让自己清醒一点！ 说好了要考察的，可不能轻易放水！ 屋外，林静宜吃好了饭就去写作业。 后面几天，顺利过户了小房子手续后，熊双喜就找人开始装修，按照林静宜的想法改水改电、修缮厨房和厕所，粉刷墙体…… 周天，熊双喜打来电话，说让林静宜去验收看看！ 如果基础施工没问题，就可以看家具了。 林静宜没想到熊双喜动作这么快，高兴地出了门。 这一次，陆老太太没准备跟着去。 宋英忍笑靠在沙发后侧，好奇问道：“老太太，这次您不去给掌掌眼了？” “饭桌上没听小静宜说吗，用来赚钱的房子，又不是她自己住。” 陆老太太说着，故作镇定地打开了今儿才送来的报纸： “屁大点的鸽子窝，有什么好掌眼的。” 宋英笑眯眯问：“真不用我跟上去瞧瞧？” 陆老太太看着宋英，迟疑了下，“要不你还是去看看，万一有需要照应的地方……” 这老人家，嘴上说“不需要掌眼”，心里却还是免不了担心。 “哎，我这就去。”宋英心里偷笑，也不拆穿，快步跟出去了。 林静宜不知道身后有宋英护送，径直坐上公交车，往小公寓处去了。 到了胡同口，熊双喜正招呼着工人们离开呢。 林静宜上前道了几声“辛苦”，这才跟熊双喜一起回了小房子。 “林小姐你看看，怎么样？”熊双喜得意道：“都是按照你说的办的！” 墙壁已经重新粉刷成了白色，地面不再是灰扑扑的水泥，而是洁白的地瓷砖。 院子里的石板重新铺就得整整齐齐，只留了一小块地方，可以自己种点花花草草，也可以当小菜园子用。 洗手间弄好了蹲便器，还有一个可以烧水的热水箱洗澡…… 灶台搭配旁边的白砖案台，空间利用得刚刚好。 林静宜非常满意，笑着说道：“感谢熊老板，你可太靠谱了！一共花了多少钱？” 她报销！ 熊双喜眉开眼笑道：“连工包料，加上茶水钱，一共才花了10块！” 林静宜掏出一张大团圆递给熊双喜，认为今天是可以去买家具了。 “我知道一个旧货市场，里面淘一淘的话有好货的，价格还便宜！”熊双喜问：“看看走？” “走！”林静宜不禁夸赞：“您可真是个宝藏老板。” 啥都知道！ “那是，我们混迹古玩街的，三教九流都得认识些，真有啥了才好办事！” 他挤眉弄眼道：“不然货源这一关就先搞不定了。” “对对对，我也得全仰仗您呢！” 俩人营业互吹了一波，就在熊双喜的带路下，从另外一头出了胡同，再走一个路口就是旧货市场。 林静宜这才发现，此处东南面居然离看押何丽芹的派出所可近了！ 熊双喜见林静宜不住地频频回头看路，解释道：“老城区的街巷都是互通的捷径，尤其是这些小胡同巷子，有些不熟悉的本地人都未必绕得出来！” 林静宜点点头，“没错。” 她走了一趟都没记住路。 “林静宜？！” 正当二人准备过马路之际，略显熟悉的尖叫声从林静宜身后响起，她还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一双略显粗糙的手就攥住了她的胳膊。 林静宜定睛一瞧，“林美宜？” 她诧异道：“你没回乡下？” 第54章 “借刀杀人” 何止没回！ 前世今生，林美宜做了第一件让林静宜刮目相看的事，就是一个人当洗碗工，且坚持了几乎两个月之久！ 只为了能留在黑市！ 怪不得手都变得粗糙了，纯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林美宜难得见着林静宜，一通抱怨洗碗工有多累，老板有多苛刻……当然，她没敢提自己因为前头几天砸碎了碗赔了半个月工资的事。 “你去上夜课了吗？”林静宜打断了林美宜的废话，追问道。 林美宜一脸“你瞧不起谁呢”的表情，反问：“不然呢？” 嚯，挺能坚持。 “那你就好好过你的日子，”林静宜点了点头，说道：“我走了。” 只要不来找麻烦，林静宜懒得管林美宜的死活。 “你去哪？”林美宜瞪眼，拉住林静宜的手一直没撒开，“你是不是在这里买了房子了？！” 那质问的口气,分明是笃定了林静宜有房产。 林静宜立刻狐疑地望向熊双喜。 林美宜怎么知道的？！ 熊双喜方才就察觉到，这姐妹俩关系不大对劲，老实巴交地杵旁边半天了都没插嘴。 这会儿被林静宜一瞪，立刻无辜地摊了摊手。 天地良心，他还是第一次见这个什么“美宜”。 上哪儿给她通风报信去？ 林静宜转念一想也是，立刻秀眉微蹙，甩脱了林美宜的手，拒不承认：“我怎么可能有钱买房子？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她也是接着电话才来验收房子的装修效果的，就好巧不巧撞上了林美宜。 世上的巧合多了，就不是巧合，而是“人为”的安排。 林美宜被问得一噎，立刻色厉内荏地反驳道：“什么谁告诉我的？我猜的！” 她当然不敢直接承认，确实是有人通风报信，让林美宜在这里堵人来着。 整整三天了，还真让她给堵着了！ 林静宜双手抱臂，一脸不信：“你要是不说实话，夜校的学费以后就你自己出，反正你也能挣钱了。” “那不行！” 林美宜双手叉腰，立刻反驳道：“你自己做了亏心事被人家盯上了，克扣我的学费算什么道理啊！” 林静宜神色一沉，果然！ 确实是有人故意引林美宜找上门来的。 “什么‘亏心事’？你说清楚。” 林静宜一把攥住林美宜的胳膊警告道：“今儿要是不说个一二三来，我就把你扭到派出所去，告你污蔑诽谤！” 什么？！ 又要去派出所！！ “你有完没完了林静宜？把我妈送进去，现在又准备把我送进去了是吧？！爸还没死呢，我还轮不到你林静宜来摆布！” 林美宜嘴上凶，心里到底还是怕的。 尤其这些日子在黑市，又要学习、又要洗碗受累，任性的大小姐脾气属实被磨平了不少。 林静宜看出了林美宜的中气不足，嗤笑一声道： “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你可倒好，被外人几句话就撺掇得跑来找我要房子。我上哪儿给你弄房子去？” 一旁的熊双喜眉眼跳了跳。 讲真，要不是他眼睁睁地看着林静宜一套房子接一套房子的买，都险些被林静宜义愤填膺的演技给蒙混过去了！ 林美宜本来还想学老妈那一套，在街上“撒泼打滚”，逼迫林静宜就范。 可看林静宜这架势，不像说谎。 她迟疑道：“你真没房子？” 林静宜干脆否决：“真没有。” 林美宜不傻，诧异道：“那你来这里干啥？” 这里是街区内，又靠近看押何丽芹的派出所。 林静宜总不能是来探望老妈的吧？ “打工啊！”林静宜指着身旁的熊双喜：“我的领导，熊老板。” 被点名的熊双喜立刻挺直了脊背，斜睨林美宜，“看什么看？你这个姿色，想到我这里上班我还不要呢！” 好演技！ 林静宜心下好笑，却颇为感激熊双喜的配合。 她叹了口气，随即可怜兮兮诉苦：“你真当我在陆家的日子好过？还不都得靠双手拼搏！” “林美宜，不光是你一个人在负重前行！” 连日来的辛劳，让林美宜狠狠共情了这个异父异母的继姐。 林美宜小声说了实话：“是一个姓梁的女人，说你不光在陆家吃香的喝辣的，还上了电视！有了钱，在这边添了房子……” 姓梁的女人还说，只要林美宜这几天守着这附近，肯定能碰着林静宜。 哪里想到，林静宜不光得挣钱学习，还要寄人篱下。 跟她一比，林美宜觉得自己住招待所还蛮好的…… 林静宜一听那人姓梁，就猜到作死的恐怕是梁凤仪。 看来上次在校门口的事，并没有给梁凤仪长长记性。 梁凤仪自己不敢再冒头，倒是想出了联合林美宜来搞事情的法子。 以梁凤仪和她现任丈夫在黑市的能量，发现林静宜买房子并不难。 但梁凤仪并不知道林静宜具体买了哪栋，只知道个大概区域，这才让林美宜“守株待兔”，天天蹲守。 梁凤仪自认为林美宜蠢笨好利用，可以被她用来“借刀杀人”。 只要搅合了林静宜的好日子，就能出了心中恶气。 却忘了，能用蠢人当刀使的，不光是她梁凤仪。 林静宜这一次，偏要用林美宜反抽梁凤仪的脸！ “她还跟你说了啥？”林静宜依旧沉着脸，严肃道：“都说了，别漏下。” “没了。” 林美宜见林静宜不信，强调的声音瞬间抬高了八度：“真的没了！我又不认识那女的，也是想着碰碰运气才来的……” 是么？ 林静宜挑眉：“你必须向我证明，你没有联合外人对付我，我才会继续给你掏学费，否则以后，啥都免谈。” “怎么证明？”林美宜迟疑了下。 林静宜狡黠地眨眨眼：“很快你就知道了。” …… 周三一早，林静宜背着书包按时上学，却在半道上拐了个弯儿，径直朝着街区的方向走。 林静宜今天请假了。 她要去找梁凤仪的后账。 她梁凤仪能打听林静宜买了房子，林静宜自然也能打听出来梁凤仪在哪里上班。 林美宜同意了今天跟林静宜一起，去找梁凤仪对峙。 她必须证明自己没有勾结“外人”，林静宜才会继续“照拂”林美宜，给她掏夜校的学费。 别看夜校学费不贵，但架不住林美宜的工资低啊！ 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在金钱压力下屈服的林美宜，早早就等在巷口跟林静宜汇合。 第55章 打上门来 一中。 梁凤仪拎着高档小皮包，穿着黑色的衬衣、搭配最时兴的牛仔裤，踩着黑色小高跟鞋，一路昂首挺胸走进校门。 “梁老师早。” “早上好。” 梁凤仪露出自认最优雅的微笑，跟往来的同事打招呼。 “梁老师早啊……” “早，张老师。” …… 梁凤仪在一中教思想政治学科。 她一直都是学校话题的核心人物。 一是梁凤仪本就长相出众，加之也曾拥有跟陆家相匹配的优良出身，只是哥哥这一辈儿没有人担任要职，家族才逐渐没落。 二是梁凤仪先嫁陆天云，后嫁陆战队的后起之秀纪洪洋。 一次比一次嫁得好的，在这个年代实在罕见！ 她的两段婚史，不免成为许多女老师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梁凤仪都习以为常了。 甚至可以说，她很享受这种成为话题中心的感觉！ 梁凤仪悠哉地翘着二郎腿坐在办公椅上，心里美滋滋地想，林静宜的继妹肯定按照她说的，好好去闹腾了一场吧？ 呵，林静宜以为住在陆家就能“近水楼台先得月”？ 梁凤仪望着镜子里依旧风情十足的美颜，轻声道：“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拿什么跟我争？” 一夜夫妻百日恩，她跟陆天云好歹也是孕育过一个孩子的人。 梁凤仪跟纪洪洋日子过得再平平无奇，也不希望陆天云再找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过日子！ 尤其，那个人还极可能是接二连三让她出丑的林静宜！ 梁凤仪正暗自得意于自己“借刀杀人”的好计谋时，一个女老师在办公室门口喊道： “梁老师，钱主任让你现在就去一趟教务处！” “哎！”梁凤仪一边答应，一边在心里反思，好端端的，钱主任突然找她干嘛？ 她起身往教务处走，心里琢磨着最近好像也没啥工作不到位的地方啊…… 谁知刚一进门，梁凤仪一眼就看到了坐在钱主任旁边的林家姐妹：林静宜和林美宜。 林静宜还礼貌地朝着梁凤仪点了点头，可眼底的挑衅，险些让梁凤仪破功。 这个小贱人，她怎么敢的？！ 梁凤仪心头一咯噔，微笑着保持优雅：“钱主任，您找我？” 钱主任脸上却没丝毫笑模样。 同时被三中和夜校的学生打上门来告状，换成谁能笑得出来？ “梁老师，”钱主任严肃道：“听说你在外头造谣生事、挑拨人家姐妹间的感情？” “这话是从哪说起啊？”梁凤仪故作惊讶道：“钱主任您是知道我的，我天天忙着工作、照顾洪洋，从来不参与人家多嘴多舌的事儿……” 失策了！ 梁凤仪看到姐妹二人同时出现，就在心中不住骂林美宜是个蠢猪。 她只惦记着挑起林美宜对林静宜的嫉妒和仇恨，却忘记了林美宜这个草包既然能被自己挑唆，也同样能被林静宜策反…… 这一波“借刀杀人”反噬到自己的身上，明显就没那么令人愉悦了。 梁凤仪眼底饱含委屈，转而看向林静宜：“林小姐，我上次已经为我侄女儿的事情找你道过歉了，你为什么还要不依不饶的，跑到我的单位来造谣我？” 哎呦！ 林静宜还没发力呢，梁凤仪就准备把二人的过节甩到“女高中生之间的小打小闹”上了！ 她的嘴皮子，也不是吃素的。 林静宜沉声道：“梁老师，您也是为人师表的人，说话怎么可以避重就轻？ “梁小雅同学打断了我捐献国家一级文物的捐赠仪式，恶意污蔑国宝捐赠造假，破坏了国博在国内外的形象，都被国家博物馆永久禁入了，你轻飘飘一句‘道歉’带过，不合适吧？” “我那是……” 梁凤仪话没说完，林静宜打断她继续道：“再者，我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特意跑来找上次的后账。这次，我是为我妹妹的事情来的。还望你不要顾左右而言他！” 梁凤仪好笑：“我都不知道您妹妹是谁，我们之间能有什么事？更谈不上过节了。” 反正林家姐妹俩空口白牙没证据，她打死都不会认的。 “嘿？你怎么嘴巴里没实话呢？” 林美宜一听就不乐意了。 事关她后续两年的夜校学费，林美宜必定是要跟梁凤仪撇清关系的。 “上次是你找到我打工的面馆，说我姐都买房子了，我还在那里洗碗……” 林静宜颇有些惊讶，林美宜的告状思路清晰，夜校没白读啊！ “你胡说！我跟你分明是在街上偶遇……” “那就是有见过了？”林静宜突然站起来打断了梁凤仪的争辩：“你刚才不还说没有这回事吗？” “我那是……”梁凤仪张口结舌，心道坏了。 她急了。 应该再沉住气些，就不至于这么快被林静宜抓住把柄。 “你闭嘴！”钱主任脑壳子嗡嗡的，打断了梁凤仪的狡辩，随即温和问道：“林静宜同学，你慢慢说，别着急。” 梁凤仪：“……” 她之前就知道林静宜嘴皮子厉害。 但她没想到林美宜的嘴皮子也这么厉害！ 姐妹俩你来我往的，竟然让梁凤仪压根没机会开口申辩！ 钱主任今天也是奇怪！ 分明她才是学校的老师，二人平素关系不错，逢年过节的钱主任礼物也收了不少……他怎么能帮着外校的学生来对付自己？！ 真是拎不清。 梁凤仪只当今儿个钱主任心情不好，自己算是“背”字走到了家，却不知道，林静宜跟钱主任也是打过交道的。 因为林静宜也参加了一中的插班生考试，且成绩名列前茅。 当时招生电话就是钱主任打给林静宜的。 好苗子哪个老师不喜欢？ “钱老师，都说‘家丑不可外扬’……”林静宜瞬间就红了眼眶。 “我跟美宜并非亲姐妹，而是继母带来的重组家庭。有了后妈，就等于有了后爹……这些年，我在家里的日子实在不好过。” 说及家中心酸往事，林静宜的眼泪吧嗒吧嗒地落下，一张秀气的小脸哭得梨花带雨： “要不是我遇到了恩人，考试争了口气，还不能来到城里上学呢。 “我继母是个心术不正的，连带着把我继妹都教坏了。她因偷东西和敲诈勒索被判了刑，人正在坐牢……我们姐妹俩好不容易才和解，一起在黑市里一边学习一边讨生活。可她！” 林静宜突然指着梁凤仪道：“她居然为了陆团长，跑到我继妹面前造谣我！哪有这样为人师表的？！” 好好的说事就说事，提陆天云做什么？！ 梁凤仪一慌，转而看向钱主任：“主任您听我说，我真没有造谣她……” 林静宜是真买了房子的啊！ 第56章 众口铄金 钱主任哪管得了林静宜是不是真的有房子？ 一听到陆天云的名字，他神色就变得有些微妙。 梁凤仪有两段婚姻的事情，在学校已经是教职工津津乐道的话题……看到前夫跟别的女孩子走得近，梁凤仪嫉妒心起，有些小动作似乎也说得通。 不管出于什么居心，梁凤仪主动找上门，挑拨她们继姐妹之间的关系，是板上钉钉了。 “你先别说其他的！”钱主任一挥手：“你是不是去找人家妹妹了？” 梁凤仪：“是。” 这是事实，梁凤仪无从抵赖。 钱主任：“你确实是跟人家妹妹提了林静宜有房的事了吧？” 梁凤仪：“……是。” 钱主任：“那人林家姐妹俩是不是因为你的话生出嫌隙来了？” 梁凤仪：“……算是吧。” 那不就是她的真实目的么。 要是没生出嫌弃，梁凤仪不就白玩了这一出“离间计”。 “那你还狡辩啥？！” 钱主任一拍桌子，气怒道：“人家告你挑拨人家姐妹关系有什么问题？！” 都被事主撵到学校来讨公道了！ 为人师表的，赶紧道个歉、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完事儿了呗！ 此刻，钱主任还想着息事宁人，面子上给林静宜个交代就行了。 但林静宜想要的，远远不止于此。 她不急。 因为，梁凤仪一定会犯错。 “钱主任，我那都是无心之言，她们姐妹俩干仗，是家务事，跟我扯得上什么关系？” 梁凤仪激动道：“至于‘陆团长’……那是我前夫，早就不往来了。林小姐这话说得真是莫名其妙。” 林静宜等得就是这一刻！ “你还好意思说你们不往来了？”林静宜反问：“你干了什么，导致不能再往来，心里没数吗？” 梁凤仪一僵，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林静宜这个小贱人！ 陆天云怎么能什么都告诉她？！ 好想撕了林静宜的嘴。 可古怪的是，林静宜居然点到为止，没有展开细说，反而道： “上一次在我们三中校门口，梁老师美名其曰替我的同学梁小雅道歉，实际上却警告我离陆团长远一点……” 林静宜捂着心口，可怜兮兮道：“钱老师，咱们一中也是黑市赫赫有名的学校，教授了无数国家栋梁！却、却有梁老师这种私心作祟的人，跑去别的学校栽赃陷害学生、挑拨亲情，这是欺负我们姐妹俩在黑市无依无靠吗？” 好大一顶帽子！ 钱主任的脸色微变。 这话要是传出去，他们一中的脸面往哪里搁？ 林静宜也在等。 她是一个耐心的猎手，等着一点点磨死猎物的时候，让它钻入自己早就织就好的天罗地网。 梁凤仪前被林静宜的话术哄骗，后又被指控打压，积在心底疯涨的恐惧瞬间化作了冲动： “你们、你们胡说八道！你们俩纯纯是想来讹我的吧？开口闭口给我下套，我哪里就……” “梁凤仪！” 钱主任眼皮子狠狠一跳，怒拍桌子，打断了梁凤仪后面的话。 他已经笃定，梁凤仪就是“既要又要”！ 跟纪洪洋好好过日子还不够，又想霸占着前夫的“未来！” 呵，女人！ 可惜已经迟了。 林静宜捏住了梁凤仪话里的漏洞，气得秀颜通红：“我讹你？好好好……” 她今儿就要让梁凤仪看看，什么是真正的“讹人”！ 林静宜起身就打开了钱主任办公室的大门！ 可笑的是，大门外居然站了好多人。 除了跟梁凤仪一个办公室的，还有其他年级的老师和偷摸来瞧热闹的学生们。 房门大敞后的一瞬，屋内外人面面相觑，一愣神的功夫，林静宜的小嘴儿已经开炮： “梁凤仪根本不是正常离婚，她是为了跟情夫在一起，甚至不惜通过烧毁婚房来逼迫前夫离婚的！天理昭昭、报应不爽，现在梁凤仪跟情夫日子过不好了，又想吃回头草。看到前夫身边出现个猫猫狗狗都要去警告一番！ “还老师呢，我呸！天天不好好上课，不是去我学校门口堵我，就是找我继妹造谣堵我，跟个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背地里暗算人！这种人根本不配为人师表，就该从一中开除！” 前面林静宜说得有多可怜，这会儿她就表现得有多彪悍。 梁凤仪尖叫出声，不住地冲着同事和身后的钱主任摆手：“不是的不是的！她是在造谣我……” 来不及了。 所有同事都对梁凤仪露出了或惊诧讶异、或幸灾乐祸的戏谑目光。 原来梁凤仪并不像大家想象中那样，是个家教良好的富贵仙女儿！ 甚至有人带着几分恍然： “我就说哪有当母亲的那么狠心，几年不去探望孩子，合着是被法院强制执行不许探望了吧？” “平时装得人五人六的，没想到骨子里这么个卑劣货色！” “啧啧，心狠得嘞，为了纪团长能烧死孩子哦……” …… 人类最大的劣根性，就是期盼看到高高在上的人一朝从神坛跌落。 梁凤仪平素做人就喜欢假清高，又爱把“优雅体面”挂在嘴边。 可当身上所有的光环都被人戳穿，梁凤仪也迅速沦落成为最大的笑柄。 但还不算完。 林静宜继续火上浇油： “她手里的包包是G市工厂的高仿货！手上戴的钻戒是水玻璃做的！手腕子上那玉也就值两毛钱……” “啊啊啊！”梁凤仪气疯了。 她冲上去就要撕林静宜的嘴：“你这个小贱人！居然敢空口白牙地污蔑我！我要杀了你！” 梁凤仪要冲上去打人，架不住穿得是高跟鞋。 可林静宜穿得是平底白布鞋，身手灵活地躲开，还反刺激梁凤仪道：“如果不是我说中了，你破防什么？” 林静宜要的，从来都不是梁凤仪口头承认什么。 而是周围的人听到了什么。 流言蜚语，众口铄金。 昔日，梁凤仪如何将脏水泼到陆天云的身上。 今天，林静宜就要让梁凤仪一一偿还！ “我没有我没有我没有！” 梁凤仪尖叫着、哭着，脸上精致的妆容瞬间花了，活像个滑稽的小丑在钱主任办公室围着林静宜打转。 钱主任也快疯了。 他知道，今儿的事情，是彻底没法善了了。 第57章 惹她干嘛？ 林美宜也看得傻眼了。 这一波操作好熟悉…… 一开始，她觉得林静宜不过是雷声大、雨点小。跑到梁凤仪的单位吵吵一通，能起啥作用？ 就算梁凤仪被领导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但当事态逐渐失控，梁凤仪越发口无遮拦，直到此刻，梁凤仪跟个疯婆子一样撒泼……那姿态、那架势，和被关进监狱前的老妈如出一辙，林美宜终于露出了几分恍然的表情。 梁凤仪好像要完蛋了。 她妈也是这么被林静宜搞完蛋的。 钱主任立刻拽住梁凤仪的胳膊：“当老师的喊打喊杀成什么样子？梁老师你冷静一点！” “钱主任你别拦着我，看我不打死这个造谣的贱蹄子……” 梁凤仪被林静宜气疯了，根本顾不得什么“体面优雅”，非扑腾着要扇林静宜泄愤不可！ 钱主任眼看要摁不住林凤仪了，终于忍无可忍，抬手给了梁凤仪一巴掌！ “啪！” “一中庙小，容不下你了是吧？”钱主任怒吼一声：“索性辞职回家闹去吧！” 办公室瞬间安静。 在场叽叽喳喳、七嘴八舌的众人被钱主任震慑，也都闭上了嘴。 林静宜眨眨眼，对安静如鸡的梁凤仪表示很失望。 啧，便宜她了。 否则这一巴掌换成林静宜来打，只会更疼。 钱主任见梁凤仪捂着脸默默流泪不再发疯，他这才转身走到门边，冲着还在围观的同事们低吼道： “看什么看，都没事做吗？！走走走！赶紧走！” 他轰了三五遍，好事儿的老师们才三五成群地离开了走廊。 但大家的话题却没从梁凤仪的身上绕开。 唾骂的、鄙夷的对话声，在逐渐空旷的走廊放大，一字不漏地都传进了梁凤仪的耳朵里。 梁凤仪眼泪流得更凶。 她知道，自己完蛋了。 “林静宜同学，今天的事，是梁老师全责，她理应给你和你的妹妹道歉。但是，”钱主任话锋一转，不赞同道： “你也不该把她的私事放到学校来说，这会给学校带来很大困扰。” 林静宜立刻乖乖站好听训：“钱主任说得对。是我冲动了，我不该在梁老师污蔑我讹人的时候说出过去的真相……她毕竟是老师。” 只是说的话、做的事，都不配当老师罢了。 钱主任眼前一黑，狠狠掐住自己的人中提神，暗暗后悔不该多嘴训斥林静宜。 瞅瞅她话里话外那个阴阳怪气！ “我失去了母亲之后，孤苦无依的，凡事就只能靠自己争取。被人污蔑就会忍不住应激还击……还望钱老师多多包涵。我向你道歉，向梁老师道歉。” 林静宜起身朝着钱主任和失魂落魄的梁凤仪鞠躬，礼数十分周到。 ……钱主任更难受了。 他能说什么？ 梁凤仪私德有亏、欺负学生在先，师仪不存、被人打上门来在后，简直丢尽了一中的颜面！ 梁凤仪到底是谁招进来的啊？！ “你还不道歉？快点的！”钱主任催促道。 连个学生都不如！ 现在，他只想赶紧送走林静宜这尊“大佛”。 并且希望她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对不起……”梁凤仪如同行尸走肉，神色如丧考妣，“是我不该多嘴。还望林静宜同学原谅。” 梁凤仪今天失去的东西太多了。 她的虚荣心，她的自尊，还有她引以为傲的人设……再执着一句“道歉”已经没有意义。 林静宜叹了口气，早这样不就好了？ “说法已经要到了，我就不耽误钱老师处理正事了。” 林静宜拉着林美宜起身准备告辞。 林静宜的目的全都达到了，临走前，林静宜还是决定给梁凤仪埋一记重磅炸弹。 她突然转过身，对着正松了口气的钱主任道： “对了钱老师，您柜子上那个五花马是假的，里面恐怕是陶制品。 “桌子上这个金色笔筒是镀金的，一扳就会断，里面可别是灌了铅的？ “还有那个朱砂砚台，外面的朱红色是刷的漆掺了色素，用久了对人体有害，您还是赶紧丢了的好……” 钱主任先是错愕，随即便化作了无形的怒火，冲梁凤仪怒目而视！ 好啊好啊！ 梁凤仪是真把人当傻子呢！ 她自己戴假货就算了，给自己送人情的时候把东西吹得天花乱坠……原来也全都是假货！ 钱主任：“……多谢林静宜同学，我知道了。” 赶紧走吧，别再说了！ 梁凤仪眼泪流得更凶。 她长这么大，从来没像今天这样，被人架在火上烤了又烤，临了了还浇了一把油，让火烧得更旺。 望着钱主任阴恻着脸合上办公室的门，不知即将迎来怎样的暴风雨的梁凤仪，第一次体会到了绝望的滋味。 离开办公室后，林静宜抹掉脸上的泪痕，终于露出一抹浅笑。 其实从进钱主任办公室的时候，她就通过鉴宝眼看到桌子上和书柜上的东西是假物件了。 有趣的是，梁凤仪进来后，林静宜也看到了她身上的首饰，假得跟钱主任屋子里的摆件如出一辙。 林静宜大胆猜测，这些东西说不定就是梁凤仪送的。 所以，她又大胆地赌了一把，临走前挑明了那些是假物件。 至于钱主任会怎么处置梁凤仪，林静宜就管不着了。 恶气出了，真相散播出去了。 梁凤仪的好日子，也终于到头了。 林美宜双手负立，脚步轻快地迈出了一中，还不忘回头叫林美宜跟上。 林美宜：“……” 好好的，梁凤仪惹林静宜干啥？！ 出了校门口，林美宜绝口不再提什么“房子不房子”的，甚至忘记了不认路这事儿，一溜烟儿跑了。 林静宜没想到找梁凤仪算账还有“隔山打牛”的效果，让林美宜对自己越发忌惮起来。 林静宜忍俊不禁，溜溜达达地回陆家吃饭，装作按时放学的样子。 她将搅弄一中的风云留在了陆家的门外，却不知“蝴蝶效应”早就煽动了翅膀…… 周末，陆天云刚进院子，就碰上了哼着歌在林子里浇花的林静宜。 “林静宜。” 林静宜微讶，“我在呢，陆大哥……” 稀罕了，陆天云还是第一次连名带姓地叫她。 随即，陆天云大步流星上前，情不自禁地给了林静宜一个拥抱。 甜蜜的拥抱来得太突然了，独属于男人身上的淡淡皂角味还在鼻翼间萦绕。 林静宜晕晕乎乎问道：“怎么啦？” 第58章 父子心结 “谢谢你，静宜。” 拥抱一触即放，短暂如梦。 陆天云的墨眸诚挚热烈，第一次毫不设防地望着林静宜的眼。 他都知道了。 这几天，陆天云收获了很多试探性的慰问和同事的莫名关怀……大家伙看他的眼神透着内疚和打从心眼里的欣赏。 陆天云便上了些手段，想探究变化的背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一查，便知道了林静宜为他、为小宝所做的一切。 世人永远只想听到、看到他们认为的真相，从不在意是否有人蒙冤受屈…… 几年前，梁凤仪被神话的“传奇”的经历被散播开来是如此；今天，陆天云的忍辱负重和陆小宝的委屈为人所知，也是如此。 可只有身在局中的人，才能体会各种酸甜苦辣。 五味杂陈的复杂难言，都化作了简单的五个字： “真的谢谢你。” 陆天云没有再客套地喊她“林小姐”，而是亲切地喊她“静宜”。 二人坐在后院的椅子上，林静宜被喊得很不好意思，悄悄红了耳朵。 “陆大哥别客气，我也是捎带的事……” 虽然陆天云和小宝的仇，她早晚都会报的。 架不住梁凤仪作死啊！ 那她就只好提前教梁凤仪做人了。 “我听说你离开一中那天，梁凤仪被钱主任训得狗血淋头。校方给了严重警告处分，调她去了后勤部……以后的日子，想必不好过。” 好好的代课老师成了后勤打杂的，换成谁恐怕都得适应适应这份“人生落差”。 陆天云看向林静宜，夸赞道：“你很厉害。” 听说梁凤仪被揭发的时候优雅全无，撒泼似得发了好一顿疯！ 陆天云都能脑补那场景……真解气！ 林静宜一本正经道：“刀锋向外，守护家人。应该的！” 陆天云没忍住笑了：“说得对。” 这是林静宜重生以来，第一次看到陆天云露出真正意义上的笑容，俊眉舒展，凌厉的气质都柔软了几分。 “我也没想到，当大家知晓真相的这一天，我的第一感觉不是秘密被揭发，而是觉得如释重负。” 陆天云低眉道：“只是小宝……” 小宝如果知道他的妈妈是那样差劲儿的人，应该会很失望吧？ 大人之间的情感纠葛，却牵涉到无辜的孩子。 “陆大哥，你怎么会认为小宝不知道呢？” 林静宜提醒道：“小宝没法选择让什么人当他的亲生妈妈。” 但做错事情的人，该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这份代价不该由你来背负，也不应该由小宝来背负。” 何况，小宝不是只有梁凤仪一个亲人。 他有全心帮他对抗整个世界的父亲，疼爱他的陆老太太，宋英姐，江姨…… 还有自己。 林静宜揣着两世的母爱，希冀着有一天能为小宝撑起一片天地。 陆天云恍然，喃喃道：“是我一叶障目了，竟从未这么想过……” 是啊！ 小宝那么聪明，万一他一直都知道呢？那自己岂不是成了“掩耳盗铃”？ 看来，是时候进行一场深刻的父子对话了。 林静宜见陆天云想通了，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孺子可教。” 陆天云则抬起手，轻轻揉了揉林静宜的头顶：“人小鬼大！” 终于摸到了。 香香软软的发丝，跟想象中的一样舒服。 陆天云蓦然想到了贺别之前的话，当即收回了手，重新正襟危坐。 后花园谈心结束后，陆天云晚上就到小宝的房间，跟小家伙进行了一场“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对话。 他以为这一场对话的气氛将会是惊心动魄的，却不想在说出一切真相后，得到了一个香软的拥抱。 陆小宝无声地抱紧了陆天云，无声地诉说着“爸爸没错”。 陆天云反抱住陆小宝，头埋在儿子肩头，沁入浓郁奶香的气息里，无声落泪。 林静宜说得对。 小宝什么都知道。 他选择了用沉默来对抗命运的不公，却从未责怪过陆天云的“自作聪明”。 “是爸爸错了……小宝，”陆天云轻声道：“如果有一天，你想说话了，请原谅我的自以为是。” 陆小宝没说话，双手更用力地揽紧了父亲的脖颈。 …… 次日一早，林静宜迷迷糊糊起床洗漱，准备去上学，差点儿一脚踩到地上的画。 幸亏林静宜反应快，赶紧后退了一步让开。 她蹲下把画拿起来，看到的是明艳的橘色阳光背景下，一个小小的圆圆脑袋跟一个绿色军装的人拥抱。 虽然笔触没有那么清晰，但意境却表达得非常清楚。 陆小宝是在感谢林静宜，帮助他们父子解开多年的心结。 有些伤疤不去触碰，外表看似愈合、实则脓伤溃烂，伤至肺腑。 一旦挑破、将浓疮挤出，那才是离真正的痊愈不远了。 林静宜莞尔，轻声道：“陆天云啊，咱儿子才是‘人小鬼大’呢！” 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的陆天云立刻往后退了一步。 他刚才是听错了吗？ 林静宜说的是“咱儿子”？ 难道，林静宜对他也…… 陆天云脑子“轰”地一声，被突如其来的信息量砸得险些宕机了。 “陆大哥早，”林静宜换上校服，正好走到洗手间门口，自然地打了个招呼。 陆天云：“……早。” 他说完转身就准备走，却被柔软的小手拉住了胳膊。 “陆大哥，你脸怎么那么红？是不是发烧了啊……”林静宜本能地想伸出手替陆天云探探温度。 陆天云的理智告诉他应该躲开，但身体非但没躲、还怕林静宜够不到，刻意低头让她摸到额头。 少女淡淡的香气在鼻翼间萦绕，陆天云开始后悔。 他今天怎么这么孟浪啊！ 发烧没发烧，自己心里不是最清楚了？！ “不烧啊……”林静宜比了比自己额头的温度，诧异道：“你怎么脸红得更厉害了。” 陆天云：“……热。” 林静宜：“？” 才刚四月底，还没到热的时候啊。 林静宜一脸不解地望着肃板着脸，丢下一句“我先回房了”的陆天云，小声道：“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自然是没有的。 陆天云壮得能打死一头牛！ 除了有点害羞…… 第59章 伺机酝酿 陆家的气氛悄然发生着“质”的变化。 陆天云依旧少言寡语，却逐渐增加了回家吃饭的频率。 虽然在饭桌上，他还是听的多、说的少。 陆小宝的胆子似乎变大了，偶尔还会开着门，听着外面大家的说话声吃饭。 照这个架势发展下去，小家伙重回饭桌也只是时间问题了。 陆老太太作为一家之长，自然是再清楚不过，这变化的源头，来源于林静宜。 都是林静宜这个福星带来的连锁效应，才让陆家越来越好。 陆老太太只恨不能再疼爱林静宜一些。 期间吴爱芳来过一次，跟林静宜和陆老太太商量给敦煌那边修路的事。 最后定了1000块的修路款。 林静宜立刻“拨款”，去银行取了钱就交给了吴爱芳，多一个字都不带问的，还说“专业的事就该交给专业的人去办。” 吴爱芳感受到晚辈足够的信任时，也颇觉林静宜是个能做大事的爽快人。 林静宜的小房子已经购置了九成新的二手家具，并成功出租给了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姑娘，据说是个画家。 签订了一年的合同，得到了人生中第二项“睡后收入”，林静宜满意地不得了，特意给熊双喜送了两瓶好酒作为答谢。 熊双喜笑得见牙不见眼，一直念叨着要是能再“得块极好的帝王绿”，就是双喜临门了。 林静宜都被气笑了，直骂他做人贪婪！ 日子顺遂，林静宜也成功迎来了上高一的第一次期中考。 为了让林静宜好好准备复习考试，最近陆家人说话走路的声音都轻了不少，生怕吵到她。 林静宜哭笑不得，只求大家恢复正常，可千万别搞啥“特殊化”，不过是一次小期中考罢了。 就在林静宜专注复习备战期中考试的时候，林文杰却遭了大罪了。 自从来黑市探望过何丽芹之后，他就一直没回去。 揣着一张“大团员”，林文杰在黑市重新当回了“林大少”，天天吃香喝辣的一条龙。 可毕竟兜里揣的钱有限。 才不到十天，林文杰就把钱花光了，连回乡下的一毛钱路费都凑不够。 这可咋办？ 林文杰不敢去找何丽芹要钱，怕继母知道他非但没能完成任务，还严重地拖了后腿…… 可他也找不到林静宜和林美宜。 最后实在是饿极了，林文杰就只能在垃圾堆里翻吃的。 一次，他在街上闲逛寻找“机会”时，看到了电视上正在播放林静宜献宝的画面。 她穿得那么好看，妥妥的“林家大小姐”模样，连头发上的簪子都美得晃眼！ 林文杰再看自己，也快成乞丐了！ “你哥我他妈的都沦落到捡垃圾吃了，你他娘的居然还能上电视？” 林文杰气不过，冲着玻璃门朝着电视机的方向砸！ “你配上电视吗？贱人！” 要不是林静宜搜刮走了那么多东西，哪里轮得着她捐古董？！ 林文杰又恨又气，心里暗暗发誓，等见着林静宜了，一定要好好揍她一顿出气，还要把她的好东西都抢来卖掉！ 他浑然忘记了，林静宜拿走的那些宝贝都是亡母的遗物，只惦记着能回归“吃香喝辣”的阔少生活…… 甚至，林文杰都没认出林静宜捐的“国宝”是啥。 这一天，林文杰正在跟一个乞丐扭打，抢夺一个干净的馒头。 二人动作很大，从马路角落扭打追逐到路中央，又因为躲避车辆险些撞到了路人。 “哎呀！干什么呀臭乞丐，脏死了！” 女孩子的尖叫声颇有耳熟。 林文杰一抬头，这不是他的好妹妹林美宜么？！ 林文杰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跟乞丐大叔抢馒头了，当即冲上去抓住了林美宜的胳膊。 “美宜……美宜！” 林美宜压根没听见林文杰喊她的名字，还当是路上的臭乞丐觊觎她的美貌，想要占便宜。 哼，这种人，林美宜当洗碗工的时候可见多了！ 她当即反手就抽了林文杰一耳光：“臭流氓！放手！” 猝不及防被打了一耳光的林文杰委屈得要死，抹了一把发痛的脸，“美宜！美宜是我啊！你仔细看看！” 林文杰不敢再抓林美宜，生怕又吃耳光，拨拉了一下凌乱的头发，激动地喊道：“我是你哥林文杰！” 哥？！ “我没哥！”林美宜说完之后一愣，盯着林文杰的脸看了半天，终于认出来了。 “林文杰？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林美宜捂住鼻子扇了扇，“臭死了。” 林文杰讪讪道：“美宜，你可不能不管哥，哥快要饿死了！” 呵，饿死之前恐怕会先把人熏死！ 想撵走林文杰已经是不能，林美宜只能带着林文杰去了面馆。 等他一口气吃完了三大碗面条，去理发店刮了胡子、弄干净头发，总算有了点人样，连带着面馆老板看林文杰都顺眼了不少。 林美宜给了林文杰一毛钱，让他赶紧滚蛋回家，别再黑市捡垃圾吃了。 “我不能走！” 林文杰恢复了生机，脑子里的算计就来了。 “我要找林静宜！那个贱人捐赠了一件国宝！！哎你知不知道那东西多值钱？！整整好几百万！要是卖了，咱们全家都能翻身！” 作为林家的独苗儿，林文杰当阔少的好日子不就又回来了！？ 现在可好，让那个死丫头充了大方！ 还捐给国家？！他这个亲哥都混到去捡垃圾吃了！ 不仅如此，林文杰还把林静宜趁着她跟妈不在，回去搜刮了一通“遗物”的事情也统统都倒出来了。 对于他在其中推波助澜、也拿走了不少宝贝的事情，倒是黑不提白不提的。 林美宜一听，不可置信地确认道：“哥，你刚才说她捐的那玩意儿值多少钱？” “好几百万！还是美金！！” 林美宜脸色瞬间煞白，突然觉得自己上了大当了！ 上次梁凤仪就说，林静宜在陆家过得好着呢……有没有可能，林静宜是真的过上了吃香喝辣有房产的好日子？！ 未来不愁了，当然有余力给国家捐赠宝物！ 那岂不是说……上一次林静宜就是在骗她的！可笑她还跟着林静宜去祸害了梁凤仪，葬送了一个有力的“盟友”！ “我真是个蠢货！”林美宜恨声道：“我竟然亲手推开了了咱们最有利的盟友！” 林文杰听得一头雾水，“啥意思？” “你先别管这个。” 林美宜到底是被林静宜的手段吓唬住了，难得胆怯地说了一句重点：“我们不能去找林静宜。咱俩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房产也好，钱或者古董也罢，林静宜都绝不会轻易交出来的。 否则她就不可能狠狠收拾梁凤仪，掏钱给林美宜息事宁人就好了呀！ “现在可怎么办？！”林文杰一听，就站起来在桌椅附近兜圈子：“她手里肯定还有值钱的好货，只要拿走一件，就够咱在黑市过上好日子了！” 林美宜用力点头。 但她也更清楚的是，自己加上林文杰，也不是林静宜的对手。 想想战斗力爆表的妈，再想想暗搓搓搞事情的梁凤仪……一个两个不都没在林静宜手底下过几招么？！ 突然，她福灵心至，立刻道：“找爸！把林静宜拿到古董，却不孝敬他反而捐了的事情告诉爸！” 现在，也就只有爸能治得了林静宜了！ 第60章 长脑子了 “好！”林文杰当即同意，大手一挥：“我回去找爸来，你在黑市等我！” 说完，林文杰就兴冲冲地站起来。 走了没几步，林文杰又折返回来，舔着脸道：“好美宜，你再给哥五毛钱吧！哥面条吃噎了，想喝口汽水儿……” 败家子儿！ 林美宜翻了个白眼，到底还是给了。 毕竟他们现在是对付林静宜的盟友了。 …… 越是临近期中考试，林静宜的右眼皮就越跳得厉害。 常言道“左眼跳财右眼跳灾”，林静宜心里头总是有一种不踏实的感觉。 陆老太太的身体挺好。 陆天云最近也没有执行什么危险任务，一直在部队进行常规化训练。 小宝这些日子已经开始愿意走出房门，在家里有人的情况下也去后院晒晒太阳了…… 一切向好，到底是哪里会出问题呢？ 既然一下子想不通，林静宜也不会庸人自扰，索性听之任之，正常复习。 考试的三天，林静宜保持高昂的考试姿态，但却没有因考试而取消午休，只是会提前二十分钟起来，稍微过一遍考点，背诵一遍公式。 三天后，林静宜期中考试终于结束了。 走出考场，林静宜伸了个懒腰，就突然被人搂住了胳膊！ “看来静宜同学考得不错呦？”来人是邓子琪。 这段时间在校，林静宜喜欢上了活泼热情的邓子琪；邓子琪也觉得优秀却低调的林静宜挺有趣。 俩人间或在一起学学习、互相探讨难题。 林静宜莞尔一笑，说道：“还可以。看来我们的邓子琪同学也考得不错。” “还行。”邓子琪笑了笑：“咱俩说不定考个前后名，能当同桌。” 林静宜一想，还真有些期待。 俩人说笑着往学校门口走去。 “林静宜！”林美宜第一时间看到了林静宜，就冲着她招手，让林静宜过去。 那挑衅且跋扈的模样，又恢复了以往的嘴脸。 她的身边还有林文杰和林崇光。 林静宜的右眼皮瞬间不停地跳动起来。 林静宜可不会天真的以为，林家人集体出动，校门口堵截，是因为“想她”。 林静宜脚底跟生了根似的，不愿再往前一步。 她拉住邓子琪的胳膊，说道：“邓子琪同学，我恐怕需要你帮个忙。” 那边，林美宜见林静宜站着不动跟同学说话，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对林崇光和林文杰道： “爸，哥，你们看！我就说她不愿意见到我们吧？” 吃一堑长一智，林美宜在黑市踩的坑多了，也开始有点思考量了。 她给爸爸和林文杰出了主意，在陆家掰扯是非，林静宜容易被陆老太太一家子无条件偏帮。 一不注意，还可能被身手极佳的宋英扭送去派出所。 但在学校门口就不一样了。 一来，放学人多，林静宜想跑没那么容易。 二来么，林崇光当爹的管女儿，学校总不好插手家务事吧？ 这一次，天时地利人和，终将站在林美宜这一边！！ 这般想着，林美宜就和爸爸哥哥一道，走到了林静宜的身边。 一行人却没注意到，刚才还在跟林静宜说话的同学，已经悄然躲进了人群。 “干嘛装作听不见啊？看到家人难道你不高兴？”林美宜皮笑肉不笑道：“走啊姐，咱们去旁边聊聊。” 一想到之前林静宜把自己当枪使，林美宜就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林静宜双手抱臂：“有啥话，在这里说也一样。” 抢夺遗产分家，捐赠国宝，甚至蒙骗林美宜对付梁凤仪的账，林家人是都准备在这里算一算了？ 林崇光一看林静宜那个肆无忌惮的样子，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抬手就狠狠扇了林静宜一个耳光： “你翅膀硬了，跟老子耍起威风来了是吧？你他娘的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吗？跟老子叫板！” 真是欠打！ 那一耳光用了起码七成力道，林静宜被打得瞬间摔倒在地，吓得好几个学生都惊呼出声。 林静宜白皙的右脸瞬间红了，出现清晰的五个红指头印，嘴角还被打出了血！ “爸？！”林静宜不可置信地尖叫道：“你打我？！” 原本想上前阻拦的同学们，听到林静宜喊打人者那一声“爸”，就都不好发挥热心肠了。 一时间，众人反倒退让开了些，以林静宜那里，形成了一个小小的圆圈。 打得好！ 林美宜心中暗叫痛快！ 看林静宜还敢不敢把她当傻子耍！ 林文杰更觉得爽快！ 别说打一个耳光子了，就算是打十个，都难以换回那价值几百美金的古董啊！ 那本该是他的钱！ 想一想心都要痛得滴血了。 林静宜捂着脸，压低声音冲身后的邓子琪使眼色，轻吼道：“还不快走？” 邓子琪已经懵了，经林静宜提醒才忙不迭往后退，逐渐离林家人越来越远。 林静宜之前跟她说，等她家里人走过来，邓子琪就去给陆家人通风报信，告诉陆家人，说她爸爸哥哥都来了。 邓子琪当时还有些迷糊。 家里人来不是好事吗？为啥林静宜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但很快她就懂了。 林家人，不是林静宜的家人。 不管林崇光有没有打林静宜那一巴掌……这世上，没有人会用那种凶狠的目光看着自己的“家人”的。 林家人更像是来要账的豺狼虎豹！ 林静宜眼瞅着邓子琪跑远去搬救兵，接下来就需要拖延时间了，她不可置信地捂着脸颊站起来： “我在黑市这么长时间，你从来没看过我。恐怕连我的班级门朝哪里开你都不知道！还是林美宜带路你才知道我在三中的吧？你凭什么一上来就打我！” 林崇光之所以会这么生气，还是因为上一次林静宜架着他要分家。 林崇光早憋了一肚子邪火，不知该如何发泄。 林静宜背着林家人捐赠国宝，被家里人知道，给了林崇光一个合理的发泄口！ 这一巴掌，林静宜只能挨。 “我为啥打你，你心里没数吗？” 林崇光瞪着眼，恨声道：“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白眼狼的东西？” 是生了个宁肯把宝贝捐赠给国家，也不愿意给他分利的人吧？！ 林静宜心中冷笑。 “要不是怕你期中考试发挥不好，早三天我就来了！”林崇光说到一半，就冲着围观的学生喊道：“看什么？老子教训女儿有什么好看的！” 此言一出，不少人都默默地往后退了退。 林崇光趁势揪住林静宜的衣服领子，就把人往隔壁的巷子拖。 其他学生或迟疑、或转身去找老师……但都没人敢上前阻止。 林静宜一边踉跄着跟林崇光往巷子里走，期盼着邓子琪能快点搬来救兵，一边在脑海中合计着，待会儿该如何应对过关…… 第61章 拖延增援 校门口，因林崇光出手打女儿事件聚拢的学生散开了些，有的准备回家，有些站在角落静待下文。 围观林静宜强势被家里人带走的学生里，还有一直跟林静宜不对付的梁小雅。 看到林静宜挨打，梁小雅本该高兴的。 可很快，梁小雅就有点笑不出来了…… 同样是当爸爸的，梁小雅的爸爸从没动过她一根手指头，她要星星老爸都不会摘月亮。 可林静宜的爸爸呢？一上来就让许久未见的闺女吃耳光。 是不是亲生的呀！ 再厉害又怎样，还不是被最亲的家人啃噬欺辱？ 一时间，梁小雅居然没那么嫉妒林静宜了，甚至觉得她有点可怜…… 饶是林静宜走得再拖拉，最终的目的地仍会到达。 无人的巷角，林美宜双手抱臂，睥睨着林静宜，林崇光、林文杰亦居高临下的审视着她。 多可笑啊。 林静宜的家人，摆出一副“三堂会审”的架势，只因她现在过上了他们没法再过上的好日子，就要跟她算账！ 每当林静宜以为自己已经即将脱离过往的泥淖时，林家人就会出现，狠狠打她的脸。 这让林静宜更加坚定了脱离林家的决心。 今时今刻，便是极好的时机！ “林静宜，你老实交代，那捐赠了的值钱古董是从哪来的？”林崇光沉声道：“为啥不留给家里人？” 要是林静宜说不出个一二三来，他就掐死这个死丫头！ 天知道，林崇光最近的日子过得属实算不上舒坦！ 何丽芹还在监狱里蹲着，林美宜又赖在黑市不回去。 结果可好，林文杰来了一趟黑市也不想回去了！ 林崇光这老父亲的心呐！ 要是林静宜能把那古董卖了换钱……家里的所有困境不都迎刃而解了！？ 都怪林静宜！ 越这般想，林崇光越觉得刚才打轻了，应该再狠狠踹这死丫头一脚！ 嗯？等一下。 这话问得好怪。 林静宜狐疑地看向林文杰，他没说那国宝是唾盂吗？ 林文杰瞪眼：“你看我干啥？回答爸的问题啊！！” 身为事主的林文杰居然也不知道国宝是啥？！ 那这个“账”，就算得有点意思了。 “什么国宝？”林静宜进一步试探问道。 “你还装！” 林美宜一巴掌抽在林静宜的胳膊上，恨声道：“就是你捐赠给国博的，那个贼值钱的物件！” 好么。 合着一家子都跑来质问林静宜，是因为他们都不知道，国宝是从林文杰那搜刮来的。 林静宜心里暗暗记下了林美宜打她的这一下，抬眸静静地看了父亲一眼，反问道：“爸，你如果问得是那个物件，那你找错人了，也打错人了。” “你什么意思？” 林美宜不依不饶：“东西不是你发现的，还是不是你捐的？你倒是会充大方，我们一大家子的幸福全都葬送在你的手上了！可怜我妈人还在监狱里服刑，要是交够了罚金能把人保释就好了……” “保释不了，爸试过了，对吧？”林静宜“善意”提醒老爹。 何丽芹的死活，林静宜根本不关心。 林崇光瞪眼：“你别转移话题！” “对！” 林文杰点了点头：“你现在是在街上，别指望陆家人会及时赶到救你！今天，要么你把这件事情交代清楚，要么就掏出值钱的古董来补偿我们！” 补偿是吧？好啊！ 等到真相揭开的时候，看林文杰怎么补偿这个家。 林静宜抿了抿唇，她得继续拖延。 等一个说出真相的时机。 这个真相，将是林静宜断亲最大的助推力。 “东西是我捐的不假，但我也没有其他更值钱的了。”林静宜诚恳地道。 “你放屁！”林美宜朝着地上“呸”了一声：“你上电视的时候戴的呢？哪个卖了不得值些钱！” 林静宜眸光微敛，静静地盯着林美宜：“你想动我妈妈的遗物？除非从我的尸体上踩过去。” 那话说得又沉又狠，吓得林美宜踉跄了一步。 好、好可怕的眼神…… …… 且说，邓子琪得了林静宜的口信儿，立刻沿着大路朝着军区大院的方向奔去，生怕跑慢了，林静宜再被她狠心的老爸给打死！ 巧的是，邓子琪之前家也住在大院儿，对那一片并不陌生。 当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来到大门口，正好撞到了出来的陆天云。 “陆大哥，陆大哥！”邓子琪一边招手一边跑。 陆天云皱眉，发现来人穿着三中的校服，长相看上去还有些眼熟。 不知为何，陆天云第一反应就是，林静宜出事了！ 他大步流星迎上去，“你是……” 陆天云定睛一看，“子琪？” 这不是搬走了十几年的老邻居吗？ 小姑娘居然都长这么大了。 邓子琪呼哧带喘地撑着膝盖站定，“快，快！林家人来了，要打林静宜同学……” 她话音没落，就看到陆天云已经冲向了三中所在的方向。 “跑得真快呀……”邓子琪喃喃道。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水，邓子琪转身赶紧追。 林静宜来到四班两个来月，期间虽然都没跟林静宜有进一步的深交，但大家对这个礼貌低调、还长得好看的插班生观感都不错。 ——关键是，林静宜的学习很好。 学习好的学生，就算有些距离感，也会让人另眼相待。 所以，在林静宜被打耳光的第一时间，高一四班的体育委员杨自豪，和他的铁哥们卫生委员赵知栋，一起跑去教务处告老师。 因为卫生角就在林静宜座位的角落，他们哥俩儿，也是班级里为数不多跟林静宜搭过话的男同学。 “许老师，不好了！”赵知栋冲到教务处门口，就大声嚷嚷：“有人在校门口打林静宜同学！” 他略过了那人是林静宜的老爹，就想着许老师能帮帮忙，哪怕是阻止林家老爹打闺女也好啊！ 杨自豪在一旁用力点头，夸张地补了一句：“我们亲眼看到的，林静宜同学嘴巴都被打流血了，人还摔了！” 教务处的主任兼妇联主席许秀敏，恰好正在跟招生办的孙玉良老师沟通本次插班过来的几个学生的期中考试。 今天考完全科，所有卷子都要归拢在许秀敏这里，等待明天开始分配教师阅卷。 几个插班学生中，属林静宜学习最好。 他们都很期待这一次的期中考试，林静宜能考出什么样的成绩。 二人一聊，就比平时下班的时间晚了些。 没想到就撞上了学生来告状。 “什么？！”一听打的人居然是三中未来的重点培养对象，许秀敏和孙玉良都面色一变。 “这得打得多狠，才会人摔了嘴还破了？” 许秀敏一想到林静宜那小脸蛋，就心疼得一抽。 “孙老师，咱们这就去看看！” 孙玉良应了一声，拍着杨自豪和赵知栋的肩膀：“好小伙子，带路！” 一行四人，浩浩荡荡地往校门口赶去。 第62章 强拉仇恨 许秀敏一行赶到，并没有发现林静宜的身影。 照往常这个时间点，学校门口学生的数量会锐减。 许是因为发生了林静宜的事情，不少学生还都在校门口附近徘徊。 杨自豪和赵知栋急的啊，拉着同校生就问林静宜人呢？ 有些说不知道，有些说没盯准，竟没能说上个准确的位置。 “林静宜被拉进巷子里了！”躲在角落的梁小雅挣扎了片刻，还是决定站出来，冲杨自豪他们道：“就在那！” 许秀敏一行听完，快速朝着梁小雅所指的方向赶去。 赵知栋落后几步，稀罕地朝梁小雅“咦”了一声，好奇道：“你不是跟林静宜同学最不对付了吗？咋突然要帮她。” “用你管！”梁小雅被戳穿，唾了赵知栋一声：“赶紧去救人吧！” 赵知栋赞许地点了点头，拍拍梁小雅的肩膀：“梁小雅同学是知错就改的好同志！” 被夸得红了脸的梁小雅一时间跟上去也不是、就这么走了也不是，尴尬得在原地转了两圈，还是气得跺跺脚追了上去！ 林静宜，你可得撑住、别轻易死了！ …… 校门口侧边的巷子不大，但因林家人的站位是：林静宜在最里间，其他人呈现包围之势背对巷口。 也就是说，林静宜能清楚地看到巷子外的情景。 当看到陆天云穿梭在众多高中生中央的高大身影，正逐渐靠近巷子，她知道，一直等待的时机来了！ 是时候好好拉一波仇恨了。 “你们老的小的，从乡下跑过来围我，不害臊吗？” 林静宜倔强地扬起头，先将矛头指向林崇光：“我在乡下这几年，伺候你们吃吃喝喝的，脏活累活粗活干得还不够多？我还不够孝顺？我拿走的妈妈遗物里，有几样值钱的？ “还有你，林文杰。你这么大的人了，有手有脚，见天儿地做‘林大少’的美梦，只想着不劳而获，废物一个！还好意思说我败了整个家？ “林美宜你更搞笑，上个补习的夜校都得我贴补你学费，凭什么找我算账？凭你不要脸么？” 那小嘴儿叭叭的，跟淬了毒一般，林家三个人挨个被林静宜数落…… 末了，林静宜补了一句：“真是有啥样的妈就有啥样的女儿！”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的却是林崇光。 “‘娶一个，败一窝’。找了何丽芹，拖垮整个儿家！” 最后一句话的力量，无异于引爆了核弹！ “你他妈的！林静宜，老子打死你！让你看看老子是不是‘废物’！” 林文杰最见不得别人骂他“废物”，立刻像是被踩中了尾巴的猫，手握成拳就砸向林静宜的头！ 林静宜反应快，那一拳头落在了肩膀上，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又牵动了脸上的伤。 便是这一顿，林静宜就被气红了眼的林文杰攥住了脖子。 “老子掐死你！” 林美宜就更受不了了！ 她才不蠢呢！ 她妈最疼她了！ 她不许林静宜说她妈！ “啊啊啊，林静宜我要打死你！”林美宜也张牙舞爪地就要去挠林静宜的脸！ 原本想发作的林崇光被儿子、继女的架势吓了一跳，踌躇了一下，已然没地儿下手，只得指着林文杰和林美宜声援： “对！打死她！看她死鸭子的嘴到底有多硬！” 几百万的古董啊！ 凭啥捐了？！ 挨打也应该！ 林静宜被掐住了脖子，行动受限；双手死死地护着脸，却还是觉得头皮有些发痛，露出来的手背、隔着校服的手肘，全都火辣辣地疼，恐怕全被林美宜给挠烂了…… 但最致命的还是林文杰。 他气红了眼，手越收越紧，到最后林静宜已经憋红了脸没法呼吸了…… “林、文杰……松手！” 林静宜扑腾着、本能地抠挖着林文杰的手，却怎么都喊动不了那强势的力道。 耳畔已经出现嗡鸣，林静宜开始听不清周遭的声音。 只能看到林崇光父子的嘴不断地在动，能呼吸到的新鲜空气却越来越少。 世界仿佛被拉得好远好远…… 林静宜的脑海里出现小宝可爱的包子脸，陆老太太慈祥的微笑，母亲优雅端庄的秀颜…… 还有陆天云。 陆天云真的好帅啊。 可惜笑得太少了。 林静宜千算万算，却万万没料到，她的亲哥哥在气怒上头的时候，是真的想要杀了她。 即使早就决定了要断亲，当亲人毫无眷恋对她下杀手的那一刻，林静宜还是免不了心痛。 一滴晶莹的眼泪，从林静宜的眼角滴落。 林美宜被林静宜突然翻白眼又闭上眼的模样吓到，也顾不得泄愤了，抓住林文杰的衣角喃喃道：“哥、哥你松松……” 林静宜好像快死了！ 林文杰手劲儿仍旧在不断收紧，耳畔只有父亲声声说着“打得好！” “砰！” 伴随着一声巨响，突然，束缚着林静宜脖颈的力量消失了，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猛然窜入胸腔。 “咳咳……”林静宜不断地咳嗽起来。 “静宜，静宜！” 林静宜抬起泪眼朦胧的眼，正对上陆天云惊慌的俊颜。 “陆大哥……” 你怎么才来？！ 就刚才那一瞬，林静宜真的以为等不到他了！ 陆天云也快要吓死了。 他一辈子都忘不了走进巷子里的时候看到的场景： 林静宜被林文杰攥着脖子抵在墙上，头发散乱，鞋子也掉了一只，她的手臂、脸颊都有伤，漂亮的小脸上五个鲜红的指头印格外显眼！ 那双灵动晶亮的清眸已经闭上了…… 要是再来晚些，恐怕、恐怕…… 他后怕得脊背都冒出层层冷汗。 “没事了，没事了。” 陆天云抱着林静宜，随即冷冽的寒眸就望向林崇光一家！ 林崇光被那眼神看得一讪，呐呐地往后退了一步。 林文杰就更不用说了。 他前一秒还掐着林静宜的脖子，准备给这个死丫头一点颜色瞧瞧，下一刻，他脸上和肚子上一痛，不知怎么的就飞了起来撞到了墙上！ 摔下来的时候林文杰脸朝地，疼得他半晌都没爬起来。 他爸也是，都不知道来扶一下儿子的吗？！ 可当起来的时候，林文杰却被陆天云的话吓得又想趴回去了： “杀人未遂。”陆天云道：“你将会受到法律的制裁！” 什么“杀人未遂”？！ 陆天云在说什么鬼话？ 林文杰的目光落在林静宜脖颈黑紫的手印淤青上，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林文杰如兜头被浇了一盆冰水，脸色煞白！ 他刚刚差点掐死自己的亲妹妹！ 第63章 中计了！ “不，不是的！我不是故意的！” 林文杰瞬间慌了，他拉老爹的胳膊，“爸你替我说话啊？我刚才就是生气过了头……” 他不是真的想掐死林静宜。 那可是他一母同胞的亲妹妹！ 林崇光铁青着脸，岿然不动。 他能怎么说？！ 林文杰掐林静宜脖子的时候，他可还在旁边呐喊助威呢！ 此刻林崇光只恨不能堵住林文杰的嘴！ 狗东西，一点担当都没有！还要让当老子的给儿子当垫背的，大家一起引火烧身呗？！ 林美宜表现得更怂。 她是第一个察觉到林静宜不对劲的人，不等林文杰开口点名就往林崇光的身后躲，只盼林文杰别把她拖累了。 林家三个人，有一个算一个，来的时候多威风跋扈，此刻就有多臊眉耷眼。 “我们都看着了！” 突然，巷子里出现了一个少年的声音。 杨自豪双手叉腰：“你们联合起来要打死林静宜同学！” 他的身后，乌泱泱地跟着一群男男女女。 但无一例外的，这群人不论老少，全都向林家人投去了鄙夷的目光！ 不知何时出现的巷口的众人，把进口围得水泄不通，林家人想跑都跑不掉，只能厚着脸皮被众人用眼神凌迟了一遍又一遍！ 林家人不认识这帮人，可林静宜都认识啊！ 他们班体育委员杨自豪，卫生委员赵知栋，后面还有许秀敏老师、孙玉良老师…… 甚至连梁小雅都气愤地瞪着林文杰，在为林静宜抱不平！ 气喘吁吁跑进来的邓子琪大喊了一句：“林静宜同学你别怕！我已经、已经报警了，警察马上就到！” “大家都……”林静宜感动之余，忍不住再度落下泪来：“谢谢，谢谢大家……” 事情终于如林静宜所愿地那般，闹大了。 陆天云掏出手帕递给林静宜擦眼泪，怕泪水滴到伤口上再蛰得疼。 他沉声道：“别怕，你不是一个人。” 今天，众目睽睽之下，所有人都看到了林家人对林静宜逞凶。 等警察来了……若林静宜想断亲，陆天云必定会一力促成，支持到底！ “不是，哪里就需要警察来了！？“ 林崇光张口结舌，“我们只是想教育教育孩子……” 虽然林静宜的喉咙火辣辣地痛，但她没有忘记闹大这件事情的初衷。 “你是想‘教育’我吗？” 林静宜在陆天云的搀扶下站直了身子，用嘶哑的嗓音道：“我捡到了文物，捐赠给了国家，于情于理、于国于家，哪里做错了？” 这事三中的学生都是听说过的。 他们也听闻了，林静宜因此得到了一张“一级通行证”，以后进出国博各项大活动都畅通无阻。 天呢，简直羡煞旁人。 怎么到了林家这里，反倒成了“过错”？ 大家的神色都带着几分不解。 “就因为我没有按照你们的想法，把古董变卖换成钱，耽误了你们吃吃喝喝享受生活，我就该死吗？” 林静宜的嘶吼声声泣血：“你们、你们根本不配当我的家人！” “你还说！” 林崇光恼羞成怒，脸上戾气骤现。 陆天云立刻挡在林静宜面前，阻隔了林崇光吃人的目光。 林崇光要是敢对林静宜动手，就别怪他手下不留情。 “要不是你故意激怒我们，我们能揍你？你是老子的闺女，老子就是打死你，别人也管不着！” 林崇光说完一摆手，仿佛林静宜刚才遭受的一切，不过是稀松平常。 这番话，精准踩在了许秀敏的雷区里。 她可是光荣的妇联主任！三中的教务主任！岂容旁人践踏蹂躏学生的尊严和性命？！ 学生的老子也不行！ “现在是法治社会，就算你是林静宜的父亲，也没有资格决定她的生死。” 许秀敏愤声说完，就走到林静宜身边，揽住她的肩膀，盯着林家三人沉声道：“许老师保护你，三中也会保护你。林静宜同学，别怕。” “你算哪根葱？”林崇光都气笑了。 学校教务主任咋了？学校还想阻止他打骂自己的闺女不成？！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人不是没死吗？还不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一个两个的，都在这里堵着，一时喊要报警、一时喊要讨伐他。 凭什么讨伐？！ “林静宜同学是我三中的学生，品行端正、学习成绩优异。“许秀敏道：“你身为孩子的父亲，思想观念陈旧、意识形态迂腐，思想境界也很落后，合该向孩子学习才对。” 捐献古董，是爱国的表现，怎么到了林家的嘴里就变得那么不堪？ 还不是因为林家人自己不思进取，被骄奢淫逸的思想腐败导致的？！ “你当哥哥的，但凡不是废物，就该自强不息、靠劳动奋斗换取更好的生活。”许秀敏把几分钟前林静宜怼林文杰的话，又复述了一遍。 可这一次，林文杰却屁都不敢再放一个，更不用说动手伤人了。 “让让，都让让！谁报的警……林小姐，怎么又是你们？” 警察来了。 是老熟人赵金花。 听说聚集在三中门口的人非常多，赵金花以为发生了重大事件，带了两辆车的同事来出警。 看到巷子里乌泱泱的，被三中的师生挤得水泄不通，她越发诧异。 何丽芹都进去了，林家怎么还能搅合出这么大的动静来？ 林静宜带着哭腔喊道：“赵警官，我爸为了我捐古董的事，要杀我！” 警察终于到了。 林静宜也说出了最重要的真相：“爸，你们不是问我捐赠的古董是哪里来的？我告诉你，是从我哥手里用三块钱买来的！” 什么？！ 林崇光不可思议地瞪向林文杰：“你哪来的古董？！” “什么古董！我压根没卖给林静宜古董！” 林文杰头快摇成了拨浪鼓。 等下，他想起来了。 他一拍手道：“我就卖给了她一个破烂铜制的唾盂，当初捡来准备卖铜的……” 此言一出，林文杰瞬间跟被踩住了脖子的鸭子一般，半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巷子里亦安静了。 因为他看到了所有人望向他的眼神。 那是看蠢货的眼神。 国宝，就是那件唾盂。 “好啊林文杰，你诓我们呢？！”林美宜一听也炸毛了。 她今儿跑过来是为了出气长脸的，压根没想到，再次让她丢人的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林文杰！ 这个大蠢猪！！ 他要是早发现唾盂是个宝贝，哪还有林静宜什么事！ “原来有些人自己是个草包，错把宝贝当废物！”梁小雅突然出声，阴阳怪气林文杰。 没办法，她也曾错把垃圾当成宝，总得在别人身上找找平衡吧？！ 赵知栋嘴皮子更利索，当即起哄道：“当儿子的蠢，当爹的傻，都没查清楚就跑来找茬儿！” “泼天的富贵错过了，那不是活该该了嘛~！” 也不知道人群中是哪个学生，发出可可爱爱的尾音，逗得所有人哄笑不已。 林文杰脸上一阵红，一阵青，对所有人戏谑的嘲笑却无力反击。 他也很生气！ 怪只怪那天看林静宜上电视的时候，捐赠的国宝他压根没注意……就算仔细看了，谁能看出脱胎换骨一般的国宝是之前被氧化的黑垢覆盖、污渍不胜数的破烂唾盂呢？！ 林文杰只觉刚才砸地上的脸更疼了。 糟糕，中计了！ 林崇光浸淫商场数载，瞬间反应过来。 林静宜下得是连环套！！ 第64章 一反常态 怪不得林静宜之前就说，林崇光想算账，从一开始就找错了人！ 原来从进入这个巷子起，林静宜就发现了，家里人、包括林文杰这个正主儿在内，都不知道捐赠给国博的唾盂，其实是林文杰当初捡回来的垃圾！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宝贝还真不是从林静宜手里溜走的。 她忍辱负重挨了打，还故意激怒他们险些被林文杰掐死，就是为了让更多的人看到，她被家里人欺负成什么样了！ 虽然林崇光也承认，他是有欺负大女儿的实质举动…… 但主动的欺负和被人设计掉进陷阱的滋味，还是不一样的。 林崇光理所当然地把他们三个人对林静宜施暴的行为归结为“上当”。 却丝毫没有反思若不是他们欺辱人在先，动手打人险些掐死林静宜在后，林静宜怎么“设计上当”？！ 林崇光甚至已经敏锐地想到了，林静宜设计这一切的目的，只有一个。 她想断亲。 从离开林家、进入陆家的那一刻，林静宜就想断亲，甩脱他这个自小照料她的亲生父亲和继母，丢开她的亲生哥哥和继妹…… 他们一家人，真的有那么不堪么？不堪到林静宜恨不能用尽所有心力脱离？？ 林崇光的心情如同掉进了五味瓶，复杂得很。 这一波林崇光纯属是想多了。 林静宜确实是要找机会断亲。 但她一没料到林文杰会来黑市，意外发现了捐献国宝这个随机事件。 二没想到林家人居然这么狠，为了个古董的口角就险些掐死她。 饶是对林家人早就没有了亲情，林静宜亦心寒不已。 既然林家给机会，将事态发展推到了这个份上，那林静宜势必是要抓住的。 就算羽翼未丰，也要彻底跟林家断了往来！ 此刻，林家两个兄妹全都在互相责怪，林崇光这个当父亲的亦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根本没有人在乎林静宜的伤势。 她的无辜、她被冤枉的一切，在最亲近的家人眼里无足轻重。 陆天云作为旁观者，都心疼得胸口抽痛。 “断亲吧。” 陆天云突然开口，低头望着林静宜，心疼地道：“他们不配当你的家人。” 林静宜眼眶一热，轻声道：“陆大哥……” “你没有做错。”陆天云知道林静宜想说什么。 离开林家没错，想上学没错。 捐赠国宝没错，推波助澜断亲也没有错。 好好的姑娘，无依无靠，愣是一个人活成了一支军队，在“家”这个战场上夹缝求生。 太难了。 若是再跟林家这起子拎不清的耽搁下去……陆天云真害怕哪一次没及时赶到，林静宜就被林家人祸害了。 “嗯。”林静宜不敢笑，她一动嘴角就会牵扯伤口，钻心地疼。 “长痛不如短痛。”她轻声道。 “那么，谁能来告诉我，林静宜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赵金花适时开口质问林家人：“你们干的？” 林静宜多好看一个小姑娘，瞧瞧小脸蛋被打成了什么样？ 暴殄天物啊！ 同为女孩子，赵金花心疼不已，只觉林家人心狠，对亲人都下得去这样的手！ 利欲熏心，一点不假！ 原本还吵闹不休的林家姐弟瞬间被问得安静如鸡。 其他人却都七嘴八舌地说了起来。 许秀敏、孙玉良把自己看到的都说了。 “是他们干的！”赵知栋声音十分响亮：“警察姐姐，我们亲眼看到的！” “对！我也看见了！”杨自豪自告奋勇道：“我愿意配合做笔录！” 有一就有二，这么多学生，把之前林家人是怎么虐打林静宜的场面瞧得清清楚楚，全都愿意作证。 邓子琪都急哭了，直说要不是她跑去找救兵，但凡陆天云来晚些，林静宜都没气儿了！ ——虽然话里有夸张的成分，但赵金花也基本能猜到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赵金花对许秀敏道：“许老师，人证太多了，不用都去做笔录，麻烦你挑选几个，配合我们去一趟派出所。” “好的。”许秀敏点头。 最后，许秀敏挑选了通风报信的邓子琪，全程围观的梁小雅，立了大功的杨自豪和赵知栋，以及另外两个高二、高三年级的学生作为代表。 “我们可能需要给你进行伤势鉴定。”赵金花来到林静宜面前，说话的口吻都轻缓了许多，生怕吓着孩子似得。 林静宜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 “行了，该回家回家吧。” 孙玉良安顿其余学生离开回家，这才追上大部队，去派出所配合调查。 到了派出所，闻讯赶来的陆老太太抱着林静宜又哭了一鼻子。 宋英见到林静宜伤成这个样子，气得拳头攥紧了又放开。 这要不是在警察局，她非得把林文杰摁进墙里打，抠都抠不下来的那种！ 林静宜的伤势鉴定完毕之后，她哭着对警察同志们道：“我爸问都不问，当着学校那么多师生的面儿就给了我一巴掌！ “还有我这个糊涂哥哥，为了点钱，事情没弄清楚就跑来找我算账！ “林美宜只是我的继妹啊！她先联合别校私德有亏的老师对付我，我都没怪她，还好好地供她上夜校！她是怎么对我的？” 林静宜把校服袖子捞起来，露出了胳膊上、手腕和手背上被林美宜打的伤痕。 且不说伤势重不重，那白皙的胳膊上伤痕累累，触目惊心！ 林静宜抽了抽鼻子道：“赵警官最清楚的，我继母进了监狱，家里人都没放过我……以后，以后我哪还有活路？！” 她要干什么，不言自喻。 “这个家，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林静宜抹着眼泪：“陆奶奶一家跟我才认识几个月，待我都尚且友善恩遇，可我的亲生父亲和哥哥却……” 赵金花瞥了一眼如丧考妣、大气儿都不敢喘的林家人，提醒道： “根据法律，林小姐是可以申请签订断绝关系书的。只要公证过了，以后就不必再履行赡养义务。” 不消林静宜答应，陆老太太率先一拍桌子：“跟他们断！今天，我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许任何林家人再跟我们静宜扯上关系！” 林文杰还想说话，被陆天云冷冷地瞥了一眼，果断憋了回去。 林美宜没有老爸撑腰，是不敢当出头鸟的。 林崇光沉默，并没有像上次那样跳脚还击。 大家都以为林崇光是默许断亲了。 林静宜却心中警铃大作。 她老爹不对劲。 难道要憋泡大的？！ 第65章 成功断亲 林静宜只猜对了一半。 林崇光不是在憋泡大的，而是在犹豫。 是让林静宜得逞，还是坚决不断亲。 可他知道，今天的事情，从老的到小的，没有一个占理的。 往大了说，是思想觉悟不够，投机倒把、机会主义。 往小了说，是家庭不睦、尊长糊涂。 家国大义、家人情义，林崇光是哪样都没占着。 理亏也就罢了，还被一群人抓了个现行，逞凶目击者多得人证那一页都写不下！ 都怪林文杰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蠢货！！ 林崇光狠狠地瞪了林文杰一眼 他心底隐隐有一种感觉。 失去了林静宜这个女儿，恐怕只是个开始。 他今天要是答应了断亲，未来的路子……指望林文杰和林美宜这两个憨货，恐怕是前途一片黑暗！ 陆老太太人老成精，比林静宜更精准地捕捉到了林崇光的犹豫。 她当机立断，道： “现在，我老太婆给你们两条路，你们也别说我们家静宜刻薄：一，痛痛快快签了断亲书，从此桥归桥、路归路，除了权益内的补偿，我们不会就今天的事情继续上告；二，不签断亲书，我们告林家故意伤害、投机倒把，险些害了林静宜的性命。你们去吃牢饭。” 到时候，没有断亲书，胜似“断亲”。 林静宜心中暗赞奶奶厉害！ 一旦拿到这个结果预判，可比她原先设想的还要好！ “……怎么赔偿？”林崇光商人本性冒头，还想权衡利弊，却正中陆老太太下怀。 “林静宜的医药费、精神损失费，高中的学费，全部由林家出；本次意外事件，林文杰需写声明书，表达对伤害妹妹的歉意；至于林美宜……” 陆老太太板着脸，沉声道：“返还之前小静宜贴补她的所有夜校就读费、生活费！” 这顿打，林静宜绝对不能白挨！ 林静宜惊讶地望向陆老太太，“奶奶……” 天呢，老人家怎会如此聪明。 陆老太太说的，就是林静宜想的！ 甚至老人家把林静宜之前没想到的，也全都补齐了！ 签断亲书，林家明面上要掏的这些补偿，也够林崇光肉疼一阵子的。 不签断亲书，损失更大！ ——毕竟，林家就算不跟林静宜断亲，也从各个方面失去了这个女儿。 再没了林文杰……那样别说东山再起，便是传宗接代都会成为令林崇光头疼的大问题！ 林崇光一激灵…… 不，林文杰绝对不能坐牢！ 陆老太太实在是太生气了。 她本也不想做这么绝，可是看看林家人都干了什么？！ 她就是要把林家人、林崇光这个不称职的父亲，架在火上烤！ 好好的孩子，生出来了不好好养。欺负人家没有亲娘？！ 林文杰这个畜生，把别人家的女儿当成宝，对自己的妹妹下如此狠手，便是坐牢也活该！ “你们今天的行径，是可以定性成犯罪的。一旦林静宜同志的伤情鉴定结果出来，基本没有协商可能。” 赵金花这么说，实际上已经算在替林静宜向林家施压。 留给林家思考取舍的时间并不多。 林崇光摆摆手，终于妥协：“签吧……” 他从未想过，儿子和女儿，有一天居然只能保一个。 林文杰也没想到，他一时激动，竟然掐断了跟林静宜之间的最后一丝亲情。 林美宜更没想到，她想出气不成反被猪队友拖累，还要补给林静宜钱？！ 简直倒反天罡！ 果然，对上林静宜，她就没有不吃亏的！ 断亲书很快就签好了。 赵金花提前给公证处的工作人员打了电话，请他们晚下班一会，帮林家盖章，助受害人林静宜断亲。 公证处的工作人员听说了林静宜的遭遇，颇为义愤填膺。 偏心眼的家长听说过，偏心到为了钱险些掐死闺女的，还真是闻所未闻！ 帮！！ 林静宜拿到断亲书，在陆老太太怀里狠狠地哭了一场。 她心中暗暗道：妈妈，我终于脱离了这一家子豺狼虎豹…… 林静宜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前世草席裹尸，连块坟地都没有的过往，终于可以在这里画上句号。 “谢谢奶奶，谢谢陆大哥！谢谢为我主持公道的赵警官，还有大家……” 林静宜拿着断亲书，向今天帮助过她的所有人道谢。 众人被伤患如此感恩，实在心中不忍，直言催促林静宜赶紧去看大夫。 那么好看的一张脸，可得痊愈啊！ 鉴于伤情特殊，林静宜一行就被陆老太太先带走了。 林家人还有些口供要补、手续要签，需要暂留一会儿。 等林家人出了派出所，周围哪里还有林静宜等人的影子？ 林崇光紧攥着“断亲书”的手一松，薄薄的纸便飘落在地。 其实林崇光着急出来，是想当面问林静宜一句：他就真的那么差劲，差劲儿到让林静宜恨到接二连三想断亲吗？！ 这个家，有那么糟糕吗？！ “算了，算了……”林崇光喃喃道：“问了也白问。” 答案不是明摆着的吗？ 林崇光的后背瞬间佝偻了不少，失魂落魄地往街边走。 “爸……”林美宜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话来安慰他老人家。 她本就不是林家的人，当初是因为跟着妈妈改嫁，才来到林家，通过吸食林家的血肉，继续当她的小公主。 可好景不长，林家很快败落被下放。 饶是如此，因为林崇光的偏心、林美宜在乡下也没吃什么苦。 时至今日，没有了母亲的庇佑，林美宜才发现，单靠自己、寸步难行。 她只能死死地攀咬着林家，攀咬着继父和继兄……哪怕是撒泼来迫使林静宜就范，也好过无根的浮萍在黑市游荡。 此时此刻，林美宜却觉得，曾经无所不能、威武高大的继父，竟然有些可怜…… 对比林崇光的黯然，林文杰替父亲拿起断亲书，又详细地看了一遍，喃喃道：“从此以后，我就只剩下美宜一个妹妹了？” 不知为何，林文杰此刻脑海里竟然浮现出很小很小的时候。 妈妈还在世，林静宜想吃他手里的糖。 他毫不犹豫地把兜里所有的糖都给了林静宜，还得到了妈妈的夸奖，说他很有个“哥哥”样。 直到这一刻，林文杰才后知后觉，他居然很久没想起过母亲的容貌，也似乎没有了所谓的“哥哥”样。 所以才伤透了林静宜的心吧？ “谁想当你妹啊……”林美宜听到林文杰的喃喃自语，不忿道：“我可不想被卡脖子。” 潜意识里，林美宜也觉得林文杰做得不对。 林家三人一前两后地在街上漫无目的的逛，华灯初上、街区明亮。 他们途经一家店铺，看到电视上林静宜捐赠国宝的画面： 电视里的林静宜一袭旗袍，笑得美丽大方，手中的托盘上放着“脱胎换骨”的国宝唾盂。 “……林静宜同志为古董界注入了新鲜的血液，为华夏文明复兴无私奉献。国家领导人XXX向国博贺电，XX国领导人高度赞扬了林静宜同志的爱国精神……” 电视里所说的“林静宜”，跟林家人所认识的“林静宜”，仿佛两个人。 一时间，大家都有些怅然。 林文杰趴在玻璃上仔细看，确认了，托盘上的就是他从垃圾堆里扒出来的唾盂。 他居然真的跟一笔足以改变人生轨迹的巨额财富失之交臂！！ 林文杰喃喃道：“我都做了些什么啊？” 第66章 以身相许！ 林文杰此刻满心满眼都是对错失巨富的悔恨，而非对冤枉林静宜、错手伤害她的自省。 回过头来看，这笔巨富林静宜没有独吞，而是捐给了国博，虽然林文杰也没落上仨瓜俩枣的，那不比落在要花决罚金赎回继母的老爸、只会臭美打扮无脑的继妹手里强？ 既然大家都没落着好，那林文杰总不算亏吧？！ “你做了很多蠢事。” 林美宜朝天翻了个白眼，接过林文杰的话茬儿道：“先说好，等伤情鉴定结果出来，你一人做事一人当，别把我跟爸拖下水！” 掐脖子的只有林文杰，坐牢也是他坐。 “你没动手？”林文杰怒道：“你不是也厮打了静宜的脸颊胳膊，还薅掉了她的头发吗！” 林美宜愣了一下，立刻反唇相讥：“我那点伤又不会死人！再说了，爸还打了她一巴掌呢！真论伤人也是我排在你们后面……” 林崇光听着林文杰和林美宜“狗咬狗”，也没心气儿管了，只静静地看着电视上的女孩子。 陆家把静宜养的真好啊！跟在他身边的时候判若两人。 乍一看电视，林崇光都有些认不出了。 失去了林静宜，所有人仿佛一下子全都回想起来她的好，自动忘记了曾经带给她的所有伤害…… 林静宜的伤势看着吓人，其实都是皮肉伤，并不需要去医院。 鉴于陆老太太的坚持，陆天云还是联络了军区医院，给林静宜做了个全身检查，免得留下隐伤。 确认林静宜只是皮外伤，并未伤筋动骨，大家这才放心归家。 到家后，陆老太太一边给林静宜上药，一边骂林家父子是“豺狼虎豹”！ “我家小静宜长得这样标致好看，他们怎么忍心下手哦！还说得出什么‘要不是为了让你期中考完，他前几天就要来打你’……这是一个当父亲的人能说出来的话吗？！” 可不是！ 林静宜用力点头，结果牵动了伤口，疼得小脸皱成了“小包子”。 趴在林静宜旁边的陆小宝，惊恐地望着林静宜的脸，可可爱爱地给她“呼呼”吹气，似乎这样她就不疼了。 “乖乖，你可别动了！”陆老太太自责道：“我就不该跟你说这些。” 跟家人断亲就够难过的了，她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是他们的错。”林静宜摸了摸陆小宝软乎乎的脑袋，轻声道：“以后，我跟林家就再没瓜葛了。” 直到现在，林静宜脑海里都能清晰地回想起来，林文杰双目通红、满是杀气的模样。 起码在那时那刻，他是真起了杀心。 前世，林静宜就是变相被林文杰害死；今生，她又险些被林文杰掐死…… 明明妈妈在世的时候，他还不是这样的。 到底什么才会促使一个人变成如此狰狞丑陋的模样？ “小静宜，你说错了。” 陆老太太一边轻手轻脚给林静宜上药，一边纠正道：“人不会突然变成这样的。是人本来就是这样，平时装得好、到关键时刻原形毕露。” 林静宜恍然大悟。 她之前还总把林文杰的改变，归咎在何丽芹的“歪脖子”教育上。 但细想起来，林文杰前世嗜赌成性、卖妹求荣的模样，和今生贪财虚荣的嗜杀嘴脸，可不是差不离？ 林静宜轻声道：“幸好……” 幸好妈妈去世得早，没看到兄妹相残的可怖景象。 否则，她该多伤心呐…… 陆天云看着林静宜默默流泪，心中不忍，起身到院子里抽烟去了。 陆小宝则一反常态，不再胆小躲避，而是一直陪在林静宜身边打转。 晚上，折腾了一天的林静宜沉沉睡去。 梦里，她又看到了母亲，嘴角忍不住挂着一丝微笑。 她不知道的是，陆小宝在她睡着后，就跟猫儿一样悄眯眯地钻到了林静宜的房间。 小家伙歪着脑袋趴在床畔，看着后妈在睡梦里微笑，却流下了一滴眼泪，心里忍不住想：大人的感情，也很脆弱呐！ 后妈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次日，林静宜醒来，就看到趴在床边守了她一夜的小宝正酣睡着，还时不时皱皱鼻尖，可爱到犯规。 小孩子的皮肤可真好，Q弹白皙，让人看着都忍不住想咬一口。 陆小宝浓密卷翘的睫毛在眼下铺就一排扇子般的阴影。 林静宜觉得漂亮，坏心眼地用指尖轻轻拨弄那长长的睫毛。 唔，她儿子长得真好看！ 陆小宝常年精神紧张，觉很轻，被拨弄了睫毛的第一时间就惊恐地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就看到后妈也一脸被“抓包”的尴尬，原本好看的脸蛋上还有青青紫紫的红药水。 陆小宝嘟着嘴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后妈真坏！ 玩他的睫毛！ 亏他还守了后妈一夜，哼！ “哎，小宝……”林静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小声嘟哝：“别生气嘛。” 儿子真傲娇。 可爱到发芽！ 鉴于林静宜的伤大部分都在脸上，陆老太太给她请了几天的假，让林静宜在家好好养着，等期中考试成绩出来。 女孩子嘛，哪有不爱俏的，就先在家里养一养脸蛋吧。 班主任邵欣然听说了校门口的事件，在电话里还为没能保护好林静宜向陆老太太道歉。 陆老太太十分感谢邵欣然的理解。 林静宜休息的日子里，同学的“慰问”电话就没断过，就连梁小雅都别别扭扭地问林静宜好些了没，啥时候回来上课。 林静宜也不矫情，大方地感谢了梁小雅那天的帮忙。 两个女孩子放下了之前的过节，变回了真正的同学。 最有意思的，还是邓子琪。 她绘声绘色地给林静宜讲了那天,“陆大哥如同神兵天降，邦邦两拳就把你那狠毒哥哥揍上了天”的桥段，逗得林静宜笑出了泪花。 她也才知道，邓子琪跟陆家居然是老邻居。 小时候，邓子琪还揪过陆老爷子的胡子呢！ 邓子琪搬救兵胜在路熟，所以陆天云才能及时赶到。 这军区大院里，还真是“惊喜多多”。 “林静宜同学，陆大哥那天都急红了眼，跑得比豹子还快，我在后面追都追不上……你可一定要好好感谢他啊！” 邓子琪说者无意，林静宜听者有心。 “多谢好同学，你的话我记住了。”林静宜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坐在沙发另外一边看报纸，但耳朵已经红透了的陆天云。 挂了电话，林静宜狡黠地眨眨眼，突然想逗逗陆天云。 “陆大哥，”她正襟危坐，说出来的话却一点不正经：“你那天救了我的命，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只能以身相许，未来好好照顾你和小宝……” 说到这里，她歪歪头：“行吗？” 陆天云后面的话都没听见，脑海里还不断地萦绕着那句“以身相许”…… 行吗？！ 太行了。 陆天云张张嘴，正想答应，就听陆老太太喊道：“静宜，静宜啊！” 只一瞬，他冲动之下想答应的心就恢复了理智。 不，不可以。 第67章 按章索骥 林静宜跟林家断亲了，在这个世界上，陆天云和奶奶就是林静宜唯一的亲人。 如果他现在答应了，万一以后处不好，林静宜不成了无依无靠的人？ 虽然陆天云已经明确察觉到，自己对林静宜生出了不同于家里人之间的“好感”，却也不敢打破这微妙的平衡。 起码……现在他还能无条件地为林静宜撑腰。 陆天云的沉默踌躇，落在林静宜的眼里，就成了“不愿意”。 试探失败。 “静宜，你还小，没有见过这世上的好男人……” 林静宜略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糟糕，陆团长要开始讲人生哲理了。 “陆大哥就是我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林静宜起身，往陆老太太的房间走去，故作轻松道：“我跟你开玩笑呢，你别当真！” 说着，她就蹦蹦跳跳上楼了。 陆天云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原来是开玩笑的啊……亏他准备了满腹草稿，想委婉地劝退小姑娘。 林静宜才走到二楼，恰好捕捉到了陆天云失落地垮了肩背，高大的身形缩起来，活像受了委屈的大鹌鹑…… 噗。 林静宜眉眼弯弯。 邓子琪同学说得对，她的猎物老公，貌似对自己开始心动咯！ 那离捅破窗户纸的一天，还会远吗？ “奶奶，您找我？”林静宜春风满面地走进陆老太太的卧房。 陆老太太激动地冲林静宜招招手：“快来孩子！奶奶翻出来几件旧衣裳，天哪，还是当姑娘时候做的呢，都压箱底了……” 林静宜年轻，尺寸跟陆老太太当年差不多，她想着丢了也是浪费，不如给林静宜穿。 林静宜来者不拒，激动地关上房门，就开始试新衣裳，祖孙俩叽叽喳喳说了一早上，好不热闹…… 居家的日子确实有些无聊。 期间，邓子琪代表学生，跟班主任邵欣然、教务主任许秀敏上门来探望。 林静宜就之前大家的帮忙再次表达了诚挚的感谢。 她心中暗暗下决心，未来一定会报答大家的恩情。 许秀敏则告诉林静宜另一个消息：警察后来专门去找过。 她就“妇女权益保护”、“未成年人保护法”等相关规定，给出了处罚林家人的一些参考意见。 “想必要不了几天，处罚结果就会下来了。”许秀敏气愤道：“这种重男轻女、打骂闺女的不正之风，决不能姑息，必须得遏制其态势！” “没错，‘妇女能顶半边天’，咱们可不能开历史的倒车！”邓子琪也义愤填膺道！ 林静宜握住邓子琪的手：“谢谢子琪，谢谢不断为我讨公道的许老师和邵老师。” 诚如大家所料，三天后，确实下来了处置结果： 林文杰作为逞凶主谋，行政拘留两个月；林家人赔偿林静宜医药费、精神损失费，共计200元；林美宜补还林静宜学费、生活费，共计50元；处罚立即执行。 林静宜对这个处理结果非常满意。 因为核心目的已经达到，林静宜没有在这些细节上纠缠，而是准备拿着到手的250元补偿去消费。 没办法，林家给的钱太晦气了！ 还是花掉买开心的好！ 陆老太太也知道小姑娘在家里闷了一周憋得狠了，同意让她出去逛逛。 林静宜围着丝巾去天谕阁的时候，熊双喜见状吓了一跳。 “林小姐，你的脸怎么了？” “没事，不小心磕着了。”林静宜摆摆手，问道：“最近有啥好东西吗？” “哎呦，您来得可太是时候了！”熊双喜摩拳擦掌：“后市场来了一批石头！咱去瞧瞧？” “好啊！” 没有了林家那块大石头压在心头，林静宜连走路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抵达后市场的棚区，林静宜和熊双喜一眼就看到了上次卖给她们石头的那个妇人，正背着书包在棚区门口东张西望。 见到二人，妇人激动地冲着他们挥手！ “小姐！”妇人快步走过去：“俺有新石头了！” 之前她就答应了林静宜，一定要把好货先留给她。 林静宜也有些惊讶，“大姐，您一直在等我吗？” “啊，俺等了三天了，你可来了！”妇人开心地搓搓手：“看吗？” 林静宜：“看！” 她没想到，上次随口的承诺，大姐居然如此践行……林静宜对妇人的态度更加客气。 “大姐，下次要是等不着我，您就卖了吧。”林静宜抱歉道：“万一让你亏了本……” “不会的！”妇人笑得淳朴：“俺男人说了，小姐是懂石头的！一定要最先给小姐看！小姐不要再卖给别人！” 林静宜闻言弯了弯眉眼。 她抱着妇人掏出来的大石头，忍不住仔细看。 经过升级，鉴宝眼看石头显现出来的信息居然也不一样了： 品名：翡翠原石；朝代：不详；价值：3000。 林静宜放下手里的黑疙瘩，又抱起另外两块，发现其中一块是白玉，价值起码5000。 另外一块，就是熊双喜一直想再来一颗的“帝王绿”，虽然个头儿没有奶奶买的那个大，但价值区间在万元以上不封顶，也是极好的了！ “真绝了……” 林静宜不光是在夸石头，还在夸赞鉴宝眼的牛逼。 以后别说是赌石，林静宜简直能在古董界“所向披靡”了呀。 她想了下，对妇人道：“大姐，你怎么称呼啊？” “俺叫厉红涛。”妇人期盼地望着林静宜，等待着她说话。 林静宜笑着道：“那我就托大喊您一声‘红大姐’了。我姓林，叫林静宜；他是熊双喜，熊老板。” “叫啥都行，叫啥都行！”厉红涛憨笑着摆摆手，但还是客气地称呼二人为“林小姐”和“熊老板”。 “这块石头很好，留给您卖别人。”林静宜指着那块白玉原石，“出价低于1000的，你不要给。” 厉红涛呐呐点头：“好、好……” 她家男人说低于500的不给，没想到林小姐给的价格更高呢！ 至于另外两块翡翠和帝王绿，林静宜准备要了。 厉红涛要价1500块。 熊双喜瞪圆了眼睛，“啊？” 这个价格，别说黑市，放眼整个儿古董界，都高得离谱！ 离大谱！ 林静宜讪然，她钱也没带够，还得去取。 去银行的路上，熊双喜瞥了眼身后跟着的厉红涛，小声跟林静宜咬耳朵：“林小姐，您确定要？” 要也就算了，咋连价格都不搞。 还要把另外一块好石头便宜别人！ “确定，物超所值哎！”林静宜眨眨眼，笑着道：“这里面可有你喜欢的‘帝王绿’。” 做人嘛，不可以太贪。 “拿到最好的了，咱们总得给别人留点机会。”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一听自己能大赚，熊双喜也不嫌石头贵了，也不计较林静宜把另外那块的机会留给别人了，只叹林静宜“思想境界高”！ “林小姐您说的没错！有钱大家赚嘛！” 取了钱，拿了石头，林静宜和熊双喜告别了厉红涛。 她得去办一件私事。 熊双喜：“干啥？” 林静宜：“修刻章。” 妈妈的“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林静宜准备用起来了。 “我知道一家店铺叫‘紫光斋’，在咱们古玩街最有名！” 熊双喜当即带着林静宜去找了修复刻章的冉师傅。 拿到章子的瞬间，冉师傅脸色蓦然一变，从老花镜上方透过，打量了林静宜好几眼。 仿佛确认了什么，他道：“还请小姐稍候。” 说完，他把章子搁在桌上，到后宅拨通了电话，留林静宜和熊双喜面面相觑。 不明白冉师傅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嘟嘟……” “喂？”话筒里传来一个男子低沉的嗓音。 冉师傅将眼镜摘掉，客气道：“颜公子，您一直打听的‘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出现了。” 第68章 发大财了 电话那头，“颜公子”的声音一滞，沉声追问道：“确认吗？” “确认。”冉师傅笑着道：“毕竟是我自己做出来的东西，一些特殊印记别人仿不来。” 就算能模仿，也绝不可能做到“一模一样”。 冉师傅可以确认，那丫头手里拿着的，就是三十年前他专门为颜家大姑娘做的专属刻章。 电话那头陷入了沉默。 男人似乎很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知道了。你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替我拖延几天……不要露出破绽。” 顿了顿，“颜公子”又道：“我订最近的火车票过去。” 有些人、有些事，总得亲眼确认才行。 毕竟，颜家已经在“寻人”这件事情上失望了太多次。 冉师傅一一应下，便挂了电话。 回到前厅，冉师傅神色如常，微笑着对林静宜道： “小姐，您这个章子，想修复的话需要些特殊材料。我刚打电话给供应商了，起码要三天……不，一周！一周的时间才能送到。有了原材料才好修复，您看……” 林静宜不疑有他，点了点头：“行，那我就一周后再来。” 说着，林静宜就把章子包好揣进怀里。 冉师傅一看林静宜那般爱护章子的细致模样，心中对她的身份越发笃定。 应该就是了吧？ “小姐可否留下个联系方式，等原材料到了，我也好……” 冉师傅话说到一半，林静宜就摇了摇头，“不了，我七天后再来。” 一来，林静宜不想就修章子的事情给陆家平添麻烦；二来，店铺又跑不了，她七天后按时来也是一样。 冉师傅见林静宜笃定了还会再来，追问下去反而显得古怪，便不再强求。 待她和熊双喜出了铺子，冉师傅都没收回注视的目光。 林静宜福灵心至，转头恰好捕捉到了冉师傅复杂的神色。 好奇怪的目光。 又熟悉、又陌生。 林静宜怎么感觉冉师傅像是透过自己在看别人？ 她笑着朝老人家点点头，算是道别。 冉师傅方如梦初醒，也冲林静宜笑了笑，这才收回视线开始捣鼓桌上的章子…… “怎么了？”熊双喜见令林静宜站在原地半天不动，好奇问道。 “没什么。”林静宜笑了笑：“回吧。” 应该是她想多了。 熊双喜：“你咋奇奇怪怪的。” “没有。”林静宜强调：“赶紧赶紧，回去切石头挣钱吧！” 熊双喜一拍脑门，对啊！ 他还得去切石头呢！ 林静宜是提前想好了的。 刚才棚区里的人多，要是切出帝王绿和翡翠绿，自己和熊双喜就成了众矢之的……上次跟肥猫的对峙已经让她出尽了风头。 做人嘛，还是低调些才安全！ 熊双喜可不是这么想的，不论是在棚区还是在古玩街上开出顶级帝王绿，那无异于是在宣告自己的“江湖地位”。 以后谁来不得敬他老熊三分？！ 怀揣着“制霸”古玩街的心，熊双喜跟林静宜去开了石头。 开石头的时候，是古玩街的老板们最爱看热闹的时候。 林静宜和熊双喜站在旁边等，身后逐渐聚集了不少人。 林静宜提议让熊双喜先切翡翠绿。 熊双喜：“行！” 旁边的几个大叔听到这话就忍不住乐了。 “牛逼啊，一上来就知道石头是个什么品！你们还真自己是‘赌神’呢？说是啥就开出来啥！” “哎呦，你可别小瞧这丫头，她上次陪她奶奶开出了帝王绿呢！” …… 人群中有人认出了林静宜……毕竟那么大个儿的帝王绿，熊双喜“活生生的冤大头”老板，这对儿组合实在是令人印象深刻！ 有人说熊双喜吃一堑不长一智，还跟林静宜做买卖呢！ 还有人调侃熊双喜是“从哪里跌倒就在哪里坐下”，又得吃亏。 熊双喜理都不理，转而安慰林静宜：“别搭理这几个酸货！他们手里的石头没一次开出好货来！” 跟林静宜合作的好处，这帮老爷们儿哪会知道！？ 林静宜点了点头，没接茬儿。 事实胜于雄辩，等石头开出来了，他们自然打脸。 伴随着切割机响起，大家已经逐渐看到了石头露出的些许绿色。 熊双喜双眼已经亮起来了。 “咱街上好些日子没开出漂亮石头了，这翡翠颜色还挺好看！就是薄了点……” “别高兴得太早！说不定是‘靠皮绿’呢！” “哎呀，我看也像！” …… “你们这群乌鸦嘴！”熊双喜被后面的人念叨得心里也没了底儿。 “靠皮绿”是开原石的一种说法，也叫“串皮绿”或“膏药绿”，形容石头就靠近皮壳的部分是绿的，里面都是石头。 赌石中，被这种“靠皮绿”坑的倾家荡产的都不在少数！ 这帮混球儿，纯纯是咒他呢啊！ 熊双喜气得手都发抖了，“林小姐，你看他们……” “别急，”林静宜展现出了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沉稳：“等全切出来再急不迟。” 熊双喜压下心底的愤怒，转过头去身后那些嬉皮笑脸的同行，恨声道：“一群红眼病，待会儿有你们嫉妒的！” 第一块果然是翡翠绿。 切完之后，师傅开始照灯鉴别，看它是不是“靠皮绿”。 大家不是瞎子，跟随着灯光清晰地看到，这翡翠不光清透、色艳，深浅也适中！几乎没有太多杂质斑点，是极难得的上品。 若是遇到好买家，便是这拳头大小的一块儿，也能卖出天价！ 师傅笑着宣布道：“真是难得一见的薄皮儿翡翠啊！恭喜熊老板！” 熊双喜“哎嘿嘿”地笑着，接回自己的宝贝石头之后，冲着身后已经目瞪口呆的众多古玩街老板挑衅道： “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 林小姐相中的石头，还没有走眼过！ 林静宜见熊双喜一反方才的颓废样，也忍不住笑着道：“这才哪到哪？” 等开出了顶级冰透帝王绿，有他们惊叹的时候呢。 “对对对，开！快开！”熊双喜一脸激动地把另外一块石头递过去。 师傅接过，笑着道：“好么，熊老板今儿福星高照。” 说完，他便继续开石。 随着切割机嗡嗡的轰鸣声，有那好事儿的戳戳林静宜的胳膊：“姑娘，你说这块能开出啥来？” 林静宜：“看看不就知道了。” 刚才她说的时候没人信，这会又追着问。 那人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再来触霉头。 恰逢此时，原石已经切割好了，露出了顶级冰透帝王绿的品相。 众人脑子“轰”地一声，只以为自己看错了。 就连熊双喜都忍不住揉了揉眼睛，说道：“帝、帝王绿？！” 真是帝王绿哎！！ 师傅将手灯照透整个儿原石，所有人都被那冰透墨绿色的玉石晃了眼，有些人甚至喃喃道“开了眼界了”…… 大家伙这辈子都没见过品相这么好的石头！ “不止，”师傅将石头放下，道：“我看哪，这应该是顶级冰透帝王绿。” 熊双喜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发大财了！！ 第69章 错过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恭喜熊老板，得偿所愿啦！” 想要的“帝王绿”这不就来了？ 熊双喜怀里抱着石头，还沉浸在“美梦成真”，“天降巨富”的巨大惊喜中，转过头不可置信地重复道：“顶级冰透帝王绿？” 林静宜点点头，肯定道：“顶级冰透帝王绿。” 比寻常帝王绿还要好。 身后方才看热闹说酸话的人里面，嫉妒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老小子，你他妈的是走了什么狗屎运？” “一天开出来两块极品原石？！可真是让你捞着了！” “唉，时也命也……” …… “走不走？”林静宜催促道：“再不走，我担心你被这条街的人‘生吞活剥’了。” 林静宜这话都说得客气了。 被开出的极品原石打肿了脸的人，各个儿变成了“红眼兔子”，贪婪地盯着熊双喜怀里的两块石头。 有那胆子大的伸手上来摸了好几把，美名其曰“借借好运气”；还有的直接搓着手谄媚问价，哪怕熊双喜吃肉他喝汤也好啊！ 林静宜被蜂拥而来的人挤得都有些站不稳了！ 经林静宜这么一提醒，熊双喜紧紧抱着怀里的俩石头挤出人群，“不卖不卖！！” 他颠颠儿地往自家店铺跑，嘴里还念叨着“发财了发财了”。 林静宜快步跟在后面，被熊双喜那副得志的样子逗笑好几回。 进了天谕阁，熊双喜立刻把店铺门拴上。 最近这几天他都不做生意了，赶紧把这两块石头卖出去。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我搞出这么大动静，可有坏良心的要弄我呢！” 熊双喜招呼林静宜走后门，他们这就回家。 “啊？”林静宜快步跟上，问道：“他们会抢石头？” “那倒不一定……”熊双喜回忆起几年前，一家古董店铺的老板，发现了一个值钱的瓷瓶，就被商会联合逼迫上交。 他打死不从，结果铺子让人砸了，还被小流氓敲折了一条腿……大家私下里都在说，是商会的人勾结“小流氓”打折了人家的腿作为“警告”。 “当时给我们吓坏了。” 熊双喜小声喃喃道：“这不是土匪做派吗？我没过两年就寻了个由头把那个什么‘商会’给退了。” 跟赎身似的，熊双喜花了好几百“退会费”才脱身。 林静宜听完颇有些义愤填膺：“什么商会啊，又贪又歹毒！” “可不？所以这两天我不来了，你也别再过来。免得被人盯上！” 福祸相依，熊双喜再三叮嘱林静宜，没接到他的电话之前，都别来古玩街。 他早忘记了起初想“制霸古玩街”的野心……毕竟当初是没能耐“制霸”，真能“制霸”了，就觉得还是平安挣钱更重要！ 林静宜一一应下。 可……之前不是说好了要去修复“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嘛？ 她见熊双喜那般如临大敌似得，背着石头已经走出街口的背影，默默地收回了后面的话。 罢了，那就后面再修吧。 初夏的清风吹拂过整个黑市，花草迸发勃勃生机，温暖的时夏终于来到。 林静宜脸上的伤势大好，可以回去上课了。 许是经历了“家庭变故”，林静宜在高一四班乃是全校，都成了“美强惨”的典型代表。 想象中女神级别的优秀高中生，竟然有那样糟糕的家人，她的距离感被所有人自行脑补合理化，大家反而比原来更想亲近林静宜了。 林静宜本以为来到学校之后，会收获无数恶意的“鄙夷”、不好的传闻……事实证明，她低估了高中生的单纯善良。 甚至连“三中一霸”梁小雅，都高调宣布，以后谁敢欺负林静宜，就是跟她作对、跟四班作对，到时候别怪她手下不留情！ 林静宜从邓子琪口中得知这一番“校霸”言论，被逗得忍俊不禁。 别说，梁小雅别别扭扭跑过来问候“你好点了吗”的样子，是还蛮可爱的。 嗯，要是没有那个讨人厌的姑姑梁凤仪，就更可爱了。 “这次多亏了大家，我才能彻底脱离吸血的家人。”林静宜说话的时候，教室里不约而同地安静下来，大家都默契地等待着她的下文。 林静宜索性站起来，扬声道：“林家得到了应有的惩罚，我欠咱们班、欠学校所有热心的老师和同学一个天大的人情！未来有机会，我一定报答大家！” 林静宜绝不辜负对自己好的人。 很多年以后，当许多同学再度回忆起此时此刻，他们才知道，林静宜并非是在口头致谢，而是在郑重承诺。 她的承诺，从未食言。 当然，这就是后话了。 期中考试成绩排名也出来了，全班第三，全年级第九。 邓子琪和林静宜如愿坐上了同桌，因为她的成绩恰好是全班第四。 林静宜听了熊双喜的话，在没接到电话通知前，再没去古玩街。 周末，紫光斋难得立起了“暂不营业”的牌子。 紫光斋后院，穿着笔挺西装、戴着金丝边眼镜的清俊男人，双手合十放在膝盖上，目光一直盯着门口。 冉师傅几次走进来给他添茶。 二人无声地从白天等到黑夜。 连桌边的饭都热了两回，可颜公子一筷子没动。 直到时针指到晚上十点。 “颜公子，那位小姐恐怕不会来了。”冉师傅轻声提醒道。 被冉师傅称为“颜公子”的，本名颜清珩，是颜氏这一辈儿全家都放在心尖儿上疼的老幺。 颜家对冉师傅有恩，冉师傅对颜家人的称呼十分客气，纠正了数回也不改，索性便由着他去了。 “我知道了，”颜清珩垂眸敛目。 期盼了太多次，也失望了太多次。 他险些以为，这一次……就能见到亲人了呢。 “许是小姐有什么事情耽搁了。”冉师傅小心翼翼安慰道：“不如公子在黑市逗留些日子？我看那小姐修章子的模样挺迫切，说不定会再来。” “不了。”颜清珩站起来，理好西装，低声道：“冉叔，你多保重。” “公子……”冉师傅送颜清珩到门口，欲言又止。 他想再劝，可亦知颜家多年来寻找大小姐的后人实属不易。 一次次的失望，哪里还能打起精神再等呢？ 目送颜清珩离去的背影，冉师傅叹了口气。 “那小姐怎么回事哦……” “阿嚏！” 陆家。 林静宜猛地打了个喷嚏，一下子把瞌睡都打没了。 她吸了吸鼻尖，忍不住喃喃道：“谁想我呢？” 第70章 贼惦记 惦记林静宜的人可太多了。 监狱里。 服刑的何丽芹日子是越过越纳闷儿。 左等林文杰不来，右等林家人也没信儿。 难道是林静宜那个小贱人又设计了什么狠招让家里吃了瘪，这才拖慢了林家人救她出狱的进程？ 谁知就在不久后的一次狱内男女混合作业中，何丽芹发现了一个本不该在这里的熟悉身影！ 那、那不是说要回去找老林救她的便宜儿子林文杰吗？！ “文杰！文杰！” 何丽芹顾不得监狱的规矩是“男女分开不得互相干扰作业”，扯着嗓子就喊！ 谁知那个熟悉的身影非但没转过来回应她，反而背过身去装作不认识她！ 那畏缩的样子，绝对是林文杰！ “闭嘴，站好！”狱警当即呵斥何丽芹，没好气道：“有没有规矩了？！” 何丽芹哪肯罢休？ “林文杰！”何丽芹生生挨了两警棍，又喊了两嗓子，但林文杰还是没有回应！ 小兔崽子，还装！ 何丽芹心中暗骂林家没一个好东西！ 林文杰确实是在何丽芹喊他第一声就听到了。 他故意没应，也不敢应。 丢人呐！ 没按何丽芹的吩咐去找老爹来救她，还把自己给搭了进来……林文杰不要面子的？！ 还是装不认识吧！ 反正过两个月他就出去了，但后妈可得蹲两年呢！ 再提起来，林文杰一口咬死后妈认错人了……对！就这么办。 何丽芹也不傻，林文杰会出现在监狱，必定是林家发生了她不知道的大变故。 回去之后，何丽芹就申请给家里打电话，势要搞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巧的是，这一次乡上说有人同意接电话了。 是林美宜。 “你这个熊孩子，这些天干什么呢？！不知道给妈打个电话吗！没良心的东西……” 再听到闺女的声音，何丽芹惊喜万分，她在电话这头哭诉唾骂，林美宜只老老实实听着，也不敢辩驳。 她总不能说，因为习惯了在黑市的生活，所以忙到把老妈给忘了吧？！ 那不是更找骂。 待何丽芹缓过情绪，林美宜这才给自己找补：“妈，我不是把你给忘了，真的！是我之前一直被林静宜忽悠，在黑市打工上夜校呢。可林静宜那个天杀的贱人……” 林美宜咬牙切齿地把后续诸多发生的事情都说了。 何丽芹这才知道，林文杰那个蠢蛋，非但没像他嘴上说的阻止林静宜分家，他还蹦跶着参与了！ 更气人的是，林静宜上交国家的那件国宝，是那个大蠢驴用三块钱卖给林静宜的！ 天呢……几百万的古董啊！ 有这些钱，足够交罚金、托关系让她提前出狱了！ “你爸糊涂啊！怎么能随了那小贱人的意断亲？！” 何丽芹已然率先察觉到，林静宜的“好运气”不是偶然的……她恐怕是真的知道什么古董值钱。 想想那些被林静宜拿走的“破烂”，何丽芹捂着心口、掐着人中，才险险吊住了这口气。 现在还不是晕的时候，得尽快布置工作，安排反击！ “反击啥啊……” 林美宜在电话这头讪讪道：“我哥差点儿掐死林静宜，还当着学校那么多人的面儿动手，没被判成‘杀人未遂’就不错了。” 断亲、蹲大牢两个月，已经是最轻的惩罚了。 林美宜隐去自己出主意的事不提，只叹林文杰“心狠”。 后爸是被逼得没了法子，只能同意“断亲”。 何丽芹深呼吸一口，“真是又坏又蠢！以后你离文杰远一些！” 那个混账东西怕是指望不上了！ 林美宜巴不得老妈这么说呢，答应得简直不要太干脆。 “我下周三还能打一次电话，你到时候找你爸来，”何丽芹在电话这头嘱咐林美宜，如果林崇光不愿来，林美宜该怎么说服他。 安排好了工作，何丽芹再三叮嘱：“想重新回黑市，你就老老实实按我说的做，听到没有？” 林美宜：“听、听到了。” 这话还真是拿捏住了林美宜的七寸。 从黑市回来以后，林美宜早就不适应在乡下的生活了。 她怀念黑市的柏油马路，怀念每天都能拿到真真的毛票……就连面馆老板娘的丑陋嘴脸，都变得令人怀念。 林美宜相信，她们做不到的事情，妈妈肯定能做到！ 林美宜确实比林文杰老实听话，回去之后就将母亲的话如实相告。 不愿面对现实、又想重新把大闺女掌控起来的林崇光终于露面了。 下一个探视日，何丽芹和林崇光这对儿半路夫妻隔着玻璃，相顾无言。 何丽芹心中恼林崇光是个自私自利的孬货！连林静宜这个小杂种都搞不定！ 林崇光也怪何丽芹，嘴上说着多么多么厉害，实则还是那撒泼打滚的“老三样”，最终把自己作进了监狱。 对彼此心怀埋怨的“大冤种”夫妻，不得不为了未来的长远利益，重新坐在一起共谋。 何丽芹率先拿起电话。 林崇光也不再端着，把听筒贴在耳畔。 “老林，你瘦了……是我对不住你！当妻子的，却让你跟着这般操心，实在是太不应该了！” 何丽芹换了一副嘴脸，哭诉着自己的愚蠢，只字不提林崇光的错处，只叹林崇光不该花那么多钱救她！ 林崇光面子里子都有了，按下了心中的诸多不满，“这个家没有你，彻底乱了套了……你放心，就算没有林静宜那个小畜生，我后续也会把罚金凑齐的！” 夫妻俩人糊弄鬼似得“营业恩爱”一番，竖起了针对林静宜的大旗。 而何丽芹还真有个极不错的主意！ …… 同样惦记着林静宜的，还有被狠狠收拾了一顿险些丢掉工作的梁凤仪。 现在，她天天挂着怨妇脸在一中的后勤部工作。 学校还是给梁凤仪留了脸面，宣布是因为“个人身体原因”，暂不授课，她的思政课程已经被其他老师平摊掉了。 梁凤仪知道，从那个位置上下来，想在上去是难上加难！ 年底的提干、评优，她是一个都别想了！ 更惨的是，因为跟陆天云过去的恩怨纠葛曝光，事情也传到了纪洪洋的耳朵里。 纪洪洋的领导也听说了，原本升职的事情以“私德有亏”的理由暂且搁置。 气得纪洪洋回来险险没掐死梁凤仪！ 工作不稳、后院起火，梁凤仪一边把今天刚到的粉笔归类，一边在心中暗暗咒骂林静宜。 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咚咚，”敲门声响起。 梁凤仪没好气道：“门没锁！” 看到来人，梁凤仪火气瞬间窜上了头，蹭地站起来，指着来人面门恨声道：“你还敢来？！” 她不去找林美宜的麻烦，林美宜倒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林美宜：“我有啥不敢来的。” 她双手叉腰：“有个能报仇的机会，你要不要？” 梁凤仪：“我凭什么相信你？” 林美宜嗤笑，都这时候了，梁凤仪还装呢！ “因为你别无选择。” 除了她，没人会再帮梁凤仪了。 梁凤仪心中也深知这一点，脸跟调色盘似的变了又变：“你有什么法子替我报仇？” 林美宜得意挑眉，心道妈妈说得果然没错。 她转身把门关上。 …… “阿嚏！” 走在去学校的路上，林静宜频繁地打喷嚏，心道这两天是怎么了，念叨她的人不能这么多吧？ 就连新晋同桌邓子琪，都关切地询问林静宜是不是着凉感冒了。 “……没有啊。”林静宜揉了揉鼻尖，确认不打了，就没再管。 林静宜一眼就瞥见了邓子琪手腕上多了一行字：“名称：和田白玉手镯，朝代：清中期；价值：2000。” “你偷偷戴首饰，”林静宜压低声音冲邓子琪道。 邓子琪惊讶地轻呼：“你怎么知道？” 她藏在校服里都没露出来过的！ 第71章 掉包了 林静宜被邓子琪惊讶的模样逗得笑出了声，跟邓子琪小声咬耳朵：“你刚才磕着课桌我听着了，是镯子吧？” 她找了个借口糊弄，总不好说是通过鉴宝眼看着的。 邓子琪闻言冲林静宜竖起大拇指！ 还真是！ “我外婆祖传的嫁妆镯子，可好看了！”前两天外婆才送给邓子琪的。 她喜欢得不得了，实在舍不得摘下来，这才悄眯眯带到学校，严严实实地藏在袖口里。 林静宜提出想围观围观，开开眼界。 邓子琪一口答应下来，说等放学。 放学后，林静宜和邓子琪便猫在校园操场后面看镯子。 林静宜托着邓子琪的白皙手腕，就着黄昏仍旧炙热的阳光，清晰地看到了白玉镯的纹理及独属于润玉的光晕。 “真好看！”林静宜忍不住感叹道。 “那是！”邓子琪吐了吐舌头：“不然我也不会壮着胆子往学校戴。” 实在是舍不得摘。 林静宜对小伙伴的爱美之心十分理解，“那你注意些，上厕所洗手的时候也别把手腕露出来！” “那水不得溅我袖子上啊？坏静宜！” 姐妹俩打闹成一团，又玩了一会儿才各自回家。 到家后，林静宜听说修路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了。 据陆老太太传话，吴爱芳在电话里讲，林静宜资助的钱，修出了一条从村子通往城市的路，夏天赶大集的时候，乡亲们的脚程都省了不少！ 更别提那些有自行车、三轮蹦蹦车的人了！ 因为路通畅了，省城做生意的人，也偶尔会到村子里看看，还真带来了不少发家致富的机会……大家都亲切地称呼那条路为“静宜路”。 吴爱芳对陆老太太感慨，林静宜修路这个主意，真是“立了大功”了！ 林静宜谦逊地摆摆手，直言是真心盼着大家能过上好日子，把老师傅们的手艺传承下去。 “我早就说了，我的孙女儿，眼光和主意都错不了！”陆老太太高兴地亲了一口怀里的陆小宝：“是不是呀宝贝疙瘩？” 陆小宝被老人家亲得不好意思了，从她怀里挣扎着跑进了房间。 林静宜瞧着可爱，眼巴巴地望着合上的房门，心里也期盼着有一天能把小宝抱在怀里狠狠亲一口！ 当天夜里，林静宜就在书房里查找了关于邓子琪所佩戴的那只镯子的一些信息，了解到这传承几百年的白玉手镯有多不容易…… 回到家的陆天云没赶上吃完饭，在书房门口徘徊着，见林静宜看书学习得认真，就决定不去打扰，转身准备离开。 “陆大哥？” 正当陆天云要走的时候，就被林静宜发现了。 她合上书，走到门口问道：“您是来找我的吗？” “……嗯。”陆天云轻咳一声，眼神就有些不敢直视林静宜了。 “你的脸，好了吗？”陆天云指了指她的面颊，问道。 林静宜摸了摸已经结痂露出新的软肉的皮肤，点点头：“好多了，都是小皮外伤。” 陆天云掏兜的手一顿，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 林静宜立刻就发现了，笑嘻嘻道：“啥好东西，给我瞧瞧？” 堂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陆团长慢吞吞地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露出一个不足半个手掌大小的玻璃罐子。 “早晚两次，外敷。” “祛疤膏。”林静宜接过来仔细看了看瓶子上的小字，“您给我找的？” 陆天云：“嗯。” 他转遍了整个黑市，从一个德高望重的老中医手里讨来的。 花钱倒是其次，主要是人很难找。 堵截了半个月，才摸到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老人家衣角，专程给林静宜配了特制的除疤药膏。 哪个少女不爱俏？ 陆天云不希望林静宜那么好看的小脸蛋上落疤。 林静宜当即打开，就看到透白的膏体散发着浓郁的药香……这药膏，看上去可不便宜！ 她能想象得到，这种东西不好找。 否则陆天云肯定会在拿到的第一时间就给林静宜了。 “谢谢陆大哥，”林静宜感动不已，将盖子盖好，认真道：“我一定按时认真涂。” 听到这话陆天云就放心了，略一颔首，便转身回房。 林静宜目送男人高大帅气的背影，轻轻歪头。 好内敛的性格，一点儿不邀功啊！ 真讨人喜欢！ 林静宜秀颜微红，转头就看到了不知何时从房间里探出头的陆小宝，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仿佛看穿了她隐秘的小心思。 林静宜瞬间耳根都红了，佯凶道：“再看？再看我就亲你了！” 陆小宝立刻将小脑袋收了回去。 林静宜好笑的同时，又有些失落。 啥时候才能亲到儿子可爱的嘟嘟脸哦？ 急死人了。 上学的日子总是格外的风平浪静。 今天，林静宜一进教室，就看到邓子琪手腕上那醒目的说明变了： “名称：杂玉；朝代：？价值：2毛。” 林静宜神色一变，快步冲到邓子琪身边。 “怎么啦？” 邓子琪被林静宜那副严肃的模样吓了一跳，小声问完就认真地打量了一下自己，发现头发没乱、校服干净整洁，没啥问题啊！ 她抬手拽了拽林静宜的衣袖，小声问道：“我哪有问题？” 你的问题会吓死你自己。 林静宜定了定神，认真问道：“你这个周末出门了？” “是啊，”邓子琪点了点头：“我跟我堂妹去街上转了转。” 说起上街，邓子琪就打开了话匣子：“对了，我还遇到一个黑心的古董小贩儿，他非说我手腕上的镯子不值钱，是假的！我哪能信他呢？” “然后呢？”林静宜急急追问。 邓子琪甜美的小脸收敛了三分笑意，小心翼翼道：“然后他非要证明给我看，还让我摘下来给他瞧……” 小贩儿说自己手里有跟邓子琪一样的货，但绝对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要跟邓子琪换。 邓子琪哪里肯？ 她年轻气盛，到底还是把镯子摘下来，让小贩儿掌眼看过，这才罢休。 林静宜听完，心瞬间沉入了谷底。 看来，邓子琪的镯子就是在那个小贩的手里被掉包了。 好好的古董白玉手镯，变成了不知道用啥药水处理过的杂玉手镯！ 林静宜：“你还记得那小贩长什么样子吗？今天也带我去瞧瞧。” “好啊！”邓子琪满口答应：“今天放学了就去！” 第72章 张狂小贩 放学后，林静宜照旧给陆家打了个电话知会一声，就跟邓子琪上街了。 路上，她将邓子琪手镯可能被掉包的事情和盘托出。 邓子琪漂亮的眸子瞪得溜圆！ “不可能吧？”她掏出手镯，看了又看，都没发现任何不妥！ 林静宜当然不能暴露鉴宝眼的存在，沉声道：“你这样肯定是看不出来什么的。把镯子放在阳光底下好好看看，里面的纹理和颜色，跟之前的镯子一样吗？” 邓子琪照办，果然发现了不对：“这里面那个跟飘絮一样的东西是什么玩意儿？？我的镯子之前肯定没有！还有这里、这里的划痕都不见了！” 白玉经过数代人温养，就算再小心谨慎也难免磕碰。 但此前那些细密的、被忽略的小瑕疵，在阳光底下会被清晰看到的细密伤痕，却全都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表面十分光滑的假镯子。 这一刻，邓子琪终于确认，自己是中了那贩子的套儿了！ “怎么办啊静宜，”邓子琪拉着林静宜的手，急得险些哭出来：“那可是我外婆留给妈妈、妈妈又送我的祖传嫁妆，对妈妈一家都意义非凡！我、我必须得把镯子找回来！” 当然要找回来！ 林静宜沉声道：“待会到了地方，咱们见机行事。” 那个白玉镯子来路不正，贩子未必会光明正大地贩卖“销赃”。 希望他还留在原处等着吧。 邓子琪怀着忐忑的心情，带着林静宜去了她逛街时撞到小贩的地方，发现人并不在。 “怎么办，他果然跑了！”邓子琪眼眶含泪，吓得够呛：“要不报警吧？” 哪怕顶着要挨一顿胖揍的风险，她也得把镯子找回来！ “别急，别急……”林静宜安抚着六神无主的邓子琪，四处张望着。 这里并不是真正的街市，而是从进入街市前的一段儿小路，路上绿荫葱葱、景致不错。 周围人流极多，来往上下班的、锻炼身体的人也会途经这里。 林静宜沉吟片刻，思考道：“这里人来人往、适合偷偷买卖。那个小贩恐怕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你应该也不是唯一一个受害者。” 邓子琪：“……我懂了！你是说，他不会轻易挪窝！” 林静宜点点头：“咱们再耐心找找。” 鉴宝眼升级后，可见范围扩大，有些时候原处的那些金光也会变得清晰。 但大多数不够耀眼的光芒和名字，并不会影响到林静宜正常看东西。 二人不断张望寻找。 突然，林静宜看到了左前方一个略显熟悉的名称！ 林静宜拉着邓子琪，借口“往前走走看”，不断靠近小贩。 当能清晰看到“白玉镯子”的鉴宝名称时，邓子琪也认出了在那里招呼叫卖的人，就是周末换走她镯子的坏蛋！ “就是他！”邓子琪不等林静宜开口，便捋着袖子冲了过去。 “子琪……”林静宜拉都没拉住，叹了口气，赶紧不远不近地跟在邓子琪身后，准备见机行事。 小贩正笑着忽悠掏出玉坠子项链的女同志，故技重施的话邓子琪简直不要太熟：“……我不信！你这个肯定没我的这个值钱！不信你拿来给我看看？” 那女客人跟邓子琪一样，前番被说得上头，此刻一边摘下项链一边愤愤道：“我还不信我的没你的东西好了？我这可是从大铺子里买……哎呀，你干啥？！” “不能给他！” 热心肠的邓子琪一把拍掉了女人欲递项链的手，绝对不能让其他人重蹈自己的覆辙，忙不迭道：“他会掉包你的玉坠子，然后再高价把你的好坠子给卖了！” 女客人闻言，手上一顿，递坠子的动作就迟疑了。 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小贩哪能让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 他当即凭借三寸不烂之舌继续忽悠：“她才多大岁数，怎么可能会鉴别宝玉？你别听她胡扯！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骗子……” “我不是骗子！他才是！”邓子琪立刻跟小贩吵成一团。 林静宜错后邓子琪三五米，见邓子琪已经打草惊蛇，不禁叹了口气。 她四下看看，当即先去打电话报警，阐明了情况，然后才悄无声息地回来，等待帮助小姐妹的最佳时机。 邓子琪跟小贩吵过几轮，立刻向女客人解释道：“我的镯子就是这么被他掉包的！你千万不要给他看！否则他就会掏出一样的物件儿来说比你的好，然后偷偷把你这个真的换走……” 小姑娘嘴皮子很利索，叭叭地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 女客人这下总该信了吧？ 事实恰好相反。 女客人打量邓子琪的目光瞬间就变得古怪，“你们俩不会才是一伙的吧？” “我不是……”邓子琪好心被人当成驴肝肺，气得直跺脚！ 不论咋说，女客人都没再掏出项链，戴好后就快步走了。 虽然过程曲折，但起码结果是好的，林静宜不禁松了口气。 小贩恶狠狠地望着邓子琪，压根没有骗走别人东西的畏缩心虚，指着邓子琪就吼道： “谁家的小孩？有没有家教啊！我好好在这里做生意，总跑过来搅合什么？！再不走我拿棍子撵了！” 途经的不少人都被小贩的叫喊声吸引，无数或好奇、或惊讶，或被煽动的鄙夷目光不断地落在邓子琪身上。 邓子琪再机灵也只是个高中生，哪里被人用那么异样的目光瞧过？ 她气得秀颜通红，一把撸掉手里的镯子，指着小贩道：“你、你不要脸！换走了我的镯子不说，还污蔑我！我要报警抓你！” 小贩得意叉腰：“好啊，你就报警！看看警察来了是抓你还是抓我！” 他有恃无恐的态度，浑然没将邓子琪会找后账的姿态当回事。 可见，他必留了后手。 林静宜知道她们算是撞上对手了。 必须得出手了，不然邓子琪要吃大亏！ 林静宜晃晃悠悠地走到摊儿前，看着邓子琪一边抹眼泪一边拿着的镯子，好奇道：“哎，姑娘，你这个镯子还挺好看的。在哪儿买的？” 林静宜这一问给邓子琪看得懵了一下，她抹了一把眼泪，本能地指了指小贩。 林静宜转而看向小贩：“老板，还有同款吗？” “有的有的！”小贩瞥了邓子琪一眼，满脸都写着“小丫头片子跟我斗？你还太嫩了”，转身就从包里掏出了邓子琪的那款镯子！ “这是我……”邓子琪当即就要上手抢，被林静宜一把拽住。 “你干什么？”林静宜口吻严厉，那双晶亮的眸子却狡黠地冲邓子琪眨了眨：“是我先看上的！” 机会只有一次，绝对不能穿帮！ 第73章 一眼分真假 “那是我的……” “镯子”两个字还没说完，邓子琪突然福灵心至，反应过来静宜是想跟她装不认识，来套走镯子吧？ “你到底买了几个镯子啊？”林静宜故作不耐烦地反问。 小贩立即道：“别听她胡诌！她就挑了那一个！姑娘，你瞧瞧这个，虽然是同款，但玉却是极好的，要是放在古玩街，咋不咋得这个数！” 他伸出五根手指！ 狗东西，还挺能吹。 邓子琪心中暗骂小贩无耻，但为了林静宜的计策，只得先忍下。 林静宜戏演全套，惊呼一声：“五百块？那么贵？！” 还真是个傻子！ 小贩一听林静宜的报数，瞬间认为她就是个待宰的笨鹅，根本不懂行！ “那可不！”小贩说着，对林静宜道：“但我就卖给你一百块，怎么样？” 林静宜踌躇了下，“一百块也有点贵了……你要不给我看看，我再决定买不买。” 小贩已然认定林静宜好忽悠，啥都不知道，当即没多想，就把镯子递过去。 林静宜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直叹漂亮。 不得不说，要不是因为有鉴宝眼，两个镯子不放在阳光下比对，单从肉眼来看，相似度极高，很难区分。 “唉，我本来也就是想戴着这个东西玩玩，没准备买个贵的。姑娘，要不咱俩换吧？” 林静宜说着，把邓子琪手里的杂玉镯子和真镯子掉了个个儿！ “哎！”邓子琪惊呼。 “卧槽，谁他妈让你换的！”小贩脸色亦大变，嗓门比邓子琪还大！ “不换就不换呗，凶什么。”林静宜说着，又极快把镯子换了个个儿（实则没换），把镯子递给了小贩。 两次的动作都太快了，邓子琪根本没反应过来，自己的宝贝镯子就重新回到了她手里。 小贩脸色难看得恨不能生撕了林静宜，接过杂玉镯子往阳光底下那么一比，就认出来他骗来的好镯子已经被林静宜换包了。 手段跟他的如出一辙！ 能在这条街上做生意这么久，小贩儿也是个人精，红着眼睛颤着手，指着两个人道：“你们俩是一伙的！就是为了骗走我手里的好镯子！” 原来他也知道邓子琪的是好镯子啊？！ “共谋犯罪才是团伙，拿走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怎么能叫‘骗’？” 真镯子已经到手了，林静宜被发现就索性摊牌不装了： “你之前不是死不承认换走了我姐妹的东西么？这会儿你嚷嚷什么。”林静宜反问：“心虚了吧？” 小贩儿抬手就要抽她，林静宜哪能吃这亏？迅速缩回身子一躲，轻嗤道：“骗人被识破了，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之其人之身’。” “断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你们俩先搅合黄了我第一桩生意，又把我的镯子骗走了……我不干！” 小贩立刻搞起了撒泼打滚的把戏，当即就坐在地上开始嚎：“青天大老爷啊！谁家的死丫头仗着人多就来砸我的摊子，还掉包我的镯子！有没有天理了啊！” 打量他没别的招儿对付这两个死丫头了？ 哼，一会儿他就能逼得二人把贵重镯子双手奉上！ 林静宜的本意，是想拿到镯子就带邓子琪离开，不跟他过多纠缠。 既然小贩非要把事情闹大，那好啊！ 她奉陪到底。 林静宜瞥了一眼已经逐渐靠近的警察同志，拉住了邓子琪透凉的小手，企图传递温暖给她，仿佛无声地在说“别怕”。 此刻已然是下班的高峰时间，来往穿行的人不在少数，小贩的呐喊路人全都听到了。 这个时代的人都热心肠，听到有欺负人的，那都是要过来“评评理”的。 “呦，长得白白净净、还是三中的学生，在这坑蒙拐骗呢？” “我瞧着这俩丫头都挺好看，不像是坏蛋啊。” “坏蛋还能把自己是坏蛋刻在脑门子上啊？这年头，知人知面可不知心！” “赶紧给这小哥儿把东西还了吧，小小年纪可别不学好！” …… 众人七嘴八舌的，在小贩编纂的“上有老下有小”，“人生艰难只能糊口”的凄惨故事里，全都入了戏。 邓子琪气得够呛：“你怎么还倒打一耙呢？是你先骗了我的镯子，我们才来找你的！” 此刻邓子琪不再哭了。 她的镯子回来了，还有聪明的林静宜帮忙，反而将之前的惊惧悲愤化为力量，生出无穷对抗的勇气来。 “什么‘你的我的！’你换走的好镯子就是我的！” 小贩站起来，拿起手里的杂玉镯子冲众人道：“大家伙看看，是不是跟她手上的镯子一模一样？” 看客们一眼扫过去，还真是极像！ “我咋瞧着一模一样呢？” “是哎！我感觉俩都差不多，他是咋分出来的？” …… 林静宜等得就是这一刻！ 她问小贩：“你的镯子，你肯定认得出来吧？” 小贩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一圈，似乎是在思索，这个问题该怎么回答才能保证他的利益最大化。 “当然了！我的镯子我咋可能认不出？你们两个说是要看镯子，结果掉包了我的好镯子！” 小贩嚷嚷道：“把我的镯子还来！把你们的镯子拿回去。” 林静宜等得就是这句话！ “我不信你认得出！”林静宜道：“除非你能证明给我看！” 小贩：“怎么证明？！” 她当即让小贩的镯子拿过来，然后又让邓子琪把镯子取下来借她用一用。 邓子琪有些紧张，攥着手腕低声道：“静宜……” 她真怕自己的镯子跟上次一样，摘下来就拿不回来了。 “你放心，”林静宜压低声音道：“绝对‘完璧归赵’。” 她可是揣着鉴宝眼呢，那明晃晃金灿灿的提示，绝不会弄丢邓子琪的真镯子的！ 许是林静宜表现得太胸有成竹，许是邓子琪也实在委屈、心有不甘，想让林静宜好好替自己教训教训那个小贩…… 最终，邓子琪还是摘下了镯子。 林静宜立刻把两个镯子混在一起，左右手来回捣鼓了半天，随即伸出来放在小贩面前： “你不是说好镯子是你的吗？那么好的东西，你肯定天天赏玩，一眼就能认得出吧？那你瞧瞧，哪个是‘你的镯子’。” 小贩被林静宜将了一军，瞬间傻眼。 两个镯子静静地躺在小姑娘白皙的手掌心里，乍一看真是一模一样！ 这谁能分得出来？！ 第74章 失踪熊老板 林静宜看小贩左看右看拿不定主意，忍不住讥讽道：“你总不能非得在阳光下看着纹理光泽，才能分清吧？” 刚才是谁信誓旦旦地说“一眼就能分清”的？ 小贩被林静宜这么一提醒，立刻反问道：“你能分得清？” “当然！”终于入套了！ 林静宜有鉴宝眼，鉴别宝物还真就需要“一眼”。 她立刻收起邓子琪的好镯子，随即将那个杂玉镯子还给小贩。 小贩当然不信邪！ 他举着镯子往阳光底下一照——果然是他原本的那个杂玉镯子！ 他脸色瞬间一变！ 怎么可能？ 他就是凭借着一手出神入化的“一眼真”的造假本事，才打下这一片天地来的。 一个小丫头片子，凭什么一眼就能分出真假来？ “你身上有什么猫腻？”小贩质问道：“你究竟是怎么分出来的？” 林静宜也没打算就这么松松放过小贩，她当即转移话题： “我同学的镯子，我一眼都能分出真假来，何况是她本尊？分明是你偷换了镯子还撒泼污蔑我们！” 围观的看客不傻，从见到小贩脸色大变时就猜到林静宜说中了！ “不是，我没有……”小贩神色慌张地想解释，他的工艺绝不是寻常一眼就能瞧出来的。 可林静宜的动作更快！ 她一把扯开了小贩的包。 那包的质量实在太次，一拽就漏了，掉出无数珠宝的仿品。 其中有几个样式，正是路人身上戴着的。可见这小贩是瞅准了目标，早有预谋！ 所有东西都洒落的那一刻，小贩脑海里“嗡”地一声轰鸣。 完了。 他的挣钱计划，全都完了。 “看吧，他早就私下造好了款式等着挨个儿坑你们呢！”林静宜扬声道！ 现在，就算小贩说破了天，也不可能有人相信他了！ 看客们再没了之前的置身事外，皆或惊或怒地摸着自己的项链耳坠和镯子，邓子琪立刻乘胜追击，煽动大家同仇敌忾： “这小贩借口看我的镯子，将其掉包，等我找来之后仗着我没证据就死不认账！要不是我的同学机敏换回了镯子……今天是我，明天就有可能是你们！咱们就应该报警，把这个骗子抓起来！” 邓子琪振臂高呼，那些路人们也立刻喊道：“报警！报警！” 先前还帮着小贩打压小姑娘的众人，此刻全都调转枪头对准了自己，他忙不迭结结巴巴地解释：“不是，我没有……” 他连那些个破烂儿都顾不上捡，扭脸就往人堆里扎，准备开溜。 谁知警察早就埋伏在那了，当即上前扭住了小贩儿的胳膊：“有群众举报你在这里坑蒙拐骗，破坏社会秩序、侵犯人民财产，证据确凿，跟我们走一趟吧！” 小贩面无血色，瞠目结舌，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纵横这一片区好几年，仗着这个“手艺”不知坑了多少人。 偏就这次运气不好，撞上了林静宜那两个硬茬儿，还暴露了那些假首饰，被警察抓了个现行！ 他已然百口莫辩！ 自然是百口莫辩的。 林静宜请警察看这一出“好戏”， 抓人抓赃，一个不落。 为得不就是让小贩百口莫辩么？ “好，好！” “抓得好！” “警察来得可太及时了！” …… 看客们无一不拍手叫好，直觉大快人心。 邓子琪和林静宜相识一笑。 握着手腕上失而复得的镯子，邓子琪问道：“是你吧？” 肯定是林静宜，早早就找来了警察，好在关键时刻抓人。 否则警察怎么会来得那么巧！ 林静宜俏皮地眨眨眼，“是热心的人民群众！” 而她，不过是热心的人民群众的一员罢了。 “对不起啊静宜。”邓子琪主动承认错误：“刚才是我太冲动了。” 她当时什么都没想，就准备好好教小贩做人！ 结果小贩险些先教她做人了。 “没事，”林静宜拍了拍邓子琪的肩膀：“实在觉得不好意思，就陪我去古玩街看一眼再回家吧！” 邓子琪：“必须奉陪！” 刚到街上，邓子琪就被店铺里的好吃的给吸引了。 “静宜静宜，咱们去尝尝这个好不好！”邓子琪指着橱窗里的小蛋糕，激动道：“一看就很好吃。” “好啊，”林静宜推开店门，要了邓子琪喜欢的那两款蛋糕，装在漂亮的盒子里，结账离开。 邓子琪：“？” 谁说让林静宜请客的？！ “你帮我找回了镯子，恩同再造！应该我请你才对！”怎么还抢着付钱呢！ 邓子琪羞愧得快要钻地缝了。 “我请你怎么了，”林静宜冲邓子琪笑了笑：“你上次为了救我差点儿跑断腿，我不得犒劳犒劳你这个大功臣？！” 一提起上回的事儿，邓子琪又得意起来，直言自己“确实值得”漂亮的小蛋糕！ 两个女孩儿嘻嘻哈哈地边走边吃，林静宜安静地听着邓子琪讲起小时候在军区大院的生活。 间或提及陆天云小时候的糗事，逗得二人笑成一团。 还没走到天谕阁，林静宜就看到天谕阁的门口蜂拥站了很多人，对着大门指指点点。 她心中一激灵，松开邓子琪便大步冲到天谕阁门口，里面没有人，只有被打砸过后的各类古董残骸。 路过看热闹的人还在悄然讨论着天谕阁的下场： “……太凶残了，把好好的店铺砸成这样！” “这得赔多少钱呐！要我是老板，心都疼得滴血！” “可快别说了，幸亏老板人不在里面，否则人怕是都凶多吉少呢！” …… 林静宜眼皮子一跳，既担心熊双喜带着两块石头跑路，又怕他是被那个什么商会给暗中害了。 一时间心里头七上八下的。 “怎么啦？”邓子琪已经追了上来，见林静宜脸色不好，小声问道：“你跟这个店铺的老板认识？” “打过几次交道。” 人多嘴杂的，林静宜不好跟邓子琪细说。 她沉了沉思绪，仔细观察着地上那些碎片，发现不论是屋里还是屋外，被砸烂的古董价格都不贵。 难道……熊双喜提前预判了这一切，所以把贵巴巴的宝贝藏起来了？ 林静宜寻思着，那人肯定是没事的了。 “走吧，”林静宜冲邓子琪道：“咱们去别处逛逛。” 只要人没事，总能找着的。 后续逛街，林静宜表现得有些心不在焉，邓子琪善解人意地提出了回家。 二人分道扬镳后，林静宜回去就拨打了熊双喜的电话。 没人接。 第75章 惊觉鉴宝神器 林静宜秉承着“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的原则，强压下内心的焦躁不安，耐着性子继续等待。 熊双喜不会放任自己的铺子被打砸了不管的，否则那些稍显值钱的宝贝不会“幸免于难”。 事实诚如林静宜所料。 没过几天，熊双喜的电话打来了。 “林小姐，石头卖出去了，哎呦那叫个痛快嘿嘿嘿……” 卖出天价、发了大财的熊双喜在电话那头开怀不已，林静宜却气得够呛。 “熊老板，你这闹失踪也不给个信儿，多吓人呢？” 这厮，就惦记石头卖钱！ 听闻林静宜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他拿着石头卷钱跑路，而是担心他的人身安全，熊双喜瞬间感动不已。 “林小姐，你上街了？” 她这个口气，明显是知道铺子出事了。 熊双喜也不是故意瞒着林静宜的，他都跟林静宜打过招呼了，也没想到小丫头会再来街上，得知一切。 其实那天买了石头回家的当晚，熊双喜就担心商会的人可能故技重施，便悄默声地折返回来，把被林静宜当初提点了的真古董全都给带走了！ 为了不让人瞧出端倪，他还特意重新布置了一下那些不咋值钱的古董。 没想到，熊双喜的缜密心思还真没白费。 他一直不露面，想索要石头“守株待兔”而无路的商会众人等急眼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天谕阁给砸了。 “林小姐，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这不是想着你也不来街上，免得吓着你……” 人都是感性动物。 从一开始的合作掌眼宝物培养出的默契，到如今熊双喜如愿开出顶级冰透帝王绿，彻底翻身跻身“有钱人”的行列……林静宜居功至伟的同时，二人的战友情都因此上升到了新的高度。 但林静宜对熊双喜的关切，第一次让他生出了林静宜不仅仅是合伙人，还是他真正意义上的朋友。 林静宜听完来龙去脉，这才放心下来。 对比卖掉两块值钱原石、身价非凡的熊双喜来说，天谕阁那点儿损失跟挠痒痒差不多。 “您还真说对了！”熊双喜眉开眼笑地说起了两块石头的售卖情况。 “说来巧了，翡翠绿我有些门路，所以卖给了拍卖行。转手挣了八千块！” 至于那顶级冰透帝王绿，因为实在罕见，价值不菲，拍卖行倒是犹豫起来，一开始没要。 谁知过了不到两天，说有个身价不菲的神秘买家，要验货之后购买。 熊双喜就把切下来的那小块石头给了。 第二天，对方就出了个高价。 林静宜闻言，欣喜追问：“多少？” “一万！”熊双喜没忍住，“哈哈哈哈，仅仅原石就卖了一万块啊林小姐！！” 苍天在上！巨富这不就来了？ 林静宜一听也忍不住眉开眼笑。 “太好了！” 这样分成下来，林静宜能到手5400，加上她之前还剩下的8500块，林静宜的财富又一次冲万，变成了13900块。 之前花的钱又全部都补齐了！ 尾款会在三天后全数到账，到时候熊双喜会再给林静宜打电话。 二人直接银行见。 熊双喜这次学机敏了，将钱直接转入了跟林静宜开户的同一家银行，以后大额的分成，就直接转给林静宜，大家都安心。 林静宜闻言赞许道：“发达了就是不一样，您思虑周详！” “那是！”电话那头的熊双喜别提多高兴了。 林静宜也真觉得爽。 可见离开林家就是最正确的决定。 之前纯纯刑克她！ 另一边，梁凤仪听说那个街区后面小花园里落网了一个惯犯骗子，暗中投机倒把、窃取老百姓财富，被抓了个现行，要不了多久就会判处，便知她们的计策失败了一半儿。 成功的那一半儿是，何丽芹想知道的消息，应该已经能确定了。 梁凤仪当即找到了林美宜，转达了来龙去脉。 没错，小贩是梁凤仪专门花钱安排的，目的就是通过对林静宜身边的人下手，探知林静宜的特殊本事究竟是什么。 要是成了，既能坑害林静宜身边的人，进而对她凭空生出些看法，又能探出林静宜身上是否有不知名的宝贝。 谁知那个小贩如此没用，虽然探听到了林静宜的秘密，却啥油水都没捞着，还反手被林静宜给送进去了。 真是个废物！ 梁凤仪居高临下评判别人的时候，浑然忘记了她自己也没多争气。 林美宜得知一切后，立刻申请探视，将结果转达给了何丽芹。 “果然是！”何丽芹攥着话筒，笃定了林静宜的身上有能够鉴别古董真假的宝贝！ 一次两次是巧合，三次四次就必定是有猫腻了！ “能鉴定古董真假的宝贝？那会是个啥？”林美宜问道。 何丽芹：“不知道，但这东西，可比林静宜那个小贱人值钱得多！咱们得让林静宜交出来！” 只要她们娘儿俩得到了这个宝贝，未来必定吃香喝辣，“钱”途无量啊！ 何丽芹立刻从美梦中醒来，说道：“这玩意儿，林静宜恐怕是从救下老太太之后就有了，甚至……有可能就是老太太给她的！” 林静宜必定不会心甘情愿地交出来。 林美宜：“那咋办？妈你快想想办法，我可不想再去当洗碗工了！” 她大小姐的手，不能再泡出水纹来。 “知道了，知道了！”何丽芹眼珠一转，计上心来。 她压低声音，就着电话跟林美宜说了一通。 林美宜一听，略显迟疑道：“能行吗？” 那可是犯法的。 她别的能耐没有，却知道一旦触碰法律的底线……就算不触碰，林静宜都能揪出来她们的错处把人扭送进警察局。 何况是送人头？ 想想老妈，再想想林文杰！ 老爹现在还因为“断亲”憋屈地在家里抠手呢！ “成了你就不叫送人头！而是送财童子！”何丽芹阴险一笑。 林美宜秒懂，也忍不住学着母亲的样子笑了。 …… 林静宜得到一笔提成，别提多开心了。 当夜，陆老太太询问心情美丽的林静宜晚上要不要跟她去拍卖会看看，林静宜一口答应下来。 她心中还记着唐老的嘱托，要寻找八大山人残图的真迹。 祖孙二人盛装出席，林静宜在两根簪子之间徘徊了下，还是再度选择戴上了母亲的遗物，那支“暗香疏影”银鎏金累丝镶玉梅簪。 她此刻还不知，今晚会因为这支梅簪，生出一番奇遇…… 第76章 巧遇 路上，林静宜就把上回邓子琪受骗，两个小姑娘去讨公道，还暗中让警察埋伏的事情给讲了。 陆老太太跟着讲故事的林静宜一会气愤于小贩的无耻，一会惊叹于林静宜的机智。 但她更欣赏的，是两个小姑娘捍卫正义、讨回公道的决心。 林静宜本以为老人家觉得她们做的事情太惊险了而训斥她。 没想到陆老太太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干得好”！ 在前头开车的宋英从后视镜看到了林静宜惊讶的样子，忍笑道：“咱们老夫人啊，最是不喜欢人唯唯诺诺的！” 嫉恶如仇，重拳出击才是王道。 最重要的是，陆老太太从不认为女孩子有野心是错的。 “妇女能顶半边天，建设祖国都少不了咱们，咱们可不能开历史的倒车，拿裹脚布裹脑子！” 陆老太太拍着林静宜的手道：“你有勇有谋，这样就很好！” 至于安全问题么……有陆家罩着，谁敢来犯？！ 林静宜开心地靠着陆老太太的肩膀撒娇：“奶奶英明神武，说啥都对！” 一车人说笑着抵达拍卖行。 下车后，林静宜先是站定，转身扶陆老太太下车，这才认真地打量起即将开拍卖会的酒店。 金碧辉煌的复古酒店大门迎宾，往来的人皆非富即贵，都是黑市有头有脸的人物。 林家好歹也曾是富甲一方的商人，可前世今生，林静宜都是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拍卖行在酒店的会场里举行。”陆老太太以为林静宜是在惊讶为什么会在酒店开拍卖会，便解释道：“一般拍卖会很少有独立的场合，会租借场地来办。” 今天的这场，就租借到这家酒店了。 林静宜点点头：“明白了奶奶，咱们进去吧？” 陆老太太颔首。 谁知二人走了没两步，突然，一个有力的手便拉住了林静宜的胳膊，口中喊着：“四姐！是你吗？” 林静宜惊讶回头，便对上了一张年轻俊逸的面庞。 男人长得清俊优雅，戴着金丝边眼镜，着全套的高订考究西装，一看便出身优渥。 林静宜讶然：“先生，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就在看到林静宜的瞬间，男人就立刻就松开了手。 不，不是四姐。 就算四姐还在世，也不该是这么年轻的小姑娘…… 可是真像啊！ 像他记忆中四姐年轻时的模样。 “对不住，我思念亲人心切，这才认错人了。”颜清珩立刻肃正站好，鞠躬赔罪：“惊扰了老人家和小姐，抱歉了。” 陆老太太本来有些气恼，谁家的年轻人这么孟浪？ 谁知年轻人挺知礼，倒也不好再过多计较，便点了点头，就此作罢。 林静宜见状，也不再深究，客气道：“没事的。” 说完，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便率先挽着陆老太太进门。 “等一下！” 身后再度响起年轻男人阻拦的声音。 祖孙俩齐齐回头，心说又怎么了？ “姑娘，恕我冒昧，您头发上这个梅簪，是哪里来的？” 他神色焦急，但一双眼却冒出灼灼的精火，像是绝望之人在黑暗里抓住了光，灼热得人心头发烫。 林静宜心神一颤，一股熟悉的、刻入根骨血脉的直觉一下子席卷而来。 她并未立刻搭话的姿态，让男人以为是他的表现太操之过急了，才会令人生出防备之心。也是。 一而再再而三地拉着陌生小姐攀谈，人家还长得那般灵动漂亮…… “小姐，我不是坏人。” 男人掏出了自己的名片，进一步亮明身份：“只是一个单纯的古董商人，觉得您的梅簪非常好看，当是有些来历。” 林静宜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颜清珩”。 真巧，这人跟妈妈一样，也姓颜。 既然是跟母亲一样的姓氏，林静宜的态度也稍稍缓和了些，“原来是颜先生，我头上的簪子是亡母遗物。” 颜清珩闻言，心底蓦然生出无限的希冀来。 跟四姐长得像、还带着所谓的“遗物”，那这小姑娘是外甥女的可能性又增大了几分！ 有了之前诸多教训，颜清珩不敢透出太多激动之色，小心翼翼问道：“我能拍一张照片留念吗？” 他是想拿着照片寄回家去，让家里人确认这簪子是出自颜家的嫁妆！ 许是颜清珩跟母亲一个姓氏，许是他眼中的迫切激动太过灼热，林静宜心头一软，就答应了。 陆老太太全程没有吱声，等颜清珩的跟班拍好簪子的照片，激动地再三致谢才告辞落座，她这才拉着林静宜，压低声音提示道： “那位来历不简单。” 擅古董的，只有一个颜家。 若是那个“颜家”，于小静宜而言是福是祸……便说不好了。 林静宜笑了笑，轻声解释道：“我就是觉得，那位颜先生挺面善的。” 给她一种家人般的亲切感。 陆老太太却想岔了，以为是小姑娘情窦初开而不自知，心中暗暗叫糟。 她的孙子还没开窍，小静宜要是再心仪了旁人，那才叫自家好好的白菜被别家的猪给拱了！ 陆老太太当即决定，回去就好好点一点她那个不争气的孙子！ 林静宜浑然不知道奶奶已然想歪了，便开始专注看拍卖会。 各个珠宝不断地从礼仪小姐手中展出，间或碰到心头好就有人沉稳抬高价格。 期间，林静宜总觉得有一双目光在拍卖期间不断地追随自己，待回过头去找又没了踪迹，只觉古怪。 拍卖行拿出来的那些物品，在鉴宝眼的品鉴下变得来历可循。 但值得入手的却不多。 有几次陆老太太都准备出手了，林静宜则提议算了。 有的价格虚高，有的是精致仿品，不值那么多钱。 陆老太太惊讶于林静宜的博学，但在拍卖会上有些古董的来历又不便深究，只得压下心中的惊讶，等回去了再一探究竟。 林静宜也同样没能如愿得到八大山人残画的消息，多少有些悻悻。 一场拍卖会，祖孙俩皆空手而归。 但二人并不觉得失望，心态很稳。 离开前，颜清珩还特意上前，再度为自己的失礼致歉。 林静宜再三表示无妨，这才同奶奶一道上车回家。 颜清珩则站在原地，望着车子离去的样子，久久不能回神…… 第77章 复得的机会 冉师傅那没信儿之后，颜清珩确实是定了次日的火车票准备离开的。 但到了车站，他又临时改变了主意，决定留在黑市，再等等。 这么多年，家里人一直在寻找林家人的消息，寻找林文杰和林静宜的消息。 天南海北的……万一人就是在看似极不可能的黑市呢？ 人不就是怀揣着这份“万一”的希冀，在渺茫的希望里持续寻找吗？ 他身边的保镖恭敬问道：“颜少，那章子的事情……” “也继续跟进。”颜清珩不会放过任何可能。 回程的路上，林静宜逐个解释了几个陆老太太看中的东西有什么瑕疵： “奶奶你看上的那个‘福寿绵长清代黄杨木雕如意’，虽然上面雕刻了蝙蝠、寿桃、云纹……看着是挺吉祥如意的，但元素堆砌得多、风格不伦不类，既有清代特征，又混入了民国甚至现代工艺的痕迹。我看不像是拍卖行说的，是纯清末的工艺，不值大几千块。 “还有那个‘秋水共长天董其昌款山水手卷’，说是明末真迹，但画作本身的气韵就不足，笔墨也过于拘谨，缺乏董其昌的潇洒自如。‘乾隆御览之宝’的那些印章，印泥颜色和钤盖力度都不大对头……” 林静宜早就听说，可那些绘画高手，擅长临摹各类真迹，通过用明清时期的老纸、老墨绘画临摹。 画好后，再以“挂浆”等手法做旧，形成自然的包浆。 寻常人看来，那跟真的几乎是一模一样。 林静宜把书本上学到的知识跟鉴宝眼展现出来的信息相结合，说得头头是道。 陆老太太从不是倚老卖老的性子，尤其是林静宜帮助她得到了帝王绿玉石，还捐赠了唾盂之后，小丫头给的意见，陆老太太都会斟酌参考。 虽然空手而归，起码没亏。 遇见颜清珩的当夜，林静宜就梦到了妈妈。 梦里，还有一个一边跟自己玩耍，一边抢妈妈的人……看上去有些面熟。 可是等醒来之后，林静宜怎么都想不起来那人的容貌了。 略显遗憾的同时，林静宜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就看到小宝正在往门缝里塞新画好的画给她。 林静宜起了逗弄的心思，悄悄下床，故意把已经塞进来一部分的画往外面推了推。 隔着一道门，小家伙立刻发现了不对，较劲儿般地又往门缝里塞了塞，但都被林静宜调皮地挡住了。 画的后半边儿纸怎么都进不来，也没有继续塞的举动。 林静宜悄悄打开门缝，就看到小宝奶团儿似得急得在门口直打转，可爱的样子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一笑可让小宝发现了！ 陆小宝气得小脸通红，就要把画拿走。 林静宜怎么肯？ 她一把把画夺了过来，嘴上忙不迭求饶：“我错了我错了，我最喜欢小宝的画了！” 陆小宝知道自己被耍了，不高兴地鼓着腮帮子，倒没强行把画要回来。 林静宜得寸进尺，笑眯眯道：“你要实在生气，那我亲你一口补偿你？” 陆小宝瞬间红温成了小虾米，转身就跑。 林静宜“哎”了一声，又追道：“你亲我一口也行！” 小宝听得更气了，把门摔的震天响。 林静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忍不住喃喃道：“气性儿怪大的。” “噗，咳咳。” 林静宜转过头，就看到陆天云不知道啥时候回来了。 他手握成拳，高大的身影暖烘烘的，如墨如星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林静宜：“……” 世上还有什么，比逗人家小孩生气结果被家长抓包更尴尬的事？ “陆大哥不厚道。”林静宜小声嘟哝：“怎么还偷看呢？！” “我回我自己家，怎么就叫‘偷看’？”陆天云抬手挼了林静宜软乎乎的发顶，磁性的嗓音提醒道：“回去把鞋子穿上。” 她白皙的小脚丫落在红木地板上，软乎乎的脚趾因为用力透着些许粉色。 好看得陆天云脑子里明为理智的弦“嗡”地轰鸣，震得头晕。 林静宜低头，这才发现为了逗陆小宝玩，她都没来得及穿鞋子。 “啊！”林静宜惊呼一声就回房间：“我去穿鞋！” 陆天云再度忍笑出声。 …… 按照约定，上午十点，林静宜和熊双喜就在了银行门口碰头。 整整5400元的提成，一次性全部都转到银行卡里。等办完了手续，熊双喜带林静宜重新去看看正在翻新的天谕阁。 还没走到门口，林静宜就听到里间乒乒乓乓的装修声，笑着道：“您这是‘越挫越勇’，准备重新装修开业呢？” “那当然！我都制霸古玩街了，高低不能走！” 熊双喜是有点怕事儿，但不代表他就要在这件事情上向商会那起子黑恶势力低头！ “他们肯定以为我会夹着尾巴落荒而逃，我就偏偏不如他们的愿！” 熊双喜非但不会被吓走，还要打开门继续做生意！ 林静宜拍着熊双喜的肩膀赞叹道：“不愧是您！” “咱都选到这么好的石头了，以后生意多着呢！” 熊双喜已经能够预见，这些个冤家同行们，未来将会唯自己马首是瞻的大场面！ 林静宜以为熊双喜只是开心，并不知道他脑子里还YY了这些有的没的。 盯了一会装修，她便提出去紫光阁赴约。 熊双喜一拍脑门，“糟了！你看看，因为我，把您这么重要的事情给耽搁了！走走走，我陪您一起去！” 林静宜纠正：“那是咱们的石头！” 她又不是没分钱！ 熊双喜哈哈大笑。 二人抵达紫光阁，门还没开。 发现铺子门口贴着11点才开门，林静宜就提议先去逛逛，然后再来。 等再回来，紫光阁果然已经开门营业了。 “冉师傅。”林静宜推开了门，先为自己上周的失约致歉。 冉师傅本来对林静宜回来修章子的事情已然不抱希望。 毕竟寻常人若是迟了一天两天，必定会尽快赶来。 可就在他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林静宜又来了。 “哎呦，稀客！”冉师傅激动不已，忙不迭请二人坐下，说去打个电话通知让送货。 林静宜毕竟失约在先，稍等片刻也是应该。 对比冉师傅展现出对顾客不同寻常的热切，林静宜只当是生意上的“失而复得”，故而让老先生这么开怀。 实际上，冉师傅是替颜公子开心！ 拨通了电话，冉师傅忙不迭道：“颜公子，那位姑娘又来了！” 第78章 亡母之疑 颜清珩在对话那头愣了一下：“哪位姑娘？” 被冉师傅这么一提醒，颜清珩想起来，是那位要修复章子的姑娘回来了。 其实，昨晚在拍卖会上偶遇了跟四姐年轻时很像、又戴着梅花簪的姑娘时，颜清珩就已经有八成笃定，那姑娘就是他四姐的亲骨肉。 但保险起见，他还是把梅花簪的照片邮寄回家，等待家中人辨认。 确认后，他就会登门拜访认亲。 如今修复章子的姑娘再出现，早就心怀旁的寄托的颜清珩也没了之前的激动热切。 但他还是秉承着“宁肯弄错，不要放过”的原则，决定去走一趟。 恰逢此刻，话筒里也传来冉师傅的催促声：“我已经寻了个进货的由头把人拖住了，您快些来吧！” 颜清珩：“我马上到。” 他就是为了这个姑娘来的黑市，去瞧过，也算是有始有终。 挂了电话，颜清珩不禁感慨：“黑市真是个神奇的地方。” 紫光阁内。 林静宜和熊双喜等了二十来分钟，没等来原材料，却等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颜先生？”林静宜惊讶地站起身来。 熊双喜不认识颜清珩，但既然林小姐起身了，他也跟着站了起来。 “林小姐？”再见到林静宜，颜清珩大喜过望。 原来长得像四姐、且戴着梅簪的姑娘，就是来修复玉章的人！ 世上哪会有这般巧合？！ 冥冥之中的一切指向，都在佐证颜清珩内心的猜想，她就是自己要找的人！ 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颜清珩问道：“你是来修复章子的吗？” 林静宜终于恍然，冉师傅调原料是假，拖延时间是真。 她迟疑地没有立即回答，不知颜清珩和冉师傅的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熊双喜才经历过店铺被砸，瞬间如临大敌，攥紧了肉嘟嘟的拳头挡在林静宜面前。 他眼珠子骨碌碌地转，心中衡量着万一这俩人心术不正，待会动起手来，他老熊的体格能不能“以一敌二”。 冉师傅摘掉老花镜，对着如临大敌的二人微笑解释：“两位莫要紧张，我们不是来抢章子的。” “你糊弄鬼呢？”熊双喜瞪眼：“等原材料是假，想忽悠我们的章子才是真吧？” 颜清珩闻言，原本想严肃解释的话到嘴边皆化作了笑意。 他手握成拳，轻咳一声止住了笑。 冉师傅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我自己做的章子，抢来作甚？” 冉师傅指着林静宜手里的章道：“二十年前，我寻了这块古玉料很久，才为颜家大小姐刻出了这枚‘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 林静宜一听冉师傅居然真的知道这章子的名讳，瞬间明白了颜清珩在做什么。 “颜慕兰是你什么人？”林静宜突然开口问道：“你……是专程来找我的？” 颜清珩神色激动之余，又多了三分怅然：“……颜慕兰，是我四姐。” 也就是说，颜清珩是林静宜失散多年的小舅舅。 林静宜的脸色变了又变。 一时间，她竟不知该如何面对昔日主动抛弃了林家、抛弃了她的外家。 这亲，认，还是不认？ 颜清珩泪意已然涌上心头，他颤抖着声音诉说着这些年寻找的不易： “这些年，我们找遍了大江南北，就是没想到……你们会到了黑市！” 原来，在断亲后没多久，颜家人就后悔了。 他们思及颜慕兰的遗孤尚幼，总需要外家帮衬，到底还是惦记着。 谁知扭脸去找的时候，林家就失踪了。 惊闻林家巨变后的颜家彻底慌了手脚，多方打探也未能得知林家究竟被下放到了哪里。 人入沧海，再想找就跟大海捞针一般艰难。 这些年，颜家人却从未放弃寻找林家两兄妹，只盼着亲人再重逢。 林静宜神色微动，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几乎是在一瞬间，颜清珩就感知到了林静宜复杂的情绪：“你是不是心里觉得，是我们先放弃了你和你哥哥，所以……” 是。 就算拥有两世记忆，但林静宜骨子里还是怀揣着对母亲之死的不甘、颜家之狠的怨怼…… 她已经很难再被人三言两语糊弄情感。 颜清珩顿了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有些旧事，不足为外人道也。 林静宜同意了。 二人进了后院。 前院，冉师傅已经开始着手修复章子，熊双喜则一会在屋子内转来转去，一会手足无措地坐在桌边叹气。 最后，他实在忍不住了，冲冉师傅呐呐道：“修个东西把家人给修复回来了，还有这么神奇的事儿呢？” 冉师傅从眼镜框上方瞟了熊双喜一眼，又垂下眼眸继续修章子，“人生际遇就是这么奇妙，哪里料算得到？” 以为十拿九稳的事，往往容易在最后关头求而不得。 以为决然不成的事，老天就会在转角给人惊喜。 熊双喜不禁感慨点头。 可不是么！ 他命里指定带富贵，不然也不会一心心念念要帝王绿，帝王绿了就来了！ 嘿嘿！ 后院的气氛却没有前院那么融洽。 林静宜和颜清珩相对而坐。 气氛安静得有些尴尬。 想象中抱头痛哭的认亲场景并不存在，颜清珩却清楚地察觉到了林静宜的防备心。 他率先打破了沉默，“昨天见你，我就觉得你亲切，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是我的外甥女。” 林静宜笑了笑，没有答话。 颜清珩叹了口气：“静宜，舅舅也好、整个颜家也罢，都没有想抛弃你们兄妹。你们可是四姐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了。” 至于林静宜心中的疑惑…… 颜清珩咬了咬牙，到底还是说出了隐藏在整个家族心中最深重的秘密：“我们之所以跟林家翻脸，甚至闹到断亲的地步，是因为当年，我们判断你母亲不是单纯病逝，而是被人下了毒。” “什么？”林静宜神色一震，蓦然站起身来。 “你是说，有人害了她？！” 谁？ 害了妈妈的人，会是谁？！ 林静宜脑海里不断浮现出林家几个人的嘴脸。 “不知道，”颜清珩道：“我们一直都在寻找证据。” 但他们有七成把握，颜慕兰的死，并不简单。 第79章 假想敌 颜家和林家，也不是一下子就撕破脸的。 林静宜正襟危坐：“您慢慢说，我想知道当年的所有细节。” 既然知道母亲病逝有猫腻，林静宜那点子怅然的情怯根本不算什么了。 “那时候你还小，都还没记事。” 颜清珩道：“我们跟林家生出嫌隙，还得从林崇光那个天杀的很快再娶说起。” 当时颜慕兰新丧，林崇光嘴上说两个孩子需要照顾，便很快迎了带着女儿的何丽芹进门。 都说有了后妈，就会有后爹。 颜家不是老古板，并没有反对林崇光再娶。 他们只是想不通，世上那么多好姑娘，他怎么就偏偏要娶一个带着孩子的二嫁女？ 他们劝阻多次未果。 这还不算完。 何丽芹刚嫁进来没多久，就带坏了林文杰和林静宜。 “啊？”林静宜闻言一懵。 何丽芹会带坏林文杰那太正常了。 林文杰本就是个歪脖子树，根正苗儿也红不起来。 可林静宜她做了什么？ 颜清珩叹了口气：“你当时不到五岁，何丽芹教着你和林文杰学话，说你们的妈妈已经死了，新妈妈是何丽芹，要赶我们出门……还让我们以后都别再登门！” 这种话，对于刚经历丧女之痛、丧姐之痛的颜家人来说，无异于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爱女心切的颜家老太太又悲愤又痛心，当即转身就走。 但颜家人可不会就此善罢甘休，在林家大闹了一场。 林崇光借着何丽芹的势，索性跟颜家翻脸。 颜家一向宁折不弯，形势所迫之下，才跟林家断了亲。 “林崇光是靠着我们颜家才把生意做起来的……为了你们两个孩子，即使断亲了，我们也没再去找过后账。” 林静宜心知，颜家想的是，好歹林崇光能念在过往夫妻情谊的份上，给他们兄妹留点好东西。 可惜，这份所谓的“留情”，前世全都便宜了林家这起子吸血鬼。 想到自己拿回母亲的遗物还得跟林崇光和何丽芹斗智斗勇，她不禁叹了口气。 “断亲没过两年我妈就后悔了，直叹不该中了他们的激将，把四姐的骨肉就这样交了出去。” 颜清珩这才讲起，数年如一日寻找林家人的艰辛。 颜家对家人的执着，比林崇光他们强得多。 没有遇到林静宜之前，颜清珩险些都要放弃了。 从颜清珩的嘴里得知了大部分当年的真相，很多林静宜前世今生都没想明白的细节，似乎开始对上了： 比如林崇光跟何丽芹很快搬离了当年的住所；比如即使在母亲去世后的这些年，他也几乎没有提到过颜家，甚至后来改换门庭做了别的生意致使被下放……原来是怕别人戳他的脊梁骨，骂他是“凤凰男”。 “对不起，小舅舅。是我当年不懂事，气坏了外婆。”林静宜诚恳道。 做错了事，就得立正挨打。 历经两世，林静宜才知年幼的自己竟也当过仇人的刀。 妈妈离世对林静宜的意义，正在随着林静宜的成长，逐渐露出冰山一角。 颜清珩听到林静宜喊他“舅舅”，愿意认他了，不知道有多开心！ “好孩子！不怪你，不怪你……”颜清珩不断摇头，终究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林静宜和颜清珩哭了一场，林静宜也终于放下了心防，愿意跟颜清珩讲述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既然话说道这里，我也不瞒着舅舅了……其实，我也跟林家断亲了。” 林静宜道：“林文杰这个哥哥，我也不认了。” 老爹就更得往后面排排。 颜清珩一听，怔然道：“什么？静宜，你好好跟舅舅说说，是不是林家人对你不好？” 何止不好。 前世林静宜惨死，固然有自己愚孝的因素，但绝大部分原因，都是因为林家人联手的坑害！ 他们从一开始就没盼着自己好！ 林静宜言简意赅地把今生这小一年的遭遇说了： 从被“哄着让出救命之恩”，“污蔑偷窃反送何丽芹坐牢”、“借拿走妈妈遗物分家，还白得了个国宝”等诸事，再讲起来，林静宜竟独自走出这么远的路来！ 听到林家人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林静宜，还险险被林文杰那个畜生掐死，他几次都气得握紧了拳头。 “把他们送进监狱都是轻的！合该把林文杰的腿打断，看看他还敢不敢对妹妹下死手！” 林静宜愤愤点头：“就是！” 不过，能让林文杰吃吃牢饭，林静宜心里也是痛快的。 饶是不细讲，颜清珩也能想象得到，林静宜是受了多大的委屈，才会坚决断亲。 幸亏绝处逢生，遇到了陆老太太，这才有了后面的顺遂境遇。 颜清珩道：“我们家欠了陆家一个大人情。” 如果没有老太太的庇佑，恐怕小静宜得被林家生吞了，哪里还有机会等到舅甥相认的机缘？ 林静宜点点头，表示道：“虽然我救了陆老太太的性命，但他们家对我才是恩同再造。” 有了陆家，林静宜才能通过鉴宝眼一步步改变命运，一点点自救，弥补前世的错误。 二人有太多话想说，但却一下子说不完。 眼看着夕阳西下，林静宜必须得回家了，否则陆老太太会担心。 颜清珩坚持要送她回去。 不需要再等家里人的信儿了，颜清珩已经可以确认，林静宜就是四姐的女儿！ 等他跟家里人通过电话之后，再郑重登门感谢陆家人的恩情。 林静宜没有推辞。 许是血脉亲缘的本能，让久未见面的亲人逐渐心贴心，连说起家里那些年的腌臜事也没了遮掩。 积压在心的诸多旧怨终于有了宣泄口，倒让林静宜狠狠地痛快了一回。 二人说笑着来到军区大院门口。 林静宜迟疑停下脚步，道：“小舅……有什么事，给我打电话吧。” “好，”颜清珩也舍不得刚刚重逢的外甥女。 他抬手摸了摸林静宜的小脑袋：“你也有舅的名片了，有啥事就给我打电话，我短期内都不会离开黑市。” 林静宜点了点头：“好。” 亲人相见，又要很快分别，颜清珩实在舍不得，上前轻抱了下林静宜便松开，这才对她道：“回去吧。” 林静宜也红了眼眶，一步三回头地往陆家走。 等目送林静宜进了其中一栋洋房，颜清珩才转过身准备离开，却恰好感受到前方有一股锐利的目光直直射来。 颜清珩抬眼，见到前方一身军装笔挺，容貌英俊冷冽的男人，正用极为危险的目光盯着他。 颜清珩摘掉眼镜擦了擦，又随即戴上，也用审视的目光瞥向来人，那挑衅的意味明显，对男人的威慑浑然不惧。 二人擦肩而过，各自往反方向离开。 来人正是准备归家的陆天云。 他这几天十分忙碌，好不容易腾出来一天的时间，打算陪陪家人和静宜，就在门口撞到了二人相拥的一幕！ 陆天云满脑子都在想，那个英俊的男人是谁？ 他凭什么跟林静宜拥抱，还摸她的头发？！ 陆天云心底明为“嫉妒”的火苗瞬间窜得老高。 颜清珩还不知自己成了未来外甥女婿的假想敌，见男人转身进了军区大院，他也没再管，兀自离开。 若他能回头看看，就会发现盯着自己的男人回去的房子，恰好是林静宜之前进去的那一家。 第80章 一个推论 林静宜忙活了一整天，回家后就瘫在沙发上跟陆老太太聊天。 说起熊双喜因为发现了好石头，铺子都被人砸了，现在重新装修着呢，陆老太太讶道：“光天化日之下，谁那么大胆？” “说是叫什么商会。”林静宜道：“古玩街还有统一的商会管理呢？” 陆老太太闻言，恍然道：“原来如此。” 她此前也听过商会的名号。 “商会同那些个诗会、朗诵会，合唱团等等，其实性质都差不多。” 这些团体一开始的初衷，都是想要联合志同道合的同行们报团取暖。 没想到累经岁月，竟是变了味道，成了“行业悍匪”一般的存在。 “国家禁止垄断。”陆老太太道：“商会敢如此欺行霸市，未来堪忧。” 今天敢砸人店铺，未来就敢杀人放火。 “其实，他们早就干过了。” 林静宜讪讪地说起了那位被打断了腿的店家…… “简直胡闹！”陆老太太一拍沙发扶手，正义愤填膺着，陆天云就脸色难看地进屋了。 男人一反常态地内敛低调，嘴上喊着“奶奶，我回来了”，一双眼却极具侵略性地盯着林静宜。 ——那目光，恨不能要把人生吞活剥了似得。 陆老太太瞧得稀罕，追问一句：“你咋了？” 这是什么眼神呐？！ “静宜，你跟我进书房来。”陆天云当即调转矛头，直指林静宜。 “哦，好啊。”林静宜不明所以，起身跟陆天云进了书房。 “哎？”陆老太太见状，没好气道：“没人搭理我这个老太婆？” 她转过头，宋英正偷乐呢。 陆老太太喃喃道：“我家这傻小子，是被谁刺激了？” 她本来还备了古董拍卖会的事要“提点”陆天云呢……看上去好像用不着了。 书房内。 “怎么啦，陆大哥？”林静宜清眸灵动，秀颜满是无辜不解。 陆天云到嘴边的严厉之语瞬间降了火。 他沉心静气，用自以为足够冷静理智的口吻道：“静宜，你今年才十八岁，最重要的任务是学习……” 刻意压制音量，让陆天云低沉的嗓音显得更加磁性好听。 吧啦吧啦说了半天，都是在“婉转”教育她。 林静宜越听越懵。 她干啥了，陆团长要跑过来“谆谆教导”？ 陆天云独自说了半天，却看到林静宜的神情越来越迷惑，他才蓦地想起，小丫头就算是跟谁偷偷早恋……那学习成绩也好着呢！ “咳咳，”陆天云顿了顿，沉声道：“学生就该在这个年纪专注学习，而不是做些不该做的事……听明白了吗？” “应该明白了？”林静宜迟疑道：“所以陆大哥，您能不能明示一下，我到底干啥了？” 对比林静宜“小糊涂蛋”的架势，陆天云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杯弓蛇影”，小心过度了。 但他们都、都抱了呀！ 不是这种关系，谁会抱抱？ 他端着当大哥的架子，一本正经道：“今天在小区门口，送你回来的男人是不是你的对象？” 哎？！ 林静宜瞬间瞪大眼。 陆天云居然看到小舅舅送她回家了！ 林静宜不知道陆天云看到了多少，却机敏地反应过来陆天云这一波“教育”，纯纯是因为吃醋了！ 她歪着头，想进一步试探铁树是不是真的开了花，小心翼翼道：“一个刚认识的普通朋友……” 林静宜心说这倒也不算撒谎。 她今天才跟小舅舅相认的嘛！ 不说这话倒好，一说这话，林静宜同方才截然不同的反应，都在“坐实”陆天云此前的猜测。 他心里更憋屈了。 “以后不要随便跟社会上的男同志过多接触。你本就长得好看，万一被坏心眼的人惦记上……” “陆大哥，你怕我被人惦记吗？”林静宜突然打断。 当然怕了！ 陆天云低头，正好对上那双含笑的眼睛。 他浑身瞬间如遭雷劈，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 “……总之，你为人处世必须多加小心。” 林静宜笑弯了眉眼，“好，我都听陆大哥的。” 听到林静宜的保证，陆天云这才松了口气，让她出来吃饭，随即僵硬着脊背转身离开书房。 林静宜在后面偷笑。 呦呦，老公吃醋了呢！！ 没想到小舅舅的出现刺激了陆天云本不敏感的神经。 今儿这一番“教导”，哪里是担心早恋的“训诫”，分明是吹响心动的号角！ 林静宜小手背在身后，得意洋洋地从书房里走出来。 仍旧坐在沙发上的陆老太太见状，便抿唇偷笑。 好啊！ 她顽石一样的大孙子，分明被小静宜拿捏着呢！ 倒是不用操心了。 “吃饭吧。”老人家冲孩子们招手。 才一落座，林静宜就察觉到陆小宝的房门开了一条缝隙。 她起身，站在门边，问道：“小宝，要不要一起吃饭？” 屋子里的陆小宝没吱声，但却把门稍稍打开了些。 林静宜耐心等待着。 片刻后，小宝果然探出了白皙软萌的小脸，嘟了嘟嘴。 林静宜蹲下，伸出手：“我抱你啊？” 不给抱。 陆小宝往门内蹭了蹭。 他已经是大孩子了，不能总是被后妈抱。 随即，他看到了爸爸，双眼瞬间亮了。 陆天云已经走过来了，对陆小宝伸出手：“男子汉，自己走。” 陆小宝的葡萄眼亮晶晶的，握住父亲的手，乖巧地跟着坐上了饭桌。 林静宜又错失了跟儿子亲亲抱抱举高高的机会，悄悄叹了口气。 晚上，林静宜躺在床上，脑海里不断地思考着小舅舅颜清珩说过的话。 两世心事齐齐涌上心头。 妈妈不是单纯生病死的，而是被人害死的。 最有可能害死妈妈的人，会是自私逐利的林崇光，还是虎视眈眈等待上位的何丽芹…… 凶手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才非要妈妈死了挪位置？ 她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何丽芹。 但不合理。 何丽芹是等妈妈死后才出现的…… 林静宜越想越精神，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困意。 蓦地，纷乱的思绪突然想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推论。 林静宜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 一旦将这个荒谬的、甚至令人后脊背发寒的推论作为前提： 林崇光非二婚带娃的何丽芹不娶，整个林家前世只有林静宜被剥削致死的原因，就全都说得通了。 林美宜不是她的继妹。 而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 第81章 对峙情敌 有些想法一旦萌生，就会立刻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林静宜越想越觉得，那令人心惊的推论大胆且合理。 一时间，她气得浑身本能颤抖。 那么，最有动机害死妈妈的人，就变成了林静宜的“好爹”，林崇光。 林静宜僵着身子重新躺下。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入睡。 越是愤怒的时刻，越得保持冷静，细细筹谋。 必须得想办法，证实一下这个推测。 直到睡着，林静宜的双手都死死地攥成拳头状。 次日一早，陆老太太醒得早，坐在沙发边看报纸，就发现小静宜很不对劲。 她如同蓄势待发的小豹子，浑身绷着一股劲儿。 有些人，越是表现得沉静，越是在蓄势准备办大事。 这一点，林静宜的表现倒是跟陆天云极为相似。 “奶奶，我吃好了。”林静宜像是即将出征的斗士，搁下碗之后，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准备去上学。 途中见到陆小宝，林静宜还毫不客气地上前“强制爱”了一把：将小奶包抱在怀里“啵”地用力亲了一口！ 猝不及防之下，软乎乎的陆小宝就被林静宜得逞了！ “我去上学啦！” 陆小宝捂着通红的小脸儿，不知是气是羞，瞪着林静宜离开的背影看了好久，逗得陆老太太哈哈大笑。 “这丫头！” 就爱占小朋友的“便宜”。 …… 颜清珩在黑市等了不足三天，收到照片的颜家人电话就打来了。 “阿珩，你这照片是从哪里拍的？” 电话里传出来的，是颜母的声音。 颜清珩乍一听是年迈的母亲，当即也不含糊，把见到林静宜的桩桩件件前后经过都讲了。 “是她，是她！我的外孙女儿啊！” 颜母气得够呛：“林崇光那个天杀的，怕我们找到他，连两个孩子的名字都改了！” 当年，林文杰叫“林懿德”，林静宜叫“林懿瑶”。 名字都是颜慕兰在世的时候起的。 也许是为了跟林美宜的名讳统一些，也许真的是为了躲避颜家人后续的寻找，二人改的名字倒是越改越普通了。 颜清珩沉默片刻，终于忍不住流着泪道：“妈，我们接静宜回家吧……她在林家过得太惨了啊！” 现在，她改名叫“静宜”了。 虽失了曾经的名讳，但并未失了颜家人的风骨。 颜清珩把林静宜如何被家人压迫，又是如何夺回救命之恩，被陆家托举，后发掘原石、捐赠国宝的诸多奇遇也讲了。 颜母听得一会哭、一会笑。 既心疼林静宜的遭遇，又感慨她完美继承了其母颜慕兰的聪明坚韧……一时间，颜母心里跟倒了五味瓶一般，滋味复杂。 “我跟你爸这就订票过去。”颜母当即道：“这几天，你好好照看着静宜。” 小小年纪，不知道遭了多大的罪，才挺到自立的一天。 颜母只恨不能插一双翅膀，立刻飞到林静宜的面前庇护她，再不许任何人动她一根手指头！ 颜清珩：“知道了。” 就算颜母不安顿，颜清珩也会这么做的。 母子二人对着听筒相顾无言。 片刻后，颜母这才叹了口气道一声“好了”，结束了交谈。 挂了电话，颜母在电话旁坐了许久。 即将与外孙女重逢的喜悦，心疼林静宜遭遇的同时、又对林家父子俩恨得直咬牙……种种复杂心境，在颜母心中不断激荡，久久不能平息。 后面几天，颜清珩果然按照颜母的吩咐，有时候接林静宜放学，有时候申请一起吃午饭。 不管咋样，颜清珩每天都得见林静宜一面才能安心，否则觉都睡不踏实！ 林静宜感动之余，也努力配合着小舅舅的时间，珍惜跟家里人团聚的时光。 舅甥二人数年未曾相见，有许多话要讲。 颜清珩给她说起颜家人，讲到身子依旧硬朗的外公外婆，三个姨姨…… 虽然林静宜对母亲的死因已然有猜测，但没凭没据的事，就暂时不讲出来让小舅舅费心了。 直到周五。 中午放学，林静宜不仅见到了小舅舅，还有已经一周没见的陆天云。 林静宜：“……” 该用什么语言形容此刻看到的场景呢？ 一身军装笔挺，冷冽英俊的陆天云，跟西装革履、清军优雅的小舅舅对峙着。 气场、容貌截然不同的两位大帅哥，就这么堵在校门口，引起了无数人围观。 林静宜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上前。 太高调了啊！！ 一直堵在这里也不是个事儿，林静宜便磨磨蹭蹭走过去，“陆大哥，小……” “小舅舅”这个称呼还没喊出来，就被陆天云打断了：“静宜，你先回家。” 他冷冽的目光仍旧带着锐利的锋芒，不断地审视着颜清珩：“先生，可否借一步说话。” 此刻，在陆天云心里，已经认定了面前这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对林静宜心怀不轨！ 他决定先礼后兵。 林静宜心说，这可是陆天云自己不让说的。 否则一声“小舅舅”喊出来，啥误会都没了。 “好。”颜清珩递给林静宜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陆团长，我们不妨去喝杯茶吧。” 正好前面就有一家小茶馆。 他倒是要看看，这个小子葫芦里究竟卖得什么药。 臭小子，指定是惦记他的好外甥女呢！ 陆天云颔首：“好。” 二人客气一番，并肩往茶楼走去。 临了还不忘嘱咐林静宜先行回家。 林静宜：“……”回不了一点儿。 她还怕自己不从中斡旋俩人大打出手呢！ 林静宜即刻一溜小跑跟了上去。 进了茶楼，林静宜想跟二人一起坐包厢，但被陆天云“体贴”又不容拒绝地安顿到了大堂一处角落。 他还特意请店家给她上了些点心吃食。 颜清珩不甘示弱，也为外甥女单独点了一杯茶，保证让孩子有吃有喝。 二人默契地不让林静宜加入群聊的姿态，简直不要太明显。 林静宜时不时地看看紧闭着的雅间房门，喂自己吃“一口酥”。 酥脆清甜的点心在口中化开，将林静宜的焦虑稍稍缓解…… 看来暂时还没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随着时间的推移，林静宜实在等不住了，忍不住在房门口转圈圈，喃喃道：“俩大男人有啥好说的？” 聊这么久！ 正当林静宜准备推门的时候，屋内传出了颜清珩的笑声。 林静宜终于撞着胆子推开了包厢的大门，瞠目结舌地看着包厢内的场景…… 第82章 小宝丢了！ 屋内，不光颜清珩在笑，就连一向冷峻寡言的陆天云也眼底含笑。 两个进来的时候剑拔弩张、只差没动手的人，现在正饮茶言欢，互相引彼此为“知己”了？！ 林静宜：“……谁来给我讲讲，到底发生了啥？” 她好像错过了一大段剧情！ 颜清珩眉眼的笑意依旧不散：“陆团长不愧是国之栋梁。” 他本以为陆团长就是个身形高大些、长得帅些，但不通文墨的粗人。 细聊之下才发现，陆天云家学底蕴深厚，性格沉敛持重，还年纪轻轻就身居“团长”之位，未来必定前途无量！ “颜先生才是倜傥才子，博采众长。”陆天云也不吝溢美之辞，客气道：“静宜能与先生交友，我放心。” 颜清珩瞥向林静宜，眼底浮现戏谑之意：“静宜啊，咱说不说？” 原来，方才二人互相探底，在林静宜还是个学生、应当专注学业的事情上达成了空前一致。 但颜清珩依旧没挑明他跟林静宜的关系，打算把这个揭秘的机会留给林静宜自己。 林静宜闻言哭笑不得，小舅舅这是准备装到底了？ 陆天云眸底划过一丝不解：“什么意思？” 颜先生跟静宜还有另外一层关系呢？ 林静宜点了点头：“他是我小舅舅……亲的。” “什么？”陆天云的严肃俊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龟裂，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静宜的母亲，是我的亲四姐。”颜清珩道。 陆天云：“……” 所以，他急吼吼地企图跑来警告的，根本不是觊觎林静宜美貌的陌生男子，而是前来跟林静宜团聚的亲舅舅？！ “哈哈哈哈……”陆天云惊诧又尴尬的神色太过滑稽，颜清珩终于忍不住爆发出爽朗的笑声。 他拍着陆天云的肩膀，“怎么样，我这个‘假想敌’不简单吧？” 男人最了解男人。 陆天云的那点子心思，自然是瞒不过颜清珩的眼睛的。 这小子是惦记上他的宝贝外甥女了！ 陆天云无奈苦笑。 怎么会突然冒出来个小舅舅呢？ 他看向林静宜：“确定吗？” 不是啥企图接近林静宜找的借口吧？！ 此言一出，就吃了颜清珩不轻不重的一拳。 颜清珩笑骂：“瞎说！亲人的身份是能开玩笑的吗？” 陆天云立刻道歉：“对不住。” 林静宜表示自己也很无辜：“陆大哥，在校门口那会儿我正想跟长辈打招呼，就被你给打断了，记得吗？” 陆天云想起来了。 他当时打断林静宜，一是想着悄悄解决家务事，保护小姑娘的声誉；二来陆天云还是之前的想法，不论是谁、不论什么人，都不应该在林静宜上学期间影响她的学业和前途……就算是自己也不行。 没想到意外之下，竟然闹了这么大个乌龙。 他苦笑道：“是我失礼孟浪了……小舅舅。” 静宜喊他“陆大哥”，他随着静宜的辈分喊颜清珩一声“小舅舅”，没毛病吧？ 实际上，颜清珩的年纪比陆天云大不了几岁。 这些年为了寻找林静宜，他的终身大事已然是耽搁了。 “行，怎么不行？”颜清珩意味不明地望着陆天云：“你别嫌我这个辈分儿高的倚老卖老就是了。” 今天的“舅甥午饭”是吃不成了，颜清珩主动提出告辞，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二人。 等颜清珩离开后，林静宜和陆天云一起踏上归程。 “抱歉啊陆大哥，”林静宜虽然觉得有趣，也变相试探出了陆天云的心意，但这个“乌龙”的始作俑者，还是她自己。 “我不是有心瞒着你们的。一则我们其实也是刚刚认亲没多久，我跟小舅舅还在熟悉的阶段；二来，过几天小舅舅就会正式登门拜访，我想着到时候一并说了。” 谁能想到陆天云接连撞到她跟小舅舅在一起，平添了不必要的误会。 “不怪你，是我没问清楚就先一步发难了。”陆天云揉着有点发疼的太阳穴：“我跟小舅舅也算是‘不打不相识’。” 幸亏没有太过失礼，否则以后想挽回形象可就难了。 有些心思一旦戳破，就很难蒙混过去。 诓骗别人固然容易，但骗自己就大可不必。 “我……”陆天云很想跟林静宜说些什么，林静宜也似有所感一般，转过身来对着他，静待下文。 谁知一个尖锐的喊声打破了二人的升温时刻。 “陆团长！静宜！不好了！” 江凤兰从大院儿里跑出来，看到了二人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忙道：“小宝丢了！老太太正发动全家人找呢！” 陆天云：“什么？” 林静宜：“小宝丢了？” 林静宜上前一步急问：“怎么丢的？什么时候丢的？报警了没有？” 这也是陆天云想问的。 江凤兰也是个利索人，当即道：“二十分钟前丢的，已经报警了！阿英去调警卫员了，准备在大院附近找找。” 老太太猜到林静宜和陆天云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特意派江凤兰早一步过来接应。 一行三人说话的功夫，便往陆家赶。 陆天云大步流星走了两步，又记起来跟林静宜的谈话内容，转而道：“这件事情……” “等找到小宝以后再说，不急。”林静宜明白陆天云想说什么。 陆天云感动之余，亦对二人的默契生出更多心底的悸动。 进了门，陆老太太便挽住了陆天云的胳膊：“快，快去调人找孩子！” “奶奶，别急，未必就是丢了。”陆天云安抚着奶奶的情绪。 同样惴惴不安的林静宜快速走到小宝的卧房，就扎进了那堆玩具里翻找。 随即她发现，小宝常玩的玩具里，少了自己之前送的那辆新的遥控小轿车。 “小宝是出去玩小汽车的时候丢的，”林静宜快步走出来，问道：“他一般会在哪里玩车？” 陆老太太急得血压都高了，竟是没想起来从小宝的玩具里找找线索。 “东北面的小广场，还有后花园西侧的空地。”陆天云沉声道：“都找过了吗？” 他对陆小宝常去的“根据地”清楚得很。 江凤兰：“找了找了的！没有呀……会不会是跟院子里的小朋友到别的地方玩了？小孩子嘛，玩到忘形也是有可能的。” 林静宜心底一沉。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别的小孩子有可能玩到忘形。 但小宝绝对不会。 他是重生的。 小家伙十有八九是出事了！ 第83章 父爱 半小时前。 陆小宝不会说话，在军区大院不是什么秘密。 有的小朋友愿意跟陆小宝玩，有的小朋友嫌他是个哑巴，不跟他玩。 但今天，陆小宝做了一个隆重的决定：把后妈给他买的汽车拿出来跟几个好朋友分享！ 他要在大院儿里扬眉吐气一回！ 当陆小宝操控着自己的小汽车绕着几个小伙伴转圈圈，同伴全都发出“哇哇哇”的惊叹声时，陆小宝就知道，他成功了！ 没见过电动小汽车吧？ 嘻嘻，他可是有后妈疼爱的宝宝！ 正当陆小宝玩得高兴，小汽车却“一不小心”撞到了一只布鞋。 小小的汽车对比成年人的脚掌，如同撞到了硕大的“怪兽”一般停止行驶。 “哇呀呀！车子撞到大怪兽啦！” “快跑啊！” “回家咯回家咯！” …… 方才还眼馋着小汽车，央求陆小宝也给他们玩玩的几个孩子，全都四散逃离，叽叽喳喳地跑回了家。 陆小宝想喊住他们，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责怪的眼神就落在了一旁被误撞到的大人身上。 他才没有故意用小汽车撞人呢，分明是这个大人自己冲过来的！ 陆小宝虽然年幼，但实在敏锐。 男人确实是奔着陆小宝来的。 他仔细打量着陆小宝，确认了跟在照片上见过的娃儿一模一样，这才矮下身子，拿起了地上的小汽车，还给陆小宝： “孩子，是你的车吧？” 男人人近中年，依旧英俊不减，乍一看慈眉善目的人，眼底的精明和戾气却遮掩不住。 好眼熟的伯伯。 陆小宝歪着头仔细回想……他记起来了！ 这个伯伯是后妈的爸爸！ 他不是个好人！ 认出来人，陆小宝非但没伸手去接小汽车，反而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没错，来人正是盯梢了十来天，才好不容易逮到陆小宝落单的林崇光！ 从与何丽芹会面后，他们就开始商量怎么从林静宜身上抢走那个能鉴宝的宝贝。 林家人有一个算一个，林静宜都对他们再无温情，否则也不会走到断亲这一步……她是绝不会主动交出手里的宝贝的。 林崇光两口子自然而然将主意打到了陆家人的身上。 陆天云太能打，宋英惹不起，陆老太太虽然上了岁数、但是精明得很，怕计划露馅儿再被一锅端了…… 只有年幼无害的陆小宝，最合适当突破口！ 只要绑了陆小宝，林静宜就算再不情愿，碍于陆老太太和陆天云的面子，也只能把宝贝交出来！ 至于拉梁凤仪入伙，是林美宜的主意。 林家在黑市没什么根基，捞何丽芹保释钱也花了不少，他们急需要一个在黑市有一定人脉和势力的人相助。 林家人想要宝贝，梁凤仪想要收拾林静宜出气，两拨人一拍即合。 “反击林静宜”联盟达成。 在绑架陆小宝这件事上，林家人一开始担心梁凤仪不同意，毕竟那是她跟陆天云的亲生孩子。 没想到，梁凤仪听到这话的第一个念头便是，自己不方便露面。 跟陆天云离婚后，梁凤仪失去了探视权。她不甘心，曾堵过陆天云两回。 陆天云的回答是“小宝不想见你”。 但凡林家希望“交换计划”的计策成功，梁凤仪最好留在幕后出谋划策。 林崇光夸梁凤仪是个能成大事的人。 “最毒妇人心”呐！为了对付他的女儿，梁凤仪连亲儿子都能出卖。 这一点上，他俩这个为人父母的还真是半斤八两！ 最终，他们在几人中选定了从未跟陆小宝照过面的林崇光为诱饵，引孩子离开军区大院。 不走？那就想法子逼他走！ 林崇光自认还是可以对付一个孩子的！ 为了在军区大院踩点儿，林崇光绕着家属院外围转了好几天，才以“探望亲戚”的由头，扛着一麻袋干粮进了院子。 他一进去就藏在角落，蹲守在陆家小洋房附近，伺机而动。 这一蹲就是小十天，他差点儿没被蚊子给吃了！ 可算是蹲到了陆小宝这个兔崽子出门玩耍。 满腹算计的林崇光忽略了陆小宝此刻已然露出惊恐防备的眼神，上手就攥住了他的胳膊，微笑着道：“你别怕，我是静宜的父亲。” 就因为是后妈的渣爹，陆小宝才怕的！ 陆小宝挣扎着扑腾，却还是敌不过大人的力气，反而被拉得跟林崇光更靠近了些。 “嘘嘘……别怕，别怕。伯伯只是想让你帮个小忙！” 不帮不帮！ 陆小宝直觉不妙，这个伯伯肯定是要利用自己算计后妈了。 他该怎么办？ 陆小宝顾不得藏拙了，悄悄背着手摁动了遥控小汽车，落在地上的小汽车翻滚了下，随即慢吞吞地在软和的黄土地上碾出痕迹…… “来，孩子，别挣扎了，跟伯伯走一趟……”林崇光强制性地把陆小宝摁在怀里，企图抱起来。 陆小宝张嘴就咬向林崇光伸来的手！ 林崇光没想到小兔崽子一言不合就咬他！ 惊怒心虚之下，林崇光一记手刀打晕了陆小宝，当即将人塞进麻袋扛走！ 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根本不像是第一次干的。 临离开大院前，林崇光还冲着警卫挥了挥手，解释道：“亲戚太热情了，又让我带回了些吃食……” 出了大院儿，计划的第一步就成了！ 林崇光脚底抹油，一路赶往藏孩子的小破房子。 ——那是林美宜花了两块钱临时租的，能住一个月！ 足够耗到林静宜交出宝贝，让林家再创辉煌了！ …… 此刻。 陆家人找遍了整个军区大院，林静宜甚至挨家挨户地去问过，才知道十多分钟前，小宝还在院子里玩耍。 紧跟着，他的小汽车就撞到了人，大家便散了。 林静宜追问其中一个孩子：“撞到的人你们认识吗？” 赵家小子：“不认识，但我们回来时间不长的，小宝应该还在那？” 林静宜道了谢，按照小家伙所提供的方向去找，果然在距离大树不远的地方，找到了丢失的小汽车。 可小宝和汽车遥控器一起不见了。 林静宜一拿起车来，就发现地上被车轱辘压出的土上烙下一个歪歪扭扭的字迹。 这是小宝留下来的线索！ 林静宜蹲下仔细观察，猜测到底是什么字。 “这是什么？”陆天云见到林静宜蹲在树下久久不动，就寻了过来： “警察说丢失的时间太短了，没法立案，让我们先继续自发寻找。” 林静宜“嗯”了一声，就着小宝留下的车轱辘印，慢慢地在一旁的地上写出一个“父”字。 陆天云一怔：“是小宝留下的线索？” 一个三岁的孩子，怎么会写“父亲”的“父”字？ 陆天云细思许久，确认自己从未教授过小宝。 这孩子，简直聪明得让人心疼。 “对，”林静宜鼻尖一酸：“即使陷入险境，聪明的小宝还想出了用遥控车轮的轱辘印给我们留下提示。” 陆天云：“‘父’代表的是谁，我吗？” 在濒临危险的最后一刻，小宝一定是希望自己能立刻出现吧？想到这种可能，陆天云的心就跟被人狠狠攥住一般，痛得厉害。 “不，”林静宜站起来，剁了剁蹲麻的腿，沉声道：“他是在提醒我们，带走他的人是谁。” 陆天云：“谁？” 林静宜：“我爸，林崇光。” 第84章 势在必得 陆老爷子已然仙逝；陆天云的父亲早年也已经战死沙场。 会被提示“父”来代指人的，除了林静宜的父亲林崇光外，不作他想。 林崇光也是最有动机做这件事的人。 陆天云一怔：“你父亲为什么要抓走小宝？” 他们要对付林静宜还情有可原，但绑走小宝一个孩子有什么用？ 除非，他们是想利用小宝，从林静宜身上谋取更大的东西。 他深知林家人的贪婪，眸光逐渐变得冰冷。 陆天云：“林家又想从你这里得到什么？” “不知道。”林静宜摇头：“但林家肯定是想利用小宝逼我就范。” 她只是没料到，林崇光竟然胆子大到会在军区大院里把人劫走！ 她愤怒、气恼，更多的是心疼。 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小宝根本不会遭此劫难。 “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要是小宝因为自己而受伤……林静宜不敢再往下想，强逼着自己把泪意咽下：“我一定竭尽所能，把小宝平安带回来。” 小姑娘紧握成拳，眼中冒着灼灼锐利的寒芒。 势要保护孩子的决心，不比一旁的陆天云少。 陆天云心情复杂难言。 他没想到，跟小宝非亲非故、只相处不足半年的林静宜，对小宝的担忧不亚于他这个亲生父亲。 甚至……紧张得活像一位母亲丢失了自己的亲生孩子。 他们的关系，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发展得如此亲密了吗？ 陆天云轻拍林静宜的肩膀，宽慰道：“小宝那么机灵，我们一定赶得及救人！” 当务之急，是要跟时间赛跑：找到林家藏匿人的方位，弄清林家的目的。 林静宜点点头，说道：“没有谋求到他们想要的东西前，小宝暂时不会有事。” 他们还有时间思考如何救人。 回到家后，宋英眼眶红红地回来，告诉了大家一个意料之中的答案：没找到小宝的踪迹。 人已经不在军区大院附近了。 这更印证了林静宜的猜测：他们必定有一个早就安排好的、距离军区大院有些距离的“老巢”。 陆老太太从震惊和惧怕中恢复了理智，怒斥道：“林崇光这一家子绝非临时起意，必然是早有预谋！” 林静宜再度致歉：“是因为我的存在才给小宝遭了灾。奶奶、陆大哥，英姐，你们放心，我一定会把小宝平安找回来！” 陆老太太立刻反驳道：“跟你没有关系。你已经和林家断亲了，人既不是你弄丢的、也不是你绑的。要这么说，没看住小宝的我们岂不是更难辞其咎？” 她叹了口气：“现在不是互相追究责任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尽快找到孩子！” 说的对。 可是，该去哪里找呢？ 黑市这么大，就算挨家挨户…… “胡闹！”陆老太太沉声道：“没有证据，凭什么惊扰百姓？” 一时间，客厅等待的众人沉默了。 总不能只剩下“等待”这一条路吧？ 林静宜从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先给熊双喜打了个电话，请他找个最好的“包打听”，探查林家人最近是否暗中在黑市租赁房子…… 熊双喜满口答应。 另一边，陆天云回了一趟部队，调遣了几个副官、排长级的，身手极佳的老兵，等查到小宝的所在，时刻准备突击救人。 突然，电话铃声响起，给众人吓了一跳。 大家都以为是林崇光等人打来的。 陆老太太示意林静宜去接电话，提醒道：“稳住，拖延。” “明白，”林静宜深吸一口气，接通了电话。 “林小姐，问到了！” 没想到电话竟然是熊双喜打来的！ 在“包打听”这一块的效率，熊双喜出马，简直无人能及。 林静宜大喜，决定立刻动身找人。 陆天云和宋英齐齐起身，准备跟林静宜一块去。 “奶奶，您岁数大了，万一动手怕误伤您，不如在家里等信儿。”陆天云道。 陆老太太想了想，看向林静宜，说道：“好，那我就不去了。丫头，只一样：不论林家要什么，你都不许给！” 人要救，但小静宜的利益，凭什么便宜林家那帮子豺狼虎豹？ “奶奶你放心，”林静宜俏皮眨眼：“就算给了，我也会讨回来的。” 这世上，没什么比小宝的安危更重要。 陆老太太闻言松了口气，叮嘱陆天云和宋英多听林静宜的计策，千万不要贸然行事。 众人应下，便急速赶往街上，跟熊双喜汇合。 见面后，众人闲话少叙，一路跟上熊双喜，往打听到的民宅走去。 路上，熊双喜道：“也是亏得之前林小姐你帮我赌石成功，我现在在咱们古玩街上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随即道：“挣下名头了，大家都愿意卖我这个面子。” 所以消息才来得快。 说白了，就是大家都知道熊双喜发家了，想巴结他跟着挣大钱。 要什么情报要不来？ “不论怎么说，都多谢您。”林静宜感慨道：“否则我们在家里等着，烈火烹心一般焦躁呢。” 熊双喜摆摆手，表示没啥。 “半个多月前，你那继妹林美宜在街区旁的小巷子里租了个挺破的屋子，除了屋顶不漏风，其他地方都不咋样。” 熊双喜压低声音道：“还一个月两块钱！” 这是啥大冤种啊！ 林静宜闻言，冷哼一声：“四处漏风的房子，防得就是我们带人过去围堵。” 在漏风的房间里，他们能很快确认周围是否安全。 倒不像是林美宜那个蠢货会有的思量。 熊双喜了然，“原来是还防着你们呢！” 瞧着林静宜身后跟着那么多人，有几个虽然没穿军装，一看明显就是练家子。 他压低声音问道：“林小姐，救人这事，你们有几分把握？” 林静宜顺着他的目光，转头看向身后，目光正好跟陆天云沉敛的视线相对。 那双如同藏匿着星辰大海一般的眸子，此刻满是压抑着的化不开的担忧…… 小宝是陆天云的命、根子。 也是她的掌中宝。 “十分。”林静宜沉声道。 不管林家要什么，林静宜都给。 只要他们能把小宝还给自己。 还给陆天云。 熊双喜：“……” 他终于知道为啥会有这么多人跟着林静宜一起来了。 因为如果谈崩了，林静宜和那位陆团长，就会把孩子抢回来。 所以，这次救援根本谈不上“几分可能”，而是“势在必得”。 熊双喜：“到了！就是前面那栋屋子。” 不能离得太近，否则会被发现。 第85章 虚惊一场 林静宜一行先围拢起来商议计策。 “一会儿我先进去，跟他们谈条件。你们在外围伺机而动，不要给他们留下跑路的机会。” “没问题，我去外围堵截。”宋英当即道。 来的路上宋英就发现了，这地方虽然在街巷中心，但周围四通八达，小巷道极多，很适合藏匿逃跑。 ——是个方便拐带藏匿、转移人质的好地方。 林静宜分析，林崇光做生意可以，但不擅长绑票。 能谋算缜密的绑架勒索计划、还找了个这么适合隐匿的地方，必然还有其他同谋。 林美宜最先被排除，她没那个脑子。 何丽芹远在监狱，鞭长莫及……隐藏在暗中的第三个敌人，会是谁呢？ 林静宜还没想到答案。 另一边，陆天云也跟擅长侦查的两名属下嘱咐：“你们从刚才那个房子为圆心散开，逐一排查照片上的这几个人，一经发现，不必给他们说话的机会，立刻逮捕！” 照片上分别是林崇光，林美宜，还有他推测出的另外一个嫌疑人：梁凤仪。 剩下三个兵，跟着陆天云候在附近，等待林静宜的救援信号。 “还得报警。”林静宜立刻道：“熊老板，劳烦你现在就回去帮我们报警，跟英姐一起接应警方。” “好好好！”熊双喜可劲儿点头，胖脸上的肉都因为用力跟着一颤一颤的。 众人原地解散，各司其职。 距离林美宜租赁的出租屋不远的一处小二楼上，梁凤仪双手举着望远镜，突然沉声道：“林静宜他们来了。” “啥？”林崇光正在那调试耳麦呢，听到这话一愣：“我还没给林静宜打电话呢啊！” 他们手里的对讲机和耳机设备，是梁凤仪托人买的一套淘汰下来的旧军用装备，半径十米以内可清晰传声，方便给独自留在房子里，跟林静宜对峙的林美宜出谋划策。 当然，也是避免林美宜总是犯蠢，搅黄了整个计划。 破房子里，林美宜握着小匕首的双手早就开始打颤。 听到连麦耳机里传来林崇光和梁凤仪的讨论，她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完了完了，林静宜发现我们了！” 林美宜用力吞了吞口水：“爸，我害怕……” “怕什么？” 林崇光攥紧了对讲机：“你不想救你妈了？不想重新当回千金大小姐了？只要拿到了林静宜身上那个宝贝，以后吃香喝辣全都是咱们的好日子！” 这话不知道是在给林美宜壮胆，还是在说服他自己：“实在不行，还有梁凤仪这个当亲妈的把小宝带走，当做是一场‘误会’呢！” 总之，这次的计划进可攻、退可守，绝对天衣无缝！ 林美宜闻言松了口气，望着凳子上被捆着、套着麻袋的一个团子，轻声道：“我知道了。” 她一定可以的！！ 几人刚密谋完，门外的林静宜就敲响了门。 “林美宜，你开门啊！我知道你在家！你不开门我可就踹啦！” 反正那破烂门板子，也禁不住林静宜几脚。 林静宜单刀直入的彪悍态度，让一向被压制的林美宜又一次慌了神。 她扬声道：“你敢踹一下，我就敢往这个小崽子身上捅一个血窟窿！” 林静宜知道凭林美宜的胆子，她不敢。 可林静宜更不敢拿小宝的安危作赌注。 “好好，那你来开门。” 林静宜故作轻松地道：“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能好好说？还非要绑个奶娃娃来叫板。” “‘一家人’？你都跟我断亲了算什么一家人！” 不提还好，一提这事林美宜就更气了！ 那天多好的报仇机会啊！ 结果呢？ 林文杰蹲局子了，冤种老爹又赔钱又没了个闺女！ 林美宜不光失去了一个继姐，还少了个摇钱树！ 损失大发了！ “别跟她废话，问正题。”耳机里传来梁凤仪的提醒。 林美宜当即回过神来，扬声道：“你少废话！说，你鉴宝的东西是怎么来的？” 林静宜神色一凛。 她们怎么知道自己有鉴宝眼？ 隔着门板，林静宜心底涌上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慌。 那是一种对藏有逆天金手指被发现的惊愕，是极有可能被发现重生被判定为“妖孽”的不可控未来…… “什么‘鉴宝’的东西？”林静宜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拿出惯用装傻的姿态：“你在说什么？” “你少装傻！”林美宜嚷嚷道：“打量我们不知道呢？你身上有一个能鉴宝的东西，可以让你知道啥玩意儿值钱！” 这话问得不对。 不是东西啊，是她的鉴宝眼。 跟嵌在脑子里一样…… 林静宜进一步试探道：“这世上怎么会有你说的那种东西？要真有，我不是早就发达了！” “你要是不捐赠那个唾盂，可不就发达了？”林美宜越是紧张小心，话里的漏洞就越大：“少说废话，快把东西交出来！” 此言一出，林静宜彻底断定： 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身上的宝贝是鉴宝眼！ 更不知道自己重生的秘密！ 林静宜猜测，应该是何丽芹或者林崇光注意到了，她三番几次都发现了好东西的事恐怕不是巧合，而是有什么助力。 他们死也想不到，从天而降的“鉴宝眼”会落在林静宜身上，给她开挂的人生锦上添花。 想明白了这一点，林静宜彻底冷静下来。 刚才的慌乱纯属是自己吓自己了。 既然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对付林美宜这个色厉内荏的，就容易多了。 “……行吧，”林静宜故作被拆穿的架势叹了口气：“既然你们都猜到了，那我给你就是了。你把门打开吧。” 林静宜正愁着该怎么得到林美宜的头发，来确认自己此前心中惊人大胆的猜想，没想到机会就送上门了。 倒是一举多得。 门内的林美宜亦是一喜，以为计谋得逞了，就要上前去给林静宜开门。 就在此时，耳机里传来林崇光阻拦的话：“别开门！先让她把东西亮出来看看。那么重要的玩意儿，她不可能不随身携带！” 林静宜要是说没带，就是“缓兵之计”！ 开玩笑，当他这么多年纵横商场是吃白饭的？！ 林崇光和梁凤仪已经看到林静宜带着陆天云一行来了的。 一旦开门确认了那个小兔崽子的安全，林静宜必会让陆天云一行强行制服林美宜。 林美宜哪是陆天云那些人的对手？ 到时别说是“宝贝”，他的小女儿也得折在里面！ 第86章 大难临头 林美宜立刻警醒，便宜老爹说得对！ “除非你先把东西给我，我再给你开门！” 隔着一道门，林静宜看不见小宝的情况，如同被钳制住了七寸，只能听命行事。 但林静宜可不是坐以待毙的性子。 她心思转了一圈儿，提议道：“我也不信你！我要是把东西给你了，你还是不把小宝还给我，我怎么办？” 林美宜心道对么，会讨价还价的才是林静宜。 看来这宝贝的事情，不似有诈。 林静宜暂时也没发现自己这里的不妥。 计划一切顺利！ “现在怎么办？”林美宜摁着耳机偷偷问道。 梁凤仪立刻支招：“你让她把东西漏出来给你看看，告诉你如何使用，你再开门。” 林美宜照做。 林静宜眸光微沉。 没想到林美宜背后有高人支招，变得如此难缠。 她现在上哪儿变个“能鉴宝的宝贝”来？ 她磨磨蹭蹭地在几个兜里摸，大脑飞速运转。 时间拖延得差不多了，只要糊弄过这一出，指定能让林美宜开门，确认小宝的情况。 突然，她摸到了一个物件，瞬间计上心来。 “我妈妈之前的那个‘雪霁晴岚’图青田石章，你还记得吧？” 屋内的林美宜露出一脸“我妈啥时候有这个章”的迷茫神色。 林静宜纠正道：“我说我妈，不是你妈何丽芹。” 林美宜：“哦。” “算了，我给你看看吧。”林静宜掏出一个高档的金丝绒口袋，朝着掌心一倒，章子便落在了她的手中。 ——没错，玉章已经被冉师傅修复好了。 今天小舅舅过来不光是想跟林静宜一起吃饭聊天，还要把已经修好的章子带给她。 接连出了“假想敌对峙”，小宝丢失，林静宜都忘了章子还在自己的校服兜里。 一边说，林静宜一边给站在窗边盯着自己的林美宜演示道： “我妈妈的这个章子很神奇，一旦跟真古董一起泡水就会变色，越是值钱的古董，章子的颜色就会变得越深；如果跟假古董一起泡水，就会维持原色不变……” 她越编越顺溜，给自己留足了后路，险些连自己都快信了。 鉴宝眼早就看到了，林美宜周围身无长物，拿不出什么值钱的宝贝来鉴定。 就算真要鉴定玉章，林静宜也会以“不够值钱以让章子变色”蒙混过关。 林美宜却听得津津有味。 描述玉章“鉴宝”的过程，太符合林美宜一行人对“鉴宝宝贝”的幻想了。 林崇光已然在耳机那头激动地道：“快，乖闺女儿，让林静宜把章子给你！” 唯独梁凤仪仍保有一丝理智：“真有这么厉害的东西么？” 凭什么林静宜这么好命，能摊上这么好的宝贝？！ “不是厉害，是‘神奇’！”林崇光双眼冒着贪婪的光芒，“否则怎么解释这个死丫头的眼光如此毒辣？” 他是绝不相信小时候就被何丽芹刻意养废、长大后又常在乡下做活的林静宜会有这等眼力界儿的！ 梁凤仪撇撇嘴，就算真有这么好的物件，给林崇光这种铜臭气十足的商人，也不过是“暴殄天物”罢了！ 林崇光可不管梁凤仪怎么想。 他现在满脑子惦记的都是，林家即将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林美宜听到了开门的指示，终于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房门，一把就要夺过林静宜手里的章子，激动道：“赶紧给我瞧瞧！” 她快，林静宜的动作更快！ 她蓦然往后退了一步，正好躲开了林美宜的手。 “做人能不能有点边界感？我妈的遗物你抢什么？” 林静宜声音大得很，一边说就一边冲向陆小宝，一把将麻袋掀开！ “小宝！” ——麻袋下面根本没有人，而是一个跟小宝一般人形的稻草娃娃！ “小宝呢？”林静宜厉声喝问。 她目眦欲裂，通身的气势仿佛要吃人一般！ 林美宜应激地竖起手中的匕首想要自卫：“你凶什么？信不信我杀了你！” “你杀啊！”林静宜怒声道：“你只要敢动手，就得跟你妈作伴去！” “还不快说，小宝被你们藏到哪里去了？” 接连的诘问惊动了藏匿在门外的陆天云和他的兵。 瞬间，陆天云一行便冲进来，陆天云首当其冲护在林静宜身前，其中一人留在门口把风，另外二人左右夹击了不堪一击的林美宜。 匕首“咣当”一声无力地落在地上，宣告着这一场“绑架”闹剧的结束。 被钳制住手臂的林美宜“哈哈哈”地笑出了声，“林静宜，你以为你能一直算得准？哈哈哈……孩子不在，你气不气？” 林静宜上前两步，一个耳光把林美宜的脸都打偏了。 恰好，她看到了藏匿在林美宜耳朵里的那个小耳机。 这东西她前世见过，是军用的耳机，传声有明确的距离限制……那幕后之人跟林崇光，肯定就在不远处！ 林静宜立刻把耳机放进自己耳朵里：“林崇光，你身边还有谁？” 她的厉声质问，让耳机对面的林崇光一愣。 林崇光哪敢应声？他惊恐地看向一旁的梁凤仪。 他分明全程没有露面，怎么会暴露的？ 此刻梁凤仪只想着不要暴露自己，立刻抢摘掉林崇光的耳机，一脚踩碎。 “按计划分头跑！” 梁凤仪抱起还在昏睡的陆小宝，还不忘讽刺林崇光一句：“还什么能‘鉴宝的宝贝’，真是痴人说梦！穷疯了吧你们……” 林静宜敢这么有恃无恐，那章子指定不是鉴宝的“神器”了！ 林崇光咬牙切齿，又说不出个反驳的话来。 要不是真的穷疯了，谁能信林静宜编出来的那通“鬼话？” 可他还偏偏就是信了！ 林崇光泄愤一般拽住梁凤仪把人拖到身后，自己率先窜出屋子逃跑。 没法子了，能跑一个是一个吧！ 只能等着后面有机会再去救美宜了！ 梁凤仪气个半死，抱着小宝踉跄稳住身形后，骂骂咧咧地也跑出了屋子。 “嗡……” 一声轰鸣，信号中断，林静宜捂着发痛的耳朵把耳机摘下来。 “对面啥都没说。但能肯定，对面是林崇光无疑。” 林崇光被叫破了身份，心虚之下不敢出声，这才切断了耳机信号。 林静宜继续对陆天云道：“陆大哥，你看看这个耳机……” 陆天云拿到耳机之后，认真端详，说道：“是前几年淘汰了的军用耳机，有对应的对讲机。” 凭林崇光肯定是搞不到这个东西的。 必然是有能跟部队联系的人脉才能搞到报废了的军用淘汰设备。 可不论怎么说，他们都还没有找到小宝。 幸亏进屋之前，他们有先见之明，已经派人四处进行侦查了。 林静宜又急又气，对着林美宜一通输出。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林美宜一个字都不说！ 她就是要急死林静宜！ 最后，陆天云出马了。 他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上过战场的杀伐之气威压四溢，淡淡道：“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一，说出幕后主使和小宝的下落，轻判。” “二，不说。我上点手段让你说。”陆天云露出一抹淡笑，“这方面，我是高手。” 没有人会怀疑陆天云话里的含金量。 第87章 拒不服从的小宝 林静宜神色微敛，往后退了一步，一副害怕林美宜的血一会儿溅出来弄脏她的衣服的架势。 林美宜吓得一哆嗦，嘴硬道：“你、你不敢……” 陆天云突然笑了。 如寒冰乍暖的冷峻俊颜满是讥诮，陆天云反问：“这里都是我的人，我为什么不敢？” 陆天云的人绝不会背叛长官，林静宜更是巴不得林美宜死！ 除了说出陆小宝的下落，她没有别的选择。 正当林美宜眼珠子不停地来回转，脑袋空空思考不出任何对策的时候，陆天云终于失去耐心，拿出了别在身后的军用匕首，对着林美宜的面门比划了两下。 冰凉的刃锋刚一贴近林美宜的脸，林美宜就尖叫着喊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们把孩子带去了哪里！” 她可以出卖便宜老爹，但绝对不能弄伤自己的脸蛋！ 如果没有美貌，她以后怎么钓金龟婿啊？！ 陆天云唬人很有一套，默默收起匕首，递给林静宜一个“继续问”的眼神。 林静宜：“说详细点！任何细节都不许漏！” “是爸把孩子带走的，然后他们就躲在前面的那个小二楼里看这边的情况，你给了东西，我们就打算放了那兔崽子的……”林美宜说完，惊恐地瞪大眼。 糟了！ 她说漏嘴了。 “‘他们’？”林静宜冷笑一声：“林崇光和谁，梁凤仪？” 林静宜思前想后，在黑市，只有梁凤仪跟她结了仇，有可能帮助林家人……但她还是低估了梁凤仪的心狠，居然放任别人绑架小宝。 小宝可是梁凤仪的亲生儿子啊！ 林美宜：“……” 她惊恐又苍白的表情，已经给了林静宜答案。 林静宜鄙夷地望着林美宜：“你就这点儿出息！” 勾结梁凤仪……真是气不死人恶心人。 陆天云的心更是如坠冰窟。 他此前也是推测，梁凤仪有可能参与其中。 得到确凿答案之后，陆天云闭了闭眼，将汹涌的怒火压了压。 那个女人坑了自己、害了小宝还不够，还要在离婚之后如附骨之蛆一般勾结外人伤害小宝，让他一家子不得安宁！ 林静宜关切地望着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的陆天云：“陆大哥，你还好吗？” 陆天云睁开眼，将心底的死寂藏匿，哑声道：“还好。” 既然如此，不如就跟梁凤仪彻底做个了断吧。 另外一边。 熊双喜带着警察守在巷子外延，巷子内部有宋英和陆天云的人在四处搜寻侦查。 林崇光已经跑得没了影儿。 梁凤仪抱着陆小宝走得小心翼翼。 颠簸之下，陆小宝醒了。 他几乎在醒来的瞬间就察觉到身边的人不是后妈和爸爸，而是那个恶魔一般的亲妈。 梁凤仪。 陆小宝立刻开始挣扎！ “小宝，小宝别怕，是妈妈！”梁凤仪只当小宝是害怕，反而将挣扎的陆小宝孩子抱得更紧。 陆小宝没有放弃抵抗，低头就狠狠咬住了梁凤仪的肩膀！ 他太小了，小到除了牙齿，几乎没有任何杀伤力！ “啊！你这个小王八蛋！” 梁凤仪吃痛，手劲儿一松，陆小宝就扭着从梁凤仪的身上滑下来！ 他转身就跑！ 梁凤仪又惊又怒，拔腿就追！ 小混蛋可是她脱罪的唯一希望了，绝对不能让他跑了！ 陆小宝跟无头苍蝇一样在巷子里乱跑，脑海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决不能落在梁凤仪手里。 他不傻，几乎在瞬间就想通了，为什么梁凤仪会在这里。 她不是来救他的，而是跟那个坏伯伯一起绑架他的坏蛋！ 就在下一瞬，陆小宝就被身高腿长的梁凤仪抓住了！ “混账东西！” 梁凤仪气急之下，高高扬起手，就准备抽他！ 但不行。 一旦被警察抓住，陆小宝身上有一点伤，梁凤仪都摘不干净嫌疑。 她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放下手，对上陆小宝惊恐的眼神沉声道：“老实一点，跟我走。否则，我不敢保证下一次会不会打死你！” 陆小宝知道，梁凤仪不是不会动手，而是不敢动手！ 趁着梁凤仪来牵他的手，陆小宝又照着梁凤仪的虎口狠狠咬下去，在梁凤仪松手的瞬间狠狠踢了一记她的小腿，再度撒丫子逃跑！ 梁凤仪手疼腿疼，还真没能第一时间追上去！ “妈的，老娘怎么生出你这么个蠢笨东西！听不懂人话吗？” 三岁的半大孩子竟有一股牛劲儿！ 有再一再二，没有再三再四。 梁凤仪心下决定，这次抓到陆小宝，也学林崇光把他打晕扛走！ 陆小宝怕极了。 后妈、爸爸都那么聪明，一定会来找他的！ 还有太奶奶…… 想什么就来什么。 陆小宝竟然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的房子里，有后妈的身影！ 小小的人儿如同一个小炮仗，根本顾不得身后的梁凤仪，闷头就往屋子里冲！ 彼时。 林静宜正在跟陆天云商议，林崇光和梁凤仪这两个心不齐的臭皮匠，知道他们人多势众之后，必定会分头逃跑。 而藏匿小宝的人，十有八九是更有借口脱罪的梁凤仪。 陆天云当机立断，跟其他人一道去寻找小宝的踪迹，林静宜便一个人看守着被五花大绑的林美宜，等着警察过来。 林静宜知道，拥有两世被梁凤仪伤害记忆的小宝，绝对不会配合梁凤仪演出。 就在林静宜沉吟着思考，如何从梁凤仪手里把小宝平安带回来的时候，突然，一个软萌有力的人儿就抱住了林静宜的大腿！ 林静宜一惊，低头高呼：“小宝？” 她又惊又喜，蹲下身把小年糕一般的人儿从腿上扒下来，仔细检查：“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这痛不痛，这里呢？嘴巴怎么流血了……” 陆小宝不断摇头，表示不疼，可眼泪却大滴大滴地顺着有些污脏的小脸滚落。 血不是他的，是梁凤仪的。 后妈关心焦急的样子，跟梁凤仪截然不同。 陆小宝一把环住林静宜的脖颈，一直不松手。 林静宜知道他被吓坏了，抱着小家伙轻声安慰：“不怕，小宝不怕哦……我和你爸爸都在！还有宋英阿姨和几个好身手的叔叔，都来保护你了！没人能再伤害我家小宝了。” “林静宜！你这个贱人，把我的儿子还给我！” 突然，尖利的喝叫声打破了屋中母子重逢的温馨静谧时光。 梁凤仪追来了！ 第88章 替伤 陆小宝惊恐地抬起头来，转身就往林静宜的身后躲。 林静宜也立刻把孩子护在身后。 “要脸吗梁凤仪，你个当妈的联合外人绑架自己的孩子，还好意思说把‘孩子还你’？” “呜呜呜……”林美宜一看到救兵来了，被破布塞住的嘴巴只能发出呜咽声求助。 从陆小宝出现的时候，林美宜就知道，计划又一次失败了。 为什么？为什么林静宜永远有能力破局？ 凭什么？凭什么每次失败的都是她？！ 林美宜将所有希望寄托在梁凤仪身上。 赶紧啊！ 放了她，她们两个人一起把章子抢回来！ 那样一切都还来得及。 林静宜的一切，终究会成为她林美宜的！ 奈何梁凤仪看都不看林美宜那个蠢货，只一心想维护自己身为母亲的尊严：“林静宜，你算哪根葱，还敢霸占我的儿子？” 林静宜忍不住好笑：“你没看到小宝一直在躲你吗？” 最不称职的母亲就属梁凤仪了！ 梁凤仪冷着脸：“关你屁事？快点把孩子还我！” “我看谁敢动我的儿子！” 如雷霆万钧的低吼冲破了不大的房子，陆天云大步流星走进来，当即挡在了林静宜和梁凤仪面前。 他高大的身躯竟让整个房子都显得逼仄狭小了许多。 林静宜护着小宝，陆天云顶天立地地护着身后的少女和孩子，仿佛他们才是亲密无间的一家人。 陆小宝崇拜地望着父亲，只觉得他伟岸的身躯那样帅气，手却下意识地再度抱紧了林静宜的腿。 梁凤仪都快气疯了。 “陆天云，你脑子进水了？我才是你的妻子、你孩子的母亲，你护着他们是什么意思？” “前妻。”林静宜从陆天云身侧探出头来，提醒道：“你脑子才进水了吧？” 陆天云有些生气，又被林静宜逗得有些想笑。 “在你出轨纪洪洋的时候，企图放火烧死小宝的时候，我们之间就已经恩义断绝。” 陆天云道：“没有揭发你，是看在你是小宝母亲的份上才存了三分颜面。” 既然梁凤仪给脸不要脸，勾结了林家人又欲伤害小宝。这三分颜面，他以后也不打算再给了。 梁凤仪连道“好好好”，通红的双眼突然锁定了地上不知何时掉落的匕首。 她立刻捡起匕首对准了陆天云等人。 “都针对我是吧？好啊！那就大家一起死！” 不想让她好好活，就都别活了！ 林静宜更用力地搂住了腿边的小宝，心疼不已。 直到现在，梁凤仪想的都是如何保全自己，甚至不惜以死亡作威胁拖孩子下水！ 自始至终，梁凤仪都没在意过小宝的感受。 陆天云亦失望透顶：“你真是死性不改！” 也是，他就不该对梁凤仪心存幻想。 林美宜心里可美了，在凳子上蹦跶着“呜呜”个不停。 得救的机会来了！ 梁凤仪眼看二人投鼠忌器，忍不住得意一笑，这才瞥见了一旁殷切“呜呜”求救的林美宜。 杀人梁凤仪自然是不敢。 但“借刀杀人”，梁凤仪擅长得很！ 对峙着的陆天云比谁都清楚梁凤仪有几斤几两，他压低声音对林静宜道：“退后！” 林静宜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就先一步听话地护着往后退。 陆天云在说完这句话的瞬间，如同离弦的箭一般冲上去钳制住梁凤仪。 梁凤仪亦在同一时间匕首掉头割断了林美宜的绳子！ 被束缚着的双手终于重获自由，林美宜看都不看被制服的梁凤仪，从地上捡起匕首就冲向林静宜： “把章子给我！” 伤了林静宜，宝贝就是自己的了！ 等到妈妈出狱、林家振兴，她还是林家的千金大小姐！ 林静宜第一反应就是要护住身后的小宝，谁知这一摸却摸了个空！ 小宝已经冲到林美宜跟前了！ “小宝！！”林静宜大惊：“快回来！” “嗷！”林美宜大腿猛然吃痛，疼得她匕首差点掉了！ 她一低头，就看到原本藏在林静宜身后的陆小宝居然冲过来狠狠咬了她！ 那双眸子如同倔强的小牛犊子死死盯着林美宜，浑然没在怕的！ “小贱种，我先杀了你，再杀林静宜！”林美宜气红了眼、怒上了头，高高举起匕首，就要朝着小宝刺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陆天云甚至来不及松开梁凤仪扑上去，林美宜的匕首已经朝着小宝的头脸落下！ “噗！” 利刃入肉的声音让破屋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但被刺中的人却不是小宝。 而是林静宜。 千钧一发之际，林静宜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将小宝护在怀里，而她的后肩背处，传来阵阵剧痛，鲜血以创口处弥散开来，瞬间染红了校服。 “静宜！” 陆天云再也顾不得梁凤仪，一把劈开林美宜，染血的匕首应声落地。 他将死死护着小宝的林静宜二人罩在怀中：“静宜，静宜你醒醒！” 吓呆了的林美宜理智回炉，怔怔往后退：“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都想不通，分明林静宜和陆小宝根本不是母女，一个两个怎么都为了保护对方，像是要豁出命去似得！ 林静宜面色苍白，却还朝着陆天云挤出一个笑容：“陆大哥别担心，小宝没事……” 太痛了。 林静宜眼前一黑，晕了。 “哇！”陆小宝蓦然爆发出巨大的哭声，紧紧环住林静宜的脖颈。 生怕他一松手，后妈就会跟前世一样，再也不见了。 “哈哈哈哈哈……活该，活该！” 梁凤仪也不跑了，从地上爬起来，跟疯婆子一般，一边癫笑一边指着林静宜和哭得跟死了妈一样的陆小宝： “白眼狼，小贱人！你们统统该死！” 笑着笑着，梁凤仪的眼泪便涌了上来。 明明是她的孩子，她的前夫。 此刻却全都护着那个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贱丫头林静宜！ 就凭林静宜比她更年轻貌美吗？ 宋英、熊双喜一行跟警察赶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癫狂大笑的梁凤仪，手足无措的林美宜。 还有倒在血泊里的林静宜，和死死环抱着林静宜脖子不撒手哇哇大哭的陆小宝。 场面混乱得宋英都不知道该先问谁的情况才好。 第89章 旧情 随后赶到的，还有押解着几欲逃走归案的林崇光的部队兵。 一行人尽数落网，一个没逃了。 “剩下的事情你来处理，我先送人去医院。” 陆天云打横抱起林静宜和陆小宝，稳稳托着一大一小走出破屋，凛冽的气势宛如解开封印的杀神，令人不寒而栗。 宋英不敢有二话，朝着陆天云身后行了个礼：“明白！陆团长放心！” 她转而看向“始作俑者”林美宜，“狡诈军师”梁凤仪，和“逃窜未果”的绑架犯林崇光，沉声道：“通通带走！” 陆天云开车急速赶往医院的路上，开启了鸣笛，接连闯了好几个灯，只恨不能立刻飞到医院去。 陆小宝仍搂着林静宜的脖子不放，豆大的眼泪不断地滴落。 他很后悔。 前世，他从医院醒来，就没见到后妈。 他以为是自己不够乖跟别人打了架，后妈才不要他。 爸爸说，她是因为离婚归家了。 陆小宝比划着、写着，说了很多过去事情的真相。 爸爸才知道，原来后妈早在不知不觉间改变，那一次住院也是后妈及时救了他。 爸爸当时懊恼又后悔，决定带着他去林家，希冀着可以挽回。 奈何那天见到的，是后妈再度出嫁的场景。 爸爸以为是他的误解伤透了后妈的心，黯然离去。 陆小宝也是在那一次见到了后妈的父亲，林崇光。 那张老脸笑得真开怀啊，让小宝误以为后妈也是愿意改嫁的。 伤心的二人忽略了后妈蜡黄的病容和纤瘦的身板，酿成了终生的遗憾。 直到死，小宝都没能再见后妈一面。 被抛弃的痛苦、不甘心的怨怼，统统在今生觉醒。 可是就在刚才。 就在后妈豁出性命救他的那一瞬，陆小宝突然想通了。 不管前世今生，他都希望好好跟家人在一起生活。 人生还有什么比重逢的日子更珍贵的？ 陆小宝再度搂紧了林静宜的脖子。 求求你，不要死。 陆天云开车的手亦不自觉地在发抖。 他沉声道：“小宝，别哭了。” “静宜不会有事的。” 这句话不知是在安慰陆小宝，还是在鼓励他自己。 伤没在要害，只要治疗及时，一定会没事的。 陆天云喃喃道：“一定会没事的。” 军区医院设备齐全，陆天云一行刚到，就有护士准备好了担架将林静宜推进了手术室。 家属不能入内，陆天云抱着陆小宝在手术室外等候。 没过多久，陆老太太和江凤兰也到了。 “这个傻孩子哦……” 陆老太太既感激林静宜救了她的心肝曾孙儿，又心疼林静宜因此受了严重的伤。 最终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化作了对林家人的愤恨和对梁凤仪的憎恶。 “简直蛇鼠一窝，没一个好东西！”陆老太太扶着江凤兰嘱咐：“宋英还没回来，凤兰，你出去迎迎他们。” 江凤兰：“哎。” 她放下给陆天云一行准备好的饭盒，就去医院门口等宋英。 陆老太太握住了陆天云的手，才发现这个一向情感内敛、杀伐果断的孙子，手冰得厉害。 手术室外出奇安静，只有陆小宝缩在陆天云腿边无声流泪。 片刻后，陆天云突然道：“奶奶，我好像……” 好像喜欢上了林静宜。 跟梁凤仪离婚以来，他的心飘飘忽忽没个着落。 陆天云以为自己心如死灰，早就绝了谈感情的心思。 可是这个少女，以“润物细无声”的温柔，无孔不入一般钻进了他的生活里，让冰封的心皲裂，让死气沉沉的陆家重新焕发生机。 就连一直自闭的小宝都喜欢她！ 陆老太太叹了口气，轻声道：“你小子，可算是开窍了。” 小静宜是多好的姑娘啊！ 陆老太太生怕陆天云这个耿直的性子，以后委屈了人家。 陆天云回握住奶奶的手，轻声道：“再等等。” 等静宜挺过这一关。 等她成为真正的大姑娘。 在此之前，陆天云一定会好好呵护她，绝不再让今天的意外上演。 “你能有这个心就好。”陆老太太轻声道。 …… 林静宜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她没能要回自己的恩情，留在家里继续给林崇光父子当牛做马，被何丽芹刁难得天天吃不上饭。 每天一睁眼，就是做不完的活计，挣不够的工分。 那天，林静宜拖着虚弱的身子，努力跟上生产大部队前进的步伐，却还是晕倒在了半路。 醒来时，她就看到了陆天云风尘仆仆的英俊脸庞。 彼时的陆天云还没因出任务受伤被炸残了腿，他细心地给林静宜喂了热水，留下干粮，还送了她一块巧克力。 天知道，当时的一块巧克力有多难得，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临走前，陆天云叮嘱她吃完了干粮以后再去劳动，然后就和部队同志再度踏上征程…… 再见面，便是林静宜要嫁给陆天云的时候。 她已然忘记了当初陆天云的“一饭之恩”，满腹皆是对林美宜的嫉妒和对这桩婚事的不满。 林静宜挣扎着想从这个充满悔恨的梦里醒来。 她前世到底做了多少糊涂事，辜负了陆天云父子多少真心实意？ 迷迷糊糊睁开眼的时候，林静宜抬手抚摸着陆天云近在咫尺的俊颜，英挺的下巴已然冒出不少青胡茬儿，情不自禁地喃喃道：“幸好，幸好……” 幸好她重生了。 一切都能重头来过。 陆天云望着短暂清醒就又因为麻醉剂再度昏睡过去的人儿，下意识摩擦着被她抚过的脸，不禁一头雾水。 察觉出两道炙热的目光，陆天云低头，就看到紧紧握着林静宜手的小宝不哭了，扬着小脑袋、眨巴着眼，好奇地看他。 身后陆老太太亦目光灼热，盯得陆天云瞬间闹了个大红脸。 “咳咳，”陆天云欲盖弥彰道：“应该是在说梦话。” “应该是吧……”陆老太太的口吻太过怪异，惹得陆天云耳朵连脖子也瞬间红了。 林静宜伤在后肩胛，没有伤筋动骨，只是皮肉伤流了很多血，挺吓人的。 幸亏抢救及时，多调养就能康复。 ——但凡林美宜再有点劲儿，造成穿透伤，林静宜就未必会如此走运了。 宋英站在病房外焦急探头，既担心林静宜的身体情况，又惦记着汇报情况。 陆天云给林静宜掖好被角，起身走出病房，问宋英后续的处理情况。 宋英：“陆团长，您、小宝和静宜都是重要的证人，需要录口供确定犯罪事实之后，再向施暴者提起上诉。” 林家人这一次做得太过分了。 仅是猜测林静宜身上有什么“鉴宝”的宝贝，便险些闹出人命来。 世上哪有能“鉴定古董”的宝贝？！ 痴人说梦也得有个限度！ 第90章 要一个真相 陆天云点点头：“我需要你帮我取些东西。” 宋英：“陆团长您吩咐。” 陆天云从钥匙中间卸下一个精致的小钥匙，递给宋英： “我办公桌最后一层的抽屉拉开，里面有个上锁的铁盒子。你打开之后，把里面的东西交给警方。” 那是几年前，陆天云搜集的梁凤仪故意纵火的证据。 既然梁凤仪死不悔改，那就别怪他秋后算账。 宋英怔了下，似乎也料到了盒子里有什么，“是，我这就去办。” 宋英离开后，陆天云整宿地守着林静宜，不曾入睡。 天亮了。 林静宜被温暖和煦的光芒照耀醒来。 她眨了眨眼，发现自己是趴着睡的。 “今夕是何年”的迷蒙感，在看到手边趴伏着的萌娃脸时，瞬间激醒了理智的神经。 是小宝。 小宝如猫儿一般熟睡着，皱着小小的眉头，紧紧拉着林静宜的手，生怕她会消失一般…… 饶是不会说话，小宝还是身体力行地表达出对林静宜的担忧。 林静宜动了动手臂，后背疼得倒吸一口冷气，实在没有力气抽回手，只能随小宝去了。 “你醒了？别乱动，当心扯到后背的伤口。” 偏过头，林静宜便对上了陆天云略显担忧的猩红眸子： “陆大哥……”长时间未曾开口的嗓音，难听得像是被扯断了的弦。 “别着急。”陆天云贴心地递上温水，“喝口水，润润嗓子再说。” 林静宜乖巧地喝了两口，这才望着形容略显狼狈却平添了几分男人味的陆天云，小心翼翼问道：“你们守了我一宿？陆奶奶她……” “奶奶岁数大了，熬不得夜，在隔壁休息。你后背的伤已经做了缝合手术，需要休养一阵子。” 陆天云顿了顿：“他们都被关起来了，你和小宝安全了。只是你舅舅那边……” “千万不能让我小舅舅知道！”林静宜立刻道。 受伤是意外，一旦小舅舅知道，再惹得即将来黑市的外婆一家子操心，那罪过可就大了。 陆天云：“……瞒着不太好吧？” “我要瞒着，”林静宜嘟了嘟嘴：“陆大哥，你可得帮我。” 带着娇嗔的口吻听得陆天云心都化了，哪有不答应的？ 陆天云：“好吧。” 陆小宝的耳朵动了动，仍旧闭着眼装睡。 其实后妈想抽手的时候，他就醒啦！ 可爸爸跟后妈气氛正佳，他还是继续装睡比较好！ 小宝的细微变化没能瞒过林静宜，尤其是那双攥着她手臂的小手稍稍松懈了点，恐怕连小宝自己都不知道。 林静宜抿唇偷笑。 人小鬼大！还知道给陆天云创作机会呢？ 虽然后背挺疼，但林静宜心里跟吃了蜜似的，很甜。 她重新合上眼，开始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跟林家和梁凤仪算账！ 林静宜醒来的状态蛮好，大家都放心不少。 大夫看过后也说情况稳定，再住几天院就可以回去休养了。 学校那边，陆老太太已经帮林静宜请了假。 警方为了照顾林静宜的身体，专程来了一趟医院了解情况。 林静宜不仅将一切和盘托出，还戏精附体哭了一场，“我不过是意外发现了古董捐给了国家，就遭到家人算计报复！甚至不惜绑架小宝、以命要挟，非说我身上有鉴宝的玩意儿……” 这种鬼话，还真是谁听谁觉得搞笑。 连警察都觉得林家人是异想天开。 只有林静宜知道，林家不是“异想天开”，甚至只差一点就猜到了“鉴宝眼”的存在。 它只是没有如林家所猜测的那样是个“物件”，而是存在于自己的脑子里，浮现在眼中，既不会消失、也无法转让。 但林静宜只有让所谓的“鉴宝物件”根本不存在这件事情宣之于众，未来林家也好、旁人也罢，就不会再往这种可能上联想。 “林崇光真是想钱想疯了！”陆老太太根正苗红，一向不信这种“玄乎”东西。 “要真有这等宝贝，早就被他们抢走了，还能轮得着静宜吗！” 林静宜煞有介事地点头。 “就是！” 一旁的陆小宝也同步点头，太奶奶说得对！ 陆天云望着一大一小两只默契的小动作，无声地递给林静宜一方干净帕子，示意她擦擦眼泪。 警察合上记事本，“好的林小姐，具体情况我们全都了解了。你好好休息。” 其他人的口供已经录完了，林静宜是最后一个。 警察回去之后，就紧锣密鼓地依法追究林崇光拐卖儿童、林美宜逞凶伤人，以及作为帮凶的梁凤仪的罪责。 但事情的进展卡在了林崇光那里。 他不肯签认罪书。 他嚷嚷着要见林静宜一面，否则就不签，拖到这件事情必须得上诉为止。 照正常流程，证据确凿的情况下，林崇光签不签认罪书都没啥区别。 但问题就在于，他跟林静宜是亲生父女。 一旦开庭，量刑就容易出现变化。 即使有断亲书，能起到的作用也微乎其微。 林静宜同意会面。 陆老太太头一个不同意。 “你的身体还没康复，贸然出院吹风，再引发并发症怎么整？凭啥那老匹夫说要见你就见你？” 都不是林家的女儿了，还要被他“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 林静宜心头暖流激荡，握着陆老太太的手道：“奶奶这么心疼我，我好开心啊！” “夸我也不行。”陆老太太嘴上厉害，却没抽出手。 她是多精明的老太太呐，可不会被林静宜的“迷魂汤”给糊弄了。 林静宜弯了弯眉眼，“奶奶放心吧，我会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绝对不让自己着风……而且住在医院好无聊，我想回家了。咱们顺带拐过去看一下，好不好？” 陆老太太一听小丫头是在医院躺不住了要回家，坚决的态度就出现了裂缝。 林静宜又补充道：“而且有一件关于妈妈的事，我想当面问问林崇光。” “奶奶，我陪静宜去。”陆天云道。 正好，他也想跟梁凤仪算算后账。 他能理解林静宜的想法。 有些话、有些事，总要当面了断。 “罢了罢了，”陆老太太一看，孙子都站在小静宜这边，含笑道：“那你可得把静宜照顾好！少了根汗毛，唯你是问！” 陆天云：“必不辱命。” 屋内大家笑成一片。 次日午后，林静宜就出院了。 她扶着陆天云的手臂，缓缓在探视房的椅子上坐下，望着对面林崇光老了不止十岁的脸，眼底却无半分怜悯。 陆天云叮嘱一句“我在车上等你”，便离开了。 “林静宜……你到底想干嘛啊？” 林崇光双手搁在桌上，手铐撞击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 “你从前是多乖巧听话的孩子！自从来了黑市就跟变了个人似的，简直离经叛道！” 林崇光缓了一口气：“都是一家人，非得闹到你死我活的地步吗？” 林静宜冷笑一声。 当年听话乖巧、当牛做马的女儿突然长脑子了，不好控制了，林崇光可不是觉得她“离经叛道”？ “我可以签谅解书给你们，甚至可以劝陆家不起诉你和美宜。但是……” 望着双眼蓦然迸发出希望之光的林崇光，林静宜身子微倾，清眸寒芒凛冽：“你得告诉我，我妈究竟是怎么死的？” 她要一个真相。 第91章 做个人吧 林崇光眼神立刻闪躲起来，口吻都变得警惕了许多：“你胡说什么？你妈当然是病死的了！还能是怎么死的？” 妈妈的死果然有猫腻！ 林静宜猜测，林崇光宁肯坐牢也不敢说出过去的真相，分明是心里有鬼！ “看来这个牢狱之灾，你是免不了了。”林静宜轻声道：“爸，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爸’。” “一旦有一天，我查到了真相。” 林静宜站起来，字字句句掷地有声：“我必将送害妈妈的人，下、地、狱。” “静宜，静宜你听我说啊……这事一码归一码！” 林崇光急了，站起来冲着林静宜的背影喊道：“你妈真是病死的！静宜……你救救爸爸，爸求你了！！” 他不能坐牢啊！ 走到门口的林静宜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没想到啊，她竟也有等到林崇光开口求她的一天。 前世，林静宜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是这样求林崇光的： “爸，别送我嫁人，求你了。” 林崇光是怎么说的？ 他说：“做人不能那么自私！催你哥赌债的人都上门了，你在家里也讨不到好。还不如跟着老王去过好日子……” 最后呢，林静宜过上了什么样的好日子？ 数九寒冬，一卷草席裹尸。 连个坟包都没有。 想到这里，林静宜眼底的泪意皆化作了恨，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崇光失魂落魄地被警察带走，心底油然而生出阵阵寒意。 林崇光丝毫不怀疑，林静宜说得出做得到。 她聪明，还有陆家当靠山！ 不过是发现了一些端倪，就开始冲自己放狠话。 林崇光不敢想，一旦知道了全部真相，林静宜会做出什么事来！ 不行，他得好好跟何丽芹商议对策才是！ 但现在……他出不去啊！ 林崇光看着铁窗，流下了不争气的泪水。 另一边，陆天云也如愿见到了梁凤仪。 没有精致的妆容和美丽衣裙的衬托，梁凤仪已然生出三分憔悴。 她定定地看着玻璃对面的陆天云，恍然道：“你变了……” 变得梁凤仪都不认识了。 他凭什么那么袒护林静宜？ 还是说，陆天云就是对林静宜动了心思？ “你倒是一点没变。” 陆天云寒眸摄魄，冷冽的俊颜不见丝毫笑意：“当初能为了离婚纵火烧小宝，今天能为了出气绑架自己的亲儿子。” 如出一辙地不当人。 “那还不是怪你！” 梁凤仪激动地站起来，被警察摁回去，这才怒声道：“要不是离婚后你一次都不让我见小宝，我能出此下策吗……” 陆天云气笑了。 原来人在极度无语的时候，是真的会笑。 “你是觉得小宝傻，不知道你故意纵火是想烧死他；还是觉得我傻，这么多年任你空口白牙地污蔑？” “我没有！是林家那父女说了要针对林静宜，我是为了保护小宝才想着打入敌人内部……” 这些都是梁凤仪被关起来之后早就想好的说辞，奈何警方并不相信，她身为“帮凶”的事实证据确凿。 等一下，哪里来的证据笃定了梁凤仪不是救人而是企图害人的？ 有没有可能，是陆天云…… 梁凤仪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天陆天云和陆小宝袒护关切林静宜的模样。 曾经陆天云是最稀罕自己的，小宝更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根本不会忤逆她！ “陆天云，你说实话！你是不是看上林静宜了？” 陆天云如墨的冷眸静静地望着梁凤仪。 直到现在，梁凤仪都不思己过，只想着往旁人身上推卸责任。 他的沉默，在梁凤仪这里就算承认。 “你，还有小宝！你们两个吃里扒外的贱皮子，嘴上说得义正言辞，根本就是被林静宜那个贱人蛊惑了！” 是林静宜夺走了她的前夫和儿子！ 梁凤仪想不通，也不甘心。 林静宜有什么好？不就是比她年轻些，漂亮些罢了！ 望着梁凤仪喋喋不休如同泼妇骂街的模样，陆天云闭了闭眼，“你把我们父子玩弄于股掌之中，还企图攀扯别人。” 再睁眼，陆天云眼底汹涌的暗芒已然如古井一般无波无澜。 那就做个了断吧。 陆天云道：“你当年纵火的证据已经提交审核，要不了多久，就会跟这次的绑架事件数罪并罚。” “梁凤仪，好好在监狱里学着做个人吧。” 说学着“做个母亲”都是抬举了她！ 陆天云转身离开，梁凤仪先是惊讶，反应过来他的话之后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甚至都来不及深想为什么陆天云会有当年的罪证，他又是什么时候、怎么搜集到的罪证，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不可以！ “陆天云！陆天云你别走！” 梁凤仪惊恐拍打着玻璃，企图喊住陆天云：“你别走！我们有话好好说陆天云！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 林静宜从探监室出来之后，并没有直接离开，而是在院子里等了一会儿。 直到赵金花出现，手里拿着信封，冲林静宜招招手，林静宜才微笑着缓步迎上去。 “看你这个小脸儿白的，怎么不在医院多待待？”赵金花满面担忧。 林静宜笑着解释道：“谢谢赵警官关心，我伤的不重。在医院躺着太无聊啦！还是得出来透透气，心情好了，病才好得更快嘛！” “行吧行吧，随你。”赵金花无奈摇头，把信封递给林静宜：“这是你要的东西，我只签到了两个。” 信封里放着的，是破例允许林静宜跟何丽芹和林美宜会面的通行材料。 “这母子俩，一个蠢一个坏。你跟她们碰面时一定要小心再小心。”赵金花不禁叮嘱道。 “明白。”林静宜再三道谢，这才拿着材料，准备过两天单独来。 她要逐一击破，看看何丽芹跟妈妈的死有没有牵扯，林美宜对自己的身世知道多少内幕。 至于林文杰那个白眼狼，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放出来。届时有的是机会套话，不急于一时。 林静宜也不想用这么迂回的办法来佐证，奈何在临出院前，她已经问过大夫，目前并没有听说过什么“DNA鉴定技术”。 看来今生这个时候，“DNA鉴定技术”还没出现。 企图通过科技弯道超车的想法已经黄了，迂回取证麻烦是麻烦了点。 但只要有蛛丝马迹，林静宜就不会放弃。 上了车，陆天云已经等着了。 “陆大哥，久等了吧？” 陆天云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没有，我也是刚回来。” 陆天云终于可以确认自己已经放下过去，对梁凤仪已无爱无恨。 自此，他们便是真正意义上的形同陌路了。 他说的是实话，林静宜却以为陆天宇是怕她内疚的客套，抿唇笑了笑，就摸到了身后软乎乎的靠枕。 “哇，你新买的？” 是为了给她坐车的时候垫腰特意买的吗？ 第92章 外婆 “嗯。”陆天云道：“你后背的伤不宜靠椅子太近。” 待会车子开起来一颠簸，怕造成二次撕裂伤口。 林静宜讶然地看了陆天云一眼。 陆天云外粗内细，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可一向内敛的人今天怎么突然长嘴打起直球了。 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林静宜道谢后，便笑眯眯地望着专注开车的陆天云，一路无话。 直到进了军区大院停稳了车子，被林静宜的目光灼红了耳根的陆天云才无奈道：“一直看着我干什么？” 林静宜一本正经调戏人：“认真的男人最帅！” 陆天云脸更红了：“……我扶你下车。” 林静宜抿唇偷笑，不再逗老公，老老实实被他搀着回家。 “奶奶，我们回来……小宝。” 林静宜刚走进玄关跟家人打招呼，就被陆小宝抱住了腿。 小小的人儿抬起亮晶晶的葡萄眼，一脸欣喜的模样，融化了老母亲的心。 要不是后背的伤不方便，林静宜真想把小宝抱在怀里好好挼一挼！ “小宝担心我了？”林静宜摸着小家伙软乎乎的发顶，轻声道：“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陆天云无奈道：“小宝，先让我们进去。” 陆小宝嘟嘟嘴，放下了手。 “见面的情况如何？”陆老太太摘下老花镜，问道：“那老匹夫没为难你吧？” “没有，奶奶。”林静宜用没受伤的左手搂住了依偎在她腿边的小宝，笑着点了点他的鼻尖：“他还求我别起诉他呢！” 陆老太太闻言忍笑，说道：“自作孽，不可活！那认罪书……” “他会签的。”林静宜笃定地望着老人家，“他不敢不签。” 要么坐牢，要么等着林静宜查出母亲离世的真相找他算总账。 这么一对比，坐牢倒成了个不错的拖延选项。 别说，林崇光还真是这么想的。 当天夜里，派出所的民警同志就打电话来告诉他们，林崇光签了认罪书，警方能继续走流程了。 与此同时，林静宜也接到了小舅舅颜清珩的电话。 外婆到了。 “静宜，想跟外婆通话吗？” 听筒对面，颜清珩的声音透着几分小心翼翼。 林静宜顿了顿，“好。” “是静宜丫头吗？” 电话那头，传来老人家慈祥激动的声音。 猝不及防之下，林静宜鼻尖就是一酸。 “是我……” 数年未见，一句“外婆”叫不出口，但对亲人难以自抑的激动，已经在林静宜心中沸腾。 “好孩子，好孩子……”老人家在对面抹了抹眼泪，“明天，明天我们先单独见一面，好吗？” 林静宜迟疑地看向坐在身旁的陆老太太，给老人家惹笑了。 “你们祖孙数年没见，先来拜访我这个外人才不应该。”陆老太太抚着林静宜的手道：“去见吧。” 林静宜点点头，转头对着电话道：“好……那您早点休息。” 一句关切胜过千言万语，电话那头的老人家泣不成声，把话筒递给了颜清珩。 “那，那就明天早晨十点，咱们在茶馆见面。我去接你。” 林静宜：“好，谢谢小舅舅。” 挂了电话，林静宜长舒出一口气。 小宝乖乖趴在林静宜腿上，眨巴着眼。 客厅内，众人亦安静不已。 抬眸望着大家，微笑着主动挑破略显沉重的气氛：“别这么严肃嘛！” “找到家里人是好事，”陆老太太已然从林静宜故作镇定的眼中察觉出了她忐忑的心情。 数年未见、主动断亲的外婆一家，想要找回林静宜，究竟是情真意切、还是另有图谋？ 谁都不知道。 “总之，明天打扮得漂漂亮亮去！”陆老太太一锤定音。 林静宜脆生答应：“哎！” 夜深，林静宜趴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想到明天的碰面，她又兴奋又担忧。 外婆还会因为她小时候做错的事、说错的话怪她吗？ 得知了林静宜先送林文杰入狱，又即将送老子爹吃牢饭……会不会觉得她太过狠心？ 可一想到母亲的死数年存疑，前世她的人生也随之陨落湮灭……林静宜一点都不后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趁着林家人在监狱里的空档，足够给她争取时间查明真相了。 想着想着，林静宜就睡着了。 不多时，陆小宝轻手轻脚地进了房间，乖乖地趴在床边望着林静宜的睡颜。 从医院回来之后，陆小宝最喜欢这样看着后妈入睡了。 饶是重生一回，他都还清楚地记得二人前世的最后一面。 跟满面春风的林崇光，笑得跟花儿一样的何丽芹，和依偎着丈夫、拖着孕肚的林美宜不同。 后妈脸色拉黄，身形消瘦，如同风中残烛一般，可那张脸上还勉强挤出讨好的笑容…… 还是现在的后妈好。 她笑颜如花，又软又香。 跟前世不一样。 跟梁凤仪也不一样。 陆小宝觉得看着不过瘾，默默地翻上床，钻到了林静宜的怀里。 睡梦中的林静宜身体还拥有着前世的肌肉记忆，本能地用没受伤的胳膊环抱着小宝，动作自然，中途都没醒。 陆小宝咧嘴一笑。 他闭上眼，安心地进入梦乡。 早晨林静宜醒来，床上只有她自己，哪有陆小宝的影子？ 林静宜摸了摸尚有余温的床铺，喃喃道：“是我做梦了？” 她怎么觉得晚上是搂着软乎乎的小宝睡觉的呢？ 百思不得其解之下，林静宜起身慢吞吞地开始换衣服。 不大一会儿，宋英就敲门进来帮忙。 在陆老太太的建议下，林静宜换了一件米黄色的短款旗袍，盘了个偏花苞头，斜簪着母亲留下的那件“点翠嵌珍珠鎏金步摇”。 步摇流苏在林静宜行走间摇曳生姿，衬托得她更加灵动美丽。 “哎呦我的心肝儿，好看！” 陆老太太激动得不行，笑着低头问在床畔全程围观，晃悠着小腿儿的陆小宝： “小宝，你静宜阿姨好不好看？” 陆小宝乌溜溜的葡萄眼泛着光，不住地点头。 好看！ 后妈最好看！ 林静宜开心地捏捏小宝的包子脸，“小嘴儿真甜，快亲我一口！” 陆小宝惊讶地瞪大眼，随即羞红着小脸儿跑了。 林静宜遗憾地叹了口气：“又没骗到亲亲……” “噗，”陆老太太和宋英噗笑出声。 这对儿活宝！ 第93章 隔世重逢 颜清珩在小区门口等林静宜。 他焦躁地在原地兜圈圈，把周围的石子踢了个遍，这才看到陆天云和林静宜齐齐出现的身影。 该说不说，二人一个穿着军装英俊挺拔，一个着一袭旗袍曼妙灵动，简直不要太登对。 “静宜！”颜清珩主动迎上去，随即笑着冲陆天云点点头：“陆团长。” “小舅舅。”陆天云称呼未改，一点没把自己当外人。 颜清珩哭笑不得，拉着林静宜上车。 “小舅舅！”陆天云见状，忙不迭喊住他，叮嘱道：“路上开慢点。” “哦，好。”颜清珩不明所以，只觉今天的陆天云怪磨叽的。 他浑然不知，陆天云不是在客套，而是真正意义上的让颜清珩“开慢点”。 林静宜坐上了车，又认真嘱咐了颜清珩一句：“小舅舅，麻烦你开慢点。” 她怕颠。 “哦，好……”颜清珩不禁小声喃喃道：“你俩怎么都怪怪的。” 像是有什么秘密一起瞒着他的似得。 林静宜看破不说破，神秘笑笑。 到了茶楼，林静宜推开雅厢的门，就看到了坐在首位的老太太。 巧的是，老人家今儿也穿了一身绛紫色的旗袍，跟陆老太太之前穿过的那套还有些相似。 容貌秀美雍容的老人家，身形比陆老太太更纤细，举手投足之间尽显优雅。 但更耀眼的是，她的耳坠、发簪和手镯，都在鉴宝眼的加持下，闪烁着明亮夺目的光芒，金灿灿的显示着珍品的朝代和价值。 该说不说，就算林静宜没有鉴宝眼，也可一眼看出老人家的首饰价值不菲。 林静宜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四个字：大家闺秀。 外婆就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美人，即使岁月流逝，也难掩其风华。 “静宜……我的好孩子，快让外婆瞧瞧。” 一见到林静宜，柴玉珍便湿了眼眶。 无需任何证明，她一眼就能认出，林静宜就是她的乖乖外孙女儿！ 因为林静宜长得跟颜慕兰年轻的时候有七分相似！ 林静宜被老人家纤长温暖的手握住，也不禁落下泪来：“外、外婆……” 分明在电话里还有些磕巴的称呼，到了真正见面的时候，就这么情不自禁地喊出口了！ “哎，哎！”柴玉珍已然说不出话来，抱着林静宜哭到哽咽。 数十年间久寻不得的亲人再度相见，柴玉珍内心的激动根本无法用语言形容。 一旁的颜清珩也忍不住红了眼，他能理解母亲现在的心情。 第一次见到林静宜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 祖孙二人抱头痛哭了一场，这才终于平静下来。 隔着品茶的小几，林静宜也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心中最忐忑的事：“外婆……您还怪我吗？” 她当初年纪小，认贼作母，伤了外家的心。 林静宜已经知道错了。 她为此付出了蹉跎一生、不得好死的代价。 “怎么会？”柴玉珍立刻拉住了林静宜的手，叹了口气：“是外婆的错，都是外婆的错啊！” “是我太冲动了，被何家那个成功挑拨……看到你们兄妹俩竟然认贼作母，哀其不幸、怒其不争，一怒之下断了亲。” 当年柴玉珍也是被林家的做派气得上了头。 回去之后，过了一段时间，柴玉珍气消了，也后悔了。 两个孩子年幼失恃，被坏人挑唆了也是有的。 她这个当外婆的，还要跟两个孩子计较个里外亲疏吗？！ “谁知林崇光那两口子奸诈得很，”柴玉珍痛声道：“等我们再上门，就发现他已经举家搬走了！连个口信儿都没留！” 可笑的是，林崇光为了摆脱颜氏一族，他和两个孩子都改了名字。 天地茫茫，这可上哪去找？ 林静宜听完后，沉默了许久。 母亲病死，林崇光着急再娶；紧跟着就是何丽芹进门后，挑拨他们兄妹跟颜家断了往来；接着便是全家紧锣密鼓改名换姓地搬走了…… 怎么想，这一切都像是为了逃避隐瞒什么，才会有的一套策略。 林静宜所想，也是柴玉珍的猜测。 “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只是有些体弱，但两次生产完之后，体质反而改善了。按说休养了几年，应该会越来越好才对。” 柴玉珍沉声道：“可就在一次外出受了寒之后，你妈妈的身体便急速虚弱，很快就去了……” 风寒入体，发展成肺炎……乃至癌症。 病了不足两个月，便香消玉殒。 颜家人一开始也单纯地以为是颜慕兰运气不好、红颜薄命……直到看到颜慕兰治疗期间的诊断书，分明只是普通的肺炎罢了。 “所以，外婆您认为，是林家有人使阴招，让我妈妈……” 后面的话，林静宜实在是说不出口了。 柴玉珍点点头：“我们最先怀疑的就是后入门的何丽芹。” 但颜家查过，何丽芹在颜慕兰在世期间，从未与她有过交集。 紧跟着，他们就调转马头，怀疑到了林崇光的身上。 奈何这厮此前一直隐藏得极好，对颜慕兰爱护有加，对颜家人更是嘘寒问暖、无有不周。 林崇光要再娶，颜家因为林文杰和林静宜的抚养事宜，上门闹了好几次。 林崇光表面唯唯诺诺，私下重拳出击，很快就瞒着颜家人把何丽芹母女领回去了。 “我们毕竟没有直接的证据证明慕兰的死跟他有关，再娶的话，颜家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直到照看慕兰的保姆，当初给慕兰开药的大夫，甚至是之前雇佣的司机，都相继离开了林家，颜家才惊觉不妥。 再上门，就是柴玉珍犯糊涂断亲的那一次了。 “我们本就心有疑虑，又接连被气得够呛，见你们兄妹倒戈……” 柴玉珍重重地叹了口气。 “外婆不要自责，我能理解的。”异地处之，林静宜只会比外婆更生气两个骨肉的背叛。 “我当时年幼，根本不记事。要不是小舅舅提起来，我甚至对这些事情毫无印象……”林静宜抱歉道：“我都不知道还有这么多亲人一直在寻找我、关心我。” 她既内疚，又感激。 原来，前世今生，妈妈的亲人都在林静宜不知道的地方焦急地寻找着她、关心着她。 柴玉珍一听到这话，眼眶又红了。 “幸好，幸好我们重逢了孩子！”柴玉珍激动道：“皇天不负有心人啊！” “还是你儿子争气吧！”颜清珩赶紧在旁边邀功。 柴玉珍没好气道：“对对对！就数你最争气！” 理完个中细节，林静宜的大脑飞速转动。 根据外婆的视角讲述出来的故事，倒是让林静宜的推测显得更为合理。 总之，不管怎么样，颜慕兰病逝的事情，颜家人也好、林静宜也罢，都势要一查到底的！ 随即，林静宜向外婆狠狠告了林家一状。 把自私自利的林崇光，贪财狠辣的何丽芹，又蠢又作的林美宜，还有吃里扒外的大蠢驴林文杰的“光荣事迹”，全都讲了！ 第94章 得来全不费功夫 断亲变得有理有据，不得不为。 前世林静宜就吃够了苦头，今生若不奋起反击，得生生被林家再逼死一回。 “断亲就断亲！咱们颜家家大业大的，不差他们那几个拎不清的蠢人！而且，你还有外公，还有三个亲姨姨！” 柴玉珍简单地给林静宜介绍了颜家人的情况，解释道：“这么多年没见，我怕大家都来，七嘴八舌乱糟糟的，反而吓着你。” 总之，林静宜脱离林家也好，后续想搬出陆家也罢，柴玉珍都支持。 “林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但……”林静宜不好意思道：“陆家对我有大恩，我也不想离开陆家。” 柴玉珍很赞同：“你是个知恩图报的孩子。改天，我专程去拜访一下陆老太太。” 她心疼地抚摸着林静宜的发顶：“人家救我外孙女于水火，还将你养得这样好，我这个当外婆的，必须得好好感谢人家。” 否则，她都不知道林静宜会被林家磋磨成什么样子，能不能挺到现在都难说！ 柴玉珍没有急着逼林静宜回颜家。 只要孩子开心快乐，任何要求，颜家都愿意照办，以弥补十几年的亏欠。 “除了这些……”柴玉珍问道：“孩子，你还有什么困难，需要家里帮衬一把的？” 林静宜迟疑了下。 她还真有一件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颜清珩还以为林静宜是不好意思才犹豫的，说道：“静宜，你就体谅体谅你外婆吧，她内疚了十几年，悔恨了十几年，现在恨不能掏心掏肺地补偿你呢！” 从此以后，林静宜不光有陆家保护，还有颜氏撑腰！ 对比颜氏的情真意切，林静宜的迟疑反而显得见外了。 “我知道在这世上还有真正的家人，就是命运对我最大的馈赠了！” 林静宜俏皮地眨眨眼：“不过，我确实有件小事想请家里人帮帮忙。” 她捻起小拇指，表示真的是一件小事。 林静宜说出了在寻找八大山人的真迹“墨荷图”残卷的事。 “唐老爷子和他的学生毕生致力于此，多年来始终没放弃寻找。如果家里能帮我打听打听残卷的消息，就再好不过了。” “八大山人的墨荷图？”柴玉珍微讶，“我有啊。” “啊？”林静宜一愣：“真的吗？” 柴玉珍站起身来，就要去打电话：“你等着，我让老头子把两幅都带来。” 林静宜：“……” 还不止一幅残卷，而是两幅？！ 合着唐老多年寻找的所在，林静宜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林静宜追了两步跟着外婆屁股后面喃喃道：“倒也不着急……” 柴玉珍摆摆手示意她安心，便到前台拨电话。 颜清珩笑着拉住林静宜，说道：“我妈就是这风风火火的性子。” 哈？ 真没看出来。 林静宜讪笑：“怎么会有两幅残卷啊？” “这事说起来可巧了。”颜清珩道：“你外公外婆啊，当年就是在古董拍卖会上认识的。” 二人因为欣赏同一款古董而相识相知，最终结婚。 在一起之后，林静宜的外公就把所有资产都交给妻子柴玉珍打理。 柴玉珍原本手里就有一幅残卷，年少时寻其余残卷下落而不得，没想到自己的丈夫手里竟有三分之一。 索性，她就把“墨荷图”的残卷放在一起收藏了。 “这可不是巧了么……”林静宜喃喃道：“我也有三分之一。” 怪不得唐随风这么多年在社会上苦寻“墨荷图”而不得，原来是早就被她家里人收藏了。 既是收藏品，自是没有拿出来展示的道理。 “墨荷图”剩余残卷的所在，也就成了不传的秘密。 没想到，几经转折，这幅画要在自己手里凑齐了。 电视剧都不敢这么拍啊。 “可见啊，我们一家人相知相遇，就是上天注定的！”颜清珩眨眨眼，指了指老天。 林静宜笑了笑：“是。” “打完了，老头儿说明天就订票赶过来。”柴玉珍神秘一笑：“正好，我们也合计合计后面的事情。” 林静宜：“合计什么事？” 柴玉珍：“保密！” 林静宜可爱地嘟嘟嘴，没有继续追问。 她并不知道，失而复得的家人们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一份“大礼”了。 吃了一顿午饭，林静宜跟外婆和小舅舅坐到黄昏时分，才准备归家。 陆天云已经在茶楼门口等了许久，却不曾进来催促过一回。 等林静宜挽着柴玉珍的手臂出来，陆天云一眼就看到了小姑娘的笑颜，推测今天的会面气氛应该很温情。 “这位是？”柴玉珍一眼就看到了身形高大挺拔的陆天云，随即双眼一亮。 林静宜微笑介绍：“这是陆奶奶的孙子，陆天云大哥。” “颜老夫人好。”陆天云上前两步，客气问候。 “你好你好，”柴玉珍笑笑：“有劳陆家帮我们照料孩子。过几天等我家老头子来了，我们必定正式登门拜访。” “您太客气了。是静宜善良救了我奶奶的性命……不过是‘投桃报李’罢了。”陆天云认真道：“她本就值得。” 这话说进了老人家的心坎儿里。 柴玉珍对陆天云的印象更好了。 又客套几句，众人分道归家。 林静宜坐上了陆天云的车，柴玉珍则上了小儿子颜清珩的车。 路上，柴玉珍便主动问起了陆天云的情况。 听闻他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团长，但却离了婚、有个半大孩子，不禁可惜地叹了口气。 “噗，妈，你叹气叹早了。”颜清珩一边开车一边笑着道：“我看啊，静宜挺喜欢小陆。” 否则上一次也不会借着自己的由头刺激陆天云了。 陆天云肯定也对静宜有意思。 他的外甥女，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陆天云能不心动？！ 颜清珩可没忘记陆天云一张嘴就喊自己“小舅舅”的架势，纯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柴玉珍无奈：“好是好，但陆团长有孩子了啊！后妈可不好当。” “那孩子也喜欢静宜着呢……” 柴玉珍佯怒：“我的乖外孙女，谁不喜欢？！” 喜欢太正常了！ 重点是静宜！静宜未来的日子好不好过。 “总之，我是不会让静宜受一点儿委屈的。”柴玉珍立誓一般，说得坚决。 颜清珩见状不再劝，心里反而有些幸灾乐祸。 小陆啊，不是小舅舅没帮你说话。 且等着经受颜家人的考验吧！ 第95章 集齐残卷 陆天云的车上，林静宜总算能松懈下来，垮了肩背靠在软乎乎的垫子上。 幸好外婆和小舅舅没发现她的不妥。 陆天云见状，将车子行驶的速度又放慢了些。 林静宜简单讲述了跟外婆见面的场景，略过了对母亲病逝的猜测，最后提到了“墨荷图”。 “陆大哥你说巧不巧，我们一直苦寻不得的‘墨荷图’，居然在我外公外婆的手里！” 林静宜激动地拍了拍手：“啊，这下唐老能安心了！‘墨荷图’就要重现于世了！” “嗯。”陆天云被林静宜的快乐感染，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 他没有告诉林静宜的是，自己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墨荷图”残卷。 就在陆天云去接林静宜、撞上颜清珩的那天，他就是准备回来跟林静宜讲这件事的。 他问到了“墨荷图”的下落。 八大山人的真迹罕见，但不算主流作品中最受追捧的。 会收藏的也多是品味小众、极具个人风格的收藏家。 他听闻，几十年前，柴家人曾展出过这幅残卷。 奈何后面小宝被绑架，林静宜受伤，陆天云就一直没来得及讲。 没想到，命运竟然先一步把柴家人送到了林静宜的身边。 柴家第三十二代掌舵人，竟然就是林静宜的外婆。 “无巧不成书啊……”陆天云感慨道。 林静宜还当陆天云是在感慨她意外凑齐了残卷，跟着点了点头：“是啊，命运真奇妙。” 回到家后，林静宜也跟陆老太太讲述了和家里人见面的情况，还用非常俏皮的口气说了自己外婆的反差： “外婆像是从画报里走出来的大家闺秀，没想到做事情那么风风火火，像个小姑娘……” 林静宜吐了吐舌头：“立刻就给外公打电话，让他老人家送画来呢。” 陆老太太忍俊不禁，“这说明啊，你外公对你外婆极好！” 被爱滋养的人，自然能开心地做自己的。 说说笑笑之际，陆小宝从房间里走出来，小手便攥住了林静宜的裙摆。 “怎么啦小宝？”林静宜反拉住小家伙轻轻拢在怀里，免得拉扯到后背的伤口。 陆小宝没说话，略显失落地低着小脑袋。 “一天没见我，想我了？” 林静宜猜道：“还是怪我没来得及给你带礼物哇？” 陆小宝只低着头不说话。 看样子都不是。 “这孩子啊，是怕你找到家里人会搬出去。”还是陆老太太最懂小宝，率先道破先机。 林静宜恍然。 不怪小家伙有这个担忧。 这次的情况，跟林家要强行带走林静宜，和她置办了房产有能力搬走时都不同。 苦心寻找了林静宜数年、实实在在惦记着她的外公外婆一家人，总算团聚了。 陆家没什么理由阻拦林静宜搬走。 林静宜见状，狡黠地眨眨眼，冲陆小宝道：“你亲我一口，我告诉你个好消息，怎么样？” 陆小宝扭着脸蛋别过头，不愿意。 小家伙也太难上钩了。 林静宜眨眨眼，改换策略：“那你亲我一口，我就不搬走！” 陆小宝立刻转过头，乌溜溜的葡萄眼仿佛都在说：真的吗？ 林静宜：“真的！比珍珠还真！” 望着为了要一个主动的“亲亲”，使尽浑身解数忽悠小宝的林静宜，陆老太太和陆天云都忍笑不语。 站在后面的宋英和躲在厨房的江凤兰已经憋笑得开始抖肩膀了。 陆小宝见状，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得，对着林静宜白皙的脸颊就“吧唧”用力亲了一口！ 是个很响很响的“么么哒”！ 林静宜心情瞬间就美滋滋起来了。 她用力抱住小宝，也不管后背疼不疼了，激动道：“哎呀哎呀！幸福！” 不搬了！ 等林静宜好好挼了一通软乎乎的儿子，这才跟大家宣布：“我跟外婆商量过了的，还是住在陆家，她老人家也不勉强我。” 林静宜撒娇靠在陆老太太的肩头：“只要奶奶别撵我走，我可要一直赖着呢！” “哈哈，你能赖一辈子！”陆老太太也揽住林静宜的肩膀，期间还特意避开了她伤处，轻声道：“颜家能同意就好……” 她也舍不得小静宜啊！ 陆天云闻言，也微不可察地松了双肩。 太好了。 陆小宝一听，气呼呼地瞪大了眼睛。 合着后妈早就想好了不搬走的，刚才纯纯就是想蹭一个亲亲！ 他鼓着腮帮子，从林静宜的怀里挣扎跑了，林静宜喊都喊不住。 “哎呀，不要那么小气嘛……”林静宜讪讪地摸了摸鼻尖，追到了陆小宝房门口，却发现小家伙根本没锁门。 她笑嘻嘻地拉住陆小宝的手，把人重新带回客厅。 陆小宝全程不敢挣扎，怕牵动后妈背上的伤口，只能嘟着小嘴儿顺从坐下。 “既然还留在我们家，总得见见面。”陆老太太是个深明大义的人：“让颜家知道，你现在是在什么人家生活，也能放心一些。” “奶奶你太客气了。等我外公到了，他们会正式登门拜访的。”林静宜不好意思道：“日子倒是一推再推了。” 从小舅舅一个人，演变成了颜家老两口加小儿子。 陆老太太笑着道：“能理解，能理解！” 颜家越重视，陆老太太才越放心。 只要不是跟林家那起子势力鬼一样，能认回亲人，陆老太太也替小静宜高兴。 三天后，林静宜的外公颜征到了。 会面的地点还是那间茶楼。 一进门，率先映入林静宜眼帘的，是搁在桌子上、被绸布细心卷好的两幅画轴。 在鉴宝眼的加持下，它散发着耀眼的、泛着黑气的光芒。 跟林静宜手里见到的那个残卷一模一样！ 是八大山人的两幅“墨荷图”残卷！ 外公真的带来了。 颜征是个精神卓耀的老人家，炯炯有神的锐目在看到林静宜第一眼便泛起了晶莹。 “是慕兰的女儿……跟她年轻的时候几乎一模一样！” 一提及母亲，林静宜也忍不住泪眼朦胧，低声朝着老人喊了一句：“外公。” 听到她的呼唤，老人家再也忍不住，赶紧抬起头将泪意逼退。 柴玉珍赶紧出言打岔：“女儿像妈，正常。” 颜清珩不满道：“爸你这话说的，我和妈还能认错人不成？” 林静宜莞尔。 男同志毕竟情感内敛些，情绪恢复过来后，颜征并没有如妻子那般搂着林静宜痛哭一场，只拍了拍林静宜的肩膀，不断喃喃着：“找到了就好，找到了就好啊！” 别说林静宜长得像慕兰这一点，不会让人怀疑她的身份。 柴玉珍讲，林静宜上一次和今天佩戴的那支步摇，名叫“星河鹭起”。 这款点翠嵌珍珠鎏金步摇，就是她当年亲手设计、专门为了慕兰出嫁打造的嫁妆之一。 “星河鹭起”取自王安石的一句词：“星河鹭起，画图难足”。 也寓意着佩戴者如“星河下的白鹭，高雅灵动，前程似锦。”寄托着柴玉珍对女儿的期盼。 世上只此一支，旁人想仿制也仿不来。 林静宜摸了摸头上的那支步摇，忍不住喃喃道：“‘星河鹭起’……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如今你继承了这支步摇，一定要连同你母亲的那一份，好好生活！”柴玉珍抚摸着林静宜的发鬓嘱咐道。 林静宜再度红了眼眶：“一定。” 第96章 夙愿达成 颜征的话不多。 会面期间，大多是柴玉珍问，林静宜答，间或颜清珩插科打诨的，茶室内欢声笑语不断。 相聚的时光太过短暂，每一次柴玉珍都恨不能将错过的外孙女儿的成长时光，一次性全都补回来！ 但天色已晚。 本就有伤、坐了一天的林静宜脸色也开始变得憔悴。 颜家人再不舍，也该让孩子回去休息了。 “外公、外婆，你们刚来黑市就急急忙忙地见我，这几天还是先好好休息。我回头一定多去看你们！” 林静宜保证道。 “好，好！”柴玉珍满口答应，拍着林静宜的手告别。 看着她上了陆天云的车之后，柴玉珍才转过身来，对丈夫和小儿子道：“咱们商量商量在黑市落脚的事情。” 颜清珩：“啊？” 柴玉珍：“你这是什么质疑的口吻？！” 小静宜都已经顺利找到了，还在黑市上高中，难道他们要看一眼就回去？ 反正柴玉珍是不忍心看着没了妈还被爹欺负的孩子流落在外的。 “妈，我不是这个意思。”颜清珩道：“静宜还有一年多高中就毕业了。” 他打听过，外甥女的学习成绩好得很，考个好大学指定没问题！ 届时他们还留在黑市干啥？ “静宜去哪里，我们跟着去就是了。”颜征道：“咱又不是买不起房子。” 柴玉珍一脸赞同地点点头。 颜清珩：“……有道理。”他竟无法反驳。 颜家已经看好了房子，准备在黑市安家落户，尚不知晓这一切的林静宜回到陆家之后，也先让陆老太太过目了一番“墨荷图”。 三幅“墨荷图”残卷依次排开，放在巨大的餐桌上。 陆老太太手持放大镜，一点一点地看。 边看边频频点头：“真不错，真不错……” 八大山人其潇洒笔锋、大气的书画意境，都在三幅残卷中得见端倪。 可以想见，若是这幅画被修缮好了，形成完整的作品，将成就怎样的传世之作！ 陆老太太心潮澎湃，和林静宜重新坐到沙发上后，都沉浸在被艺术熏陶的震撼余韵之中。 “惊世之作，不外如是！”陆老太太反问林静宜：“你怎么打算？” “先通知唐老。”林静宜道：“他才是‘八大山人’最忠实的拥趸，也是研究‘墨荷图’最多的人。” 修复、重制等专业的技艺，林静宜帮不上忙，也需要听听老人家的意见。 “行。”陆老太太点点头：“不过现在，你得好好去睡觉。” 受伤了一个多星期，奔波了不知几个地方。林静宜也该好好休息休息了，这样才能好得快。 其实林静宜后背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但碍于一星期后还得拆线疼一回，林静宜还是得每天按时吃药换药。 次日一早，林静宜就拨通了唐随风的电话。 唐随风听闻林静宜意外获得了“墨荷图”剩余的残卷，惊得话筒都掉了。 他手忙脚乱地把话筒捞起来放回耳朵边，不可置信地追问道： “小丫头，你没糊弄老头子吧？” 她拿着画才多久就找着了？还是剩下的全部残卷？！ “巧合，巧合。”林静宜无奈道：“我也没想到。” 人生际遇就是如此奇妙。 唐老苦寻几十载而不得，偏偏林静宜得着没多久，就拿到了“送上门”的两幅残卷！ 唐随风听闻残卷的回归还伴随着失而复得的亲人，忍不住也乐了，调侃道：“这倒真是赶巧了，都能编个话本子故事！” “那可不敢！”林静宜忙不迭在电话这头摆手，“做人得低调！” “哈哈哈……咳咳！”唐随风笑得岔了气，开始止不住的咳嗽。 林静宜一听，忍不住开始关切老人家的身体。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热伤风！你明天、不，就今天下午！把残卷带来给我掌掌眼，如何？” “没问题。” 跟唐随风约定好了时间，林静宜挂了电话，不知怎么的，明明是一件大喜事，却让她平添几分忧愁。 “怎么了，丫头。”陆老太太问道。 残卷凑齐了，唐老的心愿达成了，怎么还不开心呢？ “没什么，”林静宜勉强挤出个笑容：“就是突然有点怅然若失的感觉。” 陆老太太笑了：“你是不是怕，一直绷着这股心劲儿的唐老夙愿得成，就泄了气了？” “对对，”奶奶一句惊醒梦中人，林静宜不住点头：“就是这个感觉！” “人各有志，”陆老太太道：“夙愿也未必只会有一个不是？” 林静宜哑然失笑：“奶奶说得对。” 是她杞人忧天了。 午后，还是陆天云送林静宜去唐随风家。 路上，林静宜换到了副驾驶，好奇地歪着头看陆天云。 陆天云：“怎么？” 又这样看他是什么意思？ 难道今天自己也很帅…… “陆大哥，你最近不忙啊？”林静宜道：“怎么感觉你天天都有空。” 之前小半年都不怎么着家的人，突然如此悠闲，天天接送照顾，弄得林静宜都不适应了。 陆天云顿了顿：“……还行。” 其实是他发现了比忙碌工作更有意义的事：陪伴照顾家人和林静宜。 “哦，”林静宜见他冷冽的五官瞬间柔和下来，也被他感染，不禁露出一抹微笑，脑海里已经开始畅想唐随风见到画作的激动。 果然。 还没进巷子里，林静宜就看到了前方等候着的，穿着深灰色朴素唐装的唐随风。 “唐老！”林静宜摇下车窗，激动地挥挥手：“好久不见！” “哈哈，一见着你就有好消息！”唐随风也很开怀，让他们继续开进巷子里面停车，他溜溜达达在后面跟着。 车子停好，林静宜率先下来，陆天云则到车后座拿上三幅卷轴紧随其后。 进了院门，林静宜就被小院两边的各类绿植花草吸引了，惊讶道：“唐老，这些都是您种的？” 各个儿鲜翠欲滴、枝繁叶茂的，养得可真好！ “我老伴儿种的！我哪有那手艺……不过就是打下手帮忙照看照看！” 林静宜蓦地想到陆奶奶跟她说的，唐老的妻子已经去世很多年了。 这些年他孑然一身、睹物思人，实在令人敬佩。 林静宜没敢搭话，在唐随风的催促下进了屋。 唐随风的屋子不大，入目便是客餐厅一体的小间，对面便是书房和卧室。 客厅正对面入目的壁龛里，摆着一位娟秀女人的遗像，屋内萦绕着淡淡的檀香味，小香炉内香火不断…… 林静宜神色一肃。 第97章 任重道远 “别紧张，这是我老伴儿。” 唐随风就怕年轻人这样，无奈道：“你们就跟在家里一样，她也不喜欢客人太拘谨！” “哎，”林静宜答应一声，肩膀却微不可察地放松了，随即主动要求给逝去的老人家上了一炷香。 唐随风没有阻拦。 林静宜上香的时候，唐随风还在一旁介绍道：“老伴儿你看看，这是我的林小友。她可能耐了，才拿到墨荷图不足三个月，就帮我凑齐了残卷！要早知道林静宜运气这么旺啊，合该把半个国博残缺的宝贝都放在她手里！哈哈哈！” 林静宜赶紧谦逊地朝着遗像躬了躬身：“不敢当不敢当。我很敬重唐老师，多亏他引我入门，才让我跟‘墨荷图’生出这些奇妙的缘分来……” 残宝落手的奇遇概率，不亚于林静宜重生获得鉴宝眼的偶然。 确实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上香完毕之后，三人便到书房，在书桌子上展开了遗失数年的“墨荷图”残卷。 看到画作的瞬间，唐随风双眼绽放出热切的光芒，激动道：“是它，是它！” 那肯定是错不了的。 林静宜的鉴宝眼早就甄别过了。 但她还是配合道：“太好了，说明我外家没收藏错！” “对，对！好极了，哎呀天呢，比我想得还要好看！你外公一家真是懂得收藏画、且擅长收藏画的人！” 这世上，收藏家多得是，擅长收藏的人却不多。能把画作数十年如一日保存得如此完好的就更少！ 唐随风已经开心得语无伦次了，拿着放大镜，拉着林静宜就在画卷周围打转，告诉她如何甄别“墨荷图”真迹，颜家又是用了什么法子保护画作云云……一说就是一下午。 期间陆天云沉默地站在一旁，偶尔坐下缓缓脚，望着唐随风传道受业解惑，林静宜不耻下问认真好学…… 直到林静宜的肚子突然叫了好大一声，羞得她赶紧捂住了肚子，恨不能找个地缝钻进去，唐随风这才拍了一记脑袋： “你看看我，光喋喋不休惦记着教你东西，都忘了先喂饱你的五脏庙……” “嘿嘿，唐老师，您也喝口水润润喉咙！”林静宜当即递上茶杯给老头儿献殷勤。 唐随风喝完之后，略显满意道：“有生之年能看到‘墨荷图’原貌，我死而无憾了！小林同志，你可真是个福星啊！” “因缘际会罢了。” 林静宜谦虚道：“图虽然找到了，修复工作还任重道远呢，您别说啥‘死不死’的话，多不吉利！” “哈哈哈……”唐随风被林静宜少年老成的口吻逗得直笑。 二人说话的时候，陆天云拎着大包小包进来了。 林静宜这才惊觉，她和唐老师聊得太投入，连陆天云什么时候出去的都不知道。 “吃饭了。”陆天云将打包回来的吃食摆在桌子上，道：“唐老师，静宜，来吧？” 他料到这个点两个人该饿了，所以中途悄悄出去买了吃的带回来：什么麻辣烫、烤鹅，小炒菜……还有足量的米饭！ “还是你小子有眼色！”唐随风摸了摸瘪瘪的肚子，笑着道：“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三人围桌坐下，靠近壁龛的方向空着，像是留出了一个人的位置。 唐随风吃饭前还要洗手上香，以示对亡妻的敬意，然后再坐下用饭。 边吃，林静宜就边问起了画卷后续修复的事情。 唐老的团队都是现成的。 “领导修复队伍的你也不陌生，就是周莫言。他在省博、国博都有些关系，到时候多请几个专家队伍开个碰头会，分配一下任务，多线作业……” 唐随风越说越有思路，想法也越清晰。 吃饱喝足之后，林静宜一行就得告辞了。 她索性把画卷留在唐随风这里，等待后续修复的消息。 “你这丫头，倒是大气……” 唐随风被林静宜展现出的敞亮和信任感动，说道：“修复的事情，我肯定帮你安顿好！这也是我的心愿。” 林静宜俏皮地眨眨眼：“您看，我之前就说了嘛，只要好好保重身体，就能得见完整画卷重现于世！” “哈哈哈……承你吉言了！”唐随风抱了抱拳，林静宜亦回了一礼。 告别唐随风之后，林静宜在回程的路上都难掩激动。 “像唐老师这样，将毕生事业都投注在古董修复，又深情专一的前辈泰斗，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陆天云听着林静宜的话，心底暗暗补了一句：他也可以专一深情的。 就是不知道林静宜会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回去的路上，林静宜在鉴宝眼的提示下，看到了诸多零零碎碎的小古董，虽然价格不高，但胜在品类繁杂，也算是给自己扫盲了。 这也是自从鉴宝眼升级之后，林静宜有的习惯。 多看多记，总能有所提升的。 不得不说，林静宜本心也非常期待八大山人的真迹“墨荷图”，能够修复完善成一整幅面世的那一天。 到时候，自己的鉴宝眼会不会还有变化？ 回到陆家，林静宜先收拾洗漱，又被陆老太太摁着换了药。 林静宜便说起了下午会面的事。 “修复的事情交给老唐，没问题。”陆老太太也觉得靠谱。 陆天云敲了敲门，却没有贸然推门进来，只低声喊了一句“奶奶”。 林静宜赶紧把衣服穿好，秀颜泛上些许羞涩。 陆老太太含笑等着小静宜收拾齐整，还帮她弄好了睡衣的领子，这才打开门，问道：“怎么了？” “今年的生日，还在老地方过吗？”陆天云问道。 “呀，奶奶，你要过生日了！”林静宜一听，立刻激动拍手：“那我要给你订个大大的蛋糕！” 突然，她的腿就被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来的小宝给抱住了。 陆小宝一脸希冀地抬起头，仿佛在说：他也想吃大蛋糕。 “哈哈哈，”陆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无奈道：“小生日，本来想着不办了。既然静宜和小宝都想吃大蛋糕，那就办！” 她笑着点了点林静宜的鼻尖：“就让你订蛋糕！别的什么都不许再置办了！” 那黑珍珠项链就很稀罕人了。 林静宜闻言，只好应下。 但……她不送礼物，不代表颜家不能送啊！ 第98章 协商送礼 林静宜盘算着等熊双喜的铺子重新开张了，她再去转转。 要是能挑到好的原石和古董，就以颜家的名义送给陆奶奶。 届时，林静宜的心意送到了，颜家也没太破费，奶奶还能得着合心意的礼物，一箭三雕。 她清眸乌溜溜地转，满腹为奶奶准备惊喜的小心思，就差写到脑门上了。 第二天去看外公外婆的时候，林静宜就把想借颜家的手送礼的事讲了。 没想到，柴玉珍第一个提出反对意见： “那不行！” “陆家人这么照顾你，我们本就该在陆老太太的大寿上聊表心意，怎么能让你这个小辈儿替我们出诞辰礼？” 林静宜无奈解释：“外婆，你们本来就为了找我，这些年破费了很多……” “一码归一码。”柴玉珍道：“静宜，为你做什么都值得！你的心意我们可以代为传达，但颜家也必须得专门给老太太备一份礼。” 外婆一句“你值得”，极大的提升了林静宜的配得感。 曾经，林静宜在林家听到最多的就是“留给你哥、留给你妹”，再不济也是“留给你爸、留给你何阿姨”，从没人主动说过“你值得”。 林静宜压下两世的憋屈，见外婆态度坚决也不再劝阻。 “这样好不好，”在一旁沉默半晌的颜清珩提议道：“我们索性去凑个热闹，赶老太太诞辰那天前去拜访呗？” 一来庆祝诞辰的人多也热闹。 二来，也可以两礼并做一礼，送得隆重些。 “这倒是个两全其美的法子。静宜，你怎么看？”柴玉珍问道。 林静宜点点头：“我回去征询一下奶奶的意思。” 留在外公外婆这里吃了午饭，林静宜才回了陆家。 陆老太太听到林静宜的提议，举双手赞同。 “那感情好啊！我老太婆每年过生日就那么几个人，今年人多才热闹！” 林静宜见老人家并不排斥，这才放心下来。 唐随风那里有了信儿，说三幅残卷都交给了周莫言的团队去修复，林静宜可以等信儿。 林静宜感激之余，也说了有任何资金问题，都务必直言。 她有钱。 唐随风笑着应了。 在此期间，对于林家绑架小宝、伤了林静宜的判决也出来了。 林崇光作为“拐带儿童”的主谋，因未曾对孩子造成实质性伤害，判处1年有期徒刑；林美宜冲动伤人，造成严重后果，但因满16周岁未满18岁，判处3年社区劳动改造、批评教育。 梁凤仪是三个人里面判得最重的。 有曾为了胁迫陆天云离婚、企图烧死陆小宝的前情动机，本次与林家勾结又是针对林静宜的报复；以及暗中“投机倒把”报废军用物资等罪名……数罪并罚，判处五年有期徒刑，剥夺了她原本的所有荣誉和身份。 从高高在上的梁家千金，变成阶下囚。梁凤仪只用了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更雪上加霜的是，梁凤仪还在监狱里没判刑的时候，就收到了纪洪洋提出的离婚诉讼书。 他不要她了。 甚至将梁凤仪的存在当做奇耻大辱。 梁凤仪哪里肯善罢甘休？据说在监狱里大闹了一场，反而被来探监的梁家老大狠狠训斥了一番。 最后也没讨着好，还被关了三天的禁闭。 林静宜作为受害人，需要去签署一系列量刑后的告知书、通知书等一系列材料。 “你是不知道，梁凤仪那撒泼的声音……鬼哭狼嚎的，可吓人了！” 赵金花给林静宜讲述了梁凤仪大闹女监的个中细节，听得林静宜暗暗咂舌。 “好多犯人都被梁凤仪疯癫的样子吓尿了。啧啧，‘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判都没判呢就被抛弃了。” “那梁凤仪的丈夫，一直没露面啊？”林静宜好奇追问。 “没，”赵金花摇摇头：“别说露面了，好几次都是穿着一身军装的勤务兵来跟我们进行后续交涉手续的。” 可见，那位是一点不想跟梁凤仪再沾边。 说是怕影响自己的前途。 林静宜只觉得梁凤仪落到现在的境地，纯属活该。 当年宁肯放火胁迫陆天云结婚、一心追求真爱的下场，如何呢？ 能勾引有妇之夫，默许对方抛弃孩子的男人，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梁凤仪错把鱼目混珠，失去了陆天云这种绝世好男人，以后有她悔青肠子的时候呢！ 从派出所出来，林静宜就转道去了天谕阁。 熊双喜正坐在店门口，翘着二郎腿扇扇子，跟“古玩街一霸”似得，那副得意的嘴脸简直不要太显眼包。 看到林静宜的瞬间，熊双喜顾不得装B了，赶紧站起来道：“哎呦大小姐，你怎么来了！伤好利索了吗？” “熊老板，”林静宜微笑着道：“好多了，您放心。” 等拆了线，林静宜就可以正常去上学了。 她走进重新装修好的店面，发现弄得比之前更雅致，摆放得也比上回好看得多。 “嗯，不错，”林静宜笑着调侃道：“美商提升很多嘛！” “美商？”这倒是个稀罕词儿。 熊双喜也忍不住乐了，解释道：“都是颜家那位公子的功劳！” 原来，在林静宜不知道的时候，小舅舅颜清珩曾独自来街上溜达过。 得知熊双喜是林静宜的合伙人，他便给熊双喜提了些布置铺子的建议，融合了江南商铺的手法，结合熊双喜惯有的对北方古董审美，搭配起来竟然相得益彰、美出了新高度。 “我受伤的事情您没说漏嘴吧？”林静宜心头一突突，忙追问道。 熊双喜赶紧摆手：“那不能够！您没招呼的事情，我可不敢擅自讲。” 林静宜松了口气，就说明了来意。 “给老太太的诞辰礼啊……”熊双喜想了想，说道：“那在我们古玩街和后市场淘宝，恐怕差点意思。” “怎么说？”林静宜道：“还有更高档的地方？” “还真有，”熊双喜叹了口气：“但只有商会的人才有法子带咱们进去。” 不参加商会就是个寻常“贩子”，连真正的“古董商人”都称不上。 那地方是个分三六九等的。 不入流的水准，想要进入高档的交易场所，难上加难。 “那怎么办？”林静宜捻手作出数钱的小动作：“‘有钱能使鬼推磨’不？” 熊双喜双眼一亮：“必须能！您就瞧好吧！” 有了熊老板的保证，林静宜放心地回了家。 熊双喜的承诺含金量很足，次日晚上，林静宜就得了信儿。 “今晚就有一场临时开的鉴宝会，你有兴趣吗？”熊双喜那兴奋的口吻已然跃跃欲试了。 林静宜：“等我！” 她借口说去看看熊双喜新进的货，就独自离开了陆家。 屋内，陆老太太鼓了鼓腮帮子：“这丫头最近忙活啥呢，神神秘秘的……” 她瞥向老实坐着看报纸的陆天云，“你不跟她一起？” 陆天云摇头，“今天不了。” 直觉使然，陆天云认为，今天的“活动”，林静宜并不想让陆家人参与。 宋英在后面心道，还能忙活啥？ 忙着偷偷给老太太准备诞辰礼吧！ 看破不说破，宋英板着脸继续装蒜。 第99章 古董寻主如觅知音 林静宜穿了一套低调的蓝色运动服，扎着简单的马尾，走路慢吞吞的，一派跟着大人乱入进来的高中生模样。 对比西装革履的熊双喜，打扮得人模人样，指头上的大金戒指能闪瞎人的眼睛，只差没跟全世界宣告他有钱了。 二人穿着差距太过明显，林静宜险些被拦在门口不让进。 熊双喜使尽浑身解数，还掏了十块钱的小费，才让林静宜浑水摸鱼进来了。 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熊双喜并没有找林静宜的后账，还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怪我没说清楚。这种高档场所，是得计较些穿着的。” “是我的疏忽。”林静宜有错就认。 关键是打扮得太齐整出门，在奶奶那也容易露馅儿不是？ “这些人都是从周边赶到黑市的。有些人家里世代就是当古董商的，还有些斗爷是来走‘明器’的……” 熊双喜一边走一边给林静宜介绍。 “明”通“冥”，指的是地底下出土的陪葬品。 林静宜对这些行话已然通晓，小声道：“这不是犯法的吗？” “所以才只有一部分人能进来嘛，”熊双喜小声道：“总有人愿意为了宝贝铤而走险的。” 林静宜一想也是。 要是没点利益，商会的人恐怕也不会暗搓搓地搞垄断。 林静宜静静地观察着，望着各个展品头顶上鉴宝眼的金色价值解说，走马观花似得，一直都没瞧见什么心动的物件。 正当林静宜略有些失望的时候，就在展会的深处看到了一个不可多得的宝贝：透着绽红色的光泽在一众金色的宝贝里十分显眼。 林静宜顺着那个方向又走近了些，终于看到了，在一个角落的玻璃展箱上，鉴宝眼清晰地展示着这份物件的属性： 名称：“玲珑乾坤”象牙透雕蟠螭纹香盒；朝代：明末清初；价值：5000元——20000元。 那物件可太小了，所以绽红的光芒才会被周围各类金色的物件给遮挡。 林静宜走到展柜前，看到上面标注着“2000元”的价格，也不在意，便仔细观察起香盒本身。 这个香盒真的是极其小巧。 直径约3.5厘米，高度约1.8厘米，能够轻松握在掌心，或者贴身放在兜里。 “小姑娘，自用还是送人啊？” 坐在展品旁边的，是一个穿着绛蓝色中山裙的年轻妇人，看上去不过三十出头。 林静宜笑了笑：“给家里长辈挑诞辰礼。” 年轻妇人闻言一讶，弯了弯眉眼道：“这不是巧了。” 她打开展柜，把香盒取出来托在手心，对林静宜道：“我这个宝贝，是用上等象牙制作而成的。你看这个质地，其细腻温润程度、色泽泛暖黄的品质，连浆都是厚实莹润的。” 细看之下，林静宜发现香盒通体镂空，上面雕琢着数只蟠螭穿梭于祥云之中，螭龙身形矫健，云纹舒卷流畅，刀法简洁有力，气韵生动。 子母口处严丝合缝，工艺水准极高。 “哎呦，哎呦！在方寸之间进行如此复杂的透雕，非顶尖匠人不能为！”熊双喜仔细端详过，都觉得这玩意儿做出来的工费恐怕得不老少钱呢！ 象牙制品在这个时代本就稀罕，更别提是明末清初的作品流传于世的了。 “不仅如此，我这宝贝啊，内有乾坤！” 年轻妇人见二人都是懂行的，笑着从兜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然后用紫色的光灯照耀在盒子一处，示意林静宜顺着打了光的盒身内侧看。 “靠近子母口的边缘处，有比头发丝儿还细的篆书款，写着‘子冈’二字，看着没有？” 林静宜点点头，“看着了。” “子冈？哪个子冈？”熊双喜眼皮一跳，他可只听说过一个“子冈”。 “‘吴中绝技’，陆子冈。”年轻妇人的话，让熊双喜不禁倒吸一口冷气。 “那位可是明代晚期的琢玉、琢牙圣手！有‘良材虽集京师，工巧则推苏郡’的说法！” 熊双喜也不是沉不住气的人，可他今天实在是太吃惊了！ “陆子冈”先生的手艺，全球都没几件珍品。 “这位手艺人的落款位置一向精怪隐蔽，非得用放大镜在特定的光线下仔细寻找才能找着！” 熊双喜道：“林小姐，拿下啊！” 今儿可真是来对了。 林静宜要是得着这个宝贝，别说两千块钱，就是一万块钱拿下都不亏！ 一倒手，就是几倍的利润呢！ 其实林静宜从看到香盒的第一眼，就知道这物什是个好东西。 但她沉得住气啊！ 林静宜：“……我考虑考虑！” 熊双喜一拍脑门子，哦对，忘了，林小姐买东西是要送礼的。 年轻妇人见状，笑着道：“既然两位都是懂行的，咱们也投缘，我再给你们看一眼。我这香盒啊，不仅是个香盒……” 她打开之后，盒内还嵌有一块薄如蝉翼的镂空银片，银片上錾刻有“万寿无疆”的微缩篆文。 这意味着，它曾被用作“印香”的熏具，是极为雅致且少见的用法。 本为香、可制香，简直不要太神奇！ 林静宜一看到“万寿无疆”四个字，就更心动了！ 想要！ “姐姐，可以便宜点卖给我吗？”林静宜终于决定搞价！ 不挑了，就它！ 年轻妇人摇头：“说实在话，这也是家中祖上的藏品，若不是遇到困难，我是断不可能出售的。” 寻常人看到这么小的玩意儿卖大两千，定是看都不会多看一眼就走。 因林静宜感兴趣、熊双喜知晓“陆子冈”先生手艺的价值，她才愿意多讲一些。 “古董寻主如觅知音。差一点都不行。” 年轻妇人微笑着道：“小妹妹，这香盒价格不便宜，你要做不了主，可以跟家里商量。但价格么……” 她摇摇头：“一分都不能少。” 林静宜：“那我要了。” 年轻妇人点点头，还当林静宜想再考虑考虑，说道：“那你就再转转看……什么？” 她惊讶地望着林静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要了？” 林静宜点头重复道：“我要了。” 但是她身上没带那么多现金，不知道能不能用存折。 还真能。 本次展会虽然是商会垄断、分三六九等，但是一应服务十分齐全：不仅联合银行可以跨行、跨国进行大额转账，且手续费由商会承担。 第三方法务见证人、签订合同样板，全套手续齐备，服务相当周到。 饶是见多识广，年轻妇人也还是被林静宜的大手笔给震慑到了，神色怀疑地问熊双喜，“你是她家长吗？” 言下之意，就准备任由小姑娘拍板花这么一大笔钱呢？ 第100章 仿货 熊双喜耸耸肩，笑着道：“林小姐能自己做主。” 直到带着林静宜签了合同付了款，二人拍照留念、钱货两讫，年轻妇人看着到手的支票单，都还有些懵：“真卖掉了？” 林静宜捧着手里的礼盒：“您说的嘛，古董寻主如同觅知音。相信我的奶奶便是这个香盒最好的归宿。” 年轻妇人没想到林静宜还是个孝顺的性情中人，莞尔道：“这香盒也定会保佑你的奶奶身体健康，长命百岁的！” 林静宜：“借您吉言！” 告别了年轻妇人，熊双喜终于开始大夸特夸：“哎呦林小姐，你可真是运气顶好！这种小款的宝贝真是可遇不可求！老太太福寿绵延……” 林静宜笑笑，也觉得非常满意，把礼盒揣在兜里，打算等奶奶生日那天，给她一个惊喜！ 买到了心头好，再转着看就变成了鉴宝眼“实地教学”，间或替熊双喜看看值钱的宝贝。 但有象牙香盒珠玉在前，其他的多少都差了点意思，熊双喜也不免兴意阑珊。 林静宜正扬着头专注走着观察着展品，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啊，”林静宜吓了一跳，转过头就对上小舅舅笑意盈盈的眼。 “小丫头，你还能摸到这地方来呢？”颜清珩斜睨着熊双喜：“挺有能耐啊！” 熊双喜搓着手讪笑。 林静宜无奈道：“小舅舅，你们怎么也来了？” 他在，那说明外公外婆肯定也在的。 “跟你想做的事情一样。”颜清珩道：“也是来挑选诞辰礼的。” 顺着颜清珩所指的方向，林静宜就看到了人堆里的外公和外婆。 二人正在跟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那中年男人口若悬河，饶是离得远听不到说些什么，嘴皮子也是一刻没停、唾沫横飞。 为了推销也是够卖力的。 “那位是……”林静宜好奇道。 “江湖人称‘九爷’。” 颜清珩有些惫懒地解释：“说是手里面有好货，正在给两头的买家牵线搭桥。我懒得听这些搞价的细枝末节，就自己逛逛。” 没想到却撞上了林静宜。 “在谈什么宝贝啊……”她也去瞧瞧。 林静宜示意熊双喜稍等她一下，就跟着小舅舅去找外公外婆。 还没到近前，林静宜就听到那位“九爷”讲着什么“……永乐大帝时期的纹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哎您知道这个世道碰上一件有多难得吗！” 九爷一嘴京片儿音，说那春瓶名曰“江崖海水”，颇有“福如东海”的美妙寓意，送给老人当“诞辰礼”再合适不过…… 林静宜走近之后，跟两位老人打了个招呼，就静静地听，全程没有插嘴。 等到外公和外婆明确表现出对老物件的兴趣，并跟九爷约定好了明天早晨九点掌眼，便各自告辞之后，林静宜才小声问道： “外婆，靠谱吗？” “听着还可以。”柴玉珍微笑着道：“世人皆知雍正爷时期的青花，却不知永乐朝的青花更为难得。” 若是能得到一件送给陆老太太，还真是特别有面子的事。 林静宜见状，“那明天我能一起吗？” 她也想见见世面。 柴玉珍拍了拍林静宜的脑袋：“你对这些也感兴趣啊？也是，不然你也不会捐赠那件国宝了。” 她和颜征这两天可没少搜集林静宜的资料和信息，看到了电视上循环播放着的宣传片和捐赠仪式，简直不要太自豪！ “只恨我们当初太粗心，居然没看到小静宜上电视！”柴玉珍痛心不已：“否则说不定还能早些日子找到你呢！”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不迟的。只要我们团聚了，任何时候都不迟！” 柴玉珍搂着林静宜，直叹小姑娘太懂事太招人疼了。 颜征也很开怀，道：“你有个堂舅爷，对瓷器研究十分擅长。恰好他最近在黑市出差，明天也会过来给我们掌掌眼。” “太好了！”林静宜笑嘻嘻道：“我也可以跟着老人家多学些知识了。” 就等着明天九爷带着东西来了。 谁知第二天，反倒是林静宜失约了。 这天正好是周六休息日，邓子琪、梁小雅和班上几个男同学来探望林静宜。 没办法，林静宜这学期请假的频率也太高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虽然不知道林静宜哪里不舒服，但关切却一点儿不掺假。 邓子琪给她送了课堂笔记，梁小雅用自己的零花钱给林静宜买了一把香蕉……男孩子们更是笨拙地递上了用废铁皮制作的小飞机，期待她早日康复。 盛情难却，林静宜跟同学们谈天说地，同学们给她分享八卦。 杨自豪和赵知栋更是使尽浑身解数，学了几个代课老师出糗的事情逗女孩子们开心，学得惟妙惟肖！ 客厅里都是大家说话的声音，叽叽喳喳像是落了一群小麻雀。 陆老太太何曾见过这等场面，惊诧过后，坐在餐桌上听得津津有味，也被高中生的话题逗得直乐。 江凤兰做的小点心广受好评，尤其以梁小雅这个吃货词儿多，夸得江凤兰心花怒放、喜笑颜开，再忙活也乐意。 宋英被几个女同学称之为“偶像”，美得她腰板都挺得更直了。 就连想躲在屋子里的陆小宝，都被邓子琪“强行”抱了出来。 女孩子们看陆小宝跟看“福娃儿”似得，把小家伙从头到尾都戳了一遍，力道都不敢太大，怕把奶娃儿戳“漏气儿”了。 梁小雅一开始还觉得有些别扭，但转念一想，这可是她的表弟哎，亲亲怎么啦？！ 大人的事情，跟小孩子又没关系。 想通后，她也加入了逗娃的行列。 男同学更是对陆小宝的遥控小汽车投去了羡慕的眼神，极大的满足了萌娃的虚荣心。 直到陆老太太热情地留他们吃午饭，邓子琪才发现已经中午十一点多了。 玩过了点儿，邓子琪吐了吐舌头，赶紧提出告辞。 大家乌泱泱地来、乌泱泱地走，热情劲儿让江凤兰颇觉遗憾：“哎呦，还说要让娃娃们尝尝我做菜的手艺嘞！” 到时候还能再得一波夸奖！ “哈哈哈，”陆老太太笑骂：“可显摆上你的手艺了！” “那可不，都被你们夸腻啦！咱也听听娃娃们的新鲜词儿！”江凤兰笑得不行。 林静宜也提出了不在家里吃饭。 “奶奶，我得去看看鉴宝的结果。” 她已经迟了很久了，还是想亲自去瞧一眼。 一来嘛，林静宜对瓷器一无所知，想开开眼界。 二来，鉴宝眼的效用不用白不用。 古董水深，没人能保证每一次都看准。就算有堂舅爷在，林静宜也想给老人家购置礼物上一份双保险。 陆老太太并无异议，还招呼宋英送她一趟。 “谢谢奶奶！” 林静宜开心出门，到了茶楼才下车，就看到外公外婆一行已经出来了。 陪同着的除了九爷，还有两个生面孔，其中一个应该就是林静宜的堂舅爷。 另外一个抱着礼盒的，想来就是青花瓷瓶的拥有者。 但是，老者怀里抱着的所谓“江崖海水”纹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在林静宜的鉴宝眼中浮现的介绍却是： “名称：仿江崖海水纹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年代：雍正末期；价值：200元。” 它是个高仿货！ 第101章 试探 林静宜神色一凛，还是满面堆笑地迎上去了。 “外公，外婆，小舅舅。几位长辈好。” 堂舅爷柴明亮还是第一次见林静宜，忍不住赞叹道：“哎呦，慕兰当初在我们那就是远近闻名的美人，生的闺女也这么好看！” “堂舅爷好。”林静宜一听这口气，就知道不是外人了。 柴玉珍搂住林静宜笑着道：“那自然得是美人！待会儿跟长辈们一块吃饭。” 林静宜闻言，不动声色问道：“掌眼完了？都买好了？” “掌完眼了，没问题。”颜征总算能跟外孙女说上话，“你堂舅爷是专门研究瓷器的，错不了。” 啊这…… 林静宜心下暗道，现在可怎么好？ 直接说出口，堂舅爷的老脸恐怕没地儿搁。 不说吧，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外公外婆踩坑啊！ “我们先回去拿钱。”柴玉珍解释道。 这永乐年间的青花，价值可不低。 柴玉珍准备带着存折去银行取款。 方便钱货两讫。 “多少钱啊？”林静宜一听还没付钱，心说有门儿，赶紧继续追问。 颜清珩本以为自己终于有说话的机会了，没想到这个机会被语速更快的九爷给抢了： “林小姐，这花瓶可是正经的永乐年间青花瓷，上一次在拍卖会上卖出了万元的高价呢……” 他生怕林静宜不信，叭叭地讲了许多。 干这个活的，最重要的就是“识人”。 九爷多精呢，当掮客这么多年，最不缺的就是识人的本事。 看到颜家这几位都对林静宜的亲昵宠溺，他就知道，这丫头在众人心底份量不轻。 只要忽悠住了林静宜，这门买卖黄不了。 林静宜频频点头装作配合，心里却越发无语。 这九爷，还真把她当傻子忽悠呢。 说了半天，都没讲成交价，可见这数字，是个天文数字。 外公外婆的秉性林静宜很了解，对陆家的大恩，他们是绝对不吝啬花钱的。 十来分钟后，到了外公外婆所住的地方，林静宜终于笑眯眯地打断了九爷：“所以，说好的成交价究竟是多少呢？” 九爷伸出一根手指：“您说值不值！” 林静宜：“一千？” 九爷瞪大眼：“姑奶奶，一万！” 卧槽！ 林静宜嘴角抽了抽，心里暗暗爆了个粗口。 狗东西是真敢骗啊！ “劳烦几位稍候，”柴玉珍道。 林静宜大脑则飞速转动，该怎么样戳破这两个骗子的谎言，让外公外婆和堂舅爷知道，他们看走眼了。 “你怎么了？表情这么严肃。”颜清珩率先察觉到林静宜神色不对。 林静宜灵机一动，她需要个跟自己打配合的。 “小舅舅，你信我吗？” 颜清珩望着双眼冒光的外甥女，呐呐道：“你想干啥？” 林静宜：“抓骗子。” 颜清珩立刻转过头去看正在感慨着自己若不是家道中落遇上困难、也不会出手宝贝的卖家方大红，在旁边各种帮腔的九爷。 以及对自己的鉴宝眼光十分自信的堂舅柴明亮，和听着众人说话频频点头的自家老爹…… 颜清珩喃喃道：“不会吧？” “太会了。” 林静宜冲颜清珩勾勾手，示意小舅舅靠近些。 二人悄默声地咬了一会儿耳朵，颜清珩时而怒意涛涛、时而眉开眼笑，最终都化作了一本正经。 “我明白了，”颜清珩认真道：“一定配合演出。” 林静宜伸出手，“一言为定。” “啪！”颜清珩配合击掌！ 柴玉珍从房间里出来，还不知道自己的儿子和外孙女已经达成联盟，微笑着向丈夫和九爷一行走过去。 存折拿上了，取上钱就可以签合同交易了。 走了还没到一半路程，林静宜就挽住柴玉珍的手臂，撒娇一般晃了晃，道：“外婆，咱们先去吃饭吧？都到中午了，也不能让人家千里迢迢的老先生饿着肚子回去啊！” 刚才林静宜可都听到了，这赝品的主人方大红是从京市来的。 “是啊妈，咱不能饿着客人……再说了，静宜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饿不得。”颜清珩立刻帮腔。 柴玉珍明显意动了。 给陆老太太的这份礼，她十分满意。 总之这桩生意也跑不了，不然就先吃个便饭？ 柴玉珍征询了几位客人的意思。 “哎呀不用了！咱都是实在的生意人，怎么能占主顾的便宜呢？绕过商会，不就是图个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嘛？！” 九爷率先提出异议，说的理由还挺“利他”。 换成旁人，恐怕只会觉得九爷诚信厚道，越发招人喜欢。 但不巧，他偏偏遇见的是拥有鉴宝眼的林静宜。 这一套说辞在林静宜耳中听来，不过是想尽快钱货两讫，没有中间商分他的纯利！ 林静宜不赞同道：“都省着中间商赚差价了，我们更应该做东，为了这段古董牵系起来的缘分！” 缘分个屁！ 九爷就知道，这个鬼机灵的死丫头憋了一肚子坏水，怎么看怎么像是要来搅局的！ “这……”九爷还欲再说，一旁的柴明亮也开始帮腔：“林丫头说得对，方爷，九爷，前头不远处就是国营饭店，咱们找个雅厢，喝几盅！” 九爷不停地给方大红使眼色，架不住方大红是个“酒桶”，一听说要喝酒，这腿就迈不开了。 他迟疑地看向九爷：“要不，咱们就吃个便饭？” 不吃白不吃呗，还是国营饭店呢！那也不是一般人能去的地儿啊。 最后还是颜征一左一右拉着两位朋友，齐齐往国营饭店的方向走。 走着走着，一行人就在人行道上分成了三拨： 一拨是柴玉珍、颜征两口子，加柴明亮。 他们说起找到林静宜的事，柴明亮不住感慨林静宜颇有当年其母之风姿。 后面跟着的是九爷和方大红。 九爷小声冲方大红抱怨：“你他娘的一听到喝那几口尿就憋不住了。要是生意黄了，回去你自己跟商爷交代！” 多关键的时候啊，还惦记喝酒！ “嘿嘿，哪能啊！” 方大红很自信，他们为了这一锤子买卖，可是摆了一场高端局，环环相扣、铺了几天的线，颜家老两口早就被拿捏得死死的了。 后来赶到的柴明亮不也没瞧出端倪么？ 方大红小声道：“就喝一点儿！绝不误事！” 九爷：“希望你说到做到。” 后面，林静宜也在跟颜清珩咬耳朵：“我就知道这俩贪便宜的得吃一口。” 颜清珩轻声道：“那花瓶真是假的？” “如假包换的假。” 堂舅爷也不知道是怎么被忽悠的。 这俩人，指定是有备而来。 第102章 露出马脚 林静宜说得一本正经，却逗乐了颜清珩。 他抬手揉了揉林静宜的脑袋，被可爱了一脸。 “你啊！” 不过颜清珩还是好奇，林静宜甚至都没拿起花瓶仔细端详查看，怎么就能笃定那花瓶是假的？ 林静宜：“直觉。” 她总不能说自己有鉴宝眼吧。 颜清珩瞪眼：“你拿这理由搪塞我多敷衍哪？快展开说说！” 林静宜哭笑不得，小舅舅到底戴了多厚的亲情滤镜啊！ 在他心里自己是无敌的吗？ 无奈，林静宜只能道：“熊老板在古玩街混迹了很久，从没听说过‘九爷’的名号。如果他是那么厉害的掮客，熊老板会不闻其名吗？” 这种人在黑市古玩界，必定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啊！ 她怕不够有说服力，又道：“我怀疑，外公和外婆寻找宝贝的事情传得太快太广，他们又出手阔绰，难免被贼惦记！” 这倒是极有可能。 颜清珩越听越觉得有道理，林静宜越说越觉得逻辑满分。 她突然拍了一记小舅舅的肩膀，说道：“总之，不管我的直觉准不准，咱们在饭桌上试试也不亏对不？要是弄错了，就正常交易好了嘛！” “对，”话倒是没错，颜清珩忍不住喃喃道：“但你兜了个大圈子，也没说到底是怎么一眼就察觉到他们不对劲的啊！” 小丫头片子，就知道转移话题。 林静宜已经跑到前面去，挽住外公外婆的手臂闲聊起来了。 颜清珩只好将满肚子疑虑压下。 到了饭桌上，外公颜征便将菜单给了林静宜，让她点自己喜欢吃的。 林静宜也没客气。 给巴掌之前先喂甜枣，嗯，主打一个大方。 饭菜上桌，丰盛无比。 加之颜征瞧出方大红好酒，也没吝啬，点了一瓶极好的高粱酒来。 别说是方大红了，就连对酒没几分兴趣的九爷都瞧得双眼直冒光。 “哈哈，都别客气。”柴玉珍转动桌子：“因为这青花瓶结缘，咱们就算是朋友了，自便就是！” 九爷和方大红确实没客气，端起酒盏，在柴明亮和颜清珩的吆喝声中碰杯。 别看颜清珩长得清俊秀雅，却是个酒量极好的。 他几番都敬了方大红和九爷，理由更是层出不穷，雅致得令人拒绝不了……连找到静宜亲人团聚，都得让客人也沾沾光！ 九爷很敏锐，察觉到颜清珩有刻意灌酒的嫌疑，喝到一半就表示不胜酒力，只求尽兴，随意喝喝。 方大红则感受到了这高粱酒的好，寻思这辈子也不着两回，越喝越高兴，一点儿没留手，把之前承诺九爷的事早就忘到了九霄云外。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的气氛也变得热切起来。 期间林静宜一边吃饭，一边盯着地上的礼盒。 不是她想看，而是太晃眼了。 假玩意儿显示的黯淡说明在不大的房间也是很引人注意的呀！ 有点上头的柴明亮见状，笑嘻嘻问：“静宜，你想开开眼界？” 机会来了！ 林静宜等的就是这一刻！ 她忙不迭点头：“舅爷，我能看吗？” 一双杏眸水汪汪的，皆是期盼。 哪个长辈能遭得住这种眼神？ 柴明亮扭脸笑问：“两位，可否把咱们的宝贝请上桌来，让我们外甥孙女瞧瞧？” “行！” 九爷踌躇着还没张嘴，方大红就大手一挥：“总归也是你们的物件了，看看就看、看！” 舌头都捋不直了还要吹牛皮呢。 九爷无语地朝天翻了个白眼。 柴玉珍和颜征满足林静宜还来不及呢，根本不会拒绝。 颜征甚至表明，万一有磕碰，他们照价赔偿。 “那行吧！”九爷叹了口气，故作无奈地同意了。 当骗子的人，也是有些操守的。 装花瓶的锦盒，颇有明代风韵……嗯，这话是堂舅爷特意跟林静宜强调的。 “当当当！”方大红像个老顽童，把盒子打开还不忘记配音，随即激动地道： “这是永乐宫窑绝世孤品，‘江崖海水’纹青花釉里红玉壶春瓶！” 九爷叹了口气，“说实话，要不是我家道中落，急需用钱，这种国宝级的物件，我是绝对不会私转于人手的，必定是要献给国家的！” 林静宜：“……呵呵。” 望着那明晃晃的“雍正末期”的说明时间，和大大的“价值：200元”，真是…… 她都想告诉方大红，这套话，昨天晚上她就听过一遭了。 套词儿是批量生产的吗？都一模一样。 但好歹人家手里是个真东西啊！ “哎，你可别小瞧了它！”方大红见林静宜不屑的表情，认真道：“它的出现，跟我家族的兴起息息相关。” 做戏做全套，舍不着耳朵套不着骗子，林静宜正襟危坐：“愿闻其详。” 方大红站起身来看看，又打开了包厢的门确认外头没人偷听，这才转过身来，神秘兮兮地编瞎话： “我们家这个宝贝，其实是清末的时候，从某个亲王府库秘密流出来的，在此之前，是由前朝太监的后人秘藏在家中的！后来这不是世道就乱了嘛，他就带着东西跑了……” 咋编的故事啊？留这么大漏洞。 林静宜举手提问：“太监是怎么有后人的？” “噗！”颜清珩一个没忍住，喷笑出声，咳了好几下才缓过来。 “静宜！”柴玉珍不赞同地道：“别裹乱。” “就是！别裹乱！”九爷忙不迭道：“我们这都是真人真事，林小姐你还听不听了？” “听听听，”林静宜吐了吐舌头，不再打岔。 九爷让方大红继续表演。 他心里却想得是这个大傻帽到底怎么编的故事，非要留这么大个漏洞让人点出来？ 回头就把剧本修了！ “你看这青花发色，你再摸这釉面温润的程度！那绝对是明代中早期的宝贝！” 方大红说到这里，柴明亮也开始发挥了：“要是想知道是不是明代的物件，还可以观察底部的火石红，检查胎骨质地……这些特征都对上了，才算是真品。” 林静宜跟着堂舅爷的说辞，全都观察了一遍，不得不说，这俩骗子确实完美复刻了永乐瓷的特征，几乎毫无破绽。 但有两点，是堂舅爷看不出的。 一是，林静宜在鉴宝眼的加持下，能明显感知到青花瓶和外面的真明朝盒子，能量场散发出的光晕和气场不同。 一个散发出的是清雍正时期特有的古韵，沉敛低调，另一个则彰显出的是明代的艳丽风格……二者混在一处，别扭得很。 再一个，便是那所谓的瓶底“火石红”。 第103章 外援抵达 每个朝代烧制瓷器的手法都不同，出来的色泽亦有区别。 明清两朝亦然。 林静宜不耻下问：“舅爷，你刚才说的那个‘火石红’，明代和清代有啥区别？” 堂舅爷浑然不知林静宜所问的意思，摇头晃脑开始掉书袋：“所谓这‘火石红’，也称之为‘釉里红’，是能根据当时特定窑温与釉料配方所形成的色泽。因其烧制技术的区别，产生独一无二的色泽光晕。” 明代的釉色烧制手法极难控制，故而出来的颜色更具有“沸腾感”，如朝霞一般。 “这花瓶下的‘火石红’色泽鲜艳明了，肯定是‘永乐年间’的没错了。” 说完，堂舅爷还一副“我厉不厉害”的炫耀表情。 林静宜讪然一笑，说道：“我之前去国博的时候，听说明代釉里红因烧制困难，舅爷你说的所谓的‘沸腾感’，会让‘釉里红’有如同朝霞初散般的色阶过渡；但这个花瓶的‘釉里红’，美则美矣，可却像是晚霞凝聚，色层均匀……会不会更像后世摹古时，因为工艺大大提升成熟稳定，才会有的特征？” 也就是说，此“釉里红”，非彼“釉里红”。 此言一出，柴明亮愣住了。 他从来没想过，还有这个可能性。 但他也比任何人都清楚，林静宜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 难道……是自己看走眼了？ 颜氏两口子和九爷、方大红也愣住了。 九爷和方大红心里有鬼，当然知道自己这物件是哪个朝代的，听完之后立刻激动反弹。 方大红怒拍桌子：“你们不想要可以直说，凭啥怀疑我的东西是假的？那可是我祖上传下来的……” 九爷在旁边阴阳怪气补刀：“合着请我们喝酒吃饭是假，摆鸿门宴杀价才是真。” 死丫头是真有点懂啊，倒是他们疏忽了！ “别着急，别着急！有话慢慢说不是？我外甥女也就是好奇提问，哪就是这个意思呢？来来来，喝酒喝酒！” 唯有颜清珩对一切心知肚明，赶紧给众人降温去火。 重新坐下喝了两杯，方大红脸更红了，但嘴上却没继续嚷嚷。 毕竟他们的目的是震慑、不是真的不卖。 上哪儿找愿意花一万块买赝品的冤大头呢？都是可遇不可求！ 颜征：“小静宜，你还懂鉴宝呢？” 林静宜无辜地眨眨眼，“我那都是纸上谈兵。但是堂舅爷不是懂的嘛……” 说着，她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放大镜，笑眯眯地递给柴明亮：“对吧舅爷？” 柴明亮立刻接过：“我看看。” 他确实不服气。 一个没有奇遇、都被下放到乡下改造的小丫头，能比得上数年浸淫在瓷器界的老手？ 方大红和九爷面面相觑。 二人不好开口阻止，否则就显得心虚。 柴明亮仔细观察，却极难像拥有鉴宝眼的林静宜一般窥见其“釉里红”的色泽过度区别。 “……没啥问题啊，”柴明亮撂下放大镜的瞬间，九爷和方大红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二人不知道的是，他们的神色变化尽收颜清珩的眼底。 他几乎已经有八成相信，外甥女的推论是正确的：这俩人是骗子！ 戳穿骗子自然容易。 可爹妈那份急于补偿静宜、为她在陆家增光的心情，喊出高价、对宝贝的心悦，该如何挽回呢？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静宜只能用迂回的方式来戳穿一切，而不是当众揭发。 这边，林静宜听了堂舅爷的话，“哦”了一声，继续低头吃饭。 桌上的气氛重新回归热烈。 林静宜不是放弃了，而是在等。 等救兵。 颜清珩推杯换盏之间，跟两个骗子虚与委蛇的同时，内心不禁感慨，外甥女真沉得住气啊！ 他开始期待，小丫头会如何在饭局尾声的时间里，撕下方大红和九爷的伪装！ 颜征和柴玉珍也不是傻子，他们已然察觉到了林静宜和颜清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分明都是在套路人。 难道……这花瓶真有猫腻？ 林静宜中途借口去洗手间，实则到门外去等候“帮手”。 没过多久，国博馆长邢宝成大步流星地赶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国博瓷器馆的“大拿”，邓长鸣。 林静宜跟两位前辈打了招呼，就言简意赅地将外婆寻亲、为陆老太太贺寿，和那两个精心布局的骗子喊出高价宰人的个中曲折都讲了。 邢宝成一听，“老邓啊，这两个骗子，手段不凡呐！” “嗯，”邓长鸣扶了扶眼镜框，对林静宜道：“瓷器易碎易包装，通过林小姐的复述，他们恐怕是真货作底，伪装成假，这才容易混淆同行的判断。” 林静宜：“有拆穿破局的法子吗？” “当然。”邓长鸣笑道：“我就是干这行的。” 要是这点子事情都办不好，毕生所学岂不是白扯？ 林静宜闻言大喜：“太好了！” 有这两位重量级的业内泰斗在，拆穿骗子十拿九稳！ 其实人是林静宜在刚一进饭馆的时候就打电话约请的。 虽为私事，但邢宝成义不容辞。 他为了保险，还特意叫上了最近来黑市出差的邓长鸣。 邓长鸣一听有人借用瓷器骗人，心中的信仰之火熊熊燃烧，决不会坐视不管。 二人一前一后跟着林静宜进了包厢。 林静宜美名其曰“偶遇”，向所有人隆重地介绍了邢宝成和邓长鸣。 “邢馆长，邓馆长，久仰。”柴玉珍瞥了丈夫一眼，更加笃定了这花瓶有猫腻。 看看给孩子逼成什么样了，都请外援了！ 颜征成功接收眼神，立刻热情邀请二人落座。 既然戏台子都搭好了，他也想瞧瞧，小外孙女会怎么唱完这出戏！ “邓长鸣……” 邓长鸣恰好坐在柴明亮身边，柴明亮瞬间想起了这个熟悉的名字，惊诧问道：“您可是得了全球瓷器鉴赏一等奖的邓教授，邓长鸣？” “不敢当，都是虚名。”邓长鸣谦逊地道。 柴明亮坐不住了，当即站起来敬酒：“久仰久仰！您真人比电视上看到的还俊哪！” 邓长鸣人近中年，容貌普通，但斯斯文文，一双手极为修长白皙，拿筷子的动作更是优雅从容。 他低调谦逊，实则久负盛名！ 别说在全国瓷器鉴宝界，便是放眼世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 方大红和九爷瞬间被众人包围，紧张得如坐针毡。 进也难、亦退不得。 颜清珩将二人的忐忑看在眼中，心中不禁感叹这俩人屁股挺沉。 按说这时候业内都大拿到了，撤退才是上策。 偏二人还抱着侥幸心理，想赌。 人的贪欲果然会逼其铤而走险。 第104章 专家鉴宝 从邢宝成和邓长鸣进包间之后，其实林静宜的任务就已经完成了一大半。 两位老先生有的是办法收拾九爷和方大红，她坐等看好戏就行。 林静宜饭吃得更香了。 劝酒的颜清珩：“……” 外甥女是真坑舅啊！ 就这松弛感，忽悠谁都是能成功的。 颜清珩搁下酒杯，也不劝了，开吃！ 柴明亮得见偶像，激动得跟什么似的，根本不需要颜征和柴玉珍多说，就热情地招呼着邓长鸣和邢馆长吃吃喝喝。 为此，颜征还多加了两个菜、添了一瓶酒。 反倒是方大红和九爷都拘谨起来，直摆手说够了够了不能再喝。 “既然你们有别的客人，不如我们签了合同，先告辞了？”九爷笑着提议道。 方大红立刻附和点头。 现在，他们只想赶紧拿钱走人！ “急什么？”颜清珩心道这俩狗贼，忽悠了人就想跑？ 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正好！您二位都在，帮我们给这个宝贝掌掌眼！”柴明亮转身就要够身后椅子上搁着的花瓶盒子。 他手快，方大红的反应也不慢，立刻连盒子带古董一把捞进怀里。 “不是，你们到底买不买了？”方大红没好气道：“这个人看那个人看的。要是想拿我们的宝贝炫耀，那就买回去再给人炫！” 柴明亮没想到方大红刚才还好好的呢，说翻脸就翻脸。 “啊，这……” 林静宜早料到他们会搞这一出，眨巴着眼故作不明道：“方老师，您也知道邢馆长和邓馆长的身份……他们要是鉴定为真，这宝贝的身价不得再翻一番？” 就属你个死丫头一肚子蔫坏的心眼子！ 九爷心里把林静宜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冷哼一声：“别打量我不知道你们想干啥，这生意能做就做，不能做我们就走！” 他不复之前的圆滑嘴甜，露出了色厉内荏的一面，已然站起身来。 “这样吧，”柴玉珍笑了笑，说道：“我再多加五千块，一万五钱块买下这个花瓶，如何？” “一万五？！”方大红瞪大眼：“你们有那么多钱吗？！” “你说话多冒昧呢！”颜清珩立刻拍板，“瞧不起谁啊？” 前期不发一言的邢宝成终于微笑开口：“若我没认错，夫人是柴家的掌舵人吧？” 柴玉珍颔首：“是我。” 邢宝成看向颜征：“那老先生就是颜氏一脉了？” “邢馆长好眼力。”颜征也没推拒。 “既然如此，这点子家底还是有的。”邢宝成说完就搁下了筷子，一副等着鉴宝的架势。 满屋子人老成精的，这会儿都演上了。 方大红拽了拽自己的唐装领子，觉得快窒息了，索性解开了最上头的扣子透气。 怎么一下子就像是被逼上梁山了呢？ 真是钱难挣屎难吃！ 在多挣一大笔钱，和极有可能被拆穿的两个选项之间…… 要不要赌一把？ 九爷也在看方大红。 不赌不成“骗”，要不……拼了？ “两万。”九爷立刻坐地起价：“先交两千订金，出了任何问题，这两千订金不退。” 嘿？ 讹人是吧！ 柴玉珍正想说话，就被旁边的林静宜摁住了手：“行呗，两千订金就两千，当给你们壮胆了。” 赶紧放心大胆地掏花瓶吧！ 这边，颜征已经从柴玉珍的包里数了两千现金搁在了桌子上，表示“没问题”。 随即还冲着林静宜眨眨眼，表示他该做的都做了。 林静宜则压低声音对柴玉珍道：“外婆放心，九爷和方老师的人品，咱还信不过吗？” 信不过他们，还信不过自己吗？ 她绝不会让颜家给骗子多掏一个子儿。 柴玉珍蓦然放下了心。 小静宜心里有成算。 那就再看看。 拿到了两千块，方大红立刻把钱递给身后的九爷。 九爷把钱揣好，方大红这才小心翼翼地把花瓶从盒子里拿出来。 邓长鸣随手掏出一副手套和放大镜，旁边的邢宝成也戴上了手套，接过了盒子。 “真美啊，”邢宝成指着盒子上的缎面，说道：“是明朝的真品。” “那还能有假？”方大红得意地挺直了胸脯。 柴明亮闻言也多了三分自信。 也是，林静宜那丫头才见过几件古董？就算偶然捐赠了一件国宝唾盂，也不能怀疑他的专业实力吧！ 邓长鸣却保持沉默，已经开始摆出兜里的工具，开始对瓶底的“釉里红”进行分层处理。 那精准寻找问题的架势，跟林静宜之前提出的点一模一样。 柴明亮心底就是一沉。 糟了！ 怎么问题还真出在“釉里红”上？ 林静宜一边看一边耐心等。 她也想知道，邓馆长如何把自己的猜测变成实证……还是自己的知识储备太匮乏了。 林静宜在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加强对古董知识的了解，才能保护自己和家人的利益不受损。 总是对鉴宝眼生出依赖心理，是不能解决全部问题的。 方大红也没想到邓长鸣一言不合就动手，已然开始跳蹦子：“哎哎哎！怎么个事？你们要是把釉底刮坏了，我后面还怎么卖？” “真东西怎么可能有两层釉？”邢宝成率先提出反对意见：“除非你的宝贝‘另有乾坤’。” 九爷惊觉方大红说漏了嘴，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赶紧找补道：“急什么？反正订金已经交了，不退。” 彼时九爷已经知道，再这么查下去，瓷瓶露馅儿是早晚的事。 拿着两千走人他们也是血赚！ 方大红默默坐下，嘴里不禁嘟哝着：“从哪里找的买家，这么不靠谱。” 既然九爷想着旱涝保收别太贪，那就让他们看吧！ 颜征两口子却已经察觉到，这次柴明亮很有可能是真看走眼了。 柴玉珍暗暗自省，是不是最近行事太高调，被有心人给盯上了。 否则也不会招来这起子祸事。 邓馆长是瓷器界的泰斗，他若是说出个一二三来，柴明亮后续也无话可说。 只是苦了小静宜。 为了不让他们老两口上当，居然兜了这么大个圈子，还搭上了这么大的人情。 国博的馆长和瓷器馆的泰斗鉴宝师，可不是谁想请就能请得动的！ 柴玉珍感动之余又有些自豪。 饶是小静宜在糟烂的林家吃苦长大，也没有磨灭她向上优秀的心。 极好，极好！ 第105章 看走眼了 邓长鸣是个处理瓷器非常细心的人。 他针对瓷器底部的釉里红进行处理。 在各种细致的小工具帮助下，利用放大镜一点点研磨，“慢工出细活”的架势，不自觉地让包厢里的大家都跟着安静下来，不忍打扰。 期间九爷插话两次，都被邢宝成打断，示意他保持安静。 九爷憋屈之余，心里暗骂这几个老东西拿乔，却也无可奈何。 因为柴玉珍、颜征，甚至是颜清珩，看向他们二人的目光都开始变得不友善。 做贼心虚之下，九爷也不好多说。 多说多错。 再者……他们这帮人的造假水准，那都是有目共睹的。 哄骗内行人也不是一个两个。 万一呢？ “始作俑者”林静宜全程笑眯眯看戏，主打一个扮猪吃虎。 她还真怕这俩人胆子太小。 幸亏，贪欲使他们一直怀揣着“侥幸”，才能让这一出精彩的“拆穿大戏”一直演下去。 方大红则越看越胀气。 都怪这个死丫头！ 要不是她坏他大事，他和九爷早就卷钱跑路了！ 真是憋屈得要死。 邓长鸣突然抬起头来，柴明亮率先坐直了身子追问道：“怎么样？” “是真品。”邓长鸣的话，让方大红和九爷瞬间松了口气。 柴明亮也抹去了额头的薄汗。 除了九爷和方大红，在座众人里最怕瓷器出问题的就是他了。 他可是堂姐请来，辨一辨要送给救了外孙女儿的老太太当诞辰礼的瓷器的。 兹事体大，又是那么贵重的物件，万一出了岔子，他的脸面也挂不住啊。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嘛！我祖上的宝贝！怎么可能是假的？”方大红笑得越发得意：“怎么样小姑娘，你还有什么疑虑？” 林静宜淡定地喝了一口茶，笑着道：“别急啊。邓馆长不是还没说‘真的’究竟是什么吗？” 搞笑死了。 以“雍正年的真物件”充永乐年间的宝贝，也是“假”。 方大红的脸色一白。 直到此刻，他才终于有一种“这死丫头好像真的知道点什么”的后知后觉。 不应该啊！ 那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如此老道，甚至没端详过花瓶，就先认定是假的？ 邓长鸣顺势接过林静宜的话茬儿，说道：“证据么，总是得让人心服口服的。” 他从文件包里掏出一沓文件，递给柴明亮：“您看看，这是真正的永乐釉里红残片的显微照片资料。” 柴明亮打开之后，一一看过，心道这“釉里红”在显微镜下所展示出来的色泽，诚如之前林静宜说的那样，可真好看。 “您再看看这里。” 邓长鸣抹掉花瓶底座那还没指甲缝大的一点点细口，从放大镜中，也已经能清晰地看到釉里红的釉色“齐整均匀”，但确实跟资料上有差距。 对比之后，柴明亮脸就白了：“邓馆长，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东西是真的，釉色是假的？ 邓长鸣意味不明地望着九爷和方大红：“这两位，是行家里的行家，利用雍正朝慕古精品的底儿，完美复刻了永乐瓷的特征。不论是青花发色、釉面温润程度，甚至是这底部的‘火石红’和胎骨质地，皆与明早期别无二致，就算拿着放大镜看，也几乎毫无破绽。” 但他们造假造得太好了。 “釉里红”的色泽在明朝年间，上釉色的时候“沸腾感”十足的小气泡一个都没有。 过于完美和稳定的釉色，只可能是仿品。 成也完美，败也完美。 没有破绽，反而成了最大的破绽。 柴明亮呐呐道：“那，那这个雍正年间的瓶子，价值几何？” “此瓶是‘雍正朝慕古’时期登峰造极的作品。价值……却不足永乐真品十分之一。” 邓长鸣叹了口气：“撑死200块。” 果然。 鉴宝眼就从没走眼过。 林静宜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嗤笑：“呦，两百块的东西，卖到两万块的天价，我们这生意可比拍卖行大手笔多了。” 这不是纯纯糊弄她外公外婆，觉得他们“人傻钱多”么？！ 此言一出，屋内众人皆脸色大变。 方大红和九爷是被戳穿的心虚，其他人则是得知真相的羞愤。 尤其是柴玉珍，立刻愤怒道：“好啊，你们两个骗子，还真敢要价啊！” 颜征更是气恼，“要不是我这个外孙女儿觉得有猫腻，今儿还差点就成了冤大头了！” 柴明亮一张老脸瞬间涨得通红，乍一看不知道还当喝多了上头的人是他呢。 他张张嘴，无法开口为自己辩解，实在是羞愧难当。 证据也看了、物件也鉴了，他就是真真实实地看走了眼。 此前在颜家和林静宜面前所有的卖弄学识，都成了笑柄。 方大红见形势不妙，转身就想往门外跑，被邢宝成一把揪住了领子：“方先生，急什么？你的‘传家宝’不带走了？” 带什么？ 还怎么带！ 谎言一旦被戳穿，物件、口碑，都会随之崩塌。 他带个废品跑路还不方便呢！ 方大红求助地看向九爷。 “那也是你们看走眼在先，关我们什么事？”九爷已经一股脑把两千块的大团圆一股脑都塞进了自己的腰包，“反正定金不退的啊！走了走了！” “往哪里走啊？”林静宜站起身来，立刻堵在了门口，一双清眸亮得惊人：“你们合起伙来，欺骗了外公外婆，就想这么一走了之？” 还敢拿走订金，多大的胆子啊！ “你们想怎么样？”方大红挣开了邢宝成的手，没好气道：“想动手不成？” 颜清珩站起身来：“瞧不见我，还是瞧不起我？” 一包厢的人，老的老，小的小。 但颜清珩一对二，总不至于不行吧？ 林静宜：“钱留下，给我外公外婆道歉，我们既往不咎，这件事情就算了。” “呸！”九爷指着她：“就属你这个小贱人事多！赶紧让开！” 林静宜：“小贱人骂谁？” 九爷浑然不假思索：“小贱人骂……你他妈的！” 九爷抬手就准备打林静宜，谁知手高高抬起半晌都没落下。 他惊讶地转过头，正好跟颜征那张严肃的冷面对上。 “你敢打我外孙女？” 老头儿自己都舍不得动林静宜一根手指头！ 颜征手上一用力往后一扭，九爷疼得立刻“嗷”了一嗓子！ 林静宜嗤笑一声，快步走到外婆身边，挡在她面前：“外婆你往后点，当心血溅脏了衣裳。” 倒是一点儿不慌。 柴玉珍本来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看到林静宜这样不禁笑出了声。 “你啊！” 颜清珩扭着方大红，颜征对付九爷。 父子俩齐上阵，老的小的都有些身手。 这倒是让林静宜颇有些吃惊了。 小舅舅看上去那么清俊的贵公子，也会功夫？ 第106章 团伙 “你外公当过兵。”柴玉珍为林静宜解惑。 “别打了别打了！” 九爷实在是被摁在那捶头，挨揍疼得太厉害了：“我们认错认错！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该骗人……” “哦，认了呀，”林静宜顺势打开门，将门外不知何时来的赵金花等人请进来：“那就请吧。” 九爷见警察来了，瞬间“噌”地窜起来，大声喊道：“警察同志你们可来了，有人打我！” 他才是那个更想报警的人啊！！ 再不来他脑子都要被敲得嗡嗡作响了。 方大红更是蹦跶着在颜清珩手里挣扎：“警察同志救命啊，他们抢我们家祖传的宝贝，在这里搞强买强卖！” 外公颜征没想到还被骗子倒打一耙，都给气笑了。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和邓长鸣一起缩在角落里自保的邢宝成就忍不住嚷嚷： “你们少空口白牙污蔑人！分明是你们拿着假的古董骗钱，还企图携款逃走，我们、我们这都是自卫！” 邓长鸣忙不迭补充道：“警察同志，你们可要调查清楚。” 赵金花摆摆手，转而对林静宜说道：“就是他俩吧？” 林静宜点点头：“方大红，九爷。这俩人恐怕名字都不是真的。” 搞笑，报警的可是她！ 这俩人搁哪喊冤呢。 真是分不清楚原告被告。 赵金花打开两张通缉令，跟二人的脸对比了一下，“没错，是他俩，带走。” 方大红和九爷见状脸色瞬间变得煞白，连兜里鼓鼓囊囊两千块钱大团圆被警察搜走，还给颜家，都无动于衷。 他们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全完了。 本以为是一场“杀猪盘”的血赚生意，没想到却生生地断送了自己！ “你这个小贱……”九爷仇视的目光死死瞪向林静宜。 他知道，这一切都是林静宜搞得鬼！ 如果不是这个死丫头，他和方大红早就拿着钱跑路了！ 话还没骂出口，就被赵金花拍了一记脑袋：“少满嘴喷粪！带走！” 巧的是，赵金花打的地方，就是刚才颜征邦邦揍他的位置。 接连遭受重创的脑壳晕晕乎乎的，九爷后面想骂的话全都噎了进去。 等到人被带走了，赵金花这才对众人说明道：“这两位是个惯犯。” 九爷根本不是所谓的“掮客”，而是这个诈骗团伙的“头目”。 他巧舌如簧、识人辨人，最了解人性，知道能够引什么样的人入套。 颜家便是如此。 颜氏一族作为南方隐匿的“老钱”家族，是书香门第，以收藏和学术立身。 嗅觉灵敏的九爷得知了颜氏来到黑市之后，最近正在急求重礼的消息后，决定干一票大的。 九爷一行人深知，想要骗普通暴发户的钱，需利用人性的贪婪，主打“金钱攻势”。 但想要骗颜氏这种本就有深厚的学识底蕴，对古董颇有涉猎的人，需要布置一个“雅局”。 九爷散播消息，方大红编造了“出身”和宝物的“来源”。 再有个懂行的人“襄助”（柴明亮）坐实了宝贝的真伪，便能一切顺遂。 虽然这个布局麻烦，但一旦成功，获益巨大！ 基于对柴明亮的信任，急于想要补偿林静宜的心思，颜家差一点就花重金购买了。 要不是林静宜本就藏有鉴宝眼，可窥见真相，这个哑巴亏，颜家是吃定了。 柴明亮羞愤欲、死：“我这个半吊子，竟然被骗子利用，险些成了帮凶！” 甚至还不如静宜这个小丫头敏锐。 以后、以后他再也不鉴宝了！ 邓长鸣忍笑，拍了拍柴明亮的肩膀：“明亮兄是输在太过自信，才会被骗子利用。只要以后稍加谨慎、谦逊鉴宝，就不会踩坑了。” 玉石、瓷器，这些门类的鉴宝一直都是最难的。 朝代繁多，容易混淆；造假工艺日趋成熟……诸多因素，都容易令人难辨真假。 “别说你了，我们不是也看走了眼吗？”颜征叹了口气。 柴玉珍亦道：“是我们求宝心切，被人算计……幸亏有静宜你这个小机灵鬼！” 她一想到，如果今天林静宜没来，他们跟九爷一行做了生意，损失钱事小，一旦到了老太太诞辰那天，把东西拿过去给人看。 陆老太太也是吃过见过的主儿，没发现这物件是伪造的就罢了，一旦发现，又不好明说的话……她老人家心里会怎么想静宜，怎么想颜家？ 越是这般想，柴玉珍就越后怕。 突然，颜清珩打岔道：“昨天给九爷帮腔的那个什么狗屁‘东南亚华侨巨富’，还求着让九爷把宝贝给他，说愿意出比我们更好的价格……他是不是九爷的托儿？！” 众人异口同声：“肯定了！” 赵金花拍着胸脯保证：“放心，我们跟踪九爷这起子团伙已经有两年了，联合了周边三个省缉捕，绝对不放走漏网之鱼！” 有了赵金花的保证，饭桌上的闹剧总算告一段落。 柴玉珍当即招呼着重新上菜上酒。 没了外人，颜征夫妻和颜清珩一行人终于能够放开跟邢宝成和邓长鸣结交。 期间邢宝成亦是对林静宜赞不绝口。 “你们这个宝贝孙女啊，是比古董还要值钱的宝贝，是逢凶化吉的小福娃儿！”邓长鸣微笑着道。 柴玉珍：“是。她是我们的无价之宝。”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摆摆手：“我也是误打误撞，还是因为没有邓馆长和邢馆长的本事，还得麻烦您二位帮我们出头。” “要是你年纪轻轻就如此厉害，我们的饭碗不也保不住了？”邢宝成调侃道：“别客气了咱们，都在酒里了！” “是！”颜清珩道：“都在酒里。敬静宜，敬两位馆长老师！” 九爷和方大红落网，众人宾主尽欢各自离开。 但颜家给陆老太太的生辰礼，就成了老大难。 晚上回去歇息，柴玉珍在床铺上辗转，甚至弄醒了老伴儿。 颜征转过身来，无奈道：“还在惦记着礼物呢？” “啊……你说说，真是弄巧成拙。早知道这样，还不如从咱们的藏品里挑选一个带来呢。” 也省得差点儿出了大洋相。 颜征笑了笑，说道：“你还没看出来么，静宜已经准备好了。要是你还是想再准备一份，就找静宜想想办法。” 总归还有十来天，够的。 “静宜还是跟咱们生分。今天这么大的事情，但凡她说一句那玩意儿是假的，也生不出后面那么多波澜。” 柴玉珍越想越觉得，要不是林家对她的乖乖外孙不好，林静宜也不至于行事如此小心。 分明是没有被偏疼过的人儿，才会思虑周全。 可也正是林静宜的周全谨慎，才让今天的购买之事生出如此多精彩的波澜。 真有意思啊！ 柴玉珍都觉得自己年轻了几岁！ “静宜有勇有谋是好事，”颜征道：“左右是咱们不够信任孩子。还有明亮……那老小子，今儿老脸都被抽肿了。” 说起这个，柴玉珍没忍住也乐了。 许久没见着弟弟被臊得老脸通红了啊！ “也好，也好！这样他还能谦逊些，不至于总是自封什么‘瓷器专家’！” 真正的瓷器专家，是邓长鸣啊！ 柴玉珍被宽慰了半晌，终于有了困意，便睡下了。 第107章 父子抓包 回到家的林静宜也有了新鲜故事给陆老太太解闷儿。 陆老太太听闻林静宜就出去了一趟便经历了这么精彩的事，又惊叹又后怕，最后都化作了对林静宜“有勇有谋”的赞许。 “你们外家也真是的。来给我这个老太婆庆祝生日就很好了，还非要准备什么礼物。” 陆老太太点了点林静宜的鼻尖：“是不是你的主意？” “当然不是啦！”林静宜无辜地眨眨眼：“奶奶，我多听话呢！” 陆老太太忍笑，“皮猴儿，你心里可有自己的老主意呢！” 听话？那得分事儿！ 陆天云听完之后，心中意动，只觉林静宜是真厉害。 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陆小宝。 前世他就觉得后妈很厉害了。 厨艺好，嘴皮子利索……还长得漂亮。 虽然刀子嘴豆腐心，但却比梁凤仪好了许多。 一开始陆小宝总是被泄愤挨揍。 可被打完了之后，第二天桌子上就会多出许多好吃的东西…… 不知道什么时候，好吃的变多了，挨打变少了。 后妈在小宝的面前，也变得爱笑了。 小宝本来以为，日子就会这样幸福地过得很好很好呢。 一大家子坐在客厅聊天，林静宜就逐渐发现身边的小奶团子突然变成了低气压宝宝。 “小宝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敏锐察觉到的林静宜歪着头，好奇地打量着小宝。 陆小宝赶紧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表示自己没事。 林静宜见状，揉了揉他的脑袋，小声问道：“小宝，你想学画画吗？” 很久之前，林静宜就觉得小宝有画画的天赋，虽然没有技巧，但都是艺术家敏锐的灵气。 碍于小家伙之前根本不想和外界接触，所以林静宜一直没提。 现在小宝的性格变得活泼了许多，只要家里有人，基本上很少会待在房里。 上次被林家绑架平安归来后，他在大院儿里的朋友也变多了，甚至有在院子里玩到饭点不着家的时候。 林静宜认为，该是让孩子学些东西的好时机。 陆小宝惊讶地瞪大眼睛，第一反应不是排斥，而是好奇。 “你是不是想问，学画画都会学什么？”林静宜耐心地圈着小家伙，说道：“画画的种类很多，但小宝太小了，不能什么都学……你可以先去看看，对什么感兴趣，就学哪个，怎么样？” 陆小宝闻言，看向太奶奶和爸爸。 陆老太太全程没有阻止，她也认为现在是不错的时机。 陆天云更没有异议。 他过段时间要去执行任务，如果小宝能有更多事情来做，想必是极好的吧？ “那我们就先去找找老师转一转，怎么样？” 林静宜开心地把小家伙又往怀里揉了揉，逗得大家直乐。 夜深人静，林静宜侧躺着睡觉。 陆小宝一如既往地跑来找后妈。 人的习惯实在可怕。 一旦得到了母亲温暖的怀抱，就很难不粘人。 陆小宝甚至会因为没有后妈的体温而失眠。 唉，当个小朋友太难了。 林静宜睡得沉，不知道半宿的时候会有个小奶团子来突袭钻被窝。 她总是会本能地把孩子圈在怀里，压根不会醒来。 母子二人都残存着前世的悲戚命运，却也同样承载了那些平凡日子里的温情。 这份温情伴随着重生之后，流淌在生命里，留下烙印，变作一种血脉里的“习惯”。 次日一早，生物钟准时准点的陆天云轻手轻脚地下楼去洗手间。 途经林静宜房间的时候，发现门并没有关严实。 从半敞着的门里，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姑娘漂亮的吊带棉睡衣挂在细嫩白皙的肩头，她清浅的呼吸几乎不可闻。 修长的腿交叠着，腹部盖着轻薄的小被子，勾勒出玲珑的曲线。 分明没有露出什么，但就是让陆天云本能地动了动喉结。 察觉到自己蓦然激荡的心情，陆天云悄然握紧了拳头，缓缓地走到门边，按住了门把手。 就在准备把门带上的时候，觉轻的小宝从林静宜的脑袋里探出了头，他迷迷糊糊地看到了门边的爸爸。 陆天云微讶。 小宝怎么跑到林静宜这里睡觉了。 陆小宝也呆住了。 爸爸怎么大清早就站在门边偷看后妈的睡颜？ 一大一小互相抓包的父子俩对视着，都尴尬的眼睛和手不知道往哪里放。 陆天云做了个更快的决定：把门带上。 看不着就不需要应对了吧？ 陆小宝盯着不留一丝缝隙的门，悄然松了口气。 他望着睡得正香、无知无觉还在美梦里咂咂嘴的后妈，忍不住叹了口气。 真是个让人操心的女人呢。 林静宜醒来的时候，陆小宝依旧早早跑了。 她起来伸了个懒腰，看了看后背的伤口，发现愈合得挺不错，满意笑笑。 “静宜，起来了吗？”门外传来陆老太太的问候声。 “起来啦！”林静宜赶紧起身开门：“奶奶早。” 陆老太太是来给林静宜上药的。 “明天就要去医院拆线，得早点起来，你今天出去溜达不要回来太晚，知道吗？” “记住啦。”林静宜乖巧点头。 她突然反应过来，问道：“奶奶，你怎么知道我今天还要出门啊？” 陆老太太忍笑：“刚跟家人团聚，我也不想拘着你，多跟你外公外婆见见面吧。” 全是上岁数的人，见一面少一面了。 陆老太太感同身受着呐！ 林静宜不想听老人家说丧气话，抱着陆老太太：“奶奶聪明又善良，老天爷一定会保佑您这样的好人长命百岁的！实在不行……” 陆老太太将林静宜拉开，问道：“怎么？” “实在不行，还有我这个福星啊！”林静宜俏皮道：“我保护奶奶！” “哈哈哈……”陆老太太心想，自己是能长寿。 天天都心情好的老人，可不是得长命百岁？ …… 何丽芹听狱友们说，最近监狱里来了不少新人。 有因为诈骗罪入狱的，还有因为故意伤害判刑的。 据说是个出卖亲儿子的狠角色。 何丽芹一听，也颇觉鄙夷。 她虽然坏，但她对美宜的心天地可鉴。 哪个当母亲的不心疼自家孩子？ 何丽芹恨不能把心都掏给林美宜那个讨债鬼！ 谁知，就在一天集中劳动改造，回食堂吃饭的路上，何丽芹身后的狱友就撞了她一下。 何丽芹转过头怒目而视，心道又他妈的来了！ 这些人不欺负她能死似的！ “哎，看，就是她！” 但这一次，何丽芹是真误会了。 人家不是想欺负她，是想让她跟着八卦。 何丽芹一懵：“谁？” 女狱友：“那个联合绑匪绑架亲儿子的死女人呗！还有脸当妈呢？呸！” 何丽芹用力点头，随即便在靠近的时候盯着那个女人打量…… 奇怪。 这人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 第108章 再试探 直到这一刻，何丽芹都没从那个流传甚广的故事版本里的“始作俑者”，正是跟她一起合谋的梁凤仪。 也不怪何丽芹没认出来。 此刻的梁凤仪跟林美宜展示过的一寸大头照片上的时髦女人，几乎可以说是“判若两人”： 不仅剪掉了之前时髦的大波浪头发，变成了齐脖根的短发……又因为有卷卷，在不收拾打理的情况下，很像一只炸毛的泰迪狗。 再加上梁凤仪一再失去了自己认为重要的东西，已然像是个行尸走肉一般，双目无声，比照片看上去老了不止十岁。 何丽芹能认得出来才怪。 但纸包不住火，很快，“梁凤仪”真千金沦落成落汤鸡的轶事还是传开了。 她找了个机会，去跟梁凤仪说话。 天无绝人之路。 一次劳改的时候，二人正好分在了同一个小组，一起作业。 何丽芹趁着狱警没注意，终于有了跟梁凤仪说话的机会。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何丽芹问道：“绑架孩子的事情失败了？” 那宝贝呢？ 梁凤仪抬起呆滞的双眼，麻木地看着何丽芹，仿佛没听清她在说些什么。 “我！”何丽芹声音提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何丽芹！林美宜的妈妈。” 梁凤仪一听是林美宜的母亲，眼底划过一道冷然的暗芒，随即瞥了她一眼，“哦。” 这就没了？ 何丽芹真是要急死：“不是，你死人呐？为什么你在这里？计划失败了？宝贝呢！是不是被你藏起来了……” 宝贝宝贝！ “宝贝个屁！”梁凤仪没好气地嚷嚷道：“自始至终就没你们说的那个宝贝！” 梁凤仪像是突然变成了疯狗，用力吼道：“你他娘的还有脸问我怎么了！你那个蠢货女儿，还有你那个贪财老公，都他妈的把老娘给害了！给害了啊！” 梁凤仪都顾不得是在劳动作业了，动作大的立刻招来了狱警。 吃了两棍子之后，她才冷静下来，怒声道：“我要换组！我不跟438号一起作业！” 要不是林美宜跑去诱惑她，要不是林崇光保证一旦宝贝到手了，也让她分一杯羹……她能选择跟这帮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傻B一起谋算儿子吗？！ 最可恨的，就属林静宜！ 就该划花林静宜的脸，剁了她的手，看这个小贱人还怎么鉴宝、还怎么勾引别人家的老公孩子…… 何丽芹被凶得莫名奇妙，换了个人继续工作之后，还忍不住嘟哝：“吃枪药了吧……” 有病似得。 她又没出去办事，办事的是梁凤仪那几个饭桶啊！ 怪就怪在，如果成功了，林崇光也好、林美宜也罢，总得有个人来探望她汇报进度吧？ 没有，自始至终，何丽芹就见过一个跟自己同样蹲了号子的梁凤仪。 无奈之下，她还是得热脸贴人家的冷屁股。 几次三番尝试过之后，何丽芹才知道了来龙去脉。 她的宝贝女儿，居然因为捅了林静宜一刀进局子了！ 合着自己白白遭了那么多骂，全都是因为梁凤仪害人呐！ “你他妈的还有脸骂我？你为什么捡匕首？为什么害我女儿，啊？！小贱人……” 何丽芹曾经也是富贵太太，自诩上等人，平时除了虐虐林静宜，很少有需要自己动手的时候。 但今天，听到她家里人全军覆没进了局子，何丽芹彻底疯魔了。 她干不过林静宜，还打不过个落魄的梁凤仪吗？！ 梁凤仪猝不及防之下，第一个耳光子挨得是结结实实。 她也没想到方才还好好说话的人，突然就动起手来。 梁凤仪心里也苦啊！ 何丽芹不过是听说了女儿和丈夫被判刑了，但她可是失去了自己的婚姻！ 纪洪洋那厮再不是个东西，也是个即将升官儿的！ 一旦他当上了参谋长或者是军长，自己就是军长夫人，在黑市还不得横着走？ 但一切都变成了镜花水月。 都怪林静宜，都怪林家！ 都怪何丽芹这个老妖怪！ “老娘跟你拼了！”梁凤仪越想越上头，当即就拼了命一般跟何丽芹打作一团。 两个女人没有武器，纯贴身肉搏。 没一会儿，何丽芹的脸就被梁凤仪挠花了；梁凤仪也没讨着太多便宜，不仅脖子被挠，头发还被拽秃了一块，乍一看十分显眼…… 狱警如果再晚来一会儿，两个老娘们儿都得毁容。 最后无一例外地，都被关了禁闭。 林静宜是在拿着会面材料来的时候，听说了何丽芹正在被关禁闭，只能先见林美宜。 “为什么被关禁闭？”林静宜讶然：“她犯了什么事？” 狱警：“438（何丽芹）和250（梁凤仪）在作业劳动期间打架斗殴，造成严重不良影响，各自关禁闭三天，刑期加一个月。” “噗，”林静宜一听这个编号，忍不住乐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下次再来申请探视。麻烦您先让我见见林美宜。” 林美宜的狱号就正常得多了，615号。 见到林静宜的刹那，林美宜还下意识地往她受伤的地方看了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试探。 “没死了，你失望了吧。”林静宜忍不住笑了笑道。 林美宜没吱声，嘴唇抿得紧紧的。 她确实不是故意的。 只是当时当刻的气氛，事态的发展，让林美宜一下子丧失了理智，才…… “会留疤吗？”林美宜问出了自以为算是关切的话。 林静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伤得有点深，估计一开始是会留疤的，不过陆大哥给我准备了祛疤膏。” 她摸了摸脸，上次用的时候，脸上就没落下疤。 后背嘛，多抹一抹总能好的。 “我就是不明白了，为什么呢？”林美宜将话筒攥得死死的：“明明你们根本不是一家人啊，他们为什么要对你这么好？” “一家人从来不是用姓氏和血缘界定的吧？”林静宜反问：“我们好歹在户口本上也算是一家人，你们是怎么对我的呢？” 因为林家人对林静宜太不好了，反而衬托着陆家人的心善变得那样可贵。 话题顺着林静宜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她本来想不动声色地引到家人和血缘上，没想到林美宜倒是自己先说了。 “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林美宜还是重复道。 她呐呐道：“我们就是想要你身上的宝贝罢了……” 她没想过让林静宜死。 真的。 第109章 买到了隔壁 “但我就是不明白，凭什么呢？”林美宜喃喃道：“凭什么你每次都能逢凶化吉，凭什么陆家人那么帮衬你！凭什么捡到宝贝、飞上枝头的都是你？” 她差哪儿了？ 林静宜想到，前世今生，林美宜都抢走了父亲和弟弟的宠爱，自己的命运一直笼罩在林美宜的阴影里，压得她窒息。 即使拥有了鉴宝眼，林静宜也几乎殚精竭虑、不得安眠，才在上一次把林美宜关进了监狱…… 笼罩的阴影终于散去，林静宜的命运开始逐渐拨云见阳光。 享受了这一切的林美宜，也不是故意夺走本该属于她的一切的吗？ “就当你说的是真的。” 林静宜抱臂，做出防备姿态：“林美宜，你就没想过，是因为你鸠占鹊巢，抢了我的爸爸和哥哥，才有了后面这么多事吗？” 林美宜怔了一下，“我？” “你不是爸爸的孩子，但却被爸爸当成亲生闺女疼爱。我那个蠢哥哥，也在你的忽悠下疼爱你比疼爱我多得多。” 是林美宜先成为了掠夺者。 剥夺了本该属于林静宜的一切。 “你会落得今天这步田地，是因为你、你们，要的太多了。” 林静宜不是活该被剥削的那个人。 这番话实在是太震撼，林美宜几乎已经把林家宠爱她当做了理所当然，别说是反思了，在林静宜没说过这些话之前，她甚至连想都没想过。 “我，我……” 但是，林静宜说的对啊。 林美宜突然狐疑反问：“那关我什么事？也不是我让爸爸和哥哥偏心的。是他们自己愿意。” 是了。 一切都因为，他们愿意。 林静宜全程都在仔细地观察着林静宜听到她这番话的反应，任何细枝末节，她都没有放过。 但没有任何发现。 林静宜现在可以肯定，林美宜什么都不知道。 “你已经为你做错的事情付出了代价。” 今天的对话可以到此结束了。 林静宜站起来，道：“出来了以后，看到我最好也绕道走。” 她不会再给林家人任何可乘之机。 “姐，姐！别走啊！”林美宜见到林静宜要挂电话离开，突然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猛然拍打着玻璃窗喊道： “姐我知道错了，你让她们少关我两年吧！我愿意去洗碗，愿意去上夜校，你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只要不再关着我……” 只有进来过的人，才知道自由的真正意义。 林美宜痛哭流涕，可见在管教所的日子也跟以往在外舒服的人生截然不同。 看到这一幕的林静宜莞尔一笑，“活该。” 好好享受吧。 毕竟还有五年呢。 等林美宜再出来，还不知道这个世界变成了什么样子。 林静宜微笑着离开，刚走出房间之后，就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林美宜不知道。 在伤害妈妈这件事情上，她可以暂时放林美宜一马。 那么…… 林静宜垂眸，脑海里已经有一个明显的答案。 林崇光，何丽芹。 我等着你们行动起来。 林静宜从看守所出来之后，就径直去找外公外婆。 谁知到了上一次外公外婆居住的宾馆，就只见到了小舅舅。 “静宜！”颜清珩冲着林静宜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上前来，微笑道：“我等你半天了。” “小舅舅，”林静宜歪着头看他身后：“外公外婆呢？” “他们去收拾新房子了，让我在这里等你。” “收拾房子？”林静宜瞪大眼，惊讶道：“他们买房子了？” “对啊，”颜清珩见小姑娘如此吃惊，被萌了一脸，笑着捏捏她软白的脸蛋：“我们准备把生意都挪到黑市来，未来这段时间会常驻黑市陪你，惊不惊喜？” 哇去！ 林静宜一本正经道：“骗人是小狗！” “哈哈哈哈，没大没小！”颜清珩笑得开怀，本就容貌帅气的俊公子，引得不少探看的目光。 舅甥二人说说笑笑，便去了柴玉珍和颜征新买的院子。 林静宜亦步亦趋地跟在小舅舅身后，却越走路越熟悉。 等到了地方，林静宜傻眼了。 这、这不是她之前买的小洋房隔壁嘛！ “外公和外婆，住这里？”林静宜不可置信地问道。 “对啊，怎么样？气派不。”颜清珩不明所以，还当林静宜喜欢，推开门，邀请小姑娘进屋。 “太气派了。”林静宜小声喃喃道：“也太巧了。” “什么？”颜清珩没听清，转过头追问道。 林静宜：“没事没事。外公，外婆，我来啦！” 她赶紧转移话题，快步走进房间，就发现虽然格局相似，但屋内已经焕然一新，明显是被老两口重新布置过的。 “哎呦，外婆的心肝宝贝。”柴玉珍浑身灰扑扑的，正在干活，她示意林静宜等一下：“待会儿我们出去逛街，等十分钟！” 林静宜已经捋着袖子满厨房找围兜了：“急什么？我先帮你干干活……” “不用不用。” 林静宜还没来得及拿扫帚，就被老人家拦住了。 “去坐着吃水果。我们请了个阿姨，一会儿就到了。”颜征也不许林静宜干活。 老两口连拖带拉的，把林静宜重新摁到沙发上。 临了，柴玉珍还没收了林静宜的围裙。 “哈哈，都说了不用你动手，吃苹果！”颜清珩乐不可支。 林静宜呐呐地接过苹果，默默地咬了一大口。 午饭后逛街消食儿，顺便再去给陆老太太挑选礼物。 柴玉珍率先提出到国营商场去看看，结果啥都没选中。 不是觉得这个俗气，就是担心那个不够雅致特别。 颜征在一旁耐心地给建议，林静宜也时不时提出想法。 但都被柴玉珍否决了。 颜清珩都忍不住叹了口气，直言老妈的需求很难搞。 坐下歇歇脚的功夫，林静宜就寻思着，既然外婆要特别、雅致，那不如专门定制一套呢？ “外婆，要不咱们去挑个原石吧？” 林静宜突然提议道。 “什么原石？”柴玉珍问：“这里有卖的？” “啊，”林静宜说：“后市场有专门买石头的地方，咱们甚至可以现场切割。您不是会画设计图嘛？不如咱们挑选个石料，定制一套，既大气、又特别，还很有排面！” 这总能满足老人家的要求了吧？ 柴玉珍闻言，直言“好主意”！ 颜征和颜清珩也觉得这个提议不错。 “那么问题来了，”颜清珩道：“咱们没人会挑选石料啊！” 赌石赌石，重在一个“赌”字嘛！ 第110章 后市场“一霸” 林静宜默默地举起小手，“那个……我好像有点经验。” 此言一出，颜家人就是一怔。 颜征：“你小小年纪就会赌石了？” 柴玉珍：“乖茵茵，你赌出来了个啥？” 颜清珩：“不是，爸，妈，你们宠孩子没点边界吗？” 这么自豪的探究口气是几个意思？ 林静宜讪讪道：“额，我就开出来过两个帝王绿，一次翡翠绿……” 话还没说完，颜清珩作为最具有“边界”代表的长辈就已经拉住了林静宜的胳膊：“小静宜啊，你要不今天也给舅舅看一块原石呢？大小不拘，就是享受切割出来宝贝的爽感。” 林静宜：“……小舅舅，你练过变脸吗？” “变如脸”的颜清珩已经迫不及待起身了，“那还等什么？现在就去。” 一家人到后市场，林静宜如同当初的熊双喜一般，给大家介绍了一下这里的情况，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大棚。 今天的原石大棚周围人很多，应该是因为有了新货，所以都吵吵嚷嚷地在搞价。 林静宜忍不住喃喃道：“上次可没这么多人。”现在怎么都翻倍了。 那好东西不得让别人给挑走了啊？ 林静宜加快脚步。 颜家几口人紧随其后。 谁知道林静宜刚一出现，整个儿大棚区就陷入了安静。 林静宜见状眨眨眼，心说咋了这是？ 柴玉珍也变得警惕，拉着外孙女的胳膊，想将人护在身后。 颜征和颜清珩的反应更快些，簇拥着林静宜，一家四口人走得阵型更紧凑了些。 “林小姐来了！”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随即乌泱泱的，众人便激动地簇拥上来： “是林小姐！” “没错没错，林小姐，您今儿带客户一起来选石头吗？” “林小姐，我这个原石极好的，您要不要掌掌眼……” …… 柴玉珍也算是吃过见过的主儿，颜氏更是不知道参加过多少拍卖会，见识过多少好宝贝。 但他们还都是第一次这样被众人蜂拥着挑选东西的。 目标还是她的亲亲外孙女儿。 天呢，她家丫头声名远播成这样了？ 大家都争着抢着要跟林静宜做生意。 林静宜忙不迭冲着不断举着石头往跟前挤的众多人道：“诸位，诸位！承蒙抬爱，不过你们要再挤下去，很可能弄伤我的外公外婆……” 林静宜好言好语，却没能掌控场面。 最后她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喊一声：“安静！” 瞬间，大棚内再度陷入安静之中。 林静宜冲着所有人一招手，“排队，挨个看。” 再吵吵她就走了。 一听林静宜要走，众人都不敢再造次，便开始挨个捧着石头让林静宜掌眼。 这种场面，柴玉珍两口子还真是第一次见。 走南闯北的颜清珩也察觉到不妥了。 这些商贩为啥都要让林静宜看一看石头，帮忙估估价格才走？ 什么时候，暗搓搓倒卖原石的家伙们有这节目了。 林静宜其实也很懵。 她仔细想了想，也就是一个多月没来后市场，怎么就都跟变了个地儿似得。 虽然没有拒绝帮助大家看石头，但林静宜也着实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没让这个场子乱套。 偏偏今天一个熟人都没遇到，林静宜也没法询问为啥大家都如此古怪，只能暗搓搓地继续“品鉴”石头。 看了一半儿，林静宜总算是碰到了老熟人厉红涛。 “红大姐！”林静宜见到她，忍不住激动道：“好久不见了！” 厉红涛“哎哎”两声，抱着怀里的包袱，在看到林静宜的瞬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也十分开心。 “俺好久没见你了，小姐，俺给您攒了好多块石头呢！” 厉红涛说着，就把包袱打开，搬出了几块重石头。 在鉴宝眼的加持下，林静宜一眼就看上了有成年男子两拳大小的一块墨玉石。 价值那里，是个“？”号。 那说明，这墨玉得开出来，确认怎么用，最后才能得知它价值几何。 这般想着，林静宜问厉红涛：“红大姐，这块你能卖给我吗？” 厉红涛赶紧点头，“五百。” 多一分都不带要的。 林静宜闻言就想掏钱，被颜清珩拦住：“外甥女，你这么鲁莽的吗？” 都不知道是个啥，就要给钱？ “我觉得这个挺好，很适合送给奶奶。”林静宜有些无辜。 她当然知道里面是啥了！ 关键是其他人不知道啊。 “既然是替我们选的，钱就没有你支付的道理。”柴玉珍道：“正好昨天取的钱都没动，还在这里，我们给。” 五百块也不算多。 但厉红涛还是数了很久，确认没有问题，这才开心地拍着包袱道：“其他的卖给别人！” “对，”林静宜莞尔，随即问道：“对了，红大姐，你知不知道为啥大家突然都想让我想看石头了？” “额，这个……” “嗨，您这就有所不知了吧！”厉红涛还没开口，旁边一个口条更利索的年轻男人道：“您现在可是后市场一霸！” 林静宜：“胡说，我可是好孩子！” 什么“霸”不“霸”的，听上去就不是好人。 让外公外婆知道，还当她是小混混呢。 年轻男人笑嘻嘻调侃：“不是这个意思！二老千万别误会！我们的意思是说，您这个外孙女啊，她看石头简直不要太准！后市场都传开了，只有您林小姐过了眼的东西，才能稳稳当当开出来好石头！” “造谣，绝对是造谣！”林静宜心里一咯噔，心说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我做人这么低调，是谁传出来的？” 年轻人：“肥猫和熊老板。” 林静宜：“……” 好吧。 肥猫是受害人，熊老板是受益人。 两个人证现身说法，林静宜想反驳都不能。 她叹了口气，问道：“那你手里这个石头呢，哪里来的？” “买的买的。你看看值钱不？” 既然已经买了，林静宜姑且看看吧。 她望着石头上方那一行字，略显遗憾道：“不好意思，您这个石头，就是个石头。” 没玉。 第111章 极品墨玉 “哈哈哈哈……” 众人哄笑出声，弄得年轻人面子上十分挂不住。 他也不想被人嘲笑，奈何自己没有林静宜那两下子，实在是不知道自己买了个什么玩意儿。 不信邪的年轻人特意去切了一下子，发现里面真的什么都没有，死心了。 这一下，针对林静宜“赌石一霸”的消息就更坐实了。 本来只是想挑个石头给陆老太太当礼物的大家，居然走不了了。 因为来看石头的人太多了，林静宜也不想断人财路，只有付了钱的，林静宜才会给看一眼。 厉红涛在一旁看林静宜忙碌，她乖巧地站在一边也不催促。 “等一下等一下，你们先让我办了事说完了话行不行？”林静宜都无奈了。 厉红涛闻言，赶紧摆摆手：“不碍事的，俺不碍事……这石头总归就是要先卖给林小姐的。” 柴玉珍瞧着挺稀罕。 这妇人穿着朴素，连鞋子破了个洞都没来得及补。 而且看小静宜的架势，似乎对妇人手里的石头最为满意。 好歹也是纵横商场数年的掌舵人，柴玉珍发现，小静宜从进来之后，被包围了的时候不算，只有在面对厉红涛的石头时，才露出过满意的笑容。 “她手里的都是好东西。”柴玉珍笃定道。 颜征：“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她愿意先卖给咱们家静宜。” 就连一向对这些事情没太大兴趣的颜清珩都忍不住有些好奇：“有故事，肯定有故事！” 一家三口悄悄观察林静宜的时候，林静宜也终于能拉着厉红涛去说悄悄话。 厉红涛等着的，也就是林静宜这番悄悄话。 “你另外两块石头也很好，都能卖这个价，但最好的是我挑的这个。”林静宜弯了弯眉眼，狡黠道：“我占便宜了，刚才忘记跟你说了，这块墨玉啊，我给你补成一千块。” 厉红涛正想推拒，就看到了柴玉珍过来，神色呐呐道：“俺不懂。” “不懂什么？”柴玉珍问道。 厉红涛看了一眼林静宜，见她没有反对的意思，这才低声喃喃道：“俺没见过林小姐这样的人。” 她都收了五百块，可林小姐非要再补五百给她。 “你放心，我也不是吃亏的人。”林静宜道：“你就按照我说的收下吧！” 她可没说谎，这个个头儿的墨玉，别说是打制一套专门的首饰了，就算是自己留着收藏什么都不做，也是无价之宝！ 柴玉珍亦有些狐疑：“静宜，你这么肯定吗？” 赌石赌石，没看到东西，怎么能笃定是好的？ “肯定，”林静宜道：“外婆，我怎么可能骗家里人？待会儿切出来你一定满意。” 前几天的青花瓷瓶，柴玉珍就察觉到小姑娘的厉害之处了。 现在，林静宜笃定的眼神，让柴玉珍也不由地信服。 “一千就一千，”柴玉珍笑了笑，又开始数钱补上剩下的五百：“就是打水漂哄我外孙女高兴，也值得！” “谢谢外婆信我！”林静宜得意地挽住她的胳膊：“一会儿啊，您就高兴了！” 厉红涛见状也不再推辞，再三给林静宜鞠躬道谢，这才抱着剩下的石头准备走。 谁知道其他人一看，立刻围住了厉红涛。 这帮在棚区里淘石头的客人，各个儿跟人精似的，早就发现了，厉红涛手里的石头，林静宜没有一次是不买的，且次次都能开出来好东西。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她手里的石头不走空啊！值得一赌！ 厉红涛也没想到自己居然这么受欢迎，很快就把剩下的石头给卖掉了。 ——她按照林静宜说的，一块就卖五百，还偏偏有人真的买了！ 林静宜在后面看着，也替厉红涛高兴。 “她的石头真有那么好？”颜清珩说道：“若是这样，本该条件很不错，怎么……” “红大姐家里有个病人。”林静宜道：“她卖石头都是为了治疗家里的那位，所以才这么朴素。” 甚至为了能够多攒钱，都舍不得换一双好鞋子。 布鞋上的补丁打了又打。 柴玉珍和颜征闻言对视一眼，他们这才明白，为何林静宜会主动提出给厉红涛涨价格。 一来是这石头确实值钱。 二来是林静宜心善，不吭老实人。要价低了的石头，她就会主动提一提价格，还会给厉红涛提出卖其他石头的价格建议。 不欺软，不贪婪。 老两口更加觉得自己没看错人。 “好啦，咱们就别围观了，省得待会儿他们又来找我，我们赶紧去切石头吧！” 说着，林静宜就拽着颜家人离开了后市场的赌石大棚，选择在人比较少的古玩街铺子开石。 熊双喜一听林静宜又入手好石头了，闻着讯儿就来了。 林静宜也不含糊，说道：“是个顶好的。” “是吗……”熊双喜一听，就凑到林静宜面前搓着手道：“咱们是出手？还是给老太太送礼物？” “送礼物，”林静宜指了指自己的外公外婆：“是他们老两口的心意。” “哦，”熊双喜略显遗憾地双手背到身后去。 那就不好再开价了。 这边，颜家三口人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师傅切石头。 “十赌九输”，是柴玉珍奉行的真理。故而，颜家人一向追求的都是巩固学识、稳健投资。 像今天这样，在自己不熟悉的领域纯拼运气，还是第一次。 颜清珩也想看看，外甥女的身上到底有多少他还不知道的秘密。 伴随着切割机的轰鸣声，很快，一小块原石剥落，露出里面乌黑透亮的墨玉色泽，那通透程度，在特定的光打投过去之后，可窥其岁月残留下的微絮痕迹。 “上品，是极好的上品啊！”颜征是家里最懂玉石的人，他握住老伴儿的胳膊，激动道：“这也太令人吃惊了！” 柴玉珍已经看到了。 是墨玉。 上好的墨玉。 “恭喜两位，我切石头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开出品相、冰透种这么好的墨玉！” 寻常玉石色泽，除了翡翠、普通绿色玉石，再就是帝王绿，白玉…… 颜色越稀有、越罕见，就越值钱。 墨玉就是如此。 在石缝中央成玉，且历经数载被人发现，个头儿还这么大的，当属极品里的极品。 别说是一千块钱，便是几万几十万，流入市场恐怕都有人买。 要是能远销海外，恐怕还要翻番！ 第112章 骤然离世 在给人惊喜这件事情上，林静宜从不让人失望。 “这是什么逆天的运气啊。”颜清珩忍不住喃喃道：“厉害。”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笑笑，说道：“纯是运气好。” 如果没有鉴宝眼，林静宜可不敢保证，她能像厉红涛两口子那样，有那么好的运气，每次发现的原石都蛮好。 既然开出了墨玉，他们就结算了手续费，拿着石头去了紫光阁。 冉师傅就会打制玉质首饰。 “你们都别打扰我，我要进去想想怎么给老太太设计首饰头面。” 柴玉珍说得还是老旧说法，讲的是耳环、戒指、手镯，如果可以的话还能弄个簪子。 她只带着林静宜进了里间，便问道：“孩子，你跟外婆仔细说说，陆老太太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还真是问对人了。 林静宜想了想，认真道：“唔，奶奶长得慈眉善目的，每次笑起来就会露出酒窝。她的皮肤很白，一般喜欢穿更有格调的雅致衣服，比如像您的那件旗袍……” 林静宜通过描述和一些小事，将一个果敢大气、善良心软的长辈形象描述的活灵活现。 柴玉珍听着听着，脑海里仿佛就已经浮现出了老人家的模样。 她手上的画笔就开始动了起来…… 林静宜见状，默默地从房间里离开，还不忘记把门给带上。 出来后，对外公等众人道：“外婆已经开始画稿子了。” 她略显佩服道：“真厉害。” 这不就是后世说的“设计师”嘛？ 设计图纸晚上就能出来，但林静宜答应了陆老太太今天要早点回家，就没再继续逗留。 冉师傅一听要在不到十天的时间里就赶制出来，无奈地冲着颜征叹了口气。 奈何颜征是个“妻管严”，冲他叹气是没用的。 颜清珩负责送林静宜回家，颜征留在紫光阁里等老伴儿。 路上，颜清珩终于还是问起林静宜，到底是怎么做到赌石“十赌九中”的？ “就是赌石圣手在世，也不可能有你这个成功率的。” 林静宜：“所以，我不能说。” 她神秘兮兮道：“这就是运气。” 老天给的运气，让林静宜重生，赐予她鉴宝眼，让她收获爱和成功的运气。 颜清珩听到这个回答却忍不住笑了：“行，你不想说就算了。” 他当长辈的，也不勉强。 “不过嘛，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秘密。”林静宜压低声音，把她在外婆家隔壁早就买了一套房子的事情说了。 “因为暂时没有居住的需要，所以就先放着了。” 颜清珩惊诧不已，“你、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林家不是早就吸干了林静宜的血嘛？就连四姐的遗物都没留两件。 林静宜点点头：“是啊，那都是我后来赚的。” 离开林家了，财运亨通嘛！ 颜清珩暗暗道，合着小外甥女深藏不露，是个小富婆呢！ 林静宜也没想到，这么巧，外公外婆的眼光和她所看所想一样，也喜欢上了那套洋房。 “你这丫头什么事情心里都有成算，我放心着呢。”颜清珩朗笑道：“看来后面还能喝上你和陆团长的喜酒。” “那是！”林静宜挺直了胸脯，“我看中的男人，高低不能放走。” “不害臊！”颜清珩笑骂。 舅甥二人说说笑笑，一路回了家。 安顿好了礼物的事情，林静宜和颜家都放了心。 次日一早，林静宜就去拆线。 陆家人全家总动员，全都陪着她来了。 颜家人不知道，陆老太太认为自己的职责比任何人都要大，必须得陪着小静宜来。 等到林静宜红着眼睛从手术室里出来，陆天云就给她递上了一串糖葫芦。 旁边，陆小宝已经吃得满脸都是糖了，黏糊糊的，他还伸出小舌头去舔。 “陆、陆大哥，你怎么也给我买糖葫芦啊？” 林静宜疼得一抽一抽的，那通红的眼眶、水汪汪的眸子，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可怜兮兮的小兔子。 陆天云：“……甜能止疼。” 林静宜吸了吸鼻子，“真的吗？” 说着，她咬了一口糖葫芦，酸酸甜甜的口感在嘴里瞬间爆炸蔓延开来，将方才的艰难时刻全都逐渐散去。 “好像是有点管事儿。”林静宜笑弯了眉眼。 一旁的陆老太太和江凤兰、宋英对视一笑，都识趣地没打扰他们的温馨时刻。 陆老太太甚至想，静宜怎么就不是她的孙媳妇儿呢？ 这一家三口，多美好啊！ 拆线后的第二天，林静宜就重新回到了学校。 四班的同学看到林静宜回归，全都爆发出了隆重的掌声，弄得她怪不好意思的。 班主任陶老师也很欣慰，对同学们道，林静宜暂时还不能做值日，卫生委员这半个月不用给林静宜排班了。 林婧一听更不好意思了，表示自己不需要特殊待遇。 但大家都劝说她这个大熊猫一般的学霸，还是好好保护自己比较好。 林静宜向大家鞠躬，感谢所有人对她的厚爱。 她何德何能，在今生获得了这么多的喜欢。 林静宜想，她一定不能变得跟何丽芹这些人一样。 放学后，林静宜一如既往地先去看了外公外婆，跟他们吃了一顿饭，就回陆家写作业。 周末，林静宜突然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电话那头的声音略显熟悉。 “我是周莫言。” 林静宜瞬间想起来了：“周老师您好。” 她的态度严肃端正：“是‘墨荷图’的修复出了什么情况吗？” “……图已经修复好了，我们也给唐老师过目了。林小姐，我今天联系你，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林静宜：“您请说。” 电话那头迟疑了很久，最终道：“唐老师他……去世了。” “不可能！” 林静宜猛然从沙发上站起来，沉声道：“周老师，您在说什么？” 唐老师前几天给她打电话的时候还好好的。 当时电话里激动地说，很快墨荷图就能修复好了，比他想象中快了很多。 周莫言：“是真的，林小姐……我想，您可能希望再见唐老一面。” 第113章 捐赠者名垂青史 林静宜换上一身黑色的裙子，通红着眼睛，在陆天云的陪同下，挽着陆老太太，一行人往唐老的家中赶去。 林静宜不能、也不愿意相信，唐老就这么突然与世长辞了。 明明前几天人还好好的，明明“墨荷图”已经修复完了。 要不了多久，就会跟一些国宝级的宝贝进行全国巡展……外公外婆都答应了将这幅画作为展品出借。 陆老太太见林静宜平静的秀颜，猜测这恐怕是暴风雨之前的情绪压抑。 赶去参加葬礼的途中，所有人都没说话。 一路沉默来到唐老的院子门前时，周围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有的笑意盈盈，有的满面遗憾，还有的不断地擦拭着眼泪。 但更多的，是跟林静宜一行人一样，面色平静，甚至有些麻木。 周莫言跟上一次在地毯上看到的截然不同。 他穿着严肃的中山装，在众人的注视下，为唐随风举办了短暂的告别仪式。 众人没有遗体送别，也没有煽情的讲话。 短暂的告别仪式结束，屋子重新安静下来，陆老太太被陆天云扶着出去透气，林静宜才有机会独自站在唐老的遗像面前。 他的旁边，是妻子的遗像。 林静宜终于有了唐老已经离世的真实感。 明明上一次，他们还坐在一起，跟老人家喝酒吃肉，对着唐老夫人的遗像说说笑笑。 不过数天，就天人永隔。 林静宜不解、更不明白。 为什么呢？ “林小姐。” 周莫言出声喊了林静宜，林静宜赶紧抹掉眼泪，点了点头：“周老师。” “其实……唐老三个月前就生病了。”周莫言苦涩一笑，望着一脸惊讶的林静宜，说道：“没想到吧？那老顽童看着身体多好啊平时，还非要跟我去摆摊儿找你这样的‘有缘人’。” 林静宜轻笑一声，眼泪却再次不争气地夺眶而出。 这老头儿，真是的。 “他老人家身体每况愈下，心态却好。只说生死随缘。就是……” 就是可惜了“墨荷图”，有生之年都未曾得见残卷。 “都怪我。”周莫言低声道：“都怪我急于邀功，在墨荷图修复初现雏形的时候，就率先给唐老打了电话。” 周莫言说起这件事，也忍不住红了眼眶：“我们共同完成了后续的修复工作，见证了‘墨荷图’成图的真貌……如果不是这样，兴许他还能多拖一阵子。” 林静宜突然想到了自己那天的预感。 奶奶说了，人的夙愿一旦得偿，就容易失去心气儿。 想来，唐老就是如此了吧？ 林静宜很想安慰周莫言，却说不出口。 她只能跟着周莫言默默流泪，满心不舍。 舍不得唐老这样的好人家，舍不得他们身为前辈的风骨。 “我想好好地感谢你。谢谢你为修复经幡、为墨荷图，为唾盂所做的一切……”周莫言咽下泪水，认真道：“多谢你。” 林静宜摇摇头，“受之有愧。” 她只是一个借助了天命的普通人，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 周莫言抬手递上一个信封，轻声道：“对了，唐老有一封信留给你。” “信？”林静宜顾不得哭了，道谢之后接过，就坐到桌边细细地阅读起来。 信很长。 周莫言见状，默默地离开了屋子，将房间留给林静宜和已经逝去的唐老。 信封上写着：“林小友亲启。” 林静宜抹掉眼泪，认真地看： “没想到吧丫头，小老儿临死之前，还惦记着给你留几句话。 你上次说，我也是你鉴宝一途的领路人，我高兴之余，亦觉受之有愧。 但弥留之际，我想再多教你几句。 这鉴宝一途，需得三分心气儿，三分不服，还要三分坚韧。 最后，便是要那一分释然。 ‘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的释然。 我在你身上，全都看到了。 若是可以，未来上了大学，考虑考虑此途？ 请不要为我的死亡悲伤。 我的死亡来得并不突然。 我苦‘墨荷图’不得久矣，亦苦不能轻易与吾妻相会。 她说，我必须开开心心地活到老，我坐到了。 她说，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我亦做到了。 唯独这‘墨荷图’，她也想瞧瞧全幅。 我本以为做不到了。 有生之年，可得‘墨荷图’全图，心愿已了，死得开怀。纵然到了地下与妻重逢，也可言说八大山人之彩。 终于，我也可以在那漫荷遍天的画卷意境之中，与吾妻重逢。 我死的开怀，死得无憾。 也祝愿你在有生之年，莫要忘记了此生最值得珍视的幸福。 唐随风绝笔。” 林静宜将信重新叠好放进去，眼泪却再度决堤。 第一次，林静宜察觉到，充满了紧张感、复仇心的自己，那神经紧绷的模样，早就被唐老悄然察觉。 他是在劝慰自己，该放下的时候放下，该珍惜的时候珍惜。 林静宜对着唐老及夫人的遗像鞠躬、上香，在心中默默发誓：您放心吧，唐老。 只要妈妈意外离世的事情水落石出了，我就放下一切，认真地享受重生。 从唐老的家中走出来，林静宜只觉如释负重。 周莫言已经在院子里等着她了。 她是来让林静宜签署“墨荷图”参展书的。 林静宜摇了摇头，说道：“恐怕，您得重新写一份了。” “嗯？”周莫言追问：“为什么。” “我来之前已经跟外公外婆商量过，”林静宜深吸一口气：“我们想以唐老的名义捐赠‘墨荷图’，作为国博的固定展品。” 捐赠完毕后，希望唐老的名字能够伴随着这幅画，周游全球。 林静宜轻声道：“这世上，只有唐老的名讳，值得写在这幅画的捐赠者旁。” 希望世人都可以铭记，他为寻画付出的艰辛。 男儿有泪不轻弹，但周莫言第二次在林静宜面前哭了。 “多谢你，多谢颜家老两口。” 周莫言赶紧抹掉眼泪：“有机会，我必定登门拜谢。” 林静宜摇摇头，外公外婆都是低调的人，不希望露面。 而林静宜，本就是借了唐老的手才用了很少的钱买回来的残卷。 这幅画，本就不是她的。 第114章 不是我杀的 从唐随风的葬礼上回家的路上，林静宜一直沉默着，陆老太太的兴致也不高。 大家都各怀心思，沉默归家。 林静宜回去换了一身衣服，洗了澡之后，就抱着小宝在书房里发呆。 她的脑海里想到了很多人、很多事。 前世的，今生的。 此刻，只有怀抱着同样两世为人的小宝，林静宜似乎才能从那些震荡的情感里找到自己。 “小宝，你说，我妈妈当初的死并不寻常。我要不要报仇啊？”林静宜突然开口道。 她当然是要报仇的。 小宝抬起头来，静静地望着林静宜，却突然伸出手来，擦了擦林静宜的脸。 后妈哭了。 他不知道后妈为什么哭，也许是因为想妈妈。 可后妈的话是什么意思呢？ 后妈的妈妈，是被人害死的吗？ 林静宜突然察觉到自己哭了，赶紧抹去了眼泪，笑着道：“我跟你这个小孩子说这些干啥……你忘了吧。” 陆小宝却没有这么做。 他伸出手来，在纸上画了一个桃心。 虽然上面没有任何话，可林静宜还是看懂了。 他是在说，如果开心就去做。 不要犹豫。 林静宜抱住他，轻声道：“乖儿子。妈的乖儿子。” 这样母慈子孝的场面，若是让林家人看到了，说不定会非常吃惊。 而陆天云则提前回了部队，没能看到这一幕令他激动的画面。 他收到了要执行秘密任务的通知，将会在7月初离开黑市。 陆天云接到了命令之后，就需要去做一些准备工作。 他回到陆家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重新恢复生气的林静宜正在写作业，旁边还放着不少跟古董有关的书籍。 陆天云见状，忍不住问道：“你要看这些书？” 很多，且不少都是古籍，晦涩难懂得很。 林静宜点点头，说道：“嗯，打算涉猎一下。” 她抬起头，弯了弯眉眼：“陆大哥放心，不会耽误正经学习的。” 陆天云担心的当然不是这个。 他知道林静宜很优秀，高中的课程她学得游刃有余。 “……别太累。”陆天云把即将准备出差的事情咽了回去。 等到奶奶过完寿吧。 过完寿再说。 陆天云私心里还是希望离别的日子能够慢一点、再慢一点。 林静宜继续忙碌着做作业，脑海里面快速地总结着今天学习到的知识点，没有注意到陆天云黯然离开的背影。 冉师傅总算赶在陆老太太大寿的前一天，将礼物制作好了。 外婆打电话来，让林静宜跟着一块去看看成品，恰好打电话的这天是个周五。 林静宜提前放学了一会，早到家了。 她挂了电话之后，决定先去一趟监狱碰碰运气，再转道去看一下外婆送的礼物。 说来也巧，林静宜到监狱之后，赵金花就说，何丽芹因为认错态度良好，加上跟梁凤仪之间达成和解，提前解除了禁闭，两个女人之间应该不会再打架了。 林静宜对于“狗咬狗”的未来并不感兴趣。 她现在全部心思都在妈妈去世的猫腻上。 何丽芹听说有人来看自己，十分欣喜，还当是女儿林美宜。 谁知道见到的是林静宜之后，她装都不装了，脸子一沉，拿起电话就冷冷问道：“小贱人，美宜怎么没捅死你！” 林静宜眸光闪烁着些许暗芒：“何丽芹，你们这些恶人都还没有咽气，我凭什么死？” 此言一出，何丽芹的脸色就是一变。 要不是有玻璃挡着，这会儿她的耳光子已经扇到了林静宜的脸上。 虽然从梁凤仪的口中得知了女儿未来还要在少管所待很久，但心里仍旧不服气。 她又不知道该跟林静宜说些什么，就想挂了电话走人。 林静宜突然道：“你可以走，但也可以留下我想知道的信息，换你女儿未来衣食无忧。” 林静宜勾唇一笑：“毕竟，你们都知道我手里有宝贝了。” 这话一语双关，不知提醒的究竟是哪个“宝贝”。 是林静宜手里的真宝贝，还是能够鉴宝的宝贝？ 但不论是哪一个，都能够给林美宜搏一个光明的未来。 何丽芹的贪婪最终还是占据了上风，没有挂电话走人。 “你想知道什么。”何丽芹问道。 可怜天下父母心，只要涉及到林美宜，何丽芹就容易被拿捏住七寸。 林静宜神色不改，淡淡道：“林美宜，是不是林崇光的孩子。” 此言一出，何丽芹的脸色瞬间煞白，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你、你在说什么……” 她的第一反应已经足以给林静宜答案。 猜对了。 林静宜望着眼前这个刻薄的中年女人，褪去了光鲜亮丽，留着齐脖的短发，因为长时间劳作而变得粗糙的双手……再没了当初伪装出来的精致优雅。 “我妈，是你和林崇光联手害死的。” 这一次，林静宜说得是肯定句。 何丽芹“蹭”地站起来：“不是我！” 那就是林崇光了？ 林静宜挑眉，似乎想听听看，何丽芹还能说出什么辩解的话来。 何丽芹张张嘴：“你刚才说的，还算数吗？” 她是被关在监狱了，但是并不傻。 一旦林静宜知道了颜慕兰当年死亡的真相，还能真心照顾林美宜吗？ 何丽芹自己都没注意到，饶是她在林家欺压林静宜欺压得最狠，可在心里，也更加相信林静宜比林文杰那个小混蛋更有本事罩着林美宜。 林静宜抿了抿唇：“如果你告诉我真相，我跟你保证，不为上一辈儿的恩怨迁怒她。” 但林美宜如果跟上一次一样自己作死。 等待着她的，只有比死更惨的下场。 何丽芹：“口说无凭，我要你发誓。” 林静宜伸出手，把刚才说过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我……”何丽芹低下了头，“当年的事情，是一场意外。” 不是何丽芹，林美宜不知情，那就是林崇光了？ “也不是你爸，真的！” 何丽芹张张嘴，“是，我一直都惦记着林家的钱，惦记着能上位，否则我和我的女儿，只能一辈子活在不见光的世界里。” 但她没想要杀人。 更不敢杀人。 林静宜对这句话持怀疑态度。 人之所以不敢铤而走险，是因为没有足够的利益。 一旦有巨大的利益，何丽芹的赌徒心态就会上头，林崇光的贪婪就会占据上风。 他们联合起来，针对躺在病床上的妈妈，简直易如反掌。 何丽芹：“颜慕兰会出现意外，都是因为她生了病。” 第115章 半真半假 “我跟林崇光认识在先。”何丽芹一下子陷入了小女儿一般的情愫之中：“当年我们偷偷地在乡下采蘑菇，跟着长辈们寻找可以建设生产的物资……” 那真是个匮乏的年代，但也是一个精神最富足的年代。 所有人都希冀着可以为建设祖国做贡献。 所有人都不吝啬于花费力气和时间，在生产队里光荣劳作。 二人郎情妾意，很快就偷吃禁果。 但林崇光却接到了消息，准备回城里继承林家的生意。 当时林家的生意还没有林静宜印象中那么大，自然也比不上一直都深耕于古董生意、低调的颜家。 “你爸年轻的时候，也是英俊潇洒的，不比林文杰差……”何丽芹忍不住笑得更加荡漾，但脸色很快就变得一冷：“他离开了，却给我留下了种。” 何丽芹一个未嫁人的姑娘，怎么能怀孕？她在母亲的帮衬下偷偷流掉了孩子。 然后就听说了林崇光迎娶颜氏小姐的消息。 “我不甘心，我想……” 林静宜立刻断了何丽芹：“你直接说重点，我不想听你跟林崇光年轻的时候那些荒唐事。” 爱恨情仇的，还真当自己是琼瑶的女主角么？ 林静宜打断了何丽芹当年的风流韵事，将话题拉到了自己母亲的身上。 何丽芹言简意赅地讲了在几年之后重遇林崇光的场景，那会儿林静宜刚出生。 彼时，何丽芹也从家里逃出来了。 她不想嫁给那些个粗糙的匹夫。 在何丽芹心里，没有人比得上林崇光。 老情人相见，重温旧梦。 何丽芹再度怀孕了。 那时候，林静宜刚满一岁。 “你知道么，其实我有机会掐死你的！”何丽芹突然站起来，一双通红的眼睛盯着林静宜： “要不是、要不是我突然心软……哈哈哈哈，所以你活着，就得给我的女儿当牛做马，这是你欠她的！” 凭什么？！ 凭什么颜慕兰就能光明正大做林崇光的妻子，而她就连个婚礼都不能有？ 想到自己刚抱着出生的林美宜，因为一点儿风吹草动就得不断地来回换地方躲藏，像是见不得光的老鼠，何丽芹的满腔恨意，就都泄愤在了林静宜的身上。 林静宜听完都气笑了。 这种自私自利的蠢人，把自己的欲望凌驾于别人的生命和正常权益之上，还要冠以一个苦情的借口。 简直搞笑。 “说我妈的事情。”林静宜突然道：“她的病没有那么严重，对吧？” “当然了，”何丽芹从容地坐回去，也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将头发别在耳后，轻声道：“她不过是运气不好。” 颜慕兰的病例被拿错了，简单的肺炎一直没有消，反而吃上了治疗癌症的药。 身体免疫系统一旦被破坏，人哪里有好？ “那天啊，我就走到你妈妈的病床前，告诉了她我的存在……” 何丽芹摸着自己的肚子，说道：“美宜已经要出生了。她怎么受得了？哈哈，哈哈哈……” “小声点！好好说话！” 身后，狱警厉声警告何丽芹。 何丽芹的笑容收敛了些，通红着眼静静地看着也同样红了眼的林静宜。 林静宜此刻眼底的愤怒已经逐渐喧嚣之上。 “所以，你在我妈妈病重的时候，给了她迎头一击，林崇光趁势而为，换了她的药？” 二人顺水推舟，在妈妈弥留之际…… 林静宜说不下去了。 她眼底的泪意逐渐弥漫，甚至看不清楚何丽芹那个老妖婆的脸。 “……别难受啊孩子，我们不过是送了她最后一程。”何丽芹轻声地对着话筒道：“没啥痛苦的，你妈在梦里就走了。” 说着，何丽芹再度爆发出可怕的笑声。 林静宜根本不信。 她站起身来，静静地盯着何丽芹：“你等着。” 等着林静宜报仇的这一天。 她要何丽芹和林崇光，血债血偿！ 关押他们在监狱里过消停日子？！ 没门。 林静宜走出派出所的时候，浑身散发着自己都说不上来的冷冽戾气。 赵金花笑着来跟林静宜打招呼，恰好看到了小姑娘阴郁着秀颜走出大门，竟然被她的姿态弄得一时间怔住，甚至忘记了喊她。 就这么直勾勾地目送着林静宜离开。 “这丫头，怎么了？”是又被何丽芹欺负了吗？ 不知为何，赵金花仿佛感受到了林静宜通身散发着的恨意。 也是，被家人那样欺负的小姑娘，不恨何丽芹才怪。 回到自己狱房的何丽芹，脸色也很难看。 其实她根本没说实话。 和林静宜讲的都真假掺半。 “事情都过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还非要追究个一二三呢……”这话，何丽芹不知是对林静宜说的，还是在劝服她自己。 她望着铁窗外明媚的天空，轻声道：“老林，该说的我可都说了。” 她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林静宜从监狱里离开的时候，脸色难看得可以。 虽然派出所距离古玩街并不远，但林静宜却仿佛走了两世那么长。 何丽芹的话，不能尽信。 林静宜也猜测，这夫妻俩两口子心里有鬼，就不会全盘交代真相。 那么，他们会隐藏的部分，究竟是什么？ 起码，就从医院的情况来说，应该是脱不了干系的。 如果从调查医院的工作人员入手，是不是容易一些？ 这般想着，林静宜抬起头来，看到前方仍旧明媚的夕阳，暖暖的阳光照耀在她的身上，却如何都驱散不了心底那股窜上来的寒意。 “妈妈，我不会放弃的。” 前世今生，林静宜都要冲破命运的桎梏。 她没有多想曾经被蒙在鼓里的事情，但如今，她必须要得知一切真相。 而不是不明不白地落得个囫囵人生的下场。 林静宜这样想着，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外公外婆家。 外公正在院子里弄花草，不知说了什么，逗得外婆忍不住微微一笑。 一旁，倚靠在门边的小舅舅神色温暖，但却有些出神，似乎在想什么有意思的事情。 颜清珩率先看到了林静宜，笑着冲她招手。 外公外婆亦抬起头来，对着林静宜笑。 那场面温暖得林静宜瞬间泪流满面。 她也绽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压下心底的悲悸。 第116章 心有目标 “这孩子，怎么跑家里来了？不是说在紫光阁碰头嘛，”柴玉珍笑着迎上来，看到林静宜脸色不好，担忧道：“怎么了孩子，脸色这么难看？” 林静宜勉强挤出个笑容，“我走错路了，幸亏还记着外婆家怎么走。” 柴玉珍还当孩子迷路给吓着了，挽着她的肩膀进屋，给林静宜端了一杯热水喝下，看着林静宜脸色回暖，这才问道：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林静宜摇摇头，又点点头。 “我没事，是妈妈……我刚才去监狱探望了何丽芹。她跟我说了一些过去的事。” 林静宜需要颜家作为助力，去调查江南一带关于母亲生病、医院的人员调动等诸事。 说完之后，屋内颜家人的脸色也变得肃穆起来。 林静宜：“何丽芹的话不能尽信，但一定跟当年医院里的人有关系。” “这件事情，交给我们办。”颜征立刻道：“静宜，你安心。不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 柴玉珍也心疼地把林静宜抱在怀里，忍不住道：“乖孩子，这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要什么都往自己的身上扛，知道吗？” 林静宜当然是知道的，但是她做不到。 两世为人，林静宜心里最惦记的，就是自幼丧母之后，被何丽芹母女压着欺负。 当真相的冰山一角袒露出来，揭发的不仅仅是何丽芹母女的自私自利，还有父亲的不作为和林文杰的愚不可及。 这些，齐齐酿成了林静宜前世的悲剧。 她也终于开始知道，有些仇恨，根本不是给仇敌一个痛快，就能缓解她心头的怒火的。 林静宜想要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来消解心头之恨。 她的恨，颜家人能理解。 甚至于，颜家比林静宜更恨。 恨林崇光的前倨后恭，恨他的势力攀附。 恨何丽芹的阴沟贼鼠做派，恨林美宜夺走了本该属于林静宜的一切。 最招恨的，还真就是被养废了，跟蠢猪一样的林文杰。 既不能挑起家族的重担，被何丽芹玩弄蒙蔽，又没有个兄长的样子，上不能纠正父亲犯错、下不能袒护亲妹。 简直废得没边儿了。 林静宜轻轻呼出一口气，将那股戾气压住，随即冲众人释然一笑，说道：“外公、外婆，小舅舅。跟你们说完之后，我好多了。” 她终于不得不承认，即使得到了前世一直没有得到的诸多爱意，也很难消解在心底隐匿的恨。 它们无法置换，只能彼此削弱。 爱多一些，恨就少一些。 但无法真的抵消。 只有让仇人付出应有的代价，那些烙印在命运深处的无力，才不会压得林静宜喘不过气。 家里人商量完了这件事情之后，就把注意力重新归到了去看饰品上。 林静宜又喝了一杯水，把满腹的心酸全部压下，这才跟着家里人快步去了古玩街后面的紫光阁。 冉师傅见到众人颇为开怀。 “诸位来得正是时候，”他正在擦拭着墨玉首饰的成品，就等着颜家人来验收呢。 林静宜也终于看到了外婆的设计图成品：一对儿龙凤镯。 龙凤皆栩栩如生地在墨玉手镯外环，螺旋式逐渐隐匿着，尾巴藏在内圈、外圈则流露出了龙凤绕颈的吉祥寓意。 一对儿耳坠、一对儿耳钉，皆各有韵味。 耳坠是被专门打磨成了水滴状，乌黑透亮的墨玉在金丝线下轻轻摇曳着，好看得很。 耳钉则是在外围做成了一个金色牡丹、墨玉点缀其中，大气精致。 牡丹周围的叶子上镶嵌着碎钻和金边，在阳光之下流光溢彩，美得惊心动魄。 剩下的玉料，制成了一个一个颇为大气的“墨玉项链”。 墨玉金戒指为了跟耳坠形成一套，就也弄成了水滴模样，被银色环绕着聚拢其中，却没有旁的点缀，简约却不简单、大气且不抢夺墨玉的光彩。 最后，则是一根墨玉簪子。 上好的簪身便是墨玉，但上方冉师傅还用了一些别的玉石点缀镶嵌…… 整整一套头面首饰，好看得林静宜一直“哇”！ “外婆设计得好，冉师傅的手艺更是没得说！天呢，这不大的墨玉石料子，居然能做出这么一套好看的饰品。” 林静宜双手捧着心，感慨道：“奶奶看到了一定特别喜欢！” 冉师傅被林静宜夸张的小模样逗得直乐，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柴玉珍当然知道自己的设计图画的不错。 可是小静宜夸赞来，她心里就觉得更美了。 大家都被林静宜哄得开怀。 颜征就准备把手工费给出了。 冉师傅怎么都不肯收。 颜清珩道：“冉师傅，您先帮我们找到了静宜，现在又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赶制出了这样好的礼物。若是一点不收，我们心里怎么过意得去？” “对对对，”林静宜跟个小大人儿似的，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冉师傅，您是手艺人，得尊重自己手艺的价值。” 她笑着拿过钱塞到老人家手里：“再客气啊，就是不尊重自己的大师级实力了！” “哈哈哈……”冉师傅乐得眼镜都险些滑下来，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从紫光阁出来之后，一家人心情大好。 林静宜都能想象得到，奶奶见到这套漂亮精致的礼物，会有多感动了。 她挽着柴玉珍的手臂，轻声道：“外婆，您的设计图，就是在全球也能得奖！” 柴玉珍笑得合不拢嘴：“怎么可能？我不过就是闲暇的时候画着玩玩。” 林静宜瞪大眼：“画着玩玩您就这么厉害，吾辈小废物该如何自处？” 她就不会画画。 可是外婆会搞设计图，陆小宝天赋异禀。 柴玉珍莞尔：“你喜欢的话，外婆可以教你。” “不了不了，”林静宜摇头：“我还是喜欢历史、喜欢古董。” “哦？”一说起这个话题，颜征可就兴奋了。 “小静宜，是有考大学的目标了吗？” 林静宜点头：“是，我想学考古。” 以史为鉴，以史照今。 她想走进那更深处的历史长河之中，利用鉴宝眼发掘出更多、更好的宝贝，让全世界的人，都领略祖国悠久历史文化传承的美！ 第117章 诞辰寿宴 颜征、柴玉珍和颜清珩听到才十八岁的林静宜说出这番话来，心中不免震动。 “好好，你小小年纪，就能有如此大的志向，外公替你感到骄傲！” 颜征想到，若是自己的小女儿还活着，听到林静宜的话，必然也会觉得自豪吧？ 柴玉珍望着林静宜，抬起手来摸着她的头发，轻声道：“你跟你妈妈可真像。” 不论是性情还是其他。 曾经，年轻的颜慕兰也是这样的性子，不服输、有目标。 所以，当颜慕兰选择了要嫁给林崇光的时候，颜家人没有人反对。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很有主意，更信任女儿的眼光。 可没想到。 没想到那对儿豺狼虎豹早就勾结在了一起，害了闺女！ 越是这么想着，大家也变得越发义愤填膺了。 颜清珩赶紧道：“过去的事情咱们都不要想了，现在静宜好好的，对我们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对，对，”柴玉珍将眼底的晶莹压下，不愿意再给林静宜增添负担。 在林静宜掰着指头数日子的过程里，总算是盼来了陆老太太的诞辰。 当天下午，陆老太太盛装出席，林静宜也换了一身新衣服……是外公和外婆给她买的。 现在，林静宜已经学会了要接纳别人的爱，学着提升自己的配得感，所以并没有推辞。 就连陆小宝都穿上了帅气的小唐装，还戴着林静宜给他买的玩具墨镜，可爱到不行。 陆天云一反常态地没有穿军装，而是换上了一身平时穿的西装，帅气挺拔的俊颜，干净利索的寸头，简直如同鹤立鸡群一般的存在。 众人抵达国营饭店的时候，就成了一道独特靓丽的风景线，几乎让不少人都停下驻足，纷纷猜测这一家子体面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林静宜先陪着老人家去了包厢，就又折返去取蛋糕。 按说好几层的大蛋糕，应该送到店里来的。不巧的是店家有事情，只能烦请林静宜去拿一下。 林静宜和陆天云一块出现在蛋糕店门口的时候，老板还以为是两口子，一个劲儿地道歉，说周末订单太多了导致实在走不开云云…… 好一通说辞后，林静宜表示没关系，老板才又赠送了小蛋糕和一些孩童玩具，客气地送他们离开。 路上，陆天云举着蛋糕，还没吃呢心里就先美起来了。 老板说以为他们是两口子。 关键在于，林静宜也没有否认。 真好。 陆天云再度笑了笑。 林静宜惊讶地瞥了陆天云一眼：“陆大哥，什么事情这么开心啊？” 不会是在为老板一直说他们是两口子才美滋滋吧？ 那陆天云还真够闷骚的。 陆天云轻咳一声，收敛了笑意，淡淡道：“没什么。” 切，分明是有什么。 林静宜也不戳破。 刚在蛋糕店，她就是故意没有澄清，想看看陆天云这个闷葫芦，对自己的感情到底进展到哪一步了。 瞅他现在喜上眉梢的样子，应该是十拿九稳了。 林静宜苦恼地皱了皱眉。 谁能想到，阻拦他们谈恋爱最大的问题，竟然是自己的学生身份。 在没考上大学之前，陆天云恐怕都不会戳破这层窗户纸了。 二人各自怀着心事，往酒店里走。 在国营饭店门口，林静宜和陆天云就碰到了外公外婆一家。 颜清珩更是主动提出帮陆天云一起捧蛋糕。 他们手里的礼盒也显得十分精致高档。 柴玉珍再度看到林静宜亭亭玉立站在陆天云身旁，二人那般登对，脑海里就浮现出上一次颜清珩的话。 静宜……真的喜欢小陆吗？ 颜征一眼就看穿了妻子的心思，低声道：“儿孙自有儿孙福。” 有些事情，就别勉强了吧？ 柴玉珍没说话，也不知道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 包厢里，陆、颜两家人因为林静宜，终于正式碰面了。 “老太太，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柴玉珍笑着将礼盒放下，向陆老太太行礼：“叨扰了。” “哎呀，快请入座！”陆老太太笑着道：“感谢两位光临，令我这个小生日蓬荜生辉！让你们破费了！” 颜征忙不迭道：“老太太对我颜氏一族有恩，我们的外孙女儿是承蒙您的关照，才能跳出火坑。要不是静宜拦着，我们恨不能把国营大商场都买下来送给您！” “哈哈哈哈……”陆老太太笑看林静宜：“丫头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颜清珩也上前客气地喊了一声“陆姨”。 没想到，在拍卖会的缘分竟然延续到了这里，颜清珩跟林静宜还是亲戚。 陆老太太跟颜清珩熟悉了，言语之间也亲切了许多：“您家这个儿子，教授得好！” 优雅如同翩翩君子，行事又规矩知礼。 柴玉珍亦道：“陆团长才是人中龙凤，我们家这个吊儿郎当的，可比不上呦！” 一顿互相夸夸，众人才在林静宜的催促下落座了。 柴玉珍便献上了诞辰礼物。 陆老太太深知老两口对林静宜的心意，也没推辞，道了谢就接过了。 她其实心里还有些紧张。 小静宜说了，颜家人是真正的亲人。 这话，陆老太太不亲眼所见是不敢轻信的。 吃过那么多苦、对亲人有着天然亲近的林静宜，到底是个年轻娃娃，识人不明也是有的。 陆老太太也想从这份礼物的份量里，推测着颜家人对林静宜的真实态度。 她拆礼物的时候，心中忐忑，手也就不稳当，蝴蝶结揪了好几下才扯开。 另一边，陆小宝默默地从角落里蹭到林静宜的身边。 林静宜把陆小宝抱到怀里，方便他清楚看着。 陆小宝乖乖的，也不挣扎。 时不时的，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还会瞅一瞅太公太婆。 后妈的外公外婆都是好体面好气派的人啊。 可是那个怪叔叔是怎么回事？老是看他。 陆小宝嘟嘟嘴，往林静宜的怀里又缩了缩。 被认成“怪大叔”的颜清珩眨眨眼。 他还不知道自己在小孩子的心里形象已经崩塌，而是好奇着盯着奶娃瞧得没个够。 早就听说了陆天云有个儿子，但见着还是第一次。 这奶包，黏糊林静宜的样子，怎么像是林静宜的孩子一样？ 真可爱啊！ 第118章 神助攻 同样有这疑问的，还有柴玉珍和颜征。 柴玉珍之前心中预感就不好，甚至不太愿意让林静宜跟离过婚还带娃的陆天云在一起。 不可否认，陆团长确实很优秀。 但她惊讶的是，那个小奶团子对林静宜的亲近态度……要不是知道陆天云的前妻因为欺负林静宜进了监狱，她都怀疑孩子是从林静宜肚子里爬出来的。 陆小宝专注地看着太奶拆盒子，林静宜则仔细地观察着陆老太太的神色。 陆老太太打开礼盒之后，一整套墨玉首饰嵌在红丝绒的礼盒里面，各个莹玉透亮，在灯光下显得那样耀眼夺目。 陆老太太都震惊了，“天呢，这、这是墨玉？” “对，”柴玉珍道：“我们家本来也有些好物件，但一来旧了，二来我们也不想偷懒捡个现成的礼物来报答您。巧得是赶上您的诞辰了，这墨玉是我们开了以后、我亲手设计，让紫光阁的冉师傅这两天赶制出来的，希望您能喜欢。” 柴玉珍说话客气，言辞有度，一看便是出身家教不亚于陆老太太的大户人家。 陆老太太是个识货的，瞬间明了了颜家人的心意，最重要的是……她终于相信了小静宜说的：颜家跟林家不一样，是真正的家人。 陆老太太激动又感动，眼眶都不自由自主地红了，轻声道：“好，好。” 不知是在夸奖这一套墨玉首饰好，还是得知林静宜终于又一次有真正的家人疼爱了，觉得欣慰……也许两样都有。 陆老太太珍而重之地将礼物放好，认真道：“感谢二老的礼物，从今往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静宜的出现，无异于让陆家重新活了过来，于陆老太太一家，又何尝不是“大恩”？ “既然都是一家人，以后我们就再不客套了。”柴玉珍握住陆老太太的手：“您虚长我几岁，以后，我就喊您一声‘老姐姐’了！” “哎！”陆老太太回握住柴玉珍的手，“那我就坦然领受了！” 大家都是敞亮人，自然不再说那些虚话。 柴玉珍亦终于明白，为什么林静宜会那么喜欢陆老太太。 就连初次见面的她也觉得老人家亲切可亲，富贵逼人却不迫人，是个极友善的。 林静宜见状，也赶紧掏出了自己的礼品盒子：“奶奶，您再看看我这件呢？” 她的盒子不大，陆老太太不赞同道：“说了不让你准备礼物的，怎么还是……咦？” 陆老太太想着，小静宜拿出来的盒子不算大，应该不是什么特别贵重的，谁知道一打开之后，还没看清楚东西，就先闻到了一股淡淡的异香。 再仔细定睛一瞧，就看出了这小小的象牙香盒的特殊之处。 “这是……陆子冈的手笔？”柴玉珍率先在一旁叫破了宝贝的来历。 陆老太太也惊讶地望着林静宜，等待着她的回答。 “是的。”林静宜点头，说道：“我在商会的一次活动里淘到的。这宝贝叫‘玲珑乾坤象牙透雕蟠螭纹香盒’。” 林静宜不仅讲了这个盒子的传奇故事和来历，还拆开了香盒，给大家看看里面的奥秘…… 等到所有人都围观完毕之后，陆老太太不禁感慨道：“真是一个好宝贝啊！” 尤其是那香盒里的压片上写着“万寿无疆”，简直是皇帝级别待遇！ 老人家感受到了林静宜的心意，轻声道：“别看这个玩意儿小小的，可不便宜。静宜啊……” 陆老太太转而看向柴玉珍：“我老太婆怎么就没讨着个这样的乖孙女儿，你们老两口也太有福气啦！” 柴玉珍和颜征笑得合不拢嘴。 林静宜却开始叉着小腰抗议：“奶奶这话怎么说的？可不能我找到了外公外婆就失宠啊！” 亲人要在身边，团宠的地位也不能跑。 陆老太太被逗得哈哈大笑。 一时间，桌子上的气氛再度进入了高潮。 等菜都上齐了，陆老太太就招呼大家用饭。 陆小宝想吃大蛋糕，但过寿的仪式感还得有。 林静宜先让大家唱生日歌，还让陆老太太跟小孩子一样吹蜡烛许愿，这才算完。 往年过生日，虽然这些个流程也有，但陆天云话少，宋英性格沉稳，江凤兰叽叽喳喳的，大家到底不年轻了，都不会太过活跃。 林静宜在就不同了，小姑娘雀跃灵动的嗓音，总是能够调动起所有人的快乐细胞。 再加上一旁的颜清珩妙语连珠，连话少的陆天云都会冷不逗一下，实在有趣。 大家说说笑笑，还行酒令。 间隙的时候，陆小宝趁着大家说说笑笑，就去给人发叉子。 嗯，因为要吃生日蛋糕。 柴玉珍正听着林静宜和陆老太太行酒令，突然，有什么热乎乎、软萌萌的东西搁在了腿边。 柴玉珍一低头，就看到了软萌白皙的陆小宝，眨巴着灵动的葡萄眼，手里举着小小的叉子，可爱地扬着头，眸子亮晶晶地递上来。 仿佛在说“太奶，吃蛋糕。” 柴玉珍的心瞬间融化。 静宜之前就招呼过了，说陆小宝不会说话，见面后千万别为难小朋友。 但此刻…… 柴玉珍看到即使沉默着，却还是在细节上体贴关心人的小宝贝，就觉得心疼。 她认真道谢，接过叉子，轻声问道：“小宝吃蛋糕了吗？” 陆小宝用力点头，还指了指林静宜旁边属于他的位置。 他不仅吃了蛋糕，还有一份专门的“礼物”呢！ 突然，柴玉珍心里的防备就都释然了。 遇到这样温暖的人家，年幼却懂事的孩子……就算陆团长是二婚，那也不是他的错嘛！ 人总是要在走过弯路，才会更珍惜掌心的幸福。 柴玉珍轻声道：“太婆可以抱抱你吗？” 陆小宝点点头，乖乖地朝着柴玉珍伸出手，仿佛在说“太婆抱抱”。 温软的小身子带着体温，热乎乎的，熨烫了柴玉珍多年来尖刺荆棘一般紧张的心。 她笑得温柔，冲着林静宜点了点头。 算了，就同意你们在一起吧！ 林静宜也歪了歪头，还冲着外婆怀里的陆小宝默契地眨了眨眼。 只要把小宝带到外婆面前，其他的，小宝自己就能攻略。 林静宜低下头，一边吃蛋糕，一边忍笑。 她儿子可太棒啦。 第119章 等我回来 包厢内，三位老人家开始讲述起过去的那些事。 间或有共鸣的话题，也会勾起彼此的记忆，插入进新的话题和故事…… 几位老人家相处和睦，陆天云也就放心了。 他喝的有点上头，出来透透气。 恰好颜清珩也从洗手间出来想透透气。 两个男人在回廊下相遇，相视一笑。 颜清珩道：“你倒是教了个好儿子。” 小崽子，这么快就把老妈的心俘获了。 想到这么可爱的娃儿险些被自己的亲生母亲烧死，颜清珩阴阳怪气地补刀：“就是你这个当爹的，之前看人的眼光可不太行。” 陆天云抿唇笑了笑：“我这不是改邪归正了吗？” 喜欢上了林静宜。 颜清珩：“算你这次有眼光。” 陆天云轻笑一声，“多谢小舅舅成全。” 颜清珩挺直脊背，略显得意。 “别说我没警告你啊，现在静宜可还小呢。你小子别搞出什么荒唐事来。” 陆天云：“我爱惜静宜还来不及，绝不会越雷池半步。” 林静宜还是个学生呢。 颜清珩心道你小子知道就成。 “小舅舅，陆大哥。”林静宜也走出来，故作惊讶地看着两位，随即道：“外公喊你呢，小舅舅。” “哦，那我进去看看，老头儿估计是让我挡酒呢。”颜清珩意味不明地瞥了一眼林静宜。 女大不中留，小姑娘出现的这么巧，不会是特意来给陆天云解围的吧？ 颜清珩揣着明白装糊涂，把回廊留给这对儿人。 林静宜目送着颜清珩的背影进了饭厅，随即看向陆天云，说道：“没事吧？” 小舅舅不会逼婚了吧！ “没，小舅舅对我很关照。”陆天云突然道：“似乎我跟小宝，都经受住了颜家的检验。” 他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认真讨好一下未来的外公外婆。 林静宜被这番暗示性明显的话说得秀颜一红，“陆大哥，你说啥呢？” “我说的，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陆天云道。 好么，又是直球！ 惊讶抬眸的林静宜诧异地看着陆天云，因为喝了一点酒白里透粉的肌肤，在陆天云眼底那样娇美。 他再也忍不住，情难自禁地矮下身子，在林静宜的额头落下一吻。 “静宜，我喜欢你。” 是早于你知晓之前，就深深地喜欢上了。 只是不愿、不能、不敢说。 陆天云早就为林静宜心动。 林静宜不好意思地弯了弯眉眼，轻声道：“我明白。” 她都明白。 前世今生，陆天云都怀揣着一腔真心对待林静宜的。 她都知道。 前世悔悟太晚，今生她愿意竭尽所能补偿。 “我要去执行一个秘密任务。”陆天云道：“接下来的几个月会很忙。” 陆天云的话，让林静宜脑海里明为“回忆”的神经突然紧绷起来。 等一下！ 她蓦然想到，如果按照之前在梦境中的回忆，和前世经历的一切…… 陆天云的腿瘸了被炸伤，就是因为这一次的任务！ “陆大哥！”林静宜突然拉住他的胳膊，问道：“这一次的任务，你能不能不去？就当我求你！” 就这一次！ “怎么了呢？”还用上“求”了。 陆天云皱眉，随即道：“组织已经委派下来，我也答应了。” 而且这次的任务计划周密，危险性不高，只是需要保密。 陆天云必须得先做一些准备工作，保证能够在后续圆满完成任务。 林静宜张张嘴，突然意识到，她不能说。 陆天云是那样一个坚定执着的战士，如果林静宜把自己知道的都给讲了，也无法阻止陆天云去做他接下来要做的事。 “我就是有点心慌。”林静宜忍着满腹心思，讪笑了一下：“让陆大哥见笑了。” 陆天云察觉到了林静宜有些不同寻常，但此情此景，说什么“工作”实在是太煞风景了。 “多谢你，来到我和小宝的身边。”陆天云不是擅长甜言蜜语的人，但这一刻，也想说些什么，来表明心迹。 陆天云：“……请你，等我回来。” 然后，他们就永远都不分开。 林静宜闻言，俏皮地眨眨眼，说道：“那你再亲我一口。” 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说道：“亲这里。” 陆天云瞬间红温。 这个丫头怎么、怎么反过来调戏他！ “不敢呗？”林静宜心说，那我可就敢了。 她突然凑近陆天云，在男人的薄唇上落下一吻，仿佛采到了蜜的小蜜蜂，浅尝辄止就飞走了。 陆天云望着小姑娘活泼逃离的倩影，呆呆地站在原地很久很久，都回不过神。 等到反应过来，陆天云又懊恼又好笑。 懊恼的是自己怎么像个毛头小子，分明是结过婚的人了，在喜欢的人面前还是会表现出手足无措的那一面。 好笑的是，他跟林静宜的角色怎么像是互换了。 聪明灵动的姑娘像个亲一口就跑的登徒子。 陆天云站在回廊上又吹了好一阵子的风，直到浑身的燥热全部都散去，这才回屋。 一场诞辰宴宾主尽欢。 分开的时候，路老太太诚挚邀请颜氏一家三口多到家里走动走动。 柴玉珍一开始也是想着先礼数周到，把对陆家的感激表达到位，以后会否常来常往，还得看此次会面的结果。 没想到今天跟陆老太太一见如故，心中所有的疑虑就都跟着散去了。 为了静宜，他们肯定会好好相处下去的。 柴玉珍答应下来，并表示，等到房子收拾好了以后，一定请陆老太太来家里做客。 颜征：“那我得好好露一手。” “哎呀，好久没吃过爸做的饭了，想念！”颜清珩立刻帮腔。 林静宜闻言眨眨眼，她也想吃。 颜征张张嘴正欲说话，低头就发现奶团儿一般的陆小宝抱住了他的腿，一双小脸儿上都是希冀。 小宝也想吃。 颜征哈哈大笑，蹲下身子就给陆小宝举高高，口中还不忘承诺：“都来都来！一定让你们吃饱喝足！” 晚餐结束，两家人把没吃完的打包、蛋糕分好，便各自回家了。 回去之后，柴玉珍立刻给在医院当副院长的大女儿打电话，让她好好调查人事，找到当年经手药物的护士和药方工作人员，还有主治大夫等人…… 重新调查颜慕兰的死和用药。 大女儿无一不应。 …… 晚上，林静宜绞尽脑汁回想着前世陆天云受伤残疾的细节。 她只记得陆天云随口提过一次，是在意外任务中被炸伤、没能及时医治拖延导致没法治好，只能退伍。 可不应该啊。 那任务起码应该在四五年后，怎么提前了？ “难道是因为我的出现，导致这件事情提前了？” 林静宜越想越觉得后脊背发凉。 第一次，她察觉到蝴蝶的翅膀引发的效应，在无形之中掀起了比自己想象中更可怕的风暴。 而这个后果，极有可能应验在陆天云身上。 第120章 恶人之手 林静宜暗暗发誓，必须要阻止这一切。 她既然都能改变自己的命运，也一定可以改变陆天云的！ 这般想着，林静宜才进入了梦乡。 次日，林静宜是被客厅大家的说话声给吵醒的。 林静宜套上衣服，迷迷糊糊走出来，就看到昨天没有碰过的下面两层蛋糕，已经被分装成了好多个小盒子。 “林小姐醒了呀？”江凤兰说着，将另外一块切好的蛋糕装进盒子里，说道：“老太太说这么大的蛋糕，咱们也吃不完，给邻居们分一分，大家沾沾喜气。好东西也不能浪费掉。” 林静宜点点头：“有道理。” 家里面，就属小宝最喜欢吃蛋糕，其他人差不多也就是一块的量。 陆老太太岁数大了，为了保护口腔健康，吃的更少，基本上就是为了应景。 硕大的蛋糕，分了不少邻居才算消灭掉。 林静宜陪着小宝吃了一块之后，就不许他再吃了，要是还想吃，就明天吃。 小宝嘟了嘟嘴，但知道后妈是为了他好，虽然不高兴，但也没有为此耍脾气。 这边，林静宜琢磨着该如何打听到有关陆天云出任务的细节，便提出了要去参观他的部队。 陆天云没想到林静宜想去他工作的地方看一看，想了想就同意了。 在约定好的时间抵达部队，林静宜望着整齐肃穆的军区，众多正在严格训练的士兵，心潮澎湃。 “都是这些，不知道你喜欢看……”陆天云瞥了一眼因为天热光着胸膛跑步的兵们，眼底划过一抹凌厉。 不行，回头得让兄弟们套上衣服跑步。 没点子规矩，不注意影响。 林静宜哪里知道陆天云居然会因为她多看了两眼跑操的士兵就吃醋，满心都想着该怎么确认陆天云要离开的时间，可能出事的地点…… 不得不说，陆天云真的是一个工作非常严谨的人：桌面干净整齐，任何文件都锁在了抽屉里。 想要拿到抽屉钥匙也根本是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林静宜心知这一趟来，恐怕什么消息都打听不到。 她眼睛乌溜溜地转了一圈儿，想着美人计好不好用…… 陆天云在跟旁边的参谋说完工作的事情后，就看到林静宜直勾勾地盯着他，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陆天云快步走上前来，意味不明道：“在看什么？” “看陆团长宽肩窄臀，实在诱人！”林静宜壮着胆子投怀送抱，还一把摸到了陆天云的钥匙。 温暖的大掌反手就握住了林静宜的小手，手上一用力就把林静宜反剪在怀中。 “静宜，你到底在找什么？” 陆天云深邃如墨的眸子专注地盯着林静宜，早就把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 昨天晚上突然说不让他去执行任务也好，今天突然要来部队、但神思不属的架势也罢，都在向陆天云诉说着林静宜有心事。 而这个心事跟他有关。 林静宜见状，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义薄云天的陆团长哪里遭得住这个？ 他赶紧松手，不断地擦拭林静宜的眼泪，说道：“别哭啊静宜，你不要哭……” “陆大哥，”林静宜哽咽着道：“我知道我这么说很荒谬，但是，我做梦梦到你这次出任务出事了……” 她为了让陆天云相信，编了一个模棱两可的梦，且还“连续好几次”梦到。 “我觉得这就是启示，所以，所以……” “所以你昨天晚上才提出希望我不要去参加任务。” 陆天云叹了口气，揉了揉小姑娘的发顶：“你放心，静宜，我都答应了你和小宝，绝对不会出事的。” 他会平安归来。 林静宜也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但她在形容梦境的时候，刻意真实化了很多信息。 让梦境听起来就很吓人。 送林静宜回去之后，陆天云便开始反复盘查己方的计划，究竟是否有漏洞。 他外粗内细，尤其对于执行任务的事情。 不论是林静宜担心过度意外做了梦，还是出于对工作的负责，陆天云必须再进行几番细查。 林静宜的目的，就是让陆天云率先提高警惕，但她能够为陆天云做的，不仅是让他提高警惕，而是帮助陆天云及时就医。 她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一趟外婆家，请求大姨的治疗队，最近多在安县转悠，一旦碰到什么突发情况了就救人。 柴玉珍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林静宜却推说“保密”，怎么都不肯讲。 也只好随她去了。 在林静宜使尽浑身解数，想办法要让自己的老公陆天云脱离前世的命运时，却忽略了一个人：林文杰。 林文杰可以出狱了。 他拎着自己不多的贴身行李，离开看守所的时候，望着天上的阳光，都觉得不真实。 林文杰蓦然趴伏在地，嚎啕大哭。 “我出来了，我终于出来了！” 跟想象中的有家人接应不同，林文杰独自一个人在看守所等了十几个小时，也没看到一个林家人。 可他身无分文，根本没法回乡。 林文杰又折返回到看守所，借了点钱，写了字据，并表明一旦有钱了立刻就还。 可是回到乡下，家里还是空无一人。 林文杰心说不应该啊。 他受了惩罚，爸呢？美宜呢？ 林文杰回过味来，在家里的破炕上睡了一晚上，次日一早又往城里赶去，见过了何丽芹。 当天的会面花了很长时间…… 林文杰出来后，就摸索到了军区部队，找到了那个叫“纪洪洋”的男人。 纪洪洋看到林文杰的第一时间，眼底就涌上几分冷意：“你是谁？” “我是能帮助你的人。”林文杰道。 纪洪洋冷笑一声，“我不需要乞丐的帮忙。” 林文杰：“难道你就要放任自己最大的敌人，回来升官？” 最大的敌人？ 纪洪洋蓦然转过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文杰，“你在说什么？” 林文杰：“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纪洪洋此生最大的敌人，就是陆天云。 他们曾是最好的兄弟，也是最强有力的竞争对手。 但二人的关系已经随着夺人所爱事件画上句号。 没有人知道，纪洪洋是故意的。 拥有一个样样都出众的好兄弟，实在是太令人窒息了。 他嫉妒陆天云，内心也惧怕陆天云。 来自方方面面的惧怕。 只有将陆天云踩在脚下，纪洪洋才会觉得自己的人生还有希望！ 如今，纪洪洋听说了些内部消息，知道陆天云要去办一件“大事”。 他总得想法子破坏一二。 “我能帮你。”林文杰道：“陆天云现在最喜欢的，就是我妹妹。只要攥住了她，你想要的就能得到。” 比如，破坏陆天云的行动。 比如让他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纪洪洋闻言，眉眼染上三分笑意：“哦？里面请，尝尝我新到的好茶。咱们详细说说……” 第121章 布局 其实，早在监狱里的时候，何丽芹就被林静宜挑起了熊熊的复仇之火。 她把林崇光入狱、林美宜判刑等诸事的真相全都扭曲了，甚至还说了当年颜慕兰的死，就是林静宜幼年弄错了药犯蠢造成的！ 何丽芹说什么他信什么，竟然真的决定了收拾林静宜的好日子。 因为他听说了，外公一家找上门来了。 何丽芹说，颜家人找到林静宜之后，非但给她了一大笔钱，还让她继承了一套小洋房。 ——虽然何丽芹是信口开河，但这两样林静宜还确实都有。 林文杰想不明白。 既然当年母亲的死跟林静宜有关，颜家人为啥只认林静宜这个不肖子孙，反而任由他这个外孙子在外面自生自灭？ 怎么的，他不配过上好日子吗？ 林文杰气愤难当，决定听何丽芹的，勾结梁凤仪的前夫，将陆天云推向万劫不复之地。 到时候，看林静宜还怎么在他跟前嚣张！ 届时，他还要把一切真相都告诉外公外婆。 人的嫉妒心，就是会使人做出许多不理智的选择来，甚至失去了基本的分析能力。 在监狱里的这段时间，林文杰非但不思己过，反而阴郁暴戾，压抑着的本性彻底在何丽芹的煽风点火下爆发了。 另一边，陆天云虽然不大相信林静宜的梦境有什么警示作用，出于小心谨慎，确实排查了一些危险。 他甚至察觉到了真正的危险…… 陆天云在紧急部署的同时，也向上级表达了自己的想法，进行了新的策略。 两个人带着独有的默契，为了守护彼此，都在暗中努力。 一个月后。 柴玉珍的大女儿那里，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要让林静宜专门去一趟他们那。 林静宜到了以后，迫不及待询问起母亲所居住的医院情况。 “按说这件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人证物证都已经湮灭……”柴玉珍叹了口气：“天无绝人之路，你大姨找到了主治医生的后代。他那里，有一套完整的材料。” 林静宜接过档案袋，在里面看到了母亲当年的所有就医材料。 诚如外婆当初所言，妈妈住院甚至接受治疗的时候，得的就是普通的肺炎，身体素质还不错。 谁知道后面出药的单子以及一些细节的开药、打吊针的药水就对不上了。 林静宜脸色瞬间变得苍白，说道：“他们换了药？” “还换了历史病例。” 柴玉珍补充道：“有目击的护士说，是一个小男孩打翻了东西，把里面的材料弄乱了，才会出纰漏。” 后续林家人说要带颜慕兰回家休养，没人追究，且药方还在一直开，他们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了。 “可笑的是，在这种情况下，居然是林崇光花钱去找人封口！”柴玉珍道：“稀里糊涂的就让我的女儿没了！” 说不定这一切结果还正中林崇光的下怀呢。 林静宜思索片刻，追问道：“那个小孩子是谁？” “目击的护士说，是颜慕兰的儿子，林文杰。”柴玉珍说完这句话，屋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 可能吗？ 林静宜想，也许林崇光会为了林文杰的非故意行为买单封口。 何丽芹凭什么呢？ 林文杰又不是她的儿子，她为什么要帮忙袒护林文杰的罪行？ 就算林文杰小，一时失误，大人就没有推波助澜的意思吗？ “除非，林文杰是被何丽芹暗中教唆捣乱，而这一切，也是林崇光想看到的。” 还有更可怕的猜测，就是这一切是林崇光教唆的，而何丽芹发现了，知道了。 林崇光不想被拆穿，就只能捏着鼻子娶何丽芹回家。 那么，这些年夫妻两口子打死都要捆绑在一起，根本就不是所谓的“情深”，而是为了掩盖林崇光间接杀妻的真相。 林静宜冷不丁打了个寒蝉，柴玉珍已经泪流满面。 她也想到了这个可能。 “我可怜的女儿，嫁的不是知心人，而是一直谋求自己性命的混蛋。” 那个混蛋不仅背叛了婚姻和家庭，还利用了自己的儿子，企图将妻子害死。 这一切被情人发现之后，二人索性沆瀣一气…… 林静宜突然明白，原来前世自己落得那样凄惨的下场，根本就不是偶然。 而是林家根本没法容下一个不在这个布局里、无知的女儿。 林文杰自始至终都是受益者，所以他就算长大之后得知真相，内疚和惊惧也会让他选择掩盖自己。 而为了不让一母同胞的林静宜知道一切真相，他会打压、欺辱，联合外人一点点压榨林静宜的生存空间。 直到林静宜死。 “这一家子豺狼虎豹，简直不得好死！”颜清珩怒声道：“爸、妈，咱们得给四姐报仇！” 是得报仇的。 林静宜想，让他们蹲监狱，根本不够。 “爸、妈，你们说，林崇光这样的人，应该早年间就做过很多坏事吧？他原本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林静宜轻声问道。 这一提醒，老两口立刻明白了。 没错，恶人自有恶人磨。 肮脏的性命，根本不需要颜家人动手。 至于何丽芹和林美宜，林静宜不会轻易放过她们的。 但如何处置，暂时还没想好。 姑且放一放。 现在最重要的，是保护陆天云，不要让他在既定的命运下走上老路。 得知了当年的真相，也看到了所有的佐证，把过去两世的证据逻辑链都串联完成，林静宜在回家的路上，就盘算着得尽快找到林文杰。 不能让林文杰继续当何丽芹和林崇光的刀。 否则，还不知道那个蠢货能做出什么事情来。 可她想晚了一步。 林文杰离开监狱之后，就不见了。 直到陆天云按照时间启程出任务，林静宜都没见到林文杰。 她的右眼皮总是不合时宜地跳。 送行陆天云的那天，林静宜不舍又害怕。 陆老太太、柴玉珍和颜征一行不断地安慰林静宜。 陆天云亦行了个标准的军礼，告诉她：“你放心，我一定平安归来。” 林静宜：“嗯！” 我等你，老公。 林静宜在心底默默地喊出了那句熟悉的称呼。 当一家人从火车站往回走的时候，颜清珩一直不停地逗林静宜说话。 奈何神思不属的林静宜笑得实在勉强。 颜清珩无奈道：“我去买点汽水给你喝，别难受了，啊。” 陆小宝一听，就抱住了舅爷的腿。 他也想去。 颜清珩笑着把孩子抱起来，“行，跟舅爷一起去买汽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