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爱脑觉醒后，杀前夫，嫁皇叔》 第1章 先挖个坟吧 “大爷的！” 姜珺瑶大骂一声，吓着了正等她回话的画屏。 “小姐你怎么了？” “没怎么。你刚刚说老夫人怎么了？” “老夫人刚遣人过来，说想过几天去白马寺礼佛，让你做好安排。” “礼什么佛？！”姜珺瑶咻然起身，“先挖个坟吧！” 画屏离得最近，旁边还有另外三个婢女，四人面面相觑。 她们家小姐刚刚说，先挖个什么？ 而姜珺瑶已经走到院中那棵石榴树下。 时值五月，石榴花开得热烈，一群小鸟在枝头上吱吱喳喳地飞来飞去，繁忙又热闹。 树下有一处小小的隆起，这是一个很小的坟。 一阵凉风吹过，几片粉色花瓣落在坟头，更显得它的孤清。 姜珺瑶鼻子发酸。 这小坟里头，埋着她刚出生就夭折了的女儿。 她们母女俩日夜陪伴却阴阳相隔，这样的日子过了足足五年。 这五年来，她每日沉浸在失去女儿的痛苦中昏昏沉沉，脑子里除了女儿那玉雪可爱的面容，就再也装不下其他。 刚才一觉睡醒，她脑子里突然涌现出许多画面，她一点点看过去，最后突然意识到，她的婚姻是一个被人精心设计的局。 她的父亲是卫宗侯，同时也是大越朝的首富，她与她的父母都没有手足。 姜珺瑶自小便知道自己是一盘香喷喷的肉，因此对于每个靠近她的人都小心甄别，保持距离，但千防万防，还是栽在了宋远舟手里。 宋远舟对她避之不及，却又“被迫”三番四次替她解围，最后一次对她以命相救后，更表示宁愿一死以保全她的名声。 姜珺瑶没有遇到过宋远舟这样的，一下子便陷了进去，不顾父母阻拦，执意下嫁。 如今想想，宋远舟跟其他接近她的人没什么不同，只是宋远舟更聪明更卑鄙，用了与所有人相反的方法而已。 姜珺瑶要挖女儿的坟，是对宋远舟这个人全面分析之后下的决定。 ——如果她是宋远舟，在完完全全得到姜家的家业之前，她一定会留有后手。 ——而女儿宋灵儿，比她更容易拿捏。 所以，宋灵儿有极大的概率还活着，这坟包里有可能埋的是空棺。 将各种情绪压下，姜珺瑶指着坟包下令：“挖开。” 她脸色冷凝，不像是悲伤之下导致的一时冲动。 于是几个婢女连忙将无关人员支出去，又叫了可靠的护卫守住院门，这才拿来工具挖坟。 很快，小坟包被挖开了，露出了一方小小的棺材。 棺材是上好的金丝楠木，虽埋了五年，也不见半点损坏。 画屏她们都红了眼。 姜珺瑶十指紧攥，忍着情绪继续下令：“开棺吧。” 起钉，开盖。 姜珺瑶屏住呼吸：除了陪葬的玉器与布帛，棺内还有一小堆白骨。 不是空棺，是白骨。 她分析错了，她的女儿当年真的死了！ “灵儿……” 姜珺瑶悲泣着跪下，一边流泪一边捡骨头，她将这些骨头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骗自己这就是活生生的女儿。 捡着捡着她动作一顿。 ——手里这根骨头，看起来就不像是人骨！ 这个发现让姜珺瑶又生出了希望。 “画屏，把骨头全捡起来！春雀、棠香，搬桌子来！” 骨头全捡起来了。 姜珺瑶定了定神，认真拼接，很快，她就拼接整理出了—— “小姐，棺里有狗牙！”身后传来婢女棠香的惊呼。 所以，躺在棺材里的确实不是她的女儿，而是一只小狗。 所以她这几年，是对着一只死狗哭泣、自责甚至几度想死！ 姜珺瑶在极度愤怒的时候，笑出了声。 画屏她们才反应过来，纷纷惊呼：“小姐，小小姐她不在这里，那她在哪里？” “会不会小小姐根本就没死，而是被换走了？” “奴婢这就告诉姑爷这个好消息去！” 画屏转身往外跑，姜珺瑶一把将她拽回来：“告诉他，让他再杀我女儿一次吗？” 四个婢女都震惊了。 坟里不是小小姐，说明小小姐有可能没死，她们高兴。 可现在听着，是姑爷杀的小小姐？ “这，这不可能吧？”画屏喃喃。 “怎么不可能？”姜珺瑶冷声，“五年前，康王谋反，叛军见人就杀，多少家族就此灭门，为什么到了这平阳侯府，满府的主子只我一人受了重伤？我还那么刚好失去了生育能力？” “灵儿生下来的时候，稳婆和大夫都说她比一般孩子都健壮，为什么短短几天之后会突然没了呼吸？” 棠香最先反应过来：“所以，的的确确是平阳侯府害的您和小小姐！” “可是为什么呀？”画屏不明白，“平阳侯府早就是个破落户，宋远舟上头还有两个兄长，是小姐您要嫁过来了，他才得以破例承袭成为平阳侯，宋家也才靠着我们卫宗侯府慢慢有起色的！” “小姐没有兄弟姐妹，侯爷和夫人自从小姐出嫁后便病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培养别的继承人！宋远舟是女婿，是半子，又拿捏着小姐，小姐没有后代，那他就能帮着打理卫宗侯府的产业，最后将这些产业改姓宋！” 棠香吼了一句便单膝跪下，“小姐，请您示下，奴婢们便是死，也要平阳侯府血债血偿！” “对，血债血偿！”另外三个婢女回过神来，也齐齐表态。 “是该血债血偿。”姜珺瑶抹掉眼泪，“让元良和元春进来。” 元家兄妹是姜珺瑶奶娘的一双儿女，与她一同长大，感情深厚，当年是画屏他们以及元家兄妹拼死相护，她才撑到了救兵到来。 元家兄妹听完事情始末，瞬间露了杀气。 一个问是不是要杀了宋远舟，另一个说干脆将整个平阳侯府的人都绑到静晓院来，泼上桐油，一把火全烧了得了。 姜珺瑶很喜欢元氏兄妹的彪悍，她轻轻转动腕间镯子，眯眼道：“杀了宋远舟，烧了平阳侯府，确实不是什么难事，但灵儿现在下落不明……” 几人眼睛亮晶晶的，等着她下指令。 姜珺瑶转动镯子思索，不一会，她嘴角露出一抹薄凉的弧度： “宋远舟的乳母唐妈妈、宋老太婆的贴身婆子陈婆子，这两个人在灵儿出事五天后都相继被打发出了府。 世上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她们便是没有参与其中，也绝对是知情者！还有当时我给灵儿找的乳母也有嫌疑，得先遣人暗中看住！” “宋远舟每天都会回来跟我用晚膳，元春，一会你在晚膳中加些东西，不致命，但要让他最少三天下不来床，同时要把下药的事引到宋家其他人头上，线索尽量碎些，要让宋远舟平等的去怀疑每一个宋家人！” 第2章 她画的饼，又大又圆 “元良，你出去准备一下，安排可靠的随行大夫！等府里乱起来，我们兵分两路，先杀去唐妈妈与陈婆子家里！” “梅兰，两个时辰之内把平阳侯府五年内离府的名单整理给我，这五年里离府的人，都有可能知道灵儿的下落。一旦唐妈妈和陈婆子那里没有线索，便立即调查这部分人！” “我父母病了受不得刺激，而且卫宗侯府一定会有宋远舟安插的眼线，在灵儿找回来之前，除了我刚刚说的，不许有任何额外的行动！” 看着利落下令、战意满满的姜珺瑶，画屏他们的眼睛都有些发热。 他们家小姐未出阁前聪明灵动，鬼点子层出不穷，下嫁给宋远舟后，她的眼神就越来越黯淡，小小姐出事之后，她更是连笑都不会笑了。 如今小小姐有可能还活着，她们家小姐也重新有了活力，真好。 “画屏，把坟包恢复，其他人也行动起来吧！” 姜珺瑶一声令下，大家都行动起来。 石榴树的不远处，十几株阿芙蓉花开得鲜艳张扬。 姜珺瑶静静看了一会，掐了几支回来。 用白玉花瓶插了两枝放在书案上，剩下的花朵摘下来洗净，用筛子装着放通风处晾着。 然后一边煮茶一边看书。 满院茶香时，宋远舟来了。 宋远舟今年二十五岁，他长相清雅，气质出尘，远远看着，确实有几分遗世独立的仙人之姿。 当年姜珺瑶十六岁，第一次遇到这样的男子，当场就被惊艳到了。 婚后宋远舟温柔体贴，更是哄得她晕头转向，脑子像是被鬼吃掉了一样，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他要什么给什么，完完全全失去了自我。 宋远舟一进来，便看到姜珺瑶认真看书的身影。 东都多美人，姜珺瑶只勉强算是清秀，往日宋远舟都是逼着自己与她亲近的。 今日姜珺瑶穿了件浅青色的衣裳，头发乌亮，脖颈细白如雪，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株俏立在枝头的新荷，娴静之余又有一丝道不明的风韵，惹得宋远舟心头微动。 心想，今晚或许他可以留下来好好怜惜她一番。 宋远舟大步过去：“夫人在看什么好书？” “不过是消遣的闲书。”姜珺瑶往他身后瞧，“怎么不见承明？” “母亲在问承明的功课，我便干脆让他在兰院用膳了，让他晚些再过来给你请安。” 宋承明是宋老太太胞姐的小孙子，当年康王作乱，他家满门被灭，只剩下他一个才两岁的孩子。 宋承明失去了父母，姜珺瑶失去了女儿以及生育能力，于是在宋老太太与宋远舟的游说之下，她将宋承明记到名下，做她的嫡子。 如果没有意外，等培养他成才，她会替宋承明物色一房好妻室，再主动把整个卫宗侯府都交给他打理。 这些年，姜珺瑶心里除了宋远舟便是早夭的女儿，无心他顾，便从来没怀疑过宋承明的身份，现在前后一联想，她就断定宋承明根本不是宋老太太亲姐家的孙子，而是宋远舟的私生子！ 而宋远舟这么费心吧啦的把宋灵儿假死弄走，就是为了给宋承明让路。 敛起情绪，姜珺瑶嗓音更轻：“承明快七岁了吧？我的灵儿要是还活着，也该有五岁了。” “是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用，要是当年我亲自守着她，她也出不了事。” “你确实没用。” 宋远舟一顿。 “算了。找个时间把灵儿的坟迁走吧，我们已经将她困在这里五年，再困下去，她只怕是没办法投胎转世了。”姜珺瑶抹了抹眼角，“我已经消沉了五年，再消沉下去，只会令父亲失望，也对承明不公平。” 宋远舟又是一顿，才道：“承明能成为你的孩子已经是他莫大的造化，他没资格怪你。” 姜珺瑶沉吟了一会，像是下了某种决心般道：“给承明办个生辰宴吧，我请几个长辈和挚友过来观礼，到时带承明认认人。” 离宋承明的七岁生辰还有半个月，半个月，足够她把宋承明的来历及宋远舟的祖宗十八代都扒个底朝天了。 到时候宋承明的生辰宴，便是宋承明在宋家的最后一顿饭。 那一日，也会是宋远舟人设坍塌之时。 从那一天起，宋家将再无宁日，它走的每一步，终点都是覆灭！ 两夫妻聊了半盏茶的样子，仆人便来摆饭了。 吃饭时，姜珺瑶继续聊宋承明：“过两日我回家一趟，看看我爹娘身体如何。若是我父亲身体尚可，等承明满了七岁我便让他每日回卫宗侯府。 我父亲手腕狠辣，手下的叔伯也个个是能人，承明便是从他们身上学到一丝皮毛，也够他用了。不过他既然是我儿子，那只学这一点皮毛可不够。” 姜珺瑶给宋远舟画大饼，“他必须足够优秀，才接得住我和卫宗侯府交给他的东西。” 宋远舟微微颔首，面上不显半分情绪，心脏狂跳不止。 这些年来，他一直以姜珺瑶之名在外头行事，通过他的一番谋划，他已经抓住了姜家大部分产业的命脉，相信再过三五年，等卫宗侯夫妻慢性中毒而死，姜家的门头就会改姓宋。 但这些家业都是身外之物，最关键的也是他最想要的京中人脉，他却是半点没摸到。 这些年来，姜珺瑶一直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伤中，从未带宋远舟去访过友，更别说是带着宋承明去外头走动了，即便宋远舟从她手里哄来了信物，也是于事无补。 姜珺瑶的那些朋友一个个都跟有病似的，几乎都是当场毁了信物翻脸不认。 特别是秦太傅。 去年宋远舟带着刚满六岁的宋承明，拿着姜珺瑶的手书去拜见秦太傅，却被秦太傅拒之门外，秦太傅当场撕毁手书，放言就算姜珺瑶跪下来求他，他也不会放宋承明进门。 因为秦太傅的态度，京里但凡是有点名气的夫子都不愿意收宋承明。 但现在姜珺瑶愿意放下宋灵儿那死丫头，宋承明的前途就不用愁了，不然，他只能设个局让她病逝了。 “承明还小，在他长大成人之前，你还是得多跟我走亲访友，我们卫宗侯府与京中各府及宫里的关系，还得靠宋郎你出面维护才行。” ——带着他走亲访友，又让他出面维护关系，这跟直接把资源喂到他嘴里有什么区别？ 饶是宋远舟心思缜密步步为营，面对姜珺瑶的大饼，他也难免一时智商离线。 就着姜珺瑶画的大饼，这一顿饭，宋远舟吃得心满意足，走的时候人都快飘起来了。 宋远舟一走，姜珺瑶就立即收了笑容。 “小姐。”元春小声说，“巴豆粉药效约摸半个时辰后发作，等他闹够了肚子，软骨散也刚好发作，没有五天他都下不来床，后续的局我也布好了，宋狗的所有哥哥弟弟都会有嫌疑！” ——宋远舟不是长子却继承爵位做了平阳侯，他两个哥哥和弟弟都很不服，要是宋远舟今晚拉死了，这平阳侯府的爵位，大家便又都有机会继承了呢。 姜珺瑶给了元春一个大拇指：“好姑娘，干得好！” 第3章 女儿是死还是活？ 从静晓院出来，宋远舟便直奔兰院。 老太太与宋承明已经用完膳，正在院子里散步消食，见他脚步生风红光满面，老太太便对宋承明笑道：“你爹估计是遇着喜事了。” 宋承明迎上去，恭恭敬敬地行礼：“承明拜见父亲。” 七岁的小男孩一身锦衣，通身都是世家子弟的气质。 宋远舟对儿子很满意，他将宋承明拉起来：“这里没有外人，承明便不用多礼了，来，和爹爹到屋里说话。最近功课怎么样？” “爹爹，功课好多，夫子好啰嗦，而且我觉得那夫子不会上课，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听得人腻烦，我每天都得拧大腿一百遍，才没在课上睡觉。” 宋承明歪头，吐舌，露出小孩的顽皮来。 “再忍几天，你就可以跟着名师学习了……” 宋承明不解，老太太却是舒展了眉头：“舟儿，可是姜珺瑶她松口了？！” “正是……” 宋远舟将姜珺瑶给他画的大饼依样画给老太太与宋承明吃，末了怜爱地摸摸宋承明的脑袋：“这些年，真是苦了我们承明了。” “孩儿有爹爹与祖母护着，还有宋家嫡子的名头，我一点都不苦，苦的是阿娘和阿弟阿妹，特别是阿娘，每次出门都得遮遮掩掩……” “放心吧，最多三年，为父就会让姜珺瑶给你阿娘让位，到时候你阿娘就是尊贵的平阳侯夫人，卫宗侯府的家财尽由她花用，我们一家几口呀，也能永远在一起了……” 祖孙三人发了会白日梦，宋远舟便回前院处理庶务。 每个月的十五，城外田庄的管事、城里铺子的管事、以及平阳侯府的内外管事，都会在这天来向宋远舟汇报工作。 今天恰好就是十五。 宋远舟回来时，十几个管事全来了，正侯在厅中。 见到宋远舟，十几人同时站起来见礼：“拜见侯爷！” 宋远舟摆摆手，便让大家落座，依次汇报工作，他依次作出批示。 言简意赅，利落干脆，出手又大方，长得又跟神仙似的，管事们都在心里感叹，他们真是遇到了一位神仙东家。 正崇拜时，他们神仙东家的方向突然传来一声响亮的“噗”声。 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一阵恶臭窜至鼻尖。 哦，原来神仙东家在放屁！ 就是不知道吃的是什么，这屁也太臭了。 还没感叹完，神仙东家又“噗噗”地放了一串屁。 ——吃错了东西而已，没事哒没事哒。 众人正屏着呼吸替神仙东家找补，震惊他们的事便发生了：他们的神仙东家站起来刚走了几步就当众拉了！ 神仙当众拉裤子？ 众人愕然中，便见宋远舟抱着肚子双腿一软，整个人一头栽倒，正正好栽到了那一堆的屎尿里，同时屎尿还不停地往外嘣！ “侯爷！” “快叫大夫！” “快通知夫人！” “不要！”宋远舟崩溃大叫，“封锁消息！封锁消息！” …… 前院的混乱传到静晓院时，姜珺瑶刚泡完澡，精神爽利。 画屏惟妙惟肖地向她转述了宋远舟那边的情况。 姜珺瑶不厚道地笑出声来：“所以消息封锁住了没有？” 画屏摇头：“这哪能啊。大爷二爷和四爷五爷他们全来看热闹了，春雀那丫头还把在外头巡城的皇城卫给引进来看了好一会的热闹呢。” 皇城卫囊括了东都除了奴籍之外的所有阶层的子弟，平时他们除了巡城就没有别的活动，日子枯燥，今晚宋远舟的笑料，够他们津津乐道许久了。 什么仙人之姿，今晚过后，东都百姓记住的只会是他躺在粪水中酣睡的情形。 不一会，府里便乱起来了。 姜珺瑶沉声道：“府里乱起来了，我们出发吧。” 宋远舟的乳母唐妈妈住在南门外头的青山村，陈婆子则住在另一个方向，姜珺瑶留了元春和画屏看家，便让另一队人马去审陈婆子，她则与元良、春雀和棠香等十几人直奔南门。 经过南门夜市时，后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以及呼喝声：“赤卫军办差，所有人速速退避！” 赤卫军是大越皇帝自己培养的亲军，五年前便是这支亲军守住皇宫，守住东都，这才等到了西北军回京都平叛，它只听皇帝一人的号令。 能让陛下出动赤卫军追捕，想必是朝廷要犯了。 姜珺瑶立即下令让马车靠边，等赤卫军出了城才继续赶路。 青山村，唐家大屋。 唐妈妈正在院中乘凉，时不时吃一串桑葚。 夜风吹过，屋前池塘青蛙的呱呱声此起彼伏，无比欢快，唐妈妈也哼起小曲，说不出的惬意。 突然大屋的门猛地被踹开，一群拿着武器的武夫闯了进来。 唐妈妈吓得直接跪下：“好汉饶命！” 姜珺瑶慢步进去：“唐妈妈这小日子过得真是逍遥呐。” 唐妈妈是宋远舟的乳母，姜珺瑶因为爱重宋远舟，在府上时也对她十分敬重。 于是唐妈妈松了口气：“托侯爷及夫人的福，老奴的日子确实是越过越好……侯夫人这个时候来，不知是有什么事吩咐老奴？只要夫人下令，老奴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不是什么难事。”姜珺瑶道，“我来接我女儿。” 唐妈妈脸色一变：“老奴不知道夫人在说什么！” “不知道，那便没有活着的必要了。”姜珺瑶下令，“元良，将唐家所有人绑过来，泼上桐油，一把火烧了。” 唐家众人被绑来了，元良说：“小姐，她小儿子跳窗逃了，跑进了山里，属下已经派人去追了。” 姜珺瑶看着唐妈妈，脸色冰冷：“不必带回来，直接杀了喂狼。” “不要！夫人，你放过老奴放过我儿子吧，老奴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唐妈妈一边磕头一边求饶，看起来很是无辜——如果眼神没有一直闪躲的话。 姜珺瑶懒得浪费口舌，等唐家众人身上都被泼了桐油，便直接下令：“烧了。” 护卫举着火折子上前，眼看着那火星就要卷到唐妈妈的小孙子身上。 “说！我说！”唐妈妈哭喊，“老奴这就把灵儿小姐的下落告诉你，求夫人饶老奴一命啊！” 元良一脚踹过去：“少废话！说，我家小小姐在哪？！” “在，在后院的地窖里……” 地窖！ 把一个只个五岁的小女孩关在地窖，这老太婆真是该死！ 姜珺瑶愤怒到了极点，她抢过一位护卫的刀，接连插了唐妈妈七八刀。 唐妈妈浑身是血，哭叫声很快弱了下去，姜珺瑶还要再补几刀，棠香抱住她：“小姐，春雀把小小姐救出来了！” 惨白的月光之下，小女孩奄奄一息，只有胸口还有微弱的起伏，她的脸上全是脏污，看不出原本的面目。 姜珺瑶用手帕打湿了水，小心翼翼地替她擦脸。 脏污褪去，露出一张瘦瘦小小，却异常清秀，异常熟悉的脸。 ——那根本就是小几号的姜珺瑶！ “是小小姐，她就是小小姐！” 大家喜极而泣，姜珺瑶也拥紧了女儿，激动得浑身颤抖。 这是她的女儿，她的女儿还活着！ 感谢上天，让她找回了女儿！ 怀中的孩子骨瘦如柴，呼吸微弱，仿佛下一息就会失去呼吸。 姜珺瑶刚准备叫随行大夫过来检查，守在外头的护卫匆匆进来：“小姐，赤卫军来了！” 姜珺瑶惊讶。 赤卫军不是在追捕要犯吗，怎么跑青山村来了？ 难不成要犯就在青山村？ 第4章 共乘一马 不管是不是，姜珺瑶都不愿意跟赤卫军对上。 她立即下令：“把院门关上，只留一束火把，把唐家人的嘴全给堵上，别让他们鬼叫……郑大夫，你过来看一下我女儿！” 郑大夫掀开衣裳看了几眼她的前胸和后背就嘶了一声。 他往宋灵儿嘴里塞了颗药丸，等了一会见孩子不吞，果断换成水，但她一直不吞，最后水从嘴角流了出来。 郑大夫立即表示：“孩子身上太多伤了，在这处理不了，连水都不知道吞，情况很不妙，得立即回城处理！” 姜珺瑶抱着小姑娘就要往外，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道谄媚的男声： “……他们入屋就把我全家给绑起来了，还扬言要一把火烧了我们家！这么凶残，肯定就是军爷你们要找的要犯！” 元良脸色一变：“看来是唐妈妈那个逃跑的小儿子找来了赤卫军！小姐，你带小小姐从后头走，属下来应付赤卫军！” 话音刚落，赤卫军破门而入。 为首的男人身形挺拔，身穿一袭玄色衣裳，他背着双手，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漠的气息，而那张脸异常俊美，俊美得不像人，像妖！ 姜珺瑶看了几息，认出对方时瞳孔猛地一缩：竟是琰王！ 琰王李知琰，是当今圣上登基前，先帝与太后闲来无事给他生出来的幼弟，只比当今太子大五岁。 姜珺瑶跟太子同龄，她在上书房陪皇子皇女们读书时，这位琰王也在。 琰王不爱说话，整天绷着脸，从不参与他们的活动，还总是在他们玩兴正浓的时候，端着小皇叔的架子，双手背在身后，小小年纪就一把年纪地冷斥：“不务正业！不成体统！” 姜珺瑶被李知琰当众狠斥过、被罚过抄书、被罚过扎马步，有一次李知琰罚她的时候惊动了陛下，但陛下来了都不敢求情。 小时候姜珺瑶最讨厌他，最怵他，现在却无比庆幸出现在这里的是他而不是别人。 因为他只是古板，而不是不讲理不长心。 这个时候，李知琰的目光也落到了姜珺瑶脸上，他原本就冷的气息更加冷上三分：“我道是谁，原来是姜大小姐。” 姜珺瑶抱着孩子上前：“臣女拜见王爷！王爷，这是我的女儿，被这家人关在地窖折磨了五年！现在情况危急，需立即进城，请王爷帮我封锁消息并护我回城，只要我女儿能活，我愿意拿出我全部的嫁妆给西北军当军饷！” 李知琰瞳孔微缩。 她怀里的孩子，跟她长了张一模一样的脸。 他记得她入宫伴读的时候也是五六岁左右，当时他就觉得她已经很小了，但她怀里这个五岁的孩子，竟然比当初的她还要小上一圈，而且那张小脸毫无血色，一眼扫去，连胸口都没有起伏，就跟死了一样。 姜珺瑶已经迈出了唐家，身后传来李知琰的声音：“等等。” 以为是给的不够多，姜珺瑶脚步不停，头也不回地加码：“再加半个卫宗侯府——” “本王没有趁火打劫的嗜好。”李知琰冷冷打断她，下一句吩咐别人，“清风，立即回城请洛神医侯着……姜珺瑶，过来！” 姜珺瑶回头，恰好看到他飞身上马，月光下显得他更俊美也更妖孽了。 他弯下腰，朝她伸出手：“上来。” 姜珺瑶惊讶了半息，立即扭头问旁边的郑大夫：“郑大夫，孩子她现在这情况，能受得了骑马的颠簸吗？” 郑大夫实话实说：“受不受得了都是其次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抢时间。” 姜珺瑶转身将马车帘子一把扯下来，当机立断：“棠香春雀，帮我！” 两个婢女快速用帘子弄成一个背带，孩子稳稳地被兜在里头，再绑在姜珺瑶身前。 姜珺瑶将手放在李知琰打开的手掌中。 李知琰使力，棠香与春雀在后头一推，她便顺利上了马，坐到了李知琰身前。 “驾！” 李知琰一甩马鞭，策马而去，赤卫军呼啦啦跟上。 他马骑得很稳很快，姜珺瑶只能听到风从耳旁掠过，某一刻她突然回头，看到唐家火光冲天。 那熊熊的火焰，烧透了唐家的所有罪恶，也燃尽了她女儿宋灵儿的所有痛苦。 姜珺瑶收回目光。 施暴的唐家人死了，下一步，就该是宋远舟和宋家了。 脑中浮现出静晓院那十几株艳丽的阿芙蓉花，姜珺瑶唇角勾了勾。 阿芙蓉，从花到根须都有毒，将它们放在汤里，茶里，只要连着喝三四天，就会成瘾，若是制成药丸或是药膏，药性将会翻倍。 大越都城，满城尽是牡丹，种阿芙蓉者寥寥无几，等她将全城的阿芙蓉花都买断，宋远舟想再吃，就只能来求她。 宋远舟毁了她的人生，害她女儿吃了这么多的苦，还将她当成傻子般耍了这么多年，也该轮到他匍匐在她脚下了。 她要让他跪着，看着他费尽心思从她手里谋来的东西，被她一件一件拿回去。 她要让他一无所有，她要让他跪着去死！ 只不过宋远舟心思缜密城府极深，宋老太老奸巨滑，宋家其他人也都不是善茬，她要清算，就得每一步都要做好计划…… 回城的路在姜珺瑶的谋算中快速缩短，很快马儿就停了下来。 姜珺瑶被李知琰抱了下来。 这是李知琰的府邸，位于洛河河边的积善坊，叫观澜苑，观澜苑再过去一些便是大越皇宫了。 洛神医早就侯着了，这时奔过来：“病人呢？” 姜珺瑶连忙将孩子解下来。 孩子一过手，洛神医脸就一变：“孩子没气了！” 第5章 只是没气了，又不是没救了 没气了？ 她才找回的女儿，女儿才刚从魔窟里出来，还没过过一天的好日子，还没睁开眼睛喊她“娘亲”，怎么就没气了？ 姜珺瑶的魂也没了，当时就天旋地转，整个人软软往地上倒去。 李知琰双臂一伸，及时架住她，眼神锁紧洛神医：“这孩子，你救不了？” “老夫只是说没气了，又没说没救了，你们年轻人的心志，还是得多练练啊！” 洛神医扫了紧挨在一起的两人一眼，抱着孩子就进了府。 姜珺瑶要进去，腿一迈，身体就一下腾空，吓得她双手乱攀，一把搂住李知琰的脖子。 “王爷，我可以自己走！” “这里人多眼杂，你确定自己不会再跌倒？” 观澜苑左右邻居都是皇亲国戚，虽怵赤卫军，远远瞟上几眼还是敢的。 姜珺瑶就看到右边邻居的门房正伸长了脑袋。 她立即将脸埋到李知琰怀里：“那就有劳王爷了。” 回城路上只顾着赶路，哪怕两人胸背相贴，热度相传，李知琰也没觉得有什么，这会抱着她，软软的香香的，他就觉得哪哪都不对劲，心跳乱了，差点连步调也乱了。 李知琰紧了紧双手，走得更快了。 清风先行一步赶回来，命人给宋灵儿收拾出了东暖阁。 姜珺瑶被抱进来时，洛神医已经给宋灵儿扎上了针。 几颗夜明珠将东暖阁照得亮如白昼，更显得宋灵儿脸色的惨白，她胸口还是看不到任何起伏！ 姜珺瑶感觉自己的心跳都快停了。 “洛神医，她……”她屏息问洛神医，“会死吗？” 洛神医抬眉回她一句：“放心，老夫在此，她死不了。” 半刻钟后，洛神医拔针，宋灵儿恢复了呼吸，虽然微弱，总算是还活着。 往宋灵儿舌底压了片参片，洛神医开始检查宋灵儿身上的伤。 衣裳一解开，洛神医就嘶了一声。 ——那具小小的身体上，新伤旧伤纵横交错，许多已经长成了脓包，全身都找不到半块好肉！ 姜珺瑶心都要碎了。 她的灵儿才五岁，却经受了这么多非人的折磨！ 唐妈妈、宋远舟，他们该死！都该死！ 洛神医动作很利索，但也用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处理完宋灵儿身上的伤。 “孩子的伤已经妥善处理，晚上有可能会发热，老夫今晚亲自守着，出不了岔子。 倒是后面要注意伤口护理和调养，护理得好，最多半年，她就能和其他人一样蹦蹦跳跳了。” 不一会，药煎好了。 孩子喝了药，胸口起伏明显了，呼吸也慢慢变得平稳。 姜珺瑶的心弦这才敢松下来，这一松，她便发现自己竟然一直靠在李知琰怀里！ 姜珺瑶赶紧站好。 要是一会李知琰像小时候一样斥她不成体统不守妇道，她就难堪了。 没想到李知琰眼睛都没瞥过来，只叫来个嬷嬷，向她介绍道：“这是桂嬷嬷，我的奶娘，你在上书房的时候吃过她做的桂花糕。” 姜珺瑶记得桂嬷嬷这个名字，只是眼前的人比记忆中老了许多，应该是西北的风沙吃多了，脸上黑黑的皱皱的，身材却还是墩实，眼神很和善。 桂嬷嬷热情道：“老奴给姜小姐请安！王爷，饭菜在做了，您先去换身衣裳，姜小姐不如也随老奴去隔壁梳洗一下？” 姜珺瑶身上沾了好些血，浑身汗腻腻的，确实需要梳洗一下，于是她拜托了洛神医几句，便跟着桂嬷嬷去了隔壁院子。 桂嬷嬷准备了热水，姜珺瑶打算自己来，桂嬷嬷坚持，力气又大，姜珺瑶婉拒了几次，还是被对方揪进了浴桶。 事已至此，姜珺瑶也放弃挣扎了。 被热水包裹全身，姜珺瑶舒服得喟叹一声，闭上眼，有些想睡。 桂嬷嬷却很健谈：“自从这观澜苑建成以来，除了皇后娘娘与长乐公主，姜小姐还是第一个被允许进来的女子。” “殿下他命苦啊，十七岁就去西北守关，功劳是立了不少，但相看了一个又一个的姑娘，还没定下呢，这些姑娘不是病死、溺死就是横死……” “娘娘愁死了，就召了高僧来问，高僧说是他杀心太重影响了姻缘，怕他在西北再待下去真成天煞孤星，就赶紧让陛下下旨将他召回京，这不，前几天才回的京，天天都不着家，替陛下办这差那差的。” 李知琰在西北的消息，在京中并不是秘密，因此姜珺瑶只是静静地再听一遍，并不打算插嘴。 直到桂嬷嬷说：“……姜小姐你在京中交友广阔，要是有合适的姑娘，可得给我家殿下介绍介绍啊！” 姜珺瑶睁开眼：“桂嬷嬷，我不觉得东都女子的命会比西北姑娘的命更硬一些。” 桂嬷嬷一下子萎靡了，她重重地叹了一声，就盯着姜珺瑶来看，也不知道在思量什么。 姜珺瑶梳洗完毕，再去看宋灵儿，宋灵儿的呼吸更加平稳，脸色也红润不少。 她长长呼出一口浊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棠香和元良他们赶到了，知道宋灵儿及时救回来了，几人也是重重松了口气。 元良汇报：“小姐，唐家已经一把火烧了，属下抹除了我们的痕迹，也稍作了些布置，官府来了，也只会查到赤卫军身上。” 话音刚落，便听到后头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回头见是李知琰，元良脸色一变。 他连忙跪下来，“王爷，嫁祸给赤卫军一事是小人自作主张，与我家小姐无关，请王爷明鉴！” “你倒是忠心。”李知琰说了一句便望向姜珺瑶，“那个孩子，是怎么回事？” 姜珺瑶低声道：“如我在唐家所讲，我女儿被家中恶奴带走，关在地窖虐待五年，而这一切都是我丈夫一手主导。” 李知琰惊愕。 京中时有下人将自己的孩子与主家孩子偷换人生的事发生，李知琰便以为姜珺瑶遇到的也是类似的事，没想到这一切，竟是她丈夫主导！ 姜珺瑶继续道：“我女儿目前的情况不宜移动，所以请王爷借个地给我女儿休养，等我处理好家中的事，再来接她回去。最迟明日傍晚，我便会送上一半的嫁妆，剩下的等到时候再奉上。另外，今晚的事，请王爷帮我保密。” 李知琰点点头没再说什么，转身便出了东暖阁，不一会便遣人送来了热饭热汤。 姜珺瑶吃不下饭，只默默喝汤。 棠香小小声：“小姐，琰王他根本没有传说中那么吓人。” 姜珺瑶在东暖阁守宋灵儿，半夜时宋灵儿果然发热了，到了快天亮时才退热。 “孩子渡过这个劫了，剩下的就是小心护理了。”洛神医说。 姜珺瑶谢过洛神医，又轻轻亲了亲宋灵儿的额头，这才不舍地离开。 她要奔赴她的战场，这场仗，她一定要打赢，而且要赢得彻底赢得漂漂亮亮！ 目送姜珺瑶坐马车离开，桂嬷嬷跟清风感叹：“这大西北，王爷还是去早了，但凡晚个几年……” 清风连忙道：“桂嬷嬷，姜小姐已经成婚还有了女儿，你别动歪心思。” 桂嬷嬷不以为意：“成了婚又怎么样？直接和离就行了，那姓宋的原本就配不上姜小姐……是吧王爷？” 第6章 大郎，吃药 门里，李知琰静静站立。 闻言他眼皮微掀：“桂嬷嬷休要乱言，本王是天煞孤星。”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平静，听的人却心头沉重。 桂嬷嬷有些想落泪，他们家王爷从小到大，样样拔尖，什么都好，为什么上天要这么苛待他呢？ 清风转移话题：“王爷，那姜小姐跟前那个叫元良的，他故意栽赃赤卫军的事——” “赤卫军昨晚确实去了青山村。”只讲了一句，李知琰便交待桂嬷嬷，“本王要进宫复命，姜小姐的女儿，劳嬷嬷看着些。” 观澜苑离皇宫不远，打个马，转个弯就到了。 大越皇帝正在做上朝前的准备，李知琰先向他汇报昨晚的追捕情况。 这些情况，大越皇帝已经从赤卫军那里知晓，所以他听完只是道：“这细作也没有那么重要，让其他人慢慢查就行。倒是你再不去跟你皇嫂吃个茶散个步，她就又得幽怨，说白养你这么大了。” 李知琰是先帝和太后的幼子，两人只管生不管养，他的一切都是皇后张罗操心的，长嫂如母，说的就是李知琰与皇后的关系。 李知琰眉眼柔和下来，一口应下：“臣弟下了朝便去。” 兄弟俩又聊了些别的，越帝突然问：“姜珺瑶昨晚留在你府上了？” 姜珺瑶的事，李知琰不便多谈：“……嗯。” “这孩子人品才情都是绝佳，就是眼光和运气差了点，若是当初——” 李知琰眉心一跳：“皇兄，您该去上朝了。” “急什么？怕我说什么不该说的？” “皇兄——” “你那‘天煞孤星’的名声怎么来的，为兄就不追问了，但你要真对她有想法，那便趁早行动，趁虚而入不丢人，丢人的是眼睁睁看着心仪的女子嫁给别人。” 越帝看了他一眼，对方目色淡淡，看不出悲喜。 越帝就很不理解，他跟皇后私底下都挺活泼开明的，怎么就把李知琰养得这么古板？ 他别过脸，实在是不想看他那死人脸：“但你要是没想法，等她家的事情了了，朕便在宗室里替她物色一个人品性情家世都绝佳的男子。” 李知琰还是垂着眼不说话。 越帝叹了一声，便与李知琰一起去上朝。 这个时候，姜珺瑶也悄悄的回到了平阳侯府。 一晚上没回来，元春与画屏等得心急如焚，看到她就赶紧冲过去：“小姐！您可算回来了！棠香和春雀呢？是不是小小姐找到了？她们两个在照料？” “嗯，找到了。”姜珺瑶拍了拍两人的肩，“这一晚，宋远舟可老实？” 元春将她拉到贵妃椅上躺下，一边替她捏肩一边道：“半夜就虚脱了，昏到现在还没醒，老实得不行。” 画屏则是送来热毛巾，将毛巾覆在姜珺瑶脸上。 姜珺瑶的声音从毛巾底下清晰传来：“元春，你亲自去将都城及周边几个城的阿芙蓉花都买断，移去城外的别庄秘密养着。” “画屏，你先去煮一锅阿芙蓉花茶，煮好了给我装壶里。” “还有，元春，你顺便把洛神医在琰王府上的消息，传到宋老太太耳朵里去，这件事要先办。” 宋老太太生了五个儿子，不看重长子，不偏爱小儿子，反倒是将排行第三的宋远舟疼到了骨子里去，她要是知道洛神医来了京都，就算宋远舟只是手指破个皮，老太太都会逼她去将洛神医请回府。 宋灵儿虽然跨过了这一生死关，姜珺瑶还是放在心不下，她得借请洛神医的名头，去琰王府上看女儿。 元春没问太多，应了一声便利落去办了。 画屏煮花茶的时候，梅兰送来了这五年来出府的家仆名单。 宋灵儿已经找到，这份名单便没有那么重要了，不过姜珺瑶还是粗略地看了一眼，做到心中有数。 “梅兰，拿账本来。” 她和梅兰一起盘点她的嫁妆。 不盘点不知道，一盘点吓一跳。 除了库房里那些摆在明面上的珠宝与搬不走的大件摆设，她陪嫁的所有田庄和铺子，都已经被宋远舟接手，京中最赚钱的那几个铺子的契书都被宋远舟拿走了。 现在就能立即拿走的，只有三万的银票，及几张开在宜县的铺子契书。 三万两的银票和那几间铺子的价值，加起来连她嫁妆的零头都不到，若是她就送这么点银票过去，大概李知琰会觉得自己在耍他。 好在她还有好几份备用金，加上这几份备用金，虽然离她一半的嫁妆还有些距离，但也不少了，到时候她好好跟李知琰说明情况，对方应该不会为难。 李知琰…… 姜珺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可怕了，她甚至还感觉他挺温和的，跟小时候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时间过去得很快，等姜珺瑶拨完算盘，天已经大亮了。 稍微梳洗一番，姜珺瑶便穿着一身淡雅的衣裳，素着一张脸，带着那壶花茶去看宋远舟。 原先的房间早就臭得不能住人，宋远舟这会就住在旁边的客房。 宋远舟生无可恋地躺在床上。 身体已经被掏空，他动不了，完全动不了。 四九正准备给他喂汤药。 姜珺瑶一来就将药碗接了过去：“四九，我来吧。” 虽然已经换了房间，全身也清理过，但还是很臭。 姜珺瑶却是面不改色。 舀了一汤勺，吹了吹，姜珺瑶柔情似水，声音都魅了三分：“宋郎，吃药。” 宋远舟动弹不得，连吞咽都费力，姜珺瑶极有耐心，他咽不下，她就捏着他鼻子帮他顺气让他吞。 四九眼泪汪汪。 谁说高门贵女只会瞧不起人，瞧他们家侯夫人，多贤良淑德啊。 一碗汤药喝了足足半个时辰才完。 这边姜珺瑶一喂完汤药，梅兰就立即将已经晾好的半碗花茶递过去。 姜珺瑶更有耐心，将那碗花茶一滴没漏，全给宋远舟喂下了。 她坐在榻边，支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看着宋远舟。 旁人只见她眼神缱绻，只道她是爱惨了宋远舟，没人知道她这会正在钻研要用什么样的姿势来扬宋远舟的骨灰。 阿芙蓉花茶，有麻痹痛感，让人愉悦及提神的作用，一碗花茶下去没多久，宋远舟的脸色就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姜珺瑶在这里的戏份也演完，该到下一处了。 她站了起来：“宋郎，你好好休养，别的事先不要想。我先去给老太太请安，昨晚我没能来守着你，老太太该是怨我了。” 姜珺瑶带着梅兰和画屏往老太太那里去，两人很兴奋：“小姐，我们是不是要搞事？” 姜珺瑶点头：“是要搞事。” 但搞完事，后面会不会出人命，就不关她的事了。 第7章 你怎么给人当妻子的？ 宋老太太面相很刻薄，消瘦，花着姜珺瑶带来的钱精养了几年，脸上还是没二两肉，看起来就很命苦。 姜珺瑶来的时候，她的几个妯娌已经来了，想要看她好戏的心情都摆在了脸上。 姜珺瑶笑了笑。 想看她的戏可以，但可是要付出代价的呢。 宋老太太沉着脸：“丈夫生病都快没命了，你却不管不问，在房里呼呼大睡，姜珺瑶，你怎么给人当妻子的？” “怎么给人当妻子的？”姜珺瑶淡淡一笑，“当然是用自己的资源全力托举丈夫，拿自己的嫁妆供全府吃香喝辣，精心培养跟自己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嗣子，还用自己的钱风风光光送两个姑子出嫁了。” 宋老太太噎了噎：“这也不是——” “不过既然老太太不认可我的做法，那我立即改，以后我就多向大嫂或是二嫂学习，她们怎么做，我便怎么做。”姜珺瑶凉凉打断。 宋老太太又噎了下。 在姜珺瑶嫁过来之前，宋家破落得只剩下半座宅子以及一个世袭罔替的爵位—— 宅子之所以说是半座，是因为他们连吃饭都困难，卖了一半出去，才不至于让家里断了口粮。 这种情况下，她能替大儿子和二儿子找到的，只能是比宋家家世更差的女子。 二儿媳除了喜欢把东西往娘家搬，别的倒还行。 可大儿媳目不识丁，还动不动就骂她老贱狗。 姜珺瑶要是像大儿媳一样当众骂她老贱狗，那她在府里还怎么立足？ 宋老太太气极：“姜珺瑶，你竟敢顶撞我！信不信我让远舟休了你？！” “你要让宋郎休了我？” “没错！”宋老太太下巴一昂，“不想被我们宋家撵出府去，那就立即磕头认错！” “我没犯七出，且我嫁进来前宋家贫，其后贵，按照大越律令，宋远舟不能休我。”姜珺瑶淡声，“只能我休夫，或是我与他义绝。” “什么？你要休夫？还要义绝！”老太太瞪圆了眼。 从前每次只要自己一沉下脸，姜珺瑶就会立即送上贵重礼物来请罪，一说要替儿子休了姜珺瑶，姜珺瑶都会哭着认错，并送上更贵重的物品。 可今天姜珺瑶不仅敢顶撞她，还说要休夫、义绝！ 是她耳朵有问题还是姜珺瑶疯了？ “我只是想让老太太知道，你想让我和宋郎分开，只有我休他这一条路。”姜珺瑶清清冷冷地说完，又“小心翼翼”地抬眉，“老太太，你还要我休宋郎吗？” 老太太一口气噎住，上不去下不来，脸色铁青。 她身边的李婆子连忙上前：“侯夫人，老太太她是担心侯爷，更担心侯爷要是有点什么不好，您会想不开，其实老太太她担心你。” 老太太正想顺着下台阶，姜珺瑶没给她机会：“老太太要真担心宋郎，那就彻查一下昨晚上的事。” “昨晚上什么事？” 梅兰跳出来：“老太太，当然是我们小姐和姑爷中毒的事了！” “中，中毒？”老太太懵了，“不是吃坏了肚子吗？” 梅兰高声：“老太太，府里的吃食都是同一个锅里出来的，怎么只有我们小姐和姑爷吃坏了肚子？难不成菜里的毒自己长了脑子自动避过他们，只盯着我们小姐和姑爷来祸害？我看那些菜分明就是在路上被人动了手脚！目的就是要害我们小姐和姑爷出丑！” 画屏接过话尾：“何止是想让姑爷出丑！分明就是想害姑爷和小姐您的命！” 梅兰：“我们小姐前一刻才说要振作，才说要带承明少爷回卫宗侯府走动，后一刻就有人出手！分明就是有人见不得我家小姐好，见不得姑爷好！见不得承明少爷好！” “幸好承明少爷昨晚是在老太太这里用饭，否则他只怕当场就要没命！” 两个婢女一人一句，听得老太太心惊胆颤，然后就是愤怒。 她一拍桌子：“岂有此理！竟敢残害我宋家子弟！要让我查出是谁，不管是谁，我非当场打死不可！” “那老太太就慢慢查，要是人手不够，我可以借几个人给你。” 姜珺瑶说着便转身往外，老太太赶紧喊：“府里这么乱，你还想去哪里？” “不舒服，回去休息。” “不行！你，你先去请洛神医！洛神医来了都城，就住在琰王府上，你先将人接到府里来，也顺便诊治下你。” 姜珺瑶顿了顿：“好，我这就去琰王府请洛神医，也请老太太请昨晚的事查个水落石出，也请老太太记得你自己说的，查出来后不管是谁，当场打死。” 姜珺瑶带着两个婢女离开了，宋大夫人等人才回过神来。 宋大夫人姓冯，冯氏一脸懵：“不是，姜珺瑶她这是什么意思啊？三弟不是吃坏了肚子吗？怎么就成中毒了？” “姜珺瑶说得很清楚了，是有人给他们夫妻下了毒，而我们这些没有中毒的都有嫌疑。”宋二夫人罗氏说。 宋四夫人苏氏小声讲：“昨晚上的事确实蹊跷，换了是我，我也会这么怀疑。” 宋五夫人才嫁进来不到两年，面皮还薄着，她没有说话，只是一味的点头附和。 老太太的目光在几个儿媳妇身上扫过来扫过去，突然指着冯氏：“好你个冯氏，你竟敢下毒害远州和锦明！来人，将她拖下去！” 第8章 一杀 冯氏懵了。 她今天就是过来看热闹的，听姜珺瑶说什么下毒时也是懵的，她什么都没做，怎么就要被拖下去了呢？ 两个仆妇按住她双肩，冯氏才反应过来：“放开我！老太太！我什么都没做！我也没有理由去做！” “什么都没做？没有理由去做？！”老太太讲，“老大恨远舟抢了他的爵位！你恨老三媳妇抢了你当家主母的荣耀！他们夫妻死了，平阳侯府的荣耀都会回到你们夫妻手里！” “他们死了，平阳侯府理所应当是我们大房掌家！但我什么都——” “不要再狡辩！拖走！” 皇帝杀人都还要找个能服众的由头呢，宋家老太太一句话就定了她的罪！ 冯氏怒了：“老贱狗！你敢动我一下，我就把你们宋家的家丑扬出去！” “你扬！你扬！我倒要看看我们宋氏有什么家丑！” “姜珺瑶！”冯氏朝门外高声叫，“你女儿她——啊！” 冯氏不敢相信地低头。 左胸口处插着一柄匕首，鲜血顺着刀柄往下滴。 “救——啊！” 李婆子将匕首猛地往外拔。 鲜血四溅，离得近的罗氏被喷了一脸的血！ 冯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上抽搐了几下，瞪大了双眼，不甘地咽了气。 李婆子拿着血嗒嗒的匕首回到老太太身边，一声不吭，低眉顺目。 老太太脑袋嗡嗡的。 她差点忘记了姜珺瑶的女儿！但冯氏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冯氏知道，那其他人知不知道？ 这个时候罗氏反应过来，尖叫出声：“杀，杀人了！” 四夫人和五夫人也是瞪大了眼。 她们不是来看姜珺瑶的好戏的吗？ 怎么好好的戏场变成了凶案现场？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往李婆子脸上甩巴掌：“谁让你动手了？！谁让你杀人了？！” 李婆子一动不动：“老夫人没有让老奴动手，老夫人更没有让老奴杀人，是大夫人骂老夫人是老贱狗，老奴太生气了才动的手。” 老太太看向罗氏：“罗氏——” 罗氏大叫：“都是大嫂的错！是大嫂先动的手！” “对，是大嫂要杀母亲，李婆子才出的手！” “你什么都没做！儿媳都明白的！” 五夫人说：“大嫂弑杀长辈，罪大恶极，就这么杀了她是便宜她了！” 四夫人看着老夫人，突然灵机一动：“不对，是大嫂向老太太自首，交待是她给侯爷和侯夫人下毒，老太太杀她，是为了给侯爷和侯夫人一个交代。” 四夫人的说法，是老太太最满意的。 老太太沉下脸来：“府里的事，不要传到外头去，外头要是问起，就说冯氏突发恶疾，为免其他人被传染，需要送去别院静养，没有老身的允许，今天的事，你们都烂在肚子里！” “……是。” “李婆子，做好善后。” “是，主子。” 一声“主子”听得老太太很顺耳，她神情缓和下来，也很有成就感，她再次下令：“先去把大爷请来。” 宋大爷去到兰院时，姜珺瑶也到了静晓院。 姜珺瑶离开梅院时，画屏并没有跟着一起走，而是折返回来，悄悄看完了戏才回去。 姜珺瑶正准备出门，她将李婆子杀冯氏的事提了提，梅兰小小声问：“小姐，老太太杀了大爷的妻子，大爷会跟老太太急吗？” 姜珺瑶笑了笑：“你们可以留下来看热闹。” “狗咬狗的热闹奴婢才不要看，奴婢要跟小姐你去请洛神医。”梅兰压低声音。 虽然小姐什么都没说，但梅兰直觉告诉她，小小姐就跟洛神医在一起！ 拿了银票，姜珺瑶便带着梅兰和画屏直奔琰王府。 她刚下马车，李知琰也下朝回来。 两人在府门前“拉扯”了好一会，李知琰最后说：“想要让洛神医诊治可以，但你必须要在里头跪足两个时辰，诊治多少天就跪多少天！还有，洛神医是本王请回来的，是我的贵客，他不出诊，你让你丈夫自己爬到本王府门前吧！” “是，王爷！” 姜珺瑶遣人回平阳侯府报信，自己先进王府“跪”。 进了府门，姜珺瑶迫不及待往东暖阁跑。 李知琰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脚步，俊眉拧了拧，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一路狂奔至东暖阁，一条腿刚跨进院，便听到里头传来孩子的尖叫声，姜珺瑶脸色一变。 “啊啊啊！滚开！滚开！！” “小小姐别怕，奴婢不会伤害你的——啊！” “啊！” 屋里，宋灵儿死死咬着棠香的胳膊，一双眼睛像狼一样狠！ 姜珺瑶立即抱过去：“灵儿别怕，我是娘亲，我是你娘亲……” 娘亲？ 宋灵儿顿了顿，松口了，但又立即张口咬上姜珺瑶！ 小家伙人儿小小，下嘴可是一点都不轻，怕是把吃奶的力气都用上了，疼得姜珺瑶额头突突突的，然而她只是僵了僵，便坚定地抱紧对方。 被关在地窖，暗无天日，浑身是伤，想必经常遭到毒打，这样的遭遇对一个成年人都是恐怖的阴影，更何况一个才五岁的孩子。 姜珺瑶忍着痛，右手轻抚她背，软声安抚：“灵儿别怕，阿娘来了……” 在她轻柔有耐心的安抚下，宋灵儿嘴上的力度渐渐变小，最终松开，发出无助又委屈的呜咽声。 “没事了，是阿娘来了，阿娘会对灵儿好，会给灵儿喝粥，会给灵儿吃肉，会保护灵儿……” 小姑娘闹了一场，哭了一场，没力气了，她脱力地依靠在姜珺瑶怀里，眼里的戒备与凶狠也没有除去，时不时地朝棠香等人呲牙瞪眼。 像一只小狼崽，身受重伤，仍想通过虚张声势地去威胁敌人来保护自己。 她只是一个才五岁的孩子啊！ 棠香说：“小姐，我去看看粥熬好了没。” 一转身，她的眼泪就哗一声流下来了。 他们家小小姐，明明有这么好的出身，却过得这样苦，宋远舟真是罪该万死！ 粥很快送过来。 姜珺瑶给小姑娘喂粥，看着小姑娘一脸戒备仍狼吞虎咽的样子，她心疼得心都要碎了。 吃了粥，喝了汤药，小姑娘便乖乖趴在姜珺瑶怀里不动。 她瞪着懵然的眼神，细细感受姜珺瑶的温柔，眼泪在眼里一圈圈打转。 ——这是她阿娘，原来她也有自己的娘吗？ 小家伙身体弱，刚才又折腾了一通，很快就睡着了。 姜珺瑶抱着她，不舍得放手。 这是她的女儿，这是她活生生的女儿呀！ 将女儿小心翼翼放床上，姜珺瑶亲了亲，便去找李知琰。 第9章 被什么东西顶住了 李知琰正在书房处理军务，清风来报：“主子，姜小姐来了。” 他合上折子，眉眼一抬：“请她进来。” 姜珺瑶进来便先行了个礼，李知琰指着一旁的椅子让她坐下。 先是感谢一番，姜珺瑶便将带来的银票呈上：“这些财产只值二十万两银子，离我承诺的一半嫁妆还差一大半，所以我想请求王爷多给我一些时限。” “好。”李知琰很爽快，“洛神医守了一夜，我让他去休息了，你先回去，晚些我让他过府。” “如果方便的话，臣女想留下来多陪陪女儿。” “本王不到后院去，你自便。” 这淡漠的态度，让姜珺瑶瞧见了几分他年少时与他们一起上学时的影子。 但昨晚他切切实实向她伸出了援手，女儿能救回来，也是因为他请了洛神医。 姜珺瑶行了个大礼：“谢谢王爷。” 李知琰抬眉。 从昨晚到现在，姜珺瑶好像一直在向他道谢，好像不道谢，他就会露出獠牙将她吃了一般。 鬼使神差，李知琰问：“你很怕我？” “小时候怕。” “现在也怕？” 姜珺瑶抬头，直视对方：“现在只有敬重。” 以前是怕，现在只有敬重……有区别吗？ 李知琰笑了笑：“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姜珺瑶又一次表达了感谢后便转身往外。 她忘记了从昨晚到现在自己没合过眼，体力不支，眼下身体转得太急，腿没跟上，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 “啊！” 姜珺瑶一边惊叫一边双手乱抓，却什么都没能抓到，眼看着就要摔个狗啃泥，一条铁臂及时箍住她腰。 腰上一紧，姜珺瑶便被纳入一副坚实的胸膛。 男人清冽的气息将她整个笼罩，对方灼热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衫源源不断地传过来。 姜珺瑶脑子里不合时宜地想起昨晚跟他共乘一马，胸背时而相贴，时而分开，时而摩擦的事。 一股热气从脚板底瞬间涌上来，姜珺瑶腾地推开李知琰：“我——啊！” 李知琰还没站稳，没有防备下被她这么一推，身体也立即失衡。 闯祸了！ 姜珺瑶赶紧伸手去捞，但李知琰摔得太快，她没能捞到，还结结实实地摔了下来——正好摔到他身上！ 四肢紧贴！ 她的唇压住李知琰的唇！ 姜珺瑶脑子轰了一声，赶紧爬起，但她手脚虚软，挣扎几次都重新摔回去。 “姜珺瑶，别动了。” 李知琰箍住她腰，将她摁在自己怀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本王动。” 姜珺瑶没敢再动。 因为他的体温比刚才更热，某一处还很灼热！ 正正好顶着她的小腹往下三寸！ 她不是少不更事的小女孩，那一处分明就是，分明就是—— “啊！老奴不是故意的！”桂嬷嬷一边惊呼一边关门，“老奴什么都没看到，你们继续，继续！清风清阳你们别看！” 原本清风清阳没想看的，桂嬷嬷特意阻止，那他们就非得瞥一眼才行。 两人伸头往书房里瞥了一眼，看到叠在一起的两个人：“哦哟！” 门关上了，却隔绝不了清风和清阳的声音。 “主子这是铁树开花了啊！” “姜小姐跟主子真是该死的相配啊！” “原本是互相爱慕的青梅竹马，却遭反派布局，一个嫁错人，一个走天涯，多年后重逢，发现他最爱的还是她……这就是话本子上写的虐恋情深啊！” “主子蹉跎到二十八岁都成不了亲，原来是在等姜小姐！” “一个喊小皇叔，一个喊瑶瑶小侄女，哦，好刺激！” “桂嬷嬷你真是不懂事，你刚才要不冲进去，王爷明年就能当爹了！” ……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姜珺瑶又羞又怒地推他：“李知琰，你放开我！” 李知琰抓住她手：“别动！再动，本王明年就真的要当爹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哑哑的，像带着魔力，姜珺瑶心头流过一阵异样，小腹那处腾地发热。 再这么下去，他明年当爹，她也得当娘了！ ——不对，她已经没了生育能力，她当不了娘！ ——但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 李知琰正在平息身体的躁动，姜珺瑶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将他掀翻，爬起来就跑。 看着她落荒而逃的身影，李知琰慢慢坐起，不知想到了什么，他腾地笑了。 笑声愉悦，带着释然与解脱。 清风伸头进来：“王爷，从昨晚到刚刚，您和姜小姐搂抱了好几次，姜小姐都没有事。” 清阳：“说明姜小姐就是你的救赎！是您命定的妻！” 桂嬷嬷：“臣妻而已，抢过来便是！王爷，老奴看好您！” “看来都很闲啊。”李知琰看出去，“那就有请三位，将我这琰王府从里到外，亲自扫一扫了。” “……不要啊主子……” 桂嬷嬷他们抓起扫把清扫时，姜珺瑶回到了东暖阁。 从李知琰书房奔出来后，她想过立即回府。 但跑到一半，还是去了东暖阁。 她舍不得宋灵儿。 宋灵儿睡得很安静，姜珺瑶平复完心情，也侧身躺下，抱着她睡了过去。 想来时已经是下晌了。 宋灵儿已经醒了，窝在她怀里一动不动，但睁圆了眼睛看她，眼里全是小心翼翼。 姜珺瑶发头发软。 她亲了亲宋灵儿的额头：“想摸摸我是不是真的？” 宋灵儿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于是姜珺瑶便将她手放在自己脸上：“灵儿，我是你阿娘，是真的阿娘。” 小手在姜珺瑶脸上静置了几息，宋灵儿慢慢试探着移动。 见姜珺瑶始终笑眯眯的，她壮着胆子，捏了捏姜珺瑶的脸，然后是眼睛，鼻子，嘴巴，最后将脸重新埋过去。 “阿娘……” 这一声奶声奶气的“阿娘”从胸口传出，让姜珺瑶的心暖暖的，也闷闷的。 要不是宋远舟这厮，她这五年都能抱着自己的宝贝！ 母女俩静静抱了一会，洛神医便来了。 给宋灵儿检查一番后，洛神医夸道：“小姑娘很厉害哦。” 宋灵儿躲在姜珺瑶怀里，不好意思了。 她刚刚，还想咬他来着。 因为从前，每个对她笑眯眯的人，最后都会打她耳光，踹她。 好在现在她有阿娘了，阿娘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会骂她更不会打她，还会给她好东西吃，对她很好很好…… 洛神医看时间差不多了就去府门外给宋远舟看诊了，姜珺瑶就和宋灵儿静静享受母女两个人的温情时光。 姜珺瑶希望，时间能过得慢一些，或者时间就此定格，这样她就可以一直和女儿待在一起了。 但分别的时间还是到了，洛神医快要诊治完了。 知道她要走，宋灵儿脸色立即一变，眼神也变了。 “灵儿，阿娘一定会再来的……” 姜珺瑶温柔安抚又作了好一番保证，才在宋灵儿的泪眼中不舍离开。 第10章 总得有个替死鬼 琰王府外停着两辆大马车，车上就是宋远舟，洛神医正在拔针。 宋老太太坐在另一辆马车上，车帘子遮得严严实实。 因为怕丢脸。 姜珺瑶嫁过来后，平阳侯府迅速起势，她也跟着挺直腰杆做人，在许多场合，她都是上宾，久而久之便给了她平阳侯府已经是望族的错觉。 今天在琰王府受到了冷遇，老太太才明白之前都是虚假繁荣，她之所以能去做上宾，是因为她周围的人的情况比平阳侯府还不如。 她原本不想让宋远舟来的，可才怕别的大夫是庸医，便硬着头皮陪着他来了。 以为过来之后就能立即得到洛神医的诊治，谁知琰王府的人说，洛神医还没起，让他们等，这一等就是两个时辰。 这也就罢了，琰王府的人嫌他们挡路，将他们赶到了一边！ 老太太咬牙：“姜珺瑶还真是除了有钱一无是处！明明有小时候的情分在，竟还被琰王低看，累得远舟和整个平阳侯府跟着她一起丢人！” 她身边的仆妇连忙安抚：“老夫人消消气，就当是为了侯爷。” 仆妃说着挑起车帘，正好就看到姜珺瑶出来，她告诉老太太：“老夫人，侯夫人出来了，她好像哭过了，眼睛都是肿的。” 老太太伸头去看，果然看到姜珺瑶眼睛红肿的样子。 也不知琰王让她跪了多久，竟让她哭到眼睛都肿了。 老太太心里闪过一抹快意。 姜珺瑶径直走向大马车，车上，洛神医已经针灸完毕，正在拔针。 “洛神医，他怎么样了？” 洛神医拔完最后一根针才回她：“中了软骨散，估计是放了超三倍的药量，至少要连着针灸五天，才能帮他快速将体内的毒素排出来，不然他以后会终身瘫痪，脑子也会慢慢变坏，直至变成傻子。” 宋老太太一过来，听到的就是这句话，她吓得倒吸一口气。 处置了冯氏之后，她便立即命人调查，后来在府里某个小花圃里发现了一些磨成粉的巴豆，她便以为几个儿子给宋远舟下的是巴豆粉。 结果还有软骨散？而且是放了超三倍的药量！ 如果不是她坚持要找洛神医，而是任由府医处理的话，宋远舟就会终身瘫痪，还会变成傻子！ 如果宋远舟变成傻子，平阳侯府就完了！ 老太太赶紧说：“大夫，我儿子情况这么危机，天天奔波怕是吃不消，你干脆住到我府里去，专门给我儿子诊治，你放心。等我儿子恢复，我们平阳侯府重重有赏！” 洛神医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呵了一声便走人。 宋老太太只觉得像是被当众要了一巴掌，却也只敢小小声嘟囔：“一个破大夫，有什么好狂的？！” “洛神医是琰王爷的座上宾，连陛下与皇后都对他客客气气，多少王公显贵捧着万两黄金只为求洛神医一个药方，平阳侯府却当众拿钱羞辱他，”姜珺瑶冷声，“如果洛神医恼了就此撒手不管，宋郎因此瘫痪或是变成傻子，都是拜你所赐！” 宋老太太自知理亏，但被她这语气给惹恼了：“我还没说呢姜珺瑶！要不是在东西入口之前你没有命人试毒，我家远舟怎么会遭这么大罪？” “不去责怪下毒的，反而责怪我这个没防住的，老太太的意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是宋郎活该遭这一道罪。” 姜珺瑶扭头，正好宋远舟睁开眼，她眼睛腾地一红，“宋郎，虽然合家上下都觉得你是活该，但我一定不会让你落下病根。就算洛神医要我绕京都膝行一圈，我也会求他救你！” 姜珺瑶看了宋老太太一眼，转身上了她自己的马车：“回府。” “不是，远舟，她就这样撇下你走了？”宋老太太瞪圆了眼。 姜珺瑶她今天是吃错药了吗？从早上到现在，说的做的，都跟以往完全不同！ “为了让洛神医出手，她在琰王爷那里跪了许久，你一句话就把洛神医得罪了。”宋远舟虚弱道，“母亲，就当是为了我不变成废人，您以后也少说几句，锦明未来还得靠她呢。” 老太太立即噤声，回头看到姜珺瑶的马车已经起行了，她赶紧爬上宋远舟的马车，将四九赶了下去。 老太太红着眼关心宋远舟：“远舟啊，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有力气，动不了。”宋远舟声音很轻，“母亲，我不能瘫痪，我不能变成残废。” “呸呸呸！你不会瘫痪的，有阿娘在呢，阿娘答应你，绝不会让你变成瘫痪！” 宋老太太想，洛神医要是因为她那一句话就撒手不管她儿子，那她明天就从平阳侯府一路跪着磕头过来！ 马车起行，摇摇晃晃地往平阳侯府而去，宋老太太给宋远舟喂了杯花茶，便跟他讲了早上李婆子杀了冯氏的事。 听到冯氏差点就当众说出姜珺瑶女儿的事，宋远舟后背一凛。 “姜珺瑶当时没在场，她已经走了，冯氏也只说了一半的话，我看其他人都是懵的，你别慌，这事不会被姜珺瑶知道的。” 别慌？宋远舟他能不慌吗？ 姜珺瑶现在不再沉浸在失去女儿的悲伤里，刚刚短短的几句话中，宋远舟就能看到几分她嫁给他前张扬骄傲的样子，他换走宋灵儿的事一旦被她知道，她肯定不会原谅他。 甚至会……杀了他。 这个后果可太严重了。 宋远舟头疼道：“其他人不管是装懵还是真懵，目前应该不会胡乱说话，因为揭露这件事对他们没有好处，只一个，大哥那边……” 老太太赶紧说：“演了一场夫妻情深，我答应给他娶个年轻的家世好的回来做续弦后，他就走了，他这人，短视，一辈子就那样了。” 宋远舟皱眉。 短视？他觉得他大哥跟母亲口中的不一样，在他看来，他大哥从小做事都带着目的，而且习惯凡事留一手。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因为能娶一个家世好的续弦，就轻易放下“杀妻”之仇？ 更何况自己还夺走了原本属于他的爵位！ 他大哥这个人太不可控，与其用利益来吊着他，不如直接将他解决了。 因为只有死人，才不会制造麻烦。 也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第11章 不愿意见 姜珺瑶确实需要去卫宗侯府。 但不是现在，更不可能把宋锦明带过去。 她当年下嫁，寒了父母的心，婚后跟父母怄气，也从来没有回去过。 当初她将宋锦明记到自己膝下做嫡子时，父母亲极力反对，自己也还是听从宋远舟的忽悠，收养了宋锦明。 当时父亲透过秦在傅来传话，说永远不会承认宋锦明。 这会父母正在病中，她要是把他们最膈应的人带过去，那她就是拿刀捅他们的心。 见姜珺瑶不说话，老太太脸色有些不好看：“你这是不乐意？不是你跟远舟说要带锦明——” “老太太，我没有不乐意，只是我出阁的时候，我爹说这辈子都不让我进卫宗侯府——” “父女哪有隔夜仇？你嫁都嫁了，又经历了重伤，失去亲生骨肉之痛，他指不定有多心疼你呢？就是扯不下面子。你总不能让一个长辈跟你认错。” “确实，当年如果不是我执意下嫁，我父母不会被气病。” 满京都都知道姜珺瑶是下嫁，但老太太就是不承认，卫宗侯府只不过是比自己家多了几个臭钱而已，她家远舟可是前程无量！ 宋老太太收起笑容：“那就听我的，把锦明带上！” 姜珺瑶没说话，宋老太太便当她默认了，于是拍醒大儿子，母子俩一路争吵着走了。 宋家母子俩走后，姜珺瑶便写了封信，让梅兰送到卫宗侯府：“要亲自交到我母亲手里，就说，我已经知错，请阿爹和阿娘，给我一个悔过的机会。” 姜珺瑶转头就将宋家母子抛到脑后。 她想女儿，很想很想，她希望能每天搂着女儿，每天牵着女儿的手去散步，她还要带着女儿走亲访友，让满京都的人都知道，她的女儿有多么的可爱。 画屏过来帮她捏肩：“小姐，您莫要胡思乱想，小小姐她在琰王府，比在小姐您身边还要安全。” 姜珺瑶点头。 她小时候虽讨厌李知琰，但也从来怀疑过他的人品与担当，他既然主动让灵儿安置在他府上，那就一定会管到底。 她要做的，就是弄宋家。 早些搞定宋家，她就能早些与女儿团聚，与父母团聚了。 晚膳过后，元春回来了，说是已经将都城内的阿芙蓉花都买断了。 “奴婢没有出面，露面的人也转了好几道，就是有心人要查，也要费很大个周章才能查到小姐您的头上。” 元春讲，“周边几个州城的花，奴婢也分别找了不同的人出面购买，同样要费很大力气，才能查到小姐您的身上。” 姜珺瑶赞许点头：“办得好。” “另外，奴婢发现有人在暗中相帮。” “可知道对方是谁？” 元春犹豫了下，还是说了出来：“……琰王，李知琰的人。” 听到“李知琰”这三个字，姜珺瑶脑子里就出现今天跟他叠在一起亲在一起的画面。 顿时脸色爆红。 天黑，灯光昏暗，元春没有留意，只认真禀报。 旁边的画屏和梅兰则是已经从清阳嘴里听到了些风声，看到姜珺瑶爆红的脸，两人对视一眼。 都深深叹息。 如果当年自家小姐嫁的是琰王就好了！ “元春，你明日将此事收个尾，再替我盯着宋锦明。”姜珺瑶说出自己的怀疑，“我怀疑他是宋远舟的私生子。” 三个婢女脸色一变，元春拔刀：“奴婢这就去砍了他！” “杀他，只需要一刀就行。但我要让他亲眼看到他费心谋来的东西，是怎样一样样失去的。”姜珺瑶说，“跟着宋锦明，找到宋远舟在外头的家，在他的七岁生辰宴上，宋锦明的事要做个了结。” 元春把刀收起来，闷闷地应了一声。 姜珺瑶把元良叫进来。 “元良，我陪嫁的铺子大部分已经被宋远舟的人接管，从今天开始，你不必到我跟前来，专门负责把我的铺子拿回来。” “另外，我需要你在十天之内，将宋远舟埋在卫宗侯府的钉子全部揪出来。” “是！” 姜珺瑶一声令下，所有人都行动起来，偌大的房间只剩下她自己。 她想，人手得马上准备起来了，这房子也太空了。 躺下去之前，姜珺瑶想起宋老太太身边的李婆子，她挑了挑眉。 她记得李婆子，李婆子平时就是老太太的狗腿和刀，老太太说什么就做什么，今天老太太没发话，她就自己行动了…… 明显是被人狠狠“教导”过了。 那这个“教导”她的人，是谁？ 脑子里出现李知琰的脸。 会是他吗？ 想起李知琰，便不可避免地想起两人这两天的亲密接触，她顿时又脸红。 她现在怎么变得像个色胚，总是想起那些不宜的东西？ 天亮了。 梅兰来回话：“小姐，奴婢没用，没能进卫宗侯府，但奴婢有让戚管家代为传话。” 看来戚管家是没有往里传话了，不然卫宗侯夫妻见还是不见她，也总会有个答案的。 姜珺瑶有些难受，但也没脸责怪父母。 当年父母气得要将她逐出姜家，她还是一意孤行要下嫁，差点将两人当场气死。 事后，二老还是给她准备了足够的陪嫁，将她风风光光嫁过去，还一口气给了四房陪嫁。 父母没有半点对不住她，是她一直在辜负，一直让父母失望。 她吸了口气，让梅兰继续去卫宗侯府等着：“不管我爹娘让不让你进，你都要告诉他们，我五天之后会回家向他二老请罪。” 梅兰点点头：“小姐，虽然奴婢没能进府，但奴婢套了戚管家的话，侯爷和夫人虽然都病了，但陛下有派太医来府上诊治，他们身体尚可。” 姜珺瑶点点头：“你见机行事，不要让宋远舟的人起疑。” “是，小姐。” 画屏已经煮好了花茶，姜珺瑶用了早膳，便去“侍候”宋远舟，接着去琰王府，跟女儿待了大半天后，才带着洛神医回府。 连着三天，姜珺瑶都是这样的流程。 而有洛神医出手，宋远舟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好了许多，手指能握笔了。 宋老太太与姜珺瑶一起送洛神医到垂花门，对姜珺瑶重提旧事：“现在远舟稳定下来，你不用担心，这两日你便回卫宗侯府看看你爹娘吧。” 姜珺瑶犹豫了一下，点头：“好。” “让锦明陪你，也好让亲家知道他的孝顺。” “我先回去看看，如果爹娘愿意见我，我再带锦明过去，免得锦明跟着我一起难堪。” “小孩子哪有什么难堪不难堪？若是锦明能消除你们父女间的隔阂，拉近你们父女的关系，就是让他在卫宗侯府跪上半天，也是他应该做的！” “……好。” “天下无不是的父母，你态度要好些。没有娘家撑腰的女子，对夫家有天大的功劳，也不圆满，明白吗？” “明白。” 回到静晓院，元春正好从外头回来。 元春一脸气愤地道：“小姐，果真被你料中了，宋狗家外有家！他跟唐涟儿不仅生了宋锦明，还有另外一儿一女！” 姜珺瑶早有心理准备，因此此刻猜测成了真，她也没有多意外，只是被气笑了。 为自己先前的愚蠢，更为宋远舟的卑鄙无耻。 喝了杯茶平定心绪，姜珺瑶告诉元春：“我明日带宋锦明到卫宗侯府门前亮一下相，再带他去琰王府，你安排一下，我要让唐涟儿以为，宋远舟要撇下她，专注我一人，宋锦明也只认我这个嫡母。” 只有仇恨拉得够足，等到宋锦明生辰宴那天，效果才会越足。 姜珺瑶又令画屏去老太太那里，让老太太抓紧时间筹备宋承明的七岁生辰宴。 画屏说：“我们家小姐说，承明公子的生辰宴，她会请宫里的几位殿下以及秦太傅出席，老太太可要把这个宴会准备得好看些，银子不够，就直接遣人来支取。” 老太太喜不自禁。 若是能让宫里的几位殿下来赴宴，那远舟就能趁机和他们搭上关系，到时候入仕就有希望了。 秦太傅是姜珺瑶的老师，是大越有名的大儒，在大越文人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如果锦明能成为秦太傅的学生，锦明必定前途无量！ “请你们家小姐放心，这个宴会，老身必定办得风风光光，不会让她失了体面。” 第12章 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次日一早，姜珺瑶照例去“侍候”宋远舟。 宋锦明已经来了，正端着碗给宋远舟喂药，但是他没服侍过人，喂得那叫一个脏。 “孩儿只是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但是……”宋锦明红着脸道歉，“对不起，给母亲添乱了。” 七岁的小男孩，细皮嫩肉，穿着华贵的锦衣，小小年纪便有了不凡的气度。 这样的气度，是用她姜珺瑶的钱养出来的。 在他舒舒服服的享受时，她的女儿正在唐家地窖里受苦。 快了，宋锦明的好日子，快要到头了。 心里越恨，姜珺瑶笑容就越温和：“你有这个心，我和你父亲已经很欣慰了。今天不用去学堂？” “父亲身体不适，孩儿担忧，无心上学，便向夫子告了假。” 宋锦明不想上学不想读书，正好听到老太太讲姜珺瑶近期会带他去卫宗侯府走动，他就干脆不去学堂了。 他两岁成为姜珺瑶的嫡子、卫宗侯的外孙，却从来没有去过卫宗侯府。 学堂里的同窗经常拿这一点来嘲笑他，说山鸡就是山鸡，就算被凤凰养着，也变不了凤凰。 等这次他去了卫宗侯府，坐实了卫宗侯外孙的身份，他看他们还怎么说！ ——还有，昨晚祖母说了，府里要给他办生辰宴，到时候姜珺瑶会请很多王公贵族来赴宴！秦太傅也会来！ 等他成为秦太傅的入室弟子，学堂里的那些人，以后不敢再嘲笑他，而只会捧着他，哄着他！ 宋锦明的心思都快写到脸上了，宋远舟连忙咳了一声。 见姜珺瑶没有留意，只是让四九重新去端一碗汤药，亲自喂宋远舟药，末了又喂了两碗花茶。 把“贤惠”这两个字，执行得淋漓尽致。 宋锦明看了看姜珺瑶，又看了看宋远舟，他决定了，以后娶妻就要娶姜珺瑶这样的，人傻，钱多，对他还一心一意！ 这时梅兰回来了，在姜珺瑶耳边说了几句，姜珺瑶蹙起了眉。 宋远舟眉心一跳：“瑶儿，出什么事了？” “我爹娘病了，我想回卫宗侯府看看，但我爹娘不愿意见我。”她擦着眼角，含泪又给宋远舟喂了一碗花茶。 宋远舟道：“是我的错，改天我和你一起回去请罪。” “不关你的事，是我让他们失望了。”姜珺瑶站起来，“我先回去看看，你好好休息。” 快走到门口时，宋锦明突然叫她：“母亲！孩儿和你一起去，孩儿多磕几个头，外祖父一定会见您的！” 姜珺瑶回头，迟疑了一下，终是点头：“好。” 宋锦明狂喜地冲到宋远舟床前：“爹，孩儿要去卫宗侯府了！” 宋远舟再淡定，这时也难掩激动，毕竟自己努力了五年都没能进去，今天终于撕开了一道口子，而且是姜珺瑶自己撕开的。 这说明姜珺瑶对他真的是死心塌地！ “去吧，如果太紧张不知道说什么，那就少说，多听。卫宗侯夫妻不太好相处，你也不用急着讨好，你把姜珺瑶哄高兴了就好。” “是，阿爹。” 知道姜珺瑶带着宋锦明去卫宗侯府，宋老太太立即过来找宋远舟。 顺手给宋远舟倒了杯花茶：“这姜珺瑶，可真是个死心眼。别人死了孩子，哭个几天也就过去了，她倒好，一哭就是五年！幸好她想通了，不然我们锦明还有得等。” 宋远舟闻言勾了勾唇，愉悦道：“她想通，我有想通了的做法，她一辈子想不通，孩儿也有她想不通的做法，母亲不必担忧。” “我儿自小有主意，为娘自是不担忧，只是那个洛神医看起来有两把刷子，姜珺瑶要是真将他请回姜府，姜家那两个中毒的事，岂不是要被发现了？” “被发现了更好，我可以趁机把卫宗侯身边的那几个忠仆给换了。换了人，再重新下毒又有何难？” 宋远舟道，“现在最紧要的是，锦明能顺利进入卫宗侯府，姜氏夫妻接受了锦明，那以后的事就很简单了，若姜氏夫妻识趣，我也不是非要他们的命不可。” 宋老太太点头：“卫宗侯这个人还是很有用的，他要是活着，陛下也能多看我们宋家两眼。” 宋家母子边喝花茶边畅想未来，时不时发出愉快的笑声。 这个时候，姜珺瑶已经和宋锦明出了门。 卫宗侯府座落在朱雀大街最安静的地段，前后左右的邻居不是朝中重臣便是王公贵族。 自从姜珺瑶出嫁，卫宗侯府便闭门谢客，夫妻两人也不出门，府门前已经好几年不曾有马车停留过。 今天却一下子来了两辆马车。 这可太稀奇了，于是门房们都伸长了脖子过来看热闹。 姜珺瑶下来的时候，就感觉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注目，她仿佛没有感觉到，双膝一屈，便跪了下来。 几府的门房都瞪大了眼，都远远围在一起交头接耳： “这是姜小姐吧？” “她身边的孩子是她的儿子？姜小姐生的是儿子吗？” “不要胡说八道，姜小姐的女儿早就没了，刚才那孩子应该是记在她名下的嫡子。我听说她重伤，伤到了根元，不能再生孩子了。” “就说女子能上嫁就不要下嫁，姜小姐要是嫁的是皇子或是别家公子，必会被护得好好的，那些反贼绝对伤不到她和她女儿！” “姜小姐跟我们家小姐可是好朋友呢，人又那么好，竟然遭这样的罪……” “遭罪也是她自己找的，当年闹得那么凶……” “有一说一，她不光选丈夫的眼光不行，挑嗣子的眼光也不好，你看看，他长得虽还算周正，但瞧上去就很小家子气。” “什么小家子气？那叫穷酸味！” 门房门的非议，姜珺瑶没有放在心上，宋锦明年纪小，这会已经红了眼。 ——早知道真的要当众跪下，他才不来呢！ 他今天跪了，但要是进不去卫宗侯府，明日去到书院，那些同窗又该要嘲笑他了！ ——都怪姜珺瑶！连自己的父母都搞不定，真是没用！ 姜珺瑶像是没有发现宋锦明的小表情与小动作，她跪得笔直，不动不动，像是一座雕像。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戚管家出来了：“小姐，你回去吧，别让底下人难做。” 姜珺瑶摇了摇头，喊了声“戚叔”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第13章 你能做我阿爹吗？ “小姐！”戚管家吓着了，“快，快把小姐抬进去！” 姜珺瑶突然晕倒，宋锦明懵了，等他反应过来，侯府的大门已经闭上，身边只剩下他和他的书童。 宋锦明跑去拍门：“让我进去！我母亲在里面，我也要进去！” 门又开了，戚管家把他放了进去，却没让他见姜珺瑶，而是将他带到一处僻静的小厢房。 厢房里没有半个人，冷冷清清的，宋锦明害怕了：“我，我要找我母亲！我要——” “我家小姐晕了，正在内院休息。”戚管家指着桌案上那一沓书说，“你要是无聊了就看书，看不进书可以在这里睡觉，吃的喝的会有人送来，但是要记住，不能走出这个屋。” “你们这是软禁我！” “卫宗侯府不会软禁任何一个人，但你是外人，是外男，没有资格进内院。” 戚管家看了他一眼便匆匆走掉。 宋锦明想要尾随，还没出厢房门，就被人客气地“请”了回去：“小公子，请先在此休息。” 厢房的门被关上，宋锦明更害怕了。 书童安慰他：“公子莫怕，这里是卫宗侯府，是夫人的娘家，也是你的外祖家，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的……小人猜得没错的话，你外祖父应该是想考查一下你，不然不会给你准备了那么多书。 小人去找找看有没有笔墨纸砚，有的话，公子就在这里安安稳稳的抄抄书，练练字，要是卫宗侯喜欢你的字，下次您再来，卫宗侯肯定就会喜欢你了。” 书童十二三岁，分析得头头是道，只不过宋锦明不死心，他又去试了两次，确定门口的护院不会给他放出去后，才坐下来抄书练字。 这个时候，戚管家到了姜珺瑶那里：“小姐，老奴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将那孩子安置起来了，只是请小姐恕罪，老奴不能带您见侯爷和夫人。” 姜珺瑶看着戚管家：“戚叔，这几天梅兰来府上的事，你有没有告诉我爹娘？” 戚管家露出个无奈的笑：“小姐——” 姜珺瑶笑着打断：“那就继续瞒着，包括我今天过来的事，也请戚叔帮我瞒着。” “小姐，您这是想做什么？” “戚叔，我现在不能跟你说太多，请你照我说的去做就好。”姜珺瑶从怀里拿出一封信，“有机会的话，你就帮我把信递给我阿娘，我阿娘看了就明白了。” 戚管家敛了笑容：“小姐，是不是宋远舟辜负您了？” “没有，戚叔你想多了。”姜珺瑶微微一笑，“我就是想告诉我阿娘，宋郎对我很好。” 戚管家不信，但他也没继续问，只静静站在那里，等着她下一步指示。 “我晕了，至少要休息两个时辰才能恢复，我不想任何人来打扰，包括戚叔你。” “老奴让张婶留下。” “不用了戚叔，如果戚叔不放心，可以亲自守在门外，但我希望戚叔能以我父母为先。” 戚管家领着几个心腹出了东暖阁，张婶小小声问：“老戚，真的不把小姐来府上的事告诉侯爷和夫人吗？” 戚管家转身盯着张婶：“你是谁的人？你效忠于谁？” “当然是侯爷和夫人以及小姐了！老戚你不会怀疑我——” “我不怀疑你，但既然效忠小姐，那就听小姐的。”戚管家敛起神色，“这卫宗侯府的主人，未来只会是小姐，你们大家可要记好了。” “记住了！” 有戚管家的指示与安排，东暖阁没人敢靠近，姜珺瑶静静地坐在榻边。 不一会，画屏道：“小姐，戚叔安排好了，我们是现在就走？” “嗯，现在就走。” 东暖阁后头有一条路直通后门，姜珺瑶作了一番伪装，然后留下梅兰，她带着画屏直奔琰王府。 东暖阁内，宋灵儿正扯着李知琰的衣角。 “我阿娘什么时候来？” “你是不是把我阿娘藏起来了？” “你不要藏我阿娘，你藏我吧，你打我吧，我不怕痛，真的！” “阿娘，我要阿娘……” 李知琰从小到大，接触过的女子并不多，印象中他唯一哄过的小女孩，就只有小时候的姜珺瑶。 姜珺瑶那个时候是嚎啕大哭，丝毫不要形象，哭得他头痛心慌。 眼前的小女孩哭得怯怯懦懦的，连眼泪都好像不敢掉，没想到也同样让他头痛心慌。 正在思索怎么哄小女孩，突然听到一声“阿爹”。 李知琰瞳孔地震：“你，你叫我什么？” “阿爹呀。”宋灵儿有些小心翼翼，“阿爹，你能不能不要打我阿娘？你打灵儿吧。” 小姑娘伸出小掌心，掌心上有好几条深浅不一的伤疤。 李知琰心头微揪，他腾地伸出大手。 小姑娘吓得立即闭眼，肩膀也缩起，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落下来。 一只大手落在她脑袋上，轻轻抚了几下：“我不是你阿爹，我也不会打你阿娘，更不会打你。因为，我是你阿娘的——” “那你能做我阿爹吗？” 小姑娘努力仰着头，可李知琰太高了，她拼命踮脚，也只能看到他的下巴。 李知琰蹲下来与她平视：“灵儿——” “你能做我阿爹吗？”宋灵儿急切道，“我有阿娘，如果能有阿爹，灵儿就不是野种了。” 野种这两个字，让李知琰杀意顿生，只不过他杀意一生，面前的小姑娘就瑟缩了一下，他赶紧敛起。 “灵儿，我只是你阿娘的——” “可以吗？” 小姑娘眼神湿湿的，眼泪随时都会掉下来，这可怜兮兮的样子，让心狠如铁的李知琰也硬不起心肠说不。 “你可以喊我干爹，但也要答应我，只有我们两个人的时候才可以喊。” 小姑娘高兴得跳起来：“太好了！我有爹了！我有爹了！棠香姑姑，春雀姑姑，我有爹了！阿娘快过来，我有爹了！我有爹了！阿娘，我好喜欢我阿爹！我阿爹是世界上最好的阿爹！” 李知琰缓缓回头，迎上姜珺瑶尴尬的脸，他手脚僵住。 姜珺瑶也比他好不了多少，原本她是要冲过去抱女儿的，听到她喊李知琰“爹”，她生生止住脚步。 “那个，灵儿啊，他——” 宋灵儿拉着李知琰过去，示意李知琰用另一只手拉姜珺瑶：“阿爹，你拉我阿娘呀，快呀！” 第14章 不是小皇叔，是夫君 在宋灵儿的催促声中，李知琰与姜珺瑶同时伸出手，同时摸向宋灵儿的脑袋。 这下好了，原本是想借这个动作来化解尴尬，没想到两只手在宋灵儿的头上相遇了—— 姜珺瑶的手先一步落在宋灵儿脑袋上，李知琰慢一步，他的手正正好覆住了她的手。 李知琰常年在西北吹风沙，他的皮肤不若京中男子那么白净，是那种扎实的小麦色，姜珺瑶的手则是白白嫩嫩的。 两只不同颜色的手放在一起，竟意外的相衬。 两只手短暂相触，又立即分开，只是对方指尖的热度还残留在手上。 姜珺瑶弯身将宋灵儿抱起来，朝李知琰笑了一下：“抱歉，小孩子不懂事，如果她的胡言乱语惊扰到王爷，还请王爷恕罪。” 李知琰将手背在身后，指尖还残留着女子雪嫩的触感。 “本王还没小气到跟一个孩子计较。”李知琰淡声，“本王还有事，先走，你自便……不过，宋家那边，你需要多久？” “再过几天就是我嗣子的七岁生辰，那天，我会有所行动，但这只是近期的目标。” “给本王一张请帖，那天若是得了空，本王也到府上讨一杯水酒喝。” 姜珺瑶怔住，随即了然。 李知琰不是爱凑热闹的性格，他这次主动凑热闹，无非是想助她一臂之力。 “多谢王爷。” 姜珺瑶话音刚落，一把童声响起，“阿娘，不是王爷，是夫——” 姜珺瑶一把捂住女儿的嘴，尴尬极了：“那个，我女儿她——” “确实不该再喊王爷，我们是朋友，就叫——” 李知琰正蹙眉思索，那头姜珺瑶已经接了话尾：“小皇叔，那我晚些遣人给您送请帖。” “明天，你亲自来送。”李知琰指指宋灵儿，“小家伙醒来就满府找你，你早些过来，多陪陪她。” 在姜珺瑶母女来琰王府之前，府里除了几个老嬷嬷，基本上没有女子，清一色的如他一样沉默寡言的男性，每次他醒来，都听不到半点人声，他总觉得自己是睡在坟墓里。 现在多了姜珺瑶母女，尤其是多了宋灵儿之后，他感觉不光是宅子热闹了，连他自己都更像个人了——这不是他自己讲的，是他皇兄与皇嫂讲的。 想起皇兄与皇嫂提起姜珺瑶母女时那一脸的八卦样，李知琰无奈地笑了。 ——自从姜珺瑶进过他的家却毫发不伤之后，从桂嬷嬷到皇嫂，似乎每个人都在教他怎么去追姜珺瑶。 也不想想人家乐不乐意。 抬手在宋灵儿头上摸了一下，李知琰才走。 姜珺瑶松了口气，她摸了摸女儿的脸：“乖宝，可不许再随便喊爹了。” “噢。” 宋灵儿乖巧地应，难掩脸上的失落，她努力地挤出笑容来，“灵儿有阿娘就够了，阿娘，灵儿好幸福哟！” 将脸埋在娇娇软软的女儿肩上，姜珺瑶也感觉很幸福。 等到搞定宋家，她名正言顺的将女儿迎回身边，到时候，她们才是真正的幸福。 宋锦明还在卫宗侯府，姜珺瑶便没有多待，她陪宋灵儿吃了午膳，又将孩子哄睡之后，才匆匆赶回卫宗侯府。 “小姐，您回来了！小小姐好吗？她有没有提起奴婢？”梅兰急急问。 “有洛神医每日盯着，灵儿一天比一天好。”姜珺瑶边换衣裳边说，“她也提起了你，下回画屏留下，我带你过去。” 梅兰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告诉她：“小姐，您去琰王府之后，戚叔就去了侯爷那里一趟，接着就一直守在暖阁外头了，时不时进来跟奴婢同步宋锦明的情况。” 戚管家做事向来滴水不漏，这点姜珺瑶是清楚的。 换好衣裳，姜珺瑶让戚管家进来：“辛苦戚叔，不知宋锦明如何了？” “临摹了五张字帖，剩下的时间就是看书。”戚管家没什么情绪，“小姐，您要看看吗？” 姜珺瑶瞥了一眼，点点头：“字一般，但也算写得稳，小小年纪有此定力，不错。” 戚管家就有些摸不透自家小姐的心思了。 从前几天梅兰突然来找他开始，戚管家就怀疑姜珺瑶在宋家受了委屈，他暗地里令人调查了一番，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只知道她突然想通了，不再哭哭啼啼。 今天姜珺瑶带着宋锦明上门，他以为她是将人带回家来认门，可她在门口表演一番，又撇下宋锦明匆匆离府，分明是不在意宋锦明。 但是眼下又出声夸赞宋锦明，听起来就很满意的样子。 所以他家小姐，对宋锦明到底是一个怎样的态度啊？ 戚管家想问，但是忍住了。 自家小姐向来聪慧也有主见，她不说，那肯定是有她不说的理由。 戚管家说服了自己，重新露出笑容：“小姐，您明日还来吗？” “来。” “那老奴令厨房准备您爱吃的桃酥。” “戚叔，我将您当亲叔看待，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自称老奴。”姜珺瑶冲对方笑了笑，“戚叔，我不光要吃桃酥，我还要喝您泡的云岭白雾茶。” “好！好！好！” 姜珺瑶去接宋锦明，对方正在看书。 小男孩坐得端端正正的，案上还摊开一个册子，她拿起来看了一眼，发现那是读书笔记。 “不错，有自己的见地，虽然浅显了些，但你年纪小，能写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不错了。锦明，我父亲他呀，最喜欢的就是像你这样勤勉聪慧的孩子。” 三言两语，姜珺瑶便将宋锦明夸得差点找不着北。 离开之前，姜珺瑶在书架上挑了好几本市面上没有的书，宋锦明抱着那几本书，如获至宝，仿佛抱住了锦绣未来。 “好书得有好笔好墨才配，锦明，走，我带你去尚品斋选些文房四宝！” 买了文房四宝，又去对街买了几身新衣裳，买了新衣裳，又去醉仙楼喝茶…… 姜珺瑶带着宋锦明，逛了整整一个下午的街。 回府时已经暮色昏沉。 下车时姜珺瑶慈爱地摸了摸宋锦明脑袋：“我们锦明，今天受委屈了。” “母亲，锦明不委屈，锦明很高兴能为母亲分忧。” “那明日一早，我们再去卫宗侯府，我爹心再狠，我们连着去几天，他肯定也会心软，到时候你的生辰宴，就有正经的长辈来了。” 宋锦明回府的第一时间就去找宋远舟，将今天的种种事情讲给宋远舟听。 第15章 没良心的混账东西 “父亲，母亲说再过几天，外祖父肯定就会认我这个外孙。” “母亲还给我买了许多东西，都是品相绝佳的，孩儿从来不曾见过这么好的东西，而且母亲还在姜家拿了好几本孤本给我。” 宋锦明喜不自禁，“父亲，母亲她已经是完全认可我了。” “那就继续好好表现，要真心实意的对她，她不是傻子，但凡你有一点敷衍，她都能感觉得出来。” “孩儿知道了。” “你阿娘那边，近期就不要去了，为父会遣人与她说一声。” “谢谢阿爹。” 宋锦明给宋远舟挑了一只上好的湖州笔，将笔留下，父子俩又聊了几句，宋锦明便退下了。 宋远舟不适地摸了摸喉咙。 他今天一早上就喝了一壶花茶，精神亢奋了整整一整天，这会花茶的功效有所减弱，他就有点烧心挠肺的难受。 想喝茶，尤其是花茶。 一想到花茶，宋远舟就更难受了。 好在稍晚一些，四九就捧着一壶花茶回来，宋远舟一口气喝了三杯。 他长长吁出一口气，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他跟四九说：“这花茶疗效卓绝，你去静晓院拿一些过来，我院里要常备着。” 四九便去静晓院要花。 画屏一口回绝了：“这是西域奇花，也就只剩下一捧，我们小姐都不舍得喝，这几日每日都给姑爷供应两壶，已经消耗许多了，再把花给你们，那我们小姐岂不是连一口都喝不到？” “好姐姐，就给一点点，一点点就好，你都不知道，我们侯爷可喜欢喝这茶了，每次喝完都很精神，除了腿脚还是没有力气，我们侯爷都能看书写字了！” 四九软磨硬泡，画屏就是不给，最后还是四九嚎了一嗓子，惊动了姜珺瑶。 姜珺瑶道：“四九，花就不给你了，但静晓院会常备，宋郎什么时候想喝，你就什么时候来拿……四九，花太珍贵，你护不住它。” 四九回去将话原封不动的带给宋远舟，宋远舟听了点点头：“就按她说的去做。还有，继续让人盯着其他几房人，别让他们到姜珺瑶跟前胡说八道。” “是，主子。” 隔天，姜珺瑶亲自给李知琰送去了请帖。 “小皇叔，到时候场面可能会比较乱，你要是不乐意来可以不来。” “本王喜欢热闹。”李知琰收下请帖，突然问她，“人手够吗？” “暂时够用。” “清风，”李知琰道，“从今天起你跟着姜小姐，直到姜小姐厌了你，再换清阳去。” 清风：？？ 厌了我？我嘴这么甜，姜小姐怎么可能会厌了我？只有清阳那个蠢货才会惹人厌！ “小皇叔，你用惯了清风，他走了你怕是会——” “确实是用惯了，但不是没了他不行。”李知琰道，“若是觉得清风不靠谱，便让清阳去。” 清风：？？ 我不靠谱？我能比清阳那厮还不靠谱？ “姜小姐，我们家主子厌了我，您要是不收我，我就要去挖煤了。”清风可怜兮兮，“姜小姐你信我，我可能干了，十个清阳都比不上我！” 清阳：？？ 拉踩是吧？ “姜小姐，我做饭洗衣，女红耕种……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你把我带上，相当于带着十八个人！” 清风&清阳：“姜小姐，你就收了我们吧！” 李知琰额头突突地跳。 这两个货，是知道怎么丢他的脸的。 不过这两个货也是有点能耐的，一番胡搅蛮缠，最后成功让姜珺瑶同意带上清阳。 看着清阳那六亲不认的步伐，清风咬牙切齿：“他凭什么！” 桂嬷嬷也在旁边扼腕：“老了老了，不中用了，老奴也想跟姜小姐走啊！” 清风继续拉踩：“主子，清阳那小子眉清目秀的，嘴巴又那么甜，万一他学坏了想要哄骗姜小姐，姜小姐那么单纯——主子？主子？！” 清风匆匆追上李知琰，两人一共进了宫。 这个时候，姜珺瑶也借戚管家的手，将清阳弄成了卫宗侯府拨给她听用的人。 接下来的几天，姜珺瑶都带着宋锦明去卫宗侯府，除了第一第二天，姜珺瑶是跪到晕倒才被抬进府，余下几天，都是直接进了府。 当然，戚管家按照她的指令，同意她进府，但始终没让她见卫宗侯夫妻。 宋锦明心里着急，回去求宋远舟想想办法，宋远舟也只是给他一个字：等。 “等卫宗侯原谅了姜珺瑶，他自然也会一并认下你这个外孙。”宋远舟道，“锦明，你要稳住，不能操之过急。” 就像他当年，如果他没有仔细谋划，没有反其道而行之，而是像其他人一样明晃晃地带着真实目的去接近姜珺瑶，姜珺瑶不可能会嫁给他。 稳，才是成事的关键。 离宋锦明的生辰宴越来越近了。 这天，姜珺瑶亲自陪宋锦明去书院，邀请宋锦明的同窗们到时出席。 “这两年我身体抱恙，没什么力气来督促锦明的学业，幸好有各位同窗的关怀，锦明才能很快适应。 这次请各位过府，一来是参加锦明的生辰宴，二来也是借此机会，来感谢大家这两年对锦明的关心与爱护……不过各位也可以回去先跟家中长辈商量一下，总之我们宋家非常希望大家能够前来。” “那我和锦明就不打扰大家用功了，锦明，随我去拜访秦太傅。” 宋锦明这几天没来书院，但他跟着姜珺瑶日日出入卫宗侯府的事，大家都知道，家中长辈都说，宋锦明一旦被卫宗侯府承认，日后必定前途无量。 现在姜珺瑶又带他去拜访秦太傅。 要是宋锦明被秦太傅收为学生…… 有跟皇族关切密切的卫宗侯作后盾，又有秦太傅一路保驾护航，只要宋锦明不是蠢蛋，他日后入仕，就肯定会被秦太傅推上高位，甚至是继承秦太傅的衣钵！ 同窗们能想到这些，宋锦明自然也明白。 在同窗们羡慕的目光中，宋锦明昂首挺胸，像一只打了胜仗的大公鸡，跟着姜珺瑶走了。 马车在秦太傅府前停下。 姜珺瑶刚下车，秦家管家便迎了上来：“姜小姐，您可总算来了，我们老爷子天天骂你不长良心，又天天想你，您再不来呀，他可能就得郁闷死了。” 秦太傅是姜珺瑶的启蒙恩师，她进宫给皇子皇女们当伴读后，秦太傅也同样是她的授业老师。 姜珺瑶活泼贪玩，时常惹得秦太傅吹胡子瞪眼，但偏偏又是她最聪慧，小小年纪就能与秦太傅当堂辩论，且引经据典，有理有据。 发现她被宋远舟勾走后，秦太傅恼得直跺脚，恨不得捧着她脑袋把她脑袋里的水倒出来。 “好好的人，为什么长了副猪脑袋！” 姜珺瑶进来时，就听到秦太傅摔杯子骂。 宋锦明吓得一瑟缩，姜珺瑶却顶着火力过去：“老师，学生错了！” 秦太傅正在气头上，看见她更来火，还越想越气，又摔了两个杯子： “你来做什么？！出去出去！老叶！老叶！老夫要跟姜珺瑶断绝师生关系！你把消息放出去，立即，马上！” 第16章 唐涟儿 “好好好，小人立即将姜小姐赶走！”叶管家挥手，“来人，将姜珺瑶和这个不相干的东西扔出府去！” 几个五大三粗的壮汉进来了。 眼看着就要触到姜珺瑶肩膀了，秦太傅又怒了：“住手！都出去！姜珺瑶，你个混账东西，人都要扔你了，你都不知道躲吗？！” “只要老师能消气，能原谅学生，学生做什么都甘愿。”姜珺瑶缩着脖子，那叫一个乖顺。 秦太傅挥手示意叶管家将宋锦明带出去，他盯着姜珺瑶看了好一会，重重坐在椅子上。 “你就气我吧。”秦太傅叹气，“老头子我也就这几年了，把我气死了，我也能少操心几年。” “老师，对不起。”姜珺瑶行了个大礼，“是学生让老师丢脸了。” 秦太傅别过脸。 他这张老脸丢不丢的没什么所谓，她这一脸病弱的样子，一看就是过得不好，学生过得不好，他这个做老师的只有心疼。 姜珺瑶膝行过去，额头抵在秦太傅膝头上：“老师，对不起，学生知道错了……” 秦太傅没有孙女，他是把姜珺瑶当成自己家孙女来疼的。 他亲手将姜珺瑶扶起来：“知道错了就好，那你有什么打算？你不会想逼老夫收那孩子为徒吧？那孩子眼神浑浊，也不是什么好苗子，你就是跪死在老夫面前，老夫也是不收的。” “老师……” “行行行，收收收！” 姜珺瑶连忙声明：“老师请放心，我不会让您收他的，我今天过来，主要是想跟老师认错，其次就是，想提前跟老师打个招呼，我想造些谣。” “造谣？造什么谣？”秦太傅来了兴趣，“老夫和你一起造！” “放出风声，说您即将收我膝下的嗣子为最后一位关门弟子，日后要让这位关门弟子，继承您的衣钵。” 秦太傅张大嘴巴，然后瞪了姜珺瑶一眼：“你可真是我的好学生啊！” 姜珺瑶笑眯眯的：“那老师，这谣一会我就造起来咯？” 秦太傅看着她，眼里全是理解：“虽然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只要是你想慎重考虑清楚后的选择，为师尊重你，只是，切莫再掉到另一个坑里去了。” 姜珺瑶眼睛腾地发红。 父母无疑是这个世界上最疼爱她的人，但最了解她的人，一定是她的老师秦太傅。 一个“坑”字，写尽了他对她的关注以及眼睁睁看着她掉下去却拉不住的无力。 “老师，谢谢你。” 姜珺瑶郑重施了一礼。 “把那孩子带进来，我考他几个问题。” 半个时辰后，姜珺瑶领着宋锦明走出太傅府，不多时，秦太傅即将收宋锦明为徒的消息不径而走，连深居在梧桐巷的唐涟儿也听到了消息。 唐涟儿很高兴，但也很不安，因为宋锦明与宋远舟已经好些天没到梧桐巷来了。 宋远舟来不了，是因为他病了下不了床，可宋锦明不过来，又是因为什么？ 是怕被姜珺瑶发现她的存在？还是说，宋锦明已经被姜珺瑶蛊惑，不愿意再认她这个娘了？ “夫人！”方婆子从外头进来，“奴婢打听到了，原来锦明少爷不回家，是得了老爷的指示！” “我，我知道，远舟哥哥在信上跟我说过。”唐涟儿掩饰自己的慌张。 “老爷跟你提过就好。”方婆子说着看了她一眼，眼里全是同情。 唐涟儿被这一眼看得更加心慌慌。 又在原地煎熬地小半个时辰，唐涟儿装不下去了，她问方婆子：“方婆子，你还打听到什么了？” “奴婢听到的都是传言，夫人要是心里难安，不如去找老爷问个清楚？” 唐涟儿倒是想，可她不敢。 方婆子继续说：“奴婢听说侯府帮公子筹办七岁生辰宴，届时侯夫人会邀请她的亲朋戚友前来观礼，那天侯府人肯定很多，夫人不如扮成婢子悄悄潜进府去——” 方婆子话还没说完就被唐涟儿打断：“不行不行！生辰宴那日我绝对不能出现！” 宋远舟之前几乎每天都叮嘱她一遍，要她在他完全拿下卫宗侯府之前，不能以任何形式出现在平阳侯府附近，否则一旦被姜珺瑶的人注意到，他们将前功尽弃。 “那就去书院找锦明公子，不对，锦明公子即将拜入秦太傅门下，他这几日都没去书院，而是天天跟着侯夫人出入卫宗侯府，我听说他们回府的时候，会在路上选买些东西，夫人不如写封信，由奴婢带给公子？” “不，我自己去。” 一想到自己儿子整天跟在姜珺瑶屁股后面转，唐涟儿就难受，再想到姜珺瑶与宋远舟的夫妻关系，她更是受不了。 ——她自己生的儿子肯定不会不认她，但如果宋锦明真的不认她，那一定是因为宋远舟的授意。 她和宋远舟在一起那么多年，眼看着就要成婚，他突然娶了姜珺瑶。 虽然这些年他在姜珺瑶身上谋到的东西很多都用在她和他们的三个孩子身上，唐涟儿仍是底气不足。 因为宋远舟没有给她任何名分，就算闹到官府去，她也只能落一个外室的骂名。 她不能去见宋远舟，她只能去找宋锦明。 她要亲口去问宋锦明，她要听到他亲口所说的答案！ 夜里，元春回来告诉姜珺瑶：“唐涟儿明天会来找宋锦明。” 姜珺瑶嗯了一声，知道该在明面上敲打一下宋锦明了。 隔天一早，姜珺瑶照例先去了一趟宋远舟那里，看着他亲眼将汤药和花茶喝下。 宋远舟的腿能动了，但不是很灵活，姜珺瑶软言鼓励他：“不要急，离锦明的生辰宴还有三天呢，你这两日多练练，也让四九替你多捏捏，到了锦明生辰宴那天，你一定能恢复正常。” 宋远舟点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他现在浑身都很有劲，精神爽利。 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就是他现在的状态。 “锦明也不错，入了我老师秦太傅的眼，只不过我老师讲了，让他专门进学，不要跟乱七八糟的人再接触，否则要是让我老师发现你品行有瑕疵，这收徒一事，只怕悬了……我回去换身衣裳，一会再回卫宗侯府一趟，锦明你还跟我去吗？” “母亲，我要去。” “那就准备准备，半个时辰后出发。” 姜珺瑶走后，宋远舟立即问宋锦明：“你阿娘这几天有没有来找你？” “没有，阿娘她一向听阿爹您的话。” “我们父子这么多天没过去，她该是急了。我一会再给她写封信。锦明，你要记住，你现在最紧要的是得到卫宗侯的认可，以及拜入秦太傅门下，如果你阿娘来找你，你知道怎么做了吧？” 宋锦明点头：“孩儿知道怎么做，但是阿爹，孩儿觉得阿娘她不会来找我。” “但愿如此。” 宋锦明如常跟着姜珺瑶去卫宗侯府，在卫宗侯府临摹了十张字帖，写了一篇读书笔记。 离开卫宗侯府之后，也如往常一样，跟着姜珺瑶逛起了街——母亲说，这叫加深众人的印象，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和姜珺瑶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真正的母子。 他还听到了秦太傅即将收他为入室弟子的传言，高兴得他差点就没稳住。 姜珺瑶要去胭脂铺，让宋锦明带着小厮去对面的茶楼歇歇脚，宋锦明乖巧地去了。 没想到他才坐好，便瞧见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阿娘她怎么来了？ 第17章 拱火啊拱火 宋锦明赶紧示意对方往后院去，确定四下没人了才出声：“娘，你怎么来了？” “锦明，我的锦明！”唐涟儿一把抱住宋锦明，“锦明，告诉娘，你和你阿爹是不是准备不要我了？” “娘你说什么？什么不要你了？”宋锦明睁大眼睛，“我爹要是不想要你了，他攀上我母亲时就会立即将我们母子解决掉！” “阿娘你听着，阿爹现在床上养病，不方便出门，但他心里一直念着你。” “还有孩儿我，我这几日天天跟在母亲身边，都是忍辱负重！都是为了我们一家人的将来！” “你喊她母亲了！”唐涟儿紧抱着儿子，“你以前都喊那个女人的！锦明，你是不是觉得她比我厉害？你是不是觉得有我这样的阿娘很丢脸？” “怎么会？你是我阿娘呀，孩儿永远都不会觉得阿娘丢脸！” 宋锦明一番安抚，唐涟儿勉强冷静了一些：“你们还需要跟她做多久的戏？你能不能告诉你阿爹，卫宗侯府的东西我们不要了，我们现在就已经过得很好了！” “娘你说这些话，那是将阿爹这些年付出的心血全部否定！” “娘你千万不要胡思乱想，更不要犯糊涂，我们一家人早晚能光明正大的团聚你，您再等等……” “阿娘，我得赶紧走了，不然母亲的人就要寻过来了！” 唐涟儿并没有被安抚到，相反这些话让她更加不安，尤其是宋锦明跟她说话时的躲闪感，让她心如刀割。 他们是亲母子啊，如果没有姜珺瑶，他们早该光明正大的出入平阳侯府了！ 姜珺瑶，六年前抢了她的丈夫，现在又抢了她的儿子！ 很快就见不到宋锦明的身影了，方婆子过来扶唐涟儿。 “方婆子，”唐涟儿紧握方婆子，“锦明说的话，你信吗？” 方婆子犹豫了下：“夫人，奴婢不敢说。” “说吧，说得不好，我也不会对你怎么样。”唐涟儿拭泪，“我就是想听一句实话。” “那奴婢就说了。”方婆子道，“奴婢觉得公子变了，他从前都恨不得一直腻在夫人您身边，今天奴婢在旁边观察着，要不是您拉着他，他可能说完第一句话就走了。” 唐涟儿抿唇：“也许，也许他是害怕被人发现，远舟哥哥说过，那女人很聪明，如果被她知道我的存在，锦明肯定会被轰出平阳侯府。” 方婆子不作声，唐涟儿便自己否定了自己：“锦明他还小，此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那女人给的都是名贵的东西，他一时被晃花眼也正常。” 方婆子还是不作声。 唐涟儿越来越不自信了：“方婆子，我们去胭脂铺吧，我要看看姜珺瑶！” “夫人，侯爷知道了会生气的。” “让他气！总之，我绝不许别人把我儿子骗走！锦明永远都只能是我的儿子！” “夫人……” 方婆子阻止了一番，唐涟儿一句都听不进去，她直接穿过茶楼大堂，进了对面的胭脂铺。 胭脂铺二楼，姜珺瑶正好整以暇地喝着茶。 画屏告诉她：“已经安排人演戏了，保证能让唐涟儿崩溃，再有方婆子在她身边拱一拱火，保证宋锦明生辰宴那日，唐涟儿会冲到平阳侯府，揭穿宋锦明外室之子的身份…… 不过小姐，小小姐是因为他们母子的存在，才受了那么多年的苦，就仅仅是揭穿宋锦明的身份这么简单吗？” “当然不是，但我只做我这个部分，剩下的那一部分，自然有人替我们完成。” 姜珺瑶放下茶杯，眼神凌厉如刀，“宋远舟或许痴情，但他的‘情’跟他的利和权起冲突，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放弃‘情’。” “奴婢也这么觉得。” 过了一会，一楼有异常的动静传上来，不一会，便见唐涟儿踉踉跄跄地出了胭脂铺。 姜珺瑶喝了半盏茶，这才拿了两盒胭脂进了对面茶楼跟宋锦明汇合。 “锦明，你脸色怎么这么差？是饿了还是累着了？”姜珺瑶柔声关心。 不是饿的，不是累的，是被唐涟儿突然冲进胭脂铺的举动给吓的！ 他害怕唐涟儿会当着姜珺瑶的面胡说八道，但他没有勇气去看一眼，只能在茶楼这里祈求老天，对他多眷顾一些。 听到姜珺瑶满怀关切的话语，宋锦明感觉自己重新活过来了，他连忙摇头：“母亲，孩儿没事，就是想着这么多天没去学堂，觉得荒废了学业，有些对不起夫子而已。” 摸摸他脑袋，姜珺瑶笑得格外慈爱：“傻孩子，外头的学堂没什么好去的，外头的夫子也没什么能教给你，你这几天调整好状态，放松心情，如果不出意外，再过不久，你将会成为我的同门小师弟。” 她的同门小师弟，就是秦太傅的入室弟子！ 宋锦明激动了。 他已经听了好几天秦太傅要收他为入室弟子的传言，现在传言终于变成了确切的消息。 姜珺瑶说得对，外头的学堂没什么好去的，外头的夫子也没什么能教给他，他要做秦太傅的小弟子，只有秦太傅才配做他的老师！ 时间在宋锦明的激动期待中飞逝，明日就是宋锦明的生辰宴了。 宋远舟能正常行走了。 因为姜珺瑶每日都给他供应花茶，宋远舟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哪些不妥，相反还觉得自己的精神比中软骨散前还要好上一些，连四九也说，他气色好得惊人。 “这叫，人逢喜事精神爽。” 随从四九抖了个机灵，不远处的宋家大爷宋志远却悄悄啧了一声。 他对随从说：“小六，你见过刚刚病愈就红光满面的人吗？” 小六摇头，他迟疑了一下道：“可能真的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 “这叫小人得志，更像是服了什么奇药。”宋志远说，“看起来，他更像是服了什么禁药。我听说先帝当时只有两天寿命，后来服了颗西域奇药，他生生多活了三个月。” 宋志远还要再说，被小六拉走了。 元春将宋志远的这些话告诉姜珺瑶，姜珺瑶听了轻笑一声：“宋志远倒是聪明，可惜宋远舟不会让他多活。” “放心吧夫人，宋志远那边的火侯已经够了，明天一定会发力的。” 姜珺瑶最后一次与元春等人确认明天生辰宴的流程，结束时已经是深夜。 她洗了把脸正要去睡，突然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18章 琰王爹爹 清阳倒挂在窗子口：“姜小姐，我们家主子特别想你，所以特意来见你了！” 姜珺瑶怔住。 李知琰特别想她？所以特意来见她？ 而且还是在深夜？ 深更半夜，一个未婚的男子偷偷来见一个已婚的妇人…… 光是这两个身份，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了！ 姜珺瑶正在凌乱，便听到一声清脆的“阿娘”！ 是宋灵儿的声音！ 宋灵儿哒哒哒地跑进来，一边跑一边张开双手：“阿娘！” 真的是女儿！ 姜珺瑶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灵儿！” 母女便紧紧相拥，都流下了欣喜的眼泪。 不远处，李知琰身着一袭玄色衣裳，含笑看着两人。 宋灵儿将脸埋在姜珺瑶怀里：“阿娘，灵儿好想你啊……” 诉说完自己的思念，小家伙指着李知琰说：“琰王爹爹真的带我找到了阿娘了，他没骗人，不是小狗！” 姜珺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小狗？” 清风现身道：“灵儿小姐想您想到哭，谁哄都哄不好，王爷就说带她来找您，她不信，王爷便说骗她是小狗……是不是啊灵儿小姐？” 宋灵儿嗯了一声，不好意思地将脸埋在姜珺瑶怀里。 姜珺瑶已经满脸震惊。 李知琰，那多严肃的一个人啊，竟然跟宋灵儿玩“骗你就是小狗”的游戏？ 她压下惊讶，抱着宋灵儿走向李知琰：“谢谢小皇叔。” “小事一桩，你不必挂怀。”李知琰望着宋灵儿，“只是你要加快速度。我听说她晚上会做噩梦。” 姜珺瑶向棠香求证。 棠香红着脸点头：“这段日子，灵儿小姐每个晚上都会做噩梦……” 不是抱着脑袋求“不要打我”，就是卷缩成小小一团，哭着喊“救救我”或是“我饿”，棠香和春雀怕姜珺瑶知道了会受不了，便一直瞒着。 这会见被李知琰说破，棠香也只能实话实说。 姜珺瑶拥紧怀里的女儿，心如刀割。 或许她该加快进程了，让这些宋家人早些去死！ 这个时辰，宋灵儿早就困了，只是一直不愿意睡，这会被姜珺瑶抱着，她很快就睡了过去。 棠香要抱她回琰王府，姜珺瑶不舍得。 她试探地问李知琰：“有劳小皇叔今晚替我望一下风，我想让灵儿在我这睡一晚。” “好。” 李知琰应得这么干脆，姜珺瑶有些意外，但人家都应下来了，她也没有必要追根问底，便冲他道了个谢。 看着她客气疏离的样子，李知琰无端想起那夜共乘一马时的心跳，以及那一日四肢相缠，呼吸交融的情形。 他突然道：“姜珺瑶，你我有小时候的情分，你不用这么见外。” 清风嘴快道：“是啊姜小姐，你是灵儿小姐的阿娘，我们主子是灵儿小姐的琰王爹爹，你和王爷就相当于是夫妻，夫妻之间哪用这么生分啊？” 姜珺瑶脸色一变：“清风——” “本王待灵儿的心，与你待灵儿的心情是一样的。”李知琰打断她道，“早些休息，还有，以后不许再跟我说多谢。” 李知琰翻上了静晓院不远处那处院子的屋顶。 清风靠坐过来：“王爷，您这是突然想通了，决定要和宋远舟抢姜小姐了？” 清阳在李知琰另一边坐下：“和王爷抢姜小姐，也不看那姓宋的配不配！主子是吧？” 李知琰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静晓院的方向，眸色初时沉冷，后来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变得暖暖的。 “明日，助她一臂之力。”李知琰交待，“清阳，你明日不得离开她左右，她如果有半分损伤，你——” “属下便自裁！” 清阳应了一句便下了屋顶，到静晓院给姜珺瑶站岗去了。 夜色如墨，姜珺瑶搂着失而复得的女儿，睡得很安心。 隔天醒来时，宋灵儿还在熟睡，那恬静的睡颜，看得姜珺瑶心软软。 姜珺瑶不舍得孩子，但她今天有一场硬仗要打，便只能狠心地将她交给李知琰。 “小皇叔，灵儿就拜托你了。” 说这话的时候，李知琰目光定在宋灵儿脸上，却留了一丝余光在姜珺瑶身上。 见她红着脸张了张嘴却又不知道说什么的样子，他笑了。 从姜珺瑶怀里接过宋灵儿，李知琰直视她：“复仇虽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活着。” “知道了，小皇叔。” 目送李知琰抱着宋灵儿离开，姜珺瑶心里突然空落落的，直到天完全亮了，她才整理好心绪。 生辰宴设在平阳侯府前院，天一亮，前院便忙了起来，等到太阳升起，后宅也热闹了起来。 宋老太太生了七个孩子，五个儿子两个女儿，两个女儿分别比宋远舟小一岁和两岁。 两人昨晚就回来了，还住在出阁前的房间里。 睡醒后二人先去老太太那里请了安，再到静晓院这里见姜珺瑶。 “嫂嫂今天真美。”宋大姑娘进来就夸上了。 二姑娘也不甘示弱：“原本就美，今日更是容光焕发，比天上的仙女还好看。” 姜珺瑶嫁进来之前，两人已经有了婚约，当然都是家世极差的。 姜珺瑶嫁进来后，平阳侯府跟着起势，两人便退了原本的婚事，找了现在家世很不错的婆家。 也因着有个出身显赫的嫂子，她们的夫君与婆家对她们都很客气，凡事有商有量。 所以大姑娘跟二姑娘对姜珺瑶心存感激的 但她们姓宋，在她们心里，宋家代表了一切。 而姜珺瑶手上的资料显示，这对姐妹与宋家其他人一样，都对宋锦明的来历心知肚明。 嘴里说着感激，却又瞒着姜珺瑶，心安理得地花用姜珺瑶的嫁妆，真是无耻！ 对于这么无耻的人，姜珺瑶自然不会放过，今天的生辰宴，姜珺瑶就给两人准备了一份大礼。 姜珺瑶笑吟吟道：“两位妹妹也是越发水嫩了……” 不一会，姜珺瑶的几个妯娌也过来了，一群女人聚在一起说说笑笑，别提多热闹了。 一番客套后，元春来报：“小姐，宾客们都到了，侯爷请您出去呢。” “那我便先出去了。”姜珺瑶朝二夫人她们笑了笑。 二夫人罗氏厚着脸皮出声：“侯夫人，今天来客众多，您一个人怕是招呼不过来，不如我在旁边帮着你招呼一二？” 其他两人也都表示：“侯夫人，我们也愿意代劳！” 姜珺瑶笑了：“那就一起去吧。” 也省得她还得转场收拾了。 第19章 竟然连李知琰也来了 姜珺瑶来到前院，首先看到的便是卫宗侯府隔壁骠骑将军家的二姑娘方锦屏。 方锦屏看到她就啧了一声：“我还以为你知道自己丢脸，再不敢在外头行走呢！现在看来我多虑啦，你姜珺瑶还是跟从前一样厚脸皮！” 方锦屏的嘴还是跟小时候一样毒。 姜珺瑶笑眯眯的去拉她：“确实丢脸，但我这脸丢了也不止一次两次了，你就让我再捡一次吧。” “就怕你捡起来没两天又丢出去了！” “不会了。”姜珺瑶望进方锦屏眼底，“锦屏，我再也不会了。” 方锦屏一顿，姜珺瑶后头的罗氏便突然插嘴：“侯夫人，不知这位是？” “本姑娘父亲是骠骑大将军！姓方！”方锦屏自报家门，当着罗氏的面嘀咕，“珺姐姐，这宋家真的不入流，一个比一个不懂规矩！我和你正在叙旧，这就突然插嘴，真是没家教！” 罗氏脸色爆红，这才注意到后头的四弟妹和五弟妹并没有像自己一样直接凑到宾客跟前来，而是端着一副端庄样站在后头。 罗氏愤恨地瞪了两人一眼，还是灰溜溜地退了回去。 方锦屏继续嘀咕：“嫁到这样的家庭，真是难以想象你这几年是怎么过来的。简直窒息。” “锦屏小姐，您就不要再数落我们小姐了，我们小姐都快哭了。”画屏出声说。 “你家小姐笑嘻嘻的，哪里想哭了？”方锦屏翻了个白眼，但也没有继续嘀咕，脸上的担忧与喜悦也是掩不住。 宋锦明正在不远处站着，脸上满是期待，他在等姜珺瑶带他认人。 可是姜珺瑶一直跟宾客们说话，像是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宋锦明坐不住了，他悄悄去找宋远舟：“父亲，母亲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宋远舟今天意气风发，他刚刚跟骠骑将军说话，骠骑将军对他印象很好，所以将了介绍给了皇后娘娘的堂侄小陈大人。 让他难以置信的是，小陈大人竟然记得他，还问起了他从前的一篇文章，还问他为什么不继续科举，说他是个人才，他这样的人，就该走进朝堂，为朝廷效力。 小陈大人还主动说要引荐给他父亲，翰林院的陈大学士。 就是在这个关键的时候，宋锦明来了。 宋远舟有些不悦：“锦明，为父平时怎么跟你说的？要稳住。什么时候带你露脸认人，你母亲自有章程，不要急。” 宋远舟说了一句便继续与小陈大人说话，那自信满满的样子，看得宋锦明佩服不已，又羞愧。 他退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静静等候姜珺瑶来唤他。 不一会，府外响起通传声：“琰王爷到！” 宋远舟又惊又喜，姜珺瑶竟然连尊贵的琰王爷都请来了！ 看来她对宋锦明真的很上心，她是真的将宋锦明当成自己的孩子看待了！ 宋锦明也是狂喜，他即将拜入秦太傅名下，现在琰王爷还亲临他的七岁生辰宴，这等荣耀，放眼整个京都，除了宫里的皇子，大概就只有他才会有这种待遇了吧？ 姜珺瑶叫上宋远舟一道去迎李知琰。 李知琰端着一张高冷脸，仅仅对姜珺瑶点了点头，看也不看宋远舟一眼。 不过李知琰肯来，已经给宋远舟及平阳侯府贴了一层金了，他半点也不介意李知琰的态度。 事实上如果李知琰对他态度热烈，他才觉得有问题呢。 “感谢小皇叔拨空前来。”姜珺瑶一脸感激，她将李知琰请到厅中主位落座，亲自给他奉茶，“臣女这就将犬子带过来给小皇叔磕头。” 明知姜珺瑶是在做戏，看到她这么客气恭敬的李知琰皱了皱眉，但他什么都没说，只冷冷地坐在哪里，端着她亲手倒的茶，慢慢的品，好像那是什么世间仅有的好茶。 可明明，这就是各府拿来待客用的茶水，哪有什么特别？ 姜珺瑶很快牵着宋锦明过来：“锦明，快叩见琰王爷。” “叩见琰王爷！”因为激动，宋锦明的心都快要飘上天了，因此这礼行得十分不标准。 李知琰却只是嗯了一声，并没有挑他的错，只是跟姜珺瑶说：“你这嫡子，是得好好教。” “谢小皇叔教诲，臣女一定照办。” “往后每日让他到本王那里学上两个时辰吧。” 宋锦明一顿，以为自己听错，姜珺瑶便拍了拍他的肩：“琰王爷要亲自教导你，锦明，还不快叩谢王爷？” 宋锦明跪下来行了个大礼：“小子叩谢王爷！” “先别急着谢，本王的标准，没几个人能达得到。”李知琰抬了抬手，“你有个好母亲。” “是，母亲对我呕心沥血，小子定努力成材，长大后好好孝顺母亲！” 李知琰嗯了一声，目光幽幽定在姜珺瑶脸上一息，又极快移开。 不知为什么，明明是一个很平静的眼神，姜珺瑶无端端的感到有些心虚。 正好这时有下人通报：“秦太傅到！” 姜珺瑶与李知琰同时出去相迎，两人一人扶一边。 姜珺瑶低声：“老师，您怎么来了？” 秦太傅皮笑肉不笑：“虽然老夫不知你俩搭台唱什么戏，但有戏可看，老夫岂能不来看？就当是来消消气了。” 姜珺瑶清咳一声：“就怕污了您老的眼睛。” “污了就洗呗，这有什么。琰王，你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不走了。” “不走便好，老夫手上有几桩极好的姻缘，你明日来我府上，我把名册给你看看。二十几岁了，哪能不成亲呢！” “老师，我天煞孤星。” 天煞孤星？ 秦太傅一指姜珺瑶：“那她怎么没事？” 李知琰一顿，姜珺瑶赶紧岔开话题：“老师，我让宋锦明过来给你磕头。” 将秦太傅扶到正位坐下，姜珺瑶招手让宋锦明过来：“锦明，这是秦太傅。” 宋锦明认认真真行礼：“学生拜见——” 话还没说完，厅外便响起一阵喧闹，众人都看了出去。 宋远舟和宋锦明心里同时升起不好的预感，宋远舟大步往外，被姜珺瑶叫住：“宋郎，你去哪里？” “我去看看外头是怎么回事。” “这些小事何须你这个一家之主亲自去处理？管家，你去。” 这时，元春快步跑进来：“夫人，外头有个妇人，自称是锦明公子的生母，说是您抢了锦明公子，害得他们母子不能相认！” 第20章 演技爆发 宋锦明的脑子轰的一声炸了。 生母，什么生母？阿娘来了？ 阿娘她怎么会来？他不是跟她说得很清楚了吗？她为什么会来？而且还说是他的生母！ 还说是姜珺瑶抢走了他！ 完了完了！ 宋远舟也是心头大震。 唐涟儿来了！事情失控了！ 不！事情还没有失控！只要唐涟儿进不来，只要唐涟儿没有冲到姜珺瑶跟前胡说八道，一切就还能挽救！ 宋老太太也是这么想的，于是她重重拍桌：“岂有此理！自从锦明入了我宋家的族谱，隔三岔五就总有人上来认亲认戚！锦明是我胞妹的亲孙子，五年前他全家在康王谋反那夜被灭了门，满府只有他这一个幸存者！他父母早就死透透了！” “不过都沦落到上门冒认亲戚，想必生活已经是到了绝路，也怪可怜的。今天又是锦明的生辰宴，就不添血光了。李管家，你带她去后厨吃一顿，再给她半袋粮和半两银子，便放她出府吧！” 管家正要下去办，骠骑将军突然出声：“宋老太太心善，实在是难得，不过当年那么乱，许多妇人都被乱军捋走，家里人都以为死了，结果没多久又回来了，说不定宋公子的生母也是一样的情况。” “不可能！当年——” “当年游骑将军亲自收殓了他夫人的尸首，三个月后他夫人好端端的自己回来了。”骠骑将军挑眉，“是与不是，让那妇人进来看一眼不就好咯？如果是，那宋公子就多了个母亲疼爱，这可是别人求都求不到的福分呢！” 宋远舟眉心一跳：“骠骑将军所言极是，只不过……” “有句话叫，不见黄河心不死，你就让她进来看一眼，如果令公子非她亲生，她不就死心了嘛，大家知道了真相，日后也不会再拿今天的事来说令公子的事，一举两得。” “将军，我——” “元春，将那妇人带进来。”姜珺瑶打断宋远舟的话，语气不容置疑，“宋郎，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是不是锦明的生母。” “姜珺瑶，你不信远舟？！”宋老太太叫，“当初是你哭着喊着也要嫁过来的！” “我当年是怎么嫁过来的不是重点，外面那妇人是否是锦明的生母，这是我迫切想要知道的。” 姜珺瑶垂下眼睑，“我不想自己付出的心血，最后是为旁人做了嫁衣。” “姜珺瑶——” “来人，将人带进来！”李知琰一锤定音，宋锦明顿时眼前一黑。 阿娘进来了，他肯定完了，肯定完了啊！ 宋老太太赶紧朝宋远舟使眼色，让宋远舟赶紧想对策。 宋远舟也是慌了，他能有什么对策？总不能冲出去就这么将人杀了吧？ “杀”这个字眼闪过，宋远舟眼里顿时有了杀意。 他谋划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才能今天的局面，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 哪怕是他最爱的唐涟儿也不行！ 很快，元春与清风就将唐涟儿与方婆子主仆带了进来。 唐涟儿直奔宋锦明：“锦明！这宋家我们不待了！走，跟娘回家！回我们的家！” 宋锦明完全傻了，被唐涟儿拉住也不知道挣扎。 “慢着。” 姜珺瑶一出声，元春和清风便将唐涟儿拦下。 “姜珺瑶，这是我儿子！”唐涟儿怒视，“我今天要把他带回去！” “在确定你的身份之前，他还是我姜珺瑶的嫡子。”姜珺瑶走向宋锦明，直视过去，“锦明，告诉我，面前这妇人，是不是你的生母？” 宋锦明愣愣回答：“我——” 宋老太太抢话：“她不是！锦明，你的母亲只有姜珺瑶！” “老太太，我问的是锦明！锦明，回答我！” 姜珺瑶凌厉的语气将宋锦明吓得浑身一抖，他张了张嘴，便被唐涟儿一把扯到了身后护着。 “你不要逼他！他就是我儿子！”唐涟儿瞪着她，“他是我跟远舟哥的儿子！” “你说什么？”姜珺瑶像是受到了刺激，往后退了一大步，“你说锦明是你和宋远舟的儿子？” “没错！我跟远舟哥哥真心相爱！在你突然出现之前，我就已经怀了锦明！是你抢走了我的丈夫！后来又抢了我的儿子！” 全场哗然。 如果这个妇人说的是真的，那宋远舟就是在准备做父亲的情况下，去跟姜珺瑶接触，诱姜珺瑶下嫁！ 这就是设局骗婚啊！ 方锦屏冲过去，啪啪啪朝宋远舟扇了几个巴掌：“我珺姐姐那么好，满上京的男子都想要求娶，偏偏你与众不同，故意离我珺姐姐十万八千里！原来是以退为进！反其道而行之！好突出自己的特别！” 方锦屏还想再扇，但也知道不能坏了姜珺瑶的大事，于是冷哼一声便站回自己父亲身边。 姜珺瑶走向宋远舟，盯着他问：“宋远舟，她说的是真的吗？锦明真的是你和她的儿子？” “珺瑶，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事情是怎么样？” “事情很复杂，三言两语说不清。”宋远舟慌了，“你先让锦明拜入秦太傅门下。为夫答应你，等生辰宴结束，为夫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你。” “你不想解释就不想解释，扯老夫干嘛？”秦太傅不悦，“老夫什么时候说过要收宋锦明为弟子了？” “太傅大人——” “好了远舟！涟儿都找上门了，你就不要再遮掩了！”宋志远突然说话，“侯夫人，我可以做证，锦明确实是远舟和涟儿的儿子。” “宋志远！我撕烂你的嘴！让你胡说八道！” 宋老太太扑过去打宋志远，姜珺瑶则示意让元春将客人送走。 不一会，现场便只剩下宋家人以及唐涟儿了。 宋老太太和宋志远已经被拉开，宋老太太哎哟哎哟的叫。 宋远舟脸色苍白，其余宋家人脸色各异，但大多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看戏？ 姜珺瑶勾唇，她今天搭的戏台子，宋家全员可都是主角呢。 她走向宋远舟，在他跟前站定，泫然欲泣道：“所以，锦明是你的孩子，却故意隐瞒，让我将庶子当成嫡子来养？宋远舟，你这么骗我，对得起我吗？为了嫁给你，我付出了多少，我牺牲了多少，你有算过吗？” “珺瑶，我可以解释的。” “我不要听！”姜珺瑶快速抹了下眼角，“从今天起，宋锦明不再是我的嫡子！还有，宋锦明是宋远舟私生子这件事，宋家还有谁知道？” “二哥，二嫂，你们知不知道？” “老四，老五，你们知不知道？” “二位妹妹呢？” “看来，所有人都知道，却瞒着我一个人，把我当傻子来耍。”姜珺瑶演技爆发，“你们太过分了！” “行了！既然你知道了那老身便干脆把话说透了！”宋老太太不喊疼了，“锦明是远舟的儿子，他本来就应该住在宋家，你不能再生，记到你名下是为了你好！” “涟儿也不会跟你抢什么！你还是远舟的正妻！这侯夫人的位置还是你的！” “就这么决定了！” 第21章 针扎到谁身上谁就疼 姜珺瑶知道宋老太太心黑且无耻，但没想到东窗事发之后，她还能更无耻。 她被气笑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要我捏着鼻子，继续帮别人养儿子？” 宾客们都走了，李知琰和秦太傅也没有留下来，卫宗侯府更是没人前来，姜珺瑶身边，只有一群丫环小厮和护卫。 在宋老太太的眼里，姜珺瑶孤立无援，只能继续依靠他们宋家。 如此一想，老太太底气更足了，她大声嚷：“什么帮别人养儿子？我说了，那是远舟的儿子！女子嫁人了，就该以丈夫为先！丈夫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 姜珺瑶笑了：“既然老太太说丈夫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那就请老太太先打个样，将老侯爷流落在外头的血脉都接回宋家吧。” 宋老太太的脖子像是一下子被人捏住，脸色大变。 老侯爷年轻时长得很是英俊倜傥，每次上街都会有姑娘朝他掷荷包，他为人多情，宋老太太还没和他成婚，他在外头便有了好几个相好。 成婚之后，老侯爷死性不改，甚至是变本加厉，不仅在外头养外室，还跟外头的女人不停的生孩子。 宋老太太也是个心狠的，外室生一个，她就杀一个，慢慢的那些外室就歇了心思，但老侯爷不安分又会藏，等宋老太太发现时，外头已经是遍地野种了。 老侯爷放了狠话，如果他在外头的孩子有任何一个不能平安长大，他就杀了宋老太太，宋老太太怕了，就不敢再管了，只当那些人不存在。 外头那些人是宋老太太的逆鳞，宋家上下也跟着集体失忆，没有人敢提半个字，今天姜珺瑶却这么水灵灵的说出来了。 宋老太太顿时觉得被万箭穿心！ 她指着姜珺瑶：“你！你这个——” 姜珺瑶淡声打断：“老太太自己做不到的事情，凭什么要求别人去做呢？” 宋大姑娘闻言，心疼地站出来维护母亲：“嫂子，我母亲只是——” “大姑娘是想帮着老太太劝我？” “锦明这孩子确实不错，英，英雄不问出身，反正锦明也喊了你这么多年的母亲，你就大人有大量，看在我三哥的份上，把之前的事都忘了吧！” “既然大姑娘也这么豁达，那妹夫就可以放心的把外头的三个姨娘和四个儿子都接进府里，一家团聚了。恭喜你啊大妹夫。” 大妹夫“啊”了一声，宋大姑娘已经朝丈夫大步过去，揪着丈夫的衣领：“她说的是真的？你在外头有三个女人还有四个儿子？！” 大妹夫还没回答，姜珺瑶便先开口：“大妹夫在外头有四个儿子，大姑娘你也不亏啊，你和你未婚夫生的双胞胎儿子，可是稳稳当当的住在陈家呢。” 宋大姑娘脸色一白，她丈夫的巴掌便扇过来了，几个巴掌将宋大姑娘扇晕后，大妹夫当场写了休书，带着家丁们扬长而去。 姜珺瑶走向二姑娘：“二姑娘，你也要劝我把丈夫的儿子当自己的儿子来养吗？” 宋二姑娘屁股也不干净，闻言十分心虚地摇头：“嫂子，我，我一直都站你这边的，你想怎么做，我都支持你。” 二姑娘倒是个聪明的，不过今天她也别想全须全尾的离开宋家就是了。 姜珺瑶勾了勾唇：“的确，毕竟无论如何，你的孩子都是梁家人。” 二姑娘脸色一变，她丈夫立即听出了姜珺瑶的话外音，连忙冲过来：“嫂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两个孩子不是我的？而是我梁家其他人的？” “我可没有这么说啊。只不过当年你们刚刚新婚不到一个月就去了江南赈灾，二姑娘想你想得夜夜啼哭时，你父亲无意中碰到几次，代你安抚了几次罢了。” 小梁大人气得一个后仰！ 他就说自从他赈灾回来，父亲就越来越关心他处处提点他，他以为是父亲觉得他办事得力，要出大力培养他了，原来是因为父亲在他为自己的前途拼命时动了他的新婚妻子！ 二姑娘赶紧向丈夫解释：“夫君，公爹他是安慰过我几句，但也只是那几句而已，后来——” “言语安慰太苍白，所以令尊选择直接用行动安慰。” 姜珺瑶的这句话落下，相当于是给二姑娘判了死刑，她顾不上丈夫了，冲过去要打姜珺瑶。 结果还没跑出去，就被小梁大人一把拽住：“宋婉如，别再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立即随我回府！” 宋大姑娘好歹是劝了几句，才被踢爆丑事，可二姑娘已经表明了与她站同一阵线，她为什么还毫不留情的揭穿二姑娘？ 她疯了？真不想过了？ 还有，连别人府上的秘事都知道得这么清楚，那平阳侯府上的，她岂不是了如指掌？ 但姜珺瑶没有继续逮着宋家人，只是重新看向唐涟儿与宋锦明：“唐姑娘，我从来不知道你和锦明的存在，如果知道，我绝对不会同意嫁过来。” “但还是很抱歉，毕竟确实是因为我的存在，你们母子才骨肉分离这么多年。” “既然唐姑娘你找上门来了，那就把锦明领回去吧，我和你的母子情份，在今天结束了。我祝你未来前途无量！” “元良、清阳，送唐姑娘与锦明公子出去。” 到被人摁住肩膀往外押，唐涟儿才猛然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做局了。 她脸色苍白，连忙向宋远舟求助：“远舟哥哥，锦明他不能走！” 宋锦明也叫：“爹！爹！我不能走！你们放开我！我是宋家的嫡子！我是未来的平阳侯世子！” 宋远舟脑袋嗡嗡嗡的，精明如他，这个时候整个懵了，简直无法应对。 他感觉自己自从拉了肚子在床上躺了十几天后，他的脑子就越来越不好使了！ 宋远舟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宋志远悠悠道：“真是笑话，一个私生子，什么时候有资格做世子了？我们宋家又不是没有别的男丁！” 被罗氏捏了一把的宋二爷也赶紧跳出来争取自己的权益：“就，就是！我们宋家嫡出的子弟可有整整六位！哪一个不比宋锦明这个私生子名正言顺！” “就是啊！如果私生子都能做我们平阳侯府的世子，那这伦常规矩岂不是都乱套了吗？” 宋老太太气极：“你们，你们——” “老太太，当年你说我生不出来，担心我老了无人送终，于是我打算从大房二房过继一个儿子，或是再过多几年，等老四老五他们都生了儿子，我再慢慢挑。” “是你以死相逼，我才不得不同意收养锦明。”姜珺瑶火上浇油，把火烧得更旺，“老太太，我知道唐涟儿是你故人之女，宋锦明跟你那位故人长得像，可再像，也没有你的亲孙子们来得亲啊！” 第22章 跪下来了 全场静默。 几息后罗氏怒了：“我就说姜珺瑶怎么可能放着我们家敬明这么好的哥儿不选，非要收养一个远亲遗孤！原来是这老贱狗搞的鬼！” 四夫人&五夫人也是怒目而视：“老太太，你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破坏宋家的伦常，还有脸骂侯夫人？简直无耻！” 宋志远跳出来了：“侯夫人你说的是真的？你当初是真的想过继我的儿子？” “当然是真的。”姜珺瑶道，“景明和敬明生得玉雪可爱，我在养伤期间，又经常过来看我，安慰我，我原本已经想好厚着脸皮向你和二哥提出过继的，但是老太太不许，她以死相逼，还要让宋远舟休了我，我才不得不放弃。” 宋志远和宋志勇兄弟俩对视一眼，同时质问宋老太太：“娘，我和老二也是你的儿子，景明和敬明也是你的——” “啊别问了！” “老身死了算了！” 老太太转身往一旁的柱子撞去，她身边的李婆子眼疾手快拽住，老太太没撞到脑袋，但也摔到了地上，她顺势白眼一翻，装晕。 现场乱成一团。 这个时候，宋远舟也因为今天没喝到花茶，而浑身不舒服起来，他压制了好一会都没压制住，身上反而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脑子也因为现场的吵闹而越来越乱，快要爆开了。 “都闭嘴！” 宋远舟大喝一声，但大家只是安静了半息，又继续吵闹。 于是宋远舟连摔了几个花瓶，这才成功的控住了局面。 他一双眼睛红得像要滴血，宋志远被他的眼神给吓着了：“老，老三，你想杀了我不成？” 话音刚落就被宋远舟拿花瓶碎片给划了一下胳膊。 鲜血如注，宋志远吓着了，捂着手大叫：“府医！府医！” 宋远舟嫌他吵，追上去继续划拉。 等到众人冲过去将宋远舟拉开，宋志远已经成了血人。 “都散开！不听命令者，他就是下场！” 宋远舟抛下一句，走向唐涟儿与宋锦明：“你们先回梧桐巷。” “远舟哥哥——” “唐涟儿，我的话你都不听了！锦明，带你娘回去！” 唐涟儿不愿意走，她知道宋远舟不可能伤害她。 但宋锦明害怕，害怕自己会成为下一个宋志远。 看着宋锦明与唐涟儿母子的背影，宋远舟眼里闪过一抹心痛，但很快消失。 他走向姜珺瑶：“珺瑶，关于我和唐涟儿，我可以向你解释。” 姜珺瑶盯着他看了一会，点头：“去静晓院说。” 静晓院很安静，只有风吹过树梢时树叶发出的声响。 普通人的心境再浮躁，到了这里也会倾刻间平静下来，可宋远舟只觉得不止身上有蚂蚁在爬，连脑子里也爬满了蚂蚁。 “花，花茶……”宋远舟捧着脑袋，“珺瑶，我想喝花茶。” 看着宋远舟这百爪挠心的样子，姜珺瑶了然。 这是阿芙蓉花茶成瘾了，今天一口还没喝到，他可不百爪挠心了嘛。 “看来宋郎不是想要向我解释唐涟儿的关系，而是惦记着我的花茶。”姜珺瑶语气薄凉，“花茶没有，宋郎要是不想解释，那就走吧，本小姐也不稀罕你的是解释。” 走？走了上哪喝花茶去？ 宋远舟努力压制自己的狂躁，急声道：“珺瑶，我和唐涟儿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母亲觉得她可怜，于是常常伸出援手，我跟她年龄相仿，便多走动了几次，后来唐涟儿给我下药，我才碰了她。” “她向我隐瞒了怀孕的事实，锦明出生，我也全然不知！是我和你成了婚，失去了女儿之后，她突然带着锦明出现！” “我那时才知道锦明的存在！她说过只要让锦明成为宋家子，就不会纠缠我和宋家，我要杀了她，是母亲心软……原本想着等你情绪好些了就把锦明的事告诉你，可你一直沉浸在坏情绪里，我怕让你更加难过，便想着两等等，没想到等到了今日。” “珺瑶，这一切都是我的情非得已。我对你的感情是真的！我知道在锦明这件事上我对不起你，但是我答应你，我以后不会去见唐涟儿和宋锦明，你想过继谁当嫡子都随你，如果你不愿意，那我们夫妻就互相陪伴，这辈子，我只想与你白头偕老！” 宋远舟说了一大串，末了问：“珺瑶，我口渴，能让我喝一口茶吗？” 姜珺瑶眼神示意画屏，于是画屏端来了一杯茶，宋远舟一口气喝完。 茶水温凉，确实舒服，但那不是他想要的花茶，也根本压不住身上的蚂蚁，相反的，他感觉脑子里的蚂蚁越来越多了！ “花，花茶！”宋远舟抓着姜珺瑶的手，“娘子，我要喝花茶！” 姜珺瑶将手抽出来：“你说这辈子，只想与我白头偕老？” “是！我可以发毒誓！”宋远舟张嘴就发了个毒誓，“……如有违背，我愿意被天打雷劈！” “我不信。”姜珺瑶摇头，“你从前也说没有任何事瞒我，结果还不是瞒了宋锦明？还有，你和唐涟儿不止宋锦明这一个孩子吧？宋锦明是唐涟儿给你下药后怀的，那后面两个孩子，也是她强迫你的吗？” “对！就是她强迫的！娘子你信我啊……” “信你可以，做给我看。” 宋远舟二话不说就往外冲去，不多时浑身是血地回来了。 他跌坐在地上，眼睛已经要滴血了：“娘子，我已经解决了唐涟儿和宋锦明，你能信我了吗？” 姜珺瑶指尖微顿。 宋远舟果然狠！为了口花茶，说杀就杀了！ 画屏怕她心软，赶紧提醒：“小姐，别犯糊涂。” “我不会犯糊涂。”姜珺瑶笑了笑，“宋郎，我信你。但这还不够，来，签了这些文书，我就给你喝花茶。” 别说是签几页文书了，就是让他杀光宋家人，只要能让他喝到花茶，他也会照做！ 十几张文书，宋远舟很快签完，姜珺瑶也兑现承诺，让元良端来一杯花茶。 闻到空气里那股熟悉的清香，宋远舟更加急切，他去夺了两次没成功，干脆跪了下来：“珺瑶，求你了，让我喝一口吧！” 第23章 和离书 看着平时神仙一样的男人为了一口喝的跪在地上涕泪横流，姜珺瑶心头闪过一丝快意。 但这还不够。 这仅仅是开始。 宋远舟开始磕头后，姜珺瑶才给了他一杯花茶喝。 一杯花茶下肚，宋远舟浑身不抖了，眼泪鼻涕也不流了，他瘫在地上半刻钟后，脑子也慢慢回来了。 他怎么睡在地上了？ 他到底怎么了？ 脑子里闪过自己对姜珺瑶又是下跪又是磕头的零碎画面，宋远舟有点想骗自己说那只是自己的梦境，可他此刻的狼狈骗不了自己，更骗不了这一圈的看客。 尤其是四九。 四九瞠目结舌地看着他：“侯爷，您，您这是怎么了？” 宋远舟也想知道自己怎么了。 他隐隐知道自己好像被做局了。 他下意识看向姜珺瑶，姜珺也看着他，眼里全是哀伤。 目光落到一旁小几上的空茶杯上，宋远舟喉咙滚动了一下，有些什么渴望就要失控跑出来。 “宋郎，我信你还不成吗？你别再这么作践自己了。”姜珺瑶去扶他，眼泪涟涟的，“你知道的，我嫁给你，看中的就是你这个人，而不是别的其他，如果我在意的是其他，那我为何不去嫁李知琰呢？” “现在你的当务之急，是要派人去善后，你青天白日的就去砍杀唐涟儿和宋锦明，只怕会有许多目击者，我这里有些钱，你先拿去处理，要是不够，再喊四九来取。” “无论如何，我和宋郎你是夫妻，夫妻就该永远一条心。” 宋远舟被姜珺瑶的话给震到了。 他杀了唐涟儿和宋锦明？他为什么不记得了？ 不，他记得的！ 他脑海里有许多零碎的画面，在他离开静晓院的时候，全都自发地合成一个个完整的画面。 他亲手杀了唐涟涟，在宋锦明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时候，他一刀砍断了宋锦明的脑袋。 那颗小小的圆圆的脑袋咕噜咕噜地滚到他的脚边，他低头时，正好对上一双滚圆的眼。 宋锦明死不瞑目。 他的儿子死不瞑目！ 宋远舟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去，发出悲伤的低吼声。 四九看着宋远舟，突然感觉很陌生。 明明可以为了唐涟儿和宋锦明，他不惜将姜珺瑶当成跳板来算计，连自己的女儿都愿意舍弃，现在转头又可以为了向姜珺瑶证明自己的决心，亲手杀了自己的初恋和儿子。 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能说不要就不要，自己只不过是个小厮，哪天如果自己挡了他的路，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选择杀了他四九。 四九打了个冷颤，想逃，但脚步一步都挪不开。 “侯爷，我们先回去，锦明公子那边，小人会派人去处理的。” 宋远舟缓缓抬头：“梧桐巷那两个，也一并解决了。” “侯爷？” “开弓没有回头箭，我没有退路了，而且四九，没有了他们，我才能走得更稳。” 前一刻还因为杀了亲生儿子而痛苦嘶吼，下一刻就可以面无表情地交待他将剩下的两个孩子也杀了。 那两个孩子一个才四岁，另一个才两岁啊！ 四九扭头：“侯爷，小的下不了手，您还是自己动手吧。” “连你都不听本侯的话了。”宋远舟站起来，脸上没有笑意，“也罢，他们喊你一声四九叔叔，你心软也正常。这事，你让张泉去办。” 宋远舟带着四九走了，姜珺瑶则看着手上的文书，心情复杂。 她一共让宋远舟签了十几份文书，其中有一份就是和离书，只要她将和离书往官府一放，她和宋远舟就彻底没有关系了。 元春等几个贴身丫环看着那份和离书，眼睛都湿湿的。 元春问：“小姐，要不这就立即把和离书送去官府登记？” “不急。”姜珺瑶把和离书收起，也将复杂的心情压了下去，“我还没把宋家吃了我的东西吐回来，还不能走。” 顿了顿，她眯起眼，“老太太有点烦，元春啊，你去给她喝几天花茶，让她消消火。” 阿芙蓉花会致人成瘾，成瘾之后必须天天服用，一天不服，人就会丧失理智，做出违背人性的事，元春原先还半信半疑，今天亲眼看到了宋远舟发作的情形，她是不得不信了。 不过宋狗狠成那样，怎么不把他自己给杀了呢？ 当天傍晚，宋远舟就被官府叫了过去，毕竟唐涟儿母子四人青天白日惨死，这事还是很恶劣的。 但宋远舟还是很有本事的，他手上也是有能人的，总之在他配合调查的时候，杀害唐涟儿母子的凶手现身了，在官府门前大喊唐涟儿该死。 凶手出现了，宋远舟什么事都没有就回到了府上。 他下意识就往静晓院去，在院门口看到坐在石榴树下发呆的姜珺瑶后，他又把脚收回去了。 他转身去找宋老太太。 路上碰到宋志远，兄弟两人互相瞪着对方，半晌宋远舟笑了一下：“享受着我豁出脸面谋划来的富贵，却在背后捅我一刀，大哥可真让人刮目相看。” 宋志远毫不示弱：“三弟不是长子，却破例承了袭，三弟的手段也很让人意外啊。还有我这腿……三弟敢发毒誓，说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我发誓。” “发毒誓，说如果宋志远的腿伤跟宋远舟没有任何关系，那就让宋远舟被五马分尸，肠子流一地！敢吗？” 宋远舟顿了顿，轻轻移过眼：“大哥真是越发胡闹了。” 没有与宋志远过多纠缠，宋远舟去了兰院。 老太太已经知道唐涟儿母子四人被害的事，刚刚骂了姜珺瑶一刻钟了，这会嘴巴累了，双眼放空着休息。 “母亲，”宋远舟坐过去，“锦明已经过世了，不如我们把那孩子接回来吧。” 老太太缓缓回头看他：“你说什么？” “把我和姜珺瑶的女儿接回来，母亲，我感觉姜珺瑶对我有意见了，把她女儿接回来，拿她女儿牵制她，我再好好哄哄她，她肯定会像从前一样对我死心塌地的。” “涟儿和锦明才刚死。”老太太盯着他，“他们才刚死，你是怎么有心情去接那个女人的女儿的？宋远舟，你还有心吗？你还是人吗？” 宋远舟沉下脸来：“对，我没有心，我也不是人，母亲你干脆把我送去官府，这样才能显出你的良善！” “逆子你——” “要做好人母亲自己做去，儿子我只想一条道走到黑。” “母亲也最好祈祷我能稳住姜珺瑶，不让她发现这些年的端倪，不然平阳侯府很快就会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第24章 爹，娘！ 夜半。 宋远舟处理完一切便去静晓院，却被告知姜珺瑶早就睡下。 “我们家小姐说了，这几天不想让任何人打扰。”元春脸色平静，“侯爷请回吧！” 这是与姜珺瑶成婚六年来，第一次被姜珺瑶拒之门外。 他在门口站了许久，想要扮可怜，让姜珺瑶来心疼心疼他，结果他站到腿都麻了，也快废了，静晓院里依然静悄悄的。 因为姜珺瑶不在静晓院，自然不可能来心疼他了。 她借着夜色，去了卫宗侯府。 因为宋远舟安插在卫宗侯府的眼线，在元良以及李知琰的暗中相助下，全被揪出来了。 她原本想等一切尘埃落定后才带着宋灵儿一同回去，可她等不及了。 她想阿爹，想阿娘，想卫宗侯的所有花草树木和猫猫狗狗！ 戚管家正叮嘱下人们注意巡逻，一个转身就看到站在阴影里的姜珺瑶，他吓了一跳，快步跑过来： “小姐，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外头的传言是不是真的？那姑爷、那姓宋的真骗了你？” 姜珺瑶点了点头，戚管家的眼泪就流下来了：“我可怜的小姐啊……” 姜珺瑶也是头一次看见自家戚叔这么感性的一面。 “我没事，真的没有难过，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当然，宋远舟对我做的，我肯定会反击回去的。” “……戚叔你别哭了，我爹娘睡着了吗？” 戚管家一抹眼泪：“侯爷和夫人早就睡着了，但现在您回来了，他们也该醒了。” 戚管家在前边带路，姜珺瑶跟在后头，两个人步子很快，但越是靠近父母居住的主院，姜珺瑶的步伐就越慢。 她这么不懂事，让父母那么操心，她没脸见他们。 要不，过两天再带着灵儿一起回来？ 姜珺瑶这念头刚起，她又自己否定了。 父亲从小就教导她人要敢做敢当，她从前是被骗也好，是存心的也好，她都该亲自来向父母磕头认错。 主院睡房内，姜夫人突然睁开了眼睛。 她呼吸一变，旁边的卫宗侯也立即醒了：“夫人，怎么了？” “我睡不着。”姜夫人坐起来，“我想珺瑶了。夫君，要不明天我悄悄去看一眼她吧？都六年了，你不想孩子吗？” 卫宗侯咳了几声，捂住胸口不说话。 他哪会不想孩子？那可是他唯一的孩子啊。 “哪有做父母的低声下气的去求女儿的？她要是心里有父母，就该自己过来认错……不认错也行，她回来，我就当她是知错了。” 可惜六年过去，他的孩子愣是没回来过！ 姜夫人捂着胸口也跟着咳嗽了几声，卫宗侯替她拍了几下，咳嗽没止住，赶紧喊人：“来福，来福！” 房门应声打开。 进来的人先把屋里的灯芯调高，然后快速倒了杯热水：“先喝杯水。” 卫宗侯眼里只有妻子，他接过水就送到妻子嘴边：“娘子，先喝杯水润润喉。明天我再让太医来一趟。” 姜夫人喝完杯中水，卫宗侯便把空杯递给站在榻前的来福：“你出去吧。” 来福接了杯子却站着不动。 卫宗侯蹙眉地扭头：“来福——瑶，瑶儿？！” 姜夫人也是一顿，随后狂喜：“瑶儿？是你吗瑶儿？夫君，我是不是在做梦？瑶儿她回来了！” 姜珺瑶扑通一声跪下来：“爹，娘，不肖女回来了……” 姜夫人下床扶姜珺瑶，扶起来又忍不住动手捶：“六年都不回来！你还回来做什么？你眼里都没有我和你爹！你走！你出去！” 卫宗侯则是将姜珺瑶拉到身后护着：“娘子别打了，丫头脾气急，一会打出脾气来，耍横走了，你又得哭了……” “谁哭了，谁稀罕她了！” “是我稀罕阿娘，是我稀罕阿爹，对不起，阿爹阿娘，女儿知错了！” 姜珺瑶又跪了下去。 姜夫人一把抱住女儿：“瑶儿，我的瑶儿啊……” 一家三口抱头痛哭。 门外的戚管家和元良相顾掉泪，连清阳这个局外人也都红了眼睛。 一家三口哭了一场，姜珺瑶赶紧擦干眼泪。 “爹，娘，女儿不孝，让你们担心了这么多年，对不起。”她再一次郑重道歉，“往后，女儿一定听爹娘的话，再也不反骨了。” “好好好！好好好！” 卫宗侯夫妻高兴地应了下来，但冷静下来一想，不对劲。 “瑶儿，你是不是在宋家受委屈了？”姜夫人撑起身子就要往蹿，“老娘这就去屠了平阳侯府！” 姜夫人的娘家世代都是屠夫，她出生时母亲已经过世了，她父亲不会带孩子，就是自己去到哪就把她跟到哪，所以姜夫人从小到大，看得最多的，就是屠夫，说话也不讲究，所以姜夫人匪里匪气的。 卫宗侯就喜欢她这凶巴巴的样子，觉得有劲，有精神，两人青梅竹马，成婚后便互相扶持，终于卫宗侯成了大越首富。 成为首富之后，他对姜夫人越发的疼宠，所以姜夫人的性子，还是跟成婚前一样，敢爱敢恨，说冲就冲。 姜珺瑶的性格，绝大部分就是遗传了姜夫人。 “娘，我确实受了些委屈，但问题不大，我能处理。” “你处理什么处理，你别回去了，明天我就进宫，请陛下赐一封和离书！我姜家的女儿，就该千娇百宠，而不是去别人家受委屈！” 父母越是疼爱，姜珺瑶越是羞愧。 卫宗侯问起宋家的事，很显然，虽然戚管家有心隐瞒，他还是听到了一些风声。 毕竟他可是从穷小子一步一步成为大越首富的，若是没有些自己的能耐，他不可能守得住自己的家财。 姜珺瑶便把宋家今天生辰宴上的事简单提了提，卫宗侯听完皱眉：“都这样了，你还要留在宋家？” “爹，娘，我心里有成算，我答应你们，最多再过半个月，我就会离开宋家，回到卫宗侯府来。” 姜夫人不放心，卫宗侯倒是同意了：“把你戚叔带上，你身边的都是小年轻，干不过宋家那些豺狼虎豹。” “不用了父亲，琰王爷给了我一些人手，戚叔还是留在家里比较好。” “有戚叔陪着你和阿娘，我也放心许多。” 夫妻俩一听到“琰王”这两个字，都同时愣了一下：“你什么时候和他走这么近了？” “你不怕他了？” 姜珺瑶含糊地解释了几句，便岔开到别的话题。 一家三口聊了大半宿，姜珺瑶等夫妻俩睡下了，才不舍地离开。 回到静晓院，元春便将宋远舟演苦肉计的事简单提了提，姜珺瑶没什么情绪地嗯了一声。 姜珺瑶躺在床上又捋了下接下来的计划才睡觉。 天亮了。 宋远舟起来就第一时间让四九去青山村接宋灵儿：“悄悄的接回城，先安置好，到时候我再跟姜珺瑶讲，我要给她一个惊喜。” 第25章 乱得像个菜市场 四九走后，宋远舟便把另一个手下张泉叫了过来。 昨天杀死唐涟儿母子四人的“凶手”之所以能这么快就现身，就是张泉的功劳。 几年前宋远舟从书院回家的路上，碰到张泉被砍杀在路上边，奄奄一息，宋远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把人救了，之后张泉就一直跟着他了。 张泉来历不明，但身手了得，又没什么底线，宋远舟让他做什么，他从来不去问原因，宋远舟只管下指令，后续也根本不用担心，因为他知道张泉一定会办好。 这次他给张泉的指令是：“解决宋志远。” 昨天要不是宋志远突然跳出来指证宋锦明与唐涟儿的关系，局面不会一发不可收拾，唐涟儿几母子也不用死。 早知道宋志远是个隐患，当年他就不止打断他一条腿，而是直接要了他的命。 当年他还是太心软太善良了。 张泉应声便要下去，宋远舟又叫住他：“解决宋志远的事可以推到今晚，你现在也去青山村，等四九把人接回城，你就……杀光唐家人。” “是，主子！” 书房里很安静，宋远舟闭目养神了半刻钟，突然胸口处又升起一股烦燥感。 他连喝几杯水都没能将这股烦躁感压下去，反而越来越暴躁，总想摔东西，或是杀几个人来消消气。 “四九！” 宋远舟喊了几声，才想起四九被他派出去接宋灵儿了。 想起宋灵儿，他心头微微一软。 这是他和姜珺瑶的孩子，等她回来，他定会好好对她，到时候他和姜珺瑶的关系，就肯定能恢复如初了！ 宋远舟抓心挠肝时，姜珺瑶好好地补了一觉。 醒来刚用完膳，画屏便来报：“小姐，二夫人求见。” 姜珺瑶笑了笑。 昨天她当众透露自己当年原本要将大房和二房的孩子过继到自己名下，罗氏今天就直接找过来了，也不管家里有多乱。 这平阳侯府，乱得都快变成集市了。 “请她进来吧。” 罗氏不是自己来的，她把自己的大儿子宋敬明和小儿子宋业明一起带来了。 宋敬明十岁，宋业明四岁，都是标准的宋家人长相，小小年纪便长了副好容貌，就是眼神不够清正，但年纪还小，好好教导还是能掰正过来的。 但这都跟姜珺瑶任何关系，宋家人注定要覆灭。 罗氏拉着两个孩子行礼。 姜珺瑶含笑夸了两人几句，便让人将两个孩子带出去玩耍了，然后就和罗氏喝茶，聊些不甚紧要的小事。 “侯夫人，宋锦明与远舟的关系，我确实不知情，如果知情，我肯定告诉你。”罗氏终于说起正事，“毕竟我们都是从别人家嫁进来的，不跟他们一个姓，在他们心里，我们都是外人。” “我是平阳侯府的当家主母，二夫人跟我说我是外人，这些话会不会有些不合适了？” “侯夫人你脾气就是好。”罗氏讪讪的，“总之我就是想告诉侯夫人，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站在侯夫人这边的。” “二夫人的意思我收到了，我还有事，就不送你了。画屏——” “侯夫人，敬明十岁了，聪明好学，不如让他留在这里陪你说说话解解闷吧！”罗氏装不下去了，“如果侯夫人还想，还想要嗣子的话，您可以就近考查考查他。” 姜珺瑶挑眉：“过继给我当嗣子，你就只是他的二伯娘，他以后孝敬的也只会是我，他成婚磕头的人也是我，二夫人可曾想过？” 罗氏自然是想过，她是有些接受不了的，但她又说服了自己，只要孩子未来好，她这个母亲什么都愿意。 她丈夫靠不住，外头也有好些女人，也有私生子，她能靠的就只有敬明和业明这两个儿子了。 两个儿子不可能都给姜珺瑶，她今天把两个儿子都带过来，就是想增加点赢而已，她知道四房和五房也动了跟她一样的心思。 敬明和业明兄弟情深，敬明是哥哥，一直以来都很照顾弟弟业明，业明也都一直粘着这位哥哥，他们互相有些什么好东西，都会分给彼此。 所以不管姜珺瑶看上她哪一个儿子，另外一个儿子也会落到好。 姜珺瑶对罗氏的小心思看得那是透透的，不过她没有戳穿，只笑了笑：“难得你有心，那便让业明留下吧，我最喜欢小孩了。” 没想到姜珺瑶会留下业明，但也无所谓了，都一样。 罗氏将业明留下，喜滋滋地出了静晓院，她的贴身婆子提醒她：“二夫人，侯夫人没有说要将业明公子记到她名下。” “她才被宋锦明这事膈应着，今天还愿意见我和业明兄弟俩，说明她给我面子，至于别的，那要看她的心情。”罗氏说。 婆子问：“业明公子年纪这么小，又不会说好听话，要是逗不了她开心怎么办？” 罗氏想了想说：“她出身那么高贵，好听的话从小就听着，业明的好听话说得再好听，她也不会放在心上，但业明真真实实的做自己，想说什么就说什么，说不定更会讨她喜欢。” 婆子噢了一声：“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罗氏有些心虚。 其实她说这些，只是不想在下人面前露怯而已。 姜珺瑶和宋业明玩了一会，画屏来报，说是四夫人来了。 四夫人也带了两个儿子过来，一个三岁，一个才一岁，加上宋业明就三个孩子了，静晓院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 后来五夫人也来了。 她没带儿子，反抱是把才一岁的女儿牵过来了。 小姑娘走路摇摇晃晃的，说话奶声奶气，姜珺瑶看着她，眼神要比看着几个男孩子时要软乎许多。 五夫人一见，便知道自己的计策是对的。 但是姜珺瑶也只是眼神软一些罢了，该走的时候，姜珺瑶还是全部让他们一起出去了。 五夫人回去问丈夫：“你说侯夫人到底是什么打算？” 宋五爷摇头：“这我哪知道？你继续带小敏过去就好，她生的是女儿，看到小敏就会想起她自己的女儿，时间久了就会移情。” “把光明过继给她，从而继承平阳侯府和卫宗侯府，这目的性太强了，谁都不是傻子，她已经上过一次当，找嗣子这事肯定谨慎。” “另外我听说，她昨晚没让远舟进院子，说明她还怨着远舟。这段时间她又频频去卫宗侯府，卫宗侯府要是知道也她在宋家的委屈，说不定会请陛下赐他们和离。到了那时，什么嗣子不嗣子的，都是一场空，只有小敏，是真真实实得她喜欢的。” “五郎，还是你想得周到。但我看着，宋远舟不会让卫宗侯有插手的机会。” 说起这个，宋五爷就想起个事：“今天一早，宋远舟就让他身边的那个四九出去了，也不知办的什么事？这个时候，应该回来了吧？” 第26章 祖父，这是我爹 辞别皇后，李知琰立即出宫，发现清阳等在东华门。 清阳都快急死了：“王爷你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出什么事了？怎么是你来了？” “起火了！我被退回来了！”清阳急急把马牵给他，“姜小姐和卫宗侯夫妻来王府了，他们要把小小姐接回去了！” 李知琰一顿，随后翻身上马：“她现在已经离开宋家，也作好了安排，把灵儿接回去是理所应当。” “可是灵儿小姐不在王府，您就没机会见姜小姐了呀！”清阳讲，“她不可能像未出阁之前总往外跑，您去卫宗侯府，卫宗侯也不可能让你进内院呀！哎呀我的主子哟，您怎么一点也不着急啊！” 李知琰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不是不着急，而是知道着急没用。 一个刚受了莫大欺辱的女子，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她不可能会这么快就开启另一段感情。 而姜珺瑶有整个卫宗侯府来做后盾，她还有老师，还有那么多的朋友，撇去卫宗侯跟皇帝的关系，她自己跟皇子皇女们又有那么好的交情。 她不需要去攀附谁，就能过得很好了。 这么想了一路，回到观澜苑时，李知琰已经心如止水。 桂嬷嬷跟清阳一样，等得很心焦：“王爷，您怎么才回来！” “卫宗侯夫妻呢？” “在东暖阁。”桂嬷嬷小心翼翼，“姜小姐一家团聚，老奴替她开心，可是王爷，您怎么办呐？” 李知琰笑了：“我这些年，不都这样过来的吗？以前怎么办，以后就怎么办。” “可是——” “让厨房准备吃食，特别是灵儿喜欢的吃食。” “早就准备了，老奴还让府里准备了一桌酒菜，就是不知道姜小姐他们赏不赏脸。” “桂嬷嬷，日后你想灵儿了，本王准你去卫宗侯府探望。” 主仆二人一路聊着，很快便进了内院。 东暖阁内笑声阵阵，李知琰有些恍惚。 自从宋灵儿来了观澜苑，观澜苑就一日比一日热闹，很奇怪，明明只是多了个才五岁的孩子而已。 不过很快，观澜苑就要恢复往日的安静了。 李知琰抬步进去。 他一出现，里头的笑声便一顿，紧接着清脆的声音响起：“祖父祖母，这是我爹！爹爹，祖父祖母来接我们啦！” 爹？ 卫宗侯脸色一变。 姜珺瑶嘴里的茶也喷了出来：“灵儿你——” “爹爹你回来啦！”宋灵儿已经哒哒哒跑到李知琰跟前，“爹爹，抱！” 李知琰努力将嘴角下压，他将小姑娘抱起，淡淡纠正：“灵儿，是干爹。” “爹！爹爹！爹爹爹！”小姑娘一迭声叫，“就是爹！” 李知琰抱着小姑娘走到卫宗侯跟前，若无其事解释：“抱歉姜大哥，没有经过你们的同意，就做了灵儿的干爹，但她年纪太小，还分不清干爹和爹爹的区别。” “爹，娘，灵儿在观澜苑这些天总做噩梦，醒来又见不到我，总是哭。”姜珺瑶尽量保持平静，“这些天都是小皇叔看护她陪着她，在灵儿过去这些年，没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所以将小皇叔当成了亲爹，小皇叔怜惜灵儿，便由着灵儿了。” “原来如此。”卫宗侯对着李知琰就是深深一揖，“琰王爷对小女及小孙女的恩情，姜某没齿难忘，日后有用得上姜某的地方，王爷尽管吩咐，姜某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 李知琰一顿，姜珺瑶连忙上前接过宋灵儿，再顺手将宋灵儿塞到卫宗侯手里：“灵儿，你和祖父祖母玩一会，阿娘和小皇叔到外头说几句话。” 小姑娘搂着卫宗侯脖子，小脑袋用力点：“嗯嗯，灵儿和祖父祖母玩，阿娘和爹爹去外头说几句话，灵儿会乖乖的，娘，爹，你们去吧！” 那一声声的“爹”喊得姜珺瑶心惊肉跳。 “小皇叔，请。” 说着不等李知琰应声，赶紧就往外走。 李知琰朝卫宗侯夫妻点了个头便也跟着出去了。 身后隐隐传来姜夫人刻意放轻的声音：“灵儿，不是爹，是干爹，来，跟祖母念，干~爹~” “干~爹~” 小姑娘喊完便咯咯咯笑了起来。 李知琰嘴角止不住地扬了扬。 东暖阁前边不远有个抄手游廊，游廊中段有个凉亭，姜珺瑶和李知琰并排站在那里说话。 姜珺瑶道：“小皇叔，这段日子，感谢你替我看管和照顾灵儿，要是没有你的援手，我未必能这么快就脱离宋家。” “你我之间，不必这么客气。” “情分是情分，你帮了我，我还是得感谢的。还有，我的嫁妆大部分已经拿回来了，这几天我整理好了就移交到你手里。” 姜珺瑶道，“我还有些私产，到时也移交一些给你，就当是报答这段时间您对灵儿的照顾。” “好。” “那我一会便带灵儿回卫宗侯府了，我把清阳还给您。” “好。” “还有个事，灵儿很喜欢吃桂嬷嬷做的糕点，我征求过桂嬷嬷，桂嬷嬷很乐意跟我回卫宗侯小住一段日子，希望您能同意。” “好。” “还有——” “姜珺瑶。” 李知琰突然打断她，“淮阳侯已经给李书澜去信，他很快就会还俗归京；最迟明天下午，二皇子就会到卫宗侯找你。 你隔壁的方公子耽误到这个时候未成婚，听说是在等你；山阴公主家的小公子，从你成婚到现在，身边没有半个女人，至今还为你守身如玉，另外还有其他的皇室子弟，对你很是敬慕。” 姜珺瑶一时有些听不明白：“小皇叔，你为什么跟我说这些？” “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虽然你成过婚，但在许多人心里，你姜珺瑶仍然是他们心中的姜珺瑶，从未有过改变。”李知琰道，“现在你与宋远舟义绝，变回自由之身，李书澜及二皇子他们，一定会前来求娶。” “我没有想要再一次成婚的打算，我会跟他们讲清楚。” “你讲不清楚。只要你没有定下来，就会一直有人前来求娶。”说到这里，李知琰顿了一下，侧身看她，“而我皇兄与皇嫂依然热衷于操心我的终生大事。” 姜珺瑶脸色变了变：“所以小皇叔的意思是，我嫁给你？” “不。”李知琰澄清，“我的意思是，李书澜和二皇子他们来找你的时候，你可以把我拉出来当挡箭牌。同时，我也会拉你出来帮我应付我皇兄与皇嫂。 等到了合适的时候，你不需要挡箭牌了，我这个天煞孤星，会以担心你的人生安全为由，功成身退。” 第27章 我要阿爹阿娘住在一起！ 姜珺瑶抬眉看李知琰，对方一脸真诚，好像还有些苦恼。 她心中一动：“你今天进宫，皇后娘娘又催你成婚了？” 李知琰脸上的苦恼就更明显了，他点头；“你也知道我的情况，这么多年下来，每个跟我相看过的女子都死于非命，我也实在是不想再祸害别人。但我皇嫂不信，非说是我自己不想成婚，才故意这么搞的。” 他两手一摊，“我是想着，皇嫂再这么逼的话，我很快就在京里待不下去，得去出家修行了……也不行，我真出家，我皇嫂得天天去我母后坟前忏悔了。 所以姜珺瑶，与其说我在替你挡去麻烦，不如说是我更需要你这个挡箭牌。” 李知琰小时候不仅严肃古板，说话也惜字如金，好像多说一个字就会要了他的命似的。 现在的李知琰比小时候温和许多，话也不再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但她也从来没有见过他一口气说过这么长的话。 看来是真的被皇后逼得没办法了。 想象了一下李知琰被皇后戳着额头骂，而他站在那里一动不敢动的情形，姜珺瑶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她长得不美，就是五官清秀，但她总是笑眯眯的，小时候是活泼开朗，笑声能感染所有人，她像冬天里的一个小火炉，小太阳，总会让人不由自主的去接近她，围着她转。 现在这个笑，更是明艳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李知琰心脏微微一顿，漏跳了一拍。 “皇后娘娘对小皇叔你是真的关心，我若与你一起做戏，那就是在践踏皇后娘娘的一片真心。小皇叔，或许你会有更好的处理方式。至于我……”姜珺瑶笑了笑，“我自己能处理得来。” 意料之中的回答。 李知琰点点头：“好。对了，皇嫂今天又提起你，让你得了空就进宫一趟。” 姜珺瑶点头：“那一会我便递进宫的帖子。” 李知琰嗯了一声，说起别的：“灵儿还是半夜会惊醒，只是次数减少了许多，哄一会就能接着睡……” 这些天，姜珺瑶陪女儿的次数屈指可数，棠香和春雀常常是报喜不报忧，所以女儿这些天是怎样生活的，这还是从李知琰嘴里才知道。 她听得很认真，时不时问一些小问题，李知琰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两人就着宋灵儿这个话题聊了许多，直至卫宗侯遣人来催才结束。 李知琰道：“听清阳说，你要把他退回来？” “不是退，是还。外头的事我都安排好了，我爹也安排了人盯着，理应不会出岔子。” “不急，让他晚些再回来。”李知琰讲，“卫宗侯路子太正，很多事情不好处理，清阳野路子多，他能处理得很好。” 李知琰都这么说了，姜珺瑶再推拒的话，那就是过河拆桥不知好歹了。 两人一同回东暖阁。 宋灵儿正窝在姜夫人怀里，一看到两人，她立即欢呼一声：“阿娘！阿爹！” 这声称呼，让卫宗侯夫妻眉心同时一跳。 而姜珺瑶和李知琰已经同时蹲下来迎接宋灵儿了。 宋灵儿也丝毫没有纠结，同时搂着两人的脖子：“阿娘！阿爹！” 小家伙人小，手短，为了将就她，姜珺瑶和李知琰不得不靠得很近，手臂和身体都几乎贴在一起了。 盛夏衣衫薄，姜珺瑶只觉得旁边的男人体温高得像个火炉，烫得她也跟着全身发热。 李知琰只闻到一缕女子的幽香，幽香直袭心脾，他心情不由得一荡。 然后迅速将宋灵儿抱起，迅速往卫宗侯那边走：“卫宗侯，我让厨房准备了几样灵儿平时喜欢吃的饭菜，当做是给灵儿摆的道别宴，卫宗侯与姜夫人不介意的话，也陪本王吃点。” 卫宗侯婉拒的话就没机会说出口了。 浅浅吃了点饭菜，卫宗侯便带着妻女及小孙女告别。 宋灵儿听不懂那些文绉绉的客套话，只一味地拉着李知琰：“回家咯！跟阿爹阿娘回家咯！！” 四个大人脚步齐齐一顿。 姜珺瑶把女儿抱起来：“灵儿，是我和你还有祖父祖母回家，你干爹不跟我们回去，他要在自己的家住。” “为什么狗蛋的阿爹和阿娘住在一起，唐云的爹娘也在一起，我的爹娘就不住一起？” 宋灵儿自言自语，“所以，我根本就没有阿爹，也没有阿娘。” “灵儿，你有阿娘，我就是——” “我要阿爹阿娘住在一起呜呜呜……” 小姑娘嚎啕大哭，让姜珺瑶顿时手忙脚乱，卫宗侯赶紧接过去哄，没哄好，姜夫人也接过去，也没哄好。 最后李知琰伸出手：“本王试试。” 姜夫人犹豫了一下，见宋灵儿哭得快要岔气了，就赶紧同意。 李知琰将小姑娘抱走到一边，也就是说了几句话的功夫，小姑娘就不哭了，小脑袋埋在李知琰胸口，抽抽泣泣的，伸出手指来：“那你明天来看我，拉钩钩。” “好。” 一大一小拉好了钩，宋灵儿才回到姜珺瑶怀里：“阿娘，对不起，灵儿以后会乖乖的，你别不要我。” 姜珺瑶眼睛酸涩，心像被一把大刀割成两半，很疼很疼。 她抱紧女儿，控制着不让自己落泪：“灵儿，你是阿娘的命，是阿娘的宝贝，阿娘永远都不会不要你……” “对对对，你是你阿娘的宝贝，也是祖父和祖母的宝贝，是我们姜家的小宝贝！”姜夫人连忙说。 “谢谢阿娘，谢谢祖父祖母，谢谢你们喜欢灵儿……” 卫宗侯夫妻都快要难受死了。 姜珺瑶从小就是个破小孩。 还在肚子里怀着的时候，就一直折腾姜夫人，别人害喜就十天半个月，姜夫人害喜一直害喜到生。 以为生下来后折磨就结束了，结果那才刚刚开始。 满月里时就整夜整夜的哭，几个奶娘轮番抱着哄，她就是不肯停，只有他们夫妻两个抱着，她才会给面子地睡上一觉。 二月闹时，她那洪亮的哭声，姜家的屋顶都差点被她掀了。 才刚刚会走路，就敢命令下人抱她爬树上房顶，有一次还偷偷钻狗洞出府玩，险些被拐走。 将人气得要揍她了，她主动拍拍屁股：“打死珺儿得了……” 长大些了更不得了，歪理一堆。 进宫给皇子皇女当伴读，好嘛，这皮猴子把皇子皇女们一个个都带歪了，他几乎天天被秦太傅投诉，他是跟她好说歹说，姜珺瑶依然无法无天。 眼下宋灵儿才五岁，正是上房揭瓦的年纪，她却这么懂事…… 卫宗侯夫妻把脸别去一边，眼泪哗哗的流。 一家四口悄悄回了卫宗侯府。 小姑娘的情绪已经恢复了，知道这是自己的家，小姑娘又咯咯地笑了起来。 姜珺瑶回归，厨房准备了一桌非常丰盛的酒菜，卫宗侯还给全府上下都发了赏钱，整个卫宗侯府，在睽违了六年之后，再次充满了欢声笑语。 这一晚，姜珺瑶搂着女儿，和姜夫人睡在一起，睡得格外香甜。 次日一早，姜珺瑶刚刚梳洗好，戚管家便来通报：“小姐，宋远舟求见，您要见吗？” 第28章 这辈子都姓姜 姜珺瑶还没说话，姜夫人就先发了飙：“他还敢来？！老戚，下次遇到这种垃圾就别进来通报了，直接赶走了事！” 身后传来小女孩奶声奶气的声音，姜夫人把声音放缓了下来，“珺儿，你不许见他。” 她是见过姜珺瑶被宋远舟迷得神魂颠倒时的无脑劲的。 真心爱过的人，即便他深深伤害过自己无数次，脑子不清醒的时候，想起来的都还会是对方的好，姜珺瑶曾经那么深爱宋远舟，而且这也才义绝一天时间不到，说不定昨晚睡觉时还梦到从前的甜蜜呢。 她实在怕姜珺瑶又被宋远舟哄骗了去。 姜珺瑶回头看了一眼宋灵儿，告诉姜夫人：“阿娘，等再过些日子，事情完全结束了，您和阿爹就替灵儿重新娶个名吧，她姓姜，这辈子都是姜家人。” 姜夫人的心放下来一半。 还有一半没放，是因为姜珺瑶要见宋远舟！ 姜夫人想劝，姜珺瑶先讲了话：“阿娘，我蠢过一次，不会再蠢第二次了，我去见他，是想要看他怎么跪我的。” “他会跪你？” “阿娘不信，可以随我一起出去，就当是看个热闹了。” 姜夫人毫不犹豫就点了头。 宋远舟的热闹她不感兴趣，但她在场盯着，一旦女儿有被说动的苗头，她可以及时拽回来呀。 姜珺瑶和姜夫人不一会就出去了，宋灵儿探着脑袋往外看：“棠香棠香，桂嬷嬷呢？” 正说着，桂嬷嬷就拿着个食篮现身了，宋灵儿连忙跑过去：“桂嬷嬷桂嬷嬷，快来！棠香和春雀不能来！不许偷听，我和桂嬷嬷说悄悄话！” 有洛神医每天亲自诊治调养，不过半个月，小姑娘就能跑能跳了。 看着像一只小鸟似的小姑娘，棠香和春雀一脸姨母笑。 只是一想到刚刚接回来时那奄奄一息的样子，两人便又想哭。 那么小的小姑娘，是怎么熬过来的呀？ 室内，桂嬷嬷先给小姑娘递了块桃酥，小姑娘拿在手里，但是没急着吃，她凑到桂嬷嬷耳边说话：“桂嬷嬷，昨天我做得棒不棒？” 琰王爹爹说得不对，其实她没那么傻，她分得清干爹和阿爹的区别。 她想要让琰王爹爹做她的阿爹，因为她很喜欢琰王爹爹。可她不知道怎么才能让琰王爹爹变成自己的阿爹，所以她就悄悄找桂嬷嬷问了。 桂嬷嬷只说：“你是小孩子，想叫阿爹就叫阿爹，想叫阿公也可以叫阿公。我们家王爷这么喜欢你，他也从来没有不许你叫是不是？你想叫什么就叫吧，叫着叫着就习惯了。” 桂嬷嬷后来又说：“你是小孩子，撒泼打滚都可爱，你怎么样，大家都会宠着你的。” 桂嬷嬷还说：“你先把家里人叫习惯，等到了外头，叫着叫着，别的人也习惯了。到时候别的人都知道王爷是你阿爹，没有别的姑娘敢来破坏你们一家三口，那他就只能是你的阿爹了。” 宋灵儿觉得桂嬷嬷说得很对，所以昨天自己想叫阿爹，张嘴便叫了，想让阿爹跟她一起回来，她便也这样讲了。 但是好像效果不行。 宋灵儿很苦恼，所以赶紧找桂嬷嬷来问。 桂嬷嬷看着小姑娘，就像看到了小时候的姜珺瑶，她爱怜地点了下小姑娘的额头：“小小姐做得特别棒。” “真的吗？可是琰王爹爹没有跟我回来。” “但如果不是你昨天那么一哭，他不知什么时候才能来见你呢，你闹了之后，他今天就能来了。拉过钩的，王爷不会食言，你祖父祖母也不能拦着你们两个互相兑现诺言。” 宋灵儿高兴了一些，她皱着收养思索：“拉过钩就不能反悔，那我每次跟阿爹拉钩约好下一次见面的时间！这样我就能天天见到阿爹啦！” 桂嬷嬷怔了怔，扑哧一声笑了：“哇，小小姐真聪明！” 宋灵儿昂着小下巴，骄傲！ 另一头，姜珺瑶母女到了侯府大门。 卫宗侯已经在那里站着了，一脸的冰冷，他刚才已经下令将宋远舟丢出去过一次了，但宋远舟还是又摸回来了。 正要下令将人拖走时，姜珺瑶来了。 卫宗侯一脸紧张：“珺儿，你怎么来了？是老戚告诉你了？” “爹，你别怪戚叔，是我事先交待了戚叔，宋远舟来的话一定要告诉我的。”姜珺瑶朝父亲露出个淡定的笑容，“爹，这点小场面，我应付得来，你和阿娘在旁边看热闹就行。” 卫宗侯权衡了一下，便让护卫们让开个口子。 姜珺瑶缓缓走上前来，隔着二十几级台阶，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远舟。 昨天的宋远舟，一身锦衣，意气风发，只隔了一个晚上，他就像是变了个人，自信没有了，张扬没有了，一脸的疲色，他还穿着昨天的衣裳，衣裳上不知沾上了什么污迹。 看到姜珺瑶，宋远舟的双目一下子有了光，他快步上前：“珺瑶——” “叫我姜小姐吧，我跟平阳侯你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姜珺瑶淡声，“一大早过来，找我有事吗？” 宋远舟喉头滚动了一下，他停住了脚步：“珺瑶，涟儿和锦明的事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恳请你给我一次机会，我们从头来过。” “如果你来是说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那你可以回去了。我姜珺瑶还没贱到要吃回头草的地步。” 姜珺瑶嗓音淡淡的，目光也淡淡的，宋远舟看得很清晰，她的眼睛里已经没有半丝往日看他时的迷恋，她看他，就像是在看一只狗或是一只猫。 宋远舟很慌：“珺瑶，我是可以解释的，我——” 看到姜珺瑶转身要走，宋远舟连忙大喊：“姜珺瑶，对不起！我今天来是向你道歉以及忏悔的！都是我对不起你！请你原谅我！也请你看在我们曾经夫妻一场的份上，把花茶的秘方告诉我。” 姜珺瑶只是笑着不说话，她身边的清阳大喊：“光说忏悔有什么用，你倒是跟大家说说你都对我们家小姐做了什么混账事啊！大家伙听得高兴了，我们小姐说不定会把秘方给你啊！” 第29章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昨天他几乎被身上和脑子里那种万蚁噬心的痛苦给折磨死，最后还是四九在静晓院的茶水间找到了小半壶花茶，他喝了之后才感觉重新活了过来。 但那壶花茶只能管他一个晚上，现在他就已经浑身不舒服了，不能想花茶，一想就浑身发痒，身上每一处地方都痒。 经过昨天的折腾，他知道如果不能接着喝到花茶，他会被折磨死的。 他让四九和府内的仆人在全城的药铺找花茶回来泡，但没有一样花茶能有姜珺瑶泡给他喝的那种花茶的功效。 他只能来找姜珺瑶。 他做好了被卫宗侯暴打一顿的准备，但卫宗侯没有打他，姜珺瑶也没有不见他，却要他当众做出自己做过的事。 当众说出他做过的事，他在京都就待不下去了！ 宋远舟抱着脑袋痛苦地蹲了下来。 清阳扬声：“看来宋公子是不愿意啊。大小姐，这人来求人，却没有半点求人的态度，还当您是之前那个他哄哄就能好的小姑娘啊！这种人别说是给他喝花茶了，狗屎都不想给他吃呐！” 旁边的梅兰不甘示弱：“就是！我们家小姐的花茶，那可是用西域奇花来煮的，不说整个京都，而是整个大越，只有我们小姐手上有！但我们这花茶，宁愿喂狗都不给某些猪狗不如的人！” 西域奇花？整个大越只有姜珺瑶手上有？ 眼看着姜珺瑶就要转身回府，宋远舟这下是彻底慌了。 没有现在，哪有以后？他要是被折磨死了哪里还有以后？！ “珺瑶别走！说！我说！我全都说！” 宋远舟的话音刚落，清阳便跑了出来，手里还多了一面锣，他“当当当”的敲了十几下锣：“走走走，到街口说，这里都没有观众，你说了也没用！走！” 宋远舟抬头看姜珺瑶：“珺瑶——” “宋公子，只要你当众把你对我做过的事说出来，我一定说到做到，给你一杯花茶。” 只给一杯？ 可他要是不说，一杯都没有！他现在就要被折磨死！ 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隐隐又来了，宋远舟顾不得更多，他赶紧爬起来。 不知道谁给了他一脚，他踉跄了一下摔了个狗啃屎。 满堂大笑中，他再次爬起来，这次没敢去看姜珺瑶，他怕看到她脸上的嘲弄。 清阳一路敲锣，锣声一落，宋远舟就喊：“我宋远舟不是人！” “为了博得姜小姐的青眼，在别的男子都一蜂窝涌上去献殷勤时，我故意装做不屑一顾，让她觉得我与众不同！私底下却设局，一次一次制造偶遇的机会！” “我故意设局让她与朋友制造误会，我故意让她落水，又故意装做路过将她救起！” “为了赢得她的芳心，我故意说愿意一死来保住她的清白！” “她下嫁给我之后，我没有好好珍惜她，让她在康王谋反时重伤——” “停！”清阳身边的梅兰大叫，“你是没有珍惜她吗？重新说！” 一声锣响，宋远舟重新说：“我宋远舟不是人！我已经有了未婚妻，未婚妻还有了孩子，我还去觊觎姜小姐！” “为了娶姜小姐，我把未婚妻养在外头，这些年我家外有家，用姜小姐的嫁妆养着他们！” “和姜小姐成婚后，我还和未婚妻生了两个孩子！” “五年前康王谋反，姜小姐重伤，从此不能生育，我趁机将我养在外头的儿子谎称是我姨母家的孙子，我将他带回家，哄骗姜小姐将他记在膝下，让他做姜小姐的嫡子。” “为了让她心甘情愿的让我花用她的嫁妆来培养我儿子，我故意将她女儿葬在她院子里的树下，让她日日对着，神思恍惚！” 宋远舟喊完，又从街口回到卫宗侯府，他朝姜珺瑶大喊，“姜珺瑶，对不起，我从一开始就错了，请你原谅我，请你给我花茶！” “还有呢？我父母身上的毒是怎么回事？”姜珺瑶眼神很凉，“你是怎么收买我卫宗侯府的下人，是怎么给我父母下的毒，怎么不好好跟大家说说？嗯？” 身上万蚁穿心的感觉更强烈了，宋远舟扑通一声跪下：“我买通了卫宗侯府的下人，全部安插上我的人，又收买了常给卫宗侯夫妻看诊的王太医，让王太医给他们下毒……姜珺瑶，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姜珺瑶的家世家财摆在那里，宋远舟为了求娶姜珺遥，虽然用的手段不太光明，但好像也没有多大的问题，谁叫姜家把人养得这么天真，这么容易被骗？ 可是隐瞒已有未婚妻及儿子的事实，那就不能原谅了！ 等听到宋远舟说收买了王太医给卫宗侯夫妻下毒，围观群众们都怒了。 “畜生啊！” 有愤怒的群众冲上去就是一拳。 有人带头，别的人也一涌而上，一边骂一边对宋远舟拳打脚踢。 等清阳带人将群众们拉开时，宋远舟已经被打成了猪头，看不出半点人样了。 即便是这样，他仍撑着一口气朝姜珺瑶喊中：“茶，花茶，你答应的……给我花茶，求求你给我花茶！” 姜珺瑶只是顿了半息，宋远舟便又一次跪下了，这一次他不仅跪了，还磕起了头。 “对不起！请给我花茶！给我花茶！” 台阶之上，姜珺瑶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想笑。 她前几年，眼睛到底是有多瞎啊，哪怕是遣个人去查一查他，自己都不至于上当啊！ 姜珺瑶朝画屏使了个眼色，画屏便端了一杯花茶下来。 宋远舟抢过来，一口喝光，然后发出满足的喟叹声。 万蚁噬心的感觉消失了，浑身上下都舒服了，他顾不得那么多，闭着眼就地躺倒，只觉得人生美好，他愿意一直这么舒服下去。 画屏在他耳边轻声：“这一杯，能管你到明天，但是明天你还能不能喝到，得看你的表现了。” 宋远舟睡了过去，他做了个美梦。 等他醒来，人已经不在卫宗侯府门前，周围也没有了围观群众，自然也没有姜珺瑶。 只有蹲在旁边哭的唐涟儿、四九以及张泉。 “我睡了多久？”宋远舟缓缓坐起。 “远舟哥哥，你睡了一个多时辰，差点吓死我了。远舟哥哥，你怎么样了？” 唐涟儿一迭声的问。 宋远舟看了她一眼，那眼神里的冰凉，让唐涟儿心头一凉。 “远舟哥——” “我不信整个大越只有姜珺瑶手上有花茶。张泉，四九，我要你们不惜一切代价，去帮我找到花茶。” 第30章 太子：永远是你的仆人 在宋远舟睡过去的时候，宫里的皇后派人亲自送来了回帖，宣姜珺瑶下午进宫。 姜夫人想要陪着她一起去：“你从小礼仪就学得不好，也都几年没进宫了，有我在旁边看着，也能少闹点笑话。” “娘，我自己进去就行，灵儿还得你帮忙照看。”姜珺瑶想起个事，“对了，小皇叔跟灵儿约好了今天上门，那他今天就一定会上门，爹和娘做好待客的准备就好。” “还有，洛神医今天也会过来给爹娘换药方，戚叔你盯着我爹喝药，他怕苦，记得准备蜜饯，娘，你别惯着我爹。” 姜夫人看了丈夫卫宗侯一眼，含笑点头：“我不惯着他。他自己清楚明白的。如今你回来了，还多了个灵儿，家里三个弱女子，他要是不想着快些恢复，那就只能眼睁睁看着我们祖孙三个被别人欺负了。” “珺儿放心，我肯定好好吃药。”卫宗侯不太自然地咳了一声，“但是在灵儿面前，你们别再说我怕吃药了，我是她祖父，可不能被她看扁了。” 姜珺瑶不禁莞尔，心上的石头也是放了下来。 她先前其实也担心父母会因为宋远舟的缘故对灵儿有意见，现在看来是她小人之心了。 就算灵儿长得一点也不像她，他们也会好好照顾灵儿，好好爱灵儿，因为他们爱她，便自然也会去爱她的孩子。 “爹，娘，灵儿的身份还没到时候公布，所以下人的嘴要紧一些。我保证用不了几天，她就能光明正大的出现了。”姜珺瑶道。 “放心吧，爹娘晓得。”卫宗侯拍了拍她肩膀，“一会进宫，你皇伯伯只怕也会过来跟你说几句，你不用紧张，你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昨天又特意抛下政事给你撑腰，他还是以前的那个皇伯伯。至于皇后娘娘，她就是更爱操心了些，你听着就好。” 卫宗侯夫妻叮嘱了很多，姜珺瑶都认真听了。 匆忙用了个午膳，姜珺瑶便带着画屏、元春和元良出了门。 街上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姜珺瑶没忍住撩起车帘往外看。 先前她几乎每天都要从这条街来来去去，还带着宋敬明、宋锦明逛街购物，但那时是带着目的去的，几乎每一刻她都是在谋算，生怕错漏了哪个环节。 现在不一样，她离开了宋远舟，回到了卫宗侯府，身后有了坚固的后盾，接下来只要按照计划进行，宋远舟很快就会死掉。 宋远舟一死，宋家也会立即溃败，不值一提。 所以她现在有闲心欣赏这人间烟火气。 很快便到了西华门。 皇后遣了身边得用的宫女前来接应，名唤霜降。 霜降一看到姜珺瑶，就笑着迎上来：“姜小姐，一路辛苦，我们娘娘已经忙完了，吩咐奴婢接着了您，就直接将您带去昭阳宫。” 姜珺瑶温和一笑：“辛苦霜降姑姑特意出来一趟。” “能比别人先看到姜小姐，奴婢心里高兴，回去跟她们可有得吹了，哪里辛苦。”霜降上前虚虚搀住她，“姜小姐，我们进去吧，娘娘让李嬷嬷做了你最爱的杏仁酥。” 姜珺瑶从小就爱吃杏仁酥，去到哪里都会揣一些在身上，没事就拿出来吃，像只小松鼠一样。 姜夫人曾笑话她，说照她这样吃法，杏树都不敢结果了，笑话完，转头就命人在城外种了一整座山的杏树，保证她不会吃不到杏仁酥。 嫁到平阳侯府六年，姜珺瑶却一次都没吃过杏仁酥，她的脑子像是突然被狗吃了一样，明明宋家花用的都是她的钱，却是完全由宋家安排她的生活，宋远舟给她什么她就用什么。 想起从前为“爱”卑微得像狗一样的自己，姜珺瑶恨不得穿越回去，将当时的自己一巴掌拍死。 从西华门到昭阳宫这一路，又遇到了好几个宫婢，都是受皇后的命出来接应的，等姜珺瑶到昭阳宫时，身后已经有六个宫婢了。 皇后喜不喜欢她，重不重视她，从这一点就能看出来了。 “哎哟，姜小姐您好啦！”李嬷嬷爽朗的声音响起，“快随老奴进来。咱们娘娘可念叨你好些天了。” 进了殿内，姜珺瑶一眼就看到了皇后，她快步上前行了个跪拜礼：“臣女叩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笑着招手：“快平身！快到伯娘这里来！李嬷嬷，杏仁酥和茶赶紧呈上来！” 姜珺瑶要在下首的椅子上坐，皇后直接拍拍自己旁边：“珺儿过来，到这里来。” 姜珺瑶顿了顿，皇后就沉下脸：“珺儿这是嫌伯娘老了丑了，不想和伯娘待在一起了？” “娘娘恕罪，臣女只是——” “是伯娘。” “伯娘。” “这才对，过来坐。” 姜珺瑶才坐下去，杏仁酥就呈上来了，皇后什么也不让她说，就一直往她嘴里塞杏仁酥，等到她吃了七八块时，皇后一声令下，又把其他的点心糕点都呈了上来。 “我们珺儿，出落得越发漂亮了。”皇后摸摸她脑袋，“就是没长良心，这么多年都不进宫看伯娘，怎么，是怕伯娘把你吃了啊？” 姜珺瑶只能道歉，又说了好些漂亮话，不一会，皇后就被哄好了。 “你的事，我听你皇伯伯讲了，你现在打算走什么章程？”皇后一脸关切。 章程，当然是先把宋远舟给弄死再把宋家搞垮了。 但这些没法对别人讲，更何况对方是皇后。 姜珺瑶只摇摇头：“臣女只想待在爹娘身边，好好过日子，把这几年的光阴都补回来。” “是该如此。”皇后道，“来，伯娘也不问那么多了，但你记得，若是有什么不好办的，你遣人给我递个信，我来出面。” “谢谢伯娘。” “你这孩子，怎么对我这么生疏了呢？以后还是得多进宫知道不？” 皇后话音刚落，殿外就传来一道男声：“母后，珺姐姐！” “哟，臭小子来了啊。”皇后斜睨对方，“珺儿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你都不知道，还好意思来喊珺姐姐啊？珺儿别理他，他就是个没良心的。” 姜珺瑶扑哧一声笑了，然后起来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几步上前一把架起她：“珺姐姐，我不是说过了吗？我永远都是你忠实的仆人，你这辈子都不需要跟我行礼。” 第31章 太子妃的敌意 姜珺瑶顿时尴尬了：“殿下，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 太子比姜珺瑶小半个月，他五岁的时候从一处冷宫钻了狗洞偷跑出宫，被人贩子拐去了宜城，反抗时被暴打，奄奄一息。 当时卫宗侯还只是个富商，路过发现了，就顺手将他救了。 太子因为被暴打又极度恐惧，导致失忆，卫宗侯遣人在宜城找了一圈，没找到他的家人，于是巡店结束后，便把太子带回了京都姜家。 当时想的是就当是给自己家女儿找个玩伴了，哪想到太子在姜家住了三四个月，突然就恢复记忆了。 卫宗侯因为救驾有功，被皇帝封了卫宗侯，这个爵位，不论男女，都世代罔替。 太子很喜欢姜珺瑶这个姐姐，在恢复记忆后还经常到姜家小住，“本宫愿意一辈子做珺姐姐的仆人”这句话，就是太子那个时候说的，此后他在姜珺瑶面前，也是严格按照“仆人”的标准来要求自己的。 当时皇后还取笑着问他，问他日后娶了太子妃，太子妃不肯当他珺姐姐的仆人怎么办？ 太子咧嘴一笑：“那就不要别人做太子妃，本宫要珺姐姐当太子妃。” 皇后还故意问他：“那要是母后不愿你给别人当仆人呢？你可是尊贵的太子。” 太子理直气壮：“父皇都可以给母后当洗脚婢，儿臣为什么不能给珺姐姐当仆人？儿臣就要当，就要当！” 两个孩子感情好，两家大人都乐观其成，在他们十二三岁时，皇帝曾和卫宗侯提起过尽早替他们赐婚，免得夜长梦多。 姜珺瑶有万贯家财，家庭关系简单，未来做了皇后，不会出现什么外戚干政的事，有钱事不多的女子，皇家最是喜欢的了。 不过皇帝皇后也确实很喜欢姜珺瑶，小姑娘模样清秀，一张嘴叭叭叭的，灵动得很，不像别家的小女孩，小小年纪就古板端庄。 也确实是因为姜珺瑶太过招人喜欢，上书房里就没有人不喜欢她的，别府的小公子什么的，也是天天在宫外等着她下课，然后给她送东西。 皇帝觉得自家太子跟他们比起来，除了有个尊贵的身份，未来君临天下之外，好像没什么太大的优势，才这么急着想定下来。 卫宗侯其实也有意让两个孩子早些定亲，姜家太富了，没有足够硬的权力，可护不住。 但十二三岁委实还太小了。 于是等到姜珺瑶十四岁时，皇帝就悄悄问她对太子是什么态度。 姜珺瑶很直接，表示只把太子当成弟弟。 太子那边也不知怎么的突然跟兵部尚书的千金走得很近，在两人十五岁的时候，太子与尚书千金被发现衣衫不整地抱在一起，姜珺瑶还目睹了这一切。 太子与尚书千金很快便定下了婚事，姜珺瑶十七岁时，也下嫁到了平阳侯府，自那天起，两人就再没有见过了。 想起前事，太子心中难受，他将姜珺瑶摁坐回去：“珺姐姐可能觉得那是玩笑话，但我是记一辈子的。” 姜珺瑶还没回答，殿外又传来另一道声音：“殿下说得没错，是该记一辈子。” 是太子妃顾明珠。 顾明珠穿着符合太子妃身份的服饰，笑吟吟地现身。 姜珺瑶起身行礼，被顾明珠摁坐了回去：“珺姐姐，你这就见外了，我和殿下一样，都愿意做珺姐姐的仆人。” “娘娘与殿下厚爱，臣女深感惶恐，这仆人一说，都是小时候的玩笑话，往后还请不要再提了。”姜珺瑶有些慌张地又站了起来。 这下子顾明珠与太子殿下没再摁着她，只是太子暗叹了一声，便到皇后另一边坐下。 顾明珠则是拉着姜珺瑶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两人挤着坐在一起，很是亲密。 姜珺瑶当年是二公主的陪读，顾明珠则是大公主的陪读。 顾明珠先入的宫，在姜珺瑶来之前，整个上书房，除了几位皇女，女子中就数她最受人欢迎，那些陪读的世家公子，每天都会给她带好吃的好玩的东西，下学时也会簇拥着她一道出宫。 姜珺瑶明朗欢乐，又会玩，她一来，就成了整个上书房的焦点，不仅是那些陪读的世家公子世家千金喜欢她围着她转，就连皇子皇女们都成了她的跟班，天天跟着她上蹿下跳的气秦太傅。 顾明珠跟姜珺瑶争过抢过，但最后她也莫名其妙地成了姜珺瑶的小跟班，整天“珺姐姐”长“珺姐姐”短的。 从回忆里出来，顾明珠握着姜珺瑶的手：“你和宋家的事，我和殿下今天才知道，你说你也真是的，出这么大的事，受这么大的委屈，怎么不来找我和殿下？多年不见，珺姐姐到底是和我们生分了。” “不是生分，是小时候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君臣有别。”姜珺瑶笑眯眯的回，“娘娘和殿下还记得臣女，是臣女的福分。至于别的，是臣女觉得自己能处理好，就没有必要去污了殿下与娘娘的耳朵与眼睛了。” “当年听闻你和那姓宋的在一起，我就觉得这姓宋的不靠谱，但是怕你误会，就没跟你讲，要是知道他真的是个畜生，我当时就算是拼着被你恨一辈子的风险，也要拦着不让你下嫁。”顾明珠眼睛泛红，“我们珺姐姐这么好，怎么就遇着这种人渣呢？” 姜珺瑶垂下眼：“已经过去了，娘娘不用替臣女悲伤。” “那也不能——” “太子妃，你陪母后吃茶，珺姐姐，你陪本宫散会步。”太子腾地出声。 姜珺瑶怔了怔，太子妃还在这呢，太子就直接让她陪着散步，这哪能行？ “殿下——” “珺儿，你们姐弟也有几年没见了，你太子弟弟有许多话要跟你说，你就去吧，就在外头小花园走走。” 皇后一句“姐弟”，定性了他们的关系。 皇后开了口，姜珺瑶便跟着太子出去了。 顾明珠看着两人消失的背影，咬了咬唇：“母后——” 皇后打断她：“明珠，本宫记得你也喜欢杏仁酥，来，陪母后吃点。” “母后，喜欢吃杏仁酥的是珺姐姐，不是儿臣，儿臣最讨厌吃杏仁酥。”顾明珠说完站起来，“母后，儿臣突感身体不适，想先——” “顾明珠，你在害怕什么？”皇后肃然看着她，“害怕珺儿现在是自由身了，会掉过头和你抢太子？顾明珠，你把珺儿看作什么了？又把太子看作什么了？你们那几年的友谊，又成什么了？” 第32章 就凭她救了本宫的命！ 顾明珠一怔：“母后，儿臣没有那个意思，儿臣只是——” “你是大公主的伴读，你和珺儿一样，也是本宫看着长大的，你们这几个孩子什么品性，遇事会想什么，会怎么做，本宫一清二楚。” 皇后看了顾明珠一眼，不紧不慢地喝了口茶，再抬眉看顾明珠。 “珺儿十四岁那年，本宫与皇帝准备给她和太子赐婚，但珺儿明确表示，只将太子当弟弟，当年，但凡珺儿态度没那么坚决或是一句话不说，今天的太子妃，就没有你顾明珠的份。” 这话说得非常不留情面。 顾明珠眼睛都红了：“原来在母后心里，儿臣只能捡珺姐姐不要的。” “实话伤人，但也只有本宫敢跟你说这些实话。” 皇后放下茶杯，“明珠，你虽不是我最心仪的太子妃人选，但这几年你的进步，你对太子的用心，本宫看在眼里，本宫也是不忍看着你因为珺儿，跟太子生分，才直接跟你说这些话。” “本宫不知道太子如今对珺儿是什么心意，但不管是什么心意，珺儿都不可能接受，太子也绝对不会委屈珺儿。” “如果本宫是你，本宫会牢牢抓住太子的心，而不是跟珺儿较劲，只有抓住太子，太子才不会生别的心思。你也知道太子有多倔，一旦他铁了心要给珺儿名分，他一定会给她正妻的位置，而本宫与他父皇，会乐见其成，甚至出手促成。” 顾明珠被这些实话伤得险些原地死去：“凭什么？！” “就凭她救了全宫的命！”皇后沉声，“当年太子失踪，宫人在城外找到一具面目全非的男童的尸体，他们跟我说那是太子，当时本宫恨不得当场死去。” “是珺儿的父亲与珺儿，把太子带回来，本宫才又得以活了下来。所以顾明珠，只要珺儿不觊觎皇位与江山，她要什么，本宫与皇帝都会给！” 顾明珠脸色苍白，浑身颤抖不已：“母后，儿臣嫁到皇家六年，自认兢兢业业，从未有过半丝懈怠，对母后您，晨昏定省，从未缺席，儿臣自认就算做得不够出色，也没有大的错处，母后竟然为了个外人，如此诛儿臣的心，母后您，您——” “没有错处？”皇后啪地放下茶杯，“你和太子的婚事是怎么算计来的，需要本宫跟太子详细讲一遍吗？” 顾明珠脸色更白：“母后——” “你父亲年前见了谁，年后又见了谁，需要本宫提醒你吗？” “母，母后，我父亲他——” “你嫁的是太子，与太子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的父亲却去私联二皇子与三皇子，怎么，你们顾家这是在三个皇子身上都下了重注啊？就不怕翻船？！” 顾明珠扑通一声跪下：“母后，父亲他只是——” “原本本宫还怜惜你身不由己，如今看来，你也不是全然无辜。”皇后冷声，“往后没什么事就不用来昭阳宫了。” “母后，母后我错了，我一定——” “跪安吧！” 顾明珠张了张嘴，皇后已经起身，分明已经不想听她说话了。 顾明珠咬着唇，等出了昭阳宫，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究还是哗一声落了下来。 贴身嬷嬷是她的奶娘，见状心疼不已：“主子，皇后娘娘她——” “别说了。”顾明珠眼泪根本止不住，她搭着贴身嬷嬷的胳膊，全身重量都压了过去，“梅嬷嬷，扶我回东宫。” 主仆二人相扶着往东宫而去，经过昭阳宫外的小花园时，她看到太子与姜珺瑶并肩站立，背影很是相衬。 顾明珠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梅嬷嬷忍不住了：“这个姜珺瑶，别太过分了！” 话音刚落，她突然后背一凉，下意识回头，嘶的一声：“琰王爷！” 李知琰看也不看她，只淡淡开口：“太子妃觉得姜珺瑶这就过分了？” 顾明珠连忙回头：“小皇叔，本宫没有这样觉得。” 李知琰只沉沉地看着她，半晌才道：“你最好是没有。” 顾明珠抿了抿唇，胆子突然大了起来：“小皇叔也是来警告本宫的吗？” 李知琰这才开口：“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太子妃有意见？” “本宫不敢，本宫只是突然觉得，本宫费尽心思来做这太子妃，还不及‘姜珺瑶’这三个字的分量重而觉得荒谬而已。” 顾明珠鼓起勇气看李知琰，“小皇叔在西北的传闻，本宫都听说过了，本宫突然觉得，小皇叔耽搁到现在还没成婚，就是为了等我家珺姐姐呢。” “太子妃倒是比小时候胆子大了许多，不过，” 李知琰深深看了她一眼，“当着长辈的面，罔议长辈的私事，太子妃这些年的礼仪伦常，当真是学到狗肚子里去了。来人，送太子妃回宫，三个月内，没有本王的允许，不得踏出东宫半步！” 顾明珠一惊：“太子是一国储君，本宫是太子妃！你禁本宫的足，就是在打一国储君的脸！你好大的胆子！” 李知琰淡淡一笑：“三个月改为半年，太子全程作陪。什么时候太子夫妻将礼仪学好了，再来找本王讨论本王的胆子大不大。” 李知琰大手一挥，顾明珠便被几个宫人客气地“请”走了。 顾明珠越想越气。 自己嫁的明明是一国储君，未来的皇帝，偏偏处处被李知琰这个小皇叔压制着，太子还不敢反抗！ 做储君做成她丈夫这般窝囊的，还真是少见！难怪父亲会去接触二皇子与三皇子！ 实在是太子太没用了！ 顾明珠有点后悔嫁进东宫了。 另一边，对顾明珠的心情丝毫没有察觉的太子，正在跟姜珺瑶讲自己的婚后生活。 太子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明珠她挺好的，温婉大气，又知书识礼，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幸亏你当年没有答应父皇的赐婚，不然世上就多了我俩这对怨偶了。” “珺姐姐，我这辈子都愿意当你的仆人，这句话永远有效，不管未来你遇到多么难办的事，都可以来找我。当然，我希望你永远遇不到难办的事，永远用不到我。” 姜珺瑶真诚道：“臣女也想对殿下说，臣女及姜家，永远效忠陛下与殿下。” 太子伸手想摸一摸她的头，手刚抬起，姜珺瑶就往旁边闪躲了一下。 他微笑叹了口气，目光轻轻落到她身上，又飞快掠过。 有个小太监自不远处跑过来，小声将顾明珠被李知琰禁足半年的事简单提了提。 太子听完叹了口气，他朝姜珺瑶微微一笑：“抱歉珺姐姐，我还有事，就先送你回昭阳宫吧。” 姜珺瑶正要应下，李知琰便过来了：“不必，本王送姜小姐回去便可。” “那就有劳小皇叔了。” 太子行了个礼便走了，姜珺瑶便与李知琰一起去向皇后道别。 知道李知琰要去姜府，皇后脸上重新有了笑容：“有知琰陪你回府，本宫就放心了。” 第33章 我不要想念，我要天天见面 姜珺瑶和李知琰离开昭阳宫，便一起往西华门走。 路上李知琰问：“我皇嫂没跟你说什么吧？” “皇后还是跟从前一样，很关心我。”姜珺瑶道，“是我这些年辜负了皇后娘娘的关心。” “以前的事已经过去，你不必回想，过好当下，未来会越来越好。” “好。” 两人沉默下来。 姜珺瑶是想着顾明珠。 小时候的顾明珠是个十分骄傲张扬的女孩子，但今天她见到的顾明珠，很是拘谨，说话也刻薄了许多。 也许是因为她进宫的原因？或许还有太子对她的态度太过亲近？ 姜珺瑶皱眉。 她自然是知道不能与太子太过亲近，但太子与皇后都发了话的情况下，她一个臣女，哪里来的拒绝的权利？ 君臣有别，皇后娘娘再娇宠她，也不可能让她凌驾在皇室的威严之上。 正苦恼间，突然听到旁边的李知琰说话：“灵儿她习惯吗？” 姜珺瑶回神：“多谢小皇叔关心，小女昨晚没有做噩梦，一觉睡到天亮。” “那就好。”李知琰点点头，又道，“早上姜家门前的事本王有耳闻，确实是喜闻乐见。但这种事情，你本不用出面，这对你及灵儿后续都有很大的影响。” “我知道，但我的事情不想假手于人。而且，”姜珺瑶顿了顿，“我得让灵儿知道，她的生父是怎样一个人，日后她长大了，也不会对生父有执念。” 李知琰脚步微顿，没有说话。 姜珺瑶似是没有发现：“灵儿是个心思敏感的孩子，虽然我什么都没有跟她提过，但她肯定猜到些什么，所以才会对你喊‘爹’。她在最痛苦的时候，一定在幻想父母从天而降来将她救走。可最后来的只有我。这对她来说是不完美的。” “在她这个年纪，有爹有娘，能吃饱穿暖，就是幸福的体现，她没有爹，她不幸福，但她又在努力的告诉我她很幸福。” 姜珺瑶语气平平，就是在很平淡的叙述事情，李知琰却是忍不住抬手拍了拍她肩：“都过去了。” 姜珺瑶僵了僵，连忙道歉：“抱歉小皇叔，臣女失礼了。” 李知琰收回手，望着前路：“你我不必这么见外，本王是灵儿的干爹，就当是为了灵儿，你也不必与我这么生分，更何况……” 李知琰顿时顿，最终没有把话说完。 西华门外，姜家的马车等在那里，戚管家一见姜珺瑶就迎了上来：“小姐！” “是不是灵儿闹了？” “是，她闹着要爹。”戚管家有些头疼，然后才注意到一旁的李知琰，他赶紧行礼，“给王爷请安。” “不必多礼。”李知琰道，“姜珺瑶，先回姜府吧。” 早上宋远舟闹的那一出，让姜珺瑶成为了全城的名人，这会见到姜家的马车经过，大家都行注目礼，看到马车旁伴行的是李知琰时，大家忍不住议论纷纷。 “姜小姐昨天才跟宋家义绝，今天就有男子送她回家了？会不会太快了些？” “姜小姐这样的家世才情，没有男子送她回家才奇怪吧？” “我是说，她会不会早就跟外头的男子——” 话还没说完，一把短刀就擦着他耳尖过去，咻一下没入到旁边的墙上。 那人顿时失声，一摸鬓角，摸到一手的毛发。 李知琰目光淡淡地落在那人身上：“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吓得直哆嗦：“草民是说，姜小姐以前遇人不淑，以后走的都是康庄大道！” 马车走远了，那人一屁股坐下来：“天啊，太可怕了，那人是谁啊？” “琰王爷。”旁边的人讲，“琰王爷可是陛下的亲弟弟，跟姜小姐一样都是秦太傅的学生，人家这身份，想送姜小姐回府就送姜小姐回府，偏你嘴那么脏！也就琰王爷脾气好，换了另外一个人，你这脑袋早就搬家了！” “是是是，我这嘴是真的不能要，不能要……” 等到听不到议论声了，姜珺瑶挑起帘子，对上李知琰的脸：“小皇叔，我没关系的，我堵不了幽幽众口。” 李知琰低头看她，目色幽深：“你不需要堵所有人的口，你只需要杀鸡儆猴就行。姜珺瑶，你现在是卫宗侯府的大小姐，你与宋家义绝，是陛下亲自去接你回家，你身后不仅有卫宗侯府，还有陛下这个最大的后盾。你不必因为自己的过去，而觉得低人一等。” “我从来没有觉得低人一等，只是觉得没有必要理会。”姜珺瑶澄清，“因为那些人对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之人。但小皇叔的话也说得对，我不能因为怕麻烦就随便人胡说八道。” 女子笑容清浅，是跟前段时间完全不一样的状态。 前段时间，她浑身带着刺，哪怕是有求于他，也是带着满满的警惕，现在的她，很平和。 尘埃落定，她应该是放过自己了。 两人很快回到卫宗侯府，直奔东暖阁。 远远听到里头的笑声，而非哭声，姜珺瑶重重松了口气。 “琰王爷来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里头立即爆发出一声尖叫：“爹！我爹来了！！” 姜珺瑶一顿，小姑娘已经冲了出来，看到她和李知琰一起回来，尖叫声更亮：“爹，娘！” 小姑娘太过高兴，忘记了脚下的门槛，眼看着就要被绊倒，姜珺瑶吓得连忙奔过去：“灵儿小心！” 李知琰比她快一步抵达，他稳稳地将孩子抱起来，举高高，转圈圈，把小姑娘乐得直尖叫：“好好玩！爹！我还要！” 李知琰举着她转了几十个圈圈才停下。 小姑娘搂着李知琰的脖子，兴奋得小脸通红：“爹，以后你天天过来，天天给灵儿举高高好不好？” 李知琰一顿，姜珺瑶连忙上前抱她：“灵儿，王爷他军务繁忙——” “好不好嘛爹爹？”小姑娘没给她抱，只眼巴巴地看着李知琰，“灵儿真的好想天天看到阿爹啊！娘，你的阿爹和阿娘能天天见面，我为什么不能天天见自己的爹爹？爹爹是不是不喜欢灵儿？” “灵儿，本王会每日想念你——” “我才不要想念，我要每日见面！”小姑娘固执地伸出手，“爹爹，你答应我，每日都要来见灵儿，拉钩钩，赖皮的是小狗！” 第34章 这辈分该怎么论？ 小姑娘眼巴巴的，实在让人无法拒绝，李知琰看了姜珺瑶一眼，与宋灵儿打了钩：“好。” “太好了！我也有爹我也有娘啦！！” 小姑娘吧唧一下亲了姜珺瑶一口，又吧唧一下亲了李知琰一口，最后一手拉一个，快快乐乐地回屋。 李知琰给宋灵儿准备了许多礼物，在姜珺瑶出门之后，他命清风亲自送了过来，只不过小姑娘一个都没看，这会拉着他和姜珺瑶一起坐在地上看礼物，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或是欢笑。 姜夫人和卫宗侯原本是要进去，见状悄悄收回了腿。 夫妻两人在外头的游廊说话。 姜夫人说：“夫君，琰王他对珺儿，是不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啊？” “不知道。”卫宗侯皱着眉，“就算是，珺儿才刚刚归家，我也不舍得让她这么快就出门，更何况李知琰他是天煞孤星，每个跟他相看过的女子都会莫名其妙丢命。” 姜夫人一惊：“我倒是忘了这茬。我们珺儿可不能跟她走太近，万一——” “倒也不必草木皆兵。”卫宗侯讲，“珺儿跟他来往也不止一次两次了，她都没有事，说明只要是不沾上情情爱爱，李知琰就克不着她。” 另外一边，桂嬷嬷和棠香她们正躲在暗处，时不时偷瞄里头的三人。 “真像一家三口啊。” 桂嬷嬷幽幽地想。 棠香也是叹气，如果当年自家小姐嫁的是李知琰，那自家小姐就是尊贵的小皇婶了，小小姐自然也就不用经历那番折磨了。 可惜造化弄人。 李知琰在姜家吃了晚饭就要告辞，又跟宋灵儿拉了钩。 卫宗侯亲自送他出去。 两人边走边聊：“多年不见，琰王爷你越发英武了。” “姜大哥还是像从前一样，喊我知琰就好。” “君臣有别，还是注意些好。” “那便私下叫。” 卫宗侯闻言笑了笑：“你喊我姜大哥，我孙女喊你干爹，这辈分该怎么论？” 李知琰顿了顿，拱手道：“卫宗侯说的是。” “说实话，王爷这次愿意朝珺儿伸出援手，让下臣很是意外。毕竟你小时候那样讨厌她。” “卫宗侯，我并不是讨厌姜小姐，而是我脾性别扭，无法适应姜小姐的热情而已。” 李知琰声明，“我与姜小姐师出同门，有同窗之谊，也有一起长大的情谊，遇着了，自然要伸出援手。其实本王做的事很少，都是姜小姐自己谋划，她像小时候一样，有脑子，有担当。” 到二门了，李知琰站定：“卫宗侯请留步。” 卫宗侯拱手：“王爷慢走。” 作了个揖，李知琰转身出了卫宗侯府。 暮色四合，李知琰骑着马回府，某一刻他回头，看着暮色中的卫宗侯府，想起不久之前跟姜珺瑶母女一起拆礼物，聊天说笑的情形，第一次觉得自己的人生实在太过寂寥。 清风像是他心中的蛔虫，这个时候凑上来讲：“主子，你刚才和姜小姐以及灵儿小姐在一起的时候，特别像一家三口。” 一个明朗的妻子，一个灵动的女儿，又不愁吃喝，他们只需要彼此相亲相爱，就能把日子过得很好很好…… 李知琰扭头看清风：“淮阳侯家的李书澜，当真是为了姜小姐遁入空门？” “大家都这么说，但事实如何属下不知，王爷，需要属下去求证吗？” “嗯。” 清风应了声是，然后突然反应过来：“王爷你这是要支棱起来了？” “叫你去查你就去查，别的不要问。”李知琰有些不太自然地别过头，仔细一看，他耳朵尖都红了。 清风啧啧两声，一脸的揶揄，其实心里是欣慰的，他一直觉得他们家王爷，就该和世间最好的女子在一起，只是一直不知世间最好的女子应该是长什么样的，直到重新遇到姜珺瑶，清风才觉得，世间最好的女子，就是姜珺瑶这样的，能让自家主子轻松发笑的女子。 姜珺瑶还不知道自己在李知琰的部下心里已经变成了世间最好的女子。 她将宋灵儿哄睡后，就把元良叫了过来。 今天宋远舟离开后，是元良一直在暗处盯着。 元良讲：“宋远舟从卫宗侯府离开后就回了平阳侯府，一直都没有出门，只不过四九和张泉一直在替他四处打听西域奇花的线索，目前他已经打听到西域奇花的样子，应该再过几天，就能确定是阿芙蓉花了。” 再过几天才能确认，但宋远舟现在成了瘾，而且是很重的瘾，他一天都受不了，哪里还能等几天？ 姜珺瑶勾唇：“最迟明天中午，宋远舟就会来找我。如果我猜得没错，他会用灵儿的下落来与我换取花茶，甚至是让我重新嫁给他。” 元良沉着脸：“他想得美！” “宋家上下欺辱我这么多年，也是时候喝一些苦酒了。” “小姐，请您吩咐！” “将唐家人被赤衣卫制裁的锅扣到宋老太太和宋志远头上，我要让宋远舟，弑母，杀兄，我要让宋家从此以后，每天都是哭声，我要让宋远舟亲自杀死自己的每一个宋家人，我要让宋远舟亲眼看到宋家覆灭，最后才死去。” “是！” 姜珺瑶又连着下了几条指令，确保明日不会出错，才放心躺下。 床上，宋灵儿不知道梦到了什么，咯咯咯地笑了几声，然后翻身一滚，滚到了姜珺瑶怀里。 “阿娘……琰王爹爹……” “琰王”这两个字落在姜珺瑶耳朵里，她无端觉得这两个字滚烫，连带着她的耳朵，脸，甚至是全身都跟着滚烫了起来。 一夜过去，姜珺瑶睡得很香。 早上醒来时，小姑娘还没醒，小小一团缩在她的怀里，她一动，小姑娘也跟着动，迷迷糊糊地喊：“阿娘，困……” 于是姜珺瑶调整了一下姿势，搂着女儿又睡了过去。 等到再次醒来已经是巳时正中了。 小姑娘趴在她身上喊饿。 “那先洗脸净口，让棠香把早食呈上来。” “我想吃桂嬷嬷做的糕点。” “糕点只能做零嘴吃，早食要吃别的哦。” “哦。” 母女俩吃了早食，小姑娘就被棠香带去姜夫人那边玩了。 元春告诉姜珺瑶：“小姐，宋远舟又来了……还是让他在府门口跪着吗？” “嗯。” 姜珺瑶又喝了半盏茶，这才出去见宋远舟。 第35章 宋远舟不会杀了她吧？ 跟昨天相比，今天的宋远舟要体面许多，起码衣袍是干净的，头发是束好的。 眼睛里还有了光彩。 看来他是真的想到了让姜珺瑶回心转意的法子了。 一见姜珺瑶，宋远舟就迎了上去：“珺瑶，虽然你我如今已经不是夫妻，但有个事我得告诉你。我们的女儿灵儿，她没死！” “她没死，那葬在石榴树底下的是谁？”姜珺瑶脸色很淡，“宋远舟，你不要白费心机，我不会再上当了。” “这次我没骗你，我们女儿真的没死！是唐涟儿收买了我的奶娘唐妈妈，让唐妈妈将人换出去，再用一只小狗代替了女儿，葬在了石榴树下，这些都是我逼问唐涟儿逼出来的。我还把树下的棺材挖出来了，珺瑶你看，里头的不是人骨，是狗骨！” 姜珺瑶没动，宋远舟就将那些狗骨头一根根拼起来，不一会就拼出了一条小狗的模样。 “珺瑶你看，真的是小狗！我们女儿真的没死！” 宋远舟激动地往前了一步，看到姜珺瑶往后退，他也跟着往后退了两步，小心翼翼道，“珺瑶，我知道我没脸再叫你原谅我，我只是想让你知道这个好消息。不管你以后怎么看待我，我都会好好抚养我们的女儿。如果你想女儿了，你任何时候都可以来平阳侯府来看她。” “如果哪天你觉得我还不算无可救药，你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那我一定会感谢上苍。” “珺瑶，先前欺瞒你是我不对，之后一错再错，也是因为唐涟儿以死相逼，我心软，便一次一次的上她的当。但是我早就爱上了你，在我心里，你就是我宋远舟唯一的妻。” 姜珺瑶似是被说动了，她站在那里，眼里泛起泪光，似乎是想起了从前的事。 宋远舟再接再励：“珺瑶，从我第一次看到你的那天起，我就连我们的孙女的名字都想好了，可你太好了，我怕自己配不上，才不得不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强迫自己离你远点。” “你遇到麻烦的时候，我巴不得出事的人是我。” “能及时救到你，我很高兴，我觉得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你能活了。” “我是真心想要一死以全你的名声，可我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件事，心里有了我。” “能娶到你，我真的很幸福很满足，以至于我忘记了我自己曾经是多么的不堪。” “珺瑶，我爱你，这一点无论是过去，现在，还是未来，都永远不会变。” 宋远舟一口气说完，便屏息看着姜珺瑶。 终于，姜珺瑶开口了：“宋远舟，我不可能原谅你了，但是女儿如果真的还活着，我希望你能把女儿还给我。我卫宗侯府，人口简单，没有那么多的腌渍事。更何况你和唐涟儿……我还活着，是绝对不会让她在别人手底下讨饭吃的。” “我跟唐涟儿不可能了！我会将她送走！还有锦明他们！我会将他们送得远远的！我发誓，我只会有灵儿这一个孩子！” “宋远舟，想让我相信你，光说不行，你要做给我看。” 姜珺瑶说了一句，便转身进了屋。 宋远舟追了几步又顿住。 果然一提到女儿，姜珺瑶的态度就软化。 既然这样，那他就应该立即将女儿接回平阳侯府好生抚养，姜珺瑶那么爱灵儿，只要灵儿在他手里，不怕她不回头！ 宋远舟一脸深情地看着姜珺瑶的背影，直到卫宗侯府关上了大门，他什么也看不见了才离开。 一转身，他就立即吩咐张泉：“张泉，你立即去青山村接灵儿，接到灵儿之后……” 张泉接过话尾：“小的会让唐家人彻底闭嘴。” 宋远舟含笑地点了点头。 张泉办事，他还是很放心的。 宋远舟上了马车，喝了口花茶，花茶很好喝，但不是他想要的花茶。 “四九，你去周边城镇的药店或是商行寻一寻，西域奇花再难得，我觉得也不可能是姜珺瑶专属。就算是，你多花点钱，收买一些姜家商队的人。这么好的花茶，我不信这些商队自己没有顺手买一些送人！” “是。” “四九，不管花多高的价钱，都要把花茶买回来！” “是。” 宋远舟打道回府，刚下马车，就看到了流着泪的唐涟儿，他皱了皱眉。 “夫君，你怎么一大早就出门了？你是不是又去找姜珺瑶了？”唐涟儿说着，原本盈在眼里的眼泪就哗一声落下来了。 从前她这副楚楚可怜的样子，会让宋远舟心软软，愧疚，然后大把大把的礼物送给她。 现在，宋远舟只觉得厌烦。 如果不是唐涟儿太蠢跑到宋锦明的生辰宴上来，今天他就不会这么狼狈！ 宋远舟沉下脸来：“本侯的去处无需向你交待！来人，送唐夫人回梧桐巷！” 唐涟儿大惊失色：“夫君你要把我送去梧桐巷？不！我不回去！人人都知我是你平阳侯的女人，人人都知我替你生了三个孩子，人人都知我进了平阳侯府的门，他们已经默认我是你的妻子！” “如果你将我送回梧桐巷，那他们一人一口唾液都能将我淹死！远舟哥哥，是你说过的，无时无刻都想与我们母子三人在一起。也是你说的，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让我们一家五口团聚！” “现在我们终于团聚了，姜珺瑶自己也识趣地滚了，平阳侯府虽然还不是特别显赫的家族，但我不介意的啊，只要我们一家五口能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远舟哥哥，我们就这样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宋远舟冷声，“锦明及宋氏子弟已经没有学堂愿意接收，想要靠学武进皇城司的路也被堵住了。” “原本姜珺瑶已经提出会让卫宗侯将我举荐给礼部的尚书大人，最慢明年我就能入礼部做事，一旦我进了礼部，凭着卫宗侯的影响力，以及姜珺瑶与太子的发小关系，我的仕途将会一片光明，待他日太子登基为帝，我定会受到重用，成为礼部尚书。” “可如今，什么都没了。” “唐涟儿，你让我怎么好好过日子？啊？你说！” 宋远舟每说一句就向唐涟儿走近一步，最后一句质问，直接将唐涟儿逼得背靠着墙，退无可爱。 而他眼睛通红，眸子里全是怒气，隐隐还藏着杀气！ 唐涟儿慌了，宋远舟他不会想要杀了她吧？ 第36章 这事我帮不了 这个时候，卫宗侯府来了个不速之客——白夫人。 白夫人是太子妃顾明珠的大嫂余氏的母亲。 姜夫人与白夫人许多年前也算是有些私交。 姜珺瑶小时候，姜夫人与白夫人经常会在一些场合碰到，碰得多了，便常常走动，白夫人还暗地里提过想将自己的小儿子入赘到姜家。 遭到姜夫人拒绝后，白夫人看起来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依然与姜夫人来往，同时也让自家小儿子常常到姜珺瑶跟前表现。 姜夫人觉得白夫人这人品不怎么行，恰好姜珺瑶也讨厌白夫人的小儿子，姜夫人此后就极少跟白夫人来往。 顾明珠嫁给太子时，姜夫人去参加婚宴，两人一个作为顾明珠的婆家人，一个作为顾明珠的娘家人，在宴会碰到了。 白夫人抬着下巴，眼高于顶，像是没看到姜夫人似的。 那时皇后娘娘娘娘还跟姜夫人嘀咕，说这白夫人眼皮子浅，难怪顾家大少夫人被养得那么小家子气，顾明珠有白氏这样的大嫂，只怕是会被影响。 当时姜夫人只是笑笑不说话，她不喜欢论人是非，当然，她不仅觉得白氏不怎么样，顾明珠也被养得不怎么样。 但顾明珠能成为太子妃，应该是有其闪光之处的，姜夫人觉得自己是没看到这些闪光点，但是皇后和太子看到。 察觉到思绪飘得有些远了，姜夫人赶紧拉回来。 她朝白夫人笑了笑：“白夫人大驾光临，寒舍真是蓬荜生辉啊，来人，给白夫人奉茶。” 白夫人笑得有些勉强：“多年不见，姜夫人还是跟从前一样精神。” “白夫人这话就说得有些不合适了，我这几年一直病着，如今还天天喝着洛神医给开的药方，何来的跟从前一样精神？”姜夫人一点面子都不给，“倒是白夫人这爱说笑的习惯，和从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白夫人有些尴尬：“姜夫人，是我用词不当，抱歉。” “白夫人放心，本夫人不会放在心上。”姜夫人笑容满面，“白夫人，喝茶。” 姜夫人一边喝茶，一边与白夫人讲从前的事，讲到好笑的地方，还咯咯地笑得欢乐。 白夫人喝了一肚子茶，肚子不舒服，还得陪着她一起笑，而且根本没机会说出今天的来意。 眼看着一盏茶喝完，姜夫人有了送客之意，白夫人急了。 她顾不得有没有礼数了，直言道：“姜夫人，实不相瞒，我今日前来，是想见你女儿姜小姐一面，还请姜夫人代为通报。” “白夫人要见珺儿？”姜夫人一脸惊讶，“可是有什么要事？” 白夫人暗暗咬牙，这个姜夫人也太咄咄逼人了，非要自己亲口承认今天是有求于她！ 但眼下也是没有办法了。 白夫人只能赔着笑脸：“实不相瞒姜夫人，我今天贸然上门，是想求姜小姐个事。” “早说啊。”姜夫人放下茶杯，“来人，去请小姐。” 昨天姜珺瑶回府之后，就跟姜夫人讲了宫里的事情，重点讲了李知琰当众禁顾明珠的足这件事。 今天一见白夫人，姜夫人就知道对方是为什么而来的，所以才会小小刁难了一下。 有一说一，李知琰小时候古板，长大了对谁都淡漠，但李知琰人品好，有担当，且处事公正，这是公认的事实。 姜珺瑶小时候每次被罚，没有一次是被冤枉的。 所以能被李知琰这样的人当众罚去禁足，顾明珠能是什么好的啊？ 姜珺瑶没让白夫人多等，下人进去没一会，她就出来了。 她穿了一身天青色的衣裙，整个人看上去非常平和淡雅，但奇怪的是，她明明没有特别惊艳的地方，但就是令人看了就移不开眼睛，身上像是有什么魔力一样。 便是白夫人带着偏见来的，看到姜珺瑶这个时候的状态，也是不得不承认，如果姜珺瑶真想要跟顾明珠争太子，顾明珠只会是手下败将。 连她一个上了年纪的人都这么觉得，难怪顾明珠会担忧害怕。 姜珺瑶向白夫人浅浅见了个礼：“白夫人。” 白夫人收回乱七八糟的想法，连忙回礼：“姜小姐，我今日贸然前来，是有个不情之请……” 从知道白夫人与顾明珠之间的关系，姜珺瑶就知道白夫人是为什么来的。 但她还是装做不知道的样子：“白夫人有事请讲，如果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一定不会推托。” 白夫人见她态度尚可，她直觉有戏，于是连忙说：“我是想请姜小姐与琰王爷说一声，堂堂太子妃被禁足半年，实在是有点过了，若真被禁足半年，日后她在宫中都不知如何立足了。” “太子妃被琰王爷禁足，那是皇室的家事，白夫人让我一个外人去插手？”姜珺瑶瞪大眼，“白夫人，这事我帮不了，抱歉。” “姜小姐，太子妃被禁足皆是因你而起，你跟琰王爷相熟——” 姜珺瑶厉声打断：“什么叫太子妃禁足皆是因我而起？什么叫我跟琰王爷相熟？白夫人这话若是传到外头去，别人会怎么看我？说我是个搅事精，故意让太子妃被罚！想说我与琰王爷有不正当关系！” 白夫人一惊：“姜小姐误会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 “晚辈身体不适，就不陪白夫人了，娘，我先回房了。” 姜珺瑶起身便走，白夫人想追，终究是忍住了。 她在来的路上明明想好了应该怎么说的，谁知道一到了姜珺瑶跟前，她脑子一抽，竟然就讲了这么句话出来！ 姜夫人已然站了起来，也是冷着脸：“白夫人，本夫人还有事，恕不招待了。管家，替我送送白夫人。还有，卫宗侯府从今日起闭门谢客，非请之客，一律不招待！” 白夫人一直到上了马车，脸都还是红的。 马车起行，她旁边的贴身婆子朝卫宗侯府的方向呸了一声：“要不是事关小姐在尚书府的地位，这样没家风的人家，八抬大轿请我们都不来！” “就是。”另一个婢女说，“那姜珺瑶，当年自甘堕落的是她，如今高调义绝的也是她！还好意思让陛下亲自出宫来接她！真是好大的脸！” “行了都别说了。”白氏冷声，“刚才的话，我不希望再听到第二遍，否则你们就等着被砍脑袋吧！” “可是夫人你没能说动姜珺瑶帮太子妃求情，顾家怪罪下来，小姐怎么办？” “顾家自己要是真为太子妃着想，今天上门的就是顾尚书本人或是尚书夫人，怎么会是我这个拐了弯的外人？” 白氏道，“我们白家的能力就只到这里，他们顾家有能力，那就自己去解决！横竖雪儿是顾家长媳，也替顾家生了两个儿子，他们要是敢因为今天这件事怪罪到雪儿身上，我们白家多的是手段回击！” 第37章 姜好好 白氏走后，姜珺瑶便回了东暖阁和宋灵儿玩。 不一会，卫宗侯过来，告诉姜珺珠，他翻了一夜的书，给灵儿取了几个名字，让她挑一挑。 卫宗侯说的几个名字，姜珺瑶便以为真的只有几个名字，然而打开名册一看，这哪是几个名字，至少也有上百个名字了！ 再看卫宗侯那泛着血丝的双眼，姜珺瑶眼睛红了：“爹，您昨晚没睡啊？” “睡了啊，睡得可好了。哎呀快挑名字。”卫宗侯有些不自然。 他昨晚睡前已经决定好要用哪个名字的，哪知道躺下去眯了一会，他又觉得不够好，于是又爬起来继续翻书。 原本是想着再取多十个就去睡觉，哪知道取了十个又十个，十个又十个，等到他终于觉得差不多了，天也亮了。 怕女儿看出他一夜没睡，他还休息了一会才来的，但女儿一眼就看破了。 姜珺瑶心里滚烫，她父母对她的爱是没有保留的，现在对她的女儿，同样爱得没有保留。 “这么多名字，我一时半会也挑不出来，爹你先回去……算了，爹，你就在这里眯一会吧，省得我拿不定注意的时候，还要将你请过来。” 她倒是不怕请，就是担心她爹回去之后也不会休息。 她说不让她爹插手平阳侯府的事，但她爹怎么可能会听？ 卫宗侯说自己不累不累，就去里头和灵儿玩。 初时姜珺瑶还能听到一老一少的笑声，过了一会就没声音了。 姜珺瑶回头一看，乐了。 她爹躺在窗边小榻睡着了，她女儿也趴在她爹怀里睡着了。 太阳明媚，和风轻吹，让这一幕更加宁静。 姜珺瑶擦了擦眼角，专心替女儿挑名字，挑来挑去，她也只挑出了一个小名：姜好好。 这个名字，将姜珺瑶对女儿的全部希冀都包括在里面了。 她希望她的女儿，日后吃饭好好，长身体好好，容貌好好，一切都好好！ 至于大名，姜珺瑶在“姜琼华”和“姜予宁”两个名字里摇摆不定，想来想去，便干脆先放一边。 刚合上册子，桂嬷嬷就送来了今日的糕点。 “这是用小金瓜做的，煎了一下，又甜又香，姜小姐你尝尝。”桂嬷嬷一脸慈祥地催。 姜珺瑶吃了一口，点头：“又香又甜，桂嬷嬷，你做的糕点一向很好吃。” “好吃有什么用，我们家王爷不爱吃甜食，我做多少糕点，最后都是落了清风和清阳那俩馋小子的肚子。” 桂嬷嬷说着说着又振奋起来，“但现在有你和小小姐，老奴又有施展的机会了！” 有句话桂嬷嬷没敢讲。 ——等姜珺瑶嫁给他们家王爷，成为琰王府的主人之后，她每天至少都要给她做八种不重样的糕点！ 喂胖她！还有可爱的小小姐！她也要将小小姐养得白白胖胖！ 姜珺瑶对桂嬷嬷的小心思一无所知。 吃过糕点后，她便让元良和元春过来，小声问：“我的嫁妆整理得如何？” “基本上已经理顺了。”元良回答，“你先前送给宋大姑娘宋二姑娘做嫁妆的部分也拿回来了。对了，宋大姑娘被打死了。宋二姑娘倒还活着，只是从正头娘子变成了侍妾。” 这些腌渍事，元良不乐意多讲，生怕污了姜珺瑶的耳，只是浅提了几句。 姜珺瑶对这些东西也不感兴趣，听完就算了。 “宋家这两日很是热闹，老侯爷养在外头的那几个外室拖家带口的要入住宋家，老太太被气得晕过去几回。” “宋四宋五两位夫人办事很是利索，小姐你与宋远舟义绝之后，她们当天就回娘家去了，今天一早两家的娘家人就带人回去搬嫁妆了。” “只有宋二爷夫妻没有任何动作，这两日都关在自己院子里不吭声，装死。” “看来整个宋家，最聪明的就是宋二爷夫妻了。” 姜珺瑶点点头，说道：“宋家那边你换人继续盯着便可，你接下来负责把我的嫁妆移交给小皇叔。正好清阳还在我身边，你就和他对接吧。” “好。” 姜珺瑶又下了几条指令，元良和元春便告退了。 姜珺瑶正要继续忙，身后传来卫宗侯的声音：“你为何要把嫁妆移交给李知琰？” “爹，你醒了？是不是我太大声吵到你了？”姜珺瑶说着便起身给他倒茶。 卫宗侯接了茶，没喝，又问了一遍：“你为何要把嫁妆移交给李知琰？” “当时情况紧急，我与小皇叔多年没见，我担心他因为讨厌我而不伸手，就许了诺，只是当时我的嫁妆大半都被宋远舟拿走，现在才全部拿回来。” “再如何讨厌你，你们师出同门，又有同窗之谊，李知琰也不应该对你袖手旁观，更何况你还喊他一声小皇叔。” “小皇叔自然不是这种人，是我小人之心，担心他不会出手才这么许诺的，事实上他从来没有催促过我。” “但他也没拒绝你的嫁妆。” 卫宗侯喝了口茶，坐下来后想了想，脸上也有了笑容：“如此一来也好，省得我总担心欠他的人情不知道怎么还。既然是事先允的诺，那你可要一分不差的交给人家。” “李知琰贵为小皇叔，先帝给他留下了大把的家财，你的这些嫁妆，他应该是给西北军来做军饷。这样，为父也多捐五十万两白银给西北军做军饷。” 姜珺瑶丰厚的嫁妆，再加上他捐的五十万两白银，应该能抵消李知琰伸的援手了。 不过父女俩看到正在小榻上睡得香甜的小姑娘，又同时觉得，这么点钱财，还是少了些，宋灵儿是他们姜家的宝贝，万金不换呢。 正说着，宋灵儿就醒了，姜珺瑶过去抱她：“灵儿，以后你的小名叫姜好好，阿娘就喊你好好，好不好？” “好！好好什么都好！” 姜珺瑶告诉卫宗侯：“爹，大名还是得您来挑。” 不一会，姜夫人来了，知道小孙女已经改名为姜好好，她笑得很舒心。 “就该叫好好。” 一家四口吃吃喝喝，转眼就到了傍晚。 隔壁骁骑将军家的小姐方锦屏突然来了。 姜珺瑶让人将姜好好送到姜夫人处，把方锦屏迎进了花厅：“锦屏，你怎么来了？” “闻到你家饭菜香，过来蹭饭的。”方锦屏开了个玩笑，说回正事，“其实我也不想这个时候过来叨扰你，实在是被人缠得烦。珺姐姐，尚书夫人来我家了，她想见你，你要见吗？” 第38章 李代桃僵 “不见。”姜珺瑶斩钉截铁，“我与小皇叔原本没什么，我真去帮顾明珠开了这个口，那我跟小皇叔之间还能说得清吗？” “是不该见，一会我便回绝了她。”方锦屏皱皱秀眉，“不过小皇叔不是仗势欺人的主，怎么会突然禁她的足？而且是当众禁的，一点面子也不给她留，还把太子也一并禁足了。” “太子温仁有孝心，应是不会对小皇叔有什么意见，毕竟从小到大都习惯了，但顾明珠可不是有心胸之人。小皇叔让她这么难堪，恐怕日后她……到了那个位置之后，会寻由头给小皇叔安些杀头的罪名。” 方锦屏的担忧不无道理，于是在稍晚一些，李知琰来赴姜好好之约时，姜珺瑶将他拉到一边，将方锦屏的担忧转述给李知琰。 “你担心我？”李知琰看着她问。 姜珺瑶不答反问：“你突然朝顾明珠发难，是不是因为她骂了我，还骂得很难听？” “是。”李知琰毫不犹豫承认，“你担心我？” 姜珺瑶点头：“小皇叔，我很惶恐。” “大越朝的历史上，曾有三位皇后被废，她如今只是太子妃。”李知琰抬手想拍拍她肩，抬到一半觉得不合适，又放了下来，“事实上，她顾家早就已经不安分了，太子温仁，一直忍而不发，本王可忍不了。” “这次只是禁她足来敲打顾家，若顾家就此打住，顾明珠便只是被本王落一下面子，若顾家不知收敛变本加厉，那顾明珠这太子妃便当到头了。” 说到这里，李知琰再一次深深看她：“等到那时，皇兄与皇嫂会重新替太子挑选一位德才兼备的太子妃。” 姜珺瑶眉心一跳，李知琰这话，怎么听着是意有所指？ 陛下与皇后该不会是瞧上她了吧？ 她成过婚，生过孩子，又是与丈夫义绝归家的，这名声早就不能要了，太子未来君临天下，太子妃便是一国之母，她一个名声差到地板的女子，如何担任得起？ “抱歉，好像吓到你了，但有些时候，皇家极度喜欢一个人时，是不用考虑任何别的因素的。” 李知琰说了一句，这次终于抬手拍了她的肩，“你是灵儿的阿娘，我是灵儿的干爹，这层关系传出去，我们彼此都能互为挡箭牌。皇兄皇嫂素来疼我，知道你我之间有这样的关联，想必不会再有别的想法。” 姜珺瑶顿了顿，避重就轻：“灵儿现在小名叫好好，姜好好。” “……改得很好。”李知琰勾了勾唇，“我去看好好了。” 李知琰公务繁忙，只待了半个时辰就走了，后来卫宗侯过来，跟姜珺瑶提了一嘴，说最近东突厥不太安分，陛下有意要派李知琰出兵讨伐。 卫宗侯道：“但是皇后不同意，说李知琰还没成婚，不能出征，听说帝后二人今天为这件事吵了嘴，已经超过两个时辰不理对方了。” 卫宗侯说完，发现姜珺瑶兴趣缺缺，他立即联想到刚离开的李知琰：“琰王跟你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跟我说，顾明珠被禁足，是因为顾家不安分，与我跟太子关系是否亲厚无关。”姜珺瑶没说其他的。 卫宗侯只有爵位，没有实际的职位，他已经很久没有打听朝堂上的事情了，姜珺瑶说起这些，他顿时觉得自己眼瞎耳聋。 ——他不是要给西北军捐军饷吗？他再捐一笔到国库，到时候就拿这个功劳，来问陛下要个官来做做了。 人在朝堂，才能掌握朝堂的风向，掌握了风向，才能带着姜家精准避险哇。 傍晚，姜珺瑶带着姜好好在花园里散步，小姑娘很兴奋，一会追蝴蝶，一会闻闻花，笑声清脆。 这是姜珺瑶梦寐以求的画面，只是太过幸福，某个瞬间让她以为这是个梦。 姜珺瑶陪小姑娘疯跑了一阵，出了一身的汗，回来后母女俩便去浴池好好洗了个澡。 这段时间，姜好好一直由洛神医负责调养身体，她脸上身上都长了肉，肉嘟嘟的十分可爱。 只是身上的伤疤仍很明显，一道一道的，这都是姜好好曾被虐待折磨的证据。 姜珺瑶手指轻轻抚过那些伤疤，心又揪得疼了起来。 “阿娘，好好不疼。”姜好好的声音软软乎乎的，“好好现在有阿娘了，什么都不疼了。” 将小姑娘轻轻拥在怀里，姜珺瑶爱怜地亲亲她发顶：“好好，你现在有阿娘和祖父祖母保护，疼了哭了都可以说出来，因为阿娘和祖父祖母，都会哄你，保护你。” 沉默几息后，小姑娘突然抽泣：“阿娘，好黑，好疼啊呜呜……” 姜珺瑶没急着出声，只轻轻拍着她后背，让小姑娘把这些年受的委屈与恐惧，都借由这一场痛哭宣泄出来。 哭够了，小姑娘软绵绵的趴在姜珺瑶怀里，还有些不好意思：“阿娘，好好以后不这样了。” “小傻瓜，以后就要像刚刚那样，不痛快了就哭出来，阿娘任何时候都会哄着你的。” “嗯嗯！好好听阿娘的，不痛快了就要讲出来，哭出来！” 母女俩又泡了一会澡，出来时两个人脸上都红扑扑的。 姜好好说：“阿娘，你好像桃子哦。” 说着还在姜珺瑶脸蛋上轻轻咬了一下。 捏捏小姑娘的脸蛋：“棠香，给我们好好拿桃子吃。” 姜好好跟着棠香高高兴兴地去吃桃了，姜珺瑶让梅兰替自己绞干头发。 不一会，元春来报，说是宋远舟又来了。 “说是已经找到了小小姐。”元春说着往姜好好那边看了一眼，声音压得更低，“好好小姐早就被我们救走，唐家已经被烧得一干二净，他从哪里找来的小小姐？” “李代桃僵。”姜珺瑶微微一笑，“在他看来，我不知晓好好的下落，他带回来的人，只要跟我或是他有几分相似，我都会相信那是我女儿。” 元春气极：“到这个时候了，还想着欺骗小姐您，宋远舟这人真该死一万遍。” 姜珺瑶眯了眯眼：“告诉他，平阳侯府太乱，不适合我女儿生活，我希望他能把孩子送到卫宗侯府，否则我将奏请陛下，让陛下派人替我将女儿夺回来。” 元春笑眯眯：“现在就看看，宋远舟是要前途，还是想要唐涟儿母子了。” 若想要前途，宋远舟一定会想办法解决了唐涟儿母子几人。 若是不要前途，那他费心吧啦的找人冒充他们家小小姐，岂不是白忙活一场？ 第39章 不帮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公布 宋远舟没想到自己已经带着女儿的还活着的确切消息，姜珺瑶竟然能避而不见。 她不是最喜欢女儿吗？她这几年每天对着个假坟都能哭得凄惨，怎么知道女儿还活着时，她却这么不在意了呢？ 难不成这几年她的悲伤都是装出来的？ 不可能！ 姜珺瑶她就是个傻瓜，从前他说什么样，她从来都是应和的，从来都没有自己的思想，她就是个应声虫，就是一条只能依附着他而活的藤蔓，她没有理由来装悲伤。 所以一定是卫宗侯夫妻拦着不让她出来见他的！ 卫宗侯夫妇向来霸道，说不定那句“平阳侯府太过复杂，不适合女儿生活”，也是卫宗侯教的。 平阳侯府太过复杂…… 所以他和姜珺瑶重修于好的拦路虎其实是卫宗侯夫妻。 所以只要平阳侯府不再复杂，只要他身边不再复杂，他和姜珺瑶，就还有可能复合！ 只要他和姜珺瑶重新在一起，他就能重新经营自己，重新经营平阳侯府。 一切都皆有可能！ 想到这里，宋远舟朝门房说：“有劳老丈替小生转告姜小姐，待小生重整家门，再来找我们小姐说话，再会！” 门房回头看了看门角的大扫把，有些发愣。 他扫把都准备好了，正打算在宋远舟逼逼赖赖的时候大打一顿，可宋远舟竟然突然走了？ 宋远舟这是转性了？ 门房没多往下想，他赶紧进屋去找戚管家：“戚管家，那姓宋的小子太反常了，只怕是要走邪门歪道，你务必告诉小姐要当心啊！” 宋远舟很快回了平阳侯府，整个人脸色都变了。 他忍了一路，这会是忍受不住了，全身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在咬，他越挠越难受。 “四九，花茶！” 喊完没有得到应答，他才想起四九已经被他派去附近城镇去找那西域奇花了。 宋远舟痛苦地捂着胸口，踉跄地往宋老太太的兰院而去。 “母亲，花茶！我要花茶！” 宋老太太刚幽幽醒来，瞧见爱子即将要陷入癫狂状态，她连忙坐起：“远舟，远舟啊，你清醒一点，母亲这里没有花茶啊！” 桌上有茶壶，宋远舟对着壶嘴猛灌了半壶，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茶真的有用，他感觉自己的状态要好些了。 他快速说：“姜珺瑶她对我是有感情的，只是卫宗侯拦着不让她让我，说是平阳侯府太过复杂，不适合我和她的孩子生活，令我立即把孩子送到卫宗侯家去。” 宋老太太摇头：“不行，那孩子已经五岁，会记事了，她是被谁养大的她自己能说得出来，而且我们才刚将她接回来，感情还没有培养起，这就送去卫宗侯府，她转头就忘记我们了……唐家好好的，怎么就会惹到赤卫军了呢？” 一直陪在宋远舟身边的张泉这时上前一步说：“回老太太，小的调查过了，当晚赤卫军在追捕的刺客，那个刺客被发现藏在唐家，附近的村民说，他们还听到唐家人骂赤卫军，有人还亲眼看见唐妈妈的小儿子拿刀偷袭赤卫军。” 赤卫军可是皇帝的私军队，权限比禁卫军还要高，他们在外头就是王法，唐家人疯了吗竟然去袭击赤卫军？ 老太太觉得此事不合常理，她犹豫着道：“远舟，唐家这事太蹊跷了，我总觉得心里不安，要不要——” “蹊不蹊跷都跟我们没关系，关键是真正的宋灵儿已经死了，我想要跟姜珺瑶重新开始，平阳侯府就必须干净，我的身边也一定要干净。” 老太太眉心一跳：“远舟，你想做什么？” “母亲，你帮我送走唐涟儿他们，我要绝对的干净，不然我无法重新开始。母亲，只有你能帮我。” 绝对的干净，那岂不是要将唐涟儿母子几人给……杀了？ 宋老太太眉心又是一跳：“远舟啊……” 宋远舟快速说：“我不能就这么跌下来，我明明马上就要冒头了，阿娘，我想过了，之前是我太过重情义了，而且情义用错了地方。在我决定追求姜珺瑶的时候，我就应该和涟儿断干净。” “可我太贪心了，既要又要，这才造成了现在的局面。” “我想得很清楚了，我现在不贪心了，我只想要姜珺瑶，只要能与她重新开始，我什么都可以付出。阿娘，此事只有你能帮我。” 宋老太太脑袋嗡嗡嗡的，宋远舟的下一句又来了：“母亲不帮我，我就把你的秘密公之于众。” “你，你这个——” “娘，我也是没有办法了。” 宋远舟开始挠身上，他告诉张泉：“张泉，一会完事后，你就去找姜珺瑶，就说我身边已经彻底干净了，这世上再没有其他女人能碍到她的眼。你让她给我一杯花茶，以后她说什么样就什么样，我全都听她的。” “是，侯爷！” 宋远舟开始痛苦哼哼，一边哼哼一边盯着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内心天人交战时，唐涟儿来了。 “宋远舟，你为何要把她领回来？你是没有女儿吗？你已经有梅儿了，你为什么还要将那个贱人生的小贱人领回来？” “我们明明已经能一家团聚了，日子也比从前好过一百倍了，为什么你还不娶我？” “你是不是爱上她了？你是不是不想要我和我们母子几人了？” “行，既然你不仁，那也别怪我不义！”唐涟儿冲宋远舟冷冷一笑，“我过不好，你也别想好活！” “唐涟儿！”宋远舟喊，“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娶我为妻！我想做堂堂正正的宋夫人！而不是直到现在还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 宋远舟盯着她：“我不会娶你，这辈子都不会，你要自己识趣，就自己带着几个孩子走人，离开京都。” 唐涟儿回望过去，看到了宋远舟眼里的决绝，她的泪哗一声落了下来。 她认识宋远舟十几年了，她清楚地了解他爱她时的样子，所以看到他这眼神，唐涟儿就知道，自己用青春与所有爱恋来做的赌，输了。 “好，我走。” 唐涟儿掉头往外，一次也没有回头。 宋老太太说：“现在，她自己愿意走了，一会我再给她一笔钱财——” “娘，你觉得唐涟儿真的会乖乖离开吗？娘你别忘了，知道你秘密的人，不止我，还有她。她与我都是一样的人，谁让她过不好，她就让谁过不好。” “所以阿娘，你要不要派人或者亲自过去，看看她想做什么？” 第40章 彻底干净了 宋老太太选择亲自去看看唐涟儿到底会做什么。 唐涟儿回了静晓院。 姜珺瑶走了之后，她就立即住了进来。 虽然里头基本上被搬空了，看上去很是空旷凄凉，但唐涟儿仍固执地认为，这是平阳侯当家主母的住处，她住进来了，她就是当家主母。 唐涟儿回来就收拾东西。 贴身的两个婆子面面相觑：“夫人，您这是——” “我要离开平阳侯府了。”唐涟儿头也不抬，“去把锦明、锦阳还有锦绣都带来吧。我一会把他们全部带走。” “夫人，锦明公子他们都是平阳侯府的骨血，平阳侯府不会让您把他们都带走的。夫人，要不您再——” “他们不是平阳侯府的骨血，因为宋远舟根本就不是——” “涟儿！” 宋老太太从门口出现：“远舟他状态不对，他只是在说气话，你怎么就当真了呢？” “母亲，我了解他，他没有在说气话，他就是不想要我了，既然这样，我走便是，我唐涟儿是爱他至深，也愿意为他去死，但愿意为他去死的前提是他也愿意为我去死。” “但现在他不愿意要我，自然也不可能为我去死。那我还留下来做什么呢？母亲，我也是有骨气的。” “我会回到家乡，在离我阿爹的坟最近的村子盖几间屋子，余生就带着几个孩子这么过了吧。” 唐涟儿睁着大眼，眼泪一串串地流，宋老太太似乎深受感动，她拉着唐涟儿到屋里坐下，也跟着流泪。 最后宋老太太说：“涟儿，这辈子算是远舟对不起你，母亲也愧对你这一声‘母亲’，既然你已决定要离开，那我也没脸再留你，这样，我让厨房整治一桌酒菜，就当是给你的赔礼。我会给你一笔安家费，是安家费，不是断亲钱，也就是说，日后你生活上遇到任何问题，都可以派人来平阳侯府，我们一定管你，管三个孩子到底。” 唐涟儿眼泪流得更凶了，她扑进宋老太太怀里：“母亲，我真的不想离开你啊……” 老太太让人回去取自己的私藏。 那是一个上好的金丝楠木做成的箱子，里头是她积攒了几十年的宝贝。 她打开，一样样向唐涟儿展示那些宝贝，说起它们的来处，最后一样样放进去，合上木箱。 “涟儿，这是母亲积攒了一辈子的东西，原想着等你和远舟成婚的时候，当成你的嫁妆送给你，没想到世事弄人，你和远舟竟然就这么散了。但这些东西，我还是决定送给你。” “就当是我这个做母亲的，替自己的儿子赎罪吧！” 唐涟儿又一次投进老太太怀里，泣不成声。 她并没有发现，一边轻拍她背安抚她的老太太，眼里只有冷冷的幽光。 饭菜很快做好呈送了过来，宋锦明他们也来了。 老太太挨个抱了抱他们，一脸慈爱：“都去洗手，过来陪祖母吃饭。” 宋锦明这几天很憔悴，食不下咽，他知道自己的前途已经被毁了，他恨自己的母亲唐涟儿，如果不是老太太身边的人亲自去请他，他不会过来。 扫了一眼，一桌的菜，大部分都是他爱吃的，宋锦明就知道祖母心里是有他的。 于是他给祖母夹了菜后，便埋头吃了起来。 他饿了三天了。 “祖母，锦明一定会振作，不会让祖母失望的。” 宋锦明说完，他才五岁的弟弟也重复了他的话，他妹妹什么都不懂，就咯咯笑。 宋老太太一脸爱怜地看着三个孩子：“吃吧，多吃点，以后祖母会让人多给你们吃好吃的……涟儿你也吃，吃饱了才有力气做后面的事呀。锦绣喜欢这道肘子？李婆子，你喂锦绣，让涟儿空出手来吃。” 老太太对自己越好，唐涟儿心情就越难过，也就越无心关心别的，以至于当她肚子出现绞痛时，她还以为是自己先前吃错了什么东西。 她捂着肚子，难忍地站起来，却听到砰一声响。 ——宋锦明跌倒在地，浑身抽搐！ 砰，又一声响。 ——宋锦阳也同样跌倒在地，口吐白沫！ 而宋锦绣则是软绵绵的被李婆子抱着，像是睡了过去！ 唐涟儿似乎瞬间明白了什么，这些菜有问题！ 老太太说那么多，只是想要哄她吃下这些毒菜！ 宋远舟不愿意要她，她已经答应离开了，他为什么还要下此毒手？ 腹部传来阵阵剧痛，唐涟儿咬牙切齿：“畜生！” 砰地倒地，浑身抽搐，口吐白沫，不一会便没了动静。 李婆子抱着宋锦绣去探唐涟儿等等人的鼻息，最后告诉老太太：“主子，他们都死了。” 老太太闭上眼：“将这一桌处理掉，再把药放在茶水里，就说，唐涟儿为了逼迫远舟娶她为妻，故意在茶水里放了毒药，结果弄假成真，死了。” “是，主子。” 将现场交给李婆子，老太太回去兰院。 宋远舟已经难受得满地打滚，口吐白沫了。 她告诉张泉：“张泉，唐涟儿几人已经解决，你赶紧把你家侯爷拉到卫宗侯府求药。” 张泉背起宋远舟就奔出了府，宋老太太腿一软，跌坐在地。 她原本不想对唐涟儿下狠手的，可唐涟儿知道她太多的秘密了，而且要不是她及时出现打断，唐涟儿当下就把她的秘密告诉那两个婆子了！ 没多久，李婆子回来告诉老太太：“主子，事情已经处理好了。” “嗯。”老太太闭上眼，“李云，你说，我当年是不是一开始就做错了？” 李婆子不吭声，过了好一会才说：“都过去了，主子的事，除了您和侯爷，永远不会再有人提。” “对了，李云，你也派人去查一下那什么西域奇花，不管花多少代价也要将花买下来。”老太太只喝了一次那个花茶，对那茶的口感印象深刻。 “你晚些告诉张泉，如果再找不到花茶，等远舟再出现今天这种状况的时候，就将他绑起来。” “再去网罗一些好的大夫，只要能治好远舟的病，多少钱我都乐意出！” 天黑的时候，宋远舟回来了。 他没有了颓废感，满眼喜悦，一看就是喝到了花茶。 老太太问他：“远舟，她答应回来了吗？” “我没能见到她，被门房给拦住了，但她还是给了我一杯花茶。”宋远舟喜悦道，“母亲你看，她还是舍不得的。现在我们有女儿在手，只要我好好跟女儿培养感情，到时她为了女儿，也会重新回来平阳侯府。” 老太太皱眉看了他一会，怀疑道：“远舟，你身上的软骨散的药性早就过了，为什么还要喝花茶，喝不到花茶就会发狂？” 宋远舟一顿：“孩儿不知道。” “下次你把花茶留下一点别喝，带回来请个好大夫回来，辩认一下那是什么花。” “我怀疑它有成瘾性，让你越喝越想喝，喝不到就浑身不舒服，还会发狂。” 这个时候，四九回来了，宋远舟连忙问他有没有西域奇花的消息。 四九摇头：“侯爷，我没买到奇花，但我花钱买了个消息——有一种叫阿芙蓉的花，它能让人产生愉悦感，也能让人在短时间内积攒力量，在战场上，有些战士受很重的伤时，军医们会用它的花或是叶入药，以此麻痹他的痛感，但是用得多了，就会上瘾。” “小的跟那人形容了一下花茶的气味，那人跟我保证，那就是阿芙蓉。” 宋远舟一顿，宋老太太一拍桌子：“远舟，你被姜珺瑶那贱人阴了！” 第41章 姜珺瑶，你好狠毒！ 被姜珺瑶阴了。 这几个字单独分开来，宋远舟每个字都认识，但组合成一句话，他突然就反应不过来了。 他被姜珺瑶阴了？ 被谁？ 姜珺瑶？ 那个从一开始就被他骗得团团转的愚蠢贵女？ 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什么都为他打算的女人？ 那个整日被困在失去女儿的悲伤中连饭都不愿意好好吃的女人？ 她阴了他？ 宋远舟的脑袋嗡嗡直叫，那种万蚁噬心的感觉突然就爬了上来。 眼看他就要倒下，四九赶紧扶住他：“侯爷，您要保重。” “别，别管我。”宋远舟气若游丝，“快，快去查我手上的产业，我是说除了姜珺瑶的嫁妆之外的产业！” 老太太眉心一跳：“远舟，你的意思是……” “我不愿意相信，但如果姜珺瑶真的阴了我，那从她给我喝花茶开始，她就给我设了局。”宋远舟脸色煞白，“现在为了一杯花茶，我像只狗一样去跪她。我还……杀了自己最爱的女人和最爱的三个孩子。” 刚喝了花茶，宋远舟的脑子还处于亢奋状态，脑子转得非常快，他飞快回想。 “我中了软骨散那天下午，她突然提出要将灵儿的墓移走，说是她的眼泪太重，会害灵儿不能投胎转世。” “或许那个时候，她就已经知道灵儿是被我弄死的。” “如果她让人挖过坟，开过棺，那么——对了张泉！那日你开棺时，有没有发现那小棺材有开过的痕迹？” 张泉想了想，摇头：“没有发现开过的痕迹。” 其实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他没有留意，毕竟上面的土层都踩得牢牢的，看起来就没动过，上面的土层没动，底下的棺又怎么会动。 他对宋远舟无疑是忠心耿耿的，但他不想吃这种无谓的挂落，而且事已至此，棺材动没动过，他觉得不重要。 宋远舟极度信任张泉，张泉点头了，他就心中有数了。 “所以她应该是那天就知道了我跟锦明的关系，还发现了唐涟儿。” “她从那天开始布局，故意药倒我，故意去琰王府求洛神医救我，将她爱夫的美名传扬出去，故意带锦明出入卫宗侯府，故意带锦明去秦太傅府，故意让别人知道她待锦明是亲生儿子般对待。” “她用这一招麻痹了我，骗过了整个平阳侯府，又挑起了唐涟儿的不安，唐涟儿才会在锦明生辰宴那天闹上门来。”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设的局，却非要等唐涟儿闹上门来才发作。” “她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揭露平阳侯府的丑态，毁了我与平阳侯府的一切。” “再站在道德制高点与我义绝，赢得全上京百姓的同情！” “她还迷惑了陛下，让陛下亲自出宫给她撑腰，带她回家！” “六年，她除了落得一个‘识人不清’的评价，毫发不伤，而我却失去了一切！” “姜珺瑶，她好狠毒的心！” 宋远舟胸膛起伏，快要气炸了。 不仅是因为他失去了这么多，更是因为他无法接受一个曾经被自己玩弄于掌心的女人，突然反过来玩弄他，他还毫无察觉，还天真地作着与她重归于好的美梦！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看着快要气厥过去的儿子，老太太也是脑子嗡嗡叫。 六年前宋家为了通过攀高枝娶贵女来重整平阳侯府的威风，不惜来给姜珺瑶各种下套，将人娶进来了，他们没有好好供着，反而走了一步臭棋——在娶到姜珺瑶之后，她就该劝宋远舟与唐涟儿断掉关系的。 是她的错，都是她的错啊！ 四九动作很快，没多久就回来了。 “侯爷，姜珺瑶的嫁妆，包括你已经易名为您的那些产业，在锦明少爷的生辰宴前已经重新回到姜珺瑶名下。” “这几年您借姜珺瑶的势置办下来的家业，也已经变更成了别人的名字，是被先前我们雇下来的掌柜卖出去的，侯爷，您还记得您的铺契是什么时候不见的吗？” 宋远舟不记得，不是不记得，而是完全不知情。 铺契，房契，地契这些东西，他一向藏得很隐密，他上回看都还在自己的百宝箱里，怎么会不见了？ 宋远舟匆匆回去找，打开箱子一看，里头什么都没了。 他跌坐在地，脑袋又是嗡嗡叫。 “姜珺瑶，姜珺瑶！”他怪叫，“你害得我好惨！害得我好惨！” 远在卫宗侯府的姜珺瑶突然觉得鼻子痒痒的，她连打了三个啊嚏。 棠香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好像快要下雨了，春雀则是去关窗。 棠香说：“小姐，奴婢让厨房煮碗姜汤，您身子弱，别是要生病了。” 姜珺瑶没感觉自己像是要生病，她这症状，更像是有人在背后骂她。 谁会在背后骂她？ 第一个是宋远舟，第二个是顾明珠，比较了一下，宋远舟的怨念应该比较大。 这个时候，元良来了。 “小姐，您估计得没错，唐涟儿母子四人已经死了，平阳侯府报给官府那边的说辞是，唐涟儿想要以死相逼，逼宋远舟娶她为妻，结果弄假成真，还连累了三个孩子。” 平阳侯府的做法，姜珺瑶没什么意外的。 她嗯了一声，“四九那边，也有发现了吧？” “查到了我们的人头上，知道花茶不是西域奇花，而是阿芙蓉花。” “看来，宋远舟该要来找我算账了。” 元良便请示：“小姐，那属下干脆直接杀了他？” 姜珺瑶扭头看窗外。 外头，天更暗了。 她点点头：“是要杀了他，但我不想脏自己的手，元良，你去准备一下，我要让他们宋家兄弟，互相残杀。” 秘密杀了宋远舟不是什么难事，但是要让宋家兄弟互相残杀？ 元良觉得难度有点高。 “你去找清阳叫来。” 清阳这几天一直无所事事，一听姜珺瑶说有任务，他精神就是一震，终于可以有机会表现了！ 再听说要让宋家兄弟互相残杀，清阳嘿嘿一笑：“姜小姐您就放心吧，这事属下熟，包办的！” 说这话的时候，清阳脑子里已经有了数个计划，什么二桃分三士啊，什么美人计啊，空城计等等，总之，他能办得天衣无缝。 姜珺瑶笑笑：“这件事，清阳你替我跟小皇叔说一声，免得日后他治你的罪。” “不用不用，王爷说了，我现在是你的人，你是我的主子，你吩咐我做什么，都不用向他汇报，只要不给他丢人，他都不会追究属下。” 清阳有句话没敢说，他想说，他是他们两个人的人，什么样时候他们成婚了就好了。 第42章 “宋灵儿” 吃过晚饭后，突然下起了雨。 姜好好跟着姜夫人去了他们院那边，小姑娘还没被长辈疼爱过，今天特别的粘姜夫人，走的时候还问姜珺瑶： “阿娘，好好今晚想跟祖母睡，可以吗？” “当然可以。”姜珺瑶爱怜地摸摸她脑袋，“阿娘请桂嬷嬷给你准备糕点，如果半夜饿了，记得告诉祖母，祖母不会让你饿着肚子睡觉，如果害怕了也可以告诉祖母，祖母会保护你，明白了吗？” 姜好好一个劲点头，眼睛湿湿的。 她之前不知道有阿娘疼是什么样子的，现在知道了。 她真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小孩。 雨下得更大了，还刮起了大风，宋远舟直愣愣地站在廊下，任由风雨打在他身上。 “侯爷！” 四九惊呼一声过来拉他进屋，发现拉不动，抬头才发现自家主子眼睛发直，看起来是生无可恋。 ——被自己花费了全部的力气求娶来的女人毁掉一切，换成是谁，谁都会崩溃的吧？ “侯爷，您别吓小人，您随小人进屋好不好？” “侯爷，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侯爷您振作起来，总能有东山再起的机会的。” “姜珺瑶那女人毁了您的一切，您不想报仇吗？” “侯爷，您还有一张底牌，您还有小小姐啊！她根本不知道小小姐没死！” “侯爷，您用小小姐跟她谈条件！你问她要阿芙蓉的解药，你把小小姐还给她！” “等到小小姐长大了，她也老了，是你亲自救了小小姐，小小姐肯定会亲近你！到时候小小姐把卫宗侯府的一切都带回来，姜家就还是你的！” “侯爷，侯爷……” 宋远舟原本一点反应都没有，听了最后两句，他总算是有反应了。 他顺从地让四九拉他进屋，顺从地让四九替他换下湿透的衣服。 一杯热茶下肚，宋远舟的脑子回来了。 他把张泉叫来：“张泉，你潜进卫宗侯府的东暖阁，告诉姜珺瑶，我今晚就要见她，否则，我就让她永远见不到她女儿。对了，让她一个人来。” 张泉应声下去，没多久就回来了，他告诉宋远舟：“她同意见你，就在跟她隔了两条街的一处民宅里，小的回来的时候，她已经往那边去了。” “她一个人去的？” “是，她一个人去的。” 宋远舟露出舒心的笑容。 他就知道，那个小女婴，就是姜珺瑶的软肋，捏住了他的软肋，姜珺瑶就会任由他搓圆捏扁了。 幸好当年没有听母亲的真的去斩草除根，不然今天他就没有半点希望，余生只能穷困潦倒了。 宋远舟脑子又回来了一些，他又问：“卫宗侯府没什么样奇怪之处吧？” “没有，卫宗侯夫妻很早就睡下了，姜珺瑶身边就还是那几个贴身的婢女。” “你想办法跟那个叫画屏的搭上话，画屏没那么精，务必将她争取过来给我所用。” “是。” 雨越来越大了，宋远舟喜滋滋地出了门。 姜珺瑶喝了半盏茶的样子，宋远舟就来了。 “姜珺瑶，我真是小瞧了你。”宋远舟嘲讽道，“你是什么时候怀疑锦明的真实身份的？” 姜珺瑶笑了笑：“我什么时候怀疑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真的愿意把女儿还给我？” “当然，不过我是有条件的。”宋远舟道，“我需要解阿芙蓉花瘾的解药，我要你把所有的嫁妆都还给我，或者给我三十万两白银，同时让秦太傅收我为徒，对了，我还要入朝为官，为陛下效力。” “宋远舟，女儿身上有你一半的血，我厌恶你，我完全有可能连她也一起厌恶。” “好，那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她，即使你出动陛下下旨，我也能保证，你最后抢到手的，只会是一具尸体。” “宋远舟，你不是人！” “我原本是人，我原本也想做个好人，但这一切都被你毁了，所以姜珺瑶，我的条件，你要答应吗？” 姜珺瑶气愤地盯着宋远舟，旁边的元春和梅兰拼命劝她： “小姐，不要答应！小小姐肯定是假的！他就是想要卫宗侯府的产业！” “是啊小姐，小小姐身上留着宋家人的血，她长大后也也背叛你的！” “要是她继承了卫宗侯府之后，她把卫宗侯府的东西通通给了宋狗怎么办？小姐三思啊！” 元春和梅兰说的，全是宋远舟的下怀，他丝毫不乱，因为他知道，姜珺瑶一定会答应自己的条件。 因为她重情义。 果然姜珺瑶没让他等于太久。 “好。但我要先确认你带过来的孩子是不是我女儿。”姜珺瑶告诉他，“我希望今晚是最后一次见到你。” 言下之意，她现在就要见到那个小女孩。 “自然，我也不想再见到你……张泉。” 张泉很快从外头的马车里抱出来一个瘦弱的小女孩。 雨哗哗地下，小女孩被抱着过天井的时候，被打湿了衣裳，让她看起来非常狼狈。 她小安地搂着张泉的脖子：“回，回家，我要回家……” 张泉将小女孩放下来，指着姜珺瑶说：“去哪，那就是你的阿娘。” 小女孩绞着衣角，怯生生地看向姜珺瑶，见她脸上带着温和的鼓励的笑容，小女孩才过去。 “阿，阿娘，我想回家……” 姜珺瑶将小女孩额前的乱发拨开，拿出干净的手帕，将小女孩的脸擦干净。 小姑娘长相清秀，脸尖尖的，眼神怯懦，乍一看，确实是有几分姜好好的影子。 元春适时惊呼：“小姐，她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 “她就是小小姐！”梅兰激动落泪，“小姐，她就是小小姐，绝对错不了，你小时候就长这样的！” 姜珺瑶将小女孩端详了好一会，才把小女孩抱起来。 她念出一串药方：“这是解阿芙蓉瘾的药方，但如果你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智，你熬不过三天。” “至于我的嫁妆，我会通通留给女儿，三十万银票，你明天过来取，我会让清阳给你。还有另外两个要求，我需要时间打点，但不会超过半个月。” 姜珺瑶顿了顿，她低头看了一眼怯懦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 “宋远舟，其实不是你小瞧了我，其实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锦明的身份，是你家里有人特意把这个消息告诉我的。” “具体是谁，我就不说了，总归我已经脱离了宋家，你的家务事我就不插手了。” “元春，回府！” 第43章 给他脸了？ 姜珺瑶扔下话就要走，宋远舟拦着想要问出告密者是谁，姜珺瑶一句都没有透露，只让他自己去猜。 “有时候，看起来越没有心机最没有城府之人，才是心思最深的人。宋远舟，我恨你，但我不希望灵儿没有父亲，所以，今后你保重吧。” 雨在这个时候突然停了，姜珺瑶将小女孩交给元春，一起上了马车。 宋远舟眯眼看着马车驶远，直到看不见了，也跟着上了马车。 他第一时间就是把姜珺瑶刚才说的药方赶紧写下来，交给张泉：“一会就去找张大夫，最晚明天下午，就要把解药给我配齐，不止张大夫，你多找几个大夫。” “是。” 马车晃悠着停在平阳侯府时，姜珺瑶早就洗完澡换上干净的衣裳了。 那个小女孩也被梅兰洗干净了，被一件毯子包着。 “饿吗？”姜珺瑶温和地问。 小女孩摇头，又弱弱点头：“饿。” 桂嬷嬷给姜好好做糕点做得有些多，于是端了一部分到姜珺瑶这里，只不过这会有一些凉。 不过大夏天的，也没什么要紧。 姜珺瑶端了碟糕点到她面前，看着她吃，还亲手给了她一杯热水。 小姑娘可能是饿狠了，一口气吃了四块糕点，她还要再吃时，姜珺瑶阻止了她：“一下子吃这么多，你会肚子不舒服。” 小姑娘把热水喝光了，她怯生生地喊：“夫人。” 姜珺瑶顿了顿：“你喊我什么？” “夫人，我不是你的女儿。”小姑娘细声细气，“我叫罗小小，我阿娘和阿爹都被杀死了，她叫我好好活下去。” 姜珺瑶很惊讶，她确实没想到罗小小会自曝身份。 “你就不怕我会认为是你和宋远舟一起合伙骗我而迁怒你，把你扔出去吗？” “那我就可以去找阿爹和阿娘了。”罗小小嗓音清亮，“隔壁阿花婶说，没爹的孩子，跟着阿娘，能活，但没爹没娘的孩子，肯定活不成。” “我想跟阿爹阿娘永远在一起。” 看着罗小小，姜珺瑶就想起姜好好。 被囚禁在地窖里的时候，好好她是不是也无数次想过死？是不是想过死了就可以跟爹爹和娘亲在一起了？ 姜珺瑶胸口有点疼，她摆摆手让梅兰将小姑娘抱下去安置。 元春给她倒了杯热水：“小姐是想留下这孩子？” “宋家将她送了过来，好好过段日子便可名正言顺的出现在人前。”姜珺瑶道，“罗小小的情况，你明日让人去核实一下，如果没什么问题，你就将她带去别处安置，先观察几年，要是品性确实不错，再让她回府里当差。” 另外，姜好好身边需要至少两个差不多年纪的婢女，明日她要记得跟姜夫人提。 窗外雨下得更大了，姜珺瑶也躺下了。 这个时候，李知琰却是突然进了宫，等到他出来，已经是半夜了。 雨早就停了，夜空像是被洗过一样，黑得很干净。 清风告诉他：“王爷，平阳侯府那边很热闹，您要去瞧一眼吗？” 不知道这趟进宫，越帝给李知琰说了什么，李知琰看起来心情很好的样子。 他瞥了清风一眼：“三更半夜，本王跑去平阳侯府看热闹？给他们脸了。” “确实是太给他们脸了。不过也确实挺精彩的。”清风笑嘻嘻，“属下可是将宋远舟从兴师问罪的人，变成一具尸体的过程都看了，一眼也没落下。” “那你还挺抬举他的。” “属下哪是抬举姓宋的，属下是想着，姜小姐肯定也想知道今晚这热闹到底有多精彩，所以就去看了，一会属下告诉王爷您，王爷您明天就可以复述给姜小姐听了。” 清风喜滋滋，“要再聊些别的事情，您就可以在姜家至少待两个时辰，说不好卫宗侯还会留您吃饭呢。” “你凭什么样觉得，姜珺瑶就没有派人盯着宋家的动静？”李知琰看了他一眼，“走吧，回府。” 清风抓了抓头：“可是属下没有发现有别的围观者啊。” “那说明你技不如人，没发现对方，但是对方肯定发现你了。”李知琰跨上马车，“清风，京城不是战场，但堪比战场，你万不可因为生活安逸就丧失应有的警惕心，否则，会死得很惨。” 清风一凛：“王爷，属下明白了！” “明日一早，陪我去卫宗侯府一趟。” “好。” 隔天一早，李知琰便到了卫宗侯府。 姜好好与他在卫宗侯和姜夫人那边碰面。 爱能让白骨生出血肉，小姑娘回卫宗侯府才几天就变成了小话唠，她拉着李知琰说了好多好多，从家里的每一个人说到花鸟虫鱼。 李知琰极耐心地听着，时不时插上几个小问题。 一大一小聊了好一会，姜夫人要留李知琰吃晚饭。 “我身上有皇差，马上就要走了，下次吧，下次，我陪好好吃饭。”李知琰爱怜地摸摸姜好好脑袋，“等干爹办完差回来，给好好带礼物，这几天，你要听阿娘和祖母的话，知道吗？” “知道了阿爹！”小姑娘依依不舍，“那你要快些回来，我和阿娘在家等你回来。” 这话听得姜夫人眉心一跳，连忙纠正：“好了好好，让你干爹去办差吧，要是耽搁了事，你干爹可是要被陛下罚的。” 一听这话，小姑娘脸色就是一变，她想起自己在唐家的时候，唐家人说要罚她，就是把她赶到地窖，打她，不给她东西吃，不给她喝水，还放蛇进来吓她。 幸好她不怕蛇，蛇也听她的话，不然她早就被蛇咬死了。 爹爹他怕蛇吗？蛇要是不听他的话，他会被咬死的！ 姜夫人说完这话就觉得不妥，李知琰已经先一步开口安抚：“好好，陛下是我的哥哥，他是一个好哥哥，他不舍得罚我的。别担心。” 小姑娘不敢相信。 “这样，等干爹办完差回来，干爹带你去见我哥哥，到时候你就知道他凶不凶了。” 小姑娘这才点头：“好。” 姜夫人让戚管家送李知琰出府。 李知琰原本是想见姜珺瑶一面，跟她说点事情的，没想到没见着，他有些遗憾。 不过也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情，不说也不碍事。 正这么想着，身后便传来一道女嗓：“小皇叔请留步。” 第44章 幸好先一步接到好好 是姜珺瑶。 李知琰向她那边走了几步，意识到有些失礼，连忙停住。 姜珺瑶要行礼，他袖子一拂顺道将她架起来：“姜小姐不必多礼。” 李知琰松了手，姜珺瑶也往后退了几步。 “小皇叔，我已经将我的嫁妆理好了，原想着让清阳代为接管就好，想了想，还是想亲自与你交接比较好。”姜珺遥道，“不知小皇叔眼下可有时间？” 李知琰很想说眼下就能时间，可皇命在身，他只能道：“本王马上就要离京，这些事情不急，等我回来再理也不晚。” “离京？怎么这么突然？”姜珺瑶冲口而出了这句，发现不合适，连忙告罪，“抱歉，臣女只是觉得太突然了，并非存心窥探，望小皇叔恕罪。” 李知琰上前一大步：“姜珺瑶，我说过，你我之间不需要这么见外。” “是。” “清阳继续留在你身边听你使用。另外顾家那边你不必理会，我皇兄自会定夺。”李知琰顿了顿，目光徐徐从她脸上扫过，移开，“本王告辞了。” 目送李知琰出了二门，姜珺瑶便让画屏把账本等物重新搬回东暖阁，她去陪姜夫人与姜好好。 知道卫宗侯一大早就出了门，姜珺瑶惊讶：“父亲身体还没好全，外头还下着小雨，他怎么就出门了？” “说是要进宫，昨天我也没听说陛下有下诏叫他进宫。” 母女俩轻声细气地聊着天，姜好好时不时插一两句嘴，但她实在太困了，不一会就歪在姜夫人怀里睡着了。 将小姑娘送到榻上，姜夫人拉着姜珺瑶到外头偏厅说话。 “你这性子，比之前沉闷许多，娘看着心里疼。”姜夫人拉着她手，“等过几天，娘办个宴会，邀请城中千金来家里热闹热闹，就当是庆祝你回归姜家，如何？” “娘，不用这么麻烦，我现在喜欢清静。对了娘，昨夜宋家送来了一个小孩，来用冒充好好。一会我让人将宋家把孩子送到姜家这事在城中宣扬开去，等过段时间，我们再办个小宴会，正式让好好亮相，让好好认认人。” “将别的小姑娘冒充好好？这宋远舟可真做得出来。幸好你先一步接到了好好，不然不知又要被他欺骗多久。对了，那小姑娘品性怎么样？若是不错，可以将她留下来给好好当玩伴。” 姜珺瑶道：“小姑娘的身世还在核实中，但她挺坦诚的也很聪明，到我身边的第一时间，就告诉我她不是我女儿。” “真的？那这孩子品性不错。” “确实不错，不过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还是让元春将她送去了别处。”姜珺瑶道，“原本她有机会做小姐，却成了侍候小姐的丫环，但凡是人，心理都会有落差。我知道我可能太过小心了些，但我好不容易才找回好好，我不能让任何有可能威胁到她的人或事，有机会待在她身边。” “是该这么小心，是为娘想得太简单了些。”姜夫人拍拍她手背，“那给好好找同龄玩伴的事，我便先留意着。不过我想，如果皇后知道你孩子还活着，说不定会亲自挑选人手过来。” 皇后没有女儿，因此特别稀罕姜珺瑶，姜珺瑶小的时候，一个月里有二十天都是被皇后“扣”在宫里的，要是现在见到跟小时候的姜珺瑶一模一样的姜好好，皇后肯定也是一样的心情。 姜珺瑶也想起了小时候之被皇后养在昭阳宫的事，不由得心中一暖。 她出身巨富之家，又有皇帝皇后的厚爱，要不是自己识人不清，走错了路，世上所有的苦难与煎熬，她本不用品尝。 万般都是命。 不过好在，她的人生走回正轨。 宋家将“宋灵儿”送回姜家的消息与宋远舟染了恶疾暴弊的消息同一时间在京城传播，短短两三天，坊间便传出了许多的版本。 当然基本上都是阴谋论居多。 其中最多的一条阴谋论，就是姜家得到女儿后过河拆桥，故意给宋远舟下毒。 “外头这些人也太能传了。”元春不高兴地回来，“明明是他们家手足相残，明明是平阳侯府自己的丑事，非要嫁祸到小姐您身上。” 姜珺瑶抬眉：“那元春你没有把平阳侯府兄弟几个自相残杀的事扬出去？” “当然扬了，但不知有谁在帮平阳侯府，在背后推波助澜，小姐你杀了宋狗这条谣言的声音更大一些。” “老侯爷外头不是还有几个私生子吗？让他们上平阳侯府闹。就说为了感谢宋远舟替姜家找到小孙女，给了宋远舟三十万的银票以及许多产业。等这些人去宋家闹将起来，宋家自己就会把真相说出来。” 元春依言去办，没两天，宋家人当着众人的面自相残杀不止，宋二爷还当众指出杀害宋远舟的人是宋家大爷。 到此，姜珺瑶杀了宋远舟的谣言便不攻自破了。 连日下了几场雨，天空湛蓝如洗。 隔壁方锦屏转交了一封请帖：“珺姐姐，过两日是大公主的生辰，往年大公主都会在府里摆上几桌来庆生，今年她就不大摆，只邀请几个小姐妹过来叙叙旧。她担心直接给你下请帖你不肯去，就让我转交……珺姐姐，大公主她这些年，其实也一直担忧你，只不过她与我一样，都不好插手进宋家。” 姜珺瑶收下了请帖：“难得大公主还惦记我，这个宴会，我一定会去。” “那太好了！珺姐姐我告诉你，到时候二公主，秦小姐还有李云澜也会来！李云澜你记得吧？就是淮阳王的小女儿，比我们小两三岁，再过半年就要成婚了。” “啊对了，我听外头都在传，珺姐姐你的女儿还活着，宋家给送回来了？” “是。”姜珺瑶笑眯眯的，“原本是想等过段时间，我再办个小宴会，把大家都邀请过来，到时再让好好认认人，你今天来了，就让她先拜见你这个姨姨。” “必须得我先见啊！” 方锦屏一见姜好好，就高兴得什么似的：“啊啊啊啊啊，珺姐姐你怎么能生出这么好看的孩子啊？叫好好是吗？好好，我是你锦屏姨姨，来，叫姨姨……” 第45章 真正的小姐妹 大公主这请帖送来得有些晚了，姜珺瑶想，如果不是自己跟宋远舟义绝，回了卫宗侯府，她这封请帖必定不会送过来。 小时候姜珺瑶跟大公主关系也不错，但过了这么多年，姜珺瑶不敢肯定这份情谊还剩下多少。 太子妃顾明珠是大公主的陪读，她们两个的关系理应会更好一些，所以大公主在这个时候邀请她过府，极有可能也会劝她帮顾明珠到李知琰那里求情。 如果是这样，那姜珺瑶就会觉得，大公主这边的关系，她日后也不必再费力去维护了。 一个无视她的尴尬，只想自己赚个好名声的人，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心上，更是没有将她当成真正的朋友。 雨又连着下了三天，期间姜珺瑶让姜家名下的云绣坊给她送了几套当季最流行的衣裳。 她已经很久没有把心思放在穿着上面了，一时不知道应该怎么挑，于是把方锦屏叫了过来。 方锦屏审美在线，情绪价值给得足，她每试一套，都把她夸得跟天仙似的。 姜珺瑶让方锦屏也试，还送了最贵的两套给方锦屏，把方锦屏乐得跟什么似的。 “我就知道珺姐姐最喜欢我了！” 方锦屏小姜珺瑶两岁，去年跟礼部尚书的于大公子定了亲，婚期在明年九月。 姜珺瑶笑眯眯的：“等你成婚，我给你添妆，就送你八箱衣裳怎么样？” “八箱衣裳太多了，不如改成每个月送我一套，这样我每个月就都可以穿新衣了！” “没问题。” 挑完了衣裳，又挑头面，挑完头面，又挑胭脂水粉之类的，连帕子都得花心思来搭配。 等到挑完全部行头，整整一天都过去了，小姐妹俩瘫坐在榻上不愿意再动了。 姜好好也是看了一整天，也试了一整天的衣裳，这还是她第一次得到这么多的漂亮衣裳，兴奋得什么似的，两个大人都累瘫了，她还能兴奋地在那里跑来跑去，嘴巴还说个不停。 “好好啊……”方锦屏将小姑娘搂在怀里，“陪锦屏姨姨睡一会，一会姨姨给你送你一份礼物。” “不行哦，好好要陪娘亲睡觉。”姜好好说着就滚到了姜珺瑶怀里。 说也奇怪，上一刻还精力旺得不得了的小姑娘，一到姜珺瑶怀里，没一会便睡着了。 姜珺瑶爱怜地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将她放平在榻上，给她盖好小肚子。 方锦屏侧身过来看：“有宠你的父母，有陛下与娘娘做后盾，有花不完的钱，有孩子，却没丈夫……珺姐姐，我突然有点觉得你这状态很完美是怎么回事？” 姜珺瑶失笑：“傻姑娘，不要被我的经历吓着，于家是百年世家，于大公子是真正的谦谦君子，拿他跟宋远舟比，那是抬举宋远舟了。” “珺姐姐对不起，我不应该提这个事，我——” “都过去了，谁还没一点黑历史啊。”姜珺瑶很从容，“就当是提醒我，以后带眼识人好了。” “珺姐姐，你以后肯定能遇到一个真正将你捧在手心的男人，没遇到也没事，我捧你在手心，我疼你！” “那你以后可要多疼点我，别总一心扑在于大公子身上哦……” “哎呀好好的说他干什么，讨厌！” 姜夫人刚到东暖阁就听到里头发出的清越笑声，她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 她希望他们卫宗侯府，从此以后每天都充满欢笑声。 眨眼便又过了三天。 元春告诉姜珺瑶，宋家那边给宋远舟办完葬礼了。 “原本宋家大爷谋杀宋远舟的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宋远舟葬礼那天，宋老太太亲自站出来辟谣，跟宾客们说宋远舟是染了恶疾。所以宋家大爷什么事都没有。这会宋家几兄弟正在为谁继承平阳侯这个爵位而打得不可开交。” 说到这里，元春笑了一下，“如果争到最后，陛下突然取消了爵位，他们岂不是要哭死？” 姜珺瑶微笑：“元春，我想早些光明正大的带好好出去走动，你加快一点流程，让宋家覆灭得再快一些。” “好。” 隔天便是大公主的生辰宴。 这是大公主的生辰宴，也是姜珺瑶这几年来第一次公开露面的场合。 这天晚上，姜夫人拿来了一份名册，细细叮嘱她：“我仔细看过，这名册上的人，基本都是你小时候的玩伴，只有一个首傅家的小孙女柳三小姐先前被抱走，前两年才认回来，你没见过她。” “我令人去打听过，柳三小姐很是开朗，应该也不是什么难相处的主，不过你要是不喜欢她，可以不用给她面子。你爹虽没在朝中当官，朝臣们还是愿意给他几分薄面的。” “还有一点你要谨记。”姜夫人屏退了所有侍女，“千万不要在大公主面前讲驸马。” 姜珺瑶惊讶：“娘，这大公主与大驸马之间，是出了什么问题吗？” 姜夫人将声音压得更低：“传言说大公主在别院养了几个俊美的男子，但其实那些男子都是大驸马接进去的。” 啊这…… 姜珺瑶掩嘴。 “这些腌渍事为娘也不跟你多讲，总之大公主起什么话头，你只接她的话就行，别人的话头你要是分不出好赖，你就别接……” 姜夫人叮嘱这样叮嘱那样，一直到半夜才走，第二天早上姜珺瑶出门前，她也还是不放心，跑过来跟她又叮嘱了一路。 卫宗侯府与骠骑将军府只隔了一道墙，姜府门前停着一辆华丽的马车。 方锦屏从隔壁府跑出来：“珺姐姐，我准备好了，随时可以走了！” 昨天两人就说好了，就坐一辆马车去，因为她们在路上还能聊天。 按方锦屏的说法是，她得好好照顾她家珺姐姐，坚决不让珺姐姐紧张。 大公主府离卫宗侯府有将近半个时辰的车程，姜珺瑶她们到的时候，大公主府前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了。 姜珺瑶还没下车，外头就有人问：“是姜家姐姐吗？” 姜珺瑶挑起帘子，看见一个圆脸的有些眼熟的姑娘，她想了想，认出来了，这是淮阳王府的小郡主，李云澜。 “小郡主，好久不见。”姜珺瑶下来见了个礼。 “珺姐姐不要这么见外，就跟小时候一样喊我云澜就行了。”李云澜上前挽她胳膊，“我兄长过几天就回来了，到时候家里会替他办接风宴，到时候我给珺姐姐下请帖，珺姐姐可一定要来哦。” 方锦屏不依了：“我在这里站了这么久，小郡主眼里都只有珺姐姐，下请帖也只给珺姐姐下，小郡主真是好生见外！” “自然是不会忘了我们锦屏姐姐啦。”李云澜笑得灿烂，“到时候你们一起来，我们家都好久没有这么多小娘子来了。” 第46章 大公主 姜珺瑶跟着方锦屏与李云澜进了公主府，很快便被下人带到了大公主跟前。 大公主长得很端庄温婉，一举一动都很具皇家风范。 小时候，姜珺瑶还没到上书房的时候，大公主很高冷，话很少，姜珺瑶来了之后，她便跟着变得开朗，话也多了，整天“珺儿珺儿”的叫，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紧着给她，扬言要跟姜珺瑶天下第一好。 她的生母是李贵妃，她比太子大了两岁，与二皇子是一母同胞。 姜珺瑶上前行礼，并送上贺礼：“臣女拜见大公主，祝大公主吉祥，安康。” 大公主亲自将她扶起来：“你愿意过来，本宫已经很高兴了，快过来这里，陪本宫说说话。” 大公主拉着她说了许多小时候的事，只字不提她与宋远舟成婚的这段经历，也一个字不提顾明珠。 大公主不提，其他人自然也不会提，今天能被大公主请过来的，都是大公主最为信任的。 叙完了旧，离席宴开始还有些时间，大公主也不拘着大家，让大家自行去赏花。 一开始李云澜和方锦屏是跟在姜珺瑶身边的，后来有人将李云澜拉走了，姜珺瑶身边便只有方锦屏。 方锦屏一直挽着姜珺瑶的胳膊，热情地向她介绍大公主府里的亭台楼阁，花草树木。 大公主是与驸马定亲之后才到外头开的府，先前也是一位皇长女的府邸，这位皇长女过世后，被皇室收回来的。 大公主将它翻修过，很是幽静又不失气派，姜珺瑶逛得很尽兴。 “珺姐姐，我们去前边的亭子坐一会喝点茶。”方锦屏提议。 亭子里准备了热茶和糕点，风儿轻轻吹过，坐在里头又是另一番惬意。 这时，消失了好一会的李云澜挽着一个陌生的女孩进来打招呼：“珺姐姐，这是柳太傅家的柳三姑娘，柳玉，玉儿，这位便是我常常跟你提及的卫宗侯府的大小姐姜珺瑶，你可以跟我一起喊她珺姐姐。” 柳玉上前见礼：“玉儿见过珺姐姐。” 姜珺瑶浅浅回了一礼，邀请她入座。 四个女孩边喝茶边聊天，气氛很是热烈。 柳玉突然说：“其实我不是第一次见到珺姐姐。” “那你是第几次见到珺姐姐呀？” 方锦屏没什么心机地接了一句，接完话就后悔了。 柳玉是两年前被柳家接回来的，而从她回来到前段时间，姜珺瑶都还陷在平阳侯府那个大泥潭里。 柳玉这是要提宋远舟啊！ 方锦屏正想岔开话题，柳玉便道：“前段时间玉儿陪母亲进宫陪兰妃说话时见到的，不过当时只是远远见了一眼，知道是珺姐姐，后来又听琰王爷提了几次。所以今天虽然算是玉儿与珺姐姐正式认识，但玉儿对珺姐姐神往已久了。” “小皇叔跟你提起珺姐姐？”方锦屏惊讶，“柳小姐，你跟小皇叔很熟？” “不熟，只是说过几次话，方姐姐可不要乱讲，不然被有心人听了去，玉儿这脸都不知道往哪放了。”柳玉低垂着头，脸都红了。 方锦屏还在纳闷，李云澜突然讲：“小皇叔可是出了名的天煞孤星，每个跟他走得近些的女子，最后都会死于非命。这事，玉儿你听说过吧？” “听，听说过。但玉儿认为这都是怪力乱神，没有任何依据的。”柳玉细声细气，“而且我觉得，此事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方锦屏与李云澜对看一眼，突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 但是柳玉还在往下讲：“我看了很多书，也听别人讲过一些后宅阴私，总之与运道啊，福星、衰星、天生凤命之类的传言相关的，背后都是有黑手的……” 她讲了一大堆，最后眼睛亮晶晶的看向姜珺瑶，“珺姐姐，你觉得这世上真的有鬼吗？” 姜珺瑶想了想：“我觉得没有，如果有，那这世上作恶的人早就被吓死了。” “珺姐姐说的，跟我想的就是一个意思。这个世上没有鬼，人心比鬼可怕多了。对了珺姐姐，李知琰说、呃，我是说，琰王爷他说你与他小时候很不对付？我一点都不信呢，珺姐姐这么好，怎么会有人不喜欢……” 柳玉又说了许多，十句里有七句必带李知琰，姜珺瑶便是再不想懂，也是被迫听懂了。 这位柳家三小姐，是在告诉大家，她跟李知琰很熟，熟到可以互相分享幼时趣事的程度。 姜珺瑶没什么情绪，她想要想象一下李知琰与柳玉拉着手互相分享趣事的画面，结果是想象不出。 方锦屏与李云澜也都听出了柳玉话里的意思，两人对看一眼，都没有答她的腔。 李云澜更是后悔，后悔怎么把柳玉带过来了。 一个未婚的女子，十句里有七句都是另一个未婚的男子，说好听点是不拘小节，说难听点就是不知羞，不要脸！ 大概是意识到没人愿意听她讲李知琰，柳玉总算是住了口，她有些不好意思：“对不住，我话有点多，珺姐姐和方姐姐还有小郡主，希望你们不要嫌弃我，请继续与我做朋友。” “柳小姐这么坦率可爱，我们怎么会嫌弃你呢？”李云澜微笑着起身，“珺姐姐，方姐姐，殿下好像在找我们了，我们过去吧。” 宴会一直持续到傍晚才结束。 大家适时向大公主告辞，姜珺瑶也与方锦屏一起过去。 大公主拉着姜珺瑶道：“珺儿，我与你多年没见，刚才人多，许多话不好聊，你多留一会，陪我再聊一聊。来人，将方姑娘先送回府。” 有什么是她不能听的啊！ 方锦屏望着大公主，有些不安。 姜珺瑶拍了拍她手背，轻声道：“你要是不放心，就先回我家。” 只能是这样了。 方锦屏走后，柳玉也来道别，看到姜珺瑶与大公主亲密地坐在一起，她感叹了一句：“早就听李知琰说珺姐姐和公主们关系好，从前我还不信，现在亲眼目睹，不得不信了。” 大公主轻抬眼皮：“那柳小姐可得多参加几场宴会，多多开眼，免得下次再见到珺儿跟哪家姑娘亲亲密密的，又要感叹一番。” 柳玉脸色一变，大公主已经下了逐客令。 等下人将柳玉送走，大公主立即向姜珺瑶道歉：“抱歉珺儿，下次本宫再办宴会，绝不会再请柳玉了。” “柳姑娘也没说什么，真要说了什么，臣女也觉得不碍事。”姜珺瑶安抚她，“殿下，臣女总要出去与人来往的。” 大公主叹了一声，拉着姜珺瑶往左边的园子去：“珺儿，其实我刚刚骗了你，我让你留下来，不仅仅是为了跟你说话，是有人求了我很久，央求我安排你们见一面。” 第47章 抱歉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 有人想见她？ 谁？ 姜珺瑶以为是顾明珠的家人，脸上笑容顿时一正，她行了个礼：“是，殿下。” 大公主一见她这神色就知道她误会了：“珺儿，跟顾家人无关。算了，你且先跟本宫过去，见了人你便知道了。” 姜珺瑶一路都在思考，到底是谁想见她不能直接给卫宗侯府递帖子，反而要通过大公主喊话，等到她见到来人时，她顿时了悟。 当今二皇子，也是与大公主一母同胞的弟弟。 二皇子比太子只小两个时辰，姜珺瑶小时候就听过宫人嘀咕，说太子会挑时辰，二皇子则是运气不佳，没能投胎到皇后肚子里也便罢了，连出生的时辰都没有占一占优势，若是早出来几个时辰，他怎么着也占个皇长子的名头，日后争起那个位置来，也来得更名正言顺一些。 这么多年过去，姜珺瑶还记得这些宫人们说这些话时的样子，因此她相信，二皇子理应也不会忘记——当时，她和二皇子是在一起的，二皇子还问过她说：珺姐姐，如果我比太子哥哥早出生，我就真的比现在更好吗？ 姜珺瑶记得当时她没有回答。 二皇子等在亭子里，看起来有些焦灼，然而等姜珺瑶真的过来了，他又突然端起来了。 他迈着最从容的步子迎过去：“抱歉珺姐姐，以这样的方式来见你，只是我暂时没能想到更妥当的方式，只能摆脱大皇姐了，希望珺姐姐原谅我的失礼。” 姜珺瑶赶紧行礼：“臣女拜见二皇子殿下。” 二皇子手一顿：“多年不见，珺姐姐当真是跟我生分了，就是不知珺姐姐对太子哥哥，是否也是这番态度。” “二殿下，臣女不敢逾越。” “珺姐姐，这些年你受委屈了。”二皇子叹了口气，转身到亭子里的桌边坐下，“珺姐姐不介意的话，可否陪本皇子说几句话？” 姜珺瑶垂眸坐下：“不知二殿下特意找臣女过来，是有什么要紧的吩咐吗？臣女若是能办，臣女一定不会推脱。” “我喊你珺姐姐，你能不能也像小时候一样喊我显儿或是李显？”李显顿了顿，又是叹了口气，然后步入正题，“珺姐姐，我只想跟你叙叙旧，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目的。” “劳二殿下惦记，臣女——” “珺姐姐！你非要跟我这么生分吗？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是在剐我的心？”李显眼睛都红了，“你受那样大的委屈，你宁愿去找小皇叔，也不愿意来找我帮忙，下一步你是不是要告诉全世界，我和你不熟，或是根本就不认识，根本没见过？” “二殿、显儿。”姜珺瑶也是无奈，“显儿，我们原本就身份有别，小时候是不懂事，大人们也宽容，怎么叫都没有人追究，但现在我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有的分寸还是得捏着。显儿你是皇子，而我只是一个普通臣女。” “这里没有外人，你不必惶恐。”李显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对着姜珺瑶这疏离的模样，最终还是将那些话吞了下去，换成了别的，“珺姐姐，我是想告诉你个事，你现在离开了宋家，又重新成为香饽饽，待卫宗侯过几日入朝，肖想你的人只会越来越多。” 姜珺瑶抿了抿唇：“我知道，但我最近几年都没有再次成婚的心思，我想多陪陪爹娘，这些年我伤透了他们的心，我想补偿。另外就是，宋家前几日才把我女儿送回来，她在外头吃了很多苦，我想给她一个平静的稳定的生活环境，不想她刚回来，心还没有定下来，就又要跟着我换地方。” 大公主抬眉：“珺儿，我了解你的心情。老二，你叙旧就好好叙旧，别老提那些糟心事。” 李显点点头，于是就没有再提这些令人不快的事，转而说了些小时候的趣事，以及他这几年在各地游历时遇到的奇事怪事。 这些年，姜珺瑶一直将自己困在失去女儿的悲伤中，万事不理，连府门都不出几次，对于外地的景致以及李显嘴里的奇事怪事，她是完全想象不出来，一时之间，她听得入了迷。 李显说得更起劲了，姜珺瑶听得一愣一愣的，末了评价道：“显儿，你要是将这些奇事怪事整理成书，必定能卖得脱销。” “真的吗？”李显大为鼓舞，“我以为珺姐姐会像母妃那样，说我不务正业呢。” “显儿在各地游历，其实往正道上看，那也是在履行一个皇子的职责体察民情。”姜珺瑶说，“这些奇事怪事，反映的不就是当地的民俗民情吗？” 李显的眼睛腾地湿了，他看着姜珺瑶的眼神也变得不一样了：“在这个世上，幸得还有珺姐姐这个知音，我心满意足了。” 听着话题走向有些歪了，大公主连忙拽回来：“老二，我觉得珺儿说得不错，不如你现在就回去将你刚刚说的那些奇事怪事整理成书，我相信百姓与百官都会喜欢看。若是写得严谨一些，这些书，说不定能呈到父皇的案头。” 李显精神大振：“愚弟一会回去就准备起来，珺姐姐，你若是得了空，也欢迎你随时过来指点。” “一定。” 李显大步流星地走了，临走之前，那双眼睛异常的亮。 太公主摇摇头，感叹道：“显儿是个憨的，比起那个位置，他更在意的，是父皇的认可。” 姜珺瑶没有接这话。 好在大公主也只提了这一句便止住了。 时间不早了，大公主也不好再留她，便边聊边将她往府外送。 到垂花门时，姜珺瑶停了下来，她郑重地向大公主行礼：“公主请留步。” 大公主一把拉起她：“珺儿，你我之间不要在意这些虚礼，走，本宫送你到大门。” 姜珺瑶婉拒不成，便只能接受了。 在马车旁又施了一礼，姜珺瑶才上马车。 大公主还依依不舍：“珺儿，过两天你方便了，我去卫宗侯府找你，你告诉你女儿，她有个姨母是当朝大公主，日后给她撑腰！” 姜珺瑶鼻子一酸，忍不住跳下车抱住大公主：“蓉姐姐，谢谢你。” “本宫等了一晚上，可算是等到这声姐了。”大公主也是很动容，“时间不早了，你先回去，说好了，过两天你方便了，一定要请我过府。” “遵命，蓉姐姐。” 第48章 谁会跟钱袋子过不去呢？ 卫宗侯府东暖阁。 方锦屏等得快要自闭时，姜珺瑶终于回来了。 她赶紧奔上去，先是将从头到脚看了一遍，确认她发髻没乱，衣衫也整齐，方锦屏长长松了口气：“吓死我了。” 姜珺瑶心里暖暖的，她拉着方锦屏到窗边小榻坐下：“我没事，来，先喝杯茶。” 方锦屏一口气喝了两杯茶，迫不及待问：“珺姐姐，大公主将你留下是干嘛了？是不是让你帮顾明珠求情？” “没有，她没提过顾明珠，是二皇子殿下要见我。二殿下这些年在各地游历，看到了许多奇事怪事，我和蓉姐姐建议他将这些事整理成书，用来反映当地的民俗民情……” 姜珺瑶挑了印象深的几个趣事讲给方锦屏听，方锦屏听完，眼睛也是瞪得大大的。 “我是知道二殿下这几年都在外头游山玩水的，我总听其他人说他不务正业，原来他是在干正事啊？”方锦屏感叹了一句，又突然惊呼，“二殿下他的这些奇事怪事别人又不是听不得，他怎么不大大方方的现身大公主的生辰宴，当着大家的面讲，而是偷偷摸摸的跟你一个人讲？二殿下该不会是对你——” 姜珺瑶往她嘴里塞了块杏仁酥：“这是桂嬷嬷做的杏仁酥，锦屏你尝一尝。” 方锦屏这两三次来卫宗侯府，吃了许多糕点，杏仁酥也不是第一次吃了，但还是第一次知道是谁做的。 “桂嬷嬷？哪个桂嬷嬷？小皇叔身边的那个桂嬷嬷吗？对对对，就是这个味，跟小时候一模一样！肯定是这个桂嬷嬷！”方锦屏又是惊呼，“珺姐姐你真行啊，竟然把小皇叔的奶娘都给拐回家了！真牛！真厉害！好吃！真好吃！你多少月银请她来着？” “不对，桂嬷嬷不缺钱，那就是自愿跟你回来的！不行不行，我以后天天都要过来吃桂嬷嬷做的糕点！” 姜珺瑶跟着乐。 这时桂嬷嬷端着碟刚做出来的南瓜糕进来，笑眯眯的：“看来老奴小时候没白给方小姐做糕点啊，竟然还记得老奴。” “桂嬷嬷~~” 方锦屏扑过去就抱着桂嬷嬷撒娇，把桂嬷嬷逗得眉开眼笑。 桂嬷嬷给她喂了块南瓜糕，南瓜糕香香软软的，好吃得方锦屏眼睛都眯上了。 桂嬷嬷道：“方才方小姐说得不对，老奴不是姜小姐拐回来的，老奴是王爷特意派到姜小姐身边来的。姜小姐以前吃了那么多的苦，王爷说希望老奴做的糕点，能让姜小姐忘记过去的苦，只记得当下的甜与未来的好。” “对对对！就是得多吃甜的！要记住当下的甜与未来的好！珺姐姐以后肯定会越来越好！”方锦屏一个劲点头。 姜珺瑶则是心头一暖。 她想起李知琰。 这些天她其实时不时的就会想起他，也没有别的想法，就是在一件事做着做着的时候，心里就突然浮起一个问题：这件事如果是李知琰在做，他会怎么做？ 但是眼下，她想的不是李知琰如果在场会怎么做，而是，李知琰真的跟桂嬷嬷说过那些话吗？ 她又想起李知琰跟她提过的互为挡箭牌的提议，一时心里流过一股奇怪的情绪，但心里都是暖的。 方锦屏吃够了糕点就回家去了，姜珺瑶还要再吃糕点，桂嬷嬷赶紧把碟子抽走：“姜小姐，您可不能再吃了，这个时辰再吃，不好克化。” 如果方锦屏在这里，一定会睁着她美丽的大眼睛质问桂嬷嬷，自己刚才一块接一块吃的时候，桂嬷嬷为什么没想到她也会不好克化啊？ 棠香端了盆热水进来让姜珺瑶净手，同时告诉她：“小小姐今天胃口很好，晚饭喝了两碗汤，一碗饭，夫人给她夹的菜也都吃光光了。夫人担心她吃撑了，便请了府医过来给她看，府医说，小姑娘在长个子，能吃是正常的。” 姜珺瑶净了手，春雀端着另一盆热水过来给她净面：“小小姐好像长高了，但是奴婢天天看着，又不觉得明显，但小小确实长高了，前段日子刚做的衣服，袖子都短了一小截。” 没有什么比孩子健康成长来得更让人振奋了。 姜好好今晚还是跟姜夫人睡，姜珺瑶也想抱着自己的母亲睡，便将姜夫人和姜好好接回东暖阁。 卫宗侯半夜回来，感觉冷冷的，他只想抱着自己的亲亲夫人好好睡一觉，结果回到屋子，人都傻了。 他那么大一个娘子呢？谁拐走了？！ …… 雨又下了两三天，终于放晴。 卫宗侯去上朝了，去户部做了位右侍郎，协管财政，分领左右曹，由陛下直接控制。 也就是说，他虽是从三品，虽然头顶上还有个户部尚书，但他可以完全越过这位尚书，直接与陛下对话。 若是旁人坐了这个位置，少不得要被人好一番忌惮，但卫宗侯不一样。 “卫宗侯他又没有儿子，他坐这个位置，只是为了更好的帮大越生财，而且人家就算不在朝中，人家也是陛下与大越的钱袋子，谁会跟钱袋子过不去？若是运气好一些，能跟这个钱袋子攀点亲故，那都是天大的好事啊。” 说起这个，大家便都同时想起了卫宗侯的独女姜珺瑶。 当年闹得满城风雨只为下嫁宋家，如今闹得满城风雨也只为与宋家义绝，这样的女子虽说任性了一些，但也说明她敢做敢为，也能在发现问题后有立即止损的魄力与能力。 不说她的家产与皇家的交情，单说她的这份魄力，就是当家主母们极度需要的啊！ 于是卫宗侯上朝的第一天，就莫名被许多热情似火的眼神注视，搞得他差点以为自己是块香肉，身边的人都想要咬他一口呢。 特别是淮阳王那眼神，殷切得像是要将他拐回家当夫人，吓得卫宗侯一整天都待在户部没再出去，中午陛下来巡视时，他还跟陛下请求，说以后不上朝了，他每天直接来户部干活就行。 陛下追问，听完原委后哈哈大笑：“朕很同情你，但你不上朝还真不行。你可是咱们大越的吉祥物，你还不知道吧？就前几天你来给国库捐款之后，咱们西北第二天就发现了两座铁矿，东南那边也发现了一个巨大的盐井！早知道你这么灵，朕还去泰山参什么禅啊，朕直接拜你这位财神得了。” 卫宗侯更害怕了。 下朝回家，他跟妻女说起一天见闻，把妻女都逗得哈哈大笑。 姜好好听不太懂，但她笑得最欢，还竖起大拇指：“祖父，你是最厉害的！” 得，有小孙女这个大拇指，朝堂便是有吃人的怪物，他也得冲呀！ 第49章 彩蝶轩是谁的？ 卫宗侯上了三四天朝之后，姜珺瑶与姜夫人商议过后，决定于半个月后举办一场小型的宴会，一是正式告知她回归姜家，二是郑重宣布姜好好的身份。 这事卫宗侯拍板后，宴会等一应事宜就立即开始走流程。 姜珺瑶只需要确定来参加宴会的名单就行，其余的由专人负责。 拟邀请的名单没什么难的，她想请的人不多，没两天就拟好，并派过去了。 所以在全家人都在围着这个宴会转的时候，姜珺瑶突然无所事事。 恰好方锦屏邀她出去逛街，她欣然应下。 成婚之后到现在，姜珺瑶只逛过几次街，那就是前段时间跟宋锦明以及宋二夫人她们逛的那几次，当时她是带着目的去的，根本体会不到逛街的乐趣。 说起来也是心酸，自从十六岁那年入了宋远舟的局之后，她就没怎么出来了，那个时候她担心自己花钱大手大脚的，会让宋远舟觉得负担重。 所以她在本应和小姐妹无忧无虑尽情花钱买快乐的时候，用一块极长的布巾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真是又傻又心酸。 这一次，姜珺瑶跟着方锦屏尽情地逛了一圈，随手买下的战利品，把后头跟着的三个小厮和婢女都差点拿不下，后面再买的，只能让店家一会直接送到卫宗侯府去。 方锦屏指着旁边的一家首饰店：“珺姐姐，我记得这家店是你家的？” “以前是，但现在不是了。” “什么？宋狗竟敢霸占你的产业？他还是死得太便宜了！” 姜珺瑶正想解释一句，店里便传出一阵喧哗声，方锦屏立即拉着她进去看热闹了。 是姜二姑娘。 那天姜珺瑶在宋锦明的生辰宴上掀桌，爆出她与公爹有染并生下了奸生子后，宋二姑娘便从正头娘子陈大夫人变成了侍妾宋姨娘。 身份变了，她在陈家的一应待遇也跟着变了，最明显的便是她不再能穿正红，只能穿粉红或是水红。 今天她就是穿着一身的水红，脸上涂脂抹粉的，看得出来有很精心的装扮，但总透着一股子媚俗的气息。 宋姨娘挑了许多首饰，全是当季的新货。 这原本没什么，但她要求挂账，但是掌柜的拒绝了。 “这位夫人，我们东家说了，本店以后不允许挂账。”年过半百的掌柜长得很喜庆，说的话也很好听，“要是夫人您实在喜欢这几样，我便给您留着，您明日或是后日，总之七日之内再过来取，也是可以的。” 见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宋姨娘脸色也跟着越来越臭。 听完掌柜这话，她超级大声嚷：“你们是瞎了狗眼吗？竟认不出我是谁？我是你们东家的亲妹妹！从前我都是看中了拿了就走，现在你告诉我不许挂账？！” 旁边有人出声：“这位掌柜是新来的，肯定认不全所有人，这下好了，一来就得罪东家的妹妹，他这差事也做到头了吧？” “认不出的人就不给挂账，这是规矩，不然街上随便进来个人都说是东家的妹妹或是表妹，人家掌柜也给挂账吗？东家要是个聪明的，就会想法留住东家，而不是斥责。” “我看她就是买不起吧？这可是彩蝶轩，一副好头面可抵普通人家好几年的饭钱呢。” 众人的议论让宋姨娘脸色更差，她拍桌，也不啰嗦了：“我们走！” 她走，身后的人就立即将挑好的首饰带上。 掌柜立即上去拦住：“这位夫人，我们掌柜的没有姐姐也没有妹妹，连表妹都没有，方才我也说了，若是你实在——” “放你的狗屁！我三哥他虽然死了，但这家店是他的，也就是我们宋家的！你再拦着我，我就做主辞退你！我还要报官，告你侵占我们宋家的产业！” 宋姨娘一边说，还一边拿手指去戳罗掌柜的头，“到时你就是跪下来求本姑娘，本姑娘也不会心软！” 罗掌柜正无奈时，余光突然瞥见人群外的姜珺瑶，他脸上一喜，连忙跑过去：“姜小姐您来得正好，这位夫人她非说彩蝶轩是宋家的话产业，小的怎么讲她都不听，还请姜夫人帮小的解个围。” 看到姜珺瑶，宋姨娘眼中就迸射出强烈的恨意。 她之所以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姜珺瑶害的！ 不杀了姜珺瑶，难以消她的心头大恨！ 但她不敢杀，姜珺瑶背景太厚了，能让陛下放下政事专门跑出来给她撑腰和离的，姜珺瑶是第一个更是唯一一个。 这附近说不定到处都是陛下派给姜珺瑶的暗卫，自己要是就这么动手，肯定会被万箭穿心！ 宋姨娘不甘地咬唇。 但杀不了姜珺瑶，言语阴阳她几句总得吧？ 宋姨娘于是冷笑一声：“姜珺瑶，你都被我三哥休了，还惦记着我三哥的东西吧？这可是我们宋家的东西，你一个弃妇就别肖想了。” 姜珺瑶刚想张嘴，就被旁边的方锦屏抓住往身后一拉，方锦屏冷笑一声：“宋家的东西？真是搞笑，我珺姐姐的嫁妆，什么时候变成宋家的东西了？” 宋姨娘脸色微变：“不可能！我三哥说——” “你三哥说他早就已经将彩蝶轩的所有权变更成了他的，那他有没有告诉你，我又重新把它拿回来了呢？” 姜珺瑶从方锦屏后头走出来，声音很凉，“彩蝶轩是当初令我父亲发家的其中一个产业，全国各地都有分号，光是大越京城这一家就已经存在了三十年。三十年前，你们平阳侯府要是有这么一家赚钱的铺子，何至于后面要卖出半座宅子来维持生计？” 宋姨娘脸色一变：“谁说我们卖宅子了？我们那是接济穷亲戚！你这种六亲不认的人，哪里会明白我们宋家的仁慈？总之这家店是我们宋家的，你非说是你的，那就拿出证据来！不然你就是仗着有陛下撑腰，强占我们普通老百姓的产业！恃强凌弱！” 人群中有人附和：“对，别在这吵了，谁能拿得出这家店的铺契，谁就是这家店的东家，这不是很简单吗？用得着在这吵来吵去吗？” “姜小姐，你们姜家的产业虽然很多很多，但这也不能表明这天底下所有赚钱的铺子或是上了年头的铺子都是你们姜家的吧？” “姜小姐，你要是彩蝶轩的东家，那便遣人回去取铺契过来，到时那女的就无话可说了。” “姜小姐你还派人回去，是因为彩蝶轩真的是人家宋家的东西吗？” 姜珺瑶正要说话，这时店外传来一道男噪：“姜小姐不必回去了，铺契在我手里。” 第50章 说不定他们早就有染 这嗓音别人不熟，姜珺瑶可熟得很。 是李知琰，他回来了。 姜珺瑶说不清现在是什么心情，只是看到他毫发不伤地出现，她还是松了口气。 李知琰虽是小皇叔，也是一名有着多年杀敌经验的武将，他这次离京时虽然没有明说是出去办什么差，但若是普通的差事，陛下也不会将差事给他。 不一般的差事，说明有受伤的风险，好在他看起来没什么异常。 姜珺瑶与方锦屏上前行礼：“小皇叔。” 宋姨娘也认出了李知琰，脸色顿时就惨白。 围观众人也纷纷给李知琰请安。 李知琰做了个平身的手势，大步走到最中间，面向众人道：“彩蝶轩确实是姜家的产业，也是姜小姐的嫁妆之一，但现在不是了。” 宋姨娘精神一震：“掌柜的，你听吧，我没有说错，这就是我们宋家的产业！赶紧把东西给我！月底去宋家要账就行！” “它虽已不是姜小姐的嫁妆，但也绝非是宋家的产业。”李知琰看着宋姨娘，“如今它的主人，是我，李知琰。” 宋姨娘脸色一变，冲口而出：“姜珺瑶，我哥刚休了你，你就把自己的嫁妆送给别的男人，莫不是你们早就有染，我哥才——” 啪！ 李知琰一个闪身过去，一巴掌就把宋姨娘的脸给扇歪了。 他脸色很沉：“如果你这嘴巴不是用来说话而是用来喷粪的，那这嘴你也别要了。” 宋姨娘捂着脸痛得想死，但又不敢哭，只仇恨地盯着姜珺瑶。 姜珺遥也是相当无语，巴掌又不是她扇的，宋姨娘瞪她干嘛？觉得她是软柿子，好拿捏？ 那边李知琰重新开口：“十几年前，倭寇从东南沿海登陆，战事一打便是三年，三年后东北又遭敌戎叩边，双线战事吃紧，把国库几乎耗尽，眼看着抗倭将士们就要因为缺粮少药而败退，卫宗侯捐出了半数家财及数不清的物资和药物，他还亲自将物资押送战场，及时解了东南将士的窘境，这才有了后头抗倭的成功。” “前段时间，姜小姐无意间得在西北军饷吃紧，便主动找到本王，说是决定效法卫宗侯，愿意将全部的嫁妆及三十万两的个人资产捐赠给西北军做军饷。这间彩蝶轩是也在她的捐赠之列。” “所以本王刚才说得不准确，这间彩蝶轩的主人不是本王，而是整个西北军，本王只是代为保管。” 李知琰这些话一落下，现场顿时轰然。 姜珺瑶的全部嫁妆到底值多少钱，他们这些普通百姓是想象不出来的，但三十万两白银，他们还是知道分量的。 那是一个普通家庭十辈子都赚不来的钱！ 而姜珺瑶说捐就捐了！ 姜家到底是有多富，姜家的家产到底是有多厚啊？ “姜小姐心系边关安全与守边将士，高风亮节，对大越更是一片赤诚，如此赤诚之心，在某些人心里却变得如此龌龊！实在是令本王气愤！” “莫说姜小姐不是被宋家所休，而是发现被蒙骗被欺辱之后的断然义绝，退一万步姜小姐真的是被休弃，她纯粹高尚的品德，也值得我李知琰敬慕！” “若有一天本王真能求得姜小姐的芳心，那也是我李知琰的福气，而并非姜小姐的高攀！” 李知琰话落，方锦屏就接口：“我家珺姐姐品德高尚，行事光明磊落，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等着求娶她的人也是从城门排到卫宗侯大门！若是她真对小皇叔起心思，那她就是尊贵的小皇婶！什么有染，那叫互相吸引两情相悦！不像某些人，吃着碗里的还跟锅里的搅在一起，生生把自己从正头娘子干成了姨娘！” 宋姨娘只觉得脑袋嗡嗡直叫，她再也没脸待下去，带着婢女灰溜溜地滚了。 围观的人们，许多人都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姜珺瑶，有的人是单纯的敬佩，而有些人就是单纯的算计，毕竟当初的落魄户宋远舟已经成功娶了她一次，若是他们努努力，说不定也能将姜珺瑶这个聚宝盆娶回家呢？ 放心，他们是希望他们有宋远舟的好运气，但绝对不会像宋远舟那样贪得无厌，既要又要，如果他们能将姜珺瑶娶回家，那姜珺瑶就是他们家的神，全家人都供着！ 姜珺瑶不喜欢人们此刻看她的眼神，发生了宋姨娘这件事，她也没有了继续闲逛的心思，正好李知琰在，她便干脆与李知琰将资产对接。 她的嫁妆实在是太过庞大，对接了整整一天，也不过才完成了个零头。 夕阳西下，两人从一家粮店走出，他们不见疲态，仍在小声交谈。 后头跟着的方锦屏就一脸的生无可恋：“珺姐姐，小皇叔，你们到底还要对接多久啊？今天能不能先回啊？我都快饿扁了！” 姜珺瑶和李知琰这才想起方锦屏这个小尾巴来。 姜珺瑶顿时歉然：“抱歉抱歉，这样，我们去东游园吃饭吧，明天再送你个赔礼。” “我不要赔礼，我也不吃外头的饭，珺姐姐，我要吃你家的饭。我们两家离得太近了，搞到我想蹭饭都没有理由，今天一定要吃上！”方锦屏耍赖了。 “好好好，那就回府吃饭。”说着姜珺瑶礼貌性地邀请李知琰，“小皇叔若是不介意，也请到寒舍用一顿便饭，若是——” “好。”李知琰一口应下来，“正好给小丫头带了礼物，一并送给她。” 姜珺瑶收回没能出口的客气话，她让下人先行回去通知家里多加几道菜，然后与李知琰再交接了两家店，才一同回卫宗侯府。 三人并肩进入卫宗侯府时，二皇子李显也兴冲冲坐着马车到来，他拿着一本册子，脸上全是笑意。 “一会珺姐姐看到我的故意这么快就成书了，她肯定会夸我办事牢靠行动力强！啊对了，这只是样书，我得请她题个序！” 心腹小太监小海子忍不住讲：“这么重要的书，不是应该请陛下或是秦太傅写序言吗？” 有这两个人作序，这本书一下子就成了权威书籍，说不定一经推出，就会被各地书院引为教材呢！ “你懂个什么。”二皇子看了他一眼，“我这书只是比地方誌更具趣味一点罢了，让父皇或是秦太傅作序，那我这书就太严肃了。珺姐姐就刚好。” “而且珺姐姐写了序，别的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几年她根本没嫁人，而是陪我去各地游历去了！” “还是殿下想得周全。” 马车停了，小海子咦了一声：“二殿下，那是不是琰王爷的马车？他也来卫宗侯府了？” 二皇子脸色微变，但他告诉自己道：“小皇叔肯定是来跟卫宗侯说政事的，他小时候就和卫宗侯很聊得来。我是来找珺姐姐的，不碍事，走吧，进去。” 第51章 被压着打的二皇子 姜家已经在摆饭了，戚管家又来禀报，说是二皇子来了：“说是有要事要和小姐说。” 要事？二皇子这个憨憨这个时候找过来能有什么要事？ 卫宗侯看了李知琰一眼，后者正与姜好好低声说着话，脸上全是笑容，跟过去冷漠、话少的形象毫无关联。 “请二殿下进来。来人，加座。” 二皇子进来看到满饭桌的菜，才意识到自己来的时机有些不对，不过看到李知琰，他又泰然自若。 小皇叔能来，他就能来，毕竟都是一家的，对吧。 思及此，二皇子立即咧嘴笑：“小皇叔，你也来珺姐姐家蹭饭呀？话说您以前从来不在别人家用饭的，怎么知道姜家的饭菜可口美味？” 李知琰笑了笑：“起先确实如此，但前段时间天天在这里用饭，胃口被养刁了。你这个时候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二皇子在李知琰旁边的空位上坐下，献宝似地拿出怀里的书册：“小皇叔，前几天我跟珺姐姐说了我这几年的游历，她觉得很有趣，建议我将它整理成册。” “我觉得珺姐姐真是懂我，于是回去后就立即去办了，这不，样书已经出来了！珺姐姐你看看！这是上册，还有下册，我先出上册，等空出手来再整理下册。下册的故事我还来找你，到时候你可要像上次一样帮我好好梳理哟！” 姜珺瑶还没说话，李知琰便道：“珺儿这段时间白天要与本王做资产交接，晚上回来也要陪好好，腾不出手来，这样，你以后晚上过来琰王府，本王替你梳理。” 二皇子立即偏了重点，他这才注意到坐在姜珺瑶与姜夫人中间的姜好好小姑娘。 “珺姐姐，这就是你的女儿吗？天啊，简直跟你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二皇子起身就跑过去逗，“好好，我跟你阿娘是好朋友哦，今天来得急没给你带见面礼，明天过来补上。” 姜好好立即眼神询问李知琰，得到李知琰的点头后，她立即道谢：“谢谢舅舅。” 二皇子愣住：“好好，你刚才喊我什么？” “舅舅啊。”小姑娘说完也有点不确定了，她赶紧问李知琰，“爹爹，好好没有喊对吗？” 李知琰颔首：“他喊你阿娘珺姐姐，你喊他舅舅，没有问题。” 小姑娘于是对着二皇子甜甜一笑：“明天舅舅给好好见面礼，好好也会给舅舅准备见面礼哒！” 二皇子捏着嗓子应了一声“诶”，坐回去安静了几息后，有些破防了：“你喊我舅舅，却喊他爹爹？凭什么？你应该喊她皇伯爷！因为你阿娘喊他小皇叔！” 李知琰一顿，脸色有些难看了。 “不是皇伯爷！”姜好好斩钉截铁，“就是爹爹！爹爹，舅舅坏，不给舅舅礼物了！” 小姑娘跑到李知琰怀里，委屈巴巴的仰头：“你就是我爹爹，对不对？” 小姑娘养了这么一段时间，长高了也长胖了，脸颊粉粉的，已经是一个可爱的小团子了。 李知琰从很小的时候就觉得小孩子很烦，所以在上书房的时候就从来不参与到姜珺瑶、二皇子他们的打闹中。 又烦又吵，有什么好的？小孩子就是麻烦。 但姜好好不烦，他看到姜好好，心就会变得软乎乎的，想把最好的都捧到她跟前来任她挑选。 就像他对姜珺瑶的心情一样。 李知琰拿手轻轻碰了碰姜好好的脸颊，莞尔一笑：“好，不给舅舅礼物。” 有李知琰撑腰，姜好好小胸膛更挺了，她朝二皇子抬了抬下巴：“但如果舅舅哄得好好开心了，好好就会考虑要不要重新给舅舅准备礼物！” “诶你这小丫头！”二皇子将小姑娘一把抱起来，“要我哄你可以，但你不能喊我舅舅，你要喊我——” “舅舅舅舅舅舅！”小姑娘在他耳边超级大声，“就是舅舅！你就是我舅舅！” 二皇子耳朵嗡嗡嗡的。 李知琰上手将小姑娘抱回来，拍了二皇子肩头一下：“都二十几岁了，还当众跟孩子争辩，也不嫌丢人。行了，孩子喊你舅舅，是喜欢你，我们家好好可没有乱认亲戚的习惯，是吧好好？” “嗯嗯！好好喜欢舅舅，但更喜欢爹爹！” “我也喜欢好好。” 看着把声音夹起来哄小姑娘的李知琰，二皇子露出了见到鬼一样的表情。 不是，这是他那个从小就嫌小孩子麻烦的小皇叔？ 这是他那个在大西北打得西突厥满地找牙，令东突厥一年上三份降表的平西大将军王？ “咳咳……”卫宗侯轻咳几声打破这诡异的气氛，“小孙女年幼不识事，让二殿下见笑了。” “没事没事，她是叫好好？好好这名字起得是真好！”二皇子说着把自己随身佩带的玉佩扯了下来，“好好，这是我最喜欢的玉佩，现在把它送给你，因为我也最喜欢你。” 姜好好先看向姜珺瑶，姜珺瑶摇头，她再看李知琰，李知琰点点头，于是她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谢谢舅舅！” 二皇子郁闷了：“我这就成舅舅了？” 姜珺瑶忍着笑：“二殿下，我们边吃边聊吧……” 一顿饭，姜好好吃得最高兴，吃完后她就让棠香带她下去了。 终于不用再听“爹爹爹爹”和“舅舅舅舅”这两个让自己心梗的称呼了，二皇子精神振了振，觉得自己又可以了。 “珺姐姐快过来看看我这本书，一会给我个建议，我总觉得我的叙述方式有些不完美，珺姐姐你一定要帮我找找问题在哪里！” 二皇子堂堂皇子，把自己的姿态放这么低，姜珺瑶要是这都不答应的话，那她就太不知好歹了。 姜珺瑶点点头：“好。” 余光瞥到旁边还在和卫宗侯聊天的李知琰，姜珺瑶眼珠一转：“二殿下，不如让小皇叔一起吧，小皇叔从小就严谨，有他把关，你这本书肯定不会有问题。” 二皇子很抗拒：“这不好吧，我小皇叔很忙的，我不能拿这些小事情再去烦他，父皇也会——” “不麻烦。”李知琰抽空回他一句，然后朝卫宗侯轻轻颔首，“剩下的，我明日再来向侯爷讨教。” 姜珺瑶与李知琰及二皇子移步去了一旁的偏厅，里头很快响起了讨论声。 卫宗侯与姜夫人在外头站了一会，对视一眼，夫妻俩慢慢走开。 卫宗侯愁道：“一个李知琰天天往我们府上跑已经很不妥了，现在还加一个李显……” “这有什么？一家有女百家求，我们珺儿这么好，再多几个追求者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姜夫人道完也有些愁，“就是珺儿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呢？” 第52章 谢谢小皇叔关心 姜珺瑶几人在偏厅那边一待就是两个时辰。 终于翻完样书的最后一页了。 李知琰提出了自己的建议，姜珺瑶补充了几句，二皇子快速记录，笔杆子都快被他摇断了。 最后一个字落下，二皇子迫不及待地将笔一扔，呼出一口浊气： “我一直觉得自己才华盖世，这样书必定完美无疵，哪知道有这么多的错漏！幸好我过来找了珺姐姐，不然这书真的按现在这样子出行，那就真就丢大脸了。” “二殿下，你已经很厉害了，而且我也没做什么。”姜珺瑶抬头朝对面的李知琰看去，“是小皇叔出力最多。” 二皇子：“……谢谢小皇叔！” 李知琰露出一抹类似于慈祥的笑容：“你从小就贪玩，难得干了件正事，我自然要支持。” 二皇子：…… 不开心！ 但他不敢表露！ 时间不早了，二皇子与李知琰也该走了。 二皇子正要道别时，棠香匆匆进来，双手捧着个小盒子：“小姐，这是小小姐给二殿下的回礼，她精心挑选了好久的。” 姜珺瑶也没打开盒子看是什么东西，直接便将盒子转交给二皇子：“二殿下，这里头极有可能是奇形怪状的石头或是她自己乱涂的画作，还请二殿下不要嫌弃。” “怎么会嫌弃？这是好好挑选了好久才给我选的礼物，是她的一片心意，我不嫌弃！” ——如果她能改口不要再喊他作“舅舅”，那就更好了。 二皇子捧着小姑娘的回礼高高兴兴的走了，出了府门才猛然记起：他是走了，他小皇叔还在里头呢？这么晚了小皇叔还不走，难不成他要在姜家过夜？荒谬！他没有自己的府邸吗？ 他的观澜苑可是洛河边最好的地段最大的府邸！ 听说清幽得很，最适合居住了，他放着这么大这么好的府邸不住，跑去别人家住？ 他就没想过会坏了姜珺瑶的名声吗？ 还是说，小皇叔就是故意想要坏她名声的？她名声坏了，就只能跟同样坏了名声的他在一起了？ 小皇叔好狠毒的心计！ 正忿忿不平地腹诽，旁边的随行小太监提醒他：“主子，您今天送出去的玉佩，拿来给好好小姐的见面礼，好像不够庄重不够正式啊。” “当然不够正式，我那是表达当下对好好的喜欢，正式的礼物还是要补的。但是补个什么礼物好呢？姜家这么富，什么都不缺，给好好的肯定都是最好的……” 二皇子一边腹诽地坐着马车离开。 卫宗侯府里，李知琰与姜珺瑶并肩站在树下。 月光皎洁，柔柔地披在他们身上，很唯美。 李知琰侧头看姜珺瑶：“李显从小就爱黏着你，听说当年你与宋远舟在一起时，他差点半夜去杀了宋远舟，被太子拦下了。” “现在你和宋远舟已经解除了婚姻关系，是自由身，他的心思很明显了。” “如果你不能想到很好的法子阻止他的心思，珺儿，你后头会有数不清的麻烦。” 一声“珺儿”，喊得姜珺瑶有些耳热，脸也跟着发烫。 她很庆幸现在是晚上，李知琰应该看不到她红脸的样子。 姜珺瑶轻咳一声，将乱七八糟的东西通通赶出脑海才道：“谢谢小皇叔关心，我会和二皇子说清楚的，至于别的人……过段时间的宴会上，我会一并讲清楚，等大家都明白我的心意了，就不会再把时间和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了。” “那上次我的提议——” “小皇叔，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陪好好睡觉了，有什么等明天再说吧！” 李知琰一顿：“好，那就明天再说。明天辰时中，我来接你，明天我们去城西，我记得那边有五家铺子需要交接。” 姜珺瑶想说明天她让元良跟他交接，但李知琰没给她机会，那句话说完转身便走了。 看着李知琰挺拔的身姿越来越远，姜珺瑶脑子里不禁浮现出营救好好的那晚，他们共骑一马时胸背相贴的情形。 脸更烫更红了。 姜珺瑶逃也似地离开原处。 她并不知道，在她转身离开的瞬间，李知琰突然回头，一直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了，才重新迈步离开。 往常，只要姜珺瑶搂着姜好好，就能睡得很好，但今晚她怎么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期间还把姜好好吵醒了两次。 为免再次惊醒姜好好，姜珺瑶去了窗边的小榻睡，一直到了下半夜，她才朦朦胧胧地睡了过去。 “阿娘，太阳晒到屁股啦！” “大懒猫快起床啦！” “阿娘，再不起来饭都要凉啦！” “阿娘你再不醒，好好就去把爹爹喊来亲自叫醒你啦！” “阿娘，李知琰来啦！” 前边几声，姜珺瑶没什么反应，后头这一声落下，沉睡着的人一下惊醒。 “李知琰来了？他在哪？！别让他过来！” 喊完对上一双古灵精怪的大眼睛，姜珺瑶反应过来了。 她捏捏小姑娘的脸：“姜好好，你现在好厉害哇，都能骗到娘亲了！” 小姑娘也捏她的脸，将她的脸捏出各种形状，脸上是单纯的高兴，大眼睛里也早就没有了惊恐。 她咯咯一笑：“好好才没有骗娘亲，爹爹他是真的来了，就在外头呢，好好跟爹爹说了，如果好好叫不了娘亲起床，那就请爹爹过来喊你。” 李知琰真的来了，而且就在外头？他怎么来这么早？ 姜珺瑶连忙问画屏：“画屏，现在什么时辰了？” 画屏笑眯眯的过来替她换衣裳：“快到午时啦，府里在准备午膳了，小姐不必惊慌，王爷说了，他也在府里用餐，用了午膳再去城西。” 这不是用不用午膳的问题啊！ 姜珺瑶叹息：“画屏，我跟他约的是辰时中，他要从观澜苑过来，想必不到辰时就起来了……我竟让人家在这里枯等了整整一上午，像话吗？” “小姐，王爷没有枯等，他现在还忙着。”画屏眨眨眼，“他和二殿下在讨论政事，侯爷也没有出门，后来他们还一起在帮二殿下修订二殿下的书。您便是再多睡一会，也是不碍事的。” 听到“二殿下”这三个字，姜好好便哒哒哒地跑去一边，一会抱着个盒子回来：“阿娘，舅舅送的，见面礼！” 第53章 当着二殿下的面杀人 姜珺瑶打开盒子，发现里头还有两个盒子。 打开其中一个，是一把金锁，不大不小，姜好好这个年龄戴着刚刚好。 另外一个盒子，装着一张地契，二皇子竟是将一座别庄送给了姜好好！ 那座别庄离洛京不到五十里，背靠着浮云山，山泉水从别庄旁边流过，还引了一条小溪将山泉水引到别庄来。 环境十分清幽，是一个绝佳的避暑胜地，而到了冬天，那里还能泡温泉！ 姜珺瑶小的时候曾随大公主二公主去过那个别庄避暑，知道那是陛下赐给李贵妃的庄子。 二皇子竟就随手将这么好的庄子送给了姜好好当见面礼！ 这太不合适了！ 姜珺瑶告诉姜好好：“好好，这个金锁和这张纸，你喜欢哪一个？” “娘亲，好好喜欢金锁。” “那这张纸，阿娘将它还给二殿下、” “好！” 姜珺瑶梳洗完毕，便立即拿着地契去找二皇子。 二皇子的书已经是第二轮检查修订了，这时也到了尾声，看到姜珺瑶过来，他很高兴，立即站了起来： “珺姐姐，你怎么起这么早？应该多睡一会的。” “已经很晚了。”姜珺瑶朝李知琰歉意一笑，“小皇叔，抱歉让你久等了。” 二皇子听到这里才知李知琰一大早过来姜家，是与姜珺瑶有约，而不是像他一样毫无理由，靠着不要脸面过来的。 二皇子顿时脸上发烫，跟小皇叔相比，自己好像确实不够磊落光明哈—— 但他六年前就是因为太过光明磊落，才会被宋远舟那狗东西钻了空子，夺了他的心爱之人！ 现在，姜珺瑶与宋狗没有任何关系了，他也还没有成婚，这些年身边也没有半个女子，可以说是非常洁身自好了。 跟姜珺瑶同龄的人中，他敢肯定没有人能比他更干净，如果姜珺瑶要挑，肯定一眼就会选中他！ 他再来一些不太磊落但又不会伤害到她的手段……到时他肯定能娶她回家！ 姜好好这小丫头太可爱了，到时候他一下就有了娇妻和女儿，简直就是人生赢家啊！ 想得正美时，面前突然出现一个盒子。 姜珺瑶说：“二殿下，这份礼物太贵重了，好好不能收，请您收回去。” “好好必须得收，因为这是我母妃送的。”二皇子严肃说，“长辈赐，不可辞，我知道姜家不缺这样的好庄子，但这是我母妃的心意，好好她也值得。” “二殿下——” “珺姐姐要是觉得不妥，那便改日进宫时再亲手将东西还给母妃。我今天只是个跑腿的，只负责把礼物送到，我母妃还说，如果这份礼物被退，就不认我这个儿子了！” 二皇子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珺瑶便知这份礼物，今天是势必要收下了，至于进宫退礼物这事，也是万万不能做的。 但收了这么贵重的礼物，意味着就欠李贵妃一份大人情，这份人情可不好还。 见她因为一份礼物便秀眉紧蹙，李知琰突然将地契拿了过去：“浮云山庄？这地方不错。” 姜珺瑶还在懵着，二皇子已经眉心一跳，果然听到李知琰说：“这山庄本王喜欢，姜小姐要是不介意，我拿白云山庄跟你换。” 姜珺瑶还没说话，二皇子连忙张嘴：“小皇叔，这是——” 李知琰打断：“好好喊我一声爹爹，本王便代她谢过李贵妃，改日本王进宫，定会代好好送上回礼，算是我们家好好的孝心……二皇子你刚想说什么？该不会是舍不得浮云山庄吧？” 二皇子看了姜珺瑶一眼，又看了旁边始终不吭声的卫宗侯一眼，咬牙道：“小皇叔，这是我母妃送给好好的礼物，你虽是好好的干爹，但干爹毕竟不是真的爹，你越过好好的娘亲和祖父，擅自替她处理长辈的馈赠，会不会有些不合适？” “不合适？”李知琰扭头看卫宗侯，“侯爷，我代好好处理李贵妃的赠礼，真的不合适吗？” 卫宗侯咳了一声：“确实有些不合适。” 二皇子心想卫宗侯还是明事理的嘛，卫宗侯的下一句就来了：“这样，改天本侯与陛下及王爷一起到李贵妃那里，正式将这份礼物转赠给王爷，这样就妥了。” 一份送给小辈的礼物，最后要出动皇帝才能处理，这成什么了？ 二皇子脸色难看：“小皇叔你就是故意的。” “故意什么？” “你自己心知肚明！总之你别得意得太早，你是我长辈，我也是不会相让的！”二皇子说着朝姜珺瑶笑了笑，“珺姐姐，你下午是要出去吗？我陪你一起。” 姜珺瑶点头：“我与小皇叔要去城北，把那边的铺子交接一下。” “那我给你跑腿打下手！”二皇子说着说着又高兴了，“珺姐姐，以后你去哪里，我都给你跑腿，如果你信得过我，剩下的产业的交接工作，我都可以代你处理。” 说着瞥了李知琰一眼，“珺姐姐你放心，我绝对是分毫不取，不像某些人，这些动动手就能做的小事，还要你送出全部嫁妆才肯伸手去帮，简直不是人！” 李知琰脸色一沉，二皇子脖子一梗：“小皇叔这是想斥责侄儿吗？侄儿只是实话实说！侄儿也没有指明道姓，请小皇叔不要对号入座！” 这还是姜珺瑶第一次看到二皇子硬刚李知琰。 她记得小时候，最怵李知琰的就是二皇子，因为他话最多最顽皮，动不动就被李知琰罚，后面见到李知琰就跟老鼠看到猫似的。 二皇子连背后蛐蛐李知琰都不敢，这会却敢当面硬刚。 姜珺瑶不由得在心里给二皇子竖起了大拇指，二皇子，勇！ 李知琰盯着二皇子看，半晌后笑了：“老二这些年走过的地方多了，见识与胆子都增长了不少，想必是能当大任了。” 二皇子一愣：“什么大任？当什么大任？我不要当大任，我就想待在洛京！我还没娶妻！我不要离开洛京！小皇叔你有种就跟我当面打一架！打赢了我服你！输了你就别管我！” 李知琰缓缓笑了，他站起来，沉步走向二皇子：“如你所愿，本王现在就和你当面打一架！” “啊！” “不要啊！” “小皇叔我错了！” “小皇叔你杀了我，我也不会放弃珺姐姐的！” “啊！父皇救命~~~” 第54章 不要忘记初心 下午，城北。 姜珺瑶下了马车。 李知琰与二皇子也从各自的马车上下来。 李知琰身着一袭淡青色的衣裳，身姿挺拔，像一株苍竹。 二皇子则是一袭差不多颜色的衣裳，远远瞧着还行，只是一站到李知琰旁边，他个头比李知琰矮上小半个，也没有李知琰那么淡漠疏离的气质。 总的来说，他是尊贵的，好看的，但也是没什么特色的，就跟洛京大街上走着的世家子弟没什么两样。 而且，他右边眼睛还有些青黑，看着有些萎靡。 二皇子幽怨地看了李知琰一眼：“小皇叔，您是真把我当敌人来揍啊。” 李知琰眼神淡淡掠过他眼睛，突然说：“不够对称。” 不够对称？ 二皇子立即跳离好几丈，然后跑向姜珺瑶：“珺姐，小皇叔好不讲道理，他都把我揍成这样了，还嫌不够对称，他想再揍我一顿！” 姜珺瑶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那个，二殿下，刚才过来的时候我看到有个医馆，不如你先去处理一下你的眼睛？” “没事，说好要给你打下手做跑腿的，怎么能因为这点小事就食言？”二皇子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小皇叔小的时候就已经够可怕了，去西北打了几年仗，回来后是更加残暴，我要是不陪着你，万一他凶你怎么办？你一个弱质女流，哪里是他的对手？” 姜珺瑶想说李知琰不会对她怎么样，想到她若这样说了，二皇子一定还会拿其他事来做佐证，她便将话咽了回去：“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能帮到珺姐是我的荣幸！”说着，二皇子又朝李知琰抬了抬下巴，挑衅之意十分明显。 李知琰手又痒了。 二皇子已经拉着姜珺瑶进了旁边的铺子。 两人拉拉扯扯的样子，让李知琰腾然沉下脸来，他大步过去，一手拨开二皇子的爪子，沉声道：“姜小姐，这边来。” 城北是洛京最穷贱的地方，但穷人也是需要买东西的，姜家开在城北的铺子，便多是一些农具店，粮店，也有几间布行，只不过布匹的质量要次很多，饶是这种布料，能买得起的城北百姓还是少之又少，所以这边的铺子基本上没什么营利。 姜家在城北还有两间药铺。 “说是药铺，实际上跟善堂差不了多少。”姜珺瑶小声，“城北的百姓没几个人舍得来看病，只有在我们坐堂大夫每月一次的义诊时才会过来。” “义诊不仅是诊病不用钱，方子与药材也不收钱，饶是如此，也有许多人不愿意过来看病。” 二皇子奇怪：“为什么啊？不用钱的东西，他们不是最喜欢吗？” 姜珺瑶刚想要说出原因，李知琰先她一步讲了出来：“因为他们怕真的诊出严重的病，因为他们没钱治病，不来看诊，那就是没病，没病，便是身上有哪里不舒服，他们也觉得能扛过去。” “但是一旦确诊他们得的是很严重的病，倾家荡产也治不好的病，他们就会一下子失去活下去的希望。他们会担心拖累家人，悄悄了结了自己，有些人怕自己死了，年幼的孩子没人看顾，走的时候会把孩子带上，造成人伦悲剧。” 姜珺瑶惊讶地抬眉，她看到了李知琰眼里的凝重。 李知琰从小到大都被养得精贵，便是去到西北战场，身边也不乏有人照应照顾，她原以为这些底层百姓的事，他不会知道的。 他真是令人意外。 二皇子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一下子愣住了：“珺姐，这是真的吗？” 姜珺瑶点头：“小皇叔说的这种情况，我小时候听说过，近年来也时有发生，所以姜家旗下的药铺，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给真正有需要的人免费送药……” 姜珺瑶说着，便让药铺掌柜将账本拿出来，翻开一看，意料之中的全部是赤字。 姜珺瑶和李知琰开始做交接。 二皇子又不懂了：“珺姐，卫宗侯给你的嫁妆里怎么会给你两家亏损本的铺子啊？” “我父亲还没发家的时候，我母亲有一次高热病倒在街上，是一位路过的游医出手救了我娘，也是一位素不相识的大娘给了我母亲一碗热粥，我母亲才渡过了那次难关。” 姜珺瑶轻声，“那年天大旱，许多地方绝收，大娘的那碗粥是她排了整整一晚上的队才领到的，她却毫不犹豫给了我母亲。” “当时我父亲就暗暗发誓，日后要是发达了，一定要回报像那位大娘那样贫苦又善良的人。所以在他有能力的时候，首先就是开了这些不赚钱的药堂。” “他把城北的这两间药铺给我做嫁妆，是要提醒我，让我不要失去初心，更要我将他的善传扬下去。” 姜珺瑶说着拿起另一个册子递给李知琰，“这是城北目前需要定期送药到家、送医到家的名单，小皇叔请过目。” 李知琰接过来翻看了几下，珍而重之地交还给掌柜：“你放心，这两家药铺除了铺契上的名字从姜珺瑶变更为李知琰，其他的不律不变。” 他又交待掌柜：“往后账本直接送到琰王府，进货的渠道依然从姜家进，账目要做清楚，从今天开始，所有进货的银子都走琰王府的账。” 掌柜点头：“是，王爷。” 姜家是首富，药铺再不赚钱，他的月银也没有迟发过半天，现在换成更加有实力的琰王爷，他就更加不用担心自己的月银问题了。 药铺过去便是卖农具的铺子，铺子兼卖粮种，里头有三个伙计，三个伙计都在看书。 看到姜珺瑶，三人连忙上来行礼：“大小姐您来了！” “在看什么书？” “就是些杂书，让小姐见笑了。这二位是……” “琰王爷，二皇子。” 三个伙计脸色一变，连忙跪拜。 李知琰淡淡作了个平身的手势：“把账本拿出来便可。” …… 从农具铺子出来，姜珺瑶带着李知琰和二皇子去向最后一处——寸心书斋。 二皇子沉默了一路，在抵达寸心书斋时还是没忍住惊呼了：“城北需要有一个这么大的书斋？” 第55章 明争暗斗 书斋上下三层，开间很大，比二皇子此前去过的任何一家书斋都要大，这书斋大得都快比得上皇家的藏书阁了。 里头摆放着许多书架，书架上琳琅满目地摆放着许多书籍，有农科的，有医科的，也有诗集和文集。 二皇子翻看了一下，发现了一本他曾重金求购的孤本，就这么明晃晃的放在书架上！ 二皇子吸气：“珺姐，这书斋，到底怎么回事？” 姜珺瑶道：“这又是另一个不赚钱的产业，这里头的书是专门供城北的百姓来借阅的，书斋后头其实是个书院，里头设了几个科目，但教学的内容都不是奔着应举去的，更多的是传授农耕经验，歧黄之术及别的生存法子，学生也都是城北的孩童。” 这次二皇子没有问为什么不教应举的内容。 穷苦人家是读不起书的，他们首先要面对的是生存问题，如何让自己与家人活下去，对他们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姜珺瑶转身看李知琰：“这书斋不赚钱，相反每个月都需要支出一笔不菲的费用来维持书院的运转。” 李知琰点点头：“书斋与书院运转每个月大概是多少费用？” “两百两银子左右。” “往后也从琰王府出，但这书斋的所有权还是你。” “啊？”姜珺瑶惊讶，“寸心书斋也是我的嫁妆之一，理应一起交接给您……您是嫌它不赚钱，不想要？” “不是。”李知琰转头看她，脸色很是认真，“因为这是一家需要用心去经营的产业，我没有那份初心，我手底下的人也没有，我怕它到了我手上，没几年就运转不下去，把你们姜家的初心给丢了。” “书斋虽然不赚钱，但这里头的书都是无价之宝。我说了给你，那就肯定要交接给你的。” 见姜珺瑶这么坚持，李知琰有些不是滋味。 她这么较真，是想交接清楚后再跟他没有别的关系吗？ 李知琰将心头的情绪压下道：“行，那这书斋我还是收下，但我想聘请你为书斋的管理者，可以吗？我给你付月钱。” 姜珺瑶想了想，应下了：“好。” 李知琰露出了淡淡的微笑，姜珺瑶也跟着笑了起来。 二皇子总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他从后头钻到两人中间来：“珺姐，其实做书斋能赚大钱的原本就很少……对了我手上有一批我不爱看的书，堆了好几年，一直苦恼不知道怎么处置这些书，只能是堆在角落生灰……我能把它们拉到寸心书斋吗？” “当然可以。”姜珺瑶很高兴，“二殿下，你别看我们这里书多，但其实还是很缺的，尤其是种植类的书籍。” 二皇子噢了一声：“我今晚回去就让人清点一下那些书，最迟明日中午就能送过来了，珺姐，你会过来签收吗？” 姜珺瑶刚想点头，李知琰便道：“你明日送过来，本王亲自入库。” 二皇子瞪眼：“小皇叔你军务繁忙，这种小事你还要亲自处理？那您得长多少双手啊？” 李知琰但笑不语。 二皇子又去和姜珺瑶说话：“我有个表弟在农桑司当差，明日我问问他能不能给我些种植类有关的书籍，要是不能外传，那我就想办法让他给我抄来。”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姜珺瑶很高兴，“我替城北的百姓谢谢殿下你。” “我可当不起这声谢，我是皇子，受着他们的贡奉，原本就应该回馈他们，保护他们。”二皇子很是感慨，“虽说这些年我在外游历，增长了不少见闻，但是对于社稷民生，我还是做得太少了。珺姐姐，我日后定会多多向你学习，我有不懂的东西去问你，你可不要嫌我烦。” “好。” 从书斋出来已经是日暮时分，从这里回卫宗侯府至少要一个时辰，等赶回去，只怕是早就过了饭点。 姜珺瑶懒得再劳烦家里人一番，便提出请李知琰和二皇子在附近寻一家酒楼用饭。 李知琰和二皇子自然是没有意见，但两人坚决不同意让姜珺瑶请客。 二皇子暗戳戳地说：“让小皇叔请，他是长辈！” 李知琰眉目疏淡，只轻轻问他一句：“李显，你的眼睛还肿吗？” 二皇子捂着眼睛闭上嘴巴不说话了。 一顿饭倒也吃得风平浪静。 饭后二皇子还想送姜珺瑶回府，但突然被人叫走了，说是他母妃令他立即进宫，有要事相商。 二皇子已经二十岁，他十七岁就在外头建了府，就在十六坊，那里全是皇子亲王，离卫宗侯府有一段距离，他是想先把姜珺瑶先送回去，但现实不允许，只能作罢。 “珺姐，那我明日再来找你。” 说着不给姜珺瑶说不的机会，抬脚便走了。 姜珺瑶张了张嘴，李知琰道：“走吧，我送你回府。” 李知琰的府邸观澜苑在洛河边，离卫宗侯府也有一定的距离，姜珺瑶不太好意思让他送。 “小皇叔，我自己回去就行。” “我答应过好好，会帮她把阿娘平安送回家。”李知琰朝她看过去，“我不想对好好食言。” 不知是不是姜珺瑶的错觉，她总觉得李知琰的眼神跟平时不一样。 她莫名有些面热，连忙侧过脸回避：“那，那就有劳小皇叔了。” 大概是心里太慌，她脚步一个踉跄，左右脚互相绊了一下，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地面离自己越来越近，心想着这把肯定要丢脸了！ “小姐！” 元春惊呼一声就要去扶，有人比她更快。 是李知琰，他长臂一伸就将她拉住，微微一使力，她就到了他怀里。 清冽的男人气息袭了下来，姜珺瑶脑子嗡的一声，她连忙退开，哪知道用力太大又退得太急，她又一次摔倒。 因着李知琰还没松手，这下她自己摔下来不止，还同时把李知琰拽倒了！ 眼看着她就要被李知琰压得严严实实，姜珺瑶只觉得身体突然停顿了一息，然后砰一声—— 摔到了李知琰的怀里。 四肢相贴，额头相抵，嘴唇也贴在了一起！ 第56章 杀了 姜珺瑶的脑袋轰一声炸了。 她在干什么？ 他们在干什么？！ 李知琰也是身体绷紧。 女子浑身都是软的，香的，她身上特有的馨香一股脑的往他鼻子里钻，他只觉得自己的理智都要崩了。 “小姐！” 元春的一声惊呼将李知琰惊醒。 这是大庭广众之下！ 他亲了姜珺瑶，毁了她名声！ 他脑子里的绮思立即散了。 双手捏着她肩将她推离开去，元春连忙伸手来拉她，清风则是赶紧来扶自家王爷。 天已经擦黑，酒楼内喧嚣声不绝，万幸的是似乎没有人看出来。 幸好。 两个人心里涌上同样的感慨，然后再也不敢耽搁赶紧上了各自的马车。 特别是姜珺瑶，那背影狼狈得不像话，元春扶了她两次她脚都打滑，最后还是李知琰出手扶了一把，她才顺利上去。 将马车帘子放下，姜珺瑶双手捂脸：“元春，我的脸面已经丢光了。” 元春吩咐车夫起行，她安抚自家小姐：“小姐，没有人看到，而且刚才王爷出手是为了救您，他要是不出手，您当众摔个大马哈，那可能才叫丢大脸。” 但刚才李知琰出手了，他们也一样摔了啊，而且摔得很离谱，他们竟然亲在一起了！ 唇上男人清冽的气息还在，姜珺瑶脸更烫了。 她不是什么什么少不更事的纯情少女，刚才她能很清楚的感觉到李知琰的身体变化。 身体紧绷，呼吸急促，如果这里不是大庭广众，很难说他们再亲下去会发生什么。 不行，不能想了。 姜珺瑶把心里头的绮思拨去，连忙问元春：“这两日宋家那边没出什么乱子吧？” 元春心想，我的大小姐啊，奴婢这两日天天跟您待在一起，要去哪里知道宋家的事情哦，而且宋家的事情又不是我在盯，大小姐您要岔开话题也要想个好的话题呀。 不过元春是个体贴入微的婢女，所以她还是认认真真地胡说八道：“老太太跟疯了一样在家里搞些乱七八糟的，老侯爷那些私生子都有些怕她了，还有宋四爷宋五爷这两个，突然之间结成盟友……” 在元春的胡说八道中，就着宋家的八卦，姜珺瑶的窘迫很快消失了。 马车平衡地在路上行驶，姜珺瑶有些困，干脆歪在一旁假寐。 昏昏欲睡之间，马车突然停了，姜珺瑶应声开眼：“元春，到了吗？” 元春声音发紧：“还没有。” “出什么事了？” “小事情，小姐，奴婢下去处理一下。” 姜珺瑶也没多往心里去，主要是她脑子还混沌着，然而元春下了马车有好一会了还没回来，还突然传来了争执声。 姜珺瑶掀开车帘子。 她看到了一个颇为眼熟的人，平阳侯府的人，宋远舟的大哥，宋志远。 宋志远一看到她就嚷：“姜珺瑶，我有事要问你，你下来说话！” “你们宋家算什么东西也配让我们小姐下车？”元春厉声，“滚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我都知道了！当时让我当众指出宋锦明身份的人的幕后主使人是你！” “宋远舟会死，也是你在背后策划！” “我们宋家已经把你女儿送了回来，你的三十万白银却没达！”宋志远叫，“姜珺瑶，你今天不把银子给我，我明日便去卫宗侯府闹！我要让全洛京的人都知道你姜珺瑶瑶是一个怎样的人！” “我要让他们知道，你不是好人，你被骗被欺辱都是因为你自作自受！” “我还要去敲登闻鼓，我要让陛下知道他丢下政事也要出来撑腰的人到底有一副怎样的——啊！” 宋志远惨叫一声，捂着下巴往后躲，他满嘴的血，牙齿都不知是不是掉了都不敢确认，他看着像是凭空出现的李知琰，眼里全是恐惧。 明明恐惧，想要求饶，不想张嘴说出来的却是另外的话：“原来你早就勾搭了别的男人，怪不得要搞我们平阳侯府！怪不得要杀夫！姜珺瑶你——啊！” 李知琰手中长剑毫不犹豫地插到宋志远肩膀，宋志远的惨叫声中，姜珺瑶道：“小皇叔，等一下。” 姜珺瑶下了马车，走向李知琰。 李知琰盯着她：“你要替他求情？” “不。” 姜珺瑶摇头，下一息她手掌翻出一把匕首，她执起匕首，毫不犹豫地插向宋志远的脖子。 下一息，李知琰的长剑立即贯穿了宋志远的脖子。 鲜血奔涌而出。 姜珺瑶就在宋志远的面前，她以为自己会被鲜血溅一脸，然而李知琰突然动手—— 在鲜血喷出来的那一刻，他将她一下搂住，紧接着将背挡住了那股鲜血！ 短短半个时辰内两次被同一个怀抱抱着，姜珺瑶很无奈。 但不知道是不是已经被抱过一次的原因，姜珺瑶没有再面红耳赤。 她冷清地道谢：“小皇叔，多谢。” 身后宋志远轰然倒地，姜珺瑶下意识想伸头看看他死没死，但是李知琰没给她机会。 他一只手捂着她眼睛，另一只手护着她将她往马车那边带，等她上了马车，他也脱掉外袍，跟着上了去。 作为卫宗侯府唯一的千金，她出行的马车都是最大那辆，平时她和四个婢女坐上来都还有余出来的空间。 但李知琰一上来，这大马车立即变得逼仄，姜珺瑶觉得自己手脚都没地方放了。 “小皇叔，您——” “我杀了宋志远，我的马车要用来处理他的尸体，我先送你回去，一会再借你的马车回府。”李知琰面不改色。 姜珺瑶噢了一声：“宋志远他——” “人是我杀的，因为他对我不敬。不过不会有人知道他是怎么死的。你不必再想这件事，你今天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宋家人。” “……小皇叔，谢谢。”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 姜珺瑶一顿：“小皇叔——” “本王的意思是，除了我是好好干爹的这个身份，我们还有许多需要来往的地方及机会，如果你总对我道谢，那日后就会有道不完的谢。” “退一万步，本王与你师出同门，撇去种种，你也是我的师妹，师兄照顾自家师妹，天经地义。” “小皇叔——” “这是秦太傅的指令，师妹是想让师兄下次被老师当众斥没点鬼用，连自己师妹有麻烦都不愿意出头？” 第57章 搞砸了 “小皇叔言重了。” “喊我师兄，否则在好好那里我们就差辈了。” 姜珺瑶想了想，还是固执己见：“小皇叔。” 秦太傅虽是他们的老师，大越人也尊师重道，但是跟皇权比起来，这师恩也还是得退一步的。 好在李知琰也没有再坚持，只是徐徐笑了笑：“那就随你，总之不要总是道谢便可，否则，我就要跟着喊你姜大小姐了。” 姜大小姐…… 脑海里出现那晚在青山村外，他当着一群赤卫军的面喊她“姜大小姐”时的那种揶揄嫌恶的语气，姜珺瑶啧了一声。 那肯定不能让他喊自己姜大小姐的，不然他每喊一次，她都止不住要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 马车起行。 此处离卫宗侯府也没有多远了，一路上再也没出什么意外。 等姜珺瑶进了府内，李知琰便坐着她的马车离开了。 姜珺瑶进了府，慢慢往内院走，元春从后头小碎步追上：“小姐，王爷他坐着你的马车离开了。” “哦。” “小姐，奴婢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元春询问着，话就这么讲出来了，“小姐，奴婢觉得王爷对您有别的心思。我觉得他是真心想要当小小姐的父亲。” “连你也胡说八道，”姜珺瑶小声，“看来这段时间我跟小皇叔确实是走动过密了。” “小姐？” “你一会令清阳和元良过来，剩下的嫁妆，就由他们跟李知琰对接吧。” 元春也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就让姜珺瑶把李知琰远远推开，不禁后悔。 她这死嘴怎么这么多呢？ 她这脑子怎么就这么笨呢？！ 正打算打自己一巴掌呢，胳膊就被人抓住，扭头一看是清阳，元春叹气：“你来做什么？先放开我。” “元春姐姐自从回来就唉声叹气的，我这做小弟的不得前来关心关心啊？”清阳笑眯眯地松了手，席地而坐，“快说说，你的烦恼是什么？” 元春瞪了他一眼，也跟着坐了下来：“我搞砸了……” 听完事情原委，清阳都快笑抽了：“元春姐，这只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姜小姐现在还能将我们王爷往外推，那是因为我们王爷还没下定决心行动，一旦他采取了行动，就算姜小姐长了翅膀也没用。” 元春皱眉：“都抱过我们小姐那么多次了，王爷还没下定决心行动，怎么，此前他都是把我们小姐当小玩意般戏弄的？真是没想到琰王爷竟是这样的人！他这样，跟宋远舟有什么区别？” “不，还是有区别的！宋远舟好歹知道用心设局徐徐图之，你们家王爷趁人之危就算了，而且是这样的态度！” “不行，我得告诉小姐千万别让他的当！” “从今天起，没有半个男子能进到东暖阁！” 看着元春风风火火的背影，清阳坐不住了。 现在闯祸的人变成他了，怎么办，清风要是知道，定会嘲笑他一百年，还有王爷，王爷还会要他吗？他是不是得踢回大西北吃风沙了？ 桂嬷嬷经过，呵了一声：“清阳，你死定了。” 清阳思来想去，觉得连桂嬷嬷都知道这件事了，这件事肯定是瞒不住了，于是三更半夜的，他赶紧回观澜苑找李知琰坦白。 结果因为行动太过鬼鬼祟祟，差点被府里的护卫当成刺客给乱刀砍死。 “喂！住手！是我！清阳！”清阳跑到树上，服气了，“我才离开王府不到二十天，你们眼睛是有多瞎，这都认不出来？” 护卫们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清风的声音传来：“倒也不能怪别人，你都离开王府快二十天了，你要是个叛徒，早就把人杀二十个来回了，兄弟们，以后继续防着他，他不是我们王府的人了，除非哪天——” “我杀了你！” 清阳和清风打了好大一架，最后因为吵到了李知琰，清阳才能进去见李知琰。 他进去就立即认错：“对不起王爷，我搞砸了你的好事……” 李知琰还没说话，清风已经气得又是一拳过去：“好啊你果然是叛徒！说，你收了谁的钱要搞黄王爷的好事？收了二殿下的？还是李书澜的？还是别的人的？该不会是你自己长了贼胆，想要做王爷的情敌吧？就你这样子——” “停！什么做王爷的情敌？我吗？”清阳都傻了，“我没有镜子我还没有尿吗？我给王爷做情敌，我是什么东西啊我配吗？王爷，清风这人分不清大小王，我看他肯定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他是叛徒！” “清阳你别倒打一耙！” “清风你——” “都给本王闭嘴。”李知琰捏着眉头，“清风，明天你去宜州办差，办不完不许回来，清阳，珺儿嫁妆的事，你与元良做好对接，办不好也别回来了。” 这是双双被流放啊。 清风清阳顾不得打架了，都急了：“王爷，我俩都走了，您身边都没个可心的，万一——” “谁说王爷身边没有可心的？”一道悠然自得的男嗓插话，“我难道不比你们可心？” 清风清阳一听这道声线，心内就齐齐哀嚎。 苏哲！ 他们怎么把这个黑芝麻馅的的汤圆给忘了呢？！ 苏哲也二十来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文士服，长得白白胖胖的，又因为常年脸上带着笑，任何人看到他，都会觉得他平易近人好说话。 但他却是李知琰的头号军师！ 李知琰的身手与魄力，加上他的战术支持，短短两年，就将像一条懒虫的西北军训成了一条凶狠的狼，这条狼不但能挡住来敌，还能冲到敌人的老家去割了对方的大王的一只耳朵！ 清风清阳对那次的行动印象深刻，因为他们不明白，明明他们能利落砍掉那大王的头，偏偏只是割了个耳朵。 事后苏哲说，西北军可以勇猛可以无敌，但不能没有对手更不能没有敌人。 一支没有敌人的军队，会很快就没有存在的必要。 而只要那个被割了耳朵的大王还活着一天，对方就会日日勤快练兵，想着有一日要打回来，找李知琰夺回面子，殊不知，李知琰只是把他们当成磨刀石。 而这些策略，一开始都是苏哲提出来的。 自己给自己养敌人，苏哲这人可黑心了！ 偏偏自家王爷对他越来越看重！ 先前苏哲坐镇西北还好，清风清阳能成为心腹，现在苏哲回来了，他们算什么啊？ 清风清阳同时往回扑：“姓苏的我杀了你！” 三人打闹了一通，安静下来。 苏哲喝着茶问：“主子，您把我召回来，是遇着什么难事了吗？” 第58章 开过荤的女人 “不是麻烦，是关系到人生的大事。”李知琰道，“苏哲，我想成婚了。” 苏哲张了张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您让我千里迢迢的赶回来，只想亲口告诉我，你想成婚了？” “事关我终身的幸福，这件事还不够大？” “……够大。”苏哲战术性喝茶，“对方很难追？” “不是难追，而是王爷根本就还没敢开始追！”清阳嘴快。 清风瞥了他一眼，给自己的小伙伴找补：“王爷不是不敢，而是姜小姐太好，他担心用错了方法，会遗憾终生。苏哲，你之前不是问我家王爷为什么这么老还不成婚吗？那是因为他心上有人，他的心上人，就是姜小姐。” 方哲立即坐直：“竟然是姜小姐。” “你知道姜小姐？” “姜家到处都是商队，回程我就是跟姜家商队一起回来的。不过，”苏哲又喝了一口茶，“你真想要人家，直接让陛下赐婚就行，非要把我揪回来，至于吗？” “本王让你回来，不是让你教我怎么追求她，而是当初我天煞孤星的名声怎么来了，你负责怎么把它消去。” “……是谁当初说只管搞臭你的名声的？现在知道后悔了，知道挽回了？” “原来你也没办法。” “别用激将法，这一招对我没用。我就是好奇，这位姜小姐到底有多好，能让一个所向无敌的西北军大统领紧张成这样。” 李知琰给自己倒了杯茶：“她特别好。” “你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又不是今天才知道她特别好，她没出阁之前，你多的是机会向她表明心迹，当时为什么你没有——” “苏哲你忘了吗？当时主子在西北，从姜小姐十五岁开始，他就不止往洛京寄过一封信，但是信都被拦截了，等到他的信终于达到洛京，姜小姐已经跟别人定了亲。”清风闷闷地说，“拦信的人，是当时陛下最信任的太监和护卫，这些信都没到陛下与娘娘跟前，最后那封还是我亲自送回来的。” “我在那太监屋里翻出了那两年王爷写回来的信，没呈给陛下，把信拿回西北了。”清风很后悔，“如果当时那些信被陛下看到了，以陛下对王爷的看重，他一定会立即给王爷和宋小姐赐婚。” 李知琰没有说话。 让清风把信拿回西北，是他自己下的指令，所以他没什么后悔的，因为当时他也听说姜珺瑶对宋远舟是如何的死心塌地。 他更知道姜珺瑶对他没什么好感，所以就算当时陛下给他们两个赐婚，他也会成为破坏她和宋远舟的恶人，他们不可能会相处得好，他们一定会成为一对怨偶。 他后悔的是，是太过守礼，没有往宋远舟身上查一查，要是他查了，姜珺瑶不用受这么多年的罪。 他更后悔，自己回来得太晚，若是早两年回来，她的痛苦也能早两年结束。 这些话，李知琰不说，但苏哲跟他是多年的挚友，苏哲早就习惯了李知琰的思考模式，他一看李知琰的脸色，也大抵能知道李知琰在想什么。 苏哲叹了口气：“天煞孤星这些传言我是能替你消去，但如果世人知道当初那些女子没死，只怕他们的家里人会再一次去迫害她们。这就跟你当初出手救她们的初衷是违背的。” “若是让你曝光那些女子还活着的事，你在西北同样也可以爆，本王何必把你叫回来？” 李知琰道，“我皇嫂一直问我对珺儿的想法，还拿了洛京各府千金的名册给我。我的心意，我皇嫂已经明白，但世上对我天煞孤星的名声还是很怵，我担心她和她父母会被我这些名声影响。” “我算是听明白了，原来是担心姜小姐相信了这些传言，更担心人家父母不答应。”苏哲笑，“我算是找到你的软肋了啊李知琰！” “她不是我的软肋。”李知琰道，“她是我的……” 他没说，苏哲也没问，好像早就知道答应一般，只有清风和清阳一脸懵。 他们真的服气。 苏哲不在场时，他们两个要武力有武力，要脑力有脑力，是他们王爷的心腹干将，结果苏哲一回来，他们两个就从干将变成了智障…… 人与人的差距，脑子与脑子的差别，怎么就能这么大呢？ 姜珺瑶还不知道有两个人的心轻轻碎了。 她梳洗完毕后就陪姜好好睡觉了。 姜好好现在吃得好穿得好，小孩子没有生存压力，不用担心被打骂，就每天跑跑跳跳，到处玩，听说今天还爬对了，到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 姜珺瑶今天跑去了城西，还杀了人，原本是很累，也心力交瘁的，但就是睡不着。 一闭上眼，就是李知琰将她护在怀里，以及两人当众亲在一起的情形。 开过荤的女人，就是容易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明天她得抄经书，或者是去道观上个香，熏陶熏陶。 姜夫人也睡不着，她翻来覆去的，一会又唉声叹气，卫宗侯忍挺久了，这时翻身坐起：“夫人，为夫睡不着，想喝点小酒，你陪我一起？” “我说怎么翻来翻去的不睡觉，故意吵醒我，原来是酒瘾犯了！”姜夫人坐起来，“算了，今晚不给你喝上酒，我看你是不会让我睡的，但是说好，只能抿一小口。” 被姜夫人倒打一耙，卫宗侯也是笑眯眯的：“多谢夫人，这个世界上只有夫人对我最好了。” “珺儿也心疼你，好好也心疼你。” “珺儿和好好当然心疼我，但她们的心疼肯定不及你，我也更稀罕你的心疼。”卫宗侯回身拉夫人，“夫人，你还得再心疼我至少二十年！” “二十年？”姜夫人给了他一个白眼，“再心疼你一百年好不好？” “那当然好！若我还有一百年，我呀，还要天天晚上和你喝小酒！” 夫妻俩都是孤儿，五六岁时就伴在彼此身边了，他们之间是从亲情转化为爱情，又从爱情上升为亲情，他们之间有漫长的几十年岁月的牵绊，谁离了谁都不行的。 卫宗侯去炒了碟花生米，夫妻俩就坐下来喝酒。、 他们说起小时候饿肚子的事，说起创业时的艰难，又说起他们生下姜珺瑶时的兴奋。 “当时我就想着，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给她，要给她很多很多的爱，要让她嫁个好人家，一辈子衣食无忧，一辈子被人捧在手心，可是没想到……”卫宗侯叹息。 姜夫人也叹了几声，然后问卫宗侯：“李知琰的心思，你怎么看？” 第59章 闭门谢客 李知琰的心思，先前还有些掩藏，这几天基本上是不掩盖了。 具体表现在： 一、先前姜好好喊他爹爹，他会纠正一下，说叫干爹，现在是直接应下了，还温柔得很。当然他们家好好是个讨人喜欢的小姑娘，每个人看到她都会不由自主对她温柔，但李知琰这么冷漠的人也这样，属实是让人觉得有些不适。 二、卫宗侯和陛下称兄道弟，当时李知琰也在身边，他虽然小，也是将他结拜了进去的。先前李知琰通常喊他一声姜大哥，现在也不喊哥了，喊他“姜侯爷”，或者是卫宗侯，听起来既恭谨又疏离。这是担心差辈啊。 所以卫宗侯叹了口气：“他对珺儿的心思昭然若揭，我能怎么看？不过从家世来讲，珺儿嫁给李知琰，这世上就没有人敢再打她的主意了。” 李知琰是当今皇帝的幼弟，她嫁过去就是皇帝的弟媳，等到太子登基，她就是皇帝的皇婶，身份辈分在那里压着，便是顾明珠也不敢随意对她发难。 而且顾明珠能不能当皇后还未可知呢。 姜夫人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单论这些，李知琰是不二人选，但我看珺儿对他没有那个意思。” “珺儿有自己的想法，她自己乐意的话——” “不能由着她自己来！”姜夫人讲，“六年前就是太由着她性子，后来她才遭了这么大的罪，这次不管如何，我们做父母的都要盯紧了！” 卫宗侯摸了摸鼻子，有些心虚：“好。” “从明天起，你每天找理由拖着不让李知琰进府，好好那边我会给她好好讲！珺儿虽说对宋远舟恨之入骨，这段时间以来也没看见她为从前的事神伤。但她毕竟深爱过姓宋的，我们没看出来，肯定是因为她没表现出来！晚上睡觉的时候指不定偷偷哭湿多少条枕巾！” “我听人说过，忘记一个人最好的办法就是再找一个人来填，她现在心里空空的，李知琰这个时候恰好出现，她如果控制不住心里的痛苦，说不定会顺势移情给李知琰！” “李知琰肯定会对她好，但如果李知琰不是她真心喜欢的，那她嫁过去也只是表面风光，夜里依旧要流泪！” “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宝贝，小心翼翼地呵护着长大，我不愿意她受任何丁点伤害！便是好好也不能让她不开心！”姜夫人斩钉截铁，“姜佑文，你必须要按照我说的去做，不然，不然以后你就找别人跟你喝小酒去！” 卫宗侯也就姜珺瑶这一个孩子，也是从小就疼在手掌心的。 他觉得李知琰不错，觉得女儿嫁给李知琰不会被欺负，那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年纪渐渐大了，这两年又被人下了毒，虽说现在有洛神医帮着解毒及调理身子，身体健康方面没什么问题。 但他现在已经进了朝堂，朝堂水深，而他进了朝堂，跟皇帝之间就有了君臣关系，就不是单纯的兄弟了，他要是在朝堂上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或是无意间触碰到了皇帝的禁忌，他极有可能因此获罪。 一旦他倒下，姜珺瑶就没有着落，姜好好就更孤苦伶仃了。 现在听了自家夫人的话，卫宗侯觉得自己想得过于悲观了。 他都进朝堂了，还不晓得给自己多找一些同盟吗？ 他都进朝堂了，他还不顺势往上爬，站得更高一些吗？ 只要他一直有用，只要姜珺瑶也一直有用，只要姜家能一直替国家生财，姜珺瑶便是不嫁入皇家，皇家也会想办法护着她这个钱袋子，聚宝盆。 卫宗侯豁然开朗，他答应妻子：“夫人请放心，为夫都听你的。” 于是隔天下午，李知琰忙完庶务，想要来赴姜好好的约时，意外地被门房告知：姜家从今天开始到姜好好的宴会那天闭门谢客。 李知琰道：“本王跟贵府小小姐有约。” “我们家小小姐给王爷您留了书信，请您稍等片刻，小的这就拿给您。” 门房很快拿了一卷画出来，恭恭敬敬呈给李知琰：“王爷，小小姐还说，等她方便了，再去您府上找您喝茶。” 想起自有小小姐说这话时老气横秋的样子，门房直咧嘴。 自从大小姐出嫁，卫宗侯府的天每天都是黑沉沉的，不光是卫宗侯夫妻没再笑过，便是他们这些下人，也是每天苦哈哈的，也不知道在苦些什么。 现在大小姐义绝归家，小小姐也找回来了，卫宗侯府的天也跟着亮了，卫宗侯夫妻整天笑眯眯的，小小姐笑声清越，咯咯咯的很能感染人，他们每天听着，干活都更有力气了。 李知琰接过画便上了马车。 苏哲艰难地爬上来，见他握着画不说话，神色平静，苏哲奇了：“画都到你手里了，你说你不马上展开，看看小姑娘给你画了什么，你独自在这伤春悲秋做什么？李知琰，你可是一条凶狠的西北狼，该不会是不敢打开吧？” 马车起行，李知琰看过去：“小姑娘才刚刚开蒙，会写的字不多，也不会作画，不管她里头画了什么，都不是她的本意。” “你都还没看，怎么知道不是她的本意？怕里头画的是你不希望看到的？怕被小姑娘拒绝？”苏哲啧了一声，“刚姜家的门房不是说了吗？他们家小小姐方便了，会去你府上找你喝茶。反正我是没听出任何要切断跟你的关联的意思，你不要用大人的思维，去曲解人家小姑娘的意思。” 李知琰还是没有展开，一直等回到观澜苑，他屏退了众人，才将卷起来的画放到书案上。 翻了几页书，又写了半幅字，批了两本军务的折子，李知琰叹了口气。 最终还是打开了姜好好的画作。 说是画作，其实真算不上。 但李知琰能看懂她的意思。 画上画着一个小人，小人捧着书，小人有两道八字眉，看起来苦哈哈的。 看样子是想告诉李知琰，她要努力读书，变优秀。 李知琰被那两道八字眉给逗笑了。 他提笔画了一幅画，画好了让人送到卫宗侯府去。 门房和管家事先得了令，所以这幅画先到了姜夫人手上。 画上是一个大人和一个小姑娘在草地上放纸鸢，小姑娘笑得眉毛乱飞，又滑稽又好玩。 姜夫人被逗笑了。 等到卫宗侯退衙回来，姜夫人把画给他看，卫宗侯看完了也止不住的笑了。 “这画是画的好好，很明显是给好好的回信，文哥，要把画给好好吗？” 第60章 必须是孤儿 卫宗侯想了想：“送过去吧，这是好好结的善缘，我们不能就此斩断。也正好看看在没办法进到府内见到珺儿的情况下，李知琰能坚持多久，对好好的耐心又会有多大。” 快到摆饭时间了。 姜夫人吩咐管家：“一会把饭菜送到东暖阁，今天我们都到那边吃饭。” “是，夫人。” 夫妻俩换了身衣服，才带着画去东暖阁。 姜珺瑶在隔壁书房处理庶务，她旁边另有一张矮桌，姜好好就坐在桌旁临摹字体。 小姑娘小小一个，握笔的手势却是很正经，写字的时候手也很稳。 她写的是个“好”字，姜好好的“好”。 最后一笔落下，小姑娘缓缓吐出一口气：“阿娘，我写好啦。” “放那里，一会我再检查。你去洗手，应该快——” “祖父！祖母！” 小姑娘发现了卫宗侯夫妻，哒哒哒就跑出去了。 卫宗侯夫妻要抱她，她举着手：“不行不行，我手太脏了，棠香！棠香！我要洗手！我还要换衣服！” 姜珺瑶还要忙，姜夫人便带着姜好好去了外头。 卫宗侯则去看姜好好写的字。 看小姑娘刚才像模像样的，卫宗侯以为她会写得不错，结果过来一看，他乐了。 这字歪歪斜斜的，只能说是勉强能看出是个“好”字。 “已经很不错了。”卫宗侯想，“起码能看出来是什么字。” 姜珺瑶五岁开蒙，但一直到进了宫当陪读，她才开始正式学写字，进宫之前她就是个小混蛋，只想着玩，书是撕了一本又一本，就是不愿意看书。 相比之下，姜好好已经很难得了。 姜珺瑶还不知道自己被父亲嫌弃了，见父亲都退衙回来了，料想时候已经不早了。 还有几个账本没看，姜珺瑶也不急，放下账本就和卫宗侯去找姜好好了。 等小姑娘洗了手，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姜夫人一把将她抱起：“我们家好好刚才写了什么字呀？” “‘好’字！姜好好的‘好’，越来越好的‘好’。”小姑娘软软乎乎地说，“好好以后要越来越好，阿娘和祖父祖母也要越来越好。” 姜夫人正要夸，小姑娘又补了一句：“阿娘和阿爹也越来越好！” 姜夫人一顿，卫宗侯已经很给面子地回应：“对，所有人都越来越好！” 小姑娘是个开心果，话又多，晚饭时有她在，大家都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她自己也很兴奋，把小肚子吃得圆滚滚的。 饭后一家人在花园里散步。 花园里花团锦绣，去哪都能看到花，在哪都能闻到花香味。 天黑了，花园里全是萤火虫，姜好好拉着棠香和春雀去抓萤火虫。 见她玩得正好，姜珺瑶也不舍得叫她回去，一家三口便进了旁边的亭子，一边喝茶聊天一边看姜好好笑闹。 这副情形，在姜珺瑶的梦里出现了许多回，今天也算是圆梦了。 只不过从前这样的梦里还有宋远舟，现在世上再没有了这个人。 真的挺好。 “这些天我一直在给好好物色陪玩的丫头，但连续看了几个都没有合适的。”姜夫人忧愁，“等她再大一些，棠香和春雀就跟不上她了，到时她可就成一只皮猴子了。” “慢慢找，不用急。”姜珺瑶讲，“上回进宫，皇后娘娘提过要给好好找陪玩的丫头，想必过几天就会送过来，若她也找不到合适的，那我们就把眼光放远一些，不只盯着洛京。但是条件一定不能松，只能是半个亲人都没有的孤儿。” 设定“孤儿”这个门槛，不为别的，姜珺瑶仅仅是希望对方不会被吸血的家人所累。 她小时候有一个跟她年纪一样的婢女，叫春华，她很喜欢春华。 春华是她在路上捡的，当时春华被她家里人打得奄奄一息，只剩一口气了，姜珺瑶觉得她可怜，便央求姜夫人救了春华。 春华得救后跪下来表示，以后就是她姜珺瑶的人了，一辈子都不会背叛她。 结果才过两年，春华的父母找上门来哭一哭，说家里吃不起饭了，春华便一声不吭将她的东西拿出去卖了。 年幼的姜珺瑶把春华当做朋友，于是原谅了，还替她在姜夫人那里掩饰。 但原谅的代价就是，不到两个月，春华被同样的借口，又一次将她的钱偷偷拿出去给了父母。 那是姜珺瑶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背叛。 她把春华的卖身契还给了她，还给了她一笔钱，之后就让春华出府了。 过了几个月，她便听说了春华的死讯—— 从姜府出去后，春华的钱立即被她父母抢走了，然后春华被卖进了一户人家里头做丫环。 春华进去只做了三个月，她父母便故伎重施来找她要钱，春华把月钱给了他们还不够，只能去偷主子的财物。 但这家人不是姜家，发现春华手脚不干净后，便立即将她打死了。 姜珺瑶有一段时间常想起春华，她总觉得如果自己再心软多一次，春华就不会被打死，是母亲告诉她：“背叛过你的人，不管你原谅多少次，她都还会有下一次。” 进宫当陪读之后，姜珺瑶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她知道母亲说的话是对的，自己给过春华机会，但不愿意再给春华机会，她的做法也是对的。 姜珺瑶坦然接受了春华背叛过自己的事实，但那毕竟是跟自己共同生活过两年的人，一条人命就这么消失了，她还是痛苦了很长一段时间。 姜珺瑶自己经历过的痛苦，她不想让女儿也经历一遍。 所以她把女儿的陪玩定死是孤儿，这样，女儿便是对方唯一的主子，姜府就是对方唯一的依靠，同时只要那位陪玩不生歪心思，她也是在最大限度上，保证了那位陪玩的性命安全。 姜夫人应该也是想起了春华，她点点头：“就按你的说去做。再不行，就送她去书院，让她自己找自己喜欢的玩伴。” 小姑娘抓了一会萤火虫，出了满头的汗，眼看着要起风了，姜珺瑶担心她着凉，便带她回东暖阁了。 卫宗侯这才想起李知琰白日遣人送过来的画，连忙交给姜珺瑶：“这是琰王爷给好好的回画，你一会记得给她看。小姑娘指不定一整天都在等这幅回画。” 知道李知琰给她画了画，姜好好很高兴，头发才绞干就哒哒哒的跑过来：“阿娘，快打开！” 看完画，小姑娘更高兴了，她嚷着要立即就画画。 姜珺瑶哄了一会，小姑娘打了个哈欠：“那我明天再画，阿娘，明天你帮我一起画……” “好。” 母女俩相拥着入睡时，李知琰还站在窗边，等画。 结果画没等到，等到了一个不好的消息。 第61章 这不够光明磊落啊 “主子，淮阳王世子回京了。”亲随讲。 清风与清阳今日被李知琰发配走了，现在在身边的这个叫随风。 随风话不多，但比清风与清阳都聪明，也更善于藏匿，在战场上，李知琰与他最为合拍，只是因为洛京没有什么危险，李知琰便让他休息了。 这下清风和清阳离了京，随风便立即顶上了。 随风继续讲：“姜小姐与宋远舟义绝的消息传出去后，淮阳王就立即派人往天台山人，一个时辰前从西城门入的京。主子，这淮阳王世子当年两次前去姜家求亲，最终都失败了，姜小姐出嫁后，他也立即出了家。” 淮阳王世子叫李书澜，上回李知琰进宫，皇后娘娘特意跟他提过这个人。 算起来，淮阳王也算是李氏宗室的一员，只不过是他是跟皇室这一脉关系很远的旁支，只是因为淮阳王小时候做过陛下的陪读，年轻时又去战场上立下过战功，很得陛下器重，因此被封了淮阳王。 李书澜则是太子的陪读，年纪跟李知琰差不多，两人也都是秦太傅的学生，如果说按照师门来分的话，李知琰是大师兄，那李书澜就是二师兄。 李知琰记得小时候，姜珺瑶与李书澜关系不错，两人天天粘在一起玩，再加一个二皇子李显，三人每天都能将上书房闹得跟菜市场一样吵。 李显现在没有成婚，这两天天天到姜珺瑶那里找存在感，现在李书澜也回来了…… 这两个人嘴巴那么会说，对姜珺瑶又一往情深，姜珺瑶对他们两个又比较亲近……这么想着，李知琰眉头就皱了皱。 隔天一早，李知琰就进了宫。 跟陛下谈完正事后，李知琰去见了皇后娘娘，他第一时间把李书澜回京的事告知。 皇后娘娘晒笑一声：“我们琰儿，这是知道急了？” 皇后已经许多年没喊过“我们琰儿”了，就算是小时候，她一这么喊，保准就是揶揄李知琰。 眼下皇后就是在揶揄：“本宫还以为你要等到珺儿跟别人定亲的消息传出来后才知道来找本宫呢，现在看来，面子还是比不上妻子重要，对吧。” 李知琰静静地听长嫂的揶揄，等到她揶揄够了，他拱了拱手：“皇嫂，今日臣弟过来，是想问您要上回您打算给我看的那本洛京女子名册。” 皇后一顿：“什么？你这是直接认输，打算听从本宫的安排去相看了？” “不，臣弟是想让皇嫂将名册送一份去陈贵妃那里，再送一份给淮阳王府里。” “啊你不跟他们斗，选择直接用皇权来压？这事说出去会不会不够光明磊落？” “怎么不光明磊落？臣弟是当着满昭阳宫人的面，大声提的建议。” 这话听起来没毛病，皇后的昭阳宫里，来来去去的婢女太监里，不知道有多少是别人安插的眼线，李知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送名册的事，用不了两个时辰，肯定整个皇宫都能知道了。 消息灵通一些的人家，估计也能知道了。 确确实实算是光明磊落了。 皇后啧了一声：“送名册倒是没有问题，但显儿那孩子也是极不错的，本宫也挺喜欢，本宫瞧着，他与珺儿也很登对。对了，本宫记得，他小时候也学了太子，说要做珺儿做一辈子的仆人？” 李知琰木着脸：“臣弟并无听说。” “本宫没理由会记错的呀？不如把太子叫过来问一问。” “皇嫂！” “行了不逗你了。”皇后娘娘笑了笑，“本宫与陈贵妃向来关系不错，显儿那孩子也没有别的心思，本宫是将他当成自己孩子来疼的，娶妻是一辈子的事，我也不忍强迫他。这名册送过去，他会不会接受，本宫不保证。” “李书澜那孩子对珺儿一往情深，他花在珺儿身上的心思也没比你少……这名册本宫会让人送出去，但如果李书澜坚决不愿意，本宫也不会强人所难。当初本宫一连给你写了几封信，你一封不回，但凡是回一封呢？你现在都儿女满地跑了。” 李知琰心里苦：“皇嫂，那两年，我给洛京写了不下十封信，都是请求您与皇兄代我上卫宗侯府求亲的，只是信被拦了，等到我的人赶回来，她已经订亲了……皇嫂，我对她的心意，从来没有改变过。” 皇后瞠目：“难怪我一封回信都收不到！原来是身边有黑手！那黑手砍了吗？” “坟头草都几丈高了。”李知琰说了一句，郑重道，“皇嫂，我也一往情深，你也可怜可怜我。” 李知琰虽是小叔子，却也是皇后一手带大的孩子，知道内情之后，她那心一下子就偏过来了。 什么李显，什么李书澜，那是谁？不认识！ 皇后一口应了下来，但是又忧心：“你这天煞孤星的名声不好啊……” “臣弟已有对策……” 一个时辰后，李知琰捧着一本洛京未婚贵女名册出了宫。 次日一早，皇后命人抄录的两本名册也先后送到了二皇子府与淮阳王府。 二皇子正在给自己的样书做最后一遍校对，刚校对完，正要让人送去印坊，这本名册便送来了，还是由他母妃陈贵妃亲自送来的。 “你母后关心你，又说自己身体不好，担心自己咽气了都没能抱到你的孩子，所以让我带着这名册出来，催一催你。” 陈贵妃温柔道，“显儿，你母后仁慈，我们母子才能在宫里安度至今，她是我们母子的恩人，就算是报恩，不让你母后留下遗憾，你年内也要定下来呀。” 二皇子讲：“如果顺利的话，孩儿今年内肯定会定下来。这名册孩儿就不看了，劳烦母妃回去告诉母后，孩儿早就心有所属，这段时间正在全力追求自己的心上人，请她放心，我一定能成事。” “可是……”陈贵妃叹气，“你母后已经安排了宴会，下了懿旨让你务必参加，否则以后就别去昭阳宫见她，更不许你喊她母后呢……” 二皇子一顿，立即反应过来了：“是不是李知琰搞的鬼？” “你这孩子，那是你小皇叔！怎么能没大没小的直呼长辈的名讳？” “他一个长辈都能不要脸的跟亲侄儿抢妻子，我不喊他名讳喊什么？而且——” “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你小皇叔也要参加。啊对了，还有淮阳王府的世子李书澜，就出家了的那个。他也要参加。” 二皇子瞪大眼：“李知琰也要参加相看？那他是放弃珺姐姐了吗？” 第62章 李书澜：二皇子就是个二傻子 陈贵妃点头又摇头：“有没有放弃珺儿我不知道，但那天他肯定得参加宴会。” 二皇子听了之后没说话。 脑子里浮现出李知琰与姜珺瑶相处时的画面，二皇子总觉得这个宴会不简单。 那李知琰看姜珺瑶的眼神分明就不清楚，跟他一样都是恨不得立即就和姜珺瑶成为一家人，李知琰怎么可能愿意参加相看？ 陈贵妃说：“这名册上的都是洛京真正的贵女，出身容貌样样不差，当然珺儿也很好，但皇家要考量的，又不是只有出身与容貌这两样。” “不是，母妃，你们嫌弃珺儿嫁过人？” “母妃并无此意。” “那为什么要说上面的话？” 陈贵妃想了想，也不知道自己刚才为什么要那样讲，末了只能道：“你先去参加宴会吧，到时候见过了那些贵女，你若还是觉得珺儿最好，那母妃便拼了这条命也给你去争取一下……但你也知道，我说的争取，也只是在皇后与陛下面前提一嘴而已。” 这一刻，二皇子对自己母妃多少是有些嫌弃了。 作为一个宠妃，竟然整天想着跟皇后娘娘贴贴，皇后娘娘说什么她都屁颠颠的去做，一点争斗的意愿都没有。 他父皇也挺厉害的，竟然能让皇后与宠妃处理像个亲姐妹，到底他是用了什么手段？ 二皇子心思发散，另一边的李书澜则是一脸懵。 他昨晚才进的城，皇后娘娘一大早就送来了名册，他竟然这么受皇后娘娘看重的吗？ 淮阳王妃抹着眼泪：“老天保佑，你可算是回来了！这本名册上的贵女都是娘娘精挑细选的，各方面都很出挑，当然为娘知道她们肯定比不上珺儿，但是吧，这是皇后娘娘的心意，我们做人臣子，总不能不知好歹，是吧？” 李书澜在天台山六年，性子完全改了，变得十分沉静，他看着名册不说话，整个人气压很低。 半晌后他问自己母亲：“母妃，珺儿离开宋家之后，李知琰跟她走动密不密？” “李知琰是哪个？啊你是说你小皇叔啊！”淮阳王妃反应过来了，“连你都这么关心珺儿，你小皇叔自然也是关心她的。走得密不密，这事我肯定是不清楚的，但肯定是有来往。倒是二殿下整天嚷嚷他和珺儿天下第一好，儿子，二殿下可是你娶妻路上最大的绊脚石。” 李书澜就没把二皇子放在眼里。 那就是个二傻子，你说他喜欢姜珺瑶吧，那确实是真喜欢，但杀了李书澜，李书澜都不愿意相信二皇子会为了姜珺瑶守身如玉。 但他要不是为了姜珺瑶，还能是为了谁？ 李书澜脑子里模模糊糊出现个人影，一时又想不起来，干脆先不想了。 回来的这一路，他把当年他们那一圈的男人的情况都了解了一圈，对姜珺瑶还有情且还没成婚并且身边没有半个女人的，除了他就是二皇子和李知琰。 二皇子不足为惧，但李知琰如果真的对姜珺瑶还有那样的心思的话，估计会是他最大的对手，搞得不好，他可能过段时间又得回天台山。 李知琰的家世容貌及人品放在那里，姜珺瑶嫁过去，不太可能受委屈，所以他不管再等六年还是再等六十年，都等不到他们分开的了。 李书澜说：“娘，你这段时间见过李知琰吗？这几年他怎么样？有没有经常回京？有没有……” 一大堆的问题，把淮阳王妃都给问到头晕了，她消化了好一阵才听明白自家儿子在担忧什么。 淮阳王妃道：“李知琰那边你就不用担心了，他名声不好，卫宗侯夫妻就那么一个女儿，不可能把女儿嫁给他的，他再怎么使力，卫宗侯那边都不会松口的，这点母妃可以跟你保证。” 李书澜急忙追问。 “他天煞孤星，这些年在西北相看了许多个姑娘，每个与他相看过的姑娘，最后都会死于非命。” “别看珺儿现在跟他走动频繁，那也是因为他们还没有感情上的牵绊，一旦有，那珺儿指不定就会出什么不好的事。估计这两天李知琰跟卫宗侯摊牌了，卫宗侯马上就闭门谢客了。” “你就细品吧，卫宗侯肯定不松口，除非李知琰直接让陛下赐婚。但如果陛下同意赐婚，皇后娘娘也不可能让他去参加赏花宴。” “珺儿是个好姑娘，大家都疼着她呢，便是我，如果你有什么克妻啊之类的名声，我也是不愿意让你去沾人家珺儿的。珺儿多难啊，她余生不能再吃半点苦！” 淮阳王妃话落，小女儿李云澜就接过了话尾：“是啊大哥，我们大家都很爱珺姐姐的，肯定不会愿意她受苦。皇后娘娘要他去参加赏花宴，就是给出来的最强的信号。” 李书澜的心情略微好了一些。 他打算先去拜访一下卫宗侯，淮阳王妃提醒他，卫宗侯府闭门谢客。 “不过过两天便是他们家小小姐的认亲宴，这个认亲宴在皇后娘娘的赏花宴之前，姜家也给我们家发了请帖，邀我们全家出席，你到时候跟着去就行。” “你的还俗宴就在好好的认亲宴后的第三天，家里已经给姜家下请帖了，让他们合家出席，到时候卫宗侯夫妻肯定会来，珺儿也会来。” “短短六七天内就连见两面……儿子，我丑话说在前头啊，如果见过这两次之后，人家珺儿对你没有明显的意思，你就见好就收，给对方也给自己，更给我们淮阳王府留个面子，你往后还得娶妻呢。且娘娘的赏花宴就在你的还俗宴后头不到五天。” 淮阳王妃说了一大堆，仿佛是要把这几年缺少的话与关心都一股脑的补上去，也不管李书澜听了能不能消化，能不能接受。 李书澜只是沉眸听着，没再开口。 女儿的认亲宴在即，姜珺瑶没有再出去。 转眼便到了姜好好认亲宴的这天。 一大早，卫宗侯府就热闹起来了。 姜珺瑶与姜好好前一晚睡得很好，母女俩也起得很好。 姜珺瑶给女儿换上了新做的红色衣裳，红色显气色，很喜庆，也衬得小姑娘更加玉雪可爱。 隔壁方锦明一大早就跑过来了，与姜珺瑶一起逗小姑娘玩。 差不多到时辰了，画屏来报：“小姐，夫人说宾客们都来了，让您带小小姐出去认认人呢。” 第63章 澄清：只是干爹 这些天，姜珺瑶有机会就跟姜好好说认亲宴的事，是以姜好好知道今天是大家都来认识她的日子，而且来的这些人，都是很喜欢她阿娘，也都会很喜欢她的人。 小姑娘回到卫宗侯府不过短短时日，性子已经完全跟刚开始时不同，她很活泼，跳脱，该大方的时候，她也落落大方。 跟着姜珺瑶来到明厅，看到一大群人，姜好好也只是有些意外，倒是半点不显怯懦，落落大方的站在那里。 人们看着那个与姜珺瑶极为神似的小小孩童，仿佛看到了姜珺瑶小时候。 秦太傅眼睛一湿，几步过来：“你便是好好？” “爷爷好！”小姑娘中气十足，清清脆脆的。 “哎呦我的小乖乖。”秦太傅说着就将人抱起来了，“老夫是你阿娘的老师，你可以喊我师公，也可以喊我爷爷。” 小姑娘张嘴就来：“师公爷爷！” 一句“师公爷爷”，把秦太傅哄成了翘嘴，他赶紧给小姑娘送上见面礼，送完礼了就想抱着小姑娘去一边玩。 “哎秦太傅！你走就走，快把孩子留下！”淮阳王赶紧叫。 秦太傅这才依依不舍地将小姑娘放下。 姜好好认了一圈人，乖乖的喊人，很惹人喜欢，好些夫人都攥到她的手就不愿意松了。 比如淮阳王妃。 心想自家儿子要是努力努力，姜好好这么漂亮的小孙女就是她家的了！ “好好，来，这位是书澜叔叔，他跟你阿娘是一起长大的同窗，以前经常一起玩的。”淮阳王妃赶紧给介绍。 李书澜蹲下身子：“你好，好好姑娘，我是李书澜。” 姜好好看了他一眼，歪头一笑：“书澜叔叔你好，我是姜好好，欢迎你来参加我的宴会。请你吃好喝好，以后常来家里找我祖父喝茶。” 都说一个人是不是真的纯良，就看他得不得小孩喜欢，因为小孩子对善恶的感知是最直接的，他们也不会掩饰，一旦这个大人让他们不舒服了，他们便一刻都不会跟他多待的。 而姜好好朝李书澜笑得这么灿烂，还热情邀请，看来他人品真的很好了。 李书澜露出笑容：“书澜叔叔也邀请好好姑娘，得空了就和你阿娘到书澜叔叔家做客。” 小姑娘嗓音清脆地说：“好呀！不过好好要是得空，得先去看我阿爹！到时候我和阿爹阿娘一起去找书澜叔叔你！” 所有人都以为姜好好嘴里的“阿爹”指的是宋远舟，以为姜家还没把宋远舟的死讯告诉姜好好。 看着姜好好明媚的笑容，大家都有些难受，要是她知道自己的生父已经死了且是一个畜生，她该多难过啊。 姜好好还不知道自己又被怜爱了，她看到了二皇子，哒哒哒跑过去：“舅舅你来了！舅舅你看到我爹爹了吗？我爹爹怎么还没来？” 人们的脸色更怜悯了，同时也都疯狂给二皇子使眼色，让他赶紧扯开话题。 二皇子知道他们误会了，于是张了张嘴，没等他说话，姜好好便尖叫一声：“爹爹！” 爹爹？什么爹爹？宋远舟复活了？ 下一息便见厅外出现一道修长的身影，而姜好好冲进那人怀里，高兴直跳：“爹爹！” 现场安静了一瞬。 那人是谁？ 姜好好冲谁喊“爹爹”？ 还是姜珺瑶率先出声：“好好，别闹你干爹，快过来。” 她有些无奈，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她还跟小姑娘叮嘱过不要冲李知琰喊“爹爹”，小姑娘应得好好的，转头就忘了。 当着满屋子的客人那样喊李知琰，她和李知琰之间还能有清白吗？ 好在小姑娘自己也想起了早上答应姜珺瑶的事，乖乖地从李知琰怀里下来：“干爹好！” 原来是干爹。 李书澜松了口气，小姑娘讨人喜欢，愿意当她干爹的人只怕都排长队了。 姜珺瑶也松了得口气。 李知琰将小姑娘放下，身后出现一道洪钟似的声音：“好好姑娘，你喊他为爹爹，我是他哥，你得喊我做什么呀？” 是陛下！ 大家赶紧跪下行礼。 姜好好懵懵的，也跟着要跪，小膝盖一弯，还没跪下去呢，人就被越帝一把抱起：“好好姑娘，你应该叫我什么呀？” 姜好好毫不犹豫：“大伯。” “诶，就是应该叫大伯。”越帝腾出一只手给她送上见面礼，将小姑娘颠了几下，腾过去给李知琰，“去你爹爹那里。” 姜好好笑容满面，一下搂住李知琰脖子：“爹爹，抱！” 在场所有人都面面相觑。 不是说只是干爹吗？现在连陛下都认证是“爹爹”了？那李知琰和姜珺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二皇子心态有些崩了：“父皇，珺儿喊你皇伯伯，喊他小皇叔，好好喊你大伯，喊他干爹，喊我舅舅，这辈分全乱了！” 越帝在主位坐下：“有问题？” “问题可大了！” “各论各的，有什么问题？是吧好好姑娘？” “嗯嗯！阿娘，大伯跟爹爹长得好像啊！” 姜好好唤了一声，姜珺瑶这才反应过来，她连忙上前接过小姑娘：“抱歉小皇叔，好好她年纪小，还——” “不是小皇叔，是夫君！”姜好好打断，“阿娘好笨，总是忘记，下次不许再忘记了，不然好好就不跟你好了！是吧阿爹？” 李知琰没说话，只是看向姜珺瑶。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姜珺瑶可不能让这个误会再继续下去了。 她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温声道：“好好，不是阿娘笨，而是小皇叔他只是你干爹，并不是阿娘的夫君。你要胡乱说话，别人会笑话阿娘的。” 姜好好立即道歉：“阿娘，对不起。干爹，对不起。” 看着小姑娘瘪下去的嘴角，姜珺瑶心如刀割，她抱着女儿，一时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李知琰打破沉默：“好好，来看看干爹给你带了什么礼物。” 姜好好没有像往常那样马上过去，而是先看向姜珺瑶，得到姜珺瑶的首肯之后，她才过去：“谢谢干爹。” 这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皇后娘娘出声了：“听闻好好归家，本宫很高兴，姜家家大业大，料想不会让她缺什么东西，因此本宫这次出来就不送礼物了，好好姑娘，皇伯娘送你几个朋友陪你玩好不好？” 第64章 你舍得让你母妃失望吗？ 是三个孩子。 有两个看起来有七八岁，有一个看起来跟姜好好差不多，五六岁的样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看起来很是乖巧。 三人跪下来给姜好好请安：“奴婢/奴才叩见小姐，祝小姐万福金安！” 姜好好还没见过这阵仗，小脸变了变，手也紧紧揪着姜珺瑶，她有点害怕，也很紧张。 她想起了在唐家地窖里的情形，她也跪过别人，跪下了还要被打，很痛，而且没有饭吃，她好饿。 “阿娘……”姜好好眼圈红红的，咬着下唇，“不，不要跪……” 姜珺瑶立即反应过来她是想到了曾经被关起来打的日子，顿时心头就揪成一团。 她立即让那三个孩子起来：“以后你们就跟在好好身边，棠香，先把他们带下去。” 然后抱着姜好好给皇后谢恩：“多谢皇后娘娘！” “别那么客气。”皇后是真的喜欢姜好好，“好好啊，等你阿娘得了空，要常来宫里看你皇伯娘啊！” 姜好好点点头。 送礼环节过去，宴会也差不多开始了，大家移步到厅外。 姜家今日是小型宴会，也就五桌人，都是与卫宗侯府极亲近的人，坐下来喝了杯酒，气氛就热络起来，也随意许多了。 卫宗侯与秦太傅一左一右地陪着皇帝，皇后的右侧则是姜夫人，左侧是姜珺瑶，其他人则是随意许多。 李知琰静静地坐在那里喝酒。 他左边是二皇子，右边原本坐着的是隔壁方锦屏的哥哥小方大人，开席不久就换成了李书澜。 李书澜给李知琰倒了杯酒：“王爷，好久不见。” 李知琰举起了酒杯：“的确好久不见。本王还以为，你当真看破了红尘，不打算回京了。” “原是想着一辈子待在天台山的，承蒙上天眷顾，重新给了我希望，我便回来了。” “若是希望，本王祝福，若是失望，那你只怕是还要回天台山。”李知琰微笑，“舍得让淮阳王妃再心碎一次？” “不舍得，所以我一定不能失望。”李书澜举杯，“王爷，下臣敬你一杯。” 李知琰举杯与他碰了碰：“那本王就祝李世子心想事成。” “有王爷的祝福，下臣一定能被上天眷顾。” 两人相视一笑，喝完杯中酒时，彼此脸上的笑容都淡了。 今天是家宴，也全都是亲近之人，所以没有分开设宴，只是分了男女席。 男宾席上大家都在喝酒，女宾席上，大家都在聊花聊衣服聊首饰，最后聊姜好好。 所有人都说，姜好好就是姜珺瑶的翻版。 “还是有不同的。”皇后道，“好好那孩子更能令人心疼些。” 这倒也是。 姜珺瑶出生时虽然她父亲还没被封卫宗侯，但已经是大越的首富了，家财万贯，吃穿不愁，出入奴仆成群。 而姜好好在同样的年纪，已经吃了五年的苦，受了五年的折磨。 这些折磨这些苦，没有人知道，姜好好需要用多少年才能遗忘。 倒是姜好好笑嘻嘻的，小嘴叭叭地说个不停，不一会又把气氛给活跃起来了。 宴会进行到一半，越帝因为多喝了几杯，有些微熏。 卫宗侯见他撑着额头似有不适，连忙安排他到客院住下。 正打算重新回到宴席，这个时候，突然有护卫匆匆跑进来，他在卫宗侯耳边说了一句，卫宗侯的脸色顿时一变。 “此事不要告诉小姐，本侯去处理就行。” 护卫讲：“可是小姐已经出去了。” 卫宗侯立即厉过去：“让一个后宅女子出来处理这些腌渍事，你们觉得合适？” 护卫也觉得不合适，可是：“侯爷，小姐早有吩咐，要是那家人来了，务必要通知她。” 人都已经出去了，再追究责任也于事无补，更何况现在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 卫宗侯匆匆往府门口去，期间得知李知琰与李书澜及二皇子都伴着姜珺瑶，他松了口气。 他不了解李书澜和二皇子，但李知琰他是知道的，有李知琰在，珺瑶绝对不会吃亏。 ——即使没有他们几个在，珺瑶也不会吃亏。 卫宗侯很快到了侯府门外。 这个时候，姜珺瑶也是刚到，她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几个人，淡淡开口：“有事吗？” 来人竟是宋老太太。 宋老太太朝姜珺瑶微笑：“听说今天是灵儿的认亲宴，我这个做亲祖母的，想要给她送一份礼物。” “世上已经没有宋灵儿，她如今是姜好好，是我卫宗侯府的嫡小姐，跟宋家毫无关系。”姜珺瑶道，“老太太要没别的事就请离去，若是非要吵闹，惊扰到了我府中的贵客，只怕你平阳侯府承担不起后果。” 宋老太太刚才下马车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宫里的马车，她料到是皇帝在姜府。 但正因为皇帝在姜府，她才更想闹起来。 “珺瑶，我知道我们远舟对不起你，我们平阳侯府也对不起你，但不管怎么样，灵儿身上也有我宋家人的血，我这个做祖母的——” “宋远舟将她送过来时，问我要了三十万银票，以及十间铺子。也就是说，他用这些钱，买断了我女儿与宋家之间的所有关系。” “老太太若是舍不得我女儿，想要继续走动，那行，我不拦着，你把我给宋远舟的东西全部还回来就行。”姜珺瑶微笑，接着侧头吩咐元良，“元良，随宋老太太回宋家，东西都还回来后，你将她送回来，我给她留席，也让好好正式拜见她这位祖母。” “是，小姐。”元良走上前去，“老太太，请吧。” 老太太脸色一绿。 她要是有三十万的银票和十间铺子，她今天就不会到卫宗侯府来了。 “姜珺瑶，我——” “该不会老太太是不打算还东西，只想空手套白狼吧？” 老太太噎了噎，眼珠子转了一圈又一圈才说：“姜珺瑶，老身没有看到那些银票，也没有见到你说的十间铺子的铺契。所以我过来问问，是不是你还没有交接。” “老太太觉得，宋远舟会是那种还没拿到东西，就会把我女儿送还回来的人吗？” 老太太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暗处的宋二爷听得急死了，这时冲出来说：“娘，你跟她啰嗦那么多做什么？三十万银票，不是三千两，她要是给了，远舟能自己吞了？远舟他是平阳侯府的一家之主，他的钱都是用来维持平阳侯府的生计的！” 宋四爷宋五爷也一起现身。 “姜珺瑶，你算计了我们宋家！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是把灵儿还给我们！二是把三十万银票和十间铺子还回来！” 姜珺瑶微笑：“要是两样都不给，你们打算怎么样？要杀了我吗？” 第65章 当众杀人 宋家众人一愣，姜珺瑶便走下台阶，径直走到宋老太太跟前：“回答我，如果我什么都不愿意给，你们是不是打算杀了我？什么时候杀？怎样杀？说！” 最后一个字落下，老太太下意识就是一个哆嗦。 她看着眼前这个曾经的儿媳妇，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这个女人，从来就不是好拿捏的。 更别说她身后那几个年轻男子了，那几人她一个都不认识，但她眼睛没瞎，那几人现在只等姜珺瑶一声令下，他们就会扑上来将她杀了。 老太太往后退了两步，不料姜珺瑶跟着上前：“说呀老太太，你们打算什么时候杀我？现在吗？” “不，姜小姐，你误会了，我们今天过来的确只是想要见灵儿，我们绝对没有别的意思，真的。” “想见，拿三十万银票和十间铺子来换，不然休想。” 姜二爷嚷：“姜珺瑶，你不要这以不近人情！我们宋家可是她正儿八经的——” 啪！ 姜珺瑶一巴掌甩过去：“我一直不想让她知道她生父与亲祖母一家是些什么垃圾玩意，所以一直对你们好声好气，亏我还想着帮你们维护形象，你们倒是蹬鼻子上脸！” “我女儿为什么会不见？谁弄走的？宋远舟又是从哪里找到的？” “我在平阳侯府待了这么多年，我女儿一点消息都没有，我刚跟宋远舟义绝，你们就立即找到了我女儿！你以为我是傻的吗？想不到这是你们宋家干的？” “若不是送过来的孩子跟我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你们宋家早就被我铲平了！” 姜二爷被打了一巴掌，很生气，当即还手。 谁知他的手刚落到姜珺瑶脸上，腹部就一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腹部多了一柄短刀！ 姜珺瑶杀他！ 姜珺瑶竟然敢杀他！ 宋二爷慌得尖叫：“啊！救命！” 双手胡乱晃动间又一次打到了姜珺瑶的脸，于是下一瞬，他腹部又多了一把匕首！ 姜珺瑶连捅了他十几刀才住手。 鲜血溅射了她满身，连脸上也有，她面无表情，握着还带着血的匕首，扭头走向老太太：“老太太，你还要见我女儿吗？” 老太太已经傻了，她腿一软，扑通一声跌坐在地：“杀，杀人了！” 宋四爷宋五爷也是尖叫：“来人啊，姜珺瑶杀人了！” 正好有一队皇城卫巡城至此，听到动静立即过来了解情况。 老太太迫不及待：“杀人了！姜珺瑶她杀了我儿子！你们快点把她抓起来！” “不，别光抓，要打死！你们赶紧将她当场打死！” 为首的皇城卫便问了一句：“你们是谁？她为什么要杀你儿子？” “老身是平阳侯府的，姜珺瑶是我的前儿媳，我过来看我的孙女，她不让我看，还杀死了我儿子！不止我二儿子，我大儿子和三儿子看来也是她杀的！你们赶紧把她打死！” 皇城卫可不是一般的巡逻小兵，这里头有许多世家子弟，许多人都知道，姜珺瑶和宋远舟前不久刚义绝归家。 而卫宗侯府今天在摆席宴，说是给刚找回来的小孙女办认亲宴，这平阳侯府的人挑在这个时候上门，是想见孙女，还是想膈应人家姜小姐，不言而喻了。 为首的皇城卫小队长看了老太太一眼，不满地说：“我们是皇城卫，不是你们平阳侯府的打手，你喊我们杀我们就要动手。抓人，是要讲证据了。” 小队长斥了老太太一句，面对姜珺瑶时，脸上多了层客气：“姜小姐，刚才是出了何事？你真的杀了人？” “对，我杀人了，因为他们要来抢我女儿。”姜珺瑶语气冷恻恻，“五年前，他们故意把我女儿藏起来，五年后眼看我义绝了，没办法再欺骗我了，就把她送过来！” “他们问我要了三十万银票和十间铺子，买断了我女儿与平阳侯府的所有关联，可这才多少天就反悔了！” “银两，他们要，我女儿，他们也要抢！” “我不杀他，我就保不住我女儿了！如果我有罪，那就把我抓回去，我愿意接受律法的制裁！” 话音刚落，宋四爷和宋五爷就大呼冤枉。 “冤枉？”李知琰这个时候出声了，“你是当本王及李世子和二皇子的耳朵和眼睛是摆设？” 小队长认出了李知琰和二皇子，连忙抱拳行礼。 “免礼吧。”二皇子出声，“本皇子亲眼所见，是这平阳侯府的老太婆先来挑事，还威胁要抢姜小姐的女儿在先，她儿子出手伤人在后，姜小姐只是自保，以及保护自己的女儿。” 李书澜也上前一步：“陛下与皇后娘娘如今就在姜家，此事你们要是觉得处理不了，那便只能惊动圣驾了。” 小队长连忙说：“既然姜小姐是自保，那就是合理的防卫，我们皇城卫不会插手。” 又调转头对宋老太太说：“你要觉得你儿子死得冤枉就去报官！要我是你，我就没脸再出门！一家子黑心烂肺的东西！要我是姜小姐，就不止只杀你儿子一个，我会将你们全杀了！” “全杀了”这三个字，让老太太和宋家兄弟又是一抖。 李知琰沉声下令：“将他们赶走，若是他们再来，就以寻衅挑事之罪下狱！” 转向姜珺瑶时，他又脸色温和：“你先回去换身衣服，不然好好看见会害怕。” 姜珺瑶点点头，转身便进了府。 府门关上，她缓缓舒了一口浊气：“我以为你刚才会拦我。” “为何要拦？”李知琰淡声，“他们要抢好好，我都听见了。” 二皇子快步追上：“珺姐姐，我也听见了！是他们抢你女儿在先，又出手伤人在后，这你都不动手的话，下次就真的敢直接进卫宗侯府抢人了。” 李书澜也跟着上来：“若是平阳侯府报官，珺瑶，我会给你做证。” “谢谢你们。” 卫宗侯默默跟在后头。 他发现他今天就是来凑人数的，别说是想出手了，他是想出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 女儿太厉害，有时候也很苦恼的。 侯门口的事，并没有影响到宴会的气氛，卫宗侯回去之后还照样和大家喝酒聊天，姜珺瑶回去换了衣服后，也重新回到席宴上跟皇后娘娘她们说话。 而平阳侯府企图上门抢小孩、姜珺瑶在府门口杀了宋二爷的事，宾客们是隔天才听说的。 对于姜珺瑶杀人的事，大家看法不一…… 第66章 此女杀心太重 陈贵妃说：“我看珺儿还是太心软，要是我，当下就将在场的宋家人全杀了。都上门抢女儿了，这多好的由头啊……李显你是不是傻，她不动手，你不知道动手吗？” 淮阳王妃说：“我年轻的时候也被人这么上门侮辱过，但身边人太厉害，我没机会亲自动手。听说那血溅射了珺儿一身一脸呢，想想就很带感。书澜你也真是的，这么精彩的场面怎么能不带我？” 秦太傅则说：“我这弟子还是太收敛了，要换了她十四五岁的时候，她不动手杀人，宋家老太太自己都能把自己吓死……李知琰你当时怎么不动手？” 皇后娘娘叹了一声：“到底还是年轻，差些火候，宋家这些腌渍东西，哪里需要她亲自动手？” 皇帝说：“想必是身边没有合适的人手。琰哥儿，你不给她送几个机灵的人手过去？” 李知琰道：“先前让清阳跟着她，但前两天有趟差需要清阳清风去办，就将人撤回来了，她也不太喜欢让清阳待在身边，如今只有一个桂嬷嬷在卫宗侯府。” “桂嬷嬷她除了做吃的就是看热闹，让她杀人？这不现实。”皇后道，“横竖已经送了三个孩子过去，再多送几个婢女和嬷嬷也不是不行。” 皇帝道：“悄悄的送，别让珺儿有压力。” 隔壁骁骑将军府的方锦屏：“我就是不在场，要是在场，我高低也得冲过去捅几刀！” 方夫人一把捂住她嘴：“我说你怎么这么虎？那可是杀人！” “那些人哪是人？分明是猪和狗！” “那也得叫屠夫去杀，哪轮得到你一个女孩子出手？当方家和你未婚夫家是摆设？我看就该让人家陈大公子来管一管你。” 方锦屏的脸立即红了。 二公主身体不好没出席，听说此事后她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珺儿她重新立起来了，这满洛京的别想有人能拿她婚姻不幸这事来的揶揄她欺负她……秋月，你晚些代本宫去一趟，告诉珺儿，等我病好了，就请她过来喝茶。也让她别总惦记我，再往我这送东西，库房都要放不下了。” 这些都是跟姜珺瑶十分亲近的人对于姜珺瑶杀人一事的态度，都是支持。 但跟卫宗侯没什么交情的人说话就有点难听了。 “当着这么多人都敢杀人，身边没有人的时候，她岂不是要将人家宋家本府都灭了？” “是啊，有些无法无天了。” “听说她没出阁之前就很狠了，没想到现在更狠。” “这么狠毒的人会被一个破落户算计？不可能吧。我看就是她腻了人家平阳侯才故意搞这一出。” “不至于吧？她那个嫡子确实是平阳侯的私生子，而且是三个私生子……只能说是什么锅配什么盖，她这么狠毒，就活该被这么对待！” “我听说琰王爷、二皇子还有淮阳王世子他们三个到现在还不娶妻都是为了等她！而且三个人都是守身如玉，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该说不说，有些人他就是喜欢姜珺瑶这种狠毒的，带劲，软绵绵的柿子虽然好捏，但是没趣啊，我要是男人我也选姜珺瑶。” “但杀人还是太过了。今天她敢当街杀一人，明天就敢当街杀一府，明天敢当街杀一府，后天就敢把整条街的人给杀了……恐怕到后面，整个大越的人她都敢杀了！”、 “阿旭，我是坚决不同意你娶她进门的！你要是执意，我就去死！” “知道了母亲，我明日便去相看，姜珺瑶这么狠毒的女人，倒贴我三百万两黄金我都不会娶！” “此女杀心太重，谁要是想全家死绝那就去娶吧！”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卫宗侯则是将当时侯府门前的情况情景再现给姜夫人：“你都没看到，珺儿上去就这么给了那姓宋的十几刀，那狠戾的样子，总算是找回几回小时候的感觉了……唉，其实她回家之后，看着手段软绵绵的，我都担心她会再被欺负，现在看来，珺儿她又重新立起来了。” 姜夫人则是一脸紧张：“那姓宋的要是还手怎么办？你这个当爹的怎么能让女儿自己动手？你自己没有手吗？” “……下回为夫定抢在珺儿之前出手。” “不用等下回。宋家既然都上门来欺负了，还留着干嘛？直接杀了吧！”姜夫人抿唇，“一个也不要留。” 夫妻俩正在策划中，戚管家代姜珺瑶来传话：“老爷，夫人，小姐说了，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会解决，让你们别插手。” 夫妻俩对视一眼，卫宗侯正要说话，戚管家又说：“小姐说，老爷就像今天这样在旁边默默看着就好，她特别欣慰……老爷，夫人，小姐现在长大了，又有了自己的孩子，她知道念父母的恩了，这是好事。老奴觉着，老爷夫人就按小姐的指令做吧，模竖她日后是要担起卫宗侯府这个家的。” 夫妻俩又对视一眼，卫宗侯说：“老戚啊，小戚在外历练了这么多年，该回京了吧。小戚跟她一起长大，有小戚陪着她，我也放心些。” 小戚指的是戚管家的养女戚七，戚管家的爱人在他刚们刚成婚没两年就过世了，连带着肚子里的女儿也没能出生，戚管家一夜白头，然后就没有再婚。 他收养了九个女儿，都是他和卫宗侯在外巡店时在各地碰到的孤儿，名字也很简单，从一排到九，戚六、戚七和戚八是跟姜珺瑶年纪最接近的，算是一起长大的玩伴，三人的身手也算不错，只比棠香和春雀差点。 戚六和戚八被派去西域经商，戚七则是去了南燕，前不久寄信回来，说已经打通了大越与南燕的经商通道，年前会赶回京与戚管家过除夕。 戚管家应道：“老奴这就给小七传信，她上回还问起小姐，说回来时要给小姐带礼物……” 卫宗侯想了想，又觉得只有戚七一个人不够，又跟戚管家说：“都这么多年了，西域那边能稳下来早就稳下来了，要是稳不下来，再过几年也稳不下来，我看西域那边就是吃定了我们非要这个通道不可，所以才一直不松口，这样，老戚，你把戚六和戚八也召回来，让他们慌一慌，等到他们让步了，我们再派别的人过去。” “是。” 第67章 我要将他们杀尽 姜珺瑶当街杀人，这事再一次让洛京城热闹起来。 短短时日里，两度成为洛京的焦点人物，她也很无奈啊，宋家那人都出手打她了，她不还手，那她岂不还是以前那只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至于外人说她杀心重还是理解她的心情，姜珺瑶浑然不在意。 日子是自己过的，生活是冷是暖也只有自己明白，总之一句话，她那天就应该心狠一些，直接将宋老太太、宋四和宋五都杀了才好。 反正都是焦点，要当就当一次大的。 但是她现在有姜好好了，她不想等姜好好长大，听到宋家人的消息时，全是她怎么狠心屠杀宋家人的传言。 姜好好还太小，又对“父亲”这个角色有那么深的濡慕，人在没感知过对方的恶的情况下，会因为距离、想念等因素，美化对方的形象。 到时候，她姜珺瑶就是十恶来赦的混蛋，她杀害了她的生父。 母亲是杀害父亲的凶手，光是想想这几个字，就能将姜好好折磨疯。 姜珺瑶也是无法接受软软濡濡的小姑娘，满脸仇恨地看着她的那个情形。 姜珺瑶把元春和元良叫进来：“元春，元良，我要杀尽宋家人。” 两人一凛，元良道：“小姐，你可想好了？那也算是小小姐的亲人。” “想好了。我不会让她有与宋家人相认的机会。”姜珺瑶道，“但凡宋家有半个人有良心，我都愿意为了好好，留他们一条命，可惜他们家一个顶一个的坏。好好她已经因为宋家人的恶而受了五年的苦，我绝不会再让她被宋家人再拖累半分！” 元良重重点头：“小姐，此事小的必定办好！” 元春讲：“小姐，这事交给我和我哥，保证一个月之内，平阳侯府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主仆三人商议了一些细节，刚商议完，戚管家便带着几个仆妇过来了。 “小姐，这是皇后娘娘派过来教那三个孩子规矩的宫婢与嬷嬷。” 按理说，皇后不会把还没教过规矩的人往姜珺瑶身边送，唯一的可能就是，这三个人是皇后派来给她用的。 想明白了皇后送人手来的心意，姜珺瑶心里一阵发暖，她将人收了下来。 皇后一共送来了五个人，两个嬷嬷三个像是女官模样的宫婢，都很利索。 姜珺瑶只留下了一个叫水莲的婢女，其余的都留给姜好好。 稍晚一些，李知琰也送了三个护卫过来，说是派来保护姜好好的。 护卫说：“好好姑娘现在已经过了明路，小孩子贪玩，不可能一直待在府里，总有出府的时候，属下等几人就是那个时候用的，姜小姐若是不想看到属下们，属下们平时就在前院，您有召了我等再进来。” 姜珺瑶觉得不好，让他们回去了：“告诉小皇叔，他的心意我心领了，改天再亲自过府谢谢他。” 三个护卫回去一个报信，另外两个就在侯府外头侯着，他们知道，他们家王爷肯定会过来把他们送出去的。 李知琰果然很快来了。 他没见姜珺瑶，而是直接将人带到卫宗侯跟前：“姜侯爷，宋家人心思多，今天他们吃了亏死了人，肯定会来报复，这几个人颇有些身手与脑子，就让他们跟着姜侯爷你吧。” 卫宗侯自己给自己的定位是“奸商”，所以为了避免被人打死，他身边的随从护卫都是身手了得的，这一点李知琰应该是清楚。 既然清楚，仍然将人送过来，想必心思不在他身上，而是在姜好好或是姜珺瑶身上。 他正思索着要怎么推拒，李知琰便道：“陛下也很关心姜侯爷的人身安全，我送他们回宫的路上，听到他和我皇嫂说，要给你一队禁卫军。” 给他一队禁卫军？ 太子出行都没有这么大的排场，他算是什么东西啊。 卫宗侯赶紧收下，不然禁卫军就要来家里了，到时候他可就是被架起来的烧猪喽！ 李知琰脸色平静：“那就不打扰姜侯爷了，告辞。” 将李知琰送出二门，卫宗侯转手就将那三个护卫带到了姜珺瑶院里。 卫宗侯说：“珺儿啊，这是琰王爷送来护送我上下朝的人，身手好得很，等我进了官署，他们就回来听你的令吧。” 姜珺瑶无奈：“爹，我这院里的人够多了。” “就当是凑个人数摆排场。这洛京啊，向来都是望高踩低的，你如今刚刚回来，今天认亲宴之后，少不得要去外头走动，要是排场不够，总会有些不长眼的凑上来找打……” 看卫宗侯绞尽脑汁的样子，姜珺瑶也是不忍心让自己父亲为难，只有将人收下。 她想了想，让画屏磨墨，给李知琰写了封感谢信。 刚想好还没送出去，姜好好过来了，她也拿了好几幅面过来：“阿娘，这是我给爹爹的信，你帮我让人送过去吧。” 姜珺瑶看着姜好好。 这孩子喊“爹爹”是越喊越丝滑了。 她把小姑娘抱怀里：“好好，琰王爷是干爹，不是爹爹。等他以后娶了妻，你还会多一个干娘。到时候你再喊他爹爹，不合适。” 小姑娘歪头想了想：“那等爹爹娶妻之后，好好就喊他干爹。” “……好好——” “阿娘我去玩喽！” 小姑娘是会逃避的，逃避得很直白，这让姜珺瑶根本没办法把话说清楚。 要是李知琰日后娶妻了，他的妻子知道姜好好一直将李知琰喊“爹爹”，会是怎样的心情？她定会以为她和李知琰不清白了。 不清白…… 他们搂过抱过还亲过，好像确实不清白了啊…… 这一晚，姜珺瑶睡得极不安稳，她一晚上都在做梦，梦里除了姜好好与父母之外，就只有李知琰。 她梦到被李知琰搂着亲了。 ——李知琰长得俊美好看，身材又好，她作为一个已经开过荤并且生过孩子的正常女人，对他做这样的梦很正常的吧？ 画屏问她：“小姐，您是梦到琰王爷了吗？梦到什么了？” 梦到什么，姜珺瑶自然是不会跟别人讲的，她看向画屏：“画屏，你什么时候对我的梦境这么八卦了？” “……也不是八卦，就是奴婢昨晚守夜，听到您喊琰王爷的名字了，不家……” 她在梦里喊李知琰的名字了？ 姜珺瑶有些想晕：“我，我还喊了什么？” 画屏看了她一眼，缓缓说出几个字： 第68章 他要使非正常手段 “李知琰，不要。”画屏讲，“您是这么喊的：李知琰，不要~~” 姜珺瑶瞪大眼。 这么婉转这么做作的吗？ “奴婢学出来的，只有小姐您的一半。” 还只是一半？ 姜珺瑶让画屏再学一遍，然后陷入了深深的怀疑之中。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烧里烧气的了？ 姜珺瑶捂额。 这时，容嬷嬷进来通报：“小姐，淮阳王妃遣人给您送来了醉仙楼的早点，说醉仙楼来了个新的点心师傅，手艺很不错，她说卫宗侯府的厨子做的点心固然是一绝，料想你应该吃腻了，就让人送了些来……小姐，要尝尝吗？” 淮阳王妃，那不是李书澜的母妃吗？ 姜珺瑶又捂额，如果是李书澜以他自己的名义来送点心，她定会毫无心理负担的送还回去，可这是淮阳王妃送的…… 小时候她调皮，有一回去隔壁方锦屏家做客，两人爬上围墙不敢下来，又不敢哭，最后摔了下来，正好淮阳王妃带着婢女经过，令婢女把她们救下来了，她们才避免了摔破相的危险。 所以，姜珺瑶还真不能让人拿回去。 不仅不能拿回去，她收下点心之后，还得让府里的点心师傅做了两篮子外地的吃食用作回礼。 收到两篮子新鲜吃食的淮阳王妃告诉儿子李书澜：“瞧瞧，别担心没机会来往，这点心一来一回，多来几次，交情不就起来了嘛？我看你就是在山上太久了，连这些基本的与人交往的技能都没了。” 李书澜捏了一块鲜花饼来吃，点点头：“姜家的点心，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好吃。” “重要的是点心好不好吃吗？我看你就是根木头！”淮阳王妃都快气晕了。 李云澜也吃了一块点心：“娘，大哥才不是木头，他要是木头，当年他就该听从您的安排，跟那顾家的嫡次女成婚了，而不是一意孤行的跑去出家。” 想起当年的事，淮阳王妃胸口就发闷。 这个傻小子，哪怕是当众抢亲呢，也比跑去出家来得强呢！ “大哥他是心里有数。珺姐姐不是笨蛋，不可能不知道大哥对她的心意，但凡她对大哥有半点喜欢，那大哥这事就成了。现在的问题是，珺姐姐她刚经历了那么不好的事，应该不会这么快想再次成家。人家姜家就她一个，就算是不成家，她也能过得很好。她不是非得嫁人，来给自己谋后半辈子的幸福。” 淮阳王妃道：“这确实是个问题，但我们也不急，你大哥他都耽误这么些年了，再等上一段时日又如何？要是最后还是不成，那也只能说你大哥和珺儿有缘无分。” “也不是这么说，如果跟珺姐姐在一起的那个人没有大哥优秀，大哥肯定不会甘心的，大哥是不是？” 李书澜抿了抿唇：“我不想再做礼数周全之人，若她最后选择的不是我，我会抢亲。” “如果她选择的是二皇子或是琰王爷，你也要抢亲？”李云澜好奇，“大哥，不是我这个亲妹妹故意小看你，而是跟他们两个相比，你真的毫无优势啊，我们淮阳王妃也没有优势啊！到时候如果你要抢亲，那我们淮阳王府怎么办？” 李书澜不说话。 淮阳王妃沉声道：“不能抢亲，那就别让他们走到成亲那一步。书澜，你放心大胆的去做吧，别想着什么光明磊落了，追妻子哪能用正常手段？当初你爹就是连哄带骗娶的我。” 李书澜点头：“孩儿也这么觉得。” 李云澜总觉得这样经糟糕，连忙提醒：“娘，大哥，你们别忘了，过几日大哥可还要参加皇后娘娘准备的相亲宴啊！” 这话一出，母子二人齐齐噤声。 李云澜觉得心好累：“大哥，就你这样的，怎么跟李知琰比？” 李书澜想了想：“我这些年洁身自好，一直在天台山修身养性，李知琰却一直在相看，可见他也没有那么看重姜珺瑶，不然他就该和我一样，表明立场的要等她。” 淮阳王妃觉得自家儿子说得对。 李云澜还是没忍住：“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也是被皇命所逼？” “李知琰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被皇命所逼？陛下待他如亲子——” “但毕竟不是从陛下自己的肚子里钻出来的，不然几日后的相亲宴他怎么无法推拒？” 被亲妹妹一再的泼冷水，李书澜也有些疲惫，他捏了捏额头，气压有些低：“……终究从前慢了一步，导致今日处处落于人后。若当年我不那么瞻前顾后，肆意一些，珺儿早就是我的妻。” 淮阳王妃瞪了自己女儿一眼，安抚自己儿子：“现在老天重新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但向着自己的意去做，只要不捅破这天，本妃和你父王一定会替你撑腰！” “谢谢母妃。” “好儿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李云澜张了张嘴，最终在自家母亲警告的目光中把话咽了下去。 她回到住处，瞑想了一会，睁眼对心腹说：“腊梅，你替我去一趟琰王府，告诉他，我大哥会使些不正常手段，让他小心些。” 腊梅不解：“小郡主，我们淮阳王府也是个好人家，世子爷更是为了她守身如玉整整六年，您与姜小姐也处得不错，她要是嫁给世子爷，能够避开许多腌渍事，小姐您怎么还要去给琰王爷通风报信？” 李云澜看了心腹一眼：“你不懂，你也不需要懂。” 淮阳王府的确是好去处，但也得姜珺瑶瞧得上才有用，昨天在姜好好的认亲宴上，她看得清清楚楚，姜珺瑶对二皇子以及她大哥李书澜，都是差不多的态度，但是面对李知琰的时候，她话虽然少，但看李知琰的眼神是跟看别上时不一样的。 当然她还没分析得出那是一种怎样的眼神，但仅这一点不同，就已经让李书澜输在起跑线上了。 李书澜看不清状况，或者看清了却不愿意接受现实，还一心想着怎么吸引姜珺瑶的注意！ 当然，他要是走正道，和李知琰也算是公平竞争，偏偏他要走歪路！ 那李知琰是好惹的吗？若然李书澜使的是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伤及到了姜珺瑶哪怕仅仅是她的名声，李知琰也会将淮阳王府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诚然，他们与李知琰同是皇室，但他们只是远亲，人家李知琰可是先帝的亲骨肉，要不是陛下继位时他才得几岁，又是由陛下与皇后一手带大的，他完全可以坐到那个位置了。 李云澜可不想好好的淮阳王府就这么被人铲平啊！ 第69章 宋家四爷死了 李知琰很快接到李云澜令腊梅带过来的口信。 苏哲笑了笑：“这小郡主有些意思，在下觉得王爷您要是谋不到姜小姐，这位小郡主也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李知琰冷冷看他：“本王与她爷爷平辈，按照辈分，她要喊本王一声叔爷爷，你让本王去选自己的侄孙女？” “抱歉，在下忘了这一层了。”苏哲摸了摸鼻子，“那王爷打算怎么应对？” “李书澜犯傻要走非正常路线自己作死，本王当然是尊重祝福了。”李知琰道，“本王什么也不做，只需要确保那些非正常的手段不要落到珺儿身上便好。” 这才几天啊，就直接喊上“珺儿”了？人家珺儿答应了吗？ 自作多情的老男人！ 苏哲暗笑一声，面上不显，还热心地替李知琰出谋划策。 主仆二人忙到下午，皇后娘娘遣人给李知琰送了赴宴穿的新衣服新鞋袜，佩饰等也一应俱全。 还有两个女官。 女官转述皇后娘娘的口谕：“王爷，我们家娘娘说，您天生口笨，不会笑，让奴婢们前来教您几天，望您在宴会上不要将娘娘的老脸丢出去。” 李知琰看着一字摆开的十几个箱笼，心头涌上一股暖意。 母后还在世的时候，他的日常三餐就是他这个皇嫂在操心，母后过世之后，皇嫂更是直接将他接到了昭阳宫，每日陪着他，三餐四季，寒凉暑冷，只要是他的东西，无一不是她亲手准备的。 他年纪小小就失去了母后，但因为有皇嫂在，他从来都没有缺失过什么。 长嫂如母这四个字，在皇嫂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李知琰想起小时候皇嫂戳着他额头说：“你是先帝的儿子，是本宫的小叔子，整个皇宫除了你最大，放心去闯，真把天捅破了，皇嫂与你皇兄替你补！” 现在，皇嫂还是苦口婆心的劝他不要丢她的老脸。 李知琰笑道：“我必不会令皇嫂失望。” 比皇后安排的相亲宴更早到来的是李书澜的还俗宴。 姜珺瑶起来的时候，姜好好还在睡，不知道她梦到了什么，脸上全是笑。 看着她的笑颜，姜珺瑶心头一片温软，她轻轻亲了小姑娘几口：“好好，阿娘的宝贝。” 小姑娘在睡梦中也如有所感，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呓语一般回应：“阿娘，好好的宝贝……” 姜珺瑶心头更软了，又搂着她亲了好几口。 棠香紧张道：“小姐，您再亲小小姐就要醒了！” 姜珺瑶失笑。 小不点什么都好，就是睡不够或者肚子饿的时候，脾气会变得很坏，要哄很久很久才能好。 今日是李书澜的还俗宴，姜珺瑶早早的就接到了请帖，帖上是写，希望她携家眷出席。、 姜好好还小，不宜去参加这些全是大人的场合，卫宗侯便休沐一日，在家带她。 姜珺瑶便与母亲姜夫人一起出门。 出门之前，元良来报：“小姐，宋家四爷死了。” “怎么死的？” “他前妻家境不错，他就想去他前岳父家接回前妻，被他前岳父拒绝并被轰出了府，他去喝了闷酒，喝完酒后就硬闯进有空内院，还把人家最小的姑娘当成是他前妻来轻薄，当场被他前舅兄一刀砍了。” 元良道，“与他喝酒的是我们的人，小的已经安排好善后工作，不会叫人查到我们头上。” “元良哥，辛苦了。”姜珺瑶道，“你继续盯着宋家，等到宋家全部死绝，我便放你一年的假，你也该娶妻成家了。” 元良闹了个大红脸：“小姐，属下没想过要成家。” “乳母还在世时，最担忧的便是你和元春的婚事，我也答应过乳母，一定会替你们好好把关的。只不过我自己蠢，进了个深坑，连带着也把你们耽误了。”姜珺瑶叹息一声，“元良，最迟明年这个时候，本小姐定会让你娶上妻子。” 娶妻啊…… 元良脑海里浮现出一张清丽的面庞，他垂眸，道了声谢，却是没敢再往下想。 姜珺瑶没把宋家的事放在心上，她妆整一番后，前去主院寻母亲，进去时，正好看到父亲帮母亲画眉。 父亲只要在家，母亲的眉毛就必定由他亲手所画，姜珺瑶很小的时候，父亲画眉的技艺就很好了，现在看起来是更加炉火纯青。 他今天给母亲画的是短平眉，这样的眉毛若是放在别人脸上，也许会显得不伦不类，但放在姜珺瑶的母亲脸上那就是刚刚好，温婉之中，又透着一丝英气。 画完了眉，卫宗侯又给妻子点了口脂，还帮她用手指抹开，描出一个很漂亮的唇形。 姜夫人从铜镜里看到姜珺瑶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推了下卫宗侯：“剩下的让小绿来就行。” “就差一对耳环了，为夫马上就好。” 戴了耳环又插簪，最后插上一支金步摇。 卫宗侯退后五步，目光里便欣赏：“夫人还是跟年轻时候一样美。” 姜夫人脸一红：“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做什么？” “她又不是第一次听见。”卫宗侯回头朝姜珺瑶微笑，“珺儿，你说呢？” “你还问女儿！你老不正经！” 秦夫人羞得脸都不知道放哪里，珺儿小的时候听不懂，他胡说八道也就算了，现在珺儿都当娘了，他怎么还说这些？！ 姜珺瑶秒答：“阿爹老不正经，阿娘年轻漂亮！” 卫宗侯：“我就说我说的是实话，你偏不信，现在女儿也说你年轻漂亮，能信了吧？” 这是能不能信的问题吗？ 秦夫人剐他一眼，拉着姜珺瑶就往外走：“好好她起来了吗？” “还没，睡得正香。” “那也不急叫她起床。” “是，她睡不饱的时候会发脾气。” “跟你小时候一模一样。” “胡说，我小时候哪有这么皮。” “皮一万倍，要不是后来进宫当了陪读，得秦太傅管教，我和你爹的脑袋早就炸了。” 母女俩说说笑笑的出了门，一路上看到什么都能聊上半天，等马车停在淮阳王府时，母女俩竟然有种路程怎么这么短的感觉。 站在门口迎客的是淮阳王夫妻，夫妻俩一看到卫宗侯府的马车，便立即迎上来。 淮阳王妃一下拉住姜珺瑶：“珺儿你可算来了！哎呦这里面是谁啊？若不是我俩认识了几十年，都差点以为这是珺儿的姐姐呢！” 第70章 李书澜的还俗礼 淮阳王虽是皇室远亲，但毕竟是跟过越帝的人，他的分量还是挺重的，大儿子李书澜当年为爱走上天台山，此事当年就闹得沸沸扬扬，如今姜珺瑶一离开宋家，他就立即回来还俗，长了眼睛和脑子的人，都知道他是为了谁才下的山。 但姜珺瑶当众杀宋家人的事，还是令许多人害怕的。 特别是淮阳王妃白梦梦的娘家嫂子罗氏。 罗氏生有两女一男，若不是自己的两个女儿实在是比李书澜大了好几岁，她早就让自己女儿嫁过来做世子夫人了。 女儿不合适，但她罗家有侄女合适啊，其中最般配的便是她大侄女罗烟。 罗烟是她弟弟的嫡长女，才十六岁，长得那叫一个端庄秀美，又很会掌家，完全就是能担得起高门宗妇的担子。 去年罗烟及笄，罗氏就来找过淮阳王妃，暗示两家结亲可以亲上加亲，让淮阳王妃想法把李书澜接回来，哪知淮阳王妃就跟听不懂似的，不接她的话茬，更没有派人去天台山。 罗烟自己悄悄的带着人去了天台山一趟，远远见了李书澜一面，回来后就对家里人说，此生非李书澜不嫁。 志向很远大，但人家李书澜不回来，他们也没办法。 正在劝罗烟死了这条心时，突然听到消息，说李书澜回京了，还要还俗，罗氏与罗家人的心思便又活络起来。 管他是为了谁回的京，总之他回来，他们罗家就有争取的机会！ 看着被淮阳王妃亲自迎进门的姜珺瑶，罗氏扯了扯唇。 一个手段那么狠毒的弃妇，拿什么来给她家罗烟比？ 淮阳王妃将姜家母女安置落座，正要出去继续迎客，罗氏凑了过去：“王妃，可否借一步说话？” 淮阳王妃眼神微闪，她知道罗氏的心思，但她没打算回应。 只装傻道：“可是茶水不合嫂子的口味？管家，给我嫂子单独泡一壶最好的茶来。嫂子你先坐一会，我忙完再来寻你好好说话。” 罗氏不悦：“就几句话而已，耽搁不了你什么时间。” 淮阳王妃朝旁边的管家怒斥：“我乃堂堂淮阳王妃，现在竟也使不动你了是吗？！你以为你是谁？！” 管家称罪一声赶紧去准备，罗氏也把话咽了下去。 淮阳王妃这是在点她呢！ 淮阳王妃与罗氏的拉扯，因着宾客众多，注意到的并没有几个，姜珺瑶算是其中一个。 但她只是皱了皱眉，并没有别的反应。 还是姜夫人告诉她道：“那是淮阳王妃的娘家嫂子罗氏，想把侄女嫁到王府来，王妃看在自己弟弟大哥的份上一直没计较，但反而让这个罗氏得寸进尺，越来越把自己当盘菜了……珺儿你看明白了吗？一开始就不乐意的事，从一开始就要拒绝，不然后续解决起来会麻烦十倍。” 姜珺瑶点点头：“阿娘，我明白了。” 母女俩正说着，便看到罗氏竟牵着个年轻女孩冲她们过来了。 “那想必就是罗氏的侄女罗烟了。”姜夫人讲，“我看她们是想对你放狠话，让你别肖想李书澜。” 姜珺瑶点头：“我明白。” “需要阿娘出手吗？” “阿娘，我可以，要真不行的时候，阿娘再下场。” 于是姜夫人便起身去和别的命妇聊天去了。 罗氏领着罗烟过来的时候还有些忐忑，毕竟姜夫人的凶悍在年轻时就已经很有名了，她总担心一会会被姜夫人为难，现在见姜夫人自己离开了，罗氏浑身都轻松起来。 ——这个姜夫人，还算有点眼力见！ 姜珺瑶刚把茶杯放下，罗氏姑侄便到了跟前。 “你一定就是姜小姐了。”罗氏居高临下道，“这几日姜小姐的名字，真可谓是如雷贯耳啊。” 姜珺瑶只是将她从头到脚看了一眼，淡淡挑眉：“你是哪位？” 罗氏一噎：“本夫人乃是淮阳王妃的娘家嫂子！” “原来是王妃的娘家嫂子，我还以为你是淮阳王府的当家主母呢。”姜珺瑶勾了勾唇，“请问王妃嫂子，你有事吗？” 罗氏被刺了一下，心里顿时难受了。 旁边的罗烟赶紧替自己姑姑说话：“抱歉姜小姐，我姑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过来跟你打个招呼。” “噢。”姜珺瑶收回视线就没再搭理对方了。 罗氏姑侄对视一眼，罗烟突然出声：“姜小姐的事情，我曾听过不少版本，但我始终认为，姜小姐不是传言中的那个样子，不然书澜表哥也不可能特意为你还俗。” 罗氏接过话头：“书澜他性情温良，与姜小姐实在不配，还请姜小姐不要纠缠不清，给书澜不必要的错觉！” 姜珺瑶笑道：“我跟李书澜是什么关系，似乎不关你们两个的事。” “是不关我们两个人的事，但我们不忍心叫书澜哥哥跳坑里，只能是厚着脸皮过来了。”罗烟说。 “淮阳王妃亲自给本小姐下的请帖，你们却用亲戚的身份代她赶客，不知道王妃知不知道这件事？” “这是我与你之间的私事——” “本王妃记得嫂子你与你侄女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姜小姐，第一次见面，怎么就跟姜小姐有私事了？”淮阳王妃脸色难看，“嫂子，罗烟，你们与姜小姐，说了什么私事？是对王府不好的坏话？还是对姜小姐不好的坏话？” 罗氏姑侄女俩脸色一变。 淮阳王妃脸上已经完全没有笑容了：“今天是我儿子重新回到俗世的大喜之日，今日来的嘉宾，都是愿意给我们李家几分薄面的人，尤其是姜小姐，如若不是本妃与她相熟，本妃断断是请不动她。” “姜小姐是我们淮阳王府的贵宾，你们既然是我的娘家人，怎么能不帮着招待，还故意对我的贵宾出言不逊，简直是岂有此理！” 淮阳王妃的声音低低的，当中的威严却是半丝没减，震得罗烟脸色都一下变白了。 罗烟嗫嚅叫：“姑姑对不起，我们——” “我姓白，你姓罗，我怎么能是你的姑姑？罗小姐还是不要胡乱叫的好。” 罗烟眼睛一红，眼泪哗一声就下来了。 姜珺瑶道：“白姨，罗小姐她们也没有对我怎么样，只是可能误会了我与李书澜之间的关系。” 淮阳王妃一顿，姜珺瑶的下一句便又下来了：“我跟李书澜就是幼时的玩伴和同窗，同时也是同出自秦太傅的门下，是师出同门的师兄师妹。罗小姐若然真对李书澜有意，但又吃不准李书澜的心意，还需让家中长辈接触询问，不要舍近求远，去质疑我一个局外人。” 姜珺瑶原本想说“外人”，担心会伤到淮阳王妃的心，便多加了个“局”字。 果然她说了这个字，淮阳王妃就松了口气。 她告诉姜珺瑶道： 第71章 李书澜约架！ “嗐，我们书澜都二十几岁了，罗小姐才十几岁，都不同一个辈，什么心思都不可能有。” 罗烟脸色顿时涨红。 自己上赶着来宣示主权，结果却被李书澜的生母当场打脸不认！ 这世上还有比她更丢人的姑娘吗？ 罗烟掩着面跑开了。 罗氏连忙让贴身婆子去追罗烟，她不悦地看着淮阳王妃：“梦梦，你也太过分了，我们烟儿还是个孩子！” “既然还是个孩子，那就将她留在家中多疼惜几年，也多教些礼仪规矩，不然去到别家被挑剔礼数和能力怎么办？”淮阳王妃淡声，“嫂子还是去看看你侄女吧，今日来我府上的非富即贵，罗烟冲撞了哪个，本王妃都未必能护她周全啊。” 罗氏着急忙慌地去寻罗烟。 好在罗烟并没有跑太远，只是在内院一处无人的凉亭处抹眼泪。 罗氏过去一番安抚，最后姑侄两人一致认为，今天她们会被淮阳王妃面斥，完全是因为姜珺瑶！ 如果没有姜珺瑶，罗家和淮阳王妃的关系何至于这么差？不管如何，罗氏想，自己都还是淮阳王妃的娘家嫂子！ 罗氏姑侄自己哄自己时，李知琰与秦太傅来了。 李书澜亲自出门相迎：“学生李书澜叩见老师！” 李书澜在回京的第一时间便去了一趟太傅府，前几日在秦好好的认亲宴上也见过一面，师生情是续上了。 秦太傅微微颔首：“你能想通回来，为师很是欣慰，希望你以后能更踏实一些，莫要再让父母亲人为你担忧。” “是，老师。” 拜见过老师，李书澜便向李知琰见礼：“王爷。” “不必客气。”李知琰淡淡一笑，“在老师这里，你我是同门师兄弟，你喊我一声师兄即可。” “师兄。” 师兄弟便一人挽着秦太傅一边胳膊，同时进了王府。 这个时候，宾客们来得都差不多了，不过离席宴开始还有一段时间。 李书澜是席宴的主角，又是淮阳王府的世子，他今天很忙，但再忙，也不能放着老师与尊贵的琰王爷不招待的。 他今天的任务就是招待好李知琰，说是招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在盯梢。 只要李知琰眉毛一动，他的话题便立即抛了过去，李知琰不接话，他也不觉得冷场，又转头和秦太傅聊出家这几年的心得。 秦太傅还是很疼李书澜这个学生的，见他今天作为主角，还要防范这样防范那样，忙得像陀螺，于是就跟李知琰说： “知琰，你不是说还有皇命在身吗？你办完差再来接老夫便可。” 李知琰还没说话，李书澜便道：“王爷，我多年未见老师，想多跟老师请教学问，可能会比较晚，这送老师回府之事便交给我来办，也许时间太晚，便让老师在府内住上一晚。” 秦太傅眉头一挑，李知琰说：“本王办事向来有始有终，若一会办差必须离开，本王也一定会赶回来接老师回府。” 秦太傅眉头又一挑，李书澜说：“我倒是忘记了，王爷是个极讲信用之人，除了某件事。我还记得那个时候我问，你若是没有那个心思，那我就去追了。王爷的回答是，去啊。” “李世子六岁的时候不吃桂花糕，扬言谁让他吃他就杀了谁，后来吃了一次桂嬷嬷做的，李世子便扬言谁不让他吃桂花糕就杀了谁。” “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琰王爷拿出来说，未免有些牵强附会了？” “小时候的事，与几年前的事，有什么区别吗？都是拿过去说事。” 李书澜盯着李知琰，李知琰淡淡回视，仔细瞧瞧，他嘴角还微微上扬，带着笑意。 在李书澜看来，这笑意就是挑衅啊！ 他沉下嘴角：“说来也许久没有和师兄切磋了，择日不如撞日，现在就来比试一场？” 李知琰还是淡笑：“本王觉得不好，毕竟身为今天的主角，若是输了，会脸上无光，淮阳王府也会被说一整年，你会被嘲笑一辈子。” “若能给世人留下些谈资，也终究不算是白活。况且比试尚未开始，王爷又怎么知道输的不是王爷您呢？” “既然李世子执意，那本王便奉陪到底。” 女宾区设在内院。 花园的亭子里，姜珺瑶正跟方锦屏等几个相熟的贵女说着笑，便听到有人说李知琰和李书澜打起来了。 满亭子的贵女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姜珺瑶。 方锦屏看着姜珺瑶一脸的佩服：“小的时候，太子和二皇子天天为了争着给你当专属的仆人吵得天崩地裂，现在变成小皇叔和李世子为你打架，珺姐姐，真是无论过多少年，您的魅力都不减当年啊！” 其他人也是一脸揶揄：“珺姐姐，李世子和小皇叔都是极优秀出色之人，你不会还没想好跟谁在一起吧？” “别想了，又不是十六七岁的纯情少女了，想什么想，两个都要！” 语出惊人这人叫赵婵，是赵国公府的嫡长女，半年前刚成的婚，小时候也是皇子皇嫂们的陪读之一，在姜珺瑶进宫之前，当属她最闹腾，常常语出惊人，好几次都差点祸从口出，替赵国公府招来祸端。 姜珺瑶进宫之后，后来居上，成为上书房第一捣蛋鬼，为此赵婵还生过大气，两人暗暗斗了一个月法，最终赵婵败北，甘愿奉姜珺瑶为老大。 自此之后，两个小魔星开始了将上书房弄得鸡飞狗跳之路。 半年前她成婚时，曾三次给姜珺瑶下请帖，但姜珺瑶都没有任何回帖，她生气了，决定与姜珺瑶绝交，这辈子都不再与姜珺瑶说话。 前段时间姜珺瑶被宋远舟设局骗婚并与宋远舟义绝一事传出时，她正陪婆母在宣州外家小住，前两日才回来。 今日见到姜珺瑶，她就一直腻在姜珺瑶身边，跟方锦屏争宠了。 听了赵婵的惊人之语，姜珺瑶眼睛都瞪圆了：“小婵婵，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 “这哪是鬼话，分明是实话，可惜我成婚得太早，但凡是再拖半年呢，我也就能享齐人之福了。”后面这句，赵婵是小着声音说的。 姜珺瑶戳了戳她脑袋：“你小心这些话叫你丈夫听了去，晚上不得安生。” “日子就是要过得不安生才好玩，平平静静的像一潭死水，我干嘛还要嫁过去？我玩的就是刺激！”赵婵说着将她一把拉起，“走，看打架去！” “打个赌吧，我赌小皇叔赢！” “赵婵你也太鸡贼了，谁不知道赢的是小皇叔啊？！” 一群贵女呼啦啦地往前边去了，李云澜沉默片刻，失笑。 所以这洛京城里，所有人都知道不管谁对上李知琰都是李知琰赢，而只有她大哥不知道吗？ 第72章 她怎么就成红颜祸水了？ 李知琰和李书澜的切磋，自然不是打架。 两个人都是体面之人，今日淮阳王府又是满堂的宾客，就算是点到为止，跟客人动手，也是很不体面的。 所以他们的切磋，是打辩论赛。 题目由秦太傅来出，三局两胜，不论是正辩反辩还是诡辩，只要自己的论据能站得住脚，能撑得起自己的论点，那就可以往下辩。 题目是：匿名揭帖骂贪官者，是否能称为侠？ 今日李书澜为宴会的主人，主随客便，便让李知琰先选。 李知琰淡淡一笑：“本王无所谓，李世上随意选。” 这副自信满满的样子，激起了李书澜的战意，战意燃起来了，他也便顾不上礼数了。 沉吟片刻后，他选择了正方，那李知琰便自动是反方。 秦太傅是当世大儒，李知琰与李书澜虽然没有私底下行过拜师礼，不算他的入室弟子，但都是他的学生。 少年时这两个人就很有些才名了，特别是李书澜，当时就有洛京第一才子的美称。 不过李知琰的才气大部分人都没有亲自领略过，不知道他的才情是到了哪个程度，不过少年时他才名没有李书澜那么显，后来又去了西北大营，整天打打杀杀的，也不知道这些年有没有再捧起过书本。 要是没有，那今天他就要被李书澜摁着来打了。 当然，李书澜若是忌惮他的身份，或许会放些水，但是话又说回来，若是李知琰会忌惮他的身份，那今天这场辩论赛压根就不会有。 也不知道一会李知琰会输得多惨。 一时之间，前院的男人们和内院的女子们竟也不知不觉分成了两派。 辩论赛快开始时，一群贵女浩浩荡荡地来了，赵婵与姜珺瑶走在最前头。 仔细一瞧，赵婵一脸的唯恐天下不乱，而姜珺瑶目光躲闪，似是在心虚什么。 能不心虚吗？ 从内院过来的路上，她都听到下人的议论了，原来李知琰与李书澜这场比试，起因都是因为她！ 小时候因着这些事，打打闹闹就算了，毕竟都是几岁的孩子，大人们也都宽容，不会作别的联想，现在他们都二十几岁了，还因为一个女子起这样的争斗，只会被人说不稳重。 而令他们起争斗的人，自然就成了祸水。 莫名其妙就成了祸水，姜珺瑶觉得自己很冤。 这热闹，她也不是很想看啊。 贵女们过来时带来了一阵香风，大家精神更是一震，连秦太傅都振奋起来。 秦太傅说：“双方各思考一刻钟，一刻钟后，由正方先辩。” 李书澜注意到了姜珺瑶，他走过去：“珺儿，我与小皇叔这一战，你能替我鼓个气吗？” 全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姜珺瑶身上。 姜珺瑶暗叹一声，得体地福了个身：“我相信这一定会是一场能流传千古的辩论赛。”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没有半点为他鼓劲的意思。 李书澜有些失望，但他也明白，李知琰的身份摆在那里，姜珺瑶替他鼓了劲，若是李知琰计较起来，她必定也得给李知琰鼓劲。 今天这场比赛，原本就是他和李知琰两个男人间的争斗，把姜珺瑶扯进来已经很不妥了，若再将她拖进局中遭人非议，那他成什么了？ 如此想着，他有些后悔跑来跟她讨彩头了！ 于是他立即转向旁边的赵婵：“阿婵，你不鼓励鼓励我吗？小时候我们关系最好。” 赵婵眼珠子转了几个圈，沉声说：“那我便祝你……不要输得太难看。” 李书澜脸色一黑，方锦屏笑嘻嘻接话：“那我便祝李世子赢得漂亮吧！” 贵女们纷纷送上祝福，都是好听的话，但李书澜听了越发不是滋味。 下场讨这么多人的祝福，别人不会觉得他人缘好，而会觉得他底气不足，需要外力来刺激或是支持！ 再看李知琰。 李知琰只是负手站着，就将李书澜衬得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辩论赛还没开始，李书澜在公众眼里就已经输了一筹。 一刻钟已经去了一半，李书澜赶紧沉淀心情，仔细厘清自己的论点和论据，时而在纸上写着什么，时而又皱眉思索。 但李知琰仍然是一派从容，这不免让人怀疑，秦太傅是不是提前给他漏题了。 一刻钟到了，李书澜的纸已经写了三张，李知琰面前的白纸却只有一个圆圆的墨点，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李书澜原本很有信心，眼神触碰到那个圆点，他瞳孔一缩，竟觉得自己的神魂就要被那个墨点吸进去了一般。 那分明只是个普通的墨点，而且这墨点也不是李知琰点的，而是小厮磨墨的时候不小心甩上去的，而且这小厮是淮阳王府的小厮，所以就算这墨点有问题，那也是他们淮阳王府治下不严的锅。 如此想着，李书澜便不免有些恼火，但辩论赛马上就要开始，他只能长长舒出一口浊气，将那股烦躁给压了下去。 李书澜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他心平气静，眸光清澈，因着这几年在天台山受了经书的熏陶，他沉静下来的时候，人们仿佛闻到了檀香的味道，整个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秦太傅宣布比赛开始：“正方先发言。” “我方论点为：匿名揭帖者，算侠。” 李书澜道：“百姓手无寸铁，直面贪官无异于自寻死路。匿名揭帖可藏己身、曝贪官恶行，实为“以笔为刃”。前朝江南贪官敛财，民不聊生，有人贴匿名揭帖列其罪状，引得上级彻查，贪官落马，百姓得安。此等凭文字除害之举，怎不算侠？” 他声音沉静，语调平和，听得人频频点头。 前朝江南贪官敛财一案，不仅上了史书，连学堂里也将此案列为分析案例，朝堂上百官也常常年以此案来警惕自己，所以李书澜一抛出这个史实，大家都觉得他论据足够充分。 轮到反方了。 李知琰道：“侠者当直面风险、躬身行事，揭帖者躲于暗处，连名姓都不敢留，何谈担当？江南一案中，揭帖者既不证供，也不护百姓，反观百年前的展护卫伴包大人查案，以身犯险斗奸臣，这才是侠。揭帖者不过逞口舌之快，避祸惜身，算不得侠。” 展护卫是史书与民间都公认的侠义之人，不论是谁提起，都会喊一声展大侠，李知琰这一论拿的也是史实，论据也相当充分。 当然，这才第一轮，哪里能这么快就分胜负的？ 且往下再看看，就能知道输赢了。 第73章 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第二轮开始。 李书澜道：“反方把侠的门槛抬太高了！并非人人皆有展大侠之武功胆识，普通百姓心怀正义，凭匿名揭帖出份力，便是“微侠”。十年前梅县贪官占良田，老秀才无缚鸡之力，写揭帖劝百姓团结，终逼贪官伏法。这揭帖便是他的侠义，怎能否定？” 众人频频点头。 确实，侠义有大小，不能因为他的分量太小就否定了他的侠义之行呀。 李知琰不慌不忙：“各位，出份力并不等于行侠义！老秀才躲于暗处，真正成事的是敢联名告官的百姓。荆轲刺秦，明知九死亦往，这才是侠之勇。揭帖者遇险则缩，只敢在安全处发声，自私怯懦，绝对配不上“侠”字。” 众人又点头。 对对对，当年梅县万名百姓走上街头痛批贪官，大家都记忆犹新，如果不是那场面闹得太大被朝廷注意到，贪官也不可能这么快就伏法。 如果说揭帖的老秀才是大侠，那这一万名百姓也是大侠……满地都是大侠，那不就是相当于没有大侠么？ 第二回合，李书澜很明显的处于下风。 他看了李知琰一眼，李知琰回视，双方都同时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 李书澜是知道李知琰的底蕴的，他们小时候就常常辩论，李知琰的辩论方式他也很熟，但说是熟，其实也就是知道李书澜学识储备库很丰富，随时可以引经据典。 这些年他虽在天台山出家，但并未完全斩净六根，因为他尚留着一丝希望，希望姜珺瑶与宋远舟无法白头，到时候他就能回京了。 为了在再见时惊艳她惊艳世人，李书澜在天台山时没少看书，而由于在山上少了杂事的打扰，他能静下心来阅读，说是博览群书也不为过。 几年下来，论知识储备量，他自认自己也是不输李知琰半分的。 但这才第二回合，他就明显落于下风。 李书澜未免有些浮躁了。 淮阳王妃急得恨不得代他上场，淮阳王摸着下巴不说话，很显然他也有些浮躁，且对自己儿子没多少信心。 李知琰突然出声：“书澜，冷静下来。” 他的声音温而有力，李书澜陡地一震，灵台瞬间清明。 他看了李知琰一眼，眼神复杂：“你，为何要帮我？” “我不是在帮你，本王只是希望我的对手能全心投入，这是对我最基本的尊重，同时为了尊重我的对手，我也会全力以赴。” 李知琰说完这句便垂下眸，浑身流淌着溪水似的平静气息，这股平静以他为中心向周围扩散，不一会，不止是李书澜平静下来，便连淮阳王妃等围观的观众，也跟着心如止水。 秦太傅抬头看李书澜：“正方还有什么补充的吗？” 李书澜深呼吸一口气，沉声道：“诚然，反方方才所说有理，但在强权压境之下，匿名也是无奈的担当！揭帖者非不愿现身，是怕连累家人。昔年有商人，恨贪官残暴，匿名写揭帖送京城，还暗助调查，终除贪官。他护己与家人，仍为正义出力，怎不算侠？” 果然沉淀过后，李书澜找回状态了。 李知琰嘴角浮起一朵淡淡的笑花，朗声道：“正方理由充分，但在本人看来，那只是个例，不能以个例来代替普遍……侠者取舍间，当以正义为先，百余年前岳将抗金，不惧秦相陷害，身死亦守忠勇。揭帖者重己身安危胜于正义，更有甚者写罢揭帖便不管后续，只图泄愤，无勇无恒，绝非侠！” 确实，那位商人之所以敢暗助调查，是因为他妻儿已死才无所畏惧，倘若他尚有幼子存活呢？他还敢四处奔走暗中调查吗？ 而且李书澜说此商人护己与家人，这里的家人，并不是他的至亲，而是普通的族人，也就是说，就算他失败了，这些人跟着他死了，他估计也不会心痛到哪里。 李书澜抿了抿唇，再一次扬声：“反方总说侠要舍生忘死，可百姓皆有牵挂！那商人匿名助查，既护了家，又除了贪官，已是两全之法。若硬要他抛家舍业去“直面风险”，便是强人所难。这般为正义尽力，怎就不算侠？” 轮到李知琰了。 “侠的底色，从来是“愿为正义付代价”！昔年包大人查“狸猫换太子”案，展大侠为护证人，夜闯开封府地牢，险些被奸臣所害；辛将军率五十骑闯敌营擒叛徒，置生死于度外。 再看那匿名揭帖者：商人暗助调查，却始终不敢露面，若调查遇阻、贪官反扑，他只会第一时间藏得更深，哪会像侠士般挺身而出？ 更遑论多数揭帖者，写罢帖子便置身事外，贪官未除时不跟进，百姓遭报复时不援手，只留一句“我已发声”便算尽责——这不是侠义，是“无代价的正义表演”！ 正方说“百姓有牵挂”，可哪个侠士没有家人？ 岳将有老母妻儿，仍赴沙场；文大夫有骨肉至亲，仍拒投降。他们不是不怕连累家人，而是在“护小家”与“护大义”间，选择扛下风险、撑起正义——而匿名揭帖者，选的是“保自己”，却把“扛风险”的责任推给他人。” 李知琰顿了顿，环视众人一圈，缓缓落下最后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众人精神一震！ 好一句“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大侠为什么能受人称颂，为什么能留芳百世，是因为他们敢舍身忘死，有家国大义！ 秦太傅拍掌：“好一个侠之大者为国为民！知琰，老夫为你自豪！” 他顿了顿，问李书澜：“正方可还有反驳的吗？” 李书澜面无表情：“没有。” “好，请反方结辩！” 李知琰作简单的结辩：“……故我方认为，匿名揭帖骂贪官者，只能称之为勇，绝不能称为侠。” 说完，他坐回原处，准备下一个辩题。 三局两胜，第一局，李知琰胜出。 第二局辩题是：人至二十，是该待在原籍成家立业侍奉双亲，还是应该为了抱负而背井离乡。 这一局，李知琰选择做正方，李书澜超常发挥，胜出。 这一局胜利，让淮阳王府上下如打了鸡血一般，仿佛后面那局已经赢定了。 只有李书澜知道，刚才那一局，李知琰根本没有放开手脚打，便是他自己，都觉得刚才那一局的难度不大。 李书澜有种胜之不武的憋屈，尤其看李知琰一脸从容的样子，他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琰王爷先前还说全力以赴才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怎么这一局你打得这么没力度？”李书澜还是忍不住了。 第74章 好朋友一起当猴啊 李知琰缓缓抬头，他正要说话，有人突然插话：“小女猜琰王爷不是打得没有力度，而是太有风度，不想场面闹得太难看。” 众人看过去，只见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年轻姑娘，有些面生，大部分人都不认识。 姜珺瑶觉得她有些眼熟，旁边的方锦屏告诉她：“柳太傅家那位刚被寻回来的嫡次女，叫柳玉，上回在大公主府，当众说她跟小皇叔很熟的那位。” 姜珺瑶想起来了，当时她说，李知琰总跟她提小时候的什么什么事，显得她跟李知琰很熟，结果被李云澜和方锦屏双双当场不给面子的刺回去。 今天的辩论赛虽不是十分正式的场合，但这是辩论台，当辩手站到台上那一刻起，辩论它就是一件很严肃的事，不论是不是在辩论当中，柳玉她都只是一个局外人。 一个局外人，突然插嘴介入两个辩手之间的谈话，这是一件非常没有修养的行为。 这个柳玉，很难评。 姜珺瑶摇了摇头，正要继续往下看，不料那柳玉的下一句竟是将她也卷进了话题中心！ 柳玉隔着半圈人群，冲姜珺瑶说：“姜小姐，你觉得呢？”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来。 姜珺瑶原本脸上带着笑容，柳玉的话落下时，她的笑容已经消失了。 她淡淡道：“既然柳姑娘扯上了我，那我便随便说一句，不过还请柳姑娘下回遇到辩论赛时，不要再随意插话，这不仅会扰乱辩手的思绪，还会显得你特别没有教养。” 最后四个字落下，周围响起了低低的哄笑声。 再一看与她一起过来的柳夫人的脸，已经涨得成了猪肝色。 姜珺瑶清咳了一声，正式回答柳玉的提问：“小皇叔十几岁起便去了边关守边，与他一起杀敌守边的还有千千万万的普通将士。这些将士们有的入营几年不曾回过乡，有的甚至有十几二十年！他们思乡，思亲，家书上却不敢漏出半分，怕被人误解消极，更怕家中双亲及妻儿担心……” “小皇叔面对这辩题，不是辩论，而是透过这辩题来替大越的所有守边将士吐露心声，表达自己的思乡想要回乡却为了边关安全，甘愿承受这一切煎熬的心情。这种心情，刚好与前一道辩题相呼应。侠之大者，为国为民，这些守边将士，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大侠！” “小皇叔真情流露，至情至性，李世子有理有据，辩得精彩漂亮。在我心里，小皇叔与李世子这一局没有输赢，如果非要分出个胜负，那也是理性战胜了感性。” 李知琰看过去，眸内尽是笑意：“还是珺儿懂我。” 秦太傅含笑点头：“看来珺丫头的底子还在，没丢，往后说是我的学生，老夫也不会觉得没脸了。” 其他人也是交口称赞，方锦屏和赵婵更是趁机宣传姜珺瑶小时候的思辩能力有多强！ 姜珺瑶的话落下，柳玉的脸便黑了一层，李知琰这一句“珺儿懂我”，更是让她的脸黑如锅底，如今秦太傅及众人对姜珺瑶的交口称赞，更是衬得她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根本无地自容！ 十指紧攥，手掌心被攥得出了血，柳玉都没有任何感觉，她苍白着脸，明明已经没脸站在那里了，仍撑着不倒。 这副样子，连方锦屏对她都有些怜爱了——她想替柳玉挖个洞，将柳玉埋进去！ 好在很快就没有人再记得柳玉。 秦太傅宣布第三局，也是最后一局决胜局开始：“珺儿，既然你第二局也算是参与了，那这最后一局也参与进来，如何？” 姜珺瑶眨眼：“老师，我可以说不吗？” “不可以。” 秦太傅干脆利落地拒绝，然后宣布辩题：船行至大海，将沉，牺牲姜珺瑶即可救全员，当为否？ 姜珺瑶还以为秦太傅要她参与，是想刚刚那样，到最后发表一两句见解，但没想到秦太傅说的参与是这种程度的参与。 她竟变成了辩题中心！ 姜珺瑶笑不出来了。 接下来是选正反方。 事关是否牺牲姜珺瑶，李书澜毫不犹豫就选了反方。 辩论可以输，但姜珺瑶绝不能牺牲！ 如果他选了正方，即便是赢了，姜珺瑶对他也会心下膈应，要是输了，那更糟糕，姜珺瑶定会觉得他没有人情味且对她不是全心全意！ 李书澜选择反方，那么李知琰便自动为正方。 还是一刻钟的赛前准备，李书澜时不时提笔疾书，时不时抬头朝姜珺瑶的方向看一眼。 而李知琰自始至终，都没有抬过头，更没有提过笔，他安安静静地坐在那里，像是一个快要入定的老道。 一刻钟过去，秦太傅宣布比赛开始。 李知琰咻然睁开眼，他站起来，朝姜珺瑶那里看了一眼，正好姜珺瑶也看了过来。 四目相接，李知琰微微一笑便收回视线，姜珺瑶却是脸蛋腾地发烫，似是被架在火上烧一样，全身都跟着烫了起来。 赵婵一把搂住她，在她耳边低语：“珺姐姐这般不安，可是春心动了？” 姜珺瑶捂住她这张破嘴：“闭嘴，再不闭嘴，我扔你到台上当辩题中心！” 赵婵缩了缩脖子：“不要，我不要当猴子！” 言下之意，姜珺瑶就是个猴子呗？ 姜珺瑶立即去拧她腰间软肉：“再说一遍，你不要当什么？” “珺姐姐我错了，我不说了，哎呀你轻点……” 赵婵只是痛呼坚决不改口，姜珺瑶便不拧她了，改搔她痒痒。 赵婵最是怕痒，被姜珺瑶这么一弄，随即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辩论即将开始，她这“咯咯咯”的笑声十分突兀，引得大家都看了过来。 赵婵扑到姜珺瑶怀里求饶，姜珺瑶小声道：“哼，猴子！” 好朋友就是要一起出丑一起当猴子啊！ 秦太傅呵斥：“闲杂人等莫要哄笑扰乱辩论场！不是闲杂人也不能扰乱！” 闲杂人，是赵婵这个顽徒。 非闲杂人，是姜珺瑶这个劣徒。 看着两人嬉笑的样子，秦太傅恍然间还以为这是十年前，他们还是小孩子的时候。 顿时脑子就突突的疼，一刻也不想看见她们了。 他赶紧看向李知琰：“正方先发言吧！” 第75章 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李知琰微微颔首，然后再一次冲姜珺瑶笑了一下，便开口了： “本王征战多年，深知“舍小保大”乃存亡之道！船沉如城破，珺瑶一人之命，换数十人存活——此数十人或为将士、或为工匠、或为百姓，皆可为家国复用。若全船覆没，便是白失数十可用之材，一人换数十，值得，当为！”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看向姜珺瑶。 这段时间，关于他们两个到底是什么关系的讨论声不绝于耳，绝大多数都倾向于他们之间并不清白。 但今天李知琰这话一出，大家又都觉得，他们两个应该还是跟小时候一样，男的嫌女的话多且吵，女的嫌男的古板无趣。 总之他们之间就算有私情，那也只会是怨情，仇情，总不可能是爱情、深情。 就算此前有，但李知琰当着这么多人的面选择牺牲她一个去救其他人，姜珺瑶的心也该碎了。 然而姜珺瑶异常的平静，甚至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不是，她是真不介意，还是故作坚强啊？ 李书澜看了她一眼，心疼之情溢于言表。 他轻咳一声快速发言：“小皇叔此言差矣！人生而平等，将士百姓之命可贵，珺瑶之命亦无价！以“复用”为由夺其性命，与屠城掠民何异？不义之举，断不可为！” 确实是，人的生命只有一次，不能因为姜珺瑶在战场上的作用比不上将士，就选择牺牲她吧？ 这世上真正有用且能真正发挥作用的也就那么些人，按照李知琰的逻辑，那岂非是其他所有无用之人都得被牺牲被放弃？凭什么？ 轮到李知琰了：“非是不义，乃是权衡！昔年边关告急，本王弃三座空城，保十万军民与粮草，终退敌军——若守空城，军民皆亡，家国危矣！今弃珺瑶一人，保全员，亦是保后续可为家国出力之人，此乃大仁！” 李书澜：“空城无性命，珺瑶有性命！弃城是舍物，弃人是害命！孔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小皇叔怎可将生死抉择强加于珺瑶？” 李知琰：“船沉只在旦夕，寻生机已是奢望！本王麾下士兵，曾为护军旗，以身挡箭；为炸敌营，抱薪赴火——皆为“舍一己，保全局”！珺瑶若牺牲，是救数十人，亦是救他们背后数十家、数百家，数千家万家！此乃大义！” 李书澜：“士兵赴死是自愿，珺瑶牺牲或被迫！逼人生死，纵救百人，也失了“义”之本心！今日可逼珺瑶，明日便可控他人生死，长此久往，人心必乱！国将不国！” 李知琰：“家国面前，无“被迫”之论，只有“担当”之责！昔年卫军出征，为断匈奴粮道，烧自家粮草；霍将奔袭，弃辎重保战机——皆为家国不计小失！今珺瑶若存，全员皆亡，于家于国何益？若她牺牲，全员平安，或可助农耕、或可补兵源，此乃真担当！” 李书澜：“家国大义，不在牺牲无辜！大禹治水，未弃一民；墨子救宋，未害一人！靠牺牲无辜换“益处”，是伪大义，终会失民心、丧国本！” 李知琰：“若有得选，本王岂愿牺牲一人？但船沉如国破，容不得犹豫！牺牲珺瑶，此非“掠夺性命”，乃是“以小失换大存”！ 昔年商汤灭夏、武王伐纣，皆为救万民而舍小利；本王麾下老将曾弃亲子安危保城池——非不爱子，乃知“家是小家，国是大家”！ 反方只谈“义”，却忘“家国存续”才是最大的义！若为守一人之命，失家国之基，纵守得“义”名，又有何用？” 李书澜张了张嘴，李知琰没给他机会，他看向姜珺瑶：“反方总咬着逼迫二字不放，那今日非战场，只是辩论赛，不会有生死，所以我想问一声当事人姜珺瑶。若牺牲你一人可救全员，你是否愿意赴死？” 所有人都看向姜珺瑶。 姜珺瑶缓缓抬眼，她环视一圈，缓缓道：“愿意，因为，我也想当一回为国为民的大侠。只不过我也担心家中幼女，若真有那么一日，在场各位可以替我照顾好好，将好好视如己出，将她抚养长人吗？” 不待众人开口，李知琰便出声：“可以，这是本王对你的承诺。于战场之上，为国牺牲者，亦有整个大越来兜底。所以牺牲者，是勇，更是大义，获救者，更会尽己所能，去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一往无前，直到取得最后的胜利，至那一天，珺瑶之于当时船上全员，乃至整个大越，都意味着胜利。” “好！”姜珺瑶拍掌，“我愿意赴死！” 李知琰进行结辩：“……综上，本王坚持，牺牲珺瑶而救全员，当为——是为小家，为大家，为家国千万家！” 大家拍起手掌。 李书澜垂下头。 他想的是儿女情长，李知琰心中却尽是家国大义，连姜珺瑶亦如是。 他们的无私，大量，衬得他像个自私的小丑。 这么多年的经白抄了，这么多年的修行，也白修行了。 他可真是一个俗不可耐的烂人啊！ 李书澜抬头，迎向淮阳王夫妻的方向，歉然一笑，这一笑，简直就像是在挖淮阳王妃的心脏，痛得快不能呼吸了。 李书澜说：“对不起，父王，母妃，儿子又给你们丢人了。” 不等父母回答，他就走向姜珺瑶，浅浅一笑：“珺儿，我虽没有小皇叔的格局，但我会过好自己的日子，并且尽所能的让我爱的人过好日子。家国大义很好，但我觉得，能拥有普通平凡的幸福更好。珺儿，你会觉得我没用吗？” 姜珺瑶回以一笑：“只是个辩题而已，李世子不必太过当真，古往今来，许多辩经台上的事情，一百件都不见得有一件会发生在现实生活中。普通人过平凡的日子，将军与士兵选择家国大义，每个人选的都是最适合自己的路子，谁都没有过错，更谈不上非要分出个高低上下。” 李书澜眼睛亮了亮：“你真的这么想？” “我真的这么想。” “我就知道，你会懂我。” 李书澜说完，淮阳王就赶紧宣布席宴开始，他怕再耽搁下去，还会出别的岔子啊。 男女宾客是分了区的，男宾席就设在前院刚刚辩论场的旁边，女宾席设在内院。 姜珺瑶与方锦屏及赵婵两人一起往内院去。 柳玉追了上来：“姜小姐，我能问一下吗？你到底是想要小世子还是想要琰王爷？” 姜珺瑶还没说话，赵婵便嗤了一声：“你问这个真是搞笑，我珺姐姐就不能两个都要吗？” 第76章 你是哪家的姑娘 柳玉以为自己听错：“你说什么？” 赵婵就凑到她耳边说：“我说，我珺姐姐两个都能要！” 柳玉惊叫：“什么？你是说姜珺瑶既想要琰王爷也想要李世子？！这是不对的！做人怎么能这么贪心！” 这个时候，男宾们还没落座，女宾们都还在路上，虽都在说笑，大家的声量都放得很小，毕竟大家都是体面上，不在别人的宴会上喧宾夺主是最基本的修养。 在人人都小声说话的情况下，柳玉的这一声真可谓是石破天惊，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众人第一反应是：“这人谁啊？怎么这么无礼？刚才就是她在辩论场上随便插嘴啊？这么没教养，谁家的女儿啊，大家都看好了，以后都别请她赴宴了。” 众人的第二反应是：“她说的是什么啊？姜珺瑶想要琰王爷也想要李世子？啊，这确实是贪心了些，但想一想又不犯法，还不让人想嘛？这女的一惊一乍的，怎么这么没有见识？” 众人的讨论声嗡嗡入耳，柳玉脸又一次涨红。 她惊讶是真的，但想要姜珺瑶受千夫所指也是真的，这种事情，如果她是在别家的宴会上爆出来，姜珺瑶肯定会被骂得不成人形，但她没想到来淮阳王府宾客宽容度这么大，连姜珺瑶脚踏两船的行为都能包容！ 不是说上流社会最讲究脸面礼数和修养的吗？现在看来，合着是要求别人讲礼数讲修养，实际上自己却干尽鸡鸣狗盗之事啊！ 柳玉指着姜珺瑶骂：“不女不侍二夫，你张嘴就要两个，不要脸！” 姜珺瑶挑眉看过去：“我哪个时候张嘴说要两个了？不都是你在这大喊大叫的给我扣帽子吗？” “我分明听到了！” 赵婵骂：“你没事吧？你耳朵没事吧？是我珺姐姐说的吗？那是我说的！我珺姐姐天下第一好，在我心里就是配得到这世间所有优秀出色的男子的爱慕，这是我对我珺姐姐的肯定与赞美，关你什么事？怎么，我连夸一夸自己姐妹都不行？你谁啊管这么宽？！” 方锦屏也叉腰声援：“赵婵你眼界还是窄了些！要我看，何止是这世间所有优秀出色的男子都该去爱慕我珺姐姐，就算是天上的男神仙也该爱上她！” 其他相熟的贵女纷纷开口：“就是就是，珺儿/珺姐姐就是最好的！” 姜珺瑶那边一大帮人撑腰，就显得柳玉这边势单力薄，这还不止，她母亲还缩在人群里简直不想认她！ 柳玉破防了：“好好好！都不要脸！你们都欺负我！” 这时后头传来一道男声：“出什么事了？” 柳玉回头，看到是李知琰，她眼泪哗一声落了下来：“知琰，她们合起来欺负我！你要替我主持公道！” 李知琰眼睛看着姜珺瑶，闻言视线便落在柳玉身上，他皱了皱眉。 就在柳玉以为李知琰会替她说句公道话时，李知琰看着她说：“你是哪家的姑娘？” 柳玉往后蹬蹬退了几步，满脸苍白地捧着心：“知琰，你，你不记得我？” “本王该记得你吗？还有，本王不认识你，请你不要直呼本王的名讳。”李知琰说着便走向姜珺瑶，语气关切，“有没有事？” 姜珺瑶说：“没事。” 赵婵大声说：“有事！刚才第一场辩论结束，我珺姐姐就安安静静的在底下和我们一起站着，什么都没做，却被这女的跳出来针对，将她拉到了众人面前，让她当了好一会的猴！这会又被扣脚踏两只船的浪荡帽子！她就是太过要强，被这么冤枉还一直强撑着了，换了是我被人这么冤枉，早就一头撞死了！” “要说有错，那也是臣女与赵婵的错，但我们不是错在当众夸珺姐姐，而是错在没有将那姓柳的耳朵捂上，错在事先不知道她的心这么黑这么脏！”方锦屏不叉腰了，“我们都觉得珺姐姐配得上世间最优秀出色的男子，小皇叔你说呢？” 李知琰盯着姜珺瑶的眼睛：“是，珺儿配得上世间所有优秀出色的男子，天上的男神仙都要为她倾倒。” 姜珺瑶拽起赵婵和方锦屏就走。 她们小姐妹间笑笑闹闹就算了，还闹到了李知琰面前，她不要面子的吗？！ 姜珺瑶走了，那群贵女贵夫人也跟着走了，姜夫人走在人群最后，冷冷沉沉地看了柳玉一眼。 转身时与柳夫人来了个四目相对。 柳夫人上前施了一礼：“姜夫人，小女自幼在乡野之地长大，前不久才寻回来，她曾经历过许多痛苦与折磨……总之，我代小女向姜夫人道歉。” 自幼在乡野之地长大，曾经历过许多痛苦和折磨？ 姜夫人马上联系到了姜好好。 如果姜珺瑶没有及时找到姜好好并将她接回来，她们家好好说不定就是第二个柳玉，不，她们家好好会比柳玉更凄惨！ 姜夫人压下心中情绪，告诉柳夫人道：“柳小姐至情至性，只要不存害人之心，人人都愿意多疼怜她几分，倘若她总是如今天这样拔尖争先还拿别人做筏子，久而久之，大家就都会觉得她活该，因为她的人品，配得上她的经历。” “回去之后，我定会好好教养，姜夫人，实在是抱歉。” “快开席了，柳夫人，请。” 柳夫人回头深深地看了柳玉一眼便与姜夫人一同进了二门。 很快，现场只还剩下柳玉与她的两个贴身婢女，只是两个贴身婢女垂头耸肩，恨不得自己变成空气。 柳玉浑身颤抖。 被姜珺瑶她们合伙孤立，被柳夫人用失望谴责的目光注视，她都没觉得怎样，因为那些人在她心里都是无关紧要的人，可偏偏李知琰问她是哪家的姑娘！ 她跟李知琰碰过三次面，面对面说过三次话，他怎么能不认识她？！ 他是被姜珺瑶摄去了心魂，故意那样说的！ “琰王爷！”柳玉不甘地追过去，“此前我给兄长送午饭时，曾三次跟您在东华门说话！当时值守的侍卫都看见了！您也与我兄长夸过我！你怎么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不认识我？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知不知道我要是脸皮薄些，我会活不下去？我会一头撞死？” 第77章 出尽了洋相 李知琰再一次看柳玉，片刻后他点头：“本王想起来了，你是给小柳大人送饭的婢女，本王确实夸过一句，说你尽职，送到及时。” 柳玉一顿：“你，你是把我当成了婢女？” “是。”李知琰淡声，“小柳大人没有特意介绍，本王也没有兴趣去问。柳姑娘要是没有其他的事，还请到内院去，席宴快兀了。” 李知琰说完就走了，柳玉在那里又是握拳又是跺脚的，出尽了洋相。 还是淮阳王怕她当场气厥，赶紧让管家将她引去内院吃宴。 管家有些迟疑，一般的贵女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掉头就走，他这个时候上去请她去内院吃宴，会不会被骂啊？ 哪知他一去，柳玉就像个没事人一样松开了拳头，还露出了一抹笑容：“有劳。” 柳玉被安排与自己母亲柳夫人坐一起，柳夫人今天带了两个女儿来，一个是柳玉，另外一个是庶女柳莺，柳莺在柳夫人左边，柳玉则在右边。 整个席宴，柳夫人都没有正眼看过柳玉一眼，反倒是对左边的庶女柳莺关怀备至，而柳莺一脸惶恐不安，眼中又似乎存着一丝挑衅。 席宴结束后，各家分批回去，赵婵走之前告诉姜珺瑶：“过两天你方便了就给我传个信，我去看看我们家好好……那柳家姐妹你当心点，柳玉是蠢在明面上的，那个庶女柳莺瞧着才是城府深。” 柳家姐妹的情况，姜珺瑶也留意了一会，也看出了一些什么，因此点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便有空，你要是得空便过来。” “那就明日见。” “好，明日见。” 姜珺瑶母女要回府，淮阳王妃与李书澜兄妹出来相送。 淮阳王妃拉着姜珺瑶一脸不舍，李书澜是男子不好靠得过近，在后头几步处也是殷切望着姜珺瑶。 李云澜叹了一声，将自家大哥推了上去。 李书澜才敢上前道：“姜伯母，今日是淮阳王府疏忽，让珺儿受委屈了。” 姜夫人看了自家女儿一眼，笑道：“无事，这点程度还远远算不上委屈。书澜，既然你已经还俗，那便要担起为人子的责任，莫要再让你阿娘替你担心受怕了。” “小侄谨记姜伯母教诲，此生再不辜负父亲母亲的生养之恩。” 姜夫人点点头：“有些事，便是尊贵如陛下，也不是事事如人意，我等凡夫俗子，只要是认真争取过，就算是无愧于心了，不必一直挂怀，人生还长，这些道理，你比我懂，对吧。” 李书澜眼睛一热：“姜伯母，小侄明白。” “你明白就好。” 姜夫人爱怜地拍拍他肩膀，然后冲李云澜笑笑：“云澜，欢迎你时常来姜家玩。” 目送姜家母女的马车驶离，李云澜问李书澜：“大哥，姜伯母是在劝你放弃吗？” “不，她是鼓励我争取，但如果争取不到，也不要执着。”李书澜道，“我会争取，但如果最后还是争不到，那我只能接受现实，阿娘，抱歉，以前让您和爹操心了。” 淮阳王妃抹泪。 她现在无比感激姜珺瑶，因为她，钻了六年牛角尖的儿子终于肯归家，他们淮阳王府也终于团圆了。 她决定了，以后只要姜珺瑶不掀了淮阳王府的天，只要他们全家上下还有瓦遮头，就一定无脑力挺姜珺瑶到底！ 李知琰与李书澜的那场辩论当天就传了出去，隔天就迎成册出现在各大书店的架子上，书册名称极吸睛，叫《淮阳府争霸》。 傍晚，二皇子正在楼上拨算盘，几个掌柜在旁边恭谨立着，片刻后，楼下上来另一个圆脸掌柜。 圆脸掌柜满脸红光：“殿下，三万册《淮阳府争霸》全卖光了！” 仅仅五天，三万册就被抢购一空！ 他八岁就到书店做事，从小杂役到管事到掌柜，三十几年了，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盛况：每天印的书一搬进来，就被抢光了！ 而这三万册仅仅是在洛京！ “小的已让印坊加印五万册送往各地书社，相信用不了半年，《淮阳府争霸》将会创下大越朝书册售卖数额之最！” 圆脸掌柜这话一出，另外几个掌柜都振奋起来，仿佛看到了滚滚而来的银子。 相对比之下，二皇子就显得平静过头了。 圆脸掌柜立即说：“对了《李显游记》也全卖光了！也加印了五万册发送各地！假以是日，殿下将会成为大越历史上最有学识的皇室子弟！” 二皇子这才露出笑容：“卖得越好，便越要低调，免得引来不必要的妒忌。” “是。” 圆脸掌柜抹了抹额角。 其实《李显游记》只是在朝堂里比较受欢迎，但是真受欢迎还是朝臣们故意卖了面子，不得而知，但这本书在民间的讨论度不高，书印出来后倒是有一些学子因为书院夫子的推介过来翻过买过，但销量少得可怜，第一次印的一千本书，专了好些天只卖出去不到一百本。 几天前的深夜，二皇子突然拿着几张手稿过来，勒令他们连夜去印，且一印就是一万册——《淮阳府争霸》与《李显游记》各一万册。 二皇子改变了营销策略，买一本《淮阳府争霸》送一本《李显游记》，定价是原先两本书加起来的价格，可以说定得很贵，但因为李知琰与李书澜这两个人自带讨论量，再加上有两个男人为抢姜珺瑶这一个女子的噱头在，就算不送《李显游记》，大家也都会咬咬牙买了，现在多一本赠品，且这赠品的质量也不低，大家便都觉得这书买得值。 圆脸掌柜又说：“小的刚才上来时，就听到有人在问单独买《李显游记》的价格，看来大家看了《李显游记》，都知道它的好了。” 二皇子听了这句，脸上笑容更盛，偏偏装作不在意：“知不知道它的好处，它自己都不会跑，倒是赚到来这些钱大有用处。” 圆脸掌柜立即上前：“不知殿下想拿这些钱作何用处？” “珺姐姐她捐了全部嫁妆给西北大营，那本皇子便捐到南疆吧，听说南蛮极为凶狠，我边关将士吃了不少苦头。若本皇子捐的这些钱能给将士们铸些好刀好剑，本皇子也算是尽了些微薄之力了。” 二皇子要捐三十万两白银，卖书的钱只够一半，剩下的他自掏腰包。 他母妃陈贵妃知道后，也掏了五万两银子。 此举令越帝十分高兴，不止一次在朝堂上夸赞了二皇子。 二皇子这些年一直无所事事，太子也曾担心过他后头要怎么办，现在见他立起来了干正事了，也很替他开心。 但他的太子妃顾明珠却是如临大敌：“殿下，二皇子在你式微的时候跳出来，只怕是想要你的储君之位啊！” 第78章 他没那个脑子 太子转头看顾明珠：“如果他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心气，他可以来争，但他没那个脑子，更没那个心气。” “殿下，人不可貌相！姜珺瑶为什么会被骗？就是因为觉得宋远舟无害！殿下，二皇子他——” “顾明珠，你可以怀疑老二，但请你不要把珺姐姐扯进来。我们兄弟之间，以及我们夫妻之间的事，都跟珺姐姐无关。”太子表情严肃了许多，“你也是与我们兄弟一起长大之人，我们待珺姐姐有没有男女之情，旁人看不清，你也看不清吗？” “可是——” “这是本宫最后一次警告你，本宫永远不希望在你嘴里听到半句珺姐姐的不是。”太子道，“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骂她，你不可以，因为姜家救了我一命，你如今跟我是夫妻，我欠姜家，你便也跟着欠姜家。” “可是——” “除非你我和离，你不再是我东宫的太子妃。” 顾明珠的话便都梗在了喉咙，只是眼泪哗哗的流。 太子见那那样，也是有些难过：“不管你我这门婚事是怎么来的，本宫自从娶了你，就一直敬你护你爱重你，本宫不知道哪里做得不够，让你这么不安，但是明珠，本宫已经尽力了，若你还是觉得不安，那证明本宫不是你的良人，本宫会放你出宫，让你去寻找能让你心安之人。” 这话让顾明珠连眼泪都不敢流了，她怔怔地看着太子：“你说，让我离开东宫？不，我不要离开。” “不想离开，那就学着去真正爱我，而不是存着跟谁比拼的心思。明珠，你只是你。我想要的是顾明珠爱我，而不是顾家的女儿来爱我。”太子看着她，“你能明白本宫的意思吗？” 顾明珠仍怔怔的，像是没明白过来，太子叹了口气，默默走开了。 他去了偏殿，找了本书来看，只是书册摊开好久，都没有再翻一页。 顾明珠心有不安，他却是心有不甘，但这有什么办法呢？木已成舟，时光不能倒退，他们所有人都被命运推向了不同的方向，当初的那群小伙伴，如今只有顾明珠是他的同路人，如果顾明珠意识不到这一点，那他们也只能分道扬镳。 他不想这样，可是他的心力也是有限的，他也有自己的志向和抱负，他不可能分出心来理会她了，她不领情，之后他还要一次次的去哄她。 他已经做不了好丈夫了，他还可以再努努力，去做一个好太子，日后做一个像父皇一样的好皇帝。 东宫的低气压被太子控制在了东宫，并没有泄露半点出去，而当他踏出东宫，就还是那个温雅有底气的大越朝储君。 太子遣人往卫宗侯府送了一份礼物。 负责送礼的是东宫的总管梁公公。 姜珺瑶记得小的时候，这位梁公公还只是东宫的一位普通的太监，多年过去，他都荣升为东宫总管了。 梁公公讲：“殿下听说姜小姐您找回了小小姐，很是替您开心，小小姐的认亲宴，他原本是要亲自来参加的，但他还在禁足期，出不来，又怕礼物在那天送来，彰显不出他的诚意与特别，便特意挑在今天，让老奴给送过来……这份，是送给小小姐的，这份，则是送给姜小姐你的贺礼。” 太子准备了两份礼物，送给姜珺瑶的，是他亲手做的一支蝴蝶缠枝钗子——没错，太子动手能力很强，小时候下学之后，就总会去司珍阁那边学做各种首饰，皇帝见他没有荒废学业，便没有过多的呵责，因此几年过去，他的手艺更加精进。 只不过这几年陛下交给他的庶务越来越多，他便自觉地停了这些于政事无用的爱好，一心学习去做一个合格的储君。 姜珺瑶很喜欢这支钗，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小时候了，不是喜欢就能收的。 “这太贵重了，我不能收，还请梁公公一会帮我带回去。改天我再准备一份赔礼，亲自到东宫向殿下道歉。” 梁公公叹了口气：“殿下说您不会收，果然您不收。钗子不收，但这块牌子可一定要收下。” 是一块东宫的腰牌，持此腰牌，可以不必等通传便可入宫，万一遇到急事，这块腰牌可以救命。 “这是殿下做为姜小姐的娘家人能给的最大的支持。”梁公公补充道，“姜小姐，您现在不是一个人了，您还有小小姐，小小姐也喊我们殿下一声大舅舅呢。” 这最后一句让姜珺瑶动容，她收了下来：“替我谢谢殿下，就说，等殿下方便的时候，我再带好好去拜见他这位大舅舅。” 太子送给姜好好的，是一张礼物清单，因为东西实在太多了，梁公公今天只带了最有意义的那份。 一幅画。 画上画着一个小女孩。 梁公公笑眯眯的：“殿下听说小小姐跟您小时候长得一模一样，他便按照您小时候的样子画下来了，殿下还说，希望以后每年都能替小小姐画一幅画，就当是他这个舅舅给外甥女做的成长记录。” 每年画一幅画，用来记录孩子的成长，这事姜珺瑶都还没有想到，太子竟然比她先想到了。 姜珺瑶眼睛微热，她收下了画：“殿下有心了。” 梁公公走后，姜珺瑶把画拿去给姜好好看。 小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这是我！” “你有个舅舅，是我们大越的太子，这是他给你画的画，以后他每年都会给你画一幅画。” “舅舅？我还有别的舅舅吗？” “是的，他是你大舅舅。” 小姑娘想了想，突然兴奋：“好耶！我有两个舅舅！隔壁二蛋只有一个舅舅！我比二蛋厉害！” 小姑娘其实想说的是“幸福”，但她一时没想起来，但姜珺瑶听懂了。 她听小姑娘说过，隔壁二蛋有爹，有娘，有祖父祖母，还有舅舅，他们都很爱二蛋，她很多时候都想变成二蛋。 那个时候她还不知道“幸福”这个词，但已经将幸福具象化，在她小小的心里，二蛋就是她对自己生活的最大的向往。 姜珺瑶心疼得一抽一抽的。 她将女儿抱起来，轻轻在女儿耳边说：“你不止有两个舅舅，你还有很多姨姨，隔壁的锦屏姨姨，赵婵姨姨，还有你还没见到的二公主殿下，她们都很喜欢很喜欢很喜欢你，因为你很好，大家都会对你很好很好。” 第79章 柳玉的拜帖 姜珺瑶没想到会收到柳玉的拜帖，拜帖上写着是专程过来向她道歉。 道歉？ 李书澜的还俗礼都过去三天了，她才来道歉？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姜珺瑶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前来帮柳玉送拜帖的是柳玉的贴身婢女，见拜帖被退还回来，她便道：“我们家小姐说，皇后娘娘精心准备了一场赏花宴，琰王爷与李世子都在被邀请之列，不知道姜小姐会不会出席，如果出席的话，我家小姐到时再亲口向姜小姐道歉。” 皇后娘娘办的赏花宴？ 戚管家自然是没有替自家小姐收到类似的帖子，也没听卫宗侯夫妻或是姜珺瑶提起过，但以皇后对姜家的重视，办赏花宴肯定不会忘记邀请姜珺瑶，唯一的可能是，这是为特定的人群举办的。 戚管家去了解了一圈，打听到了比较确切的消息。 他犹豫了下，还是将此事告诉了卫宗侯夫妻：“皇后娘娘意欲给李书澜赐婚，邀请出席的都是她挑中的姑娘，但她也点明要琰王爷去参加这个宴会，小的听琰王府的人讲，琰王爷答应了。” 卫宗侯夫妻对看一眼，姜夫人问：“李知琰在盘算什么？” 卫宗侯是男人，但这会也看不出李知琰的意图：“不知道，总之他肯去参加赏花宴，说明他对我们珺儿确实没有我们以为的那个心思，看来这段日子是我们误会他了，他只是心疼好好。” 这话说出来，卫宗侯自己都不信。 姜夫人更不信，就李知琰看她家珺儿的眼神，说是没有那种心思？鬼都骗不了啊。 对珺儿有那种心思，却又答应去皇后娘娘的赏花宴……呵，男人！ 姜珺瑶是第二天才在方锦屏的嘴里知道这个事的，因为方锦屏的一个表妹也在被邀请之列。 说这话的时候桂嬷嬷正好端来刚做好的杏仁酥，方锦屏边吃杏仁酥边问姜珺瑶：“我一向看人很准，小皇叔他看你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件什么价值连城的宝贝，前段时间和二皇子也斗了法，就前两天还因为你跟李书澜摆了场辩论赛，但他转头又愿意参加这种赏花宴……他是拗不过皇后娘娘，还是根本就是已经放弃了你？” 姜珺瑶还没有说话，桂嬷嬷就赶紧申明：“方小姐您可不要胡乱冤枉我家王爷，我家王爷心里只有姜小姐，这一点老奴可以用自己的命来发誓。” “是是是，你主子心里只有珺姐姐，但身边可以有柳小姐张小姐和许多别的小姐！” 方锦屏这话桂嬷嬷不爱听，于是把杏仁酥抢了回来：“就不给你吃！” 方锦屏都气笑了：“你家主子都那样做了，我说句实话还不行？桂嬷嬷你这人能不能这么双标？” “老奴就双标！总之我家王爷心里只有姜小姐，他做梦都想娶姜小姐为妻！姜小姐你要信我家王爷！总之不管他做什么都是为了更好更快的和你在一起，你真的要信他！” “珺姐姐你别听她的！”方锦屏把桂嬷嬷赶走了，“珺姐姐，你是怎么想的？” 姜珺瑶想了想：“我没怎么想。” “啊？” “就是没任何想法的意思。” 方锦屏愣愣地看着她，过了一会笑了起来：“我以为你对小皇叔也……看来是我误会了！珺姐姐，做得好！什么挑这个那个的，还是赵婵说得对，你这个要那个也要，只要不成婚，想要什么样的男子不成？成婚了反而束手束脚！” 姜珺瑶不由得失笑：“锦屏，我没有想去招惹别人的意思，我现在只想陪好好长大。” 方锦屏摆摆手：“那也不影响你陪好好长大呀！总之，赵婵说得对，你还年轻，千万不要亏待自己……其实这几年我有偷偷去看过你，你好憔悴，皮肤好差，像是老了好几年。现在你状态好太多了。我听一些医女说，我们女子想要变年轻，就应该多和年轻漂亮的男子亲近，亲近得越多，就越容光焕发……” 真是越说越离谱了。 姜珺瑶弹了下她额头：“这些话你悄悄和我说就算了，千万不要被你未来夫君听见，不然你们可有得吵。” 方锦屏一直在姜家待到傍晚才回去。 等她走了，画屏才来问姜珺瑶：“小姐，您真的不在意吗？” “我应该在意吗？” “小小姐一直希望琰王爷能从她的干爹变成真正的爹爹。” “我会让她明白，就算没有爹爹，她也可以过得很幸福。” 听姜珺瑶这么讲，画屏也没有再往下说。 姜珺瑶把元良叫进来，问起平阳侯府的事。 元良笑眯眯道：“刚想跟您汇报呢，平阳侯府如今死得只剩下宋家老太太了，她的那些庶子拖儿带女的搬进来占房子，老太太被气得当场晕死过去，醒来后人就瘫了，动不了，说不了，只会流口水。” 姜珺瑶有些遗憾，这些人最狼狈的时候，自己没有在场落井下石。 但她已经找回了女儿，所以让他们死得痛快些也无妨。 “那便留着老太太的命，让她亲眼看着平阳侯府是怎样一步步没落的吧。” “放心吧小姐，老太太身边的李婆子，定会每天诛她的心一遍，直到她老死。” 姜珺瑶露出了笑容。 很快便到了赏花宴这天。 姜珺瑶与方锦屏、赵婵等人约着出了门。 前一日傍晚，二公主遣人过来，说自己身体已大好，希望能见姜珺瑶一面，所以今天姜珺瑶便和方锦屏以及赵婵一起前去二公主府拜会。 二公主李梦玉，是一个很温婉的女子，她的母妃是良妃，宫里的一个并不受宠的妃子，良妃在她三四岁时便过世了，李梦玉便成了没人管的小孩，还是陛下有天突然想起了她，遣人去看了一眼，于是第二天李梦玉便被送到上书房跟太子他们一起上学。 当年姜珺瑶入宫，原本皇后是打算让她做陈贵妃的女儿，大公主的陪读，但姜珺瑶一眼就注意到了安安静静坐在最角落的李梦玉，就指着李梦玉问：“皇伯娘，我好喜欢她，我能不能和她坐一起？” 因着姜珺瑶的一句喜欢，李梦玉的日子彻底好过了起来，后来皇后还替她物色了一个很不错的驸马，日子越过越好。 李梦玉一见姜珺瑶就红了眼：“珺儿，这些年你受苦了。” 第80章 王爷，我愿与你结盟 姜珺瑶抱住李梦玉：“殿下，您才是受了大苦，都瘦成这样了！” 李梦玉六七岁之前在宫里过着的是有上顿没下顿的生活，但后面身体彻底将养过来了，她这次生病，主要是三年前生产时留下的病根。 她生了一对双胞胎，三岁了，女孩子粉雕玉琢，很是精致，儿子则像她驸马多一些，长相偏普通，但气质很好，两个小孩子往跟前一站，感觉整个世界都美好了。 姜珺瑶她们先给两个孩子送上见面礼，等下人将孩子牵下去了，几个好友才真正坐下来聊天。 李梦玉这两三年都在调理身体，出府的次数不多，但驸马每天回来都会跟她讲京中发生的大事。 其中着重讲了姜珺瑶义绝归家，以及太子夫妻被李知琰罚禁足的事。 李梦玉沉了脸：“皇姐先前就说过，顾明珠这人心眼有些窄，她不搞事倒好，一旦搞事，将会是个大祸害，原先我还不信，毕竟顾明珠一举一动都表现得很温婉知礼，可她后来算计了太子，做了太子妃，如今还要来祸害你！” “殿下息怒，我并没有放在心上，而且有殿下您和大公主的保护，她也祸害不到我。”姜珺瑶笑眯眯的，“我和她，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她手再长，也伸不进我卫宗侯府。” 李梦玉看她一眼：“外边的人都说你狠厉无情，我看你最是心软，如果是以前，别说是顾明珠指着你鼻子骂了，她要是胆敢冲你冷哼一声，你都要从全方位碾压得她抬不起头。” 赵婵接过话尾：“人长大了，心境会因为阅历而发生变化，珺姐她是被迫着成长，而且她现在有了好好这个软肋，日后只怕会更谨言慎行。” “适当的谨言慎行是可以的，但一味的宽容就会让别人觉得你好欺负。不是人人都明白见好就收、适可而止这个道理，更多的人会得寸进尺，直到将你逼到绝路。” 李梦玉摸了摸姜珺瑶的脸，“珺儿，正因为你有了软肋，才要更加的不好惹，顾明珠这人，你得打到她痛，打到她哭，打到她怕，她才会真正的安分，其他人也是一样。” 几人之中，方锦屏年纪最小，她想说的话，李梦玉与赵婵都替她说了，她便只能嗯嗯点头附和。 李梦玉刚刚病好，不能太劳累，于是姜珺瑶她们跟她聊了没多久就告辞了。 也许是跟好友相聚，让自己心境发生了变化，也许是好友们的劝说起了作用，走出二公主府的时候，姜珺瑶整个人的状态都变了。 她脚步轻快，浑身散发着自信，她因为这份自信而发光。 方锦屏与赵婵对视一眼，都同时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姜珺瑶就该是这样的。 时间还早，三人便一起去逛街购物。 这个时候，皇后安排的赏花宴也开始了。 为了淡化相亲气息，除了她精心挑选出的那个名册上的贵女，她还特意邀请了一批名册之外的贵女作为陪衬和幌子。 柳玉便是作为陪衬来的赏花宴，庶妹柳樱是陪她来的，穿得毫不起眼，更是陪衬中的陪衬。 但让柳玉不解的是，竟然有两三人向她打听柳樱。 一个是冠军大将军家的嫡次女叶成欢，另一个则是成阳侯的小郡主周语妍。 冠军大将军府与成阳侯府是真正的高门大户，他们竟然放着她这个嫡女不看，却去打听柳樱那个庶女？难不成他们家看中了柳樱，要给家里的子弟娶回去？ “你只是个庶女。”等叶成欢与周语妍走了，柳玉便这么告诉柳樱，“要不是当年我被恶奴故意抱走，母亲怎么会将你抱到膝下来养？你只是我的替代品。” 柳樱垂着头：“姐姐，我一直都知道的。” “你只是个庶女，便是大将军府与成阳侯府看中了你，也只是让你嫁给庶子，嫁过去后，你也照样得做低伏小，别以为自己能一飞冲天。” “是，姐姐。” 不管柳玉说什么，柳樱都垂着头应是，一个字都不多说，很是乖觉，但柳玉还是不满意。 她在乡下受了十几年的苦，回来爹娘与她生分，几个哥哥嘴里说着疼她，但暗地里总会去偷偷安慰柳樱，祖父祖母说嫡庶有别，但总挑她的学识与规矩，却对柳樱温言软语。 当年恶仆能得手，是柳家从上到下的疏忽，柳家上下都欠她一句道歉，但因为她不认识字，没有规矩，言行举止都粗俗，柳家上下便从来没向她道歉，反而总是嫌弃她。 是，她知道自己上不了台面，可她在乡下十几年，连生存都成问题，她要怎么上台面？ 柳玉觉得苍天不公，觉得自己命苦，觉得自己很无辜，所以她总想着表现自己，她觉得只要得到外人的认可，柳家上下才会发现她的优点。 可每次都弄巧成拙。 反观柳樱，什么都不用做，就能轻而易举得到她拼尽全力都得不到的东西。 她怎么能不恨柳樱，可不管她怎么折腾柳樱，柳樱永远都是一副任她发落的软包子模样，可到了最后，受到指责的受到冷落的，永远是她柳玉。 玉，是珍宝，该被珍视，可惜她柳玉的玉，不值钱，还不如路边的随便一株野草。 “你能不能多说几句话？每次都让人觉得是我在欺负你，这样你就很高兴了是吗？” 柳玉边说边狠狠推了柳樱一把，柳樱失去平衡，一个踉跄就往地上跌去。 柳玉一惊，正要去扶，柳樱却一下砸进了一个男人怀里。 那个男人，竟然是李知琰的近卫随风。 看到李知琰，柳家姐妹都吓了一跳，柳樱立即福身行礼：“臣女拜见王爷，谢谢王爷。” 李知琰表情淡漠：“接住你的不是本王。” 于是柳樱认认真真地向随风行了个礼，道了个谢。 柳玉也想像柳樱那样赶紧福身行礼，但她手脚像是被禁锢住似的，动不了，脑子也好像被僵住了，完全无法思考，只有嘴巴能动。 柳玉冲口而出：“琰王爷，臣女知道您的计划，臣女愿意与您结盟，配合您！” 李知琰淡淡抬眉：“哦？你知道本王的什么计划？你如何得知？又打算怎样配合本王？” 第81章 你是聪明人 柳玉立即说：“臣女猜王爷天煞孤星的名声是别人设局弄出来的，您是天生贵命，又怎么会是天煞孤星？ 臣女也查过，那些与您相亲后出现意外的女孩子，其实都是被家里当成用来谋权谋利的工具。 她们没能得到王爷的青睐，所以家里就立即放弃了她们，杀了她们，又因着无法与您真正捆绑，他们便恨上了您，故意将那些女子的死栽赃到您的头上。” 李知琰脸上多了些笑意：“你知道的还不少，还有吗？” 看到他这抹笑容，柳樱心里一提，她赶紧说：“王爷，我姐姐她只是随口说说，您别——” “谁说我是随口说说的？我那是经过了严谨的分析！你别总是见不得我好！” 柳玉斥完柳樱，发现李知琰脸上笑容更灿烂。 李知琰的这抹笑意，极大地鼓励了柳玉，柳玉赶紧说：“王爷聪明英勇，只怕早就知道这些女子的境遇，臣女猜这些女子肯定没有死，而是在王爷的帮助下去了别的地方重新开始！” “很有见地，那你说说，本王的要谋划的是什么？” 柳玉不太甘心，但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她咬了咬唇，声音低低闷闷的：“王爷您想要姜珺瑶，但又怕‘天煞孤星’这个名声会吓到她以及她的家里人，所以您应该会在今天的赏花宴上与一名女子或是几名女子接触，甚至是更进一步，只要她们跟你接触之后没出现任何意外，那就可以证明以前的坏名声都是别人故意造谣害您的。” “王爷您横竖是要与这宴会上的女子接触，那不如考虑考虑臣女，但您放心，臣女位卑，是绝对不敢肖想琰王妃的位置，臣女只是想让柳家人知道，我柳玉不是一无是处，我也可以交到琰王爷这样的权贵做朋友。” 李知琰收了笑容：“柳小姐分析得很对，但本王觉得，没有什么比将当年那些女子带到洛京更能打碎谣言了。”李知琰笑容灿烂，“那找到这些女子的事，就拜托柳小姐了。” 李知琰说完就与随风走了。 柳玉还沉浸在自己终于跟李知琰搭上话的兴奋中。 柳樱沉默了一会，提醒她：“姐姐，如果您猜测的是真的，那琰王爷当年宁愿自毁名声也要将这些女子送走，今天就不可能会把这些女子再挖出来替自己正名，就算要找出来，他一声令下，不出十天，那些女子就会被送到洛京，不可能让姐姐您出面去办这件事，您要不要——” “你懂个什么。”柳玉撇她一眼，“别以为比我多识几个字就什么都比我懂了！自己站出来辟谣跟外人站出来辟谣，民众更愿意相信谁？当然是相信跟他毫无瓜葛的外人啊！” 柳玉说得好像有些道理，但柳樱还是觉得不妥，她尝试着劝柳玉，但柳玉完全不想听她说话，她才说了两句，柳玉便走了。 柳樱赶紧追上去，不管拦不拦得住，至少都要拦一下的。 但柳樱才追出去十几步，就被成阳侯府的周语妍给拦住了：“柳四小姐，可否赏脸与本郡主喝一杯清茶？” 柳玉已经走远了，柳樱又不想对周语妍说不，因为以她的身份，不可能攀得到成阳侯府这样的门第，于是她便应了下来：“好。” 周语妍将她带到不远处的一个亭子，柳樱才发现冠军大将军府的叶成欢也在。 周语妍把柳玉跟李知琰的那番对话简单转述给叶成欢。 周语妍说：“柳四小姐，你是个好的，也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应该远离会拖累自己的人。” 柳樱红着眼：“可是她毕竟是我姐姐，我若任由她去激怒琰王爷，我也落不到任何好处。到时候柳家没落，周小姐，叶小姐，你们只怕也不会愿意多瞧我一眼。” 周语妍与叶成欢对视一眼，眼里笑容更多，两人同时起身：“那便一起去看看，看看你能不能救她，能不能救柳家。” 柳樱苦笑：“我只是个庶女，在一些场合连开口都没资格，我姐姐若是一门心思要作死，我自然是救不了她，但不管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只是试一试，她并不打算把自己搭进去，若柳玉非要寻死，那她也只能尊重和祝福了。 周语妍与叶成欢自然都在皇后娘娘的那本名册上，除了她们两人，还有清平郡主的嫡女梁芳菲、礼部尚书的嫡幼女陆可云，皇后胞姐的侄女唐棠等，剩下还有五人家世与才情都要比周语妍她们差一级。 周语妍她们一路寻着柳玉过来，很快她们看到了李知琰以及李书澜、二皇子三人。 同样，今日来参加赏花宴的除了李知琰等三个主角团，还有给主角团当陪衬的数位世家子弟。 当然也不算是陪衬，他们也是正当龄的未曾婚配，若是能在此次赏花宴中遇到自己心仪的女子，那也算是好事一桩。 柳玉正在李知琰旁边说着什么，也不知道李知琰有没有在听，总之脸上带着笑。 周语妍与叶成欢对视一眼，两人同时上去打招呼：“臣女见过小皇叔，二殿下。” 李知琰不认识她们，只是客套地点了点头便去一旁坐着。 二皇子倒是认识她们，但他对她们没什么兴趣，也只是应了一声便高冷地坐到了另一边。 李书澜倒是礼貌客套了几句，最后也还是坐到了另外一边。 三个主角都是这般态度，在场的贵女哪还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但那又怎么样？她们对谁有意，宴会结束后只管让家中长辈去接触就好。 “皇后娘娘驾到！” 太监的一声唱喏，大家都站起来行礼。 皇后对名册上的每个贵女的情况都了如指掌，一个个的挨个叫过来说话，最后下令让李知琰带着叶成欢一起去赏花，周语妍则是被迫与二皇子去了另一边，清平郡主的嫡女梁芳菲外向活泼，直接把李书澜约去另一头了。 剩下的这些若是有瞧对眼的，可以约着一起去赏花，实在没有看对眼的，就跟在皇后娘娘后头赏花。 柳玉与柳樱便跟在人群最后。 一开始柳玉还安安静静的待在最后面，突然某一刻柳樱转过头来，发现柳玉不见了，找了一圈才发现，柳玉竟然到了皇后娘娘跟前，还跟娘娘提起了李知琰！ 第82章 不若先考虑我？ 柳樱都快要吓死了，柳玉她自己想死就自己找个没人的地方上吊去啊，为何要在赏花宴这种地方啊！ 柳樱正要过去，不知道柳玉说了什么，竟惹得皇后大笑了起来。 她脚步一顿，有些茫然，不是，柳玉她真成了？ 很快柳玉回来了。 她轻蔑地对柳樱说：“瞧见了吗？不是只有你们能讨得贵人开心，我便是什么都不会，我只要有赤诚之心，以及真心为琰王爷好的真心，娘娘她就会愿意多看我一眼。” 柳樱张了张嘴：“可是——” “你们这些所谓的贵人，做任何事都要先考虑得失利益，娘娘她何等智慧，怎么会不明白你们的虚情假意？只有我的感情是最纯粹的，我喜欢琰王爷不是因为他的地位，而是因为他这个人。” “……可如果李知琰不是小皇叔，只是一个路边的普通男子，你还会去喜欢他吗？” “为何不会？他如果能回馈我同等的喜欢，那我排除万难都会嫁给他。”柳玉轻声，“柳樱，我一直拿你是庶女这件事来刺你，可实际上我很羡慕你，不管你是庶女还是嫡女，柳家永远都是你的家，柳家那些人永远都会给你兜底，但柳家不是我的家，我若做错了什么，柳家人只会与我撇清关系，不可能给我兜底。” “柳家也是你的——” “李世子的还俗宴上，我只不过是稍稍被人侧目了几眼，稍稍出了点丑，我母亲就直接把我当陌生人，全程都没有再看过我一眼，只顾着照顾你——那天你也在现场，你别跟我说你什么都看不到，也感觉不出来。” 柳樱张了张嘴：“母亲她其实有关注你，她只是不知道怎么跟你沟通，姐姐你从不认真听她讲话，她一讲话你就打断，她也——” “说的全是我不爱听的，我不打断，难道任由她将我浑身上下挑剔完嫌弃完，然后自我否定，觉得自己真的一无是从，不配活在这个世上然后一头撞死吗？” 柳玉冷声，“柳樱，我念在你从来没有故意为难过我奚落过我，我也从来不迁怒于你，但今天我是在替我自己找一个属于我自己的家，找一个真正会心疼我保护我的人，你要是敢拦……” 柳樱屏息，心都提了起来。 “我若成了倒可以饶你一命，我若败了，我必拽着你一起死！”柳玉沉声，“这个世界对我坏透了，如果连最后一丝希望你们都要剥夺，我活不成，那就所有人跟着我一起毁灭！” 柳玉说完狠话便寻了个地方静静坐了下来，柳樱的心砰砰直跳，她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认真了解过柳玉。 她从前只觉得柳玉尖锐是因为恨柳家害她受苦，现在才知不仅仅是因为柳家没保护好她害她受苦，还因为她回来后，没有从柳家人身上得到过爱。 柳樱走过去，抓住柳玉的手：“姐姐，我帮你。” 这下柳玉惊讶了：“你竟然愿意帮我？真不怕我捅破了天，让柳家被琰王爷忌恨，从此都起不来吗？” “不止是我要帮你，我相信整个柳家都愿意替你谋划。”柳樱说，“姐姐你说得没错，整个柳家都欠你，你要什么，柳家都应该满足你，弥补你，所以等我回去，我一定会跟父亲母亲他们讲这个事，让他们找个合适的媒人，去琰王府议亲。” 柳玉笑了：“如果你有办法让柳家人配合我，那我感谢你，如果你没有，那就乖乖的坐在一旁别拖我后腿。柳樱，我没给自己留退路，这事要是不成，那我再活下去也没什么意思。” “这世上不止李知琰一个男子，你跟柳家之间的误会再深，柳家也一定会替你物色一个好夫婿——” “不必了。”柳玉打断，“如果不能给我我想要的，那就什么都别给，我宁愿他们一辈子都亏欠我。” 另一边，叶成欢对李知琰歪头一笑：“小皇叔，我记得当年你去西北时，我去送你，问你什么时候回来，你说等你攒够了军功，就一定会回来娶自己心爱的女子，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心爱的女子是谁了吗？” 叶成欢是冠军大将军的女儿，将门之女，在很多方面都没那么讲究，她比李知琰小上几岁，当年李知琰出京时，她才十一岁，那个时候她就跟母亲讲，长大后要嫁给李知琰。 现在李知琰回来了，她也十八岁了，正是适合婚配的时候，便是没有这个赏花宴，她也打算过段时间便让家里人找个德高望重的长辈入宫找皇后娘娘打探一下口风，现在刚好有这个赏花宴，叶成欢便觉得，不必等家里人找长辈了，她自己就能问。 李知琰对叶成欢没有印象，但他当年出京时，确实说过有朝一日会回来娶心爱的女子。 他淡淡道：“抱歉，这是本王的私事。” “其实我并不介意你喜欢过谁或者现在喜欢谁，我叶成欢只信奉一件事：我想要什么东西，就全力以赴去做，最后若是得到了固然是好，最后得不到我也不会遗憾，因为我已经努力过了。”叶成欢说，“所以小皇叔，在你正式成婚之前，我会让你看到我全部的优点，我会让你知道，娶我，你不亏。” 李知琰讶然，一个柳玉，一个叶成欢，都这么主动的吗？ 还是说她们并不是个例，而是整个洛京的女子都变得勇敢主动了？ 像是看出李知琰的疑惑，叶成欢道：“其实说来都是姜小姐的原因……六年前她一意孤行嫁给自己心爱的男人宋远舟，这事虽说让她成为全洛京的笑柄，但同时也让我们这些年轻姑娘受到了启发。” “家世算什么？真爱才无敌。当然，姜小姐她踩到了坑看错了人导致结局不圆满，但其他主动去追求自己幸福的女子，目前来看都过得还不错。” “在姜小姐被辜负的消息传出来时，我曾替她总结过这一段憾事，我认为她的勇敢之所以成为悲剧，是因为不匹配。家世不匹配，学识不匹配，见识更不匹配。” 李知琰脸色不太好：“叶小姐，那并不是珺儿的错。” “我没有说是姜小姐的错，我只是想说，我若跟你成婚，虽说在家世上是我高攀了你，但我的学识与见识可以弥补这一点，小皇叔，你横竖都会成婚，不若先考虑考虑我。当然，我也会向皇后娘娘自荐。” 第83章 我需要做些什么？ 李知琰抱了个拳：“承蒙叶小姐厚爱，但本王没有与别人成婚的打算。倒是叶小姐如果愿意的话，我确实需要你的配合。” 叶成欢露出笑容：“我需要做些什么？” “单独赏一次花，吃一次饭，仅此而已。” “你就不怕给了我机会，我会一直缠着你不放？” 李知琰勾了勾唇：“你觉得本王不愿意的事，这世上有人能强迫于我？” 叶成欢点头：“那确实没有。” “此事事关叶小姐的清誉，叶小姐可以不必现在就回答本王，三日之后给我答复即可。” 李知琰说完，便率先抬步往前，“前边的花开得不错，叶小姐请。” 与叶成欢赏了半刻钟的花，李知琰回到皇后身边。 皇后问他对叶成欢观感如何，李知琰只说叶成欢不拘小节，是真正的将门虎女。 “你这说了等于没说！” 皇后又让他周语妍、梁芳菲等人都单独去赏了次花，剩下的时间，李知琰便是自己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待着，直到赏花宴结束才现身向皇后辞别。 二皇子与李书澜已经出宫了，此刻皇后身边也没有别的人。 皇后讲：“我瞧着二皇子跟周家小姐聊得不错，书澜跟芳菲瞧着也很登对，你呢？” “我但凭皇嫂安排。” “你要是真愿意听我安排，哪会到这个时候还没成婚？你确实是非珺儿不可？” 李知琰没有说话，但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皇后撑着额头：“那你既然非她不可，本宫也懒得理你了，但不管你做什么都要有分寸，洛京的这些女子不是你的敌人，你不能为了娶到珺儿，对她们不择手段。” “皇嫂，我心里有数。” “其他家的姑娘倒是明事理，好说话，但柳家那个柳玉有些偏激，你别招惹她。” “明白。” 李知琰陪皇后聊了几句便出了宫。 他好些天没见到姜好好，他打算今天就去卫宗侯府见她一面。 也见姜珺瑶一面。 苏哲在马车旁侯着，见他出来就要上马车，便轻轻拽了一下：“王爷。” 李知琰疑惑，便听苏哲说：“王爷魅力四射，有姑娘在等你，等了快两刻钟了。” 顺着苏哲的手指看过去，李知琰看到了柳玉。 顿时脸就有些冷了。 他道：“这个柳玉，她猜到我天煞孤星的名声是自己造出来的，她还要去把当年那些脱困了的女子找出来，送到洛京来给我辟谣。” 苏哲原本取笑着，闻言脸色一变：“不是，她怎么猜出来的？” “这难道不是你尾巴没打扫干净，让她找到些蛛丝马迹？” “不可能啊，明明当年——” “柳玉交给你摆平，”李知琰说着便上了车放下了车帘子，“随风，去卫宗侯府。” 马车行了一段，李知琰掀起帘子往后看，看到苏哲正往这边飞奔，柳玉正追着他跑，他胖，跑不快，柳玉瞬间就追上他了，追上就直接动手。 双手齐上左右开弓，末了还踹了苏哲两脚。 李知琰放下帘子若有所思。 他记得苏哲只比他小几个月，他要成婚了，苏哲也时候成个家了。 去到卫宗侯府时，姜珺瑶也与方锦屏回到卫宗侯府。 方锦屏一见李知琰就冷下了脸：“不是去赏花么？来找我珺姐姐做什么？！” 李知琰并没有解释，他略过方锦屏看向姜珺瑶：“我想看一眼好好，可以吗？” “不行！不许！”方锦屏说着就将姜珺瑶往卫宗侯府里推，“珺姐姐你先回府！这里留给我处理！没事的！我能处理得来！” “锦屏，我自己——” “自己什么自己，你有朋友！这种时候哪能让你自己上？听话，进去！” 将姜珺瑶推进门里，命令门房立即关门，还叮嘱门房：“以后李知琰再来，远远的就要立即轰走知道吗？更不许给他通报！” 门房懵了。 方锦屏叫谁轰走琰王爷？ 他吗？ 方锦屏大步回来：“说吧，你要怎么样才敢放过我珺姐？我珺姐说了，目前只想陪伴好好，抚养好好长大，她没有跟任何人再成婚的打算。” “本王没有逼她与我成婚，本王今天来只是想见好好一面。” “是，你是没有逼她，但你知不知道，你与好好每见一次，好好就会在珺姐面前哭闹说要你做她的爹爹！” “好好刚出生就被抱走，吃了五年的是苦，珺姐一直自责是自己没有保护好她，好好的要求，她几乎千依百顺！” “她可以冷言拒绝你，但不可能放任好好崩溃大哭而无动于衷！” “小皇叔，如果你心里真有我珺姐，那就先远离好好，等到好好接受了自己没有父亲的事实，等我珺姐缓过气来，等她自己觉得，应该要给好好找一个新爹的时候，那时才是你应该出现的时候。” 方锦屏小时候也很怵李知琰，这会却当众大声斥责李知琰还毫不心虚，过后她复盘了一下，觉得都是因为她和姜珺瑶深厚的姐妹情在支撑，所以她感觉不到怕。 说回当下。 李知琰等方锦屏骂完，他略略抱了个拳：“方小姐所言，本王记下了，这些小玩意是本王令人在外地收集的，不值什么钱，但是好好应该会喜欢，还请方小姐帮个忙，就说是方小姐寻的，替我送去给好好。” “这倒是没问题！” 方锦屏一口应下，等李知琰走了，她让门房开门。 门一打开，她就与门里的姜珺瑶来了个四目相接。 “你都听到啦？”方锦屏进去拉她手，“被我骂几句就真的走了，李知琰也不是非你不可嘛！” 姜珺瑶清咳了一声：“有没有一种可能，他本来就不是非我不可？他从始至终都是因为心疼好好？” “怎么可能？他为什么心疼好好，那是因为好好是你生的！如果不是因为你，他管好好是谁呢？”方锦屏说实话，“就跟我一样啊，当然好好她确实很可爱，可我这么喜欢她，首先是因为她是你生的啊！” 方锦屏的这些话，让姜珺瑶失眠了大半夜，快到天亮时才醒来。 姜好好早就抱着昨日李知琰送过来的小玩意在捣鼓了。 东西刚刚送过来时，小姑娘很兴奋，听到是方锦屏送的，她的兴奋减了一半，后来又高高兴兴地抱着东西玩了。 棠香告诉她，小姑娘一直盼着李知琰来看她，或是给她写信。 姜珺瑶又想起方锦屏昨日的话，片刻后缓缓叹了口气。 下晌时，桂嬷嬷突然来告别。 第84章 万一和阿娘失散了怎么办？ 姜珺瑶立即让画屏拿了小木匣子过来，她笑着对桂嬷嬷说：“这段时间得我与好好承蒙桂嬷嬷照顾，这里头是我的一些心意，还请桂嬷嬷不要嫌弃。” 桂嬷嬷打开小木匣，首先看到的便是一小沓银票，足有两千两。 拿完银票还有一张铺契，桂嬷嬷叹了口气，将这些放一边，去看最底下的东西。 那是一幅小画，姜好好画的。 姜好好画功不太行，但所有见过桂嬷嬷的人看到这幅画，都能一眼认出这画中人就是桂嬷嬷。 桂嬷嬷将这幅小画小心翼翼地放进怀里：“姜小姐，老奴吃住都在王府，没有需要用钱的地方，这些银票老奴就不拿了。小小姐的画老奴就带走了，她心里有老奴，老奴比拿万两黄金还高兴。” 李知琰这几天都没到姜府来，把她急得不行，都快怀疑他是不是因为自卑而不敢来了，她原本要替自家王爷多在姜好好面前刷存在感，教她怎么帮李知琰和姜珺瑶凑对，但琰王府的管家亲自来找她，说是皇上讲，皇后想吃她做的杏仁酥了，让她进宫待段时日。 这是圣意，桂嬷嬷只能进宫。 知道桂嬷嬷要进宫给皇上做好糕点，姜好好罕见的发了脾气：“皇伯父那么大个人，就不能自己学着做糕点吗？为什么要抢我的桂嬷嬷？桂嬷嬷，我不许你走！” 桂嬷嬷费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小姑娘哄好，她进宫后第一时间，便去昭阳宫拜见了皇后，同时将小姑娘这番童言童语，用笑话般的方式讲给皇后听。 皇后哈哈大笑：“看来小姑娘得记恨好长一段时间了，不过也是陛下该，这好好的，非要将你拖进宫，还拿本宫做筏子。” “陛下英明，不管做什么都自有用意，老奴不懂，但老奴知道陛下做这些，肯定是为了我家王爷好。” 皇后拍拍旁边的空位让桂嬷嬷坐下：“这你倒是说得没错，陛下不说别的，操心起知琰来，那是恨不得事事亲历亲为的。便是太子，小时候也没得到过这么细致的照顾呢。” 这话就是随口一说，没什么别的意思，桂嬷嬷便也笑嘻嘻的回：“陛下与娘娘仁慈，亲手将我家主子抚养长大，这份情谊，说陛下与娘娘是我家主子的父母也是得的。” 原本就是长兄如父长嫂如母，皇后觉得照顾年幼的小叔子是理所应当的。 并且因为有了照顾李知琰的经验，等她自己生下太子时，照顾起太子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 桂嬷嬷便在宫里住了下来。 身边骤然少了一个人，姜珺瑶颇有些不习惯，哪怕梅兰已经将桂嬷嬷做点心的手艺学了个九成，做出来的东西跟桂嬷嬷的相差无几，她也有些不太得劲。 更别说是姜好好了。 小姑娘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再碰过家里的任何糕点，她也不哭不闹，也没有闷闷不乐，就是平平静静的拒绝吃点心。 小孩子哪能这么乖的？ 再这么乖下去，日后她长大一些，姜珺瑶怕她会被人欺负了受了委屈了也不敢和家里人提。 于是夜里，母女俩在睡前说了好一会的悄悄话，彻底替小姑娘打开了心结，隔天起来就正常吃点心了。 今日天气晴好，已经是秋天了，气温不冷不热的，很是舒适，姜珺瑶动了带姜好好上街游玩的心思。 小姑娘此前一直被关在唐家，不知道唐家外头是什么样的，她将小姑娘接回来后也一直是在内院活动，同样不知道外头是什么样的世界。 而自己像姜好好这么大的时候，已经是这条街上的一霸了。 对了，小姑娘明年就六岁，该开蒙了，到时候她得将她送去秦太傅那里开蒙，让她跟秦家的子弟一起进学，到时候自己每日接送，路上她们可以聊天八卦，回来时若时间尚早，那她们就可以下车闲逛。 若是吃厌了家里的饭菜，她们还可以去醉仙楼吃饭，或是城里其他的酒楼用餐。 她要带姜好好吃遍洛京城的每一处酒楼食肆。 她还要让姜好好去见识各种各样的搭讪手段，这样她就不会再踩她自己的踩过的坑了。 就这么一小会，姜珺瑶就把姜好好未来十几年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知道能出去玩，小姑娘又兴奋又紧张，兴奋是她终于可以和隔壁二蛋一样跟自己阿娘去外头看热闹，紧张是怕自己会跟阿娘失散。 要是和阿娘失散，她就再也回不来了。 “我家在洛京，我祖父是卫宗侯，我爹是李知琰，我皇伯父是陛下……” 上了马车，姜珺瑶便听见小姑娘低声嘀咕，等她听清楚她嘀咕的内容，以及套问出她嘀咕这些的目的只是害怕和她失散怕找不到回家的路时，姜珺瑶的眼睛湿润了。 “好好，阿娘一定会紧紧拉紧你，不会让你走失的，还有，你祖父在暗处安排了许多护卫，他们都会拼命保护你的。”姜珺瑶跟小姑娘保证说。 姜好好紧紧抱着姜珺瑶：“阿娘，那你要牵紧我，不管发生什么事，不管见到谁，都不要放开我好吗？” “好。” 姜珺瑶带她去的是最热闹的街，路两边都是小摊贩。 这是姜好好第一次到街上来，更是她第一次逛街。 她瞪圆了眼看街两旁的东西，便是一个糖人，也能让她惊得连声惊叹。 遇到小食摊，小姑娘狂咽口水：“阿娘，我要吃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一早上逛下来，都不用进酒楼，小姑娘饱得小肚子都浑圆了，姜珺瑶也吃了不少。 但这都是小食，还是得吃正餐的。 姜珺瑶将小姑娘抱起来：“我们进醉仙楼喝个汤，你要是困了，可以在阿娘怀里先睡一下。” “好。” 棠香先带着两个护卫去醉仙楼订桌，由于包厢已经全部订出去了，姜珺瑶便抱着姜好好坐在大堂靠窗的位置。 点了几样醉仙楼的招牌菜，姜珺瑶再低头看姜好好，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脸红扑扑的，睡容恬静，只是双手紧揪着她衣角的动作，泄露了她的不安。 姜珺瑶低头亲了亲她的脸。 抬起头时，门口正好有一群人进来，她无意间看了一眼，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第85章 一天一个相亲对象 进来的是李知琰和叶成欢及他们各自的随从，浩浩荡荡的足有十人之多。 两人似乎也没有料到会在醉仙楼碰到姜珺瑶，都愣了一下。 “是珺姐姐。”叶成欢微笑，“王爷，我们去打个招呼吧。” “的确该去打个招呼，但是本王去，不需要你。”李知琰淡声，“随风，带叶小姐先入座。” “好吧。” 叶成欢耸了耸肩便跟着随着风去了楼上，李知琰则大步走向姜珺瑶，还没开口，就看到了她怀里的姜好好，他眸光更加温柔。 在姜珺瑶对面坐下，李知琰道：“因为一些原因，我这段时间会和叶成欢她们吃个饭或者逛个街。” 姜珺瑶哦了一声：“但这是小皇叔你的私事，你不需要跟我报备。” “……就当是向好好报备吧，如果她问起我的话。”李知琰说着眼神上移到她脸上，“等过了这段时间，我再来找你，到时候，希望你不要拒绝。” “卫宗侯府一直都打开门来欢迎小皇叔来作客。” “你明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个。” 姜珺瑶心尖一颤：“小皇叔，我不喜欢玩猜谜语游戏，不，应该说是我不喜欢玩游戏。” “这不是游戏。”李知琰深深看着她，“如果你觉得是，那一定是我做得还不够好。” 姜珺瑶沉默了一会，别过头去：“随你的便。” 李知琰看着她的侧颜，心底一片柔软。 果然有些话是得挑开来讲，不然他都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能够像眼下这般厚颜无耻。 但也不能逼得太紧。 李知琰静静地看着姜珺瑶，直至她的饭菜陆续端上来他才出声：“把好好给我抱着，你先吃。” “不必，我抱着她也能吃。”姜珺瑶说着，感觉到怀里的孩子动了一下，她立即赶人，“好好快醒了，你先走吧，叶小姐还在楼上等着呢。” “好。” 李知琰深深地看她一眼，起身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棠香有些气愤：“小姐，他这是什么意思？这头钓着你，那头却每天跟不同的女人吃饭逛街！” 姜珺瑶抬眉：“每天？棠香，你会不会太关注别人了？” 棠香自知失言，连忙澄清：“小姐，不是奴婢故意去关注别人的，奴婢是听府上出去采买的小姐妹讲的。” “所以现在整个卫宗侯府都认为，李知琰一边钓着我，一边和不同的女人吃饭逛街了？” “大家都这么认为的，而且大家天天私底下骂他，骂得特别脏，有几个还约好了过两天大家一起去城外打他的小人。” “打小人？什么意思？” “采买的芳嫂是岭南人，在他们家乡，想要一个人倒霉，就在纸上写上那个人的名字，然后拿鞋底来打，一边打一边骂，骂得越脏越恶毒，他就越倒霉。” 棠香讲，“小姐，那天奴婢也要去，所以先跟您告个假。” 姜珺瑶还没说话，旁边的春雀也压低了声音：“棠香，芳嫂的办法真的管用吗？” “谁知道管不管用，总之要打得人尽皆知，帮小姐出这口恶气！” “……那打完小人，我们再去白云寺上炷香吧，向佛祖许愿，让他这辈子都孤儿终老！” “对对对，敢这么玩弄我们小姐，他就该孤独一辈子！” 几个丫环便这么小声地决定了下来。 姜珺瑶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半晌才失笑一声：“原本我与李知琰之间就没什么事，他也没给我什么承诺，你们跑到街上去打小人，岂不是坐实了我被他抛弃的谣言？” 棠香一顿：“可是……难道就这么任由这些谣言传下去吗？我们封都封不住。” “封不住，那就将谣言传得更离谱些。” 更离谱？ 这个谣言的上半句李知琰每天跟不同的女人吃饭逛街，下半句是姜珺瑶被抛弃。 已知姜珺瑶被抛弃为假，没什么好造谣的，他们也不可能去造自家小姐的谣。 ——那就只能将李知琰的事实夸大一百倍来传了。 于是没过两天，李知琰要同时娶几个妻子来传宗接代，至于要娶谁，谣言上没有具体的人名，但这几天人人都知李知琰和叶成欢、梁芳菲、周语妍还有柳玉等人接触，于是传来传去，就成了她们几个要同时嫁给李知琰。 消息全城乱飞，苏哲都傻眼了，他东边扑完西边又起，南面还没行动，北面已经烽火连城。 苏哲来找李知琰，很是心虚：“洛京不同西北，若是在西北我的地头，我一天就能查到源头，但我现在只知道这谣言在醉仙楼传得最热闹……” 李知琰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 “你不急啊？你不急，那些姑娘的家里人可就要找上门来了。”苏哲讲，“特别是冠军大将军，我听说他脾气爆得很，又很横，这些年揍过不少皇亲国戚，有一次连太子都差点被揍，我觉得你若是不澄清，估计他会杀上来打你。” 李知琰点点头：“我确实该澄清。” 李知琰这话落下，外头便传来下人的叫声：“诶诶诶大将军诶那不能闯！” 冠军大将军一脚踹开书房门，看到李知琰就冲过去：“敢戏弄我女儿，老子灭了你！” “大将军，误会！误会啊！” 苏哲移动着胖胖的身体去拦叶将军，却被叶将军一把推开，他跌了个四脚朝天时，李知琰闪身上去，与叶将军打起来了。 琰王府的书房不算小，但两个男人打起来也难免缩手缩脚，于是战场很快从书房转移到了外头的院子。 秋天了，院子里的不过一会就全是落叶，两人上下飘飞，屋顶树上的来回移动，看得人眼花缭乱，明明就只有两个人，两片大落叶，随着他们上下飘飞，让人有种好像有许多落叶纷纷落下的感觉。 一刻钟后，叶将军骂声响起：“别以为老子输了，就会忘记你给我家成欢的耻辱！” 李知琰收势，向叶将军道了声得罪，之后让下人摆桌子，上茶水：“叶将军身手了得，不愧是我们大越的第一位武状元。” 三十年前大越举办第一届武举，叶将军是那一届的武状元，十分魁梧，身手了得，他的几个儿子也都个个壮硕，只有小闺女是正常身高，又尽捡着他和他夫人的优点来长，所以叶成欢就是他的心尖宠。 一听说那些谣言，叶将军就忍不住直接找上门来了。 叶将军一口气喝了半壶茶水，没好戏道：“你要同时娶几个女人，这事是真是假？” “自然是假。” “那你跟我家欢儿是怎么回事？” “确实是在接触，但接触过两次后，觉得不太适合做夫妻，便成了朋友。”李知琰沉声，“让叶小姐卷入这些谣言，本王很抱歉，也愿意作出补偿。” “补偿？即便本将军说，想要你的西北军？” 第86章 我会尽快澄清 李知琰挑眉：“西北军给不了你，但本王可以让叶小将军到西北去，至于几年后他能不能拿下西北军，要看他自己的本事。” 叶将军脸色一整：“王爷此话当真？” “我很快就会成婚，成婚后我不会再去西北，作为一个皇室子弟，我戍边七年，我已经尽了自己保家卫国的义务。我不可能让我的妻儿跟着我去西北吃苦。所以便是叶将军你不张口问我要西北军，我也很快会交出军权。” “只不过我们西北军团结，排外，叶小将军的日子不会好过。但同时我们西北军也慕强，只要叶小将军足够强，他便很快会被尊为偶像，及至是榜样，等到了那天，西北军自然会改姓叶。” 叶将军摸着下巴。 这几年李知琰领着西北军打了好多场漂亮的仗，打得东突厥每年都要上降表，可以说一句战无不胜也不为过的。 但叶将军自己也打过仗，知道一场仗的胜利不可能是一个人的功劳，李知琰这个主将出色，他的部下和士兵也很强悍，所以李知琰一旦要交出军权，他的那些部下肯定是最优选，而自己不管是派哪个儿子过去，势必是要吃一番苦头。 除了吃苦头，还有可能会在战场上丢命。 而到了最后，他还不一定能拿到兵权。 这就是一场豪赌。 而如果他能促成自家小闺女与李知琰成婚，那李知琰则可以直接把西北军交给叶家。 但他真能促成这门亲事吗？ “本王很快就会当众向外头澄清我与叶小姐、梁小姐、周小姐等人的传言，叶将军，实在抱歉。” “叶家也会配合王爷来做澄清。” “具体时间及地点以及澄清方式，本王稍后会遣人告知叶将军。”李知琰说着端起了茶杯。 叶将军离开后，周家、梁家也先后派了人过来询问外头的谣言等相关消息，李知琰也统一回复，下晌就会立即澄清。 “叶将军亲自来了，周家、梁家也来了个长辈，只有柳家还没来人。”苏哲讲，“王爷，柳家这是什么意思？” “本王没有跟柳家的姑娘吃过饭，这里头没有柳家的事。”李知琰道，“至于本王与柳家姑娘的谣言是怎么传出去的，柳玉自己最清楚。如若本王澄清之后她没有对外把话说明白，那你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若真敢去将那些藏得好好的姑娘挖出来，你便挖个坑将她埋了。” 苏哲知道，李知琰这是真生气了。 “属下这就去办。” “让管家派人来收拾这里。” 李知琰换了个地方继续处理公务，只是效率很低。 全城都在传他和几位姑娘的谣言，姜珺瑶她会相信那些谣言，还是会相信他？ 将册子反扣在桌上，扭头看着窗外的落叶，李知琰又想，姜珺瑶不会相信任何一个谣言，但也不会相信他，因为她大概率是毫不在意。 毫不在意…… 李知琰叹了口气，知道自己这追妻之路，还很漫长。 隔天傍晚时，李知琰和随风出现在醉仙楼。 今日朝堂休沐日，又恰好是大集，这会醉仙楼人满为患。 作为这几日洛京最热门的话题人物，李知琰一进来就瞬间成为了焦点。 他没有去楼上的厢房，而是在大堂唯一空出来的那张大桌坐下。 大家议论纷纷： “我刚还猜到底是谁订了这么大的桌，原来是琰王爷啊。” “一个人坐一张大桌，是财大气粗，还是仗势欺人啊？他明明可以上二楼吃包厢的呀！” “你管人家是财大气粗还是怎么的，总之人家身份摆在那里，人家想在哪里吃就在哪里吃。” “如果我是掌柜，我也愿意给他留桌。连大越朝最尊贵的小皇叔都愿意在大堂吃饭，可想而知醉仙楼的菜品有多好了。” “是啊，他可是一尊大财神，他进谁家，谁家指定发财！” “是我太久没有出门了吗？上回我听到琰王爷的消息，还是说他是天煞孤星，现在怎么就成财神了？” “那你消息也太不灵通了！琰王爷这几天每天跟一个女人吃饭逛街，这些女人没有一个死的，连小伤都没受！他早就不是天煞孤星了！” “我看不是现在不是天煞孤星，是人家从来就不是天煞孤星，西北的那些女子会死，肯定是他的仇敌做的，陛下那么看重他，如果我是皇子，肯定也会认为陛下会把屁股下的那张椅子给他。” “对对对！皇位之争向来如此！” …… 也就这一小会的时间，围观群众的八卦重点便从“李知琰要同时娶七个妻子”转变成“到底是谁在故意坏李知琰的名声”。 苏哲藏在人群里，露出了“一切尽在我掌控中”的自信笑容。 “叶小姐来了！” 不知谁喊了一声，所有人都停止了八卦，同时向门口看去。 叶成欢今天穿的是红色的劲装，整个人看起来英姿飒爽，很有活力，美得让人移不开目光。 她径直走向李知琰，抱拳：“李兄！” 这声“李兄”喊得很响亮，只要耳朵没背的，都听见了。 李知琰也站起来回了个礼：“欢妹。” 两人各自落座，李知琰便让人上酒：“酒是温过的，是你上回说的关西烧酒，他们还没来，我和欢妹先喝一杯。” “好啊！上回和李兄没喝够，今天这么好的日子，一会可要一醉方休！” “好，定要一醉方休！” 两人碰了杯，仰头就喝光了一杯，然后两人就着一碟炒花生聊起了边关战事，聊起了洛京的城防，然后再喝一杯，一口一个李兄，一口一个欢妹的喊。 围观的人都有些摸不着头脑：“不是，现在年轻男女之间流行称兄道妹了吗？” “情哥哥情妹妹，好像也没有叫错吧！而且这样称呼别有趣味呢！” 众人正说着，外头又有人叫：“周小姐和梁小姐她们也来了！” 不止她们两个，还有另外四个比较面生的贵女，无一例外都长得国色天香！ 加上叶成欢，那就是七个女子了！ 哦哟，七个女子同时出现，听李知琰刚才说的，还是约好的！ 这么说，他真的要同时娶这几个女子为妻？艳福不浅啊！ 不对，李知琰虽是尊贵，但叶成劝、周语妍以及梁芳菲的家世都很好，她们各个都是能做正妻做一府主母做大族宗妇的主，怎么会同时嫁给李知琰？ 便是她们被鬼上身，愿意做小伏低做妾，她们的家族也不会愿意的吧！ ——精心培养的嫡女去给人做妾，家族里的其他姑娘以后岂不是都得要去做妾？ 第87章 这走向有些看不懂啊 众人的窃窃私语中，周语妍等人笑着过来。 看到叶成欢已经喝上了，周语妍翻了个白眼：“说好了等人齐了再一起喝，李兄和欢妹你俩不守信用啊！” “哎呀咱俩谁跟谁啊？都是好姐妹！妍姐还有芳菲姐，王小姐陆小姐漆小姐田小姐你们快坐下来！好了李兄，人齐了，可以让人上菜了！” 原来真的是约好的。 六人坐下，加上叶成欢和李知琰，足足坐了八个人，这大桌就坐满了。 一个长得俊美的男子，与七个如花似玉的姑娘，这场面要多养眼有多养眼。 但养不养眼都是其次，他们就想知道李知琰是不是要把这七个姑娘都娶回家！ 他们还想知道谁是正妻，还是通通都是平妻，或者说真的有人愿意做妾！ 大家正胡思乱想间，冷不丁听到李知琰说：“……虽然没缘分做夫妻，但本王敬重各位的人品，趁着今天这个好日子，我们便结拜成兄妹吧！日后本王便是你们的娘家人，本王会替你们准备一份嫁妆，日后风风光光送你们出嫁！” 什么东西？ 谁给谁准备嫁妆？ 谁和谁结拜成兄妹？ 是他们耳朵瘸了，还是李知琰嘴巴瓢了？他到底说的是什么啊！ 叶成欢她们已经齐齐端起酒杯：“好！从今天起我们八人便是结拜的兄妹！日后都是彼此的家里人！” “但大哥你若成婚可不能欺负嫂子，因为我们已经决定了跟嫂子一伙！” “还有大哥你这性子太冷了，又不会说话，小妹我给你介绍个会说话的，保证你年内就能把嫂子追到手！” “小妹我这有本书，从不外传，也就你是我大哥，我才给你看两眼，你按照这书上写的去做，保证你一个月内就能让未来嫂子爱上你！” …… 围观群众这会总算是听明白了。 李知琰不是要同时娶叶成欢她们，而是同时与她们结拜成了兄妹！ 这走向，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了啊？ 最热闹的时候，又一个姑娘现身。 是柳玉。 柳玉有些紧张地绞着衣角，仍选择走过来：“知琰，我能坐下来吗？” 知琰？ 喊这么亲密，难不成她就是李知琰要娶的人？ 不对吧，在座的几个姑娘哪个不比这姑娘长得好，哪个不比这姑娘气质好，如果李知琰连这个都能看得上，那几位凭什么只能做妹妹？ 李知琰抬眉：“你是哪位？” 四个字，让柳玉脸色一下煞白。 “知琰，我——” “大胆，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可以直呼王爷的名讳？”苏哲出声，“这是谁家的姑娘？怎么养得这么没规矩？！” 苏哲这话落下，周围的人也都议论纷纷，说她没规矩，说她没脸没皮，她都坚强地抗住了。 她站在那里说：“王爷，你不必装做不认识我，横竖我不会胡乱说话。那我就不打扰王爷了。” 柳玉出去的时候，她听到有人说：“李知琰该不会真的对她始乱终弃吧？” “没有！”柳玉斩钉截铁地说，“王爷没有对我始乱终弃，一切都是我自愿的，是我自己自作多情，误会了王爷的意思！” 这样的否认还不如不否认呢！ 原本只有一个人误会李知琰对她做了什么，她这话落下，几乎听到的人都跟着误会了，一个个看着李知琰，眼神里全是谴责。 柳玉激动地否认完转身就要走，这时外头又进来了人，那人进来就拉柳玉的胳膊：“玉儿我错了，我知道我的家世比不上别人，长相也比不上别人，但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是爱着你的。我已经遣人上柳家提亲了，你现在跟我回去，我们马上就能成婚了。” 柳玉吓死了：“你是谁！放开我！我不认识你！” “是是是，你不认识我，都是我自作多情，都是我的不对……”那男子说着就打了自己一巴掌，“是我混账，是我不该在还没成婚之前就碰了你……求求你跟我走吧！” 不该在还没成婚前就碰了你…… 这话讯息量太大了！ 未成婚就跟男人有了首尾，那这柳姑娘肚子里岂不是有崽了？ 柳玉大怒：“你放开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一手捂着她的嘴，一手将她拦腰抱起，将人往肩上扛，柳玉吓得连声喊救命：“王爷救命！王爷我错了！王爷求你救救我！我不认识他！真的不认识他啊！” 李知琰目色沉沉，没有说话。 叶成欢笑了一声：“你错在哪了？” 柳玉立即回答：“我刚才不应该说那些话来让大家误会！王爷根本就不记得我是谁！是我自己想要做琰王妃才故意一直缠着他的！” “他连一次饭都没有和我吃过，除了在赏花宴的时候他曾听我说了几句废话，之后他再没有正眼瞧过我！” “是我不自量力，是我鬼迷心窍，是我异想天开！王爷对不起！臣女真的错了，求您救救臣女！” 李知琰嘴角微微一勾，那扛着柳玉的男子便将柳玉放了下来：“知道怕了吧？我看你下次还敢不敢胡说八道！” “我，我知道错了。” “记着，若下次再敢造我们王爷的谣，让我们未来王妃误会王爷的人品，老子会再次出手！到时候你便乖乖的给老子做第十二房姨娘吧！” 第十二房姨娘？ 柳玉吓得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也顾不上别的，赶紧跑了。 暗处有人看着柳玉，李知琰并不担心她会在回府的路上出什么意外，等她回到柳府，她自己会怎么样，柳府又会对她怎么样，那就不关他的事了。 结拜仪式已经完成，先前的谣言也不攻自破——毕竟人家李知琰一开始确实是奔着要成婚的目的去跟几个姑娘接触的，只是确实感觉不合适才结拜成兄妹。 而跟李知琰接触过的这些女子，没有半个受伤，反倒是多了李知琰这么个势力强大的娘家人！ “都说他是财神咯，以后这几家跟着他，肯定是扶摇直上！” 听到大家都这么说，苏哲放心了。 饭宴结束后，苏哲安排人将叶成欢她们都送回府，他问李知琰：“王爷，现在你的坏名声已经去了，别的麻烦也没有了，您是现在就去卫宗侯府找卫宗侯挑明一切吗？” 第88章 这小子知道上手段了啊 李知琰还在沉吟时，另一边的卫宗侯刚下朝。 早有消息灵通的下人向他报告了今日醉仙楼内发生的一切。 从知道李知琰答应皇后娘娘出席赏花宴，到知道李知琰频繁与不同的女子出入，到今天李知琰与这些女子当众结拜，卫宗侯每个环节都不觉得意外。 他是男人，男人面对自己心爱之人时是什么样子的状态，他再熟悉不过了。 当然，虽然李知琰之前表达的方式略逊他一些，但也是能一眼就看透的，只不过人家始终没有走到那一步，卫宗侯便权当看不懂，还每天晚上与妻子拿这些东西来分析。 也得益于有李知琰的事情做话题，他现在跟妻子越来越多话聊了，昨晚要不是看妻子困得快睁不开眼仍努力跟他说话，他还打算聊到天亮的。 他最喜欢和妻子聊天了，从小时候起他们就有说不完的话，他们共同经历过贫穷困苦，又一起打拼，又一起构建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家庭，到只有一个女儿，到多了一个孙女，他们之间有太多可以聊了。 不像有些不要脸的，稍有点起色就开始嫌弃糟糠之妻，殊不知你的起色，完全是用发妻的青春与心血换来的，没有发妻在后方替他打点好一切，他能没有后顾之忧的去拼去闯吗？ 这些白眼狼就该贫困潦倒，就该一辈子做个没有品级的杂役，他们就不配有前途，不配得到别人的真心！ 下人见自家侯爷一言不发，脸色又精彩纷呈，心就咯噔了一下。 自家侯爷莫不是被气坏了吧？ 他赶紧出声：“侯爷？侯爷？” 卫宗侯立即把发散的思绪收回：“何事？” “琰王爷在醉仙楼公布自己确实与几个姑娘相看过，但双方都觉得不合适所以结拜做兄妹——” “哦，这事啊。”卫宗侯深沉道，“这小子知道上手段了，不错。” “可是……”下人小心翼翼，“可是他的手段是给我们家大小姐上的啊……” 虽然姜珺瑶与卫宗侯夫妻什么都不说，但底下人都心知肚明，人家李知琰之前天天往他们府上跑，都是为了他们家大小姐的，如今他闹这么大一场，又把“天煞孤星”的名声都去了，下一步不就是要上门求娶他们家大小姐了吗？ 李知琰从小一板一眼，跟个小老头似的，所以他知道上手段了，卫宗侯替他高兴，但一想到他做这么多，只是为了谋自家女儿，卫宗侯就笑不出来了。 玩心眼子玩到老丈人跟前来了，看自己怎么收拾他！ 卫宗侯一声令下，便挡住了李知琰前来解释的所有路子。 见李知琰第三次被拒之门外，苏哲也是无奈。 “正常的路子是走不通了，只能走不正常的路子。”苏哲说着拿出份地图，“这是属下花重金在黑市买来的卫宗侯府的地图，喏，东暖阁在这里，您看看是从这里挖个地道直通东暖阁，还是三更半夜趁大家都睡着了的时候，直接潜进东暖阁见姜小姐一面？” 李知琰面前摊着一张地图。 卫宗侯府他也去过许多次了，对府内各处不说了如指掌，基本大概还是知道的，眼前这张地图画得十分详细，一看就是卫宗侯府待了三年以上的人所绘制。 李知琰把地图一卷：“随风，备马！” 李知琰长腿一伸就往外走，苏哲小跑着跟上：“王爷，您这是去哪？挖地道吗？” “苏军师，你在西北那边厉害，怎么一到了洛京，脑子就不会转了呢？” 出言嘲讽的是清风。 清风和清阳一办完差就急忙回来，路上听了好些消息，刚刚消化完就看到李知琰了。 清阳跟着揶揄：“挖地道那是盗贼所为！我们家王爷心仪姜小姐，这事光明正大，拿得出手！能光明磊落的进入卫宗侯府，他何需做那些鸡鸣狗盗之事？！” 苏哲绿了脸：“清阳，王爷叫你是去办差，不是让你去进学的，出去一趟就拽起文来了，真是令人不齿！” “哟，你也知道拽文的时候令人不齿啊？那你倒是想想平时你在我们面前拽文的时候是什么嘴脸的？” “要不是看在你是我们家王爷的狗头军师的份上，告诉你，我们早就把你揍成薄片了！” 狗头军师？自己在西北战场上与李知琰合作，令西北军几乎无敌，结果在清风清阳这两个人眼里，自己只是狗头军师？！ 苏哲再好的涵养，再多的计谋，在这里也是没有了，他扑上去就打：“老子跟你们拼了！！” 三人打起一团，李知琰一次也没有回头，他径直出了府，骑马直奔卫宗侯府。 戚管家正在和隔壁的方家管家在门口说话，听到马蹄声时还以为是巡城的皇城卫，结果一抬头发现是李知琰。 他脸色一变，赶紧跟方家的林管家说：“这事先这么定下，回头再与你详细往下聊！我们两家隔得近，什么都可以慢慢聊，你先回去。” 正说着，李知琰的马便停了下来。 戚管家带着笑迎上去：“小的给琰王爷请安，祝琰王爷——” “别急着请安了，你们卫宗侯府的地图都被人卖了！”李知琰道，“立即替我向卫宗侯通报，本王要见他！” 卫宗侯府的地图被人卖了？ 戚管家觉得不可能，但又觉得李知琰不可能拿这么严肃的事出来，只为了进他们卫宗侯府——如果他非进不可，他只需要用自己的身份来压就行。 戚管家知道事态严重，他急忙进去通报，不一会又进来了：“琰王爷，我家侯爷有请。” 卫宗侯在明厅接待李知琰，李知琰也没有别的废话，进去就把地图交给卫宗侯：“姜侯爷，这是琰王府的下人在黑市买到的，只卖一百两银。” 堂堂卫宗侯府的地图，只值一百两？这怎么可能？ 然而卫宗侯接过来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地图是真的。 自家地图都被卖到黑市，而且价格贱到一百两一张，这要么是没有人觉得这是真的，要么就是这地图已经泛滥，不值钱！ 如果是后者，那他们卫宗侯府只怕已经是个大漏勺了！ 卫宗侯拱手：“多谢王爷告知，大恩不言谢，待此事了了，本侯再亲自上门致谢！” 李知琰抱了个拳：“那本王就不打扰了，若有本王出力的地方，姜侯爷直接遣人带句话过来便好，本王不会推脱。” “一定。” 李知琰脚步一转就出了卫宗侯府，卫宗侯盯着地图看了一会，决定去找姜珺瑶分析分析。 第89章 姜家地图 看着卫宗侯手上的地图，姜珺瑶的脸色也是一下子就变了。 这地图真是太详尽了，连发生紧急情况时的逃生通道都标注了出来！ 这地图，没有在府内生活过十年以上的人根本绘制不来！ 在府内生活过十年以上的人，那都是他们姜家的老人，像戚叔这些，跟了卫宗侯府二十年以上而此刻还住在府里的也有十几个！ 姜珺瑶完全不敢想象这地图有可能是出自这些人其中的一人之手！ 难怪父亲脸色那么凝重。 假若查出来真是这些老人所为，父亲要怎么处置？ 先别说处置了，一个能为了区区一百两银子就去卖府内地图之人，肯定手头很紧，或是遭遇大难。 几十年的交情陪伴，手头紧或是遭遇大难，却不直接来找她父亲求助，而是选择出卖，这事换了谁都无法接受。 姜珺瑶又仔细看了几遍地图，越看心就越沉。 “太详尽是不是？”卫宗侯苦笑一声，“能绘制出这么详尽的地图的也就那么一小撮人，可这一小撮人，都是我看重及依赖的兄弟啊。” 姜珺瑶抿唇沉吟一会，问卫宗侯打算怎么做。 卫宗侯摇摇头正想说不知道，姜夫人便来了。 姜夫人进来便问：“听说李知琰在黑市买了张我们姜家府内的地图？给我看看。” 姜夫人看了一眼，抬头看丈夫与闺女，半晌后垂下头说：“不必查了，这张地图……是我绘制的。” 卫宗侯与姜珺瑶都惊讶地张大了嘴，一时双双失语。 片刻后卫宗侯搂住姜夫人：“原来是夫人绘制的，那没事了，就是这一百两也属实太便宜了点，夫人你该卖一千两。” 姜夫人抬头：“你就不问问我为何要绘制这份地图吗？” “傻瓜，你若想说自然会告诉我，你若不想说，我问了岂不是令你为难吗？” “你这个傻子，就这么相信我？万一我是要把咱们的家卖了呢？” “这个家是你我一手一脚挣来的，更是你花了全部的心血精心维护的，你与我一样，都很珍惜这个家，不可能会起那样的念头。如果有一天你真起那样的念头，那肯定是我让你失望了。”卫宗侯柔声，“但为夫在外虽是奸商，唯利是图，但其实还是能称得上一声坦荡的，对你也是数十年如一日的粘你，一朵别的野花野草都没沾过……我这样的二十四孝好丈夫，不可能让你失望的。” “是是是，你是二十四孝好丈夫！” “那不还是夫人你调教出来的？而且我再算成了一百孝的好丈夫，夫人你也永远比我高一孝！” …… 姜珺瑶托着腮，静静地吃了一碗爹娘恩赐的狗饭。 等到夫妻俩腻歪够了，姜珺瑶才出声：“所以阿娘，你为什么要卖我们家的地图？家里不缺钱啊。” 卫宗侯将姜夫人扶到一边坐好，走过来抬手打了姜珺瑶一下：“这是我们夫妻间的事，你一个小孩子问什么？好好该醒了吧？赶紧去带好好去玩！” ……她果然是意外。 姜珺瑶翻了个白眼站起身，但心里全是幸福。 父母恩爱，所以她从小得到的都是双份的，完整的，而她的女儿也会像她一样，在这样温暖有爱的家庭长大，再有自己在一旁盯着，女儿长大之后，势必不会掉进她曾经踩过的坑。 姜珺瑶刚要走，姜夫人叫住了：“珺儿，你还记得玉梅吗？” “记得，乳母过世后，她曾照顾过我两年，后来嫁了人，我就没见过她了。”姜珺瑶答完才反应过来，“这地图跟玉梅有关？” 姜夫人点头：“她嫁的那个人不是个东西，拿她的钱去赌去嫖还打她，还威胁她来卫宗侯府找我拿钱，玉梅不愿意，就被他打得半个月下不来床，她准备跑的时候发现自己怀了孕，那个男的可能突然有了良心，不打她了，也不赌不嫖了，但也不去找事情做……” 玉梅先前的钱都被他败光了，后来他又不找事情做，整天在家里躺着，为了肚子里的孩子，玉梅只能自己去找事做，偏偏那男的又不许她去给人做下人，她就只能去做些零工，劳累一天也只够混口饭吃。 玉梅担心胎儿月份大了自己干不动了没有收入，会连请稳婆的钱都没有，也担心小孩生下来后会被饿死，于是她便画了份卫宗侯府的简易版地图。 她拿着地图去找姜夫人，问能不能拿出去卖钱，姜夫人说不能，还主动说要送她一些金钱，玉梅没敢收，怕自己的丈夫有钱了就会继续赌继续嫖。 姜夫人不同意卖地图，玉梅便把地图撕了，自此后没再上过门，过了几天姜夫人在一处酒楼歇脚，发现玉梅大着肚子半蹲在那里洗菜洗碗，唯唯喏喏的被厨房管事骂也不敢还嘴。 姜夫人看得流泪，于是便亲手绘制了十张详尽的姜家地图让玉梅拿去卖，让她一张卖三百两。 玉梅只卖过三次，一次是生孩子之前，一次是丈夫过世，第三次就是昨天。 姜夫人道：“这几年我一直尝试给她钱财助她渡过难关，她都没有接受，她说她这种靠出卖主家机密的人没有良心，不配得到别人的可怜……这次卖地图，估计是又遇上难事了。她孩子快十岁了，身体一直不太好，估计是孩子生病了。” 姜珺瑶又拿起地图仔细看，看着看着，她顿了顿：“阿娘，这地图好几处你都故意画反了啊？” “画反了？”卫宗侯凑过来看，“咦，果然是画反了。” 姜夫人笑了笑：“我是觉得玉梅不容易，想要拉她一把，但也没有傻到把我们整个姜家搭进去，怎么可能画真的给她卖？再说了，前面两次都是我遣人去买的，只有这一次是被别人买走。” 所以玉梅其实真正只卖出去一张画，这一次还只卖一百两就出手，看来应该守了很久，不得不贱卖了。 “回头我让人去看看玉梅，那两年有她陪着你，我少操心了许多。”姜夫人说，“不过李知琰底下的人怎么会无缘无故买我们姜家的地图？还是说，是李知琰下令去买的？他想干什么？” 第90章 只要有用，就都不是小用 姜夫人这话一落，姜珺瑶与卫宗侯都沉默了下。 卫宗侯道：“这几天他来了许多次，都被挡回去了，估计也是急了，想见珺儿和好好了。” “父亲慎言，或许小皇叔只是恰巧让人去黑市搜集东西，恰巧发现了姜家的地图，这事跟我扯不上关系。” 姜珺瑶保持镇定，“父亲记得上门致谢。还有，这地图虽有些地方是假的，但在外头流通始终不是个事。这样，我再画几张完全假的，交给印坊去批量印刷，到时直接在市面上流通，至于玉梅那里……我相信她真的无路可走时，她会主动来找姜家的。” 地图这事便这么定了下来。 隔天卫宗侯便亲自到观澜苑和李知琰道谢。 知道地图的事情已经查清楚，李知琰也没多问，只是拿出了三份地图： “这里是我画的三份地图，一份是结合卫宗侯府与观澜苑的布局来画的，一份则是参照了二皇子府的布局，另外一份是参照我小时候在宫中的院落所画，明日一早我便命人将此三张地图送去印坊，批量印刷。市面上的地图越多，先前那张地图的可信度就越小。” 卫宗侯抬眉看了李知琰一眼：“珺儿也在画。” 李知琰怔了怔，随后笑了：“她一向聪慧，连我都能想到的事情，她肯定也能想到。卫宗侯，多谢告知。” “该说多谢的是本侯。”卫宗侯道，“从你出手帮珺儿，到你请洛神医救治好好，再到今天，本侯都应该向你道谢。琰王爷，你对我们姜家的大恩大德，姜某无以为报，只能来生——” “姜侯爷，”李知琰连忙打断，“近来我开始盘珺儿给西北军的那些铺子，发现许多铺子此前每个月都在赚钱，但换了我的人去经营，就开始出现问题了，像是城东的那间酒楼，昨日一整天只有八桌人……” 与生意及赚钱有关的话题，卫宗侯听了就挪不动脚，高低也要说几句的。 有分寸的叫技痒，没有分寸的就会被人说好为人师，他是前者。 而李知琰也是真心求教，且因为李知琰请教的态度足够诚恳，卫宗侯原本打算只是稍稍指点一二，后来变成了两个人直接去城东实地考察，现场教学。 亏损的生意不止城东一家酒楼，找出了城东酒楼亏损的问题后，李知琰又真心实意的请求卫宗侯去别的出现亏损的产业去巡一巡。 姜珺瑶的嫁妆庞大，前段时间两人只交接了城北的产业就花了好几天，这次李知琰与卫宗侯巡查的是全城的产业，一共花费了整整半个月时间！ 这半个月下来，卫宗侯与李知琰的关系突飞猛进，要不是李知琰一直守着底线，卫宗侯都要拉着他一起结义了！ “李知琰这小子打仗可以，做生意那还是比不过我，但态度诚恳，也愿意学，学得还不错，估计跟着我再学上一年半载就能出师了。” 晚饭时，卫宗侯跟妻儿感叹。 “那西北军有十几万张嘴呢，他待在洛京没什么用，倒不如学成之后出去闯闯，给西北军赚口粮。” 这事卫宗侯昨天跟李知琰提了一嘴，李知琰今天来告诉他，他觉得这条路可行，还说要找个良辰吉日，正式拜他为师。 姜夫人很给面子地跟他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聊，把卫宗侯捧得高高兴兴的，姜珺瑶觉得要是再给他一杯酒，他能把牛吹到天上去了。 姜珺瑶无奈：“爹，他是陛下最看重的弟弟，也是西北军的主将，这样的人才跑去做生意赚钱，那是大材小用。” 这话卫宗侯不认同：“哪有什么大材小用，你觉得是小用，那是因为还没到国库空虚的时候，要真到那个时候，能赚钱的贩夫走卒，那就都是可以救国的英雄！” “你父亲说得对。”姜夫人站自己丈夫这边，“当年西北边关告急，粮草匮乏，将士们饿着肚子强撑了好些天，你爹联合几十名义商在各地募捐，并带头捐出了大半家财，我们姜家的商队和镖队还一遍遍的往西北送物资。” “西突厥来势汹汹，可以说如果当年没有你爹他们捐赠的财物，没有姜家的商队和镖队冒着生命危险送过去的物资，大越朝早就分崩离析。” 都说商人唯利是图，但那一次卫宗侯和那帮义商们让整个大越百姓看到了他们的大义。 那之后的十几年，商人在大越的地位得到了大幅提高，便是朝廷的官员见了他们，也会客客气气地颔首打个招呼。 后来大越风调雨顺国泰民安，国库充足，朝堂那些官老爷们觉得商人们没有了明显的用武之地，便又开始骂商人满身铜臭味，是俗人，不能为伍。 卫宗侯接着道：“战时武将吃香，盛世文人当道，这是铁律，李知琰身为皇室子弟，不管他是去守边关还是留在洛京享太平，都没有人有资格指摘他什么，他顺手做些赚钱的买卖，以备大越不时之需，日后若是能用得上，那就是大功德一件，若是用不上，那更好，子孙后代就更有底气了。” 一顿饭，让卫宗侯聊了个痛快淋漓，结束后姜好好很给面子的鼓掌：“祖父好厉害！但是我干爹什么时候来看我呀？我好想他呀！祖父，祖母还有阿娘，我能不能见见我干爹呀？” 天气已经很凉了，再过一段时间就该下雪了，小姑娘穿得厚厚的，衬得一张小脸十分精致，每个见了她的人都说，“玉雪可爱”这四个字就是看着她而造的。 这段时间姜珺瑶日夜伴着她，亲自教学，一遍遍纠正，加上她马上就要六岁了，相比之前懂事了许多，总算是愿意区分“爹爹”和“干爹”了。 姜珺瑶跟她说过，表面的完整没有用，要真心实意的关心才真正有用。 所以她知道，李知琰是不是他真的爹爹不要紧，他是真心关心她的就够了。 小姑娘越是懂事，三个大人便越是心疼。 姜好好那么乖巧懂事，为什么偏偏会有个那么离谱的生父，只要一想到她长大些去了学堂，被同窗们拿这个来说事，嘲笑或是辱骂，他们就更加心疼。 如果可以，他们想将小姑娘一辈子都藏在家里面，不让外头的恶意有伤害她的机会，可这是不切实际的，他们会老，总有一天会走，没有办法保护姜好好到最后。 有些风雨得她自己去承受，不然他们走了，她要怎么走完剩下的路？ 姜珺瑶他们完全没有想过说要物色一个男人来照顾她，可能因为宋远舟的前车之鉴，他们下意识地认为，除了姜家的长辈，男人都不靠谱。 姜好好不知道三个大人在想什么，她再一次提出请求：“祖父祖母，阿娘，我能不能见一见干爹呀？我画了好多画，想当面送给他呀。” 小姑娘眼睛里全是渴求，姜珺瑶根本没办法拒绝，她道：“好，但你要听阿娘的安排，知道吗？” 第91章 见面 三天后，洛京下了初雪，不算大的一场雪，将整个洛京衬得如诗如画，许多文人墨客为了这场初雪当众赋诗，为此留下了好几篇惊艳的诗文。 这些诗文在三天后被送到秦太傅的案头。 越帝五十多岁了，前些天他宣秦太傅入宫，长吁短叹地说自己身体不好，恐怕大限将至。 “然而太子太过纯善，我也试过他身边的幕僚，竟没一个是心狠手辣的，再这么下去，太子恐怕坐不稳储君之位啊。” 他感叹了一番，便给秦太傅下了个任务，让秦太傅给太子物色几个得用的幕僚，如果没有合适的，那就秦太傅自己培养。 秦太傅物色了好一段时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脑子正疼着，便下了场初雪，他便想先将这件事放一放，先看看今年有没有令人惊艳的诗文。 正细细欣赏着，管家来报：“老爷，姜小姐来了。” “姜小姐？珺儿来了？”秦太傅激动得立即放下诗文，“好生招待着，老夫换身衣服就出去，对了，她一个人来的？” “姜小姐是和好好小姐一起来的。” 秦太傅闻言更激动了，恨不得现在就飞出去：“快带她们到后院去，好吃好喝的全拿上来，不有炭盆多点几盆，这么冷的天过来，可别让她们冻着了，啊还有，姜汤，姜汤别忘记了！” “小的已经命人在准备了，还令厨房立即上街采购姜小姐喜欢的菜式，您老慢慢来，别急。” 姜珺瑶和姜好好被带到后院太傅夫人那里。 太傅夫人见到姜珺瑶母女也是十分高兴，立即下令煮姜汤，加炭盆，还让管家令厨房去采买姜珺瑶喜欢的菜式。 知道管家已经先行令人去准备之后，太傅夫人便当场赏了管家一两银子：“老吴，去把菁姐儿和阳哥儿牵过来，让他们认识认识我们好好。” 秦菁与秦阳是秦太傅的孙辈，一个三岁一个六岁，刚好，姜好好一下子有了哥哥还有了妹妹。 她很开心，立即跟两个新朋友玩了起来。 不一会，秦太傅便回来了。 一番寒暄后，姜珺瑶说出来意：“老师，好好下个月就六岁了，所以学生想请您老给好好开蒙，等明年开春，就送她到秦家族学读书，不知老师可否愿意？” “你这问的什么话？老夫哪能不愿意？”秦太傅乐呵呵的，“不瞒你说，老夫那天一看到好好，就认出她是我失散多年的关门弟子，你今天要是不来，最迟到春天，老夫都要上门去把我小弟子给要回来的。” 姜珺瑶腾然失笑，笑着笑着，眼圈又红了，她郑重给秦太傅行了个大礼：“那等好好六岁那天，学生便送好好过来开蒙。” “下个月更冷呢，哪能让好好在外头顶风顶雪？等她生辰那天，老夫自己过去，顺便讨你们家一顿饭吃。” “谢谢老师。” 师生俩又聊了些别的，姜珺瑶便道：“老师，今天我过来，还有个事。” “跟李知琰有关？” 姜珺瑶瞪圆了眼：“老师你怎么知道？” “那小子十几天前就来跟我打过招呼了，说要是你带好好上门，不出一个时辰，他肯定也会过来，让我提前准备他的饭菜。”秦太傅道，“怎么着，你们俩把我这当成幽会的地点了？” 姜珺瑶脸一红：“老师！是好好想见小皇叔，恰好今天过来，便想着借老师您的地方，给他们叙一叙了。” “啊对对对，是李知琰和姜好好叙旧，跟你姜珺瑶没有任何关系。” 秦太傅白了她一眼。 见姜好好和秦菁、秦阳玩得高高兴兴的，秦太傅便让人把他适才准备要看的诗文都拿过来。 师生俩边看边点评，时不时的吃一口糕点，喝一口茶。 李知琰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姜好好玩得咯咯直笑，姜珺瑶则是和秦太傅温声谈论诗文的情形。 很美好的一个画面。 李知琰没有惊动，而是等他们自己发现之后才进去。 “你这朝服都没换，该不会是办差办到一半就跑出来的吧？”秦太傅揶揄他，“真是活得久了什么都能见到，你小时候最讨厌做事做一半就跑的人，老夫记得，珺儿从前就因为半途而废被你逮着骂？” 这些童年往事，姜珺瑶和李知琰这两个当事人都不记得了，没想到秦太傅还记得，还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说出来。 一时之间，两人都有些难为情。 李知琰清咳一声：“我先去看好好，一会再来跟你说话。” 这个“你”指的是谁，秦太傅和姜珺瑶都清楚指的是谁。 秦太傅什么都没说，只是看了姜珺瑶一眼，姜珺瑶便立即心虚得面都热了起来。 外头很快响起了姜好好的尖叫声，等她冷静下来后就是一迭声的“干爹”“干爹”的声音，声音又响又亮，姜珺瑶想要忽略都不行。 秦太傅将诗文合上：“珺儿，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姜珺瑶知道他指的是什么，于是摇摇头：“我没有别的打算，如果非要说有，那就是安安心心陪伴父母和好好。” “那看来李知琰要打一辈子光棍喽。” 姜珺瑶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便有下人进来跟秦太傅耳语。 秦太傅听完叹了一声：“又一个光棍来喽。” 另一条光棍，指的是李书澜。 赏花宴结束后，皇后专门将他叫去问话，问他觉得哪位贵女有眼缘，李书澜直言，说自己都没有眼缘，说自己只认定一个人。 李书澜没有求皇后下懿旨赐婚，但求皇后帮忙做媒人，恳求她促成他和姜珺瑶，皇后自然是没有答应的，姜珺瑶那可是李知琰的意中人，她要做媒人，也是做李知琰的媒人。 李书澜回家之后又跟父母谈了一夜，他顶住了父亲失望的怒吼及母亲的眼泪攻势，最终得以坚持自我。 他去族中找了几个族老，游说他们过几天陪他去姜家提亲，想着哪怕失败，他也想要光明正大的把自己想要做的事做完。 结果他才说服完最后一个族老，就听说姜珺瑶和李知琰先后进了姜太傅府的事，他顾不上那么多，赶紧就跟着来了。 进来看到李知琰与姜好好玩闹的温馨场面，李书澜就很嫉妒。 他上前行礼：“见过小皇叔。” 第92章 来赴约 李知琰冲他点点头，拍拍姜好好的手，让姜好好先去跟秦家姐弟他们玩：“我跟李世子谈点正事，你先去玩。” 小姑娘很乖巧，她冲李书澜甜甜一笑便拉着秦家姐弟去玩了。 李知琰这才跟李书澜说话：“你也来看老师？” 李书澜点头：“前几日的初雪，听说出了不少佳作，料想着老师会遣人收集，便过来看看，也顺便给老师送些温补的东西。王爷您呢？怎么也来了？” “来赴约。” 李知琰也不说赴谁的约，只目光柔柔地看着姜珺瑶的方向，恰好姜珺瑶在这个时候抬头看过来，顿时与他来了个四目相接。 李知琰柔和一笑，姜珺瑶也礼貌回了个笑便立即移开，便见李知琰低笑了出声。 这副情形，落在李书澜眼里，就是眉目传情。 他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接下来的时间都挺低落的，跟秦太傅探讨学问时也没什么状态，被秦太傅逮着骂了几句。 好在李知琰和姜珺瑶也被骂了。 秦太傅指着他们三个，像小时候一样训他们：“一个两个的把心玩野了，说，都多久没看书了？刚才回答的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简直就是一团屎！” 三人垂着头听训，没有人敢吭声，其中最不敢吭声是还是李书澜。 因为李知琰十五岁就去了西北打仗，没时间也没心力看书很正常。 姜珺瑶六年前便成婚生孩子，而后一直被狗男人欺骗，在浑浑噩噩中不停自我折磨，更加没有心思看书。 而他李书澜，那可是真正出了家，六根清净之人，他所有时间都用来读书念书上了，可以说他比他们两个多学习了六年时间，竟然也把学问做得乱七八糟。 秦太傅越骂越气，越气越骂，最后往李书澜头上敲了一记：“你个混账东西，出去别说老夫是你老师！” “姜珺瑶！你别看李知琰！他不是太子更不是李显，没人会给你打掩护！” 话音刚落，李知琰就说：“老师，我肚子有点不舒服，你能不能待会再骂？” …… 李知琰就是一坐，姜珺瑶赶紧去解决内急，李书澜则是缠着秦太傅问学问。 秦太傅…… 说好的没人给她打掩护呢？ 李知琰和李书澜不是人吗？不对，你们不是情敌吗？怎么就打起配合了？还配合得这么默契？ 等姜珺瑶回来，秦太傅将两个男的赶去外头，直言道：“老夫看李知琰和李书澜都非你不可了，要不你考虑一下把他们两个都收了吧！” “老师，连您也取笑我。”姜珺瑶无奈至极，“我目前没有再婚的打算，如果老师能替我说服他们放弃，我会很感激。” 秦太傅倒是想，但他学问做得好，不代表别的方面也无敌，特别是小年轻们的情情爱爱，他确实也无能为力。 在秦府用过饭，姜珺瑶便带着姜好好回府。 才是晌午，阳光灿烂，小姑娘吃饱了就巴在姜珺瑶怀里睡着了。 马车哒哒地行走在平整的街道上，马车左右跟着两匹高头大马，李知琰骑一匹，李书澜骑一匹，一左一右的伴着马车。 马上的两个男人个赛个的俊美好看，又是这样的阵仗，一路上都吸引了街上行人的注目。 街上行人不一定认得出这两个男人是谁，但看到马车上卫宗侯府的标志，大家都了然。 ——马车是姜珺瑶，那这两个男的就是她的爱慕者呗！ 马车很快从眼前经过，行人们交头接耳：“所以这姜小姐到底是看中了哪个啊？” “刚才那两个是琰王爷和李世子吧？他们刚刚是从秦太傅那里出来吧？不过不重要，我也想知道她到底想跟哪个在一起。” “为什么非要挑一个在一起，像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两个人都会保护她，或许还有别的人等着去保护她。” “吃着这个，缠着那个，霸着另一个……女人的本事，总算被她发挥得淋漓尽致。” “你们说她是被丈夫伤得不敢再相信男人，干脆破罐子破摔，还是她本性就是这么的浪荡啊？如果她本性如此，那她被男人骗不得是报应吗？” “什么报应不报应的，乱七八糟！如果把这么多俊郎的男人赐给我，那这报应我也想要！” “就是，人家姜小姐有那个条件，别说是两个人伴行回家，就算是把那两个男人同时召进家里侍候她，只要那两个男的愿意，你们这些外人算什么。” “好羡慕姜小姐……” “信女愿用这辈子受到的所有苦难，换下辈子投胎成姜小姐这样的千金小姐！” ……人们的各式非议中，柳玉掐紧了手指，浑身颤抖，半晌后她才转身离开。 隔天中午，戚管家拿了封拜帖给姜珺瑶：“是柳家姑娘，说是来向你辞别。” “辞别？”姜珺瑶打开帖子看了一眼，但帖子上什么都没写，只有“柳玉”两个字。 大半个月前，李知琰与叶成欢她们七个女子当众结义，偏偏柳玉成了全城的笑话，后续姜珺瑶就没再关注柳玉，不知道柳玉后来怎么样了。 但如果她说来辞别是真的，那说明柳玉被柳家放弃，柳家要将她嫁去外地。 姜珺瑶想了一下，决定见柳玉一面：“戚叔，你把她请进来。” 柳玉今天穿着略显灰暗的衣服，头上也仅插着一根普通的发簪，精神不太好，整个人看起来毫无生机。 姜珺瑶客气地请她落座喝茶。 柳玉捧着茶没有别的动作，半晌后才喝了口热茶：“说出来不怕姜小姐笑话，那日琰王爷与叶小姐他们结义之后，我在柳家便再也吃不上一口热饭，喝不到一口热水……我让他们丢脸了，没办法为他们带来利益，所以他们连演也不演了……” 姜珺瑶捧着茶喝，静静地听柳玉叙述。 “……他们决定把我嫁去外地，人选与婚期已经挑好了，年前就会嫁出去。”柳玉眼泪哗一声落了下来，“这辈子我是回不来了……早知道回柳家会是这副光景，我还不如继续待在灵秀村。” 姜珺瑶替她把茶添满，还将糕点往前推了推：“柳小姐若真的不甘心，可以适当的抗争一下。” “抗争？我该如何抗争？” “我只是建议，至于如何抗争，我给不了你任何意见。”姜珺瑶道，“柳小姐，我们不熟，我们的谈话到此为止吧，另外，祝你顺利。” 第93章 进宫 如姜珺瑶所说，她跟柳玉完全不熟，柳玉要不要抗争，要如何抗争，她完全没有兴趣，因此礼貌地结束谈话后，她就把柳玉这个人完全抛到了脑后。 没过几天，皇后遣人来接姜珺瑶进宫，出来接应的女官姓谢。 谢女官说：“姜小姐，娘娘特意交待，让您把小小姐也带进宫。” “那便有劳谢姑姑稍等一下。” “姜小姐慢慢来，不急，倒是可以带两身换洗的衣裳，若是来不及出宫，正好就在宫里歇下。” 谢女官都这么说了，那姜珺瑶母女大概率是要在宫里住下了，这一住，少则三天，多则半个月甚至是一个月。 姜珺瑶小的时候就曾在宫里住了半年，天天跟太子啊，大公主二公主他们混在一起，后来还是因为跟太子打了一架，嚷着要绝交才出的宫。 宫里也有许多年幼的皇子皇女，光是太子就有两个，三皇子的小的，也差不多两岁，正是跟在大孩子屁股后头跑的年纪。 姜珺瑶猜测皇后至少会把这三个孩子叫过来陪姜好好玩，于是收拾东西时，也多准备了几份适合小孩子的礼物。 果然一靠近昭阳宫，还没进去呢，就听到了小孩子的笑声，姜好好眼睛一亮，连忙问姜珺瑶：“阿娘，皇后娘娘是要给我介绍新朋友认识吗？” “是呀宝贝。”姜珺瑶亲了亲小姑娘的额头，“不过有个比你小很多的妹妹，你带着玩的时候，要注意别跑那么快，她跟不上你，会摔的。” “好好会照顾好妹妹哒，就像阿娘照顾我一样！” “好。” 这次带姜好好进宫，姜珺瑶挑了两个小婢女，一个叫桃花，一个叫荷花，都比姜好好大两岁，两人到姜家时，一直在宫里跟着些资深的嬷嬷学规矩或是办些跑腿之事，对宫里很熟，也认得出宫里的大部分贵人，有她们两个在身边，姜好好应是不会闯什么祸。 见了皇后，母女俩先行见礼。 皇后很喜欢姜好好，拉着小姑娘说了好一会话，末了又送了她一份礼物，然后让自己的两个孙子过来带姜好好去玩。 三皇子的女儿还不到两岁，小小一个，走路还一摇一摆的，十分可爱，大名叫李圆圆，小名叫小满，取小满即安的寓意。 大概在宫里看到的大孩子都是男孩子，小满一看到姜好好就欢呼一声跑上来：“姐姐！姐姐我们去玩吧！” 姜好好也很喜欢小满，她牵住小满，回头看了一眼姜珺瑶，又看了一眼皇后，得到两人的准许后，小姑娘才高高兴兴的去玩了。 姜珺瑶让小桃花和小荷花陪着，等孩子们呼啦啦的去了外头，她重新向皇后见礼。 “人长大了，果然就越来越生分了。”皇后抬手让她平身，“你小时候每次都昂着下巴，本宫让你喊一声皇伯娘，都还要先给你一张银票呢。” 这些事，姜珺瑶小时候是干得出来的，虽然她都不记得了。 天气冷，姜珺瑶便只陪皇后在后花园转了一圈，聊了好些她小时候的趣事。 姜珺瑶知道皇后没有恶意，说这些趣事，也只是回忆她已经逝去的青春，但姜珺瑶还是有些尴尬。 ——原来她小时候这么皮这么讨人厌的吗？ 回到昭阳宫，皇后屏退了下人，让姜珺瑶坐到身边来：“珺儿，你对知琰，现在是什么想法？” 姜珺瑶一顿：“娘娘，臣女暂时——” “别拿这些话来搪塞我。你是没有想法，但知琰不可能一辈子孤单一个人。”皇后紧接着补充，“我说这些不是逼你，我的意思是，你要是信不过他，那就不给他名分，让他跟你厮混一下就行了，他当初就是这么跟本宫讲的，说是名分不重要。” 啊这…… “他别的不说，皮相和身材在那摆着呢，女人嘛，也是有需求的，你吃他一顿几顿，总不会吃亏的。” “你试过他了，觉得他行，那就继续和他厮混，要是觉得他不行，那你就踹了他。他知道是自己不行，不是你的问题，他就会因为自卑而死心。到时候你再换一个……换李书澜怎么样？” “娘娘……”姜珺瑶的脸都要红到滴血了，“您快别说了！” 皇后哈哈大笑，笑完，还是很严肃地让她好好考虑，尽快给李知琰一个态度。 “那家伙是本宫亲手带大的，他什么脾性本宫最是清楚不过，你要么就找个人成婚，断了他的念想，要么就是让他自己自卑断了念想，不然他一辈子都会跟你耽搁下去。” “本宫老了，他皇兄这两年身体也没那么硬朗了，我俩都想看着他成家立室……至少得有个后，不然以后怎么办？太子倒是会一直敬着他，但到底只是侄子，隔着一层呢，哪里比得上自己生的孩子？” “本宫瞧着，他是喜欢孩子的，你们家好好他就稀罕得不行。要是他自己能有一个，他能把自己给美死。” “你给他几个孩子，日后他侍儿弄女，也没空烦你了，但他名下的一切，都有你的一半！” 皇后看着姜珺瑶，“你阿爹是做生意的，你将本宫这些话带回去，让他算一算是不是划算！要是划算，这事就尽快办起来！快过年了，快到春天了，春天适合办事呐。” 姜珺瑶臊得脸都烫起来了，那温度几乎是能将鸡蛋烫熟了。 她没想到皇后会逼婚，但没想到会用这么呃……“无耻”的方式。 偏偏这种方式还让她找不到理由来拒绝。 人家说了，他都送上门来了，你就去吃他呗，又不用你给名分，你要是吃腻了，还可以说一句不好吃不想吃了，换个人来吃。 要是觉得好吃，那就给他生几个孩子，等他有事可做了，她就可以继续轻松，而且他的财产她不管怎么样都有一半。 不管是李知琰这个人，还是后面的这些东西，都很诱人啊。 总结下来就是，吃李知琰，不亏。 但姜珺瑶还是决定婉拒。 正打算跟皇后再一次表明态度时，太子来了。 她便暂时将这个事放在心里，跟太子叙了会旧。 三个月的禁足期还没到，太子先解了禁，他毕竟是储君，加上这段日子越帝身边不适，他便担起了监国之职。 至于太子妃，依然在东宫关着，寸步不能离。 知道姜珺瑶带着孩子进宫并和太子待了一个多时辰，最后还在宫里住了下来后，顾明珠破防了。 第94章 祸从口出 “不要脸！”顾明珠骂，“表面一个比一个清高，结果一个比一个无耻！” “一个时辰，该干的都全干了！若她肚子争气，这会已怀上了！” 底下人小声提醒：“当时皇后娘娘也在场，还有——” “好啊！一国之母变身扯皮条的，帮那对狗男女暗渡陈仓！都这个岁数了还如此无耻，年轻时还得了？” “难怪对李知琰比对太子还好！说不定李知琰也是她的亲骨肉！只不过不是和陛下生的，而是和先帝生的！” 这话一落下，门外便传来一声断喝：“顾！明！珠！” 太子冲进来朝顾明珠就是几个巴掌，最后一巴掌几乎使尽全力，把顾明珠的牙齿都给打掉了两颗。 太子起身，回头跪下：“父皇，母后，孩儿不孝，孩儿要休妻！” 越帝与皇后一起现身，两人脸色都淡淡的，但若是有人敢与他们对望便会发现，他们的眸色是冰冷的，全是杀意。 顾明珠趴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发抖，一半是因为被打得很疼，另一半是因为害怕。 她爬起来，膝行过去，重重磕头：“父皇，母后，儿臣知错了，请父皇母后给——” “休什么妻，我们老李家就没有休妻的先例。”越帝的声音平静无波，“只有丧偶。” 越帝说完便拉着皇后出去，他觉得他们夫妻多留一息都脏了。 太子静静地跟在两人后头，眼睛通红，神情颓废。 很快，屋里传出一声惨叫，之后便没了动静。 不一会，有暗卫出来向越帝回禀：“回主上，顾明珠已伏诛。” 太子闭了闭眼，眼泪一下流了下来。 当初娶顾明珠是迫于无奈，后来认真相处下来，他觉得顾明珠还是有可取之处的，这么多年下来，他对她是有夫妻之情的，因此只要无伤大雅的小事，他都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她竟然侮辱他的父母与小皇叔。 这就无法忍受了。 一个时辰后，宫里传出顾明珠得急病的消息。 三天后，宫里宣布顾明珠不治身亡。 七天后，顾明珠被埋进皇室坟山，但当天晚上她的坟墓就被撬了，棺木被拖了出来，棺里一片凌乱，尸体不翼而飞。 太子下令重查，但查了好几天都毫无下落，反倒是在某一天夜里，顾明珠的尸体又突然出现，但是被野狗啃食，等守墓的人将野狗赶走时，顾明珠只剩下一片头盖骨了。 全城哗然，都说顾明珠肯定是干了缺大德的事，不然怎么会在死后遭到这么大的报应？ 一夜之间，整个洛京充斥着流言蜚语，什么样的猜测都有，听说宫里传出旨意，让皇城卫去查流言的源头，不知怎么的就是找不到，反而是越堵，流言就传得越多越广。 “太子病了。” 卫宗侯下朝后，悄悄将李知琰拉到一边，问起了太子的情况，李知琰便实话实说了。 “从顾明珠得急病便倒下了，现在病情有加重的迹象。”李知琰讲，“他是个重情义的。” 卫宗侯点点头，又问起另一条消息：“听说顾家想让顾明珠的嫡妹嫁进东宫做继室，这消息可属实？” 李知琰笑了笑：“姜侯爷觉得可能吗？当初太子娶顾明珠，可不是心甘情愿。” 而是被顾家设计了的。 现在顾明珠死了，顾家还想把顾家女送过来，那怎么可能呢？ 卫宗侯也是想起了这码事，也没再问了。 当年太子被拐去外地后又被暴打导致失忆，后来碰巧被卫宗侯从外地带回来，在姜家时，卫宗侯夫妻曾精心照顾过他，因此对他还是很心疼的。 卫宗侯便说：“你不如劝太子去宫外散散心，暂时离开东宫那块伤心地。他在姜家时住的屋子我一直有令人打扫，他随时可以出来小住。” 话说出来，卫宗侯又觉得不太合适，姜珺瑶还在家里呢，太子真回来住，那指不定得传出多离谱的流言呢。 李知琰却是点点头：“我会转达姜侯爷你的关心，如果太子真想出宫散心，那本王便与他一同到府上叨扰几日。” “好。” 卫宗侯回去就让戚管家将几个客院重新收拾一番，有缺东西的都立即添置，府里的园林景观，他也让人来精修了一番。 姜夫人以为是因为过几天就是姜好好的六岁生辰以及开蒙礼，他才如此上心，直到这天下朝回来，他告诉她：“后天李知琰和太子会到家里小住。” “太子和李知琰到家里小住？”姜夫人捏了他胳膊上的软肉一下，“合着你这么多天忙进忙出的，就是为了给他俩收拾住处？” 卫宗侯小声痛呼了一下，一把抓住妻子的手：“太子也算是喊过我俩小半年的爹娘呢，他心里不好受，东宫让他喘不过气来，我不得让他出来透透气吗？” “太子遇到这些事，我也心疼他，可如今珺儿在家里，他们一个没了妻子一个没了丈夫，虽然一个在前院一个在内院，也有我们这些长辈在，但到底是同住在一个屋檐下！” 姜夫人有些焦急，也有些生气，“珺儿的流言已经够多了，他再住进来，那些人定会说她觊觎东宫那个位置，所以迟迟不肯答应李知琰或是李书澜！人言可畏，你就不怕这些流言会压死我们女儿吗？还有好好，若是有天有人故意在她面前说珺儿是坏女人，她要怎么办？” “李知琰也住进来啊，我还约了二皇子和李书澜，请他们也过来作客。”卫宗侯更小声了，“另外，李云澜，赵婵还有方锦屏，我也下了帖子，后日她们也会过来小住。你放心吧夫人，为夫心里有数。” 姜夫人怎么能放心？ 见丈夫又与戚管家核对招待客人的菜单，姜夫人便只能去找姜珺瑶。 知道太子和李知琰都会住进姜家，姜珺瑶有些惊讶，知道父亲已经替她给方锦屏她们下了帖子，她便笑道： “娘，阿爹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如果这都还能被人传流言的话，那我们就是什么都不做，光是在这里活着，都会被人传是非的。” 姜夫人还要再说些什么，姜珺瑶安抚道：“马上就是好好的六岁生辰了，他们都是我的好朋友，他们都是为了给好好庆祝生辰，给好好送祝福的。” “……好吧。” 时间很快便过去。 这天晌午，太子与李知琰高调地进了卫宗侯府，紧接着是二皇子与李书澜兄妹，然后是赵婵，再是隔壁的方锦屏，最后连二公主也住进来了。 第95章 你永远是我姐姐 大家原本还很好奇，打听之下知道三天后便是姜家小小姐的六岁生辰，大家便都明白这些人是为什么来的。 了然的同时又很羡慕。 有些人生来就是来享福的，才区区六岁，拥有的财富、疼爱及地位，都是大越大部分人几辈子都努力不一的。 东宫太子光临，姜珺瑶与姜好好都在二门迎接。 远远的，姜好好就看到了李知琰，激动得把棠香交待的所有东西都忘记了，哒哒哒地跑出去：“干爹！” 李知琰将她一把抱起，给她介绍：“这是你大舅舅，二舅舅，还有这个……” “这个我知道，是书澜叔叔！这个是云澜姨姨！方姨母，赵姨母，咦，这位姐姐是谁呀？好漂亮呀！”小姑娘歪着头，看着二公主一脸的好奇。 二公主捏捏她圆嘟嘟的小脸，笑得灿烂：“我也是你姨母呀，我和太子以及二皇子是姐弟哦。” 姜好好便伸出手去：“漂亮姨母，抱抱！” 这人小鬼大的样子，惹得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一群人在二门处说了一会，卫宗侯便将太子他们这些男子请到了前厅，姜珺瑶便带着二公主她们都带回了后院。 家里一下子多了这么多人，而且都是漂亮姨姨，姜好好高兴得不得了，但她最喜欢的还是二公主，因为她觉得二公主最漂亮。 赵婵气鼓鼓的：“那赵姨姨下次过来不给你带礼物了。” 姜好好就搂着她脖子吧唧一下亲过去：“赵姨姨，我好喜欢你啊~~” “人小鬼大！” 晚上大家一起吃了个热闹的晚饭。 饭后姜夫人就把姜好好接走了，打算让姜珺瑶和小姐妹们好好叙叙旧。 已经入冬了，不过今天不是很冷，月光皎洁，姜珺瑶命人在中庭摆上了新鲜的瓜果糕点，准备一边赏月一边聊天。 这个时候，太子突然遣人过来，说想一起加入：“殿下说他十六岁后，就没有再跟大家这样聚过了，他很怀念小时候和各位在上书房的日子。” 在场的除了李云澜没有进过上书房，都是在上书房一起待过的同窗。 姜珺瑶也很怀念那个时候，于是便应下了，将太子、李知琰等人都邀请过来。 戚管家是个妙人，见大家情绪不错，于是将原先放糕点的桌宴撤去了一边，他让人在中间燃起一堆篝火，椅子换成更舒适的椅子，让他们一边聊天一边烤肉喝酒。 赵婵喝了两杯酒就放声唱歌，李书澜吹起了竹笛，二皇子敲碗和应，李知琰则和太子舞起了剑。 等他们舞完剑，姜珺瑶与方锦屏、二公主一起跳了个舞，然后便是玩飞花令，玩投壶等这些小游戏。 气氛很热烈很好，所有人脸上都是笑。 快要结束的时候，太子特意把姜珺瑶叫到一边单独说话。 他不顾形象地坐在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上的月光，长长舒出一口浊气：“自从和顾明珠成婚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像今晚这样漂亮的月光了。” 姜珺瑶已经知道太子当年被顾家设计不得不娶顾明珠的事，她抿了抿唇，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有些话，他们都还在婚内的时候可以直接讲出口，但现在他们两个都是失去伴侣的状态，再说就不合适了。 姜珺瑶也坐了下来，她想了想，道：“其实月亮一直都挂在天上，只是有时被云遮住你看不到，有时是自己忘记了抬头看……太子殿下当明白我想说什么才对。” “我明白，珺姐姐。”太子侧头看她，“珺姐姐，你想要做我的太子妃吗？” 姜珺瑶一顿，太子便笑了。 “殿下，我对那个位置没有任何想法。”姜珺瑶实话实说，“而且我是成过婚的人，我俩非要凑一块，那日后你，我，以及我们双方的孩子，都会受到不少非议。” “我知道这不可能，所以我只是随口一问。”太子笑道，“珺姐姐，我永远是你的弟弟，是好好的舅舅。” “那好好以后就仰仗殿下这位舅舅了。” “这恐怕还轮不到我。”太子指了指不远处的李知琰，“我小皇叔一直在等你。” 姜珺瑶也看过去，恰巧对方也看过来，四目相接，对方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姜珺瑶莫名面热。 太子接着说：“你不知道吧？他去西北之后，曾给宫里写过许多封信，希望父皇和母后替他到姜家提亲，但那些信全被当时的大太监拦截了下来，等他发现不对劲时，又恰好敌军大举进犯，他不能亲自回来，只能让清风回来查看，清风回来时，你与宋远舟的事已成定局，那些求娶的信，也被清风带回了西北，连父皇与母后都没有见过。” 李知琰曾写了十几封信回来要求娶她？ 姜珺瑶惊讶了，震撼了。 她小时候很怵李知琰，因为李知琰总是板着脸训她，所以她一直认为李知琰是很讨厌她的，而且多年后在青山村那里重遇的时候，他表现出来的，也是对她的嫌弃，这种嫌弃也是不加掩饰的。 她很清楚李知琰对她没有男女之情，所以后来李知琰提出互为挡箭牌的提议，她根本就没有去考虑。 在她看来，有麻烦就解决，而不是用另一个麻烦去解决上一个麻烦。 但是现在太子告诉她，李知琰曾主动想要求娶她！ 可是为什么呀？李知琰不是讨厌她吗？讨厌她，又想求娶她，这是什么逻辑？ 难不成在她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就喜欢她了？ 这么想着，姜珺瑶脑子里就出现一些不太清晰的画面。 有她和赵婵她们胡闹的时候突然回头，却跟李知琰的目光撞了个满怀的；有她和二皇子吵架吵到要动手，他突然出现训他们一顿的；也有她被秦太傅罚去打扫藏书阁，却恰好看到他在阁楼上看书，他嫌她扬起的灰尘太大，板着脸一直在那教训她，直到她打扫完才走的画面…… 还有许多更久远的，她都记不清了。 “你还记得他去西北之前的那个夜里吗？”太子问。 姜珺瑶想了想，点头。 李知琰要去西北参军，太子便拉了一起长大的小伙伴们在醉仙楼设宴给李知琰饯行，她和赵婵、大公主二公主她们都去了。 她只记得那晚她在赵婵的起哄之下喝了好几杯酒，后来就搂着二公主睡过去了，再有印象就是第二天了。 现在听太子再提起，难道那晚她醉过去后，还发生了别的事？而且是有关她与李知琰的事？ 姜珺瑶的心突突地跳了起来。 第96章 她抱着他又亲又啃 姜珺瑶小声问太子：“殿下，那天晚上还发生了什么别的我不知道的事吗？” 太子看了她一眼：“你真不记得了？” 姜珺瑶摇头：“我真不记得了。” “那晚，你和赵婵喝醉了，赵婵抱着一根柱子喊夫君，你……” 太子说到这里顿了一下，姜珺瑶的心就砰砰直跳：“我也抱着柱子喊夫君了吗？” “是喊夫君了，但不是对着柱子，而是抱着小皇叔。”太子讲，“你把小皇叔当成了柱子，抱着他喊夫君，还亲他啃他。” 姜珺瑶踉跄后退。 将李知琰当成柱子抱着喊夫君就很离谱了，还亲他啃他？ 她下意识地往李知琰那边看去，对方正和二皇子说话，她只能看到他的侧脸。 她捂住脸。 所以她在多年前就撩了他，撩完后转头就跟宋远舟在一起，所以李知琰多年后在青山村才会对她那样的阴阳怪气。 在他的视角里，她就是一个玩弄她感情的大渣女啊！ 难怪，难怪！ 太子还嫌她不够丢人，继续补充道：“你还骂他，说他古板，凶巴巴的，特别讨人厌，还说等他回来，你一定要将他骑在身下狠狠羞辱！” “别说了！” “你最后说，你最讨厌他。” 姜珺瑶咬唇。 “因着你这句‘讨厌’，小皇叔严令禁止我们把那晚的事外传，他说你还小，还没到谈婚论嫁的时候……那个时候，大家都以为你们会成婚，但谁也没想到你完全忘记了那晚的事，没多久就跟宋远舟在一起了。” “我……”姜珺瑶说不出话来，“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如果你记得，你还会和宋远舟在一起吗？如果你记得，会等小皇叔回京吗？” 这两个问题，姜珺瑶都给不出答案。 太子后来还说了什么，姜珺瑶大部分都不记得了，她只记得太子最后那句：“珺姐，小皇叔其实从很小的时候就对你上心了，那晚只是更坚定他要娶你的决心，只是造化弄人，让他错过了你一次。” 潜台词就是，现在机会再一次摆在他面前，他一定不会再放过。 这一晚，姜珺瑶睁眼躺到了天亮，第二天起来时只觉得眼睛无比酸涩，画屏帮她用热毛巾敷了一会才好一些。 只是依然心情沉重。 多年前她撩了李知琰就跑，多年后她又阴差阳错的因为女儿的事一次又一次的麻烦他，还抱过他，亲过他，过后又一直拒绝他。 在他的角度来看，她无论如何都是一个渣得不能再渣的女人了。 但有赵婵和方锦屏她们在身边闹腾着，姜珺瑶也没多少多余时间去纠结这些，更何况她还有好好这个粘人精要照顾呢。 姜好好的生辰宴很快就到了。 除了太子、李知琰这些人，姜家没有额外请任何一个客人，但各府的人都很有眼力见地都在这天，不约而同地给小寿星送来了礼物。 因为都是送给姜好好的生辰礼，都是祝福，姜珺瑶让戚叔好好看看，要是礼物合适就收下，不适合小姑娘用的，登记后也安排退回，同时加赠一个谢礼。 不管如何，自己跟圈内这些人打好交道，日后女儿长大了，也能在圈子里更自如。 今天没有太阳，但是秦太傅给姜好好开蒙的时候，被乌云遮住的太阳突然冲破云层跃了出来。 万道金光似乎都集中在姜好好的身上。 姜珺瑶突然鼻子一酸。 她的女儿，以后过的肯定都是阳光普照的好日子，永远不用再吃苦了。 太子已经在姜家住了好几天，再住下去就不合适了，所以开蒙礼结束后，他就跟秦太傅一起离开姜家。 他一走，李知琰等人自然也跟着撤，女宾这边，二公主是有家室的人，能在姜家住这么多天已经很难得了，所以她也跟着回去了。 赵婵和方锦屏继续在姜家住了三天，赵婵还想再住下去，但她外祖母和舅妈来了，便只能先回去。 临走之前她抱着姜珺瑶道：“明年春天我就要成婚了，他人品很好，家世也相当，我们两情相悦，未来一定会过得很好，珺姐姐，我也希望你未来过得很好。” “好，我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太子跟你提了小皇叔几年前离京前那个晚上的事，但我觉得你完全不用担心，六年前你喝醉了不知情，六年后你也可以选择继续不知情。” “珺姐姐你这么好，我不是男人都想将你娶回家，小皇叔想娶你也是正常，但他想娶你那是他的事，你想不想嫁才是最重要的。” “珺姐姐，如果说人必须体验完老天设置的每个关卡的话，那成婚生子这一项你已经体验过了，接下来你只需要做你自己就好。” “父母会老，爱人会变心，孩子长大后也会拥有自己的小家庭，她的心会更多的落在自己的小家庭上，只有自己才会永远忠于自己。” “珺姐姐，我愿你能永远忠于自己，永远都有再度拥抱幸福的勇气与底气。” 赵婵的一番话，说得姜珺瑶胸口热热的，她凝住的眼泪没忍住滚滚落下：“婵儿，谢谢你。” “是我应该谢谢你出现在我的身边，让我从一只只会扎人的刺猬变成了小甜椒。” 赵婵也落了泪。 方锦屏在不远处看，见她们抱在一起哭，她也跑过来，张开双手将两人都抱住：“我也要哭我也要哭，呜呜呜~~~” 方锦屏这一嗓子，把什么愁绪都赶跑了。 没过两天，方锦屏也回了方家，姜家从热热闹闹到恢复安静，也不过是短短几天。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有些不习惯。 但好在又下了大雪，大雪纷纷扬扬的，人待在暖烘烘的屋子里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看雪，倒是很有情趣。 等雪停了，一家人便在院子里堆雪人，打雪仗，欢快的笑声都传到隔壁方家去了。 方锦屏听下人说起，她都差点要冲过去加入一起打雪仗了。 时间一闪而过。 离姜好好的生辰礼已经过去半个月后，姜珺瑶收到了李知琰的信。 信上说，西北有急事，他需要回西北处理。 【告诉好好，等我回来，给她带比她还大的西北大馕。】 洛京连日大雪，西北只会更冷，只怕大雪早就封山，而且年关将近，她相信只要不是敌寇入侵且战事不利大越这样的大事，他肯定不会离开，陛下与皇后娘娘也不可能会让他离开。 所以他这个时候回西北，是回去打仗的。 打仗…… 姜珺瑶的心猛地一抽。 看着外头飘飞的雪，姜珺瑶做了个决定。 第97章 亲手杀人 她想见李知琰，就现在。 将姜好好送到姜夫人那里，姜珺瑶换上衣服便出了府。 观澜苑门口，李知琰正整装待发，后头缓缓驶来一辆马车。 他以为是过路的别家马车，却听到清风大叫：“王爷，是卫宗侯府的马车！王爷！快看！” 卫宗侯府的马车？ 李知琰给姜珺瑶送信过去后，便知道姜珺瑶极有会派人过来给他送行，顺便送他一封公式化的回信。 但他没想到转过身，会看到姜珺瑶。 她穿着红色的披风，站在雪地里，像是一团烈火，隔了好几丈的距离，那团烈火都能将他灼到全身发烫，更别说那团烈火正在缓缓往他走来。 姜珺瑶走近才发现李知琰脸色有些异样。 他脸很红，连耳朵尖都红了。 是风太大，被风吹的吗？ 可今天也没风啊。 姜珺瑶压下好奇心，在李知琰面前跟定，她说：“小皇叔，祝您旗开得胜，早日凯旋。” 李知琰上前一步，想要拥抱，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忍住了，克制地点点头：“好。” 自从知道太子跟姜珺瑶提过当年的事之后，李知琰便没有再在她跟前露面，一是怕给她压力，二是，其实他也没有那么自信。 毕竟她讨厌他，所有人都知道。 他没想到今天离京能看到姜珺瑶，不管她是因为什么原因过来，他已经知足了。 于是他加了一句：“珺儿，等我回来。” 姜珺瑶还没有说话，他便翻身上了马，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扬鞭：“驾！” 藏青色的身影一马当先，后头跟着上百亲卫，姜珺瑶注意到那些亲卫竟然是赤卫军。 赤卫军是陛下的亲卫，是保护陛下的最后一道防线，这会陛下竟然把这道防线交给了李知琰，可想而知前线的局势有多紧张了。 姜珺瑶没敢问。 她打算回家，等父亲退衙后再打听一二。 从观澜苑回去的路上，姜珺瑶脑子里一直是各种打仗的场面，她想得太入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马车停了。 “怎么了？”姜珺瑶问，并挑起了马车帘子。 外头的雪更大了，纷纷扬扬的，都快让人看不清东西了，只感觉到风向有些不对劲，风里好像杂着杀气。 这念头刚过，随行的护卫便立即将马车包围了起来：“小姐，回马车！” 姜珺瑶刚把身子缩回马车，随行的棠香和春雀也才拿出短刀，外头便响起了刀剑相碰的声音。 姜珺瑶脸色发紧。 李知琰刚走，她就受到袭击，谁敢保证这两者之间没有必然的联系？ ——想来敌人已经渗透到了洛京，且已经时日不短，并知道她和李知琰之间的事情，不然怎么会来围杀她。 这念头刚过，姜珺瑶又觉得这些人有可能是她自己的仇人。 可她很确定自己从小到大最大的仇敌只有宋远舟一家，除此之外，她和别人虽有小吵小闹，但远远达不到仇敌这个程度。 正思虑着，她便听到一声女子的尖叫：“救命啊！” 这声音听着有些耳熟，姜珺瑶还在想是谁时，棠香告诉她：“是柳玉。” 柳玉？那个曾在李知琰与李书澜的辩论赛上跳出来夺风头，结果把她也扯下水的那个柳玉？ 棠香挑起一点点帘子往外看：“小姐，柳玉受伤了，躺在地上，您要不要救她？” “她身边没有丫环婆子？” “没有。” 下着雪，不带丫环婆子出门，柳玉这是出来办坏事的啊。 姜珺瑶淡淡道：“外头不正在救着吗？难不成要我在这个时候下马车将她请上来？” 棠香松了口气：“我还以为小姐你心软了呢。” 姜珺瑶笑笑没回答。 外头的动静没多久就歇了，护卫来到马车边汇报：“大小姐，刺客已经全杀了，但是马车坏了，您是继续在马车上待着，还是先下来找个地方喝个茶，等府里再派马车来的时候再走？” 姜珺瑶想了想：“我记得前边有个茶楼，就先去喝茶吧，叫兄弟们一起，这马车先丢这里得了。” 马车外躺了一地的黑衣人，一眼看去足有二十个，一个个倒卧在雪地里。 柳玉倚坐在墙角，捂着腹部小脸煞白，她朝姜珺瑶求助：“姜小姐，救我……” 姜珺瑶顿了顿，还是给护卫下了指令：“将柳小姐送去医馆，找个路人去通知柳家人。” 有护卫前去扶柳玉，柳玉踉跄着站起，借着护卫的力走向姜珺瑶：“姜小姐救命之恩，柳玉没齿难忘，他日若有机会一定——去死吧你！” 柳玉举着匕首往姜珺瑶捅去，然而姜珺瑶早有防备。 她一下抽出身边护卫的佩剑，在她冲过来时毫不犹豫地刺了过去，又利落地拔了出来。 利器入肉那一刻，柳玉没有感觉到痛，直到姜珺瑶把剑抽出来。 鲜血溅射时，她的力气也瞬间被抽光。 她不敢相信地低头，看着腹部汩汩流着的鲜血，后知后觉地拿手去堵伤口：“救，救命！姜珺瑶我错了！救我！你救救我！” 姜珺瑶将剑一丢，转身便走，冷静的嗓音沉静落下：“报官吧，就说柳玉被刺客追杀，我已经全力相救，但还是晚了一步，好在刺客也全被诛了，也算是替她报了仇。” 姜珺瑶进了茶楼，她喝了将近一盏茶的时间，姜家派新的马车过来了。 是卫宗侯亲自来接。 原来是回卫宗侯府要新马车的护卫在路上碰到下朝回来的卫宗侯，便立即拦下了，卫宗侯知道姜珺瑶在路上遇到了刺客，赶紧亲自过来接人了。 父女俩回到家时，雪下得更大了。 卫宗侯问起遇到刺客一事：“那柳家姑娘只是个未出阁的姑娘，怎么会招惹到这么多刺客？” “我也觉得纳闷。”姜珺瑶面不改色，“如果不是她自己也被刺客杀了，我还以为刺客是她故意雇来杀我的呢。” 卫宗侯一凛，姜珺瑶便问起了李知琰，以及西北的局势。 “爹，李知琰去得这么急，还把陛下的赤卫军也带走了，是不是前线的局势很不利？”姜珺瑶咬唇，“除了他，朝中还有别的武将前去吗？” 第98章 上下一心 卫宗侯知道姜珺瑶一定会问，因此在朝中时就将事情打听得很清楚了，他告诉姜珺瑶： “西北局势确实不太明朗，东、西突厥联合西域十六国一起进犯，死伤了很多边界的百姓，西北军已经很英勇了，但对方十几万铁骑一起攻关之下，西北军也有些招架不住。” “除了李知琰，冠军大将军与忠勇大将军等几位老将也各带了兵马去了西北，另外陛下也下令在各地召集兵力往西北增援……” 见姜珺瑶脸色越来越差，卫宗侯停了下来。 “珺儿，战争就是这样，有赢就会有输，李知琰再骁勇，他也只有两只手，联合军兵强马壮，若是大越应对不当，不止李知琰，整个大越都会变成联合军的地盘，到时候我们不再是大越子民，我们只能是亡国之奴。” 亡国之奴…… 姜珺瑶心尖一揪：“父亲，我们姜家能做些什么？我能做些什么？” “我打算拿出我名下的大半家产来采买粮饷和御寒的衣物，并令姜家的镖队押送过去。”卫宗侯说，“这事我要以你与好好的名义采购，所以你不需要再做什么，你只要好好的待在家里，照顾你阿娘以及好好就行。” “我不同意。”姜夫人从外头进来，“我不同意你用珺儿与好好的名义去办这些事。” “夫人，这是为何？” 卫宗侯不解，姜珺瑶也有些不明白。 姜夫人叹气，然后先斥卫宗侯：“你都说是十几个小国联合入侵，那少说也有十几万兵马，我们大越虽然兵强马壮，但谁也不能保证就一定能赢，要是朝中有人想趁这个机会翻些风浪，大越就会掀起内忧，届时内忧外患，怎么解？” “要是西北这一仗我们输了，那十几个国家占了大越的第一件事就是清算。清算的第一批是皇室，第二批就是忠臣和支持干仗的人与普通民众。” “没有名字，他们想要清算还得先花些时间来查证，在这段时间，我们完全可以找个地方躲起来，而不是一下子就被对方找到。” “就以我们两个老东西捐给国库吧，其他就先不要动，另外老姜，你做好随时带珺儿和好好退隐的准备。”姜夫人讲，“我希望李知琰能赢希望大越能赢，但是万一的话……至少珺儿和好好还能活着。” 姜夫人这话未免有些太过悲观，但姜珺瑶相信这是大部分大越百姓的想法。 如果只有东突厥或是西突厥单独叩边，那所有人都会毫不犹豫地相信李知琰定会凯旋归来，但现在是不止东、西突厥联合，还有西域十六国一起。 一对一，一对二，大越尚有赢面，现在是一对十八国啊！双拳难敌四手，现在是双拳要敌三十六手啊！ 姜珺瑶的心沉了下去。 她无比确认自己相信李知琰一定会赢，但当周围的人心都开始浮动时，她的心情也会跟着受影响。 就连姜好好也察觉到家里气氛的异样，变得不那么闹腾，晚上睡觉时也更加揪紧了姜珺瑶的衣服。 这天晚上她趴在姜珺瑶身上，让棠香找来麻绳将她和姜珺瑶绑紧在一起。 小姑娘认真地说：“这样晚上有坏人来的话，阿娘起来就能带着我跑了，棠香她们也不会忘记抱我。” 原来是怕被丢下。 姜珺瑶没有急着安抚，而是让棠香找来麻绳，按照姜好好的意思把母女俩绑在一起。 感觉到小姑娘长长地缓了口气时，姜珺瑶拥紧她：“好好，西边在打仗，你干爹在那边跟他们打架，他很厉害，到时候肯定能把坏人赶跑。” “除了你干爹，还有许多的叔叔伯伯和姨姨姐姐们，都在一起打坏人。祖父虽然年纪大了不能去打坏人，但他给了许多钱，这些钱能让打坏人的叔伯姨姐们都能吃饱饭有力气继续打坏人。” “除了祖父，大越还有许许多多像祖父这样的人捐钱捐物，支持你干爹他们在前线打坏人。他们有整个大越人的支持，肯定能把坏人赶走。” “坏人一定不会到洛京来，阿娘也不用半夜带着你逃命，我们会好好的待在这里，等你干爹他们回来。他说回来的时候给你带比你脑袋还要大一倍的馕。” 姜好好搂着她脖子想了好一会：“……阿娘，我也要给干爹他们捐钱捐物，等我长大了，我也要去打坏人。” “好。” 隔天一早，姜珺瑶就带着姜好好去户部捐钱了。 去的时候，发现像她这样带着孩子来捐钱捐物的人很多，队伍都排到官署外头两条街了。 姜珺瑶乘机跟她说：“好好你看，大家都在支持前线，前线肯定会顺利的。” 姜好好紧抿着唇，一直到她将自己的一沓银票都捐出去后，她才说话：“大家都说我是福星，那干爹和前线的叔伯姨姐吃了用我的钱买的米面，穿了用我的钱买的衣裳，他们肯定能有好运，肯定能打胜仗。” 姜珺瑶严肃点头：“对，好好是福星，所有的孩子都是福星，前线的将士们有这么多的福星照着，一定会打跑坏人！” 这话听得人心有些振奋，这句话传开后，便有更多的百姓带着自家孩子来捐钱捐物。 人一多，官署便被堵得水泄不通，于是户部在卫宗侯的建议下，在城中几个人群比较密集的街区设立了募捐点，这样一分流，官署的压力一下子就解除了。 而百姓的力量是惊人的。 短短十天，光是洛京的百姓就捐出了三百万两银子。 卫宗侯将账本整理好后交给越帝，越帝看完，泪水长流：“朕有这么多好子民，便是要用朕的命去换大越的平安，朕也值了！” “陛下，琰王爷及冠军大将军他们经验丰富，援军又去得及时，后勤粮草充足，一缺什么百姓立即就给补上了。不像那十八国的联合军，长途跋涉来犯，他们要是一举能将我们大越拿下倒还好，不能一举拿下，那就是拖，我们也能将他们拖死！” 卫宗侯的这些话，极大程度地安抚了越帝。 越帝立即将采购粮草之事交给卫宗侯去办，同时让各地的兵器坊加快铸刀剑的速度，也同时宣布，这个春节，宫里不摆年夜饭，他只吃三个菜，省下来的钱银通通送往前线。 在大越上下一心中，这一年的春节终于来临。 第99章 好好是小福星 越帝已经宣布自己年夜饭只吃三个菜，朝臣们自然也是效仿的。 卫宗侯府也不例外。 三个菜，一个是姜好好喜欢的，一个是姜珺瑶喜欢的，另外一个则是卫宗侯特意要厨房做的大拼盘，上面有五样菜，大家都喜欢吃的。 所以看下来，姜家的年夜饭还是十分丰盛的。 比姜好好过去的六年吃过的所有年夜饭都要丰盛——不，她就没有吃过年夜饭。 在她的记忆中，她一直都是饿着肚子的，有时候一天能吃到半个馒头，有时候两天能吃到一碗馊了的米饭。 她记得有一次自己实在是饿得脑子发昏，没忍住跑到厨房偷吃了两碗米饭，那次她运气很好，没有被发现。 那是她出生以来吃得最饱的一次，那个晚上她还做了一个很美的梦，她梦到自己有爹娘了，爹娘把她接回家，让她过上了每天都能吃得肚子饱饱的生活。 现在她有阿娘也有祖父祖母，还有干爹与许多关心她爱护她的姨姨和舅舅，她那天晚上做的美梦，全部都成真了。 姜好好回到姜府被精细养了小半年，也惯出了一些坏毛病，挑食。 今晚的菜里其实也有她不喜欢的，但她全部吃光了。 “吃饱饱，快些长大，打坏人！”姜好好握着小拳头说。 几个大人都笑了。 笑完，便只有无尽的担忧。 这仗打了也差不多两个月了，每次送回来的战报都是不太好的消息，而唯一的好消息是，李知琰还活着，大家都还活着，还有就是，大越虽还没将入侵者赶跑，但入侵者也被挡在了国门之外，没能前进半步。 过了年便是耕种的时季，春花大开。 随着天气转暖，人们的心情也跟着上扬，与此同时，户部又开放了第二次募捐。 因着第一次的钱物确确实实在战场上发挥了大作用，民众们的态度更加积极，所有人都觉得只要他们再捐一点，就能将十八国联合军队都拖死。 姜珺瑶带头捐赠，姜好好也把自己从各个长辈、姨姨舅舅们手里得的压岁钱全都拿出来捐了。 她还是那句话：“好好是福星，将士们再吃一次用好好的钱买的粮食，肯定就能回来了！” 旁边还有许多跟她差不多年纪的小孩子，都是拿着压岁钱来捐的，听到姜好好这话，也都争先恐后的嚷：“我也是福星！我是大福星！吃了用大福星的钱买的粮食，那些坏人肯定就会被赶跑！所有人都会平安归来！” 这一次，捐赠名册上就成了这样：卫宗侯府姜好好小福星，六岁，捐银一千两；高地里张怀恩大福星，十二岁，捐银二两；城南陈屠户家小福星陈小小，七岁，捐银三百文…… 这些特别的名册被送到了越帝的案头，越帝看完，又痛哭了一场。 他令卫宗侯单独用这些孩子们的压岁钱采买了粮食，这些粮食与其他的粮食区分开来，最后将这些名册送往前线。 他要把这些孩子的福气送到前线，让将士们都能福星高照！ 春天了，西北还是黄沙满天。 李知琰骑马回营。 他昨晚在关外又跟敌军打了一宿，彼此都没沾到什么好处。 跟在他身后的是苏哲，苏哲已经瘦得跟以前判若两人。 冠军大将军与忠勇将军他们拥有丰富的行军经验，一开始并不十分信服李知琰，是李知琰与苏哲配合默契，一个出谋划策，一个精准执行，才能将局面维持至此。 这期间若是有一个决策下错，西北早就被攻陷了。 “王爷，”苏哲气若游丝地喊，“属下猜测敌人的粮草有可能不济，但同样的猜测在一个月前曾失算，这一次属下也不敢肯定他们是不是真的快没有粮草了。” 李知琰明白：“今天晚上，我会找到他们的是粮草营。” 若能一把火将对方的粮草全烧了，那这场战争基本就能结束了，到时候他再将对方主将俘来，当众杀之，以儆效尤。 但外头是十八个国家的联合大军，先不说危机重重，单说他们连营之多之大，想要在其中精准找到粮草营，难度也是无法想象的。 但李知琰没有别的选择。 因为就算大越粮草充足，战线拉得太长，也会让军心疲软。 他在营帐前翻身下马，回头一把架住从马上滑下来的苏哲。 冠军大将军杨照松大步从里头奔出来：“王爷！您回来了！” 杨将军四十余岁，平时非常严肃，鲜少有情绪外露的时候，这会却是眼睛通红，但脸上又偏偏堆满了笑容。 这太奇怪了。 李知琰问：“杨将军，怎么了？” 杨将军昨天出去跟敌军打了一天，晚上换李知琰去，刚刚则是忠勇将军领兵出去接力，才将李知琰换了下来。 这是苏哲提出的车轮战，因为他们不用，外头那些入侵狗也会用，还不如自己先用，如此才好掌握自己的节奏。 杨将军很是激动，激动之下反而肚子里的话就怎么都嘣不出来，他干脆将李知琰拉到后方去。 是运送粮草的车队，一眼看不到头。 杨将军数了十车，停住，再从副将手里抱过一沓账本：“看！” 李知琰看了这十车粮草一眼，疑惑地翻开账本。 只一眼，他就愣住了。 ——卫宗侯府姜好好小福星，捐银一千两。 ——李大壮大福星，捐银五两…… 李知琰一页页往下看，越看翻得越快，还没翻完，他眼睛已经模糊了。 杨将军从怀里拿出一封信：“这是陛下的亲笔书信，您拆来看看。” 李知琰一目十行看完，眼泪唰一下流了下来。 他把信与账本都交给苏哲，自己到一帝平息情绪，等半刻钟后他回来，发现苏哲正抱着杨将军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个苏哲，是个大胖子的时候就一看就是奸相，后来瘦了，就越来越多愁善感了，这会当场抱着杨将军痛哭，一会底下的人知道了，还不知该怎么揶揄他呢。 不过李知琰没有取笑他，而是等他哭完了才说出自己的打算：“苏哲，杨将军，本王想暂时停战。” 苏哲抽泣着说：“停！必须停！必须得让将士们知道是谁给他们送粮草来了！” 连李知琰杨将军他们看了那些账本都哭了，那些将士听到了看到了，哪个会不动容不振奋？ 第100章 结束了 忠勇将军唐将军刚上战场还没杀出手感，就听到收到的号角，他一愣，虽然不理解，但也没有耽搁，直接就领兵回城。 身后是敌军们的起哄声和欢呼声，仿佛他这兵一退就是认输了一样，听得唐将军脸色都臭了。 结果骑马回来看到陛下的亲笔信，看到那写满了幼童名字的捐赠名册，他直接嚎啕大哭，把好不容易哭完的苏哲和杨将军又惹出了眼泪。 李知琰背过身，过了一会才转回来：“将将士们都到大校场去，把那十车粮草拉过去，这些名册全给我搬过去，我要当场把这上面的名字念给大家听。” 士兵们集合完毕，十车粮草与名册全运了过去，那沓捐赠名册也带了过去。 李知琰登上高台，气沉丹田，朗声道：“各位，朝廷又给咱们运粮草来了，足有两百车！而诸位面前这十车，是用全大越的孩子捐赠的压岁钱所购买！现在请大家安静，本王要给大家念一念！” 他清咳一声，声音拔高，用满是自豪的声音念名册：“卫宗侯府姜好好小福星，六岁，捐银一千两……” 一开始他念的都是京中名门望族的贵子贵女的名字，士兵们的注意力全在捐赠金额上，还在心里默默弄了个排行榜。 直至李知琰念到城南梧桐里一个孩子的名字时，人群里突然有人尖叫：“我儿子！张狗蛋是我儿子！” 从张狗蛋开始，李知琰每念十几个名字，人群里便会有人激动兴奋地跳起来：“那是我儿子！我儿子给他老子送粮来了！真不愧是我生的！” 一个个名字念下去，人群里跳出来认领的士兵便越来越多，到了后头，几乎是每念几个名字，就都会有人响应。 一开始大家是激动兴奋，后来不知道谁突然哭了一声，所有人便都跟着呜咽。 名册不知道什么时候读完了，李知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他做了个手势让大家安静下来，哑声道：“孩子们除了给我们送来了粮草，还捎来了一份礼物。” 李知琰作了个手势，便见一群孩子从粮草后方现身。 他们开口唱起了童谣。 有洛京的，有宜州的，有川蜀的，有东南的，有岭南的…… 他们每唱一首，那个地方的士兵便跟着唱，每首唱三遍，把跟唱的士兵唱得眼泪汪汪，到了最后，孩子们唱起了整个大越人都会唱的《越人歌》，士兵们抹掉眼泪与他们一起唱。 孩子清亮的歌声与士兵们洪亮的歌声汇合在一起，传出了很远很远。 敌军正在休整，听到越军的歌声立即报给主将。 主将听了一会，嗤笑出声：“死前的狂欢罢了，让他们尽情唱，因为他们很快就看不到明天的日头了！” 结果这话说完不过一刻钟，他们便听到一声号角声，紧接着是密集的鼓点，再接着是冲天的喊杀声！ 主将脸色一变腾地站起来：“快！迎战！迎战！” 这一仗足足打了十天十夜，李知琰和士兵们像是不知疲倦一样，不停地挥舞着武器杀向敌人。 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杀光入侵者，回家见孩子！ 第十五天的晚上，李知琰率领一支敢死队深入敌营，连杀联合军十位主将！ 敌军士气大跌，连夜奔逃，我军士气高涨，追着他们杀出五百里，越军所过之处，皆插上了西北军的青龙旗，以及大越的金龙旗！ 青色与金色旗帜的随风飘飞，在滚滚黄沙中显得非常显眼。 杨将军眼睛发热，八个月前他们出京之时，想的只是将来敌通通赶出去，后来杀了三四个月，战事还胶着，他便想着，便是牺牲一些人，或是做出一些让步，只要能让战事结束，不要再有那么多士兵牺牲，那也是好的。 他从来不敢想他们能赢，更别说是将西域十六国中的八个小国直接变成大越的领土！ “福星，孩子们都是福星……”旁边的忠勇将军连声喃喃。 苏哲站在李知琰身旁，回头看看大越的方向，再看看眼前飘着大越战旗的陌生城池，他喃喃道：“他们何止是福星，他们还是杀器，世间最大的杀器！” 童谣一起，军中上下一心，战意一日比一日高涨，没有害怕，没有退缩，满心全是杀杀杀！ 如今，他们创造了奇迹，以一敌十八，还胜利了的奇迹！ “爹，娘，娘子，我们赢了！” 不知谁喊了一嗓子，所有人都跟着大喊大叫，一开始是兴奋激动，后来有人嚎啕大哭，有人唱起了歌有人敲起了鼓，有人跳起了舞…… 整个越军都变成了欢乐的海洋。 李知琰觉得眼睛好像进了东西，他眨了几下，眼睛里的东西出来了，眼泪也出来了。 他们胜利了。 他留下足够多的人守城，又交待了一系列的事情，在第五天的下午，他带着清风清阳及随风回京。 出京的时候大雪封山封路，回京时已经是第二年的秋天，再有三四个月，便整整一年了。 李知琰突然有些近乡情怯。 将近一年了，她好吗？ 李书澜和李显有没有趁他不在对她大献殷勤？她可有心动？ 好好还记得他吗？还是已经有了别干爹？ 皇兄皇嫂身体怎么样？他们是不是日夜都为他担忧？还有…… 前边便是洛京城高大的城楼了，李知琰的马越来越慢，后来几乎不走了。 清风他们几个亲随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抬头望着不远处的高大城楼，鼻子有点发酸，想哭，又想笑。 众人正纠结的时候，城楼方向突然响起了激昂的鼓声。 几人第一反应就是有敌情，而等他们策马奔到一半时，有人听出来了：“王爷，这不是战鼓！这是欢迎我们回家的鼓！” 与此同时，城门那边突然涌来了许多人，鼓声也越来越近。 是人们舞着两条金龙与四头狮子，在鼓点之下，奔出来迎接他们的英雄归家！ 李知琰的眼睛再一次湿润。 他慢慢骑马上前，与兄弟们一起被他的百姓们迎进了城门。 突然鼓点停了，一路簇拥着他的金龙和狮子也退下了，热闹的人群同时安静下来。 李知琰看着眼前，眼睛更加发热—— 他的皇兄，皇嫂，太子，二皇子他们，都站在对面笑盈盈地看着他。 而在他们的身后，赫然是姜珺瑶，以及骑在卫宗侯脖子上的姜好好！ 姜好好兴奋地叫：“爹！爹！” 第101章 要不你先试用吧？ 李知琰跳下马，大步走过去。 他先将姜好好抱过来，然后与姜好好一起依次拥抱皇兄、皇嫂、太子、二皇子……最后来到姜珺瑶面前。 他犹豫了下，姜珺瑶歪头一笑：“小皇叔这是要搞针对吗？全世界的人都看着我呢。” 说着还率先伸出了手。 李知琰心里一热，腾地伸手将她拥入怀里。 那个空了许多年的怀抱终于满了，他空荡荡的心也一下子变得充实。 他喟叹一声，头一次想到了“圆满”这两个字。 但这仅仅是一个很短的拥抱，想要真正得到圆满，他还得继续努力。 宫里早就准备了盛大的庆功宴，李知琰心不在焉地应付了一阵便消失了。 今晚的庆功宴，姜珺瑶也进宫了，只不过是在后宫。 李知琰寻进来的时候，她正跟赵婵那个刚成婚的小疯子玩猜码——这是赵婵有一次偶然听到家里的护院们喝酒时玩的，她觉得好玩，便让护院们教她了。 等她会玩了，便立即将姜珺瑶和方锦屏这两个人叫过来好生演示了一番，从这天起，猜码，便成了近来千金小姐们最流行的游戏了。 说实话，这猜码是男人们在酒桌上玩的，动作粗鲁满口脏话，但赵婵和姜珺瑶她们改进了一下，变得十分热闹但又不失文雅。 可以说是千金小姐们能玩的最热闹的程度了。 姜珺瑶今晚不知为何，运气有些背，玩了好几轮了，每次都是她输，她喝了好些酒，这会脸蛋红通通的，让她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瑰丽，妩媚。 李知琰眸光一闪，他大步走向姜珺瑶：“珺儿，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姜珺瑶打了个秀气的酒嗝：“好啊。” 九月桂花香，两人站在高大的桂花树下。 姜珺瑶抬头看李知琰，发现离得太近，只能看到他的下巴，便想着往后退几步再看。 哪想到她才退了一步，胳膊就被抓住。 李知琰看着她：“你还要躲吗？” “不啊，我是觉得你太高了，跟你说话像听训话一样。”姜珺瑶笑笑，“离远一些，我瞧着你说话，气势才能大一些。” 竟是这个原因…… 李知琰松了手：“抱歉。” “在战场上很凶险吧？” “还好，就是拖得时间太长，敌方人数又多于我军，大家愿意拼命，但都心里没底，直至你们送来了十车粮草，以及那些名册，各地的童谣。我们便如有神助，所向无敌，直至取得彻底的胜利。” 李知琰看着她，“皇兄给我写信，说在名册上孩子的名字，以及将能唱各地童谣的孩子送到战场去鼓舞士气，这都是你的主意……珺儿，我们胜利了，你也是功臣。” “我算不得功臣，你们才是真正的大功臣，我做的这些，其实是有私心。”姜珺瑶回视着他，“好好她喊你一声干爹，我想让她能继续这样喊你，也想所有孩子的爹，所有父母的孩子，都能平安回来。” “我不想让好好继续喊我干爹。”李知琰一步步走向她，“我想成为她真正的爹，珺儿，你能同意吗？” 姜珺瑶顿了顿。 这一年里她想了许多，如果李知琰活着回来了，她希望和李知琰位于一个怎样的关系，是继续像现在这样，他做他的琰王爷，偶尔做一下好好的干爹，还是他们成为一个家庭，让好好每天都能见到。 她想来想去，发现还是没有办法回答自己。 诚然，她是希望好好能继续被他护着爱着，可她也不能因为这个原因就忽略其他的事情去和李知琰在一起。 因为她对李知琰的感情还没有转化为男女之爱。 对于他对她的深情，她只是惊讶，感动以及愧疚，但她的心里还没有因此滋生出同等的爱。 她认为，两个人如果要成婚，在感情上一定要是旗鼓相当。 而很显然，她和李知琰还没到那个程度。 姜珺瑶道：“我知道有些话说出来会显得我不知好歹，但是李知琰，我还需要时间。” “我愿意等。”李知琰在她跟前站定，“只要你不要再将我往外推。” “还有个事。这一年我也杀了不少人。” “惹得你这么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出手，显而易见，他们罪该万死。” 姜珺瑶顿了顿，笑了：“小皇叔，原来你这么护短的啊。” “是啊，我护短。” 两人相视一笑间，仿佛天上的月亮都更温柔了几分，而沐浴在月光下的姜珺瑶，也更加的瑰丽迷人。 特别是她的唇，刚喝了酒，水花潋滟，让人想咬一口，想尝尝是什么味道。 这念头一起，李知琰便立即采取行动了。 他拥着她，一个低头便吻上了她的唇，轻轻厮磨，然后上了瘾般越吻越投入。 姜珺瑶脑子空白了一瞬，等反应过来时，她发现自己竟然闭上了眼！ 她赶紧将人推开：“我要回家了！” 看着脚步踉跄的女子，李知琰胸口暖暖的。 他终于亲到他肖想了十几年的女子，虽然晚了好几年，中间还出了个大差错，但好在为时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 整整一晚，姜珺瑶都被李知琰的这个吻硬控住，梦里梦到的，全是他压着她投入地吻的情形。 “嘴都亲肿了。”一大早，赵婵就拉着方锦屏过来看稀奇，“昨晚我留意着，你们就只亲了一小会，怎么这么肿？李知琰是属狗的吗？” “一个从没开过荤，一个旷了好几年，正常情况下哪里仅仅是亲嘴，正常情况昨晚他们就该睡一起了。” 方锦屏上个月刚成婚。 开了荤吃过肉的女人就是敢，说起房中之事都面不改色。 “那糟了，是不是李知琰不行？” “珺姐姐，男人身体不行可不能要，这关系到你一辈子的幸福，要不你先找个时间试试他好不好用，要是不好用，那我们就不要了，别懵着懵着就嫁了，嫁完才吃这些暗亏，那就只能自己和血咽下了。” 姜珺瑶抚额。 这种事虽然很重要，但也不是说试就能试的，感情没到那个份上，怎么试？ 而且李知琰那个人那么较真，就算他不行，她碰了他，她就必须得负责到底，不然他能放过她？ ——但李知琰身强力壮的，腰肢也有力，那方面应该是行的吧？ 第102章 这也太委屈琰王爷了吧？ 三天后，二皇子突然带着个年轻姑娘上门。 这姑娘便是叶成欢。 二皇子给姜珺瑶解释：“父皇已经给我和叶姑娘秘密赐婚，有些日子了，因为西北战事一直不明朗，我和成欢商量过后，决定暂时不公开，现在西北战事已经结束，小皇叔也打了胜仗回来了，我们便决定公开这份喜讯。” 姜珺瑶替他高兴：“你小子命真好，竟然娶到叶姑娘这么好的姑娘！以后可不许欺负人家！” “知道了珺姐姐。”二皇子说着便侧头看叶成欢，眼里是掩盖不住的浓情蜜意，“欢儿，你跟珺姐姐聊着，我先去找卫宗侯讨教一些生意上的事。” 目送二皇子离开，叶成欢转头看姜珺瑶：“能有我这样的好姑娘，李显是很命好，就是不知我那结拜大哥的命有没有他侄儿那么好，能娶到自己心爱的女子了。” 李知琰在外打仗的这一年，洛京的宴会不多，姜珺瑶参加的为数不多的宴会中，好几场都有叶成欢。 只不过两人可能是气场不太合，或者是叶成欢对姜珺瑶有怨气的原因，姜珺瑶基本上跟叶成欢是零交流。 便是眼下叶成欢的这句问话，都可以称得上是很不客气，想必是为李知琰不忿。 姜珺瑶盯着叶成欢，缓慢道：“叶小姐，你喜欢李知琰。” 叶成欢脸上的笑容一收：“姜小姐，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说的是什么？” “我很清楚自己说的是什么，反倒是叶小姐你，知不知道自己要嫁的人是谁了。”姜珺瑶脸上也没有笑容，“李显他喜欢我，但只是姐姐和弟弟之间的那种喜欢，他心里藏着个女子，那个女子我此前不知道是谁，但现在我知道了。那个人是你。”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跟李显——” “就当我是胡说八道吧。”姜珺瑶道，“你可以关心李知琰，因为李知琰是你的结拜大哥，我也关心李显，因为我把他当弟弟。” “当然，你可以不去爱他，但请你不要欺骗自己。” “如果做不到真心去爱，那就不要答应。答应了就不要再去想别人，李显不欠你，更没有对不起你。” 叶成欢一直被戳中心事，顿时沉默。 片刻后她抬起头来：“所以你现在还不答应李知琰，是不想欺骗自己？” “不，我是在等我们之间的感情，从同窗之谊变成男女之爱。”姜珺瑶道，“我对他有好感，只是还不够，但这只是时日问题，我和他的感情会水到渠成，更重要的是，我心里没有别的人，我不需要自欺欺人。” 叶成欢再次沉默，片刻后笑了：“那我就祝姜小姐与我义兄早日结成连理，然后看我的笑话吧！” 姜珺瑶没有想看任何人笑话的意思，但她没有解释，只淡淡一笑：“好。” 话不投机，两个人都没再开口。 二皇子心大，跟卫宗侯讨教完后来接叶成欢时，也没有发现姜珺瑶与叶成欢之间的机锋，高高兴兴地牵着叶成欢走了。 画屏命人收拾桌上的茶杯茶壶，顺便换了一盏新的茶上来：“小姐，这是今年商行刚收上来的新茶，您尝一尝味道。” 姜珺瑶喝了新茶，连连点头：“清甜回甘，茶汤也好看，是上品，你让底下人多个十几罐进府，我拿来送人。” “是，小姐。” 过了一会，画屏又来报：“小姐，王爷来了，说是今天秋高气爽，问您要不要跟他出去放纸鸢。” 放纸鸢啊…… 那是十几岁的年轻姑娘才喜欢做的事情呢，她都二十三岁了，哪里还跑得动？一会要是跑摔了，那她这张脸面就不能要了。 但姜珺瑶年轻时最喜欢的就是和赵婵他们一群人去郊外放纸鸢，从嫁给宋远舟到现在，七年时间，她一次也没有放过纸鸢了。 姜珺瑶当下是就想把姜好好一起带上，经画屏提醒才想起好好正在秦太傅办的族学上学，要到傍晚才回来。 “那就去。” 姜珺瑶换了一套红色的劲装，出去后才发现李知琰穿的也是红色系的衣服，两个人站在一起就很登对。 李知琰十分自然地去牵她的手：“除了放纸鸢，还想骑马吗？我让人准备了马。” 姜珺瑶手指动了下，最后还是没有把手抽出来，而是任他握着。 这变化让李知琰欣喜，若不是怕吓到她，他这会已经抱着她转圈圈了。 看着李知琰脸上的喜色，姜珺瑶也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秋高气爽，郊外已经有许多人在玩，不过李知琰已经让人过来提前来这边占位置，他们来得晚了些，倒也不至于没地方玩。 他们先放了一会纸鸢。 纸鸢样式是鸳鸯，李知琰亲手做亲手画的，栩栩如生，放纸鸢的手法又很娴熟，好像此前已经练过上百次似的，不一会就放上了天空。 相反的，姜珺瑶多年没有再放过纸鸢，连收线放线都很生疏了，好不容易掌握一些了，纸鸢飞起来了，但她拽着跑了一会，纸鸢吧唧一下掉了下来。 她的这只也是鸳鸯。 漂亮的鸳鸯掉到地上，跟李知琰放在天上那只自由自在的鸳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姜珺瑶有些挫败地吐了口气，正要再来一次时，李知琰过来了。 他把他那只交给了清风，过来手把手的教她。 从怎么放线，怎么收线开始教，极有耐心，语气温和，动作也和缓，丝毫看不出他是个武将，反倒有种翩翩公子的谦和。 片刻后，姜珺瑶终于将纸鸢放上了天空。 两人纸鸢在空中不时齐齐起舞，不时停在空中不动，不时的隔空相望。 他们放得太好太高，导致在那附近玩的人都抬起头看，哇声一片。 姜珺瑶与李知琰各自执着一条线，时不时抬头看纸鸢，时不时又对看一眼。 这甜甜的温馨的气息萦绕着他们，并向四周发散。 “那两个是谁啊？好登对啊！” “隔太远了认不出来，但你看周围这又是护卫又是丫环婆子的，肯定是高门大户。” “这个时候能有闲情出来的，哪个不是高门大户的千金小姐与少爷？” “那个男的好熟悉，让我好好想想……对了，他是琰王爷李知琰！前几天他凯旋回京时我见过他！就是他！” “男的是李知琰，那女的应该不会是姜珺瑶吧？” “就是姜珺瑶！” “一个是所向无敌的战神，一个是嫁过人还带着孩子的弃妇，这，这不是太委屈我们琰王爷了？” 围观这些人一开始只是小声私语，后来越说越大声，姜珺瑶想要听不见都不行了。 第103章 他想亲她很久了 被这么多人围观指指点点，姜珺瑶再好的心情也被破坏了。 所幸她已经把纸鸢放上天也玩了好一会了，有些累，于是她把纸鸢交给一个小厮，走到一旁的小桌边坐了下来。 李知琰也将纸鸢交给清风，落后两步到了姜珺瑶身边，两人席地而坐。 人们的窃窃私语声还在继续，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们不理会的原因，这些人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大。 姜珺瑶挑眉看向李知琰：“他们说的，你都听到了吧？” “听到了。” “如果你坚持和我在一起，这样的非议你要听一辈子。” “嘴长在别人身上，更何况这些非议不是真的，他们不知道你有多好。”李知琰道，“如果你愿意嫁给我，做我的王妃，他们很快就会被我的幸福狠狠打脸。” “我突然觉得，你好像有点像纸老虎。” 姜珺瑶说了一句，但没有再往下讲，而是令人去将那些无关紧要的人请离。 两人坐着喝了会茶，姜珺瑶起身：“李知琰，我要骑马。” 这理所应当的语气，让李知琰笑容更灿烂。 “好，去骑马。” 比起放纸鸢，骑马这事，姜珺瑶更加生疏，她努力了好半天，连马背都上不去，后来她干脆摆烂了，两手一摊，朝李知琰说：“我上不去，你教我。” 教人骑马需要手把手，不对，是不止需要手把手，还会有身体的多部位接触。 而她主动让他教她骑马，说明她不排斥他并且愿意主动前进一步！ 李知琰嘴角上扬，那嘴巴都快咧到耳朵后头去了。 姜珺瑶失笑，觉得他未免也纯情过头了。 毕竟是有基础的，在李知琰的手把手教学之下，姜珺瑶没一会便找回了手感，她翻身上马，“驾”一声便骑着小马出去了。 李知琰浑身冒汗。 不是累的，更不是天气热，而是被她撩出来的。 两人离得那样近，手臂擦着手臂，有时候胸背相贴，有时候她的嘴唇擦着他的胸膛而过，隔着不厚不薄的秋衫，她的气息淡淡的，却让他感觉到灼热，仿佛浑身都要烧起来。 好在她上马骑走了。 深呼吸一口气，李知琰也飞身上马，策马追了过去。 两个人在这片不算大的小树林你追我赶了好一阵，后来觉得光是在这里跑马不过瘾，于是干脆骑上了官道。 这个时辰，官道上很空，只有偶尔几个人经过，两人你追我赶了小半个时辰，最后双双放慢下来，并肩慢行了一段。 前边有条小河，李知琰看向姜珺瑶：“下来休息一会。” “好。” 将马牵到河边让它们自己喝水，姜珺瑶也洗了一下手。 阳光很好。 回头时看到李知琰已经在地上铺好了布，还有两壶水，以及一些糕点。 姜珺瑶很好奇：“这些东西你什么时候带着的？” “一直在马背驮着。” 李知琰起来扶了她一把，两人在垫子上坐了下来。 两人喝了水，便一起看着哗哗流着的河水。 李知琰问她想不想吃烤鱼，姜珺瑶有些意动：“可是没有鱼。” “河里应该有。” “我也去。” 河水清澈见底，李知琰拿剑砍了根树枝，将树枝削得很尖，见姜珺瑶像个小姑娘似的眼巴巴的看着自己，他宠溺一笑，也给她削了一根。 姜珺瑶哪里懂什么叉鱼，她纯粹就是玩，所以很自觉地在下游离李知琰几十步的地方随意叉着玩。 ——自然是叉不着的。 而一开始她确实是随意叉着玩，但是那么多鱼儿在面前游来游去，一条比一条肥美，她一条都没叉着，就突然升起了好胜心。 恰巧抬头时看到李知琰精准狠地叉起了一条又大又肥的鱼，她的好胜心燃得更旺了。 ——不就是叉鱼吗？她也能！ 她去请教李知琰：“李知琰，你教我叉鱼！一会我们比赛！” 在李知琰那里学了会技巧，姜珺瑶兴冲冲的就去叉了。 结果叉来叉去还是连条小鱼都没叉到，最后一次还因为太过用力，全身失去平衡，一头往河里栽去。 眼看着就要掉下去了，一只结实的手臂将她用力一把拽住，下一秒，两人同时倒向河边。 她在上，他在下，充当了肉垫。 她惊呼一声：“李知——唔！” 李知琰想亲她很久了，但怕吓着她，一直在克制着，这会是再也忍不住了。 他抱着她，吻得很凶狠，最后才慢慢变得温柔。 一吻结束，两个人都坐了起来，各自整理各自的衣裳。 姜珺瑶看不到头上，没办法整理头发，还是李知琰替她整理的，只是这一番整理，又弄得两个人气息不稳，彼此的心都砰砰直跳。 “我，我还没叉到鱼。”姜珺瑶红着脸打破沉默。 李知琰低头看她：“没事，我叉到的那条，我们两个人吃不完。” “我想叉一条回去给好好。” “一会我负责叉。”李知琰在她头上拍了一下，“在这坐着，我去升火烤鱼。” 李知琰烤鱼时，清风和元春他们也陆续过来了，一群人热热闹闹的也去叉鱼，烤鱼的时候香飘十里，把附近的小动物都给馋出来了。 于是吃饱之后，大家又叉了好些鱼，烤好了留在原地，留给那些小动物吃，至于它们能不能吃到，喜不喜欢吃，他们就管不着了。 姜珺瑶带着李知琰叉的鱼回去时，姜好好已经下学了，正背着小手扮演夫子给姜夫人和卫宗侯上课。 撇去她讲的内容不讲，这小夫子的气势是拿捏得死死的。 姜珺瑶等小姑娘上完课才进去：“好好，你干爹给你叉了条大鱼，晚上让厨房给你做红烧鱼吃。” “好！” 晚餐的时候，小姑娘给三个长辈各夹了一块大鱼肉后，自己一个人将那条鱼给啃光了。 厨子知道小小姐把鱼都吃光了，还以为自己的厨艺精进了，信心满满地表示明天还要给小小姐做鱼。 “得了吧，不是你做的鱼好吃，是因为那条鱼是琰王爷亲手叉的，小小姐才愿意吃。”旁边人清醒道，“不信你明天用同样的做法做一条试试。” 厨子坚决不肯相信，于是隔天晚餐他又用同样的做法做了一条，结果小姑娘不但一口没吃，还一眼都没看过。 厨子心态崩了。 姜珺瑶她很无奈。 小姑娘这么喜欢李知琰，喜欢到不是他叉的鱼她都不吃的地步，这是真的，还是装的？ 其后的半个月，姜珺瑶与李知琰又接连出去了两三次，在这一次次的相处中，两人感情越来越深。 就在李知琰准备正式向姜珺瑶求婚时，洛京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第104章 我喜欢英雄 金桂十月，满城都是桂花香。 这一天洛京突然出现了一大群异邦人。 那是西域十六国的中的其中一个叫西州的小国的使团，使团中有他们的两位王子以及两位公主。 他们有着高挺的鼻梁，深刻的面容，男的身材魁梧，女的身材高挑，身上的异域风情非常迷人，他们所过之处，都会刮起一阵香风。 西州是来送降表的，并愿意世代奉大越为天朝上国，每年给大越进贡大量的香料和琉璃、珠宝等，除此之外，他们还愿意把自己的两位公主嫁到大越来，当然同时也希望能娶回两个大越媳妇，这样的姻亲关系，能更好的维系两国友好……云云。 负责接待西州使团的是李知琰，越帝的意思是，西州是李知琰的手下败将，在李知琰面前，他们那一群手下败将不敢太嚣张。 确实，在看到李知琰时，整个使团都变得很拘谨。 西州人的名字非常长，什么什么热合曼，什么什么买买提，李知琰听得脑子疼，总是记不清名字，还没办法将名字和人脸对上号他只记得使团负责人长什么样，名字里有个曼字。 西州人很怵李知琰，长得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的，怎么就是个杀神呢？ 见李知琰对他们的名字面露不悦，他们赶紧说出自己在来的路上取的大越名字。 使团负责人是西州国的王叔，也就是王西州王的弟弟，长得非常魁梧，名字叫高大壮，很形象。 两个王子一个叫高兴，一个叫高扬，两个公主一个叫高姗，一个叫高丽。 其余的使团成员，全部取的罗姓。 高大壮一行人先献上降表，然后是邦交的文书，最最后送了十颗有他拳头那么大的夜明珠，然后便是十大箩筐的各式宝石。 “陛下，西州愿与大越永世交好！” 西州送的什么礼物是其次，倒是态度不错，越帝便收下了降表，收下了邦交文书，并让使团在大越多留一阵：“再有两个月便是大越的春节，你们感受一下我们大越过节的气氛，等明年夏天天气暖些再回去。” 高大壮正有此意：“陛下，王兄希望高姗和高丽，能永久留在大越，也希望高兴和高扬，能娶个大越女子为妻，这样，西州与大越，就能缔结永世之好，永世都不会再起战争！” 越帝眉心一跳，笑眯眯道：“此事朕记下了。” 李知琰虽是接待使团的负责人，但也不需要他事事亲为，因此他安排底下人将高大壮一行人带去驿馆安置好，便去找越帝了。 越帝正在等他，一见他就问他两国联姻一事怎么看。 李知琰道：“皇兄，我们是战胜国，我们不同意，他们难不成还敢继续打仗不成？若想再起争斗，我也介意带兵出征，直接荡平西州！” 越帝看了他一眼：“知道你能打，但不用死人就能换回和平，朕认为——” “我打了胜仗，我们的子民还要牺牲自己的幸福去跟异邦人成婚，那我这仗打来是闹着玩的吗？”李知琰坚决不同意，“皇兄若是真觉得联姻有用，那就自己纳了高姗和高丽，对于高姗和高丽来说，成为皇帝的妃子，这不比做臣妻来得更好吗？” 越帝脸一绿：“朕都什么年纪了还纳妃子！” “那就让太子娶，连太子妃都是西州的公主、未来的皇后，那就不怕未来西州再来侵犯了。” “越来越离谱了！行了你滚吧，看到你就糟心！”越帝挥手，“赶紧去把珺儿定下来，不定下来就别来见朕！” 李知琰闷笑一声，转过身时正好看到太子。 太子冲他瞪了瞪：“小皇叔，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你再提些乱七八糟的提议，侄儿就会去告诉珺姐，说您想娶高姗高丽。” 李知琰笑不出来了。 他出了宫便打算直接往卫宗侯府去，但还没上马，一个异邦女子便向他走了过来。 是西州的小公主高丽。 高丽身材高挑，眼神深刻，很漂亮，她全身佩戴了许多首饰，走动之间，全身叮叮当当作响。 她用着熟练的大越语向李知琰问好，然后告诉李知琰：“我父王说，你是个大英雄，我喜欢大英雄。” 这跟直接说“我喜欢你”有什么区别？ 李知琰道：“那你父王有没有说，本王与西州交手十一回，杀了西州十二位主将？” 高丽一愣，然后笑了：“我父王说了，只要我成为你的女儿，你就不会再杀我们的主将了，我们两国会世代友好。” “世代友好是比较含蓄的说辞，不含蓄的说辞，你要听吗？” “……要听！” “不含蓄的说辞就是，本王要把西州变成大越的一个郡，到时候两地自然会永远友好。” 高丽这下是彻底愣住了，等她反应过来，李知琰已经拍马离开。 她连忙上了旁边的马车：“跟着他！快！我要跟着他！” 车夫是大越人，爱憎分明，对于这个曾经进犯过大越的国家来的小公主，车夫一点好感都没有，只是为了吃饭，才不得不委屈自己来给她赶车。 但他也只是负责赶车而已，别的他可是不管的。 比如说小公主让他把马车赶快些，他嘴里应着，但马车还是慢慢悠悠的，高丽斥他一句，他就很老实地说：“这里是洛京，是京城，马车不能快，快了会撞到行人，故意纵马或是赶快车，是要被罚款的。” “罚多少我都付！” “好嘞！” 车夫很快将车赶到了观澜苑：“小公主，这里便是王爷的府邸，不管他在不在家，只要你等在这里，就总能等到他的。” 高丽让身边婢女下车叩门，结果婢女回来告诉她，李知琰压根就没回来。 高丽要让车夫帮她找李知琰。 车夫门清。 李知琰出了宫却不回家，绝对是去了卫宗侯府。 但车夫知道不能让高丽找到。 诚然，车夫也觉得李知琰跟姜珺瑶这种嫁过人还带着个拖油瓶的女人在一起很掉价，但跟高丽比起来，车夫还是觉得姜珺瑶要顺眼许多。 至少姜珺瑶是大越人，西北开战，她还带头捐钱捐物，据说西北有赢得这么快，其中也有她献的计。 冲这些，车夫就觉得那李知琰还是跟姜珺瑶在一起吧。 车夫是收了钱的，所以得听雇主高丽的话，帮她找李知琰，但他从观澜苑离开后并没有直接去卫宗侯府，而是去了二皇子府、淮阳王府，大公主府，二公主府，最后才到卫宗侯府。 这个时候，李知琰和姜珺瑶刚好下马车。 两队人马撞了个正着。 第105章 他们怎么这样啊 车夫也是没想到自己点这么背，他都几乎拉着高丽把整个洛京城都转一圈了，最后还是撞到了李知琰，而且姜珺瑶也在。 这是什么修罗场哦。 车夫嘀咕了一句便缩到一边了。 高丽带着几个婢女走过去：“琰王爷，我还没有说完话，你怎么能走？” 李知琰敛眉：“但本王已经说完了，你追过来，是嫌我动作太慢，等不及现在就想将西州变成大越的其中一个郡县了吗？” “你！”高丽跺脚，“我不跟你说！我跟她说！” 姜珺瑶挑眉。 她今天应大公主的邀，陪大公主一同去城外的紫竹寺替大公主的安平小郡主祈福。 小郡主只有三岁，原本是个爱说爱笑的姑娘，前段时间落了水之后，就突然変得很沉默，总是幽幽地看着某个地方，一看就能看一整天，就好像她小小的躯壳里头，住着一个七老八十的苍老灵魂。 大公主在看遍了宫里的太医，也让洛神医看过，小郡主的情况都没有改变之后，大公主无计可施，这才想到了求神拜佛。 昨晚上，父亲曾提过一嘴西州使团来京的事，早上出城时，大公主也说过西州使团今天来洛京，因此姜珺瑶看到高丽这样的异邦人时，并没有多少意外。 意外的是，她竟然会是在自己家门口碰见的。 她笑了笑：“你是哪位？” “我是高丽！西州的小公主！”高丽昂起下巴，“他为什么要去接你？你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李知琰原本要开口让人将高丽“请”走，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他改变了主意。 他也想知道，他和姜珺瑶现在是什么关系。 这段时间他们关系突飞猛进，牵手，拥抱甚至是亲吻都是常有的事，但姜珺瑶没有一次提及以后的事，除了总是眉眼弯弯的看着他，他能从她的眉眼里确定她也慢慢在喜欢他之外，他什么都不能确定。 噢，还有一个可以确定，那就是，他要去姜家求娶的话，他可以确定她不会拒绝。 但他想要听她亲口说出他们的关系。 姜珺瑶看了李知琰一眼，嘴角微勾，仿佛早就知道他在想什么。 李知琰有些尴尬，他不自然地轻咳一声：“珺儿，你先回府，我一会打发她。” “来者是客，我也是大越人，也当热情招待远方的来往客。”姜珺瑶说着朝高丽微微一笑，“你刚才问我什么？” 高丽知道自己很美丽，也习惯陌生人在第一次看到自己时流露出来的惊叹。 但姜珺瑶没有惊叹，态度特别平和。 这让高丽有些怀疑自己的魅力与眼睛，因为她刚刚一眼看过去，就发现这个姜珺瑶长相平平。 她再次打量姜珺瑶，发现她除了特别淡定从容之外，没什么特别的，尤其是长相，可以说是特别的普通，自己身边的几婢女每个都比她漂亮。 高丽再次昂起下巴说：“我刚才问你，你和李知琰是什么关系。” “那你听好了。我和李知琰是可以牵手、拥抱以及亲吻的关系。” 可以牵手、拥抱以及亲吻？ 高丽转头朝李知琰嚷：“你有妻子了？” “即将拥有。”李知琰过来拥住姜珺瑶，“高丽公主，本王正式向你介绍一下，这是本王的未婚妻姜珺瑶小姐，如果你在洛京定居落户，本王与姜小姐大婚的时候，欢迎你来喝我们的喜酒。” 高丽深受打击，冲姜珺瑶嚷：“你这么普通，哪里配得上李知琰这样的英雄？只有我才能配得上！” “长相普通无所谓，手段不普通就行了。”姜珺瑶微笑，“知道大越为什么会突然之间发了大狠，一下子击退你们的联合大军吗？” 她上前一步，凑到高丽耳边，用气音说话，“因为我给他们送了个大杀器。” 这语气，跟之前李知琰说要把他们西州国变成大越的一个郡县时一模一样的语气！ 淡定从容，志在必得。 高丽有些破防，她红着眼狠狠跺脚：“你，你给本公主等着！” 小公主扭身上了马车，让车夫把马车赶快点。 车夫这回很听话，将马车赶得飞快。 不过小公主正在气头上，没发现车夫几乎把马车赶得快飞起来了。 “他们怎么这样！”小公主在车里骂，“就因为自己厉害，就可以压着我们来打，我们来投降了来示好了，他们都还要威胁我们！太过分了！太过分了！等本公主回到西州，定要让父王派兵把大越给灭了！” 快飞起来的马车突然一个急刹，小公主及她的五个婢女没来得及抓任何东西，直接就被甩出了马车。 摔了个狗啃屎。 车夫连忙下车查看：“对不住对不住！是小的错，是小的错，小公主，您没事吧？” 高丽磕到下巴了，爬起来一边疼得嗷嗷哭，一边抽出腰间的鞭子要抽车夫。 这时对面传来一声断喝：“住手！” 李书澜大步过来，先是作了个楫才道：“在下李书澜，马车坏了横在中间，这才导致你们收势不及，是本世子的不是，与他无关，你不要迁怒其他人。” “就是他的错！我偏要打！你算老几！”高丽扬鞭就甩过去。 鞭子落到车夫身上时，被李书澜一把扯住，接着鞭子连同高丽本人都被甩到了一边。 鞭子脱手而飞，高丽则是在再次摔倒之前被李书澜及时拉住，旋转一周后落入李书澜怀抱。 仅仅是半息时间，李书澜便松开手：“抱歉。” 高丽又气又怒又羞，张了张嘴想骂，结果一张嘴就是哭腔，她觉得丢脸，想忍，忍着忍着，直接变成了嚎啕大哭。 李书澜怔怔的。 仿佛看到了姜珺瑶小时候。 小时候的姜珺瑶，也是这么想笑就笑，想哭就哭，还蛮不讲理。 很可爱。 这么想着，李书澜又看了高丽一眼。 心想，性子是差不多了，但长相差太远了。 李书澜静静站着，直到高丽哭够了，自己觉得丢脸，不愿意再哭了，才客气地再一次表明身份。 “在下淮阳王府世子李书澜，也是负责各位在大越期间相关生活事宜的接待者之一。”李书澜彬彬有礼，“高丽公主，你受伤了，前边便是医馆，在下建议你先去治伤。” 高丽同意了，但是指着李书澜：“是你害我摔跤，害我这么丢脸的，你要陪我！” “好。” 第106章 求娶 把高丽送回驿馆，李书澜才回府，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 淮阳王妃瞧着他一脸菜色，关心极了：“书澜，你这当的什么差事啊，这么累吗？要不要明天休个假？” “差事不累，就是遇到个难缠的疯子……” 李书澜将高丽的事和盘托出。 淮阳王妃忧心忡忡，她立即跟淮阳王说：“老头，你明天就去顶了书澜的工作吧，让书澜去办别的差。这高丽这么闹腾，她是没看中我们家书澜倒还好，大不了书澜名声就比现在差一些，未来还是能正常婚娶的，要是瞧上了我们家书澜，那书澜可怎么办啊？我们家可是正宗的宗室血统，她要嫁进来，我们家就要出个，出个……” “杂种”这两个字太粗鲁，淮阳王妃她一个淑女讲不出来。 淮阳王就没那么顾忌了，他大手一挥：“书澜，明天你便称病别去了，老夫去替你接待那什么王子公主！可千万不能让他们给缠上了！我们可是正经的皇室血统，可不能出个杂种！” “还有云澜，她的亲事也要赶紧定下来。”淮阳王妃抓紧旁边女儿的手，“我家云澜更不能被异邦人看上！我听说那些异邦人茹毛饮血，他们打女人，喝女人的血，他们还，还几个兄弟共用一个妻子！” 这话一出，李云澜脸色顿时一白：“娘，娘我听您的，我去相看，七天之内定下来，我再也不要出门了，我不要被异邦人看上！” 李书澜想起高丽站在街上嚎啕大哭神似姜珺瑶的样子，一时有些沉默，但最后还是同意了：“爹，那我这些天就先不去当差了。” 他是在工部领了个闲差，一天到晚没什么要紧的事情忙，淮阳王也不奢求他要有多出色，就是能待在京里，不要再出家就行。 隔天淮阳王去跟越帝私下说了此事，越帝笑他小题大作，但也是应了下来。 皇室血统，确实不能被混杂了。 淮阳王的事也给越帝提了个醒，他把李知琰叫进宫，先将李书澜的事提了提，然后直接点他：“快到年底了，你和珺儿的事你打算怎么办？朕听说昨天你已经被高丽缠上了？你动作要不再快点，珺儿只怕要嫌弃你与别的女人拉拉扯扯，不够干净了，不想要你了。” 李知琰道：“皇兄，我原本就打算在这几日内让宗室长老们陪着去姜家求亲，只是因为西州使团的事耽搁了。这样，既然淮阳王顶了李书澜的职，那便干脆由他全权负责西州使团在洛京的所有事宜。” 淮阳王虽不是李知琰这样的亲王，但也是正儿八经的皇室成员，且年纪摆在那里，由他全权负责西州使团，也是非常合适的。 “若是淮阳王搞不定，可以随时搬出我来压他们。”李知琰加了一句。 越帝应了声好，又道：“虽是求亲，但也要选好吉日，朕听礼部那边讲这几天就有个吉日，你要不要用？” “要用，就大后天那个吉日。”李知琰道，“求亲的礼品已经准备好了，我下午出去打只雁，再提着——” “这个天气哪有大雁？大雁都飞南方过冬去了。”越帝摆摆手，“你直接去御兽苑抓。” 御兽苑竟还养了大雁？ 李知琰去了御兽苑，心中的疑惑才得解。 御兽苑的管事太监说，从太子成婚之后，御兽苑就开始养大雁了。 “这两只是给您养的，那边空掉的笼子是给二殿下养的，二殿下已经用掉了。另外那边还有十几只，都是为了小主子们求亲用的。整个御鸟苑，就数王爷您的大雁最肥最壮。” 言下之意，养得最久。 李知琰摸了摸鼻子，交待管事太监：“大后天我要用，你准备好，提前一晚送到观澜苑来。” “哟，王爷这是终于要向姜小姐求亲啦？” “嗯。” “当初奴才第一次看到王爷您和姜小姐一起来御兽苑，奴才就觉得你俩有夫妻相，果不其然！” 李知琰好奇：“我和珺儿曾一起来过御兽苑？” “是啊，那个时候姜小姐才刚去上书房，大概是觉得上课无聊吧，就偷偷摸到这边来逗鸟，您是后头来的，还把姜小姐训哭了呢。” 管事太监说到这里，突然觉得不太合适，这对姜小姐来说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啊。 李知琰没再问下去，他总算知道姜珺瑶小时候为什么那么怕他了。 原来在她刚到上书房的时候，自己就训了她一顿啊。 于是傍晚的时候，李知琰便写了封道歉信，让清风送到姜珺瑶手上，将当年的事详详细细的讲了一遍，信的末尾，写了一大串的“对不起”。 姜珺瑶看完信，眉眼更弯了。 她确实是从那天开始不喜欢李知琰的，但后面她没有不喜欢，就只剩下怵，毕竟他真的太古板了，词汇量又大，训人的时候没有一个词是重复的。 她仔仔细细地将信再看了一遍，然后认认真真给李知琰回信。 姜好好恰好下学回来，知道自家阿娘要给自己最喜欢的干爹写信，她也立即写上一封。 写出去一封，收回来却是两封，李知琰非常高兴，他当场又给姜珺瑶写了一封，姜珺瑶收到后也回了信…… 清风当了一晚上的信差，直到深夜了才一脸菜色地回来：“王爷，姜小姐写完回信就睡下了，您要不明天再写？明天换清阳送信。” 李知琰摇头说不用。 “再过两天，我去姜家求亲，你和清阳两个明天去添一套新衣新鞋，记得把自己收拾好，别丢我的人。” “是，主子！” 两天时间一晃而过。 这天，李知琰起了个大早。 昨晚他睡前已经检查过一遍今天要拿去姜家的礼品了，但他不放心，半夜起来又清点了一遍，这会起来了，他又清点了一遍。 清风打了个哈欠，他跟清阳说：“仔细瞧着，王爷现在的状态就是即将求娶自己心爱女子的状态，如果你日后没找到能让自己这么重视这么不自信的女子，那肯定不是真爱，不是真爱，就一定不能成婚。” “这还要你说！”清阳嗤笑，“我早就知道了！” 一番检查及准备后，李知琰准备出发去姜家。 这个时候，观澜苑来了个意想不到之人。 第107章 陛下亲临 是越帝。 还有礼部的几个大臣。 李知琰很惊讶：“皇兄，您怎么来了？” “民间有句话说长兄如父，你今天去办自己的人生大事，我这个长兄能不出面？”越帝穿着便服，脸色温和，但也不失威严，“不过虽然有朕跟着，卫宗侯要是不同意，朕也不能以权压人。知琰，今天你得靠你自己。” “皇兄，我明白。” “还有礼部的这些人，他们就是出来看个热闹的，帮不了你任何。” “是，皇兄。” “那都准备好了吗？那个谁，把东西再检查一遍。” 越帝命人检查了三遍，这才放下心来，在知道李知琰昨晚和今天早上起来都检查过几遍后，他松了口气。 也不知道是谁走漏的风声，今天李知琰要向姜珺瑶求亲的消息，仿佛一夜之间传遍了整个洛京。 从李知琰出门，到抵达卫宗侯府，路上他收获了无数的加油：“琰王爷，加油啊！” 李知琰从未想过自己的婚事，会受到这么大的瞩目，一时之间有些意动，眼眶微红。 他骑在高头大马上，郑重其事地抱了个拳：“本王一定努力，希望能承各位吉言，求娶到心爱的女子。” 戚管家是两天前接到李知琰今天会来提亲的通知的，今天一大早就等在二门了，护卫一来报，他就赶紧进去通知卫宗侯。 “老爷，陛下陪琰王爷来向小姐提亲了！” 卫宗侯还想拿下乔，听到越帝也来了，他难掩激动。 陛下亲自来帮李知琰向他女儿提亲，这可是莫大的荣耀啊！ 不过卫宗侯还是摁下了激动，先去东暖阁再一次向姜珺瑶确认：“珺儿，你要是想好了，那我们就开中门迎接了？” 姜珺瑶也是没想到李知琰会带着越帝过来，怎么，他这是怕自己反悔不成？ 见女儿不说话，卫宗侯也是有些忐忑了，该不会是她想了两个晚上，觉得还是不成婚更好吧？ 卫宗侯又叫了一声：“珺儿，那为父要开中门迎接陛下和琰王爷进府了？” 姜珺瑶脸颊升上一朵红晕：“嗯。” 卫宗侯大喜。 天知道他有多喜欢李知琰！ 女儿嫁给谁都没有嫁给李知琰好！有李知琰护着，女儿以后不会再受任何欺负和算计！好好也能快乐成长，日后有整个皇室护着她，姜家的家业，通通都会是她的，谁也别想抢走！ 姜家中门大开，卫宗侯夫妻亲自到门口相迎。 李知琰和姜珺瑶的婚事很快定了下来。 订婚信物一交换，姜夫人便把姜珺瑶叫出来，让她和李知琰见一面。 姜珺瑶把姜好好带上了。 小姑娘还不知道即将面对的是什么，路上有些闷闷不乐，到了前厅看到一屋子的人，她有些害怕，正要躲到姜珺瑶怀里，余光突然瞥到李知琰。 她顿时兴奋：“干爹！” 小姑娘哒哒哒跑过去，直接投入李知琰的怀抱：“干爹干爹干爹！干爹你怎么来了？干爹你来了怎么不先告诉我一声？阿娘你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的？” 提前告诉她，她就可以提前几天高兴了！ 李知琰将她抱起来：“不关阿娘的事，是我先前没有确定好日期，怕让你空等，怕你不开心，所以才没有告诉你。” “只要干爹你来，好好等多久都没关系哒！” “那下次我要过来，提前三天告诉你。” “一言为定！” 越帝等两人叙得差不多了，笑着出声：“好好眼里只有李知琰，都没有皇伯父吗？” 姜好好这才发现越帝。 她害羞地喊了声“皇伯父”，便端庄优雅地回到姜珺瑶身边，腰背挺直，十分得体。 一群人聊了一会，姜夫人便把姜好好带回内院了，越帝棋瘾犯了，于是拉着卫宗侯陪他下棋，礼部的大臣们完成自己的任务后便走了，李知琰和姜珺瑶这才有机会单独在一处说话。 李知琰深深地看着姜珺瑶：“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未婚妻了，珺儿，你没有反悔的机会了。” 姜珺瑶点点头：“我没想过反悔。” “我会对好好视如己出。”李知琰道。 “我知道你会。” “我会护好卫宗侯府，替你守好姜家的家财。” “好。” “那你……”李知琰顿了顿，“你有没有?什么想跟我讲的？” 姜珺瑶深深看了他一会，缓慢道：“你看起来身材很好。” 李知琰没明白这话，姜珺瑶继续往下讲，“腰应该很有力。” “长得也很好看。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人。” 李知琰嘴巴一动，她便抢过话头，“宋远舟也好看，但比不上你，这不是我故意诋毁死者，这是事实。” “总之，”姜珺瑶笑盈盈的看着他：“我对你很满意，全方位的满意。” 说他身材很好，说他腰应该很有力，说对他全方位都很满意…… 李知琰突然意识到什么，他的脸腾地红了。 姜珺瑶轻笑出声。 李知琰他，真的很纯情。 李知琰与姜珺瑶的亲事传遍全城，淮阳王府自然也收到了消息。 淮阳王道：“书澜，这事怨不得别人，也怨不得你，实在是造化弄人，你要学着放下。” 李书澜放下手里的书，沉默地点点头，一句话都没说。 良久之后，他叹了口气：“父亲，替孩儿议亲吧。” 淮阳王喜极而泣，但还是不敢太积极，他道：“你议亲这事不急，还是等他们大婚之后再去办。” 万一李知琰和姜珺瑶之间出现什么不可调节的矛盾，那他儿子还是有机会的啊。 “不用了，我很了解他们两个。”李书澜轻声，“他们都是犟种，一旦认定，非要撞了南墙才会回。” “那还是有回头的可能啊。” “李知琰暗恋姜珺瑶很多年了，就算姜珺瑶不喜欢她不爱他，他最后都会把姜珺瑶娶到手，然后藏在观澜苑。他很小气又很专一，我相信他不会辜负姜珺瑶。”李书澜小声，“父亲，我任性了这么多年，是时候担起属于自己的责任了。” 淮阳王眼圈一红：“书澜，你这些年受苦了。” 李书澜摇头：“出家修行是我当时最大的愿望，所以我不苦，现在我也只想伴在你和阿娘身边尽孝，也绝不会觉得辛苦……父亲，我的亲事，就拜托您多费心物色了。” “我们家已经够显赫了，我的妻子不需要再给我锦上添花，她只要全心全意的喜欢我，爱我，所有心思都在我的身上，这就够了。” 第108章 这小子心眼真多 李书澜准备议亲的消息传到观澜苑。 清风说：“主子您和姜小姐的亲事都定下来了，李世子该是死心了。” 清阳说：“不止是李世子，主子和未来王妃的亲事定下来，这洛京许多人的心都跟着死了。这世上除了陛下，谁的条件能好过我们家主子，但我们陛下又把未来王妃当女儿看待，所以这世上，合该是主子和姜小姐在一起。” 清风瞥了清阳一眼，只觉得这人心眼子太多了，他喊“姜小姐”，这小子直接喊“未来王妃”，试问他是主子的话，主子更喜欢听哪一句？ 清风道：“确实，这世子，就应该是我们王爷和王妃在一起，不止这一世，下一世，下下一世，生生世世都该是王爷和王妃做夫妻！” 这话让清阳没法接，只能瞪过去，清风也不甘示弱地瞪回来。 两人眼神官司间，李知琰笑道：“我不敢求生生世世，但如果能求，我一定求生生世世与珺儿在一起。” 又说：“李书澜不是傻子，他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肯定就死心了，他是淮阳王府的世子，身上背负了家庭兴衰的责任，他其实也可以一直等下去，但他的责任心不允许他这么做。相比之下，李书澜比李显更有担当。” 李显是喜欢姜珺瑶没错，但这种喜欢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是弟弟对姐姐的疼惜与维护，他有真正喜欢的人，但不敢让别人知道，在所有人以为他是因为姜珺瑶而保持独身时，他也没有站出来解释。 李知琰了解他的心理，无非是不想让自己真正喜欢的女子受到非议，所以宁愿置姜珺瑶于不义。 李书澜没有，当年出家，以及现在还俗，他都大大方方的表示，都是为了姜珺瑶。 虽说这样会让姜珺瑶遭受非议，但对比李显，就是坦荡多了。 李知琰又审视自己。 又觉得自己亏欠姜珺瑶良多。 如果当年他离京去西北之前就跟陛下与卫宗侯定下了与姜珺瑶的婚事，这样的话，她就不会被宋远舟欺骗，她就不用受那么多年的煎熬，好好的小时候也肯定不会那么悲惨。 李知琰自我批评了一番，告诉清风和清阳：“以后她的命令，就是我的意思。” “是，主子。” “还有，”李知琰严肃道，“你们也好大不小了，也该成家了。” 清风和清阳默默地对视一眼。 果然有了家庭的人，都会开始操心身边人的婚姻，想要身边人都拥有自己一样的幸福。 他们也想啊。 可问题不是他们想就能得到的啊。 李知琰道：“从今天起你们搬回自己的府邸住，门匾也给挂上去，你们怎么说也是跟着我打了无数胜仗的五品武官，前程无量，本王再往你们府上多出入几遍，到时候不用你们自己出面，就会有媒婆自己去找你们了。” 清风清阳又对视一眼，清风说：“成家这件事可以准备起来，但搬回自己的府邸就算了，怎么也得等您大婚之后再说。不然主子您晚上想和王妃写信的时候，找别的人会耽搁事。而且别的人也对卫宗侯府不熟，又没有小的会说话，万一传话传不好，让王妃误会您了怎么办？” 李知琰觉得清风说得有道理，点点头：“那本王便令人替你们留意着合适的女子，你们自己要是有喜欢的，也可以来找本王说，本王出面帮你们去求亲。” “好。” 这边李知琰操心几个部下的人生大事，另一边的姜珺瑶刚把姜家上一季的账本看完，小姑娘又去了上学还没回来，母亲姜夫人也去赴了其他贵夫人的约，手头上没什么样事，一时之间闲了下来。 这时内院管家笑眯眯的进来：“小姐，大公主府的张嬷嬷来了。” 大公主？ 这一年来，姜珺瑶跟二公主见过好几回，倒是跟大公主一直见面不太多，但感情一直都维系得不错。 因此姜珺瑶立即让内院管家把张嬷嬷接进来。 张嬷嬷进来先请安，过后才说出来意：“姜小姐，我家殿下昨夜梦到和你一起去郊外游玩，想起好些日子没见姜小姐您了，就遣老婆子过来问问，如果姜小姐有空，就接姜小姐到府内说说话，聊会天。” 姜珺瑶敏锐地察觉到，大公主应该是出了些状况，她立即点头：“那就现在走吧。” 大公主府是在皇室子弟们聚居的十六坊内的良庆坊，二公主府也是在良庆坊，只不过两家隔了些距离，路上据李嬷嬷透露，二公主的小女儿安平郡主出事后，大公主曾上过两次门，后面一直有派人关注小郡主的情况。 大公主见了姜珺瑶便叹气：“珺儿，安平的情况不太好。” 姜珺瑶心里咯噔了一下：“小郡主情况怎么样？” 那次去紫竹寺上过香后，她听二公主的反馈，说是小郡主情况有变好，愿意与人交流了，她便以为小郡主会越来越好，怎么这才几天，又不好了？ 大公主屏退了所有人，又叹了口气：“前两日有个百岁的道长经过梦玉家里，说她家里来了个异世的灵魂，安平正是被那缕异世之魂占了身体，神魂无法归位。” 被异世之魂霸占了身体？ 这说法，姜珺瑶闻所未闻。 但既然有百岁道长说出，肯定是有定的依据的。 她先前有观察过安平小郡主的举止，确实发现她不像几岁的孩子，反而是像经受过十几二十年毒打的老人。 如果百岁道长说的是真的，那小安平的变化就能找到出处了。 姜珺瑶道：“那二公主那边怎么打算？” “紫竹寺的住持建议念咒做法将那道异世之魂驱赶，那位百岁道长却交待梦玉，说世间自有道法，那缕异世之魂既然能到这里来，又恰好进入小安平的身体，肯定是有原因和规则的，我们要去遵循这个规则，而一旦贸然破坏，异世之魂固然有可能被驱赶出去，但也有极大可能破坏小安平的身体，导致小安平没办法再回来。” 大公主很愁，“梦玉找我要意见，可本宫哪能给什么意见？不管作不作法，都有可能伤害到安平，本宫不敢给意见。” “珺瑶，本宫今天叫你过来，其实是梦玉的意思，她想听听你的意见。” 第109章 异世之魂该何处安放？ 李梦玉问她意见？ 姜珺瑶感觉也被难住了。 考虑半天，姜珺瑶问：“大公主，您这几天见过小安平吗？” 大公主闻歌知雅意，立即道：“你是想先去见一见小安平？” 姜珺瑶点头。 大公主也同意了。 两人立即动身。 大公主是在安平小郡主刚落水那一天去瞧过之外，后面都是每日遣人送了补品过去，姜珺瑶离得远些，去看了两回，但都是远远看着小安平，小安平都不说话。 二公主府离大公主府不远，两人没一会就过去了。 下人已经先一步过来知会，因此她们一下马车便立即被迎了进府。 看到李梦玉的样子，姜珺瑶吓了一跳：“二公主，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这才几日，李梦玉就瘦了两圈，脸上半点肉都没有了。 二驸马也是瘦，以前多英俊的男子，现在穿衣服都空荡荡的，脸上胡子拉碴的，眼睛都凹陷下去了。 夫妻两人都目光殷切地看着姜珺瑶，这让姜珺瑶倍感压力。 李梦玉掉头，她紧紧抓住姜珺瑶的手：“珺儿，你一定要帮帮我……” 二驸马也是一脸的恳求。 姜珺瑶很清楚，这夫妻俩也是没辙了，也根本不敢做选择，才会把希望寄托在她一个外人的身上。 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殿下，驸马，我想先见一见小郡主，可以吗？” 夫妻俩忙不迭点头。 安平郡主今年三岁，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只是眼神很苍凉。 姜珺瑶进去便自我介绍：“小郡主，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姜珺瑶，来看过你两次。前几日我才我二公主去紫竹封给你祈福了。” 小郡主幽幽地望着她，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他们都把我当成异类，要做法把我烧死，是吗？” “怎么会？你再是异类，这张脸，这个身体，也还是他们最心爱的小女儿的身体。”姜珺瑶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他们意思的话，他们会选择遵循世间法则，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只不过你要吃好，喝好，好好照顾好这具身体，日后若是真正的安平回来，你也能离得开的话，我是希望你能主动离开。” 小郡主看了她一眼。 “真奇怪，别人也跟我说过这样的话，但我心里总有个小人跳出来说，这是假的，但你跟我说这些话，我心里那个小人没有跳出来。”小郡主道，“我知道你是谁，但不知道也无所谓，我喜欢你，因为你对我没有恶意，只有好奇。你是不是想知道我的情况？” “可以跟我说说吗？但我也要事先声明，这些情况，我是一定会告诉二公主和二驸马。” 小郡主点点头，将自己的情况娓娓道来：“我来自几千年后的新世界……” 姜珺瑶静静地听了半个时辰，听完后，整个脑子都有恍惚。 小郡主说她原名叫容蓉，是一个在几千年后生活了将近三十年，刚刚买了车买了房，但房子还没能入住，最爱的母亲与最亲的妹妹便在一次事故中过世。 母亲与妹妹过世后，容蓉神思恍惚，二叔二婶以担心她情况为由，让两个堂妹过来陪她，谁知道陪着陪着，两个堂妹便起了占据她房子的念头，被两人与二叔二婶一家策划大半年后，容蓉在去给母亲与妹妹扫墓的过程中从山上滚下，停下来的时候，刚好被一根削尖的竹子贯穿了喉咙，当场身亡。 姜珺瑶艰难地跟李梦玉夫妻转述容蓉的内容：“容蓉说，她会来到这异时空，是因为她母亲用自己投胎的机会换来的，容蓉还说，她妹妹就是安平，是她母亲用活着时积下的功德换的，这才投生到二公主家来。她会进入到安平的身体，也是因为安平上一世跟她有牵绊的原因。” 可能是听过太多更不可思议的说法，二公主夫妻对容蓉的这番说辞反而表现得不是很激动。 甚至还松了口气。 李梦玉道：“安平曾跟她做过姐妹，这辈子又住在同一个身体里，这可能就是那个百岁道长说的，道法自然，万事存在皆有它的因果。” 二驸马也是露出了笑容：“这么说我就放心了，至少她不会伤害安平的身体。对了姜小姐，你有没有问过她，她什么时候才会走？” 姜珺瑶摇头：“她说她自己也不知道，但她告诉我，当日安平落水不是意外，是人为。是有人嫉妒二公主府的荣耀，想要占为己有……二公主，府上最近可是住进了外人？” 李梦玉刚想摇头，二驸马突然说：“也不能算是外人，三年前我长姐和离归家，两年前梦玉的舅家表妹也住了进来。” 李梦玉才想起这两个人来，实在是这两个人的存在感很低。 二驸马陈流原本家境贫寒。 陈流的长姐陈梅比陈流大五岁，在陈流通过科举成为探花郎之前，她便在云州成了亲。 李梦玉与陈流成婚的时候，陈梅来住过一小段时间，当时李梦玉也尝试过跟她亲近，但陈梅总动不动总是下跪，弄得像是李梦玉仗势欺人似的，后来便歇了心思。 三年前陈梅从云州寻来，向陈流哭诉被丈夫毒打以及被婆家欺负，希望和离。 陈流父母早逝，是长姐陈梅一手一脚将他拉扯大的，后来年纪到了，她又怕陈流因为自己有个老姑婆姐姐而受人非议，又想攒些钱继续供陈流念书，她便嫁给了镇上的一户刘姓屠夫。 陈流从六岁开蒙起便一直认真读书，地里田里的活不怎么懂，连禾苗和杂草都分不清，也不会做饭，平时都是陈梅给他什么他就吃什么。 陈梅担自己的这个弟弟会因为醉心读书而忘记吃饭而饿死，于是成婚后也每天回来给他做饭做菜，田里地里的活也照干。 那个时候陈梅与丈夫感情还算不错，陈梅也经常说自己弟弟中举之后一定会回过头帮衬她的，所以她丈夫和婆家就没有什么意见。 事实上陈流成了驸马后，确实就开始帮衬这个长姐，首先是给陈梅送了大把的银钱，接着计划把陈梅一家也带到洛京来，只是陈梅觉得自己不识字，丈夫又是一介屠夫，来了洛京也没个别的活计，还是得继续杀猪。 她怕影响陈流，便一直没松口，觉得在云州做个富家婆也是很好的，她跟陈流说，等她有儿子了，就把儿子带过来，让陈流帮着找启蒙老师，让陈流帮忙培养。 陈流无奈答应，又内疚不能让长姐与自己一同享福，于是给的钱财便更多了，李梦玉也感念陈梅对陈流的付出，也总往云州送东西。 陈梅安安心心的在云州过日子，她还开始找人教她认字，但是没想到她丈夫手上有了钱，就有了花花心思，他不敢纳妾，但是在外头养了好几个外室，等陈梅知道的时候，几个外室连儿子都生了。 几个外室携子上门逼宫，丈夫也哄诱，婆婆威胁，她不同意，丈夫就一日三顿的打她，婆婆还扬言再不同意就杀了她和她才出生的女儿。 第110章 嫉妒使人面目全非 陈梅无奈假意答应，然后趁丈夫热热闹闹迎两个私生子进门时，背着女儿就跟着镖队来了洛京。 陈流知道后很生气，要去将刘家全灭了，还是李梦玉劝阻了他，李梦玉还替陈梅从皇后那里求了封休夫书，次日陈流便带着二公主府人马，浩浩荡荡地去云州替陈梅休了夫。 陈梅便在二公主府住了下来，女儿也跟着改了姓陈，叫陈芸，比安平郡主大一岁。 母女俩平时就住在西院，陈梅从来没出过公主府，每日就跟女儿安安分分的过日子，只有偶尔才会在她院子附近的小花园逛一下，从不到李梦玉这边主院来。 倒是陈芸因为和安平年纪相近，性格又挺活泼的，李梦玉也很乐于有个小姐姐带着自己女儿玩，陈芸便每天都会到主院这边去。 李梦玉与陈流对看一眼，同时摇头：“不可能是姐姐。” 姜珺瑶和大公主对视一眼，都没有说话。 李梦玉夫妻是当局者迷，姜珺瑶她们才是旁观者清。 站在陈梅的角度来看，陈芸与安平小郡主都是三四岁的年纪，自己女儿没有父亲疼爱，没有父族帮衬，小郡主却是有什么有什么。 一天两天这样想没什么，要是天天这样想，嫉妒心就会变成杀心。 但李梦玉夫妻都说不是陈梅，姜珺瑶也没有见过陈梅，便也不好下断论。 那若不是陈梅，李梦玉姨母家的表妹就是最大的嫌疑。 李梦玉的母妃出身不显，且在她三四岁的时候就去了，她自己在宫里艰难成长到七八岁，直至姜珺瑶指着她说想要做她的陪读，李梦玉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后来她将自己的两个舅舅也接到了洛京，一番运作后，让他们都进了朝堂，虽都是闲职，没什么晋升的机会，也算是领着俸禄，衣食无忧，再有她的关系，两个舅舅在洛京过得还算不错。 李梦玉的姨母是她母亲的胞姐，姐妹俩感情很好，母亲过世没几年，姨母也去了，留下了当时只有十岁的大女儿与五岁的小女儿。 姨父再娶后，李梦玉的两个舅舅担心两个外甥女受委屈，便接到了身边，其中大表姐在李梦玉成婚前就出嫁了。 由于两个舅舅生的都是男孩，两个舅舅都希望小表妹嫁回他们家，便总制造机会让小表妹与几个表哥表弟相处，小表妹实在是对几个表哥表弟没什么兴趣，便到李梦玉这个表姐家里躲着了，这一住就是一年多。 小表妹叫苏子柔，十七岁了，性格比较内向，话不多，平时也不怎么到李梦玉跟前来。 李梦玉与苏子柔上一次正式碰面还是三个月前，那个时候大舅妈二舅妈过府，两人一起出去招待的。 两个舅妈话里话外都希望苏子柔回梁家住，并且要替她议亲，苏子柔嘴里应着，但一直没有回去。 前段时间小郡主出了事，李梦玉闭门谢客，两个舅妈有没有遣人来送信给苏子柔，她倒是不知道。 她甚至不清楚自己小女儿落水的时候，苏子柔在哪里，小女儿落水之后，苏子柔又有没有出现。 李梦玉皱眉想了想说：“如果子柔嫉妒，那也应该嫉妒我，同样是年纪小小就失去了母亲的庇护，我过得好，她却需要寄人篱下，她没有理由去害安平。” 夫妻俩都觉得这事不是陈梅和苏子柔这两个人所为，况且确实是目前没有任何证据。 姜珺瑶也没有跟他们分析说哪个的嫌疑更大，她只是接着将容蓉透露的信息都如实转述给了李梦玉夫妻。 最后道：“夺魂一事太过匪夷所思，传出去只怕会令民众恐慌，若是京中发生点不太好的事，只怕都会怪到容蓉与安平头上。” 李梦玉连忙点头：“这个事我们坚决不外传，珺儿，大皇姐，也请你们替我们保密。” “这是自然。” 姜珺瑶没一会就跟大公主离开了。 马车上，大公主问姜珺瑶：“这梦玉怎么有点糊涂。” 姜珺瑶抬眉：“殿下怎么这么说？” “苏子柔再怎么说也是个年轻姑娘，还是未出阁的，把一个年轻姑娘接到自己家住……她就没想过，苏子柔有可能会惦记二驸马吗？” “不至于吧？” “怎么不至于？”大公主看她一眼，“成阳侯的继室，就是弄死了自己的亲姐姐，其后用照顾年幼外甥女的理由嫁过来的。亲姐妹尚且如此，更何况梦玉与那苏子柔只是表姐妹。” 姜珺瑶想了想道：“那大公主，你要提醒二公主吗？” “梦玉一条心扑在陈流身上，自然是不会相信陈流会变心的，但是人啊，十个有十个都会在人心这上头栽个大跟头。眼下陈流是根基不稳，等他根基稳了，父皇也退位让给太子了，梦玉若是没点手段，只怕是会吃大亏。” 姜珺瑶抿唇不语。 “珺儿，不是我要故意揭起你的伤疤，实在是，女子一定要高嫁，这样就算受了委屈，至少生活是无忧的。而低嫁的人，无论你付出多少，无论你怎样扶持他，他都觉得你是应该的，因为他值得，而一旦他青云直上，肯定会第一时间踹掉你。因为你是见证过他最狼狈样子的人，看到你，他就会想到自己落魄的日子。” “你当年不顾一切的低嫁宋家，结果被骗得这么惨，梦玉虽是因为看中陈流无父母长辈，下嫁过去不用受委屈，但陈流终究是贫寒出身，他的眼界，决定了他的心眼。如果他不够善良，梦玉后面会跌得很惨。” 大公主讲，“我不是咒她，我是希望她能自己多长点心，别什么都听陈流的。” 姜珺瑶这才说话：“有我这个前车之鉴，二公主一定会长心眼的，她从来都不笨。” “希望如此。” 说话间两人便回到大公主府，两人在府门前又聊了几句，大公主便回了府，姜珺瑶便换坐自己的马车回府。 马车即将转入卫宗侯府所在的街时停了下来，车夫告诉她：“大小姐，是未来姑爷。” 李知琰骑着马过来，眉眼温和。 他今天奉旨出城办差，办完差就特别想见她，于是入城后便直接往卫宗侯府这边来，没想到在路上便遇见了。 已经是订了婚约的未婚夫妻，两人便大大方方的在路上说话。 聊完了，李知琰还将姜珺瑶送回了府。 戚管家笑眯眯的：“王爷不进来吗？” “不了。”李知琰也笑眯眯的，“本王还要回宫复命，等空下来了，再来府上叨扰。” 姜珺瑶将李梦玉的事放在了心上，回去后就让底下人去稍微查了下苏子柔，以及李梦玉反复提及过的那个百岁道长。 没过几天，李梦玉突然上门来了。 第111章 我要和离 比起前几天，李梦玉更加憔悴。 她是带着安平小郡主过来的。 小郡主是小孩的身体，大人的灵魂，因此姜珺瑶一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安排她去和姜好好玩，还是让她留下来听她和李梦玉说话。 小郡主主动提出：“姜姨姨，我还没来到卫宗侯府，你安排个人带我转几圈。” 姜珺瑶想了想：“那我让我女儿带你去玩吧？” 小郡主点头：“有劳。” 目送小郡主离开，李梦玉的眼泪唰一下掉了下来：“珺儿，我没想到，陈流他会这样对我。” 姜珺瑶握住她双手：“殿下，您是大越的公主，在整个皇室替你撑腰，陈流要是对不住您，倒霉的一定是他，他也一定会后悔，您不要难过。” 李梦玉张了几次口想要倾诉，眼泪流得太凶，根本语不成句。 姜珺瑶也不催，也不急着安抚，只静静地陪着，时不时的递上一条干净的帕子。 李梦玉哭湿了十条帕子才冷静下来：“珺儿，我要和离。” “好。”姜珺瑶点头，“只要是殿下自己的选择，我无条件支持。” “你不问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发生什么事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的殿下受了大委屈。”姜珺瑶拥住她，“殿下，你需要我做些什么？” 李梦玉抱住姜珺瑶：“和离一事，我会自己进宫跟父皇讲，珺儿，你陪一陪我。” “好。” 李梦玉情绪彻底平静下来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她将自己这几天经历的事情和盘托出。 姜珺瑶听完，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她猜测过安平小郡主落水有可能是陈流的长姐陈梅因为嫉妒才下的手，但当猜测真变成事实时，姜珺瑶还是感觉到很意外。 如她所猜测的那样，陈梅确实是嫉妒安平一出生就是郡主，有二公主与陈流的宠爱，而自己的女儿只能在安平身边做一个小玩伴。 “她说明明是表姐妹，一个在天上，一个却像侍候人的奴婢，这根本不公平。”李梦玉嘲讽一笑，“她的女儿像不像侍候人的奴婢关我什么事？本宫不管嫁给谁，生下的女儿都是在天上！” “是的公主，无论是安平小郡主，还是安康大郡主，只要是您生的，都应该在天上。甚至只要你愿意抬举，路边的小乞丐也能变成金枝玉叶。” “本宫只是没想到当本宫将这一切在陈流面前挑明时，他竟然问本宫，能不能将他外甥女寄到我名下，让她当我的女儿。他的姐姐害了我的女儿，他不质问一句，反而要让杀人凶手的女儿，享受与我家安平一样的待遇，每日在家里与安平争宠。” “我自然是不同意，但他竟然说，竟然说……”李梦玉笑出了声，“哪怕是不做这个驸马，不做这个官，他也不能辜负他姐姐，照顾他姐姐和外甥女，是他的责任。” “照顾他姐姐和外甥女，让她们母女过上好日子确实是他的责任，但跟本宫有什么关系呢？本宫又没吃过她陈家一粒米。陈流能有今天，也是因为本宫选择了他当驸马。” “既然这个驸马他不肖做，那便别做了……” 李梦玉跟姜珺瑶倾诉了一通，走的时候脚步轻盈。 小郡主也对姜珺瑶甜甜一笑：“姜姨姨，我很喜欢好好，如果你信得过我，你就把我弄到秦家族学去，我把我们那里的文明和科技交给好好，让好好来推动大越向前发展。” 姜珺瑶很好奇：“你们那里是什么样的？” “那是一个很安全很好的社会，姜姨姨真有兴趣，等我母亲的事处理完，空出手来了，我便来跟你们说说我那里的事情。对了，我想去秦家族学不全是因为喜欢好好，想要经常和好好在一起玩，而是我迫切地想要把未来文明的种子，撒到大越这片土地上。” 姜珺瑶点点头：“好好陪着你阿娘，还有你记住，你现在是三岁的小女孩，不要露出马脚了。” “知道了姜姨姨。” 李梦玉与陈流和离一事，第三天就落实了。 彼时姜珺瑶正在去接姜好好下学的路上，听到消息后便让车夫先送她去十六坊：“画屏，一会你们先去把好好接回家，晚些再过来接我，我先去大公主府。” 大公主一看到她就露出笑容：“本宫就知道你肯定会来，所以一直在府里等着，走，去梦玉那里看看。” 马车上，大公主简单提了一嘴李梦玉进宫求皇后同意她和离的过程： “母后又生气又心疼，同意她和离了，母后还要让父皇将陈流贬官，最好是贬到岭南这些常年都是瘴气的蛮荒之地，等他吃尽苦头，以后日日后悔这么对梦玉。” “不过父皇没同意贬官。” “倒是小皇叔说，让陈流留下来，让梦玉能亲眼看到陈流懊恼后悔以及越来越落魄的样子，那才是真替梦玉出气……” 马车在二公主府停下来。 姜珺瑶与大公主刚下车，就看到陈流背着个行囊，陈梅牵着女儿陈芸从府内出来。 他们的身后只跟着两个小厮和两个婆子。 陈流走出二公主府后，回头看了一眼这个自己生活了好些年的地方，一时有些怅然。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会被扫地出门。 陈梅一脸忐忑：“阿弟，对不起，都是我一时糊涂害了你，要不我去向二公主下跪，让她别跟你和离。” 陈流摆摆手：“走吧阿姐。” 陈梅不敢走，她怕自己离开二公主府之后，就会被灭口。 她毕竟是真的推了安平小郡主到水里。 李梦玉没提这个事，皇帝他们也没有就这件事在明面上取她的性命，她害怕皇室会表面宽容，实际上早就安排了杀手，只要她一离开二公主府，她就会被暗杀掉。 她很后悔，而且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会做出那样的事。 她也没有完全想到，李梦玉会连吵都没跟陈流吵，便直接进宫求皇后赐了和离。 陈梅想不到，陈流也没想到李梦玉会说和离就和离，不给他半点挽回的机会。 ——可就算李梦玉给了机会，他就真的要将长姐交出去吗？ 答案是否定的。 所以，不能将长姐交出去，便只能做个下堂之夫了。 陈流上了马车，因为和离一事太过突然，他毫无心理准备，因此他现在是连府邸都还没去找，如果他动作不快点，今晚只怕是要去住客栈了。 陈梅突然当众跪下，咣咣磕头。 姜珺瑶瞪大了眼，她还没怎么样呢，后头便传来女子啧的一声：“怎么没打起来啊？” 第112章 我就看上他了 姜珺瑶回头，看见一张极具异域风情的美人脸，是西州国的小公主高丽。 高丽来大越也有大半个月了，适应得很好，这会已经换上了大越的服饰。 姜珺瑶觉得，高丽穿大越的服饰比她穿她自己国家的服饰要好看许多。 高丽上前一步来，在姜珺瑶身边轻声：“姜小姐，她们怎么没有像说书人的故事里说的那样打起来啊？甚至吵都没吵起来。” 姜珺瑶瞧了一眼她唯恐天下不乱的样子，微微一笑：“会打起来或是吵起来，是因为双方身份地位旗鼓相当，谁也不服谁，而陈流离了二公主就只是个普通的六品官，但二公主不管和离多少次，仍然是公主。” “陈流与二公主，没了这一桩婚姻，就犹如天上的云与地上的泥，地上的泥再怎么打滚作贱，天上的云都不会再低头看一眼了，所以不会吵起来，更不可能打得起来。” “没劲。”高丽啧了一声，然后更凑近姜珺瑶一点，“那你说我和你能吵得起来，能打得起来吗？” 对方笑容满满，但充满了恶意，姜珺瑶则是不疾不徐：“不如你先衡量一下，我和你谁是云，谁是泥吧。” 高丽啧了一声：“肯定是——” 旁边被她忽略了个彻底的大公主腾然出声：“高丽，你是西州国的公主，但在我们大越人眼里，你只是战败国送给战胜国的赔礼，不过一件物品，也敢与我未来小皇婶争辩谁是云谁是泥？你家没镜子，尿总有吧？” 高丽听不太懂，但知道这些话肯定骂得很脏，她赶紧回身问身边的随行护卫：“大公主说的是什么意思？” 护卫犹豫要不要如实相告时，姜珺瑶已经被大公主拉着去二公主府了。 二公主对着大公主和姜珺瑶大哭了一场。 大公主对二公主向来疼惜，心中暗下决定要让陈家姐弟好看。 姜珺瑶看着她们姐妹还有话要聊，她便先行告辞：“大殿下二殿下，我先去接好好下学，等二殿下空了下来，再来拜访。” 元春在府门口等着，姜珺瑶出来便要上马车。 没想到高丽竟然没走，但她走过来时已经没有了先前的嚣张，大概是那个护卫精准地向她转述了大公主那句话的意思，她自己又反省过了吧。 总之，高丽先向姜珺瑶道了个歉：“姜小姐，我很抱歉，我确实不应该对你那么不客气，请你原谅我先前的无礼。” 不等姜珺瑶说话，她下一句便来了，“因为我决定了，我要嫁给李知琰做侧妃，你是李知琰的未来王妃，你是主母，我愿意奉你为姐姐，每天对你客客气气。” 姜珺瑶惊讶：“你要嫁给李知琰做侧妃？” “是哒！到时候我会很尊敬你！” “你知道侧妃是什么意思吗？侧妃是妾。你堂堂西州公主，去给别人做妾？你这一嫁，整个西周的骨头都要被你折断了。” 高丽一顿，另一道女声便从后头传来：“姜小姐，西州的脊梁，在父王与其他国家联合出兵攻打大越时就已经断了，如若不是我们先一步到大越来表示愿意臣服，这个时候，西州已经和西兰国一样，已经变成西州郡了。” 姜珺瑶抬头便看到了高姗。 这是她第一次见高姗。 高姗是西州的三公主，跟高丽的活泼热闹不同，她从长相就透露着沉静与温婉。 “姜小姐，我们姐妹到大越来，只想保住西州，只要能保住西州，别说是做妾，便是做奴做狗，我们姐妹也愿意。” 说话间高姗便到了姜珺瑶跟前。 姜珺瑶点点头：“成王败寇，我明白。但是二位公主，请恕我不能让你们嫁给李知琰，我小气，绝不允许他除了我之外还有别的女子。但如果你们能把我除掉，说不定会有机会。” 高姗惊讶：“你怂恿我们除掉你？” “我是说如果，不是怂恿。” “我和我妹妹都长得比你好看，你就那么确定李知琰不会为我俩心动？” “长得比我好看的人不止你们两个，李知琰要是只希望好看的美的，那今天也不会有我什么事了。”姜珺瑶微微一笑，“高姗，高丽，我理解你们想要保住自己国家的心情，但一个战败了就要把你们这些女儿当成物品送给别人的国家，我认为没有存在的必要。” 高姗张了张嘴。 姜珺瑶的下一句便到了：“听说西州多勇士，便连你们的父亲也曾是第一勇士。你们西州有良马，有铁器，也有勇士，想要保住西州，西州的勇士们可以骑着良马拿着武器在战场与我们大越一较高下……除非西州没有人了，才会让你们这些女子出面。但很显然，西州还没到那个时候。” 高姗脸色微变。 姜珺瑶淡声：“事实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事实就是，西州的勇士们，没有把你们当成人，你们只是他们的战利品，以及可以随手送出去的逗人取乐的小玩意。而从你们愿意来大越那一刻起，你们就已经被彻底之之被放弃了。他日就算你们侥幸拿下了大越，将大越变成了你们西州的一个郡，那他们就会讨论你们姐妹有没有必要回国都。” “很不幸的是，答应是没有必要。不，应该说是没有资格，因为你们跟敌国亲近过了，你们脏了，浑身脏污的你们不但没有资格回国都，你们还应该自行了断，这样，西州的胜利就是勇士们夺得的，而你们在史书上，最多只会落下“和亲”这两个字。” “用终身的幸福来换取与自己无关的胜利，我认为是不合适也很蠢的，但两位公主觉得值得，那便是值得吧。” 姜珺瑶说完，微微颔首后便上了马车。 马车即将起行时，高姗来拦车，她问姜珺瑶：“如果你是我们，你会怎么做？” “我会远离皇权，找个疼惜自己的好人，过普通人的日子。”姜珺瑶看进高姗的眼睛里。 高姗沉默，她确实是在认真思考。 可高丽却说：“可我就是看上李知琰了，我就是想要嫁给他，姜小姐，你会杀了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