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通人,但1了顶A》
1. 第1章
穿越后的第三天,陈雾轻又一次被好心人送到了医院。
神经内科,帕金森病与感知障碍门诊。
医生拿着一张A4纸,图片形状类似于体检的视力检查表,絮絮解释的每句话就和处方单上的字迹一样横七八竖,龙飞凤舞。
不是内部人,除了听不懂,还是听不懂。
陈雾轻静坐在凳子上,医院房间又阴又冷,直叫人打哆嗦,卫衣帽子扣在头上,除了几根凌乱的黑色发丝,只留下小半张脸,鼻梁更显高挺,下巴漫不经心地微微扬起,唇形显得很是冷淡。
他单手插兜,一只脚搭在桌角沿,任凭医生滔滔不绝,自己踩着地板不明显地摆转着凳子,颇像是高中时代不听讲的调皮学生。
事实上,他也一句没听。
医生察觉出来患者的心不在焉,叩动桌面作为提醒:“人刚生下来的时候第一性别是男女,等十几岁分化后才知道是abo性别的哪一种,这作为我们的第二性别存在。”
陈雾轻的目光从墙壁上的七步洗手法挪回来:“男alpha和女beta是同一种性别?”
医生一副刚才白讲了的眼神:“当然不是,男女有别,而且你怎么能把alpha和beta当成一种,他们最明显的区别就是生殖腔不同,a和b的生殖器腔萎缩……”
陈雾轻听了一会儿,真心实意地问了今天的第二个问题:“所以,你们都是双.性.人?”
?
你们。
不包括他自己。
医生表情凝重:“那你呢?”
陈雾轻觉得这还用想:“我就是个男的。”
医生话语骤停,沉默片刻,郑重签下名字:
门诊病历
姓名:陈雾轻
登记号:0000020075
科室:神经十病区
诊断:性别认知障碍,伴有强烈型躯体反应,确诊
……
医生把病历本交给陈雾轻,直到后者关门离开很久后,才怜悯感叹:“长得挺好一小帅哥,怎么是个傻子呢。”
陈雾轻走出诊室,在原地掏出仅剩的二十三块钱,把三块钱放兜里,另两张十块放在手里,径直走向导诊台,里面站着一位年轻护士。
他与护士四目相对,对方笑意盈盈,他脑袋冒着很多小问号。
伴性遗传显隐性,等位基因显性基因占百分之一,YY染色体个体是否可以存活,abo世界的孟德尔种豌豆种会让多少考生崩溃,一时间很多想法在他脑海里波澜四起。
最重要的是,眼前的护士是哪种性别。
陈雾轻忍住了不如叫施主的称呼,礼貌道:“您好,谢谢您刚才帮我垫付的二十块钱,还给您,麻烦了。”
浪子的长相,不凶反乖。
护士心里扑通扑通地冒出水花,压不住嘴角的笑:“没事没事,你下次再来还找我。”
再来?
第37次进错厕所被人请进医院/警局的陈雾轻想,还是别来了吧。
*
穿越时身上只揣了身份证和零钱的三好健康青年·陈雾轻在看完病后更穷了。
夜色更深,黑压压的天空仿佛要沉沉下坠,长街上,行人两两三三,是幻想用三块钱发家致富,还是准备四大皆空,他捏着三个硬币选了一旁的自动贩卖机。
天气真是好极了,钱一分没有。
冰凉铝灌哗啦啦地从柜子里掉下来,响透四周的环境,他弯下腰推开盖子,清清凉凉的饮料瓶触感刹那间在他指尖散开。
陈雾轻食指勾着拉环,单手一扯,瓶盖拽开,易拉罐里的液体咕嘟咕嘟冒着泡,霎时,背后传来一阵脚步声。
是一个撑着墙,踉跄走来的男人。
暗巷中的光线影影绰绰,依稀的明灭路灯照出对方的身影,脸部轮廓被影痕切割得分明深刻,一大半被隐没在暗处,周身透着冷冽的杀意,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
陈雾轻没抬眼看,兀自端起易拉罐递到嘴边。
但这口可乐他到底也没喝上,因为下一秒毫无预兆地,男人猛地上前,手掌重重地贴过他的耳垂按在墙上,另一只手扣住陈雾轻的手腕,反折向后。
那股力量是快速的,蛮横的,突如其来的。
他们的发丝随着倏然靠近的距离相擦,偌长的小巷空间变得狭小,凉爽空气荡然无存,无形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逐渐燃烧起来。
铝制硬壳啪地掉落在地上,随着还冒着泡的液体咕噜咕噜地滚至一边,应景地发出几声有节奏的碰撞声响。
陈雾轻看着逐渐湿透的地面,百感交集地嘶一声,这才缓缓掀起眼皮。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没有演练过的碰上,一双眼睛冷淡至极,另一双浓若稠焰。
男人的相貌也因此变得清晰明了,他个子很高,浑身上下散发着异样的灼热,夹杂着热气的血腥味,骨相突出,鼻梁高挺,眉峰很重,一道缺口从左眉划下,岔路一半浓烈分明。
若提外表的攻击性,那股子不好惹的劲儿,陈雾轻远不比男人,是另一种剑走偏锋的侵略感。
他有一双很好看的眼睛,薄而狭长的内双,笑起来时眼尾会微微上扬,像是沾染上了情色般,偏偏他不常笑,分明是凉薄到骨子里的性格。
陈雾轻总是被朋友们打趣不是没有原因,拥有一张似前任无数的脸,他看起来拥透了放荡形骸这个词。
他没有及时反应,给了男人靠得更近的机会,男人全身僵硬,头只往下稍低,又强硬地挪开,手臂因为极度克制青筋暴起,肌肉鼓起。
他抓着陈雾轻的手腕,力气不算重,但固执,没松开。
对方的状态任谁来也不会说一句正常,瞳孔像是野外动物应激后的竖起,又警惕又极度隐忍,呼吸频率很高,从脸到耳后根一直向下的肤色全部染红。
卞述是被人算计了,他这月月底最后一个任务是查清一个高级场所的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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私货品,他为了掩护同伴离开,被注射高剂量的omega信息素液,大量发情药物。
虽然abo社会制度开放许久,alpha与omega之间已不像之前需要严格分离,但这种特质的信息素液相当于几十个omega同时发情,卞述作为一个成年alpha,没有当场发作是生生靠着意志力挺住。
然后他强撑着走到这个小巷里,闻到一股干爽清透的香味,很轻,很淡,微乎其微。
来自基因里的标记本能像是爆发的活火山,热烈无比的熔岩从他的头顶直直浇灌到他的脚底,等他意识泛回来的时候,手指已经按在对方的后颈处,他的鼻尖在触及到那片肌肤时,呼吸猛地重上好几番。
卞述眼皮子颤了一下,他额头全是汗,手指拧着劲努力离开青年的范围,紧攥在墙壁上,指缝因为用力甚至擦出了血丝。
他克制着,忍了又忍,在失控边缘侧过头,声音哑得不行,每一个字都像是挤出来似的:“……走。”
走?
陈雾轻随意动了下手肘,几乎是同时,抓住他臂腕的手便不自觉收紧,脖颈处感受到的热气,灼热的气息越来越浓。
不撒手怎么走,上半身不动,光用脚抡冒烟?
汤姆猫吗。
闹呢哥们。
他敛下眸,男人的眼睛似雾般沉黑,酝酿着某种欲望,在他的锁骨处轻轻摩挲,喉咙不停滚动,掌心渐渐收紧,往回收。
那眼神,怎么说呢。
陈雾轻总觉得在哪里见过,他放空回想了下,想到隔壁邻居养的小黄,那只小金毛每次看见主人放饭就是这种神态。
他望着不远处流得一干二净的饮料瓶,微微倾过身,额头近乎与对方的鼻尖相贴,只是这一个动作,距离再次拉近,两个人的气息铺天盖地地融合到一起。
卞述整个大脑仿佛都被轰鸣的火车震响,动荡汹涌的热潮瞬间传到四肢各处,他不受控地张嘴往青年脖颈间靠近。
尖锐的虎牙只需要穿透那块肌肤,那是代表腺体的部位。
陈雾轻目光一冷,他握住对方的手腕,侧身一让,抬肘直抽对方肋下,只是一个顿停的机会,他已直逼对面人的喉咙,整个动作又快又狠,说不出来的干净利落。
旁边的光线顺势暗下来,全身的每一处感官被无限放大,他们的距离依旧那么近,双方的位置却在一瞬扭转。
陈雾轻开口,道出两个人见面后他的第一句话。
“先生。”
他的声音平静,冷淡的眼底宛若寒潭沉寂。
“你把我的可乐弄翻了。”
陈雾轻看着卞述,修长的手指抵过对方的喉结,食指指腹闲散散地按在触及的唇缝处,感知到反抗的力度他视若无睹地用力扣住,并且立竿见影。
卞述被锁住喉咙扣在墙上,望过来的目光有冲动,有悸动,有隐忍,还有很多不知名的情绪。
他都没管,只静静说:“赔我。”
2. 第2章
在他把男人反手按在墙上后,陈雾轻明显感觉到后者的反抗程度骤然加倍。
具体形容,从想要咬他脖子直接转变成想要杀他。
当然这只是他个人所想。
其实除了那一个走字,男人没有再开口,喉结不止地滚动着,嘴唇咬出了渗出的血丝,一声不吭眼尾通红,死死睁眼盯过来。
他明显拥有着极高的身体素质,察觉到被箍住的同时,立刻手肘发力,又似乎想起什么,眼神清明半刻,这份犹豫让他的动作停顿得极其明显。
下一秒,男人天旋地转,双腿发软,直直往前往前倒了下去。
碰、碰瓷?
陈雾轻举起双手发誓,他刚才真的什么都没干。
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他先看环境,天色沉黑,伸手不见五指,再看物证,整个小巷只有唯一一个黑掉的摄像头,最后是人物,一个晕倒的不知死活的男人,还有一个直立的他。
陈雾轻得出结论。
现在的景象非常像是凶杀抛尸现场,如果条件成立,谁最像是凶手。
待补充,因为刚才他们的些许争执,他的手臂上蹭到斑斑的血迹。
陈雾轻环顾四周,没有再看见任何活物,最后他把目光凝在了自己脚面上。
疑似凶手的嫌疑程度高达百分之九十。
哇塞。
请苍天,辨忠奸。
陈雾轻沉默半刻,往前走,蹲下,食指停在男人鼻尖下放。
呼吸浅薄,并且异常灼热。
对方表现得着实痛苦,斑驳的阴影纷纷落在他紧缩的眉头上,脸上布满不正常的潮红,蜷缩在地面上指骨捏到泛白。
看样子昏迷到不知天地为何物。
陈雾轻拔腿就跑。
没跑成功。
他刚迈出一步,那人的手握住了他的脚腕。
劲儿很大,有多大呢?这种程度给国足能世界杯夺冠。
陈雾轻不情愿地低下头,和他讲道理:“就算你狂犬病发作你也不能咬我,我属于正当防卫,你现在已经是一个昏迷的人了。”
男人没松手。
“作为一个昏迷的人,请你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不要让无辜的路人以为你是个多坏的尸体,哦不,是昏体。”
男人的手劲一点不减。
“你听劝一点,谨言慎行,严格要求自己,起到昏体的作用,才能昏得更长久。”
敌不动我不动。
敌一动……别管了,松开他!
陈雾轻弯下腰非常用力的拽开紧紧握在他脚腕的手指,大力撕扯好几下,才重获自由。
他心情变好,舒服地长吁一口气。
他们刚才激烈的打斗中从男人的口袋里零零散散掉出来好几件东西。
陈雾轻余光一扫,目光一滞。
在那一堆零碎物件看到了四张发光发亮的纸质钞票。
他呼吸急促,移不开眼了。
从别人兜里拿钱,这种行为叫抢劫。
没有道德,没有公德心,没有底线的人才会做出这种事。
可那几张美丽漂亮,摇曳着优美身姿的钞票此刻孤单落寞地飘在地上无人认领。
天杀的,是谁!
谁这么残忍!
陈雾轻抬起头,扫了一圈,小小声询问道:“这地上的钱是谁丢的?有人认领吗?”
无人回答。
“这钱凭空掉在地上,我不知道它怎么来的。”陈雾轻又问道:“没人说话,我就见财起意,拾金不昧了啊。”
男人似有反应,手臂剧烈痉挛几下,陈雾轻眼疾手快地按在原地,认真嘱咐道:“你是一个昏迷的人,我知道钱不是你丢的。”
等空气静默几秒,他蹲下去,伸出手摸向地上的零钱。
就在此刻——
吱嘎。
刚才一片黑的摄像头突然亮起了红光,头也跟着转了起来,电通得快,巷口处的两个路灯也接连亮了起来。
陈雾轻动作滞停,抬头,和发着红光的摄像头一人一物面面相觑。
几秒后,他若无其事地移开目光,看清楚地上除了钱还掉落了什么东西。
一张证件,一张军队通行证、一把短短的匕首,两支b-型号的手枪。
路灯照得最亮的地方刚好映在那张证件上。
上面的黑色字体一览无余。
姓名:卞述
梯次编号:101
所属小队:A03alpha维和安理会
他觉得他看的方向不对。
眼睛一眨,重新看。
这次偏开头,看到了对面公交站牌用于科普的广告词——不要打架,打输住院,打赢坐牢。
就像配合他一样,等他把这几个字看全,下一张大广告条幅被慢慢切换上来。
六个大字。
袭警三年起步。
摄像头180度翻转,又转了回来。
红光莹莹,极其闪烁。
人有时候会莫名忙起来。
忙点好。
陈雾轻挠了挠自己的脸,抓了抓头发,捂住嘴吸了一口气:“天啊,这地上怎么倒了一个人。”
“我这该死的,无处安放的良心啊。”陈雾轻睁大眼睛,字正腔圆道:“我记得我昨天还帮迷路的小朋友捡红领巾。”
他脱下外套,罩在男人扯得乱糟糟的上衣上,陈雾轻的手指刚把拉链拉到顶部,对方无意识地握上他的腕骨,固执的,不肯放开的,宛若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
陈雾轻微微侧头,他的声音很具有少年感,很沉稳,又带着清风拂过的微哑:“带你去医院。”
“乖点哈。”
他在心里又接了一句:他爷爷的。
他木着脸,紧咬住舌根,把那一大堆证件,还有钞票,主要是钞票重新塞回了男人的口袋里。
男人的指尖缩动一下,指腹贴着感知到的皮肤,最终食指轻轻勾上了陈雾轻的小指。
果然。
跟狂犬病一模一样。
他的钱。
不,是他的钱。
*
在第三十八次进中央医院后,陈雾轻已经能做到心平气和地和精神科赵医生排排坐着喝茶。
赵医生再次对陈雾轻的受欢迎程度刷新了下限,因为即便是在有人攀抓着少年胳膊的情况下,还是有不少护士来嘘寒问暖。
不是小甜水就是小饼干,摆了一桌子,当然不是给他的,他平时怎么不见这个诊室能来这么多人。
人怎么能只冲脸呢,多肤浅。
赵医生木然地看着情景剧上演,又有一个护士柔柔笑着,送了一杯温水:“不用太担心,血透刚结束,你哥哥一会儿应该就醒了。”
丢了钱的人,就好像一个干瘪的石榴,果实被拿去榨了果汁,籽也没剩给他。
这导致陈雾轻蜗缩在椅子上,看起来相当的蔫巴。
没人能懂他与真爱两地分居,再也不见的痛苦。
“谢谢姐姐。”陈雾轻把杯子接过来,说:“他不是我哥,我只是个路过的人。”
这话对别人而言没什么可信程度,治疗已结束半小时,昏迷的青年在手术后缠着陈雾轻的腕骨更紧了,这种现象更容易用信息素安抚来解释。
就算没有亲密关系,说刚认识很难让人相信。
赵医生重重咳嗽几声,关上门把几个恋恋不舍的护士赶出去:“你不好好陪人待在休息室,跑到我这里干什么,我又不是外科大夫。”
“我不想陪他,他抓着我手不松,其实我是有办法拉开的,但是他欠我一瓶可乐,那是我的最后一点资产,我得等他醒来还我再走。”
这话乍一听毫无关联,细细品更是天方夜谭。
赵医生难以言喻道:“请你说人话。”
陈雾轻看着他,道:“医院没有床位,我想借你床躺一会儿。”
?是人话。
赵医生:“我俩熟吗?”
“我们见过三十七次面,算上现在是第三十八次面,你是第一个承认我是个男生的人。”
“你现在和我撇清关系。”陈雾轻受伤道:“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抽屉里放着三级杂志……”
“哎哎哎哎!”赵医生紧急停车,心虚地张望了一圈,看了一眼监控摄像头。
他皮笑肉不笑:“你躺着吧,我出去。”
达成目的的陈雾轻弯了弯眼,真诚道:“谢谢你,你真是个好人。”
时间回转到半小时前,当时陈雾轻搬着男人刚进医院,好像老鼠掉进了米缸,他俩是老鼠,医院是米缸,不管是医生还是护士,看他们的眼神都相当惊悚。
他不太懂为什么打狂犬疫苗要弄得大张旗鼓,来到医院后一群人把那个男人架走,也有一群人把他架走。
架他干什么?他又没病。
陈雾轻不明所以,被人连推带攘扔进了一个小屋。
然后他被两三个穿戴防毒面具包裹严实的医生往身上喷了好几种喷雾。
呛呛的,苦苦的。
不知道是什么,肯定不是孜然辣椒面。
做完这一切后,医生扯走了他的两根头发,可能是用于检测之类,等他稳稳坐回诊室时,医生把一张检测单拍在桌上和他絮絮叨叨,你作为omega巴拉巴拉,omega遇见alpha拉叭拉叭……
?停。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陈雾轻站起,刚想说自己是男性,门口刚好路过两个聊天的患者。
“哎你听说了吗,omega后援官方又出新政策了,刚成年没找到工作的omega能享受政府补助,有房有车……”
后面他没有再听了。
陈雾轻唰一下坐回凳子上与医生握手,郑重道:“对,我就是个omega。”
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先放放。
有钱什么不好说,说他是头驴他也认。
面前单人床又窄又小,显然无法同时搁置两个身长腿长的成年男性,陈雾轻看着床陷入思考。
根据丛林法则,受伤的狮子要远离群体,以免影响其他成员的生存与捕食效率。
他流浪三天,饥肠辘辘,没安稳地睡过一次觉,属于弱势群体,卞述刚刚做过医学处理,属于昏迷范围,如果在野外,他们都应该作为垃圾被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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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
但在矬子里拔大个,对比起来,他还有意识,尚有活动能力,所以这张床的归属应该归给更健康的人。
——是他。
陈雾轻把目光挪向卞述紧紧扣住的左手,用另一只闲下来的手扯出一个枕头,接着靠上去,卞述随他的力气从凳子上微微滑落,最后脑袋倚在床的一小边缘——人依旧坐在板凳上。
陈雾轻不想管了,他困了。
趁现在有床赶紧睡,不知道什么时候有机会还能枕在被单上。
他的余光扫着一片白,渐渐阖上眼。
XX、XY是基础性状,ABO所生下来的孩子会生出BB,所以B是必须携带的基因且为隐性。
他任凭思维活泛,想了想,肯定一件事——
要是在abo世界高考,他绝对不选生物,不要做伴性遗传题,太恐怖了。
*
卞述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一片流沙之中,越陷越沉,所有的反抗与挣扎都是无力,朦胧中,思维好似都被黑暗吞噬,意识渐渐消失……
他猛地睁开眼。
濒临死亡的错觉使他大口大口地吸着空气。
入目先是一片白,死寂亮眼的白灯和洁白的墙壁,刺鼻的消毒水味伴随着浓浓药味,困倦与疲惫缩在他的脊梁骨,卞述缓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发现这里是医院。
房间门紧关,病房外有着刻意放轻的谈话声,脚步声若隐若现,似有人正从门口经过,门上的窗框被折返的光亮斑驳而起。
他闭了闭酸疼的眼睛,上发条的神经条终于被人为地填上机油,一笔一划勾勒出他昏迷前的记忆。
他先是忍着刺骨的灼烧钻进了小巷,遇见一个少年,不由分说地把对方按在墙上……
然后……
……
残缺的片段从这里开始断了片,一块一块,左脚绊右脚地全部倒进深深水坑中。
卞述努力回想,疯狂搜集线索,空空如也的大脑告诉他一切都是徒劳。
要命!
在他想不起来的时间段中,他到底有没有干什么过分冒昧的事!!!
比如霸王硬上弓……
他不敢想了。
卞述抹了一把脸,往最坏的打算看,那他可真是千刀万剐死不足惜。
卞述也并不是对逃出来后的事一无所知,社会之所以严格禁止omega提取液大量流通,就是为了避免暴动事件,它与强力的生化武器无二差,在这么强硬的打压下,还是有组织为了谋利大批制造。
问题是,还造得明明白白。
液体被注射后,卞述当时就想直接了断,不要连累无辜的人,但是他实在低估了药效,那种全身血液从脚底向上逆流的滋味能让人完全失控,说是变成牲畜也不为过。
卞述完全忆不起来少年是怎么把快要发疯的他及时送到医院,但凭借小队中别人常评价他的惹祸刺头,那场面绝对相当糟糕……
等他乱想一通过后,大脑的割裂混沌感才过,僵硬的四肢渐渐恢复原本的温度,他无意识动了下胳膊,很麻很胀,有重物在上面压着的感觉。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触感很软很柔,扰得他皮肤还有点痒。
卞述意识到某种事情,他倏地直起身,又在下一秒瞬间屏住呼吸。
一个男孩子枕在他的胳膊上,很年轻,黑发散落,生得过分好看,长睫半垂,棱骨深邃,漫光晕下的光斑悉数躲藏在他的眉骨阴影中,像是陈列馆中最昂贵的镇馆艺术品。
少年给人的感觉并不柔软,可卞述平时最长时间接触的只有坚硬的刀锋、冰冷的枪支和数不清的浓重血腥。
对他而言,紧紧贴在他臂腕的男孩子轻得太过醒目。
最关键的是,他们靠得相当近,两个人同时蜷在一张小床上,少年的呼吸很浅,但却又无法忽视,像是夏日里最轻的那株蒲公英,被吹开来,纷纷散落在他的手掌。
他也是这才发现,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是不属于自己的外套,有着余温,还带着上任主人的气息般,整个静寂的房间缭绕着一股很淡很淡的清香,干净又清爽。
卞述不知怎地,莫名想起在他意识完全消散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类似于薄荷般凉爽的少年音,曾经滞过他的耳边,说:
“乖点。”
空气中仿佛有什么在何时变了调。
卞述如果能认真听一听此刻自己的心脏。
它一定是。
咚咚,咚咚,咚咚。
跳得响亮。
忽地——
房间门被匆忙用力撞开,有人冲了进来,不管方向地嚎啕痛哭。
“卞队你别死啊!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开小差,偷骗你多做两百个俯卧撑。”
那人的嗓音又大又洪亮,可以作为扰民的程度,屋里的两人想听不见都难。
陈雾轻迟缓地睁开眼睛,刚醒来,思维好似还停在原处时,他顿了顿,抬头时卞述与他对望。
这一秒,就这一秒。
来者再次哭喊尖叫。
“卞队你是不是回光返照了。”
“你心率飙到138了!!!”
3. 第3章
陈雾轻没有打扰其他人聊天的习惯,即便只是无声交流,所以他低着头一句话没说。
来者类似于二十出头的年纪,一身初入社会的青涩劲儿,除了最开始嚎了两句,看清楚房间状况后,自顾自地抹了把脸,讪讪笑道:“卞队你们先聊,我先出去回复下队里电话。”
他是先看的卞述,后看的陈雾轻。
之所以突然表现得如此懂事听话,是因为感受到房间里骤然冷下来的温度。
在他们队人尽皆知,卞述有一双,类似于上等名贵珠宝,狭长深黑的,面对敌人永远充满冷冽杀意的眼瞳。
被盯上的人,没有一个活口。
王渺可以肯定,他刚才绝对被瞪了一眼。
他内心真的开始嚎哭,后悔自己脱口而出的俯卧撑,接着麻溜地关门缩小存在感。
*
房门被轻之又轻地缓缓阖上。
陈雾轻静静地放空了一会儿,缓缓回神,身边人恰好开口,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卞述说话,老实说,不难听。
很成熟的男低音,像鼓风机运作起来似的,沙沙的。
莫名让他想起了他的英语老师。
是因为一样的催眠吗?
还是因为他太困。
陈雾轻更偏向后者,因为他现在真的很困。
“不好意思,那是我——”卞述顿了一下:“朋友,他来找我,可能有点着急声音有点大,把你吵醒了。”
“真对不起。”
卞述不是给人开会,就是在前线到处跑,要么就在接见领导,但没有一件事,能让他出奇的紧张。
他家最开始是做生意的,跑电厂,拧螺丝,卖杂货,运营经商,他跟着他爸他妈哪样也没少干,耳濡目染,从小又野又混,别的alpha还在地上撒泼时,他早跑到最高的墙头爬上去抓野鸟了。
太过随心所欲的过往生活导致他和异性接触的机会少得可怜。
成年以后,更是不少omega和beta在他执行任务的时候被他吓哭。
卞述以为是自己长相问题,结果同期队友齐齐否认,只说:“你对人态度太凶了,和长相还真没有关系。”
所以他现在难能的,第一次,极其刻意地放轻了声音和少年说话。
但怎么听怎么别扭,卞述有点绝望,他真的不会夹着声音。
他说着,就见陈雾轻微微俯身过来,从这个角度,少年衣服领口随之倾下,露出分明流畅的锁骨,包括肌理清楚的部分肌肤……
卞述耳朵烫红,唰一下偏开头。
没能成功。
因为他被另一股力反扯了回去,卞述更加踌躇不安,只听陈雾轻抬起左臂,露出他紧紧相扣在对方腕骨上的十指。
陈雾轻晃了晃手腕示意道:“你可以松手了吗?”
“抱歉!”
卞述觉得自己不是被麻药全麻了身体,就是被人夺舍了脑子,他的注意力全在怎么和少年沟通上,完全没意识到他居然紧握着人家胳膊不松手。
这是陈雾轻第一次观察起眼前的男人。
对方坐在医院的塑料凳子上,身形强壮,脊背挺直,坐姿很正规,在衣料之外的皮肤几乎缠满了白色绷带,受伤的人却不见半分弱气,得益于一双仅仅望过来不经意间流露森然侵略性的双眼。
男人墨绿色的瞳孔颜色很深,深到几乎于纯黑色,眸底阴影沉重,看不出来到底是个什么情绪。
当然也摸不清这人昏迷之前还有多少意识。
比如,记不记得掉在地上那不值一提的,四张亮晶晶的,很板正很完美的,差点进入他兜里的小钱。
他也没有很在意啦。
就是不时会想起它们的样子。
“我在路边遇见了昏迷的你,你当时情况看起来不怎么好,然后我带你来了医院,医药费刷的是你自己的卡。”
陈雾轻谨慎说道:“你可以检查一下兜里有没有丢什么东西,被不怀好意的小偷抢走就不好了。”
在小巷中发生所有一切冒犯的事情被少年的三言两语抹去,卞述面不改色,心中震荡不已。
他的心里仿佛被滚烫的热油烧焦,滔天的悔意与愧疚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喉咙。
平时在队里叱诧风云的卞大队长,此刻面对眼前的黑发少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想要询问在小巷中的事。
可那又太冒犯,太过分,太容易令人不安。
眼前的男孩看上去年纪并不大,手指很长,骨节瘦削匀称,一看就不是舞枪弄刀的手,此刻那上面有着很淡的浅浅的红痕。
是他抓的。
哪怕是上学调皮的年纪,卞述也从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又窘迫,又狠毒,又该死。
他也太该死了。
陈雾轻被男人盯得非常不自在,他总觉得对面的人好像心情不好要给他两拳。
更让他觉得现在好像已经坐在警局喝茶,下一秒就要和他说,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情况发生,他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生?”陈雾轻看向男人,认真道:“你想吃溜溜梅吗?”
男人的表情依旧那么冷,那么平静,只有眼神产生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这是听懂还是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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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轻试图和对方交流,可男人一直盯着他不言语。
好吧,那换种说话。
陈雾轻隐去了一些不重要的话:“虽然……但是,先生你打翻了我价值三块钱的可乐,我一口都没喝到,需要赔偿不过分吧。”
卞述觉得自己也没老到什么程度,可他现在居然少有地感觉到了代沟。
他想说点什么缓解尴尬的情绪,可他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来自男孩身上那股淡淡的,幽幽的香味在这个房间渐渐扩散开,卞述屏住呼吸,心跳的速度越来越快,甚至能感受到脖颈附近突突跳动的血管。
他这人总意识不到自己的眼神有多凶。
他越不知道说什么,表情就越冷。
如果眼神能化作实物的话,足以让好几个小偷齐齐倒地不起。
至于被这种眼神紧紧锁住的陈雾轻:“……”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他讨厌和拘禁队一类职业的人打交道。
陈雾轻听卞述问他:“你要赔偿多少?”
陈雾轻说:“三块钱。”
“我身上没带零钱,用手机给你转可以吗?”
“我没有手机。”陈雾轻回。
于是他看着卞述从兜里挑挑拣拣拿出了他心爱的几张钞票。
在他面前晃来晃去。
陈雾轻觉得自己再待下去就是个棒槌。
死面的。
“不用给了,赔偿我不要了。”陈雾轻站起来,说:“你没事就行,我该走了。”
……
社会发展以来,由于性别的急剧失衡,导致omega的社会关注度向来很高。
无论是从幼时开始的优待,一直到成年的补助,太多太多刚出生的omega说是含金子出生也不为过。
可是此刻,站在他对面的少年似乎没有受到任何的偏重,衣服看起来不够新,边缘的线头又零又碎,右侧下巴盖着一张创可贴,睡眠不足导致眼底的乌青,宽松罩衫下露出的锁骨线条流畅,也清瘦得过分。
少年一双乌黑干净的眼睛眨也不眨,瞧着他,问什么都应。
少年只管他要被砸洒的饮料钱。
和他说,手机也没有。
卞述不是什么同情心泛滥的人,但他现在莫名起了一股火,想知道这少年的家里人是不是在虐待他。
卞述眼神暗了暗,指节屈起微微绷紧,搜刮出全身上下所有现金只想都递过去。
可正当他直起身体时,少年也站了起来,像是感觉到他要做什么一般,无声又平静的拒绝了他。
“你没事就好,我该走了。”
4. 第4章
距离陈雾轻送男人去医院已经过了一周,他并没有把这一件小插曲放在心上。
期间他拿着从医院得到的检测单去了趟社会补助中心,主要是为了完善他的黑户身份。
确认身份的检查需要抽血,陈雾轻总不能说我不是你们这里八百种性别的人,以免下一秒被抬进解剖室,他随便找借口,说自己小时候有阴影,看见血就害怕。
工作人员又提议用机器检查扫描,那更容易露馅,陈雾轻瞳孔地震,说自己对辐射过敏。
工作人员于是说,办身份证直系家属陪同也可以。
陈雾轻回,父母不在了。
工作人员瞬间卡壳,用一种万分抱歉且怜悯的眼神看他,陈雾轻觉得这里有些误会,于是说道,不在这个世界上,他们活在我心中。
工作人员潸然泪下。
陈雾轻眉心突突跳,百口莫辩。
最后在好心工作人员的申请下,再次拔走了他的几根毛发留档案,他一度觉得自己成了猴。
身份录入需要一段时间,他享受不到政策,而这个世界可以不要脸,但不能没有身份证。
作为一名黑户,陈雾轻接连碰壁,最后在一块治安非常差的夜晚酒吧找到一份正经工作。
——给厨师打下手。
他不会做饭,对他而言只要食物能塞进肚子里起到饱腹作用就可以。
不过他的刀工非常好,虽然他没切过猪肉,但是没穿越前他经常切割非常规非人体的血肉组织,原理大差不差。
陈雾轻是一个务实主义者,虽然这份工作的地点很脏乱差,虽然隔三差五附近就有暴动行为,虽然这个街道时有冲突,虽然这个工作可能也没那么正经——
就像现在他在厨房,隔壁储物间嗯嗯啊啊的声音久久不停。
但这些世俗都和他没关系。
他只需要洗干净盆里的这把韭菜,今天的工资就到手了。
陈雾轻坐在小板凳上矜矜业业。
突然——
唰——砰!
有一枚子弹打透玻璃,从他的耳边擦过。
陈雾轻没抬头,搓着韭菜。
砰——砰!
有两枚子弹同时以飞快的速度传来,打到他身后的平底锅上,发出两声闷顿的声响。
嗯嗯啊啊的声音终于停了下来。
陈雾轻一心一意地洗着韭菜。
空气凝滞般无声流动,周遭渐渐没了动静。
陈雾轻洗着韭菜。
而又在下一秒,刹那间,外面的争执声像是一滴水掉进油锅里,轰地炸了开来。
好几枚子弹不规律地穿行而来,准确无误地打在了装干净韭菜叶的玻璃盆上。
噼里。
啪啦。
玻璃像是渗透开的雪花,碎了一地,一根根绿色的,洁净的,被人戴着手套用心洗好的韭菜随着玻璃碴,与地面上的泥混在一起,非常脏兮兮。
他他爹的啊!
谁割了他的韭菜!
最薄情寡义自私自利冷酷无情人面兽心的东西让他今天找到了!
陈雾轻一把拽下口罩,推门而出。
这条街平时乱得惊人,抢劫防火都算是好的,要是不幸误入这条街赶上帮派混战,基本就是死无全尸。
能在这条街上常年开娱乐性场所,从配置到服务人员都能位居前列,且有正规的营业执照,可见这间酒吧的幕后老板并不一般。
陈雾轻推门出来的时候,整个酒吧都乱成一锅粥了,有人推攘着往外跑,有有站在原地尖叫,还有很大一部分人看起来不正常的兴奋,脸部烫红眼睛充血,像发疯的斗牛一样扭打在一起。
酒吧的保镖似乎无暇顾及,有几个端着木仓对准t台中央的位置,可几人看起来像是在犹豫,又像是在装腔作势,端了半天,谁也没下手。
陈雾轻随方向看去。
那上面有一个人瘫软在地面,蜷缩成一团传出低低的,破碎的喘息。
那人被一个身高马大的男人按在地面,男人像是极度亢奋的状态,一手拿着木仓肆意扫射,一边手放在腰带上,像是要当场上演少儿不宜的节目。
陈雾轻再扫一眼,刚好看清被压倒在地上的那个人的脸。
是酒吧老板。
他现在的老板。
现在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挂了就不能给他发工资的老板。
那能兑吗?
陈雾轻在这个发癫的世界里,他总觉得好像在一次次被突破下限。
于是他从地上捡起一个酒瓶,趁乱之际以常人不易捕捉的速度靠近台前,侧头躲过一个穿行过来的子弹,趁男人低下头的时候,抬起胳膊狠狠砸向对方的后颈。
啤酒瓶裂开的声音被呼喊声完全掩盖。
这一刹那,男人反应过来,他摸了一把脖颈,血沾满了整个手掌,回头刚好看清陈雾轻的脸,咧嘴笑了:
“老板,你们店里有这么好的货色怎么不早说,有他我就不用凑合你了。”
陈雾轻看着他,也笑了,他抬起右腿往前踹,男人握紧偷袭他的酒瓶扔在了一边,这种力气还值得他多看一眼,男人简单格挡,拦住这一脚。
他吹了下口哨:“脾气还不小。”
不过下一秒他就笑不出来了,男人只觉得腹部一阵剧痛,好像有什么东西整个贯穿他的身体,他呲牙咧嘴低头看去,不是所想的什么武器,只是一把普通的剃肉拆骨刀。
电光火石间,刚才不作为的一群保镖将枪口齐齐对准陈雾轻。
而陈雾轻更早,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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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走男人的手中枪对准这人的下巴。
陈雾轻冲男人说道:“别动。”
接着,他缓缓抬头:“我说的不只是他,还有你们。”
外面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不受把控的人们像是世界末日般冲了进来。
躺在地上的老板喘息声不仅没停,又带着些呜咽与难捱的发烫。
陈雾轻这才注意到,处t台后方类似老板情况的人目测还有七八个。
只这僵持的短短几秒钟,外面人好像彻底疯了。
像什么呢?
像闹饥荒的人终于看见朝廷发赈灾粮了。
然后陈雾轻看见不远处的调酒桌被疯狂挤上来的人们生生的,
挤碎了。
是的,嘎巴一下,噗通一下,挤碎了。
一群风姿吗。
那是石英石。
不是嘎巴脆的巧克力。
陈雾轻悟了。
这一刹那,他好像读懂了红尘。
就在这群人马上拥满整个台上时,门口被巨声轰然炸开。
然后一大串喷雾,就像上回在医院医生给他喷的像孜然辣椒面一样,具有十足颗粒感的喷雾大片大片地喷洒进来。
谁能不迷眼睛。
陈雾轻眯着眼睛,原本与他僵持的男人毫无预料地倒了下去,接下来,整个房间就和拔萝卜一样,人们一个接一个倒了下去。
其实场面挺诡异的。
他听见从外面进来的人厉声喊着:“不许动!抱头蹲下!别动!”
哪还有活物能听人说话了。
睡倒一大片。
陈雾轻揉了揉发涩的眼睛,看清楚场面,发现地上横尸遍野,唯一保持清醒,站在原地的只有他。
然后他现在左手握了一把枪,右手沾满了鲜红无比,不知来处的血液。
他是说假如。
假如现在这个地方看起来又像个凶案现场。
那么,谁像是凶手呢。
陈雾轻不爽地啧了一声,飞快把枪扔到一边,又拿脚踹飞很远。
他觉得自己当务之急是去买张彩票。
接下来,一群身穿迷彩服的人迅速跑进来,有条不紊地把整个酒吧围成了一个鹌鹑。
不管有没有翅膀都飞不出去。
走在最后的男人一身黑色军装,宽肩窄腰,肩膀镶金边,肩头有一条装饰链一直悬垂到心脏处,胸口被一层胸肌撑起,阴影从前往后扫,那一双沉然墨绿的眼睛完全落入了陈雾轻的视线里。
对方只是无意侧过余光,正正好好与陈雾轻的眼眸相对。
顷刻,那双眼睛微微瞪大,出现的情绪非常复杂。
惊诧。
错愕。
还有些,
少许的茫然?
5. 第5章
下午三点五十,距离平定城市最混乱的街区酒吧刚过半小时。
A03alpha维和安理会刚收队十分钟,除了关押一部分违规吸食发情类药物的人外,最大的收获,也是上回阴了卞述的街区二把手终于落网。
他们冲进酒吧时,这位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牛头人物腰间插着一把刀,整个人不省人事。
这人受伤的位置与出血量被把控相当巧妙,不致死,但足以斩杀所有行动能力。
帮了这么大一个忙的,手法如此干练的人,和他们安理会没有半毛钱关系。
是一个极为年轻的omega。
砰砰——
有人推门进来。
“卞队,这是此次所有参与事件的人员名单,您过目一下。”
门打开又合上。
卞述沉着一双眼眸,坐在桌前,拿起那厚厚一沓资料集。
他神色平静,一张张翻过去,直至看到其中一张后,卞述的手指碾过复印纸的页码,停了下来。
一张熟悉的少年证件照平平淡淡出现在上面。
一般人的证件照由于镜面角度等各种原因,都不会太好看。
可照片上的人半点没有受到影响,反而因为无表情直直望向镜头的缘故,整张脸的冲击力极大。
再看清少年资料上显示的年龄后,卞述唰一下觉得血压上来了。
不是感觉年轻,人家就是年轻,才刚成年。
桌上电脑传发过来的视频刚好播到他们人来之前。
一段被摄像头录下来的对打录像。
即便当时酒吧里非常混乱,即便光线相当差,但卞述还是一眼看到了只占据监控一半画面的人。
没有花里胡哨的拳脚功夫,没有硬摆出的技巧姿态,从少年与二把手缠斗在一起时,少年的每一个动作都直往人致命地方招呼。
干净,利落。
本来这种与危险人物交手的场面就足以让人心惊。
而当少年毫不犹豫将刀捅入二把手腹部时,大片通红的鲜血颜色能把人的注意一瞬间夺走。
卞述看见那些灼目的鲜血染满了赢者的右手,有碎掉的酒瓶碎片擦过他眼下的一块皮肤,渐渐溅开一颗晕湿的血滴。
这种场面本来应是骇人的,可怖的,令人发抖的。
整个画面像一团鬼气森森的血色珊瑚。
可偏偏此刻,少年无端地弯了弯唇角。
他似一只刚初生的,连同是非对错都不懂的精兽,所有残忍的东西都与他无关一般,半阖着眼眸,左手的食指指尖轻擦过那一块染血的肌肤。
接着,少年将食指指节抵在唇边,伸出同样嫣红的舌尖,轻轻地,缓缓地,一点点舔舐干净。
卞述没有办法形容此刻的心情,嗓子像有疾风驶过,身体僵持到不能动弹分毫。
监控中的画面还在继续。
少年把枪堵在远比他高大的男人喉咙上。
他毫不在意地与对面的人对峙,就当他话音刚落时,突然仰头看了过来——处在酒吧隐秘角落的监控。
好像预测到什么一般,透着监控摄像头隔着时间看向卞述。
他嘴边的笑意没停,肆无忌惮地扯了扯嘴角,像是不屑,又像是戏弄,半点不收敛的凌冽铺天盖地的袭来,让人联想到森林中嚣张锐利,不能被驯化的野兽。
偏偏这些都是少年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行为。
无害与暴力极为矛盾地交织在一起。
艳。
卞述只能想到一个字来描述。
极致的艳丽会让人下意识地略过所有不寻常的事物,连同那沾染在衣袖上的鲜血都成了装饰似的,太叫人印象深刻,久久不能脱离其中。
卞述定定地看了电脑屏幕许久,看着斑驳不清的光影映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上。
他心里某一处沙沙作响,像坏掉的鼓风机无法停歇,只能固执地发出一声声叠响。
卞述现在的心跳声远比初见少年时还要激烈。
他想。
这哪里是被遗弃的可怜小狗。
这分明是一只刚收利爪,游走人间的兽崽子。
王渺推门进来:“队长,你去吧,人我已经安置好夜沟通完了。”
卞述盯着无人触碰渐渐暗下去的屏幕,半晌,他问道:“你们这个年纪的小男孩平时都喜欢喝什么?”
王渺一愣,他是个娃娃脸,看着年纪小,实际上家里孩子都上小学了。
心思一起,下意识说了个他家小孩平时总喝的:“红枣牛奶?”
*
陈雾轻又又又又一次进了搜救局。
好消息:里面的人其实挺和善的,通融他去卫生间洗了一身血,又给他带了一套新衣服,VIP待遇,有座了。
坏消息:其实是审讯室。
他看着小黄桌上摆放着的镣铐,很自觉地往板凳上一坐,手要往里伸。
被门口逐渐放大的交谈声打断。
一个他曾经在医院见过的娃娃脸长官走了进来,不严肃,脸上还带点笑意。
王渺看清楚屋里人的动作,紧急叫停:“那个不是给你准备的,不用铐!”
“放下,放下,赶紧放下。”
这可是一上车他家队长就下令特殊关照的人,真把镣铐一铐,明天王渺能不能见到太阳是个问题。
陈雾轻眨眨眼,如令照做。
王渺对着旁边的长官低声说了几句,这才抬头对他笑:“别紧张,我们就是走个流程走个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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例行问完话就结束。”
“姓名?”
“陈雾轻。”
“好,问完了,可以走了。”
陈雾轻:“?”
闹、闹着玩?
他经验很足,准备的说辞一个也没用上。
而且,他依稀记得审讯流程好像不是这样的。
笔录的长官开门走得飞快,娃娃脸长官虽然是第二次见,不过第一次见面他们并没有实质交流,相当于陌生人。
但娃娃脸好像天生自来熟一样,哥俩好的凑过来,领着他往外走,嘴角一咧:“不用那么拘谨,咱都一家人,看你年龄不大应该还是个学生吧,我都工作好几年了,你叫我王哥就行。”
陈雾轻有点懵,出于礼貌他还是乖乖问好:“王哥。”
“哎!”王渺笑得更加开心,刚想关系不错地拍拍陈雾轻肩膀,又想起莫须有的辈分,手在空中拐了个弯,最后拍到自己脸上。
发出清脆的一声啪。
立见五指山。
陈雾轻沉默了。
理解且尊重地给了娃娃脸一点儿最后的隐私。
他们都沉默了。
沉默着沉默着,王渺把陈雾轻送进一间屋子后,嘱咐一句在这里等一会儿后转身就走。
这又是什么路数。
一会儿是多久,他什么时候能走呢?
陈雾轻茫然地观察了下屋子,像是私人办公室加住宿一体。
书籍、家具、盆栽等等摆放得都非常整齐,很多随身的私人物品证明平时应该有人住。
陈雾轻觉得未经允许进别人家门挺没有礼貌的,于是他走到走廊,找了一个塑料小板凳靠坐在墙边。
他扯了一把衣服的帽子盖在头上,只留半个下巴露在外面。
刚准备闭目养神,就听见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
脚步声响方向明确,直冲他来,陈雾轻只好睁开眼睛支起身体。
他正发懵呢,帽檐前方出现一道人的身影,一杯热饮忽然被放在他的手中。
那人一身寒意,指尖肌肤微凉,像是刚从外面着急跑进来似的。
又甜又香的味道在空气中散开,来源于一杯红枣牛奶。
陈雾轻更懵了,听见头顶传来一阵熟悉又好听的男中音低声询问他:“走廊里这么冷,怎么没进去?”
他这身新衣服是别人估摸着买的,本来就略肥的宽大卫衣买大了一号,他整个人好像都被灰色的衣衫罩住一样。
卫衣帽子上面有两只毛茸茸的小耳朵,他迷茫地抬起头,小耳朵也跟着他往后坠,甚至还灵性地颤了两下,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干净清透地照着来人的身影。
他不知道自己有多乖似的,只道:“房间主人没来,我在等他。”
6. 第6章
陈雾轻不记得,他们第一次见面不是在小巷里,其实要再早三天。
他没印象,反而另一个当事人记到了现在。
卞述小时候属于又皮又不老实的孩子,上课溜号下课摸鱼,翘学打架更是家常便饭,偏偏他脑子好使,罕见的特级精神力令他无论在哪方面都能轻松碾压。
他没吃过什么苦,也没受过太多挫折,直到他一年前卷入一个恶性强.O案,就那一次,几乎让他断送了整个职业生涯。
受害者腺体遭受严重伤害,下半身几乎瘫痪,卞述是当时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他知道这个家庭为了治病倾家荡产,亲戚疏远,在路上乞讨,一度活不下去。
他偷偷给这家人塞了好几回钱,如往常一般往下查,却受到层层阻挠,甚至他老师亲自去他家敲门说,让他不要管这件事。
有的底线可以退,有的底线不能没。
卞述当时年轻气盛,没有现在会变通,他不理解也没听劝,坚持己见,直到查到凶手头上。
人是中央军区总指挥的儿子。
动不得,碰不得。
卞述觉得自己曾经所有的认知都在那一天被打破,上等人潇洒自由,毁掉一大家子的全部人生也不用负责。
而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的,也正是哭爹喊娘求公道的这家人,在开庭之前撤诉改口供,并拿着卞述曾经给的钱指认他诬陷虚构事实。
收买他们,那位上等人只花了两万块。
卞述没感到多难过,他就是觉得整件事很诙谐。
离谱到家了。
他苦苦坚持的这点良心,原来就值两万块。
从前途大好的正统指挥预备役被贬到基层小队当队长,干的其实是扫垃圾的活。
卞述心态良好,没到跳楼的程度。
也学着高中时候老头班主任的模样,端着保温杯嗤声感慨——
这操/蛋的人生真像被人一刀捅进咯吱窝,又痛又好笑。
那天他下班回家,常年锻炼出的好听力让他发觉一户人家的异响。
那是场单方面的家暴,男人一边砸着凳子腿打着人,一边含糊不清地大叫:“我就家暴你,就家暴你了,我艹你爷的,有本事你报警!”
卞述漠然地站停在原地。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他都退居一线一年多了。
打得又不是他,他只是碰巧撞见,就当作没听见又能怎么样。
他拨了报警电话,脚步一转,却不是离开的方向,而冲声源处跑去。
卞述没动手,只是在兜里按开了手机的录像功能,拦在男人面前。
男人忌惮他的证件,不敢再打,只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朝他吐口水说他自作多情。
的确。
因为下一秒,被打得伤痕累累的男beta推开了他,小心翼翼的目光不是看男人而是他:“长官…别报警,我丈夫喝醉了…别报警。”
他透着beta的身影,恍然间好像看见了当年害他失业的一家人。
一样的可怜。
一样的惧怕他。
卞述觉得自己就是个大傻b,他当时想脱了这身行头,撂挑子不干。
换作十八岁的卞述,早一个拳头抡上去,哪管是是非非。
他以前都不是循规蹈矩的小孩,居然尽职尽责,一点儿事不闹的干了一年又一年。
卞述的胸腔被死死攥紧,他阖目睁眼,眸间某种情绪飞速流动——
下一秒。
有人先他一步,实现了他冲动之际的想法。
砰。
噗通。
原本站在他面前叫嚣的男人被一重物砸昏到底,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再仔细看,重物哪里是什么锐器,只是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
“哎不是,血条这么薄吗?”
头顶出现道声音。
卞述这才想起,他为什么总想用艳红色来形容陈雾轻。
因为初见时,少年穿着一身红衣坐在墙头,手撑在一边,姿势懒懒散散,右腿荡来荡去,看着很像是从某个古装剧场跑出来的演员。
他那身衣服看着昂贵,从肩膀到衣袖垂着长而秀气的金色流苏,眼尾蕴着抹淡淡的红。
他左侧耳朵上挂着一条红线编绳的耳环,随着微风,似发出碰撞的清脆声响。
少年讲话不客气,和男beta说:“你别这么看我,怪慎得慌的,你老公皮太脆,一本新华字典就能撂倒,我建议你换一个吧。”
他像是那种沉迷游戏的不良少年。
可卞述看着他那一身唬人的装扮,又觉得好像不是那么回事。
少年挠了挠下巴,这才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他肩膀上能代表身份的勋章,又或者说,是他身后大厦夜晚显示的时刻表。
卞述看到少年瞳孔一缩。
“不对啊,这给我干哪来了,这还是国内吗?”
少年边说着,边随手扔过来一瓶汽水,卞述抬手抓住。
“警官辛苦了,我有意投诚,别举报我啦。”
他至始至终没有看过来一眼,直到翻墙过去,身影消失,卞述的心情却始终无法平静下来。
那一刻,该如何形容。
而三天后,他们再度遇见,卞述感受到自己疯狂躁动起来的信息素。
他找到了答案。
叫鬼迷心窍。
陈雾轻不知道,他无意一个举动,能挽救一个正要放弃深爱职业多年的人。
更不知道,有人对他执念深重,想知他的爱恨嗔痴。
*
等卞述回到队里时,他看到这样一副情形。
年轻男孩的头发被帽子压出几根散碎的额发,半大的个子屈着腿地蜷缩在墙角边,仰着头瞧来,看着又茫然,又可怜。
卞述把那杯热饮递到男孩手里,这个角度能让他把陈雾轻耳垂上的耳洞看得清清楚楚:“我住这里,外面冷,我们先进去。”
“奥,好。”陈雾轻站起来,老老实实把板凳放回原位,肩膀直起,发觉卞述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把这杯热乎乎的红枣牛奶重新递回去:“给您。”
陈雾轻以为卞述刚才要开门不方便,让他暂时拿一下杯子。
卞述愣了一下,摇头道:“给你准备的,我不太清楚你喜欢喝什么,问了下我同事说现在年轻小孩都喜欢喝这个。”
据说囚犯被处死之前监狱都会准备相当丰富的断头饭。
那他这是什么?
断头水么。
陈雾轻礼貌微笑,瞬间觉得这杯牛奶不香也不甜了,像握住个烫手芋似的:“…谢谢。”
他没懂搜救所是什么意思。
要杀要剐能不能给个痛快。
要他生,他麻溜滚蛋,要他死,他现在就开始琢磨怎么越狱。
怂怂的他不想死,人之常情。
陈雾轻心不在焉地进屋,听着旁边男人说着有的没的。
一句也没往心里去。
“…所以可能要请你等一会儿,我们搜救队要给你5000元现金表示嘉奖。”
5000元。
他捕捉到了关键字样。
陈雾轻眼神徒然火热起来,他的眼珠乌黑,灯光照耀下水润润的,宛若剔透的漂亮宝石。
他一眨不眨地盯着卞述,卞述话音倏停,莫名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片刻,卞述把一张打印字迹满满的纸从桌面上推过去:“我好像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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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介绍过我自己,卞述,这是我的全部资料。”
陈雾轻低头看着满是字的纸,眨了眨眼,没懂。
他听见卞述继续说:“我知道这有些唐突,我可以等你考虑——”
等等。
陈雾轻茫然开口:“考虑什么?”
在第二次遇见陈雾轻后,非常巧妙,男生的社会申请单刚好落档到他们单位,一直以问题档案放在那里,并且下周要归入更高级别的单位去管。
卞述觉得不对劲,他立刻抽取了陈雾轻的生平资料,所有经历都是零。
什么概念。
只有从其他地区偷渡过来的黑户或者死刑犯才会有这样的人生履历。
无论是哪种身份,都没一个好下场。
卞述当时看了那张资料许久,最后将它放入了自己的档案袋里。
大地方有大地方的管法,小地方也有小地方的头儿。
别的不敢说,至少现在,整个维和会都归他一个人管辖。
现在最好的方法是把陈雾轻放在他的户口本上,共享同一片家庭信息。
这样上面根本查不到陈雾轻头上。
完善一条缺失的人员调动条很麻烦,需要很长的时间,在此期间,卞述觉得陈雾轻还是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最安全。
在他开口之前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
卞述说自己名下的房子和车,所有资产都可以使用,在相处期间他提供住处和零花钱。
等调动期一过,陈雾轻是走还是留都随意。
所以要不要和他,暂时住在一起?
这话一落,非常出乎卞述意料,少年没拒绝也没答应。
只是迷茫地瞧着他,眼里明晃晃的没听懂,能再说一遍吗。
卞述不自觉地紧捏了下手指,道:“我以我的职业和生命担保,我们只是暂时做室友,我不会做出任何越界的事情。”
“期间不论哪方面,你的所有花销都由我来承担,你要不要…”
陈雾轻听明白了,于是他问:“你的意思是,想包养我吗?”
“不——”卞述被这忽然的可能性弄愣,没反应过来,耳朵率先发烫:“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陈雾轻总结了一下卞述的话:“你给我钱花,让我开你车和你住在一起,还给我看一张你的需求单。”
卞述推过来那张自荐单理解为需求单。
他歪歪头:“你不想包养我吗?”
陈雾轻在不理解的事情上总要砸破砂锅问到底:“还是说,你需要我提供什么信息呢?”
他伸出手指,一个个查下去:“我会洗衣服,切肉切菜,会开车开飞机,懂一些枪法,我吃得不多,光给我水也能活…会背九九乘法表,下雨知道往家跑,你说什么我听什么。”
陈雾轻越说越觉得这是在应聘,而他对面的人是能随随便便给他开出巨额工资的大老板。
有钱人是什么?他不屑。
能给他钱的人是什么?是上帝。
陈雾轻直直地盯着卞述,表情极度虔诚:“你还需要我提供什么?”
不等卞述回答,他想起什么,道:“哦对,你需要知道我的三围吗?”
他说得那么突然。
陈雾轻顶着那张漂亮到有时能令人看到头脑发昏的脸,继续说:“100,77,99。”
一个极为好看的人盯着你可能没什么感觉。
一个极为好看,嘴唇弯弯,眼中满是依赖与笑意的人眼睛全部都是你。
那效果可很不一般。
卞述瞬间偏开头,连回望过去的勇气都没有,从脖颈到耳根烧出了一片薄红。
他感觉脑袋快烧起来了。
7. 第7章
卞述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靠谱人,或者说纯粹的正经人,年轻时候喜欢和朋友插科打诨,打牌喝酒哪个也不落,关系好的异性说他痞气,早晚得栽。
现在他突然觉得,是不是当学生的时候调皮捣蛋太多次,报应终于来了。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这种荤话多得不行的人,某天能脸红耳烫到一种程度,哑口无言。
卞述死命抓了下自己的头发,又七慌八乱地把它整理好,才找回声音:“这么私密的事情你不应该和我说,我是一个成年alpha。”
陈雾轻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卞述继续说:“性别之间有差异,你怎么能和一个只见过几次面的陌生人介绍得这么全面,万一他心怀不轨,想做点别的什么呢?”
陈雾轻下巴搭在支起的手腕上看他。
卞述:“你要有警惕之心…”
陈雾轻长睫落了落,又抬头看他。
卞述说不下去了:“……”
艹了!
学校老师到底怎么坦然自若地教小朋友x教育的?他越说越觉得自己在犯罪,把不良风气带给男孩。
陈雾轻微微直了直肩膀,从卞述第一句话开始他就完全没理解。
他刚刚没说什么不是吗?
三围怎么了?
三围是什么私密话题吗?
在网上买衣服的时候都会给模特的三围参考值。
陈雾轻完全没有考虑过,其实是自己刚刚的前提语境让整句话似是沾染上某种情/色的意味,才会让对方产生极大反应。
不过就算想到这个层面,他也不会产生避讳的情绪。
陈雾轻是一个常年生活在末日逃杀环境的小孩,生和死才是他需要思考的问题,他极度缺乏对正常社会人际关系的敬畏。
对他来讲,人的每个器.官都在发挥各自的作用,缺一不可,那么,吃饭喝水眨眼和做/爱都是一样的。
只要在不伤害别人、影响他人的情况下。
这有什么可避讳的?
人长了眼睛用来看,人长的嘴用作吃饭说话,剩下那个性别不同造就的器.官做它该做的事,干嘛还要遭人拒之不谈,明明没差。
而且,其实。
陈雾轻刚刚想问更直白点来着。
他不知道包养的正常流程是什么,但他以前听别人聊过大概。
所以他本来还想继续问,你是想和我上床吗?
他没问过别人这个问题,更不懂这个问题的含金量,因为陈雾轻平时接触的人都是一群鸡贼,涉及不到。
陈雾轻依稀记得,上次只是为了一只烤全鸡,他的那帮“人生好友”们把他扔到副本和鬼相亲相爱好几天。
等他杀穿出来,香喷喷的烤鸡连骨架子都飞没了,再听听好友们的胃,新鲜的能听见鸡鸣。
呵,这帮鸡贼,为了吃的。
简直没有人性!
陈雾轻不喜欢反驳别人的想法,他大多持尊重意见,所以当卞述说不要和别人讲隐私时,他轻声嗯了一声,
脑袋枕在臂弯上,微微歪头对卞述说:“好,我以后不和别人讲了,都听你的。”
陈雾轻的脸具有浓艳的攻击性,他还是像平时一样没什么多余表情,一开口却是半点脾气不生的顺软语气。
卞述完全怔住,一股不知道哪来的感觉从脊椎骨慢慢向上攀,他很想抽根烟压压发麻的舌根,念头刚出,又瞬间打消。
他紧捏了一下指尖,道:“是我话有歧义,我没有包养你的意思。”
卞述腰背紧贴椅子,觉得这远比和敌方谈判还要紧张:“你打工的酒吧出现暴动事件,我恰巧是整个A区的负责人,当时所有在场人的资料都在我的手里过了一遍。”
“也包括你。”
陈雾轻想起了先前被拿走的毛发,他的直觉告诉他,大概是他的黑户身份又勾叉的出了问题。
“你从零岁到十八岁的人生履历全部为零,等同于和死刑犯的资料集一模一样。”
听到这儿,陈雾轻心凉了半截。
“如果继续往上交,最坏的结果是进去坐牢…”
行了,他不想听了。
陈雾轻的心死了。
他又擅自略过卞述的好几段话,试图挣扎:“所以……”
——有没有可能是你们的检测技术不到位,把他给漏下了。
他与卞述几乎同时开口。
“所以,我可以追你吗?”
?
陈雾轻:“…?”
和他想的威逼利诱怎么不太一样。
这句话说出去,剩下的话变得自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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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犹豫,卞述更喜欢打直球,把选择权放到自己手里:“我很抱歉擅作主张地把你的档案和我以家属身份归档在一起,不过这样可以直接免除掉糟糕的可能性。”
“我也知道这很唐突,很冒昧,甚至要委屈你和我一个陌生人住一段时间。”
卞述说:“但我真的很喜欢你,如果你觉得困扰,我们就当作普通室友相处,如果你在相处期间觉得我这人有那么一点儿不错——”
“可不可以考虑考虑我,给我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这些话的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多到陈雾轻都不知道应该把重点放在哪句上。
他没立刻开口,后者进屋后早早把外套脱了下来,他全身都极其具有成熟男人的线条感,里面是简单的黑色制服,衣服褶皱被撑起应有的弧度。
男人看过来的眼神躲闪又不确定,可能是因为紧张,身上肌肉都是绷紧的,放松不下来。
他左侧下巴连接脖颈的皮肤上有一块深浅不一的伤痕,很明显,反而不觉得难看,倒像是极具特色的纹身。
对方身材比他好。
有点羡慕。
他那点肌肉这几天流浪瘦的,都快饿没了。
半晌,他慢吞吞地开口:“追求是,你要追我的意思吗?”
别看卞述私下里一股子流里流气的混蛋样,他跟异性接触太少,主动表白更是人生头一回。
他刚才看着好像说得有头有尾,其实说到一半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心慌得不行,像他上班以后天天不记稿演讲瞎说,闭着眼睛闷头就是干。
陈雾轻不说话的那几分钟,卞述觉得这辈子好像都过完了似的,太阳穴旁边的神经突突跳,好悬没给他跳成心肌梗死。
然后,他突然听见陈雾轻问他话,没回答喜欢与否,答应与否,只问他,是要追他的意思吗?
卞述喉结滚动:“是。”
陈雾轻又问:“是你想当我男朋友的意思吗?”
卞述越说越哑:“…是。”
陈雾轻紧紧盯住他,非常认真的问出自己最最最在意的问题。
“当你男朋友,管饭吗?”
“…啊?”
人生有两个东西一定不能舍弃。
香喷喷的食物和金闪闪的钱。
陈雾轻他,超在意的。
8. 第8章
陈雾轻有一个自己注意不到的习惯,他和别人交谈的时候总喜欢紧盯着别人的眼睛,别人的姿势如何换,他的眼眸就如何紧紧勾着那人的动作。
他的眼型是分明多情的桃花眼,可里面总也没什么太多情绪,阴差阳错地让一双眸眼浓得漆黑,湿润又干净。
像是家养千般娇纵的小猫,平时尾巴扫来扫去,总不爱搭理人,饲养人类为了捉弄它,又坏脾气又可恶,拿了一盒猫薄荷在它面前晃来晃去…
勾的小猫在地上晕乎乎地露出软肚皮打滚。
卞述现在就觉得自己是那个可恶的饲养员。
但他不认罪,偏生还兴致勃勃,他垂下眼眸遮挡住眼中的笑意,言简意赅道:“今天有手机了吗?”
陈雾轻从兜里掏出一部基础功能只有通话的手机,手机外观像是上个世纪的产物,是他从地摊上讲价淘来的。
这物件再配上陈雾轻平时破烂一样的穿搭,能让闻者落泪,听者伤心。
聊过去像卖惨,聊现在像立遗嘱,聊未来像在做梦。
陈雾轻心说,那肯定不是破碎感,那是破产感。
其实他的工资早早足够活到下半辈子了,前提得是今天死。
于是他每天都会认真思考,决定明天再说。
卞述双腿交叠,指尖点了一下桌面,把一款最新型号的手机推了过去:“把手机卡拔掉换上这个。”
“给我的?”
“嗯。”
“白送给我的?”
“嗯。”
“不用我还?”
“嗯。”
陈雾轻默默地看着卞述,默默地拔卡塞卡,又默默地想,他要不要提醒对方下载一个反诈App。
他觉得突然冒出一个拢共没见过几次面的人和他告白,这事太扯淡了。
信这个不如信国足进了世界杯。
卞述表现得很有耐心,一直到陈雾轻把手机换完,信息导入后,才道:“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
当陈雾轻这边的手机显示出一个崭新的联系人后,屏幕上方忽然跳入一个转账信息。
¥61000
备注:六一快乐(今天六月一日)
不等陈雾轻反应,下一笔转账紧接而来。
¥52000
备注:早午饭钱
陈雾轻抬头,卞述始终看着他,说:“这个月的吃饭钱。”
“不够再管我要。”
末了,卞述又补道:“以后还有更多。”
这一刻,什么海枯石烂,什么铁血丹心,什么你不爱我我爱你我不爱你你又爱我,所有的狗血剧陈雾轻都在此刻顿悟。
他对钱的渴望就像吃了迷药。
曾经认为真心只值二两的陈雾轻觉得自己疯了。
他怎么能,那么踩高捧低!尖酸刻薄!一毛不拔!
忘恩负义,冷酷无情,恶毒戳戳的!
陈雾轻已然为了金钱失去人性。
他一把握住卞述的手,表明立场:“天杀的!我一看你就是我失散多年的男朋友!”
陈雾轻使劲眨巴眨巴眼睛,遗憾地流不出一滴泪,他啧一声,转而换上自己这辈子最好看的笑容:“男朋友,我找了你好久了!”
卞述顿了顿,没想到会看到陈雾轻这么丰富多姿的表演,他眉梢微挑,没忍住,轻笑一声。
随即又想,这么点钱,就能把人骗走了。
他回去应该找时间和人讲一讲,如何提高警惕。
*
陈雾轻和卞述从搜救局走出来的时候已经傍晚。
他正在大学群里填个人信息。
社会补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他刚拿到身份证,手机就来了入学信息。
信息上说,在检测到他的学业空缺特殊情况后,当地一个大学主动提出救济,将他的档案转入社会中心,几天后跟着学校时间一起开学。
好消息:不用高考。
坏消息:他又要去上学。
学校是什么?那纯粹就是水煎。
体育课是什么?室外露天play。
教室是不做满几小时就出不去的房间,上到一半就瞳孔失焦了。
陈雾轻心说,怪不得他不喜欢强制爱呢。
小时候培养的。
他的表情太过郁闷,卞述看着好笑,问:“这么不喜欢上学?”
卞述倒是能理解这种感受,他自己都没少逃课,他挑着笑的模样特别像诱哄人犯罪。
“如果真的不喜欢——”
“我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陈雾轻木着脸,也不知道是在劝别人还是劝自己,“学校。”
他还是没忍住憋屈的语气:“还是要去的。”
卞述哑声失笑:“大学要比高中轻松很多,其实没有那么难受。”
“不。”陈雾轻摇头道:“其实我不是在思考这个问题。”
“在地——”
地球村也是村。
陈雾轻顺滑地改了下口:“在我们村里那个地方,有一句话叫,狗来了要考公,豆角都得吃干煸的。”
这话题转变得太快,卞述还没反应过来,又听陈雾轻问他,
“你的单位是带编单位吗?”
编…
卞述愣了一下,道:“如果你说的国家所属部门,那么,是的。”
其实维和会属于最下层的附属岗位,如果是他没被辞退之前的职业,这个等级层面都不能和它相提并论。
陈雾轻没再说什么,卞述转过头来望他,少年的情绪来得快走得快,没等让人摸清楚情绪,就顺着过堂风烟消云散了。
夕阳总是和霞光的交际线接踵而至,融化的光透着云彩,就像镶了边的碎金波浪。
陈雾轻就站在那段黄昏即逝的边缘,任由霞光染尽他的侧脸。
他手里正把玩着一颗硬币,宽散的衣服露着他的锁骨,硬币随着他拇指顶起,飞快在空中翻转,打翻一次次的暮色,最后在阳光下回到他的手中。
他微微抬眸,阳光散碎地落到他的身上,最后随着他的靠近又拼合在一起。
卞述看着陈雾轻对他弯起了眼睛,眼尾往上勾,眸色间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与赞扬。
他扬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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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润过清涧的音色,笑得甜丝丝的,两颗小虎牙对称的齐:“男朋友,你真的好厉害哦。”
足够让人心乱如麻。
陈雾轻对读书人,尤其是厉害的读书人拥有最崇高的敬意。
尤其考公考编的。
对他而言,比不带任何装备上外太空的人还牛X。
陈雾轻靠近过去,看了卞述一眼,发现对方眉头紧锁,眸光也暗沉得吓人,反正全身上下都写着别他哥的惹我。
还有点,好像要找他算账的意思。
陈雾轻非常疑惑,他又说啥了。
说啥踩到人家雷点上?
这表情感觉能杀了他。
陈雾轻暂时不想让到手还没捂热乎的钱不翼而飞。
于是他试探地问道:“你给我零花钱,又帮我解决麻烦…”
先说起因经过。
“你希望我做点什么,或者,我该做些什么能让你高兴呢?”
再说结果。
陈雾轻总结的很是满意。
他哥的。
谁还没有点文化。
他也有!
这叫xxx三要素,xxx是什么不重要,因为他不知道。
陈雾轻看着卞述保持刚才那样的姿势动也没动,对方的神色也没有半分变化,只是眼眸微微眯起。
半晌,陈雾轻听见卞述慢慢开口:
“我想听你说——”
“喜欢我。”
卞述怎么会是一个性格好脾气好的人?他曾经眼也不眨地和敌军将领拍桌子叫板,在长官施压下不卑不亢,他一身好坏交杂的伤疤,尽是他曾杀过多少人的表现。
尤其是惹过他的人,怎么对待他的,他早晚有一天会找机会啃下对方的皮,抽了对方的血。
毕竟,曾经以怨报德的那个人家在第二天突然销声匿迹。
拉他下水的那位公子哥现在还半瘫半昏迷的在监护室里躺着。
谁也不知道。
卞述也没让任何人知道。
他看着陈雾轻,眸底私藏的,是赤裸裸的,不加掩饰的欲望。
陈雾轻听到了一个非常简单的回答,此刻,他们不远处有一对情侣正在吵架,一方说什么也不听,另一方就拉拉手,摸摸头,低三下四地说好话哄。
他现在缓缓对情侣这个词产生了点概念。
陈雾轻看了卞述一眼,发觉对方目光紧紧凝在他身上,深邃,浓重,晦涩不明,有些情绪快要溢出来似的。
他想了想,忽然把头凑过去。
鼻尖和对方的眼尾皮肤赫然出现短暂的接触。
又轻又快速地在对方耳垂附近亲了一下。
话音落在恍惚不清的肌肤相抵间。
“我喜欢你。”
“!”
卞述完全僵在原地,控制不住地心脏狂跳,某一个瞬间他心口烧灼,急促又猛烈第发烫起来。
至于陈雾轻?
他歪了歪头。
他上一次做这种事,是亲他邻居家的大黄。
rua毛茸茸的金毛大黄狗。
感觉没差。
9. 第9章
陈雾轻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不过他更多时候喜欢把问题简单化,多说一句少说一句,大家都能开心,那也无可厚非。
哄两下的事,没所谓。
从停车场进去,卞述说去拿他的行李,陈雾轻想起来刚才答应要在一起住一段时间,于是他点头说好。
从搜救局行驶到打工酒吧不过七八里地,周三晚上不堵车,开到地方也才花十几分钟。
黑色轿车停在酒吧门口,卞述靠在车门边,看见陈雾轻提了一个小箱子出来,很小,尺寸也就公文包那么大,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一动弹哗啦哗啦响。
卞述挑了挑眉:“没有其他拿的了?”
陈雾轻点头。
卞述看着那么点箱子,都够呛装下随身物品,打开后车门准备把行李接过去:“没事,我家门口就是超市,你缺什么我们一会去买,明天再给你买几身衣服。”
陈雾轻没把箱子递过去,边解释边紧捏着口袋上方:“卡扣坏了,一碰就散架,我抱着吧。”
卞述没再开口,只把车门关上,刚坐上驾驶位,听陈雾轻主动道:“这是我全部家当,比我命贵。”
卞述转头看过去,陈雾轻没有隐瞒的意思,把盖子掀开,
是一大堆饰品和几件红色纱质衣物,尤其饰品,非常杂,串珠、珠链、珠穗、发带、额链……里面有一件衣袍卞述看着非常眼熟,是他第一次见陈雾轻时少年的穿着。
这里面银饰金饰多,怪不得一碰就叮叮铛铛响。尽是些在日常生活中不常见的玩意。
卞述想不到这些物件的作用,不确定地猜道:“你家里喜欢收藏?”
“不是。”陈雾轻摇头,描述道:“你可以理解成我的属性包。”
陈雾轻这句话认真说的,他没有骗人。
真的是属性包,腕镯加两点迅捷,流苏挂饰加二十点躲避,单边红穗耳饰加五点跳跃……
不是在打游戏,陈雾轻所在的,被无限流副本占据的地球里,这些全部都是保命的物件。
不过陈雾轻显然要比别人丧心病狂的多。
他不管审美追求,他只有赢的渴望,为了把高分数值全叠在自己身上,下副本不时见到他上面穿套头红布衫,下面搭苏格兰半身短裤,头包黑纱墨镜……
身上一大堆饰品,每天穿得丁零当啷,可能那时候就有流浪捡破烂的潜质吧。
卞述见到陈雾轻那会,恰巧是陈雾轻穿得最像人的一回。
卞述显然没听懂,但是陈雾轻没有要继续说明的想法。
不然呢?他能怎么解释。
就像人不能和蜗牛说它不能碰盐,因为有道菜叫盐焗蜗牛。
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于是他说:“你就当是演出服吧,我唱戏的时候会用。”
“你会唱戏?”
这回发愣的轮到卞述。
“不完全,而且和你想的应该不太一样。”陈雾轻眨了下眼,觉得解释起来太麻烦,于是决定跳过这个话题:“有机会给你唱呀,男朋友。”
陈雾轻表情没什么变化,语气却像拉长的棉花糖,又是甜丝丝的。
卞述是发现了,他让这个混蛋臭小子的软顺外表唬够呛,这小子拿男朋友这三个字当逗号使呢。
卞述的右手搭靠在车窗边,似笑非笑地问:“怎么从来不喊我名字,只叫我男朋友?”
对待给他发钱的金主,陈雾轻说改口就改口:“卞述。”
卞述当然想听别的。
不过来日方长这个道理他比谁都清楚。
红绿灯随着倒计时变换了颜色,霓虹灯的波光流转在夜晚的倒影折射进车里。
卞述的余光里,陈雾轻正不言不语地合上箱子,就坐在副驾驶,也不问去处,好像带他去哪都行似的。
他头一回谈恋爱,虽然整个过程都和他想象的不一样,但看着几天前还在念想的少年,此刻,就在此刻坐在他旁边,距离近到能闻见丝丝抽开的清爽薄荷香味,他心中徒然多了几分说不明的情绪。
不至于兵荒马乱,又像是沉冰沉甸甸地坠在他心里,又别扭,又好像口袋被彻底豁开的快意。
卞述握着方向盘,星星散散的光影略过他的侧脸,他在沉寂的空间中开口:“你好像从来没问过关于我的任何事。”
“你就不怕我把你拐走,卖掉?”
陈雾轻抱着自己的小行李箱,没立刻回答,半晌,他问了一个问题:“你喜欢我什么?”
他继续道:
“我的脸?”
“我的身体?”
“还是二者都有。”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直白的要命,从第一天认识开始,陈雾轻从来没有避讳过常人总是晦涩不谈的东西。
卞述又想抽烟了,他说道:“二者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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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心里能占多少分量?”
下一个问题紧接而来,不给任何思考的时间。
卞述顶着突突的心跳,心说他要是讲实话能给人吓跑,只道:“一半。”
陈雾轻觉得都多了,同样的概率放在生死上,都能谢天谢地,感觉自己福星高照了。
不过人嘛,在情绪上头时候说的那点爱,值几斤几两他还是清楚的。
附近的广告牌忽闪而过,车速渐渐慢了下来,斑驳幽暗的夜景映在两旁,树丛中沙沙作响。
陈雾轻听见卞述问:“你就没有其他要问我的了?”
陈雾轻摇头。
卞述握着方向盘把车停稳,他转头看过来,刚好路灯慢慢按着方向一同展开,透着车窗露出他身后的小区:
“我这人,可能和你想象的不太一样。”
一栋栋居民楼窗户里透出淡淡的,柔柔的灯光。
可看向陈雾轻的墨绿色眼瞳在这般灯光下竟映出冰冷的色泽,像是要把人一寸寸肌理切开似的。
卞述说道:“你要是现在走还来得及,你再考虑考虑也行,拒绝我也无所谓,但当我男朋友之后,分手没有那么容易。”
不光是为了钱,不管做什么事,临门一脚不是陈雾轻的风格。
陈雾轻摇头:“说好处男朋友的。”
其实放在平常,陈雾轻说到这里就结束了,可他这人越感觉到危险和挑衅的东西,人就越亢奋。
他又是一个学习能力很强的人,感知到什么,就要怎样如一地还给对方。
他想了想,还是不喜欢输的感觉。
下一秒,他望回去。
陈雾轻生得好看,他眼睛弯成一条轻柔的线,笑得模糊又暧昧,他像看到什么珍奇的宝贝一样,没有人能在这样的目光中无动于衷。
“你想让我回答什么呢?”
“还是说你想在我身上讨要什么呢?”
陈雾轻眼睛含着笑意,瞧着人也不眨眼:“来问问我。”
“你想要什么。”
他无端拖长声音,目光从卞述嘴唇往下扫,目光在某些地方凝了又凝,似在暗示什么一般。
“我又不是不能给。”
只想试探一下的卞述:“……”
他就知道这混蛋小子不像他想象中的老实。
然后他心脏又瞎他爹的乱跳。
靠了。
10. 第10章
陈雾轻拎着自己破烂的小行李箱,一路上哗哗啦啦地跟卞述回了家。
他还穿着下午那阵搜救局的好心姐姐买的那套大耳朵肥肥卫衣。
帽子上的茸茸耳朵随着他上楼梯的节奏一下一下DuangDuang地晃。
他看不见,和他同行的人尽收眼底。
卞述偶尔看过来几眼,也不说话,盯得陈雾轻心里直发毛。
等电梯门开后,陈雾轻终于没忍住,黑白分明的眼睛透着迷茫:“……怎么了?”
卞述使劲把上扬的嘴角往下压,发现无果,欲盖弥彰地弯起骨节遮住嘴边:“没事。”
他清了两下嗓子,掏出钥匙开门。
房屋构造很简单,入玄关后大体由五块组成,厨房半开放,橱柜里摆满了各式各样包装袋的咖啡豆,客厅收拾得很整洁,地上铺满了毛毛的地毯,阳台门大开,几盆漂亮的盆栽散发出芬芳香气。
没有爆破,不用拿大锤头砸窗户,进屋后也没有长相难以评价的男鬼女鬼。
长这么大第一次以正常方式进入别人家门的陈雾轻有点拘谨,他接过卞述递过来的拖鞋换上,乖乖道谢:“谢谢。”
卞述从沙发里捞起空调遥控器,温度调高后,转身拉开柜门:“想喝什么,挑一下。”
陈雾轻看了一眼满目琳琅的饮料柜,一眼就盯住蓝罐目标:“想喝可乐。”
他非常偏爱碳酸饮料,超脱常人的身体素质又让他不用担心牙齿健康问题。
陈雾轻舌头抵住虎牙,觉得他就该和可乐锁死。
带汽儿的、原味的、凉的。
他要喜欢一辈子。
质疑他就是别人说得对。
晚上的大商场尽数关门,卞述想着明天带陈雾轻多买几件衣服,今晚只能将就一下,他翻了翻柜子,找到一件他高中时候买的,尺码买错一直没拆过封的睡衣。
卞述把睡衣拿到手里:“那边三个房间都是卧室,你喜欢住哪个都行,旁边就是卫生间,牙膏牙刷都在抽屉里。”
“奥好,谢谢。”
“你…”卞述本来还要再说些什么,陈雾轻看他拿睡衣出来,手勾住衣尾,下一秒,他捞着衣服往上翻。
“!”
难以预料,猝不及防。
即便卞述眼睛闭得飞快,但他的视线还是没及时避开忽然出现的画面。
陈雾轻没有丰满异常的肌肉,他整个身形更偏向精瘦,薄薄的腹肌块精致地覆在肚子上,常年不见太阳的生活环境导致他拥有看起来不太健康的浅色皮肤。
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像是蚂蚁啃咬一般在他耳边出响,客厅的灯光晕黄发暗,闭上眼的存在感依旧可观,楼下有人翻垃圾桶的声音也穿插进二楼,整个屋子透着一股该死的尴尬。
走,还是不走?
闭着眼睛出屋像个头脑发昏的大傻b,不走他又像个偷窥房间主人的不正经小偷。
一声声的衣物落在沙发上发出的声响不时响起,他们离得实在太近,卞述甚至能通过声音预测到陈雾轻的动作。
胳膊穿过袖子,腰腹的衣服被拽上去,人脱了一件,两件……
卞述耳根子烧得疼,他哪里能想到有一天听觉训练能在一些不该敏锐的事情上发挥出色。
他的时间感完全错乱,几秒钟漫长得像是过了一个世纪,能动的手脚都像是被几根厚重的钉子扎在原地似的。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卞述的身体完全发僵,他听见陈雾轻开口:“我穿好了。”
他这胡思乱想的罪人,终于得到赦免。
陈雾轻毕竟是在人家家里,而且又是他的金主,卞述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
卞述给他拿睡衣,他就换上呗。
他都没往避讳上想,又不是异性,学校澡堂子大家光溜溜的,长得都是一团rou色马赛克,所以他接过衣服直接开始换。
直到换完了,他才发现卞述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去的,背对着他站着,脖颈后的不正常绯红色晕开一大片,耳根更是重灾区。
活像一个风干的人体雕塑。
他迷茫地想:屋里有那么热吗?
“我换好了。”陈雾轻道。
这个刚成年的、处于青年与少年青涩气质的男大学生,黑色的碎发被衣物勾得有点乱,有几根掉落的发丝掉在鼻尖上,眼神毫不设防,热乎乎又乖静地看着他。
好像有个黏着羽毛的钩子在他心里抓来抓去。
卞述手腕动了一下,试探地举起手指,陈雾轻不避也不躲,纯净漆黑的眼睛不带有抗拒的情绪,好像下一秒无论他做什么他都顺应。
他深吸一口气,把陈雾轻鼻尖上的发丝剥掉,男孩似乎不耐痒,无意识地垂了垂眼睫,微微眯了下眼睛。
看着非常像是一只随心情由人贴贴的猫,愿意的时候喉咙叽里咕噜的,不愿意的时候要炸毛哈气。
卞述觉得他再这么想下去要完。
于是他掩饰一般挪开视线,看到了沙发上被换下来的,一二三四五……足足七件棉质短袖。
卞述高中的时候过秋天,也喜欢在卫衣里面塞短袖,后来工作就不那么穿了,而且顶多顶多塞一件。
当然,小孩喜欢穿什么是他的自由,卞述没有要进行干涉的意思,但看着这像一团小山的场景,他少有的感到困惑。
卞述猜测道:“…这些都是你从箱子里拿出来的?”
陈雾轻:“不是啊。”
“我刚脱下来的。”
这是他总喜欢穿宽松大卫衣的原因。
“…你是说你在卫衣里面塞了…七件短袖,是觉得…冷吗?”卞述极其不确定地问。
陈雾轻:“不冷啊。”
他看着卞述,表情认真:“人要有忧患的意识,我怕谁家子弹不长眼跑到我身上。”
“我穿得厚,能让子弹飞得慢一点。”
卞述:“…?”
卞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想起陈雾轻之前的打工环境,又乱又差,枪弹暴乱更是常有的事。
想到这,他又觉得心脏被无端地往下扯,沉甸甸的。
“我以后,不会让你再有机会去那里了。”
卞述声音轻了很多:“其他类似的地方也一样。”
?
哪啊?
说啥呢又啊。
谁家跑车又脱轮了?他怎么听不懂。
陈雾轻发现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总不在一根线上。
总说不上。
说不上爱别说谎,就一点喜欢。
说不上恨别纠缠,别装作感叹。
陈雾轻在心里哼起了说散就散。
他脑袋一发散,心思就不知道跑哪里去,天南海北哪都想,等他回过神来,听见卞述嘱咐他,
“要是晚上害怕有危险,你把门反锁,外面打不开。”
虽然现在阴差阳错地和陈雾轻住在了一起,但是卞述没有越界的想法。
谈恋爱,交往,关系密切后见家长,求婚,谈结婚事宜,然后才能开始婚后的事情……
他觉得这些少哪个环节都不行。
本来他想说你要是顾及我晚上会动手动脚,就把门锁上。
但他又觉得这话太像耍流氓,酌情考虑半天,才尽可能说得隐晦又能让人理解。
所以陈雾轻理解了么。
他精准地听到了关键词。
危险。
他眼前一亮:“你这里晚上有危险吗?你不用害怕,我们可以一起睡觉——”
一起睡,不要抢他的人头。
然后他见卞述神色说不上的古怪:“…一起睡觉是什么意思?”
睡觉这个词还用解释吗。
两眼一闭就是睡呗。
难道这个世界对于睡觉这个词另有见解?
陈雾轻想了想,谨慎道:“睡觉的意思就是,我们两个一会把被窝掀开……”
——人并在一起躺板板,再把被盖上。
可他这话没能说完。
回应他的,是倏然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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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的门。
很厉害,人走得极快,整个动作有点落荒而逃的意思,但是关门竟然没发出一点动静。
陈雾轻觉得有时间他得找卞述讨教一下。
省得他半夜摸别家鬼的门,总被抓个现行。
*
凌晨。
卞述坐在地下停车场连抽了七八根烟才冷静下来。
期间他拿着剩了一截又一截的烟头没找到垃圾桶,在硕硕冷风里摸索,跑到二公里外的公厕扔完烟头,洗了一把脸,跑回车里,才感觉身上快要烧起来的烫意渐渐消散。
他抓了抓头发,从驾驶位侧门掏出来一瓶矿泉水,喝了好几口。
一辆车缓缓停在他旁边,车窗摇下来,一个大哥不知道哪的口音:“兄弟,你也被家里那位撵下来了?”
大哥人长得壮实,看着像是感冒,洗着鼻涕一脸沧桑,再仔细看,怀里正抱着一小块薄被。
他深叹一口气,同是天涯沦落人道:“我看你在这转悠半天,我也一样,我家里那个嫌我半夜打呼噜,我正睡着呢,连被带人给我扔出来,钥匙给我没收,让我收拾收拾滚。”
他唉一声:“没办法,今晚就在停车场凑合一晚吧。”
“你呢兄弟,你是为什么被赶出来?”
卞述看了他一会,把矿泉水放回原处,上来先说:“我没被赶出来。”
那大哥一副通透的了然表情,就差说兄弟你这就不对了,我和你掏心窝子,你非要装面子。
大哥唏嘘道:“我家那个,年纪小,我比她大一轮,没办法宠着呗。”
“你多大年纪啊。”卞述问。
“我啊。找了个20多岁的小年轻,那讲话声都好听,人不服年纪不行啊。”
大哥不回答,一味炫耀。
卞述嗯一声:“我小男朋友今年上大一,刚成年,十八。”
“人长得又高又帅,会唱戏会撒娇,学习也不错,脾气特别好。”
卞述手里的钥匙被晃得哗啦啦响:“一会就不陪大哥你了。”
他也唏嘘一声:“得回家陪小男朋友。”
大哥用不可理喻的表情瞪他一眼,手刹一拉,车开走了。
卞述手搭在车窗,食指无声地敲了一会,从兜里掏出手机。
刚才他有多脸不红心不跳,现在就有多心虚。
他找到一个火热的感情论坛,注册用户后,在上面打字:用金钱维持的感情能持续多久。
他阖眼等待,揉了揉眉心,比查录取成绩还紧张似的,翻起刚才发出去的帖子。
回答没多久的答案让他一路略过。
他翻来翻去,最后在一个头像名为绿萝的回答下停驻。
——肯定是百年好合。
卞述打字道:这话怎么说。
绿萝正在线,很快回复:看对方是不是真心爱钱?真喜欢钱的话,理论上,只要你一辈子有钱,对方就能和你在一起多久。
钱?他最不缺的就是这东西。
这些年攒下来的,还有那些功勋,一辈子不工作,衣食无忧也没问题。
卞述:我可以一辈子都有钱,但我想要他喜欢我。
绿萝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又发来:你这就是既要又要,虽然没有物质的爱情就是一盘散沙,但是人在极度经济下做出的选择不可估量。
卞述:我懂了,你的意思是他喜欢我的钱,所以他喜欢我。
绿萝这次发得很快:?
绿萝:按照常理来说,公式应该是这么套的,他喜欢你的钱等于他喜欢钱。是谁的并不重要。
卞述:不,当然重要,那他怎么不喜欢别人的钱,只喜欢我的呢。
绿萝:有没有可能是你给的钱比别人多?现在骗子多,小心被骗了。
卞述:照你这么说,他喜欢骗钱,怎么不骗别人,就骗我。
卞述:骗我等于喜欢我,他一定对我情根深种!
滴滴两声。
绿萝已离开,并给聊天用户扔了两节炮仗。
11. 第11章
这日,距离学校开学刚过三天。
认命的陈雾轻坐在教室里,深深叹了一口气。
他找了一个靠窗的中间位置,虽然最后一排溜号更加舒服,但同样伴随着危险。
经验之谈。
有些老师刚站到讲台,就会面带微笑地说:“所有最后一排的同学坐到第一排来。”
“现在,立刻,马上。”
死去的记忆正在攻击他。
陈雾轻面无表情咬了下吸管,打开书本。
第一题:IxI=3,x=?
他视线凝住,觉得一定是自己看错,往后翻了一页。
第十八题:Ix+1I=7,x=?
陈雾轻嘶一声。
往后翻到五十多页的位置。
高难题(重点号):
2a+6=3-4a,a=?
此乃何物?怪哉怪哉,这些题出现的地方是不是不太对。
陈雾轻不信邪地合上书,重新看了一下教科书的名称。
高等数学(三)
是他疯了吗?
这样哄孩子的歌,他学校怎么从来没对他唱过。
他悟了。
他知道穿到哪里了。
这个地方应该叫《一觉醒来全世界数学水平下降一万倍只有你保持不变》。
陈雾轻又咬了下吸管,试图平复怀疑是不是吃菌子中毒的心情,坐他右侧的学生忽然用手指戳了戳他。
陈雾轻回头瞧,他现在不敢轻易评价别人的性别,就浅称戳他胳膊的人叫同学C吧。
同学C有一头茸茸的栗子发色小卷毛,一身名牌,看起来很腼腆,表情小心翼翼又带着几分胆怯。
很像老实人豁出去了的忠诚感。
他超小声说:“同学…我看学生册了,我们班里只有我们两个omega…不介意的话我们以后在学校搭个伴吗?”
omega。
嘿,好巧啊,他这个人也不是呢。
陈雾轻看着同学C快哭出来的表情,表情不明,但没反驳。
陈雾轻这人,也就卞述总在心里夸他乖,这观点真太离经叛道了点,要是卞述的心声让他朋友听到,他们会觉得世界颠了。
他分明是个无谓禁忌,属二流子的混不吝。
拿有次下副本来讲,就因为有只鬼在进门时阴了他们一次,陈雾轻揣着炸弹把人家房子炸了还不算,堵着它杀,它每次血量掉到临界,陈雾轻就喂点生命药水,活了再杀,乐此不疲。
他们队里向来让陈雾轻守着掉点的奖励宝箱,这祖宗,周围血腥气遍布,地上横尸遍野,他捞了一条成精的蟒蛇,撒点孜然辣椒面烤成串吃得津津有味。
他哪乖?
外表?
他也就一双眼眸能衬出点文静,因为他近视看不清人畜,不笑的时候,这点没滋没味的乖软消散彻底。
在同学C眼中,和他“同性别”的陈雾轻看着一点也不好惹。
男生脸上情绪几乎没有,眼神冷淡,手腕上绑一黑珠手串,抵着下巴瞧过来,好像下一句就能冒出来个脏字。
“不…不好意思…”
当他没说吧呜呜,新同学好可怕呜呜呜。
同学C是个顶级社恐,本来看见班级里除了他只有一个omega就眼前一黑,发现新同学的性格吓人吧啦的,他更害怕了。
同学C胆战心惊地准备缩回自己的位置,只见男生从兜里掏掏掏,掏出来一盒——注心饼干。
同学C眼睛渐渐瞪大,陈雾轻是常年的老百醇瘾了,顺滑地把塑料撕开,甜香的红酒巧克力味在空气中散开:
“来根不?”
喔。
喔!!!
同学C好像看见了光,小声道:“来!”
陈雾轻欣赏同样喜欢红酒巧克力味百醇的人,回头见同学C从书包里掏出了巧克力派、曲奇饼干、原味薯片、泡椒风爪……
他眼前一亮又一亮,同学C继续道:“这是我俩今天的储备粮,不够再买。”
就这样,陈雾轻和同学C达成了深厚的革命战友情。
*
课上到下午,一天基本结束,同学C高高兴兴地发出约饭邀请,距离晚上的约定时间还早,陈雾轻没怎么思考就答应了。
走之前,他不忘给卞述发了几条消息,好歹是他现在最大的大金主,到时候找不着人再觉得他卷款逃跑。
他发完消息,在学校等了一会儿,卞述没回,他没太在意,想着对方今天上班也没再发。
同学C挑了一家火锅店,他没有忌口,点头说好。
正常吃饭,正常聊天,一切都很正常。
但陈雾轻很快就笑不出来了,因为他俩点了几杯鸡尾酒,他对酒量没有概念,陈雾轻出生在北方,从前是为御寒现在更多是习惯,他家人经常拿白酒下饭。
他没想到就这么一杯不到的掺假果汁酒能把同学C喝上头,抱着椅子开始耍酒疯。
陈雾轻面无表情地听着他鬼哭狼嚎,同学C狠狠抓住一把筷子:“你说,他凭什么不爱我,我长得也不差,身材也不错,他有什么道理不爱我!”
陈雾轻:“他是谁?”
同学C描述了一个恨天恨地,关系极其错综复杂的长篇大论。
变成大学论文能凑到三千字。
陈雾轻静静听完,给他总结:“你的意思就是说,你喜欢上了一个比你大二十岁的男人,他带你逃出看管森严的家,带你看遍人间百态。”
“正当你要和他求婚的时候发现他出轨,二年后你们再见,他强势回归,你才发现他当时出轨只不过是借口,可他现在已经变了身份,成了你的后爸。”
同学C愣愣地看着一口气说完的陈雾轻,发现说得对,哭得惨烈:“你说我该怎么办。”
陈雾轻:“你喜欢他就追他呗。”
“呜呜呜。”同学C道:“你是第一个支持我,不说我恋爱脑的人。”
“不是。”
陈雾轻面无表情道:“是因为我说话不用负责任,而且这不是我的生活我不管,你爱干嘛干嘛。”
“你真冷漠呜呜呜!”
冷漠的陈雾轻冷漠地看着他。
“给我个你家里人的电话。”
同学C哭哭啼啼地照做,哭了一会,渐渐静下来:“我都跟你讲完我的故事了,你也讲讲你的好不好。”
陈雾轻准备给同学C的家里人打电话叫他们来接人。
还好同学C在本地上的大学。
他翻着手机,头也没抬:“我认识个朋友,它叫小美人鱼吐出来的泡泡,还有个朋友叫白雪公主咬过的苹果,一天它们相爱生下了一对龙凤胎,一个叫不二家,一个叫旺仔。”
“它们期间因为误会分开,两个都被阿瓦达索命打穿了灵魂,但好在它们没有企鹅视频VIP,看了六十秒广告复活了。”
同学C愣愣地看了他一会,泪眼婆娑:“这真是个感人故事。”
陈雾轻发送完接人短信后,同学C又问他:“你有理想型吗?”
此时正是傍晚,屋里吃饭的人渐渐散去,火锅里宽粉糊锅的咕嘟咕嘟冒泡声巧妙地掩盖掉合门声。
他们两个一个背对着门,一个喝醉了,没人看到这个男人。
那人的脚步声慢慢止步于陈雾轻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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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谁也没注意到。
陈雾轻看着他,嗯一声:“有啊。”
对方八卦之意燃起:“什么样的?”
陈雾轻懒散地把胳膊搭在凳子上,说:
“我小时候就喜欢它,喜欢它特别久,后来它整容我就没那么爱了。”
“啊!你快说你快说。”
陈雾轻没有隐瞒的意思,诚实道:“猪猪侠。”
他认真地说道:“它还有个洋名,也叫GG Bond。”
“我们村里挺多人的男神。”
*
下午,维和会所属训练场。
卞述眼神目光平静,侧脸轮廓分明利落,眉宇间掺了几分微沉的气息,一身纯黑的训练装,黑靴踩过的土地留下一串痕迹,脊背挺直,侧耳的经年伤疤无形增添了森然的锐利。
他正把一个新来报道的队员摁在地上,锁脖的姿势让对方无法动弹分毫。
“滚!我艹了!卞述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还敢来管我,我明天就让我爸——”
卞述打了一下他的下巴,力道不重,极其羞辱,他神色平淡:“没断奶的孩子?队里只收成年人,建议你现在就滚回家。
他怒道:“你别总整以前那套,操!你特么是不是还以为自己是个指挥后备,滚你爸,你个没人要的丧家犬!”
新队员想也不想奋力挣扎,一只皮靴又狠狠地踩在他的脸侧。
这一声撞击,他似乎听到自己骨骼的咔嚓断裂声,他的下巴被人卸掉了。
卞述松开脚,全程没看地上一眼,也对他侧面站着的一帮新来的小子,抬声道:
“我说了,这个地方无论谁,只要能打赢我,我立刻滚下台,这个位置你们来坐。”
“但要成了输家,你也得给我老老实实滚蛋,维和会不需要这种只会逞口头之风的废物!”
等他处理完一身尘土,才回到办公室拿到自己的手机。
一眼看到了来人的消息。
因为这个手机里的联系人始终只有一个。
他没有改备注,他想着有一天,让对方主动提出自己改。
那样又有一个聊天的借口。
其实也没发几句,像是打卡一样,不重要。
卞述微微勾起唇角,自然而然忽略掉是自己要求陈雾轻报备。
一条报备一百块钱。
也不重要。
聊天框——
7:55
Cw:汇报汇报!
Cw:开始上课[图片]
9:45
Cw:下课了,不想上早八
Cw:同学给了两块饼干[图片]
12:00
Cw:中午吃饭了吗?
Cw:买了个菠萝包,好甜,避雷这个牌子[图片]
15:00
Cw:我去和同学吃饭,大概吃一个多小时,晚上你来接我吗?
15:32
Cw:吃的火锅,点了鸳鸯锅[图片]
就在此刻,下午所有的郁气尽数烟消云散。
总共八条消息,卞述半靠在桌子上来来回回翻看了半小时,屏幕那边的对方甚至连一条表情包都没有,可他还是脑补出了对方回消息时的表情。
光是靠想,卞述的心情就好得不能再好。
正当他准备把电话打过去时,他来回滑动屏幕的手指无意间压在了属于陈雾轻的头像上。
手机一阵细微的振动。
聊天界面忽然多出来一行小字。
——我拍了拍Cw的十五亿巨额存款并跪下叫了声爸爸。
“……”
“…?”
12. 第12章
卞述顺着定位到火锅店,店里人不算太多,不过服务员吆喝的走菜声,半开放玻璃式透明厨房的切菜声,几桌人的交谈声,一窝蜂地往他耳朵里钻。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在进火锅店的那一刻,就像扣响钟声般,精准地找到了陈雾轻的位置。
陈雾轻没好好坐着,整个人呈散漫姿态,左脚搭在桌下的横杆上,仰头靠在椅子上,百无聊赖地转着手机玩。
旁边坐了一个栗子发色的男孩,激动地手舞足蹈,应该就是在手机里提起过的新同学。
明明不在易感期内,卞述的信息素却在看见人的那一刻,无端躁动起来,许多不曾明说的情绪如店内的热气腾腾一同汹涌。
他面上平静淡漠,没等挪动一步,听到那同学好奇地问道:“你有理想型吗?”
卞述知道他大概率不会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也不觉得自己有多大能力在短短几天时间让人产生情愫。
但他像是一个不买票的跑单顾客,表情不变,心跳却越发地激烈起来。
他冲着询问的服务员摇头,随便点了一杯饮品坐到墙角一桌。
似一个误入景点的游人,目的地不对,只能暂时停歇,也像是打发时间一般,轻轻叩动着桌面。
人都是贪心的。
学生时代祈祷,万一会考好呢,万一蒙对呢,发工资的时候想象,万一有奖金呢,万一不会迟到呢……
卞述隐没在店里的阴影边,等待着未制作完成的饮品。
万一……
他喜欢我呢。
——“有啊。”
陈雾轻的嗓音清晰得像是纯净干脆的白玉。
少年总像是忽来忽去的过堂风,连讲话也不给人思考的时间,
开玩笑似的,答了一个完全无关的答案,表情也没怎么变,像是高中时候答最后一道题的最后一个问,不想也不念地随手写了个什么东西。
火锅店里杂七杂八的翻腾底料味道呛得人鼻子不舒服,卞述也说不上何为感觉,只是和上饮品的服务员道了声谢。
他平常很少喝果汁,不太喜欢果酸的味道,那天却反常地喝完了一整杯。
他依然能闻到空气中若有若无的淡淡薄荷味道,清香得过分突出,卞述知道薄荷味来源是谁,有它在的场合,他总是想不起其他。
接下来的时间,卞述没有主动过去,他如一个耐心的观影人,瞧着冷清清的陈雾轻,窥探着不在他面前,不曾刻意降低距离感的陈雾轻。
十八岁,充满生命力的年龄。
少年适合做倾听者。
因为他看起来全程都在神游,时不时地嗯嗯嗯,期间拿着手纸折成纸飞机,玩够了再揉成团扔进垃圾桶,远程抛物线落入目标时,卞述看着少年奖励一般给自己喂了一块鸡肉串。
最关键的是,做这些事时,栗子卷毛男生说了冗长一段话,陈雾轻还能煞有其事地接上问题,虽然在卞述看来就是胡说八道。
卞述的唇角很轻微地,很小地挑了一个弧度。
直到他们吃完,准备离开,卞述看见有一个男人走了过去,他眼睛眯起危险的视线,脊背不自觉绷紧,站了起来。
……
陈雾轻的眼前出现了一抹阴影,是一男alpha,对方笑了笑:“不好意思,想问一下带火了吗,抽根烟。”
饭店里,屋里来来往往那么多服务员,男人都没主动叫,偏偏找了相隔甚远的一桌客人,如果陈雾轻拥有腺体,他第一时间会感觉不适。
男alpha在释放着不大不小的信息素,目的显而易见。
陈雾轻当然感觉不出来,他还在疑惑为什么在火锅店闻到了酱香烤鸭味。
栗子卷毛同学C喝得有点懵,天.性生物激素的飙升感觉让他不适地缩了下,连打了好几下喷嚏后,无意识地往后躲了躲:“雾轻,我们走吧。”
陈雾轻应了一声:“我没有打火机。”
准备走,男人又伸出手拦住,脚抵在前面:“那就不抽了,你们是A大的学生吗,我也在那毕业,认识一下行吗?”
陈雾轻终于抬起眼皮,扫了这哥们一眼,认真问道:“我先问你个事。”
“你问。”
陈雾轻真心实意道:“你是男的还是女的?”
这话不管在放在哪能拉满挑衅意味,男alpha也挂了下脸,很快又道:“真会开玩笑,加个联系方式呗,我注意你俩很久了。”
陈雾轻摇头:“听我一句劝,我的联系方式你加不了。”
“怎么,怕什么——”
“不是怕,前提你得承认你不是个人。”
男alpha脸瞬间一冷。
陈雾轻好像没看见男人的表情一样,解释道:“男孩女孩我都不能加,除非你是外来物种,我男朋友很介意这个。”
他说这话时,单手抄兜,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夹克衫,里面套了件黑色无袖背心,瞥人的眸子天生带着勾子似的,但目光又冷又淡,就差把我有人管写脸上。
那很怪。
就三个字,男朋友。
把卞述雾气罩罩般的心情一下冲散,刚刚还紧抿的嘴唇弯了又弯,心跳的鼓点飙到最佳值,差点敲漏敲破。
他现在的表情要是让王渺看见,肯定要大呼小叫,直说这人又要发疯。
笑得不清不楚地,跟盯上个巨额珍宝似的。
店里的争执还在继续。
男alpha脸色顿时变得难看无比,觉得脸挂不住:“你有必要吗,不就借个火,不借就不借,真拿自己当什么东西了。”
他说完话,目光又盯向在陈雾轻身后迷迷糊糊的同学C:“他不加好友,我看你挺眼熟的,你是不是在去过理论课的大教室。”
人在喝醉的很多时候看谁都亲近,同学C被说得一愣一愣:“好像是。”
“是吧,我看你也眼熟。”男alpha笑得暧昧不明:“我是你学长,我俩不同届,叫声哥哥我带你玩去。”
同学C又愣了一下,睁着眼盯了他半天,认真摇头道:“不可能,我没有你这么丑的哥哥。”
换别人搭讪,成就成,不行就拉倒,主要讲个缘分,但男alpha不是,他家境相当不错,有个局里的亲叔叔,人平时肆无忌惮,就喜欢占点漂亮的小B小O便宜。
别人忌惮他身份,平时吃亏了也不敢说什么,长这么大他从来没像今天一样丢过人。
男alpha脸拉下来,咬牙切齿带着笑:“没事,我带你玩些好玩的,你一会就想起来了。”
他不担心监控,有人帮他售后,他不害怕店长,这店就是他家里开的,路人能占几个分量,回去敲打敲打塞点封口费就行。
他想也不想去拉同学C的胳膊。
“哎我说。”陈雾轻没由来地出声:“你刚才是不是要抽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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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
男alpha拧眉看过来,只见陈雾轻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来一个打火机和一盒烟,娴熟地磕了磕烟盒,把一根烟咬在嘴里。
根本不是没有,就是不想给。
男alpha冷眼下,陈雾轻像是没看见一般,咬断一半烟抵在舌根下,另一半随着咔哒一声点火,顺势燃了起来。
还不等男alpha的手碰到同学C的脖颈,他的手忽而因灼热的烫感撤了回去,掸在他手背上的,是燃起火星存在感十足的烟灰。
即便他躲得够快,皮肤还是不可避免的烫红一小块。
陈雾轻对着他格外冰冷的目光,懒散地扬了下巴:“手这么欠,不想要就捐了。
“你真是给脸不要!”
鞋的摩擦声在几乎无人的店里格外刺耳,怒骂声回荡在空气中。
男alpha挥过来的拳头气劲生风,房间里暴怒燃起的,来自高等级精神力的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轰然炸开。
一个处在暴动情绪的alpha极度危险,屋里或许有人尖叫起来。
那氛围。
比燃油更盛,比油锅更滚烫。
此时的陈雾轻在想什么呢。
他认真思考了下,想起了大明湖畔的北京烤鸭。
蘸点白糖裹春饼。
香得一批。
当拳头的阴影扫至陈雾轻眼下时,一双有力的手先他一步,拦在他身前,止住对方的动作。
——卞述。
看清来人后,陈雾轻迅速点了两下屏幕,发现早早过了约定时间。
作为一个金钱至上的人,陈雾轻觉得自己的职业生涯遭受到了挑战。
就是说。
一个人。
一个无辜的人。真的是无辜的。
如果忘记看时间,让金主等了一个多小时,那么这个人。
应该挺无辜的吧。
那他该怎么找借口。
他总不能说,吃响铃卷吃high了忘记时间了吧。
陈雾轻向来能屈能伸,也向来把好话和发誓当饭吃,毕竟地球没异变前,他小时候和他妈发誓考清华,保证绝对不吃学校门口的不干净淀粉肠。
一块五一根的淀粉肠。
也是人间美味。
于是,陈雾轻静而又轻地拽了卞述的衣角:“我不是故意迟到的。”
男孩收了刚才一身的凌冽,眼睛沾染上了自己的情绪,在灯丝下波光流转般,抓住衣服的手指说是扯,不如说是勾。
顺着卞述的衣角到袖口,直到勾住他另一个垂落在身边的手。
那带着浅浅温度的手指接触到卞述皮肤的时候,他甚至脊椎骨都跟着一颤。
让他觉得陈雾轻勾住的地方不光是他的左手。
男孩直白地盯着他看,夹克的领口在他无意识地时候磨红掉他瘦削的锁骨位置,向他解释的嘴唇一张一合,喉结顺着上下滚动,眼尾也像带了些薄红…
视线望过来,向他慢慢解释道:“有原因的,你会怪我吗?”
让人联想到在外打架气喘吁吁的可怜小猫。
突如其来的脱力让男alpha差点摔倒。
站在他对面的男人眉毛挑起,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眯,似危险警告,又似冰冷审视:
“我男朋友不加别人联系方式。”
“你有什么事?可以和我说。”
13. 第13章
ABO世界里,有一半的行为由腺体释放出的信息素决定,异性之间相吸,beta受激素调节的影响最小。
Alpha与omega的适配程度越高,反应就越激烈,当然也有强行依靠两类激素引发系列反应的,此刻,男Alpha主动释放信息素与上面说的行为没有什么不同。
相当的卑劣,恶心,小人作态。
卞述的面色渐渐冷下来,却不明地笑了声:“收收你的信息素。”
他目光冷淡,看着在吃痛收回拳头的男alpha:“呛得要死。”
“你敢打我?!”
男alpha像是碰到哪一根神经,怒喝道:“你知不知道这地方归谁管,我妈是理协商主席,我爸是地方和议的大队长,我叔叔等级更高,维和会的正一级干部,我告诉你——”
卞述对进来的同学C家长嘱咐了一句,对方认识他,看见他一愣,卞述示意一下,让他先把原地蒙圈的孩子带走。
他捏了捏陈雾轻的手指,轻声道:“你先出去等我,我来解决。”
低头翻兜把自己手机密码解绑,屏幕解锁后给了陈雾轻:“想买什么买什么,点开直接刷就行,没有密码。”
等陈雾轻的身影彻底从门外消失。
房间里瞬间炸开一种超乎常人能接受的进攻性大量信息素。
卞述看着从屋里涌出的几个身高马大的alpha,只笑了笑:“你刚刚说,你叔叔在什么地方工作?”
*
陈雾轻本来是想找个饮品店待一会儿,但事实上却是他坐在卫生所的凳子上。
他进来之前,不知道这是个卫生所。
同学C叫季雨林,他妈妈是个性格潇洒的女强人,做事风风火火,还不等陈雾轻反应过来,他和季雨林双双被按在卫生所里打针。
全名抑制阻隔针。
陈雾轻感觉到了季雨林的不对劲,从男alpha过来搭讪开始,季雨林的酒劲渐渐上头,整个人晕得目光迷离,站也站不住,皮肤染着一大片。
他以为季雨林是酒精过敏,心里还吓了一跳,和同学第一天认识就把人喝进了医院,不干人事啊。
结果他发现不是。
护士和他说,那种现象叫做引诱发.情,他们两个都是omega,不在发情.期强制引诱进入状态,非常危险。
陈雾轻懵了。
每一个都是文字,组到一起成了天书。
他抓了抓额头,不确定地指着窗外:“你说谁发.情?它吗?”
路过的无辜小三花应景地绵软叫了声“喵”。
自然不是。
刚出生的软软小猫才不背锅。
护士以为他在害羞:“不是哦,我说的是你,你不用害怕,虽然腺体部位脆弱,不过针眼很小,我保证打下去不会疼。”
陈雾轻更迷茫了:“什么?”
腺体又他哥的是哪的方言啊。
陈雾轻的原始本能很重,也可以说是直觉,这种本能让他好几次死里逃生,他觉得什么东西不能问,什么事情不该做,绝对要避开它。
如果护士管他要线面,他可以煮一碗带来,管他要阑尾也行,他可以大方地切一个。
但是这个没听过的腺体。
陈雾轻这个地球人,万万没有。
陈雾轻想到万一被发现他是外来物种,绝对会被扔去做人体实验。
他睁眼说瞎话,上来先说好听的:“姐姐,我胆小,从小就晕针,不用打了。”
护士困扰地看着他:“不行呀,你身上的信息素味特别冲,不处理一下,出门不安全,而且刚才你同学妈妈特意嘱咐我们要待你周到。”
陈雾轻在模糊不懂之间又获得了一个新词汇。
信息素味。
真不是火锅底料味吗?他怎么什么都闻不到,能不能说点他能听懂的。
老天爷。
他再也不管老天爷叫爷了,根本没把他当孙子。
“…不过你非不打针也行,还有一种办法,你有标记过你的对象吗,临时标记也可以,找他给你清一下信息素味,给你贴上阻隔贴也行。”护士继续道。
可喜可贺。
虽然陈雾轻听不懂这一句话里成群结队的量词,但他捕捉到了对象这个字样。
门恰好打开,找他的卞述站在门口。
陈雾轻看到卞述就像看见一块香喷喷的夹馅大馒头,他眼前一亮,想也不想站在卞述身边:“姐姐,我男朋友来接我了。”
为了证明自己话语的真实性,他一把搂住卞述的胳膊,生怕护士不信,楼得又严又密。
不是埋肩,不是勾肩搭背,远比这些姿势靠得还要近。
陈雾轻已经把金主要用好态度这件事抛之脑后,他圈住卞述的脖颈,头也侧过去,鼻尖抵在卞述耳畔,牢牢把自己和对方嵌靠在一起。
整个人几乎是攀抓在卞述的身上。
陈雾轻一字一顿道:“能给我标记还给我买阻隔贴的男朋友。”
他完全没注意到,就这一句话,屋里的气氛一下变得不对了起来,护士先愣了一下,瞧着他们亲密的姿势,笑而不言。
而被陈雾轻抱上的人,整个身体完全绷起,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陈雾轻想着心里事,完全没管他和卞述是怎么出来的,直到走到车旁边,他似有所感,无意识地松开手。
下一秒,他被人搂着肩膀又勾回了原处。
他的手腕被紧紧扣住,脊背中间位置的椎骨被另一只同样有力的手抵住。
出于本能,陈雾轻下意识想要弯起手肘,几乎只用了一秒,他的手掌差点锁紧对方的喉咙。
然后他突然回神。
不好。这是金主。
然后挥出去的腕骨以一种很别扭的方式变换方向,最终手指抵在男人的手臂上。
陈雾轻嘶一声。
差点弄丢饭碗。
他的本能,他的思考速度,他的反应是一次次真枪实弹磨练出来的,远远优于常人。
所以即便是经历多次实战的卞述,也没能捕捉到陈雾轻倏然涌起的攻击性。
在他的视角里,
这个过分年轻的,长相昳丽的,足够夺人视线的,眉眼间总透着冷的男孩,在被他抓回来时,一双清凌凌的眼眸微微睁大,漂亮的黑色瞳孔里只透着他一个人的身影。
尤其在被陈雾轻紧紧抱住的时候,卞述从头顶到脚下所有的腺素狂飙,血管里的每一根筋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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疯狂彰显着存在感。
他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标记。
这是ABO时代任何人只要一提起来都会躁动起来的词,那是种想要完全占有对方,把对方一辈子和自己牢牢锁在一起的生物本能。
卞述曾经总觉得王渺说的太夸张。因为王渺曾经因为他妻子出远门没能及时给他抚.慰,那个时期整个人像一条没有锁链的狂犬——王渺自己是这么形容的。
他们独自一人时,alpha的易感期没有那么难捱,更何况现在技术发达,很多能够抑制信息素扩散的药多之又多。
可当卞述听见陈雾轻亲自开口说的,标记。
易感期好像提前到来,好像有什么本能在慢慢苏醒。
想要扣住他,想要撕咬他的嘴唇,吮.舔他的舌头,搅动他的唇.肉,想要把牙齿深深埋入那块软.肉上…
只是想,神经线好像被远比十倍上.瘾烟草还要过分的物质沾满,打透,难以抑制的刺激从脑神经猛地窜入全身各处。
足够叫人发疯。
卞述看着陈雾轻嘴唇一张一合,说了很多句他都没能听清,好不容易嗡嗡作响的耳鸣刚刚消失,他听见少年问他:“你腺体能给我看看吗?”
那声音很轻,很淡,但刚好叫人听清。
有一些无关紧要的情绪被装得满满当当。
卞述感受着四处喧嚣的血液:“…什么?”
“腺体。”
说得清楚。
陈雾轻想要知道腺体到底长什么样,他得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个世界又没熟人,干脆问起卞述。
他们两个距离过近,陈雾轻无意识变动了下姿势,垂下的额发在卞述的锁骨位置扫了又扫。
“你确定,现在还不——”
“我确定。”
卞述目色晦暗,喉结滚动,用着仅剩的理智找了个借口:“…回家给你看。”
“为什么?”
陈雾轻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他:“为什么一定要回家,在这儿不能看吗?”
他们动作之间,已开了车门。
陈雾轻顺着坐在了后座上,他左手支在车座上,和卞述凑得更近了。
他毫不自知,这种姿势会让他说话时带着的潮热气息一次次喷洒在卞述脖颈肌肤上。
他依旧问着:“这是你的车,在车里看你腺体不行吗?”
说着说着,他又想起另一个词。
“还有。”
陈雾轻在不理解的事情上求知欲.望极度强烈,卞述评价得不错,比起软绵绵的家养动物,他更像是不懂情爱为何的兽崽子。
他回握住卞述的手腕,上半身撑起来微微侧过头,下巴几乎与卞述的嘴唇相碰,鼻子靠近卞述的脖颈试图寻找护士说的那个关键词。
这种姿势,看起来像是在讨要一个吻。
少年涌着自己的潮热鼻息,像是唇齿相碰,又有毫厘之差,太过靠近耳朵的声线清晰分明:
“你的信息素味是什么呢?”
放轻的声音,与平时全然不同的压低腔调,已经不像是在询问。
更像是必须要给予回报的,调情。
“我可以知道吗?”
14. 第14章
夜色渐浓,城市白日的喧哗渐渐平息,停车的位置在一个居民楼下。
车门被路灯映得倾斜到地的影子纷纷落在卞述的身上,遮住他蕴上过浓情绪的目光。
车内的暖气顺着敞开的车门与又轻又足以勾人心慌的薄荷叶香气阵阵传入他的鼻腔。
陈雾轻喜欢薄荷的清爽味道,提神醒脑,柠檬混薄荷的洗发水,他兜里随身携带的薄荷糖,这些都是证据,可是卞述不知道。
他只知道,现在少年近在咫尺,汽车的窗户框架无形构成了一截拦网,巧妙地分割开落下来的阴影。
他们的影子远比他们本人像一对真正的恋人,无限接近,好像在树影下拥吻。
路灯映下的光圈雾蒙蒙的,眨眼之间,陈雾轻好像笑了,又好像没有,他的眼睛太过漂亮,视线大方地全部给了眼前人,氤氲缱绻,好像在说:怎么啦怎么啦,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那是一双没有人会忍心不为之动容的眼睛。
敢吗?
不敢。
卞述这几年唯一学会的一个词就是忍耐,潜伏,只有善于等待的人才能得到上场的机会。
他的余光穿过大敞的车门,后车镜上映出他那张脸的全部表情。
他看清了自己眼底黏稠、疯狂,像粘腻水渍潮涌而来的情绪。
刚刚在饭店曾经暴动过的信息素又一次控制不住,此刻,车里几乎完全充斥着那股具有强占有性的信息素味道,来源于他自己。
一个刚刚成年的omega以近乎拥抱的姿势,在车内狭小的空间里,沾染着他全部味道的omega,触碰的的每一块皮肤都在渐渐发烫,一触即发。
用轻悠悠的口吻管他要看腺体,要闻他信息素的味道。
怎么会有一个omega这么…
这么…
卞述形容不上来,他刻意控制自己躁动不安的信息素,这让他的声音听起来突然的冷漠无比:“现在还不是时候,太早了,腺体…不可以。”
他不是不懂事的年纪,他无论做什么,都必须对行为负责。
陈雾轻看着他,语气没有变化:“那就不再车里看,回家让我看吗。”
卞述:“回家也不行。”
他紧抿嘴唇,补充道:“我突然改主意了。”
“奥,好吧。”
陈雾轻答应得太快,卞述连补偿的话都没能说出来。
控诉,说他不讲道理,甚至因为他说话不算数,觉得他是一个不守约的随随便便的人,这些可能性卞述都想过,唯独没想到陈雾轻非常简单的跳过话题。
少年有时给人的非人感很重,就像一只猛兽用锋利的尖齿狠狠穿透了猎物的身体,却把狩猎当成游戏,下一秒立刻不感兴趣转身离开。
陈雾轻垂下眼眸,松开手腕,身形渐渐退了回去,大片凉薄的冷风钻入暖空气里,突兀又明显。
卞述觉得自己好像一只咬中饵钩的河鱼,被执杆人上上下下的钓,松不开,又给他钓得死死的。
他深吸一口气,心脏里乱七八糟的情绪搅得他难受不堪。
陈雾轻慢慢撤回了后座的位置,卞述刚才由着少年拉扯,手撑在车身上,此刻脱离了若即若离的距离接近,他闭了闭眼,准备直起身体。
脖颈却被人忽而搂住,搂紧,卞述毫无准备,下意识地在空气虚抓了下,恰巧误开了放倒后座的按钮。
车门随着不大不小的借力砰地一声关上。
卞述被人按在了车座上。
完全躺倒,陈雾轻一只手撑在他耳边,一只手压在他左腿上方,膝盖好巧不巧地顶在座椅上。
车内完全封闭的空间沉得温度更加浓烈,似有什么一点即燃,隐隐绰绰的静暗环境下,夜晚的霓虹闪烁尽在少年眼中。
映出五彩斑斓的景色,同样,映着他。
陈雾轻是一个很轴的小孩,固执,犟,不听劝,他想要得到一个东西一定会拼尽全力拿到。
卞述不给他解释腺体是什么。
为什么呢?
腺体是什么很隐晦的器.官吗?
它长什么样子?
这些问题构成了一个想要从卞述口中得到答案的陈雾轻。
他意识不到这个姿势比刚才还要暧昧,衣服领口随着下落一寸,能看见他尖尖凸凸的喉结,棱角分明的锁骨,匀称的体型包括大片的胸.前皮肤。
卞述立刻紧闭双眼,这次却没能成功,陈雾轻的手指抚在他下巴处,望望他,又戳戳他的眼底,像是作怪似的:“你为什么要闭眼?”
“不要闭上眼睛,看看我嘛,我长得不可怕。”
含糊不清的语气让整句话无意间变得黏糊糊的,拖着长长的尾音,又轻又飘,比云端的飞机尾迹还令人抓不住。
至少卞述的耳朵蹭一下就红了。
他从来没有听过这样讲话的陈雾轻。
像是撒娇一样。
更何况何止是不可怕,完全就是好看的极端。
卞述不睁眼,陈雾轻也没有不依不饶,他想了一会儿,问:“你知道孟德尔吗?”
“孟德尔豌豆实验。”
卞述觉得自己听错了,他试图跟上少年的思绪:“你说的是人名吗?”
“好吧,没事你当我没问。”
陈雾轻更加觉得震惊,卞述在试图理解他,他在试图理解abo世界,这个世界豌豆种实验都没有的话,怎么做基因题?
他又问:“还有我刚刚说的腺体。”
陈雾轻感受到他手掌下来自另一个人的血管倏然跳快了许多,他没空管这个:“腺体是线粒体的儿子器官吗?”
卞述倏然睁开眼睛。
陈雾轻认真道:“线粒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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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总听过吧。”
他也瞪大眼睛:“光合作用不是要用吗?不然我们怎么呼吸?”
卞述觉得自己要疯了,少年离他离得好像不知道距离一样,每次说话都要紧紧凑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越发浓郁的薄荷香就在他鼻尖萦绕。
然后他还要想一想早就喂饭吃的初中知识:“……光合作用应该靠叶绿体吧。”
“奥,不好意思。”
他也初中毕业好几年,平时用不上课堂上学的科目,而且天天下副本打丧尸和鬼,早把它们忘到太平洋里去。
陈雾轻礼貌道歉,挠挠脸:“知识有点学杂了。”
卞述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像是脱缰野马一般一发不可收拾,他本来想趁着两句话时间冷静下来。
又听陈雾轻问:“车里这些味道是你的信息素味吗?”
一句话,又把他拉回火山熔炉上。
陈雾轻的鼻子很灵,他刚穿越来的时候总能闻到大街上,马路上,还有别人身上千奇百怪的味道。
他当时没当回事,注意力全在找食物和流浪上面。
等从卫生所出来,他才后知后觉。
喔。
每一个人身上都带有的香味应该就是信息素味,可能类似于体香,但又比体香程度重。
完了,穿越到abo里千万不要干香水行业。容易黄摊。干也行。仅个人想法。
陈雾轻严谨补充道。
此刻,他萌生了好奇,俯下脖颈,鼻子靠近卞述的头发、耳畔、喉咙,他细细地嗅来嗅去,又凑到那里,嗅去嗅来。
最后发现大概在卞述脖颈部位,那种味道最为浓烈。
像一只未被驯化的兽物,喜欢调戏路过它的熟人,用毛茸茸的尾巴在人脚腕处扫来扫去。
那块肌肤会变得很热很痒。
他直起肩膀,举起胳膊放在鼻子下闻了闻确定道:“你的信息素味好浓哦。”
别人都没有卞述的浓,如是一大盆又浓又厚重的油漆突然灌进来,气势汹汹,从头到尾把车里涮了一遍似的。
陈雾轻对感受到的新生事物表示好奇。
他想了半天也没办法对这种味道进行总结。
“我身上全都是你的味道了。”
卞述四肢僵硬,呼吸彻底凝滞,陈雾轻就用那副拖得长长的尾音和他讲:
“好闻哎。”
“我喜欢。”
卞述的声音哑到不行,声音任谁听了都觉得沉得可怕:“…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哦。”
“我说。”陈雾轻冲他乖乖应声,表情是没懂但照办的懵懂,一字一句道:
“我喜欢你的信息素味。”
本就岌岌可危的神经再不受控的,一寸寸断开,崩得四分五裂。
卞述想。
真是要了命了。
15.第15章
等卞述和陈雾轻从车里出来,凉风微微吹过,浓厚无比的呛人信息素味无法忽视地钻进鼻腔。
像一张巨大的网,无孔不入。
就像陈雾轻说的,他现在全身上下,从头到尾都带着另一人的味道。
他个人见解是在封闭空间待久了,入味了。
对了。
说到入味。
自己家腌奥尔良鸡翅,一定要多腌一段时间才入味,更好吃。
陈雾轻默默地想,又追加一句。
他喜欢吃烤的。
对于abo世界的人,信息素往往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情绪,无论是谁从这里路过,都会误会他们一定在车里做过什么。
这种味道侵占、淹没、贯穿,又深入。
从陈雾轻身上,来源是他自己。
按常理来说,正常的alpha想要与伴侣达到完全洗刷一遍的程度需要进行长时间的负距离交流。
长时间,近距离,彻底深.入才可以。
但卞述不能算在普通alpha里面,他过于庞大,不讲道理的特级精神力,无比肆虐疯狂。
他个人的特殊,在不用与伴侣交.合的情况下,甚至可以仅靠精神力捕捉,头皮颅顶发麻发软,被兴奋过度神经桎梏,达到假.性高.潮…
于是,心里乱糟糟的卞述和心里惦记着烤鸡翅的陈雾轻无端对视了几秒。
“那个……”
平时凶气煞人,从小到大都拽得没边的卞述此刻红了大片耳朵,说起话来干巴巴地:“你有哪里……觉得不舒服吗?”
陈雾轻的脑海里已经想象到把鸡翅放在烤箱里180度25分钟。
哎…好香。
所以他的目光看起来没有聚焦,好半天才有反应,他顿了顿,慢吞吞道:“没有啊。”
他想了想,没听明白,以为这又是此神秘世界的独特交流环节。
他看向卞述,礼貌地问回去:“你舒服了吗?”
“不舒服和我说。”
陈雾轻大方道:“可以再来一遍。”
不就是闻味道吗,用鼻子嗅嗅,很简单。
回应给他的却是——
只听“砰”的一声闷响,地上滚过来的易拉罐被人磕磕绊绊地无意间踹开,卞述头也不回地跑开这里,背影慌乱匆忙。
他慌慌留了一句:“我去给你买阻隔贴。”
陈雾轻疑惑不解地检查了自己的胳膊,手臂…
也没看出来哪不对劲。
卞述总和他说说话就跑是为什么?
*
五分钟后,站在超市里的卞述深吸了一口气,使劲搓了搓发红发烫的耳朵。
他发现,他更心情更慌里慌张地跳个不停。
因为他根本就不知道该买什么样的阻隔贴,alpha与omega之间的生理课一直都是分开上的,性.知识更是互为避障,都叫阻隔贴,但是药效、用法、使用周期完全不同。
在网上搜索,一大半都是商家做的广告看不出所以然。
已是深夜,超市里除了收银员一个理货员都不在,卞述看着货架子上各种颜色的阻隔贴盒一点也看不懂。
他这个时候才真正有陈雾轻是他男朋友的实感。
这个年轻的omega容许自己经手他生活上的事,和自己一个屋檐下,每天出门会乖乖和他报备…
是他男朋友。
他一个人的。
未来他们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会在一块…
卞述深吸一口气,没空管自己烫得发疼的耳朵,转而给明白人发消息。
屏幕上展开的是王渺的头像。
Picric:1111
Picric:睡没?
飘渺:?暧昧了奥,这么晚发消息别告诉我要出队。
Picric:你说对了,出来吧。
飘渺:我日,你当我没看见,我又瞎又聋。
还不等卞述发消息,王渺又主动发来。
飘渺:不对啊,我怎么记得你今天说要接人下课,你也不能单发我出队啊。
飘渺:我还忘问你了,你要到人家联系方式没?
Picric:…还行吧。
飘渺:什么行不行的,我问的是要没要到电话。
Picric:他答应和我在一起了,反正…过程可能和别人不太一样。
飘渺:!!!!!!!!
飘渺:我靠!你俩不是才认识没几天吗!我错过了什么!什么叫过程不一样。
飘渺:不会人家拒绝你,你一生气狠心报复,威逼利诱加恐吓吧c,我就说你看着表面风光,心里阴暗,平时一不顺心就愿意揍我让我做几百个俯卧撑,我都知道你啥为人!
飘渺:补充一下,可不是我记仇。
卞述看着屏幕,忽而轻笑了一声。
不夹带任何个人情绪的气笑了。
Picric:你有本事明天别上班。
飘渺:哎哎哎哎,开个玩笑哈哈哈哈你怎么还当真,明天给我讲讲你们什么情况,说吧大晚上找我什么事?
Picric:你能不能叫我姐,也就是你老婆帮我认一认omega阻隔贴,我给人家买,不知道买什么样的。
飘渺:害,就这小事,等我。
王渺和他妻子是姐弟恋,双方一拍即合,闪婚来着,女omega是卞述叔叔家的姐姐,从小一起长大,跟亲姐姐差不多。
他妻子性格大大咧咧,办事也风风火火,卞述没等一会儿,一个视频电话打了进来。
“来来来,你把手机镜头对准货架,往上一点,再往左边一点点,好,让我看看啊。”
卞述举着镜头照做,超市里的音乐声不停,他怕听不见就开了免提。
过了一会儿,王渺妻子疑惑地“嗯?”了一声。
卞述:“怎么了?”
女omega:“我怎么感觉我也没用过这些牌子,看着那么陌生呢。”
女omega:“你随便拿一个,镜头对着使用说明那个地方。”
于是卞述拿了眼前的一个蓝色小盒,他看不明白的其中一个原因是上面都是外文。
女omega沉默,王渺不懂插不上话,卞述静静等待,三个人在不同的地方沉默地聆听着超市里的背景音乐。
好半天,女omega开口:“卞述你先把它放下,镜头照照旁边。”
卞述莫名,他抬起手机缓慢地扫了一圈。
女omega:“啊,你是不是在盛兴超市?”
卞述:“是。”
女omega:“那就对了,今早他们超市活动扫货,有几个货架标签填错了,你待的这趟不卖阻隔贴。”
女omega:“我好一顿翻译搜索,你拿的小盒名字还挺洋气,叫阻拦制造运动液体隔空软性材质外壳。”
卞述:“?”
王渺也听懵了:“老婆你能不能切换到我们能听懂的频道?”
女omega潇洒道:“哦,就是避.孕.套的意思。”
这还没完,她又羞涩暧昧地和王渺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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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外的洋货,哪天你买一盒试试,我看看有什么区别。”
卞述唰一下把电话挂了。
他常常因为误入这两口子的高速而觉得突兀和格格不入。
好几年了。
也不能习以为常。
*
卞述从超市出来的时候,陈雾轻就坐在前方的台阶上,长腿随意一搁,手背支着太阳穴,帽子要搭不搭地顶在头上。
旁边坐着一也穿着帽衫的小孩,乖乖地和陈雾轻并坐一起。
一大一小的阴影顶着一样的圆状脑袋,像是丛林冒出来的两个并列小蘑菇。
卞述走近,看着一张手纸在陈雾轻里叠出了花样,左翻右折,他手指很长骨节好看,灵活地叠出一朵玫瑰花来。
“喔!”小朋友看见神奇一幕,非常捧场地鼓起手掌。
“送你,该回家了。”陈雾轻大大方方地递过去,站起来拍了拍裤子。
“别啊哥哥,再陪我玩会呗。”小朋友软声撒着娇,“就一会好不好嘛。”
陈雾轻一副任尔东西南北风的散漫姿态,表情不变,揉了揉小朋友的头,忽然指了指身后——
卞述的位置。
“我男朋友接我回家了,你也该回自己家了。”
他没有哄小孩的语气,神色淡淡的,也没回头,就那么无所谓的模样,理所当然地叫出了卞述的名字。
卞述看着他,心里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快在胸腔里尽涌而出。
小朋友不多留,也是听见烧烤摊妈妈叫了名字,摆摆手,哒哒哒哒地跑走了。
卞述慢慢走过去,拎着的小袋随着动作哗啦哗啦响:“你好招小孩子喜欢。”
“哪啊。”陈雾轻不留情地戳穿:“他就是不想写作业,跑我这个买过淀粉肠的路人身边乘凉来了。”
卞述就笑:“人家没走远呢,留点面子。”
陈雾轻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没说话,只是把右手伸到卞述前面。
卞述挑了挑眉,以为陈雾轻是管他要阻隔贴,正想把袋子递过去,陈雾轻从指缝间又扯出一朵纸玫瑰。
“你刚才为什么一声不吭就走了,你是生气了吗?”
是和生气截然相反的情绪。
卞述顿了顿:“没有,我刚刚是…”
他总不能说是再在陈雾轻身边待着,脑袋能烧傻了。
卞述攥了攥出汗的手心:“着急买阻隔贴。”
“借口。”陈雾轻慢慢说着,从兜里掏出来打火机,下一秒,毫无预兆地把纸玫瑰点燃。
一簇火焰在他们之间疯狂闪动。
火焰的温度转瞬即逝。
卞述甚至只是眯了下眼睛,而后,纸玫瑰消失,取而代之出现在陈雾轻手里的是一株馥郁味香的小雏菊。
卧槽。
他真牛逼。
他刚才刷到变花视频准备玩一下,居然一次成功!
牛逼哄哄的陈雾轻感觉自己支棱起来了。
一抬头,只见卞述望他的目光怔怔,眼底有很多说不上来的情绪,快要涌出来似的。
半晌,卞述动了动喉咙道:
“你知道的。”
“我特别喜欢你。”
“见到你。”卞述不自在地微微偏开头,脖颈处的皮肤隐隐又有泛红的趋势,他笨拙地解释道:“脑袋会乱。”
忽然被同一个人表白第二次,不在状况的陈雾轻:“……嗯?”
“嗯。”陈雾轻眨眼回道:“我也喜欢你。”
所以表白是……每日必备的打卡项目……吗?
16.第16章
卞述的头发挺短的,没到寸头的程度,不过比起路面上见到许多留着三七碎发的男孩子,他的头发是短茬,毛茸茸的。
看着手感很好。
陈雾轻对人的寻常感知等同于无,但他很有小动物缘,如果他坐在路边,没一会儿就能跑出来月份不大的流浪猫狗。
在别人手里呲牙咧嘴的猫猫狗狗们,陈雾轻不需要多做什么,这些小动物会主动躺平,翻开自己最柔软的肚皮,尾巴摇得欢实。
所以如果现在问陈雾轻心里有无好感的人类,他想不起来。
但要是问有没有偏爱的小动物们,有答案,邻居家那只每次飞奔过来冲他打转的大黄。
他特别喜欢。
此刻,卞述头顶的短茬在他眼中,看起来很好摸,应该软软的。
“我可以摸摸你的头发吗?”陈雾轻问道。
卞述愣了一下:“可以啊。”
这个高大的、对常人来说煞气满满的男Alpha此时主动弯下脖颈,对突如其来的问题没有任何抗拒,毫无保留地把自己最脆弱的地方尽数露了出来。
陈雾轻将手掌放在他好奇的位置,揉了揉,和他想的一样,很软,很绒,像是陷在一团暖和的毛毯子似的。
由于低下头的缘故,卞述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顿的哑:“需要我蹲下来吗?”
“嗯…不用。”
陈雾轻说着,然后他发现卞述的耳朵愈发通红,越演愈烈,他眨眨眼,手指挪开。
“我……”
卞述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感觉到耳朵被一丝温热的触感碰了碰,接着对方的手指在耳骨位置附近轻刮了两下。
“你的耳朵为什么总是红呢?”
这句话让卞述整个身体变得僵硬,他忽然直起身体,神情不太自然:“有吗?”
陈雾轻从有印象开始算,实话实说:“有啊,从我住进你家开始,你的耳朵一见到我就变红,我昨天和你打招呼说去上学你耳朵红一下,接我回来……”
“那是!”卞述卡壳。
“是什么?”陈雾轻问:“生病了吗?”
卞述被噎了一下。
“没有。”
陈雾轻不说话了,他定定地看着卞述,眼眸情绪平静,从他住过来后,卞述给他买了很多当季流行的衣服。
卞述的审美很不错,再加上陈雾轻本身就是个衣架子,他是能把最普通白衬衫也穿得有型又吸睛的人。
陈雾轻现在穿的恰好就是卞述当时一眼看中的冲锋外套,里面的内搭有一半卡在裤腰上,劲瘦的腰身隐隐约约。
他的外表太具有冲击性,这种感觉会让人误以为他的前任能凑成三四桌麻将。
也是这个看着痞里痞气的混蛋小子,看了他一会,忽然弯弯眼睛,像浪子收心,乖巧无比地:
“你需要一个抱抱吗?”
他们的影子在地面上渐渐靠近,卞述屈指撞了撞兜里的钥匙:“给我台阶下吗?”
还真就不是。
其实陈雾轻想说脱敏反应,因为他觉得一个人越惧怕什么越要面对他。
卞述见他耳朵红,看多了应该就好了。
陈雾轻犹豫了下,觉得行动远比讲话来得直接,所以他主动走了过去,手臂覆在男人肩膀,头抵在上面,直接抱住了卞述。
突如其来的拥抱的确好用,因为卞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像是触到神经似的,心脏一股一股地起反应。
他听见陈雾轻的声音又轻又淡:“我们那有个很幼稚的说法,不过你应该不知道。”
卞述感受到了被环住的温热,手掌有意识地攥了攥,直至完全攥紧。
他顺着问:“是什么?”
“我家那边有好几个动画片,有喜羊羊与灰太狼,有熊出没,有开心超人,有蜡笔小新……”
这些话听起来又突兀又不明,说直白点,莫名其妙的。
但是陈雾轻实在有一副好嗓子,有着唱戏的基础,他讲起话来有种娓娓道来,忍不住让人耐心听下去的感觉。
“还有一个动画片,叫海绵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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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雾轻慢慢松开他,轻声道:“你问我一下,这个动画片叫海绵什么?”
卞述听出来了,他忍着某些冲动,锐利的眼睛沾染上摇摇欲坠的情绪:“你刚刚说海绵什么?”
“宝宝呀。”
陈雾轻顺着答道。
他的眉眼未被碎发遮盖,完全展露,看着直白:“我宝宝在我眼前。”
一个像冷笑话似的套路,挺俗的吧,又给卞述哄得找不着北。
他正要说什么,手机电话进来,说了几句对方很快挂断。
陈雾轻对他人的私事自觉保持距离感,卞述接电话的时候,他跳上不远处的台阶,插着兜也扒拉下手机,看了下时间。
手机攥在手里,卞述深吸了口气:“我……嗯……明天我朋友,就是你之前在搜救局见过的那个姓王的长官叫我明天去吃饭。”
陈雾轻点头。
卞述:“他妻子也去,是我叔叔家的,有血缘的姐姐,他们是夫妻。”
他在有血缘的这三个字上面压重语气,生怕被误会。
陈雾轻嗯一声。
卞述顿了顿,开口道:“你明天和我一起去吗?不去也没关系,他们就是家里人一起吃个饭,我自己去也行,去完不喝酒很快就回来。”
“没有别人,除了我姐没有异性。”他又补充一句。
陈雾轻想了想卞述罗里吧嗦的一堆修饰词,看着对方不解问道:“你这是,要带我见家长吗?”
卞述:“?”
不是,王渺只是好奇他们的关系,问问要不要一起吃个饭,互相熟悉一下…
这怎么听着真有点像见家长?
他没说话,陈雾轻继续道:“谈结婚吗?”
卞述:“?!”
陈雾轻眨眨眼:“这么快吗,我没到法定结婚年纪。”
他迟疑道:“这也是包养的一部分吗?包养居然包结婚…这个业务我有点不熟。”
“能找别人排练一下吗?”
卞述紧急叫停:“!!!不行!”
17.17章
虽然中间多了些插曲,不过吃饭的事还是顺利敲定下来,卞述看了一眼时间,回头问陈雾轻:“想不想看会儿电影?”
陈雾轻不是个稳当的性格,前几天流浪是意外,正常他天黑了也不想回家,只想外面乱逛。
他不喜欢被约束的感觉。
于是他立马点头:“想。”
陈雾轻不知道这个世界文娱流行什么风格,卞述让他挑电影,他哪个也没看明白,随手指了一个:“就它吧。”
陈雾轻选的是个青春校园的文艺片,卞述没意见,他主要想找时间和人多待会,看什么无所谓。
也不知道是因为选的时间,还是电影质量不好,总之等电影开场,影厅里除了他们,没有其他观众。
闪烁的大屏幕上先放映一段广告,幽暗的过道吹着沙沙作响的空调风。
陈雾轻坐在他旁边,莹莹的灯光像水面掠过的影子,斑驳的照在少年棱角分明的侧脸,望向前方的眼眸又幽又暗,似能把人卷入黑暗。
整个人冷沉沉的,平淡又不给人接近的机会。
陈雾轻会耍赖,会撒娇,会抽烟,也喝酒,能打架也能给人安全感,懂高谈阔论,有时候又单纯地和人较着一些生活常识的真。
他捧着一小桶卷卷薯条,两颗虎牙在嘴唇下若隐若现。
新世界发展以后,全人类的体质得到共同提升,为了繁衍后代,新生的Alpha为了便于注入信息素以便.交.配,齿牙渐渐往尖锐衍生。
Beta的体质保持稳定上升,精神力得到提高。
而最被社会关注的Omega腺体部位演化更为柔软,薄薄一层,平时肉眼看不太出来,上手摸的时候才会感到皮肤内里鼓鼓软软。
不过无论是哪种性别,只要出现发情期,腺体都会变得泛红且更加肿胀。
陈雾轻的两侧齿牙不像寻常omega,不钝反尖,类似兽物的口角的牙齿,有时候说话也会露出来。
他似是在影厅待热了,进来先把冲锋外套脱了,低领的内搭露出他后颈的部位,他低下头,颈部骨头凸起一点点,看起来人畜无害,又觉得他不那么乖,流浪小猫似的。
——那也是omega腺体的位置。
卞述沉缓阖眼再睁开,眼脸处投下晦暗的阴影,他似作无意地把手撑在陈雾轻后座,挡住露出少年露出的后颈皮肤。
他问:“很热?”
“有点。”陈雾轻没对他的动作做反应,倒应他话扯了扯领口:“可能我从小时候起就容易上火。”
卞述挑挑眉:“上火和感到热原来有关系?”
陈雾轻:“我不知道,我随口一说。”
他说着又塞一根薯条进嘴,嚼了两下,觉得一起来的人就在旁边坐着,自己这么视若无睹地吃是不是也太没有职业操守了。
影片转换了场景,整个影厅随之变颜色,陈雾轻又拿一根薯条,视线没从前方离开,顺手往左边递。
也许是过了五六秒,他感到食指有温热触感擦过,指尖的重量消失,陈雾轻自然地把手伸回来。
另一只手拄着下巴看了一会儿电影,陈雾轻想转头拿水,入目却是卞述微妙的表情,电影里发生的一切都好像和他无关似的,像是在望着他出神。
陈雾轻忽然出声:“刚刚电影里的主角说什么了?”
“请这位卞同学重复一下。”
“倒计时,三,二,一。”
卞述终于回神,下意识要说什么,一句也没说出来,他倒也没觉尴尬,只笑了声,诚实道:“我刚才没听。”
陈雾轻点头:“我也没听。”
卞述又笑了下,保持刚才的姿势看他,看了看,觉得手痒,视线落到陈雾轻耳畔:“你耳洞什么时候打的?初中高中?”
耳洞打完需要愈合时间,看陈雾轻的样子怎么也得打过好几年。
“我出生没多久就打了。”
这回轮到卞述惊讶:“家里人给打的?”
“嗯。”陈雾轻面无表情地说:“具体原因我是听我妈糊弄我不想做饭的时候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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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她描述,好像是带我的时候打麻将打输了,一气之下给我打的耳洞。”
这位陈女士对他干的亲妈事有且不只有,吃方便面不放调料包,把糖当盐用,和人火拼失败,表示歉意但绝不悔改地给他交出去当人质,过几天把他接回来扣扣搜搜用白面大馒头充当麦当劳双吉堡。
想起家里那位风风火火的叛逆陈女士,陈雾轻觉得眉心突突跳,他闭了闭眼,问起另一个问题。
“你刚刚盯着我,是想亲我吗?”
他直白问道。
卞述的目光渐渐往下扫,最后定在某个地方:“如果我说是呢。”
陈雾轻表情不变,又问:“亲哪?额头、鼻尖,眼睛、耳朵还是嘴唇?”
卞述因为他这句话顿了顿,昏暗的环境与放大的背景音乐的确在无形之中遮掉狂跳的心脏,他紧紧盯着陈雾轻,眉尾稍挑,慢慢地,缓慢地靠了过去。
从头到尾,他没有收回撑在陈雾轻椅背上的右手,所以这段若即若离的狭小空间就此而成。
他在离陈雾轻只差分毫的位置停下,距离顷刻拉进无数,两人的气息在无形中纠缠。
很多浓稠的情绪狰狞地即将涌出,卞述盯着陈雾轻道:“你最好不要和别人说这种话,容易让人造成误会。”
他的右手撑在陈雾轻头后,半个身躯压过来,气息灼热又带着铺天盖地的占有欲。
陈雾轻全程没有任何姿势变换,从始至终他仅是坐在原位,看卞述几乎以压住他的方向靠近。
陈雾轻只看着他,对他明晃晃的目光不藏不躲,视线从头到尾地扫了一遍,好似让他脊骨烧起来一样。
等卞述说完整句话,他勾起了笑,恰巧抬头时,电影播放的画面打光闪烁不停,落到这边,好似少年的眉尾被勾勒上了艳色的眼线般,如同聊斋里的狐狸。
他的话音落在影片放大的音乐中,打着圈一样晃晃悠悠,他问:
“我认为你应该先回答我,你觉得你这个人对我来说——
“是别人吗?”
18.第18章
陈雾轻的性格认识久了其实挺好摸的,像一张小巧的田字格,有人循规蹈矩写中文,那纸张透出来的字迹一笔一划。
要是有人不守规矩当草纸写,随手画画,他也悉数尽收,大方地把原本的田字格弄没。
所以他有时给人的感觉不通人性,有时候又觉得他满嘴情话的轻浮。
懵懂和迟钝构成陈雾轻真正性格的一部分,要是看他展现出什么不得了的东西,那肯定是看到什么新奇玩意当好东西学去了。
这些东西,直到坐在电影院里,卞述才后知后觉。
卞述的手掌抚开陈雾轻额边的碎发:“先不急,告诉我,这话谁教你的?”
等陈雾轻说完那句话,他的眉尾渐渐拉平,眨眨眼睛,又恢复到平时安安静静的乖软。
“嗯…”
在卞述的视线中,陈雾轻掏掏掏,还真叫他从兜里掏出来一个小本,被带出来的还有一块柠檬薄荷糖。
卞述低下头,把它捡起来,电影还没放完,影厅里的视线不算太好,他抬了下下巴:“你随身携带笔记?”
陈雾轻老实回答:“这个叫提高氛围感的恋爱秘籍一百次小妙招,我从网上九块九包邮买的。”
他这么说完,卞述就明白了,合着这小子的情场老手,给他哄得跟个傻子似的,全都是看来别人经验来的。
他没觉得有什么,看着乖乖望他的陈雾轻,反倒乐了:“好用吗?”
“好用哇。”
陈雾轻连点三下头:“你每次见我都脸红,不会跑,但是只要我照这个小本子上面说的话重复给你,你要出去很久才回来。”
卞述:“……”
他天天就这么被忽悠来忽悠去。
他问:“你对别人说过这些话吗?”
陈雾轻:“没有,只对你说过。”
因为本子刚买,没人让他试验。
卞述听完,觉得心都飘呼呼的,他屈起食指抵在陈雾轻的唇面上:“张嘴。”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鬼使神差地做出了这个动作。
也许是影片放至高.潮部分的曲子,也许是电影画面越映越昏暗的环境,他听着自己飘然的内心,像是被情绪迷惑了一般。
打架从不露怯的少年,在外极具攻击性的少年,骨子里野得没边不听人使唤的少年,睫毛垂了垂,却是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也带点疑惑,鼻子里露出点气音:“…啊?”
轻轻地,乖乖地张出来。
殷红的舌尖软软地搭在齿壁,那是人体很柔软脆弱的位置。
半点不保留地,都给他看。
此刻,有一种极其疯狂,完全无法形容的心情以足以穿透他神经屏障的完全刺入他的大脑。
他感到自己的腺体在隐隐发烫。
每一根跳动的神经都在吵嚷着,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标记他……
想要完完全全地,占有他。
卞述的目光暗了暗,他手指抖了下,指骨轻抵过陈雾轻的虎牙位置:“这个地方,有磨过吗?”
陈雾轻含糊不清:“没磨过呀,为什么要磨牙齿。”
卞述的手指离开那个位置:“你以前学过关于abo的基础知识吗?”
陈雾轻完全没懂他在说什么,甚至还打了个哈欠:“没有。”
他就知道。
卞述想,因为有时候陈雾轻表现疑惑的地方很奇怪,一个没有上过学前班的小孩子都懂得的事情,偏偏陈雾轻真的不理解。
“一般来说,只有Alpha的齿牙才会长的很尖,极为少数的omega会长虎牙,普遍也长得很圆钝。”卞述缓了缓语气:“因为不同性别的齿牙有着不同的作用。”
这是一个更加新奇的事情,陈雾轻试图学习:“所以你的意思,牙齿不光是用来吃饭,它还能干别的。”
“是。”
“能干什么呢?”
卞述没有回到原本的座位,他们之间依旧保持着若有若无的距离,陈雾轻就好像被他圈在怀里,用着求知,完全信任的目光望着他。
陈雾轻的黑色瞳孔很清透,干干净净的。
那会让卞述萌生种错觉,无论接下来他说了什么,说的话有多离谱,哪怕不是一件真事,他瞎说的,他随便编造的,陈雾轻也毫不怀疑地相信他。
卞述的嗓音低了下来,他轻声道:“用来注射信息素。”
他说:“直到完成标记。”
他徒然心抖动一下。
陈雾轻想了一会,才想起从哪听过这个词,他的眼眸渐渐抬起来:“这就是护士姐姐之前提到过的临时标记。”
卞述静静地等陈雾轻把话讲完,才开口:“不光是临时标记,还可以进行永久标记。”
咬破腺体,注入信息素,交.配行为彻底完成,直到在体内成.扎.成.结。
从此以后,omega与alpha永远无法离开,直到死也不能断开连接。
陈雾轻哦了一声,鼻子动了动,靠近他脖子嗅:“我好像又闻到你的信息素味了。”
他在被充满卞述信息素的狭小空间中,右手忽然按在卞述肩膀上,语气笃定:“所以你刚刚不是想亲我,你是想标记我,对吗?”
好几次了,这些大胆的话就连性格最外放开朗,和人在暧昧期主动诱惑的omega也说不出来。
卞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道:“标记是慎重需要考虑的事情,要你情我愿,而且在结婚之前,不可以完全标记。”
他低头望着陈雾轻,纠结再三,才开口:“如果你这个月的…”
“发.情.期到了,你…提前和我说…”他艰难地,一字一顿道。
陈雾轻:“……”
又!来!了!
他的天老爷啊。
他听不懂,他真的听不懂。
刚才卞述摸他虎牙的时候,他以为要让他磨平呢,不过每个人平等长大,长成一样才有鬼了呢。
结果给他扯出来一个注射什么什么素。
他感觉好像回到高中听生物一样,他都听困了哇!
陈雾轻不想在学校以外的地方学习,他只想混水摸鱼。
于是他随口道:“可你不是想要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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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顿了顿,想一想:“奥,说得不对,是标记我。”
陈雾轻看着卞述,说:“你为什么要忍着?你想标记就标记呀。”
他脸上是赤裸裸的困惑和迷茫,话语轻轻的,在电影放映的声音显得小小的,像是只脱离方向只想解决温饱的幼兽。
卞述忽然捏了捏他的耳垂,很重的捏了一下,陈雾轻没觉得疼,只觉得特别痒,眼睛随之眯起,肩膀耸起来,这也没躲开。
他咬牙切齿:“你知不知道标记是什么意思,你还挺大方的。”
卞述现在的目光很像是第一次他们遇见似的,冷翠墨绿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比和死刑犯一对一打斗还吓人。
好久没被这么盯过了,陈雾轻好像一下回到久违的审讯室,就差和审讯者耍滑头瞎编乱造了。
他试图挣扎,伸出自己一只手:“等等,我有话想说。”
卞述:“说。“
陈雾轻也没什么胡编的方向,茫然地问:“关于这个标记,我会疼吗?”
以他目前的拙见来讲,他觉得标记可能是同性之间的某种行为,结合之前的语境来看,估计是和东北搓澡没什么区别的事。
搓澡有什么可怕的。
他不怕疼,倒是挺怕痒的。
但就着卞述那吓人吧啦的目光,他默默把痒换成疼,显得话听着正经一些。
临时标记和永久标记还是有很大区别的,前者在于,咬破腺体的那一瞬间,脑内生成的混沌思绪比较多,很多人迷迷糊糊地,不知不觉就结束了。
且临时标记,很多要好的异性朋友之间也可以做,缓解一时需要,注入的信息素几个月就可以完全消散。
后者要另当别论,与性.爱等同的姿势,第一次总会伴随着疼痛出现,哪怕再轻,再缓,体质越弱的omega反应越强烈。
通过信息素可以判断一个omega是否结婚,伴侣给予的,长达一周反反复复注入的浓烈信息素,会让这个omega像被深深打入印记一般,其他异性只要一接近都会不由得躲开。
精神力越强,印记越深。
对着这个漫天胡话乱飞的陈雾轻,卞述快把牙齿咬碎,又真是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
卞述的食指与中指摩挲着手下柔软触感,目光晦涩不明,半晌,道:“我不会让你疼。”
舍不得。
这三个字他觉得矫情,没说出口。
听完他的话,陈雾轻侧了侧脸,眼神往下挪,示意他动一下,卞述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他,姿势也不变,他们二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环境下相接。
“哎呀。”陈雾轻一下把卞述抵在他耳洞附近的手拿下来,重新换了一个位置放在他们中间的椅背上。
卞述的手就这么垂在半空中,陈雾轻可会享受了,他重新找了个舒舒服服的位置,小饮料和卷卷薯条抱在怀里。
他把头毫无预兆地枕在卞述手上,咬着薯条,含糊不清道:“你不让我疼。”
“我就让你标记呗。”
他想了想,随口道:“你愿意标记几回就几回。”
做人嘛。
大方一点啦。
19.第19章
——你愿意标记几回,就标记几回。
来源于身体的全部本能一瞬间倾泄而出。
乖静把侧脸枕在他手掌上的男孩子,由着姿势的缘故,细长清秀的眼睛微微低垂,睫毛在眼睑下扫过一片阴影。
他有着不知轻重的孩子气,有着明媚青春的年纪,从外由里,又如冷淡过分的薄雾。
这个混蛋似的小孩,此刻不知所谓地,仿佛他要什么就给什么。
可事实上,他也是这么做的。
卞述裸.漏在外的手臂肌肤道道引起战栗,来源于兴奋,来源于冲动,来源于压不住的疯狂。
有那么一瞬间,他们紧紧贴合在一起手腕内侧的脉搏有了一瞬间共振的频率。
陈雾轻从他的手里拿走了那颗被捡起来的糖果,他做什么都那么自然,永远不管自己之前的举动,也不在乎和别人说了多么叫人心惊的话。
包装袋撕开,塑料袋发出滋啦的一声响,陈雾轻的注意力全在手上动作,他刚把糖果用食指压在舌尖上——
这一秒,卞述忽然箍住他的下巴往上抬。
“……?”
“唔……”
柠檬薄荷味的糖果刚在他的口腔生出存在感,却被强袭卷入、属于另一人的舌尖卷走。
感觉到少年一瞬间的挣扎,卞述神色不变,只是把对方手腕扣得更紧。
一次次,深深地,长.枪.直.入.地,狠狠抵进,加重这个满是薄荷糖味道的吻。
明明是薄荷,却很甜,半点不呛人,剩下那点氤氲上来的味道,后知后觉地涌上来,占据整个大脑。
卞述从来从来都没有用任何强.制一样的动作对待过陈雾轻,这不属于正常的恋爱流程。
可他正常吗?他不正常。
他像是一个在规则里萌生自我的NPC,知道自己的名字,知道自己的来处,他想有所变化,可只能遵守规则麻木地行走。
天之骄子这个词,以前有很多人形容过他,说他姣好的外表,说他与生俱来的天赋,说他前程似锦。
可有几个人是真心的。
在他倒台以后,有多少人明着暗着狠狠踩他,恨不得把他埋在泥里再也起不来。
从小被教育必须要遵守规则的卞述,他更想称呼它为冰冷的裹尸袋,用不能抵抗的针,用一千条一万条风筝线把他紧紧缠住。
他活得很累。
卞述觉得自己累极了,上面的人不会因为他一时的犯错就放开他这条大鱼,他们才舍不得从小培养出来的S级精神力。
用着各种各样的方式打压他,又忌惮他的实力,不敢让他站稳,给他一个秤砣,让他在上面漫无目的地游荡。
陈雾轻和他完完全全不是一类人,他从第一眼就发现了。
陈雾轻的外表甚至可以用秾艳来形容,可他当时第一时间没有看清人的脸,他只知道,在那个自甘堕落的下午,有一双明眸率先抓住了他。
那双眼睛,漂亮的如同春天般明亮。
把他从干涸的湖底捞了出来,那一刻,灵魂仿佛都被撬动。
身体从头到脚地发麻,像是过电一般,完全地贯穿他的四肢,大脑一片空白,连呼吸都停了下来。
他当时在想什么?
他的心思从来没变过。
想要陈雾轻这个人。
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他……想要拿尼古丁来混淆自己的判断,想要用酒精麻痹大脑,想要他的嘴唇,想吻他的耳朵,想要让他在快感中喘息,想要他因为自己连话说不出。
想亲他,想吻他,想咬他,就算是窒息也要和他一起沉沦。
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那个人凭什么不是他?
就像现在这样。
卞述藏匿在眼底里,最视而不见的,泥泞不堪的思绪,手臂紧绷到青筋隐隐爆起,他抬起手掌抚过陈雾轻的碎发,手指捏了捏对方的耳垂,又流连到喉咙——
他的手腕一下被人抓住了。
咔哒。
碰巧此时,电影的片尾曲放映结束,整个影厅唰地一下从暗即明,却没有打扫的清洁工进来,卞述包了整个下午的场。
陈雾轻的嘴唇因为过度的撕咬变得殷红,露在外面的锁骨洇湿一大片,他们接吻时,无意间打掉了一旁的矿泉水,虽然接起来的很及时,不可避免有一部分润湿掉衣物。
他的呼吸很轻,下巴处有一块皮肤碾出红痕,此时,握着卞述手腕上的力度变得不那么重要。
卞述看着他睁眼看过来的迷茫样子,意犹未尽,又在他的嘴唇上亲了一下:“在想什么?”
“嗯…”
陈雾轻原本的声线总偏冷淡,此时沾染上说不出的低哑。
很让人想入非非,想,他们刚刚做了多亲密的事。
他眨了眨眼,道:“我在想,毕达哥拉斯定理,就是a的平方加上b的平方等于c的平方。”
卞述:“……?”
卞述:“……毕达哥拉斯是谁?”
“奥,就是提出勾股定理的人,直角三角形两条直角边的平方和等于斜边的平方。”陈雾轻继续道:“你知道牛顿吧,嗯,你好像不知道。”
“两个很有名的人,我认识他们,但他们不认识我。”
“有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卞述:“……好,谢谢。”
陈雾轻礼貌回道:“不客气。”
卞述的的左手搭在椅背上,虽然他面上不显,但几乎算是烦躁地一下又一下地敲着皮面。
虽然这话他不能问,问起来倒觉得他多想,但他真想问,陈雾轻想的这个什么什么定理是有多重要,能让他心无旁骛地在这种时候认真思考。
他忍着丝丝发震的神经,听陈雾轻问他:“你刚刚是在亲我吗?”
这话一落,卞述想直接把陈雾轻按自己怀里,叫他声也出不了。
但他还是看似冷静道:“嗯。”
陈雾轻继续问:“这算接吻吗?”
卞述咬牙切齿,连连平复好几次心情:“是。”
然后他听见陈雾轻拖长了语气,像是发现新大陆似的“喔”了一声。
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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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的腕骨被人拉住,忽地,形势反转,他反而被紧紧按在了椅子上。
这是一个由下到上的距离,向来身居高位,哪怕是被贬下台也不敢叫人小瞧的卞总队长,此刻被一个小了好几岁的,刚成年的男孩死死锁住。
卞述被人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他们刚刚还做了如此亲密的事,他们此刻贴靠得比谁都近,浑身的温度与气息都在空气中纠缠。
可陈雾轻看过来的眼睛里有好奇、有不解,有不明,却唯独没有任何的迷离。
也可以说什么都没有,抗拒、兴奋、难过,哪怕随便一个情绪,什么都没有。
然后,卞述听着这个把他钉在座位的男孩,轻轻开口道:“我们再亲一次呗。”
他没给卞述任何思考的时间,落下来的不能称得上是吻,那像是幼兽刚生出牙齿,磨牙时期用力地撕咬猎物。
反观卞述的吻,他要用力太多太多。
把卞述按在冰冷的椅背上,蛮横的信息素味同时呛在他们两个人的口腔中,很快不分你我。
卞述先前没有亲过任何人,他刚刚的举动要是被哪个情场老手看见,定能戳破他的虚张声势。
他哪里会接吻,他顶多会跟人舌头缠舌头。
陈雾轻就更不能算是吻了,他像是在用本能咬扯他的唇.肉。
可卞述平生以来,从来没觉得如此兴奋刺激过,他急促地呼吸,他兴奋到每一根神经丝都好像在蜷缩舒展,比抽十根烟草还要亢奋。
他们在万分灼热的温度中浮浮沉沉,濒临窒息的错觉,让卞述甚至想把自己的器官,乃至心脏都剖出来。
全剖给陈雾轻。
你看看我,我真的好爱你。
我可以把我的所有都给你。
我的筹码,我的过去,我一无所有,谁也不要,你要吗?陈雾轻,你要,我都给你。
等他们再度分开的时候,下一场电影守时地播放起来。
他们才分开,两个人的嘴唇或多或少地都沾了水痕,陈雾轻垂着眸,食指抚了下嘴唇,一丝朱红色的血痕立刻从皮肤上晕开。
分不清到底源自于谁,他们接起吻来,像两个不要命的疯子。
卞述立刻抬起手臂,扯出一张纸巾轻轻擦干净陈雾轻下巴蹭上的痕迹,他紧皱着眉:“我太用力了,疼不疼?”
陈雾轻摇头,半晌,道:“我不会接吻,接吻是这样的吗?”
他不像在问卞述,又像是在学数学题一样地捋思路:“我看你刚刚亲我就是这样的。”
“为什么两个人舌头碰舌头就叫接吻呢?这个有点难,没人教我。”
然后,卞述看着这个刚与人激烈亲过,轻轻喘息,眼尾惹红的,一靠近能闻到甜的糖果味的刚毕业高中生,又不知所谓地靠过来。
浑身上下沾染的都是他信息素味道的陈雾轻,睁着看过来的眼睛又迷茫又透着空:“你觉得我学会了吗?”
也是刚给他剧烈快感与疼痛的男孩子,以最懵懂的语气问他:“没学会的话,你告诉我。”
“你教什么,我学什么。”
20.第20章
卞述看着他们再度拉近,近在咫尺的距离,好半晌,声线任凭谁来都能听出其中的紧绷:“……我们该走了。”
一个与他信息素完全交融在一起的omega枕在他臂弯处,是个人也不能坐怀不乱。
而且这个人还是陈雾轻,他说的每一句话在无形勾人往别处想,偏偏他表情又是很空的茫然。
卞述的第一个念头是,完了卞述,你真是惹祸了,人家才多大,你多大了,你居然没经过人家同意,上去把人家亲了。
他乱糟糟的念头,把陈雾轻后来按着他吻,叫他动也不能动的事完全抛在脑后。
而让他忽然转移话题的原因很简单。
起反应了…
发烫,发热,涌起,那种冲动太过明显,让人根本没办法忽视。
陈雾轻可着自己舒服,半个肩膀压过来,膝盖的位置此刻就压在他腿中间,呼吸无意间喷洒在他露出皮肤的腺体位置。
无论是哪种性别,腺体都是非常脆弱敏感的地方,不用吮吸撕咬,光是一点点热气都足以叫他发红发胀。
一点点的距离,卞述觉得发烫位置快要收不住一样…
他死死往后躲,嗓音越来越低哑,眼神从来没这么飘忽过:“你明天下课我去接你,白天我应该有个会,比较忙,来不急回你消息,你要是没等到我,先找个奶茶店点个什么,我一会再给你转点红包。”
陈雾轻没注意他的各种小动作,还觉得奇怪,为什么说过的事要和他再说一次,不过他听见红包的关键词,立刻道:“好呀好呀。”
他说着,余光里注意到新奇事物,卞述肩颈后侧的一小块皮肤红得突出,刚开始他以为是影厅里的灯光显的,可那块皮肤鼓起来一点点,仔细看,又好像沾染上了斑驳不明的水渍。
又不是像是汗,很难形容,它看起来让皮肤带了些光泽。
陈雾轻觉得好奇怪:“你后面为什么鼓起来。”
他低下头想去看,刚凑过去,膝盖无形之中贴近卞述的大腿内侧…
忽地,陈雾轻整个人被还留着余温的宽大外套罩上,拉锁被另一人一次性拉至下巴。
衣服肩膀上的链条随着忽如其来的动作晃荡晃荡地响了两声。
卞述怕陈雾轻等急,下班后没来得及换衣服,现在,他把代表维和会最高职位的大衣紧紧套在陈雾轻身上,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回家。”
他的深绿墨色的眸子不带任何情绪时,又冷漠又具有极高的驱逐性。
看习惯了的陈雾轻没有害怕的情绪,他只是想问,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首先,谢谢,但是。
他不冷啊。
他已经穿一件冲锋衫了。
为什么要在他外套外面套外套。
套上加套。
俄罗斯套娃吗?
*
他们回家以后,卞述和他留了一句打个电话回了自己房间,陈雾轻从冰箱里掏出一罐可乐,手机嗡嗡两声传来消息。
他一手翻着手机屏幕,另一只手单指卡在拉环向上撬动,哗啦啦的气泡声响在房间里响起,他喝了一口看向手机。
来自同窗好友,季雨林。
小雨落下(季雨林):雾轻,你现在有空和我打个视频吗?今天上高数课,我有好几个题没看懂。
这个世界的大学和陈雾轻印象里的大学不一样,因为没有大学搜某酱、考克,豆包……
但更好的消息是,没有用于签到的红艳艳的学某通。
可喜可贺。
陈雾轻往自己屋里走。
Cw:[视频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
陈雾轻写得一手好字,干净,圆劲流美,像印刷出来似的。
展现在数学资料集里的答案方方正正又清晰,看着让人心情很好。
季雨林听他讲,不禁夸赞:“天哪嘞,你数学真是厉害得夸张,全对,我要是有一天能满页对号,我妈得搂着我哭。”
“你解题方法是自创的吗?我感觉比老师讲的都好。”
陈雾轻默了两秒:“不是我数学学得好,是我们村里这个科目的普及程度高。”
他越说越沉重,说一句话叹好几口气。
季雨林听得一愣一愣:“你还好吧,我怎么觉得你突然变得好难过。”
“我是很难过。”陈雾轻面无表情道:“因为我想起我高中时候死去的圆锥曲线和导数。”
他的声音变得沉重又哀叹,带着很多季雨林读不懂的情绪,他没敢多问,只轻声道:“节哀。”
“不用节哀,它们还是在另一个世界活着吧。”陈雾轻语气凉凉地说:“千万别在这里让我看见它们。”
这语气又有些大仇得报的豁然开朗,此时有一万种错综复杂的关系故事在季雨林脑海中播放。
仇、仇杀关系吗?
他把陈雾轻的做题过程抄写到小本上,写着写着,忽然发现道:“雾轻,你这道地理题为什么答案写羊啊?”
季雨林记忆也有点模糊:“托勒密德大峡谷的虾,它们居然以羊为食吗?”
他比划了一下两者的大小,语气越来越不确定:“虾能吃羊吗?”
白天打印资料集的时候,陈雾轻嫌麻烦,他把其他科目反面印在数学题背面,刚刚讲完最后一页,他合上本子,恰好被季雨林看到地理题。
陈雾轻把资料集挪开:“地理题你先别抄,我一道都不会,全是瞎写的。”
abo世界的那点alpha,beta,像欧姆定律似的东西他还没搞懂呢,更别提当地建筑。
季雨林哦一声表示理解:“你瞎写,怎么会想到羊啊?”
陈雾轻说:“你听过喜羊羊吗?因为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季雨林:“?”
他又不理解了。
*
电影厅离家并不远,回来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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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陈雾轻和他并排坐着,淡淡的薄荷香味非但没能疏解他半分,反倒让他的神经变得更加敏感。
一举一动都变得滚烫无比。
预感,很不对。
他不敢和陈雾轻说话,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敢,回到家后随便找了个借口把自己关在屋里,扔进浴室。
镜子能够很好照出他现在的样子。
他眼尾暗红,目光幽暗,情绪疯狂,压抑,一点即燃。
临近易感期,他的状态不能和平常同日而语,尤其在不久前他曾被引.诱发.情的后遗症没有完全消散。
他翻遍整个卧室的抽屉,偏偏这种时候,家里竟然一根抑制剂都找不到。
只要有人进入这间屋子,恐怕全会被这种呛人浓厚,铺天盖地攻击性的信息素吓唬得大脑半昏。
水龙头拧开,花洒里的水直挺挺地浇在他头顶,灌入浴缸,叫人冷透的冰水砸得他浑身不由自主地发抖。
他闭上眼,很快又睁开。
不管用,一点都不管用。
虽然他泡在冷水中,明明浇灌在身上的尽是冷意,可他还是觉得很热,呼出来的气每一次都灼热无比,血液凝到头顶,又一股股地往下涌。
握着…依旧滚烫无比,难以纾解。
他需要陈雾轻,他想要陈雾轻。
想要扣住他,咬紧他的腺体,钉住让他动弹不得,浇灌所有的信息素,从里到外,从上到下。
“……你再想一想,这道题还没算到最后一步。”
来自隔壁隐隐约约的冷淡声音轻巧地传入他的耳朵。
经过非人训练的,有着上等天赋的的听力,让他能够听见来自陈雾轻的声线。
卞述的动作定住,他猛地抬起头,呼吸一滞。
这个房子的全部摆设他了如指掌,知道陈雾轻挑选的卧室与他房间的浴室只有一墙之隔。
他当时本想说什么,到最后也没开口。
水流声倏然停下,浴缸自带的加温系统静悄悄地开始运转,卞述没有理会它,丢弃了杂音,陈雾轻的声音变清晰许多。
就在他隔壁,椅子紧贴着另一侧的墙壁,陈雾轻靠坐在上面,也许又是懒散的样子。
——
一声非常轻微的碰撞声,却好像动物破壳而出的惊天动地。
陈雾轻把头侧靠在了墙壁上。
就在他身后,他们的距离,只有半米不到的冰冷墙壁。
卞述垂下头,视线像是定住一样,他听见陈雾轻轻笑了一下,少年惯来会哄人,悠悠地,飘飘地夸了一下电话那头的人:“对,你做对了。”
对方挑着笑声,好像也像在和卞述说一样:“真乖。”
卞述闭上眼,浴缸的温度在慢慢升高,慢慢淹没了他本人体温的存在。
半晌,他五指移开,嗓音哑到不行,以没有一个人能够听到的音量,又低又哑道:
“轻,轻轻……是我的。”
21.第21章
第二天,上午十一点。
会议室开始散场,王渺边骂着边跟上来,也不管里面人走没走,音量不减:“真不要个脸,哪个地盘都要,把整个维和会送某些人手里得了。”
A市分区很混乱,各行其主,维和会夹在中间,上面有事才叫,没事就当垃圾一脚踢开。
王渺越想越气,手搭在卞述肩膀上:“卞队,他们嚣张得冒烟,我真想一把火给他们点了,都玩完,谁也别活。”
“可以。”卞述说。
王渺眉头一挑,礼仪员向两人点头示意,从锁柜里拿出手机还回去。
卞述接过手机,从兜里摸出盒烟扔给王渺,烟雾飘渺,他的脸色叫人看不清:“晚上交接,你和他们说,上面的位置最好坐稳点,反正不是我在主位。”
他把烟头按在烟灰缸,轻笑了声:“换人一样坐。”
有个万事都在前头冲的上司,放谁身上谁舒服,王渺撞了下他肩膀,跟着笑:“明白。”
卞述没回他的话,翻开锁屏,直接进聊天页面,点开陈雾轻的头像。
没有新的消息,最后一条是他临出门前发的转账记录。
Picric:[转账52000]备注:自愿赠予
Picric:[转账52100]备注:自愿赠予
卞述的拇指在屏幕上划了两下,只拉出一片空白。
钱没收,信息也没回。
A大看老师管得严不严,很多课要求强制交手机,陈雾轻应该还在上课。
卞述往外走,刚上车,车门关上,手里的手机嗡嗡嗡,震了好几次。
他低头去看。
等待的圆圈在Cw昵称上方不停地转着。
等待连接…
无信号,等待连接…
连接成功!
延迟的消息像冒泡的金鱼,噼里啪啦地闯进来,原来不是没给他发,是他开会的地点没信号。
Cw:我才知道,我们居然要学烹饪课,好奇怪,我按照步骤来,居然做出了蓝色的混浊液体
Cw:[图片]
Cw:有那么奇怪吗?季雨林说这道菜不应该叫番茄炖土豆,应该叫溺死的蓝色鱿鱼
今天开会临时改了时间,卞述当时没来得及回这条消息,停在信息框里的字没有打完,放在兜里时,应该是不小心碰到屏幕,误打误撞地发了出去。
卞述才看见这条两小时前自己发的消息。
9:47
Picric:等%》#
甚至还是乱码。
屏幕另一方的人很快回复。
Cw:我在听,怎么啦?
后面的消息隔了一段时间,应该是下课休息时间,卞述没回,对方却认认真真地继续发着。
10:35
Cw:刚刚上课了
Cw:是有什么秘密要小声告诉我吗?我保证不告诉别人
10:37
Cw:会不会太小声啦
Cw:我没听见,也没看见
10:40
Cw:吧啦吧啦,好吧,那我自己玩去了
10:43
Cw:真没事啦?那我去上课了
10:44
Cw:Picric默认了,他说嗯嗯好的
——过分可爱了。
卞述手有点痒,想说买一百个蛋挞,这话还是别发了,听起来像个傻逼,刚想说点其他,被身边人疯狂几个咳嗽声问候。
王渺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卞队,我知道你谈恋爱心切,但你先把这几个名单处理一下。”
“不是你追我姐那会了,天天管我要我姐消息。”卞述眼皮没抬,跟其他人在一块,履行自己流氓的义务:“我才想起来,你是不是差我七八顿海鲜宴没请。”
“哎!”王渺道:“空口造谣,不负责任,渣男!”
王渺递过来的名单基本都是A大的Alpha,军队年年从A大里招人,维和会负责选拔天赋搞的潜力股。
“我把里面看着棘手的都给你了啊。”王渺说:“除了你,别人可弄不了。”
“这好事你倒是想起我来了。”卞述稀罕地应一声,他捞过旁边的矿泉水,把手机屏幕按灭:“速速,我着急。”
王渺低头翻着剩下的资料,没仔细听他说什么:“你个老男人,你有什么可急的?”
卞述瞥他一眼,眼睛眯起,把他手机没收:“着急回去接人下课,老男人不愿意和已婚人士多交流,得找自家小帅哥谈恋爱。”
王渺一愣,随即笑骂道:“臭不要脸!”
与此同时,A大。
今天学校组织体检。
陈雾轻拎着一个智能头盔,不光是他,前方排队的学生人手一个。
他看着人山人海的模样,越看越觉得像是小学上机房,只不过把脚套换成了头盔。
头盔在他手指尖晃来晃去,季雨林凑过来:“你不用太紧张,我听我妈说了,这是A大传统,年年上面都从我们学校挑好苗子进军队。”
他声音压低:“说是体检,实际是测学生精神力和体能天赋,我们omega就是走个过场,主要是冲alpha来的。”
陈雾轻点头表示了解,随口道:“你妈妈挺了解学校。”
“害。”季雨林不在意道:“她毕竟是校董嘛,还是校方投资人,一年往学校投好几个数呢。”
他边说着,边道:“对了,你和卞上将是什么关系呀,是你家里人吗?”
“卞上将?卞述吗?”
“对呀。”
陈雾轻奥一声:“他…嗯…目前我叫他男朋友。”
——
空气停滞两秒。
陈雾轻/季雨林:“你妈妈每年投学校几位数?!”/“你居然在和卞上校谈恋爱!”
陈雾轻瞳孔地震:“你等等,我先说,你家是很有钱吗?”
季雨林不确定道:“没有吧,反正我妈说这个城市大多数的建筑都是我家盖的,很有钱吗?”
“你有这么厉害的身份在我身边,我居然才知道。”陈雾轻嘶一声,觉得穿越后自己的经历能编本故事集。
“我哪有你强。”季雨林发现音量过大,使劲压了压声音:“那是卞述,虽然他现在不在位了,但是过年的时候我妈经常和他问好,那可是很多大人物都忌惮的人,好不好啦。”
不等陈雾轻细问,季雨林忽然和他拉开距离,来来回回地上下打量他,最后了然道:“也正常。”
他继续道:“毕竟你长了一张plus版本的前任脸。”
陈雾轻一个字也没听懂:“什么脸?”
“前任脸。”季雨林重新凑过来,想了一会儿,认真道:“你长着一张超级会玩的脸啊,看起来前任麻将桌能组三四桌,不,能组一家麻将馆!”
“我说真的,你要是大学毕业找不着工作,你出道吧我给你当经纪人,有你的脸加我的营销,包火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
打断他们交谈的是前方的叫学号声,陈雾轻没来及说什么,只好和季雨林在教室门口拜了拜手,进了房间。
智能头盔和意识连接,陈雾轻根据操作指示戴上,他本来以为像是扫ct似的进去就出来,但不如他所想,现在的画面更像是进入某个游戏登录界面。
视野里一片黑,引导声音在空间响起。
[正在检测学员性别,请选择——]
空间里出现一个三选项转盘,分别为alpha,beta,omega。
陈雾轻把现在身份证上的性别填上:omega。
[检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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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错误错误错误,未检测到学员性别,请重填]
陈雾轻不爽地啧一声,他没想到体检居然需要测性别,不然他想一万种方法躲开。
接下来他依次试了其他两项,不出意外也都是错误。
他好像被包饺子,杀猪盘了,他出去怎么解释,难道他说没有性别?这年头证明自己是个男的,比拿户口本证明我妈是我妈还难。
陈雾轻想了想,试探开口:“跳过,先填下一项?”
[等待]
[采取优先级指令,请学员输入姓名:——]
这人性化啊。
陈雾轻填上自己名字。
[检测中……错误错误错误,未检测到学员姓名,请重填]
他试了七八遍,都是一样的结果。
半晌,陈雾轻笑了,气笑了。
话说太早。
有人性个毛线球。
说他没性别,行情有可原,说他没名字,行大家各退一步。
检测不出来倒是放他出去啊!不仅没有退出选项,两个问题在空间里一遍遍重复。
陈雾轻仅存的耐性消耗殆尽,他抬头瞧了一眼转盘,忽地走过去,手按在指针上,硬生生地把它掰了下来。
然后,他洋洋洒洒地用指针在姓名一栏上填写,狗咬绿豆冰。
[滋滋滋滋滋滋…程序紊乱……重修……等待……重启成功…检测成功!]
[欢迎学员狗咬绿豆冰进入训练空间]
[检测人员昵称:QingQing]
陈雾轻没注意这句播报,他满脑子都在想出去以后该怎么解释。
他先前听季雨林讲了训练的大致流程,大白话讲,进来以后有专人当做培训对象,打一架就能测出来天赋等级。
不等陈雾轻意识完全回归,左侧一阵强劲的刀刃猛地朝他劈开,出手又快又狠,以不能捕捉的速度,想要将他一击绞杀。
陈雾轻瞬间侧过头,刀片从他的脖子上方划过,空间里的场景融入实体一般,环境很是恶劣,风沙迷漫,他弯下腰,意念之间生出一把短匕首,他单腿横扫,冲着来者的刀刃踢了回去。
短短几秒,兵刃交接,发出一声声巨响。
又是一次短匕首与长刃切割相抵,陈雾轻借力往来人喉咙踹,那人躲避之间不忘回击,双方出现暂时的滞空时间,他们的距离这才彻底分开。
为了检测精神力,A大向来都用连接大脑的方式,卞述不是第一次作为评判员出现,他也想看看能拔出几个后起之秀。
只不过今年打的急一些,上面点名要挫挫这些新生Alpha的锐气,里面有不少他听过的大家族的小孩。
他一个个训过去,真是够给人家家长留面子了,没下死手,没评价,小孩全都养尊处优,没一个能递得出去。
不过现在他眼前这个……
训练场为了保证公平性,给双方的脸全部进行模糊处理,身形、身高……皆与现实模样不同。
卞述的余光扫了扫上半身衣服,刀割的痕迹从领口斜着向下直到腰间,一大块衣衬被活活挒开,刚刚只差一点,如果不是他反应得快,对方的武器能穿透他的胸膛。
在他对面的人,经过处理,留下的只是一张一眼望去谁也记不住的大众脸,单膝虚跪在地上,把玩着匕首,锋利的小刀就在空中扔来扔去,最后又乖顺地回到主人手中。
对方左耳似有一个耳饰,在风中舞动得张扬,
漫不经心抬头,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小刀最后一次落下时,他微微眯起眼睛,冲着卞述似笑非笑,嘴唇吐出来两个字样:
“真装。”
挑衅似的。
卞述扯了抹笑,把稀烂的布条扯了下去,扔在地上。
这谁家小崽子。
真特么嚣张。
22.第22章
无论是人还是物,陈雾轻对穿越后的世界没有任何归属感。
就像一个旅人买票进入一个景点,就算景色再漂亮,空气再新鲜,也不过是临时路过的场所。
况且,他不是一个合格的旅人,陈雾轻对美或丑没有判断,对他而言,活物死物都不重要,所有东西和模糊的马赛克是一样的。
他需要依靠鲜血和危机感生活。
只有濒临死亡时,飙至阀点的肾上腺素才能让他整个人“活”过来。
自从来到这个地方,要收敛,要遮遮躲躲,不能和别人起冲突。
他不是爱发脾气的人,但是在这里,种种需要拘泥规则的生活方式,他并不习惯。
现在与他缠打在一起的人实力很强,非常强,放在副本里要成为终点boss的存在,次次在刀剑行走的感觉叫陈雾轻整个人罕见地亢奋起来。
因为是模拟空间,双方无论受过多重的伤,在下一秒都会立刻修复,悬在上空的比分飞快跳跃,处在空间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关注。
刀片冲击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作响,卞述摸了一下修复后发僵的脖颈,玩味之下的目光是藏不住的欣赏与赞扬。
扑面而来的沙尘暴风声湮没双方的动作。
狗咬绿豆冰?
这小孩起的,挺有意思。
卞述从前常年在前线游走,大大小小的战争他参加过数次,死于他手下的敌人数都数不过来。
但从来没有一个敌方能让他像现在一样,感到——兴奋?
对,就是一瞬间能涌到颅顶的刺激兴奋。
对方一身的野路子,各招各式根本不像在正统学校教出来的孩子,但招招致命,目的极其明确,要么往他脖子穿,要么冲他胸膛,剜他心脏。
狠得叫人心惊。
也让作为对手的他,得到一种尽然尊重的痛快。
仅存的想法只剩,打赢,打赢他,让他彻底臣服。
说白了。
打得太爽了。
卞述在脑海里转了一圈,也没想起来哪个初生的Alpha可以做到这种程度。
奇了个怪的。
晃神之间,一抹寒光冲破漫天扬尘,半明半暗的刀尖光影骤然放大。
卞述当时的印象,是余光之间一闪而过,悠悠荡荡的红色耳挂,突变也在此刻。
几乎与他做出反击的同时,对方的身体忽而以不自然的姿势僵在原地,比分计时结束的最后一秒,却是以他先碰到对方身体作为结束。
*
陈雾轻只看到白光笼罩,接着他整个人被弹出意识,回到教室。
他表情怔愣,老师在纸上唰唰地写着:“好,25号结束,下一个同学。”
学校对omega的体能测评要求不严,走个过场而已,所以无人注意到陈雾轻所用的智能头盔接口处隐隐闪烁警告的红光。
他刚刚不是不动了,是突然不能动了。
因为他的进入方式出现偏差,系统误计算他为凭空出现的Alpha,内部数值没有调过,最高值一百,而基础的灵敏度则是1。
也就是说,陈雾轻在敏捷度为1的情况下还能和人打得有来有回,纯是他有劲。
打半天,没劲了,系统启动保护措施,所以强制他退出。
但陈雾轻不知道这些,这相当于什么呢,玩五v五游戏时,断蓝残血的情况下一个闪现直接冲进吕布大招里面。
还相当于什么呢?上学饿了一天,买的唯一口粮没拿稳掉在地上,没捡起来被一台飞车压爆了,好不容易回到家,一打开锅盖,是一盘清脆的,苦瓜炒豆汁炒西瓜皮。
他真要闹了。
他感觉心里有一股火。
说起火,有首歌叫过火。
怎么忍心怪你犯了错。
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
别哼歌了。
他真的生!气!了!啊!
*
卞述着急忙慌赶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刚开车门,他就见到窝靠在台阶上面的陈雾轻。
A大学校门口有一堆小吃摊,他估计是怕影响别人生意,躲到墙边最角落的一个地方坐着。
今天下午很冷,乌云绵绵,冷风硕硕,除了买零食的,路人行色匆匆,只有他垂着头一个人坐在那里。
陈雾轻身长腿长,但他好像总能找到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地方,然后把自己蜷缩成一小团,他不算单薄,但怪在,无论他穿什么衣服,只要把外套罩在外面,他整个人会显出一种清瘦。
陈雾轻的身份信息没有完全落下来,他们的账户被绑成了共同所有,所以前几天陈雾轻的支出记录,卞述能看到。
他不想这样,这是人家的个人隐私,打钱又看人家怎么花,得多下作的神经病才干那种事。
他发现后,立刻去办理解绑手续,需要填表签字,无意识看见陈雾轻的花销记录。
是零。
他打给陈雾轻的,对方一分都没动。
依靠金钱保证的链条消失不见,没提到明面上的关系再也无从开口。
他觉得胸口闷顿,不知该用什么办法才能真正和陈雾轻拉近距离。
卞述走过去,先摸了一下少年的手指,还行挺热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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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勾起陈雾轻的下巴:“怎么不高兴呢?”
陈雾轻今天看着特别蔫,碎发在冷薄的空气里软得迷糊,他眼睫垂了垂,直起肩膀,卞述这才发现他怀里一直抱着一盒蛋挞。
蛋挞不大,外形是猫爪形状,像是故意做小的,一口一个刚好。
香香浓浓的甜味立刻飘散出来。
“我怕你没来它先凉了,就塞到我口袋里捂着。”陈雾轻说着,把盖子开开,拿了一个蛋挞递到卞述嘴边。
陈雾轻没起来,卞述咬住蛋挞,干脆蹲下,并排坐在他身边。
“甜吗?”陈雾轻问。
卞述几年前的经历,让自己还算年轻的身躯充斥着大大小小的后遗症,其中一个,就是他不太敏锐的味觉,他需要很浓很浓的调料才能品尝出食物的味道。
蛋挞很脆,他尝不出味,但还是说:“很甜,很好吃。”
卞述说完,陈雾轻托腮望过来,思考了片刻,指尖伸过来擦掉他嘴边的碎渣:“我觉得你不太喜欢吃这个,下次我给你买别的。”
长期处在危险地带的幼兽锻炼出了极强的观察力,它矜贵,野性,直白,有时候也不讲道理。
“刚才让你勉强做了不喜欢的事情,我应该表示歉意。”
卞述心里一愣:“没有——”
他没能预料到,上一秒还在和他正常聊天的少年,顷刻钻了过来,下巴磕在他颈窝,湿热温暖的气息一呼一吸地扑在他脖颈皮肤上。
好半晌。
“好吧,其实我在找借口。”这种压低的姿势让陈雾轻的嗓音听起来闷闷地:“因为我想要一个抱。”
“我一点都不开心。”
他想要说明,又不能讲清原委,说话越来越轻,却显得更加委屈巴巴:
“你可不可以哄我一下。”
这只名贵的,散漫的,极为漂亮又不服软的猫此刻主动把尾巴缠在了卞述的腿上。
卞述呼吸一滞。
“群众里有坏人,我还没打完…”陈雾轻趴在他的肩膀,原本清亮的嗓子又低又轻,带着种种挫败,埋在他脖子里,像是迷路打转,一个横冲直撞却砸在墙头,晕头转向的茫然。
他蔫哒哒的,一字一顿地,控诉道:
“太,坏,了。”
不需要拉近距离,陈雾轻现在就靠在他肩膀上,只和他一个人说着话。
很久。
卞述把手臂轻而又轻的环住陈雾轻的后背,那是一副完完全全的保护姿态,他眸光冷至极点:“怎么了,哥哥给你做主。”
“在学校受委屈了?”
23.第23章
像是人类最原始的群居生活一样,寒冷与黑暗都会使人感到不适,受伤了寻求同伴舔舐,拥抱,紧紧贴在一起。
言语的沟通起不到任何作用,要能够嵌入彼此身体、把骨头揉碎似的力气贴合。
本能又仿徨地寻找安慰。
陈雾轻现在给他的感觉就是这样,他很安静,静静地枕在他的颈窝呼吸,但呼吸又很轻,柔软的额发轻轻抵在卞述的下巴。
痒痒地,微微地带来存在感。
卞述以前没有一天刮三次脸的习惯,但自从他发现陈雾轻很喜欢拥抱这个动作——少年贴在他脸颊时,他下午长出的细小胡茬会把对方的皮肤擦得泛红。
于是他每次从单位出来之前会特意再洗把脸。
过了一会儿,陈雾轻答非所问地嗯了一声,那就是拒绝回答他的问题。
很像是在学校打架,打输了觉得丢人不肯回家告诉家长,伤口又疼得嘶哈嘶哈,扭扭捏捏扯着衣角,装作凶气说不要管我的学龄前小朋友。
他为自己的念头哑声失笑。
感受到颈窝的人慢慢抽离,加紧怀抱下的温暖渐渐消散,卞述捏了下陈雾轻的耳朵,又耐心地问了一遍:“今天发生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陈雾轻的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和打游戏一样,因为红网赖游戏制造商,赖完也就拉倒了。
他轻叹一口气:“你可以理解为,我拼多多刚找到最后一个人砍一刀,链接过期了。”
卞述正思索着A大的负责人,想着调监控看看今天到底发生什么,思绪落下,没想到听了这么没头没尾的一句。
他表情出现罕见空白。
尤其上午王渺的老男人一词狠戳戳地从耳朵附近飘出来,他只是工作了几年,也没那么老吧,居然和人有代沟吗?
他怔愣的时间,陈雾轻已经拍拍裤腿站起来了,问他:“我们今天下午有什么安排?”
卞述也随他站起:“先前和我姐约好,晚上八点多和他们夫妻去吃饭。”
他们在一堆摊位旁边,陈雾轻应了一声,从层层叠叠的摊位里找到唯一一家冷落无人的冰激凌摊买了四个颜色不一的球回来。
大冷天买冷品的只有他。
卞述看着陈雾轻噌噌地跑过去,又悠悠地跑过来,其中一盒递给他,低头按了下手机:“现在时间还早嘛。”
少年心情好了,头发也跟着主人一起蓬蓬起来,他上身是一件设计很大胆的不规则撞色拼接外套,下半身搭配的是口袋链条做装饰的工装裤,多余的腰带垂在一边,一副有点拽的酷哥穿搭。
陈雾轻忽而冲他弯起眉眼,变魔法似的凭空在指尖夹出两张票:“走,我们去约会!”
非常年轻的明媚和张扬。
卞述一瞬间被突然生出的感觉扰得心乱,等他脸热渐渐降温,慢慢回神,才观察起他们的目的地。
陈雾轻带他来的是A市新开的一家海洋馆,场地很新,有些空地的设施甚至还没上齐全,卞述这个本地人都不知道A市什么时间开的娱乐场地。
虽然不是周末时间,不过来凑热闹的人一点不少,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陈雾轻胳膊上挂了一大把小袋,是他们路过时候买的小吃,路过一个买一个,主打雨露均沾。
卞述默不作声地走在陈雾轻外边,挡住簇拥的人群:“什么时候买的票,我都不知道我们区开了海洋馆。”
卞述从小就是爱玩的性子,早些年工作打拼没时间,后来被迫闲下来,又没了游赏的心思。
陈雾轻嚼着碳烤小土豆,没低头看,用签子随便扎进一个袋子,把扎住的虾滑递到卞述嘴边:“上午他们员工在学校门口宣传,我刚好看见就买了两张。”
“我还没来过这儿的海洋馆,也不知道和我家那边的海洋生物有没有区别。”
等看到卞述咽下食物,他又扎了另一个,咽过再喂,喂完自己吃,不过一直看着卞述吃过每一口。
卞述被盯得不自然:“…怎么了?”
“你喜欢吃这个,对不对?”陈雾轻把一个袋子单独拿出来,在他眼前晃了两下:“你吃这个多嚼了七次。”
“你刚刚一直看我,就为了数我爱吃什么?”
陈雾轻点两下头。
卞述不是爱委屈自己的人,即使味觉顿涩,有时候也会有探究食物味道的想法。
而这个小得不能在小、从来没有人注意过的细节猝不及防被提了出来,那种感觉酥酥麻麻的,痒得像是谁在他耳后吹了口气。
卞述感到片刻的哑然,他上手揉了揉陈雾轻的头发,有几根黑色碎发像是生了电支出来,又被心虚的他轻轻抚了回去。
他们随着人群往里面走,陈雾轻把手里食物珍惜地解决完,走到一半,他突然凑过去,对着透明玻璃里游动的一条鳐鱼说:“你老公出轨了。”
卞述:“?”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看错了,不然怎么能在一条没有眼皮的鱼身上看见了惊恐。
但那条鳐鱼的确没变动方向。
陈雾轻没管周围的环境,等待一会儿,接着非常精准地指了几个方向:“对,那条,那条,还有那条。”
“至少有五个。”
鳐鱼与陈雾轻四目相对,这个场景看着极为诡异,又是一会,他继续道:“嗯嗯,你去处理一下吧。”
卞述避重就轻,试着加入话题:“不是说鱼的记忆只有几秒吗,它能记住那么多鱼,甚至出……轨?”
他的语气越来越不确定。
真的有人会去质问一条鱼的家庭情况吗?
陈雾轻摇头。
“鱼的记忆只有七秒这件事在1975年就已经被证实是谣言了。”陈雾轻说:“而且当时他们团队用的是金鱼,不过金鱼的实验记忆结果也高达三个月。”
卞述承认,他有时候确实跟不上陈雾轻的思维,但经过几次类似事件后,除了坦然他现在甚至还觉得,老老实实和他解释的陈雾轻…
有点可爱。
下一秒,陈雾轻凑过来:“但是我确实骗了那条鱼。”
卞述顿了顿:“其实它老公没出轨?”
“不。”陈雾轻幽幽道:“它老公其实和整个缸里的母鱼都有复杂关系。”
“我们还是快走吧,别跟它学坏了。”
陈雾轻没有注意到,他下意识去抓卞述的手,而后者用一种很自然又觉得不会让人发现的力度,把握变成了十指相扣。
卞述不在意鱼,卞述只在意陈雾轻。
他此刻勾了勾嘴唇,被陈雾轻拉着往前走,很认真地应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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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去了好几个展馆,也跟风排队进纪念馆参观了一通,等最火热,人聚得最多的人鱼表演即将开始时,陈雾轻却说不去了。
他们当时所在的位置是整个海洋馆最大的一个展馆,人们都去看表演,显得这个美丽展厅极为冷清。
陈雾轻出神地望着玻璃里的景观,海洋馆里的环境是蓝调又幽暗的,让人的轮廓好像也沾染上了迷离的梦幻。
那张年轻又艳丽的脸没有受到丝毫程度的影响,反而在诡谲冰冷的色调下漂亮得像是墨色森林中最秾艳的花。
卞述没有开口打破渐渐静下来的环境,他看着陈雾轻,听着心脏脱频脱轨的跳动声。
然后。
那双原本透着海底光影的黑色眼眸,忽而变了方向,透过玻璃望向他。
他被完完整整地映入这双不带情绪的眸眼。
那么突然,那么不给人反应。
那么心如擂鼓。
他看着陈雾轻走过来,侧了下头,亲了一下他的脸颊。
卞述知道这种时候说哪些话更合适,可他不能说,他更知道对于陈雾轻来讲,有些看来暧昧的动作少年只是趋于行为所做。
亲吻,拥抱,牵手……
对于少年来说,他甚至不在乎这里面的寓意。
陈雾轻像是一个不懂情爱的精怪,必须有人和他反复地解释,像老师传递知识一样,他才能试着去学,去思考。
卞述缓声问道:“为什么忽然来亲我?”
陈雾轻看着他,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眨也不眨:“因为我觉得刚才那一刻你好像很想吻我。”
他顿了顿:“你想要,所以我要亲你。”
卞述又轻声问:“接吻又是什么意思?”
“接吻?”陈雾轻低头思考了一会儿,真的给出答案道:“好像有古学和DNA的线索解释过,人类最早起源的嘴唇相碰是探索食物后同伴互相安慰后的行为…”
“那可能是长期失温过后的表现。”陈雾轻抬头看他:“所以你刚刚是在管我要安全感吗?”
卞述心中长叹一声,他没说什么,只是抚了抚陈雾轻的额头,道:“算是。”
认真刻苦的学生总会有收获,可陈雾轻显然不是一个听话的选手,他想了想,觉得想不明白,索性把思维发散到别的地方。
四周静默,只有海洋馆中的水流声。
站在他面前的青年平日给人最多的感觉是冷硬,他的做事风格,他外表的不羁与锋锐。
此刻他静静不言,像是在想什么,眼眸也没有了平日里浓浓的攻击性。
陈雾轻看着卞述,忽而伸手摸向对方的眼睛,后者肩膀紧绷,却拼命压下了皮肤脆弱处被人相抵时猛生的攻击意识。
于是卞述下意识闭眼,感觉到陈雾轻的指尖轻轻拂过他的眉骨,他的睫毛,他的眼尾。
触感温柔,轻热,一触即离。
他听见陈雾轻说:“你的眼睛好像深绿色的翡翠。”
那是出于本心,不假思索的赞扬:
“好漂亮。”
这一刻,什么教不教会,什么拉进距离,什么关系如何,卞述全不想考虑了。
他没出息的想。
他跟魔怔了似的。
怎么那么喜欢陈雾轻。
24.第24章
他长了一张很会玩的脸。
来自季雨林的评价不合时宜地出现在陈雾轻的脑海里。
他知道对方说的意思。
应该是他看起来很花,前任很多的样子。
陈雾轻真的冤枉。
首先早恋这个词,这个世界没有人会懂它的含金量。
单人单桌,要剪到秃的头发,以及校长防范于未然,在开学典礼大声喊口号:早恋会影响财运。
分啊,分才是命根啊。
他想起高中数不清的小测,考完一群人痛心疾首的抱头痛哭:“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真的。
陈雾轻一听都应激。
后来终于毕业,他接触的生物甚至不属于人类范畴。
谈什么恋爱。
快洗洗睡吧。
好不容易来到一个没见过的世界,谁会不想玩个透,所以陈雾轻现在算是报复性爽玩。
他真的。
他感觉自己是洗澡时候吃水果,幻想自己是热带雨林猿猴,为所欲为地发疯。
他甚至想来一首凤凰传奇的自由自在。
他不中嘞。
毕业以后太爽了啊啊啊。
陈雾轻拉着卞述尝遍了场内的所有美食,拍了每一个展馆的不同照片,把里面的游乐设施排个遍,坐完最后一排海盗船,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陈雾轻始终关注着手机,他习惯在约好的时间再提前一个小时。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有一个小孩和妈妈的争执声传了进来。
那是一个射击摊位前,小孩指着货架上的一个棕熊玩偶。
争执内容大概是他妈妈上星期随口答应,如果他这周有一科目考到满分,就带他来打枪,把玩偶拿回家。
他妈妈头痛道:“听话,我们都往里面投五十块钱了,买别的不是一样吗?”
“别的不是这个我不要,你骗我,你说话不算数,我以后再也不学习了!”
“哎你这孩子,学习是给我学的吗?没良心的。”他妈妈音量高了许多:“快走,别撒泼叫人看笑话。”
陈雾轻缓缓走到摊位前,他看了下规则,挺简单的,不是打气球,子弹打到货架上的什么奖品,能直接领回家。
二十发子弹起卖,他买了二十块钱的。
刚摸到这把假枪,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从子弹到发射枪口,再到软软的木塞,这种力道打人都费劲,更别提货架上一个个厚重的玩偶。
不管是冷兵器还是热武器,陈雾轻娴熟无比,更不要提这样的玩具枪,他的手指抵在扳机,过轻的声音任谁也听不道:“老板你玩赖,也别怪我出老千。”
十九发子弹,皆只让玩偶微微晃了几下,接着稳扎稳打地窝在货架上。
最后一发。
陈雾轻眯住眼睛,咔哒一声,老板笑着盯着,正准备继续收钱,却见玩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诡异方向倒了下去。
“啊?”老板表情不对劲起来,他低声嘟囔:“不可能啊。”
陈雾轻食指转了一圈枪口,忽然拍到桌子上,桌面发出扑通一下的响声,他歪了歪脑袋:“兑奖吧,老板。”
老板打起哈哈:“你先等会,我检查一下——”
“我赶时间,要不然我打一下消费者权益热线让他帮我催吧。”陈雾轻拿起手机:“我记得这个地方的前区号是58开头。”
于是。
陈雾轻顺理成章地拿到了玩偶,他抱着这个毛茸茸的棕色超大玩偶,抱给了还在原地哭闹的小孩:“送你。”
小孩哭声一停,见到生人,下意识躲到妈妈腿后:“妈妈…”
陈雾轻想要和他实现平齐,所以过来的时候就蹲了下来,此刻他仰起头对这位女士解释道:“我没有恶意,我是A大的学生,看您家小孩挺可爱的。”
他从兜里摩挲,翻出自己的学生证摊开,女士一愣,道:“你好不容易拿到的,不能收不能收,你看这样呢,我给你钱买手里的熊。”
“没事的,就当结个缘分。”陈雾轻重新望向小孩,他不知道他自己笑起来眼底会泛着温柔的光:“给,你要的小熊。”
小孩立刻擦干眼泪,人不大,明显支棱起来,他没立刻伸手,而是打了下嗝,软声问起前方的大人:“妈妈,我能拿吗?”
“这…”他妈妈感激地看过来:“有好心哥哥送你礼物,你就拿着吧,但是拿之前。”
“谢谢哥哥!”小孩早就按耐不住,搂着比他大一半的玩偶,立刻抢答。
“不用谢。”陈雾轻揉了揉小孩的脑袋,他夸赞道:“你考一百分真厉害,值得奖励。”
陈雾轻没有办法和ABO世界的人解释他对于学习,或者说高考的执念,那大概是每个华夏孩子深扎于根的土壤。
只有他家乡人才懂。
所以他对小孩应,加油加油。
虽然他考完了。
还是想感叹,他们所有考生真不容易。
陈雾轻做这些事时,卞述一直守在不远不近的位置,他没有主动上前,也并未离开,只是在陈雾轻准备付钱的时候,他上前抢了买单。
他始终看着陈雾轻。
看他瞄准目标时的低冷眉眼。
看他和摊上老板嘴上打的有来有回。
又看他眉眼弯弯,哄一个小孩开怀大笑。
陈雾轻的样貌出众,他就是能把一身破烂也穿出别样滋味的帅气男孩子。
他此刻穿着卞述早上给他搭的一身衣服,胳膊上挂着卞述偏爱的黑色腕表,身上微淡的,在他们一起生活着的房子里,不可避免地留有卞述的信息素味,即使淡到微乎其微。
少年的余光没有分给旁人。
但陈雾轻身上有着卞述曾经留下的痕迹,那是不是代表着,他和别人有着区别。
陈雾轻是引人注目的,一路走来,收获不少男男女女的目光,里面有倾慕,有看到好看事物的惊艳,但还有很少数的,不上台面的欲望东西。
卞述忽然叫了声他的名字。
在不远街面的路灯旁,他的位置又静又无人经过。
声音不大,音量有些低,混在周遭杂七杂八的交谈声于喧闹声里,他的开口甚至算不得什么。
可陈雾轻站起来,望了过来。
这一瞬间,心跳仿佛不听使唤,如同久久未动的上绣链条,忽然被转动,躁慌不已,杂音暴动。
卞述紧抓了一下掌面,他抬起胳膊,食指碰了碰嘴唇:“想要你亲我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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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距离不算太远,但中间夹着过往的行人,夹着冒着热气的摊位,铁板滋滋啦啦地闹着食物烤熟的预响。
而他紧张之下轻而又轻的声音,连他自己都听不见。
卞述不知道过了多久,也许是几秒,也许是几分钟,人在紧张的时候总会幻想一些有的没的,心脏的鼓跳声完全模糊了他的判断。
叫他失温,叫他身体僵硬。
直到——有温热贴上了他的唇面。
他失神之极,陈雾轻已经探进他的唇齿间,又软又甜的触感让人不由得去猜,少年刚刚是不是又吃了一块糖。
陈雾轻的外表和自身性格完全两个风格,他做事总是风卷残云般的紧紧逼进,又凶又狠,好像不见血就不行似的。
卞述以为陈雾轻只会轻碰一下就结束,但完全不是。
少年勾着他的舌尖,暧昧的濡湿很快蔓延开来,咬着他的唇珠,抽离过后又是更深的探入。
陈雾轻和他接吻从不闭眼,他们鼻尖相抵,卞述能看清陈雾轻眼底的阴影,冷冷地,静静地,像是没有星辰的夜幕。
其实从某种意义讲,卞述想的很对,因为此刻陈雾轻确实什么都没想。
就像谁能指望一个不懂微积分的初学者搞定究极难度不定积分。
因为卞述第一次亲他的时候他们缠紧齿关,所以陈雾轻以为全天下的接吻流程都长这样。
亲其他地方都是碰一下。
但是亲在嘴巴上要纠缠。
卞述点了下嘴唇,那肯定是要和他接吻。
接吻的公式。
他想了想。
要张嘴,要探入,要深吻。
他怎么看见,就怎么尽职尽责地学。
但是他亲着亲着又开始怀疑,他做得对不对呢?被他勾住脖颈的人,看起来表情——他不知道怎么形容,像是要将他拆骨入腹。
那就是不舒服。
于是陈雾轻立刻抽离。
卞述的胸腔尽在振动,忽而闯入大片空气的肺不由自主地运行起来。
他稳了稳呼吸,眸色深深,里面墨色疯狂翻涌。
卞述不讲话,陈雾轻以为自己做错了,于是他眨眨眼,小小声道:“接吻太难了,我有点学不会。”
卞述垂着头,深邃的目光紧紧盯着陈雾轻,呼吸放轻,接着他做出了连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下意识反应。
他很好的身体机能能让他捕捉到身边人的动作,于是他忽然牵住了陈雾轻即将从他脖颈离开的手指。
久经战场的猎人也懂得要如何让自己野蛮的攻击性降到最低。
卞述微微低下头,动作又淡又柔,他把少年的指尖覆在自己嘴唇上,亲了亲。
他沿着陈雾轻的手腕,亲抚着那块皮肤,一路吻到掌心。
慢慢地,直至完全握住对方的手背。
在外野得发疯的卞上将,此刻低着头,用过轻的声音诱哄着一个满身年轻劲儿的男孩。
“轻轻…”
“你之前想要看我的腺体对不对?”
“我给你看。”
卞述低下来的声音是再明显不过的讨好意味。
“只要你想要的,我什么都给你。”
“想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