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万人嫌渣雌,被兽夫们团宠了》 第1章——穿成渣雌,地狱开局 “江晚,这是你应得的。” 冰冷的声音像淬了毒的利刃,狠狠扎进江晚的耳膜。 剧痛,刺骨的寒冷,还有浓郁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腐烂气息,是她恢复意识后感知到的全部。 江晚费力地睁开眼,视线从模糊到清晰。 映入眼帘的,是堆积如山的森然白骨,和五道屹立在白骨堆旁,如同神祇般冷漠高大的身影。 为首的男人一头月光般的银色长发,冰蓝色的瞳孔里不带丝毫温度,只有刻骨的恨意。 雪归的声音很冷,他一条条的罗列她的恶毒。 “你让腿有残缺的朔祈白去悬崖摘迷迷果,导致他废了兽核现在濒死。” “你让眼盲的苏见月去采剧毒的幻心草,差点让他神智错乱而死。” “你把有黑暗血脉的夜凛当成诅咒的工具,看他痛苦挣扎的模样取乐。” “你为了讨好别的部落首领,砍下风鸣彻最珍视的飞羽,编成扇子送人。” “你不配得到任何人的同情,更不配活着。就在这里,用你最喜欢的痛苦和绝望,慢慢烂掉吧。” 一向自闭的夜凛突然阴沉开口:“跟她废话什么,直接扭断她的脖子,省得脏了凶兽的嘴。” 发不出声音的风鸣彻抬头看了他一眼。 “夜弟弟难得说话。”苏见月眼神空洞无光,他用扇子掩着唇,轻声细语,说出的话却像毒蛇的信子。 “可直接杀了她,太便宜她了,我们也不能违反规则之力。” “让她亲身体会一下,被饥饿、寒冷和恐惧一点点吞噬的滋味,不是更有趣吗?就像她曾经对我们做的那样。” “走吧,这里的血腥味很快会引来凶兽。”雪归冷漠地收回视线,转身离去,没有一丝留恋。 其余三人也收回了视线,那眼神仿佛在看一件已经丢弃的垃圾,再无半分停留。 他们将她扔在这里,就是要让她尝尝被凶兽撕碎的滋味。 四道身影很快消失在灰蒙蒙的荒原尽头。 随着他们的离开,那种如有实质的压迫感也随之消散。 陌生的名字,陌生的指控,让意识昏沉的江晚脑子一阵剧痛。 无数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强行塞满了她的脑海。 她叫江晚,是一名动物行为学博士,兼户外生存专家。 她也叫江晚,是这个黑山部落一个声名狼藉的万人嫌雌性。 懒惰、自私、恶毒、虚荣……原主的记忆里,全是令人作呕的行径。 而这几个……残、弱、病、瞎、哑的男人,正是被部落分配给她,却被她当成奴隶肆意虐待的兽夫。 江晚的内心掀起惊涛骇浪,面上却依旧维持着冷静。 这剧情很熟悉,她穿书了。 穿成了一个虐待五个未来大佬,最后被他们联手反杀、抛尸荒野的恶毒女配。 而现在,就是她被抛尸的剧情点。 江晚动了动手指,全身的伤口都在叫嚣。 即便身处这般地狱开局,她也没有浪费力气去尖叫或求饶。 她知道,对这些恨她入骨的男人来说,任何辩解都苍白无力。 但求生是本能,她必须活下去! 几乎是同时,远方传来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兽吼,大地都在微微颤动。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下来! 就在江晚准备拖着重伤的身体寻找藏身之处时,一个机械的电子音在她脑中炸开。 【叮!检测到宿主生命受到致命威胁,神级部落主养成系统紧急激活!】 【新手大礼包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初级治疗术3,体力恢复剂1,兽夫状态侦测功能,空间仓库(1立方米),能量烤肉1!】 还没等她消化完这些信息,系统冰冷的提示音再次响起。 【兽夫状态侦测功能已自动开启。】 下一秒,五块血红色的虚拟面板在她眼前弹出。 【雪狼·雪归】 【啸月狼王血脉(未觉醒)】 【虚弱、疯批】 【异常!重生者!】 【忠诚度:-99(仇恨)】 【白虎·朔祈白】 【圣纹白虎血脉(未觉醒)】 【残缺、傲娇】 【忠诚度:-99(仇恨)】 【赤狐·苏见月】 【九尾天狐血脉(未觉醒)】 【眼盲、病娇】 【忠诚度:-99(仇恨)】 【黑蛇·夜凛】 【深渊魔蛇血脉(未觉醒)】 【诅咒、自闭】 【忠诚度:-99(仇恨)】 【黑鹰·风鸣彻】 【涅槃黑凤血脉(未觉醒)】 【失声、阴湿】 【忠诚度:-99(仇恨)】 江晚:“……” ……全员-99,还真是恨她到抛尸荒野的程度。 【新手任务发布:对任意一名兽夫进行一次投喂。】 【任务奖励:无限空间灵泉1(可治愈伤势,恢复体力,净化负面状态),金疮药1(特效外伤药),空间扩容至10立方米!】 投喂? 投喂这群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的男人? 他们刚把她抛尸荒野,她现在追上去说“嘿,哥们,吃口肉吧”,不被当场撕碎才怪! 她现在浑身是伤,体力耗尽,别说去投喂,就连站起来都困难。 但她唯一的生路,就是系统。 而完成系统任务,就必须接触那几个恨她入骨的兽夫。 江晚不再犹豫,她对自己使用了一次【初级治疗术】。 柔和的白光包裹住她身上最深的一道伤口,血止住了,剧痛也减轻了不少。 很好,至少能动了。 江晚挣扎着从白骨堆里爬起来,环顾四周。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又带着点狠劲的弧度。 行吧。 不就是投喂吗? 她一个动物行为学博士,还能搞不定几只……毛茸茸? 根据原主的记忆,朔祈白因为兽核碎裂,前天就被原主抛弃在荒原附近。 也正是因为原主太过恶毒,其他四个兽夫才忍无可忍,把受伤状态没有力量的她也扔到荒原。 江晚辨认了一下风向,又观察了一下地面上凌乱的脚印。 她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一瘸一拐地,朝着兽夫们离开的方向追去。 江晚凭借前世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用泥土和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植物汁液涂抹在身上。 暂时掩盖了血腥味,惊险地避开了几只循味而来的低级凶兽。 天色渐暗,她终于在体力耗尽前,找到了记忆中的那个山洞。 洞口很隐蔽,被巨大的藤蔓遮挡着。 江晚心头一紧,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挪了进去。 第2章——给虎虎治伤 山洞很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一股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独特气息。 江晚适应了黑暗后,她看清了洞内的景象。 在山洞的最深处,她看到了一个蜷缩着的高大身影。 是白虎兽夫,朔祈白。 他已经从兽形变回了人形,赤裸的上身布满了狰狞交错的伤口。 最致命的是腹部一道深可见骨的爪痕,还在不断渗出暗红色的血液。 他的兽核碎了。 对于兽人来说,这是比死亡更痛苦的结局。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呼吸微弱,金色的瞳孔已经开始涣散。 他显然是在这里等死的。 听到脚步声,朔祈白费力地抬起头。 当看清来人是江晚时,他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被无尽的憎恨与杀意填满。 “你……来补刀的?”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每个字都带着血沫。 在他眼中,这个恶毒的雌性,绝对做得出这种事。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却牵动了伤口,猛地喷出一口血,整个人萎靡下去,眼神里只剩下浓浓的死志。 “呵……”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轻嘲,似乎在嘲笑自己的命运,最后竟落在这个最恶毒的雌性手里。 他闭上眼,放弃了挣扎。 江晚看着他这副任人宰割的模样,心脏却不合时宜地狂跳起来。 机会! 这就是她唯一的,也是最好的机会! 她心一横。 从系统附赠的【空间仓库】里,取出了一样东西。 一块用油纸包着的、还冒着丝丝热气的烤肉。 这是新手大礼包里唯一的食物。 浓郁的肉香瞬间在冰冷的山洞中弥散开来。 朔祈白猛地一愣。 他死死地盯着江晚手中的烤肉,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个恶毒雌性,不杀他,反而拿出了食物? 在他的记忆里,她只会抢走他的食物,嘲笑他是个瘸子,把他当狗一样拴着,看着他饥肠辘辘的样子发笑。 她现在……给他食物? 这比她直接拿刀捅过来,还要让他感到荒谬。 “滚……”他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别过头去,不看那块肉。 这是她新的折磨人的手段吗? 江晚没说话,她是动物行为学博士,最懂如何与充满戒备的猛兽打交道。 语言是多余的。 她蹲下身,撕下一小块烤得外焦里嫩的兽肉,顶着他杀人般的目光,平静地递到他嘴边。 她的动作很稳,眼神很静。 没有嘲讽,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公事公办般的专注。 朔祈白僵住了。 肉香霸道地钻进他的鼻腔,勾起了他身体最原始的本能。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闻到过熟食的香味了。 腹中雷鸣般的饥饿感,与脑中根深蒂固的恨意,展开了天人交战。 江晚极有耐心,就那么举着手,一动不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终于,在求生本能的驱使下,朔祈白猛地张嘴,闪电般将那块肉叼了过去,喉结滚动,囫囵吞了下去。 仿佛不是食物,而是仇人的血肉。 【叮!首次投喂成功!】 【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8!】 【恭喜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奖励发放中……】 【恭喜宿主获得:无限空间灵泉1(可治愈伤势,恢复体力,净化负面状态),金疮药1(特效外伤药),系统空间扩容至10立方米!】 成了! 江晚内心一阵狂喜。 朔祈白吃下那块烤肉后,也愣住了。 那不仅仅是肉,一股温暖的能量顺着他的食道滑入胃中,迅速扩散至四肢百骸,让他几近枯竭的身体,重新有了一丝力气。 这是什么肉? 他震惊地看着江晚。 而江晚已经快速取出了一个古朴的白色瓷瓶【金疮药】。 江晚无视他的震惊,拧开瓶塞,一股清冽的药香瞬间盖过了血腥味。 她走到他面前。 “别碰我!”朔祈白低吼,身体下意识地紧绷,肌肉虬结,充满了抗拒。 江晚停顿了一下,用冷静的语气说出第一句话:“你想死吗?” 朔祈白语塞。 “不想死,就别动。”江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果决。 她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将药粉均匀地洒在他腹部最严重的伤口上。 “嘶……” 清凉的触感传来,剧痛瞬间被压制。 朔祈白低头看去,只见那狰狞翻卷的伤口,在接触到药粉后,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停止了流血,甚至开始缓缓愈合! 这……这是什么神药?! 他彻底呆住了。 江晚做完这一切,又从空间里取出一瓶灵泉水。 她将灵泉水递到他嘴边:“喝了它。” 朔祈白呆呆地看着那瓶水,又看看江晚。 这个雌性的眼神,太过平静,平静得让他感到陌生。 他记忆中的江晚,眼神永远是贪婪、恶毒、不耐烦的。 他犹豫着,最终还是张开了干裂的嘴唇。 清甜的泉水滑入喉咙,瞬间化为一股磅礴而温和的能量,涌向他破碎的兽核。 一直以来锥心刺骨的疼痛,竟然奇迹般地缓解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流失的生命力,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重新拉了回来。 这……这是神迹吗? 他看着眼前这个低着头,专注地为他处理伤口的雌性。 她柔顺的黑发有些凌乱,脸上还沾着泥污,看起来狼狈不堪。 但那双黑色的眼睛,却亮得惊人,冷静而专注,仿佛能洞察一切。 这,真的是那个尖酸刻薄、视他们如草芥的江晚吗? 恨意,依旧在他胸中翻腾。 但那恨意之下,却有什么东西,像坚冰下的种子,悄然破土,生出了一丝极度复杂和困惑的嫩芽。 朔祈白看着江晚的眼神,从纯粹的憎恨,变成了极度的复杂、困惑,和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关注。 江晚涂完药,又喂了他几口灵泉水,然后便靠在旁边的石壁上,大口大口地喘息。 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状态,也很糟糕。 山洞里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朔祈白没有再发出威胁的低吼,只是用那双复杂的金色眼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依旧冷漠,但那份恨不得立刻杀了她的杀意,却悄然隐匿了下去。 求生的本能,让他暂时放下了立刻杀死她的念头。 江晚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的变化。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 她知道,和这几只兽夫的信任建立,还任重道远。 第3章——我要靠着你取暖 一夜无话。 与其说是睡着,不如说是精疲力竭下的昏沉。 江晚是被一道锐利的视线惊醒的。 她睁开眼,正对上朔祈白那双金色的竖瞳。 他已经恢复了一些力气,靠墙坐着,审视的目光从未离开过她。 山洞里的血腥味淡了许多,但寒意依旧。 江晚活动了一下身体,伤口在治疗术的作用下已经结痂,不再剧痛。 脑中的系统适时提示。 【新任务发布:建立一个安全的庇护所。】 【任务描述:当前山洞过于简陋,无法抵御凶兽与严寒。请宿主利用现有资源,对山洞进行初步改造。】 【任务奖励:基础工具制造图纸1,基础防御布置图纸1!】 江晚立刻打起了精神。 搞基建,这个她在行。 江晚环顾这个除了大就一无是处的山洞,开始了规划。 记忆里原主的住所没眼看,不如重建一个。 她站起身,准备到洞外寻找合适的材料。 “你要去哪?” 身后,朔祈白沙哑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警惕。 “找东西。”江晚回头,平静地回答。 朔祈白皱起锋利的眉头,显然不信。 在他看来,这个雌性随时可能抛下他溜走。 江晚也懒得解释,径直走出山洞。 清晨的荒原空气清新,但也充满了危险。 她不敢走远,就在山洞附近搜寻。 很快,她找到了一条小溪,解决了水源问题。 接着,她在溪边挑选了几块坚硬的燧石和结实的树枝。 回到山洞口,江晚开始制作工具。 她找了一块大石头当做砧板,拿起一块燧石,利用另一块石头精准地敲击边缘。 “砰、砰、砰。” 清脆的敲击声在山洞里回响。 朔祈白靠在洞内,金色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看着她专注地敲打石块,看着石屑飞溅,看着一块粗糙的石头在她手中慢慢现出锋利的轮廓。 她的动作,熟练、高效,没有一丝多余。 他无法理解,那个曾经连根手指都懒得动,视劳动为耻辱的雌性,怎么会做这些? 她熟练地处理材料,规划营地的样子,仿佛天生就该在荒野中生存。 这种强烈的违和感,让他心中的困惑越积越深。 就在江晚专心致志时,她完全没发现,在远处,一双冰蓝色的眸子,正死死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雪归本是回来确认江晚的死讯的。 在他重生后的计划里,江晚必须死,而且要死得和前世的他一样凄惨。 可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个本该被凶兽啃食得只剩白骨的雌性,非但没死,反而还救治了被她放弃的朔祈白。 现在,她甚至开始像一个真正的部落雌性一样,在建造营地,制作工具。 那双清澈专注的眼睛,那副冷静果决的模样…… 雪归的瞳孔中掀起惊涛骇浪。 那个连水都要他们送到嘴边的雌性,会做这些? 是新的阴谋吗? 还是说,她又想出了什么新的、折磨人的手段? 雪归眼中的杀意一闪而过,但他没有立刻现身。 前世的教训告诉他,永远不要低估这个雌性的恶毒。 他选择潜伏下来,像一个最有耐心的猎手,观察着猎物的一举一动。 江晚对此一无所知,但属于生存专家的敏锐直觉,让她感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窥探感。 她猛地抬头,扫视周围的密林。 林中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是错觉吗? 她皱了皱眉,将这份警惕压在心底,手上的动作更快了。 她用打磨出的石斧砍伐洞口附近的藤蔓和树枝,制作简易的防御栅栏。 用干草在山洞最干燥的角落铺了一个简陋的床铺。 又将山洞划分出休息区、储水区和未来的火塘区。 【叮!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基础工具制造图纸1,基础防御布置图纸1!】 江晚将采集到的、可以食用的浆果和块茎,用灵泉水清洗干净,放在朔祈白面前。 朔祈白瞥了一眼那些素淡的果子,嫌弃地撇开头。 他是食肉动物。 江晚也不在意,自己拿起一个浆果,慢慢吃了起来。 她自始至终,话都很少。 但她的每一个行动,都在颠覆着朔祈白对她的认知。 夜幕彻底降临,荒原上响起阵阵兽吼。 山洞里,因为有火光,显得格外安宁。 江晚累得几乎虚脱,蜷缩在火堆旁。 可石地冰冷,寒气不断从身下传来。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山洞的另一侧。 朔祈白或许是为了取暖,或许是为了更好地疗伤,已经变回了巨大的白虎兽形。 他如同一座白色的小山,伏在地上,柔顺的皮毛在火光下泛着光泽,光是看着就觉得温暖无比。 江晚犹豫了。 那头白虎闭着眼,似乎睡着了。 但她知道,猛兽的警惕性极高。 寒冷与危险,在她脑中博弈。 最终,求生的欲望占了上风。 她抱着膝盖,一点一点地,朝着白虎的方向挪了过去。 在距离他还有两步远的地方,白虎巨大的头颅动了一下,一只金色的兽瞳猛地睁开,喉咙里发出警告性的低沉呼噜声。 “吼……”那声音里充满了威胁。 江晚停下了动作,与那只冰冷的兽瞳对视着。 然后她尝试用了这个世界属于雌主的结契力量,她命令:“我要靠着你取暖。” 朔祈白从来米感受过这么强大的雌主力量,等他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对她露出柔软的肚皮。 江晚惊奇,原主本身废柴没多少力量,这次受了伤才被几个兽夫扔掉。 她依偎在白虎温暖厚实的肚皮旁边,将自己缩成一团。 白虎庞大的身躯,瞬间僵硬。 柔软的雌性带着清新的草木气息,就这么毫无防备地贴了上来。 那是一种他从未有过的、陌生的体验。 他下意识地想一爪子把她拍飞,但鼻尖萦绕的,却是白天她为自己涂抹药膏时,留下的淡淡药香。 还有那温暖的泉水,那救了他一命的烤肉…… 最终,白虎只是喉咙里发出了一声极度不满的“呼噜”。 江晚靠着这个天然的巨型暖宝宝,很快便在疲惫中沉沉睡去。 她没有看到,身下的白虎,那对毛茸茸的耳朵尖,悄悄地泛起了一抹可疑的红色。 更没有看到。 山洞之外的黑暗中,如鬼魅般伫立的身影。 雪归的身形融入夜色,像一缕无声的幽魂。 山洞里那刺眼的一幕,如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反复灼烧着他重生的灵魂。 那个雌性,那个上一世将他的真心踩在脚下,最后眼睁睁看他被凶兽撕碎的恶毒雌性,竟然在安抚朔祈白。 而朔祈白那个蠢货,那个除了力量一无是处还瘸腿的莽夫,竟然就那么让她靠着,还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无法形容的暴怒和一种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烦躁,在他胸中疯狂翻涌。 前世的记忆碎片尖啸着翻涌上来,利爪刺入掌心,温热的血顺着指缝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不行。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那个女人毁了他们! 第4章——可耻地觉得有点舒服 黑山部落边缘,一间粗糙的石屋在风中矗立,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这里是黑山部落的最差地段,分配给他们这些残次品的家。 推开由兽皮充当的门帘,一股沉闷压抑的气息扑面而来。 石屋内的光线昏暗,只有一小撮微弱的火苗在石灶里跳动。 角落的阴影里,一个瘦长的身影蜷缩着,那是夜凛。 他总是把自己藏在最暗的地方,仿佛这样就能从世界上消失。 听到动静,他只是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连头都没抬。 高处的石梁上,坐着沉默的风鸣彻。 他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塑,锐利的鹰瞳在黑暗中不起波澜,只是淡淡地扫了雪归一眼,便再无动静。 火光旁,只有那个长相妖媚的赤狐苏见月动了动。 他侧着头,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望向门口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柔媚的浅笑。 “是雪归回来了?” “嗯。” 雪归的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情绪。 他走到火堆旁,带回的寒气让火苗都瑟缩了一下。 “她没死。” 三个字,让石屋内的空气瞬间凝滞。 夜凛藏在阴影里的身体不易察觉地绷紧了。 风鸣彻放在膝上的手,指节微微收拢。 苏见月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他用那把骨扇掩住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哦?那可真是……有趣了。” 雪归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冰蓝的狼眸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语气里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计划有变。” “我们要把她带回来,若是被部落发现江晚失踪,我们五个都会被赶出去,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他们是部落里最不受待见的残次品,捆绑着一个同样声名狼藉的雌性,一旦失去这层名义上的庇护,下场可想而知。 雪归冰蓝色的瞳孔里翻滚着压抑的怒火,“她还救了朔祈白。” “什么?”苏见月终于坐直了身体,脸上的笑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凝重。 “朔祈白伤得有多重,你我心知肚明,除非有大部落的祭司出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怎么救?” “我亲眼所见。”雪归的声音沙哑而坚定,“她用了神奇的药水,还有……烤肉。” “药水?烤肉?” 他虽然眼盲,心却比谁都看得清楚。 雪归不是会撒谎的兽人,他此刻的情绪波动,也不似作伪。 “我们这位雌主,什么时候有这种本事了?” 雪归湛蓝的眸子冷冷地盯着苏见月。 “我不知道。所以,明天一早,你跟我去一趟。” “我要你留在她身边,看着她,搞清楚她到底想做什么。” “最好能把她带回部落。” 雪归知道这只狐狸虽然看不见,但一肚子坏水,眼下让他去是最好的办法。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用扇子轻轻敲了敲自己的掌心,应得干脆利落。 “好啊。我也很想亲眼‘看看’,我们的雌主,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最后几个字,他咬得意味深长。 他们决定好了,叶凛和风鸣彻也不好说什么。 石屋再次陷入死寂,只有火苗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山洞里,天光微亮。 “咕噜……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响亮的声音打破了寂静。 江晚被这自带立体环绕音效的肠鸣声惊醒,她睁开眼,还有些迷糊。 身下是温热厚实的触感,毛茸茸的,像一张顶级的羊毛地毯。 哦,对,她正枕着一头白虎的肚子。 而声音的源头,正是她身下的这张“地毯”。 江晚侧头,对上一双写满了震惊、羞恼和尴尬的金色竖瞳。 朔祈白醒了很久。 从这个雌性毫无防备地贴上来,到他该死地没有一爪子拍飞她,再到他可耻地睡着了…… 此刻,腹部的轰鸣让他一张俊脸瞬间涨得通红。 威风凛凛的白虎,居然在这种情况下,在一个他最厌恶的雌性面前,发出了如此不体面的声音。 奇耻大辱。 朔祈白喉咙里发出一声威胁的低吼,金色的竖瞳凶狠地瞪着江晚,仿佛下一秒就要把她撕碎。 江晚却没get到他的杀气,反而觉得有些好笑。 她坐起身,看着眼前这只明明害羞到耳朵尖都红透了,却还要故作凶狠的大猫,心底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 和毛茸茸打交道的本能让她下意识伸出了手。 轻轻地,揉了揉那颗硕大的、毛发蓬松的虎脑袋。 手感……比预想中还要好。 朔祈白的整个虎躯都石化了。 她……她在做什么? 她摸了我的头?! 这个认知让他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脑袋,虎脸上泛起一层可疑的红晕,连毛茸茸的耳朵尖都烧了起来。 他想咆哮,想挣扎,可身体却像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甚至……甚至还可耻地觉得有点舒服。 【叮!检测到兽夫朔祈白严重饥饿,请宿主尽快投喂。】 【任务奖励:兽世百科全书!】 系统的声音将江晚的思绪拉回。 兽世百科全书!这可是真正的宝贝,能让她快速了解这个世界。 她看向朔祈白,目光瞬间变得温柔起来。 “别急,我去给你找吃的。”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安抚的意味。 朔祈白猛地回神,金色的瞳孔一缩,几乎是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与她拉开距离。 他脑子里一片混乱,第一反应就是昨天那块蕴含着神奇能量的烤肉。 但傲娇的本性让他无法开口。 他别扭地撇开头,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哼,就凭你?跟你这个没用又恶毒的雌性在一起,我们就没吃饱过!” 话一出口,他就有点后悔。 江晚倒没在意他的口是心非,她前世研究动物行为,太懂这种口嫌体正直的傲娇怪了。 看着他虽然嘴硬,但明显瘦削的身形,和身上那些还未完全褪去的旧伤疤,心里叹了口气。 她不是个爱说漂亮话的人,但此刻,她却鬼使神使地举起手,对着洞外蒙蒙亮的天空,一字一句地说。 “我江晚,以兽神之名起誓,从今天起,我会好好对待我的兽夫,让你们吃饱穿暖。” 这番话,一半是为了安抚这只可怜的大猫,一半是为了完成系统任务。 第5章——真可爱 朔祈白闻言,金色的瞳孔里满是讥讽和不信。 哪怕她以兽神的名义起誓……又怎样? 江晚没指望他会信,行动永远比语言更有力。 她转身走出山洞,径直走向昨天布置陷阱的溪边。 拨开灌木丛,一个由藤蔓和树枝做成的简易套索陷阱,此刻正紧紧地勒着一头壮硕的野猪。 野猪已经死透了,看体型,少说也有一两百斤。 江晚走上前,试着拽了一下野猪的腿,竟然轻而易举地就将它从陷阱里拖了出来。 她活动了一下手腕,清晰地感觉到,原主那孱弱的身体,在喝了灵泉水后,得到了极大的改善。 她现在,力大无穷。 为了避免血腥味引来更强大的凶兽,江晚决定就地处理。 她将野猪扛到溪水边,用自己打磨的石匕首,动作干净利落地给野猪放血、剥皮、去内脏…… 作为户外生存专家,分割猎物对她来说是家常便饭。 短短时间内,一整头猪就被她处理得干干净净,内脏也清洗干净用大片的树叶包好。 做完这一切,她才藤蔓捆好,轻轻松松地扛在肩上,走回山洞。 朔祈白正焦躁地在洞里踱步,心里又气又恼,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期待。 那个雌性出去了这么久,不会是跑了吧? 也是,她那么弱,怎么可能找到食物。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出现在洞口。 江晚回来了。 她的身上带着清晨的露水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 更重要的是,她的肩上,扛着一块巨大到夸张的猎物。 是肉! 那分量,让他一眼就看出,居然是一头成年的香香猪! 朔祈白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瞬间凝固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晚走进山洞,然后“砰”的一声,将那头香香猪扔在地上,整个山洞仿佛都震了一下。 她随手抹了把脸上的血渍,冲着已经完全石化的白虎,露齿一笑。 “饿坏了吧?” “等会儿就可以吃了。” 朔祈白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他脑子里一片轰鸣,那个扛着一整头香香猪、笑得一脸轻松的女人,和他记忆里那个连提桶水都喊累的恶毒雌性,怎么也无法重叠在一起。 这……这还是那个雌性吗? 山洞里,火焰“噼啪”作响,跳跃的光舔舐着架在火上的香香猪烤肉。 江晚的手法极为娴熟,仿佛做过千百次。 她有条不紊地翻转着肉块,让每一寸肌理都均匀受热。 油脂被高温逼出,发出“滋滋”的声响,滴落在火堆里,瞬间激起一小簇更旺的火苗,也将浓郁的肉香彻底炸开。 为了调味,她将昨天采摘的一种红色浆果捣碎,用一片宽大的叶子托着,均匀地涂抹在烤肉的表面。 果子的清甜与肉类的焦香混合,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霸道的香味,蛮横地钻进山洞的每一个角落。 朔祈白靠在冰冷的石壁上,身体的伤痛似乎都被这股香味麻痹了。 他从没闻过这么香的味道。 身为虎兽人,他的嗅觉很灵敏。 这股香味简直像一只无形的手,攥住他的胃,又挠着他的心。 他看到那烤肉的表皮已经变得金黄酥脆,肉里的汁水被完美地锁住,随着江晚的翻动,甚至能看到有晶莹的油珠在上面滚动。 不争气的口水,开始在嘴里疯狂分泌。 他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在安静的山洞里格外清晰。 该死! 朔祈白在心里咒骂自己。 他怎么能被这个恶毒雌性的一点食物就勾引了? 他应该恨她,应该想着怎么杀了她报仇! 可那香味……实在太香了。 江晚的余光瞥见了白虎的窘态,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盯着烤肉,喉咙还在不自觉地耸动,嘴角甚至有了一丝可疑的水光。 她心里那点职业病又犯了。 这副样子,活像她以前在纪录片里看到的,守着食物、既警惕又渴望的大型猫科动物。 “真可爱。” 她几乎下意识轻笑出声,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朔祈白的耳中。 朔祈白的身体猛地一僵。 那双金瞳瞬间从烤肉上移开,带着几分恼羞成怒的凶狠瞪向江晚。 脸颊处传来一阵滚烫的热意,让他浑身都不自在。 “啰嗦!烤好了没有!” 他低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窘迫。 话一出口,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过度。 可心底深处,那句“真可爱”带来的酥麻感还未完全散去,一种陌生的、不被排斥的感觉悄然萌芽。 江晚被他吼得一愣。 【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7!】 系统的提示音在脑中响起,让江晚瞬间回神。 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把心里对毛茸茸的评价说了出来。 对于一个骄傲到骨子里的猛兽来说,这确实不是什么好词。 【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6!】 嗯? 又加? 江晚看着白虎那副气得脸颊都有些泛红,却又因为心虚而眼神躲闪的样子。 她忽然明白了。 这只大猫,嘴上凶巴巴地否认,但被她关注和评价,心里其实是高兴的? 典型的傲娇。 上辈子只知道跟数据和动物打交道的江晚,对恋爱这种感情没什么经验,但系统的数据不会骗人。 她决定顺着杆子往上爬。 多夸夸,总没错。 “肉烤好了,可以吃了。” 江晚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真诚一些,“给……我们最可爱的虎虎吃。” 山洞内的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朔祈白用一种极其古怪的眼神看着她,那眼神里混合着惊疑、费解,还有一丝丝的警惕。 “你……说话好奇怪。” 他生硬地吐出几个字。 江晚:“……” 行吧,她果断闭嘴,用行动代替语言。 她用石匕首,从那一大块烤肉上,切下了一小块,大概只有她巴掌那么大。 然后她将这一小块肉和剩下的一大块肉,分别放在两片叶子上。 几乎是在她放下的一瞬间,朔祈白就伸出手,拿走了那片盛着一小块肉的叶子。 他的动作是那么的自然,仿佛这本就是他应得的份例,熟练得让人心疼。 第6章——我想看看你的腿 江晚拿着石匕首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就在这一刻,她想起来。 原主吃饭每次得到食物,心情好时,就会像打发乞丐一样,丢一小块给她的兽夫们。 她宁愿把吃不完的食物放坏,也绝不允许他们多碰一下。 难怪朔祈白会说,他们从来没有吃饱过。 江晚的心底涌上一股无名火,不是对朔祈白,而是对那个已经消失的原主。 “给我。” 江晚伸出手,一把夺过朔祈白手里的那片叶子。 朔祈白的动作僵住了。 他脸上的所有期待、所有刚刚升起的些微暖意,在这一刻瞬间被冰冷的怒火所取代。 “恶毒的雌性!” 他猛地从地上撑起身体,碎裂的兽核传来阵阵剧痛,却远不及他心中的失望与愤怒。 “我就知道你装不了多久!你就是想看我充满希望再被你亲手……” 他的咒骂戛然而止。 因为江晚只是面无表情地将那块小肉拉到自己面前,然后,用空出的那只手,将盛着那一大块烤肉的叶子,推到了他的面前。 朔祈白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死死地盯着那块肉,又难以置信地抬起头,看向江晚。 震惊、疑惑、不解、羞愧……无数种复杂的情绪在他那双璀璨的金瞳中交织翻滚,让他一时间失了语。 江晚将那块小的肉放到自己面前,这才淡淡地开口解释。 “你拿走的是我的份。” 她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我说过以后会对你们好,就是会对你们好。” 没有多余的安抚,只是一句简单的陈述。 朔祈白嘴唇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他低下头,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闷哼,像是在掩饰自己的失态。 “谁……谁信你……” 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地伸出手,颤抖着拿起了那一大块烤肉。 当温热的、带着油脂的肉块触碰到指尖时,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包裹了他。 他狠狠地咬了一口。 外皮的酥脆和内里的软嫩瞬间在口腔中爆开,混合着果汁的酸甜,那股霸道的香味充斥着他的每一个味蕾。 好吃。 这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 他狼吞虎咽地吃着,仿佛要将过去所有挨饿的岁月都弥补回来。 江晚安静地吃着自己那一小块,耳边却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兽夫朔祈白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91!】 【叮!投喂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兽世百科全书!】 下一秒,一股庞大的信息流涌入江晚的脑海。 关于这个世界的基础植物、常见凶兽、部落分布、兽人等级……无数原本模糊不清的概念,瞬间变得清晰明了。 江晚默默消化着脑中的信息,看着对面吃得满嘴是油的白虎,心中有了更清晰的规划。 一整只香香猪,很快就被朔祈白消灭干净。 他其实只吃了个半饱。 对于他这种体型的兽人来说,这点分量还远远不够。 但他舔了舔嘴唇,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再开口。 这个雌性今天已经对他太好了,好到让他不安。 他闷闷地靠回石壁,闭上眼睛,感受着腹中久违的温饱感,以及体内那股暖洋洋的能量。 自从吃了她给的食物,他那颗破碎的兽核,似乎真的好转了一些。 那种时刻折磨着他的撕裂痛感,减轻了许多。 可也仅仅是减轻而已。 朔祈白的手不自觉地抚上自己的小腹,那里曾经是他力量的源泉。 现在,那里只剩下一颗废掉的、无法再凝聚任何能量的碎核。 没了兽核,他就算伤养好了,也只是一个空有蛮力的废人。 一个连部落里最弱小的兽人都比不上的废物。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兜头浇下,瞬间熄灭了他因为一顿饱饭而升起的全部暖意。 那股压在心底深处的、对她的滔天恨意,如同疯狂滋生的藤蔓,再次将他的心脏死死缠绕。 他可以接受饥饿,接受伤痛,甚至接受死亡。 但他无法接受自己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废人! 而这一切,都是拜那个恶毒的雌性所赐! 朔祈白猛地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就在这时,江晚脑海中又响起系统的电子音。 【叮!关怀兽夫朔祈白的伤势,并开启初步治疗。】 【任务奖励:兽世全方位大地图。】 地图! 江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对于一个户外生存专家而言,地图的价值无可估量,不亚于一条命。 她看向角落里陷入阴沉的白虎,果断地开了口。 “朔祈白。” 她的声音不轻不重,清晰地回荡在山洞里。 正被恨意啃噬的男人猛地一震,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骤然抬起,死死锁定住她。 瞳孔里翻涌着震惊,迷茫,还有一丝来不及掩饰的凶戾。 他以为自己听错了。 自从被这个雌性捡回来,她对他的称呼永远是那个带着无尽羞辱的词——“瘸子”。 “朔祈白”这个属于他自己的名字,她从未念过。 江晚迎着他刀子般的视线,平静地继续说下去。 “我想看看你的腿。” 话音刚落,朔祈白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像一张被拉到极致的弓。 “腿”这个字,像一道淬毒的引线,瞬间点燃了朔祈白深埋在骨子里的恐惧。 他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向后缩去,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威胁性的低吼。 那些被原主折磨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每一次,她都是用最恶毒的语言诅咒他这条残腿,然后用烧红的石块、锋利的骨刺,一次又一次地在他旧伤上添上新痕。 让他的残疾愈发严重,让他永无痊愈的可能。 “滚开!” 朔祈白的声音沙哑而暴戾,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江晚看着他应激的模样,原主的记忆也适时浮现。 她这才知道,原主对这五个兽夫的虐待,远比她想象的更残酷。 在翻涌的记忆中,她还发现了一个诡异的事实。 原主和这五个兽夫,对于来到黑山部落之前的事,记忆一片空白。 第7章——他的雌主在喜欢他 他们就像是凭空出现在部落外的悬崖下,然后被当成流浪兽人,由原主带领着投奔了黑山部落。 这些年,原主也察觉到,她的这五个兽夫,无论容貌还是身形,都远比附近部落的任何雄性要出色得多,但他们谁也记不起自己的来历。 而且五个兽夫的残疾,似乎是与生俱来的。 江晚翻遍了记忆也找不到任何线索,只能暂时将这个巨大的谜团压下。 眼下,是安抚这只炸毛的大猫。 她看到他瞳孔深处无法抑制的颤抖,那是应激的反应。 她放缓了呼吸,声音也跟着放轻了许多,带着一种安抚大型猛兽时特有的频率。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手摊开,掌心向上,这是一个表示没有武器、没有威胁的姿势。 朔祈白死死地盯着她。 山洞里的火光跳跃着,映在她清澈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以往的厌恶与不耐,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平静的专注。 她好像……真的变了。 这个认知让他感到一阵荒谬的动摇。 他忘不了她曾经的恶毒,忘不了她是如何讨好白山部落那个首领,甚至亲手割下风鸣彻的飞羽,只为做一把取悦别人的扇子。 可现在,这个雌性,用这样温柔的眼神看着他。 太温柔了,也太好看了。 好看得让他心头发慌,让他那颗被仇恨填满的心,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 江晚捕捉到他神情里一丝一毫的松动,立刻乘胜追击。 “以前,是我错了。” 道歉? 这个高高在上、视他们为玩物的雌性,在跟他道歉? 他彻底愣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江晚直视着他震动的眼眸,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不想再让你受苦了。” “我想……治好你的腿。” 朔祈白的心脏狂跳起来,血液冲上大脑,让他一阵晕眩。 治好他的腿? 这个他早已绝望的、伴随他所有屈辱的残疾? 他嘴唇动了动,干涩地挤出几个字。 “我的腿……一直都是这样,恐怕治不好了。” 他说着拒绝的话,声音里却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颤抖。 他伏在地上,刻意将头扭向一边,不去看江晚,却将那条萎缩畸形的右后腿,完全暴露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一个屈辱又脆弱的姿态,也是一个……无声的允许。 江晚心中一定。 她缓缓靠近,蹲下身。 这流畅的肌肉线条,这雪白的毛发!好一头漂亮的大猫…… 作为动物行为学博士,她解剖过的动物比吃过的饭还多,对生物骨骼结构了如指掌。 她的手指专业而利落地抚上那条伤腿。 触手冰凉,肌肉严重萎缩,关节处更是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上面布满了层层叠叠的狰狞伤疤。 “是天生的骨骼畸形,后天的虐待加重了韧带和肌肉的损伤。”江晚一边检查,一边轻声自语。 她的触摸,和记忆中任何一次都不同。 没有疼痛,没有恶意,只有一种纯粹的、探究性的力度。 朔祈白紧绷的身体,在这种专业的检视下,竟然不自觉地放松了些许。 江晚的心思则完全沉浸在如何治疗上。 常规手段肯定不行,但这可是个有系统的玄幻世界。 她一边用指腹轻柔地探查着骨骼的走向,一边用稳定而温和的语调安抚着身下的白虎。 “能治好的,虽然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但我会想办法的。” 她的声音像是有魔力,让白虎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 就在江晚专注地思索着治疗方案时,一根毛茸茸的长条物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那是一条粗壮有力的虎尾。 正因为主人的紧张与不安,而无意识地甩动着。 江晚的视线被吸引了过去。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像平时撸猫一样,伸手握住,还顺着毛从上到下撸了一把。 手感厚实,毛发顺滑。 然而,她手下的大猫却在瞬间僵硬如石。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电流,从尾巴根部炸开,瞬间窜遍全身百骸! 朔祈白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浑身的血液都冲向了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 那条被她握住的尾巴,是兽人最敏感、最私密的部位之一,除了雌主,绝不容许他人触碰! “吼……”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闷哼从他喉咙深处溢出,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和……媚意。 他金色的瞳孔猛然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软,巨大的虎躯微微颤抖着,一股燥热的气息从体内升腾而起。 他……他差点当着这个雌性的面,进入发情期! 奇耻大辱! 可那被她手掌握住的地方,传来的感觉却又如此清晰,如此……令人渴望。 他从未有过这种体验。没有雄性兽人,会不渴望得到雌主的亲近。哪怕这个雌主曾经那么恶毒。 巨大的羞耻和本能的渴望在他体内激烈交战,最终,他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雌主……” 那声音又低又哑,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哀求。 江晚也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 手里的尾巴变得滚烫,虎躯在发抖…… 她一个激灵,猛地缩回手,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低头一看,好家伙,某些不该出现的变化已经很明显了。 她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江晚的脸“腾”一下就红了,从脸颊烧到耳根。 冷静果决的动物学博士,此刻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那个……天气真热啊!我去洗个澡!” 她语无伦次地丢下一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 朔祈白趴在原地,愣愣地看着她仓皇远去的背影,身体里的燥热还未完全褪去,徒留下一片空虚和茫然。 她……逃了。 是因为嫌弃吗? 可她刚才的表情,好像……是害羞了? 他回味着刚才的感觉,那只手的温度,那轻柔的抚摸,还有她那句“能治好的”。 不,这不是新的折磨。 这是一种全新的,他从未体验过的舒服感觉。 她说要治好他的腿。 他的雌主,用她的方式,在喜欢他。 那么,他是不是也应该……喜欢她? 第8章——虎虎发情期 与此同时,在小溪边用冷水使劲拍打脸颊的江晚,脑中再次响起了系统的提示音。 【叮!关怀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兽世全方位大地图!】 【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81!】 江晚:“……” 这都行? 不小心摸了他尾巴一下,把他摸得差点发情…… 她看着水面倒影里自己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雪归和苏见月一前一后,前来山洞时,路过传来水声的小溪。 拨开最后一丛灌木,雪归的脚步猛地顿住。 溪水清澈,映着晨光,水下一个白皙的身影若隐若现。 水波荡漾,打散了光影,也模糊了那具身躯的轮廓,可偏是这种朦胧,比任何直白的景象都更要命。 雪归的呼吸骤然一滞。 他记忆里的江晚,永远是邋遢的,身上混杂着血腥和泥土的臭味,眼神里只有贪婪和暴虐。 可眼前的这个……是谁? 水中的雌性有着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像最上等的丝绸,随着水流轻轻漂浮。 她侧过身,月光勾勒出她优美的肩颈线条和纤细的腰肢,肌肤在水光的映衬下,竟像是在发光。 那不是他认知中的江晚。 他从不知道,自己名义上的雌主,竟然……这么好看。 “听你这呼吸声,可是看见了什么了不得的美景?” 苏见月的声音轻飘飘地传来,他拄着木杖,面朝着雪归的方向,那双空洞的桃花眼明明看不见任何东西,却仿佛能洞悉人心。 他听见了,雪归的心跳,乱了。 雪归猛地回神,眼底的惊艳迅速被更深的厌恶和警惕覆盖,声音冰冷:“我只会恨她。” 就在这时,水中的江晚动作一顿,猛地抬起头,那双清亮的眼眸精准地扫向他们藏身的方向。 她的目光锐利如鹰,带着一股荒野里磨砺出的警觉。 雪归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江晚环视一圈,眉心微蹙,最终却没发现什么,这才迅速起身走上岸,利落地用兽皮裹住身体,很快便消失在了林中。 直到她的气息彻底远去,雪归才松了口气。 “她洗澡的样子,好看吗?”苏见月唇角弯了弯,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讥笑。 雪归冷哼一声,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说道:“她没死,还变得很奇怪。” “你跟上去。” 雪归的声音冷得掉渣,不再看溪边的方向。 “我们的计划有变,明天,必须想办法让她跟你回部落。” 原本他们将她扔在这荒原,就是做好了被黑山部落驱逐的准备,在外自立。 可现在,这个本该死去的雌性,似乎变得……有用了。 “哦?”苏见月挑眉,似乎对这个命令并不意外。 他慢悠悠地应下,拄着拐杖,循着江晚离去的方向跟了上去。 他虽然眼盲,但听觉和嗅觉却远超常人,在这片林子里行走自如。 雪归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眼神复杂,最终还是转身离去。 山洞内。 朔祈白觉得自己要被烧着了。 一股燥热从深处涌起,迅速席卷四肢百骸,点燃了他每一寸血肉。 发情期……来了。 这对他来说,是比战斗和饥饿更可怕的折磨。 以往每到这个时候,她非但不会安抚,反而会用最残忍的方式惩罚他,认为这是他作为雄性肮脏的证明。 鞭打,辱骂,将他伤痕累累的腿踩在脚下…… 可这一次,不一样。 热浪中,他脑海里反复闪现的,不再是过去的屈辱,而是她的脸。 她冷静地为他处理伤口,她专注地为他烤肉,她……碰到他尾巴时,那瞬间的惊慌和脸颊的红晕。 还有那句“能治好的”。 那只手的温度,似乎还残留在尾巴上,一路烧到了他的心里。 她用她的方式,在喜欢他。 这个认知像一颗火种,将他体内的燥热彻底引爆。 强烈的渴望让他无法自控,他想见她,想被她抚摸,想把头埋进她的颈窝…… “呃……” 为了抵抗这股陌生的、汹涌的欲望,朔祈白只能狠狠咬住自己的舌尖,剧痛和血腥味暂时换来一丝清明。 他蜷缩成一团,巨大的虎躯在地上微微颤抖,发出压抑的呜咽。 江晚回到山洞时,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 火光下,白虎的状态比她离开时糟糕得多,他蜷缩在角落,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呻吟,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朔祈白?”她心头一紧,快步走过去。 当她借着火光看清他的脸时,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嘴里全是血,嘴角还有血沫溢出。 “张嘴!”江晚立刻蹲下,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命令的意味。 朔祈白被这熟悉又陌生的声音惊得一颤,模糊的视线里,江晚的脸与记忆中那个恶毒的雌性重合。 刻在骨子里的恐惧瞬间压倒了刚刚萌生的依赖。 他的腿……每次发情期,她都会狠狠地折磨他的腿。 “对不起……我不敢了……” 他意识混乱,身体因为恐惧而剧烈地抖动起来,声音嘶哑地求饶,“求你……别惩罚我……” 江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 她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下,又酸又疼。 这个男人,究竟被那个恶毒的原主折磨成了什么样? 【叮!检测到兽夫朔祈白进入发情期,身心极度痛苦!】 【任务要求:帮助兽夫平稳度过发情期。】 【任务奖励:系统商城开启!系统空间扩容至30立方米!】 系统的提示音及时响起,将江晚从复杂的情绪中拉了出来。 商城!空间扩容! 这奖励太诱人了! 江晚眼神一凝,再没有丝毫犹豫。 动物行为学里,适当的抚摸确实可以有效缓解动物的应激反应和焦躁情绪。 作为动物行为学博士,她对此再清楚不过。 她深吸一口气,将手重新放到了白虎宽阔的后背上,一下一下,顺着他肌肉的纹理,轻柔而坚定地抚摸着。 他的皮毛有些脏了,还打了几个结,摸起来手感并不算好。 该给他梳梳毛洗个澡了。 第9章——打扰两位的好事 江晚在心里默默记下。 她的手很稳,带着一丝凉意,动作轻柔而坚定,一下一下地顺着他脊背的线条往下抚摸。 没有厌恶,没有不耐,就像在对待一件珍贵的宝物。 朔祈白的身体起初是僵硬的,充满了抗拒。 但江晚的动作太温柔了,那力道不轻不重,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奇异节奏。 那只手所到之处,仿佛有清凉的泉水流过,浇熄了他体内灼烧的火焰。 紧绷的肌肉渐渐放松,痛苦的呻吟也变成了满足的低吟。 他从未体验过这样的感觉。 朔祈白颤抖的身体渐渐平息下来。 那股焚心般的燥热,仿佛被一只清凉的手温柔地抚平。 痛苦在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欢喜。 她没有惩罚他。 她在安抚他。 他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金色的竖瞳里倒映出江晚专注的侧脸。 她正认真地替他顺毛,眉头微蹙,像是在完成一项重要的工作。 朔祈白的心脏,在这一刻被一种名为依赖的情绪彻底填满。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71!】 他缓缓地,试探性地侧过头,用自己毛茸茸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江晚的手腕。 江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紧接着,一条粗壮有力、毛茸茸的白色大尾巴,悄悄地、带着几分讨好与试探,缠上了她的腰。 那尾巴尖还不安分地勾了勾她的衣角,像是在撒娇。 江晚身体一僵,低头看了一眼缠在自己腰间的虎尾,内心一阵无语。 这大猫,还真是得寸进尺。 山洞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微妙。 一个认真撸猫,一个乖巧被撸。 然而,这份宁静很快就被打破。 一个带着三分笑意,七分慵懒的声音,毫无预兆地在洞口响起。 “哎呀,我是不是……打扰两位的好事了?” 江晚猛地抬头,只见苏见月拄着木杖,正站在洞口。 那张妖孽的脸上挂着玩味的笑容,空洞的桃花眼准确无误地看向她和朔祈白的位置。 朔祈白浑身一僵。 那点刚刚升腾起来的旖旎心思,被洞口那道懒洋洋的声音瞬间浇灭得一干二净。 他猛地将缠在江晚腰上的大尾巴收了回来,动作快得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叮!安抚任务完成!】 【恭喜宿主获得:系统商城已开启!系统空间扩容至30立方米!】 江晚脑中响起的系统音让她暂时忽略了门口的兽人。 系统商城已开启? 快速扫了一眼商城琳琅满目的东西,江晚对莫名其妙穿到这里更有些安心了。 她这次抬眼看向洞口,还没来得及开口。 身边的朔祈白已经炸了毛,他猛地站起来,高大的身躯挡在江晚身前,对着苏见月低吼:“你来做什么?” “如果你是来看我死没死的,那让你失望了。” 他顿了顿,下巴微微扬起,带着几分炫耀和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骄傲。 “我没死,雌主救了我。” “雌主?”苏见月重复着这个称呼,唇角的笑意更深了,那是一种混合了探究与讥讽的弧度。 “朔祈白,你居然会叫她雌主了?真是稀奇。” “你的腿不疼了?” 他这话是对朔祈白说的,但江晚能感觉到,那无形的压力是冲着自己来的。 江晚的脑海中,关于苏见月的记忆飞速闪过。 他是五个兽夫里最聪明,也最腹黑的一个。 他不像朔祈白那么直白,也不像雪归那样把恨意写在脸上。 他的危险,全部藏在那副笑眯眯的皮囊之下。 他根本不信她。苏见月没有理会朔祈白的怒视,他只是微微侧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望向江晚的方向。 “雪归说你有些奇怪,我本来还不信。”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 “现在看来,的确很奇怪。” 下一秒,江晚只觉得右手手腕处传来一阵灼热感。 那热度仿佛带着生命,顺着皮肤钻进血脉。 她猛地低头,只见手腕内侧,一个从未见过的印记正闪烁着淡淡的红光。 那是一只栩栩如生的红色狐狸图案,九条尾巴舒展开,妖异而美丽。 结契印记! 这是兽人与伴侣之间最深刻的灵魂链接,也是兽夫们能感知到她的根源。 江晚心中了然,面上却不动声色。 她只是抬起眼皮,语气平淡地问:“苏见月,你在做什么?” 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没有疑问,就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一样平常。 苏见月的笑容僵了一瞬。 他通过印记能感知到,对面确实是那个他熟悉的契约者,灵魂波动没有变化。 可这反应……太不对劲了。 换做以前的江晚,要么尖叫着骂他,要么得意洋洋地炫耀。 绝不会是现在这样,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原来还是你。” 苏见月轻笑了一声,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只是说话的语气,倒是变了不少。” “你居然用印记感知雌主!” 朔祈白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怒火,周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你这只阴险的狐狸!” “别生气嘛,朔祈白。” 苏见月收回了感知,手腕上的印记也随之黯淡下去。 苏见月慢条斯理地用木杖敲了敲地面。 “你也知道,我的眼睛看不见,只能用这种笨办法来确定雌主的位置。”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委屈。 “毕竟,她已经两天没回部落了,大家都很担心呢。” “担心”两个字,被他念得意味深长。 朔祈白还想说什么,却被江晚打断了。 “他说得对。” 江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沾染的灰尘,目光平静地看向洞口的方向。 “是该回去了。” 朔祈白一愣,随即也跟着站了起来,立场坚定地表明态度。 “既然我没死,自然也要跟雌主一起回去。” 说完,还挑衅地瞪了苏见月一眼,仿佛在宣示主权。 苏见月只是笑了笑,为两人让开了路。 从山洞到黑山部落的距离不算远,但一路上的气氛却压抑得可怕。 江晚走在中间,朔祈白化作的巨大白虎紧紧跟在她左侧,每一步都充满了戒备。 苏见月则不紧不慢地跟在右后方,木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像是某种规律的节拍,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第10章——五个兽夫 江晚没心思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她的注意力,完全被系统商城吸引了。 三人没走多久,就回到了所谓的家——一个由几块巨石勉强搭成的,粗糙的石屋。 这就是兽世大陆的居住环境? 不行,绝对不行。 她要盖房子,要盖坚固、保暖、舒适的房子! 江晚的基建狂魔之魂,在这一刻熊熊燃烧起来。 石屋里,剩下的三名兽夫都在。 雪归正靠在石壁上闭目养神,及肩的银发让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意。 当三人回到部落时,雪归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他没想到苏见月这么快就把人带回来了。 更没想到,跟在江晚身边的朔祈白,不仅没死,看起来状态甚至比离开前还要好上几分。 那身雪白的皮毛,虽然有些脏乱,但仿佛都在阳光下泛着光泽。 角落的阴影里,黑蛇夜凛把自己蜷缩成一团,墨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怯懦又偏执的暗红色蛇瞳。 他死死地盯着江晚,仿佛要将她看穿。 而石屋顶上,黑鹰风鸣彻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锐利的鹰瞳扫过三人,最终落在了江晚身上,眼神里是纯粹的审视。 昨天雪归带回来的话,他和叶凛本是半信半疑。 此刻,看到活生生的朔祈白,以及那个……仿佛脱胎换骨,变得干净而美丽的江晚,他们才不得不信。 气氛,一瞬间降到了冰点。 江晚深吸一口气,知道这是自己必须面对的修罗场。 她环视一圈,迎着四道或憎恨、或探究、或审视、或畏惧的目光。 率先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对不起。” “以前是我错了,从今天起,我会好好对你们。” 石屋里死一般的寂静。 雪归的脸上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讽,手不自觉地抚上了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那里,是前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留下的印记,也是他永不磨灭的恨意。 又是新的把戏吗? 阴影里的夜凛,身体缩得更紧了。 他害怕这种突如其来的“好”,这比打骂更让他感到恐惧。 巨石上的风鸣彻,灰黑色的鹰瞳里没有任何波澜,只是静静地看着,像在看一场与自己无关的闹剧。 只有朔祈白,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激动。 他就知道!雌主是不一样的! 他想开口说“雌主你要对我最好”,可看到其他四人那冰冷的反应,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改成了:“是雌主救了我!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说完,那条不听话的大尾巴又悄悄探了出去,小心翼翼地勾住了江晚的脚踝,轻轻晃了晃,像是在寻求表扬。 这个小动作,除了“眼盲”的苏见月,其他三人都看得清清楚楚。 雪归的眼神更冷了,这个蠢货,被一块烤肉就收买了! 角落里的夜凛,身体缩得更紧了,暗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自卑,他后退了一步,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屋顶的风鸣彻,目光在朔祈白那条毛茸茸的尾巴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古井无波。“是吗?” 打破这片死寂的,依然是苏见月。 他脸上挂着那副招牌式的、纯良无害的笑容,缓步走到江晚面前。 “既然这么说……那我们拭目以待。” “只是……希望你的‘好’,能一视同仁,不要厚此薄彼才好啊。”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朔祈白的方向,成功让那只白虎的脸黑了下来。 江晚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她没有理会几人之间的暗流汹涌,只是看着雪归,一字一句地说道:“是不是真的,你们以后会知道。” 说完,她不再看他们,而是转身开始打量这个破烂的石屋,脑子里已经开始规划起了新房子的蓝图。 要想过上好日子,先得有个像样的家。 可还没等她多细想,就有一群兽人找上门了。 一道尖利的女声划破屋前的宁静,充满了刻意的愤怒。 “江晚!你给我滚出来!你这个恶毒的雌性!” “你让我家阿屠去给你摘月果,他从山上摔下来腿都断了!你必须给我们一个说法!” 这熟悉的找茬戏码,让江晚眼皮一跳。 她还没动,身边的朔祈白已经先一步站了起来,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煞气,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苏见月依旧是那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唇角的笑意恰到好处。 雪归则缓缓睁开了那双冰蓝色的眼,冷漠地瞥了一眼洞外,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江晚拍了拍朔祈白的胳膊,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率先走出了石屋。 朔祈白、雪归和苏见月跟在她身后,风鸣彻早就看到人来了。 石屋外的空地上已经围了不少兽人,一个身材壮硕的雌性正叉着腰,唾沫横飞地叫骂着。 当江晚出现的那一刻,嘈杂的现场瞬间安静了一瞬。 所有人的目光都定格在她身上。 眼前的雌性,身形依旧纤细,但那张脸却美丽得过分,一双黑褐色的眼睛清澈又平静,在阳光下仿佛会发光。 乌黑顺长的头发被简单束起,露出的脖颈白皙修长。 这还是那个终日阴沉邋遢,眼神怨毒的江晚吗? “你……你是江晚?”有人不确定地问。 另一个兽人撇撇嘴:“不是她是谁,只不过是洗干净了而已。” “只是洗干净了吗……以前都没发现她真的好漂亮啊……” 那叫骂的雌性也愣了一下,随即更加恼怒,觉得江晚是故意打扮成这样来勾引雄性的。 “别以为你洗干净了就能抵赖!今天必须给我们一个交代!” 就在这时,一个高大健壮的老年兽人分开人群走了进来,他正是黑山部落的族长,石山。 石山看了一眼江晚,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严肃。 他沉声道:“好了,都安静!” 他转向江晚,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和最终的决断。 “江晚,经过部落大多数人的商议,我们一致决定,将你和你的兽夫,逐出黑山部落。” 第11章——关心夜凛 这话一出,全场随即爆发出赞同的附和声。 “早就该把她赶走了!” “没错!自从她来了部落,就没安生过一天!” “她既没有为部落诞下幼崽,也没有为部落做出过任何贡献,只会使唤她的兽夫,折磨他们!” “欺负自家兽夫就算了,她太恶毒了,还哄骗欺负年轻的雄性兽人!” 一声声指责,如同石子般砸来。 江晚的目光扫过自己的几位兽夫。 雪归的唇边甚至噙着一抹冷笑,手下意识地抚摸着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疤。 苏见月用扇子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弯弯的桃花眼,看不出情绪。 朔祈白忍不了了,他往前踏出一步,巨大的虎躯充满了压迫感:“不是的!雌主她……” 话还没说完,雪归一道冰冷的视线射了过来。 那眼神里带着警告和嘲弄,仿佛在说:蠢货,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被她折磨的吗? 朔祈白的气势瞬间一滞,喉咙里发出不甘的呜咽,终究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江晚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原主这人太恶毒,混得是真差。 不过,被逐出部落,对她来说反而是件好事。 石山看着眼前这一幕,叹了口气:“你看,大家都不愿意再接纳你们。今天之内,你们就离开吧。” 【叮!系统发布任务:带领兽夫们寻找新部落。】 【任务奖励:商城积分1000。】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让江晚确认,被逐出部落,果然是剧情的必然走向。 也好。 省得她再费力找借口离开这个让她感到尴尬的地方。 江晚脸上没有丝毫被驱逐的愤怒或恐慌,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族长石山,点了点头。 “好。” 她答应得太过干脆,反而让准备了一肚子说辞的石山噎了一下。 周围那些等着看好戏,等着看她哭闹撒泼的兽人们,也都愣住了。 江晚没有理会他们各异的目光,她转过身,视线扫过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既然要我们走,那就请大家让一让吧。”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若无地飘向自己那个粗糙石屋的阴暗角落。 “毕竟,我家夜凛怕人。” 此话一出,石屋前瞬间陷入一种诡异的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随着她的话,下意识地看向那个几乎不存在的角落。 就连江晚身后的几名兽夫,呼吸都为之一滞。 雪归冰蓝色的眸子里,讥讽之色更浓。 关心夜凛? 他清楚记得,上一世,这个女人最喜欢看的,就是夜凛因为恐惧和自卑而浑身发抖的样子。 她会故意将夜凛拖到人群中,欣赏他痛苦蜷缩的模样,以此取乐。 这又是新的把戏。 苏见月手中不知何时又多了一柄玉骨扇,他轻轻摇着,唇角的弧度未变,但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里,却闪过一丝精于算计的冷光。 先安抚最卑微、最没有威胁的那个,以此来分化他们,博取同情? 手段不算高明,却很实用。 石屋顶上,风鸣彻一动不动,宛如一尊融入夜色的雕塑。 他灰黑色的鹰瞳里第一次泛起了波澜。 不是因为江晚对夜凛的维护,而是因为,她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任何场合都把白山部落那个首领挂在嘴边。 她居然会关心除了那个男人之外的兽人。 这一点,很奇怪。 反应最大的,是朔祈白。 一股酸涩的醋意瞬间涌上心头。 雌主居然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关心那条阴沉的蛇! 他刚想上前一步,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住江晚的视线,让她只能看到自己。 可脑海里却闪过刚才族长宣布驱逐时,自己因为雪归的一个眼神而退缩的画面。 他没有站出来维护她…… 那一瞬间,所有的嫉妒都化为了心虚和懊恼。 朔祈白不敢再争风吃醋,只是恶狠狠地瞪了一眼身旁的雪归。 都怪你! 他用口型无声地抱怨。 再也不听你的了! 雪归冷漠地瞥了他一眼,视线在他那条被治好的伤口停了一瞬,眼神里的讽刺不加掩饰。 蠢货。 石屋内的阴影里,夜凛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听到了。 那个女人,在维护他。 可为什么? 是为了设计出更新鲜、更残忍的折磨手段吗? 一定是这样。 他用力地抱紧自己,想将那份突如其来,如同毒药般甜美的感觉从心底驱逐出去。 可是,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被她关心的感觉…… 确实很美好。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96!】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8!】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61!】 江晚没有错过任何一个人的微表情,她将这些情绪波动尽收眼底,心中对未来的计划又清晰了几分。 她领着四个心思各异的兽夫回到石屋。 说是收拾东西,其实根本没什么可收拾的。 除了几件破旧不堪的兽皮衣物,整个石屋空荡得能听见回声。 江晚看着这四个男人,还有石屋顶上那一个,郑重地开口。 “我们要去寻找新的部落。” “以后,我会好好对你们的。” “现在,收拾好东西,我们离开这里。” 她的承诺,如同一颗石子投入死水,没有激起半点涟漪,只有一片冰冷的沉默。 半小时后,一行六人离开了黑山部落的领地。 荒原的风带着萧瑟的凉意,吹起江晚的黑发。 朔祈白化作了巨大的白虎形态,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边,磨磨蹭蹭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用脑袋轻轻蹭了蹭她的手臂。 “我们……去哪里?” 他低沉的嗓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江晚看着前方苍茫的荒野,语气平淡地吐出四个字。 “白山部落。”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一股冰冷刺骨的杀意,从头顶传来。 江晚抬头,对上了风鸣彻那双锐利如刀的鹰瞳。 那双眼睛里不再是审视或好奇,而是毫不掩饰的恨意与失望。 第12章——全员好感 就好像一把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向她。 江晚甚至能感觉到,那股恨意是如此具体。 因为原主,曾经亲手拔下他最华丽的飞羽,编成扇子,只为博取白山部落那个首领的一笑。 雪归停下脚步,发出一声极轻的嗤笑。 那笑声在寂静的荒原上,显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刺耳。 他冰蓝色的眼眸里满是嘲弄,看向朔祈白的眼神,像在看一个天大的笑话。 看吧。 我就说她死性不改。 你所谓的改变,不过是她为了去见那个男人,而演给你看的戏码。 苏见月的脚步也停了下来。 他手中的玉骨扇“啪”的一声合拢,脸上那副招牌式的、纯良无害的笑容彻底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忍的讥讽。 “原来……这才是你的目的。” 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轻柔,却再也没有了之前的半分暖意。 “真是……煞费苦心啊,我的雌主。” 角落里,一直默默跟在最后的夜凛,身体晃了一下。 他刚刚才燃起一丝微光的世界,瞬间被无边的黑暗彻底吞噬。 他不再对江晚抱有任何希望。 原来,所有的“好”,都只是为了另一个人。 他悄无声息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试图将自己重新藏回那个不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影子里。 “白山部落的首领?” 朔祈白的声音在颤抖,他不敢置信地看着江晚,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受伤。 “你还是要去找他?” “亏我以为……亏我以为你真的改了!” 巨大的白虎身躯在发抖,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一种被欺骗、被愚弄的巨大委屈。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 他低吼着,声音里带上了哭腔。 “那你这两天为什么要对我好?” “你还不如……还不如一开始就不要对我好!” 最后一句话,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双漂亮的金色竖瞳里,迅速蒙上了一层水汽。 江晚看着眼前这只委屈得快要哭出来的大猫,内心叹了口气。 她伸出手,在朔祈白僵硬的注视下,轻轻放在了他毛茸茸的虎头上。 不对。 是人形的头上。 他的白色短发又硬又扎,根根分明,充满了力量感,摸起来的手感和兽形时那柔软顺滑的毛发完全不一样。 眼前的男人五官锋利俊美,眉眼深邃,此刻那双璀璨的金瞳里写满了委屈和控诉,高大的身躯微微颤抖着,让她心里莫名地软了一下。 这副美男委屈样子,让江晚有些不敢直视。 她的手顺着他的短发,轻轻抚摸着。 然后,她移开视线,看向头顶那道冰冷的目光,看向那个沉默却散发着滔天恨意的黑鹰。 “对不起,风鸣彻。” 江晚的声音很轻,却足以让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去白山部落,只是想把你的飞羽要回来。” 她看着他,一字一句,无比清晰。 “我想把以前犯下的错,尽力弥补。” 整个世界,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朔祈白忘记了委屈。 雪归忘记了嘲讽。 苏见月忘记了算计。 夜凛忘记了后退。 五名兽夫,全都怔在了原地。 雪归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他依旧不信。 弥补? 多么可笑的词。 犯下的错,造成的伤,是能轻易弥补的吗? 这不过是比关心夜凛更高明一点的谎言罢了。 她只是想用这种方式,让他们心甘情愿地陪她去白山部落。 苏见月脸上的讥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那副熟悉的,纯良无害的笑容。 他再次打开玉骨扇,轻轻摇晃。 “我相信雌主哦。” 他笑着说,只是那笑意从未抵达眼底。 这话当然是假的。 但他忽然觉得,这场戏,似乎越来越有趣了。 他很想看看,这个雌性到底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阴影里的夜凛,又一次从黑暗中抬起了头。 他看着江晚的侧脸,那张在荒原日光下显得格外干净漂亮的脸。 要把风鸣彻的飞羽要回来…… 他……是不是也可以期待一下? 被顺毛的朔祈白,早就在江晚与他对视,并且伸手抚摸他脑袋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安抚了。 现在听到这话,更是没有了半点怀疑。 雌主是为了弥补错误! 他就知道! 他心中的委屈和愤怒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喜悦和得意。 他往前一步,主动牵住了江晚还放在他头上的那只手,紧紧握在手心里,不让她离开。 那条不听话的大尾巴,也从身后探了出来,得意地在空中甩了甩。 反应最明显的,是风鸣彻。 在他听到自己名字的那一刻,他浑身一僵。 当江晚说出要为他讨回飞羽时,他那双冰封的鹰瞳里,有什么东西骤然碎裂。 一股难以言喻的滚烫情绪,从心脏深处涌了上来,几乎要冲破他一直以来的伪装。 动容。 但那情绪只持续了一瞬,便被更加根深蒂固的怀疑与冰冷所取代。 长年累月的折磨与背叛,早已在他心上筑起了一道无法逾越的冰墙。 希望,是最奢侈,也是最能伤人的东西。 他不敢要。 那双刚刚泛起一丝暖意的灰黑色鹰瞳,瞬间又恢复了死寂般的冰冷与坚硬。 他冷冷地看着江晚,那眼神仿佛在说:收起你那可笑的谎言。 江晚将他神情的变化看得一清二楚。 她没有失望,也没有不耐烦。 作为一名动物学博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要治愈一只受过重创的猛禽,需要多大的耐心和智慧。 信任,不是靠一句话就能建立的。 那需要一次又一次的行动,来慢慢填平过去的深渊。 江晚无奈。 原身以前作的恶,实在太多太深,她只能一步步慢慢弥补了。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5!】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93!】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1!】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8!】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8!】 脑海中一连串的提示音,让江晚确认,她的方向是对的。 第13章——给兽夫们科普 哪怕只是一点点,那也是进步。 雪归将风鸣彻的反应尽收眼底,唇边的冷笑更深了。 “连他自己都不信。” 他冰冷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十足的讽刺意味,毫不留情地戳破了江晚刚刚营造出的温情假象。 朔祈白顿时炸了毛。 他猛地转头,对着雪归龇出锋利的虎牙,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闭嘴!” “雌主才不是骗人的!她跟以前不一样了!” 他紧紧握着江晚的手,仿佛在用这种方式汲取力量,也像是在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立场。 雪归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只是冷漠地移开了视线。 和蠢货争辩,是浪费力气。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笑眯眯地打着圆场。 “哎呀,雪归大哥何必这么说呢?我们应该相信雌主才对嘛。” 他转向江晚,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微微弯起,语气里满是真诚。 “雌主,我相信你一定能做到。” “我们所有人,都会支持你的,你肯定能做到对吗?” 他看似在为江晚说话,实则却是在无形中给她施加压力,将她架在火上烤。 如果她做不到,那她此刻说出的话,就会成为未来刺向她自己的、最锋利的刀。 “当然。” 江晚没有理会他们之间的暗流汹涌,她只是抽回被朔祈白紧握着的手,然后拍了拍他的虎头。 “好了,别闹了。”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 “天快黑了,我们必须在太阳落山前找到一个能过夜的山洞。” 她环顾四周,专业地分析着地形。 “这附近地势平坦,缺少遮蔽,很容易成为夜间凶兽的目标。我们必须往西边走,那边的山势更高,更容易找到合适的庇护所。” 说完,她不再停留,率先迈开了脚步。 她强大的规划能力和冷静果决的气场,在这一刻展露无遗。 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兽夫保护的柔弱雌性,反而像一个经验丰富的部落长。 四个兽夫都愣了一下,随即下意识地跟上了她的步伐。 连一直最抗拒的雪归,也只是皱了皱眉,默默地跟在队伍最后。 荒原上的行走是枯燥且危险的。 江晚一边走,一边仔细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她的目光扫过路边的植物,脑中飞速地进行着分类和判断。 脑中属于动物行为学博士的知识库与系统提供的《兽世百科全书》正在高速整合。 她停在一株不起眼的蕨类植物前,利落地采下几片叶子。 “这是止血蕨,捣碎了敷在伤口上,能快速止血。” 她又指向不远处一丛开着紫色小花的植物。 “那是紫云草,有轻微麻痹效果,但根茎可以食用,能补充体力。” 她的声音平静而专业,像是在进行一场野外生存教学,而不是同一群恨她入骨的兽夫们在逃亡。 朔祈白化作的巨大白虎好奇心最重,他凑到一丛挂着鲜红果实的灌木旁,晶亮的虎眼里满是渴望,扭头看向江晚,喉咙里发出询问的咕噜声。 “雌主,这个呢?” “别碰!”江晚的声音猛然拔高,透着一丝不容置疑的严厉。 “那种红色的果子叫‘火吻’,有毒,一颗就能毒死一只兔子。” 朔祈白吓得猛地一缩爪子,整个虎躯都往后退了好几步。 他心有余悸地看着那丛娇艳欲滴的果子,后背的毛都炸开了一点。 那果子看起来红润饱满,闻起来还有一股甜香,他刚刚真的有把它当零嘴一口吞下去的冲动。 “你怎么知道有毒?” 雪归冰冷的声音从队伍后方传来,像一把淬了冰的刀子。 他冰蓝色的眸子死死锁定江晚的背影,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在他的记忆里,江晚对这些植物一窍不通。 上一世,她就曾因为嘴馋误食了一口有毒果实,疼得在地上打滚。 是他不顾一切地冲进凶兽密布的森林,猎杀了带有解毒能力的云纹鹿,才救回她的命。 可她事后是怎么做的?她嫌他满身是血,脏了她的眼睛。 江晚没有回头,她继续处理着手上的止血蕨,语气淡得像荒原上的风。 “我恢复了一些以前的记忆。” “以前的记忆?” 这个词像一块巨石砸入死寂的湖面,瞬间激起千层浪。 五个兽夫的反应截然不同,却在同一时间,将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江晚身上。 “你想起了什么?” 最急切的,竟然是雪归。 他上前一步,那双冰蓝色的眼瞳里,恨意与一种近乎绝望的渴望交织在一起,显得格外矛盾。 他死死地盯着江晚,声音都有些发紧。 上一世,他直到被万兽啃噬殆尽,也没弄明白自己究竟是谁,为何会被冠以不祥之名,又为何会跟着这个恶毒的雌性。 这个谜团,是他两世的心魔。 与雪归的急切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朔祈白。 他不太在乎什么过去的记忆。 他只知道,现在的雌主会给他做好吃的烤肉,会温柔地摸他的头,会保护他。 这就够了。 他只是用高大的身躯挤开了雪归,重新站到江晚身边,用行动表明自己的立场。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彻底消失了。 他手中的玉骨扇不知何时已经收起,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望”着江晚的方向,神情是从未有过的严肃。 “雌主。” 他开口,声音不再是平日里那种懒洋洋的、带着撒娇意味的语调,而是多了一分郑重与探究。 “如果你想起了什么,还请……务必告诉我。” 他的身世,他这双看不见的眼睛,都与那被尘封的过去紧密相连。 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真相。 一直沉默地走在队伍最后方的夜凛,在听到“记忆”两个字时,身体猛地一僵。 他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将自己藏得更深。 记忆? 他不需要记忆。 他的过去除了被歧视、被虐待、被当成不祥的诅咒之源抛弃,还能有什么? 他不想知道。 他害怕从江晚口中听到任何关于他过往的、不堪的字眼。 那会把他好不容易才从她那里汲取到的一点点微光,彻底掐灭。 第14章——四个兽夫吃醋 而高空之上,盘旋的黑鹰风鸣彻,飞行的姿态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他锐利的鹰瞳死死锁定着下方那个纤细的身影。 他无法开口询问。 但他那紧绷的翅膀,那骤然变得锐利无比的视线,无一不在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江晚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 她迎着雪归那几乎要将她洞穿的目光,平静地摇了摇头。 “我没有想起具体的事情。” 她看到雪归眼中瞬间闪过的失望,但没有停顿,继续说道。 “只是一些关于植物、矿石和建造的知识。” 她平静地回答,然后话锋一转,抛出了一个所有人都无法拒绝的诱饵。 “根据我想起来的东西推测,我们每个人的来历,或许都非同寻常。” “如果以后我想起了更多,我会告诉你们的。” 她的话半真半假,既解释了自己行为的异常,又给他们画下了一个巨大的饼。 一个关于他们身世之谜的,充满了诱惑的饼。 几个兽夫都沉默了。 信任危机,暂时被压了下去。 瞬间,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轰隆—— 一声沉闷的雷鸣打断了这诡异的平静。 天空在短短几分钟内就阴沉下来,乌云像是被打翻的墨汁,迅速铺满了整个天际。 风开始呼啸,卷起地上的沙石,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潮湿的土腥味。 “要下暴雨了。” 江晚抬头看了一眼天色,立刻做出判断。 “必须马上回到山洞!” 她口中的山洞,正是之前她和朔祈白待了两天的地方,刚好位于黑山部落和白山部落之间的凶兽荒原中段。 几人不再耽搁,立刻加快了脚步。 可荒原上的天气说变就变。 他们还没跑出多远,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 瞬间,雨点连成了线,瓢泼大雨倾盆而下,视线所及之处一片模糊。 当他们狼狈不堪地冲进山洞时,每个人都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 山洞里,还残留着江晚和朔祈白这两天的生活痕迹。 熄灭的火堆旁堆着烧了一半的木柴,甚至石壁上还挂着朔祈白脱落下来,被江晚收好的一撮雪白的虎毛。 这些充满了二人世界气息的细节,让刚刚挤进山洞的另外四名兽夫,神色各异。 朔祈白一眼就看到了这些,他原本因为逃过暴雨而有些庆幸的心情,瞬间变得不爽起来。 他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巨大的虎躯往洞口一横,几乎堵住了大半个通道,金色的瞳孔警惕地扫过雪归和苏见月,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 这里是他和雌主的秘密基地。 这两天,雌主只对他一个人好,只给他一个人做饭。 可现在,这个只属于他们的地方,要被这几个家伙给侵占了。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41!】 脑海中响起的提示音,让正在拧干衣服上水分的江晚愣了一下。 她抬起头,正好对上朔祈白那双写满了“不高兴”和“委屈”的金色瞳孔。 他像一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大型猫科动物,浑身都散发着“我的地盘你们别碰”的暴躁气息。 江晚心中了然,忍不住有些想笑。 她当然知道,猛兽都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她放下拧衣服,走到朔祈白身边,无视他戒备的姿态。 伸出手,在他湿漉漉的虎头上揉了一把,又顺手挠了挠他毛茸茸的耳朵根。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宠溺。 “好了,别生气。” “外面下大雨,总不能让他们在外面淋着。” “这里是我们的家,也是大家的家。” “乖~” 朔祈白被她挠得浑身一僵,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喉咙里的低吼瞬间变成了舒服的咕噜声。 他身上的炸起的毛也软软地塌了下去,巨大的虎尾巴不受控制地绕过来,轻轻勾住了江晚的小腿。 那股子因为领地被侵占而升起的烦躁,在她的抚摸和话语中,瞬间被抚平了。 我们的家…… 雌主说,这里是他们的家。 这个认知让他心中的不快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满满的、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 他甚至觉得,让这几个家伙住进来,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只要……只要雌主晚上还是跟他睡在一起就好。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36!】 江晚这番温柔的安抚,清晰地落在了山洞里另外四个男人的眼中和耳中,山洞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雪归靠在石壁上,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冷笑,眼神里满是鄙夷。 蠢货,几句好话,摸两下毛,就把仇恨忘得一干二净了。 他闭上眼,懒得再看那只摇着尾巴的蠢虎,只是那紧握的拳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苏见月虽然看不见,但江晚那温柔得能掐出水的声音,却一字不落地钻进他耳朵里,让他心口莫名地有些发闷。 朔祈白是瘸了条腿,他还有三条腿可以走路。 他可是眼盲。 论残疾程度,论可怜,怎么也轮不到那只四肢发达的蠢老虎。 要安抚,不也应该先来安抚他这个柔弱不能自理的盲人吗? 山洞横梁上,原本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的风鸣彻,也悄然变换了姿势。 他锐利的鹰瞳死死地盯着江晚放在朔祈白头上的那只手,眼神里透出明显的不悦。 她从未碰过他。 一次都没有。 而角落里的夜凛,从进山洞起就躲在最黑暗的地方。 他看着江晚对朔祈白毫不掩饰的温柔与亲近,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最后一点微光也熄灭了。 他就知道。 雌主还是嫌弃他的。 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被诅咒的、肮脏的怪物。 他把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恨不得能钻进石缝里,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掉那份让他心脏抽痛的温暖。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7!】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93!】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90!】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90!】 江晚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 第15章——顶级雄性荷尔蒙 朔祈白对她产生依赖和好感是意料之中。 可这四个面上看着对她爱答不理,甚至充满恨意的男人,忠诚度居然也在悄悄上涨? 苏见月那个绝顶聪明的狐狸,吃醋都能加忠诚度? 还有夜凛,他明明自卑得快要缩进地缝里了,怎么也加了? 江晚的目光扫过洞内神色各异的四个男人。 看来,她之前以为的“对他们好”,方向还不够精准。 想要攻略这群黑化的兽夫,不能只靠一味的示好。 得对症下药。 她看着这群浑身湿透,神情或冷漠、或戒备、或自卑的兽夫们,心中暗暗下定了决心。 江晚深吸一口气,决定快刀斩乱麻。 她捏开还缠在自己腿上的虎尾巴,走到火堆旁,开始生火。 “都把湿衣服脱了,烤干,免得生病。” 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静,“今天大家要好好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她利落的动作和不容置喙的语气,暂时压下了洞里的暗流涌动。 山洞外的暴雨如注,山洞内,跳跃的橘色火焰是唯一的暖源。 江晚那句“都把湿衣服脱了”,如同投入死水的一颗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让水面下的暗流变得更加汹涌。 空气里弥漫着湿漉漉的土腥气,混杂着兽人身上独特的、充满野性的气息。 雪归是第一个行动的。 他冰蓝色的眸子在火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视线若有似无地扫过江晚平静的侧脸,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试探。 他缓缓抬手,解开了身上那件被雨水浸透的破烂皮衣。 皮衣滑落,露出了他精壮而充满爆发力的上身。 那不是朔祈白那种充满视觉冲击力的魁梧肌肉,而是如孤狼般流畅、坚韧的线条。 每一寸肌理都仿佛是为了极致的速度与搏杀而生。 他的皮肤是健康的麦色,上面遍布着深浅不一的伤疤,新旧交错,无声地诉说着他两世的挣扎与战斗。 最狰狞的一道,盘踞在他的左臂上,那是前世为保护原主留下的,如今已成为他心中永不愈合的魔障。 江晚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了那具身体上。 作为一名动物行为学博士,她曾解剖过无数动物,对肌肉骨骼的构造了如指掌。 但此刻,她的大脑却一片空白。 理智告诉她应该移开视线,可那充满生命力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完美躯体,却带着一种野性的美感,牢牢吸引着她的目光。 紧接着是朔祈白。 他哼了一声,动作粗暴地扯掉了身上湿透的兽皮,带着一股被冒犯领地的不爽。 如果说雪归是矫健的孤狼,那朔祈白就是无可匹敌的猛虎。 他身材魁梧健硕,宽肩窄腰,肌肉块垒分明,每一块都蕴含着爆炸性的力量。 火光勾勒着他古铜色的皮肤,汗水与雨水混合着顺着紧实的腹肌线条滑落,最终隐没于腰间围着的豹纹兽皮裤之下。 那极具侵略性的荷尔蒙气息,几乎要将山洞内本就稀薄的空气燃烧殆尽。 苏见月轻笑一声,动作优雅地解开衣带。 他不像前两位那般充满野性,反而带着一种惑人的柔媚。 赤红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白皙的脊背上,与肌肤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的身形清瘦修长,肌肉线条并不夸张,却匀称而有力,宛如一头潜伏在暗处的狐,看似无害,实则每一寸都充满了致命的诱惑。 他脱下湿衣后,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依旧“望”着江晚的方向,唇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 江晚强迫自己维持着脸上的镇定,但她不受控制狂跳的心脏,已经出卖了她。 这是什么顶级雄性荷尔蒙秀场? 她发誓,她前世就算去非洲大草原观察狮子交配,都没有此刻来得震撼。 而最让她头皮发麻的,是视线下移时,那兽皮围裤下隐约可见的、被布料勾勒出的惊人轮廓。 不愧是兽人…… 这个尺寸,进去绝对会死人的。 江晚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她猛地移开视线,死死盯着面前跳动的火焰,仿佛要将自己的眼球烧穿。 角落里,夜凛在最黑暗的阴影中,用最快的速度脱下了湿透的长袍。 他始终低着头,身体蜷缩着,仿佛想把自己藏起来。 火光只能照到他苍白而清瘦的身体轮廓,像一株常年不见阳光的植物,脆弱又阴郁。 高踞在横梁上的风鸣彻也无声地换下了湿衣,他只是将湿透的黑色皮甲扔下,换上干爽的。 整个过程悄无声息,若不是那件皮甲落地的轻响,几乎没人会注意到他。 五个兽人,五具截然不同的、却同样充满力量与美感的身体,就这么毫无遮拦地暴露在江晚面前。 山洞里的气氛,变得前所未有的诡异。 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观察着江晚的反应。 在过去,别说当着她的面脱衣服,就是靠得近一些,都会被她用最恶毒的语言咒骂,被她用嫌恶的眼神凌迟。 可现在,她只是看着,脸上没有厌恶,没有鄙夷,甚至……还有一丝他们看不懂的慌乱。 雪归看着江晚泛红的耳根,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讥讽。 果然,还是这副轻浮的模样,这么快就又想勾引他们了吗?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跳却漏了一拍。 朔祈白则是不高兴地皱起了眉,他用自己高大的身躯挡在江晚和另外几人之间,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占有欲。 雌主是他的,他们凭什么看! 朔祈白固执的认为江晚对待他和其他人是不同的! 五个兽夫换上了各自包袱里的干爽衣物。 都是用不同兽皮鞣制而成,风格迥异。 雪归换上了一件雪狼皮缝制的坎肩,边缘用白骨打磨的珠子做装饰,简洁而冷酷。 苏见月则选了一件用多种颜色艳丽的羽毛点缀的软皮长衫,华丽又风骚,完美地衬托出他妖孽的气质。 朔祈白依旧是力量感十足的豹纹围裤,将他完美的肌肉线条展露无遗。 风鸣彻换上了一身灰黑色的紧身羽毛衣,低调而肃杀,便于在空中行动。 第16章——兽夫们的偷窥 夜凛则用一条黑红相间的蛇皮紧身衣裤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充满了暗黑与神秘的气息。 当他们换好衣服,江晚脑海里还残留着那些白花花的肉体画面,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35!】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1!当前忠诚度-96!】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90!】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2!当前忠诚度-88!】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85!】 江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子里那些限制级的画面。 她站起身,利落地在火堆旁用几根湿润的树枝搭起一个简易的晾衣架。 “把湿衣服都挂上来烤干。” 她的声音恢复了一贯的冷静,仿佛刚才那个心跳失速的人不是她。 兽夫们没有说话,依言将自己的湿衣服挂了上去。 很快,五件风格各异的兽皮衣物就围着火堆挂了一圈,恰好在火堆和山洞内壁之间,形成了一个小小的、隐蔽的半圆形空间。 江晚看着这个自己亲手打造的天然屏风,心中微动。 她走到火堆旁,娇小的身影正好被那些高大的兽皮衣物遮挡住,从外面看,只能看到她的锁骨以上和膝盖以下。 她飞快地解开自己身上同样湿透了的兽皮衣。 山洞里瞬间安静下来。 只剩下火堆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雨水滴落的“嗒嗒”声,以及……衣物摩擦时那细微的、却被无限放大的悉索声。 五个兽夫的呼吸,在同一时间绷紧了。 他们的视线,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不受控制地透过那些衣物的缝隙,投向那个被火光笼罩的娇小身影。 雪归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眼底的讥讽还未散去,身体却已经背叛了他。 他清晰地听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透过朔祈白那件豹纹围裤的缝隙,他看到了一截白皙如雪的大腿。 火光下,那片肌肤仿佛泛着温润的光,细腻得看不到一丝毛孔。 他的喉结不受控制地滚动了一下,心底那份刻骨的恨意,竟被这惊鸿一瞥搅得心绪难平。 他猛地闭上眼,在心里唾弃自己。 贱骨头。 她不过是故技重施,用这副身体来迷惑他们,自己怎么又会轻易动摇? 苏见月的姿态则要光明正大得多。 他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嗅觉,此刻都变得无比敏锐。 他能听到她解开衣带时那细微的声响,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被雨水和热气蒸腾出的淡淡馨香。 他甚至能根据声音,在脑海中勾勒出她此刻的模样。 那该是怎样一副诱人的光景?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兴味的笑意,脸上的表情纯真又无辜,仿佛只是在欣赏一场动听的雨中乐曲。 朔祈白几乎要气炸了。 他死死地瞪着雪归和苏见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他不想看,也不想让别人看。 可那道纤细的、若隐若现的身影,却像烙铁一样烫在他的视网膜上。 她那么瘦小,仿佛自己一掌就能将她完全笼罩。 一想到这副身体正在被其他雄性窥视,一股暴虐的怒火就在他胸中横冲直撞。 而位于制高点的风鸣彻,拥有着最完美的、也是最折磨的视野。 他站在横梁的阴影里,像一尊沉默的雕塑。 但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瞳,此刻却死死地锁定着下方。 江晚背对着他,火光将她的身影清晰地投射在他的眼底。 他看见了她纤细优美的脊背,那条弧线从白皙的脖颈一路向下,隐没在黑暗中,引人无限遐想。 他看见了她漂亮的蝴蝶骨,随着她解衣的动作,像一对想要振翅而飞的蝶。 然后,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就在她右边肩胛骨下方,一抹黑色的图腾印记,随着她肌肤的舒展,清晰地显露出来。 那是一个振翅欲飞的、雄鹰的图腾。 是他们鹰族独有的、至高无上的结契印记! 风鸣彻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变得无比粗重,眼中迅速布满了血丝。 他知道这是偷窥,他应该立刻闭上眼,移开视线。 可他的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他只觉得眼前的这个雌性,这个他原本以为只是恶毒的雌性,瞬间变得无比耀眼,又无比神秘。 他想靠近她,想触碰那个印记,想问她就这么讨厌他吗,讨厌到割掉他的飞羽。 这股冲动,几乎要将他冰封多年的情感彻底撕裂。 在最黑暗的角落里,夜凛将自己缩成了一团。 他不敢抬头,不敢去看。 可那从衣物缝隙中透出的、一闪而过的雪白手臂,还有那截纤细的脚踝,却像最毒的烙印,深深地刻进了他的脑海。 好白…… 好干净…… 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苍白得毫无血色的皮肤,在激动时,上面还会浮现出丑陋的黑色鳞片。 自卑与绝望,如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污泥,而她,是天边最皎洁的月光。 他更加不配靠近她了。 可他又无比贪恋今天被她维护时,她身上传来的那丝温暖。 他还想要。 这份矛盾的渴望,像毒蛇一样啃噬着他的心脏,让他痛苦不堪。 江晚并不知道自己换个衣服,就引起了山洞内的惊涛骇浪。 她很快换上了一身干净的棉麻混纺衣裤,这是她之前在系统商城用积分兑换的,方便行动。 当她从屏风后走出来时,山洞内的诡异气氛达到了顶峰。 她看着面前这几个或眼神躲闪、或面色僵硬、或呼吸粗重的兽夫们。 心想着还是得赶紧多赚点积分,给他们也换上商城里那些类似古代圣城的体面衣服。 总穿着这种半遮半露的兽皮,谁顶得住啊! 就在这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疯狂刷屏。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25!】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93!】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85!】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78!】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80!】 第17章——投喂饥饿的兽夫们 江晚看着那暴涨了一大截的忠诚度,尤其是风鸣彻和朔祈白,简直像是坐了火箭。 她有些茫然。 她就换了个衣服而已,发生了什么吗? 她完全没意识到,她刚才无意间展露出的那份属于雌性的、脆弱而美好的姿态。 对这群在荒野中挣扎求生、情感极度压抑的兽人们,造成了多么巨大的冲击。 咕噜噜—— 一阵不合时宜的、清晰的声响打破了这满室的旖旎与尴尬。 是朔祈白的肚子在叫。 他那张写满傲娇的俊脸瞬间涨得通红,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羞窘。 这一声,也仿佛是一个信号。 奔波了一天,又淋了暴雨,所有人都早已饥肠辘辘。 江晚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松弛下来,找到了新的目标。 几乎是同一时间,系统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系统发布任务:投喂饥饿的兽夫们。】 【任务奖励:商城积分100。】 【系统,兑换一块能量肉。】 【叮!已消耗1积分,能量肉已放入系统空间,请宿主注意查收。】 江晚不动声色地从自己那个破烂的、被雨水打湿的包袱里,摸索出一块还带着冰霜雾气,一看就极其新鲜的粉色猪肉。 在兽世,除了凶兽肉,这些普通的家畜肉类早已灭绝。 这块肉的出现,本身就是一种神迹。 但此刻,几个兽夫的心思各异,竟没人第一时间注意到她这凭空变物的举动。 江晚也不解释,她拿出自己打磨的石匕首,开始处理这块肉。 她的动作干净利落,刀法精准,很快就将一块完整的猪肉剔骨去皮,切成小块。 然后用石匕首的刀背,一下一下,极有耐心地砸成肉泥。 “咚……咚……咚……” 沉闷而富有节奏的声音在山洞里回响,暂时盖过了外面狂暴的雨声,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朔祈白最先按捺不住,他顶着一头半干的白毛凑了过来。 虎兽的好奇心让他完全忘记了刚才的领地被侵占的不快。 他蹲在江晚身边,金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手里的动作。 雌主在做什么? 她手里的那块粉红色的肉,闻起来好香,比他吃过的任何猎物都香。 她砸肉的动作,看起来好厉害。 他不懂烹饪,但他那属于猛兽的直觉告诉他,江晚正在制作一种绝顶美味的食物。 不知不觉间,他身后的那条白色虎尾巴悄悄地探了出来,尾巴尖的黑纹在火光下若隐若现,不受控制地左右摇摆起来。 一下,又一下。 江晚感到自己的小腿边,正被什么毛茸茸、带着蓬松感的东西轻轻扫来扫去。 她低头一看,正对上朔祈白那条摇得正欢的巨大虎尾。 江晚:“……” 她内心吐槽:大型猫科动物的尾巴果然是独立的生物!这家伙面上还一脸高冷,尾巴倒是很诚实嘛! 她忍住想去薅一把那毛绒绒大尾巴的冲动,嘴上却板着脸,语气平静。 “坐好,别打扰我给你们做饭。” 她的声音不重,但“给你们做饭”这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直直劈进了朔祈白的脑子里。 给……我们……做饭? 不是给他一个人,是给“我们”? 朔祈白的身体瞬间僵住,那条摇得正欢的尾巴也猛地停在半空中。 他缓缓抬起头,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难以置信。 雌主的意思是……她承认了这些家伙,也是这个“家”里的一员?而且,她要亲手为他们所有人准备食物? 一股难以言喻的狂喜瞬间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不满和警惕。 我们的家。 雌主亲口承认的。 朔祈白几乎是立刻就挺直了腰背,巨大的身躯坐得笔直,两只毛茸茸的虎爪乖巧地放在膝盖上,像一个等待老师发糖嘉奖的乖学生。 他眼中的光,几乎能把山洞照亮。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20!】 脑海中响起的系统提示音让江晚差点手一抖,把肉泥砸到火堆里。 这就-20了? 这傲娇大猫的忠诚度也太好刷了吧! 一句“给你们做饭”就高兴成这样? 江晚压下心中的惊讶,继续手上的动作。 然而,她这番操作和朔祈白的反应,却像一根刺,狠狠扎进了另外几个兽夫的心里。 “咳……咳咳……” 一阵刻意压抑的、显得格外柔弱的咳嗽声从旁边传来。 苏见月抱着手臂,他那张本就妖媚的脸孔在火光下透出一种病态的苍白,赤红色的长发衬得他仿佛下一秒就要咳出血来。 “雌主……” 他柔声唤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颤抖。 “外面太潮湿了,我……我有些冷。” 他一边说,一边不动声色地朝着江晚的方向挪了挪,仿佛只有靠近她这个热源才能汲取到一点温暖。 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望”着她的方向,盛满了无助与依赖。 “嗤。” 一声极轻,却充满了鄙夷的嗤笑从石壁的阴影处传来。 雪归甚至没有睁开眼睛,但他紧抿的薄唇和抽动的嘴角,无一不透露出他的不屑。 又是这副嘴脸。 他永远忘不了,前世在一个寒冷的雪夜。 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狐狸,就是用这副泫然欲泣的模样,轻而易举地博取了江晚的同情。 骗走了她原本为重伤的他准备的、唯一一块能够御寒的火兽皮。 而他,就在那个雪夜,伤口冻裂,发了一夜的高烧,差点死在那个破败的角落。 这个雌性,还是和以前一样蠢。 雪归攥紧了拳头,骨节因为用力而泛起青白,他在等着看江晚如何再次被这只狡猾的狐狸蒙骗。 然而,江晚的反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她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只是从手边的包袱里,扯出一块厚实柔软的白色兽皮毯子,看也不看,直接朝着苏见月的方向丢了过去。 “盖上。” 她的语气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还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 那块兽皮毯子又厚又软,带着一股干净的、淡淡的草木清香,准确无误地落在了苏见月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苏见月准备好的一肚子卖惨的话,瞬间都堵在了喉咙里。 第18章——真的好诱人 他愣住了。 他伸出手,抚摸着身上那块触感极其柔软细腻的兽皮。 这绝对不是他们之前用的那种粗糙兽皮,这质感……甚至比他记忆中狐族长老才能拥有的雪貂皮还要顺滑温暖。 这东西,她是从哪里拿出来的? 更重要的是,她竟然……就这么直接给他了? 没有丝毫犹豫,没有一句多余的问话,就像是处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 苏见月摸着那柔软的兽皮毯,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变得有些真切。 这是性格大变后的江晚,第一次主动给他东西。 不是因为他的示弱,不是因为他的计谋,仅仅是因为他说了句“冷”。 这种直接而纯粹的关怀,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一种陌生的、暖洋洋的感觉从心底升起,让他有些无措。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80!】 江晚手中的动作不停,内心却微微挑眉。 可以啊,这只魅惑狐狸,嘴上说着冷,实际上心眼比谁都多。 不过……这忠诚度倒是加得挺实在。 这一幕,同样落在了山洞另外两个角落的兽夫眼中。 横梁之上,黑鹰风鸣彻梳理羽毛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停顿。 他锐利的鹰瞳,死死地盯着苏见月身上那块雪白的兽皮毯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下冰冷坚硬的横梁。 她的东西……似乎很多。 而且,她会给那个又吵又黏人的老虎做饭,也会给那个假惺惺的狐狸毯子。 她似乎……在用她的方式,照顾着每一个人。 风鸣彻的视线重新落回到江晚的背影上,那个纤细的身影在跳跃的火光中,显得格外专注而可靠。 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底滋生。 如果……如果他也开口,她会给他什么?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就被他自己掐灭了。 他是个被诅咒的哑巴,是个只会带来灾厄的不祥之人。 他没有资格开口。 风鸣彻沉默地收回视线,将自己重新隐藏在横梁的阴影中,只是那目光,却再也无法从那个身影上移开。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73!】 山洞最阴暗的角落里,夜凛将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看到朔祈白因为一句承诺而欣喜若狂,也看到苏见月轻而易举地就得到了一张温暖的毯子。 江晚的温暖,仿佛阳光一样,公平地洒向了他们。 除了他。 夜凛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身体因为极度的自卑而微微颤抖。 他不敢开口。 他怕自己一出声,就会提醒她这个山洞里还有一个他这样的怪物。 他怕她会因为他的靠近而皱眉,怕她会像以前那些人一样,用厌恶和恐惧的眼神看他。 他什么都不要。 只要能待在这个有她气息的山洞里,只要能远远地看着她,就够了。 可是…… 那份温暖,真的好诱人。 就像毒药一样,明知会万劫不复,却还是忍不住想要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点。 他的心脏在胸腔里抽痛着,酸涩与渴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多想……也能被她的手抚摸,哪怕只有一下。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75!】 江晚听着脑海里一连串的提示音,感觉自己像个正在攻略高难度副本的游戏玩家。 这群黑化的兽夫,个个都是口嫌体正直的典型。 嘴上说着不要,忠诚度倒是涨得挺快,但还是负数。 她心中有了底,手上的动作也加快了。 她将砸好的肉泥放进石锅,又从包袱里拿出几个路上采摘的、拳头大小的块茎植物,削皮切块,一同扔了进去。 最后,她以包袱做掩护,从系统空间里引出了一股灵泉水,倒入了石锅。 当清冽的灵泉水接触到炙热的石锅时,发出一声轻微的“滋啦”声,一股浓郁到极致的肉香,混合着植物的清甜,瞬间爆发开来。 那香味霸道无比,蛮横地驱散了山洞里所有的潮湿和阴冷,像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扼住了每一个兽人的喉咙,勾起了他们最原始的食欲。 “咕噜……” 一声清晰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响起。 是朔祈白。 他瞪大了金色的瞳孔,死死地盯着那口石锅,口水已经快要从嘴角流下来了。 不止是他。 一直闭目养神的雪归,喉结不受控制地上下滑动了一下。 他已经很久没有闻到过如此纯粹的食物香气了。前世的饥饿与痛苦,似乎都随着这股香气重新苏醒,在他的胃里灼烧。 苏见月也不再装柔弱了,他挺直了身体,那双看不见的眼睛“望”着石锅的方向,鼻翼微微翕动,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惊奇。 就连最高冷的风鸣彻,也从横梁上探下了头。 而角落里的夜凛,终于将埋在膝盖里的脸抬了起来。 那双暗红色的蛇瞳,第一次有了除了自卑和恐惧之外的情绪——渴望。 江晚将锅里的肉汤搅了搅,看着肉泥在翻滚的汤水中变成雪白的肉糜,块茎也煮得软烂,汤色变得金黄浓稠。 她知道,攻略这群黑化兽夫的第一步,从这锅肉汤开始,才算真正踏出去了。 江晚将第一碗汤递给了朔祈白。 这是对他之前乖巧听话的奖励。 温热的石碗被塞进巨大的虎爪里,朔祈白几乎是立刻就挺直了腰背。 他看了一眼碗里金黄浓稠、肉香四溢的汤,又抬起金色的瞳孔,得意洋洋地扫视了一圈洞内其他的雄性。 看。 雌主的心里,果然还是他排在第一位。 那条白色的大尾巴再也控制不住,在身后得意地摇摆起来,尾巴尖几乎要翘到天上去。 他的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像是在向全世界宣示自己的所有权。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15!】 江晚对这只大型猫科动物溢于言表的得意视而不见。 她转身,又盛了第二碗。 朔祈白美滋滋地喝着汤,眼角的余光却紧紧追随着江晚的动作。 他猜,这第二碗,大概会给那只总是在装可怜的狐狸。 雪归冰冷的视线也凝聚在江晚身上,他想看看,在这个雌性心里,他究竟排在第几位。 第19章——挨个送温暖 然而,江晚的行动却让所有兽夫的预判都落了空。 她端着那碗冒着滚滚热气的肉汤,没有走向任何一个看起来需要安抚的对象。 她径直走向了山洞最深、最黑暗、最被人遗忘的那个角落。 那里,蜷缩着一个几乎要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 夜凛。 朔祈白喝汤的动作停住了,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错愕。 苏见月脸上的柔弱笑意也僵硬了一瞬,握着扇子的手收紧了。 江晚的脚步很轻。 她能感受到角落里那个身影骤然绷紧的肌肉,和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混杂着恐惧与绝望的死寂气息。 她在他面前蹲下。 夜凛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仿佛一只受惊到极致,只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小兽。 江晚没有试图去触碰他,也没有强迫他抬头。 她只是将那碗还烫手的石碗,轻轻地放在了他冰冷的脚边。 蒸腾的热气,带着霸道的肉香,像一只温柔的手,拂过他冰冷的皮肤。 “喝了它,暖一暖。”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极轻,仿佛怕惊扰到什么。 “我很关心你。” 说完这句,她便立刻起身离开,没有给予任何多余的注视,也没有给他带来丝毫被审视的压力。 她把那份温暖留下,也把选择权留给了他。 夜凛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能闻到那股让他疯狂分泌唾液的香味,也能感受到那股驱散了周身阴冷的暖意。 可他不敢动。 这是陷阱吗? 是又一种新的、戏耍他的方式吗? 像以前一样,先给予一点虚假的希望,再在他最投入的时候,狠狠地将他踩进更深的泥沼里。 他害怕。 恐惧像无数条小蛇,啃噬着他的心脏。 可身体的本能却在疯狂地叫嚣。 饿。 好饿。 冷。 好冷。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多久没有吃过一顿热乎的食物,多久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了。 那碗汤,就放在那里。 像一个致命的诱饵。 最终,那股源于生命最深处的渴望,战胜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他颤抖着,伸出了一只苍白得没有血色的手。 他的动作快如闪电,一把将那只石碗拖进了更深的阴影里,生怕被任何人看见。 他狼吞虎咽。 滚烫的肉汤滑过干裂的嘴唇,涌入冰冷的食道,最后落入空空如也的胃里。 一股从未有过的暖流,瞬间从腹中炸开,凶猛地扩散至四肢百骸。 那暖意,仿佛带着一种神奇的力量,熨帖着他每一寸被寒冷和痛苦侵蚀的骨骼。 也像是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开了他那颗早已冰封死寂的心脏,烫出了一道细微却无法忽视的裂缝。 他喝得太急,被呛得发出了细微的咳嗽声。 有几滴温热的汤汁溅到了他的手背上,他却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手。 然后,他伸出舌尖,小心翼翼地、虔诚地将那几滴汤汁舔舐干净。 一滴都不能浪费。 这是……她给他的。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65!】 江晚听着脑中的提示音,心中微定。 她又盛了第三碗汤,走到了山洞中央,抬头望向横梁上那个沉默如雕塑的黑色身影。 风鸣彻。 他像真正的鹰隼,永远占据着最高、最安全的领地,用那双锐利的鹰瞳,无声地审视着下方的一切。 “风鸣彻。” 江晚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他的耳中。 “下来吃饭。” 横梁上的黑鹰动了动,似乎有些意外她会主动叫他。 江晚没有给他犹豫的时间,继续说道。 “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的飞羽要回来的。” 这句话,像一道惊雷,狠狠劈进了风鸣彻死寂的世界。 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灰黑色鹰瞳,猛地一缩。 飞羽。 他被折断的、象征着鹰族荣耀与生命的飞羽。 那是他被当作武器培养时,被驯养者亲手折断的。 是他最大的耻辱,也是他心底最深的伤疤。 这个雌性……亲手割下的! 她又凭什么,说出这样一句承诺? 他锐利的视线死死锁定着下方的江晚,那目光不再是单纯的审视,而是带上了一种近乎凶狠的探究。 他想从她的脸上,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与轻蔑。 可是没有。 她的表情很平静,眼神很专注,仿佛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一种陌生的、剧烈的情绪在他胸腔里翻涌。 他沉默地张开翅膀,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无声地落在江晚面前。 他没有靠近,只是定定地看着她。 江晚将石碗递了过去。 他伸出手,接过碗,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然后,他转身,退到另一处阴影里,低头喝汤。 只是那双鹰瞳,却再也没有离开过江晚的身影。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63!】 山洞里的气氛因为江晚这几番操作,变得愈发诡异。 朔祈白已经喝完了汤,正用舌头一下一下舔着碗底,但金色的瞳孔里却透着一丝不爽。 雌主居然先去关心那个哑巴和那个脏兮兮的蛇。 苏见月看准时机,用那把玉骨扇掩住唇,发出一连串恰到好处的、显得格外柔弱的咳嗽声。 “咳……咳咳……” “这山洞风大,吹得我头有些疼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抱着手臂,状似无意地朝着江晚的方向挪了挪,那张妖媚的脸孔在火光下更显苍白。 江晚内心:狐狸精又开始了。 这演技,不去参加兽世奥斯卡真是屈才了。 她面上却立刻流露出关切的神色,盛了一碗汤端过去。 “怎么了?” 她蹲下身,将汤递给苏见月,又从包袱里拿出几片路上采集的、带着清凉气息的药草。 “贴着这个,会好一点。” 苏见月顺势接过石碗和药草。 在他接过东西的一瞬间,他修长的指尖,带着一丝凉意,“不经意”地划过了江晚温热的掌心。 那触感轻柔,却带着十足的挑衅意味。 几乎是同一时间,两道冰冷刺骨的视线,如同利箭一般射了过来。 一道来自舔着碗的朔祈白。 另一道,来自角落里闭目养神的雪归。 第20章——狐狸的心机 苏见月却仿佛毫无察觉,他对着江晚,露出一个纯真无辜的笑容,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谢谢雌主。”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70!】 江晚不动声色地抽回手,站起身。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个了。 雪归。 他从始至终都靠在石壁上,闭着眼睛,仿佛对周围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但江晚知道,他醒着。 他那紧握的拳头,和周身散发出的、越来越冰冷的气息,早已出卖了他。 江晚盛了最后一碗汤,也是最大的一碗。 她端着碗,走到了雪归面前。 雪归依旧没有睁眼,也没有任何反应。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像一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他在等。 也在怨恨。 第一个是那只没脑子的蠢虎。 第二个是那个不祥的蛇兽。 第三个是那个沉默的哑巴。 第四个是那只狡猾的狐狸。 而他,雪归,上一世为她付出了一切,甚至连命都丢了的兽夫,竟然是最后一个。 这个顺序,就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精准地捅进了他血淋淋的旧伤口。 在他心里,这已经是对他最残忍的宣判。 江晚也不在意他恶劣的态度,只是将石碗放在他身边的地上。 她没有像对夜凛那样轻声细语,也没有像对朔祈白那样带着奖励的意味。 她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郑重。 “雪归,你是我第一个兽夫,也是他们的老大。” 雪归紧闭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江晚看着他紧绷的侧脸,继续说道。 “你做事我很放心,我也为我的任性道歉。” 雪归握紧的拳头,骨节发出了细微的“咯咯”声。 江晚像是没有察觉到他身上即将爆发的怒意,抛出了最后一句话。 “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这最后一句话,轻飘飘的,却像是一柄千斤重的巨锤,毫无防备地,狠狠砸在了雪归最柔软的心防上。 辛苦你了。 这四个字,瞬间击溃了他用两世的仇恨与痛苦筑起的所有壁垒。 上一世,他为她出生入死,遍体鳞伤,换来的只有嫌恶与抛弃。 没有人对他说过一句“辛苦了”。 他的付出,他的忠诚,他的痛苦,在他死前,都像一个可笑的独角戏。 而现在,这个他恨之入骨的雌性,用一种他无法辩驳的、平静的语气,承认了他所有的付出与辛劳。 一股极致的酸楚与委屈,混杂着滔天的恨意与无法言喻的悸动,瞬间冲上了他的喉咙。 他的身体因为剧烈的情绪波动而开始微微颤抖。 他猛地睁开眼。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血丝,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 他死死地瞪着江晚,想要从她脸上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 可她只是平静地回望着他。 雪归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类似呜咽的嘶吼,他一把抢过地上的石碗,猛地转过身,背对着所有人。 他将脸埋在阴影里,用一种近乎自虐的方式,大口大口地喝着那滚烫的肉汤。 他告诉自己。 这是计谋。 这一定是她更高明、更恶毒的计谋! 他绝不会……绝不会再上当! 可是,温热的液体滑入腹中,那股暖意却不受控制地蔓延开来。 连同那句“辛苦你了”,在他的心脏上,反复灼烧。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20!当前忠诚度-73!】 那锅肉汤彻底改变了山洞里的气流。 先前那种混杂着恨意、猜忌与戒备的冰冷,被一种蛮横的食物香气所取代。 兽夫们喝汤的姿态各异。 朔祈白几乎是将整个虎头都埋进了石碗里,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 雪归背对着众人,肩膀的线条依旧紧绷,但喝汤的速度却暴露了他极度的饥渴。 风鸣彻坐在阴影里,动作斯文,但从未放下过手中的碗。 夜凛缩在最黑暗的角落,只能听到细微的、压抑的吞咽声。 苏见月则慢条斯理,每一口都喝得优雅,仿佛品的不是肉汤,而是什么琼浆玉液。 江晚自己只盛了小半碗。 她胃口不大,而且作为户外生存专家,她深知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保证团队核心战力的体力至关重要。 她慢慢喝着,温热的汤水滑入胃里,驱散了被暴雨带来的寒意。 “锅里还有很多。” 她放下碗,声音平静。 “你们自己盛,全部吃完,不要浪费。” 这句话仿佛一个信号。 朔祈白第一个响应,他把碗舔得干干净净,立刻就凑到石锅旁,又给自己满满盛了一大碗。 山洞里一时间只剩下喝汤的声音,以及洞外狂暴的雨声。 一种微妙的、被称之为“家”的氛围,在无形中悄然滋生。 就在这时。 “啪嗒——” 一声清脆的打翻声划破了这份短暂的平静。 苏见月手中的石碗掉落在地。 金黄色的肉汤洒了一地,浓郁的肉香混杂着泥土的气息,显得有些狼狈。 所有视线瞬间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哎呀。” 苏见月发出一声轻呼,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懊恼。 他蹲下身,伸出手在湿漉漉的地面上摸索着,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显得格外无助。 “手滑了……真是抱歉,浪费了雌主亲手做的食物。”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都怪我,眼睛看不见,总是给大家添麻烦。” 朔祈白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气,低声嘟囔。 “装模作样。” 雪归的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又是这一套。 用示弱来博取同情,用残疾来作为攫取关心的武器。 他等着看江晚如何像前世一样,立刻慌乱地去安抚这只狡猾的狐狸。 然而,江晚的反应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她没有生气。 也没有立刻上前去扶他。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苏见月在地上徒劳地摸索,然后重新从石锅里盛了满满一碗汤。 她走到苏见月面前,蹲下身。 苏见月立刻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他抬起那张妖媚惑人的脸,桃花眼里的无助与依赖几乎要溢出来。 “雌主……” 第21章——被夹在中间 他的声音愈发柔弱。 江晚打断了他。 她没有说话,而是伸出手,径直抓住了苏见月还在地上摸索的手。 苏见月身体一僵。 江晚的手很温暖,带着一丝薄茧,不像他想象中雌性的那般柔软,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量。 她握着他的手,将那碗新盛的、还冒着滚滚热气的肉汤,稳稳地放在了他的手心。 石碗的温度,瞬间透过掌心传来。 很烫。 却在他的承受范围之内。 苏见月准备好的一肚子卖惨的话,全部堵在了喉咙里。 “用手感受温度。” 江晚的声音响起,冷静又强势,没有丝毫波澜。 “这样就不会烫到。” 她松开手,但石碗依旧稳稳地被他托在掌中。 “再慢点喝。” 她的语气不带任何多余的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或者说,在下达一个指令。 这不是安抚。 这是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关心。 她承认了他的不便,却没有给予他想要的怜悯。 她直接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法,用最直接的方式,堵住了他所有卖惨的后路。 苏见月脸上的柔弱笑意,第一次僵住了。 他托着那碗温热的肉汤,掌心传来的热度,与江晚那不容置喙的语气,形成了一种奇异的反差。 算计落空了。 可心底,非但没有恼怒,反而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这种不把他当成易碎品,而是平等地、直接地解决问题的态度…… 他从未体验过。 “……好。” 许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字。 他低下头,捧着碗,小口小口地喝了起来,动作真的比之前慢了很多。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65!】 江晚在心中挑了挑眉。 反向绿茶,果然有效。 对付这种心眼比蜂巢还多的人,任何情绪化的反应都会落入他的圈套,只有用绝对的理性和直球,才能打破他的算计。 一场小小的风波就此平息。 锅里的肉汤很快被几个胃口巨大的兽夫瓜分干净。 洞外的暴雨却丝毫没有停歇的迹象,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火光在山洞里跳跃,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射在斑驳的石壁上。 吃饱喝足,困意开始袭来。 睡觉的问题,成了摆在眼前的新战场。 江晚累了一天,只想找个干爽的地方好好睡一觉。 她下意识地走向之前和朔祈白一起睡的那个角落,那里铺着厚厚的干草,是整个山洞最舒适的地方。 她刚躺下,一个巨大的阴影就笼罩了过来。 朔祈白变回了巨大的白虎形态,他卧在江晚身边,蓬松柔软的虎毛像一张顶级的毛毯。 他用巨大的头颅蹭了蹭江晚的胳膊,然后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理所当然地占据了她身侧的位置。 那意思很明显。 像前两天一样,靠着我睡。 江晚:“……” 有一个人肉恒温大号抱枕,确实很舒服。 她刚想认命地靠过去,另一道身影却悄无声息地在她另一侧躺了下来。 是苏见月。 他身上还盖着那张雪白的兽皮毯子,整个人蜷缩着,躺下的位置离江晚极近,几乎只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 “雌主。” 他闭着眼睛,声音轻柔。 “我怕黑,也怕冷。” “靠你近一些,能感觉到你,心里踏实。” 朔祈白的虎目瞬间睁开,金色的瞳孔里燃起不悦的火光,喉咙里发出警告的低吼。 这只狡猾的狐狸! 居然敢抢他的位置! 苏见月却仿佛没听见,只是将身体又往江晚的方向缩了缩,姿态脆弱又无辜。 江晚被夹在中间,一个头两个大。 她还没来得及开口,一股彻骨的寒意便从前方传来。 雪归不知何时,已经躺在了距离他们不远处的正前方。 他用自己的身体,隔出了一个绝对的“安全距离”,背对着他们,整个人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他的位置很巧妙。 既没有靠近江晚,却又像一道屏障,将江晚与山洞口的方向隔开。 仿佛在用自己的身体,为她筑起一道防线。 可那周身散发的冷气,却让江晚觉得比洞外的暴雨还要冷。 江晚彻底僵住了。 左边,是体温偏高、毛茸茸的人形暖炉。 右边,是体温偏凉、心眼贼多的妖孽狐狸。 正前方,是一个行走的、散发着怨念的大冰块。 她被三个人以一种诡异的品字形包围在中间,动弹不得。 江晚闭上眼,内心疯狂呐喊。 我只是想一个人好好睡一觉啊! 为什么搞得跟什么雄竞修罗场一样! 而这场无声的战争,还有两个沉默的观众。 山洞横梁之上,黑鹰风鸣彻如同一尊黑色的雕塑,一动不动。 他没有睡。 他锐利的鹰瞳穿透黑暗,死死地锁定着下方火光旁的那一小块地方。 他能清晰地看到,那个雌性被三个雄性包围着。 白虎庞大而充满占有欲的身体。 赤狐看似无害却步步紧逼的靠近。 银狼冰冷疏离却又带着禁锢意味的守护。 风鸣彻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握紧成拳。 指甲深深地嵌入手心,带来一阵刺痛。 他看到江晚被夹在中间,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有些困扰。 一股莫名的、暴躁的情绪在他胸口冲撞。 他想冲下去。 想把那只黏人的老虎,那只虚伪的狐狸,全都掀开。 他想告诉她,最高处的位置才最安全,也最清净。 他可以把自己的位置让给她。 可他不能。 他是个被嫌弃的哑巴。 是个连开口说话的资格都没有的废物。 他的靠近,只会给她带来不祥。 风鸣彻缓缓地松开拳头,手心留下几个深深的月牙印。 他收回视线,将脸转向冰冷的石壁,用沉默将自己与那片格格不入的热闹隔绝开。 只是那紧绷的背脊,泄露了他远不如表面那般平静的内心。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60!】 山洞最深、最黑暗的角落里。 夜凛将自己蜷缩成更小的一团。 他甚至不敢抬头去看。 火光,声音,还有那几个雄性身上毫不掩饰的、强烈的占有欲气息,都像针一样,刺得他浑身发痛。 第22章——想把他推开 他知道。 雌主被他们包围着。 就像一朵盛开在荆棘与猛兽环绕中的花。 而他,是那片土地上最卑贱、最肮脏的一滩烂泥。 他连远远观望的资格都没有。 他看到她给朔祈白盛汤。 看到她给苏见月毯子。 看到她主动叫风鸣彻下来。 看到她对雪归说出那句“辛苦了”。 她的温暖,她的关心,她的认可,都公平地洒向了他们。 可轮到他时,她只是将碗放在地上,然后迅速离开。 她甚至没有多看他一眼。 他就知道的。 她还是嫌弃他。 没有人会喜欢他这样肮脏的怪物。 那碗汤的余温,似乎还残留在胃里。 可此刻,那份温暖却变成了最残忍的酷刑,反复灼烧着他空洞的心。 他将脸深深地埋进膝盖,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身体因为极度的自卑与痛苦,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苍白的皮肤之下,一片片细密的、漆黑的蛇鳞若隐若现,又因为他竭力的压制而缓缓褪去。 他好想…… 好想也能靠近她。 哪怕只是躺在她脚边的地上。 哪怕只是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干净的、让他安心的气息。 可是他不敢。 他怕自己身上的诅咒会污染她。 他怕自己丑陋的本体会吓到她。 他怕自己一靠近,她眼中就会流露出和从前那些人一样的,厌恶与恐惧。 那会杀了他的。 夜凛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手臂,划出一道道血痕,他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比起身体的痛,心脏被嫉妒与渴望啃噬的痛苦,要强烈千百倍。 他什么都做不了。 只能像个阴沟里的老鼠,躲在最黑暗的角落,贪婪地、痛苦地,窥视着那份不属于他的光明。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62!】 江晚听着脑海里断断续续响起的提示音,感觉自己快要精神分裂了。 这群兽夫,一个个的,脑回路都清奇得不像话。 有的占着位置加忠诚度。 有的离得远远的也加忠诚度。 这忠诚度系统,到底是什么评判标准? 她深吸一口气,决定打破这诡异的僵局。 再这么夹下去,她明天就得腰肌劳损。 “都往后挪挪。”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却依旧冷静。 “太挤了。” 朔祈白巨大的虎躯不情不愿地动了动,但还是挪开了一点距离。 苏见月则发出一声轻笑,顺从地向后退开,重新拉开了安全的距离。 只有雪归,依旧像块冰雕一样,一动不动。 江晚也懒得管他。 她终于有了一点能自由呼吸的空间。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火光,也背对着身后的白虎和赤狐。 她实在是太累了。 逃亡,战斗,还要跟这群心思各异的兽夫斗智斗勇,她的精神已经绷到了极限。 几乎是闭上眼睛的瞬间,沉沉的睡意就将她淹没。 山洞里,重新恢复了平静。 只有火堆里的木柴,偶尔发出“噼啪”的爆裂声。 不知过了多久。 江晚睡得正沉,却忽然感觉身上一重。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一个巨大的、毛茸茸的轮廓。 是朔祈白。 这只大猫,睡着了也不老实。 他不知什么时候,又把巨大的虎头搁在了她的背上,沉重的呼吸喷在她的后颈,带来一阵阵温热的痒意。 那条白色的大尾巴,更是直接绕了过来,将她整个人圈在了怀里。 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江晚动了动,想把他推开。 可朔祈白睡得很沉,身体重得像座小山,她根本推不动。 就在她挣扎的时候,另一侧的苏见月,也悄无声息地翻了个身。 他似乎是在睡梦中感觉到了寒冷,下意识地朝着江晚这个热源又靠近了一些。 他身上那张柔软的兽皮毯子,一角轻轻地搭在了江晚的腿上。 触感轻柔,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江晚:“……” 她彻底放弃了挣扎。 睡吧,毁灭吧,赶紧的。 她闭上眼,强迫自己忽略身上和腿上的重量,重新坠入梦乡。 在她睡着之后。 前方的雪归,紧闭的眼睫毛,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他缓缓睁开眼,冰蓝色的眸子在黑暗中,亮得惊人。 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白虎和赤狐“夹击”的江晚,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嫉妒,有不甘,还有一丝……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羡慕。 最终,他无声地叹了口气,重新闭上眼。 横梁上。 风鸣彻从始至终都没有合眼。 他像一个最忠诚的哨兵,守护着洞里所有人的安眠。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那个被圈在中央的、纤细的身影上。 黑暗中,他的唇角,似乎有了一个极淡极淡的弧度。 最深的角落里。 夜凛也终于抵不过疲惫,睡了过去。 只是在睡梦中,他依然蜷缩着身体,眉头紧锁,仿佛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梦魇。 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着,似乎在呢喃着什么。 如果有人能靠近,或许能听清那两个字。 “……我的。” 暴雨初歇的午夜,山洞里只剩下死寂。 洞外的积水顺着岩壁滴答落下,是此刻唯一清晰可闻的声响。 火堆已经燃到了尽头,只剩下几星暗红的余烬,在黑暗中固执地明灭。 江晚睡得很沉,被三个体温各异的“抱枕”包围,让她产生了一种荒谬的安全感。 突然。 一声极轻的、被刻意压抑的兽吼从洞外传来,阴冷而残忍。 那声音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恶意,瞬间刺破了山洞里的宁静。 江晚的眼睫猛地一颤。 她还没完全清醒,身体的本能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的呼吸在瞬间屏住,肌肉紧绷,整个人从深度的睡眠中被强行拽了出来。 几乎是同一时间,她身侧的巨大白虎动了。 朔祈白那颗枕在她背上的头颅猛然抬起,喉咙深处发出一声被压抑的、充满警告意味的低吼。 他金色的竖瞳在黑暗中倏然亮起,不再是面对江晚时的温顺,而是充满了属于顶尖掠食者的森然杀意。 另一侧,苏见月也无声无息地坐了起来。 第23章——半夜危机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转向洞口的方向,耳朵微微耸动,侧脸的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冷硬。 正前方的雪归,更是早已经翻身坐起,他银色的长发在黑暗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洞口,里面翻涌着两世都未曾消散的恨意与警惕。 横梁之上,一道黑影悄然滑落,风鸣彻如同鬼魅,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他手中已经握紧了那把由自己羽毛制成的、漆黑的羽刃。 最深的角落里,夜凛蜷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他将脸埋得更深,仿佛想把自己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 山洞里的空气,在短短几秒内,从温存的假象,凝固成了冰冷的杀机。 一个高大魁梧的身影出现在了洞口,挡住了外面唯一的一点微光。 那是一个鬣狗兽人。 他比朔祈白的人形还要壮硕几分,浑身的肌肉虬结,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一张丑陋的脸上,一道狰狞的刀疤从左眼角一直延伸到下巴,让他本就凶恶的面相更添了几分残忍。 他咧开嘴,露出满口被烟草和血肉熏得焦黄的牙齿,黏稠的口水顺着嘴角滴落。 一股混杂着血腥、腐臭与湿泥的恶心气味,蛮横地冲进了山洞。 “嘿……” 刀疤脸鬣狗发出一声狞笑,目光贪婪地扫过洞内,最后精准地落在了被几个雄性护在中央的江晚身上。 “黑山部落的废物们,醒得还挺快。” 他的声音粗嘎难听,充满了居高临下的蔑视。 “把你们的雌性,交出来!” 这句话,像一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山洞内压抑到极点的气氛。 “吼——!” 朔祈白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 他瞬间变回人形,尽管一条腿还带着伤,却毫不犹豫地拖着残躯,挡在了江晚身前。 他赤裸的上半身肌肉贲张,金色的瞳孔里燃着熊熊烈火,死死地瞪着洞口的鬣狗。 “滚!” 一个字,从他齿缝中挤出,充满了不惜一死的决绝。 雪归也站了起来,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走到了朔祈白的侧面,与他形成一个掎角之势。 他修长的身体绷成一张拉满的弓,冰蓝色的眼眸里,是足以将人冻结的杀意。 背叛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但守护雌性的本能,已经铭刻进了兽人的灵魂。 “呵。” 刀疤脸鬣狗不屑地嗤笑一声。 他身后的阴影里,又走出了三个同样高大的鬣狗兽人。 他们每一个都气息强悍,眼神凶残,显然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 四对一。 不,是四对五个“老弱病残”。 刀疤脸的目光充满了戏谑,他早就注意到这个山洞了。 从这个雌性来找那只废了的白虎时,他就一直在观察。 一个瘸腿的老虎。 一个瞎眼的狐狸。 一个瘦得跟竹竿一样的狼。 还有一个连气息都弱到可以忽略不计的哑巴和藏头露尾的废物。 这样的组合,也配拥有一个如此干净、如此特别的雌性? 简直是暴殄天物。 “就凭你?” 刀疤脸的视线落在朔祈白那条使不上力的腿上,脸上的嘲讽愈发浓重。 “一个连兽核都碎了的废物,也敢对我吼?”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朔祈白最痛的伤疤。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呼吸都粗重了些许。 兽核破碎,是他最大的耻辱,也是他无力感的根源。 他知道,自己现在只是一个空有架子的废人。 这一声怒吼,不过是最后的、绝望的虚张声势。 他挡在江晚身前,宽阔的后背绷得紧紧的,他自己都清楚,这道防线是多么的不堪一击。 但他一步都不会退。 雌性被抢,是兽人最大的耻辱。 尤其,还是被鬣狗这种肮脏的种族抢走。 这是比死还要难堪的结局。 山洞里,陷入了一种绝望的死寂。 苏见月依旧坐着,他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尖锐的兽骨,指尖轻轻摩挲着。 脸上那惯有的柔弱笑意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冰冷的算计。 风鸣彻藏在阴影里,身体压得极低,像一只等待致命一击的鹰。 就连最角落的夜凛,那双深埋在膝盖里的暗红色蛇瞳,也第一次抬了起来。 他看着那个挡在江晚身前的、巨大的鬣狗,看着他眼中那赤裸裸的、令人作呕的贪欲。 一股从未有过的、漆黑的暴戾,从他心底最深处疯狂地滋生。 嫉妒。 愤怒。 杀意。 这些情绪像是毒藤,瞬间缠住了他的心脏。 凭什么? 凭什么这种肮脏的家伙,可以用那种眼神看她? 他自己连多看她一眼都觉得是亵渎,这个垃圾,却敢妄图染指她! 夜凛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手臂,苍白的皮肤下,细密的黑色蛇鳞若隐若现,他周身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好几度。 而江晚,作为所有冲突的焦点,却成了此刻最冷静的一个。 在最初的惊吓过后,她的大脑开始以一种惊人的速度飞速运转。 她的目光快速扫过眼前的局势。 敌人四个。 全部是成年雄性鬣狗兽人,身强体壮,气息凶悍,显然处于战力的巅峰期。 我方五个。 一个兽核破碎、腿部残疾的白虎。 一个身体虚弱亏空严重的银狼。 一个眼盲、近战能力未知的赤狐。 一个声带受损、战力未知的黑鹰。 一个自卑自闭、有心理创伤的黑蛇。 这配置,简直就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硬碰硬,他们这边连一成的胜算都没有。 江晚的内心,已经开始疯狂吐槽。 穿书大神是不是跟她有仇?刚吃上一口热乎的,就给她送来这么一份惊吓? 可吐槽归吐槽,她比谁都清楚,现在不是抱怨的时候。 这五个兽夫,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活下去的唯一依仗。 她的系统任务,她的积分奖励,她未来的舒适生活,全都跟他们牢牢绑定在一起。 他们绝对不能出事! 就在这时,那冰冷的机械音在她脑海中响起。 【叮!触发危机任务与你的兽夫们齐心协力,击退所有入侵者!】 【任务奖励:商城积分500点。】 第24章——兽夫们的战斗力 江晚的瞳孔微微一缩。 500积分! 这可是她完成那么多日常任务都凑不齐的巨款! 必须赢。 江晚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胸腔中那剧烈的心跳,反而让她的大脑愈发清明。 她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的动作很轻,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绕过朔祈白高大的身躯,走到了他的身侧,与他并肩而立。 她甚至伸出手,轻轻地、安抚性地拍了拍朔祈白那因为愤怒和屈辱而绷得死紧的胳膊。 她的手心很温暖,动作也很平静。 朔祈白身体一僵,他侧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这个雌性……她不怕吗? 她难道看不出眼前的局势有多绝望吗? 她为什么不躲起来?为什么还要站到他身边来? 刀疤脸鬣狗看到江晚主动走出来,眼睛更亮了,他伸出长长的舌头,舔了舔自己干裂的嘴唇。 “小雌性,想通了?知道该跟谁吗?” “跟着这群废物,你连肉都吃不饱吧?来我这里,我保证让你天天吃最肥美的猎物!” 他的话语下流而无耻。 江晚的脸上却没什么表情,那双清澈的黑褐色眼睛,冷静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你弄错了一件事。” 她的声音响起,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山洞。 在场的所有兽人,无论是敌是友,都愣住了。 他们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的雌性,竟然敢在这种时候开口。 而且,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与颤抖。 只有一种令人心悸的、冰冷的平静。 “什么?” 刀疤脸鬣狗下意识地问。 江晚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那不是微笑。 那是一种混杂了嘲弄与冷酷的表情。 “这里。” 她用脚尖轻轻点了点脚下的地面。 “是我的地盘。”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身边的五个兽夫。 朔祈白,雪归,苏见月,风鸣彻,夜凛。 瘸的,瞎的,疯的,哑的,自闭的。 一个比一个惨。 一个比一个不正常。 但此刻,他们都因为她的一句话,心脏不约而同地漏跳了一拍。 我的地盘。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在他们死寂的心湖中炸开。 她承认了这里。 她承认了……他们。 “而他们……” 江晚的声音顿了顿,她的视线重新落回到刀疤脸鬣狗的身上,眼神中的冰冷,几乎要化为实质。 “是我的人。” “所以。” 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了最后的结论。 “该滚的,是你们。” 全场死寂。 刀疤脸鬣狗脸上的狞笑,彻底僵住了。 他身后的几个手下,也是一脸的错愕。 他们见过悍不畏死的雄性,见过哭喊求饶的雌性,却从未见过一个如此弱小,又如此嚣张的雌性。 她凭什么? 她哪来的底气? 而江晚身边的兽夫们,则感受到了更为剧烈的震撼。 朔祈白瞪大了眼,他感觉到自己被江晚拍过的手臂,那里的皮肤仿佛还在燃烧。 “我的人”。 这三个字,比任何灵丹妙药都管用。 他破碎的兽核仿佛都涌起了一股暖流,驱散了所有的屈辱与无力。 雪归冰蓝色的眸子里,那化不开的寒冰,第一次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想起了上一世,她永远只有嫌恶的咒骂。 “废物!” “你怎么不去死!” 而现在,这个全新的江晚,却在最危险的时刻,将他们划归为——她的人。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情绪,从他胸口升起。 苏见月的指尖,停止了摩挲。 他那张妖媚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真心实意的、极浅的笑容。 有趣。 这个雌性,真的太有趣了。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63!】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5!】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0!】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2!】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像烟花一样在江晚脑海中炸开。 很好。 战前动员,效果显著。 “哈哈哈哈哈!” 短暂的死寂后,刀疤脸鬣狗爆发出一阵疯狂的大笑。 “你的地盘?你的人?” 他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指着江晚,又指了指她身边的几个兽夫。 “小雌性,你是不是睡糊涂了?就凭这几个连站都站不稳的废物?” “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那我就先撕了他们,再来好好疼爱你!”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狰狞的杀意。 他向前踏出一步,整个山洞的地面仿佛都震动了一下。 一场血战,一触即发。 刀疤脸鬣狗狰狞的杀意如实质般压来,山洞内的空气瞬间被抽空,只剩下令人窒息的紧绷。 血战一触即发。 可江晚的声音,却在这一刻响彻死寂的洞穴。 那是一种极度冷静、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仿佛不是在指挥一场你死我活的血战,而是在陈述一份实验报告。 “朔祈白。” 她甚至没有回头。 “正面顶住,用你的体重和力量压制头领,给我争取三个呼吸的时间。” 朔祈白几乎是本能地应了一声,全身的血液因她这句命令而逆流。 “雪归。” 江晚的视线转向洞口左侧最深的阴影。 “他左侧是死角。白虎动手,你从阴影突进,目标第二个鬣狗的脖颈。一击不中,立刻后退。” 雪归冰蓝色的瞳孔剧烈收缩,握紧的拳头指节泛白。 “风鸣彻,高处骚扰后排,目标眼睛和手腕,别让他们包抄。” 横梁上的黑影微微一动,杀气无声弥漫。 “苏见月。” 她的声音转向身侧的狐狸。 “我需要你的声音,不是你的骨刺。告诉他们,洞穴深处有更多的陷阱和我们的族人。让他们分心,让他们恐惧。” 苏见月缓缓放下了手中尖锐的兽骨,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最后,江晚的目光落在了最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上。 她的声音,第一次带上了一丝不容置喙的强势。 “夜凛。” 那蜷缩的身影猛地一颤。 “到我身边来。” 第25章——狂加好感 夜凛不敢置信地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充满了惊恐与惶惑。 “你的毒牙和蛇尾,是我最后一道防线。” 江晚看着他。 “保护我。” 这一连串清晰、快速、不带丝毫犹豫的指令,在短短几个呼吸间完成。 兽夫们都愣住了。 他们都是身经百战的战士,即便残缺,战斗的本能也刻在骨子里。 他们瞬间就明白了江晚这个战术安排的精妙之处。 这是在用他们每个人的长处,去攻击敌人阵型的弱点。 这甚至不能称之为战术,这是一种……将他们这盘散沙,瞬间捏合成一把锋利尖刀的恐怖能力。 刀疤脸鬣狗可不懂这些。 他只觉得这个雌性的嚣张彻底激怒了他。 “找死!” 他咆哮着,像一辆失控的战车,朝江晚直冲而来。 然而,一道白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吼!” 朔祈白发出一声震天的虎啸,他完全放弃了防守,也完全无视了自己那条残废的腿。 用完好的那条腿猛地蹬地,整个人如炮弹般迎着刀疤脸撞了上去。 砰! 一声沉闷的肌肉撞击声。 朔祈白用他宽阔的肩膀和惊人的蛮力,硬生生将刀疤脸鬣狗的冲势给顶停在了原地。 他用自己的身体,为江晚筑起了第一道墙。 就是现在! 几乎在两人相撞的瞬间,一道银色的残影从洞壁的阴影中暴射而出。 雪归的速度快到了极致,仿佛一道撕裂黑夜的闪电。 他甚至没有兽化,只是并指成爪,锋利的指甲在昏暗的火光下闪过一道寒芒。 噗嗤! 第二个鬣狗兽人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脖颈一凉,温热的血液喷溅而出。 他发出一声惨叫,捂着脖子踉跄后退。 雪归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尖在石壁上一点,又鬼魅般退回了黑暗之中,只留下一双冰冷刺骨的眼眸,死死锁定着下一个目标。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剩下的两个鬣狗兽人刚想上前包抄,耳边却响起了一个让他们毛骨悚然的声音。 “蠢货,你们以为这里只有我们吗?” 苏见月的声音不再柔弱,而是带着一种奇异的、空灵的穿透力,在整个山洞里回荡。 “洞穴深处的陷阱,已经为你们准备好了。” 他的语调很慢,带着一丝优雅的笑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我的族人,正在等着撕碎你们的骨头,品尝你们的血肉。” 那两个鬣狗兽人动作一僵,下意识地朝黑漆漆的山洞深处看去。 那里什么都没有。 可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才更让人恐惧。 就在他们分神的刹那,几道尖锐的破空声从头顶呼啸而下。 “啊!” 其中一个鬣狗发出一声惨叫,他握着武器的手腕被一道黑色的羽刃洞穿,鲜血淋漓。 另一个则感觉眼前一花,一道羽刃擦着他的眼皮飞过,带起一串血珠,吓得他魂飞魄散。 风鸣彻如同一个沉默的死神,在高处用最精准、最刁钻的攻击,彻底打乱了他们的阵脚。 局势瞬间逆转。 原本四对五的碾压局,变成了一场诡异的、被分割的围猎。 “废物!” 刀疤脸鬣狗怒吼着,他没想到自己的手下这么轻易就被牵制住了。 他彻底暴怒了,浑身肌肉虬结,力量暴涨,竟然一头将苦苦支撑的朔祈白给顶飞了出去。 朔祈白闷哼一声,重重撞在石壁上,那条伤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让他脸色煞白。 刀疤脸鬣狗眼中闪过一丝残忍的快意,他无视了胳膊上被朔祈白利爪划出的几道血痕,巨大的爪子带着腥风,直取倒在地上的朔祈白的心脏。 他要先撕碎这个最碍事的废物! 朔祈白瞳孔一缩,他想躲,可伤腿却让他动弹不得。 绝望,瞬间笼罩了他。 然而,一道冰冷的、带着一丝颤抖的阴影,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夜凛。 他终于动了。 他被江晚推到了她的身前,成了她和战场之间的最后一道屏障。 他看着那个冲向朔祈白的、巨大的鬣狗,看着他脸上那狰狞的笑容。 他闻到了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对雌性的贪婪气息。 嫉妒。 愤怒。 杀意。 那股被他死死压抑在血脉深处的、漆黑的暴戾,在这一刻,彻底挣脱了枷锁。 凭什么? 凭什么这种肮脏的家伙,可以用那种眼神看她? 凭什么他可以肆无忌惮地伤害她认可的人? 夜凛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但那不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一种即将喷薄而出的疯狂。 他的指甲深深陷入自己的手臂,苍白的皮肤下,一片片细密的黑色蛇鳞若隐若现。 “夜凛!” 江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像一道惊雷,劈开了他混乱的脑海。 这不是命令。 这是一声呼唤。 夜凛猛地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蛇瞳,第一次没有躲闪,直直地对上了刀疤脸鬣狗。 他的动作快得不可思议。 他甚至没有完全兽化,只是在鬣狗的利爪即将触碰到朔祈白的前一刻,像一条黑色的毒蛇般弹射而出。 他张开嘴。 那一口牙齿,在火光下,已经不再是人类的形态。 两颗尖锐的、中空的毒牙,闪烁着幽暗的光泽,上面甚至附着着一层肉眼可见的、黑色的雾气。 噗! 夜凛一口,死死地咬在了刀疤脸鬣狗挥下的手臂上。 “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响彻了整个山洞。 刀疤脸鬣狗疯了一样地甩着胳膊,想把夜凛甩开。 可夜凛就像是长在了他身上,死死地咬着,将自己血脉中最深沉的诅咒与剧毒,疯狂地注入对方的身体。 所有人都被这骇人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刀疤脸鬣狗被咬中的手臂,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黑、腐烂。 那黑色的纹路像活物一样,顺着他的血管飞速向上蔓延,所过之处,肌肉萎缩,皮肤溃烂,散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味。 这不是单纯的毒。 这是一种生命层次上的、最恶毒的诅咒与侵蚀! “滚开!滚开!” 刀疤脸鬣狗彻底怕了,他用另一只完好的手疯狂地捶打着夜凛。 第26章——他保护了她 可夜凛就像感觉不到疼痛,直到将毒液全部注入,才松开嘴,被一拳砸飞出去。 他瘦削的身体撞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胸口传来剧痛。 但他那双暗红色的蛇瞳,却死死地盯着那个惨嚎的鬣狗,里面翻涌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快意与满足。 他保护了她。 他用自己最肮脏、最被诅咒的力量,保护了他唯一的光。 这场战斗的转折点,以一种最惨烈、最诡异的方式到来了。 “解决他们。” 江晚的声音冷得像冰,为这场杀戮下达了最终的判决。 士气崩溃了。 当头领发出那种不似人声的惨叫,当他们看到那种无法理解的、邪恶的黑色力量时,鬣狗兽人们最后的战意也彻底瓦解了。 剩下的,只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雪归不再躲闪,他化作一道银色的杀戮旋风,每一次扑杀,都精准地带走一个鬣狗兽人的性命。 风鸣彻从横梁上一跃而下,无声无息地落在一个正准备逃跑的鬣狗身后,手中的羽刃干净利落地划过对方的喉咙。 朔祈白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拖着伤腿,一瘸一拐地走到那个还在地上翻滚哀嚎的刀疤脸面前,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厌恶与杀机。 “吼!” 他一爪拍下,彻底结束了对方的痛苦。 最后一个鬣狗兽人已经吓得屁滚尿流,他连滚带爬地冲出洞口,消失在了漆黑的雨夜里。 山洞里,终于恢复了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雨水的湿气,还有夜凛身上那股淡淡的、不祥的焦臭。 三具鬣狗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 朔祈白、雪归、风鸣彻、夜凛,他们四个身上都挂了彩,浑身浴血,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他们看着地上的尸体,又互相看了看对方。 眼神里,是如出一辙的震惊与不敢置信。 赢了? 就这么……赢了? 他们四个被部落所有人唾弃的“老弱病残”,竟然真的杀退了四个正值壮年的鬣狗战士? 朔祈白低头看着自己那双沾满鲜血的、还在微微颤抖的手。他刚才,真的顶住了一个比他更强壮的兽人。 雪归抚摸着手臂上那道前世留下的旧伤疤,冰蓝色的眸子里,风暴翻涌。 上一世,他为那个女人战斗,被当成废物一样抛弃。 而这一世,他和一个全新的“她”并肩作战,感受到了……胜利。 苏见月缓缓从地上站起,他“看”向洞口的方向,脸上那妖媚的笑容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审视。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趣了。 这个雌性,拥有着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让他无比着迷的恐怖力量。 一种……能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 而夜凛,他已经重新缩回了最黑暗的角落,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进膝盖。 他为自己刚才的失控而感到恐惧,为自己身体里那份肮脏的力量而感到羞耻。 可心底深处,却又因为江晚那句“保护我”而升起一丝卑微的、不敢声张的窃喜。 就在这时。 一直站得笔直,仿佛一座冰雕的江晚,身体突然晃了一下。 她伸出手,扶住了身后的岩壁,这才没有软倒下去。 肾上腺素褪去,排山倒海的后怕与疲惫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脸色苍白如纸,额头上满是冷汗,连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她不是神。 她只是一个学过动物行为学、懂得利用团队优势的现代人。 她刚才,也怕得要死。 她的这番脆弱,瞬间被几个感官敏锐的兽夫捕捉到。 他们不约而同地看向她。 江晚深吸一口气,抬起头,迎上他们复杂的目光。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一下,却发现自己的脸部肌肉都是僵硬的。 “幸亏……”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沙哑与颤抖。 “幸亏有你们在。” 她没有再说什么豪言壮语,也没有再说什么战术复盘。 她只是用最直白、最简单的方式,承认了自己的恐惧。 “我……我还以为死定了。” 这句话,像一根羽毛,轻轻落在了几个兽夫那颗刚刚经历过狂风暴雨的心上。 如果说,刚才江晚的指挥让他们感到了震撼与敬畏。 那么此刻,她流露出的脆弱与依赖,则像一股滚烫的暖流,瞬间击中了他们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不是高高在上的神明。 她也会害怕。 她也需要他们的保护。 他们不是她的工具。 他们是……她可以依赖的人。 朔祈白看着她苍白的脸,胸口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滚烫的保护欲。 他不再是那个兽核破碎的废物,他是她的盾,是能为她顶住一切的墙! 雪归紧紧地抿着唇,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那化不开的寒冰,终于彻底碎裂。 他想起了上一世,那个女人永远只有嫌恶的咒骂。 而现在,这个全新的江晚,却在胜利之后,对他们说……幸亏有你们。 一种陌生的、酸涩的、却又带着一丝甜意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疯狂滋生。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53!】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45!】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40!】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42!】 一连串密集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的脑海中,仿佛也奏响了胜利的凯歌。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浓稠到化不开的铁锈味。 混杂着雨后泥土的湿腥,还有鬣狗兽人身上那股独有的腐臭,令人闻之欲呕。 三具尚有余温的尸体横陈在地,扭曲的姿态凝固了死亡前最后的惊恐。 火堆的余烬被溅上的血染得半明半暗,将几个浴血的身影映照得如同地狱归来的恶鬼。 没人说话。 只有粗重急促的喘息声,在死寂的洞穴里此起彼伏。 朔祈白靠着墙,那条受伤的腿痛得钻心,但他金色的瞳孔里却燃着一种陌生的、亢奋的光。 雪归垂着头,银色的长发被血黏连成一缕一缕,遮住了他所有的表情,只有那双死死攥紧的拳头泄露了内心的波涛。 第27章——给毛茸茸处理伤口 风鸣彻已经回到了横梁上,像一尊沉默的雕塑,但手中紧握的羽刃上,正有血珠一滴一滴落下。 夜凛把自己缩回了最深的黑暗里,身体抖得比之前更厉害,他害怕,却又有一种病态的满足感在心底滋生。 苏见月是唯一一个还算整洁的,他静静地坐着,漂亮的桃花眼转向江晚的方向,那张妖媚的脸上,第一次没有了任何笑意。 他们赢了。 用一种近乎奇迹的方式。 而创造这个奇迹的人,此刻正扶着冰冷的岩壁,脸色白得像纸,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江晚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这是她两辈子以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主导一场杀戮。 鼻腔里全是血腥味,眼前全是死亡的画面。 肾上腺素褪去后的虚弱与后怕,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喉咙口的腥甜,逼迫自己站直了身体。 现在还不是软弱的时候。 “你们的伤口……” 她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却异常清晰。 她的目光扫过每一个人,那双黑褐色的眼睛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冷静到近乎冷酷的专注。 “都需要处理。” 她走向朔祈白。 他是伤得最重的,除了腿上的旧伤,身上还有多处被鬣狗利爪划出的伤口,最深的一道几乎贯穿了他的肩膀。 朔祈白看着她走近,喉咙里下意识发出一声警告的低吼。 “别碰我。” 他的声音粗嘎,充满了野兽受伤后的戒备。 江晚没理他。 她蹲下身,从系统空间里兑换出最基础的消毒药水和绷带。 这些是她用之前攒下的零星积分换的,以备不时之需。 她拧开瓶盖,一股刺鼻的味道散开。 “会很痛。” 她言简意赅。 “忍着。” 说完,她便不再废话,用一块干净的兽皮蘸了药水,直接按上了朔祈白肩膀上那道最深的伤口。 “嘶——!” 朔祈白倒吸一口凉气,浑身的肌肉瞬间绷紧,金色的竖瞳因剧痛而缩成一条细线。 他想挣扎,想把这个不知死活的雌性掀开。 可江晚按着他肩膀的手,力气不大,却有一种不容抗拒的坚定。 她的眼神专注而平静,仿佛在她眼前的不是一个会吃人的猛兽,而只是一道需要处理的伤口。 朔祈白的挣扎,在对上她那双眼睛时,不知为何,就熄了火。 他只能咬着牙,任由那股火烧火燎的刺痛在伤口上蔓延。 他看着她低垂的眉眼,看着她纤长浓密的睫毛,看着她专注到额角渗出细汗的侧脸。 一股陌生的、滚烫的情绪,压过了伤口的剧痛,在他破碎的兽核深处涌动。 她不怕他。 她甚至,在关心他。 江晚处理伤口的手法很专业,清洗,上药,包扎,动作一气呵成。 她处理完肩膀,又去检查他那条残废的腿。 “这条腿,伤到了骨头。” 她的手指轻轻地、专业地按压着他变形的脚踝。 “必须重新接骨,不然你这条腿就真的废了。” 朔祈白身体一僵,巨大的虎躯都有些颤抖。 重新接骨。 那意味着要将长错位的骨头重新打断。 那种痛苦,比死还难受。 江晚看出了他的恐惧,却没有安抚。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帮你弄。” 她用一种陈述事实的语气说道。 “现在,先这样。” 她用绷带将他的伤腿牢牢固定住,防止二次伤害。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看向下一个目标。 朔祈白看着自己被包扎得整整齐齐的伤口,又看了看江晚的背影,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含糊的咕哝。 像一只被顺好毛的大猫。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10!】 江晚的脚步顿也未顿,走向了雪归。 雪归依旧垂着头,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 他身上只是些皮外伤,血流得不多。 江晚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雪归的身体瞬间绷紧,仿佛一只被惊扰的孤狼。 “我自己来。” 他终于开口,声音冷得掉渣。 江晚没说话,只是伸出手,不由分说地抓住了他的胳膊。 雪归猛地一颤,想抽回手,却被她牢牢抓住。 她的手很温暖,隔着血污,那份热度依旧清晰地传来。 雪归看到了她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 那是上一世,他为她挡下致命一击时留下的。 江晚的视线,也落在了那道伤疤上。 她没有问。 也没有露出任何同情或怜悯的表情。 她只是静静地看了一眼,然后便移开目光,专注地处理他胳膊上的新伤口。 那份平静,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 雪归的心脏,狠狠地抽动了一下。 他想起了上一世,她看到这道伤疤时那嫌恶的眼神。 “真丑。” “像条蜈蚣一样,恶心死了。” 而现在,这个全新的江晚,却对这道象征着他愚蠢与背叛的伤疤,视而不见。 不。 不是视而不见。 是一种他无法理解的、平淡的接受。 仿佛那只是一道再普通不过的痕迹。 消毒药水带来的刺痛,将雪归从回忆中拉回。 他看着江晚一丝不苟地为他清洗伤口,包扎。 她的动作很轻,很仔细。 仿佛在对待一件珍贵的物品。 雪归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那化不开的冰冷眼眸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碎裂。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3!当前忠诚度-50!】 处理完雪归,江晚抬起头,看向横梁。 “风鸣彻,下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 黑色的身影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悄无声息地滑落下来,站在了阴影里。 他身上也有伤,一道在他的翅膀根部,是躲避时被鬣狗的武器划伤的。 他一直用翅膀掩着,不想让她看见。 江晚走到他面前。 “翅膀。” 她伸出手。 风鸣彻僵在原地,没有动。 江晚皱了皱眉,内心疯狂吐槽。 又来一个别扭的。 她没那么多耐心陪他们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 她直接上前一步,伸手拨开了他遮挡伤口的翅膀。 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赫然出现。 风鸣彻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锐利的鹰瞳里闪过一丝慌乱。 第28章——一点都不可爱 他习惯了自己处理伤口,习惯了疼痛,习惯了被无视。 这是第一次,有人强硬地揭开他的伪装,直面他的伤痛。 江晚的动作依旧专业而冷静。 她处理伤口时,甚至因为角度问题,不得不靠得很近。 她身上那股干净的、混合着草木清香的气息,萦绕在风鸣彻的鼻尖。 他能感觉到她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他的脖颈。 风鸣彻的身体,从僵硬,到微微放松,再到最后,他甚至忘记了伤口的疼痛。 他只是贪婪地,呼吸着那份让他安心的气息。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35!】 接下来是苏见月。 他倒是很乖觉,不等江晚开口,就主动伸出了自己的手。 “雌主,我这里好像被划了一下,好疼呀。” 他的声音恢复了惯有的柔媚,仿佛刚才那个用声音杀人的不是他。 江晚低头看去,他白皙的手腕上,确实有一道细小的血痕。 浅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江晚的内心翻了个白眼。 奥斯卡影帝,非你莫属。 但她面上不显,依旧拿出了消毒药水。 她蘸了一点点药水,轻轻地、慢慢地,擦拭着那道小得可怜的伤口。 “嘶……” 苏见月立刻配合地倒吸一口凉气,漂亮的桃花眼都泛起了水光。 “好疼。” 江晚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表演。 然后,她手上微微一用力。 “啊!” 苏见月这下是真的叫出了声,疼得手都缩了一下。 江晚这才松开手,用一种“你再装”的眼神看着他。 苏见月脸上的柔弱僵住了。 他看着江晚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那笑声,带着一丝愉悦,一丝了然。 “雌主,你真是一点都不可爱。” 他嘴上这么说,桃花眼里却盛满了兴味。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5!当前忠诚度-40!】 最后,只剩下角落里的夜凛。 江晚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下。 那个角落太黑了,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阴冷气息。 她能感觉到,夜凛的情绪非常不稳定。 刚才他咬向鬣狗的那一幕,太过骇人。 那不是毒。 那是一种更邪恶,更可怕的力量。 江晚深吸一口气,还是迈步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夜凛蜷缩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 “别……别过来……” 他发出的声音,像小兽绝望的悲鸣。 “我脏……” 江晚停下脚步,在他面前半米远的地方蹲下。 “你受伤了。” 她平静地陈述。 “我看到他打中你了。” 夜凛把脸埋得更深,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一块真正的石头。 “我帮你处理伤口。” 江晚的声音很平,没有任何情绪。 “……不用。” 夜凛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我的血……是黑色的,会弄脏你……” 江晚沉默了。 她知道,对付这种极度自卑敏感的人,任何强迫和怜悯,都只会起到反效果。 她想了想,从系统里兑换出了一小瓶最基础的伤药膏,放在了地上。 “药放在这里。” “你自己擦。” 她没有再靠近,也没有再逼他。 “擦完药,我们还要赶路。” 说完,她便站起身,转身离开了。 夜凛愣住了。 他从膝盖间,偷偷抬起眼,只看到一个决绝的背影。 她没有强迫他。 也没有嫌弃他。 她只是……给了他一个选择,和一份平等的尊重。 夜凛看着地上那个小小的药瓶,再也忍不住,眼泪大颗大颗地砸了下来。 无声无息。 许久,他才伸出那只还在颤抖的手,小心翼翼地,将那个药瓶捡了起来。 药瓶上,还残留着她指尖的温度。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10!当前忠诚度-32!】 这一场混乱的战后处理结束,洞外的天色已经蒙蒙亮了。 暴雨停歇,清晨的冷风卷着湿润的草木气息,吹散了洞里浓重的血腥味。 江晚看着地上那三具鬣狗的尸体,皱起了眉。 “必须处理掉。” 她看向朔祈白和雪归。 “你们两个,把尸体拖出去,扔远一点,会吸引来别的凶兽。” 朔祈白哼了一声,算是答应。 他拖着伤腿,一把抓住刀疤脸鬣狗的脚,像拖一条死狗一样,朝洞外走去。 雪归什么也没说,默默地扛起另一具尸体,跟了上去。 两个宿敌,第一次在没有江晚命令的情况下,做着同样的事。 他们的背影消失在晨光熹微的丛林里。 山洞里,暂时恢复了平静。 江晚走到火堆旁,开始准备早饭。 经历了一场血战,所有人都需要补充能量。 苏见月很自然地凑了过来,在她身边坐下。 “雌主,要做什么?我帮你。”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准确地“望”着她。 “不用。” 江晚头也不回。 “你坐着别添乱就行。” 苏见月也不生气,只是轻笑一声,真的就安安静静地坐在那,侧耳听着她的动静。 一道黑色的身影从横梁上跃下。 风鸣彻走到江晚身边,将一捧刚刚从洞壁上采集来的、还带着露珠的干净苔藓,轻轻放在了她手边。 然后,又默默地退开了。 江晚看了那捧苔藓一眼,又抬头看了看横梁上的黑影,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 而最黑暗的角落里,夜凛的视线,像一道无形的线,死死地缠在江晚的身上。 他看着她熟练地处理食材,看着苏见月离她那么近,看着风鸣彻为她送来东西。 那股混杂着嫉妒与渴望的火焰,再次灼烧着他的心脏。 江晚没有再理会他们。 她从系统商城里,用6积分,兑换了六块散发着奇异能量的兽肉。 她又加入了风鸣彻采来的苔藓,以及一些认识的、有消炎作用的草药。 很快,一锅散发着浓郁香气的肉汤,就在石锅里翻滚起来。 那香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霸道。 不仅仅是肉香,还夹杂着一种让兽人血脉都感到舒适的纯净能量。 朔祈白和雪归处理完尸体回来时,闻到的就是这股让他们精神一振的香味。 朔祈白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一声。 雪归的脚步也明显快了几分。 第29章——前往白山部落 江晚给每个人都盛了满满一碗。 “喝吧。” “喝完,我们离开这里。” “去白山部落。” 兽夫们没有说话,各自接过石碗,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温热的肉汤滑入腹中,一股强大的暖流瞬间扩散到四肢百骸。 战斗后的疲惫与酸痛,被这股暖流迅速冲刷干净。 连兽核深处那种空虚感,都得到了极大的缓解。 朔祈白感觉自己那条伤腿的疼痛都减轻了不少。 雪归则感觉到,自己那颗因为重生而变得晦暗的兽核,似乎都亮了一丝。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眼神看着自己碗里的肉汤。 这个雌性……她做的食物,到底是什么东西? 江晚没有解释。 她自己也喝了一碗,感觉消耗过度的精神力,在迅速恢复。 一顿沉默而迅速的早餐结束。 山洞里,已经再没有留下的理由。 江晚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走吧。” 她率先走出了这个她穿越过来后,待了没几天的破山洞。 清晨的阳光透过林间的薄雾,洒在她身上,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 朔祈白,雪归,苏见月,风鸣彻。 四个兽夫,跟在她身后,也走了出来。 最后,在江晚即将走出很远时,那个最黑暗的角落里,一道瘦削的身影,也终于犹豫着,跟了上来。 他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与所有人,都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却又固执地,不肯落下。 雨停了。 稀薄的晨光穿透湿漉漉的林冠,在布满苔藓的地面投下斑驳的光点。 空气里残存的血腥味被清新的草木气息冲刷得几近于无,只留下一种万物新生的湿润。 江晚率先走出那个见证了她第一场杀戮的山洞。 阳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份暖意驱不散她骨子里的寒。 她站定,回头。 身后,四个形态各异的兽夫陆续走出阴影,踏入晨光。 拖着伤腿的白虎朔祈白,脸上是别扭的倔强,金色的瞳孔里却燃着一丝从未有过的光。 银发垂肩的雪归,神情依旧冰冷如霜,冰蓝色的眸子深处是无人能懂的暗流。 赤狐苏见月带着他那副无害的笑容,一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准确地转向江晚的方向,慵懒而危险。 沉默的黑鹰风鸣彻,悄无声息地跟在最后,像一道融于环境的影子。 江晚的视线越过他们,望向山洞最深处的黑暗。 片刻后,一个瘦削、蜷缩的身影终于挪动了,他迟疑着,一步一步,走出了那个将他与世界隔绝的角落。 黑蛇夜凛始终低着头,把自己藏在队伍的最末端,与所有人保持着距离,却又固执地不肯被落下。 一支由老弱病残组成的队伍,就这样正式集结。 江晚内心默默吐槽,这配置,简直是地狱开局选手村大联欢。 “目标,白山部落。” 她收回目光,声音平淡地宣布了目的地。 朔祈白重重地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经过一夜发酵,他已经接受了江晚的说辞——他们此行,是为了替风鸣彻讨回那根被白山部落少主夺走的、象征着荣耀的尾羽。 虽然他觉得为了一个哑巴的羽毛大动干戈很蠢,但这是这个雌性下的第一个命令,他不想违背。 苏见月用扇子掩着唇,笑意盈盈。 “雌主要去哪,我们就去哪。” 他的声音柔媚悦耳,仿佛此行只是一场轻松的游玩。 风鸣彻没有任何表示,他只是在高处的树梢间几个起落,便超到了队伍最前方,开始担当起侦察的职责。 只有雪归,他冰冷的视线扫过江晚的侧脸,眸光微沉。 讨回羽毛? 这个雌性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心了。 上一世,她只会从他们身上夺走一切,从未想过为他们讨回任何东西。 这其中,必有阴谋。 江晚没有理会身后各怀心思的兽夫们,她走在队伍中间,大脑飞速运转。 去白山部落,是她目前最优的选择。 那里是原主长大的地方,虽然名声烂到了极点,但至少熟悉。 更重要的是,白山部落的头领白巍,是原主名义上的养父。 记忆中,这个养父对原主极其冷漠,但在那份冷漠之下,江晚却隐约捕捉到了一丝不合常理的线索。 她需要验证一些事情。 队伍沉默地在丛林中穿行。 雨后的丛林充满了生机,也暗藏着无数危险。 江晚的感官提升到了极致,动物行为学的知识让她能从最细微的鸟鸣、最轻微的枝叶晃动中,判断出附近是否有大型掠食者。 她几次在关键时刻停下脚步,带着队伍绕开了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这份精准的预判,让几个兽夫心中都泛起了波澜。 朔祈白从最开始的嗤之以鼻,到现在的默认跟随。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多了一分深思。 就连最警惕的雪归,也不得不承认,这个雌性的野外生存能力,强得不像话。 行至一处潮湿的溪谷旁,江晚忽然停下了脚步。 她的目光被溪边一块石头上附着的一层墨绿色苔藓吸引了。 那苔藓质地很奇特,摸上去不是滑腻的,反而有一种粗糙的泥质感,表面还有无数细小的孔洞。 “净水泥苔。” 江晚的内心瞬间亮起一个灯泡。 这是她前世在一本古老的植物图鉴上看到过的东西。 这种苔藓本身无毒,但其内部结构能够有效吸附和过滤水中的杂质和部分微生物。 是制作简易净水器的绝佳材料。 在水源随时可能被污染的兽世,这东西的价值不亚于黄金。 她立刻蹲下身,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自己打磨的石匕首,小心翼翼地开始刮取那些苔藓。 她的动作引来了兽夫们的注意。 “你在干什么?这种脏东西不能吃。” 朔祈白皱着眉,一脸嫌弃。 “雌主,是饿了吗?我可以去为你找些浆果。” 苏见月柔声说道,不动声色地将话题引向江晚需要他。 江晚头也不抬。 “闭嘴,干活。” 她将一块刮下来的净水泥苔递到朔祈白面前。 “找些宽大的叶子,把这些东西都包起来,我有用。” 第30章——白山部落首领 朔祈白看着那坨绿油油、湿哒哒的东西,脸上写满了抗拒。 但对上江晚那不容置喙的眼神,他最终还是撇了撇嘴,不情不愿地转身去找叶子了。 看着堂堂白虎战神被指挥着去干采集的活,苏见月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玩味。 雪归只是冷冷地看着,没有说话。 这个雌性的行为越来越古怪了。 但她的每一个古怪行为背后,似乎都带着明确的目的。 在江晚的指挥下,他们很快收集了大量的净水泥苔。 江晚将它们用叶子包好,仔细地放进系统背包,内心已经开始规划如何利用这些天然滤芯,在部落里建立第一套原始的净水系统。 搞基建的快乐,只有基建狂魔才懂。 又经过半日的跋涉,一片用巨木和石块搭建而成的、粗犷的部落围墙,终于出现在了视野的尽头。 白山部落,到了。 部落门口,两个手持骨矛的雄性兽人守卫,懒洋洋地靠在木栅栏上。 当他们看到江晚一行人时,那懒散的表情瞬间变成了毫不掩饰的轻视与鄙夷。 他们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在几个兽夫身上刮过。 朔祈白残废的腿。 苏见月那双没有焦距的眼睛。 雪归身上那一看就是旧伤的狰狞疤痕。 风鸣彻过于沉默阴郁的气质。 还有夜凛那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自卑模样。 “哪来的残次品?” 其中一个脸上有疤的守卫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恶意。 “还带着一个这么瘦弱的雌性,你们是想来我们白山部落讨饭的?” 另一个守卫也跟着哄笑起来,目光在江晚身上肆无忌惮地打量。 “这雌性长得倒还凑合,就是太干瘪了,不知道能不能生养。” 污言秽语传入耳中,朔祈白的金色瞳孔瞬间变得森然,低沉的咆哮从喉咙里溢出。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也彻底冷了下来。 雪归握紧了拳头,冰蓝色的眸子里杀气涌动。 连横梁上的风鸣彻,都散发出了一股锐利的寒意。 就在气氛一触即发之际,江晚向前走了一步,挡在了他们身前。 她没有愤怒,也没有畏惧。 她只是抬起头,用那双清澈的黑褐色眼睛,平静地看着那两个守卫。 那眼神太过冷静,仿佛在看两块没有生命的石头,让两个守卫的笑声戛然而止。 “我叫江晚。”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我来找你们的首领白巍,取回一件属于我的旧物。” 守卫们愣住了。 江晚? 这个名字,在白山部落可是如雷贯耳。 那个刁蛮、任性、把整个部落搅得鸡犬不宁,最后还跟着几个残废兽夫私奔的雌性? 她竟然还有脸回来? 疤脸守卫的表情变得更加轻蔑。 “白巍首领也是你想见就能见的?识相的赶紧滚,别在这里碍眼!” 江晚没有再和他废话。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用行动表明了自己的坚持。 她这副不卑不亢、油盐不进的模样,反而让守卫有些拿不准了。 一个被部落抛弃的雌性,带着一群废物,怎么敢有这种底气? 就在他们僵持不下时,部落里一些闻讯而来的兽人,已经将门口围了起来。 指指点点的议论声,像是苍蝇一样嗡嗡作响。 “快看,那不是江晚吗?她竟然还敢来!” “天呐,她身边那些雄性都是谁?瘸腿的、瞎眼的……她就找了这么些货色?” “啧啧,真是丢黑山部落的脸。” 这些刻薄的、带着幸灾乐祸的嘲讽,像一根根针,刺向队伍中的每一个人。 原主糟糕的名声,在这一刻,化作了实质的恶意,将他们包围。 朔祈白气得浑身发抖,虎啸声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苏见月手中的玉骨扇捏得咯吱作响。 夜凛更是把头埋得低低的,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 江晚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预料到会是这种场面,但亲身经历,还是让她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失败者”的残酷。 就在这时。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强大的威压,毫无预兆地轰然爆发。 “吼——!” 一声充满暴戾与怒火的虎啸,来自朔祈白。 他金色的瞳孔里燃着熊熊烈焰,那股属于战神的气势不再压抑,像滚烫的岩浆,朝着周围的人群席卷而去。 他是在维护他的雌主。 谁敢对她不敬,谁就要承受他的怒火! 而另一股威压,则冰冷、锋利,带着彻骨的杀意。 来自雪归。 他缓缓抬起头,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原。 他厌烦这些聒噪的声音。 更厌烦这些声音勾起他上一世那些屈辱痛苦的回忆。 他的威压像一场无声的暴风雪,瞬间冻结了空气。 一热一冷,两股强大的气势在部落门口激烈碰撞,却又诡异地绕开了江晚所在的位置。 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兽人们,瞬间噤若寒蝉。 他们的腿肚子在打颤,呼吸都变得困难,仿佛被两头史前凶兽扼住了喉咙。 所有人都用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那两个看似“残次”的雄性。 这……这是残次品? 这分明是两个能轻易撕碎他们的怪物! 场面,瞬间被镇住了。 连那两个嚣张的守卫,都吓得脸色惨白,握着骨矛的手抖个不停。 江晚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身侧的朔祈白和雪归。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默契地站在同一战线。 虽然一个是为了维护她,一个纯粹是心情不爽。 “够了。” 江晚淡淡地开口。 朔祈白和雪归几乎是同时收敛了气势。 压在众人心头的巨石瞬间消失,许多兽人都腿一软,差点坐倒在地。 整个部落门口,鸦雀无声。 就在这时,一个沉稳的脚步声从部落深处传来。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一个身材高大、面容温和的雄性兽人,在一众部落战士的簇拥下,缓缓走来。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亚麻衣袍,灰白相间的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看起来不像一个部落首领,反而像一位儒雅的学者。 正是白山部落的首领,白巍。 第31章——总算知道回来看我了 他的目光越过噤若寒蝉的人群,直接落在了江晚的身上。 当看到江晚的那一刻,白巍的眼神变得极其复杂。 有惊讶,有审视,还有一丝……江晚无法理解的怀念与惋惜。 江晚的心脏微微一跳。 这和原主记忆里那个永远冷漠、不假辞色的部落首领,完全不同。 原主的记忆里,白巍看她的眼神,永远像在看一件与自己无关的物品,冷漠而疏离。 可现在,他眼神深处那抹一闪而过的、如同看到故人般的痛惜,却被江晚敏锐地捕捉到了。 这其中,一定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白巍走到了江晚面前,他看了一眼周围剑拔弩张的气氛,又看了一眼江晚身后那几个神情各异的兽夫。 他的视线在雪归手臂那道狰狞的伤疤上停顿了一瞬,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 “你来白山部落做什么?” 白巍开口,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久居上位的威严。 江晚平静地回答。 “有事情要和你商量。” 白巍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复杂的眼神让江晚更加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驱赶她,也没有质问她。 他只是挥了挥手,对那两个已经吓傻的守卫说道。 “让他们进来。” 此言一出,周围的人群一片哗然。 首领竟然……邀请这些残疾兽进部落? 那两个守卫也是一脸不敢置信。 白巍没有理会众人的反应,他的目光重新回到江晚身上。 “有什么事,进来谈吧。” 这反常的态度,让江晚身后的苏见月和雪归,瞬间绷紧了神经。 苏见月握着扇子的手,指节微微泛白,唇角的笑意不减,眼底却是一片冰冷。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个白巍,绝对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温和。 雪归更是直接将江晚向后拉了半步,自己挡在了她身前,用警惕的眼神死死盯着白巍。 他对白巍的印象还停留在上一世。 正是这个男人,在原主将重伤的他丢在部落门口时,冷漠地挥手,让人将他扔进了凶兽森林。 这份“恩情”,他可记得一清二楚。 江晚安抚地拍了拍雪归的手臂,示意他稍安勿躁。 她迎上白巍的目光,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 不管前面是龙潭还是虎穴,她都必须闯一闯。 白巍转身,向部落内走去。 江晚迈开脚步,跟了上去。 朔祈白、苏见月、雪归、风鸣彻、夜凛,五个兽夫,如五座沉默的移动堡垒,紧紧地护卫在她周围,一同走进了这个对他们而言,充满了未知与敌意的白山部落。 穿过厚重的木门,部落内部的景象展现在眼前。 简陋的石屋和兽皮帐篷杂乱地分布着,空气中混杂着烟火、兽皮和某种植物发酵的酸味。 道路两旁的兽人,都用一种好奇、探究、还有不加掩饰的敌意,注视着他们这支奇怪的队伍。 江晚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自己和身边的兽夫身上。 她却恍若未闻,步伐沉稳,目光平视前方,始终跟在白巍身后。 她的镇定,与身后几个兽夫的紧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份从容不迫的气度,让白巍的脚步,微微顿了一下。 他似乎,从这个瘦弱的雌性身上,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影子。 一丝……让他心悸的影子。 白巍领着他们穿过部落中心,走向一片相对安静的区域。 一路上,无数道目光如芒刺在背,那些毫不掩饰的鄙夷与探究,混杂着对朔祈白和雪归刚刚爆发出的恐怖气势的畏惧,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 夜凛的头几乎要埋进胸口,身体的颤抖隔着破旧的衣物都能被感觉到。 朔祈白的喉咙里压抑着低沉的警告声,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每一个敢于直视江晚的兽人。 雪归走在江晚的右后方,身体的肌肉紧绷如石,冰蓝色的眼眸里是一片寒霜,任何过于靠近的脚步都会引来他冰冷的注视。 苏见月依旧摇着扇子,只是那唇角的弧度带着一丝冷意,桃花眼微微眯起,仿佛在记下每一张充满恶意的脸。 唯有风鸣彻,如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跟随着,他的存在感极低,却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能射出致命的一箭。 江晚对这一切恍若未闻。 她的步伐沉稳,不疾不徐,始终保持在白巍身后三步的距离。 这份从容,与身后五座移动的低气压堡垒形成了极致的反差。 白巍的脚步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他用余光瞥了一眼身后那个瘦弱却挺拔的身影,灰白相间的眉毛下,眼神愈发复杂。 他似乎,从这个与记忆中截然不同的“江晚”身上,看到了一丝让他心悸的、遥远而熟悉的影子。 “到了。” 白巍停在一栋独立的石屋前。 这栋石屋比周围的兽皮帐篷和简陋木屋要大得多,也坚固得多,显然是部落里地位不低的人才能居住的地方。 白巍推开厚重的木门,侧过身。 “你这丫头,总算知道回来看我了。” 他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长辈对晚辈的无奈与宠溺,仿佛之前部落门口的剑拔弩张只是一场幻觉。 他完全没提江晚被部落驱逐的狼狈过往,也没有质问她为何带着一群“残废”回来,那份自然而然的热情,让气氛变得诡异起来。 江晚身后的五个兽夫,全都愣住了。 朔祈白烦躁地皱起眉,这个老家伙在跟谁装熟。 苏见月的扇子停在半空,眼底的冰冷被一丝惊疑取代。 夜凛悄悄抬起一点头,暗红色的眸子里满是困惑。 风鸣彻的视线从远方收回,落在了白巍的背上,锐利如鹰隼。 冲击最大的,是雪归。 他冰蓝色的瞳孔猛地一缩,死死地盯着白巍那张温和的笑脸。 在他的记忆里,上一世的白巍对原主虽然也算和善,但那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对一个漂亮却无用花瓶的客套。 绝不是现在这样。 绝不是这种发自内心的、仿佛看见亲近后辈的熟稔与亲昵。 这不对劲。 所有的一切,都偏离了他记忆中的轨道。 第32章——一把扇子而已 “进去吧,都累了。” 白巍仿佛没有察觉到这凝固的气氛,率先走进了石屋。 江晚内心飞速盘算着各种可能性,面上却不动声色,抬步跟了进去。 石屋内部比想象中更宽敞整洁。 地面铺着干燥的兽皮,中央有一个石砌的火塘,角落里堆放着整齐的木柴。 更让他们意外的是,石屋的一侧,一张宽大的石床上,竟然摆放着几套叠得整整齐齐的、干净的亚麻衣物,旁边还有一个木盆,里面盛着清水,甚至还有几块散发着清香的皂角。 另一边的石桌上,摆放着烤得焦黄的肉块和一陶罐散发着甜香的果酿。 这一切,显然是提前准备好的。 白巍指着那些东西,笑容依旧温和。 “一路奔波,先收拾一下,吃点东西。” “就当自己家一样,缺什么,就跟我说。”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入深潭,在五个兽夫心中激起了万丈波澜。 家? 朔祈白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利爪无意识地在身侧的石壁上划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里充满了另一个强大雄性的气味,让他浑身不适,烦躁感几乎要冲破理智。 雪归的视线如刀,一寸寸剐过白巍的脸。 这个男人,上一世就是用这种温和的假象,骗取了部落所有人的信任,然后冷酷地看着他被丢进凶兽森林自生自灭。 如今,他又想用同样的手段来对付江晚吗。 他想从她身上得到什么。 苏见月收起扇子,柔柔一笑,仿佛对这一切安排十分满意。 “白巍首领真是体贴呢,雌主,看来您在白山部落很受敬重呀。” 他的话语轻柔,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向了雪归和朔祈白。 夜凛则在进门后,就立刻缩到了最阴暗的角落,把自己藏在石柱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江晚的背影,仿佛她是他在这个陌生环境里唯一的光。 江晚没有理会身后的暗流汹涌,她甚至没有去看那些食物和衣物。 她的目光直接锁定白巍,开门见山。 “白巍首领,我这次来,是想用一样东西,换回我之前落在您这里的一把羽扇。”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交易意味,瞬间打破了白巍营造出的那种“一家人”的温情氛围。 风鸣彻一直低垂的眼帘,在听到“羽扇”两个字时,猛地抬了一下。 那双灰黑色的鹰瞳里,闪过一丝微光。 白巍听到江晚的话,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说那个啊。” 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转身走到石屋深处的一个木箱旁,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扇子。 那扇子通体漆黑,羽毛边缘在光线下泛着金属般的光泽,每一根羽毛都完整而华丽,正是用风鸣彻最坚硬的飞羽所制。 “一把扇子而已,你想要就拿回去,谈什么换不换的。” 白巍笑着,随手就将那把对风鸣彻意义重大的羽扇,递向了江晚。 这个动作,轻描淡写,仿佛在递还一件毫不起眼的寻常物件。 江晚没有接。 她摇了摇头,表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不,这是一场交易。” 她从怀中——实际上是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两卷用柔软兽皮精心绘制的图纸。 她将图纸在石桌上缓缓展开。 “白巍首领,我想用这个来换。” 兽皮卷上,是用黑色石炭笔画出的、这个世界的人从未见过的精妙图形。 一幅图上,是一个结构奇特的犁,它不再是兽世常见的直辕,而是呈现出优美的弧度,犁壁、犁评、犁箭等部件标注清晰,旁边还有侧面和俯视的分解图,每一个连接的卯榫结构都画得清清楚楚。 另一幅图上,则是一个更加复杂的木制机械,下面是三个带着漏斗的犁头,上面连接着一个装着种子的箱子。 旁边还有复杂的传动结构,图纸的角落里标注着三个清晰的兽世文字——播种耧。 “这是曲辕犁,它的转弯半径更小,更省力,一个中等力量的兽人就能轻松驾驭,耕种的效率,至少是现在的三倍。” “这是播种耧车,可以同时完成开沟、播种、覆土三道工序,并且播种均匀,大大节省人力和种子。两者结合,可以让部落的耕种效率,提高十倍以上。”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如同重锤,狠狠敲在白巍的心上。 白巍脸上的笑容,从江晚拿出图纸的那一刻,就开始一寸寸地凝固。 他原本只是以为,这个丫头在外面吃了苦头,学了点小聪明,想用什么新奇的玩意儿来换回旧物,挣回一点面子。 可当他的目光落在图纸上那些精妙到匪夷所思的设计上时,他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无法言喻的震惊。 他伸出手,手指甚至带着一丝轻微的颤抖,轻轻抚过图纸上那流畅的线条。 作为白山部落的首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耕种效率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更少的劳力被束缚在土地上,意味着更多的战士可以去狩猎,意味着部落能储备更多的粮食度过寒冬,意味着部落的强大与延续。 十倍的效率。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工具改良,这是足以改变整个兽世格局的神迹。 他猛地抬头,那双温和的眼睛此刻锐利如鹰,用一种全新的、带着审视、探究甚至是一丝敬畏的目光,死死地盯着江晚。 “丫头,你……” 他的声音变得干涩,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却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眼前的雌性,还是那个记忆中只会追逐漂亮雄性、刁蛮任性的江晚吗。 不。 绝对不是。 这边江晚在和首领进行着足以颠覆部落的“公平交易”,石屋另一边的气氛,却已是暗流汹涌,几近沸腾。 朔祈白烦躁地用爪子一下一下地刨着地面的兽皮,发出“刺啦刺啦”的声响。 那个老家伙看江晚的眼神让他很不爽。 非常不爽。 那种眼神,不再是长辈看晚辈,而是一种发现了绝世珍宝的、带着强烈占有欲的眼神。 第33章——拿回来了 这个雌性是他的。 他第一个认可的雌性。 她的食物是他的,她的抚摸是他的,她的一切都应该是他的。 凭什么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老东西,可以用这种眼神看她。 雪归则站在阴影里,一言不发。 他死死地盯着白巍看江晚的眼神,那眼神里的震惊、欣赏,以及那一闪而过的熟稔,让他心中的警铃疯狂作响。 他开始疯狂地在脑海中回溯上一世的记忆。 不对。 太不对了。 上一世的江晚,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废物,她除了惹是生非和折磨他们,什么都不会。 她怎么可能拿出这种东西。 难道……重生的不只是他一个人? 这个念头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的思绪,让他浑身冰冷。 不。 不对。 如果她也是重生的,她应该第一时间杀了他们几个,以绝后患。 那她到底是谁。 这个占据了江晚身体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苏见月看似百无聊赖地靠在石柱上,用那把刚刚失而复得的黑羽扇轻轻敲打着手心,实则他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江晚与白巍的对话上。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和感知,却比任何人都要敏锐。 他能“听”到白巍呼吸的变化,能“听”到他心跳的加速,能“听”到他手指抚过兽皮时那细微的摩擦声。 能让一个大部落的首领如此震惊失态的东西…… 这个江晚,到底还藏着多少秘密。 她就像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他本以为自己已经看清了她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活下去,利用他们这些废人。 可现在看来,他错了。 她所拥有的价值,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 这样的一个雌性,如果能完全掌握在手里…… 苏见月的唇角,勾起了一个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妖异、都要势在必得的弧度。 交易完成了。 白巍小心翼翼地,如同捧着圣物一般,将两卷图纸卷好,郑重地收进怀里。 他看向江晚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 如果说之前是长辈对晚辈的宠溺,是上位者对一个有趣小东西的宽容。 那么现在,就是平等的,甚至是带着一丝仰望的欣赏与尊重。 “扇子,你拿好。” 他将黑羽扇重新递给江晚,语气郑重。 “这两样东西,对白山部落的价值,远超这把扇子。我欠你一个人情。” 江晚接过了羽扇,心中微微松了口气。 她就是要这种效果。 她要的不是施舍,而是平等的合作关系,是让对方认可她价值的筹码。 “以后,在白山部落,你们可以自由出入。有什么需要,随时来找我。” 白巍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最后,他抬起手,带着一种认可与鼓励的意味,重重地拍了拍江晚的肩膀。 “好好休息。” 说完,他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了石屋。 木门“吱呀”一声被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彻底点燃了屋内的火药桶。 在白巍的手掌落在江晚肩膀上的那一瞬间。 朔祈白的金色竖瞳,瞬间缩成了两道危险的针芒。 雪归周身的寒气,几乎要凝结成冰。 苏见月手中扇子的转动,骤然停止。 就连一直藏在角落的夜凛,都从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蛇类的嘶嘶声。 门关上了。 整个石屋,陷入了一种死一样的寂静。 江晚转过身,将手中的黑羽扇递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风鸣彻。 “你的东西,拿回来了。” 风鸣彻的视线从那扇紧闭的木门上移开,落在了黑羽扇上,然后,又缓缓移到了江晚的脸上。 他没有立刻去接。 那双灰黑色的鹰瞳,第一次如此专注地,不带任何杂质地凝视着她。 他看到了她平静的表情下,那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也看到了她清澈眼眸深处,那抹为他讨回尊严后的坦然。 许久,他才伸出手,用一种近乎虔诚的姿态,接过了那把扇子。 他的指尖,在接过扇子的瞬间,轻轻触碰到了江晚的手指。 冰凉的,却带着一丝活人的温度。 风鸣彻的手指猛地一缩,如同被火焰灼伤一般,迅速收回了手,紧紧握着扇子,退回到了窗边的阴影里,再不言语。 但江晚知道,从这一刻起,这个最沉默的兽夫,他那颗被冰封的心,已经裂开了一道缝隙。 然而,这片刻的温情,立刻被更汹涌的暗流所吞噬。 “你和他,很熟?” 冰冷的声音,带着彻骨的寒意,在寂静的石屋中响起。 是雪归。 他从阴影中走出,一步步逼近江晚,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两块万年不化的寒冰,死死地锁定着她。 “他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你到底……是谁?” 最后一个问题,他几乎是咬着牙问出来的,声音里充满了偏执的怀疑与压抑的疯狂。 与此同时,一股灼热的、充满暴戾气息的威压,从另一侧轰然爆发。 “那个老家伙,凭什么碰你!” 朔祈白龇着牙,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熊熊的怒火与占有欲。 他魁梧的身躯挡在了雪归和江晚之间,与其说是保护,不如说是在宣示主权。 “你是我的雌性!谁也不能碰!” 他低吼着,属于战神的气势毫无保留地释放,将小小的石屋变成了即将喷发的火山口。 苏见月“啪”地一声合上扇子,用扇骨抵着下巴,笑意盈盈地开口,声音却像是淬了毒的蜜糖。 “朔祈白这话就不对了,雌主的决定可不是我们能干预的呢。” “白巍首领位高权重,又对雌主如此欣赏,说不定……我们以后都要尊称他一声大哥呢。” 他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踩在朔祈白和雪归的雷点上。 石屋内的气氛,瞬间从暗流汹涌,升级到了一触即发的爆裂边缘。 江晚站在风暴的中心,被三道充满审视、嫉妒、怀疑、占有欲的视线牢牢锁住,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她只是想搞个基建,换回点初始物资。 怎么就又变成雄竞修罗场了? 木门“吱呀”一声合拢。 最后的光线被彻底隔绝。 第34章——就知道你另有所图 石屋内的空气,在这一瞬间仿佛被抽干,陷入了极致的凝滞与死寂。 白巍留下的那句温和的“好好休息”,像是还未散去的余温,却被骤然降临的冰冷彻底吞噬。 这片刻的安静,比任何咆哮都更具压迫感。 江晚转过身。 她对上了五双情绪各异的眼睛。 那五道视线,如五把材质不同、淬着不同毒药的利刃,齐齐扎向她。 朔祈白站在火塘边,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 他胸膛剧烈起伏,滚烫的鼻息喷出,带着硫磺的气味。 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里,怒火混合着强烈的占有欲,烧得理智都快要化为灰烬。 “不高兴”三个字,已经不足以形容他此刻的状态,那是他的所有物被他人觊觎、甚至触碰后,最原始、最暴戾的愤怒。 雪归站在门边的阴影里,整个人都散发着冻结一切的寒气。 他的嘴角勾着一丝冰冷的、讥讽的弧度,那双冰蓝色的眼眸里,不再有之前的疯狂与偏执,只剩下一片看透一切的冷漠。 “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图。” 这无声的眼神,比任何质问都来得更加尖锐。 苏见月依旧是那副笑意盈盈的模样,只是他手中的黑羽扇停止了转动,合拢的扇骨被他捏得指节泛白。 那双漂亮的、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唇角的弧度完美无瑕,却透着一股算计的冰冷。 他像一条嗅到血腥味的狐狸,在评估着眼前这个猎物,究竟还有多少超出预期的价值。 最角落的阴影里,夜凛的存在感几乎降到了冰点。 他把自己缩得更紧,仿佛想彻底融入石柱的阴影中。 可江晚能感觉到,那道从未离开过她身上的、暗红色的视线,此刻正散发着一种更加阴郁、更加不安的气息。 白巍的出现与反常,搅乱了这个本就脆弱的平衡,也勾起了他被强者随意摆布、抛弃的恐惧。 只有风鸣彻。 他没有看江晚,也没有看其他人。 他所有的视线,都死死地钉在江晚手中的那把黑羽扇上。 那双锐利的、总是古井无波的灰黑色鹰瞳里,此刻正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惊涛骇浪。 有屈辱,有痛苦,有怀念,有憎恶。 无数种复杂的情绪交织成一片混沌的漩涡,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吞噬。 江晚无视了那三道足以将人撕碎的视线,也忽略了角落里那道自卑又偏执的目光。 她拿着那把羽扇,径直走向了风鸣彻。 她的脚步很稳,没有丝毫迟疑。 石屋内的气氛因她的移动而愈发紧绷。 朔祈白的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像是在警告。 雪归的眼神更冷了,仿佛在看一场注定失败的滑稽剧。 江晚停在了风鸣彻面前。 她将那把曾经带给他无尽屈辱,也承载着他昔日荣光的扇子,郑重地、用双手递了过去。 “风鸣彻,我把它拿回来了。” 她的声音不大,清冷平静,却清晰地回荡在死寂的石屋中。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风鸣彻的视线,终于从扇子上,缓缓抬起,落在了江晚的脸上。 他垂眸,看着那把由自己最珍视的飞羽制成的扇子。 每一根羽毛都曾是他作为鹰族最年轻的战士,在成年礼上获得的荣耀象征。 他曾用它们,在天空中划出最迅疾的轨迹。 如今,它们却被人做成了一把玩物,上面点缀着俗气的宝石,成了他被踩在脚下、无法反抗的耻辱印记。 他没有伸手去接。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 那眼神太过复杂。 江晚从那双灰黑色的瞳孔里,看到了被触动的波澜,看到了剧烈的挣扎。 但更多的,是一种已经深入骨髓的、对所有人都无法信任的冰冷。 他像一只被反复伤害过的孤狼,任何突如其来的善意,在他看来都可能是包裹着蜜糖的毒药,是另一个更深的陷阱。 下一秒。 他猛地转过身。 那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没有一句言语,没有一丝犹豫。 他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从石屋狭小的窗口中穿梭而出,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冲天而起,瞬间消失在了部落上方的天际。 无声的拒绝,比任何语言都更伤人。 那份决绝,仿佛在说,他不稀罕这份迟来的“弥补”,更不需要她的“施舍”。 江晚举着扇子的手,就那样停在半空中。 窗口灌进来的风,吹动了扇子边缘的羽毛,也吹动了她额前的碎发。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也十分的……难堪。 “呵。” 一声极尽嘲讽的冷笑,如冰锥般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雪归。 他从阴影中走出,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讥诮。 “你以为拿回来,伤害就不存在了吗?” “江晚,你太天真了。” “有些伤疤,刻在骨头上,融在血液里。不是你拿回一件旧物,装出一副好人的样子,就能抹平的。”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针,精准地刺向江晚。 与其说是在嘲讽江晚,不如说是在陈述他自己。 陈述他上一世被背叛、被抛弃后,那份永世难消的恨意。 “闭嘴!” 一声暴喝,如同平地惊雷,炸响在石屋之内。 朔祈白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坚硬的石质地面,被他一脚踩出细密的裂纹。 属于战神的可怕气势轰然爆发,滚烫的威压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将雪归的冰冷彻底压制。 “雌主已经尽力了!” 他冲着雪归低吼,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暴戾。 吼完,他又猛地转头看向江晚,那满身的怒火在对上她平静的脸时,瞬间熄灭了一大半,只剩下无措的焦躁。 他想去安慰她。 可他嘴笨,翻来覆去也只会说“别难过”。 他想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哑巴抓回来,按着他的头给江晚道歉。 可那家伙飞在天上,他够不着。 这种无力感,让他更加烦躁。 他只能用一种极具威胁性的姿态,死死地瞪着雪归,仿佛下一秒就要扑上去,用最原始的方式解决这个敢让他雌主难堪的家伙。 第35章——治愈黑鹰 “哎呀,朔祈白真是威风呢。” 一个轻柔悦耳的声音,带着四两拨千斤的巧劲,恰到好处地插入了两头凶兽之间。 苏见月摇着他那把普通的木扇,缓步走到江晚身边,用一种极其自然的姿态,接过了江晚手中那把无人问津的黑羽扇。 他垂眸,用指尖轻轻抚过那华丽的羽毛,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惋惜。 “风鸣彻只是一时想不开,他那个人,就是太固执了。” “雌主别难过。” 他抬起头,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准确地“望”着江晚,唇角勾起一抹柔媚又勾人的弧度。 “不像我,只要是雌主给的,哪怕是毒药,我也会甘之如饴地喝下去。” 说完,他还故意将那把黑羽扇放在鼻尖轻轻嗅了一下,露出一副陶醉的表情。 “真香啊,上面还有雌主手指的味道呢。” 这番绿茶味十足的言论,成功地让朔祈白的怒火再次“噌”地一下窜了上来。 “你给我放下!那是雌主的东西!” 他猛地伸手要去抢。 苏见月灵巧地一侧身,躲开了他的手,脸上的笑容不变。 “朔祈白这么激动做什么?风鸣彻不要,我替雌主拿着,总好过被丢在地上,不是吗?” “还是说,朔祈白是嫉妒了?” “也对,毕竟雌主为了风鸣彻,可是跟白巍首领做了那么大一笔交易呢。不像我们,什么都没有。”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精准的刀,看似在安慰江晚,实则同时捅向了朔祈白、雪归、风鸣彻三个人。 挑拨离间,制造混乱,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这才是他最擅长的事情。 【叮!】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的脑海中响起,将她从这片混乱的修罗场中抽离出来。 【修复任务更新:治愈黑鹰破碎的心。】 【任务要求:让风鸣彻主动接受羽扇,并获得他的谅解。】 【任务奖励:特殊建筑图纸【望塔】1,系统积分500。】 望塔? 江晚的眼睛微微一亮。 这可是好东西。 在危机四伏的兽世,一个制高点,意味着更广阔的视野,更早的预警。 这对于一个部落的安全来说,至关重要。 江晚从苏见月手中拿回了那把黑羽扇,脸上没有丝毫被拒绝的气馁,也没有因为雪归的嘲讽而动怒。 她只是平静地看着扇子上那些华丽却多余的宝石,内心已经有了新的计划。 她知道,治愈心灵的创伤,远比拿回一把扇子要难得多。 风鸣彻的拒绝,在她的预料之中。 一个被当成武器培养,被家族抛弃,被仇人追杀,被原主折辱的兽人,他的心,早就被层层冰封。 想要融化这片冻土,需要的不是一次性的善意,而是持续的、不带任何目的性的温暖与尊重。 这很难。 但她是动物行为学博士,最擅长的,就是跟这些不会用语言表达自己,只能用行为来传递情绪的“动物”们打交道。 当晚。 白山部落的夜空,缀满了繁星。 兽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与狩猎,纷纷回到自己的石屋或帐篷里。 篝火的光芒在部落各处跳跃,空气中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与淡淡的烟火气。 江晚独自一人坐在那栋独立石屋的屋顶。 她的身形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单薄。 夜风吹拂着她柔顺的黑发,带来一丝凉意。 她的手里,就拿着那把黑色的羽扇,没有把玩,也没有研究,只是安静地坐着,目光投向深邃的夜空。 她在等。 等那只孤高的黑鹰回来。 石屋下方,气氛同样凝重。 白巍准备的食物,几乎没怎么动过。 四个兽夫,占据了石屋的四个角落,泾渭分明,互不干扰,却又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关注着屋顶上的那个身影。 朔祈白在火塘边烦躁地走来走去,像一头被困在笼子里的猛兽。 他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屋顶,喉咙里发出焦躁的低吼。 “她一个人在上面,会冷的!” “那个哑巴,真是不识好歹!” 他几次想爬上屋顶,去陪着江晚,都被雪归冰冷的视线拦了下来。 “让她自己处理。” 雪归靠在墙边,双臂环胸,声音冷得掉渣。 “你上去,只会添乱。” 朔祈白怒视着他。 “总比你这个只会说风凉话的废物强!” 雪归没有再理他,只是将视线转向了屋顶那道模糊的轮廓,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复杂。 苏见月则优雅地坐在石桌旁,慢条斯理地品尝着那罐果酿,仿佛对这一切都不甚在意。 但他那微微侧向屋顶方向的耳朵,暴露了他全部的注意力。 夜凛依旧缩在最黑暗的角落,他抱着膝盖,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只有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固执地透过窗口,追寻着屋顶上那唯一能让他感到安心的身影。 时间,在一分一秒地流逝。 直到深夜。 当部落里的最后一堆篝火也渐渐熄灭,万籁俱寂之时。 一道黑色的影子,终于悄无声息地,如同鬼魅一般,落在了屋顶的另一端。 是风鸣彻。 他背对着江晚,收拢了巨大的黑色羽翼,像一尊沐浴在月光下的、孤高的雕塑。 他没有回头,也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仿佛他只是累了,需要找个地方落脚。 而这里,恰好是他唯一熟悉的地方。 江晚感觉到了他的到来。 她没有说话,也没有回头。 她只是将手中的黑羽扇,轻轻地放在了两人中间的屋脊上。 然后,她伸出手,用自己那把简陋的石匕首,开始一颗一颗地,将扇骨上镶嵌的那些闪亮的宝石和华丽的金属装饰,小心翼翼地撬了下来。 她的动作很慢,很轻,充满了耐心。 “叮。” 一颗红色的宝石被撬下,滚落在瓦片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风鸣彻那如同雕塑般的身影,微不可查地一颤。 江晚没有停。 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 “叮铃。” 一串金色的链饰被拆下,落在宝石旁边。 第36章——神之后裔的血 “咔哒。” 一块用来固定的兽骨卡扣,被完整地取下。 她就像一个最专注的工匠,在拆解一件过于繁杂的作品,试图还原它最本真的面貌。 风鸣彻依旧背对着她,但他紧握的双拳,以及背部那微微绷紧的肌肉线条,都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这个雌性,在做什么? 她不知道这些宝石和装饰,才是这把扇子最“值钱”的部分吗? 白山部落的那些雌性,为了得到一颗这样的宝石,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可她,却像丢弃垃圾一样,将它们一个个拆掉。 江晚将最后一块装饰物也拆了下来。 此刻,她手中的,不再是一把华丽俗气的玩物。 它恢复了它最初的样子——由十八根最坚硬、最纯粹的黑色飞羽组成的,一把属于战士的翼。 月光洒在那些黑色的羽毛上,泛着冷硬的、金属般的光泽。 那是一种洗尽铅华后,沉淀下来的,属于力量与荣耀的质感。 江晚将这把纯粹的羽扇,再次放在了两人之间的屋脊上。 然后,她站起身,什么也没说,转身,从屋顶的另一侧,悄无声息地回到了石屋里。 从始至终,她没有看过风鸣彻一眼。 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她的动作,就是她最无声的语言。 我把它拿回来,不是为了用它的价值来弥补你,也不是为了施舍你。 我只是,想把它原本的荣耀,还给你。 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 但我的尊重,已经给到。 屋顶上,只剩下风鸣彻一个人。 还有那把静静躺在屋脊上的,纯黑色的羽扇。 夜风吹过,羽毛的边缘发出了细微的“簌簌”声,像是在低语。 许久。 许久。 那尊孤高的雕塑,终于动了。 他缓缓地,缓缓地转过身。 那双灰黑色的鹰瞳,死死地盯着那把羽扇。 他的目光,不再是白天的混沌与挣扎。 只剩下一种,几乎要将人淹没的,深沉的悲哀。 月光如水,洗练着白山部落粗犷的轮廓。 江晚独自坐在冰冷的石质屋顶,夜风拂过,吹起她额前的几缕黑发,也带来了属于高空的、稀薄的寒意。 她垂着眼,手中是那把华丽的黑羽扇。 她的动作很慢,很专注。 石匕首的尖端,精准地探入宝石与扇骨的缝隙,轻轻一撬。 “叮。” 一颗红色的宝石应声脱落,在粗糙的瓦片上滚了一圈,发出一声清脆而孤独的声响。 风鸣彻背对着她,站在屋顶的另一端,像一尊拒绝与世界交流的黑色雕塑。 那声轻响,让他如鹰羽般挺拔的脊背,微不可查地一颤。 江晚没有停。 她继续着自己的动作,撬下了第二颗,第三颗。 “叮铃。” 一串繁复的金链装饰被拆下,落在宝石旁边。 “咔哒。” 用来强行固定的兽骨卡扣,被完整地取了下来。 她像一个最虔诚的工匠,在拆解一件被世俗玷污的神器,试图拂去尘埃,还原它最本真的面貌。 这些在兽世雌性眼中价值连城的闪亮物件,在她手下,被毫不留情地剥离,如同丢弃一堆无用的垃圾。 屋檐之下,石屋之内。 四个兽夫,占据了四个角落,形成四座沉默的孤岛。 但他们的全部心神,都通过那小小的窗口,牢牢系在屋顶那道单薄的身影上。 朔祈白烦躁地在火塘边踱步,利爪无意识地在地面的兽皮上划出一道道痕迹。 那个哑巴拒绝了她。 他竟然敢让她在那么多人面前难堪。 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屋顶,是不是在难过。 雪归靠在最冷的墙角,冰蓝色的眸子透过窗格,凝视着江晚的侧影。 讥讽的冷笑还未从他心底散去,一种更加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却已然升起。 这个女人,究竟想做什么。 这些故作姿态的弥补,到底有什么意义。 苏见月优雅地坐在石桌旁,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却仿佛能穿透石壁,将屋顶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风鸣彻的拒绝,在他意料之中。 但他没想到,江晚会用这种方式,继续这场无声的较量。 真是有趣。 他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带着一丝志在必得的玩味。 夜凛则把自己缩在最黑暗的角落,抱着膝盖,暗红色的蛇瞳里,满是固执的追寻与不安的依赖。 屋顶上,江晚将所有装饰物都拆解完毕。 她没有停下。 她用匕首的薄刃,更加小心地,开始一根一根地,将那十九根黑色的飞羽从扇骨上完整地取下。 这个动作,让风鸣彻紧握的双拳,指节瞬间泛白。 她要毁了它吗。 即使是这样一副屈辱的姿态,那也是他仅剩的、与过去相连的遗物。 他的呼吸,在这一刻停滞了。 【叮。】 冰冷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脑海中炸开。 【检测到宿主行为触及核心羁绊,修复任务升级。】 【新任务要求:以神之后裔的血,为鹰之荣耀重塑其形。用你的血,修复风鸣彻的飞羽。】 用血? 江晚的动作顿了一下。 她看着手中那根因为脱离身体太久,光泽已经略显暗淡的羽毛,没有丝毫犹豫。 她拿起那把粗糙的石匕首,毫不迟疑地在自己左手的食指指尖划开一道小口。 没有想象中的剧痛,只有一道细微的、冰凉的锐利感。 一滴鲜红的、甚至在月光下泛着淡淡金芒的血液,从伤口处涌出,悬而不落。 下方的石屋里,雪归的瞳孔猛地一缩。 那是什么。 那血液的颜色…… 江晚倾斜手指,将那滴血,精准地滴落在羽毛的根部。 奇迹,在这一刻发生。 那滴血仿佛拥有生命,又如饥渴的旅人遇见甘泉,在接触到羽毛的瞬间,便被“咻”地一下彻底吸收。 紧接着,肉眼可见的,一道流光从羽毛根部亮起,如水波般迅速蔓延至羽尖。 原本略显暗淡的黑色羽毛,瞬间恢复了它最巅峰时的模样。 不。 甚至比那更甚。 月光之下,那根黑羽通体泛着冷硬的、深沉的金属光泽,边缘锋利如刀,每一根细小的绒羽都充满了力量感,仿佛不再是一根死物,而是一片活着的、拥有灵魂的鳞甲。 第37章——她会死的! 这股重获新生的、充满了磅礴生命力的气息,瞬间冲破夜的宁静。 “唰——!” 风鸣彻猛地回过头。 他那双总是古井无波的灰黑色鹰瞳,此刻剧烈地收缩成了两点最危险的针芒,死死地盯着江晚的动作,盯着她手指上那抹刺目的鲜红,和他手中那根焕然一新的飞羽。 不可能。 这绝对不可能。 屋内的四个兽夫,也在同一时刻,感受到了那股骤然爆发的、精纯而强大的能量波动。 朔祈白的金色竖瞳瞬间瞪圆,他震惊地看着窗口,鼻翼翕动,空气中多了一股让他血脉都为之战栗的、淡淡的甜香。 是那个雌性的血。 雪归“霍”地一下站直了身体,再也无法维持冰冷的伪装,他冲到窗边,死死地盯着屋顶,冰蓝色的眸子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神之血裔。 她竟然是神之血裔。 这个念头如同一道天雷,劈得他头晕目眩,将他两世积累的认知,彻底撕成了碎片。 苏见月的扇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脸上的所有笑容都在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致的、混合着震惊与贪婪的狂热。 能让死物复苏的血。 这是何等逆天的存在。 他原以为她是个有趣的漩涡,现在才发现,她根本就是一座深不见底的、藏着无尽宝藏的活火山。 夜凛从阴影里爬了出来,他贴在冰冷的石墙上,仰望着屋顶,那双暗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浮现出除了自卑与依赖之外的情绪。 是敬畏。 如同最卑微的信徒,仰望着行走于人间的神明。 江晚没有理会那道震惊的视线,也没有停下。 她知道,想要彻底敲开一颗被冰封的心,一次的善意远远不够。 唯有同等的牺牲,才能换来对等的尊重。 第二根羽毛。 又一滴血落下。 同样的光华流转。 第三根。 第四根。 她的动作机械而稳定,仿佛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血液的流失。 当第十根飞羽被修复时,江晚的脸色已经变得肉眼可见的苍白。 她的嘴唇失了血色,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每一次抬手,指尖都会传来一阵轻微的眩晕。 朔祈白再也忍不住了,他发出一声焦躁的低吼,魁梧的身躯狠狠撞向石屋的木门。 “她会死的!” “砰!” 雪归一把将他按在了墙上,冰蓝色的眸子里满是压抑的疯狂。 “别去!” “这是她和那个哑巴之间的事,你去了,她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 “白费?” 朔祈白双目赤红,一把推开雪归,属于战神的可怕气势轰然爆发。 “我不管什么白不白费!她是我的雌性!我不准她伤害自己!” 屋顶上。 第十五根。 江晚的身体晃了一下,她用另一只手撑住屋顶,稳住了身形。 风鸣彻向前踏出了一步。 他的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似乎想说什么,却因为长久的失声,只能发出一阵无意义的、痛苦的嘶嘶声。 他的眼神里,不再是震惊。 而是恳求。 别再继续了。 够了。 江晚抬头,迎上了他的目光,对他虚弱地、安抚性地笑了一下。 然后,她低下头,继续将血滴向第十六根羽毛。 这个笑容,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风鸣彻的心上,也烫在了屋下四个兽夫的心上。 第十七根。 第十八根。 当最后一根,也是最长最华丽的那根尾羽,在吸收了江晚的血液,绽放出璀璨如黑曜石般的光芒后。 江晚终于支撑不住,身体一软,靠在了身后的瓦片上。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上没有一丝血色,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所有生命力,只剩下一具脆弱的躯壳。 她深吸了几口气,强撑着坐直身体。 她将那十九根重获新生的、比记忆中最辉煌时刻还要耀眼的飞羽,整齐地排列在一块干净的兽皮上。 然后,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兽皮,推到了风鸣彻的面前。 “对不起。” 她轻声说。 声音又轻又哑,带着失血过多的虚弱,仿佛随时都会被夜风吹散。 这三个字,像三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风鸣-彻那座由仇恨与痛苦筑起的、厚重无比的冰墙之上。 对不起。 不是为了拿回扇子。 也不是为了修复羽毛。 而是为了原主曾经施加在他身上的,那些深入骨髓的伤害与屈辱。 风鸣彻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他看着那些比记忆中更耀眼的飞羽,每一根都流淌着鲜活的、强大的生命力。 他又看看她苍白如雪的脸,和那只还在不断渗出鲜血、几乎被染红的手指。 那座冰封了十年,连他自己都以为永远不会融化的冰墙,终于,“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无法忽视的缝隙。 许久。 他终于动了。 他伸出手,那只曾能撕裂长空、扼杀凶兽的手,此刻却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剧烈的颤抖。 他的指尖,轻之又轻地,抚过了那些他曾以为再也无法触碰的荣耀。 冰凉的,却又带着灼人的温度。 那是她的血温。 然后,他抬起手,没有去拿那些羽毛。 而是越过它们,轻轻地,近乎虔诚地,握住了江晚那只受伤的手。 他的动作很轻,仿佛手中握着的是一件一碰即碎的绝世珍宝。 江晚的手指冰冷,在他温热的掌心里,微微颤抖了一下。 风鸣彻的瞳孔猛地一缩。 下一秒,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动作。 他将她那根还在流血的手指,缓缓地,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他没有说话。 他只是垂下眼,用自己的嘴唇,轻轻含住了那道伤口。 温热的、柔软的触感,瞬间包裹了江晚冰凉的指尖。 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最古老也最原始的安抚与誓约。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止血。 也在用这种方式,立下血之契。 以吾之唇,吻汝之伤。 从今往后,汝之血,亦是吾之命。 石屋里,一片死寂。 朔祈白的咆哮卡在了喉咙里,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无法置信。 雪归浑身僵硬,脑子里一片空白,两世的记忆,都无法解释眼前这超脱常理的一幕。 第38章——他们都在沦陷 苏见月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 就在这极致的安静中。 一声压抑了太久,破碎而沙哑的、仿佛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的音节,从风鸣彻的喉咙深处,艰难地溢了出来。 “……啊……” 那不是一个完整的词。 那甚至算不上一个音节。 那只是一个气流冲破十年禁锢时,发出的、最原始的悲鸣与释放。 可这个声音,却像一道惊雷。 在江晚的耳边炸响。 也在暗中观察的四位兽夫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哑了十年的黑鹰…… 发出了声音。 【叮!】 【恭喜宿主!任务完成!治愈黑鹰破碎的心,获得他的谅解!】 【任务奖励:特殊建筑图纸【望塔】×1,系统积分500!】 【兽夫风鸣彻忠诚度+30!当前忠诚度:-5!】 忠诚度,暴涨了三十点。 却依然是负数。 江晚的心脏,在看到那个数字时,微微一抽。 可想而知,原主带给他的伤害,究竟有多深。 风鸣彻缓缓地松开了她的手指。 伤口处,已经不再流血。 他抬起头,重新看向江晚。 那双灰黑色的鹰瞳里,十年不化的冰层,已经彻底融化,崩塌。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江晚从未见过的,炙热的、疯狂的、如同火山熔岩般滚烫的火焰。 那火焰里,有无尽的悲哀。 有重获新生的狂喜。 但更多的,是一种将她整个人都吞噬殆尽的、决绝的守护欲。 我的神明。 您用您的血,唤醒了我的荣耀。 从今往后。 我的命,是您的。 我的眼,将是您巡视领地的天眼。 我的翼,将是您遮风挡雨的屏障。 我的一切,都将只为您一人而存在。 那夜屋顶之上,风鸣彻以唇吻伤的画面,如同一枚烧红的烙铁,深深地印在了石屋中每一个兽夫的心上。 朔祈白撞向木门的动作僵住了,满腔的暴怒与焦躁,被眼前超脱常理的一幕瞬间浇熄,只剩下无法理解的呆滞。 苏见月脸上的笑意彻底消失,取而代代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晦暗,他缓缓弯腰,捡起了掉落在地的木扇,指节捏得泛白。 夜凛贴着墙壁,暗红色的蛇瞳里,敬畏之上又多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隐秘的渴望。 唯有雪归。 他站在最阴冷的角落,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倒映着窗外那近乎于誓约般的亲密场景,没有震惊,也没有狂怒。 只有一片冰层越发凝实的死寂。 看。 他又看到了。 这个雌性,总有办法让那些最桀骜不驯的雄性,为她献上忠诚,为她疯魔。 上一世是这样。 这一世,她换了更巧妙、更可怕的手段。 用那带着诡异力量的血液,用那副悲天悯人的伪善面孔,将那个沉默如石的哑巴,也变成了她的裙下之臣。 风鸣彻的“倒戈”,让雪归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烦躁。 还有一种被孤立的寒意。 他看着朔祈白脸上那混杂着嫉妒与焦急的复杂神情,看着苏见月眼中一闪而过的算计与贪婪,甚至看到了角落里夜凛那愈发虔诚的仰望。 他们都在沦陷。 只有他,带着那份被凌迟处死的记忆,清醒地站在地狱里,看着他们一个个重蹈自己的覆辙。 他更加坚信,这一切都是江晚的阴谋。 一个更大,更缜密的网,正在缓缓收紧。 雪归缓缓闭上了眼睛,隔绝了窗外那刺目的一幕。 他不能再等了。 他必须在自己也彻底沦陷之前,或者,在她利用完所有人将他们再次推入深渊之前,杀了她。 一声清脆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因失血而昏沉的脑海中响起。 【检测到兽夫雪归黑化值大幅波动,触发新修复任务:融化冰封的心。】 【任务要求:以纯粹的、不含任何杂念的目光,与兽夫雪归进行一次时长超过一分钟的对视。】 江晚的眼皮跳了一下。 一分钟的对视? 跟那个看她一眼都像是要剜她一块肉的雪狼? 这任务简直是地狱难度。 【任务奖励:特殊建筑图纸【水车】×1,商城积分500。】 水车! 这两个字,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江晚脑中的所有混沌与疲惫。 她那双因失血而显得有些涣散的黑褐色瞳孔,骤然亮起,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水车啊! 那可是解放人力、实现自动化灌溉的基建神器。 有了水车,就可以将河水引入部落,开辟更多的田地。 有了水车,就可以带动石磨,将坚硬的谷物磨成粉末。 有了水车…… 江晚的脑海里,已经开始自动播放起一个现代化农业部落的宏伟蓝图。 什么失血过多的虚弱,什么雪归那能冻死人的眼神,在伟大的基建事业面前,全都不值一提。 干了! 不就是对视一分钟吗。 为了水车,别说一分钟,就是对视一天,她也奉陪到底。 第二天清晨。 江晚顶着一张苍白的脸,出现在了火塘边。 朔祈白立刻丢下手里的活,像一头巨大的、焦躁的熊,围着她打转,金色的瞳孔里满是担忧与自责。 “你……你的脸色很难看。” “都怪那个哑巴!不,都怪我!我应该早点冲上去拦住你的!” 苏见月则适时地递过来一碗温热的肉汤,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雌主,先喝点东西暖暖身子吧,你昨天流了那么多血,可得好好补补。” 他的桃花眼微微弯起,准确地“望”着江。 “不像某些人,只会咋咋呼呼地添乱,一点都不懂得心疼人。” 角落里,夜凛端着一碗水,犹豫了许久,还是怯生生地挪了过来,将水碗递到江晚面前,然后飞快地低下头。 而风鸣彻,则一早就消失了踪影。 江晚的目光,却越过这三位献殷勤的兽夫,精准地落在了石屋门口,那个正准备外出的身影上。 雪归。 他换上了一身便于行动的深色皮甲,及肩的银发用一根皮绳随意束在脑后,整个人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 江晚深吸一口气,端起一碗烤得最焦香的兽肉,走了过去。 第39章——有机会! “雪归,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雪归就像背后长了眼睛一样,头也不回地侧身一步,完美地避开了她。 他甚至没有给她一个眼神,径直走出了石屋,身影很快消失在了清晨的薄雾里。 江晚端着碗,伸出的手停在半空中。 第一次尝试,失败。 朔祈白看到这一幕,顿时怒了。 “这个混蛋!雌主给他东西,他竟敢不接!” 苏见月用扇子掩着唇,轻笑一声。 “哎呀,雪归大哥大概是急着去巡视吧,雌主别往心里去。” 江晚没有理会两人的拱火,默默地收回了手。 她知道,这只是个开始。 午后。 江晚召集了几个兽夫,在石屋里商议部落外围陷阱的布置。 她在兽皮地图上,详细地讲解着利用地形制作绊索、陷坑和滚石陷阱的方案。 “……所以,在这个位置,我需要一个观察力最好的人,提前预警。” 江晚抬起头,目光直接锁定了靠在墙边,双手环胸,闭目养神的雪归。 “雪归,你的视力和追踪能力最强,这个位置交给你,你觉得怎么样?” 这是阳谋。 是部落的公事。 她不信他还能避开。 石屋内的空气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雪归身上。 雪归缓缓睁开了眼。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一片寒霜。 但他没有看江晚。 他将视线转向了地图,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可以。” 说完,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多看江晚一眼,都是一种污染。 整个过程,他的视线完美地避开了江晚的脸。 第二次尝试,再次失败。 江晚放在地图上的手指,微微收紧。 这个男人的警惕性,比她想象中还要高。 他就像一只受过无数次伤害的孤狼,把自己的心用最厚的冰甲包裹起来,拒绝任何人的靠近。 连续几天,江晚尝试了各种办法。 送饭,他要么不接,要么就从别人手里拿。 商议公事,他永远只看地图或者其他人,绝不与她有视线接触。 甚至有一次,江晚故意在走路时“不小心”差点摔倒在他面前。 他却像一道幻影般,瞬间后撤三步,任由她狼狈地扶住墙壁,稳住身形。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流露出的讥讽与厌恶,毫不掩饰。 周围的兽人雌性们,也渐渐看出了端倪。 这个强大的银狼兽人,似乎对那位被首领和所有雄性捧在手心的“神女”,怀有极大的敌意。 一些窃窃私语,开始在部落里流传。 这天傍晚,江晚再次堵住了刚刚巡视回来的雪归。 她手里拿着几株草药,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疲惫。 “雪归,我采了一些给你治伤的草药,你手臂上的旧伤,在阴雨天应该还是会疼吧?” 她说的,是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 是上一世,为了保护原主留下的,最深刻的烙印。 也是他两世的心魔。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雪归一直维持的冰冷伪装。 他猛地停下脚步,终于转过身,正眼看向了江晚。 江晚心头一喜。 有机会! 她立刻迎上他的目光,准备开始她的一分钟倒计时。 然而,她对上的,却是一双燃烧着滔天恨意与极致嘲讽的冰蓝色眼眸。 那眼神,不再是疏离,不再是冰冷。 那是一种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淬着血与火的憎恶。 “收起你那令人作呕的把戏!” 雪归的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 “你以为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我就会像朔祈白那个蠢货一样对你摇尾乞怜吗?” “还是你觉得,用这种小恩小惠,就能抹平你曾经做过的一切?” “江晚,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带给我的痛苦,刻在我的骨头上,融在我的血液里,就算是死,我也忘不掉!” 他的情绪,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那压抑了两世的恨意,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听到这番话的兽人,都惊得目瞪口呆。 江晚也愣住了。 她知道雪归恨原主,但她没想到,这份恨意,竟然已经深入骨髓,到了这种偏执疯狂的地步。 【检测到兽夫雪归情绪极度不稳定,目标随时可能对宿主发动致命攻击!】 江晚的大脑,被这刺耳的警告声拉回了现实。 她看着雪归那双赤红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眼睛,内心第一次感到了棘手。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厌恶”了。 这是一种需要心理干预的创伤后应激障碍。 雪归嘶吼完,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死死地瞪着江晚,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 可是在那恨意的最深处,江晚却捕捉到了一丝……痛苦。 与无法挣脱的绝望。 他狠狠地瞪了江晚最后一眼,转身,几乎是落荒而逃般地冲进了黑森林。 江晚站在原地,成了所有人注视的焦点。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开始冷静地思考。 看来,常规的接触方法已经彻底失效了。 对一个PTSD患者,任何主动的靠近,都可能被他视为攻击。 想要完成任务,只能改变策略。 她了解到,雪归每天清晨,都会独自一人去部落西边的黑森林巡视。 那片森林,是部落的天然屏障,也是凶兽出没最频繁的地方。 那是他的习惯,也是他的领地。 一个计划,在江晚心中缓缓形成。 第二天。 天刚蒙蒙亮。 江晚就背上了一个小小的兽皮包,对守在门口的朔祈白说。 “我出去采集一些草药。” 朔祈白立刻紧张起来。 “我陪你去!” “不用。” 江晚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微笑。 “我需要一些很特殊的植物,它们只生长在安静的地方,人多了会找不到。” “我很快就回来。” 她绕开了部落的主干道,悄悄地走向了西边的黑森林。 黑森林里光线阴暗,潮湿的空气中混合着腐烂落叶与泥土的气息。 高大的树木遮天蔽日,林间只有一些斑驳的光点落下。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不知名野兽的叫声。 第40章——雪归救她 江晚凭借自己户外生存专家的经验,熟练地在林中穿行。 她没有深入,而是在雪归巡视的必经之路上,找到了一处绝佳的“碰瓷”地点。 这里有一小片空地,地面上铺满了湿滑的青苔,旁边还有一截断裂的树根,不高不矮,正好适合“崴脚”。 江晚深吸一口气,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不就是演戏吗。 为了水车,脸算什么。 她计算好角度,一脚踩上青苔,身体“自然”地向一侧歪倒,口中发出一声压抑的、恰到好处的痛呼。 “嘶……” 她的脚踝,精准地撞在了那截树根上。 一阵真实的、钻心的疼痛传来。 江晚:“……” 失策了,好像用力过猛了。 她跌坐在地上,抱着自己的脚踝,疼得额头都冒出了冷汗。 这下不用演了。 她抬头,看向雪归可能出现的方向,开始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林间的雾气渐渐散去,光线明亮了一些。 就在江晚疼得快要失去耐心,准备放弃计划,自己想办法站起来的时候。 一个高大的、冰冷的身影,终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不远处的树后。 是雪归。 他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冰雕,一双冰蓝色的眸子,冷漠地看着坐在地上、一脸痛苦的江晚。 他的眼神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同情或者担忧。 只有毫不掩饰的嘲讽。 仿佛在看一场极其拙劣的、可笑的独角戏。 他早就发现了她。 从她鬼鬼祟祟地进入黑森林的那一刻起,他就一直在暗中跟着她。 他就想看看,这个雌性,今天又想玩什么新的花样。 果然。 还是这种令人作呕的、博取同情的低级手段。 他甚至能猜到她接下来的台词。 无非就是脚崴了,走不动了,需要他的帮助。 然后,再用那双看似无辜的眼睛看着他,试图让他心软。 可笑。 他雪归,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他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看着她“表演”,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江晚自然也看到了他。 以及他眼中那明晃晃的“我看穿你了”的讥讽。 江晚的内心,瞬间被无数的吐槽弹幕刷屏。 这届兽夫也太难带了吧! 碰瓷都不上钩的吗? 你的骑士精神呢?你的怜香惜玉呢? 就算我是装的,你好歹也过来确认一下啊! 万一我是真的呢! 事实证明,她还真是真的。 脚踝处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已经开始肿起来了。 江晚咬着牙,额角的冷汗更多了。 她看着雪归那副“我就静静地看你装到什么时候”的冰冷姿态,一股火气“噌”地一下就冒了上来。 行。 你牛。 老娘不陪你玩了! 水车图纸,她再想别的办法! 江晚深吸一口气,准备靠着自己的力量,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移动身体,准备发力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她身边的草丛中,一道黑色的闪电,毫无征兆地暴射而出! 那是一条只有拇指粗细,通体漆黑,背部分布着诡异环状花纹的小蛇! 黑纹蛇! 剧毒! 江晚的瞳孔,在看清那条蛇的瞬间,猛地收缩。 作为动物行为学博士,她一眼就认出了这种蛇的危险性。 它的速度快到极致,毒液更是见血封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江晚想要躲避,但她受伤的脚踝根本无法支撑她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黑纹蛇,张开小而致命的毒牙,闪电般地咬向她白皙脆弱的脚踝! 完了! 这个念头,在江晚脑海中一闪而过。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的、仿佛野兽受伤般的闷哼。 以及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溅到了她的脸上。 江晚猛地睁开眼。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放慢了。 那个一直站在远处,冷漠旁观的银狼兽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躯,如同一座坚不可摧的城墙,将她牢牢地护在身后。 那条剧毒的黑纹蛇,没有咬中她。 而是死死地,咬在了雪归伸过来格挡的小臂上。 那道狰狞的、刚刚愈合不久的旧伤疤上。 黑色的毒血,瞬间从伤口处涌出,沿着他流畅的肌肉线条,滴落在地。 雪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手臂上那条小蛇,里面翻涌着滔天的杀意与后怕。 下一秒。 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精准地捏住了黑纹蛇的七寸,只听“咔嚓”一声脆响,那条剧毒的小蛇,便被他生生捏断了脊骨,软软地垂了下来。 做完这一切,雪归的身体晃了一下。 他看也没看江晚一眼,转身就想离开。 仿佛刚才那奋不顾身的救援,只是一个无意识的本能反应。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更不想承认,在看到她有危险的那一刹那,他那颗冰封的心,竟然会因为恐惧而疯狂地抽痛。 “站住!” 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她挣扎着,强忍着脚踝的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把拉住了他的手。 “你中毒了!不能走!” 林间的雾气,像一匹被撕碎的、潮湿的灰色绸布,挂在交错的枝桠间。 江晚坐在湿冷的苔藓上,脚踝处传来的疼痛,已经从最初的尖锐,变成了持续不断的、钝重的折磨。 她低头看了一眼。 脚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胀起来,像一个发酵过度的白面馒头,皮肤被撑得紧绷,透着不祥的青紫色。 失策了。 她只是想演一场戏,没想到成了真情实感的工伤。 那截藏在落叶下的树根,显然比她预估的要坚硬得多。 不远处,树木的阴影里,那个她等待的目标,终于出现了。 雪归就站在那里,高大的身躯几乎与漆黑的树干融为一体,像一头蛰伏在暗处的孤狼。 他没有隐藏自己的气息。 那股熟悉的、冻结一切的冰冷,穿过稀薄的雾气,丝丝缕缕地缠绕过来。 他的目光,也同样冰冷。 第41章——骑士精神 那双冰蓝色的狼眸,穿透了林间的昏暗,精准地落在她身上,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温度。 只有毫不掩饰的、看穿一切的讥诮。 他像是在欣赏一出极其拙劣可笑的滑稽剧。 他早就发现了她。 从她踏入这片属于他的巡视领地开始,她的每一个脚步,都落在他无声的监视之下。 他就那么不远不近地跟着,想看看这个雌性,今天又准备了什么新的、令人作呕的把戏。 果然。 还是这种他见过无数次的,试图用柔弱来博取同情的低级手段。 他甚至能提前预演出她接下来的每一个表情,每一句台词。 无非是脚崴了,走不动了,需要人扶。 然后,再用那双看似纯净无辜的黑眼睛,楚楚可怜地望着他,企图唤醒他早已死去的、可笑的怜悯。 雪归的唇角,勾起一抹无声的、冰冷的弧度。 他不会再上第二次当。 绝不。 他就站在那片最深的阴影里,看着她“表演”,双臂环胸,丝毫没有上前的意思。 江晚当然也看见了他。 看见了他眼中那明晃晃的“我看穿你了,继续你的表演”的嘲讽。 无数的吐槽弹幕,瞬间刷满了她的内心。 这届兽夫也太难带了吧。 碰瓷都不上钩的吗。 你的骑士精神呢。 你的怜香惜玉呢。 就算我是装的,你好歹也过来确认一下啊,万一我是真的呢。 事实证明,她还真是真的。 脚踝的疼痛愈发剧烈,每一次心跳,都牵动着那里的神经,带来一阵阵抽搐般的痛感。 冷汗从她的额角渗出,黏住了几缕黑色的碎发。 江晚咬紧了牙。 她看着雪归那副“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装到什么时候”的冰冷姿态,一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顶了上来。 行。 你牛。 老娘不陪你玩了。 水车图纸,她再想别的办法。 大不了就是疼死在这里,被野兽拖走,任务失败,大家一拍两散。 江晚深吸一口气,双手撑着湿滑的地面,准备靠自己的力量,扶着旁边的树干站起来。 然而,就在她移动身体,将重心转移到那条完好的腿上,准备发力的那一瞬间。 异变陡生。 她身侧半米远的草丛中,一道只有拇指粗细的黑色闪电,毫无征兆地暴射而出。 那是一条通体漆黑,背部有着诡异环状花纹的小蛇。 黑纹蛇。 剧毒。 江晚的瞳孔,在看清那条蛇的瞬间,猛地收缩成最危险的针尖。 作为动物行为学博士,她的大脑在一瞬间就给出了最致命的判断。 这种蛇的速度快到极致,毒液更是兽世最霸道的神经毒素之一,见血封喉。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太快了。 快到她的大脑刚刚发出警报,身体却根本来不及做出任何有效的闪避动作。 她那只受伤的脚踝,像一个沉重的镣铐,将她死死地钉在原地。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条黑纹蛇,张开小而致命的毒牙,带着一股腥风,闪电般地咬向她白皙脆弱的、因受伤而毫无防备的脚踝。 完了。 这个念头,在江晚的脑海中冰冷地闪过。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没有传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野兽在剧痛中被扼住喉咙的闷哼。 以及一股温热的、带着浓重血腥味的液体,猛地溅到了她的脸颊上。 黏腻。 滚烫。 江晚猛地睁开因为惊骇而闭上的眼睛。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拖拽,变得无比缓慢。 那个一直站在远处,冷漠旁观的银狼兽人,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的身影,快得如同瞬移,只在空气中留下一道淡淡的、银色的残影。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从天而降的、坚不可摧的城墙,将她和致命的危险,牢牢地隔绝开来。 那条剧毒的黑纹蛇,没有咬中她。 它那对闪着寒光的毒牙,死死地,咬在了雪归伸过来格挡的小臂上。 正正地,咬在了那道狰狞的、刚刚愈合不久的旧伤疤上。 两世的伤痕,在这一刻重叠。 “唰——” 雪归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无人色。 他另一只手快如闪电,五指成爪,精准地扼住了黑纹蛇的七寸。 属于狼王的、暴戾的杀意轰然爆发。 只听“咔嚓”一声清脆的骨裂声,那条在他手臂上疯狂扭动的小蛇,瞬间脊骨断裂,蛇头无力地垂了下来。 一滩腥臭的、黑色的蛇血,从蛇口中滴落,溅在他手臂那道狰狞的伤疤上。 雪归的身体,猛地一颤。 他不是因为疼痛。 而是因为那滩血液的触感,让他手臂上的皮肤,泛起一阵战栗的、让他几乎要发疯的熟悉感。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手臂上那条已经死去的蛇,瞳孔剧烈地收缩。 里面翻涌的,不再是嘲讽与冰冷。 而是滔天的杀意,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劫后余生的后怕。 刚才…… 只差一点点。 如果他再晚一步。 如果他真的就那么冷眼旁观。 那么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一具正在被毒素侵蚀的、冰冷的尸体。 这个念头,像一把淬了冰的尖刀,狠狠地扎进他的心脏,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为什么。 为什么他的身体会快过思想。 为什么在看到她有危险的那一刹那,他那颗早已冰封了两世的心,竟然会因为恐惧而疯狂地抽搐。 他憎恨她。 他无时无刻不想让她去死。 可他的身体,却背叛了他的意志,用最原始的本能,将她护在了身后。 做完这一切,雪归的身体微不可查地晃了一下。 黑纹蛇的毒素,开始沿着他的血液,向心脏蔓去。 他看也没看身后的江晚一眼,抽回手臂,转身就想离开。 仿佛刚才那奋不顾身的救援,只是一个无意识的、不值一提的本能反应。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的狼狈。 更不想,也不敢去承认,在那一瞬间,他失控了。 “站住。” 一道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雪归的脚步一顿。 第42章——我会保护你 下一秒,一只温热的、带着些许泥土气息的手,从后面伸过来,一把抓住了他受伤的小臂。 江晚挣扎着,强忍着脚踝处撕裂般的剧痛,几乎是从地上爬了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拉住了他。 “你中毒了,不能走。”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坚定。 雪归的身体,在她触碰到的那一刻,彻底僵住了。 他猛地回头,冰蓝色的眸子里,瞬间燃起了暴怒的火焰。 “放手。”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沙哑,带着毒素发作的虚弱。 这个雌性。 她又想做什么。 她凭什么碰他。 她凭什么用这种关心的语气对他说话。 江晚没有放手。 她反而抓得更紧了。 她能感觉到,他手臂上的肌肉,因为愤怒与剧痛,绷得像一块坚硬的石头。 她抓住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在雪归因为震惊与愤怒而出现片刻僵直的瞬间,江晚另一只手也抓了上来,双手并用,用一种近乎野蛮的力道,强行将他的身体,掰了过来。 她强迫他,抬头,正视自己。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林间的风停了,鸟兽的鸣叫消失了,连空气都仿佛凝固。 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眼前这张放大的脸。 江晚的黑瞳,在晨光下,清澈得像一汪深潭,里面没有恐惧,没有算计,没有她惯常的、伪装的微笑。 只有一种极致的、让他心慌的专注。 那目光,像一把最锋利的手术刀,毫不留情地剖开了他所有的伪装,直直地刺向他灵魂最深处,那个蜷缩在黑暗里,流血的、真实的自己。 雪归的冰蓝狼眸,则瞬间掀起了滔天的巨浪。 有被强迫的震惊。 有被触碰的愤怒。 还有一丝被看穿所有心思的、无所遁形的狼狈。 他想要挣脱,想要逃离。 可这个雌性的手,明明那么纤细,此刻却像两道铁钳,死死地禁锢着他,让他动弹不得。 “雪归。” 江晚开口了。 她的声音平静而坚定,像一颗投入风暴中心的石子,强行压下了他心中所有的狂乱。 “看着我。” 她没有移开视线。 “我知道你不信我。” “但从现在起,我会保护你。” 她的每一个字,都清晰地,缓慢地,砸进雪-归的耳朵里,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就像你刚才,保护我一样。” 这句话,像一道天雷,轰然劈开了雪归混乱的脑海。 保护他? 这个曾经把他当成最低贱的奴隶,随意打骂,肆意折辱,最后像丢垃圾一样将重伤的他抛弃在雪地里等死的雌性。 她说,要保护他? 何其可笑。 何其荒谬。 他想笑,想用最恶毒的语言去嘲讽她,去撕烂她这副虚伪的面孔。 可是,当他对上她那双眼睛时,所有的恶毒,所有的嘲讽,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一分钟的对视。 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 雪归在她那双黑色的眼瞳里,疯狂地寻找着。 寻找着哪怕一丝一毫的欺骗,算计,或者怜悯。 没有。 什么都没有。 只有一片让他心慌意乱的、纯粹的认真。 那份认真,是如此的陌生。 又是如此的……灼热。 像一团火,烤着他那颗早已被冰封了两世的心。 前世被背叛、被抛弃的记忆,如同狰狞的恶鬼,在他脑海中疯狂地咆哮。 “没用的废物,连几只劣等兽都打不过,要你何用。” “你的皮毛这么漂亮,剥下来做成地毯应该不错。” “别用你那恶心的眼神看我。” 那冰冷的、刻薄的话语,还回荡在耳边。 那被同伴分食血肉的剧痛,还残留在骨髓里。 那在漫天大雪中,眼睁睁看着她挽着别的雄性,头也不回地离去的背影,是他永世的噩梦。 恨意,如同毒液,在他血液里奔腾。 可与这份恨意剧烈碰撞的,是今生无法否认的现实。 是她手中那碗热气腾通的肉汤。 是她为他处理伤口时,那小心翼翼的、轻柔的触碰。 是她昨夜为了那个哑巴,不惜耗费自己的血液,那苍白却又固执的侧脸。 更是刚才,他身体快于思想,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的本能。 还有此刻。 她紧紧抓着他的手,那掌心传来的,不容置喙的温度。 以及她那句荒谬的,却又震得他心神俱裂的宣言。 ——“我会保护你。” 现实与记忆,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撕裂,拉扯。 那座由两世的仇恨与痛苦筑起的、厚重无比的冰墙,在这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眸注视下,终于,发出了一声不堪重负的悲鸣。 “咔嚓……” 一道细微的,却又无法忽视的裂缝,从冰墙的中心,蔓延开来。 雪归的呼吸,变得急促而滚烫。 他的心神,彻底大乱。 他怕了。 他不是怕死。 他死过一次,早已无所畏惧。 他怕的是,再这样对视下去,他会动摇。 他怕的是,自己会再一次,像个无可救药的傻子一样,相信她眼中那该死的、虚假的温柔。 他怕的是,那份他用两世的生命去铭记的恨意,会在这份灼热的注视下,土崩瓦解。 他不能。 他绝不允许。 一分钟。 当那漫长如一个世纪的一分钟终于结束。 雪归猛地回过神来。 他像是被火烫到一般,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甩开了江晚的手。 那力道之大,让本就站立不稳的江晚,踉跄着向后退了两步,最终跌坐在地。 脚踝处传来一阵新的剧痛,让她闷哼了一声。 雪归没有去看她。 他甚至不敢再多看她一眼。 他狼狈地转过身,连一句狠话都忘了说,像一头被猎人追赶到穷途末路的孤狼,跌跌撞撞地,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黑森林的深处。 那背影,不再是冰冷的决绝。 而是一种近乎于落荒而逃的仓皇。 一声清脆悦耳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因剧痛而有些昏沉的脑海中,准时响起。 【任务完成!恭喜宿主,获得特殊建筑图纸【水车】×1。】 【商城积分500已到账。】 【兽夫雪归忠诚度+15,当前忠诚度:-35。】 第43章——改善伙食 江晚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又看了一眼脑海里那个依然是鲜红负数的忠诚度,终于支撑不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妈的。 总算是,把这块最硬的骨头,啃开了一道缝。 虽然代价有点大。 江晚低头,看着自己那已经肿得像猪蹄一样的脚踝,疼得龇牙咧嘴。 伟大的基建事业,果然是需要流血牺牲的。 白山部落的生活,在江晚的规划下,暂时步入了某种粗糙而稳定的正轨。 陷阱的布置提供了持续的肉食来源,简易的防御工事也带来了些许安全感。 然而,新的问题很快浮现。 食物问题。 不是数量,而是质量。 火塘边,朔祈白正撕扯着一块巨大的烤肉。 那块肉的外皮已经被火焰舔舐得焦黑,甚至散发着一股苦涩的碳化气味。 可内里,却依旧是半生的、带着血丝的粉红色。 滚烫的油脂顺着他的指缝滴落,在火光下泛着油腻的光。 他吃得大口,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仿佛在品尝世间最顶级的美味。 部落里其他的兽人也是如此,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粗犷的烹饪方式。 烤。 或者,生吃。 江晚坐在离火塘稍远的地方,小口啃着一枚酸涩的野果,胃里泛起一阵阵无力的抗议。 空气中弥漫着焦糊味、血腥味还有兽人身上浓重的汗味,混合成一种让她几近窒息的复杂气味。 她穿越过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可她的胃,依然顽固地保留着现代人的挑剔。 她受够了。 她受够了这种茹毛饮血般的日子。 改善伙食,刻不容缓。 这不仅仅是为了满足她自己的口腹之欲。 江晚的目光,缓缓扫过围坐在火堆旁的五个兽夫。 朔祈白吃得满嘴是油,像一只护食的猛兽。 苏见月虽然也在进食,但动作优雅,只是那微微蹙起的眉,暴露了他对这食物的不满。 夜凛缩在角落,默默地啃着一小块肉,吃得缓慢而压抑。 风鸣彻不知从哪里找来一块干净的叶子,将肉放在上面,吃得一丝不苟。 只有雪归,他什么都没吃,只是靠在石屋的阴影里,闭着眼,浑身散发着冰冷的、拒绝一切的气息。 江晚知道,想要真正收服这些桀骜不驯的猛兽,想要建立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部落文明,第一步,就是要抓住他们的胃。 美食,是跨越种族与仇恨,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武器。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确定,江晚闭上眼,心神沉入了系统空间。 淡蓝色的光幕在她眼前展开,系统商城里琳琅满目的商品列表缓缓滚动。 她直接在搜索栏里输入了“烹饪”。 无数条目瞬间弹出。 【满汉全席速成宝典】、【八大菜系宗师级体验卡】、【分子料理入门】…… 这些看起来就昂贵得离谱的选项被她直接忽略。 她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两个最基础,也最实用的选项上。 【基础调味料大礼包】:内含精制盐、蔗糖、以及十种基础香料(孜然、花椒、胡椒等),售价3积分。 【陶器制作精通】:技能书,使用后可瞬间掌握从寻找黏土到烧制成型的一切知识与技巧,售价2积分。 看着自己账户里因为完成任务的几千积分,江晚没有丝毫犹豫。 “兑换。” 两道流光从商城界面飞出,瞬间没入她的意识深处。 一股庞大的信息流,在她脑中炸开。 关于黏土的种类、特性,和泥的力道,制胚的手法,以及如何搭建一个简易的土窑,所有知识都清晰地烙印在她的记忆里,仿佛她已经练习了成千上万次。 江晚睁开眼,那双黑褐色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名为“势在必得”的光。 第二天一早,江晚召集了所有人。 “我们要做容器。” 她站在石屋前,声音清冷而坚定。 “用来装水,也用来装食物的容器。” 兽人们面面相觑,脸上带着不解。 他们用兽皮水袋喝水,用宽大的叶子盛放食物,几百年来都是如此。 江晚没有过多解释。 她拿起一根木炭,在石屋平整的墙壁上,画出了一个碗,一个陶罐,一个水杯的雏形。 “从今天起,部落实行贡献积分制度。” “所有参与部落建设的劳动,都可以换取积分。” “寻找合适的黏土,每人每天最高可获得10点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更好的食物,工具,甚至是……” 江晚的目光扫过众人,故意停顿了一下。 “优先选择住所的权利。” 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激起了千层浪。 朔祈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那双金色的竖瞳瞬间亮了。 更好的食物。 优先选择住所。 这意味着,他可以第一个住进江晚身边最好的石屋,可以第一个吃到她亲手做的东西。 “黏土在哪里?我去挖!” 他几乎是迫不及待地吼了出来。 苏见月摇着扇子,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笑意。 这个雌主,总是有办法调动所有人的积极性。 用最直接的利益,捆绑所有人的行动。 有趣。 角落里,夜凛和风鸣彻也抬起了头,眼中流露出意动。 只有雪归。 他依旧靠在最远的阴影里,冰蓝色的眸子冷冷地看着江晚,仿佛在看一场与他无关的闹剧。 积分? 他不需要。 他只要这个雌性离他远一点。 江晚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冷漠,她拿出一小块昨天在林中发现的黏土样本。 “就是这种土,颜色偏黄,质地细腻,有黏性。” 她看向风鸣彻。 “风鸣彻,你的视力最好,从空中侦查,找到这种土分布最密集的区域。” 风鸣彻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化作一道黑影,冲天而起。 江晚又看向朔祈白。 “朔祈白,你力气最大,负责挖掘和搬运。” 被点到名的白虎兽人,立刻挺起了胸膛,脸上写满了“交给我”的自豪。 “苏见月,你心思缜密,负责协调和记录每个人的贡献积分。” 第44章——场面一度混乱 苏见月合上扇子,对着江晚行了一个优雅的礼。 “谨遵雌主之令。” 江晚的目光,最后落在了雪归身上。 她没有给他分配任何任务,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 “所有人都必须参与。” 然后,她转身,开始准备和泥的工具,再也没有看他一眼。 这种无视,比任何命令都更具压迫感。 雪归的拳头,在阴影里缓缓握紧。 他痛恨这种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提出的“贡献积分”制度,精准地击中了他的软肋。 他可以不在乎食物。 他可以不在乎住所。 但他不能忍受,自己被朔祈白那个蠢货压在身下。 他更不能忍受,自己在这个小小的团体里,成为最没用的那一个。 半天后。 部落中央的空地上,堆起了一座小山般的黄色黏土。 朔祈白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皮肤上挂满了汗珠,他献宝似的将一块巨大的黏土块,重重地放在江晚面前,激起一片尘土。 “雌主,你看,这是我挖的,最大的一块!” 苏见月在一旁,用一根细细的木棍,在兽皮上划下记录,声音轻柔。 “朔祈白,10点积分。” 就在这时,一个冰冷的身影,扛着一块比朔祈白那块还要大上三分之一的黏土,沉默地走了过来。 是雪归。 他将那块巨大的黏土,扔在了朔祈白那块的旁边,“砰”的一声闷响,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他什么也没说,甚至没有看江晚一眼,只是用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冷冷地瞥了一眼朔祈白。 那眼神里的挑衅,毫不掩饰。 朔祈白的脸瞬间涨红了。 苏见月的嘴角,勾起一抹看好戏的弧度,慢悠悠地宣布。 “雪归,10点积分。” 江晚看着眼前这场无声的雄性竞争,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笑。 她走到黏土堆旁,蹲下身,抓起一把土,又从旁边的木桶里舀了一勺水。 “看好了。” 她将水缓缓倒在黏土上,开始用手和泥。 阳光下,她那双白皙纤细的手,与粗糙的黄色泥土,形成了强烈的视觉反差。 她的动作,专业而专注。 揉、捏、捶、打。 原本粗糙的土块,在她手中,仿佛被赋予了生命,逐渐变得细腻、柔软,充满了可塑性。 那一刻,她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柔弱雌性,也不是那个心思深沉的布局者。 她是一个创造者。 一个从无到有,缔造文明的工匠。 她专注的神情,她灵巧的双手,她身上那股沉静而强大的创造力,让周围所有的喧嚣都安静了下来。 四个兽夫,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所有的视线,都牢牢地胶着在她身上。 他们看得入了迷。 朔祈白忘记了嫉妒,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她柔美的侧脸,心跳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 苏见月手中的扇子,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摇动,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惊艳。 雪归冰冷的眸子里,也出现了一丝裂痕。 他看着她那双沾满泥土的手,脑海里,不受控制地想起了在黑森林里,就是这双手,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力道,紧紧地抓着他。 江晚将和好的泥团放在一块平整的石板上,开始展示如何制胚。 她取了一块泥,放在手心,双手合拢,慢慢地揉搓,拉伸。 一个最简单的碗的雏形,就在她手中渐渐成型。 “就像这样,用心去感受它的形状。” 她抬起头,看向众人。 “你们也来试试。” 兽夫们面面相觑,然后笨拙地学着她的样子,开始了自己的“创作”。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砰!” 一声闷响。 朔祈白一脸懊恼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泥团,他只是稍微用了一点力,那个好不容易捏出雏形的碗,就被他直接捏成了一张泥饼。 “我……我不是故意的。” 他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局促不安地看着江晚。 江晚被他那副样子逗笑了,她摇了摇头,走了过去。 “你力气太大了,要学会控制。” 她没有直接指责,而是站在他身后,伸出自己的手,覆在了他那双宽大粗糙的手上。 “放松,跟着我的力道走。” 她的手,柔软、细腻,还带着一丝微凉的温度。 当那片柔软覆上来的瞬间,朔祈白魁梧的身躯,猛地一僵。 一股陌生的、酥麻的电流,从手背窜起,瞬间传遍四肢百骸。 他能闻到她发间传来的,淡淡的、好闻的植物清香。 他能感觉到她说话时,温热的气息,轻轻拂过他的耳廓。 朔祈白的脸,“轰”地一下就红了,从脖子根一直蔓延到耳尖。 他甚至不敢呼吸,全身的肌肉都绷得像石头一样。 他身后那条看不见的、毛茸茸的大尾巴,此刻正在不受控制地、疯狂地摇来摇去。 江晚没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只是很耐心地,引导着他的手,感受着黏土在他们掌心变化的奇妙触感。 “对,就是这样,轻一点……” 在她的引导下,一个虽然有些歪歪扭扭,但总算没有散架的陶碗,在朔祈白的手中成型了。 不远处,苏见月看着这一幕,漂亮的桃花眼微微眯起。 他将自己手中那个已经近乎完美的碗,状似不经意地,在碗口捏出了一道微小的瑕疵。 “雌主。” 他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 “我这里的碗沿,总觉得有些不平整,您能帮我看看吗?” 江晚刚刚松开朔祈白的手,闻言便走了过去。 她拿起苏见月的作品,入手就是一惊。 这个碗的弧度、薄厚都堪称完美,比她自己做的第一个还要好。 她哪里看不出这只狐狸的心思。 但她没有点破。 她只是学着刚才的样子,站在苏见月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碗沿要向外翻一点,用指腹轻轻地压,像这样……” 苏见月顺从地任由她引导。 他能感觉到她微凉的指尖,划过他的手背。 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贴上他的后背。 第45章——争风吃醋 他在江晚看不见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妖孽的笑意,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还挑衅地,朝着不远处脸色已经黑如锅底的雪归,“望”了一眼。 雪归的手,狠狠地握紧。 他手中的那个刚刚成型的陶胚,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咔嚓”声,裂开了一道长长的缝隙。 江晚一个一个地指导过去。 连最自卑的夜凛,都在她的鼓励下,怯生生地伸出了手,让她握着,完成了一个小小的、有些丑的杯子。 最后,空地上,摆满了一排造型各异的陶胚。 有朔祈白做的,厚重得像个石墩的碗。 有苏见月做的,精致得像个艺术品的盘子。 有夜凛做的,小巧玲珑的杯子。 也有雪归那个,带着一道明显裂痕,充满了压抑与矛盾气息的怪异容器。 阳光将它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这些粗糙的、笨拙的造物,是这个原始部落里,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集体创造。 它们安静地躺在那里,等待着烈火的煅烧,等待着新生的到来。 江晚看着这些作品,又看了看那几个虽然互相看不顺眼,但此刻都带着一丝新奇与成就感的兽夫。 她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个发自内心的、真实的笑容。 建造土窑的工程,比江晚预想的要更顺利,也更混乱。 她用木炭在地上画出了一个详细的剖面图,标明了火膛、窑室、烟道的位置。 这是兽世大陆上,从未出现过的奇异构造。 朔祈白充分发挥了他力气大的优势,包揽了所有搬运重石与和泥的工作。 他赤裸着古铜色的上身,汗水顺着分明的肌肉线条滑落,在阳光下闪着光。 每当他搬起一块巨石,都会下意识地朝江晚的方向看一眼,像一只开屏的孔雀,渴望着主人的夸奖。 江晚内心毫无波动。 “对,放那儿。轻点,别把地基砸裂了。” 苏见月则摇着扇子,在一旁“指点江山”。 他虽然看不见,却能通过声音和空气的流动,精准地判断出哪里需要加固,哪里的角度不对。 他那副悠闲的军师模样,惹得挥汗如雨的朔祈白频频投去不满的目光。 风鸣彻则化身成了最精准的测量工具。 他会飞到高空,用他锐利的鹰眼俯瞰整个土窑的结构,然后落下来,用爪子在地上轻轻划出需要修正的线条,言简意赅。 不,他甚至连一个字都不说。 最让江晚意外的是雪归。 他依旧是一副生人勿近的冰冷模样,却总是在最关键的时刻出现。 当一块砌墙的石头角度倾斜时,他会用脚尖不着痕迹地踢一下,让它归于正位。 当和好的泥浆快要用完时,他会沉默地扛来新的一批,放在最顺手的地方。 他做完这一切,便立刻退回阴影中,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始终没有离开过江晚的身影,带着审视,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连结。 夜凛是最胆怯的那个。 他只是远远地缩在角落,帮忙递一些小石块或者添一些水,每一次都会避开所有人的视线,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江晚没有强迫他。 她知道,对于这只自卑敏感的蛇兽来说,能走出阴影参与进来,已经是巨大的进步。 几天后,一个半球形的、看起来有些丑陋的土黄色建筑,在部落的空地上拔地而起。 这就是兽世大陆的第一座陶窑。 开窑的日子,天气晴好。 阳光炙热,却挡不住白山部落兽人们的热情。 几乎所有闲着的兽人,都被这个奇怪的“土包”吸引了过来。 他们围在警戒线外,对着土窑指指点点,交头接耳。 “这就是那个雌性弄出来的东西?” “听说她把那些软趴趴的泥巴都放进去了。” “烧了几天几夜,也不知道烧成了什么。” “估计就是一堆灰吧。” 质疑和好奇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江晚站在土窑前,神色平静。 她身后,是五个神色各异的兽夫。 朔祈白挺着胸膛,一脸与有荣焉的骄傲。 苏见月唇角含笑,似乎早已预料到了结果。 风鸣彻站在最高处,如同一尊沉默的雕塑。 夜凛紧张地绞着手指,躲在朔祈白的阴影里。 雪归则抱着手臂,靠在一棵树上,冰蓝色的眸子深处,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开窑。” 江晚一声令下。 朔祈白立刻上前,用一根粗大的木棍,奋力撬开了被泥土封死的窑门。 一股灼热到扭曲空气的热浪,猛地扑面而来。 围观的兽人们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窑门被彻底打开,露出了里面黑漆漆的洞口。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伸长了脖子。 江晚戴上厚厚的兽皮手套,用一根长长的铁钳,小心翼翼地,从窑里夹出了第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碗。 一个朴实无华,带着火焰烧灼痕迹的,土陶碗。 它不再是泥胚时柔软的样子,而是变得坚硬、厚重,敲击上去,会发出清脆的“当当”声。 阳光下,它那粗糙的表面,泛着一种文明初生的、质朴的光泽。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一瞬。 所有兽人的眼睛都瞪大了。 他们看着江晚手中的那个碗,脸上的表情,从好奇,变成了震惊,最后化为了不可思议。 一个壮硕的熊兽人忍不住走上前,伸出粗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碰了一下那个碗。 坚硬的。 温热的。 “天哪…泥土…泥土真的能变成石头一样的东西!” 他失声惊呼。 这一声,彻底点燃了所有人的情绪。 “这东西能装水吗?” “它不会漏吗?” “它能装滚烫的肉汤吗?” 江晚没有说话。 她只是当着所有人的面,将那个陶碗递给苏见月。 苏见月接过,然后从旁边的水囊里,倒了满满一碗水。 水在碗里,安安稳稳,没有一丝一毫的渗漏。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惊呼。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摆脱沉重又容易腐烂的兽皮水袋。 这意味着他们可以储存更多的水和食物。 这意味着…他们甚至可以用这东西,在火上煮东西吃! 第46章——他的雌主 一个全新的,他们从未想象过的生活方式,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展现在了他们面前。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晚身上。 那目光里,充满了敬畏,崇拜,还有炙热的渴望。 “我也想要一个!” “雌主,你教教我们吧!” “我愿意用我最好的皮毛来换!” 面对着几乎沸腾的人群,江晚抬起手,轻轻下压。 喧闹声,奇迹般地平息了。 “陶器,是属于整个部落的。” 她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不会藏私。从明天起,我会开办一个学习班,教导所有愿意学习的兽人如何制作陶器。” 人群中爆发出了一阵欢呼。 “但是。” 江晚话锋一转。 “我的知识,不是免费的。” 她环视四周,那双黑褐色的瞳孔里,闪烁着精明的光。 “想要学习,必须支付‘学费’。学费可以是你猎来的稀有猎物,可以是你在深山里找到的奇特矿石,也可以是你发现的,我从未见过的可食用植物。” “贡献越多,能学到的东西就越多。” 此言一出,兽人们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爆发出更强烈的热情。 用劳动换取知识。 这很公平。 而且,这给了所有兽人一个机会。 一个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让家人过上更好生活的机会。 “我!我昨天在黑沼泽看到一种会发光的蘑菇!” “我知道哪里有最甜的蜂蜜!” “西边的山谷里,有一种红色的石头,很硬很漂亮!” 兽人们争先恐后地展示着自己的“资本”。 江晚看着这一幕,内心的小算盘打得噼啪作响。 搞定!这下不仅解决了劳动力问题,还能顺便把这个世界的物产资源摸个底。 一箭双雕,我可真是个平平无奇的基建小天才。 她清了清嗓子,拿出了第二个,也是最大的一个陶器。 那是一个深口的,带着两个耳朵的陶锅。 “为了庆祝第一批陶器的成功,今天晚上,我请大家喝汤。” 她在空地中央,用石头搭起一个简易的灶台,将陶锅稳稳地放了上去。 朔祈白自告奋勇地去处理猎物,雪归则沉默地劈好了木柴。 江晚从系统空间里,取出了她那售价3积分的【基础调味料大礼包】。 精盐,花椒,还有一小撮金黄色的孜然。 她将切好的兽肉块放入锅中,加入清水,然后将几颗黑色的花椒扔了进去。 火焰舔舐着陶锅的底部,锅里的水,很快开始翻滚。 肉块在水中沉浮,血水和杂质被煮了出来,形成一层灰色的浮沫。 江晚用一个木勺,仔细地将浮沫撇去。 光是这个动作,就让周围的兽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想过,煮肉之前,还有这样一道工序。 撇去浮沫后,汤色瞬间变得清澈起来。 江晚又加入了早就准备好的几种野生蘑菇和鲜嫩的野菜。 最后,她捻起一撮精盐,均匀地撒入锅中。 盖上用木板做的锅盖,只留下一道小小的缝隙。 接下来,就是等待。 时间,在火焰的噼啪声中,一分一秒地流逝。 很快,一股前所未有的,霸道而奇异的香味,从陶锅的缝隙中,丝丝缕缕地飘散了出来。 那不是烤肉的焦香。 也不是生肉的血腥。 那是一种混合了肉的醇厚、蘑菇的鲜美、野菜的清甜,以及某种奇异香料的,复合而又极具侵略性的香味。 这股香味,仿佛长了钩子,蛮不讲理地钻进每一个兽人的鼻腔,勾起了他们最原始的食欲。 “咕噜。” 不知是谁的肚子,先发出了抗议的叫声。 紧接着,此起彼伏的吞咽口水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所有兽人的眼睛,都死死地盯着那个不断冒着热气的陶锅,眼神绿油油的,像一群饿了三天三夜的狼。 朔祈白的金色竖瞳,亮得惊人。 他死死地守在锅边,喉结不住地滚动,任何试图靠近的兽人,都会遭到他警告性的低吼。 这是他的雌主做的! 第一口,必须是他的! 就在这时,几个小小的身影,从人群的缝隙里,探头探脑地钻了出来。 那是部落里的几个幼崽。 他们大的不过七八岁,小的才刚刚学会走路,身后还拖着毛茸茸的兽耳和尾巴。 他们被这股香味吸引,循着味道找了过来。 幼崽们不敢靠近,只是远远地围在江晚家门口,睁着一双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可怜巴巴地望着那个陶锅,鼻子不停地耸动,口水顺着嘴角,流成了小河。 其中一个最小的虎兽幼崽,大概是实在忍不住了,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句。 “香……” 这一声,喊得人心都化了。 江晚回头,看到了那群可怜巴巴的小家伙。 她笑了。 汤,终于好了。 揭开锅盖的瞬间,一股更浓郁的白雾,夹杂着令人疯狂的香味,轰然炸开。 锅里,乳白色的汤汁正在咕嘟咕嘟地翻滚,大块的兽肉已经炖得软烂,鲜美的蘑菇吸饱了汤汁,变得圆润饱满。 江晚用她自己做的陶碗,盛了第一碗汤。 在朔祈白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她没有递给他。 也没有给苏见月,雪归,或者其他任何人。 她端着那碗滚烫的肉汤,径直走到了那群幼崽面前。 她蹲下身,用木勺舀起一勺汤,吹了吹,然后小心翼翼地递到了那个最小的虎兽幼崽嘴边。 “尝尝,小心烫。” 小虎崽愣愣地看着她,然后张开小嘴,将那勺汤喝了下去。 鲜美的味道,瞬间在他的味蕾上炸开。 他的眼睛,猛地亮了起来,像两颗被点亮的星星。 “好喝!” 他发出了惊喜的欢呼。 江晚笑了笑,将碗递给了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雌性幼崽。 “分给大家喝。”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所有兽人,尤其是那些雌性兽人,都愣住了。 她们看着江晚的眼神,瞬间变了。 在这个食物匮乏的兽世,最珍贵的食物,总是优先供给最强大的战士。 像江晚这样,将第一碗食物,分给最弱小的幼崽的行为,她们闻所未闻。 第47章——她到底是谁? 这是一种何等的胸怀与仁慈。 下一秒,那些幼崽的母亲们,再也按捺不住了。 她们纷纷挤上前来,脸上带着感激与敬意。 “神女的使者,您真是太善良了!” “这是我前几天采的蜜果,是部落里最甜的,请您一定要收下!” 一个豹兽雌性,将一个兽皮包裹的东西,塞到了江晚手里。 “这是我藏了很久的雪山笋,只有冬天才有,煮汤最好喝了!” 另一个狼兽雌性,也拿出了自己的珍藏。 “我……我没有什么好东西,这是我编的草鞋,很结实,希望您不要嫌弃……” 转眼间,江晚的怀里,就被塞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食材,有矿石,有手工制品。 意外收获啊! 这一波,直接把部落雌性好感度刷满了。 神女的使者?这称号不错,比那个雌性听起来高级多了。 她大方地收下了所有礼物,并宣布,今晚的肉汤,部落里的每一个人,都有份。 部落,彻底沸腾了。 夜幕降临。 喧闹的人群散去,火塘边,只剩下了江晚和她的五个兽夫。 他们第一次,不是为了争抢食物而撕咬,而是安静地围坐在一起。 每人面前,都摆着一个温热的陶碗,碗里盛着乳白色的肉汤。 旁边还有一个陶盘,盘子里放着炖得软烂的兽肉。 气氛,是前所未有的和谐,又带着一丝诡异的宁静。 朔祈白第一个打破了沉默。 他学着江晚的样子,用木勺舀了一勺汤,吹了吹,才送进嘴里。 汤汁入口的瞬间,他那双金色的竖瞳,幸福地眯了起来。 鲜。 太鲜了。 这味道,比他吃过的所有烤肉,都要美味一百倍。 他再也忍不住,端起碗,咕咚咕咚地,将一碗汤喝了个底朝天,然后用一种亮晶晶的、求投喂的眼神看着江晚。 苏见月则优雅得多。 他用木筷——江晚顺手削出来的——夹起一块肉,细细品尝。 肉质软烂,入口即化,还带着一股奇异的香料味道。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弯成了好看的月牙。 “雌主的手艺,真是让人惊叹。” 夜凛捧着温暖的陶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汤。 温热的液体滑入胃里,驱散了他身体里常年盘踞的阴冷。 他偷偷地看了江晚一眼,看到她正在对自己微笑,脸颊一红,赶紧又低下了头,但唇角却不受控制地,微微向上翘起。 风鸣彻依旧沉默。 但他吃得比谁都认真,将碗里的最后一口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然后,他站起身,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夜色中。 不一会儿,他又飞了回来,将一颗在月光下闪闪发光的,不知名的蓝色石头,轻轻地放在了江晚的脚边。 这是他能找到的,最漂亮的东西。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落在了雪归身上。 他坐在离火光最远的地方,面前的陶碗,还分毫未动。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温暖的火光,盛着热汤的陶碗,还有……那个正耐心地给白虎添汤的雌性。 这一切,都与他重生前那段充满了血腥、背叛与饥饿的记忆,格格不入。 他记忆中的江晚,只会用厌恶的眼神看他,只会将发霉的食物扔给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创造出温暖的陶器,烹饪出美味的食物,甚至……会对着幼崽露出那样温柔的笑容。 她到底是谁? 恨意,依旧在他胸口燃烧。 可一种陌生的,连他自己都无法言说的不安与动摇,正在悄然滋生。 江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注视,抬起头,朝他望了过来。 “不尝尝吗?” 她的声音,在微凉的夜风里,显得格外清晰。 雪归的身体一僵。 他看着那碗冒着热气的肉汤,鬼使神差地,端起了那个属于他的陶碗。 碗壁,是粗糙而又温热的。 他低头,喝下了第一口汤。 那股温暖而鲜美的滋味,顺着他的喉咙,一直涌入四肢百骸,仿佛要将他冰封的内心,融化开一道小小的裂缝。 陶器的出现,彻底改变了白山部落的生活格局。 曾经弥漫在部落上空的焦糊味与血腥气,被一种前所未有的醇厚肉汤香气所取代。 兽人们不再将生肉直接抛入火中,而是学会了用陶锅炖煮。 江晚建立的积分制度,如同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调动着每一个兽人的积极性。 部落的石屋旁,新开垦的土地上种下了从各处搜寻来的可食用植物。 简易的木工坊里,兽人们正在学习制作桌椅与木筷。 一切都在朝着文明的方向,有序而粗糙地迈进。 江晚的威望,在这一次次的创造中,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被兽夫们环绕的雌性。 她是知识的传授者。 是新生活的开创者。 是部落里所有兽人,尤其是雌性与幼崽心中,仅次于兽神的存在,“神女的使者”。 苏见月端坐在新建成的石屋门廊下,手中那把江晚赠予的玉骨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摇着。 他听着远处传来的,幼崽们背诵草药名称的稚嫩声音。 听着木工坊传来的,笨拙的敲打声。 还听着雌性们围绕着陶窑,发出的满足笑谈。 整个部落,都像一台被江晚启动的巨大机器,每一个零件都在她的意志下,嗡嗡作响,充满了勃勃生机。 而他,曾经以为自己是唯一能看透她、甚至有机会利用她的聪明人,此刻却感觉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失控。 她太强大了。 这种强大,不是来源于武力,而是源于她脑中那些层出不穷的、能够颠覆整个兽世的知识。 她不需要依附任何一个雄性。 相反,是所有的雄性,包括他自己,都在不自觉地被她吸引,被她改变,被她纳入羽翼之下。 朔祈白那只蠢虎,已经彻底沦为了只会摇尾巴的大猫。 雪归那座冰山,眼中的恨意日渐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浓的占有欲。 连夜凛和风鸣彻那两个边缘人,都开始主动为她贡献自己的力量。 这种感觉,让苏见月感到不安。 第48章——试探她的底线 他喜欢掌控一切。 可现在,他唯一能掌控的,似乎只有他自己那颗越来越不受控制的心。 不。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要再次确认,在这个雌性的心里,自己究竟处在什么位置。 他要试探她的底线。 试探她对自己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苏见月唇角那抹妖孽的笑意,重新浮现,只是这一次,笑意未达眼底,反而透着一丝冰冷的算计。 机会,很快就来了。 部落的存粮需要补充,同时为了探索更广阔的区域,江晚组织了一次深入黑森林的集体狩猎。 这次狩猎的队伍,由她亲自带领。 成员,就是她的五个兽夫。 这是最顶尖的配置。 战神白虎负责开路,啸月狼王负责侧翼警戒,天空之眼黑鹰负责高空侦查,深渊魔蛇负责潜行探路。 而苏见月…… “雌主。” 在出发前的清晨,苏见月找到了正在检查装备的江晚,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柔媚,却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脆弱。 “黑森林里危机四伏,我的眼睛看不见,行动不便,恐怕会拖累大家。” 江晚停下手里的动作,抬头看向他。 晨光中,他一袭赤红色的长袍,衬得那张妖媚的脸庞愈发苍白,灰白色的瞳孔里,盛满了无辜与依赖。 “所以?” 江晚的语气很平静。 “所以,您能……一直在我身边吗?” 苏见月的声音更低了,带着一丝乞求。 “我只有待在您身边,才能感觉到安心。” 话音刚落,两道冰冷的视线,一道灼热的视线,同时落在了他身上。 朔祈白皱着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哼。 “真会找借口,走不动就别去。” 雪归抱着手臂,靠在不远处的石壁上,冰蓝色的眸子冷得像淬了毒的刀。 苏见月仿佛被朔祈白的声音吓到了,身体微微一颤,下意识地向江晚的方向靠得更近了一些。 江晚看着眼前这只演技爆棚的狐狸,内心毫无波澜。 她当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 以退为进,用示弱来博取特殊待遇,从而在雄竞中抢占C位。 老套路了。 “好。” 江晚答应得干脆利落。 苏见月的唇角,立刻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 江晚却仿佛没看见,她只是看向另外几人,声音清冷地宣布。 “这次狩猎,苏见月由我负责。你们,各司其职,不许分心。” 这句话,既是命令,也是警告。 朔祈白不满地撇了撇嘴,但还是听话地扛起了自己的重斧。 雪归的脸色更冷了,他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然后转身,沉默地走到了队伍的最前方。 江晚内心轻轻叹了口气。 养崽不易,尤其是养一群心思各异、还在互相敌对的崽。 黑森林,名副其实。 参天的古木遮天蔽日,阳光被层层叠叠的树冠切割成细碎的光斑,稀疏地洒落在厚厚的腐殖土上。 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混合着植物腐烂的独特味道。 四周安静得可怕,只有脚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以及偶尔从远处传来的,不知名凶兽的嘶吼。 队伍呈一个标准的防御阵型前进。 朔祈白化作了半兽形态,魁梧的身躯走在最前面,巨大的虎爪拨开挡路的荆棘,用身体开辟出一条通路。 雪归则如一道银色的鬼魅,游走在队伍的左翼,冰蓝色的眸子警惕地扫视着周围的每一处阴影。 夜凛的气息完全消失了,仿佛融入了黑暗,只有江晚知道,他正潜伏在右翼的某个角落。 天空之上,风鸣彻化作一个巨大的黑点,盘旋着,是他们最忠实的“天眼”。 而江晚,走在队伍最中心的位置。 她的手,被苏见月紧紧地牵着。 不,与其说是牵,不如说是攥着。 狐狸的手指修长而冰凉,此刻却带着一丝微弱的颤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江晚的指骨。 “怎么了?” 江晚低声问。 “雌主,我……我好像踩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苏见月的声音里充满了惊恐,他整个人都僵住了,不敢再动分毫。 江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看去。 他脚下,是一截盘根错节的、长满了青苔的树根。 哪里有什么软软的东西。 江晚内心翻了个白眼。 奥斯卡,这只狐狸不拿奖真的很难收场。 但她表面上,依旧是那个冷静可靠的饲养员。 “别怕,是树根。” 她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抚道。 “没事了。” 苏见月却像是惊魂未定,不仅没有松开手,反而整个人都朝着江晚的怀里倒了过来。 “雌主,我腿软了,走不动了……” 他将脸埋在江晚的颈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皮肤上,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 他身上那股独特的、带着一丝草木清香的体味,瞬间将江晚包裹。 江晚的身体,有那么一瞬间的僵硬。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前方开路的朔祈白,那沉重的呼吸声,猛地停滞了一下。 左翼的雪归,身上散发出的寒气,几乎要将周围的空气冻结。 江晚深吸一口气。 她扶住苏见月,语气依旧平稳。 “那就休息一下。” 她半扶半抱着这只巨大的“挂件”,靠在了一棵大树下。 苏见月心安理得地将大半个身体的重量,都压在了江晚身上,甚至还调整了一个更舒服的姿势。 “雌主,你身上好香。” 他满足地喟叹一声。 走在最前面的朔祈白,再也忍不住了。 他“砰”地一声,将重斧顿在地上,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回来。 他那双金色的竖瞳,死死地瞪着像没长骨头一样贴在江晚身上的苏见月,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给我起来!” 苏见月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得浑身一抖,整个人都缩进了江晚的怀里,声音带着哭腔。 “虎大哥,你……你好凶……” “我只是眼睛看不见,有点害怕……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他一边说,一边还用脸颊,在江晚的肩膀上,委屈地蹭了蹭。 那副样子,活脱脱一个被恶霸欺负了的小可怜。 第49章——她就是这样 朔祈白一口气堵在胸口,差点没当场憋过去。 他想骂人,可看着苏见月那副柔弱无辜的样子,又看着他确实“看不见”的眼睛,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朔祈白。” 江晚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还有一丝警告。 “别捣乱,归队。” 这一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朔祈白的头上。 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江晚。 她……她居然为了这只装模作样的狐狸,凶自己? 朔祈白魁梧的身躯,僵在了原地,金色的瞳孔里,瞬间充满了委屈与受伤。 他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揪了一下。 而就在此刻。 那个缩在江晚怀里,瑟瑟发抖的苏见月,悄悄地,抬起了一点头。 他隔着江晚的肩膀,朝着呆立原地的朔祈白,露出了一个笑容。 那不是他平时那种妖媚的、温和的笑。 那是一个充满了挑衅的、得意的、胜利者的冷笑。 他那双灰白色的桃花眼,明明没有任何焦距,却精准地,将他所有的轻蔑与不屑,传递给了朔祈白。 朔祈白的呼吸,猛地一窒。 他胸中的怒火,轰然炸开。 那双金色的竖瞳,瞬间染上了血色。 “吼——!” 一声压抑不住的、充满了暴怒的虎啸,在寂静的森林中炸响。 他浑身的肌肉贲张,白色的兽纹在皮肤上亮起,一股强大的、属于战神的气息,不受控制地爆发开来。 周围的树叶,被这股气浪震得簌簌作响。 “够了!” 江晚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 她的目光,如同一把冰冷的刀,直直地刺向失控的朔祈白。 “你想把方圆十里的凶兽,都引过来吗?” 朔祈白暴怒的气势,被她这一声冷喝,硬生生地打断了。 他看着江晚那双冰冷而陌生的眼睛,心里那股被背叛的委屈,瞬间压倒了愤怒。 他那副即将完全兽化的姿态,一点点地褪去。 他垂下头,像一只做错了事,被主人训斥了的大狗,眼中的血色褪去,只剩下无措。 “我……” 他想解释什么,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 江晚没有再看他。 她知道现在必须快刀斩乱麻。 她扶着苏见月站起身,声音恢复了冷静。 “继续前进。” 她拉着苏见月,从朔祈白身边,径直走了过去。 自始至终,没有再给他一个眼神。 朔祈白僵硬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凉了下去。 而另一边。 雪归停下了脚步。 他没有像朔祈白那样冲动地上前,只是站在原地,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他的手,按在腰间的刀柄上,冰蓝色的眸子里,风雪汇聚。 他看着苏见月那副惺惺作态的模样,看着朔祈白那个蠢货被耍得团团转,看着江晚那看似公正实则偏袒的纵容。 恨意。 那股被他强行压抑下去的,来自前世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再次翻涌了上来。 看。 她就是这样。 永远都是这样。 轻而易举地,就能挑动所有雄性的情绪,让他们为了她争风吃醋,自相残杀。 然后,她会站在一边,冷眼旁观,享受着这一切。 雪归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刀柄的皮革里。 他必须忍耐。 他不能像朔祈白那个蠢货一样,被情绪左右。 他要等。 等着看这只狐狸,到底能玩出什么花样。 也要等着看这个雌性,到底能纵容他到什么地步。 队伍,在一种极其压抑诡异的气氛中,继续前进。 朔祈白默默地回到了队伍最前方,只是那开路的动作,变得粗暴而沉重,仿佛在发泄着心中的郁气。 雪归的身影,更加飘忽,身上的寒气也愈发凛冽。 苏见月则像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这足以将人冻伤的低气压。 他依旧亲密地,甚至比刚才更加依赖地,挽着江晚的手臂。 “雌主,刚才我是不是给您惹麻烦了?” 他小声地问,声音里充满了自责。 江晚偏头看了他一眼。 那张妖孽的脸上,满是忐忑与不安,仿佛真的在为自己刚才的行为而懊悔。 “没有。” 江晚淡淡地回答。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刚才的一切,都是这只狐狸精心设计好的。 他精准地抓住了朔祈白冲动易怒的性格弱点。 也精准地抓住了自己“以大局为重”,不会在狩猎途中轻易发作的心理。 他用最柔弱的姿态,打出了一记最响亮的耳光,不仅成功地压制了朔祈白,还在无形中,向所有人宣告了他的“特殊地位”。 真是只聪明又危险的狐狸。 江晚的内心,响起一阵疯狂的吐槽。 好家伙,宫斗剧都不敢这么演,你这绿茶等级,放我们那儿,起码是钮祜禄·见月。 看把我们大猫给委屈的,尾巴毛都快炸起来了。 不过……这倒是个不错的观察样本。在极端压力和嫉妒情绪下,白虎的攻击性会显著增强,但逻辑判断能力会直线下降。 狼的忍耐力更强,但会积攒负面情绪,属于沉默爆发型。 就在江晚分心在内心建立兽夫行为模型时,苏见月又开始了他的表演。 “雌主,我听到有奇怪的声音……” 他的身体,又一次紧紧地贴了上来。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上爬……” “嘶嘶”的声音,听起来好可怕。 江晚脚步一顿。 她侧耳倾听。 森林里,只有风声与叶声。 她低下头,看着苏见月那张煞白的脸,和他那双因为恐惧而微微放大的灰白色瞳孔。 演。 接着演。 江晚的耐心,终于快要告罄。 但她没有发作。 她只是反手,更用力地握住了苏见月的手,将他拉得更近。 她甚至伸出另一只手,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做出一个保护的姿态。 “别怕。” 她的声音,轻柔得像羽毛。 “有我在。” 苏见月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江晚会做出如此亲密的举动。 她的身体,柔软而温暖,紧紧地贴着他。 他能闻到她发间那股让他安心的植物清香。 他能感觉到她手掌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到他的腰间。 第50章——他的心跳 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与胜利感,瞬间充满了他的胸腔。 他赢了。 他再一次,赢过了那只蠢虎,也赢过了那座冰山。 在这个雌性的心里,他果然是不一样的。 他甚至能感觉到,不远处,雪归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冰冷的视线。 这让他更加兴奋。 他将头,更深地埋入江晚的肩窝,享受着这来之不易的胜利果实。 他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拿捏了这个雌性。 他以为,她已经被他的柔弱与依赖所迷惑。 就在这时。 江晚的唇,轻轻地,凑到了他的耳边。 她的气息,温热而潮湿,像一条小小的蛇,钻入他的耳蜗,带来一阵战栗的痒意。 一个极轻的,只有他们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响了起来。 “别装了。” 苏见月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还未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下一句话,便如同一道惊雷,在他脑中轰然炸响。 “你的心跳在告诉我,你很兴奋。” 苏见月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彻底僵硬。 环绕在江晚腰间的手臂,肌肉骤然绷紧,像一块被冻住的顽石。 她凑在耳边的气息温热潮湿,每一个字都化作了细小的冰锥,精准无误地刺入他最深的伪装。 心跳。 她说,他的心跳。 那不该被任何人察觉的,因胜利而鼓噪,因掌控而亢奋的,属于猎食者的心跳。 被她听见了。 她不仅听见了,还一语道破。 苏见月脸上那抹柔弱又得意的笑意,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维持着埋首在她肩窝的姿势,但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在无人看见的角度里,灰白色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她怎么会知道? 她怎么可能知道! 难道她也懂兽人那些通过心跳判断情绪的伎俩? 不对,这不仅仅是判断。 这是看穿。 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将他所有精心编织的算计,都摊在阳光下暴晒的,绝对的看穿。 一股冰冷的、混杂着羞恼与挫败的情绪,瞬间从他心底涌起。 他就像一只正在炫耀自己华美皮毛的狐狸,却被猎人一把揪住了后颈,提溜在半空中,所有的优雅与从容都荡然无存。 然而,江晚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 她没有揭穿他。 也没有推开他。 她只是将他扶得更稳了一些,仿佛刚才那句耳语从未发生过。 她的手臂依然环在他的腰间,带着不容置疑的支撑力道,继续配合着他这场漏洞百出的表演。 江晚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扫过面前两个神色各异的雄性。 一个是委屈得像只被抢了肉骨头的大狗,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控诉的朔祈白。 一个是站在远处,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冰蓝色眸子里满是审视与讥讽的雪归。 “见月眼睛不方便,大家多照顾他。”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句话,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石头。 朔祈白愣住了,眼中的怒火与委屈瞬间凝固,转为一种难以理解的茫然。 照顾他? 这个装模作样的家伙? 江晚不是在偏袒他,而是在……命令所有人? 远处的雪归,那双冰蓝色的眸子也闪过一丝极淡的波澜。 他看到苏见月在听到这句话后,身体那不易察觉的僵直。 他明白了。 江晚这一手,釜底抽薪。 苏见月彻底懵了。 他想要的,是独一份的偏爱,是江晚只对他一人的纵容,是在这场雄竞中碾压所有对手的胜利。 而不是这种摆在明面上,人人皆知的“理所应当”。 江晚将他想要的“特殊待遇”,直接变成了他对整个团队的“拖累”。 她把他的暗中算计,变成了一项公开的、需要所有人共同承担的责任。 这一下,他所有的挑拨,都失去了意义。 他再怎么示弱,再怎么往江晚怀里钻,都不再是胜利者的炫耀,而只是一个“眼盲不便者”在寻求合理的帮助。 这让他感觉自己像个一拳打在棉花上的小丑。 所有的心机,所有的布局,在这一刻都变得索然无味。 苏见月第一次,在与江晚的智斗中,感到了彻头彻尾的挫败。 这个雌性。 比他想象的,要聪明一万倍。 她根本不是那些可以被他轻易玩弄于股掌之间的蠢货。 她是一张网。 一张看似柔软,实则坚韧无比的网。 他以为自己是织网的猎手,却在不知不觉间,早已成了她的网中之物。 “继续前进。” 江晚的声音再次响起,冷静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 她扶着苏见月,率先迈开了步子。 朔祈白默默地看了一眼依旧“柔弱”地靠在江晚身上的苏见月,又看了看江晚那张平静无波的侧脸,最终还是闷闷地扛起重斧,回到了队伍最前方。 只是那开路的动作,明显带上了几分赌气的沉重。 雪归的视线在苏见月的后背上停留了片刻,那眼底的寒冰似乎消融了一丝,转为更深沉的探究。 他重新隐入侧翼的阴影中,存在感比之前更低了。 队伍在一种全新的、更加压抑的气氛中继续深入。 苏见月没有再说话。 他依旧挽着江晚的手臂,只是那力道,不再是宣示主权的紧攥,反而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知的,试探与依赖。 他安静地感受着从江晚手臂上传来的温度。 感受着她平稳的呼吸。 感受着她每一步都踩得异常坚实的节奏。 这个雌性,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个念头,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盘踞在他的脑海中。 黑森林的深处,光线愈发昏暗。 参天的古木枝叶交错,几乎将天空完全遮蔽,只在地面投下斑驳而诡谲的暗影。 空气中的湿气更重了,带着浓郁的腐殖土与不知名菌类的味道。 周围安静得可怕,连虫鸣鸟叫都消失了。 江晚的脚步,忽然一顿。 她停了下来,侧耳倾听。 风声,叶声,还有……一种几乎无法察觉的,细微的摩擦声。 像是某种东西,在树干的阴影里,快速移动。 走在最前面的朔祈白也停下了,他魁梧的身躯紧绷,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咆哮。 第51章——我会奖励你 “有东西。” 雪归的身影从左翼的阴影中浮现,他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刀柄上,冰蓝色的眸子锐利如刀。 天空中盘旋的风鸣彻,也发出了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鹰唳,那是警戒的信号。 夜凛的气息,在右侧的黑暗中,变得冰冷而粘稠。 就在这时。 一道黑影,毫无征兆地从江晚身侧一棵巨树的阴影中扑出。 那东西速度快得惊人,通体漆黑,完美地与树影融为一体。 它的目标,不是最强壮的朔祈白,也不是最警惕的雪归,而是看起来最没有威胁的……苏见月。 或者说,是苏见月身边的江晚。 “小心!” 雪归的暴喝与朔祈白的怒吼同时响起。 但那黑影太快了。 利爪破空,带起一道尖锐的呼啸,直取江晚的咽喉。 江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用力一扯苏见月的手臂,将他整个人都拉到了自己身后。 同时,她身体向后急仰,手中的石匕首自下而上,划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铛!” 一声脆响。 火花四溅。 江晚只觉得虎口一麻,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匕首上传来,让她整个人都向后踉跄了两步,重重地撞在苏见月的怀里。 而那道黑影,一击不中,便瞬间没入了另一片阴影之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你怎么样?” 苏见月扶住她,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真实的、不加掩饰的急切。 他的手掌紧紧扣住江晚的肩膀,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体的微颤。 “没事。” 江晚稳住身形,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周围。 “是影猫。” 朔祈白走了过来,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他巨大的身躯挡在江晚面前,像一座愤怒的山。 “一种群居的凶兽,速度极快,擅长利用阴影偷袭,爪子能轻易撕开岩石。” 他的话音刚落,四面八方的阴影里,亮起了一双双幽绿色的眼睛。 它们隐藏在树干后,灌木丛里,甚至是头顶的枝桠间。 影猫的数量,远超他们的想象。 至少有二十只以上。 它们非常有耐心,只是在阴影中不断地移动,变换着位置,寻找着下一个攻击的机会。 整个队伍,瞬间陷入了被动。 朔祈白空有一身蛮力,却连敌人的具体位置都无法锁定。 雪归身形如电,但影猫同样迅捷,并且数量众多,让他分身乏术。 风鸣彻在空中盘旋,却被茂密的树冠遮挡了视线,根本无法提供有效的支援。 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就在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直沉默的苏见月,忽然动了。 他站在江晚身后,微微侧过头,那双灰白色的桃花眼,没有望向任何一个方向。 他的耳朵,却在轻轻地颤动。 江晚注意到,他的呼吸变得绵长而平缓。 他闭上了眼睛。 视觉的剥夺,让他的听觉,达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敏锐程度。 他能听到风拂过每一片树叶的不同声响。 能听到远处一滴露水从叶尖滑落的微音。 更能听到…… 那些影猫在阴影中移动时,利爪划过树皮的细微刮擦声。 它们肌肉收缩时,皮毛发出的轻微摩擦。 甚至是它们因为兴奋与期待,而变得急促的心跳。 在他的世界里,整个森林变成了一副由声音构成的,无比清晰的立体地图。 每一只影猫的位置,它们的动向,它们的呼吸…… 都无所遁形。 苏见月缓缓睁开眼。 他没有立刻将这些信息说出来。 他转过身,面对着被他护在身后的江晚。 这是第一次,他不是在示弱,不是在索取,而是站在了保护者的位置上。 森林里的光线很暗,但他能清晰地“看”到江晚脸上的凝重。 他能“看”到她紧握匕首时,指节的泛白。 他能“看”到她那双清澈的黑褐色眼眸里,映照出的,是周围那一双双幽绿的瞳孔。 一个念头,鬼使神差地,从他心底冒了出来。 “汐宁。” 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 这两个字,像一颗小石子,投入江晚绷紧的心湖。 她的小名。 他第一次,这么叫她。 江晚转头看向他。 “如果我能帮你,你今晚能只陪着我吗?” 苏见月凝视着她的方向,一字一句地问道。 这依然是一场交易。 是他最熟悉,也最擅长的游戏。 用自己的价值,去换取他想要的东西。 只是这一次,他拿出的筹码,是整个团队的安危。 他看着她,等待着她的回答。 他以为她会犹豫,会权衡,甚至会愤怒。 但他没有想到。 江晚只是看着他,那双在昏暗光线下依旧明亮得惊人的眼睛里,没有算计,没有愤怒,只有一种纯粹的、认真的审视。 “如果你能帮大家,我会奖励你。” 江晚的声音,平静而坚定。 “但不是用这种方式。” 她拒绝了。 拒绝得干脆利落,不留一丝余地。 苏见月愣住了。 他那颗习惯了计算与权衡的心,在这一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她拒绝了交易。 却承诺了奖励。 她划清了一条界线。 一条将“并肩作战的伙伴”与“可以交易的筹码”,清晰分割开来的界线。 在他漫长而灰暗的生命里,所有人都教他,一切都可以被利用,一切都可以被交换。 他是第一个告诉他,不是这样的人。 在江晚那清澈无比的注视下,苏见月感觉自己所有的小心思,都显得那么可笑与卑劣。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发酵。 那不是挫败,也不是羞恼。 而是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的,奇异的触动。 他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然后,他清越的声音,在这片被阴影笼罩的林间,清晰地响了起来。 “左前方,七点钟方向,树后,三只。” “右后方,四点钟方向,灌木丛,两只。” “正上方,最高的枝桠,一只,是最强壮的那只。” 他的语速极快,每一个方位都报得精准无比。 第52章——嘴唇都干了 朔祈白和雪归甚至来不及惊讶。 几乎是在苏见月话音落下的瞬间,他们的身体就已经动了。 “吼!” 朔祈白一声暴吼,重斧化作一道白光,带着开山裂石之势,猛地劈向左前方的巨树。 “轰!” 巨树应声而断,树后隐藏的三只影猫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连躲避都来不及,就被狂暴的力量直接震碎了内脏。 与此同时,雪归的身影化作一道银色的闪电,手中的利刃在空中划出两道致命的寒光。 右后方的灌木丛中,两声闷响传来,再无声息。 “我的人,交给你了。” 江晚对苏见月说完,抬头看向天空。 “风鸣彻!正上方!” 天空中的巨大黑鹰发出一声嘹亮的回应。 他收拢双翼,如同一支黑色的利箭,垂直俯冲而下。 锋利的鹰爪,精准地抓住了那只刚刚从枝桠上跃起,企图偷袭的影猫首领。 只听一声凄厉的惨叫,那只最强壮的影猫,被风鸣彻带着冲上高空,然后狠狠地撕成了碎片。 “背后,十点钟,两只,正在靠近!” 苏见月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一次,没等江晚下令,一道漆黑的影子,从地面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窜出。 是夜凛。 他那条巨大的蛇尾,如同鬼魅一般,缠住了那两只企图偷袭的影猫,猛地收紧。 骨骼碎裂的“咔嚓”声,在寂静的林间,显得格外清晰。 一场原本棘手的围猎,在苏见月精准的“声呐定位”下,变成了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他成了这支队伍的“眼睛”与“大脑”。 江晚则成了最高效的“指挥官”。 她冷静地接收着苏见月传递的信息,然后用最简洁的语言,向其他兽夫下达指令。 朔祈白负责强攻。 雪归负责速杀。 风鸣彻负责空袭。 夜凛负责暗杀。 五个原本各自为战,甚至互相敌对的兽夫,在这一刻,被江晚和苏见月,完美地捏合成了一个整体。 战斗结束得很快。 当最后一只影猫倒在雪归的刀下时,林间再次恢复了死寂。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朔祈白扛着还在滴血的重斧,看着满地的影猫尸体,又看了看站在江晚身边,脸色略显苍白的苏见月,眼神复杂。 这个他一直看不顺眼的狐狸,居然……这么有用? 雪归擦拭着刀刃上的血迹,冰蓝色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苏见月,那眼底的敌意,消散了大半。 苏见月没有理会他们。 他只是安静地站在江晚身边,感受着战斗结束后,那尚未平息的,团队协作的余温。 很奇怪的感觉。 比起刚才用计谋算计朔祈白时,那种空虚的胜利感。 他发现,自己似乎更喜欢刚才这种,并肩作战,将后背交给彼此的感觉。 喜欢那种,自己的能力被需要,被认可的感觉。 喜欢那种,看到江晚因为他的情报而露出赞许眼神的感觉。 “你做得很好。” 江晚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她从腰间的工具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递到他唇边。 “喝点水,你嘴唇都干了。” 苏见主下意识地张开嘴,温热的,带着一丝甘甜的灵泉水,滑入他的喉咙,滋润了他干涸的声带,也仿佛滋润了他那颗从未被真正温暖过的心。 他第一次,没有索要任何奖励。 他只是默默地,跟在江晚身边。 觉得这样,就很好。 就在这时,江晚的脑海里,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15!当前忠诚度-25!】 黑森林的狩猎满载而归,白山部落的夜晚,第一次有了庆典的雏形。 篝火被燃得旺盛,橙红色的火焰舔舐着夜空,将每一个兽人脸上的笑容都映照得温暖而生动。 巨大的陶锅里,炖煮着影猫与野兽的肉块,浓郁的肉汤香气混合着新添加的几种香料植物,霸道地驱散了山洞里残存的血腥与潮气。 “江晚,这块!这块腿肉最大!” 朔祈白化作半兽形态,健硕的上半身赤裸着,肌肉线条在火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 他用一根削尖的木棍,眼疾手快地从锅里叉起最大的一块肉,献宝似的递到江晚面前,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毫不掩饰的期待。 “雌主,您先尝。” 苏见月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手里端着一个新烧制的陶碗,里面盛着撇去了浮油的清亮肉汤,几片翠绿的野菜点缀其间。 他将碗递到江晚唇边,动作轻柔,桃花眼在火光下流转着魅惑的光。 “喝点汤暖暖身子,虎大哥叉的肉太油了,对您不好。” “哼,你这只弱不禁风的狐狸懂什么!” 朔祈白立刻炸了毛,低吼着瞪向苏见月。 不远处的石壁旁,雪归抱着手臂,身形隐在半明半暗的阴影里。 他没有加入这场幼稚的争夺,但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却如同最忠诚的狼犬,片刻不曾离开江晚的身影,将所有靠近她的雄性都视作威胁。 整个山洞都充满了鲜活的气息。 幼崽们在追逐打闹,雌性们围坐在一起,用新学会的技巧处理着兽皮,雄性们则大声吹嘘着白天的战绩。 喧嚣,热闹,充满了对未来的希望。 江晚的目光,却穿过这片温暖的人间烟火,落在了主山洞最深、最阴暗的那个角落。 那里,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夜凛就蜷缩在那里。 他将自己完全隐藏在了一块巨岩投下的浓重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他没有靠近篝火,也没有参与分食。 他就那样静静地盘踞着,像一块被世界遗忘的冰冷岩石,拒绝任何光与热的靠近。 这种热闹的集体生活,没有让他融入分毫,反而像一面巨大的镜子,照出了他的格格不入。 他成了一个被所有欢声笑语隔绝在外的,沉默的孤岛。 江晚端着一碗肉汤,缓步走了过去。 随着她的靠近,山洞里的喧闹声似乎都小了一些,几道或明或暗的视线,都跟随着她的脚步。 夜凛察觉到了她的接近。 他蜷缩的身体,肉眼可见地绷紧了。 第53章——沉默地忍受 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面对危险时的应激反应。 他把头埋得更深,恨不得将自己彻底塞进岩石的缝隙里,不让任何人看见。 江晚在他面前几步远的地方停下。 她没有再靠近。 她只是借着远处篝火的光,仔细地观察着他。 他的墨黑色中长发有些干枯,露出的那一小片侧脸,肤色是常年不见阳光的苍白。 借着跳跃的火光,江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他裸露在外的手背皮肤上,似乎覆盖着一层极细微的、正在翘起的皮屑。 在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时候,他的手指会无意识地、轻轻地在手背上刮擦一下。 那动作很轻,带着一种难耐的、压抑的痛苦。 江ip晚的内心,响起一个清晰的念头。 蛇。 他是蛇兽。 蛇类需要一定的湿度来维持皮肤的健康,而这个被篝火烘烤得越来越干燥的山洞,对其他兽人来说是温暖舒适的港湾,对夜凛而言,却无异于一座缓慢的、不见血的刑房。 他的皮肤正在因为干燥而开裂,那种感觉,一定像是被无数根细小的针扎着。 可他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就这么沉默地忍受着,将自己藏在角落里,仿佛承受这些痛苦是理所应当的。 江晚内心轻轻叹了口气。 养崽,真是个技术活。尤其,是养这种自卑到骨子里,连喊疼都不会的崽。 她默默地将那碗肉汤放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然后转身离开。 “……他不会吃的。” 雪归冰冷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我知道。” 江晚没有回头。 回到属于自己的那个独立小石屋,江晚关上用兽皮做的门帘,隔绝了外界的喧闹。 她盘腿坐在兽皮垫子上,意识沉入脑海,调出了那个只有她能看见的蓝色光屏。 她的手指在虚拟光屏上快速划动,积分那一栏的数字,因为上次黑森林狩猎任务的完成而丰厚了不少。 她在商城的搜索栏里,输入了几个关键词。 【湿度】 【保湿】 【鳞片】 光屏闪烁,一排排商品罗列出来,从大型的【环境加湿器】到一次性的【保湿喷雾】,琳琅满目。 江晚的目光,最终锁定在了一个价格适中、且便于携带的物品上。 【保湿软玉】 物品描述:一块蕴含微弱水系能量的天然软玉,能持续散发半径一米内的微量水汽,有效缓解鳞甲类生物因环境干燥引起的皮肤不适。 佩戴在身,效果更佳。 积分:800。 不便宜。 这几乎是上次影猫围猎任务奖励的一半。 但江晚的脑海中,浮现出夜凛那只无意识刮擦着自己手背的手,和他藏在阴影里那双躲闪却又带着一丝偏执的暗红色眼瞳。 她没有丝毫犹豫,指尖在“兑换”按钮上轻轻一点。 【叮!积分-800,【保湿软玉】已存入系统空间。】 一块婴儿拳头大小、通体乳白、触感温润的玉石,凭空出现在她手中。 玉石入手微凉,一股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湿润气息,从玉石中散发出来,拂过她的掌心,非常舒服。 好东西。 江晚的嘴角微微勾起。 但问题是,怎么给他。 直接送过去? 以夜凛那自卑又敏感的性格,他大概率会以为这是什么新的羞辱方式,或者是某种可怜他的施舍。 他绝对不会接受。 甚至可能会激起他更强烈的反感和抵触。 江晚捏着下巴,身为动物行为学博士的专业素养再次上线。 对待一只受过严重创伤、对外界充满敌意的动物,直接的善意往往会起到反效果。 必须用更迂回,更巧妙的方式。 让他自己“发现”。 让他以为这是他“捡到”的。 让他主动地,去接纳这份善意。 江“晚的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她找来一根结实的皮绳,将保湿软玉简单地穿了过去,打了个死结,做成一个看起来十分粗糙朴素的挂坠。 不精致,才不会显得那么贵重。 不贵重,他捡到的时候,才不会有太大的心理负担。 夜深了。 篝火渐渐熄灭,山洞里陷入了彻底的黑暗与寂静,只剩下兽人们平稳的呼吸声。 江晚悄无声息地走出自己的石屋。 她循着记忆,一步步走向山洞最深的那个角落。 黑暗中,那团属于夜凛的阴影,比周围的黑暗更加浓郁。 他没睡。 江晚能感觉到,那道隐藏在黑暗中的视线,正一动不动地落在自己身上。 警惕,审视,还有一丝不易察官的……困惑。 江晚装作没有发现。 她像是起夜后有些迷糊,脚步虚浮地在那个角落附近转悠。 “奇怪,放在哪儿了……” 她还故意发出一点模糊的、自言自语的咕哝声。 在经过夜凛盘踞的那块巨岩时,她的手腕“不经意”地在岩石上轻轻一碰。 那个简陋的玉石挂坠,便从她腕间滑落,悄无声息地掉在了岩石脚下的一片阴影里。 那里距离夜凛很近,只要他伸出手,就能轻易够到。 但又没有直接掉在他的身上,保留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距离。 江晚仿佛没察觉,又在原地找了两圈,然后发出一声微不可闻的、带着点懊恼的叹息,转身走回了自己的石屋。 整个过程,她没有看夜凛一眼。 那团阴影,在她离开后,依旧保持着死一般的寂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黑暗中,夜凛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石化的雕像,连呼吸都几乎停止。 他听到了。 她走过来的脚步声,她在寻找东西的咕哝声,还有那个东西掉落在地上的,极其轻微的声响。 是陷阱吗? 是新的戏弄吗? 原主就曾做过类似的事,将烧红的石子丢在他身边,看他被烫到时的狼狈模样。 他不敢动。 恐惧像冰冷的蛇,缠绕着他的心脏,让他浑身僵硬。 可是…… 一股奇异的感觉,渐渐从那个东西掉落的方向传来。 那是一种微凉的、湿润的气息。 那气息很淡,却像一只温柔的手,拂过他干裂疼痛的皮肤。 难以言喻的舒缓感,从皮肤接触到那气息的地方,一点点蔓延开来。 第54章——卑微的喜悦 那种持续了不知道多久的,火烧火燎的刺痛感,竟然在慢慢减轻。 这是什么? 夜凛那双暗红色的蛇瞳,在极致的黑暗中,死死地盯着那个方向。 好奇,像一株从剧毒土壤里挣扎出来的小草,疯狂地与他本能的恐惧与自卑对抗着。 他等了很久很久。 直到确认整个山洞都再无任何声响,确认她真的不会再回来。 他才像一只受惊的兽,极其缓慢地,从阴影中探出了自己的尾巴尖。 漆黑的、带着冰冷鳞片的尾巴尖,在地面上无声地滑行,带着十二万分的警惕,一点点地,靠近那个散发着湿润气息的源头。 触碰到的瞬间,夜凛的整个身体都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那东西,是凉的。 温润的,光滑的,带着一种让他无比舒适的凉意。 不是陷阱。 他的尾巴尖,小心翼翼地卷住了那个东西,然后迅速缩回了自己的黑暗领地。 他将那个东西,捧在了手心。 借着从洞口透进来的、微弱的月光,他看清了。 那是一块乳白色的石头,被一根粗糙的皮绳穿着。 看起来,平平无奇。 就像是山涧里随便可以捡到的普通石头。 是她不要的东西吧。 是她随手丢弃的垃圾。 这个念头,让夜凛的心脏抽痛了一下,但随即,又被一种更为强烈的、卑微的喜悦所取代。 是她的东西。 哪怕是她不要的垃圾,也是从她的世界里,掉落到他的世界里来的。 他贪婪地,将这块石头紧紧握在掌心。 那股湿润的凉意,透过皮肤,一点点渗透进来,抚平了他身上每一寸焦灼的皮肤。 那是一种近乎救赎的舒适感。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感受过这种,身体不再疼痛的感觉了。 他蜷缩起来,将这块捡来的、属于她的“垃圾”,当做最珍贵的宝物,紧紧地贴在自己的心口。 这是他的秘密。 一个不能被任何人发现的,小小的、卑劣的,属于他的秘密。 第二天清晨。 江晚的“表演”,正式拉开序幕。 “呀,糟了。” 她在分发早餐烤肉的时候,忽然停下动作,秀气的眉头紧紧蹙起,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急。 “我的那个白色玉坠,不见了。” 她的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周围正在领食物的兽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朔祈白第一个有了反应,他把刚到手的烤肉往旁边一放,立刻大步走到江晚面前,胸膛拍得“砰砰”响。 “你别急!长什么样?我马上带人去找!就算是把整个白山翻过来,我也给你找出来!” “雌主不必心急。” 苏见月摇着扇子,笑意吟吟地开口。 “或许只是忘在哪个角落了,我让部落里的幼崽们都帮忙找找,他们眼尖,说不定很快就能找到。” 连一向沉默寡言的风鸣彻,都从高处落了下来,锐利的鹰瞳扫视着四周,似乎在用他超凡的视力搜寻着什么。 江晚摆了摆手,脸上带着一丝苦恼与失落,脚步无意识地,朝着山洞深处的那个角落走去。 夜凛几乎是在听到她第一句话的时候,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玉坠。 白色的。 他的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跳动。 他手里正紧紧攥着的,不就是一块白色的玉石吗? 不是她丢掉的。 是她不小心弄丢的。 就在这时,江晚的脚步声,在他面前停下。 他能感觉到,她的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夜凛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真正的岩石。 他听到了她的一声叹息,那声音里,充满了浓浓的失望与惋惜。 “哎,到处都找了,都没有。” “算了,可能是在森林里狩猎的时候丢了吧。” “那可是……我最喜欢的一块玉了。” “丢了就丢了吧……” 她说完,便转身离开了,脚步声里都带着一丝萧索。 轰—— “我最喜欢的一块玉”。 这几个字,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夜凛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最喜欢的…… 不是垃圾。 不是被丢弃的废物。 是她的珍宝。 是她的光芒中,最亮的一片羽毛。 而他,这个潜藏在阴影里的,卑劣的,肮脏的窃贼,偷走了她的珍宝。 他攥着玉石的手,猛地收紧,骨节因为用力而根根泛白。 那块带给他无尽舒适的软玉,此刻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享受着它带来的舒适,就等于在享受着她的失落与痛苦。 他怎么可以! 他怎么配! 一股剧烈的自我厌恶,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间将夜凛淹没。 他是个怪物,是个不祥之物,他只配在痛苦与折磨中腐烂。 他不配得到任何温暖。 更不配,去窃取他唯一的光明,送给他的那一丝丝怜悯。 还给她。 必须还给她。 这个念头,疯狂地叫嚣着。 可是…… 他的手指,却不受控制地,在那块温润的玉石上,留恋地摩挲着。 他舍不得。 那种皮肤不再干裂刺痛的感觉,那种被微凉水汽包裹的安心感,就像最致命的毒药,他才刚刚尝到一丝甜头,就要亲手将它戒断。 他舍不得。 这是她留下的东西。 是唯一一件,能将他与那个温暖光明的世界,联系起来的东西。 一旦还回去,他就又会变回那个,在黑暗角落里,独自忍受着一切,等待腐烂的怪物。 两种念头,在他的脑海里疯狂地撕扯,拉锯。 一个是窃取光明的窃贼。 一个是守护光明的信徒。 他到底,该做什么? 夜凛抱着头,暗红色的瞳孔里,充满了痛苦的挣扎。 他蜷缩在黑暗里,一整天,一动不动,不吃不喝。 没有人来打扰他。 他就像被世界彻底遗忘。 直到深夜再次降临。 山洞里,重新归于寂静。 夜凛缓缓地,松开了攥紧的拳头。 他的掌心,那块乳白色的软玉,静静地躺着,散发着温柔的微光。 他看了很久很久。 仿佛要将这块玉石的模样,它带来的感觉,全都深深地刻进自己的骨髓里。 然后,他动了。 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支撑着自己,从那片他躲藏了无数个日夜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第55章——你帮我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 离开阴影,暴露在月光下的感觉,让他感到一种赤裸的羞耻与恐惧。 通往江晚石屋的那段路,明明那么短。 他却走得,像是用尽了一生。 终于,他来到了那扇挂着干净兽皮的门帘前。 这里面,就是他的神明沉睡的地方。 他不敢靠近,甚至不敢呼吸。 他只是伸出自己的尾巴尖,那条被所有兽人视为不祥与诅咒的,漆黑的蛇尾。 尾巴尖,轻轻地卷起那个玉石挂坠。 然后,小心翼翼地,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地,将它从门帘的缝隙下,轻轻地,推送了进去。 做完这一切,他仿佛被抽走了全身所有的力气。 他甚至不敢停留片刻,便像一道被惊扰的影子,飞快地逃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个角落,将自己重新深深地埋进黑暗里。 那股熟悉的,皮肤干裂的刺痛感,已经开始重新蔓延。 失去了软玉的滋润,黑暗,重新变回了那个冰冷而残酷的牢笼。 巨大的失落感,像是冰冷的海水,将他整个人都浸透。 他失去了,他这短暂生命里,唯一拥有的,一件美好的东西。 可是…… 在无尽的失落与痛苦中,夜凛的心底,却又升起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松。 他没有弄脏他的神明。 他把她“最喜欢”的东西,还给了她。 这样,就好了。 他就这样蜷缩着,在黑暗中,默默地忍受着重新开始的痛苦,心中一片空洞,又一片安宁。 天光顺着白山部落的洞口,斜斜地切入进来,驱散了后半夜积攒的寒气。 山洞里,新的一天在各种细碎的声音中苏醒。 幼崽们打着哈欠,揉着惺忪的睡眼。 雌性们开始整理昨夜晾晒的兽皮。 雄性兽人则三三两两地聚集着,低声商议今天的巡逻范围。 江晚从自己的石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盆处理好的野菜,准备为今天的肉汤增添些许风味。 她迈出石屋的脚步,忽然顿住了。 一个东西,正安安静静地躺在她的门口。 那是一块乳白色的玉石,被一根粗糙的皮绳穿着,正是在昨夜被她“弄丢”的那个挂坠。 “呀。” 江晚发出一声不大不小的惊呼,语气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喜。 这声惊呼,成功吸引了附近所有人的注意。 “找到了!” 她弯腰捡起那个玉石挂坠,高高举起,脸上绽放出失而复得的灿烂笑容。 “我的玉坠,它自己跑回来了!” 朔祈白正扛着一头处理干净的猎物大步走来,听到这话,他那紧绷了一早上的脸,瞬间放松下来。 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将猎物丢在地上。 “什么自己跑回来的,肯定是掉在附近了。” 嘴上这么说,他那双金色的竖瞳里,却明显透着一股轻松。 苏见月正靠在一旁,用一把新做的木梳,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自己那头赤红色的长发。 他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转向江晚的方向,唇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这只狐狸,显然看穿了什么。 雪归的身影,则从另一边的阴影中走出。 他冰蓝色的眸子,在那个玉坠上停留了一瞬,又深深地看了一眼江晚那“惊喜”的表情,眼底的审视与怀疑,并未减少分毫。 江晚没有理会这几道各怀心思的视线。 她握着那块玉坠,脸上的笑容不变,脚步却开始移动。 她的目标,是主山洞最深,最阴暗的那个角落。 那个属于夜凛的世界。 所有喧嚣,所有光线,都随着她的靠近而逐渐褪去。 热闹的篝火与人群被她甩在身后。 空气里的温度,仿佛都下降了几度,弥漫着一股独属于阴暗角落的,潮湿的石壁味道。 一道视线,从那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投射出来。 那视线里,充满了惊恐,绝望,还有一种被当场抓获的,罪犯般的僵直。 夜凛蜷缩在那里。 他浑身的血液,在江晚说出“找到了”那三个字的时候,就已经彻底凝固。 他还回来了。 他把那个窃取来的珍宝,还给了他的神明。 可为什么,她会朝着自己走过来。 她发现了吗。 她知道那个卑劣的窃贼,就是自己吗。 她是要来审判他,是要来当着所有人的面,揭穿他肮脏的罪行吗。 夜凛的呼吸,停滞了。 他的身体,僵硬得如同一块真正的岩石。 他甚至不敢动弹分毫,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带着光明世界的气息,一步步侵入他这片腐烂的领地。 江晚在他面前停下。 她没有居高临下地站着。 她缓缓地,蹲下身,与蜷缩在地上的他,保持了平视。 这个动作,让夜凛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下意识地,将头埋得更深,几乎要将整张脸都塞进自己的臂弯里,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恐惧,如同无数条冰冷的蛇,顺着他的脊椎攀爬,缠绕住他的每一寸骨骼。 江晚没有看他。 她的目光,落在了他身旁那块冰冷的地面上。 她伸出手,将那个乳白色的玉坠,轻轻放在了夜凛藏身的阴影边缘。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那声音,带着一丝自言自语般的,小小的困惑。 “真奇怪。” “这个玉佩,好像很喜欢你待的地方呢。” “我明明记得昨晚是在森林里丢的,怎么一走到这里,就找到了。” 夜凛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埋在臂弯里的头,僵住了。 她……在说什么? 不是来审判他的? 不是来揭穿他的? 她以为……玉佩是自己在这里找到的? 一个巨大的,荒谬的,难以理解的念头,冲进了他混乱的脑海。 然后,他听到了下一句话。 一句,将他整个灰暗世界,都彻底颠覆的话。 江晚的手指,从那块玉佩上松开。 她没有把它拿走。 她把它留在了那里。 留在了他触手可及的地方。 “那以后,就让它待在这里吧。” 江晚的语气,温柔得不可思议。 她像是在委托一个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你帮我看着它,好吗?” 第56章——温柔的信任 世界,在夜凛的耳中,彻底失去了声音。 所有的恐惧,所有的自卑,所有的自我厌恶,都在这一瞬间,被这句话,砸得粉碎。 她…… 她把她的珍宝…… 留给自己了? 让他…… 看着它? 夜凛猛地抬起头。 他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盛满了极致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难以置信。 他看到了。 他看到了她的脸。 她正看着自己。 她正对他笑。 那不是他记忆中,任何一种熟悉的表情。 不是原主那种带着戏谑与残忍的笑。 不是部落里其他兽人,那种带着恐惧与厌恶的笑。 也不是带着怜悯与施舍的笑。 那是一个,很干净的笑。 干净得,不带任何杂质。 那笑容里,没有嫌弃,没有恐惧,没有可怜。 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温暖的,仿佛太阳一样的笑容。 那笑容,穿透了他藏身的,浓重得如同实质的黑暗。 照亮了他那颗,在无尽痛苦与自我折磨中,早已腐烂发臭的心。 那一瞬间,夜凛忘记了呼吸。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双带笑的,清澈的黑褐色眼睛。 和那句,不断在耳边回响的,“好吗?”。 江晚没有等待他的回答。 她只是保持着那个笑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便站起身,转身,从容地离开了。 她把那道光,留在了他的黑暗里。 然后,她把选择权,也留给了他。 江伸晚走后很久,夜凛依旧保持着抬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他像一尊被施了定身咒的雕像。 他看着那个乳白色的玉坠,就静静地躺在他领地的边缘。 那是他的了。 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方式,成为了他的东西。 不是偷窃。 不是施舍。 是……保管。 她让他,为她保管她“最喜欢”的东西。 这是一种……信任。 一种,他从未奢求过,甚至连做梦都不敢梦到的,来自神明的信任。 他的心脏,在沉寂了许久之后,终于重新开始跳动。 一下。 两下。 越来越快。 越来越重。 那跳动的声音,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一种从未有过的,滚烫的,陌生的情绪,从他心脏的位置,疯狂地涌向四肢百骸。 那是什么感觉? 他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种情绪,将他胸腔里积压了二十多年的,所有冰冷的,绝望的,腐烂的东西,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缓缓地,低下头。 他的视线,落在自己的手上。 那是一双,因为长期干燥而布满细小裂纹的手。 苍白的,瘦削的,丑陋的,属于怪物的手。 他慢慢地,慢慢地,伸出了这只手。 他的动作,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极致的小心翼翼。 阳光,从洞口照进来,一缕光斑,恰好落在了那块玉坠上,也落在了他伸出的指尖上。 这是他第一次,在白天,主动去触碰一片光明。 他的指尖,终于,轻轻地,碰触到了那块乳白色的软玉。 冰凉的。 温润的。 那股熟悉的,带着微弱湿润气息的触感,顺着他的指尖,瞬间传遍全身。 可这一次。 他感觉到的,却不是冰凉。 而是一种,足以将他灵魂都点燃的,滚烫。 他的手指,剧烈地颤抖了一下,然后猛地收紧,将那块软玉,紧紧地,攥在了掌心。 他将那块玉,捧到自己面前。 他低下头,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了捧着玉石的手掌中。 一滴滚烫的液体,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砸在那块乳白色的玉石上,瞬间洇开,消失不见。 他哭了。 这个在无数次毒打与折磨中,都未曾流过一滴泪的怪物。 在这一刻,却因为一份突如其来的,温柔的信任,而溃不成军。 山洞里的喧嚣,似乎又重新回到了他的世界。 但他不再觉得那些声音刺耳。 他甚至能从那些声音里,分辨出她的声音。 她在安排着什么。 她在笑着和谁说话。 她的声音,那么好听。 从那天起。 白山部落的兽人们,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 那个总是将自己完全藏在最深黑暗里的,不祥的蛇兽,似乎……挪动了一下位置。 他不再待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角落。 他悄悄地,挪了出来一点。 他选择了一个新的位置。 那依然是一片阴影。 但那片阴,影的边缘,恰好能看到部落中央的篝火,能看到正在陶锅边忙碌的江晚的身影。 他还是蜷缩着,还是沉默着。 但他不再是将自己与整个世界隔绝。 他像一只胆小的,刚刚探出巢穴的幼兽,躲在安全的角落里,用那双暗红色的眼睛,悄悄地,窥视着那个属于光明的世界。 窥视着,那个将光带给他的,神明。 他的手里,总是紧紧攥着什么。 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那成了他新的,也是唯一的,心脏。 江晚正在教雌性们如何用骨针缝制更精细的衣物。 她的脑海里,响起了一声久违的,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兽夫夜凛忠诚度+20!】 【当前忠诚度-12!】 江晚缝制兽皮的动作,微微一顿。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细微的,不为人察觉的弧度。 她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山洞深处的那片阴影。 她知道。 那颗被层层坚冰与自卑包裹的,最胆小,最敏感的心。 已经向她,敞开了一道小小的,透着微光的缝隙。 白山部落的日子,正在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着改变。 粗糙却实用的陶器走进了每一个石屋,曾经困扰部落幼崽与老人的坚硬烤肉,被锅里翻滚的醇厚肉汤所取代。 食物的香气,不再是单一的焦糊味,而是混合了多种香料植物的,富有层次的复合芬芳。 这种芬芳,驱散了部落里经年不散的血腥与潮气,带来了一种名为“生活”的温暖气息。 江晚建立的积分制度,如同一只看不见的手,精准地拨动着每一个兽人的神经。 狩猎不再是唯一的出路。 采集、烧陶、木工、甚至是帮助江晚整理新开垦的田地,都能换来足以果腹的食物与更实用的工具。 希望,这个在贫瘠兽世里最奢侈的东西,开始在每一个部落成员的心中悄然发芽。 第57章——拯救部落 白山部落的族长白巍,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但他脸上的沟壑,却似乎被一种喜悦熨平了不少。 他拄着一根盘虬卧龙的巨大兽骨杖,站在部落高处,静静地看着下方那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看着幼崽们不再面黄肌瘦,追逐打闹时发出的笑声清脆响亮。 看着雌性们围坐在篝火旁,一边处理兽皮,一边低声笑谈,脸上有了从前未曾有过的安稳。 看着那些最强壮的雄性兽人,眼中除了对狩猎的渴望,还多了一种建设家园的沉稳。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源于那个雌性。 那个被他从黑森林边缘捡回来的,本该成为祭品的,神秘的雌性。 江晚。 白巍浑浊却依旧锐利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深深的敬畏。 他该做出决断了。 江晚正在自己的小石屋里,规划着下一阶段的基建项目。 一份来自族长的正式传召,打断了她的思路。 族长白巍的石屋,是整个部落最大、最坚固的建筑,位于主山洞的最顶端,象征着至高无上的权力。 石屋里很空旷,地面铺着一张巨大的、不知名凶兽的完整皮毛,墙壁上挂着各种狰狞的兽首骨骸,彰显着主人辉煌的战绩。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干燥的草药味混合着陈年兽皮的味道。 白巍盘腿坐在主位上,那根巨大的兽骨杖就放在他的手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江晚。 江晚坦然地回视着他。 她知道,今天的谈话,将决定她在这个部落的未来,也决定了这个部落的未来。 许久,白巍才缓缓开口,声音苍老而洪亮。 “江晚。” “你带来的知识,正在拯救我的部落。” “我,代表白山部落所有的兽人,感谢你。” 他说话的同时,上半身微微前倾,对江晚行了一个兽人族最郑重的致谢礼。 江晚没有躲闪,坦然地接受了。 她知道,这只是开场白。 果然,白巍直起身子,话锋一转。 “但是,光有食物,还不够。” 他的目光变得凝重,指向石屋外面那片被新开垦出来的田地。 “那些神奇的植物,需要大量的水。” “我们的水源地在山谷下面,每天光是取水,就要耗费雌性们大半的精力。” “一旦遇到旱季,河水断流,我们辛苦种下的一切,都会枯死。” 白巍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深深的忧虑。 “这是困扰了白山部落世世代代的难题。” 他看着江晚,眼中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期望。 “你,来自神启的使者,有办法解决吗?” 江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 来了。 终于来了。 新手村村长的终极委托任务。 她等这一刻,已经等了很久。 “有。” 江晚只回答了一个字。 这一个字,却让白巍那双苍老的眼睛,瞬间亮起了精光。 江晚没有卖关子。 她从随身的兽皮挎包里,拿出了两卷用细麻绳捆好的羊皮纸。 这是她花费了整整一千积分,从系统商城里兑换出来的【水车建造图纸】与【灌溉渠路线图】,并用兽世现有的材料,完美复刻了一份。 当那两卷羊皮纸在白巍与部落几位长老面前缓缓展开时。 整个石屋,陷入了一片死寂。 羊皮纸上,是用黑色木炭笔绘制出的,无比精细的图样。 一架巨大而复杂的木轮,由无数个精准咬合的齿轮与构件组成,每一个部件旁边,都用兽人能看懂的简体符号,标注着尺寸与名称。 另一张图纸上,则是以白山部落为中心的俯瞰图。 一条清晰的蓝色线条,从山谷下的水源地被引出,顺着山势蜿蜒而上,最终分化成无数细密的支流,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一般,精准地覆盖了每一片开垦出的田地。 那不是随意的涂鸦。 那是科学,是几何,是水利工程学。 是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属于另一个文明的智慧结晶。 “这……这是什么?” 一位胡子花白的长老,声音颤抖地指着图纸上的水车。 他的手指,因为激动而哆嗦着,几次想去触摸,又敬畏地缩了回来。 “水车。” 江晚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它能利用水流自己的力量,将河水自动提升到高处。” “顺着这条水渠,流遍我们所有的田地。”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干旱。” “我们的部落,将拥有流淌不尽的水源。”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白巍和几位长老的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他们死死地盯着那两张图纸,仿佛看到的不是图,而是白山部落丰饶兴盛的未来。 “神迹……” 白巍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两个字。 他伸出布满老茧的手,轻轻地,抚摸过那张画着水车的图纸。 那动作,虔诚得如同在抚摸一件圣物。 至此,他们对江晚“神女使者”的身份,再无一丝一毫的怀疑。 然而,在随后召开的部落长老会议上,这个宏伟的计划,却遭到了意想不到的阻力。 “我反对!” 一个年轻而充满力量的声音,在山洞里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说话的,是白石。 白山部落最精锐的狩猎队队长,一个浑身肌肉贲张,脸上带着一道狰狞疤痕的年轻雄性。 他代表着部落里的少壮派,崇尚力量,信奉狩猎才是兽人唯一的生存之道。 “这个工程太大了!” 白石的目光扫过图纸,眼中没有敬畏,只有不屑。 “挖通这么长的水渠,要耗费多少人力?要浪费多少时间?” “现在正是黑森林里猎物最肥美的时候,我们最强壮的雄性,应该去狩M猎,为部落储备过冬的粮食!” “而不是像地鼠一样,在这里挖土!”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身后一群年轻雄性的附和。 “白石说得对!我们是战士,不是挖土的!” “有那力气,我能多猎杀三头角鹿!” “雌性的想法就是天真!” 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第58章——她同意了 老一辈的长老们,相信神启,看到了未来。 年轻一辈的战士们,相信力量,只看重眼前。 江晚静静地听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她知道,这种冲突,必然会发生。 想在一个以武力为尊的世界推行变革,光靠画大饼是不够的。 你必须,拥有比他们更强的武力。 或者说,拥有能够掌控最强武力的人。 白石的目光,最终落在了江晚的身后。 那里,站着五个身影。 傲慢强大的白虎,冷酷孤僻的银狼,慵懒妖媚的赤狐,还有两个如同影子般沉默的黑鹰与黑蛇。 这是江晚的兽夫。 也是整个部落里,除了族长白巍之外,最顶尖的几个战力。 白石的眼中,燃起了熊熊的战意。 他向前一步,巨大的压迫感扑面而来,直指江晚。 “想让我们听你的,可以。” “兽世的规矩,强者为王。”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野性的笑容。 “就用一场狩猎比赛来决定。” “我带领我的狩猎队,你,带着你的兽夫。” “三天后,日落时分,看谁带回的猎物更多,价值更高。” “如果你们赢了,我白石,带着我所有的兄弟,就给你们当牛做马,挖穿那座山!” “如果你们输了……” 他冷笑一声。 “那就收起你那些可笑的图纸,安安分分地当一个雌性!” 整个山洞,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江晚的身上。 江晚的内心,在疯狂吐槽。 好家伙,激将法都用上了。 用我的满级SSR天团,跟你这个N卡路人甲比打怪? 你是不是对自己的实力有什么误解? “好。” 江晚缓缓开口,声音清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她同意了。 同意得如此干脆利落,让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话的白石,都愣了一下。 他看着眼前这个看似柔弱的雌性,第一次从她身上,感觉到了一种比他更加强硬的气势。 夜。 月光如水,洒在白山部落静谧的山谷里。 江晚的石屋,却灯火通明。 气氛,压抑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五个形态各异,气息强大的雄性兽人,第一次,被同时塞进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里。 朔祈白烦躁地来回踱步,他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强壮的肌肉在火光下一起一伏,金色的竖瞳里满是即将捕猎的兴奋。 “那个叫白石的混蛋,明天我就要拧下他的脑袋!” 雪归抱着手臂,靠在最远的墙角,整个人都融在阴影里。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冷得像淬了毒的刀,只是静静地看着朔祈白,仿佛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蠢货。 苏见月摇着他的玉骨扇,唇角挂着一丝妖媚的笑意,似乎对眼前的雄竞修罗场毫不关心。 风鸣彻如同真正的鹰隼,栖息在石屋最高的横梁上,沉默地俯瞰着一切。 而夜凛,则把自己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恨不得将自己变成一块石头,双手紧紧攥着怀里的那块保湿软玉,那是他唯一的慰藉。 这就是她的团队。 一个傲娇,一个疯批,一个绿茶,一个哑巴,还有一个自闭。 江晚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养崽,真是任重而道远。 她清了清嗓子,将一张她亲手绘制的,简易的黑森林狩猎区地图,铺在了中间的石桌上。 “都过来。”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屋里所有混乱的气息,瞬间一滞。 五道视线,齐刷刷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是战术会议。” 江晚的手指,点在地图上。 “我们的目标,不是猎杀最多的猎物,而是最高效地,猎杀价值最高的猎物。” 她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苏见月的身上。 那只狐狸正懒洋洋地摇着扇子,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苏见月。” 苏见月桃花眼一挑,脸上的笑容更添了几分魅惑。 “雌主有何吩咐?” “这场狩猎,你不用动手。” 江晚的话,让苏见月脸上的笑容,出现了一丝细微的凝固。 也让旁边的朔祈白,发出了一声不屑的嗤笑。 “他本来也动不了手。” 江晚没有理会朔祈白,她的目光依旧锁定着苏见月。 “你,是这次行动的‘大脑’。” “你的耳朵,就是我们团队的眼睛。” “我需要你待在绝对安全的核心位置,监听整个猎场。猎物的位置,白石队伍的动向,周围环境的一切变化,你都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我。” 苏见月摇动扇子的手,停住了。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灰白色瞳孔里,第一次,闪过了一丝真正的,名为“惊讶”的情绪。 大脑。 她让他,当大脑。 不是当一个需要被保护的拖累,也不是一个在旁边摇旗呐喊的看客。 而是整个团队的核心。 这种被人完全信任,并将整个团队的命运都托付在他能力之上的感觉,让他那颗习惯了算计的心,不受控制地,漏跳了一拍。 江晚的目光,又转向了互看不顺眼的朔祈白与雪归。 “你们两个,是团队的‘獠牙’。” 她将两人并列,这本身就是一种极具张力的安排。 “朔祈白。” “在!” 那只大猫立刻挺直了腰背,像个等待检阅的士兵。 “你是‘重锤’。你的任务,是正面冲锋,用你最强的力量,击溃猎物的防御,制造最大的混乱。” 朔祈白的金色竖瞳瞬间爆发出炽热的光芒,喉咙里发出满足的低吼。 这正合他意。 江晚又看向雪归。 “雪归。” 那座冰山只是抬了抬眼皮,冰蓝色的眸子依旧冷漠。 “你是‘利刃’。在朔祈白制造出混乱的瞬间,我需要你找到猎物唯一的弱点,一击毙命。” “不要浪费任何一丝力气。” 雪归的瞳孔,微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 重锤与利刃。 一个负责破甲,一个负责刺杀。 这个雌性,竟然将他们两个最纯粹的战斗本能,看得如此透彻。 他与朔祈白对视了一眼,一个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战意,一个眼中是冰冷刺骨的审视。 无形的火花,在两人之间迸溅。 第59章——也最重要 接着,江晚抬起头,看向横梁上那个沉默的黑影。 “风鸣彻。” 黑色的巨鹰,无声地展开一边翅膀,作为回应。 “你是‘天眼’。从比赛开始的第一刻起,我要你飞到最高处。你的任务有两个,第一,找到价值最高的猎物;第二,盯死白石的队伍,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要向苏见月汇报。” 风鸣彻收回翅膀,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的鹰瞳里,闪烁着一种名为“使命”的锐利光芒。 最后,江晚的视线,落在了那个快要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最胆小的兽夫身上。 “夜凛。” 那团阴影,肉眼可见地颤抖了一下。 夜凛把头埋得更深,几乎要窒息。 他最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 在这种需要力量与勇气的场合,他这个不祥的、孱弱的怪物,又能做什么呢? 他只会拖后腿。 只会让她蒙羞。 就在夜凛陷入自我厌恶的漩涡时,江晚的声音,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耳边。 “你的任务,最精细,也最重要。” 夜凛猛地一僵。 “你是‘幽灵’。” 江晚蹲下身,平视着他,她的声音放得极轻,仿佛在分享一个秘密。 “在风鸣彻找到目标,苏见月锁定位置之后,我需要你,潜行到猎物身边。” “我不需要你攻击。” “我只需要你,用你的气息,你的毒牙,或者任何你的方式,在它身上,留下一个只有我们能追踪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然后,悄无声息地离开。” “你能做到吗?” 夜凛缓缓地,抬起了头。 他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盛满了难以置信。 潜行,追踪,做标记。 这些都是他与生俱来的,属于蛇的本能。 也是他一直以来,引以为耻,拼命想要隐藏的,属于“怪物”的特质。 可现在,她却告诉他,这是“最重要”的任务。 她没有让他去战斗,没有让他去面对那些他所恐惧的场面。 她给了他一个,最适合他,也最能发挥他长处的角色。 他看着江晚那双清澈的,倒映着火光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一毫的嫌弃与勉强。 只有全然的,不容置疑的信任。 夜凛的嘴唇,颤抖了许久。 最终,他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从喉咙里,挤出了一个沙哑的,几乎微不可闻的音节。 “……好。” 江晚站起身,环视着她的五位兽夫。 战术已经布置完毕。 傲娇的战神,偏执的狼王,腹黑的军师,沉默的刺客,自闭的追踪者。 一个充满了矛盾,充满了不稳定因素的,怪物组合。 但此时此刻,他们的视线,都聚焦在她的身上。 他们的眼中,第一次,有了一种共同的东西。 那是一种,为了同一个目标,即将协同作战的,团队的雏形。 江晚的嘴角,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好了。 我的复仇者联盟,初步集结。 白石,准备好迎接一场,降维打击了吗? 白山部落正在被一种全新的秩序重塑。 陶锅里炖煮的肉汤,香气弥漫在山谷的每一个角落,驱散了经年不散的血腥与潮湿。 曾经只能啃食坚硬焦糊烤肉的幼崽与老人,如今也能分到一碗热气腾腾的肉食。 江晚建立的积分制度,让每一个兽人都找到了狩猎之外的价值。 采集、烧陶、伐木,甚至是在新开垦的田地上拔除杂草,都能换取赖以生存的食物。 希望,这个在贫瘠兽世里最奢侈的词汇,正悄然在部落成员的心中发芽。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对这种改变报以欢迎。 阴冷的山洞深处,几位须发皆白的老兽人围坐在一堆微弱的篝火旁,火光将他们沟壑纵横的脸映照得晦暗不明。 为首的老人,是枯爪。 他曾是石牙最忠实的拥护者,手臂上的一道旧伤,就是当年为了保护石牙而留下的。 石牙死后,他便成了部落里守旧势力的主心骨。 “哼,雌性的玩意儿。” 枯爪看着一个年轻兽人兴高采烈地用一块兽肉换走了一只陶碗,干瘪的嘴唇撇出一丝不屑。 “真正的战士,只用自己的利爪和牙齿。” “把时间浪费在玩泥巴上,我们的血性都要被磨光了。” 他身旁一个独眼的老兽人沙哑地附和。 “没错,还有那些田地,种出来的东西软趴趴的,哪有撕碎猎物,吞咽血肉来得痛快。” “那个叫江晚的雌性,来路不明,心思诡异。” “她带来的不是繁荣,是毒药。” “她正在腐蚀我们白山部落的战士之魂。” 枯爪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阴鸷的光。 “她能打败石牙,靠的也不是自己的力量。” “是她身边那几个不祥的雄性。” “一个被神族放逐的白虎,一个带来背叛与死亡的银狼,一个瞎了眼的狐狸,还有一个连话都不会说的哑巴鹰,和一个藏头露尾的蛇怪。” “这样的组合,只会给部落带来灾祸。” “族长被她蒙蔽了。” 这些窃窃私语,如同阴沟里的藤蔓,在部落安稳的表象下,悄无声息地蔓延。 江晚自然察觉到了这股暗流。 她不需要苏见月特意在她耳边,用那种担忧又无辜的语气,描述那些老人看她时有多么“凶狠”。 她自己有眼睛。 当她指导雌性们如何筛选陶土时,枯爪那如同秃鹫般的视线,就一直黏在她的背上,冰冷而怨毒。 当她用积分奖励那些在开垦田地中表现出色的兽人时,那几个老家伙就站在不远处,毫不掩饰脸上的鄙夷。 江晚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想精准吐槽。 老古董的既得利益被触动了而已。 想在一个信奉绝对力量的世界里推行改革,光靠一点小恩小惠是不够的。 你必须拿出一个,足以震慑所有人,让他们从心底里敬畏的,堪称“神迹”的成果。 一个能彻底改变他们生存方式的,颠覆性的成果。 江晚的目光,越过眼前热闹的人群,投向了远处。 山谷的尽头,一条狭窄崎岖的小路蜿蜒向下,通往部落唯一的水源地。 第60章——为了任务 几个雌性正背着沉重的陶罐,艰难地从那条小路上攀爬而上。 她们每走一步,都需要停下来喘息。 汗水浸湿了她们额前的发丝,紧紧贴在粗糙的皮肤上。 罐口的水因为颠簸而不断洒出,在干燥的黄土路上留下一个个转瞬即逝的深色印记。 这是白山部落每日都在上演的景象。 水源,是部落的命脉,也是最大的桎梏。 朔祈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边,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金色的竖瞳里闪过一丝不耐。 “真麻烦。” 他低声咕哝了一句。 “每天都要浪费这么多时间在这种事情上。” 江晚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看着一个年轻的雌性因为脚下打滑,整个人摔倒在地。 陶罐摔得粉碎。 辛苦背上来的水,瞬间渗入干涸的土地,连一丝痕迹都没留下。 那个雌性没有哭,只是呆呆地坐在地上,眼神空洞而麻木。 周围的人,也只是投去同情的一瞥,然后继续自己艰难的跋涉。 因为这种事,太常见了。 江晚的内心,一个清晰的计划开始成型。 “水源是部落生存的基础,解决了这个问题,就能直接提升部落的生产力和生活质量,是最好的突破口。” 她要在所有人的面前,将那条遥远而吝啬的河流,驯服。 让她乖乖地,流淌到部落的脚下。 这个念头,让江晚的血液都开始微微发烫。 这不仅仅是为了任务,为了积分。 更是作为一个现代知识分子,面对蒙昧与落后时,一种本能的,想要去改造、去建设的冲动。 夜色深沉。 江晚的石屋里,却灯火通明。 一张巨大的,处理过的完整兽皮被铺在地面上。 江晚跪坐在兽皮中央,手里拿着一截被磨尖的木炭,正在兽皮上专注地绘制着什么。 这个小小的石屋,此刻显得异常拥挤。 五个气息各异的强大雄性,将这里塞得满满当当。 朔祈白占据了离火堆最近的位置,他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火光在他流畅的肌肉线条上跳跃,他正烦躁地用爪子打磨着一块兽骨,时不时瞥一眼专注的江晚,喉咙里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噜声。 雪归则抱着手臂,靠在最远的墙角,整个人都融在无法被火光照亮的阴影里。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像两块万年不化的寒冰,一动不动地锁定在江晚的背影上。 这个雌性又在搞什么名堂。 她的每一个举动,背后都藏着他无法看透的目的。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雪归无意识地磨了磨后槽牙。 苏见月摇着他的玉骨扇,懒洋洋地倚在墙边,一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微微眯起,似乎在倾听着什么。 风鸣彻如同真正的鹰隼,栖息在石屋最高的横梁上,锐利的灰黑色鹰瞳在黑暗中闪着微光,沉默地俯瞰着屋内的所有人。 而夜凛,则把自己缩在最不起眼的角落,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他紧紧抱着江晚白天送给他的那块保湿软玉,冰凉的触感让他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他不敢去看江晚,却又控制不住地用眼角的余光去偷瞄她。 她身上的气息,那么温暖,那么好闻,是他整个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屋内的气氛,压抑又诡异。 他们就像五头被强行关进同一个笼子的猛兽,彼此警惕,互相戒备,却又因为同一个存在而被迫共处一室。 江晚对此恍若未觉。 她的全部心神,都沉浸在手中的图纸上。 齿轮,轴承,叶片,水槽。 一个个属于现代文明的精密构件,在她的笔下,与这个原始世界的简陋材料相结合,逐渐构成一个宏伟而精巧的造物。 水车。 以及,遍布整个山谷的,如同血脉网络般的灌溉水渠。 这是她赌上一切的底牌。 第二天清晨,江晚拿着两卷用细麻绳捆好的羊皮纸,径直走向了部落最高处,那座象征着至高权力的,族长白巍的石屋。 她没有丝毫的犹豫。 消息很快传开。 那个外来的雌性,主动去觐见族长了。 一时间,整个部落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聚焦在了那座巨大的石屋上。 白巍的石屋里,弥漫着一股干燥的草药混合着陈年兽皮的味道。 巨大的兽首骨骸挂在墙壁上,狰狞地俯瞰着来客。 白巍盘腿坐在主位上,那根盘虬卧龙的巨大兽骨杖就放在他的手边。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静静地看着走进来的江晚。 那目光,带着审视,带着探究,还有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 江晚坦然地回视着他,将手中的两卷羊皮纸,轻轻放在了身前的石桌上。 “族长。” 她的声音平静而清晰。 “我来,是为了解决白山部落的水源问题。” 一句话,让白巍那古井无波的眼神,瞬间起了一丝波澜。 他有些惊讶。 他没想到,这个雌性会主动关注这种部落最根本,也最无解的难题。 “水源?” 白巍苍老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沙哑。 “白山部落立族百年,每一代族长都在为此事烦恼。” “我们的水源地地势太低,取水艰难,一旦遭遇旱季,河水断流,部落就会陷入巨大的危机。” “这是兽神的考验,非人力所能更改。” 他的话语里,透着一种历经岁月冲刷后的无奈与宿命感。 江晚没有反驳。 她只是伸出手,解开了其中一卷羊皮纸上的麻绳。 随着她的动作,那张用好几块羊皮拼接而成的巨大图纸,在石桌上缓缓展开。 白巍的目光,不经意地扫了过去。 下一秒,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那是什么? 羊皮纸上,是用黑色木炭笔绘制出的,一个无比复杂,却又透着一种奇异和谐感的巨大轮状物。 它由无数个他从未见过的构件组成,每一个部件旁边,都用一种简洁的符号,标注着他看不懂的尺寸与名称。 那些线条,精准得不像是用手画出来的。 它们交错、咬合,构成了一个充满了力量与智慧的整体。 第61章——他看懂了! 白巍活了近百年,从未见过如此精巧、如此不可思议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水车。” 江晚回答。 她又解开了第二卷羊皮纸。 这是一张以白山部落为中心的俯瞰图。 地形、山脉、石屋的分布,都清晰可见。 而最引人注目的,是一条清晰的蓝色线条。 那条线,从山谷下的水源地被引出,顺着一个巨大的,与第一张图纸上完全一致的“水车”,被提升到了高处。 然后,它顺着山势蜿蜒而上,最终分化成无数细密的支流。 那些支流如同人体的毛细血管一般,精准地覆盖了每一片开垦出的田地,甚至延伸到了部落的核心居住区。 白巍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图纸。 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他伸出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想要去触摸那张图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 那动作,虔诚得如同在抚摸一件圣物。 他看不懂那些复杂的构件。 他也看不懂那些精密的计算。 但他看懂了! 他看懂了那条蓝色的线! 那不是随意的涂鸦。 那是水! 是流淌的水! 是生命之水! “它能利用水流自己的力量,将河水自动提升到高处。” 江晚的声音,仿佛带着一种魔力,在他的耳边响起。 “顺着这条我们修建的水渠,河水可以流遍我们所有的田地。” “流到我们每一个人的家门口。” “从此以后,我们的雌性再也不用每天辛苦地去背水。” “从此以后,我们再也不用担心干旱。” “我们的部落,将拥有流淌不尽的水源。”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石屋里,只剩下白巍粗重而急促的呼吸声。 他那双苍老的眼睛,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死死地盯着那两张图纸,仿佛看到的不是图,而是白山部落丰饶兴盛,万世不衰的未来。 “神迹……” 白巍用尽全身的力气,才从干涩的喉咙里,挤出了这两个字。 他再也控制不住,布满皱纹的手,轻轻地,抚摸过那张画着水车的图纸。 指尖传来的,是羊皮纸粗糙的质感。 可在他心中,却如同触摸到了神明的旨意。 这一刻,所有关于江晚来历的怀疑,所有对她变革的观望,所有身为族长的权衡与考量,都在这堪称神迹的图纸面前,轰然崩塌。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晚。 那眼神,再无一丝审视。 只剩下,最深的敬畏,和孤注一掷的狂热。 “你需要什么?” 白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开始变得嘶哑。 “人力,物力,整个白山部落,所有的一切,都会听从你的调遣!” “就算是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我也会让他们闭嘴!这点你放心!” “我们,要把它造出来!” 江晚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她知道,她赢了。 从这一刻起,她在白山部落的地位,将再也无人可以动摇。 她,将成为这个部落真正的,无冕之王。 族长白巍的石屋里,空气凝滞得如同实质。 他布满老茧和伤痕的手指,在羊皮纸上描绘的精密图样上轻轻抚过,那动作带着一种近乎神圣的颤抖。 图纸上那些精准的线条,那些他无法理解却能感受到其中磅礴智慧的构件,正在他近百年的认知里,掀起一场剧烈的风暴。 这不是技巧。 这是神启。 是兽神终于对祂苦难的子民,降下的怜悯与指引。 白巍那双苍老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他死死地盯着那两张图纸,浑浊的眼球里倒映着白山部落丰饶兴盛,万世不衰的未来。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晚。 那眼神,再无一丝审视。 只剩下,最深的敬畏,与孤注一掷的狂热。 “你需要什么?” 白巍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嘶哑。 “人力,物力,整个白山部落,所有的一切,都听从你的调遣!” 他抓起身边的巨大兽骨杖,重重地顿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巨响。 “就算是那些冥顽不灵的老家伙,我也会让他们闭嘴!” “我们,要把它造出来!” 江晚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势在必得的弧度。 她知道,她赢得了这位部落最高掌权者的,全部信任。 然而,这仅仅是第一步。 当晚,代表着部落最高决策层的长老会议,在主山洞最深处的议事洞窟里召开。 洞窟阴暗而潮湿,巨大的石笋从洞顶垂下,如同狰狞的獠牙。中央一堆巨大的篝火熊熊燃烧,火光将墙壁上历代先祖的图腾壁画映照得扭曲不定,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窥伺。 空气里弥漫着陈腐的兽皮味、燃烧的松脂味,还有一种属于权力的,沉重压抑的气息。 江晚站在洞窟的中央,她的身后,如同五座沉默的山峰,站着她的兽夫。 朔祈白赤裸着上身,健硕的肌肉在火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他不耐地皱着眉,金色的竖瞳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地。 雪归隐在光线最暗的角落,冰蓝色的眸子冷得没有一丝温度,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在昏暗中若隐若现,无声地昭示着他的危险。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唇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却仿佛能看透所有人心中的阴暗。 风鸣彻与夜凛则一如既往地沉默,一个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一个如同栖息于高崖的孤鹰,存在感极低,却又让人无法忽视。 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威慑。 白巍坐在主位上,将那两卷羊皮纸,郑重地在所有长老面前展开。 当那宏伟而精巧的图纸,以及那张清晰规划了整个部落未来的水渠路线图,完整地呈现在众人面前时,整个洞窟陷入了一片死寂。 长老们浑浊的眼睛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随即被巨大的震惊所取代。 他们伸长了脖子,身体不受控制地前倾,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 “这……这是……” 一位长老声音颤抖,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 第62章——我反对! “神启。” 白巍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回荡在洞窟之中。 “这是兽神通过江晚,赐予我们白山部落的神启!” “这是水车,它能将山谷下的河水,自动引到我们的部落。” “这是灌溉渠,它能让我们的田地,再也不受干旱的困扰!” “有了它们,我们的部落将拥有流淌不尽的水源!我们的幼崽将茁壮成长,我们的族人将不再忍饥挨饿!” 白巍的话语充满了力量,每一个字都敲击在众人的心上。 然而,短暂的震惊过后,质疑的声音如同阴沟里的藤蔓,开始悄然滋生。 “我反对!” 一个干瘦而阴鸷的老人站了起来。 他是枯爪,前任狩猎队长石牙最忠实的拥护者,也是部落里最顽固的保守派。 他的视线如同秃鹫一般,死死地盯着江晚,充满了怨毒与不屑。 “族长,您被这个来路不明的雌性迷惑了!” 枯爪的声音沙哑而尖利。 “什么神启!我看是妖术!” “我们的祖先,世世代代都靠自己的利爪与牙齿狩猎,靠自己的双腿去山谷下取水。” “这才是兽人的生存之道!” “把时间浪费在这种稀奇古怪的木头架子上,简直是荒唐!” 他的话,立刻引起了另外几位保守派长老的附和。 “枯爪说得没错!” 一个独眼长老瓮声瓮气地说道。 “建造这么大的东西,要耗费多少人力物力?现在正是储备过冬食物的关键时期,我们不能把强壮的雄性都派去挖土!” “万一失败了呢?河水引不上来,田地里的东西都死了,我们拿什么过冬?” “风险太大了!我们承担不起!” “维持现状,才是最稳妥的办法。” 反对的声音越来越大,洞窟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他们不相信图纸,不相信未来,他们只相信自己眼睛能看到的东西,只相信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那套血淋淋的生存法则。 改变,对于他们来说,就意味着危险。 白巍气得脸色涨红,手中的兽骨杖捏得咯咯作响。 他没想到,面对如此清晰的,足以改变部落命运的神迹,这些老家伙竟然还是如此冥顽不灵。 他正要发作,一只手却轻轻地按住了他的胳膊。 是江晚。 她对着白巍,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向前走了一步,独自面对着所有质疑的目光。 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慌乱或愤怒,平静得如同一潭深水。 “各位长老。” 她的声音清冷而清晰,不大,却奇异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你们的担忧,我完全理解。” 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没想到,这个雌性非但没有反驳,反而先承认了他们的顾虑。 江晚的目光,第一个落在了那个叫嚣着风险太大的独眼长老身上。 “您说,风险太大。” “那么我想请问,去年旱季,我们部落有多少幼崽因为缺水和食物而没能活到冬天?” 独眼长老的脸色一僵,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江晚的视线又转向了枯爪。 “您说,我们应该依靠狩猎。” “那么我想请问,去年为了争夺枯水期唯一的水源,我们与黑齿部落爆发冲突,战死了多少雄性?又有多少雄性落下了终身残疾?” 枯爪阴鸷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江晚没有停下,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像一把锋利的石刀,剖开了白山部落血淋淋的现实。 “我们每年因为取水艰难,雌性摔伤、流产的有多少?” “我们因为食物单一,营养不良,大部分族人的寿命甚至不到四十岁。” “我们所谓的‘维持现状’,就是眼睁睁地看着族人一年年地在挣扎中死去,就是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兽神那虚无缥缈的恩赐上吗?” “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稳妥’?” 一连串的质问,让整个洞窟鸦雀无声。 那些之前还理直气壮的长老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脸色涨红,不敢与江晚对视。 因为她说的每一个字,都是事实。 是他们每天都在经历,却刻意忽视的,残酷的现实。 江晚的内心,在疯狂吐槽。 跟一群原始人讲什么未来规划,简直是对牛弹琴。 不如直接把血淋淋的伤疤撕开给他们看,用他们最能理解的“死亡”和“损失”,来让他们明白,不变,才是最大的风险。 她停顿了一下,给了他们足够的消化时间。 然后,她走到了那张巨大的水车图纸前。 “这个工程,看起来很复杂。” 她的手指,点在了水车的核心齿轮结构上。 “但它的原理很简单。” “水流推动叶片,叶片带动轮轴,轮轴带动齿轮,齿轮再将一个个盛满水的水斗,从低处送到高处。” 她没有用任何复杂的词汇,只是用最朴素的语言,描述着这个机械的运动过程。 “它利用的,是河流自己的力量。” “我们不需要祈求兽神,我们只需要利用我们脚下的这条河。” 接着,她的手指又滑向了那张灌溉渠路线图。 “至于人力,我做过估算。” “我们不需要所有雄性都去挖土。” “我们可以实行轮换制。狩猎队正常外出狩猎,部落里剩下的雄性,每天只需要花费半天的时间参与工程。” “我还会用积分,来奖励那些最努力的人。” “挖通一条主水渠,大概需要二十天。而这二十天,换来的是我们部落未来百年,甚至千年的富足。”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信与专业。 她不是在画大饼,不是在描述一个虚无缥缈的梦。 她在给出一个,清晰的,可行的,有数据支撑的,解决方案。 洞窟里的气氛,开始发生微妙的变化。 一些原本犹豫的长老,眼中开始闪烁起思索的光芒。 他们虽然看不懂图纸,但他们听懂了江晚的话。 枯爪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发现,这个雌性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把重锤,精准地敲碎了他所有的质疑。 第63章——太可怕了 她用最残酷的现实,否定了“维持现状”的安逸。 她用最简单的逻辑,揭开了“神启”的神秘面纱。 她用最周密的计划,打消了所有人对“风险”的顾虑。 这个雌性,太可怕了。 她的脑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苏见月,忽然轻笑了一声。 他摇着玉骨扇,迈着优雅的步子,走到了江晚身边,微微俯身,用一种只有周围几人能听到的,带着一丝委屈和担忧的语调说道。 “晚晚,他们好凶。” “你的计划这么好,他们为什么不相信你呢?” “不像我,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我的心,能看见你的好。” 这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柔弱无辜。 然而,站在江晚身后的朔祈白,却瞬间炸了毛。 他听到了,这只该死的狐狸,又在装模作样地博取江晚的同情! 朔祈白上前一步,巨大的身躯挡在了江晚和苏见月之间,对着那几个保守派长老,发出一声充满威胁的低吼。 “哼!” “一群没见识的老家伙!” “江晚说能行,就一定能行!” “谁再敢多说一句废话,我就先拧下他的脑袋!” 他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暴躁的火焰,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 角落里的雪归,也缓缓抬起了头。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冷冷地扫过枯爪。 那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枯爪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了一下。 他从那头银狼的身上,嗅到了一股浓烈得化不开的,死亡的气息。 那是真正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疯子的眼神。 一时间,洞窟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语言的交锋,瞬间升级成了武力的对峙。 白巍见状,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 他猛地站起身,将手中的兽骨杖再次重重地顿在地上! “够了!” “我意已决!” “从明天起,水车工程,正式启动!” “所有雄性,都必须听从江晚的调遣!” “谁敢违抗,或者暗中使绊子……” 白巍的目光,如刀子一般扫过枯爪和他身后的几个长老。 “以背叛部落论处!” “杀无赦!” 这最后三个字,带着族长至高无上的权威,和不容反抗的血腥意志,彻底终结了这场会议。 枯爪的脸,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他知道,他输了。 输得一败涂地。 他怨毒地看了一眼被五个强大兽夫牢牢护在身后的江晚,最终只能不甘地,低下了他那颗顽固的头颅。 会议结束了。 在白巍的强硬坚持,和江晚无懈可击的智慧下,这个足以改变部落命运的方案,被勉强通过了。 走出那压抑的洞窟,外面清冷的月光洒在身上,江晚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这只是第一步。 口头上的同意,是最廉价的东西。 那些老家伙,只是暂时被压制住了。 他们就像潜伏在阴暗角落里的毒蛇,随时可能跳出来,咬上致命的一口。 她必须用最快的速度,将图纸上的神迹,变成现实中流淌的河水。 只有当那清澈的,带着生命气息的水流,真正流淌到每一个族人的家门口时,所有的质疑,才会彻底烟消云散。 也只有到那时,她在这个部落的地位,才算真正地,稳如磐石。 “在想什么?” 一个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雪归不知何时,走到了她的身边,与她并肩而立。 他没有看她,只是看着远处黑暗的群山,冰蓝色的眸子里,倒映着清冷的月光。 “没什么。” 江晚收回思绪。 “只是觉得,前路漫漫。” 雪归沉默了片刻。 “有我在。” 他吐出三个字,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谁敢阻拦你,我就杀了谁。” 无论是谁。 他的命是她的,所以,他会为她扫清前路上的一切障碍。 哪怕,双手再次沾满血腥。 江晚侧过头,看着他线条冷硬的侧脸。 这家伙…… 明明是在说最疯批的话,为什么她却感觉到了一丝笨拙的安抚? 她还没来得及吐槽,另一边,一个滚烫的胸膛就贴了过来。 朔祈白不满地挤开了雪归的位置,将江晚圈进自己的臂弯。 “别听他的!” “打打杀杀多麻烦!” “明天我带人去林子里,把最粗最硬的铁木都给你扛回来!” “保证比那头蠢狼杀人快!” 这只大猫争宠的方式,永远都是这么直接,且充满了肌肉感。 紧接着,苏见月那带着笑意的声音也飘了过来。 “虎大哥真是勇猛呢,不像我,手不能提,肩不能扛,只会拖累晚晚。” 他捂着心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我只能在大家干活的时候,为晚晚唱唱歌,解解闷了。” 江晚:“……” 够了,奥斯卡真的欠你们俩一座小金人。 她抬头,看向栖息在不远处石崖上的那个黑点。 风鸣彻依旧沉默,但他锐利的鹰瞳,却一直锁定着下方,像一个最忠诚的哨兵,守护着她的安全。 而在她石屋的阴影里,夜凛也悄悄探出了半个头。 他暗红色的蛇瞳里,满是依恋与担忧。 看着眼前这群画风各异,却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支持的兽夫们,江晚忽然觉得,心里那点因为长老会议而产生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前路或许漫漫。 但她,不是一个人。 好了。 江晚的嘴角,重新勾起那抹自信的弧度。 不就是搞个基建吗? 对于一个来自现代文明的博士生来说,这简直就是刻在DNA里的种族天赋。 白山部落的各位。 准备好,迎接一个新时代的到来了吗? 天光乍亮,一层薄薄的晨雾笼罩着白山部落。 昨夜议事洞窟里的火药味尚未完全散去,一种更为实际的,混杂着期待与疑虑的紧张感,已经弥漫在部落的清晨里。 江晚站在队伍的最前方。 她换上了一身更利于行动的装束,兽皮短衣和长裤勾勒出她紧致而充满韧性的身体线条。 黑色的长发用一根磨尖的兽骨簪高高束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和那双在晨光中显得格外明亮的眼睛。 第64章——炫耀自己 她的身后,除了五个形态各异、气场强大的兽夫,还跟着二十名由白巍亲自挑选的部落精锐战士。 这些战士的眼神复杂,有对族长命令的绝对服从,有对江晚这个雌性的好奇,更多的,是对手中那份粗糙复刻的“水渠路线图”的茫然与怀疑。 他们无法理解,挖几条沟,真的能让河水自己流上山坡吗? 江晚没有解释。 她知道,任何言语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事实,是唯一能让这些原始人闭嘴的东西。 “出发。” 她吐出两个字,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队伍开始向着河流上游进发。 朔祈白走在最左侧,他赤裸着魁梧的上身,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他像一头真正的猛虎,用最蛮横的方式为队伍开路,挡路的灌木被他轻易撞碎,碍事的藤蔓被他随手扯断。 他时不时会发出一声不耐烦的“哼”,金色的竖瞳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江晚,像是在炫耀自己的力量,又像是在无声地询问:看,我比那头病狼有用多了吧? 雪归则走在江晚的右后方,一个最利于防守与反击的位置。 他整个人如同出鞘的冰刃,沉默而危险。及肩的银发随意地束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额前,遮不住那双冰蓝色的眸子。 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江晚周身三尺的范围,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让他握住腰间刀柄的手绷紧一瞬。 前世的背叛与死亡,在他灵魂深处烙下了无法愈合的伤疤。 这一世,他绝不容许任何危险,再靠近她分毫。 哪怕这危险,来自于她自己的决定。 天空之上,一个巨大的黑影盘旋着。 风鸣彻化作了本体,他锐利的鹰瞳如同最高明的哨兵,俯瞰着下方广袤的丛林,将一切潜在的威胁尽收眼底。 而在队伍两侧的阴影与草丛中,夜凛那修长的身影若隐若现。他像一条真正的黑蛇,无声无息地滑行在最复杂的地形里,暗红色的蛇瞳警惕地扫视着四周,为队伍进行着地面侦察。 他不敢靠江晚太近,怕自己身上不祥的气息会让她厌恶。 但他又无法忍受视线里没有她的身影,那种感觉,比死亡更让他恐惧。 苏见月走在江晚的身边,他摇着那把玉骨扇,脸上挂着柔媚的浅笑。 “晚晚,这上游的路可真难走。” 他微微蹙眉,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因为沾染了山间的湿气,显得更加水汽氤氲,惹人怜爱。 “不像虎大哥他们那么强壮,我好像有些跟不上了。” 说着,他的身体状似无意地向江晚身边靠了靠,仿佛随时会跌倒。 “哼!” 朔祈白猛地停下脚步,回头恶狠狠地瞪了苏见月一眼。 “没用的狐狸!走不动就滚回去!” 苏见月的身子立刻瑟缩了一下,眼角那颗泪痣在晨光下显得楚楚可怜。 “虎大哥,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可我只是担心会拖累晚晚……” 江晚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又来了。 这该死的修罗场,真是无时无刻不在上演。 她没有理会这两个戏精,而是抬起头,看向前方一片被巨大荆棘藤蔓堵死的河岸。 “炎狮。” 她喊了一声。 队伍中,一个身材高大,留着一头火红色短发的雄性走了出来。他是炎狮部落的兽人,拥有强大的火系血脉,也是白巍派来协助她的核心战力之一。 “江晚大人。” 炎狮瓮声瓮气地应道。 “用你的火焰,把前面那片荆棘烧出一条路来。” 江晚冷静地指挥着。 “注意控制范围,不要引燃旁边的树木。” “是!” 炎狮眼中闪过一丝敬佩。这个雌性,虽然看起来柔弱,但指挥起他们这些强大的雄性时,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他深吸一口气,兽核力量运转,一团炽热的火焰从他口中喷出,精准地落在那片荆棘之上。 “轰——” 烈焰升腾,干燥的荆棘瞬间被点燃,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 刺鼻的焦糊味弥漫开来。 朔祈白看着那熊熊燃烧的火焰,撇了撇嘴。 虽然不爽,但他不得不承认,在清理这种大范围障碍时,火系血脉确实比他的爪子好用。 江晚的视线,却不在火焰上。 她的眼前,悬浮着一道只有她自己能看见的淡蓝色光屏。 【初级地质勘探术:已启动。】 【环境评估报告:生成中……】 光屏上,复杂的数据流如瀑布般划过,周围的地形、水文、地质结构,被迅速解析成一幅三维立体地图。 “系统,分析前方五百米范围内的河岸结构,筛选出地质最坚固、水流最湍急的三个备选点。” 她在心中默念。 【指令收到,正在分析……】 【分析完毕,已在地图上进行标记。】 江晚的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度。 这些原始人靠经验和蛮力,而她,靠的是降维打击的科学。 火焰很快熄灭,一条焦黑的通道出现在众人面前。 “继续前进。” 江晚率先踏上那片尚有余温的土地。 队伍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那些原本还心存疑虑的战士们,看向江晚的眼神,已经多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敬畏。 这个雌性,似乎真的……和他们认知中的所有雌性,都不一样。 经过整整三天的跋涉与勘探,队伍终于抵达了江晚选定的最终目标点。 这里是一处天然的峡口。 河道被两侧陡峭的崖壁挤压得极为狭窄,奔腾的河水在这里汇聚,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 水流的速度,比下游快了数倍不止。 而峡口之后,则是一片相对开阔平坦的河岸,土质坚硬,非常适合作为施工的场地。 “就是这里了!” 江晚站在一块巨石上,看着眼前这处完美的地点,眼中爆发出兴奋的光彩。 【环境评估报告:此地水流动力评级为‘优’,地质稳定性评级为‘优’,是建造大型水车的绝佳位置。】 系统的提示音,再次确认了她的判断。 第65章——晚晚真是厉害 身后的战士们也发出了压抑的欢呼声。 连续几天的长途跋涉,终于看到了希望。 朔祈白更是得意地挺起了胸膛,仿佛这块风水宝地是他找到的一样。 “我就说跟着她准没错!” 他大声宣布,金色的瞳孔里满是骄傲。 雪归没有说话,但他冰蓝色的眸子里,那层亘古不化的寒冰,似乎也融化了一丝。 他看着站在高处,被山风吹得衣袂翻飞的江晚,她的身影在这一刻,仿佛与前世那个只会尖叫哭泣的恶毒女人,彻底剥离开来。 这个江晚,耀眼得让他有些移不开视线。 苏见月摇着扇子,轻声笑道。 “晚晚真是厉害,这么快就找到了兽神指引的地方。” 他一句话,又巧妙地将功劳归于“神启”,迎合了大部分兽人的认知,同时又夸赞了江晚。 江晚懒得理会他们的明争暗斗。 她从巨石上跳下来,拿出早已准备好的炭笔和羊皮纸,开始进行最后的测量和规划。 “朔祈白,你带人去上游砍伐铁木,我们需要直径超过一米的主干。” “雪归,你在周围警戒,我不希望有任何东西打扰我们。” “炎狮,清理这片场地的杂草和碎石。” “其他人,按照我画的线,开始挖掘地基!” 一道道指令,从她口中清晰而冷静地发出。 原本还有些散漫的队伍,瞬间变成了一台开始运转的精密机器。 所有人都行动了起来。 雄性兽人们强大的力量,在这一刻得到了最有效的利用。 砍树的砍树,搬石的搬石,挖土的挖土,现场一片热火朝天。 江晚则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工作中。 她需要根据现场的实际情况,对水车的图纸进行微调,确保每一个齿轮,每一个水斗的角度,都达到最优。 时间,在紧张而有序的忙碌中,一点点流逝。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伟大的工程将就此顺利开启时,异变陡生。 “嗡——” 一阵低沉的嗡鸣,毫无征兆地从地底深处传来。 脚下的大地,开始微微颤动。 正在奋力挖掘的兽人们动作一滞,疑惑地抬起头。 “怎么回事?” “地震了吗?” 江晚也瞬间停下了手中的笔,她猛地站起身,一种来自生存专家的直觉,让她嗅到了一股极度危险的气息。 “不对!” 雪归冰冷的声音响起,他已经拔出了腰间的利刃,冰蓝色的眸子死死地盯着前方那片正在施工的河岸。 “有东西要从下面出来了!” 几乎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隆!” 一声巨响,仿佛地壳被撕裂。 他们刚刚清理出来的,那片平坦坚实的河岸,突然毫无征兆地向上拱起一个巨大的土包。 无数道狰狞的裂缝,如同蛛网般瞬间蔓延开来。 “快退后!” 江晚厉声喝道。 兽人们的反应极快,纷纷向后爆退。 下一秒。 “吼——!” 一声足以震裂耳膜的恐怖咆哮,从裂缝深处冲天而起。 泥土与碎石冲天飞溅。 一个庞然大物,裹挟着无尽的威压与狂暴的气息,从地底猛地钻了出来! 那是一头体型堪比小型山丘的巨大凶兽。 它的身躯被一层层厚重如铁的黑色甲片覆盖,阳光照在上面,反射出森冷的金属光泽。 它的头颅巨大而狰狞,一双浑浊的黄色竖瞳,充满了暴虐与领地被侵犯的愤怒。 粗壮的四肢深深地扎根于大地,每一次呼吸,都让周围的空气变得滚烫而腥臭。 “是……是铁背地龙!” 一名年轻的战士发出了恐惧的哀嚎,他的双腿不受控制地颤抖,脸色惨白如纸。 铁背地龙! 河流上游区域,无可争议的霸主! 这种凶兽,力大无穷,刀枪不入,是所有部落狩猎队都不愿招惹的恐怖存在。 谁也没想到,他们千挑万选的这块风水宝地,竟然是这头恐怖凶兽的巢穴! 铁背地龙的出现,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所有人心中燃起的希望之火。 恐惧,如同瘟疫般在战士们中间蔓延。 他们手中的工具“哐当”落地,脸上写满了绝望。 完了。 水车造不成了。 他们惊动了这片土地的王。 铁背地龙没有理会那些渺小的蝼蚁,它那双暴虐的黄色竖瞳,死死地锁定了站在最前方的江晚。 就是这个雌性。 是她身上那股陌生的,让它感到不安的气息,惊扰了它的沉睡。 “吼!” 又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咆哮,铁背地龙迈开沉重的步伐,向着江晚一步步逼近。 大地在它的脚下颤抖。 千钧一发之际。 “滚开!” 朔祈白发出一声怒吼,巨大的身躯瞬间挡在了江晚面前。 他全身的肌肉贲张,骨骼发出噼啪的爆响,金色的瞳孔燃烧着熊熊战意。 作为战神,他从不知道什么叫退缩! 另一侧,雪归也动了。 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一股比寒冬更刺骨的杀气,从他身上轰然爆发。 冰蓝色的眸子里,只剩下疯狂的偏执。 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仿佛也在此刻活了过来,散发着不祥的红光。 前世,他就是为了保护她而死。 这一世,谁想动她,就必须先从他的尸体上踏过去! 炎狮也怒吼一声,浑身燃起炽热的火焰。 夜凛和风鸣彻从两个方向包抄而来,一个潜入阴影,一个飞上高空,寻找着攻击的机会。 五个强大的兽夫,在这一刻,形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将江晚牢牢地护在身后。 他们身后的战士们,也被这股悍不畏死的气势所感染,纷纷重新捡起武器,准备拼死一战。 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一场血战,似乎下一秒就要爆发。 然而,被所有人护在身后的江晚,却异常的冷静。 她的内心没有丝毫的恐惧,只有属于动物行为学博士的,绝对理性的分析。 【目标:铁背地龙。】 【等级:领主级凶兽。】 【习性:地生,杂食,领地意识极强,喜好干燥坚硬的土壤,听觉与嗅觉发达,视觉相对迟钝。】 第66章——纯粹的观察 【弱点分析:甲壳防御力极高,但腹部、关节连接处、眼睛为防御薄弱点。】 【行为分析:当前行为模式为‘驱逐’,非‘捕食’。其咆哮与逼近,是典型的领地宣示行为。】 硬碰硬,是最愚蠢的选择。 就算能杀了它,他们也必然会付出惨重的代价。 这些兽夫,每一个都是她未来建立部落的宝贵战力,她一个都不想损失。 “都别动!” 江晚清冷的声音,穿透了震天的兽吼和紧张的喘息。 朔祈白一愣,回头不解地看着她。 “它要过来了!再不动手就来不及了!” “我说了,别动!” 江晚的语气不容置疑。 她从朔祈白和雪归让出的缝隙中走了出来,重新独自一人,面对那头散发着恐怖威压的铁背地龙。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她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走了几步。 “晚晚!” 苏见月失声惊呼,脸上第一次失去了那份从容的笑意。 雪归的心脏,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跳动。 他想冲上去把她拉回来,但江晚那不容反抗的眼神,却让他硬生生地钉在了原地。 江晚的目光,平静地与铁背地龙那双暴虐的竖瞳对视。 她知道,这种领地意识极强的生物,最忌惮的就是同类的挑衅。 而此刻,朔祈白他们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息,在铁背地龙看来,就是最直接的挑衅。 她要做的,是解除这个威胁信号。 她缓缓地,举起了自己的双手,掌心向前,这是一个在大多数动物世界里,都代表着“我没有武器,我没有威胁”的姿态。 她的眼神,依旧冷静,却收敛了所有的攻击性,只剩下纯粹的观察与沟通的意图。 铁背地龙的脚步,停了下来。 它那巨大的头颅微微歪了歪,浑浊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困惑。 眼前这个小小的雌性,身上没有那种让它讨厌的,充满攻击性的气息。 她看起来……很弱小。 但她又没有像其他生物一样,在它的威压下恐惧逃窜。 她就那么静静地站着,看着它。 一人一兽,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河岸边,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对峙。 江晚的心脏在狂跳,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 但她的脸上,却不能流露出半分胆怯。 她在赌。 赌自己对动物行为学的判断。 赌这头凶兽,在没有感受到致命威胁前,不会轻易发动攻击。 现在,球,踢到了这头畜生的脚下。 是战,是和,只在它的一念之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成了粘稠的蜜。 河岸边的风,带着水汽与泥土的腥味,吹动江晚额前的碎发,却吹不散她与那头庞然大物之间凝固的空气。 铁背地龙的黄色竖瞳里,倒映着江晚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种纯粹的,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审视。 暴虐与困惑在它的瞳孔深处交织。 它不理解。 眼前这个雌性,弱小得不堪一击,身上却没有一丝一毫让它感到威胁的战意。 她既不像那些咆哮着冲上来的雄性,也不像那些尖叫着四散奔逃的猎物。 她只是站着。 平静地站着。 朔祈白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每一次跳动都撞击着他的肋骨。 他全身的肌肉都已紧绷到了极限,喉咙里压抑着毁灭性的低吼。 理智告诉他要听江晚的命令。 但本能却在尖啸,在咆哮,催促他撕碎眼前那头敢于威胁他雌性的怪物。 他金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死死锁定着铁背地龙的咽喉。 只要它再敢向前一步,他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 雪归的呼吸几乎停滞。 他的手紧紧握着刀柄,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死人般的惨白。 冰蓝色的眸子里,前世的残像与眼前的画面疯狂交叠。 那个女人尖叫着将他推向凶兽的利爪。 这个女人却平静地将自己置于凶兽的面前。 巨大的恐慌与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灵魂深处剧烈冲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像是在无声地提醒他,背叛的代价。 “晚晚……” 苏见月脸上的柔媚笑意早已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真正的惊惶。 他听到了风声,听到了地龙沉重的呼吸,听到了朔祈白和雪归压抑的杀气。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却完全无法解析江晚此刻的行为。 这是他智谋之外的领域。 一种纯粹的,疯狂的,却又似乎蕴含着某种未知逻辑的豪赌。 他第一次感觉到,事情脱离了他的掌控。 而这种失控感,让他心慌。 阴影中,夜凛的身体无声无息地紧贴着地面,暗红色的蛇瞳里翻涌着偏执的疯狂。 他无法忍受。 无法忍受他的光,被那样丑陋而庞大的阴影所笼罩。 杀掉它。 把他唯一的温暖从那头怪物的视线里夺回来。 这个念头,如同深渊的诅咒,在他血脉中疯狂滋生。 他苍白的皮肤下,隐约浮现出淡淡的黑色鳞片纹路。 高空之上,风鸣彻盘旋的轨迹越来越低,他锐利的鹰瞳里满是焦灼。 他能清晰地看到江晚微微颤抖的指尖,看到她被冷汗浸湿的后背。 她在害怕。 可她没有退。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对峙中,江晚动了。 她缓缓地,极度缓慢地,向后退了一步。 依旧保持着双手举起的姿态,眼神依旧平静,却 subtly错开了与地龙的直接对视。 在动物的世界里,持续的对视是最高等级的挑衅。 而她现在要做的,是降级。 铁背地龙巨大的头颅跟着她的动作,微微低垂。 它喉咙里发出了一阵低沉的,如同闷雷滚过的咕噜声。 威胁的等级,在降低。 江晚的心脏几乎要跳出喉咙,但她知道,她赌对了。 一步。 又一步。 她用一种近乎折磨的缓慢速度,退回到了兽夫们组成的屏障之后。 当她的后背,轻轻触碰到朔祈白滚烫的胸膛时,那根紧绷到极限的弦,才终于松懈了些许。 “疯子!” 朔祈白一把将她扯到身后,咬牙切齿地低吼,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后怕与怒火。 第67章——我需要你们 “你想死吗!” 雪归冰冷的视线从她身上扫过,在确认她毫发无伤后,才重新落回到地龙身上,那双冰蓝色的眸子,比之前更加危险。 “都退后。” 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脱力后的沙哑,却依旧不容置疑。 “全部退到那边的林子里去,收敛你们的气息。” “什么?” 朔祈白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就这么放过它?它毁了我们选好的地方!” “我们不杀它。” 江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 “我们赶它走。” 她看向兽夫们,还有后面那些一脸惊魂未定的战士。 “硬拼,我们就算能赢,也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炎狮,你还能喷几次火?朔祈白,你的兽核能支撑你和它肉搏多久?雪归,你的伤还没好全。我需要你们,活着,并且是完好无损地活着。” 她的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尤其是最后一句。 “我需要你们。” 这五个字,像一颗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几个兽夫的心里,都激起了不同的涟漪。 朔祈白暴躁的怒火,莫名地熄灭了一些。 他撇过头,嘴里“哼”了一声,但耳根却有些不自在地发烫。 雪归握着刀柄的手,微微松开了。 他看着江晚坚定的侧脸,前世那个女人只会说“你们必须为我而死”,而她,却说“我需要你们活着”。 心脏某处冰封的角落,似乎裂开了一道微小的缝隙。 苏见月重新摇起了扇子,只是速度比平时慢了许多。 他唇角勾起一抹探究的弧度。 “晚晚的意思是……智取?” “没错。” 江晚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而专注,充满了属于博士的理性光辉。 “铁背地龙是地生凶兽,领地意识极强,它的巢穴就在我们脚下。它刚才的行为,是驱逐,不是捕食。它把这里当成了家。” “我们要做的,就是让它觉得,这个家,待不下去了。” 她迅速地在脑中构筑起整个计划。 “朔祈白,炎狮。” 被点到名的两人同时看向她。 “你们两个,去东面,离这里五百米的地方。用你们最大的力气,制造噪音和烟雾。吼叫,撞树,放火,怎么都行。把它引过去,但不要和它正面冲突,拖住它就行。” 朔祈白眼睛一亮,这个任务正合他意。 “哼,比谁嗓门大吗?我最擅长了!” “雪归,夜凛。” 角落里的阴影动了一下。 雪归的目光沉静地落在她脸上。 “你们的任务最关键。趁地龙被引开,去它的巢穴,就是刚才地面拱起的那个地方。我要你们在周围,布置陷阱。” 她顿了顿,补充道。 “不是致命的陷阱。是骚扰性的,让它痛苦,让它烦躁。挖几个不深不浅的坑,用藤蔓做几个绊索,怎么恶心怎么来。最重要的是,我要你们把它返回巢穴的路,彻底堵死。” 雪归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这个雌性的想法,总是如此出人意料。 “明白。” 他吐出两个字,身影一闪,已经消失在原地。 夜凛也无声无息地跟了上去,暗红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奇异的光。 原来,战斗还可以是这样的。 不是只有你死我活。 “风鸣彻。” 江晚抬头看向天空。 巨大的黑鹰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声清越的鸣叫,作为回应。 “你的眼睛就是我的眼睛。盯死它,把它的每一个动向都告诉我。” “苏见月。” 江…晚转向身边的人。 “你留下,帮我。” 苏见月桃花眼弯了弯,用扇子遮住半张脸,轻声笑道。 “乐意为您效劳,我的……主人。” “其他人,后退,警戒!” 江晚一声令下,整个队伍瞬间行动起来。 战士们带着敬畏与好奇的目光,迅速退入林中。 朔祈白和炎狮大笑着向东面冲去。 转瞬间,原本剑拔弩张的河岸,只剩下江晚和苏见月。 “系统,兑换三份‘刺鼻草’和两份‘驱兽藤’的汁液。” 【兑换成功,已扣除积分,物品已存放至系统空间。】 江晚从空间里取出那些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植物,开始用石块迅速地碾压,混合。 苏见月嗅了嗅空气中那股越来越浓烈的,混杂着辛辣与酸腐的怪味,忍不住皱了皱眉。 “晚晚,这味道……可真够特别的。” “这是给它的‘乔迁大礼’。” 江晚头也不抬地说道,手上动作飞快。 “铁背地龙嗅觉发达,这种味道对它来说,就像有人在你耳边不停地敲锣打鼓,会让它发疯。” 苏见月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喜欢看这个雌性自信满满,掌控一切的模样了。 她不像其他雌性那样,需要雄性的庇护才能生存。 她本身,就是光。 能吸引,也能指引所有追随她的雄性。 很快,东面的林子里,传来了震天的巨响和冲天的黑烟。 “吼——!” 朔祈白那充满挑衅的虎啸,如同惊雷般炸响。 紧接着,是炎狮喷吐火焰,点燃湿木后产生的滚滚浓烟。 被江晚晾在原地的铁背地龙,本已渐渐平息的怒火,瞬间被再次点燃! 它的领地里,竟然又出现了新的挑衅者! “吼!” 它发出一声狂暴的怒吼,不再理会江晚这边,迈开沉重的四肢,如同一座移动的小山,向着东面的噪音源,轰隆隆地冲了过去。 大地在它的脚下剧烈颤抖。 “它走了!” 苏见月立刻说道。 江晚抬头看了一眼,眼神冷静。 “雪归他们有多少时间?” “最多一刻钟。” 苏见月摇着扇子,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 “虎大哥的耐心,可撑不了那么久。” 江晚没有说话,只是加快了手中的动作。 另一边,在铁背地龙刚刚钻出的巢穴旁,雪归和夜凛如同两道幽灵,正在无声而高效地忙碌着。 雪归的手臂肌肉贲张,锋利的爪子如同最精良的工具,飞快地在坚硬的地面上刨出一个个陷坑。 他没有挖得很深,坑底铺满了尖锐的碎石和折断的树枝。 第68章——你可真会 这些东西杀不死地龙,却足以刺痛它的脚掌,让它暴怒。 夜凛则化作了半兽形态,修长的蛇尾如同拥有生命的藤蔓,灵活地将一根根坚韧的藤条编织成绊索,巧妙地隐藏在草丛与石缝之间。 他还从口中吐出一些带有微弱腐蚀性的毒液,滴在几颗关键的支撑性岩石的根部。 这些岩石,只要受到剧烈的冲击,就会立刻崩塌。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配合却默契到了极点。 一个负责正面破坏,一个负责细节布置。 他们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把这里,变成一个让铁背地龙永不想再回来的噩梦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东面的咆哮声和爆炸声,开始变得越来越激烈。 显然,朔祈白已经玩上了头,开始从单纯的骚扰,升级成了试探性的攻击。 “吼——!” 铁背地龙的怒吼声中,带上了一丝不耐和痛苦。 高空中,风鸣彻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鸣叫。 这是信号! 地龙要回来了! 雪归和夜凛同时停下了动作,看了一眼彼此的成果,然后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退入了更深的阴影之中。 江晚也完成了她手中那份“大礼”的制作。 那是一团用兽皮包裹的,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恶臭的药包。 “苏见月,帮我个忙。” 江晚将药包递给他。 “我需要把它,扔进那个洞里。” 苏见月接过药包,那股恶心的气味熏得他差点把扇子都扔了。 “晚晚,你可真会给人家找活儿干。” 他嘴上抱怨着,动作却不见丝毫迟疑。 他凭借着超凡的听觉和感知,精准地判断出巢穴洞口的位置,手腕一抖,那散发着恶臭的药包,便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稳稳地落入了巢穴的深处。 做完这一切,两人迅速撤离。 “轰隆隆……” 大地震动的声音由远及近,铁背地龙那庞大的身影,带着一身的怒火,重新出现在视野里。 它身上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伤口,显然在朔祈白那里吃了点小亏。 它怒吼着冲回自己的巢穴,想要找回场子。 然而,迎接它的,是一股足以让它灵魂都为之颤抖的恶臭。 那是一种混杂了腐烂、辛辣、酸败的,极具侵略性的气味,从它的巢穴深处,源源不断地涌出。 这是对它领地最彻底的,最恶毒的玷污! “吼——!!!” 铁背地龙彻底疯了。 它那浑浊的黄色竖瞳瞬间变得血红,理智被狂怒彻底吞噬。 它不顾一切地向自己的巢穴冲去,想要把那恶心的东西弄出来。 然而,它刚刚踏入原本熟悉的区域。 “噗!” 一只前脚猛地踩空,落入了雪归挖好的陷坑之中。 尖锐的碎石,狠狠地刺入了它脚掌的薄弱处。 剧痛传来,让它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 它挣扎着拔出前脚,却又被夜凛布置的绊索狠狠地缠住了后腿。 庞大的身躯,因为失衡,轰然向一侧倒去。 “轰!” 它的身体,重重地撞在了那几块被夜凛用毒液腐蚀过的岩石上。 “咔嚓——” 岩石应声而裂。 紧接着,是一场小规模的连锁反应。 “轰隆隆!” 旁边的山壁上,早就被雪归和夜凛联手弄松动的,成百上千斤的巨石和泥土,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不偏不倚,正好将铁背地龙的整个巢穴洞口,彻底掩埋! 尘土冲天而起。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当烟尘散去。 铁背地龙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 它看着眼前那堆彻底堵死自己家门的巨石,又闻了闻空气中那依旧浓郁不散的恶臭,最后感受了一下脚掌上传来的阵阵刺痛。 它那不算聪明的脑子里,终于形成了一个清晰的认知。 这个家,回不去了。 这个地方,充满了危险与恶意。 “嗷呜……” 它发出一声悠长而悲愤的哀鸣,那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委屈,以及一丝丝的恐惧。 它深深地看了一眼这片让它伤心又伤身的土地,最后转过那庞大的身躯,拖着受伤的脚掌,头也不回地,向着河流更上游的未知区域,步履蹒跚地走去。 巨大的背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显得有那么一丝萧瑟与凄凉。 直到那庞大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林的尽头。 林子里,才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赢了!” “我们赢了!” “我们把铁背地龙赶走了!” 战士们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劫后余生的兴奋与难以置信的狂喜。 他们看向江晚的眼神,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服从与好奇。 而是,发自内心的,对一种更高层次智慧的,敬畏与崇拜。 这个雌性,没有动用一兵一卒的正面力量,就兵不血刃地,驱逐了这片土地无可争议的王者。 这是神迹。 是与族长所说的“神启”,完全不同的,另一种意义上的,真正的神迹。 朔祈白扛着一根被他撞断的巨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 他脸上还沾着灰,身上满是刮痕,看起来有些狼狈,但那双金色的瞳孔,却亮得惊人。 “哼,算你有点办法。” 他把巨木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别扭地说道。 “不过,下次不准再一个人站到那怪物面前去!” 雪归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江晚身边。 他一言不发,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灰尘。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的疯狂与偏执已经退去,只剩下一种深沉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后怕”的情绪。 “晚晚,你吓死我了。” 苏见月捂着心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重新上演他的拿手好戏。 “我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呢。不像虎大哥,勇猛无双,只会心疼自己没打过瘾。” 朔祈白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你这只臭狐狸!” 江晚懒得理会又开始日常斗嘴的两人。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平坦开阔的河岸。 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 第69章——他一言不发 夕阳的余晖,为这片土地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仿佛在预示着一个,崭新而辉煌的时代的开启。 江晚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而自信的笑容。 好了。 现在,可以开始搞基建了。 当最后一颗石子滚落,当弥漫的烟尘被河风吹向远方,整个世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战士们从林木的掩护后探出头,脸上残留着惊魂未定的骇然,眼神却死死盯着那片被彻底改造过的河岸。 空空如也。 那座如同移动山丘般的恐怖巨兽,那个光是存在就足以压垮他们心志的铁背地龙,真的……走了。 它没有死。 它只是被赶走了。 “赢了……” 一个年轻的战士喃喃自语,声音干涩。 “我们赢了!” 这声低语仿佛点燃了引线,压抑到极致的情绪轰然爆发。 “吼——!我们赢了!” “我们把铁背地龙赶走了!” 震天的欢呼声冲破云霄,驱散了夕阳下最后一丝血腥与恐惧。 兽人们从藏身之处冲了出来,他们互相捶打着胸膛,用最原始的方式宣泄着劫后余生的狂喜。 他们的目光,如同朝圣般,不约而同地汇聚到了那个娇小的身影上。 江晚。 她站在那里,背脊挺得笔直,脸上还沾着些许灰尘,呼吸略显急促,但那双黑褐色的眼眸,却清澈得如同雨后初晴的天空。 在所有人的狂喜中,她显得异常平静。 这份平静,本身就是一种无与伦比的力量。 朔祈白扛着一根被他生生撞断的巨木,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动。 他脸上沾着黑灰,身上满是枝叶的刮痕,金色的短发乱糟糟的,看起来有些狼狈。 可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却亮得惊人。 “哼,算你有点办法。” 他将巨木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发出一声闷响,别扭地开口。 “不过,下次不准再一个人站到那怪物面前去!” 他的声音粗声粗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可那微微撇开的视线,和不自觉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主人压抑至极的后怕。 雪归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无声无息地出现在江晚身侧。 他一言不发。 只是伸出手,用修长的指尖,极其轻柔地,拂去她脸颊上沾染的一点灰尘。 他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生怕惊扰了什么的珍重。 冰蓝色的眸子里,前世今生的疯狂与偏执已经悉数退潮,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名为“后怕”的暗涌。 这个女人,又一次在他的眼前,将自己置于险境。 可这一次,她没有被推出去。 她是自己走出去的。 然后,她赢了。 雪归的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不再灼痛,反而传来一阵阵麻痒,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正要从旧日的创口中破土而出。 “晚晚,你可真是吓死我了。” 苏见月捂着心口,那张妖媚的脸上是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仿佛真的受了天大的惊吓。 “我的心,现在还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摇着玉骨扇,桃花眼里水光潋滟,似乎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不像虎大哥,勇猛无双,只会心疼自己没打过瘾。” 朔祈白额角的青筋狠狠跳了一下。 “你这只臭狐狸,想打架吗!” 江晚懒得理会又开始日常斗嘴的两人。 她的视线,越过他们,看向那片被成功清理出来的,平坦而开阔的河岸。 夕阳的余晖,为这片新生的土地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边。 最大的障碍,已经扫清。 江晚的嘴角,终于勾起一抹发自内心的,轻松而自信的笑容。 好了。 现在,可以开始搞基建了。 然而,这份轻松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太久。 当部落族长白巍,带着几位面色凝重、胡须皆白的老者,从部落的方向大步走来时,原本喧闹的欢呼声,渐渐平息了下去。 战士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白巍的脸上,没有预想中的喜悦,反而带着一种深深的困惑与不解。 他身后的几位长老,更是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过战场,最后定格在江晚的身上。 空气,重新变得凝重。 “江晚。” 白巍停在江晚面前,他高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声音低沉而威严。 “铁背地龙呢?” “赶走了。” 江晚言简意赅。 “赶走了?” 白巍身后,一位身材最为枯瘦,脸上布满皱纹的长老忍不住开了口,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质问的意味。 “为何不杀了它?” 这个问题,让在场所有刚刚还在欢庆的战士都愣住了。 是啊。 为什么不杀了它? 在兽世的法则里,凶兽,意味着两样东西。 危险。 以及,食物。 一头成年的铁背地龙,它的肉可以供整个部落吃上好几天,它的皮可以制作最坚韧的护甲,它的骨头可以打磨成无坚不摧的武器。 那是一座移动的宝库。 而江晚,却把它……赶走了。 这在他们看来,是无法理解的,甚至是愚蠢的浪费。 朔祈白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怒火。 “什么意思?我们赢了!晚晚带领我们,没有让一个战士受伤,就把那头怪物赶走了!这难道不是天大的功劳吗!” 他往前踏出一步,壮硕的胸膛几乎要顶到那名长老的脸上,属于战神的可怕气势毫不掩饰地散发出来。 “你是在质疑她?” 雪归没有说话,但他冰冷的视线已经锁定在了那位长老的咽喉上。 他周身的气温骤然下降,握着刀柄的手指微微蜷曲,一种极致的疯狂与杀意在他冰蓝色的眼底凝聚。 谁敢质疑她,谁就得死。 这是他两世为人,唯一剩下的,也是最根本的本能。 阴影里,夜凛的蛇瞳变成了危险的暗红色,他苍白的皮肤下,黑色的鳞片纹路若隐若现。 高空中,风鸣彻盘旋的轨迹也陡然一滞,锐利的鹰瞳里闪过一丝冷光。 气氛,剑拔弩张。 “都住手。” 第70章——她的问题 江晚清冷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她伸出一只手,轻轻按在了朔祈白那滚烫结实的胸膛上,阻止了他进一步的动作。 然后,她平静地迎上白巍和几位长老审视的目光。 “族长,各位长老。” 她的声音里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只有属于学者的冷静与理智。 “我知道你们在疑惑什么。” “那头铁背地龙,是一座宝库,杀了它,我们能得到很多。但我想问各位一个问题。” 江晚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为了这座宝库,我们部落,需要付出多少战士的生命?” 她的问题,让所有人都是一窒。 “硬拼,我们或许能赢。” 江晚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疾不徐。 “但朔祈白可能会兽核受损,炎狮的火焰会耗尽,雪归的旧伤也许会复发。其他的战士呢?会死多少人?十个?二十个?” “为了几天的口粮,和一些盔甲武器,用我们部落最精锐的战士的性命去换,值得吗?” 她的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位开口质问的长老,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巍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动容。 他看了一眼朔祈白,又看了一眼雪归,还有那些虽然年轻却战意高昂的战士们。 他们,是部落的未来。 江晚的话,直指核心。 “这只是其一。” 江晚并没有停下。 “其二,那头铁背地龙,真的只是一个怪物吗?” 她抬起手,指向河流的上游。 “它生活在这条河的上游,以什么为食?是那些数量众多、繁殖飞快的利齿鱼,还是林子里那些成群结队的啮齿兽?” “它就像一个王者,镇压着自己的领地。如果我们杀了它,它的领地就空了出来。” “那些被它捕食的利齿鱼、啮齿兽,会失去天敌,开始疯狂繁殖。到时候,河里的鱼会不会泛滥成灾,毁掉我们的水源?林子里的啮齿兽,会不会啃食我们需要的植物根茎,甚至偷袭我们的幼崽?” “杀死一头铁背地龙,可能会引来十场,甚至一百场更麻烦的灾难。” 江晚的声音,在寂静的河岸边回荡。 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颗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所有兽人的心里,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惊涛骇浪。 生态平衡。 这个来自于二十一世纪的科学概念,被江晚用最朴素、最直白的语言,第一次,展现在了这个原始而野蛮的兽世面前。 万物相生相克。 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这是一种他们从未想象过的,宏大而深邃的智慧。 朔祈白愣愣地看着江晚的侧脸,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说得对。 她说得太对了。 原来,战斗不只是为了撕碎和吞噬,原来,放过一个敌人,比杀死它,需要更大的智慧和勇气。 他的雌性,是世界上最聪明的雌性。 一股难以言喻的骄傲,从他的胸腔中升腾而起,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哼了一声,撇过头,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炫耀与自豪。 雪归垂在身侧的手,彻底松开了刀柄。 他怔怔地看着江晚。 前世,那个女人只会尖叫着“杀光它们,为我夺来荣耀”。 而眼前的这个女人,却在说“每一个生命,都有它存在的意义”。 她的目光,超越了眼前的利益,看到了更遥远的山川与河流,看到了整个世界的运转法则。 心脏里那道冰封的裂缝,在这一刻,彻底崩开了一角。 温暖的,陌生的情绪,从那道缝隙里,小心翼翼地,渗透了进来。 苏见月脸上的柔媚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混杂着震惊与狂热的激赏。 他一直以为,自己的智谋,是攻心,是算计,是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东西,达到自己的目的。 可江晚的智慧,却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东西。 那是一种……创造的智慧。 是一种,与天地共存的智慧。 她不是在棋盘上挪动棋子,她是在亲手描绘整个棋盘的规则。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雌性的兴趣,已经远远超出了“利用”和“观察”的范畴。 他开始渴望。 渴望更深地,去探究这个灵魂的奥秘。 炎狮,那个高大的狮族兽人,低头看着自己那双足以撕裂钢铁的利爪,脸上满是迷茫。 他一直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 可今天,江晚却用一种“非暴力”的方式,解决了一个连他都感到棘手的敌人。 他一直以来的信念,第一次,产生了动摇。 整个河岸,鸦雀无声。 所有的兽人,都在用一种全新的,敬畏的目光,看着江晚。 他们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被神女选中的雌性。 她不仅能带来神奇的食物和工具。 她还能带来……颠覆整个世界认知的,神明般的智慧。 白巍沉默了很久。 他那双饱经风霜的眼睛,深深地注视着江晚,仿佛要将她的灵魂看透。 许久之后,他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动作。 这位德高望重的部落族长,对着比他孙女还要年轻的江晚,微微地,弯下了腰。 “我明白了。”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感慨,也带着发自肺腑的敬佩。 “江晚,你为我们所有人,上了最重要的一课。” 他直起身,转身面向所有部落成员,声音洪亮如钟,传遍了整个河岸。 “几百年来,我们白虎部落,信奉的是力量与荣耀!我们以猎杀强大的凶兽为荣,以战死沙场为傲!” “但是今天,神女的使者,江晚,向我们展示了另一种可能!” “那不是懦弱,而是智慧!不是退缩,而是远见!” 他伸出手指,重重地指向那片平坦的土地。 “她用她的智慧,保全了我们部落最精锐的战士,为我们的未来,留下了最宝贵的火种!” 第71章——没有再进一步 “这,才是真正的,属于部落的荣耀!” 白巍的目光,最后落回到江晚身上,那里面,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欣赏与信任。 “我宣布!” “从今天起,江晚,将是我们白虎部落的首席顾问!她的一切决定,尤其是在部落发展和建设上的决定,拥有与我同等的权力!”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认可了。 这是分权! 是将整个部落的未来,交到了这个外来雌性的手上! 然而,这一次,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 就连那几位最古板的长老,也沉默着,低下了头,表示了默认。 短暂的震惊之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热烈百倍的欢呼! “江晚!” “江晚!!” 战士们高举着手中的武器,用尽全身的力气,呼喊着她的名字。 这一刻,江晚在部落中的威望,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她不再仅仅是那个会做饭、会治伤的“神女使者”。 她成了,能够指引部落走向未来的,真正的,领路人。 人群渐渐散去,战士们兴高采烈地回去准备庆功的篝火晚会。 河岸边,只剩下江晚和她身边那五个气息各异的兽夫。 他们像五座沉默的山峰,以一种不容侵犯的姿态,将她牢牢地护在中心。 朔祈白用肩膀撞了撞她,力道有点大,但已经是他能控制的极限了。 “哼,算你脑子没白长。” 这是他能说出的,最高级别的赞美。 “晚晚……” 苏见月又恢复了那副柔弱无骨的模样,用扇子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人家刚才被族长和长老们吓得腿都软了,你不安慰一下我吗?” 他说着,就想往江晚身上靠。 一道冰冷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他即将触碰到江晚衣角的手上。 雪归默默地往前站了一步,不高不矮,正好挡在了苏见月和江晚之间,像一堵无法逾越的冰墙。 苏见月的动作一僵,唇角的笑意深了几分,却也没有再进一步。 角落里,夜凛默默地走上前,将一块被河水冲刷得圆润光滑的黑色卵石,轻轻地放在了江晚的脚边。 然后,他又无声地退回了阴影之中。 这是他的礼物,也是他的赞美。 高高的悬崖上,巨大的黑鹰展开双翼,发出一声清越而悠长的鸣叫。 那声音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发自内心的,喜悦与臣服。 江晚看着脚边那块还在滴水的卵石,又听着耳边朔祈白和苏见月的日常拌嘴,再抬头望向天空中那个翱翔的黑点,以及身边那堵沉默的冰墙。 一种奇异而温暖的感觉,在她的心底缓缓流淌。 【叮!恭喜宿主,成功树立部落威望,获得“尊重生命”成就!】 【叮!兽夫朔祈白忠诚度+20!当前忠诚度30!】 【叮!兽夫雪归忠诚度+35!当前忠诚度0!】 【叮!兽夫苏见月忠诚度+20!当前忠诚度5!】 【叮!兽夫风鸣彻忠诚度+40!当前忠诚度5!】 【叮!兽夫夜凛忠诚度+20!当前忠诚度8!】 江晚:“……” 她对系统那句数据异常已经见怪不怪了。 她的目光,重新落向那片在夕阳下闪闪发光的土地。 系统的奖励固然重要。 但眼前这片亲手打下来的江山,这份沉甸甸的,被所有人信任和托付的感觉,似乎……更让她心安。 她深吸一口气,空气里还残留着泥土的芬芳。 “明天。” 她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们开始建水车。” “我们的新家,从这里开始。” 清晨的薄雾,带着河水的湿润与草木的清香,尚未从部落的营地完全散去。 昨夜的欢庆篝火早已熄灭,只留下几缕青烟,固执地向着微亮的天空攀升。 劫后余生的狂喜之后,一种更加深沉的,对未来的期盼,在每个白虎部落的兽人心中悄然滋生。 他们看着那片被清理出来的,平坦开阔的河岸,仿佛已经看到了崭新的石屋,看到了环绕的栅栏,看到了一个真正能够被称为“家”的地方。 这份宁静的憧憬,被一声沉重而悠长的号角声打破。 那是部落集会的信号。 所有兽人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神色一肃,不约而同地朝着部落中央最大的那片空地汇聚。 空地中央,篝火的余烬旁,族长白巍已经站在那里。 他高大的身躯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岩,脸上没有昨夜的感慨,只有一种山雨欲来前的凝重。 他的身后,站着五位部落中地位最尊崇的长老。 他们胡须皆白,脸上布满了岁月的沟壑,此刻却都眉头紧锁,眼神锐利地扫视着陆续到来的族人。 气氛,在无声中变得压抑。 江晚在五个兽夫的簇拥下,走进了人群。 兽人们自动为他们分开一条道路,目光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敬畏与好奇。 朔祈白走在最前面,他赤裸的上半身肌肉线条分明,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感,金色的竖瞳里带着一丝不耐烦的警惕。 雪归走在江晚的左侧,身形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刃,冰蓝色的眸子淡漠地扫过每一个人,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寒气。 苏见月则在右侧,他摇着玉骨扇,遮住了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对眼前的一切都漠不关心。 夜凛和风鸣彻一如既往地,一个藏在阴影里,一个隐在高处。 “今天召集大家,是有一件关乎部落未来的大事,要宣布。” 白巍的声音低沉而洪亮,如同闷雷滚过,瞬间压下了所有的窃窃私语。 他深邃的目光,越过人群,精准地落在了江晚的身上。 那目光里,有欣赏,有信任,更有一种破釜沉舟的决断。 “昨日,我们兵不血刃,驱逐了铁背地龙。” “带领我们创造这个奇迹的,是神女的使者,江晚。” 白巍的话,让所有兽人都挺起了胸膛,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自豪。 “她的智慧,为我们保全了部落最宝贵的战士。” 第72章——她的决定 “她的远见,让我们看到了一个与过去完全不同的未来。” 白巍顿了顿,深吸一口气,每一个字都如同巨石投入湖心。 “我决定,从今天起,正式任命江晚为我们白山部落的——首席顾问!” 首席顾问。 这四个字,在兽世的语言里,是一个全新的,从未有过的词汇。 人群陷入了一瞬间的死寂。 紧接着,是如同潮水般涌起的,巨大的哗然。 “首席顾问?” “这是什么意思?” “族长,顾问是做什么的?” 白巍抬起手,再次压下骚动。 他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定格在身后那几位脸色已经变得极其难看的长老身上。 “首席顾问,将拥有全权负责部落改造计划的权力。” “从新家园的选址、规划,到食物的耕种、储存,再到部落的防御、建设……所有的一切,都将由江晚顾问来主导。” “她的决定,拥有与我同等的效力。” 轰——! 如果说刚才只是惊涛骇浪,那么此刻,就是天崩地裂。 这已经不是分权了。 这是将整个部落的未来,彻彻底底地,交到了一个外来雌性的手上。 “我反对!” 一个沙哑而尖利的声音,骤然响起。 开口的,正是昨天质问江晚为何不杀地龙的那位枯瘦长老。 他叫石枯,是部落里最保守,也最排外的长老。 他从长老的行列中走出来,枯瘦的手指直直地指向江晚,因为激动,指尖都在微微颤抖。 “族长!你疯了吗!” “她只是一个来路不明的外来雌性!凭什么拥有如此大的权力?” “我们白虎部落的命运,怎么能交到她的手上?” 石枯的话,像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人群中那些本就心怀不满的火药桶。 一个身材无比魁梧,几乎有朔祈白两个那么宽的熊族兽人,猛地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他叫石牙,是石枯长老的孙子,也是部落里一股不小的势力头领。 他信奉绝对的力量,一直对朔祈白和雪归这些后来者心怀嫉妒,更对突然声名鹊起的江晚充满了敌意。 “一个只会耍些小聪明的雌性而已!” 石牙瓮声瓮气地吼道,他铜铃大的眼睛里满是轻蔑与恶意。 “谁知道她用了什么妖术迷惑了族长!” “把部落交给她?她是不是还想骑到我们所有雄性的头上来?” “就是!一个雌性,就该待在山洞里生崽子!” “让她来指挥我们?开什么玩笑!” 石牙的拥护者们立刻开始煽风点火,污言秽语不绝于耳。 那些刚刚还在为江晚欢呼的战士们,此刻也有些动摇,脸上露出了困惑与犹豫。 兽世的传统,根深蒂固。 雄性负责战斗与狩猎,雌性负责繁衍与后勤。 让一个雌性成为最高决策者之一,这颠覆了他们数百年来的认知。 空气,瞬间变得剑拔弩张。 朔祈白的脸色,已经沉得能滴出水来。 那双金色的竖瞳里,燃起了毫不掩饰的,毁灭性的怒火。 “你说什么?” 他往前踏出一步,脚下的地面都仿佛震动了一下。 属于战神的可怕气势,如同实质的狂风,轰然散开,瞬间让那几个叫嚣得最凶的兽人脸色发白,闭上了嘴。 “你们这群连脑子都长在肌肉里的蠢货,是在质疑她?” 朔祈白的声音里,带着冰冷的杀意。 “她的办法,让我们没有一个人受伤就拿下了那片土地。你们的办法呢?就是冲上去送死吗?” “还是说,你们嫉妒她比你们聪明,比你们有用?” 他每一句话,都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石牙和石枯的脸上。 石牙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握着背后的巨大石斧,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 “你这个被放逐的杂种,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找死!” 朔祈白彻底暴怒,金色的瞳孔缩成了针尖,眼看就要直接动手。 就在这时,一道冰冷的,不带任何情绪的视线,精准地落在了石牙的咽喉上。 雪归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向前移动了半步。 这个动作很小,却让整个场地的温度都仿佛骤降了几度。 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刀柄上。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任何愤怒,只有一片死寂的,纯粹的杀意。 仿佛石牙再多说一个字,他的头颅就会瞬间飞起。 那种被顶级掠食者盯上的,灵魂都在战栗的恐惧,让石牙浑身的肌肉都僵硬了。 他毫不怀疑,这头疯狼,真的会当着所有人的面杀了他。 “哎呀呀……” 一声故作柔弱的轻叹,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对峙。 苏见月摇着扇子,款款上前,他那张妖媚的脸上满是“惊吓”与“担忧”。 “石牙大哥,你这么大声做什么?都吓到我了。” 他用扇子半遮着脸,只露出一双水光潋滟的桃花眼,语气里满是委屈。 “族长和长老们说话,我们做小辈的,怎么好随便插嘴呢?” “再说,晚晚她一个柔弱的雌性,只是想让大家过上好日子,才想了那么多办法。她那么辛苦,你们不心疼她,怎么还忍心这么大声地吼她呢?” 他这番话,听起来是在劝架,是在为江晚辩解。 可每一个字,都在暗暗地指责石牙不懂规矩,以大欺小,欺负一个“柔弱”的雌性。 瞬间,周围许多兽人看向石牙的眼神,都带上了一丝不赞同。 石牙有口难言,被这只笑里藏刀的狐狸气得差点吐血。 他明明是在质疑权力归属,怎么就变成了欺负雌性的恶霸? 阴影里,夜凛的身体微微弓起,像一条即将发起攻击的毒蛇,暗红色的蛇瞳里,翻涌着偏执的疯狂。 他的光,不容许任何人玷污。 高空中,风鸣彻盘旋的轨迹越来越低,锐利的鹰瞳里闪过一丝冷光。 只要江晚一个示意,他就会毫不犹豫地俯冲而下,用利爪撕开那些聒噪者的喉咙。 “都住口!” 白巍的怒吼,终于镇住了全场。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石牙和石枯,眼神里充满了失望。 第73章——我想要的 “石牙,你忘了上次围剿刺背豪猪,是谁指挥失误,让我们损失了三个优秀的战士吗?” 石牙的脸色一白。 “石枯长老,你忘了去年冬天,有多少幼崽因为找不到足够的食物而饿死吗?” 石枯长老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白巍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沉痛。 “我们一直信奉的,就是力量!就是冲上去,撕碎敌人!” “但结果呢?我们得到了荣耀,也流干了鲜血!我们赢得了战斗,却在一年比一年地衰弱!” “你们想要荣耀和空着肚子,还是要一个能让所有人都吃饱穿暖的未来?” 族长沉痛的质问,让所有人都低下了头。 就在这片沉重的寂静中,江晚动了。 她轻轻推开挡在身前的朔祈白,平静地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 她没有看那些反对者,而是直接迎上了白巍的目光。 “族长,各位长老,各位族人。” 她的声音清冷而镇定,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 “一个外来的雌性,凭什么得到这样的权力。” 她坦然地承认了所有人的疑虑,这反而让那些质疑者一愣。 “权力,对我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江晚的目光扫过全场,那双黑褐色的眼眸里,没有欲望,没有野心,只有一种属于学者的,纯粹的理性与专注。 “我想要的,只是活下去。” “而且是,安稳地,舒适地,有尊严地活下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只靠狩猎和采集,是远远不够的。” 她蹲下身,随手捡起一根树枝,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在泥土地上画出了一个简单的图形。 那是一个带着叶片,可以被水流推动的轮子。 “这是水车。” “我们可以用它,来带动石磨,把我们采集来的坚果和谷物,磨成细腻的粉末。这样,我们的幼崽和老人,就不用再啃食坚硬的果实。” 她一边说,一边又在水车的旁边,画出了一片片整齐的田地。 “我们可以用它,将河水引入我们开垦的田地,种植我们筛选出来的,产量高,味道好的植物。” “我们再也不用每天长途跋涉去寻找食物,再也不用担心寒冬的到来。” 接着,她又画出了规划整齐的房屋,画出了用来处理污水的壕沟,画出了高高的,可以抵御野兽的围墙…… 她没有说任何一句空洞的许诺。 她只是在用最朴素的线条,最直白的语言,冷静而专业地,为所有人描绘一幅他们从未想象过的,文明的蓝图。 那不是神迹。 那是科学。 是一种,可以被理解,可以被学习,可以被亲手实现的,改造世界的方法! 整个部落,鸦雀无声。 所有的兽人,都死死地盯着地上那些简单的线条。 他们的呼吸,渐渐变得粗重。 他们的眼睛,一点点地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被点燃了希望的,前所未有的光芒。 他们仿佛已经看到了,磨坊里飘出的食物香气,看到了田野里沉甸甸的金色麦浪,看到了孩子们在安全的围墙内,无忧无虑地奔跑嬉戏。 那是一个,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天堂般的未来。 石牙呆呆地看着地上的图画,他那简单的脑子里,第一次被一种名为“震撼”的情绪所填满。 他一直以为,强大,就是能杀死更厉害的凶兽。 可眼前的这个雌性,却在告诉他,真正的强大,是创造。 石枯长老那张布满皱纹的脸,因为激动而微微抽搐。 他浑浊的老眼里,第一次流露出了,名为“悔恨”与“敬畏”的复杂情绪。 他终于明白,族长为什么会做出那样的决定。 这个雌性,她带来的,不是权力的纷争。 她带来的,是整个部落,整个种族的,新生! 江晚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尘土。 她看向已经完全呆住的石牙和石枯,声音依旧平静。 “我不需要你们的服从,我只需要你们的双手。” “部落的未来,不是靠我一个人,而是靠我们所有人,一起去建造。” “我所做的,只是告诉大家,路在哪里。” 说完,她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走回了兽夫们的中间。 朔祈白愣愣地看着她,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最后只是粗声粗气地“哼”了一声,但那双金色的瞳孔里,却满是藏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骄傲与炫耀。 他的雌性。 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的雌性。 雪归垂在身侧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了刀柄。 他怔怔地看着江晚的背影,心脏里那道冰封的裂缝,在这一刻,被一股滚烫的,陌生的暖流,彻底融化。 他手臂上的伤疤,传来一阵酥麻的痒意。 仿佛有什么新的东西,正要从旧日的创口中,破土而出。 苏见月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不见。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里,第一次流露出纯粹的,混杂着震惊与狂热的激赏。 他发现,自己对这个雌性的渴望,已经远远超出了“占有”的范畴。 他开始渴望,能永远地,站在她的身边,亲眼见证她,创造一个全新的世界。 短暂的死寂之后。 人群中,一个年轻的战士,突然单膝跪地,将拳头重重地抵在自己的胸口。 “我愿意追随首席顾问!” 他的声音,点燃了全场。 “我也愿意!” “为了部落的未来!” “首席顾问!江晚!”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冲破云霄。 这一次,再没有任何人反对。 所有的兽人,无论男女老少,都用最炙热的目光,最真诚的呐喊,表达着他们对江晚的拥护与信赖。 白巍看着眼前这一幕,苍老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知道,他赌对了。 部落的种子,已经种下。 一个崭新的时代,即将开启。 石牙和石枯,在山呼海啸的拥护声中,脸色煞白,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的阴影里。 他们的眼中,没有了轻蔑,只剩下深深的,无法化解的怨毒与不甘。 第74章——“就这点? 一场新的权力之争,在阳光之下,悄然拉开了序幕。 首席顾问的任命,并未让江晚有丝毫的松懈。 那山呼海啸般的拥护,在她听来,更像是一张张催着她兑现承诺的账单。 她没有耽搁一天。 第二天黎明,当第一缕晨光刺破薄雾,将河岸染上一层浅金,江晚已经站在了那片被选定的工地上。 她的身后,是五个形态各异,却同样散发着强大气息的兽夫。 “今天,我们开始建水车。”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静,清晰地传遍了整个集合起来的部落。 没有动员,没有鼓舞。 她只是摊开了一张用兽皮硝制,又用木炭精心绘制的图纸。 【高级工程机械图纸(水车篇)已激活】 【高效施工技术(初级)已载入】 只有江晚能看到的淡蓝色虚拟线条,在她的视野中浮现,与现实中的河岸、山石、林木完美地重叠在一起。 每一个挖掘点,每一个切割角度,每一个榫卯结构,都以三维立体的形式,无比清晰地呈现在她的脑海中。 这感觉,比她前世用过的任何顶级CAD软件都要来得直观。 “朔祈白。” 江晚点了第一个名字。 “哼。” 白虎壮硕的身躯向前一步,发出一声标志性的傲娇鼻音。 他赤裸着上身,健硕的肌肉在晨光下泛着蜜色的光泽,充满了野性的力量感。 “河道上游,三百米处,那块黑岩。” 江晚的手指向一个方向。 “需要切割成一米见方,五十块。两米长,三十公分宽的石条,一百根。” 她报出的数字精准而清晰。 “用最快的速度。” 朔祈白的金色竖瞳里闪过一丝被使唤的不爽,但更多的是一种跃跃欲试的兴奋。 他最烦那些弯弯绕绕的计谋,这种直接了当,用力量就能解决的任务,正合他意。 “就这点?” 他撇了撇嘴,语气里满是游刃有余的轻蔑。 话音未落,他已经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朝着上游狂奔而去。 片刻之后,远处就传来了巨石被暴力开采的轰鸣声,每一次撞击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部落的兽人们看得目瞪口呆,脸上是混杂着敬畏与羡慕的神色。 那就是战神的力量。 “雪归。” 江晚的声音再次响起。 银发青年无声无息地出列,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她。 那眼神依旧冷冽,却比最初少了些刺骨的恨意,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 “施工区域的警戒与清理。” “我不希望在建造过程中,有任何野兽或者不相干的人,踏入这片区域。” 江晚的指令简洁明了。 这任务,需要的是耐心,警惕,还有绝对的威慑力。 雪归是最好的人选。 他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身影一闪,便融入了周围的林木与阴影之中。 空气里,那股生人勿近的寒意却仿佛凝结成了一道无形的墙,将整个工地笼罩。 一些原本还想凑近看热闹的兽人,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默默退后了几步。 他们知道,那头孤狼,从不说笑。 “夜凛。” 江晚的视线转向那个总是躲在角落的身影。 黑蛇青年身体一僵,下意识地想把自己缩得更小。 “灌溉渠的预定路线上,所有地下的树根,藤蔓,还有洞穴里的蛇虫,全部清理干净。” 这是一个细致又有些……阴暗的工作。 夜凛抬起头,墨黑色的长发下,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闪过一丝微光。 他最擅长,也最习惯的,就是和这些藏在地下的东西打交道。 她……没有嫌弃他。 这个认知,让夜凛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陌生的暖流从心底涌起,烫得他指尖发麻。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身体化作一道黑影,贴着地面,悄无声息地滑向了远处的草丛。 “风鸣彻。” 江晚抬头,望向天空。 一声清越的鹰唳,作为回应。 巨大的黑鹰在空中盘旋,锐利的鹰瞳如同最高清的侦察镜头,俯瞰着整片大地。 “高空警戒,注意任何异常。” “尤其是,来自圣山部落方向的动静。” 黑鹰在空中优雅地翻了个身,用行动表示收到。 他的存在,是部落的“天眼”,给了江晚极大的安全感。 最后,江晚的目光落在了苏见月的身上。 这只妖孽的狐狸正摇着玉骨扇,一脸柔弱地站在那里,仿佛一阵风就能吹倒。 “苏见月,你……” “晚晚,我知道我力气没虎大哥大,速度也没狼大哥快,不像他们那么有用……” 苏见月不等江晚说完,便抢先开口,漂亮的桃花眼虽然没有焦距,却显得水光潋滟,充满了委屈。 “我只能帮你看看图纸,或者给你递递水了。” 江晚内心翻了个白眼。 又来了。 这家伙争宠的段位,比其他几个加起来都高。 “不。” 江晚打断了他的表演。 “你负责监工和记录。” 她将一叠处理好的干净兽皮,和几根削尖的碳棒递给他。 “我需要你记下每天的工程进度,消耗的物料,还有每个环节遇到的问题。” “同时,监督所有参与建造的兽人,是否按照我制定的标准来执行。” “做得到吗?” 苏见月微微一愣。 他手中的玉骨扇,停顿了一瞬。 监工与记录。 这看似是辅助工作,实则……是仅次于江晚的,项目管理者的权力。 她没有因为他眼盲,就把他当成一个无用的花瓶。 她信任的,是他的头脑。 苏奥斯卡见月第一次,没能立刻接上他的绿茶戏码。 他接过兽皮和碳棒,指尖传来的触感,让他那颗总是充满了算计的心,微微发烫。 “好。” 他轻声应道,声音里少了平日的魅惑,多了一丝郑重。 分配完核心团队的任务,江晚转向所有翘首以盼的部落兽人。 “其他人,根据苏见月的安排,分组行动!” “伐木,搬运,挖掘!” “今天,我们要把水车的地基,全部挖好!” “吼——!” 压抑了许久的兽人们,爆发出震天的呐喊。 在江晚的指挥下,整个白山部落,如同一个被激活的巨大精密机械,以前所未有的高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第75章——你的人 一场席卷整个荒原的基建狂潮,就此拉开序幕。 朔祈白的力量是恐怖的。 他甚至不需要工具,那双闪着寒光的虎爪,就是最锋利的切割器。 巨大的黑岩在他爪下,如同豆腐一般被轻易地分解成一块块标准尺寸的石料。 他每一次发力,都会引来族人们阵阵惊叹的呼喝。 这让傲娇的白虎战神十分受用,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他一边将一块切割好的石条甩到运输队面前,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挑衅地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巡视的雪归。 看,我才是最有用的那个。 雪归对他幼稚的炫耀视若无睹。 他的领域里,一片死寂。 一只不长眼的刺背豪猪刚刚闯入警戒范围,还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身首分离。 雪归面无表情地将尸体拖到一边,冰蓝色的眸子,始终没有离开过远处那个正在指挥全局的纤细身影。 他的守护,无声,却密不透风。 江晚此刻正站在刚刚挖掘出的,未来要安装水车主轴的地基坑旁。 她手里拿着一根系着石块的藤蔓,正在测量坑壁的垂直度。 一个负责挖掘的熊族兽人,满不在乎地说道。 “顾问,差不多就行了,我们兽人的眼睛,比什么都准。” 江晚没有说话。 她只是走到那面他自认为“笔直”的土壁前,伸出脚,轻轻一踹。 哗啦—— 一大片泥土混合着碎石滑落下来。 熊族兽人瞬间涨红了脸,巨大的熊掌尴尬地挠着后脑勺。 “我制定的,是最低标准。” 江晚的声音依旧平静。 “任何一个环节的疏忽,都可能导致整个工程的失败,甚至造成伤亡。” “我不想看到任何一个人,因为这种低级的错误而受伤。” 她的话,让周围所有兽人都心头一凛。 他们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雌性顾问的严格,不是为了立威,而是为了保护他们。 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油然而生。 “对不起,顾问!我马上返工!” 那熊族兽人立刻跳进坑里,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重新修整坑壁。 整个工地上,再也没有人敢对江晚制定的标准,抱有任何侥幸心理。 苏见月拿着碳棒,在一张兽皮上飞快地记录着。 他的眼睛虽然看不见,但他的听觉,嗅觉,感知力却远超常人。 哪个方向的伐木声慢了,哪个位置的挖掘进度落后了,哪个小组在偷懒闲聊,都逃不过他的耳朵。 “石牙,你的人,搬运石料的速度,比黑熊部落的雌性还慢。” 他摇着扇子,声音轻飘飘地传到正在偷懒的石牙耳中。 石牙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自从那天被江晚当众打脸后,他和他的祖父石枯长老就一直处于一种尴尬的境地。 他们无法再公开反对,却又拉不下脸来真心拥护。 只能在干活的时候,消极怠工。 没想到,却被这个瞎眼的狐狸,抓了个正着。 “你……” 石牙刚想发作,苏见月却又悠悠地补了一句。 “晚晚说了,今天的晚饭,是按照每个小组的贡献度来分配的。” “贡献度最低的小组,只有烤不熟的草根吃哦。” 石牙的怒火,瞬间被这句话浇灭了。 他可是亲眼见过江晚做的饭,那香味,能把人的魂都勾走。 一想到自己可能只能啃草根,而别人在大口吃肉,石牙的肚子就不争气地叫了起来。 “都给我动起来!没吃饭吗!” 石牙朝着自己的手下们怒吼一声,自己第一个扛起了一根巨大的石条,健步如飞。 苏见月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在兽皮上,给石牙小组的评价,从“差”改成了“中”。 跟本狐狸斗? 你们还嫩了点。 夜幕降临,篝火再次升起。 但今晚的气氛,与昨夜的狂欢截然不同。 没有喧闹的歌舞,只有一片满足的,咀嚼食物的声音。 江晚兑现了她的承诺。 贡献度最高的朔祈白,独享了一整只浇满了蜜汁的烤羊腿。 他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用胜利者的眼神,扫视着其他几个雄性,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炫耀。 雪归的面前,是一份切得整整齐齐的烤肉,分量不多,却是最嫩的里脊部分。 这是江晚特意为他留的。 他默默地吃着,冰蓝的眼底,似乎有融化的迹象。 苏见月捧着一碗浓稠的肉羹,小口小口地喝着,姿态优雅。 他的贡献是调度与管理,同样不可或缺。 夜凛的面前,也有一碗同样的肉羹。 他把自己藏在阴影里,感受着碗里传来的温度,那股暖意,一直传到他的心底。 而石牙和他的手下们,则苦着脸,啃着半生不熟的烤土豆。 虽然不是草根,但也足够让他们感受到差距了。 部落的兽人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了“按劳分配”这四个字的含义。 干得多,吃得好。 公平,直接。 所有人的眼中,都燃起了名为“干劲”的火焰。 就连那几位一直持观望态度的保守派长老,此刻也沉默了。 他们看着那片在短短一天之内,就已经初具雏形的工地,看着族人们脸上那前所未有的,充满希望的神情。 他们不得不承认,白巍族长的决定,或许真的是对的。 这个叫江晚的雌性,真的在用一种他们无法理解,却又无比强大的方式,改变着部落的未来。 深夜。 江晚躺在柔软的兽皮上,却毫无睡意。 她打开系统面板,看着上面不断跳动的任务进度和奖励积分,心里却并没有太多喜悦。 白天的基建狂潮,让她看到了部落强大的潜力和凝聚力。 但也让她更加清晰地感受到了,暗流之下的汹涌。 石牙和石枯的怨毒,她看得一清二楚。 那不仅仅是权力的纷争,更是一种新旧观念的,不可调和的冲突。 她需要更快的速度,在矛盾爆发之前,建立起绝对的优势。 就在这时,山洞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 江晚警惕地坐起身,手已经摸到了枕边的石匕首。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月光,出现在洞口。 是雪归。 第76章——不够 他没有进来,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冰蓝色的眸子在夜色中,亮得惊人。 “有事?” 江晚的声音带着一丝戒备。 雪归沉默了片刻,似乎在组织语言。 “你的方法,很快。” 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但是,不够安全。” “什么意思?” 江晚皱起了眉。 “地基的深度,不够。” 雪归说道。 “这条河,每到雨季,水位会暴涨。你现在的深度,会被冲垮。” 江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调出了系统图纸,图纸是完美的,但它没有考虑这个世界的特殊水文情况。 这是她的知识盲区。 “还有,” 雪归继续说道。 “你用的木材,是黑铁木,虽然坚硬,但常年泡在水里,三年之内,必定会从内部腐烂。” “需要用生长在沼泽里的,油松木。” 一个又一个,江晚从未考虑过的细节,被雪归冷静地指了出来。 这些,都是他两世为人,用鲜血和生命换来的,最宝贵的经验。 江晚看着他,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这个男人,明明恨她入骨,却在用他的方式,修正她的错误,守护她的成果。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她忍不住问道。 雪归的身体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僵硬。 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伤疤,在阴影中若隐若现。 “我不想……” 他顿了顿,声音低沉得几乎听不见。 “……再看到它塌一次。”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融入了深沉的夜色之中。 江晚怔怔地坐在原地,久久没有动弹。 她知道,雪归说的“它”,指的不仅仅是水车。 更是他曾经用生命去守护,却最终崩塌的,那个名为“家”的幻影。 她轻轻抚上自己的心脏。 那里,正因为那个男人一句没头没尾的话,而疯狂地跳动着。 【叮!检测到男主雪忠犬属性归正在被激活……】 【临时任务发布:安抚。请用你的方式,安抚那头在旧日噩梦中挣扎的孤狼。】 江晚看着系统面板上闪烁的红光,苦笑了一声。 安抚? 她要怎么去安抚一颗,被她亲手碾碎过一次的心? 半个月的时间,在汗水与轰鸣中悄然流逝。 白山部落的河岸,已经彻底变了模样。 曾经杂乱的滩涂被清理得干干净净,取而代之的,是一座矗立在河道中央的庞然大物。 那是一架巨大的水车。 经过防腐处理的油松木,在兽人战士们恐怖的力量下,被精准地切割、打磨、拼接。每一个榫卯结构都严丝合缝,浸透了江晚的严谨与雪归两世为人换来的经验。 雪归那晚的提醒,如同警钟,让江晚彻底清醒。 她毫不犹豫地推翻了部分初始设计,增加了三倍的地基深度,将所有水下木料全部更换为雪归指定的沼泽油松。 这个决定,在当时引起了不小的波澜。 但江晚只用了一句话就压下了所有质疑。 “我不想让任何人的心血,白费第二次。” 她说话时,目光平静地看着雪归。 银发狼王的身形在那一刻出现了瞬间的僵硬,他手臂上的旧伤疤,仿佛被无形的火焰灼烧,传来一阵滚烫的刺痛。 从那天起,工程的进度非但没有因为返工而减慢,反而以一种更加狂热的速度推进。 兽人们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他们的眼中,燃烧着对未来的渴望。 而今天,就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整个白山部落,无论老幼,全部聚集在了河岸边。 他们屏住呼吸,用一种近乎朝圣的目光,注视着那架沉默的巨轮,以及站在巨轮控制阀旁的那个纤细身影。 江晚。 她的黑发被一根简单的兽骨簪束在脑后,身上是便于行动的短衣长裤,显得干净利落。 她的脸上没有激动,只有一种属于学者的,极致的冷静与专注。 白巍族长站在她的身后,高大的身躯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他身旁的几位长老,包括曾经最激进的反对者石枯,此刻都神情复杂,目光里混杂着期待、怀疑,还有一丝他们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敬畏。 人群的最前方,是五个如同守护神般的身影。 朔祈白赤裸着上身,魁梧的身躯挡在江晚最外侧,金色的竖瞳警惕地扫视着全场,任何一道不够纯粹的目光,都会引来他警告性的低吼。 雪归站在江晚的左后方,如同一柄沉默的影子利刃。他的视线从未离开过江晚,冰蓝色的眸子里,翻涌着无人能懂的,混杂着痛苦与希望的暗流。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站在右侧,脸上挂着他标志性的柔媚微笑,但那微微绷紧的下颌线,却泄露了他内心的紧张。 夜凛将自己藏在巨石的阴影里,只露出一双暗红色的蛇瞳,死死地锁定着江晚,仿佛她是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源。 高空中,风鸣彻化作的黑鹰盘旋着,锐利的鹰瞳是最高处的警戒哨。 “吉时已到。” 白巍族长用沙哑的声音宣布。 所有兽人,都不自觉地向前探了探身子。 江晚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双手握住了控制水闸的巨大木质杠杆。 那杠杆很沉,但她推动它时,却感觉不到丝毫重量。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在她的手上。 “咔——” 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响起。 紧接着,是沉重的木石摩擦声。 用来阻挡水流的闸门,被缓缓抽开。 被压抑许久的河水,如同苏醒的巨兽,发出一声咆哮,猛地撞向了水车最下方的叶片。 “轰!” 整座水车,剧烈地颤动了一下。 一些胆小的幼崽发出了惊呼,被他们的母亲紧紧抱在怀里。 石枯长老的瞳孔猛地一缩,枯瘦的手指下意识地攥紧。 巨大的木轮,在水流的冲击下,发出悠长的,令人牙酸的呻吟。 它似乎在挣扎。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拉长。 一秒。 两秒。 木轮只是震颤,却没有转动。 人群中,开始出现压抑不住的,细碎的议论声。 “怎么不动?” “是不是太重了?” 石牙那魁梧的身躯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快意。 第77章——很沉重 朔祈白的眉头死死皱起,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金色的瞳孔里已经燃起了怒火,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进河里去用蛮力推动那个该死的轮子。 就在所有人的心都提到嗓子眼的时候。 “咯吱——” 一声与刚才截然不同的,来自木质主轴深处的沉重转动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那声音,像是巨人的骨节在舒展。 在所有人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架庞大的水车,终于,缓缓地,转动了起来。 它转得很慢,很沉重。 每一片吃满了水的叶片,都带着万钧之力,被缓缓抬离水面。 阳光下,水珠从叶片的缝隙中洒落,折射出千万道细碎的虹光。 哗啦啦—— 水流的声音,不再是单纯的冲击,而变成了富有节奏的,生命般的交响。 第一片位于高处的叶片,终于抵达了顶点。 积蓄在叶片中的河水,顺着预设的引水槽,倾泻而下。 一道清澈的水龙,从天而降,精准地落入了岸边那条由石块与黏土砌成的,宽阔的灌溉渠中。 成功了! 没有人欢呼。 所有人都被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震撼得失去了言语。 他们只是呆呆地看着。 看着那清澈的河水,如同有了生命一般,在人工开凿的渠道里,欢快地向前奔涌。 水流过之处,干燥的泥土迅速变得湿润,散发出沁人心脾的土腥气。 一个虎族幼崽,最先从震撼中回过神来。 他发出一声欢快的叫喊,挣脱母亲的怀抱,迈开小短腿,追逐着那奔流的水线。 他的举动,像一个信号。 孩子们尖叫着,笑着,跟在水流的两侧奔跑。 他们用小手去触碰那清凉的河水,然后兴奋地将水花洒向自己的同伴。 大人们的脸上,也渐渐露出了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无法抑制的,巨大的喜悦。 一个上了年纪的雌性,看着水流从自己家门前预留的支渠流过,再也不用每天提着沉重的陶罐去河边取水。 她捂着嘴,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滚烫的泪水。 她身旁,是更多同样在哭泣,在欢笑的雌性。 这奔流不息的,不再是冰冷的河水。 这是希望。 是更轻松的生活。 是部落崭新的未来。 水流继续向前,最终汇入了部落新开垦出的那片广阔田地。 专门负责农耕的兽人们,看着那一道道田垄被清澈的河水迅速浸润,那些因为干旱而有些发蔫的作物,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重新变得挺拔,舒展开翠绿的叶片。 一个熊族兽人,笨拙地跪倒在地,用他那巨大的熊掌,小心翼翼地捧起一捧混着泥浆的水,凑到嘴边尝了一口。 是甜的。 他咧开嘴,露出了一个憨厚的,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吼——!” 不知是谁,第一个发出了震天的咆哮。 紧接着,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声,彻底爆发。 “成功了!” “神迹!这是神迹!” “江晚!江晚!江晚!” 兽人们用最原始,最热烈的方式,宣泄着心中的狂喜。 他们将自己的顾问,那个带给他们这一切的雌性,高高地抛向空中。 一次。 又一次。 江晚在空中起落,看着下方那一双双充满了感激与狂热的眼睛,听着耳边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呐喊,她那颗总是保持着冷静的心,第一次,被一种名为“成就感”的滚烫情绪所填满。 这比在《自然》上发表一篇顶级论文,还要让她感到震颤。 白巍族长看着眼前这沸腾的一幕,这位坚毅了一生的老人,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 两行浑浊的泪水,顺着他脸上深刻的皱纹,滚落下来。 他颤抖着,走到人群中央,用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一声响彻云霄的怒吼。 “她不是神女的使者!” 狂热的欢呼声,因为他这句话,出现了瞬间的停滞。 所有人都困惑地看向他们的族长。 白巍的目光,扫过所有人,最后,落在了被兽人们簇拥在中心的江晚身上。 他的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如同火焰般燃烧的崇敬与信赖。 “她就是我们的神女!” “是兽神赐予我们白山部落的,真正的神女!”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更加疯狂,更加山崩地裂的呐喊。 “神女!神女!神女!” 这个称号,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沉甸甸的重量。 它不再是一个空洞的头衔,而是整个部落,用信仰与感激,共同铸就的,至高无上的荣耀。 石枯长老站在原地,身体僵硬得如同一截枯木。 他看着那奔流不息的河水,看着族人们脸上那从未有过的幸福笑容,听着那一声声发自肺腑的拥戴。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旁的石牙,更是脸色煞白,魁梧的身躯在山呼海啸的呐喊声中,显得无比渺小。 他一直信奉的,是绝对的力量。 可今天,这个他曾经轻蔑过的,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却用一种他无法理解,却又无法反驳的方式,展现了什么才是真正的,足以改变世界的力量。 他输了。 输得彻彻底底。 石枯长老浑浊的老眼里,最后一点不甘与怨毒,也终于熄灭了,只剩下深深的,无力的挫败感。 他默默地转过身,佝偻着背,在震天的欢呼声中,悄无声息地退入了人群的阴影里。 一个时代,结束了。 另一个时代,开启了。 朔祈白没有参与到欢呼的人群中。 他只是站在离江晚最近的地方,像一尊最忠诚的门神,将所有过于狂热的兽人隔绝在外。 他的胸膛挺得高高的,下巴微微扬起,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里,满是藏不住的,几乎要溢出来的骄傲与炫耀。 看。 都看清楚了。 这,就是我的雌性。 是世界上最聪明,最厉害,独一无二的雌性。 他想大声地向全世界宣告,但话到嘴边,又变成了那声标志性的,带着别扭与傲娇的鼻音。 “哼。” “也就……还行吧。” 雪归站在另一侧,离得稍远一些。 第78章——参与其中 他静静地看着被族人簇拥的江晚,看着她脸上那因为激动而泛起的红晕,看着她那双总是清冷平静的黑眸里,第一次闪烁着如此明亮的光彩。 他的心脏,被那光芒刺得生疼。 手臂上的伤疤,再次传来酥麻的痒意。 他想起上一世,原主也曾有过这样万众瞩目的时刻。 但那时,她是为了一个虚假的预言,为了满足她那可悲的虚荣心。 而他,只是她脚下无数垫脚石中的一个,卑微如尘土。 可现在…… 这个江晚,她创造了真正的奇迹。 她让所有人吃饱穿暖,她让部落有了未来。 而他,不再是垫脚石。 他的提醒,他的经验,成为了这伟大工程的一部分。 他……参与其中。 这个认知,像一道滚烫的岩浆,冲刷着他冰封了两世的心脏。 恨意依旧存在。 可一种更加陌生的,更加汹涌的,名为“与有荣焉”的情绪,几乎要将那恨意彻底淹没。 他不想再看到它塌一次。 现在,它没有塌。 它以一种比前世更加坚固,更加完美的姿态,矗立在那里。 雪归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 冰蓝色的眸子里,那片死寂的冰原,正在无声地开裂,融化。 “哎呀,晚晚真是太厉害了。” 苏见月摇着扇子,轻声感叹,声音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惊叹与爱慕。 他“看”向江晚的方向,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却显得水光潋滟,仿佛盛满了全世界的星光。 “不像我,眼睛看不见,什么忙都帮不上,只能在旁边给晚晚摇扇子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兽皮记录卷轴,不着痕痕地藏到了袖子里。 那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了这半个月来,每一个小组的贡献,每一份物料的消耗,每一个环节遇到的问题与解决方案。 他是这个庞大工程的“大脑”之一。 可此刻,他却将所有的功劳,都推到了江晚的身上,同时,还不忘用示弱的方式,在江晚面前狠狠地刷了一波存在感。 旁边的朔祈白听得直皱眉,他最看不惯这只狐狸装模作样的姿态。 “你本来就没用。” 他毫不客气地回怼。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不变,只是用扇子掩住了半张脸,发出一声委屈的轻叹。 “虎大哥说的是,我确实没用,不像虎大哥,力气大,能帮晚晚开山碎石。” 他这话说得,好像朔祈白只是个头脑简单的苦力。 朔祈白被他噎得够呛,却又找不到话来反驳,只能气得磨了磨牙。 江晚被兽人们放下来时,正好听到这段“绿茶”发言,不由得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奥斯卡欠这只狐狸一座小金人。 阴影里,夜凛的身体微微颤抖。 他看着被万众拥戴的江晚,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翻涌着病态的痴迷与占有欲。 她是神。 是把他从污泥里拉出来的,唯一的神。 现在,所有人都看到了他的神的光芒。 一股强烈的,不愿与任何人分享的嫉妒,与一种因为神的伟大而产生的狂热崇拜,在他的心中疯狂交织。 他向前滑行了一步,又自卑地退了回去。 他不敢靠近。 他怕自己身上那属于深渊的阴冷气息,会玷污了她的荣光。 他只能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忠诚。 一条漆黑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蛇尾,悄无声息地从阴影中探出,轻轻地,用尾巴尖,勾住了江晚垂落在身后的,一缕发丝。 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 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江晚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回头看了一眼。 阴影里空无一物。 只有高空中,传来一声清越的鹰唳。 巨大的黑鹰,在部落的上空,优雅地盘旋了一圈又一圈。 他的鹰瞳里,倒映着下方那片欢腾的土地,倒映着那道奔流不息的生命之河。 更倒映着那个,站在人群中央,创造了这一切的身影。 他的神明。 正在被世界所拥戴。 风鸣彻的胸腔里,那颗沉寂了多年的心脏,第一次,传来了剧烈的,如同擂鼓般的回响。 夜幕降临。 庆功的篝火,比任何一次都要旺盛。 空气里弥漫着烤肉的焦香与谷物酿造的,带着微甜的酒气。 江晚坐在主位上,身边是白巍族长和几位已经彻底对她心悦诚服的长老。 她的面前,堆满了兽人们送来的,最鲜美的烤肉与最甜的果子。 但她只是安静地喝着一碗肉汤。 【主线任务:文明的基石(一)已完成。】 【任务奖励:高级农作物图纸(水稻篇),高级纺织技术(棉麻),部落积分+5000。】 【叮!检测到男主朔祈白忠诚度突破50,解锁专属技能:战神守护。当宿主受到致命威胁时,朔祈白将有一定几率激发神族血脉,进入狂化守护状态。】 【叮!检测到男主苏见月忠诚度突破30,解锁专属技能:心计。苏见月将能更敏锐地洞察人心,识破谎言与阴谋。】 【叮!检测到男主夜凛忠诚度度突破40,解锁专属技能:深渊之拥。当宿主处于极度虚弱或中毒状态时,夜凛的血液将成为最有效的解药与补品。】 【叮!检测到男主风鸣彻忠诚度突破30,解锁专属技能:鹰眼共享。宿主可随时通过风鸣彻的视野,进行高空侦察。】 一连串的系统提示音,在江晚的脑海中响起。 她看着面板上那丰厚的奖励,心中却没有预想中的狂喜。 她的目光,越过跳动的篝火,看向那四个正处于雄竞修罗场中心的男人。 朔祈白正一边啃着巨大的兽腿,一边用油腻腻的爪子,试图把一只不长眼想靠近江晚的雄性推开。 苏见月则“柔弱”地靠在江晚的另一边,慢条斯理地为她剥着一颗坚果,嘴里还不停地念叨着虎大哥太粗鲁,会吓到晚晚。 夜凛默默地盘在江晚身后的阴影里,用尾巴圈出了一块绝对的“私人领地”,任何雄性生物只要踏入,都会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风鸣彻则刚刚从高空落下,化为人形,沉默地将一只处理干净的肥美野兔,放在了江晚的脚边。 第79章——他独自一人 江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独自坐在篝火最边缘,默默擦拭着刀刃的银发男人身上。 雪归。 他似乎察觉到了江晚的视线,抬起头,看了过来。 四目相对。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恨意依旧清晰可见,却不再是唯一的色彩。 那片冰原之下,似乎有什么滚烫的东西,正要破土而出。 【临时任务:安抚。进度:10%。】 江晚的心脏,没来由地漏跳了一拍。 她端起自己面前那碗几乎没动过的,最精华的肉羹,站起身,在所有人惊讶的目光中,一步步,走向了那个孤僻的男人。 她,要怎么去安抚一颗,曾被自己亲手碾碎过一次的心? 这或许,比建造一座水车,要难上一万倍。 篝火噼啪作响,将欢庆的气氛推向顶峰。 兽人们粗犷的笑声与烤肉的焦香混合在一起,在微醺的夜风里飘荡。 江晚端着那碗肉羹,所有的喧嚣仿佛都在一瞬间离她远去。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坐在篝火光影边缘的孤寂身影。 雪归。 他独自一人,远离所有狂欢,像一尊被遗忘在永恒冬日里的冰雕。 他手中的刀刃,在火光的映照下,反射出比他眼神更冷的寒光。 江晚迈开了脚步。 这一刻,朔祈白试图阻拦的动作僵住了,他魁梧的身躯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墙挡下,金色的瞳孔里写满了不解与一丝被忽略的恼怒。 苏见月摇着扇子的手也停了,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精准地“望”向江晚的背影,唇角的笑意第一次变得高深莫测。 阴影里的夜凛,身体绷得更紧,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里,嫉妒与自卑交织成一片浓稠的黑暗。 高处,刚刚落下的风鸣彻,那双锐利的鹰瞳也紧紧锁定了这一幕。 全场的焦点,从沸腾的篝火,转移到了这一场无声的对峙上。 江晚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薄冰之上。 她能感觉到雪归周身散发出的,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混合着恨意与警惕的尖锐气息。 系统面板上【临时任务:安抚】那几个字,此刻显得格外讽刺。 安抚? 她拿什么去安抚一颗被自己亲手碾碎过一次的心。 终于,她走到了他的面前。 她的影子,在火光下拉长,将他完全笼罩。 雪归没有抬头。 他只是用一块兽皮,一遍又一遍,机械地擦拭着那柄锋利的骨刀。 刀锋与兽皮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那是他此刻唯一愿意发出的声音。 江晚在他面前蹲下身,将手中的石碗,轻轻地放在了他身前的地面上。 碗里是精心熬煮的肉羹,最嫩的腿肉被撕成细丝,与浓白的汤汁融为一体,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这是她特意为他留的。 “喝点吧。” 她的声音很轻,被风一吹就散了。 雪归擦拭刀刃的动作,终于停了下来。 他缓缓抬起头。 那双冰蓝色的眸子,在跳动的火光下,像两块最纯粹的,却也最致命的寒冰。 里面清晰地倒映着她的脸。 没有厌恶,没有算计,只有一种他看不懂的,平静的坚持。 他嗤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轻,却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锥,狠狠扎进江晚的耳朵里。 “收起你这套把戏。” 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刻骨的嘲讽。 “又想玩什么花样?是觉得用一碗肉汤,就能抵消前世的背叛?还是说,这是你为下一个阴谋准备的,新的诱饵?” 他的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那是上一世,他流干的血。 江晚的心脏被刺得一阵紧缩。 她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从原主的角度来看,她所做的一切,都卑劣到无可辩驳。 “我没有。” 她只能这样干巴巴地回答。 “信不信由你。” 她没有再多做解释,只是将那碗肉羹,又往前推了半分。 “趁热喝。” 雪归的视线,从她的脸上,缓缓移到了那碗肉羹上。 香气钻入鼻腔,唤醒了身体最原始的饥饿感。 可这香气,对他而言,却是一种酷刑。 他想起上一世,他拖着重伤的身躯,九死一生带回猎物,原主却当着他的面,将那些肉分给了别的兽夫,只扔给他一句冰冷的“废物”。 他想起自己被抛弃在兽潮中,临死前,闻到的就是别的部落篝火上传来的,这种烤肉的香气。 那是他永远也无法触及的温暖。 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开始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皮肉之下啃噬。 他的呼吸,变得粗重。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恨意与痛苦翻涌,几乎要化为实质的野兽,将眼前这个女人撕成碎片。 他猛地伸出手。 不是去拿那碗肉羹。 而是快如闪电地,一把扼住了江晚的喉咙。 他的手掌冰冷而坚硬,充满了战士的力量。 江晚的呼吸瞬间被夺走,大脑一片空白。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五根手指正在一分一分地收紧,死亡的阴影,如此真切地笼罩下来。 “杀了你……” 雪归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冰蓝色的眸子里,终于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杀意。 “只要杀了你……一切就都结束了……”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虎啸,猛然炸响。 朔祈白全身的肌肉瞬间贲张,金色的瞳孔里燃起暴怒的火焰,化作一道白色的残影,直扑而来。 “放开她!” 一道赤红色的身影比他更快。 苏见月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雪归的身后,他手中的玉骨扇“唰”地一声合拢,扇骨的尖端,已经抵在了雪归的后心。 “狼大哥,有话好好说。” 他的声音依旧柔媚,却带着一丝不容置喙的冰冷。 “弄伤了晚晚,可就不好收场了。” 阴影中,一条漆黑的蛇尾如同鬼魅般探出,缠上了雪归的小腿,尾巴尖的鳞片微微张开,闪烁着幽暗的红光,那是剧毒的警告。 高空中,一声尖锐的鹰唳划破夜空,风鸣彻化作的黑鹰俯冲而下,带起的劲风吹得篝火烈焰狂舞,他的利爪已经对准了雪归的头颅。 第80章——他在挣扎 四个兽夫,在这一瞬间,形成了绝杀的包围圈。 整个部落的欢庆气氛,荡然无存。 所有兽人都惊恐地看着这一幕,连大气都不敢出。 然而,身处死亡中心的江晚,却没有挣扎。 在最初的窒息感过去后,她反而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她看着雪归那双充满了痛苦与恨意的眼睛。 她知道,他不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如果他真的想,以他的力量,她的脖子在第一秒就已经断了。 他在挣扎。 他在向她求救。 两世的记忆,如同一个诅咒,将他困在无边的地狱里。 江晚抬起手,没有去掰雪归的手指,反而用一种近乎温柔的姿态,轻轻地,覆盖在了他扼住自己喉咙的手背上。 她的手很暖。 与他手背上那冰冷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雪归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像是被灼伤了一般,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 江晚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清澈的,不带任何杂质的黑眸,静静地看着他。 她的眼神在说:我在这里。 我不怕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那股暖意,顺着手背,一点点渗透进雪归的皮肤,钻进他的血脉,冲刷着他冰封了两世的心脏。 他扼住她喉咙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 杀意在消退。 疯狂在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汹涌,更加让他无所适从的,陌生的情绪。 “咳……” 江晚终于因为缺氧而发出了一声轻咳。 这一声轻咳,像是一盆冷水,将雪归彻底浇醒。 他猛地松开手,如同触电一般,向后退去,狼狈地跌坐在地。 他看着自己的手,仿佛那上面沾了什么剧毒的东西。 江晚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起来,白皙的皮肤上,留下了五道清晰的指痕。 “江晚!” 朔祈白一个箭步冲上来,将她护在身后,对着雪归发出了威胁的低吼。 “你这个疯子!” 雪归没有理他,他只是死死地盯着江晚,冰蓝色的眸子里,充满了混乱与自我厌恶。 他刚才……做了什么? 他竟然真的对她动手了。 可为什么……在触碰到她体温的那一刻,他却下不去手? 江晚摆了摆手,示意朔祈白冷静。 她缓过气来,重新在雪归面前蹲下。 她没有指责,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 她只是重新端起了那碗已经有些凉了的肉羹,再一次,递到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你恨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但饭,是无辜的。” “人活着,总要吃饭。” 雪归怔怔地看着她,看着她脖子上那刺眼的红痕,又看了看眼前那碗肉羹。 恨意依旧在胸口翻腾。 可那颗冰冷的心,却破天荒地,传来了一丝陌生的,酸涩的痒意。 他沉默了许久,久到篝火都发出了一声爆响。 最终,他伸出手,一把夺过了那碗肉羹。 他像是发泄一般,将那碗肉羹端到嘴边,囫囵吞枣地喝了下去。 汤汁溅到了他的脸上,他也不管。 那姿态,不像是在享受美食,更像是在吞咽着什么苦涩的毒药。 一碗肉羹,转瞬见底。 他将空碗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他站起身,用那双依旧冰冷的眸子,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 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进了最深的黑暗里。 江晚看着他消失的背影,轻轻地,舒了一口气。 【临时任务:安抚。进度:30%。】 成了。 虽然过程惊险,但至少,他吃了。 这是一个开始。 然而,她还没来得及放松,一阵诡异的,不同于任何兽吼的风声,忽然从远方的山谷深处传来。 呜—— 那声音,像是无数冤魂在哭嚎,又像是某种巨兽在临死前发出的悲鸣。 它穿透了篝火的喧嚣,钻进每一个兽人的耳朵里,带来一种发自灵魂深处的,不祥的寒意。 部落的欢庆声,戛然而止。 所有兽人,都下意识地停下了动作,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那里的天空,不知何时,被一片浓得化不开的,诡异的黑雾所笼罩。 即便是最明亮的月光,也无法穿透分毫。 与此同时。 在距离白山部落数十里之外的一处峡谷裂缝中。 那头被江晚用计谋驱逐的铁背地龙,正在经历着它生命中最痛苦的折磨。 它只是想找一个地方舔舐伤口,却无意中闯入了这片被黑雾笼罩的死亡之地。 黑雾充满了粘稠的,带着硫磺与腐肉气味的冰冷气息。 它们像是有生命一般,疯狂地从铁背地龙的口鼻、眼睛、耳朵,甚至是鳞甲的缝隙中,钻进它的身体。 “吼——!” 铁背地龙发出了痛苦到极致的咆哮。 它庞大的身躯在地上疯狂地翻滚、撞击,试图将那些侵入体内的东西排挤出去。 山石被它撞得粉碎,地面被它犁出一道道深深的沟壑。 但一切都是徒劳。 黑雾如同跗骨之蛆,在它的血肉经脉中横冲直撞。 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骨骼正在被一股诡异的力量强行扭曲、重塑。 咔嚓——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从它的体内不断传来。 它原本坚不可摧的铁甲,开始浮现出一道道诡异的,如同烧红烙铁印上去的黑色图腾。 那些图腾仿佛是活的,在它的背甲上缓缓蠕动,散发着不祥的乌光。 它的皮肤被撕裂,墨绿色的血液流淌出来,却在接触到黑雾的瞬间,变成了令人作呕的,漆黑的粘液。 最恐怖的变化,发生在它的眼睛上。 那双原本浑浊的,属于爬行生物的竖瞳,此刻正被血色迅速侵染。 痛苦与哀求的神色,渐渐被一种纯粹的,毫无理智的,嗜血的疯狂所取代。 它的身体,在以一种恐怖的速度,变得更加庞大,更加狰狞。 背甲上的骨刺变得更长,更锐利,如同倒插的利刃。 最终,当最后一道黑色图腾在它的额头彻底成型时,铁背地龙的挣扎,停止了。 它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 第81章——不一样了 它已经不再是之前那头铁背地龙了。 它的身躯比之前庞大了近一倍,漆黑的魔气如同实质的火焰,在它的周身缭绕。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再也没有任何属于生物的情感,只剩下最原始的,对杀戮与破坏的渴望。 “吼——!!!” 一声与之前截然不同的,充满了暴戾与魔性的咆哮,从它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音波化作实质的冲击,将周围的黑雾都震散了些许。 它猛地转过身,血红的瞳孔,遥遥地望向了白山部落的方向。 在那里,它能感受到浓郁的,让它无比渴望的生命气息。 它发疯般地,迈开沉重的四肢,冲出了黑雾区域,向着那片生命之地,狂奔而去。 它所过之处,大地龟裂,草木枯萎。 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邪恶而强大的气息,正在迅速逼近。 …… “那是什么声音?” 白巍族长站起身,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凝重。 他活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如此诡异的叫声。 “所有人,保持警戒!” 朔祈白第一时间发出了指令,他魁梧的身躯挡在江晚身前,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部落的战士们迅速行动起来,将雌性与幼崽保护在中心,手持武器,警惕地盯着远方的黑暗。 就在这时,一道黑色的闪电从夜空中疾速坠落。 是风鸣彻。 他稳稳地落在江晚面前,化为人形。 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如此严肃的神情。 “是铁背地龙。” 他的声音干净利落,不带一丝废话。 “它冲着我们来了。” 朔祈白不屑地“哼”了一声。 “那头手下败将?它还敢回来?” “它不一样了。” 风鸣彻的眉头紧锁,他那双锐利的鹰瞳里,倒映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悸。 “它的体型变大了一倍,身上……缠绕着一股很邪恶的气息。” “而且速度非常快,最多还有一刻钟,就会抵达部落外围。” 邪恶的气息? 江晚的心猛地一沉。 她立刻想到了原著小说中,那个贯穿了中后期的,最神秘,也最危险的反派势力。 暗影组织。 他们信奉着某个被放逐的伪神,擅长用一种名为“魔气”的能量,污染和改造生物,将其变为只知杀戮的魔化兽。 难道…… “苏见月。” 江晚立刻转向身旁的赤狐。 “风鸣彻,你把你看到的,它身上的所有特征,特别是皮肤上的花纹,详细地描述给苏见月听。” “是。” 风鸣彻立刻开始用最精准的语言,描述着那头异变地龙身上的诡异图腾。 苏见月闭上了眼睛。 他那张总是挂着柔媚微笑的脸,此刻一片肃穆。 江晚注意到,他那双没有焦距的灰白色瞳孔深处,似乎有两点微不可见的,金色的光芒,一闪而过。 那是他刚刚解锁的专属技能。 【心计】。 这个技能的描述是“能更敏锐地洞察人心,识破谎言与阴谋”。 江晚猜测,它的作用,绝不仅仅是字面意思那么简单。 果然,在听完风鸣彻的描述后,苏见月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的脸色,前所未有的苍白。 “晚晚。” 他第一次没有用那种撒娇的语调说话,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如果我没猜错,那是‘深渊之眼’的图腾。” “是传说中,那个信奉邪神的‘暗影’所使用的标志。” 他话音刚落,江晚脑海中的系统提示音,也证实了他的猜测。 【警告!检测到高浓度魔气能量反应!】 【警告!触发紧急任务:暗影初现。】 【任务目标:击退或消灭被魔气污染的铁背地龙,守护部落安全。】 【任务奖励:视完成度发放。】 【失败惩罚:部落驻地被毁,全员黑化值大幅提升。】 江晚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 暗影组织。 这个在原著里,直到中后期才正式登场的巨大威胁,竟然这么早就出现了。 是因为她的到来,引发了蝴蝶效应吗? “那是什么东西?” 朔祈白皱着眉问道,他能感觉到事情的严重性。 “一个巨大的麻烦。” 江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不是追究原因的时候。 “白巍族长!” 她猛地转身,看向部落的领袖。 “立刻组织所有非战斗人员,带着食物和水,从后山的小路撤离,到我们之前准备的备用山洞里去!” “所有战士,分为三队!” “朔祈白,你带领你的虎族战士,守住正面!” “石枯长老,你带领熊族和狼族战士,守住左右两翼!” “雪归!” 她提高了音量,声音穿透黑暗,传向那个孤寂的背影。 “我知道你能听到!你的速度最快,负责游走支援,并且保护撤离的队伍!” 黑暗中,那个身影顿了一下,没有回答,但江晚知道,他听到了。 “苏见月,你负责统筹全局,随时向我汇报战场情况!” “风鸣彻,你在高空侦察,我要知道它的一举一动!” “夜凛!” 她看向那片熟悉的阴影。 “你的毒,或许对它有用,找机会下手,但绝对不准硬拼!” 一条漆黑的蛇尾,在阴影中轻轻摆动了一下,表示遵命。 江晚的指令,清晰、果断,不带一丝一毫的犹豫。 在突如其来的危机面前,她那属于现代生存专家的,冷静果决的灵魂,彻底觉醒。 原本还有些慌乱的兽人们,在听到她有条不紊的命令后,迅速安定了下来。 他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 “是!神女!” 白巍族长第一个响应,他用尽全身力气怒吼,然后开始组织族人撤离。 战士们也各就各位,眼中燃烧着决绝的战意。 “哼,管它是什么东西。” 朔祈白捏了捏拳头,发出骨节爆响的声音,金色的瞳孔里满是好战的光芒。 “敢来我们的地盘撒野,我就把它撕成碎片!” 江晚看着迅速运转起来的部落,心中却丝毫不敢放松。 这不仅仅是一头魔化兽。 这是暗影组织,投下的一块问路石。 第82章——那双眼睛 他们的威胁,已经近在眼前。 铁背地龙的异变,首次揭示了这场危机的冰山一角。 一场更大的,足以颠覆整个白山部落的危机,正在夜幕的掩护下,悄然降临。 “吼——!!!” 就在这时,一声更加清晰,更加狂暴的咆哮,从山谷的入口处传来。 伴随着的,是地面的剧烈震动。 它来了。 山谷的入口,被一个庞大的阴影彻底堵死。 那头本该被重创后远遁的铁背地龙,如今却像是从深渊地狱中爬出的怪物。 它的身躯膨胀了整整一倍,原本坚硬的铁灰色背甲,此刻被一层蠕动着的,漆黑的魔气包裹。 诡异的黑色图腾在它的体表流转,散发出不祥的乌光,仿佛是邪神烙印下的诅咒。 最令人胆寒的,是它那双眼睛。 不再有任何生物的理智,只剩下纯粹的,被血色浸染的疯狂与饥渴。 “吼——!!!” 又一声咆哮,带着实质性的音波冲击而来。 离得近的几个兽人战士,被震得气血翻涌,脚下踉跄。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着硫磺与腐肉的腥臭,令人作呕。 危机,以一种无可阻挡的姿态,轰然降临。 “它……它怎么会变成这样?” 一个年轻的虎族战士,声音里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 他手中的石矛,因为主人的恐惧而微微晃动。 “稳住!” 朔祈白雷霆般的怒吼,像一记重锤,砸在所有战士的心头。 他魁梧的身躯如同一座山岳,稳稳地挡在江晚身前,金色的竖瞳死死锁定着那头魔化的巨兽,没有丝毫畏惧,只有被挑战了领地的暴怒。 “不过是一头被污染的畜生。”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属于战神的狂傲。 “管它变成了什么鬼样子,到了我们的地盘,就得死!” 这番话,瞬间点燃了战士们心中的血性。 恐惧被战意取代。 他们是白山部落的守护者,身后就是他们的家人。 退无可退。 “吼!” 山呼海啸般的战吼,从战士们的胸膛中爆发出来,汇成一股悍不畏死的洪流,迎向了那股不祥的魔气。 江晚的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 冷汗已经浸湿了她的后背,但她的眼神却前所未有的冷静。 她的大脑,正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着。 魔化兽。 暗影组织。 这个在原著小说中后期,给整个兽世大陆带来无尽灾难的恐怖存在,竟然这么早就露出了獠牙。 蝴蝶效应已经失控到了这种地步。 “晚晚。” 苏见月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改往日的轻佻,带着一种凝重的肃杀。 “它的弱点,应该还在腹部。但是,被魔气污染后,它的恢复能力和防御力都将大幅提升。而且……” 他顿了顿,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仿佛能穿透黑暗,洞悉本质。 “要小心它的血液,魔气会通过伤口侵蚀我们。” 江晚立刻明白了。 这场战斗,不能有任何损伤。 “风鸣彻!” 她抬头,对着夜空高喊。 一道黑色的影子在月光下一闪而过,带来了风鸣彻冷冽的回应。 “在。” “它的行动模式!我要它每一次攻击的起手动作和轨迹预判!” “收到。” 鹰唳声直冲云霄。 “朔祈白!” 江晚的声音陡然拔高。 “正面牵制它!不要硬拼,记住,你的任务是吸引它的全部注意力!” 朔祈白喉咙里发出一声不满的低吼,显然对“不要硬拼”这个指令有些不爽,但还是沉声应下。 “哼,知道了。” “石枯长老!” 江晚转向那位刚刚还在与她作对的老者。 石枯长老的身体一僵,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 “熊族皮糙肉厚,负责左右两翼的防御阵线,绝对不能让它冲破防线,威胁到撤离的族人!” “……是。” 石枯长老沙哑地回答,第一次对这个年轻的雌性,用上了遵从的语气。 江晚的目光,最后穿透人群,落向那片最深的黑暗。 “雪归!” 没有回应。 但江晚知道,他在听。 “我需要你的速度。在朔祈白吸引它注意力的瞬间,攻击它的四肢关节。我要你废掉它的行动力!” 黑暗中,一道冰冷的刀光,一闪而逝。 那是无声的回答。 “夜凛。” 她最后轻声呼唤。 身后的阴影里,传来衣料摩擦的细微声响。 “等我的信号。” 江晚下达了最后一个指令。 “它的嘴,就是你的目标。” 一条漆黑的蛇尾,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轻轻拍打了两下地面。 指令下达完毕。 江晚深吸一口气,所有的情绪都被她强行压下,只剩下属于生存专家的,绝对的冷静。 她知道,这一战,不仅是为了守护部落。 更是她与那个隐藏在幕后的“暗影组织”,第一次的正面交锋。 绝不能输。 “吼——!!!” 魔化地龙失去了最后的耐心。 它庞大的身躯猛然前冲,地面剧烈震动,仿佛发生了一场小型的地震。 它张开血盆大口,一股墨绿色的,带着浓烈腐蚀气息的毒液,如同一道瀑布,喷向了部落的正面防线。 “散开!” 朔祈白怒吼一声。 战士们训练有素地向两侧翻滚躲避。 毒液落在地面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坚硬的岩石瞬间被融化出一个个冒着黑烟的坑洞。 好霸道的毒性!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毒液吸引的瞬间,魔化地龙那条粗壮的,布满了骨刺的尾巴,如同黑色的巨型铁鞭,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横扫而来。 这一击,又快又狠,完全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小心!” 白巍族长发出了惊骇的吼声。 眼看最外围的几个虎族战士就要被拦腰扫中。 “轰!” 一声巨响。 一道白色的身影,如同出膛的炮弹,悍然撞上了那条巨尾。 是朔祈白。 他没有使用任何武器,只是用自己那强悍到极致的肉体,硬生生扛下了这一击。 肌肉贲张的双臂死死架住布满骨刺的巨尾,脚下的地面寸寸龟裂,向后滑行了数米才堪堪停下。 第83章——微微一紧 鲜血,顺着他的手臂流下。 那些锋利的骨刺,刺破了他坚韧的皮肤。 “虎大哥!” 有战士惊呼。 “闭嘴!” 朔祈白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咆哮,金色的瞳孔里燃起了疯狂的战意。 “这点小伤,算个屁!” 他腰腹猛然发力,发出一声震天怒吼,竟然硬生生将那条巨尾给顶了回去。 魔化地龙似乎也没想到,这个渺小的兽人,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力量。 它的动作,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 就是现在! 一道银色的残影,在月光下快到极致。 雪归。 他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魔化地龙的左侧后肢旁。 手中的骨刀,在空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没有丝毫多余的动作,精准地,狠狠地刺入了地龙膝盖后方的关节连接处。 那里,是鳞甲最薄弱的地方。 “噗嗤!” 刀刃入肉的声音,清晰可辨。 “吼——!” 魔化地龙发出了痛苦的咆哮。 它猛地转头,血红的眼睛锁定了雪归,张口就是一道浓缩的毒液喷射而来。 雪归一击得手,毫不恋战,脚尖在地面一点,身体如同没有重量的落叶,向后飘出数米,险之又险地避开了毒液的攻击。 他的身形,重新隐没于黑暗之中。 来去如风,一击毙命。 这是属于顶尖刺客的战斗方式。 江晚的心,微微一紧。 她看得很清楚。 雪归刚才的攻击,比她预想的,还要完美。 他那双冰蓝色的眸子里,没有了之前的混乱与挣扎,只剩下一种纯粹的,近乎冷酷的杀戮本能。 他将所有的情绪,都化作了刀锋上的寒意。 魔化地龙的一条腿受了重创,行动立刻变得迟缓起来。 它彻底被激怒了。 它放弃了其他目标,庞大的身躯转向朔祈白,显然是将这个正面重创了它的兽人,当成了最大的威胁。 “来得好!” 朔祈白不退反进,眼中战意更盛。 他像一头真正的猛虎,主动迎向了那头庞然大物。 一人一兽,展开了最原始,最野蛮的正面碰撞。 利爪与鳞甲摩擦,迸发出刺耳的火花。 肌肉与巨力对撼,发出沉闷的轰鸣。 朔祈白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但他的气势,却在战斗中节节攀升。 他金色的瞳孔深处,似乎有一股更加古老,更加威严的力量,正在苏醒。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沸腾。 每一次与魔化地龙的碰撞,那股邪恶的魔气,都在刺激着他血脉深处某种被封印的东西。 那是一种,源自神族的,对于邪恶的本能厌恶与绝对压制。 “就是这种感觉……” 朔祈白在心中低吼。 他体内的兽核,开始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 强大的力量,充斥着他的四肢百骸。 另一边,雪归也没有停下。 他就像一个最耐心的猎手,不断地利用朔祈白制造的机会,游走在地龙的视觉死角。 每一次出击,都必然会在地龙的另一处关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他的攻击,精准,高效,致命。 他的冰蓝色眸子,也同样在发生着变化。 那股邪恶的魔气,对他而言,更像是一种催化剂。 它在勾引着他内心深处,那股两世积累下来的,几乎要将他吞噬的疯狂与恨意。 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此刻正传来一阵阵灼热的刺痛。 恨。 对原主的恨。 对命运不公的恨。 对这个世界的恨。 所有的负面情绪,都在魔气的引动下,翻涌沸腾。 但他却死死地压制着。 因为,他的脑海中,总会不受控制地闪过另一双眼睛。 那双清澈的,平静的,在所有人都以为他要杀她时,却没有丝毫恐惧的眼睛。 还有那只覆盖在他手背上,温暖到几乎要将他灼伤的手。 “人活着,总要吃饭。” 那句沙哑的,却异常清晰的话,如同魔咒,在他耳边反复回响。 他不想再看到那片凝聚了她心血的水车,轰然倒塌。 这个认知,像一把最锋利的锚,死死地定住了他即将被恨意与疯狂吞没的神智。 他将所有的暴戾,都倾泻到了眼前的怪物身上。 高空中,风鸣彻的鹰瞳,将整个战场尽收眼底。 “左前肢抬起,准备前扑!” “尾巴蓄力,目标右翼熊族防线!” “它要喷吐毒液了,范围覆盖正面扇形区域!” 他的声音,通过某种特殊的方式,直接在江晚的脑海中响起。 这是他新解锁的技能【鹰眼共享】的妙用。 江晚根据他的情报,迅速下达着一道道指令。 “朔祈白,后撤三步,侧身躲避!” “石枯长老,举盾!” “雪归,停手,隐蔽!” 整个战场,在她的指挥下,变成了一台精密运转的战争机器。 兽人们不再是各自为战,他们的每一次攻击,每一次防守,都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魔化地龙虽然强大,但在这种默契的配合下,竟然被死死地压制住了。 它身上的伤口越来越多,行动也越来越迟缓。 它发出了不甘的咆哮,似乎想要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苏见月。” 江晚的语气,依旧平静。 “计算结果。” “出来了,晚晚。” 苏见月手中那把从不开扇的玉骨扇,此刻正被他无意识地转动着。 “它的下一次甩尾攻击,会在三息之后,目标是你所在的位置。同时,为了防止朔祈白和雪归的偷袭,它的头会转向左侧,张开嘴,做出威慑性的咆哮。” “威慑性的咆哮?” 江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那不是威慑。” “那是机会。” 她看向身后的阴影。 “夜凛,准备。” 阴影里,那双暗红色的蛇瞳,闪过一丝偏执的亮光。 三息时间,转瞬即至。 一切,都如苏见月所料。 魔化地龙发出一声惊天咆哮,巨大的尾巴带着毁灭性的力量,扫向了江晚所在的高台。 朔祈白与雪归的身影,同时从两个方向暴起,试图拦截。 地龙的头颅,猛地转向左侧,张开了那张足以吞下一头角牛的血盆大口,发出了震慑的嘶吼。 第84章——伪神 它的喉咙深处,那墨绿色的毒囊,清晰可见。 就是现在! 一道漆黑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影子,从江晚身后的阴影中,无声无息地滑出。 夜凛。 他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他没有攻击地龙的任何部位,而是像一道黑色的闪电,直接冲进了地龙那张开的巨口之中。 “夜凛!” 江晚的心,狠狠地揪了一下。 这太冒险了! 下一秒,地龙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它庞大的身躯,猛地僵住了。 它那双血红色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惊恐与痛苦的神色。 它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挣扎。 但它的嘴,却无法闭合。 因为,一条漆黑的,覆盖着细密鳞片的蛇尾,从它的喉咙深处探出,死死地缠住了它的上颚。 夜凛,竟然用自己的身体,从内部卡住了这头巨兽。 紧接着,一股黑色的烟雾,从地龙的口鼻七窍中,疯狂地冒出。 那是夜凛的毒。 不是普通的毒。 而是源自他深渊魔蛇血脉的,能够侵蚀生命本源的剧毒。 “吼……” 地龙发出了最后一声微弱的,充满了痛苦的哀鸣。 它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激起漫天烟尘。 那双血红色的眼睛,迅速失去了光彩,变得一片灰白。 死了。 这头让整个部落都陷入苦战的魔化巨兽,就这么以一种最诡异的方式,死去了。 全场,一片死寂。 所有兽人,都用一种混杂着恐惧与敬畏的目光,看着那从地龙嘴里,缓缓滑出的,浑身沾满了粘稠液体的清瘦身影。 夜凛。 这个平时总是躲在角落里,毫无存在感的阴郁兽夫。 竟然拥有如此恐怖的,一击必杀的力量。 夜凛没有理会任何人的目光。 他踉跄地走了几步,抬起头,那双暗红色的蛇瞳,穿过烟尘,死死地锁定着高台上的江晚。 仿佛在说: 您的敌人,我已经为您清除了。 然后,他的身体一软,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夜凛!” 江晚想也没想,直接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冲向了他。 她将夜凛抱在怀里,才发现他的身体冰冷得可怕,皮肤上,那些黑色的鳞片纹路若隐若现,正在散发着一股股不祥的寒气。 他为了释放那致命的剧毒,透支了太多的力量。 “快!把他带回去!” 江晚对着冲过来的朔祈白吼道。 朔祈白看着被江晚紧紧抱在怀里的夜凛,金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复杂,但还是二话不说,将夜凛扛了起来,大步向山洞跑去。 战斗,结束了。 但危机感,却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把它的尸体看好,不要让任何人碰。” 江晚对着苏见月和雪归吩咐了一句,然后快步跟上了朔祈白。 她必须立刻去查看夜凛的情况。 …… 山洞里,篝火烧得很旺。 夜凛躺在最柔软的兽皮上,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他的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散发着寒气。 江晚用系统兑换的治疗药剂,小心翼翼地喂他服下,但效果甚微。 他的问题,不是外伤,而是血脉之力的过度透支。 “他会死吗?” 朔祈白站在一旁,瓮声瓮气地问道。 他的语气里,没有了平时的争风吃醋,只有一丝同为战士的凝重。 “不会。” 江晚摇了摇头,语气坚定。 “我不会让他死的。” 她握住夜凛冰冷的手,将自己体内的能量,缓缓地输入他的体内。 虽然微弱,但至少能帮他稳住不断逸散的生命力。 就在这时,白巍族长佝偻着身躯,走了进来。 他的身后,跟着一脸肃穆的苏见月。 “神女。” 白巍族长的声音,沙哑而沉重。 “那东西,我们检查过了。” 苏见月接过了话头,他的脸上,再也没有了平日的媚笑。 “它的兽核已经完全被染黑了,而且,我们在它的头骨里,发现了这个。” 他摊开手,掌心里,是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不规则的黑色晶石。 那晶石上,正散发着与魔化地龙身上,一模一样的邪恶气息。 “这是‘魔种’。” 白巍族长看着那块晶石,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深深的忌惮与恨意。 “我曾经在部落最古老的壁画上,见过关于它的记载。” 他顿了顿,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江晚。 “神女,请随我来,有些事情,你必须知道。” 江晚安顿好夜凛,将他交给留下来看护的雪归,然后跟着白巍族长,走进了他那间最私密,也是最古老的石室。 石室的墙壁上,刻满了斑驳的壁画。 画风古朴,线条粗犷。 记录着白山部落,从诞生到现在的,漫长历史。 白巍族长举着火把,走到最深处的一面墙壁前。 那里的壁画,颜色明显比其他地方更加暗沉,内容也更加血腥,诡异。 画面的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由无数扭曲的黑线构成的,仿佛眼睛一般的图腾。 “深渊之眼。” 白巍族长指着那个图腾,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 “传说中,它是‘暗影伪神’的象征。” “很久很久以前,兽神还行走于大地之上的时候,有一群兽人,背弃了兽神的信仰,转而投向了来自深渊的邪神。” “他们自称为‘暗影’。” “他们掌握了一种邪恶的力量,就是你们口中的‘魔气’。他们用这种力量,污染土地,改造野兽,制造了无数像今晚那样的魔化兽,给整个兽世大陆,带来了巨大的灾难。” 江晚的心,一点点沉了下去。 白巍族长所说的,与原著小说中关于“暗影组织”的背景设定,几乎完全吻合。 “后来,兽神降下神罚,将暗影伪神打入了无尽深渊,那些信徒也被尽数剿灭。但他们的传承,却像毒草一样,永远无法被根除。” 白巍族长的目光,从壁画上移开,落在了江晚的脸上。 他的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传说,暗影组织一直没有放弃复活他们的伪神。” 第85章——最后的决定 “而复活的关键,就在于集齐所有散落在世间的‘神裔’血脉,用他们的神血,作为开启深渊之门的钥匙。” 神裔血脉! 江晚的瞳孔,猛地一缩。 她的大脑,轰然炸响。 朔祈白,被放逐的白虎神族后裔。 苏见月,拥有九尾天狐血脉。 风鸣彻,被诅咒的鹰族祭司后裔。 夜凛,拥有灭世之力的深渊魔蛇血脉。 还有雪归……他觉醒后,将是啸月狼王。 她的五个兽夫,竟然,全都是传说中的“神裔”! 怪不得,怪不得系统会把他们全部绑定给自己。 这根本不是什么巧合。 暗影组织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他们! 一股刺骨的寒意,从江晚的脚底,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她一直以为,自己最大的敌人,是那个带着圣母光环的原著女主。 可现在她才明白,在暗影组织这个庞然大物面前,原女主的那些宫心计,简直就像是小孩子过家家。 她和她的兽夫们,正站在一个足以颠覆整个世界的巨大阴谋的中心。 “我明白了。” 江晚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看着白巍族长,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们必须尽快提升整个部落的实力。” “没错。” 白巍族长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看着江晚,这个在短短一个月内,就给部落带来翻天覆地变化的雌性。 她有智慧,有手段,更有在危机面前,力挽狂澜的魄力。 他那颗苍老的心,终于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他走出石室,召集了部落所有还醒着的族人。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走到了江晚的面前,用一种最古老的,最郑重的礼节,单膝跪了下来。 “族长!” 所有兽人,都发出了惊呼。 江晚也愣住了。 白巍族长抬起头,目光里,是燃烧的火焰,是孤注一掷的托付。 “从今天起,江晚,将是我们白山部落的‘首席顾问’!” “她拥有仅次于我的权力,全权负责部落的一切改造与防卫计划!” “她的命令,就是我的命令!” “部落的未来,白山部落所有族人的性命,我,白巍,将它完全托付给你!”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山洞,掷地有声。 短暂的寂静之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拥护。 “首席顾问!” “神女!” 战士们用最热烈的方式,表达着他们的信服。 今晚,是江晚,带领他们战胜了那头可怕的怪物。 他们愿意相信她,追随她。 然而,在狂热的人群中,也有不和谐的声音。 石枯长老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身旁的石牙,更是忍不住低声嘟囔了一句。 “把部落的未来,交给一个雌性……疯了,都疯了……” 他的声音虽然小,却清晰地落入了苏见月的耳中。 苏见月摇着扇子,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朝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一场新的,属于部落内部的权力斗争,已经悄然拉开了序幕。 江晚没有在意那些反对的声音。 她扶起白巍族长,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接受。” 这个任命,对她而言,不仅仅是权力。 更是沉甸甸的,数千条生命的责任。 她回到了自己的山洞。 那张巨大的石桌上,还摊着她亲手绘制的【水车建造图纸】和【灌溉渠规划图】。 她的目光,从图纸上扫过。 她知道,从今晚开始,她要做的,将远远不止这些。 搞基建,是为了更好的生活。 但现在,更是为了生存。 她必须以最快的速度,将白山部落,打造成一个坚不可摧的战争堡垒。 只有这样,她才能保护好这个部落。 才能保护好她那几个,已经被邪神盯上的,傻得可爱的兽夫们。 白山部落的未来,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但江晚的眼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只有如同淬火精钢般的,坚定的光芒。 她将带领他们,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兽世大陆上,开创出一个,属于他们的,前所未有的繁荣时代。 战争,已经开始了。 山洞内的空气,还残留着魔化地龙死前那股硫磺与腐肉混合的腥臭。 篝火跳跃着,将几个身影拉得斜长。 江晚坐在石桌前,指尖轻轻划过那张用兽血和碳条绘制的【水车建造图纸】。 首席顾问。 这个头衔压在肩上,带着数千条性命的重量。 她知道,白巍族长的托付,是一场豪赌。 赌她能带领这个古老而贫瘠的部落,在“暗影”的窥伺下,杀出一条活路。 洞内的气氛有些凝滞。 夜凛还躺在最里面的兽皮上,呼吸平稳了许多,但脸色依旧苍白。 江晚喂下的药剂和输入的微弱能量,暂时稳住了他透支的血脉之力,可那股源自深渊的寒气,依旧若有若无地盘桓在他周围。 朔祈白赤裸着上身,正由一个虎族雌性小心翼翼地处理着身上的伤口。 那些被地龙骨刺划破的伤痕,在他贲张的肌肉上,非但没有减损他的威势,反而增添了几分狂野的战勋。 他时不时地瞥向江晚,喉咙里发出不耐烦的低哼。 “嘶……轻点!” “这点小伤,明天就好了,涂什么草药,麻烦。” 嘴上嫌弃着,身体却没有动弹分毫。 雪归独自坐在最靠近洞口的阴影里,正用一块破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那柄染血的骨刀。 他的动作很慢,很专注,仿佛那不是一把武器,而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冰蓝色的眸子低垂着,让人看不清里面的情绪。 但江晚能感觉到,他身上那股几乎要沸腾的疯狂杀意,已经沉淀了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加内敛,也更加危险的锋锐。 像一柄藏入鞘中的绝世凶刀,只为等待某个人的命令,便会再次出鞘,饮血封喉。 苏见月摇着他那把万年不开的玉骨扇,缓步走到江晚身边。 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雅香气,冲淡了洞内的血腥。 “晚晚。”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石枯长老他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 第86章——他们会怎么做? 江晚抬起头,看向他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 “我知道。” 她当然知道。 权力交接的瞬间,就是矛盾最激化的时刻。 石枯长老代表的,是部落里最顽固的保守势力。 他们信奉传统,敬畏祖先,对一切新生事物都抱着天然的警惕与敌意。 让她这个来历不明的雌性,凌驾于部落长老之上,这触碰了他们的底线。 “他们会怎么做?”江晚问。 苏见月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冰冷的弧度。 “他们不会公然违抗族长的命令。” “但他们会用最古老,也最有效的方式来抵制你。” “非暴力,不合作。” 江晚瞬间明白了。 她推出任何计划,他们都会阳奉阴违,用各种理由推诿、拖延,煽动不明真相的族人一起抵制,最终让她这个“首席顾问”的命令,变成一纸空文。 届时,白巍族长也无法再偏袒一个毫无建树的她。 “呵。” 江晚低笑一声。 这套路,她在现代社会见得多了。 “正好,我也不喜欢强迫别人。” 她将那张水车图纸收起,又摊开了一张新的,更大的兽皮。 碳条在上面迅速游走,勾勒出一个个奇怪的方块和线条。 朔祈白处理完伤口,大步走了过来,硕大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 “你在画什么鬼画符?” 他好奇地探头看着,金色的瞳孔里满是疑惑。 “部落改造计划的第一步。” 江晚头也不抬,声音冷静而清晰。 “公共卫生系统。” “公……什么?” 朔祈白皱起了眉头,显然无法理解这个词汇。 江晚停下笔,用最简单直白的方式解释。 “挖厕所,处理垃圾。” “噗——” 朔祈白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瞪大了眼睛,一脸“你是不是疯了”的表情。 “你让部落的勇士们,不去打猎,不去巡逻,去挖……挖茅坑?”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 就连一直沉默的雪归,也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错愕。 苏见月却是若有所思,他轻轻敲击着扇骨。 “晚晚的意思是,疾病与肮脏有关?” “聪明。” 江晚赞许地看了他一眼。 “你们有没有发现,部落里每年都有很多幼崽,因为莫名的腹泻和发热死去?” “还有很多族人,会莫名其妙地生病,变得虚弱。” “那都是兽神的考验。”朔祈白下意识地反驳。 “不。” 江晚摇了摇头,语气不容置疑。 “那是肮脏带来的诅咒。” “粪便和腐烂的食物会滋生我们看不见的‘小虫子’,它们会通过水源,通过苍蝇,爬到我们的食物上,进入我们的身体,让我们生病。” 这番理论,对于兽人们来说,过于惊世骇俗。 但因为讲述者是江晚,是那个指挥他们战胜了魔化地龙的神奇雌性,他们虽然不解,却没有立刻出言反驳。 高空中,一道黑影盘旋而过。 风鸣彻将一切尽收眼底。 他不懂什么“小虫子”,但他相信她。 她的每一个决定,都被证明是正确的。 第二天,部落的空地上。 江晚作为“首席顾问”,召开了第一次全体族人会议。 当她冷静地宣布,部落改造的第一个项目,是修建公共厕所和垃圾集中处理区时,整个部落都炸开了锅。 “什么?挖厕所?” “这不是胡闹吗!我们是战士,不是掏粪的!” “到处都能解决,为什么要固定在一个地方?多麻烦!” 质疑和嘲讽的声音,此起彼伏。 石牙站在父亲石枯长老的身后,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讥笑。 他早就料到,这个雌性会提出一些哗众取宠的鬼主意。 “肃静!” 白巍族长威严的吼声,压下了一切嘈杂。 他看向江晚,眼神里带着询问。 江晚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她仿佛没有听到那些刺耳的议论,只是平静地环视着众人。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我将成立一个‘新项目试点小组’,只招募自愿参与的兽人。” “所有参与者,将获得‘积分’。” “积分?” 一个新奇的词汇,让兽人们露出了迷茫的神情。 “没错。” 江晚指向身后的一块大木板,上面用碳条画着简单的符号。 “参与修建,每天可获得10积分。保持自己山洞周围的清洁,每天可获得1积分。” “积分可以用来向我兑换东西。” 她顿了顿,抛出了第一个诱饵。 “比如,更锋利的石刀,更坚韧的藤甲,或者……” 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带着孩子的雌性。 “……我亲手烹饪的,加了盐的烤肉。” 话音刚落,人群中响起了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加了盐的烤肉! 那种能让任何食物都变得无比美味的神奇粉末! 一些年轻的,曾经分到过江晚烤肉的兽人,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们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着。 石牙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这个雌性,太懂得如何收买人心。 “我再重复一遍,一切自愿。” 江晚说完,便不再言语,只是静静地等待着。 人群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去干又脏又累的活,只为了几口吃的? 大多数兽人还在犹豫。 “我加入!” 一个高大的身影,第一个站了出来。 是朔祈白。 他抱着双臂,一脸傲慢地扫视着众人。 “哼,不就是挖几个坑吗?我一拳就能砸出一个!” 他才不是为了什么烤肉。 他只是不想看到她失望。 “算我一个。” 黑暗的角落里,雪归冰冷的声音响起。 他甚至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径直走到了江晚的身后,用行动表明了立场。 紧接着,几个曾经受过江晚恩惠,或者对她充满好奇的年轻虎族、熊族战士,也陆陆续续地站了出来。 人数不多,只有寥寥二十几人。 石牙看着这支“杂牌军”,嘴角的讥讽更甚。 “就凭这些人,也想改变部落?真是笑话。” 他身边的几个保守派附和着,发出了低低的嘲笑声。 江晚毫不在意。 第87章——阻力重重 她看着眼前的试点小组成员,点了点头。 “很好。” “从今天开始,你们的午饭,我包了。” 一场声势浩大的公共卫生革命,就这样以一种近乎草台班子的形式,拉开了序幕。 江晚的效率极高。 她根据风向和水源的位置,在部落的下风向远处,规划出了厕所和垃圾场的区域。 她画出图纸,详细讲解了三格式化粪池的原理——虽然她用的是“三个坑”这种兽人能听懂的说法。 她要求所有粪便和垃圾都必须集中处理,并用土掩埋。 她还教雌性们如何利用草木灰和热水,来清洁餐具和双手。 整个过程,阻力重重。 朔祈白一边用他那恐怖的巨力开凿着岩石,一边大声抱怨。 “这味道也太冲了!比地龙的口水还臭!” “晚晚,你确定这样做有用吗?” 江晚递给他一个水囊,里面是加了薄荷叶的凉水。 “闭嘴,干活。” 朔祈白接过水囊,咕咚咕咚灌了几口,嘴里的抱怨停了,但脸上的表情还是很不爽。 可当他看到江晚额角的汗水时,手上的动作却更快了。 哼,这个麻烦的雌性。 只有他,才能挖出最符合她要求的坑! 雪归则沉默得如同一道影子。 他负责最精细的挖掘和修整工作。 他的骨刀,在他手中,比任何工具都好用。 每一刀下去,都精准无比。 他没有一句怨言,只是偶尔在抬头的间隙,目光会不受控制地落向那个正在指挥全局的娇小身影。 冰蓝色的瞳孔深处,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融化。 苏见月虽然眼盲,却是整个工地的“总调度”。 “阿虎,你左边那块石头再往下三寸,角度偏了。” “熊大,运土的路线可以从那边的坡上走,能省一半力气。” 他坐在一块干净的石头上,摇着扇子,仅仅通过声音和风的流动,就将整个工地的进度了然于胸。 时不时地,他还会轻声呼唤。 “晚晚,过来歇会儿吧,太阳太大了。” “你的嘴唇都干了,喝口水。” 他那副柔弱又体贴的模样,引得朔祈白频频投来不满的怒视。 这个该死的狐狸,就知道装模作样! 夜凛的身体还很虚弱,无法参与重体力劳动。 他就默默地待在江晚不远处,用藤蔓编织着厕所隔断需要的门帘。 他的手指修长,动作却有些笨拙。 但他编得很认真,很专注。 仿佛那不是门帘,而是一件献给神明的祭品。 只要能待在她目光所及的地方,做什么都好。 整个试点小组,就在这样一种奇妙的氛围中,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而部落的另一边,则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石牙带着一群保守派的兽人,悠闲地坐在树荫下,看着远处忙碌的众人,指指点点。 “看,那不是战神白虎吗?现在居然在掏粪,真是丢尽了我们战士的脸。” “还有那个雪归,整天阴沉沉的,跟个哑巴一样,也就配干这种活了。” “一群傻子,被一个雌性耍得团团转。” 他们的笑声里,充满了优越感。 他们坚信,江晚的计划,很快就会因为毫无用处而失败。 届时,所有人都会看清她的真面目。 时间一天天过去。 一个星期后,白山部落的第一个公共卫生系统,雏形初现。 一排排整齐的隔间,下面是深邃的化粪池。 远处,是划分好的垃圾填埋区。 试点小组的居住区域,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地面被打扫得干干净净,再也闻不到随处可见的粪便和食物残渣的臭味。 空气清新了许多。 最重要的是,参与的兽人家庭,凭借着劳动和保持卫生换来的积分,每天都能从江晚那里,领到一份加了盐的,甚至还放了些许香料的烤肉。 那滋味,让每一个吃到的兽人都幸福得眯起了眼睛。 鲜明的对比,开始在部落里发酵。 那些没有参与的家庭,看着试点小组的成员吃着香喷喷的烤肉,住着干净整洁的山洞,闻着自己家门口的臭味,心里渐渐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些雌性,她们发现,试点小组里的幼崽,一个个都精神头十足,很少哭闹。 而自己的孩子,却时不时会拉肚子。 怀疑的种子,悄然埋下。 转折,在一场突如其来的灾难中,轰然降临。 那是一个闷热的午后。 石牙最小的儿子,突然开始上吐下泻,浑身发烫。 石牙的伴侣急得团团转,请来了部落的老巫医。 巫医跳了一段驱邪的舞蹈,又给孩子灌下了一碗黑乎乎的草药汁。 但情况,没有丝毫好转。 到了晚上,孩子已经脱水到奄奄一息。 紧接着,第二天,第三天…… 同样的病症,如同瘟疫一般,在石牙他们所居住的,也是部落最守旧、最肮脏的区域,迅速蔓延开来。 一个,两个,十个…… 越来越多的族人倒下,其中大部分是抵抗力弱的幼崽和老人。 恐慌,如同乌云,笼罩了整个白山部落。 “是邪神的诅咒!” “我们触怒了兽神!” “那个外来的雌性,她就是灾星!是她带来的厄运!” 流言四起,矛头直指江晚。 石枯长老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看着病倒的族人越来越多,看着自己的孙子气息越来越弱,那颗坚信传统的心,第一次动摇了。 最让他感到恐惧和不解的是—— 这场“瘟疫”,仿佛长了眼睛。 所有患病的,都集中在他们这些抵制改造的保守派区域。 而江晚和她那个试点小组所在的区域,竟然……没有一个人感染! 这不可能! 难道,她真的有什么神力? 就在部落即将陷入彻底混乱的时候,江晚站了出来。 她没有去辩解那些流言,而是直接来到了疫情最严重的区域。 刺鼻的酸臭和呕吐物的味道,让她眉头紧锁。 “这不是诅咒。” 她看着那些惊慌失措的兽人,声音冷静得像一块冰。 “这是病。是吃喝了不干净的东西,引起的肠道疾病。” 她走到一个正在呕吐的幼崽身边,不顾污秽,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 第88章——对她不敬 滚烫。 “所有人都听着!” 江晚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从现在起,所有人,不准再喝生水!所有的水,必须烧开后才能饮用!” “立刻将所有病患,集中到东边的山洞里进行隔离!健康的人不准靠近!” “用草木灰,反复清洗你们的手!接触过病患的人,尤其要洗!” 她的一系列命令,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石牙冲了过来,双眼赤红。 “你这个妖女!你还想做什么!就是你害了我的儿子!”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 出手的,不是江晚。 是朔祈白。 他高大的身影挡在江晚面前,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暴怒的杀意。 “你再敢对她不敬,我就撕了你的嘴!” 雪归无声地出现在石牙的身后,冰冷的刀锋,已经抵住了他的后心。 只要江晚一个眼神,他就会毫不犹豫地切开这个蠢货的喉咙。 苏见月摇着扇子,笑意盈盈地开口。 “石牙,你儿子快死了。现在能救他的,只有晚晚。” “是继续在这里冲她咆哮,眼睁睁看着你儿子死掉,还是乖乖听话,让他活下来。” “你自己选。” 他的话,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扎进了石牙的心脏。 石牙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他看着自己奄奄一息的儿子,又看了看眼神冷静得可怕的江晚。 那份属于兽人战士的骄傲,在父爱面前,被击得粉碎。 “扑通”一声。 他跪了下来。 “求……求你,救救我的儿子……” 这个不久前还对江晚极尽嘲讽的男人,此刻,卑微如尘土。 江晚没有看他。 她的时间很宝贵。 “朔祈白,雪归,执行隔离命令,任何反抗者,直接打晕。” “苏见月,组织人手,烧水,分发下去。” “风鸣彻!”她仰头高喊。 一道鹰唳从云层中传来。 “我要几种草药,马齿苋,地锦草,车前草!立刻去给我找来!” “夜凛!” 阴影中,那条黑色的蛇尾轻轻摆动。 “守在我的山洞,不准任何人靠近药材。” 指令下达,五位兽夫,如同五把出鞘的利刃,瞬间行动起来。 整个混乱的部落,在江晚的强势介入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强行扭转了秩序。 江晚用最快的速度,教会了雌性们如何熬制她需要的草药。 她又用系统里兑换来的一点点储备盐和糖,调配出了最简陋,却也最有效的口服补液盐。 “记住,腹泻最致命的,是脱水。” “让他们不停地喝,能喝多少喝多少!” 她亲自抱着石牙那个已经陷入昏迷的儿子,用小木勺,一点一点地,将温热的补液盐水,撬开他的嘴唇,喂了进去。 科学,在这一刻,展现出了它碾压一切巫术与神棍的力量。 当晚,第一个好消息传来。 石牙的儿子,高热退去,停止了呕吐。 虽然依旧虚弱,但明显有了生机。 第二天,所有喝下了草药和补液盐的病患,病情都得到了有效的控制。 第三天,再没有新的病例出现。 一场足以让部落元气大伤的瘟疫,在江晚的指挥下,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被彻底扑灭。 当清晨的阳光,再次洒满山谷。 所有的族人,都自发地聚集在了空地上。 他们看着那个站在高处的,身形略显单薄的雌性。 眼神里,再也没有了怀疑和嘲讽。 只剩下,最纯粹的,最狂热的敬畏与崇拜。 是她。 在所有人都陷入绝望时,如同神明降临,驱散了死亡的阴影。 是她。 用他们无法理解的知识,拯救了他们的亲人,他们的孩子。 石枯长老佝偻着身躯,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艰难地走到江晚面前。 他浑浊的老眼里,充满了羞愧与悔恨。 他看着这个曾经被他视为“妖女”的雌性,用尽全身的力气,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 “首席顾问……不,神女大人。” “老朽,有罪。” 在他身后,石牙,以及所有保守派的兽人,全都低下了他们高傲的头颅。 这一次,心悦诚服。 “神女!” “神女!” 山呼海啸般的呼喊声,从部落的每一个角落响起,汇成一股撼天动地的洪流。 江晚的威望,在这一刻,超越了部落的任何一个人,包括族长白巍。 她没有成为首席顾问。 她成为了,白山部落唯一的神。 江晚站在高处,迎着所有人的目光,心中却异常平静。 她扶起石枯长老。 “我不是神女。” “我只是一个,想让大家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人。” 她转身,指向那片初具规模的公共卫生区。 “现在,还有人觉得,挖厕所,是一件没有意义的事情吗?” 全场,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更加狂热的响应。 “神女大人说得对!” “我们都听神女大人的!” “从今天开始,谁敢不把屎拉到厕所里,老子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一场关于生存理念的降维打击,以江晚的完胜,宣告结束。 部落内部最大的阻碍,被彻底扫清。 江晚看着下方群情激昂的兽人们,终于,露出了一丝疲惫的微笑。 她的基建狂魔蓝图,终于可以,正式推行了。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前方的道路,依旧布满荆棘。 但她的心中,却燃起了一团前所未有的火焰。 她将带领着这个崭新的部落,在这片危机四伏的大陆上,建造起一个,属于她的,前所未有的文明。 那场席卷了整个部落的瘟疫,最终以江晚的完胜而告终。 “神女”这个称号,不再是某些人私下的敬称,而是被白巍族长亲口承认,刻进了部落的法典。 白山部落,从此有了一位首席顾问。 权力交接的仪式异常简单,没有欢呼,也没有盛宴。 就在那个曾经关押着无数病患,如今已被石灰与草木灰反复消毒过的山洞里,白巍族长将一根由地龙最坚硬的脊骨打磨而成的权杖,交到了江晚手中。 权杖入手冰凉,沉重无比。 “从今天起,你的话,就是我的话。” 第89章——脆弱 白巍族长的声音沙哑,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他身后,石枯长老佝偻着身子,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再无半分顽固,只剩下全然的顺服。 江晚握紧了权杖。 她知道,这根骨杖代表的,是数千族人的信任,是整个部落未来的走向。 也是她宏伟蓝图的第一块基石。 她没有立刻颁布什么新的法令。 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江晚只是拿着那根骨杖,走遍了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她站在部落的制高点,那块被风磨平了棱角的巨岩上,俯瞰着下方的一切。 山谷里,兽人们的生活正在恢复秩序。 新建的公共厕所和垃圾场,虽然依旧简陋,却已经开始发挥作用。 空气中那股盘踞了不知多少年的酸腐与腥臊之气,淡了许多。 取而代之的,是篝火燃烧时木柴的清香,是雌性们处理猎物时淡淡的血腥,是山间清晨特有的,带着湿气的草木味道。 但江晚看到的,是更多。 她看到那些东倒西歪的兽皮帐篷,在夜风中摇摇欲坠,根本无法抵御即将到来的严冬。 她看到部落的布局杂乱无章,居住区、活动区、储藏区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安全隐患。 她看到幼崽们在满是尖锐石块的地面上追逐打闹,随时可能摔倒受伤。 她看到部落里没有任何像样的防御工事,一旦有大型凶兽来袭,除了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别无他法。 贫瘠,落后,脆弱。 这就是白山部落的现状。 仅仅解决吃喝拉撒的问题,是远远不够的。 江晚的眼中,一幅宏伟的蓝图正在缓缓展开。 她要的,不是一个勉强生存下去的部落。 她要的,是一个文明、安全、高效,甚至能够辐射整个兽世大陆的超级部落。 一个真正的,属于她的帝国雏形。 “你在想什么?” 苏见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总是能悄无声息地靠近。 江晚没有回头。 “我在想,我们的房子,太丑了。”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走到她身边,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望”向山谷。 “房子?” 这个词对他来说有些新奇。 “是的,房子。” 江晚用骨杖在地上画了一个方块。 “有墙,有屋顶,能遮风,能挡雨,冬暖夏凉,坚固安全的家。” 她的声音很平静,但苏见月却从中听出了一股灼人的热度。 那是一种名为“野心”的东西。 “晚晚的计划,听起来很庞大。” “这只是第一步。” 江晚的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山谷,望向了更遥远的,被迷雾笼罩的群山。 “我要建统一规划的住宅区,要建宽阔平整的中央广场,要建专门的冶炼区、陶器区、纺织区。” “我还要建一座学校,让所有的幼崽都能学习知识,而不是只会打猎。” “我要让白山部落,成为这片大陆上,最耀眼的一颗明珠。” 她的话,让苏见月脸上的笑意,第一次,凝固了。 他那颗自诩洞察人心的玲珑心,在这一刻,被江晚描绘的未来,震得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已经不是一个雌性想要过上好日子的简单愿望了。 这是……开创一个时代。 “晚晚。” 他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变的敬畏。 “你可知,这有多难?” “我知道。” 江晚收回目光,看向他。 “所以我需要一个首席军师。” 苏见月愣住了。 随即,他唇角那抹妖孽的弧度,重新绽放,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真实,也更加动人。 “我的荣幸,我的……神明。” 当天晚上,江晚召集了她的五位兽夫。 地点就在她那个被收拾得最干净,也最宽敞的山洞里。 夜凛已经能下地行走,他安静地盘踞在离江晚最近的角落,墨黑色的长发遮住了半张脸,暗红色的蛇瞳却一瞬不瞬地,黏在江晚身上。 朔祈白赤着上身,魁梧的身躯占据了洞口的大半位置,金色的瞳孔里满是不耐烦。 “又有什么事?我今天的训练还没完成。” 雪归坐在他对面的阴影里,怀中抱着那柄“破风之刃”的雏形——一柄用最好的兽骨打磨出的长刀,冰蓝色的眸子低垂,仿佛对一切都漠不关心。 风鸣彻则像一个真正的幽灵,悄无声息地站在洞壁的阴影里,如果不是他那锐利的鹰瞳偶尔闪过一丝光,几乎会让人忽略他的存在。 苏见月摇着扇子,笑吟吟地坐在江晚身边,为她倒了一杯温热的果子水。 江晚没有理会朔祈白的抱怨。 她将一张巨大的,处理得极其平整的兽皮,铺在了石桌上。 然后,她用碳条,将白天在她脑海中构思的蓝图,一笔一笔地画了出来。 一个以中央广场为核心,呈放射状布局的全新部落规划图。 住宅区、工坊区、训练场、蓄水池、防御高塔…… 一个个超越了这个时代认知的建筑和规划,清晰地呈现在兽皮上。 山洞内,一片死寂。 连朔祈白都忘记了抱怨,他瞪大了金色的瞳孔,凑了过来,脸上满是震惊与不解。 “这……这些方块是什么?” “房子。” 江晚指着那些排列整齐的小方块。 “每一户,都有独立的卧室、客厅,还有一个小小的院子。” “这个圆圈呢?” “中央广场,以后部落的集会、庆典,都在这里举行。” “那这个呢?这么高……” “瞭望塔,也是防御塔。风鸣彻可以站在上面,监控周围几十里内的一切动静。” 一直沉默的风鸣彻,身体微微一震,灰黑色的鹰瞳中,爆发出惊人的亮光。 江晚的每一句话,都在颠覆着他们对“部落”这个词的理解。 “我决定,全面推行部落改造计划。” 江晚放下碳条,环视着她最重要的伙伴们。 “将白山部落,建设成我画上的样子。” 朔祈白第一个反应过来,他皱着眉头。 “这得挖多少石头?得砍多少树?” “工程量很大。” 江晚承认。 “但一旦建成,我们将拥有最坚固的堡垒,最舒适的家园。” 第90章——他们会同意吗? 雪归抬起了头,冰蓝色的眸子,第一次主动地,直视着江晚。 他看的不是图纸,而是江晚的脸。 她的脸上,有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光彩。 那是一种创造者独有的,掌控一切的自信与笃定。 “我支持你。” 他开口,声音一如既往的冰冷,却带着毋庸置疑的份量。 前世,他为她浴血厮杀,守护她脆弱的生命。 这一世,他将为她,建造一座不朽的城邦。 “哼,他都支持了,我当然也……” 朔祈白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苏见月轻飘飘地打断了。 “晚晚,你的计划很好。” 苏见月用扇子点了点图纸上,代表着长老们居住的区域。 “但,他们会同意吗?” 他的问题,让洞内的气氛瞬间冷却下来。 “石枯那些老家伙,虽然被你上次的手段镇住了,但他们的骨子里,依旧是顽固的。” “让他们搬出住了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山洞,住进你画的这些‘小方块’里,他们会觉得,你是在动摇部落的根基,是在亵渎祖先的传统。” 苏见月的话,一针见血。 “他们会用各种理由来阻挠。比如,冬天快到了,不宜大兴土木。比如,没有足够的劳动力,会影响狩猎。再比如,他们会煽动族人,说你的计划会触怒兽神。” 他顿了顿,桃花眼虽然看不见,却仿佛能洞悉一切。 “非暴力,不合作。这是他们最擅长的手段。” 朔祈白烦躁地低吼一声。 “不同意?打到他们同意不就行了!” “蠢货。” 雪归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你!” 朔祈白金瞳一竖,眼看就要爆发。 “都闭嘴。”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让两个顶级战力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看向苏见月。 “你说的对。强推,只会适得其反。” 她早就想到了这一点。 “所以,我决定,采取‘试点先行’的策略。” “试点先行?” 苏见月品味着这个新词。 “没错。” 江晚的指尖,在图纸边缘,一块靠近水源的空地上,画了一个圈。 “我们不要求所有人搬迁。” “我们先在这里,建一座‘样板房’。” “用最好的材料,最快的速度,建一座完全符合图纸设计的房子。” “让所有人,都亲眼看到,亲手摸到,住在这样的房子里,到底有多好。” “当他们看到我们的房子冬暖夏凉,坚固安全,还能防潮防虫的时候,你觉得,他们还会愿意挤在那个阴暗潮湿的山洞里吗?” 江晚的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微笑。 “我们不用去说服他们。” “事实,会替我们说服他们。” 苏见月的扇子,停住了。 他那张妖孽的脸上,露出了由衷的,叹服的表情。 攻心为上。 她的智慧,丝毫不逊于她的力量。 “我明白了。” 苏见月轻笑起来。 “这的确是最好的办法。而且……我们这支‘施工队’,可是部落里最强的战力组合呢。”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圈。 朔祈白,最强的力量,开山碎石的不二人选。 雪归,最精准的技巧与耐力,负责精细加工和结构搭建。 风鸣彻,天空之眼,负责勘探、选材,以及高空作业。 夜凛,虽然力量还未完全恢复,但他的蛇信能感知地下的震动和结构,是最好的“地基勘探员”。 而他自己,苏见月,则是总调度,负责计算、规划,以及……处理那些不合作的人。 至于江晚,她是这一切的核心,是大脑,是灵魂。 “很好。” 江晚很满意他们的反应。 “那么,‘神女样板房’项目,现在正式启动。” “明天开始,勘探、设计、备料。” 她站起身,骨杖在地上轻轻一点,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我要在冬季的第一场雪落下之前,住进新家。” 她的眼中,燃烧着前所未有的火焰。 这场改造计划,是她在这个世界,真正意义上,立下的第一个里程碑。 是她基建狂魔之路的,全新起点。 第二天一早,江晚就带着她的“施工队”,来到了那片被选中的土地。 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部落。 “听说了吗?神女大人要自己建房子!” “房子?那是什么东西?比山洞还好吗?” “不知道,但听说画得可漂亮了,跟神殿一样。” “瞎说,我听石牙说,那东西不吉利,会惹怒兽神的。” 各种议论声,在部落的各个角落响起。 大部分年轻兽人,都抱着好奇和期待的态度。 而以石枯长老为首的老一辈,则是忧心忡忡。 石枯长老亲自拄着拐杖,找到了正在勘探地形的江晚。 “神女大人……” 他欲言又止。 “长老有话请直说。” 江晚正在用一根长绳和木桩,进行最原始的测量。 “大兴土木,会影响地脉。而且,冬季将至,族人们需要储存足够的食物,而不是把力气花在这些……新奇的东西上。” 石枯长老说出了他的担忧。 他身后,还跟着几个德高望重的老兽人,都是一脸的不赞同。 “我没有动用部落的任何一个劳动力。” 江晚平静地回答。 “所有工作,都由我们几个完成。” “而且,我也没说要停止狩猎。朔祈白和雪归每天只工作半天,另外半天,他们带回来的猎物,比部落里任何一个狩猎小队都多。” 石枯长老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确实,光是朔祈白和雪归两人,就足以养活他们这个小团体,甚至还有富余。 “可是……祖先的传统……” 一个长老忍不住开口。 “传统,就是住在潮湿的山洞里,让一半的幼崽都活不过第一个冬天吗?” 江晚的声音陡然转冷。 那个长老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 瘟疫的惨状,还历历在目。 “我尊重传统,但只尊重能让族人活下去,并且活得更好的传统。” 江晚站直身体,目光扫过这些神色复杂的老人。 “我不会强迫任何人。” “我只是建一座房子,给自己住。” “你们可以看,可以等。” 第91章——继续保持 “等到冬天,你们就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 说完,她不再理会他们,转身继续自己的工作。 石枯长老等人站在原地,看着远处热火朝天的几人,心中五味杂陈。 他们无法反驳江晚的话。 但世代相传的观念,又让他们无法坦然接受这一切。 他们只能选择,等待。 另一边,“神女施工队”的工作,已经全面展开。 朔祈白兴奋地咆哮一声,化作巨大的白色猛虎形态。 他那堪比精钢的利爪,就是最高效的挖掘机。 坚硬的冻土和岩石,在他面前,脆弱得如同豆腐。 大块的石头被他轻易地刨出,堆积在一旁。 “晚晚!你看!我挖的这个坑,够不够深!” 他得意地扬起巨大的虎头,求表扬的意味,不言而喻。 “不错,继续保持。” 江晚头也不抬地记录着数据。 得到夸奖的“大猫”,尾巴在身后甩得飞快,干活的劲头更足了。 雪归则负责处理那些被挖出来的石块。 他的骨刀,在他手中,化作了最精准的切割工具。 他将大石块,一块块修整成大小相近,表面平整的石砖。 他的动作一丝不苟,每一刀下去,都精准到了极致。 汗水顺着他银色的发丝滑落,滴在他专注的侧脸上,但他毫不在意。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手中的刀,眼前的石头,以及……不远处那个,正在发号施令的身影。 苏见月坐在一块干净的兽皮上,面前摆着一个简易的沙盘。 他用小石子和树枝,模拟着房屋的结构。 “阿白,你左前方三步的位置,再往下挖一尺,那里是主承重墙的地基。” “阿狼,石砖的尺寸,最好统一在长三尺,宽两尺,这样最方便砌墙。” 他虽然看不见,却将整个工地的进度,掌握得清清楚楚。 “晚晚,过来喝口水,太阳大了,别晒伤了。” 他适时地发出关切的呼唤,那温柔体贴的模样,引得正在奋力刨坑的白虎,连连发出不满的低吼。 这个该死的狐狸,就知道献殷勤! 夜凛的身体还不能进行重体力劳动。 江晚就交给了他一个相对轻松,却至关重要的任务——制作黏合剂。 她教他将特定的黏土,混合草木灰,河沙,以及一种带有黏性的树汁,反复捶打,调配成最原始的“水泥”。 夜凛默默地做着这一切。 他很喜欢这份工作。 因为他可以一直待在江晚身边,看着她忙碌的身影,闻着她身上淡淡的草木清香。 他的蛇尾,会无意识地,在地上,圈出一块属于他的领地,将江晚也圈在其中。 任何雄性,只要靠近这个圈,都会感受到一股冰冷的,带着警告意味的视线。 高空中,风鸣彻巨大的黑影盘旋着。 他是最尽职的哨兵,也是最高效的运输员。 当江晚需要某种特殊的硬木,或者坚韧的藤蔓时,他会立刻飞向远处的山林。 不多时,便会带着所需的东西,精准地投放在指定地点。 他从不说话,但他的每一次行动,都在表明着他的支持。 一个前所未有的,由五个顶尖兽夫组成的基建团队,就在这片荒芜的土地上,创造着一个即将震惊整个部落的奇迹。 而他们的神明,江晚,正手持骨杖,站在蓝图的中央,眼中闪烁着开创未来的光芒。 江晚的“样板房”计划,像一块投入死水潭的巨石,在白山部落激起了经久不息的涟漪。 但她很快发现,仅仅一座房子,一个奇迹,并不足以撼动根深蒂固的传统。 每天,当她的“神女施工队”热火朝天地劳作时,总有无数双眼睛在远处窥探。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羡慕,但更多的是一种敬而远之的隔阂。 他们敬畏神女的力量,却不代表他们愿意抛弃祖祖辈辈的生活方式,去拥抱一个完全未知的未来。 “他们还在观望。” 苏见月摇着扇子,为江晚递上一碗晾温的草木茶,声音轻柔。 “一座房子,对他们来说,更像是一个神迹,而不是一个可以复制的家园。” 江晚接过陶碗,没有喝,指尖在粗糙的碗壁上轻轻摩挲。 她当然明白。 强行推广,只会激起最强烈的反弹。 她需要一把更锋利的刀,去剖开这个部落陈旧的肌理,植入文明的种子。 “你说得对。” 江晚放下陶碗,目光从远处那些探头探脑的族人身上扫过。 “神迹,需要信徒。” “而信徒,需要一步步引导。” 她的声音里没有半分气馁,反而透着一种更加沉稳的决断。 苏见月唇角的笑意加深。 他知道,她又有新计划了。 他喜欢看她这副模样,冷静,笃定,仿佛整个世界都在她的棋盘之上。 “晚晚想怎么做?” “既然他们不愿意主动过来,那我就把‘新世界’,送到他们面前。” 江晚站起身,手中的地龙脊骨权杖在地上轻轻一点。 “我要成立一个‘新项目试点小组’。” “试点小组?” 苏见月玩味着这个新词,桃花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 “没错。” 江晚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不强迫,不要求,只招募那些愿意相信我,愿意尝试新生活的人。” “我要让他们,成为部落里第一批,看到未来的人。” 这个决定,在第二天清晨,便传遍了整个部落。 江晚没有召开什么盛大的集会,她只是让苏见月放出风声。 地点就在部落中央那片相对空旷的泥地上。 当江晚带着她的兽夫们抵达时,那里已经稀稀拉拉地围了一些人。 大部分都是些年轻的兽人,他们的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而石枯长老那些老一辈,则远远地站在山洞口,神色复杂地注视着这里。 江晚没有理会那些审视的目光。 她站定,环视着面前这些年轻而躁动的脸庞。 “我今天来,不是要命令你们做什么。” 她的声音清冷,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朵。 “我来,是想给你们一个选择。” 第92章——轻轻刺痛 她顿了顿,给足了他们消化信息的时间。 “选择继续住在阴暗潮湿,会让你们的幼崽生病,会让你们的食物发霉的山洞里。” “还是选择,跟我一起,去创造一个干净、健康、食物充足的新家园。” 人群中起了一阵小小的骚动。 一个脸上带着刺青,身材壮硕的年轻兽人忍不住开口。 “神女大人,我们当然想过好日子!可是……建房子那么难,我们……” “谁说,我们第一步就要建房子?” 江晚打断了他。 她的目光,落在一个抱着孩子的雌性身上。 那雌性很年轻,但面带菜色,怀里的幼崽更是瘦弱不堪,不时发出一两声虚弱的咳嗽。 是瘟疫中幸存下来的家庭。 江晚的心,轻轻刺痛了一下。 她的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 “在拥有坚固的房子之前,我们首先要拥有健康的身体。” “部落的瘟疫,你们都经历过。你们知道肮脏的环境,会带来多可怕的疾病。” “所以,我的‘试点小组’,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建立‘公共卫生系统’。” 这个词,对所有人来说都太过陌生。 江晚没有过多解释理论。 她用最直白的话,描述着她的计划。 “我会划分出专门的区域,教你们建造干净的厕所,以后,任何人都不能随地便溺。” “我会教你们处理每天产生的垃圾,而不是把骨头和食物残渣扔得到处都是。” “我会教你们,如何让我们的家园,变得和森林一样干净。” 人群一片寂静。 这些事情,太过琐碎,太过……匪夷所思。 兽人,不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终于,有人问出了关键。 “好处?” 江晚笑了。 苏见月适时地走上前一步,手中的玉骨扇轻轻一摇。 “好处就是,加入试点小组的家庭,你们的幼崽,会得到神女大人额外的关注和照顾。”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魅力。 “你们会优先学到,如何储存食物,让它们在冬天也不会腐烂。” “最重要的是……” 他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神女大人,建立了一套积分奖励制度。” “积分?” “对,积分。” 江晚接过了话头。 “你们每完成一件我交代的任务,比如,保持自己山洞的清洁,正确地使用公共厕所,正确地处理垃圾,都能获得积分。” “这些积分,可以用来兑换东西。” 她说着,对身后的夜凛点了点头。 夜凛默默地走上前,将一个东西放在了众人面前的石板上。 那是一个陶罐。 形状算不上规整,颜色也是最朴素的土黄色。 但当阳光照在它圆润的罐身上时,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陶器! 只有在最强大的部落,才偶尔能见到的,传说中能煮汤、能存水的宝贝! “一个最基础的陶罐,一百积分。” 江晚的声音,像一颗投入油锅的火星。 “一把我亲手打磨,比你们现在用的锋利三倍的石刀,五十积分。” “一小袋能让烤肉变得无比美味的盐,三十积分。” “甚至……” 她的目光扫过全场。 “如果你们的积分足够高,你们将拥有优先选择‘样板房’居住的权力。” 轰——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 盐!陶器!新房子!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足以让任何一个家庭为之疯狂。 而现在,获得它们的方式,竟然只是……把生活过得干净一点? 这简直像是在做梦! 那个抱着孩子的年轻雌性,第一个走了出来。 她的眼睛里,燃烧着希望的火焰。 “神女大人!我,我和我的伴侣,我们愿意加入!” 她的伴侣,一个同样年轻的雄性,立刻紧跟着站了出来,用力地点了点头。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很快,十几个相对年轻,思想更开放,或者是在瘟疫中受创最深的家庭,都选择了报名。 江晚看着他们,露出了计划成功的第一抹微笑。 “很好。” “从今天起,你们就是白山部落第一批‘文明’的火种。” “现在,我需要你们的雄性,跟我来。” 她转身,带着这批新招募的“工程兵”,走向了部落边缘,一处早就规划好的空地。 “这里,将是我们的第一个公共厕所。” 江晚用骨杖在地上画出范围。 她解释着旱厕的原理,如何挖坑,如何用石块和木板搭建隔间,如何利用草木灰覆盖来消除异味和杀菌。 年轻的兽人们听得云里雾里,但他们没有质疑。 神女大人的话,就是神谕。 更何况,还有朔祈白和雪归,这两个煞神在一旁“监工”。 朔祈白化作了半兽形态,巨大的虎爪和强壮的手臂,成了最高效的挖掘工具。 他一边刨着土,一边不耐烦地对那些动作慢的兽人低吼。 “快点!没吃饭吗?神女大人还等着呢!” 他的暴躁直接有效,让所有兽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而雪归,则负责指导细节。 他比朔祈白有耐心,但也更加冷酷。 一个年轻兽人因为没听清,将木板的位置装错了。 雪归没有骂他。 他只是默默地走到那兽人面前,冰蓝色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 那兽人瞬间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冰原狼王盯住的猎物,全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拆掉,重来。” 雪归只说了四个字,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那兽人连滚带爬地把木板拆了下来,再也不敢有丝毫分心。 朔祈白在一旁看到了,不满地“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他对雪归这种冷冰冰的风格,向来看不惯。 “比只会用吼的蠢货,有效。” 雪归头也不回地怼了一句。 “你说谁是蠢货!” 朔祈白金色的瞳孔瞬间竖起,暴躁的气息弥漫开来。 “谁应,就是谁。” 眼看两个顶级战力就要因为“监工风格”问题大打出手,一声清冷的咳嗽,从不远处传来。 “你们两个,如果精力旺盛,可以去把东边那块岩石劈开,正好用来砌墙。” 第93章——同步进行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两个兽夫的火气。 朔祈白立刻收敛了气息,转头对着江晚,露出了一个自以为很帅气的笑容。 “晚晚,我这是在教他们怎么干活!你看我,干得多快!” 他说着,还故意展示了一下自己充满爆发力的肱二头肌。 雪归则只是默默地转过身,继续监督着工程,仿佛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只是在他看不见的角度,那对毛茸茸的狼耳,尖端微微泛红。 江晚懒得理会这两个幼稚鬼的明争暗斗。 她将注意力,重新放回了试点小组的成员身上。 厕所的建造,比想象中更顺利。 另一边,垃圾处理区的规划也同步进行。 江晚教导雌性们,如何将垃圾分为“可以腐烂的”和“不可以腐烂的”。 骨头、果皮、吃剩的食物残渣,被统一收集到一个大坑里,江晚教她们铺上一层土,一层草木灰,进行最原始的堆肥。 “这些东西,以后会变成最肥沃的黑土,能让我们的作物长得更好。” 而那些破损的石器、兽皮,则被另外处理。 整个过程,对兽人们来说,充满了新奇。 他们第一次知道,原来每天被他们随手丢弃的“垃圾”,竟然还有这么多门道。 到了傍晚,部落的第一个公共卫生系统,雏形已现。 虽然简陋,但区域分明,井井有条。 江晚站在一块高地上,看着那些试点小组的成员,在她的指导下,第一次有些笨拙地使用着这些新设施。 她知道,改变已经开始。 当晚,江晚召集了所有试点小组的家庭,进行了第一次“卫生检查”。 她亲自走进每一个参与者的山洞。 大部分山洞,都比以往干净了许多。 虽然依旧简陋,但至少食物残渣和骨头都被清理了出去。 江晚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并用碳条,在山洞门口的石壁上,为他们记下了相应的积分。 当那个抱着病弱幼崽的年轻雌性,看到自己山洞门口被画上代表“十分”的标记时,激动得眼眶都红了。 “谢谢您,神女大人!谢谢您!” “这是你们应得的。” 江晚温和地说道。 “坚持下去,你们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但并非所有人都那么自觉。 有一个名叫“石爪”的雄性,是部落里出了名的懒汉。 江晚走进他的山洞时,一股酸腐的气味扑面而来。 地上依旧扔着啃了一半的兽骨,角落里还有一滩可疑的水渍。 石爪的伴侣,一个同样懒散的雌性,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神女大人,我们……我们今天太累了,明天再收拾。” 江晚没有说话。 她身后的朔祈白,却发出了一声危险的低吼。 “神女大人的规矩,你们当成耳旁风?” 他的声音里,压抑着怒火。 石爪被他吓得一个哆嗦,但还是梗着脖子。 “不就是脏了点吗?我们兽人,不都这么过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冰冷的视线,就落在了他的身上。 雪归从朔祈白身后,缓缓走了出来。 他没有看石爪,而是看向那个蜷缩在角落,因为害怕而发抖的幼崽。 “瘟疫,就是从这样的地方开始的。” 雪归的声音,像冬日的寒风。 “你想让你的幼崽,再经历一次吗?” 石爪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瘟疫中,他隔壁山洞的一家,就是因为不讲卫生,全家死绝。 那惨状,他至今记忆犹新。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给他两个选择。” 江晚终于开口,她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情绪。 “一,立刻,马上,把这里收拾干净,我会监督。然后,扣掉你们今天所有的积分。” “二,退出试点小组,回到你们以前的生活。但是,部落里所有由我主导的福利,包括未来的新食物,新工具,新房子,都与你们无关。” 她顿了顿,补充了一句。 “永远。” 石爪和他伴侣的脸,彻底没了血色。 永远? 这个词,太重了。 他们看着其他家庭因为获得积分而喜悦的脸,看着江晚手中那散发着诱人光芒的陶罐。 再想想自己这阴暗发臭的山洞。 一种名为“恐惧”和“后悔”的情绪,瞬间攫住了他们的心脏。 “我们改!我们马上就改!” 石爪几乎是扑倒在地,手忙脚乱地开始收拾地上的垃圾。 他的伴侣也哭着加入了进来。 江晚冷冷地看着他们。 她知道,对付这种人,必须用最严厉的手段,一次性打到他们痛,打到他们怕。 朔祈白和雪归,一左一右地站在洞口,像两尊门神,封死了他们所有的退路。 这一幕,被许多前来围观的族人看在眼里。 他们心中,对江晚的敬畏,又加深了一层。 这位神女,不仅有神明的慈悲,更有神明的威严。 她的规矩,不容挑衅。 当晚,试点小组的第一次积分结算公布。 那个最积极的年轻家庭,以十五分的最高分,从江晚手中,换到了一小撮珍贵的盐。 当那雌性用颤抖的手,接过装着盐的兽皮小袋时,她激动得几乎说不出话。 她将一小撮盐,洒在当晚的烤肉上。 一股从未有过的鲜美味道,在他们的山洞里弥漫开来。 她的幼崽,第一次,将一整块烤肉,吃得干干净净。 这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速传遍了整个部落。 那些还在观望的,还在犹豫的,还在质疑的兽人们,彻底不淡定了。 第二天,当江晚再次来到招募点时,发现那里已经挤满了人。 几乎所有年轻的家庭,都争先恐后地要求加入“试点小组”。 就连一些思想不算太顽固的中年兽人,也带着期盼的眼神,凑了过来。 江晚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轻松的弧度。 她的第一步棋,走活了。 而远处,石枯长老拄着拐杖,默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难明的光。 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几十年,阴暗潮湿的山洞。 第94章——没有回头 再看看远处,那个在阳光下,被无数年轻族人簇拥着,仿佛自身就在发光的身影。 一种前所未有的动摇,在他心中,悄然生根。 或许……改变,真的不是一件坏事。 半个月的时间,足以让一种新的习惯,在反复的强化与奖惩中,刻进兽人们相对简单的思维里。 白山部落的气味,变了。 不再是那种混合着腐烂血肉、随处可见的排泄物与山洞阴湿气息的、令人作呕的浑浊味道。 风中,开始传来干净的泥土芬芳。 有新翻的土地用来堆肥的气息。 有草木灰覆盖在旱厕上,那种干燥而略带呛人的味道。 甚至,还有从部落边缘的溪流边,飘来的、皂角被揉碎后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曾经在部落上空盘旋不散的苍蝇群,几乎消失无踪。 那些在傍晚时分,会嗡嗡作响,叮咬得幼崽满身是包的蚊虫,也少了九成。 世界,似乎都因此清净了不少。 那个曾在瘟疫中幸存,抱着瘦弱幼崽第一个加入试点小组的年轻雌性,名叫“芽”。 此刻,她正蹲在溪边,用一块粗糙的石头,用力捶打着一件兽皮坎肩。 她的伴侣,那个壮硕的雄性,就在不远处用江晚教的方法搭建一个简易的晾晒架。 阳光落在芽的脸上,她的面色不再是之前的菜色,透出了一丝健康的红润。 她怀里那个曾经病弱的幼崽,此刻正坐在岸边的草地上,抓着一根光滑的木棍,好奇地戳着一只路过的蚂蚁,喉咙里发出咯咯的笑声。 他的咳嗽,已经很久没有再犯了。 江晚站在不远处的一块岩石上,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身后,苏见月撑着一把用巨大叶片临时做成的“伞”,为她遮挡着正午有些毒辣的阳光。 “你看,晚晚。” 苏见月的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笑意。 “你种下的种子,已经发芽了。” 江晚没有回头。 她的目光,从芽一家身上,缓缓移向部落的其他角落。 更多的试点小组成员,正在重复着类似的日常。 有的在清扫自己山洞前的空地,有的在给新划分出来的“菜地”浇水,有的则是在公共晾晒区,收取已经晒得干爽的兽皮。 一切都显得井然有序。 欣欣向荣。 但江晚知道,这还不够。 这些“芽”,还需要更肥沃的土壤,才能真正长成参天大树。 “还不够。” 她轻声说。 “他们只是因为积分和奖励,才被动地接受了这一切。” “我需要让他们,从心底里,真正认识到‘卫生’与‘健康’的价值。”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的手微微一顿,灰白色的桃花眼虽然看不见,却准确地“望”向江晚的方向,唇角的弧度愈发深邃。 “哦?看来我们的神女大人,又有新剧本了。” 江晚的计划,不需要剧本。 它只需要一个最直接,最残酷的对比。 而这个对比,很快就来了。 部落里,一阵压抑的哭声,打破了午后的宁静。 是一个非试点小组的雌性,她的幼崽,一个看起来只有四五岁的小兽人,正躺在她的怀里,浑身滚烫,上吐下泻。 幼崽的脸上,还起了一片片红色的疹子,正难受地用小爪子不停地抓挠。 “怎么会这样……昨天还好好的……” 那雌性满脸泪水,手足无措。 周围几个同样没有加入试点小组的家庭围了过来,脸上都带着惊恐与茫然。 这症状,太熟悉了。 虽然不像瘟疫那般来势汹汹,却也足够勾起他们内心最深处的恐惧。 “是吃了不干净的东西吗?” “还是……又有邪祟了?” 议论声中,没人能给出一个答案。 江晚带着苏见月,从岩石上走了下来。 人群自动为她分开一条路。 她走到那个哭泣的雌性面前,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幼崽的情况。 急性肠胃炎,伴随着食物中毒引发的皮肤过敏。 江晚几乎立刻就有了判断。 她抬头,目光落在那雌性身后的山洞。 即便隔着一段距离,依旧能闻到里面飘出的、食物腐坏的酸味。 洞口还随意丢弃着啃了一半的兽骨,上面甚至还残留着几只苍蝇。 “他昨天吃了什么?” 江晚的声音很平静。 那雌性抽噎着回答。 “就……就是前天打猎剩下的角鹿肉……我闻着还好好的……” “放在哪里?” “就……就在洞里……” 答案已经不言而喻。 在这样炎热的天气里,没有任何处理的生肉,放上两天,足以变成一团滋生着无数病菌的毒药。 江晚没有立刻拿出药物。 她站起身,清冷的目光扫过周围所有围观的兽人。 她的视线,特意在远处山洞口,那几个探头探脑的保守派长老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你们看到了吗?”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遍了全场。 “这就是区别。” 她伸手指了指不远处,那些正在健康奔跑玩耍的、试点小组的幼崽们。 他们的脸上,洋溢着的是无忧无虑的笑容。 他们的身体,充满了活力。 然后,她的手指,又落回到这个正在痛苦呻吟的幼崽身上。 “同样的部落,同样的天气,为什么他们的孩子在笑,而你的孩子,在生病?” 江晚的问题,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那个哭泣的雌性,茫然地抬起头,顺着江晚的指引看去。 强烈的对比,让她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为什么……?” 她喃喃自语。 “因为他们,学会了如何处理食物,如何保持清洁,如何将带来疾病的‘肮脏’,从自己的家中驱逐出去。” 江晚的话,掷地有声。 “而你们,依旧生活在被病菌包围的环境里,将腐烂的食物喂给你们最宝贵的幼崽。” “这不是邪祟,也不是诅咒。” “这是你们自己,选择的结果。” 人群一片死寂。 江晚的话,太直白,太尖锐,像一把刀,剖开了他们一直以来都在逃避的现实。 苏见月在一旁轻轻摇着扇子,适时地补上了一句。 第95章——神女 “哎呀,真是可怜。” 他的语气充满了惋惜,但说出的话却句句诛心。 “若是早些听神女大人的话,加入试点小组,这孩子又怎么会受这种罪呢。” “现在好了,积分没攒到,孩子还病了,真是得不偿失。” 他这番“绿茶”言论,瞬间让周围几个非试点小组的家庭,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后悔、羞愧、还有一丝丝的恼怒,在他们眼中交织。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江晚身边。 是夜凛。 他不知何时,从哪个角落里冒了出来。 墨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暗红色蛇瞳。 他没有看任何人,视线却死死地锁在那个生病的幼崽身上。 幼崽痛苦的呻吟,似乎触动了他某些深埋的记忆。 他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指尖,微微颤抖。 他想做什么。 但他又在害怕什么。 最终,他只是从怀里,摸出了一小包东西,用兽皮裹着。 他将它放在地上,推到了江晚的脚边,然后又退回了阴影里,仿佛从未出现过。 江晚垂眸。 那是一包晒干的、有清热解毒效果的草药。 是她之前教过他们的。 这个阴郁自卑的男人,用他自己的方式,表达着笨拙的关心。 江晚的心,微软。 她捡起药包,对那个已经快要崩溃的雌性说。 “还有救。” “把他抱到我的山洞去。” 雌性如蒙大赦,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地跟在江晚身后。 周围的兽人,看着这一幕,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他们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江晚带来的,不仅仅是陶罐和盐。 更是“生”与“死”的选择。 而就在部落的另一端,一场无声的对峙,正在上演。 一个名叫“石牙”的雄性兽人,正提着一篮子啃剩下的兽骨和果皮,鬼鬼祟祟地走向部落边缘一处废弃的角落。 他没有加入试点小组,对江晚的那些规矩,嗤之以鼻。 “真麻烦,扔个垃圾还要跑那么远。” 他小声地嘟囔着,正准备将篮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地倒掉。 突然,一股灼热而狂暴的气息,从他身后传来。 石牙浑身一僵。 他缓缓转过头,看到了一双燃烧着怒火的金色竖瞳。 朔祈白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这位白虎战神,此刻上身赤裸,露出岩石般坚硬的肌肉线条,半兽化的虎爪,闪烁着森然的寒光。 “你想做什么?” 朔祈白的声音,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的低吼。 石牙吓得腿一软,手里的篮子“啪”地一声掉在地上。 “我……我没……” “没想做什么?” 朔祈白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带来了巨大的压迫感。 “你是想把那些能引来瘟疫的虫子,再招回部落吗?” “你是想让晚晚之前所有的努力,都白费吗?” 他的质问,一声比一声响亮,带着不容置疑的怒意。 他才不管什么循循善诱。 谁敢破坏江晚定下的规矩,谁敢让她不高兴,他就要撕了谁。 这就是白虎战神最直接的思维方式。 “我不是!我没有!” 石牙吓得连连后退,一屁股坐在地上。 “我……我下次不敢了!” “没有下次。”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另一个方向传来。 石牙感觉自己像是瞬间掉进了冰窟。 雪归的身影,从一块岩石后缓缓走出。 他没有朔祈白那种外放的狂暴气息,但那双冰蓝色的狼瞳,只是静静地看着你,就足以让人从骨子里感到战栗。 “她的规矩,不是建议。” 雪归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他走到石牙面前,蹲下身,与瘫坐在地的石牙平视。 “把它们,捡起来。” “然后,送到该去的地方。” “最后,去领你的惩罚。” 石牙看着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冰蓝色眸子,感觉自己的心脏都被冻住了。 比起朔祈白的暴怒,雪归这种平静的疯批感,更让他感到恐惧。 他不敢有任何反驳,手忙脚乱地将地上的垃圾一点点捡回篮子里,连滚带爬地朝着江晚规划的垃圾处理区跑去。 朔祈白看着雪归,不满地“哼”了一声。 “装模作样。” 他对雪归这种阴冷的风格,向来看不惯。 雪归站起身,甚至没有看他一眼,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 “比只会用吼的蠢货,有效。” “你说谁是蠢货!” 朔祈白金色的瞳孔瞬间竖起,暴躁的战意再次升腾。 雪归终于侧过头,冰蓝的眸子,对上了那双金瞳。 “谁应,就是谁。” 空气中,仿佛有电光在闪烁。 就在两个顶级战力即将因为“执法风格”问题再次大打出手时,一道鹰唳,从高空传来。 风鸣彻化作的黑鹰,在空中盘旋了一圈,然后收拢翅膀,悄无声息地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 他锐利的鹰瞳,冷漠地扫了两人一眼。 那眼神,像是在看两个争抢玩具的幼稚幼崽。 朔祈白和雪归的动作,同时一顿。 他们可以互看不顺眼,但对这个沉默的“天空之眼”,都抱有一丝莫名的忌惮。 最终,朔祈白不爽地撇过头,嘟囔了一句。 “懒得跟你计较。” 雪归也收回了视线,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个冷硬的背影。 这场闹剧,被许多部落成员看在眼里。 他们心中对江晚的敬畏,再次加深。 这位神女,不仅自己拥有神明般的智慧。 她身边的每一个兽夫,都是部落最顶级的战力,并且,对她的命令,执行得不折不扣。 她的规矩,无人可以挑衅。 当天傍晚,江晚用草药和一些系统兑换的消炎药,终于让那个生病的幼崽退了烧。 她走出山洞时,发现那个名叫“石枯”的大长老,正拄着拐杖,站在她的山洞外。 这位部落里最保守,也最德高望重的老人,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神女大人。” 石枯长老的声音,有些沙哑。 “那个孩子……” “已经没事了。” 江晚平静地回答。 “休息两天,注意饮食,就会痊愈。” 第96章——没有直接回答 石枯长老沉默了许久。 他浑浊的老眼,看着江晚身后那个干净、整洁,甚至带着一丝药草清香的山洞。 再想想自己住了几十年,阴暗、潮湿,一到雨天墙角还会渗水的洞穴。 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对祖祖辈辈流传下来的生活方式,产生了怀疑。 “您说的……‘卫生’,真的……能杜绝疾病吗?” 他问出了这个,在他心中盘旋了一整天的问题。 江晚知道,这是关键时刻。 她没有直接回答。 “长老,您跟我来。” 她带着石枯长老,走在已经初步清理过的部落里。 她带他去看那个已经初具规模的公共厕所,虽然简陋,但草木灰的覆盖,让异味降到了最低。 她带他去看那个巨大的堆肥坑,告诉他,那些被他们视为“垃圾”的厨余,将在几个月后,变成能让作物丰收的黑土。 她带他去看试点小组的每一个山洞。 那些山洞里,食物被妥善地用陶罐储存起来,兽皮被晾晒得干爽,地面上看不到一丝垃圾。 每一个家庭的成员,脸上都带着一种,石枯从未见过的,名为“希望”和“满足”的神采。 最后,江晚停在那个第一个加入的雌性“芽”的山洞前。 芽正用一个崭新的陶罐,熬煮着一锅肉汤。 那是她用攒下的积分,刚刚兑换的。 肉汤的香气,混合着一点点盐的鲜味,飘散出来,让人口舌生津。 她的幼崽,正抱着一个木头雕刻的小玩意儿,玩得不亦乐乎。 看到江晚和长老,芽有些拘谨,但还是露出了一个真诚的笑容。 “神女大人,长老。” 石枯看着这一家人的模样,再想想今天下午那个在母亲怀里痛苦挣扎的幼崽。 他不需要江晚再回答了。 答案,已经摆在了他的眼前。 如此清晰。 如此震撼。 “我……明白了。” 石枯长老拄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我们……错了。” “我们这些老家伙,守着祖宗的规矩,差点害了整个部落。” 江晚看着他,神色依旧平静。 “现在改变,还来得及。” “健康,才是一个部落能够延续下去的根基。” 当晚,石枯长老召集了所有还未加入试点小组的家庭。 没有人知道他说了什么。 只知道,第二天清晨,当江晚再次来到部落中央的空地时,发现那里已经站满了人。 部落里,几乎所有的家庭,都到齐了。 他们的脸上,不再有观望和质疑。 取而代之的,是期盼,是渴望,甚至是一丝……狂热。 石枯长老拄着拐杖,从人群中走出,在所有族人的注视下,对着江晚,深深地弯下了他那从未向任何人弯下过的腰。 “神女大人,请您……带领白山部落,走向新生吧。” 在他身后,所有的族人,都学着他的样子,对着江晚,献上了他们最崇高的敬意。 阳光,穿透云层,洒在江晚的身上。 她站在人群的中央,被无数双充满希望的眼睛注视着。 她的嘴角,终于勾起了一抹真正轻松的弧度。 白山部落的基建事业,从这一刻起,才算真正全面展开。 她的威望,也在这片贫瘠的土地上,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白山部落的新生,是从气味开始的。 曾经弥漫在山谷间,那种由腐烂血肉、随地便溺与阴湿洞穴混合而成的,令人作呕的浑浊气息,正在被一种全新的味道取代。 风中,是干净的泥土芬芳。 是新翻的土地用来堆肥的气息。 是草木灰覆盖在旱厕上,那种干燥而略带呛人的味道。 甚至,还有从部落边缘的溪流边,飘来的、皂角被揉碎后散发出的淡淡清香。 改变是如此显而易见,以至于部落里的幼崽们,脸上的笑容都变得更加灿烂。 他们不再被无处不在的苍蝇蚊虫叮咬得满身是包,可以在被清理得干干净净的空地上肆意奔跑,追逐着蝴蝶,喉咙里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江晚的基建计划,在石枯长老彻底臣服之后,进行得如火如荼。 整个部落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工地,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但,并非所有角落都被阳光照亮。 在部落的西北角,靠近山壁的一片区域,依旧盘踞着顽固的阴影。 那里居住着最后几个坚持“祖宗规矩”的家庭,他们以一位名叫“石岩”的长老为首,对江晚的一切新政都阳奉阴违。 他们不使用公共厕所,依旧将垃圾随意倾倒在山壁的缝隙里。 他们嘲笑那些每天勤勤恳恳打扫卫生的族人,认为那是自降身份的愚蠢行为。 江晚没有强迫他们。 有时候,最深刻的教训,需要用最惨痛的现实来书写。 她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让所有人都无法再自欺欺人的时机。 这个时机,来得比她预想中更快,也更猛烈。 那是一个燥热的午后,空气粘稠得仿佛凝固了一般。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了部落的宁静。 声音,正是从西北角那片顽固的区域传来。 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恐慌的哭喊与痛苦的呻吟交织在一起,像一张无形的大网,瞬间笼罩了整个白山部落。 江晚正在和苏见月规划着新的蓄水池图纸,听到声音,她手中的碳条微微一顿。 苏见月手中摇晃的玉骨扇也停了下来,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准确地“望”向了声音传来的方向。 “晚晚,看来你的‘教材’,自己送上门了。”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带着轻笑,却透着一丝冰冷的预见。 江晚站起身,神色冷静。 “走,去看看。” 当江晚带着她的兽夫们抵达时,西北角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一股熟悉的,混合着呕吐物和排泄物的酸腐恶臭,重新钻入鼻腔。 好几个兽人正躺在地上,痛苦地蜷缩着身体,脸色惨白如纸。 他们的身体滚烫,嘴唇干裂,不住地呕吐,排泄物更是稀薄如水。 第97章——瘟疫 一个雌性抱着自己的幼崽,跪在地上,绝望地哭喊着。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她的幼崽在她怀里,已经虚弱得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身体还在无意识地抽搐。 这症状…… 江晚的瞳孔骤然一缩。 急性肠胃炎。 而且是爆发性的,群体性的。 这绝不是简单的吃坏了肚子。 这很可能是一场由细菌引发的肠道传染病。 是瘟疫。 一场小规模的瘟疫,正在这片被现代文明遗弃的角落里,狰狞地露出獠牙。 “神女大人!” 有人看到了江晚,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求求您,救救我们!是不是邪祟又来了?” 周围陷入恐慌的兽人们,纷纷将祈求的目光投向她。 江晚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冷静地扫过这片区域。 肮脏。 这是她唯一的念头。 食物残渣和兽骨被随意丢弃在洞口,引来了成群的苍蝇。 不远处的山壁缝隙里,还能看到未被处理的排泄物痕迹。 空气中,那股恶臭的源头,直指他们日常取水的一处山泉。 那是一处独立的小泉眼,并未接入江晚规划的引水系统。 江晚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个以石岩长老为首的几个保守派身上。 他们的脸色同样惨白,但眼神中,除了惊恐,还有一丝无法掩饰的倔强与抗拒。 石岩长老正拿着一束不知名的草药,在空中胡乱挥舞,口中念念有词,进行着他那套古老的驱邪仪式。 然而,地上的病人,呻吟声却愈发痛苦。 巫术,在真正的病菌面前,脆弱得不堪一击。 “神女大人,您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那个抱着幼崽的雌性,哭着哀求。 江晚看着她,又看了看她怀中奄奄一息的孩子。 她的内心,没有半分怜悯的波澜。 不,或许有,但那不是对愚昧的同情,而是对一个无辜生命即将逝去的惋惜。 她知道,这是她彻底打破部落所有质疑,将文明的种子,深深植入这片土地的绝佳机会。 一个用鲜血和痛苦铺就的机会。 “办法?” 江晚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我早就把办法,告诉过你们了。” 她伸出手,指向不远处,那些被她的“试点小组”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区域。 那里,同样有兽人在探头探脑地张望,但他们的脸上,是好奇,是庆幸,却没有半分恐慌。 “为什么瘟疫,只在这里爆发?” 江晚的声音不大,却像一记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保守派的心上。 “为什么你们的孩子在上吐下泻,而他们的孩子,却在健康的玩耍?” “你们自己,闻不到这里的臭味吗?” “你们自己,看不到那些在你们食物上爬来爬去的苍蝇吗?” 她的质问,一句比一句尖锐。 像一把锋利的手术刀,残忍地剖开了他们自欺欺人的外壳。 石岩长老的念咒声,戛然而止。 他僵硬地转过身,布满皱纹的老脸涨成了猪肝色。 “你……你这是在亵渎神灵!这是邪祟的诅咒!跟你说的那些,有什么关系!” 他还在嘴硬。 “邪祟?” 江晚的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为什么邪祟,只诅咒你们这些不讲卫生的人?” “难道邪祟,也嫌弃那些干净的地方吗?” “噗嗤。” 一声轻笑,从江晚身后传来。 苏见月摇着玉骨扇,缓步上前。 他那张妖孽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惋惜与同情。 “哎呀,石岩长老,话可不能这么说。” “神女大人也是一番好心。若是早些听从神女大人的建议,将这里打扫干净,或许……这邪祟,就不会找上门来了呢。”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悲天悯人。 “现在可好,非要守着什么祖宗的规矩,结果孩子都病成这样了。这又是何苦呢。” 苏见月这番看似劝解,实则句句诛心的话,让石岩长老的脸色由红转青,由青转白。 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苏见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们……”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不住的痛苦呻吟,打断了对峙。 一个年轻的雄性兽人,身体猛地一弓,呕出了一大口黄绿色的秽物。 他抽搐了两下,便彻底没了声息。 死了。 第一个死者,出现了。 那个死去兽人的伴侣,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 绝望,像瘟疫本身一样,迅速蔓延。 恐慌,彻底引爆。 “救命啊!救救我!” “我不想死!” 所有病倒的兽人和他们的家人,都崩溃了。 他们再也顾不上什么长老的颜面,什么祖宗的规矩。 他们连滚带爬地涌向江晚,将她视作唯一的生机。 “神女大人!我们错了!我们真的错了!” “求求您,救救我们的孩子!” “我们愿意听您的!我们什么都愿意做!” 哭喊声,哀求声,响成一片。 石岩长老和他身边最后几个顽固分子,被这股求生的浪潮,冲得东倒西歪。 他们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像几座被遗弃的石像。 脸上,是信念崩塌后的茫然与死灰。 江晚冷冷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一幕。 她没有动。 朔祈白和雪归,一左一右,像两尊门神,将所有试图靠近她的人,都隔绝在外。 朔祈白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暴躁的怒火。 他看不惯这些人的愚蠢,更看不惯他们此刻的丑态。 “都滚开!” 他发出一声低吼,狂暴的气息席卷开来。 “之前神女大人劝你们的时候,你们一个个不是挺能耐的吗?” “现在知道求了?晚了!” 他的暴躁,让哭喊的人群为之一滞。 而雪归,则更加直接。 他什么都没说。 只是那双冰蓝色的狼瞳,冷漠地扫过每一个人。 凡是被他看到的人,都感觉自己像是被冰原狼王盯住的猎物,从骨子里感到一阵战栗,不自觉地向后退去。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奇异的焦躁。 雪归的鼻翼,微微翕动。 他闻到了。 不仅仅是呕吐物的酸臭,和死亡带来的腐朽。 第98章——按我的规矩来 在这些味道之下,还隐藏着一丝极淡的,却让他血脉深处感到警惕的……异样气息。 那不是自然的病菌该有的味道。 他侧过头,对上了朔祈白的视线。 他发现,那只蠢虎,也收起了平日里的暴躁,金色的竖瞳里,闪烁着同样的凝重与警惕。 他也闻到了。 两个顶级战力,在这一刻,暂时放下了彼此的成见。 他们都意识到,这场瘟疫,或许并不简单。 这背后,可能隐藏着更大的危机。 江晚也察觉到了他们的异样。 但眼下,她没时间深究。 控制瘟疫,是第一要务。 她看着那些跪在地上,彻底绝望的兽人,终于再次开口。 她的声音,像凛冬的寒风,刮过每一个人的耳膜。 “想活命,可以。” “但是,要按我的规矩来。” “从现在开始,这里,由我接管。”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所有病人,立刻就地隔离,不准随意走动!” “所有健康的人,立刻离开这片区域,回到你们自己的山洞,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来!” “朔祈白,雪归!” “在!” 两个兽夫同时应声,声音里带着肃杀之气。 “你们两个,带人封锁这里!任何敢违抗命令,试图冲出隔离区的人,直接打断腿!” 江晚的命令,冷酷而决绝。 对付瘟疫,任何心慈手软,都可能导致整个部落的覆灭。 “是!” 朔祈白和雪归没有丝毫犹豫。 他们立刻化作半兽形态,带领着几个从试点小组里挑选出来的,最强壮的年轻兽人,开始建立起一道人力封锁线。 白虎的咆哮,与冰狼的冷视,成了最有效的威慑。 混乱的场面,第一次被强行控制住了。 江晚转头,看向苏见月。 “狐狸,去把石枯长老和白巍族长请来。” “告诉他们,白山部落,到了生死存亡的时刻。” 苏见月桃花眼弯了弯,手中的玉骨扇“唰”地一声合上。 “遵命,我的神女大人。” 他转身离去,背影飘逸,却带着一丝搅动风云的诡谲。 江晚的目光,重新回到那片污秽之地。 她需要找到污染源。 她走到那个被废弃的小泉眼边,蹲下身。 风鸣彻化作的黑鹰,在空中盘旋一圈,悄无声息地落在她身旁的树枝上。 他锐利的鹰瞳,同样紧紧盯着那汪泉水。 江晚没有去碰水。 她只是凑近,用嗅觉博士级别的鼻子,仔细分辨着水中的气味。 除了泥土的腥气,还有一丝……淡淡的腐臭。 源头,找到了。 “黑鹰。” 江晚轻声唤道。 风鸣彻从树枝上跃下,化作人形,沉默地站在她面前。 “看住这里,不准任何人再靠近这处水源。” 风鸣彻点了点头,一个字都没说,只是用行动表示了遵从。 他就像一道最可靠的影子,永远守护在她指令所及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从角落里悄无声息地滑了出来。 是夜凛。 他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隔离区边缘。 墨黑色的长发遮住了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幽深的暗红色蛇瞳。 他的视线,死死地锁在那些痛苦呻吟的病人身上。 那种熟悉的,被疾病折磨的痛苦,似乎触动了他某些深埋的记忆。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一种……压抑的兴奋。 他血脉中那股属于深渊魔蛇的,对死亡和毁灭的渴望,正在被这场瘟疫唤醒。 他能感觉到,空气中那股不详的气息,正在滋养着他体内的力量。 但他又在极力地抗拒。 因为江晚在这里。 她是光。 而他,不想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最阴暗,最丑陋的一面。 这种矛盾的拉扯,让他的脸色愈发苍白。 江…晚… 他在心里,无声地念着这个名字。 这个名字,是他对抗血脉诅咒的唯一咒语。 他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那些垂死的病人身上移开,落在了江晚的背影上。 只有看着她,他体内那股翻腾的黑暗,才能被勉强压制下去。 很快,白巍族长和石枯长老,在苏见月的陪同下,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当他们看到西北角这如同地狱般的惨状时,两位老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凝重。 “江晚……” 白巍族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作为部落的领袖,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与无力。 石枯长老更是拄着拐杖,看着那些在地上痛苦挣扎的族人,尤其是那个已经冰冷的尸体,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写满了悔恨与自责。 他知道,如果不是他的默许和纵容,石岩那些人,根本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抗江晚的规矩。 这场灾难,他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族长,长老。” 江晚站起身,神色平静地看着他们。 “情况,你们都看到了。” “这不是邪祟,也不是诅咒。” “这是一种可以通过水源和食物传播的疾病。我称之为……瘟疫。” “现在,瘟疫已经爆发。如果我们不能立刻采取最有效的措施,用不了三天,整个白山部落,都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的话,不是危言耸听。 而是基于科学的,最冷静的判断。 白巍族长深吸了一口气,他看着眼前这个年纪轻轻,却在绝境中展现出惊人魄力与智慧的雌性。 他知道,部落的未来,已经不在他这个老族长的手中了。 他郑重地,对着江晚,深深地弯下了腰。 “江晚,从现在开始,整个白山部落,所有族人,都听从你的调遣。” “请你,带领我们,度过这场危机。” 他身后的石枯长老,也颤颤巍巍地,跟着行了一个大礼。 “神女大人……老朽,有罪。” “请您,救救这些无知的孩子吧。” 江晚坦然地接受了他们的臣服。 这是她应得的权力,也是她必须承担的责任。 “好。” 她只说了一个字。 然后,她转身,面向整个部落。 她的声音,通过朔祈白和雪归的力量加持,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山洞。 第99章——做一件事 “所有白山部落的族人,听令!” “第一,所有试点小组成员,立刻检查你们储存的食物和水源!所有三天以上的生肉,全部丢弃!所有饮水,必须烧开后才能饮用!” “第二,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山洞里,禁止串门,禁止集会!违令者,与病人同罪!” “第三,立刻成立‘医疗队’和‘后勤队’!所有加入过试点小组的雌性,到我这里来,我教你们如何照顾病人和配制药物!所有雄性,负责部落的警戒和物资运输!” 一道道命令,从她口中,清晰而有条不紊地发出。 在绝对的危机面前,没有人再敢有任何质疑。 整个白山部落,像一台生锈的机器,在江晚的指挥下,第一次,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效率,轰然运转起来。 江晚走到那个已经彻底失魂落魄的石岩长老面前。 “现在,我需要你做一件事。” 石岩长老茫然地抬起头。 “把你和你的人,这些天吃过的所有东西,喝过的所有水,接触过的所有人,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一个细节,都不能漏。” 这是流行病学调查的第一步。 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看着江晚那双冷静到近乎冷酷的眼睛,石岩长老终于彻底崩溃了。 他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我说……我都说……” 在死亡的阴影下,所谓的“祖宗规矩”,终于被碾得粉碎。 江晚没有理会他的忏悔。 她需要的,是信息,不是眼泪。 她从系统空间里,兑换出了最基础的抗生素和口服补液盐的配方。 她知道,这些东西,才是真正能救命的“神药”。 她带着自愿报名,眼中充满信任与崇敬的雌性医疗队员,开始熬煮草药,调配最原始的“补液盐”——烧开的泉水里,加入精确计量的盐和一点点蜂蜜。 “记住,让他们不停地喝!能喝多少,就喝多少!这是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关键!” 她将自己前世所学,毫无保留地教给这些淳朴的兽人。 一场与死神赛跑的战争,在白山部落,正式打响。 而在这场战争的中心,江晚,就是唯一的王。 白山部落的秩序,在绝对的死亡威胁面前,被强行重塑。 江晚的声音,成为了这片混乱土地上唯一的律法。 “所有试点小组成员,立刻检查你们储存的食物和水源!” “所有三天以上的生肉,全部丢弃!” “所有饮水,必须烧开后才能饮用!” 她的命令通过朔祈白蕴含兽王威压的吼声,传遍了山谷的每一个角落。 那些原本还在自己山洞里幸灾乐祸或者惶恐不安的兽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所有人都待在自己的山洞里,禁止串门,禁止集会!” “违令者,与病人同罪!” 最后一句,带着不容置疑的血腥味。 恐惧,是此刻最有效的约束力。 原本还想探头探脑的兽人,立刻缩回了洞穴,用石头堵住了洞口。 江晚的目光转向那些自愿站出来的雌性。 她们都是最早跟随她进行卫生改造的“试点小组”成员,脸上带着紧张,但更多的是一种盲目的信任。 “从现在起,成立‘医疗队’。” 江晚看着她们,眼神冷静而锐利。 “你们的任务,是照顾病人和配制药物。” 她从系统空间里,兑换了价值不菲的【初级医疗知识】和【瘟疫草药配方】。 无数信息流在她的脑海中瞬间闪过,被她迅速消化、整理。 “跟我来。” 她带着这支临时的雌性医疗队,走向一处被清理干净的空地。 那里已经架起了几口从部落里搜集来的石锅。 “第一步,消毒。” 江晚的声音不带情绪。 她从系统兑换的知识库里,找到了利用草木灰和某些植物汁液制作简易碱水的法子。 “所有接触过病人的器皿,都要用这个煮过。” 她亲自示范,将浑浊的草木灰水过滤,加入捣碎的植物,熬煮出散发着刺鼻气味的液体。 雌性们看得目不转睛,将每一个步骤都死死记在心里。 这在她们看来,已经是神迹。 “第二步,药物。” 江晚指向另一口锅。 里面是刚刚采摘来的几种草药,都是配方里提到的,具有止泻和消炎作用的植物。 “记住这个比例,不能错。” 她没有时间解释什么药理,只是用最直接的方式下达指令。 “最关键的,是这个。” 江晚让一个雄性抬来一桶烧开后晾温的水。 她从腰间的兽皮小包里,取出两样东西。 一小撮粗糙的盐。 还有一小块从系统兑换的,极其珍贵的蜂蜜糖块。 她当着所有人的面,按照脑海中精确的比例,将盐和蜂蜜溶解在温水里。 “口服补液盐。” 她说出一个她们听不懂的名词。 “脱水,是这场瘟疫最主要的死因。” “让所有病人,不停地喝这个,能喝多少,就喝多少。” “这是把他们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唯一方法。” 雌性们似懂非懂地点头,但她们的眼神,充满了对江晚的崇敬。 这种冷静、有序、仿佛无所不知的姿态,让她们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安心。 在部落的另一头,隔离区的封锁线,已经如钢铁般铸成。 朔祈白化作了巨大的白虎形态,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不耐与杀意,仅仅是盘踞在那里,就足以让任何人心生畏惧。 一个年轻的雄性,因为担心自己被隔离的伴侣,试图偷偷溜过去送些食物。 他刚一靠近,朔祈白便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滚回去!” 那雄性被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 朔祈白不屑地从鼻子里喷出一口热气。 愚蠢。 他心里只有这一个词。 若不是江晚下了命令,他早就一爪子把这些不听话的家伙全都拍飞了。 那个雌性,明明那么弱小,却总是在做这些麻烦的事情。 可偏偏,他就是无法坐视不管。 他甩了甩巨大的虎尾,将目光投向远处的山洞。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第100章——痛苦是真的 有没有好好吃饭? 另一侧,雪归的身影,则如同一尊冰雕。 他保持着半兽形态,及肩的银发在燥热的风中纹丝不动。 他的视线,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刮过隔离区内每一个痛苦呻吟的身影。 他的听觉,捕捉着空气中每一丝异常的响动。 他的嗅觉,分辨着那股混杂着死亡与腐败的气味。 那股让他血脉深处感到警惕的异样气息,越来越浓了。 雪归的冰蓝色狼瞳微微眯起。 这不像是一场自然的瘟疫。 更像是……某种人为的,或者说,非自然的产物。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躺在地上哀嚎的病人。 他们的痛苦是真的。 但引发这场痛苦的源头,却透着一股邪门。 是那个女人吗? 那个占据了江晚身体的,所谓“圣雌”白月? 前世的记忆碎片,如同毒蛇般,再次缠上他的心脏。 他不会再相信任何人。 尤其是,那个顶着江晚面容的女人。 但…… 他的视线,又不自觉地飘向医疗队的方向。 她正蹲在地上,耐心地教导一个雌性如何控制火候。 她的侧脸,在跳动的火光映照下,显得专注而柔和。 那种光芒,是他两辈子都未曾见过的。 雪归的心脏,猛地一缩。 恨意与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的胸腔里剧烈地碰撞,几乎要将他撕裂。 不。 他死死地攥紧了拳头,锋利的狼爪刺入掌心,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他不能再被迷惑。 他要做的,只是执行她的命令,然后,找出这场瘟疫背后的真相。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她的阴谋…… 雪归的眼底,闪过一丝彻骨的杀意。 他会亲手,了结这一切。 此时的苏见月,正摇着他的玉骨扇,站在嚎啕大哭的石岩长老面前。 他的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悲悯。 “石岩长老,您也别太伤心了。” “晚晚说了,现在不是追究责任的时候,找出源头才是关键。” 他的声音,轻柔得如同春风。 “您再仔细想想,除了那口泉水,你们还吃过什么特别的东西吗?” “或者,有没有见过什么奇怪的人?” 石岩长老已经彻底崩溃了。 他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将这些天吃过的所有东西,事无巨巨细地说了出来。 苏见月安静地听着,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在石岩长老杂乱无章的叙述中,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细节。 “等等。” 他打断了石岩长老。 “您是说,在瘟疫爆发的前两天,你们在后山发现了一头死去的角鹿?” “对……对!那头鹿看起来还很新鲜,我们就……” 石岩长老的声音越来越小。 在食物匮乏的荒原,没有人会放过一头死去的猎物。 “那头鹿,是怎么死的?” 苏见月追问。 “不知道……身上没有伤口,就是……就是肚子胀得很大,眼睛还是红的……” 苏见月的扇子,停住了。 他那张妖媚的脸上,笑容第一次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转身,向江晚所在的方向走去。 “晚晚。” 他的声音,带上了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见的凝重。 “我想,我找到源头了。” 与此同时,高空中。 巨大的黑鹰,展开双翼,锐利的鹰瞳俯瞰着整个山谷。 风鸣彻执行着江晚的命令,巡视着每一寸土地。 他的视线,越过部落,投向了更远处的后山。 很快,他发现了苏见月所说的那头角鹿的残骸。 或者说,是残骸被丢弃的地方。 那是一处山涧。 角鹿腐烂的内脏和骨头,被随意地丢弃在溪水的上游。 而那条溪水,蜿蜒而下,其中一条细小的支流,正好汇入了石岩长老他们取水的那处独立小泉眼。 污染源,找到了。 风鸣彻在空中盘旋一圈,发出一声短促而尖锐的鹰唳。 这是他与江晚约定的信号。 但他没有立刻离开。 他的鹰瞳,死死地锁定了那堆残骸附近的一处草丛。 那里,有一串不属于兽人的,奇怪的脚印。 很浅。 但逃不过他的眼睛。 夜,深了。 白山部落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除了医疗队彻夜不息的火光,和隔离区偶尔传来的呻吟,整个世界都仿佛被黑暗吞噬。 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出了他的山洞。 是夜凛。 他避开了所有巡逻的守卫,来到了被封锁的隔离区边缘。 空气中,那股死亡与病痛的气息,像最甜美的毒药,疯狂地涌入他的鼻腔。 他体内的深渊魔蛇血脉,在兴奋地嘶鸣。 破坏。 吞噬。 毁灭。 无数疯狂的念头,在他的脑海中叫嚣。 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皮肤之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黑色鳞片,正在蠢蠢欲动。 暗红色的蛇瞳里,闪烁着病态的狂热。 他只需要一个念头,就能让这里所有垂死的生命,都化为滋养他力量的养料。 就在他几乎要被这股欲望吞噬时,他的视线,穿过黑暗,落在远处那点温暖的火光上。 江晚正靠在一块石头上,似乎是累极了,闭着眼睛小憩。 一个雌性想为她披上一件兽皮,却被她摆手拒绝了。 她把那件兽皮,盖在了一个正在发抖的幼崽身上。 夜凛的身体,猛地一僵。 脑海中那疯狂的嘶鸣,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掐住了。 光…… 她是光。 他不能……不能在她面前,展露出自己最丑陋,最肮脏的一面。 他会吓到她的。 她会……像所有人一样,厌恶他,抛弃他。 一想到这个可能,夜凛的心脏,就疼得像是要被活生生撕开。 不。 不可以。 他死死地咬住嘴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血腥味。 那股翻腾的黑暗,被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强行压了下去。 他看着那些在地上痛苦挣扎的病人。 他们很痛苦。 就像……曾经的他一样。 而她,在救他们。 夜凛的眼神,变了。 那股病态的狂热,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幽深的,偏执的守护欲。 他不能让她太累了。 悄无声息地,他滑入了隔离区最阴暗的角落。 第101章——做得很小心 他伸出手,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按在被污染的土地上。 一丝丝微不可见的黑色雾气,从他的指尖溢出,渗入泥土。 那片土地,瞬间变得死寂。 所有潜藏在泥土里的病菌,所有散发着恶臭的秽物,都在那黑雾的侵蚀下,被彻底分解,净化。 他就像一个行走在暗夜里的清道夫,沉默地,一点点地,吞噬着这场瘟疫的根源。 他做得很小心,很隐蔽。 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做完这一切,他感觉身体里的力量被抽空了大半,一阵阵地发虚。 但他看着远处那团依旧明亮的火光,看着那个让他眷恋的身影,暗红色的蛇瞳里,却流露出一丝满足。 他为她,做了一些事。 这就够了。 黎明,到来了。 当第一缕阳光照进山谷时,奇迹,发生了。 隔离区里,那些被认为必死无疑的病人,呻吟声,小了下去。 好几个年轻力壮的雄性,甚至已经能自己坐起来,捧着医疗队送来的“神水”,大口大口地喝着。 那个被江晚盖上兽皮的幼崽,高烧退了。 他虚弱地睁开眼睛,对着抱着他的母亲,发出了一声猫儿般的叫唤。 “阿姆……” 那位雌性,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 那是喜悦的哭声。 她抱着自己的孩子,疯了一样地冲出隔离区,不顾朔祈白的阻拦,重重地跪在了江晚的面前。 “神女大人!” 她一边哭,一边用力地磕头。 “谢谢您!谢谢您救了我的孩子!” “您是真正的神女!”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所有病情得到缓解的病人和他们的家属,都涌了过来。 他们跪在地上,用最虔诚的姿态,向江晚表达着他们的感激与敬畏。 那些曾经对江晚阳奉阴违,甚至恶言相向的保守派,此刻脸上只剩下无尽的羞愧与后怕。 他们终于明白,江晚所说的“规矩”,不是为了控制他们。 而是为了拯救他们。 石岩长老,在两个年轻人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他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一夜之间,仿佛又老了十岁。 他走到江晚面前,推开身边的人,用尽全身的力气,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神女大人……” 他的声音,沙哑而干涩。 “老朽……有罪。” “是我们愚昧,是我们无知,险些害了整个部落。” “从今往后,我石岩,这条老命,就是您的了。您让我们做什么,我们就做什么,绝无二话!” 这场面,极具冲击力。 它标志着,白山部落最后一个顽固的堡垒,被彻底攻破。 江晚,用一场科学的降维打击,完成了权力的绝对统一。 她看着跪在面前的乌泱泱的人群,内心毫无波澜。 她只是觉得有点累。 她已经连续两天没有合眼了。 “都起来吧。”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 “瘟疫还没有完全结束,不能掉以轻心。” 她转身,继续去安排后续的清扫和消毒工作。 在她身后,所有兽人,都用一种看待神明的眼神,注视着她的背影。 朔祈白不知何时,已经变回了人形。 他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手里还提着一只刚烤好的,冒着热气的肥美野兔。 他粗鲁地将野兔塞到江晚手里,脸上带着不自然的红晕,嘴上却依旧很凶。 “吃掉!” “你已经两天没吃东西了!” 江晚看了看手里的烤兔,又看了看他。 这家伙…… 她撕下一条兔腿,递到他嘴边。 “你也吃。” 朔祈白愣住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沾着油光的兔腿,又看着江晚那双清澈的眼睛,脸上的红晕,瞬间蔓延到了耳根。 他张开嘴,有些僵硬地,咬了一口。 真香。 不远处的雪归,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他冰蓝色的狼瞳,瞬间冷了下去。 那只蠢虎! 竟然敢抢在他前面!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了江晚的另一侧。 “水源的污染源已经找到了。” 他的声音,成功地吸引了江晚的注意。 “是后山山涧里的一具角鹿尸体。” “我已经让族人处理干净,并且用火烧过那片土地了。” 他汇报着工作,像一个最忠诚可靠的下属。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靠近她,只是为了闻到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草药味。 那味道,让他焦躁的心,能得到片刻的安宁。 “做得很好,阿狼。” 江晚由衷地夸奖道。 这个称呼,让雪归的身体,瞬间僵硬。 阿狼…… 她又这么叫他了。 就像前世,她偶尔心情好时,会施舍给他的昵称。 可这一次,她的声音里,没有了那种高高在上的施舍。 只有平等的,真诚的赞许。 雪归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哎呀,晚晚,你可真是偏心呢。”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幽幽地传来。 苏见月摇着扇子,款款走来,恰到好处地挤开了雪归的位置,站到了江晚的身边。 “狼大哥和虎大哥都只知道打打杀杀,处理这些事情,肯定累坏了吧?” 他一边说,一边用扇子给江晚扇着风。 “不像我,只会动动嘴皮子,都帮不上晚晚什么忙呢。” 他垂下眼帘,那张妖孽的脸上,露出了惹人怜爱的脆弱表情。 “晚晚,我刚才审问石岩长老的时候,耗费了太多心神,现在头好晕……” 江晚:“……” 又来了。 这个奥斯卡影帝。 朔祈白和雪归,同时对着苏见月,投去了杀人般的目光。 这个阴险的狐狸! 就在雄竞修罗场即将再次爆发时,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风鸣彻化作人形,沉默地落在江晚面前。 他摊开手。 他的掌心里,静静地躺着一枚黑色的,带着金属光泽的羽毛。 那是他身上最坚硬,最锋利的一根飞羽。 是鹰族战士,表达最高敬意的信物。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将那根羽毛,郑重地,放在了江晚的手中。 然后,他后退一步,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便再次化作黑鹰,冲天而去。 他要去继续巡视,确保再无任何威胁。 第102章——得救了 江晚握着那根尚有余温的羽毛,心里,泛起了一丝奇异的暖流。 这场危机,终于要结束了。 三天后。 白山部落,焕然一生。 瘟疫被彻底控制,再没有出现一个新的病人。 整个部落,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公共厕所,引水渠,垃圾集中处理点……这些曾经被抗拒的新事物,如今,成为了所有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白巍族长拄着拐杖,看着在空地上嬉戏奔跑的幼崽们,脸上露出了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他知道,白山部落,得救了。 而拯救这一切的,是那个雌性。 他转过身,走向江晚所在的山洞。 江晚正在整理这次瘟疫事件中,所有搜集到的信息。 她发现,那头死去的角鹿,死状非常蹊,不像是自然死亡,也不像是中毒。 更像是……被某种力量,吸干了生命力。 这让她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 “江晚。” 白巍族长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江晚抬起头。 她看到,这位白山部落的领袖,这位德高望重的老者,对着她,郑重地,行了一个部落最古老,也是最崇高的大礼。 他将额头,轻轻地,贴在了地面上。 “从今天起,您,就是我们白山部落,唯一的‘神女’。” “您的意志,就是兽神的意志。” “您的方向,就是白山部落,前进的方向。” 他的声音,苍老,却充满了力量。 回荡在山洞里,也回荡在整个白山部落的上空。 江晚看着匍匐在地的老者,沉默了片刻。 她知道,这个头衔,代表的不仅仅是荣誉。 更是,整个部落的未来,与责任。 “我接受。” 她缓缓地说道。 白山部落的天,亮了。 不是日出的那种亮,而是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驱散了死亡阴霾的清爽。 空气里不再弥漫着绝望的恶臭,取而代之的是草木灰水消毒后淡淡的碱味,混合着泥土被翻新过的清新气息。 活着,真好。 这是所有白山部落兽人,此刻心中唯一的念头。 那些曾经对江晚的“规矩”阳奉阴违的保守派兽人,现在成了最积极的执行者。 他们甚至会揪住那些试图在路边随地小便的幼崽,用他们粗糙的大嗓门吼着江晚教给他们的话。 “神女大人说了,要注意卫生!” “想生病吗你这个小崽子!” 石岩长老,那个曾经最顽固的老家伙,此刻正拿着一根木棍,颤颤巍巍地指挥着几个年轻雄性挖掘公共厕所的最后一个粪坑。 他的腰弯得更深了,脸上的皱纹也仿佛一夜之间多了一倍,但那双浑浊的老眼里,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 看到江晚远远走来,他立刻丢下木棍,用一种近乎小跑的姿态迎了上来。 “神女大人。” 他没有再跪下,因为江晚说过不喜欢。 他只是深深地,深深地弯下了腰,姿态比任何跪拜都要虔诚。 “引水渠的路线已经按照您的吩咐重新规划了,绝对绕开了所有可能被污染的区域。” “部落里所有的山洞,也都用草药熏蒸过了。” 江晚点点头,目光扫过热火朝天的部落。 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 兽人们用他们强悍的体魄,执行着她这个现代灵魂规划出的蓝图。 一种奇妙的割裂感与融合感,在她心中交织。 “做得很好。” 她平静地说道。 “但是,这还不够。” 她的声音不大,却让周围所有竖着耳朵偷听的兽人都安静了下来。 “一场瘟疫,几乎毁了我们。” “我们不能再经历第二次。” 江晚走到部落中央的空地上,那里已经清理出了一大片空地。 朔祈白不知从哪里搬来一块巨大而平整的青石板,像一座小山般立在那里。 江晚捡起一截燃烧剩下的木炭,在那块临时的“黑板”上,开始勾勒。 她的动作不快,但每一笔都清晰而稳定。 一条线,代表河流。 一个圈,代表部落。 然后,是更复杂的线条,从河流引出,穿过部落,再汇入指定区域。 “这是,引水系统。” 她指着石板上的图纸。 “我们要把干净的水,通过石渠,引到部落的每一个区域。” “设立专门的取水点,洗衣点,和处理污水的排水渠。” 兽人们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从未想过,水,还可以这样用。 “还有这个。” 江晚又画了几个方块。 “房屋。” “山洞阴暗潮湿,容易滋生病菌。我们要建造新的房屋,通风,向阳,有独立的房间。” “还有这个,围墙。” 她的木炭,在部落外围,画下了一道粗重的闭合线条。 “用巨石和木桩,建立一道真正的防御工事,而不是现在这些简陋的栅栏。” 寂静。 整个部落,都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所有兽人,都像被施了定身法,怔怔地看着那块石板。 那上面画着的,是他们做梦都不敢想象的未来。 一个干净,安全,明亮的家。 “这……这能做到吗?” 一个年轻的雌性,喃喃自语。 这太宏伟了,宏伟到不真实。 “哼。” 一声冷哼,打破了寂D静。 朔祈白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抱臂站在一旁,金色的竖瞳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只要是她说的,就一定能做到。” 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信赖。 “没错。” 苏见月摇着扇子,款款走来。 他笑意盈盈地补充道。 “晚晚的智慧,可不是我们这些凡夫俗子能想象的。我们只需要照做,就可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用他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看”向那些保守派长老。 “各位长老,你们说,对吗?” 石岩长老的身体猛地一抖,立刻大声回应。 “对!神女大人说得都对!” “我们都听神女大人的!” 他这一嗓子,仿佛一个开关。 所有兽人,都从震撼中回过神来,爆发出山呼海啸般的回应。 “听神女大人的!” “我们建!建房子!建围墙!” 气氛被彻底点燃。 江晚看着眼前这一幕,内心毫无波澜,甚至有点想打哈欠。 第103章——她信任他 她真的太累了。 她转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阴影里的雪归。 “雪归。” 狼人青年的身体,微微一僵。 “防御,交给你。” 江晚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但指令清晰。 “在新的围墙建好之前,我需要一个万无一失的巡逻方案。我不希望在建设期间,有任何一只野兽能闯进我们的家。” 雪归冰蓝色的狼瞳,深深地看着她。 她信任他。 她将整个部落最关键的安全防卫,交给了他。 这个认知,像一根滚烫的针,扎进了他冰封的心脏。 恨意与一种陌生的悸动,再次在他胸中翻滚。 他想拒绝,想质问她凭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两个字。 “……好。”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雪归转身就走,背影决绝而仓促,仿佛在逃离什么。 江晚没有在意。 她又看向另一边。 部落里最勇猛的战士之一,炎狮,一个本体为雄壮火红色狮子的兽人,正用一种奇异的目光看着她。 他不像朔祈白那样头脑简单,也不像雪归那样心思深沉。 他信奉的是纯粹的力量。 可这一次,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雌性,没有动用任何武力,就解决了连他都束手无策的瘟疫,还统一了整个部落的人心。 这让他对自己一直以来的信条,产生了一丝动摇。 江晚的目光与他对上。 “炎狮,部落的食物储备,需要重新规划。狩猎队需要更有组织,更有效率。这件事,你和朔祈白一起负责。” 炎狮愣了一下,随即咧开一个爽朗的笑容,露出一口白牙。 “没问题,神女大人!” 他喜欢这种直接的命令。 朔祈白立刻凑了过来,不满地低吼。 “我一个人就够了!用不着他!” 江晚瞥了他一眼。 “两个人,可以比赛,看谁带回的猎物更多。” 朔祈白眼睛一亮。 比赛? 他立刻看向炎狮,金色的瞳孔里燃起了熊熊战意。 “好!输的人,一个月不准吃烤肉!” 炎狮毫不示弱地顶了回去。 “谁怕谁!” 一场潜在的矛盾,被江晚一句话,变成了良性竞争。 苏见月在一旁看得直摇头,用扇子掩住嘴角的笑意。 真是一群头脑简单的蠢货。 不过,这样也好。 蠢货,才更容易掌控。 他的目光,重新落回江晚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痴迷。 他的神明,如此聪慧,如此耀眼。 基建的号角,就此吹响。 整个白山部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热火朝天的工地。 强壮的雄性兽人们,在朔祈白和炎狮的带领下,三人一组,五人一队,将深山里巨大的岩石开采出来,再合力运回部落。 他们的吼声,混合着岩石撞击的巨响,充满了原始而蓬勃的生命力。 雌性们和半大的幼崽,则在石岩长老的带领下,和着泥,制作土坯,或者去采集坚韧的藤条。 每个人都干劲十足,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 江晚,是这个巨大工地的总设计师与总指挥。 她每天只睡很短的时间,大部分精力都用来完善图纸,指导施工,解决各种突发问题。 比如,引水渠的角度不对,水流过急。 比如,土坯的配比不对,不够坚固。 她的专业知识,在这个原始的世界里,简直是降维打击。 任何看似无解的难题,到了她手里,都能被轻易化解。 这让部落的兽人们,对她的崇敬,几乎达到了顶峰。 雪归的身影,总是在部落外围最危险的地方出没。 他按照江晚的要求,重新规划了巡逻路线,将警戒范围扩大了一倍。 他像一匹孤狼,沉默,锐利,不知疲倦。 他会亲自检查每一个陷阱,会攀上最高的山崖,俯瞰任何可能的威胁。 他做着这一切,告诉自己,只是为了执行命令,为了找出这个女人的破绽。 可是,每天黄昏,当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部落时,目光总会不受控制地,去寻找那个在工地上忙碌的身影。 她瘦了。 但那双眼睛,却比星辰还要明亮。 每当看到那样的她,雪归的心脏,就会传来一阵密密麻麻的刺痛。 是恨吗? 还是……别的什么。 他分不清。 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无比烦躁。 夜,深了。 当所有人都进入梦乡,一道黑色的影子,如水银泻地般,悄无声息地滑过营地。 是夜凛。 他来到正在挖掘的引水渠旁。 白天,有一段渠壁因为土质松软,发生了小规模的塌方,差点砸伤一个幼崽。 夜凛苍白的手,轻轻地按在松软的泥土上。 一丝丝极淡的,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色雾气,从他的指尖渗出,融入了泥土之中。 那片松软的土壁,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坚硬,凝实。 他体内的深渊魔蛇血脉,在瘟疫中吞噬了大量的死亡与病痛气息,力量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增长。 他曾以为,这股力量只会带来毁灭。 可现在,他却用它来……搞基建。 夜凛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 但他一想到,这是她想做的事,是她为之呕心沥血的家园,他就觉得,这一切都值得。 他不能让她失望。 更不能让她,因为这些小事而烦心。 他抬起头,看向远处那个亮着微弱火光的山洞。 她还没有睡。 夜凛的身体,悄然隐入更深的黑暗中,暗红色的蛇瞳,却一刻也没有离开那点光亮。 山洞里,江晚正对着一堆草药发愁。 连续的高强度工作,让她有些体力不支。 她需要补充维生素和一些微量元素,但这个世界的植物,她认识的实在太少。 “神女大人。” 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洞口响起。 是那个被她救回来的幼崽的母亲,一个名叫“禾”的年轻雌性。 她端着一个石碗,小心翼翼地走进来。 “这是我采的一些浆果,很甜的,您尝尝。” 碗里,是几颗红得发紫的野果。 江晚认得,这是一种无毒但很酸涩的果子,平时根本没人吃。 但她看着禾那双充满感激和期盼的眼睛,还是拿起一颗,放进了嘴里。 第104章——挺不容易的 酸得她瞬间眯起了眼睛。 “……很甜。” 她面不改色地说道。 禾顿时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您喜欢就好!我明天再去给您采!” 等禾离开后,江晚立刻吐掉了嘴里的果子,感觉牙齿都要酸掉了。 当个神女,也挺不容易的。 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正准备继续研究草药。 一个巨大的身影,堵住了洞口。 朔祈白提着两条肥硕的后腿肉,大步走了进来。 他把肉重重地往地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吃掉!” 他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脸上却带着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你都瘦成什么样了!” 江晚看着他,有些无奈。 这家伙表达关心的方式,永远这么简单粗暴。 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另一个声音幽幽地响起。 “虎大哥,晚晚现在身子虚,哪里吃得下这么油腻的东西。” 苏见月摇着扇子,从朔祈白身边挤了进来。 他手里捧着一个精致的木盒。 打开来,里面竟然是一些烤干的,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菌菇和花瓣。 “这是我让族人帮忙找来的安神花和凝露菇,泡水喝,可以缓解疲劳。” 他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挑衅地瞥了一眼朔祈白脚边的生肉。 高下立判。 朔祈白的脸,瞬间黑了。 “你这只阴险的狐狸!” “总比某些只知道用蛮力的蠢老虎要好。” 眼看雄竞修罗场又要爆发。 一道冰冷的气息,从洞口传来。 雪归站在那里,手里提着一只处理得干干净净的野兔。 他的目光,越过争吵的两人,直直地落在江晚身上。 “这个,是她现在能吃的。” 他的声音,依旧冷硬。 但那只野兔,不肥不瘦,肉质鲜嫩,确实是最适合病人或者体虚者食用的。 朔祈白和苏见月,同时安静了下来。 他们都用一种极其不爽的目光,瞪着雪归。 这个该死的家伙! 就在气氛僵持不下时,一道鹰唳从高空传来。 风鸣彻的身影,如闪电般落下,化作人形,出现在洞口。 他没有参与这场幼稚的争斗。 他只是沉默地走到江晚面前,摊开手掌。 他的掌心,静静地躺着几块亮晶晶的,白色的石头。 “盐石。” 他吐出两个字。 这是他飞了很远,在一条干涸的盐河故道里找到的。 他记得,她煮肉汤的时候,总会放一点点珍贵的盐。 江晚的眼睛,瞬间亮了。 盐! 这可是战略级物资! “风鸣彻!你太棒了!” 她激动地握住风鸣彻的手,将那些盐石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 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自己的喜悦。 风鸣彻的身体,猛地一僵。 她的手……很软,很温暖。 他那双常年锐利如鹰的灰黑色瞳孔里,掀起了一丝波澜。 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洞里的另外三个雄性,看着这一幕,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 尤其是雪归。 他冰蓝色的狼瞳,几乎要冻结成冰。 这个哑巴! 竟然……让她主动碰了他! 一股狂暴的嫉妒与怒火,瞬间席卷了他的理智。 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出了山洞,消失在夜色中。 再待下去,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撕碎那个该死的黑鹰。 十天后。 引水渠,正式完工。 当清澈的溪水,顺着光滑的石渠,第一次流进部落的蓄水池时,整个白山部落,都沸腾了。 幼崽们兴奋地在水边嬉戏。 雌性们看着那源源不断的清水,激动得热泪盈眶。 她们再也不用每天提着沉重的木桶,去遥远的河边取水了。 白巍族长拄着拐杖,站在人群中,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一切,老眼中满是欣慰。 他知道,他该做出一个决定了。 当晚,部落燃起了自瘟疫以来,最大的一场篝火。 所有的族人,都聚集在中央的空地上。 白巍族长,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走到了篝火前。 他的身后,站着江晚。 “我的族人们。” 老族长的声音,通过兽人强大的听力,清晰地传遍了每一个角落。 “我们,经历了一场劫难。” “我们,也迎来了一次新生。” “而带领我们走出黑暗,迎来光明的,是她。” 他转过身,将手中的,象征着族长权力的兽骨权杖,郑重地,递向了江晚。 “我,白山部落的族长,白巍,在此宣布。” “从今日起,白山部落的未来,将由我们的神女,江晚大人,全权引领!” “她的意志,就是部落的意志!” “她的方向,就是我们前进的方向!” 此言一出,全场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神女大人!” “神女大人!” 喊声,一浪高过一浪,汇聚成一股撼天动地的力量。 江晚看着那根古朴的兽骨权杖,又看了看面前匍匐了一地,满眼狂热与信赖的兽人,沉默了。 她只是想搞个基建,让自己活得舒服点。 怎么就……快进到登基了? 她看向人群中的几个身影。 朔祈白挺着胸膛,脸上是与有荣焉的巨大骄傲,仿佛被加冕的是他自己。 苏见月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狐狸,手中的扇子摇得更欢了,他知道,他的投资,获得了最大的回报。 夜凛隐在最黑暗的角落,暗红色的蛇瞳里,燃烧着病态的痴迷与满足,他的神明,本该就站在最高处。 风鸣彻化作的黑鹰,在篝火上空盘旋,发出了一声高亢而嘹亮的鹰唳,像是在为他的女王加冕。 只有雪归。 他站在离人群最远的地方,半张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那双冰蓝色的狼瞳,穿过跳动的火焰,复杂地,死死地,锁在江晚的身上。 那个他发誓要复仇的女人。 如今,却成了他所在部落的,至高无上的神。 命运,开了一个何等荒唐的玩笑。 江晚深吸一口气,接过了那根沉甸甸的权杖。 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背负的,将是整个部落的未来。 “好吧。” 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神女就神女吧。” “不知道这个职位,五险一金交不交?” 第105章——他很年轻 成为白山部落的神女,对江晚而言,并未带来太多实感。 权杖入手的那一刻,她没有感受到神圣的使命,只觉得那兽骨冰凉,还挺沉。 但对白山部落的兽人们来说,一切都不同了。 太阳升起时,投向她的目光,不再仅仅是敬畏与感激。 那里面,多了一种滚烫的,属于雄性看待心仪雌性的灼热。 江晚的“万人迷”体质,在她被推上神坛的那一刻,彻底觉醒,并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酵。 第一个试图将爱慕付诸行动的,是一个名叫“烈”的豹族兽人。 他很年轻,身体线条流畅,充满了猎豹特有的爆发力。 瘟疫中,他的母亲曾一度垂危,是江晚的草木灰水和隔离措施救了她。 此刻,他怀揣着一颗年轻兽人最纯粹的倾慕之心,手中紧紧攥着一朵从悬崖上采来的,沾着晨露的“焰心花”。 花瓣是火焰般的红色,在晨光下燃烧着。 他看到江晚正在检查新建的陶窑雏形,深吸一口气,鼓足了勇气走上前。 “神女大人。” 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紧。 江晚抬起头,黑褐色的眼眸平静无波。 “有事吗?” 烈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几乎是冲动地,将那朵花递了过去。 “这个,给您!它长在最高的地方,是部落里最美的花!” 江晚看着那朵花,又看了看青年涨红的脸,内心一片死水。 又来了。 动物求偶行为展示。 她正想着该如何用一种不打击年轻人积极性,又能明确划清界限的方式拒绝。 一股灼热的气浪,从她身后猛地炸开。 朔祈白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像一堵无法逾越的肌肉高墙。 他赤裸着健硕的上半身,汗水顺着分明的腹肌滑落,金色的竖瞳缩成了危险的针尖,死死地盯着那个叫烈的豹族兽人。 “哼。” 一声满含不屑的冷哼,从他喉咙深处滚出。 “这种没用的草,也配送到她面前?” 朔祈白一把将烈手中的花夺过,两根手指发力,那朵娇艳的焰心花瞬间被碾成了红色的汁液。 “滚。”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属于顶级掠食者的,不容置疑的威压。 烈的脸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在朔祈白的气势下不受控制地颤抖。 “我……我没有……” “虎大哥,何必这么凶呢。” 一个带笑的声音,慢悠悠地插了进来。 苏见月摇着他的玉骨扇,挡在了烈和朔祈白之间,看似是在为烈解围。 “这位小哥也是一番心意,你这样,会吓到神女大人的。” 他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转向烈,唇角弯起一个纯良无害的弧度。 “不过啊,小哥,下次还是不要送花了。” “晚晚她,对花粉有些过敏呢。” 烈闻言,脸色更加苍白了,看向江晚的眼神充满了愧疚与懊悔。 江晚:“……” 我什么时候对花粉过敏了? 这个该死的绿茶狐狸。 朔祈白可不管这些弯弯绕绕,他只觉得这只狐狸碍事。 “你也滚!” 就在这时,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气的风刮过。 雪归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江晚的另一侧。 他什么都没说。 那双冰蓝色的狼瞳,只是静静地,毫无感情地,看着那个可怜的豹族兽人。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鄙夷,只有一片死寂的,择人而噬的寒意。 仿佛在看一件即将被撕碎的物品。 烈腿一软,几乎要跪倒在地。 他从未感受过如此可怕的目光,那是一种能将灵魂都冻结的恐惧。 他再也顾不上什么爱慕,连滚带爬地逃离了这个修罗场。 江晚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这才一大早,雄竞就已经拉开序幕了。 “做得好,阿狼。” 苏见月轻笑着,用扇子掩住嘴。 “对付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就该用这种直接的方式。” 雪归没有理他,冰蓝色的瞳孔转向苏见月,里面的寒意没有丝毫减退。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地摇了摇扇子。 疯狗。 朔祈白则像是被抢了风头,不满地对雪归低吼。 “用不着你多事!” 雪归依旧沉默,只是往江晚身边又站近了半步。 他的身体,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窥探的视线都隔绝在外。 他的警惕,他的占有欲,在江晚成为“神女”之后,被催化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顶峰。 这个女人是他的。 前世是,今生也必须是。 任何胆敢觊觎的生物,都得死。 这个念头,如同毒藤,缠绕着他那颗早已千疮百孔的心脏。 江晚感受着身边两道一冷一热,同样充满压迫感的气息,感觉自己的血压在持续升高。 “够了。” 她冷淡地开口。 “你们两个,如果精力旺盛到没处发泄,就去把东边采石场的巨岩运回来。今天运不完一百块,晚饭没有烤肉。” 朔祈白的眼睛瞬间亮了。 一百块? 这是在夸他能干! 他立刻把和雪归的对峙抛到脑后,转身就朝采石场大步走去,浑身充满了干劲。 雪归的身体僵硬了一瞬。 她又在命令他。 可他却无法拒绝。 他深深地看了江晚一眼,那眼神复杂到江晚也无法完全读懂,然后一言不发地转身,走向了部落外围的警戒线。 他要去巡逻。 用他的方式,将她圈在他的领地里。 苏见月看着空荡荡的身边,笑意更深了。 两个蠢货。 他施施然地走到江晚身边,将一本用鞣制过的柔软兽皮做成的“书”递了过去。 “晚晚,这是我根据你之前的想法,制定的部落成员积分贡献制度。” “狩猎、采石、建造、巡逻……每一种工作,都可以换取相应的积分。积分可以用来兑换更好的食物,更舒适的房屋,甚至是你亲手制作的工具。” 江晚接过兽皮书,翻开看了几眼。 里面的条例,用木炭写得清清楚楚,逻辑缜密,甚至还考虑到了对年老兽人和幼崽的照顾。 这只狐狸的智慧,确实可怕。 “你做得很好。” 江晚由衷地赞叹道。 第106章——别拉踩了 这是她一直想做,却没有精力去细化的事情。 “能为晚晚分忧,是我的荣幸。” 苏见月微微俯身,赤红色的长发垂落,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却仿佛能映出江晚的身影,充满了缱绻的深情。 “不像某些雄性,只知道用蛮力表达爱意,粗鲁又笨拙。” 江晚:“……” 好了,可以了,别拉踩了。 这场由一朵花引发的雄竞风波,很快就传遍了整个部落。 但这并没有浇灭那些年轻雄性们的热情,反而激发了他们更强的竞争心。 神女大人身边的那几位,确实强大。 但他们也不是没有机会。 于是,部落里开始出现各种奇特的“求偶”现象。 有人会把最大最肥的猎物,扔在江晚的山洞门口,然后躲在远处偷偷观察。 有人会学着风鸣彻,把自认为最亮晶晶的石头,放在江晚的窗台上。 甚至有人,在部落的空地上,开始展示自己化为兽形后的矫健身姿,试图吸引江晚的注意。 整个白山部落,都弥漫着一股浓烈的,属于雄性荷尔蒙的躁动气息。 这让江晚的几个“正牌”兽夫,彻底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朔祈白的训练量,直接翻了一倍。 部落的训练场上,他化身为巨大的白色猛虎,一次又一次地扑向用巨木搭建的假人。 每一次撞击,都让整个地面为之震颤。 汗水浸透了他白色的皮毛,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疯狂的战意。 他要成为最强。 只有最强的战士,才有资格永远站在她的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另一边,炎狮也不甘示弱。 作为部落里唯一能在力量上与朔祈白分庭抗礼的雄狮,他同样加入了这场力量的角逐。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狮吼,他将一头刚猎杀的,体型巨大的铁甲犀牛,重重地摔在了训练场中央。 “朔祈白!我今天猎到了一头铁甲犀牛!你呢?” 炎狮咧开嘴,露出一个充满挑衅的笑容。 朔祈白从训练中停下,看着那头犀牛,金色的瞳孔缩了缩。 “哼,不过是头蠢牛而已。” 他嘴上不屑,身体却已经化作人形,抓起旁边江晚为他打造的重型战斧“裂地”,大步向森林走去。 “等着,我去给你抓一头真正的大家伙回来!” 两个顶级战力,就这么杠上了。 他们的竞争,直接导致白山部落的食物储备,以一种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增长。 江晚看着堆积如山的猎物,只觉得自己的厨房工作量,又要加倍了。 与这种摆在明面上的竞争不同,有些人的行动,则隐藏在更深的阴影里。 夜凛,那个总是将自己包裹在宽大黑袍里的蛇兽,依旧沉默寡言。 他白天会安静地待在部落最阴暗的角落,仿佛不存在。 但到了夜晚。 他就是这片领地最无情的清理者。 那个第一个送花的豹族兽人烈,当晚做了一个噩梦。 他梦到无数条冰冷的,滑腻的毒蛇,爬满了他的山洞,缠绕着他的四肢,信子就停在他的眼前,发出“嘶嘶”的声响。 那种冰冷与窒息感,真实到让他尖叫着醒来。 山洞里空无一物。 但他却能清晰地闻到,空气中残留着的一丝,极淡的,属于蛇类的腥甜气息。 从那天起,烈再也不敢靠近江晚的山洞半步。 之后,又有几个表现得特别积极的雄性,都遭遇了类似的“意外”。 有人在狩猎时,被突然出现的蛇群围困。 有人在睡觉时,发现床边盘着一条剧毒的黑曼巴。 没有兽人受伤,但那种来自黑暗深处的,无声的警告,比任何直接的威胁都更让人恐惧。 夜凛做完这一切,会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的山洞。 他蜷缩在角落,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病态的满足。 她是他的光。 任何试图靠近光源的飞蛾,都该被烧掉翅膀。 他会用自己的方式,为她清理掉所有不必要的“麻烦”。 他的力量,曾被视为诅咒与不祥。 但现在,这股力量,成为了守护他神明的,最隐秘也最锋利的毒牙。 他抬起头,暗红色的蛇瞳穿透黑暗,望向江晚山洞的方向。 只要能待在她身边,哪怕永远沉沦在黑暗里,他也心甘情愿。 高空中,风鸣彻的鹰瞳,将这一切尽收眼底。 他看到了朔祈白与炎狮的角力。 看到了雪归如同孤狼般,在领地边缘刻下自己的气息。 看到了苏见月用智慧,将整个部落梳理得井井有条。 也看到了夜凛在暗夜中,伸出的毒牙。 他没有参与这场幼稚的争斗。 他的职责,是天空之眼。 他锐利的视线,越过部落的围墙,扫视着远方的地平线。 任何潜在的威胁,任何可能的危险,都无法逃过他的眼睛。 今天,他发现了一支不属于任何已知部落的,陌生的兽人小队,在白山部落的领地外围鬼鬼祟祟。 他没有声张。 在夜色最深沉的时候,他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俯冲而下。 几声短促的惨叫,很快便归于沉寂。 当他再次升空时,那片区域,只留下了几滩暗色的血迹,很快就会被泥土所吸收。 他做完这一切,盘旋着飞回部落上空。 他看到江晚的山洞,还亮着火光。 她又在熬夜。 风鸣彻从自己的翅膀上,拔下了一根最坚硬,最光滑的黑色羽毛。 他悄无声息地落下,将那根羽毛,轻轻地放在了江晚山洞的窗台上,然后再次飞入高空,融入夜色。 这是他的承诺。 我的羽翼,将为你扫清一切障碍。 我的眼睛,将是你最忠实的守望者。 山洞里,江晚终于完成了最后一张建筑结构图的修改。 她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她走到窗边,想透透气,一眼就看到了那根黑得发亮的羽毛。 羽毛的边缘,锋利如刀。 她拿起来,轻轻一划,旁边的一块木头,无声地裂开了一道光滑的切口。 江晚的眼睛亮了。 这硬度和韧性,简直是天然的手术刀材料。 “风鸣彻……” 第107章——你就这么喜欢 她低声念着这个名字,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抹笑意。 那个沉默的男人,总能用最直接的方式,给她最需要的东西。 她收好羽毛,转身准备去休息。 一回头,就看到雪归像一尊冰雕,站在山洞的阴影里。 他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 江晚的心脏,猛地一跳。 “你走路怎么没声音的?” 雪归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他冰蓝色的狼瞳,死死地盯着她手里的那根黑色羽毛,眼神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你就这么喜欢他送的东西?”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充满了压抑的,即将喷发的怒火。 江晚一愣,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羽毛。 “这羽毛很有用。” “有用?” 雪归低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与痛苦。 “是啊,他总能给你有用的东西。” “那个哑巴,会飞,能给你找来盐石,能给你当眼睛。” “那只狐狸,会算计,能帮你管理部落。” “那条蛇,会用毒,能帮你清理垃圾。” “那头蠢老虎,有力气,能给你当打手。” 他一步步地逼近江晚,每说一句,身上的寒意就更重一分。 “那我呢?” 他站在江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将她完全笼罩。 “我有什么用?” “我是个只会带来背叛与死亡的废物,对不对?” 他前世的记忆,如同跗骨之蛆,再次啃噬着他的理智。 他恨她。 可他更怕,怕她再一次用那种嫌恶的,抛弃的眼神看他。 江晚被他问得有些发懵。 这家伙又在发什么疯? 她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痛苦、嫉妒、疯狂与不安的冰蓝色狼瞳,看着他手臂上那道狰狞的旧伤疤。 她忽然明白了什么。 这家伙,不是在质问她。 他是在,害怕。 害怕自己没有价值,害怕被抛弃。 江晚叹了口气。 养这群心理创伤严重的崽,真是心累。 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伸出手,在他错愕的目光中,轻轻地,碰了碰他僵硬的脸颊。 “雪归。”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 “新的围墙建好之前,部落的防御,是你一手建立的。” “没有你,我们晚上谁也睡不安稳。” “你是部落的守护神,是我们最坚固的盾牌。” “你说,你有什么用?” 雪归的身体,彻底僵住了。 她的手,很温暖。 她的话,像一股暖流,冲进了他冰封的心脏。 他那双冰蓝色的狼瞳,剧烈地收缩着。 胸腔里,恨意与悸动疯狂地交战,搅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痛。 他猛地后退一步,像是被烫到一样,躲开了她的触碰。 “……收起你这套把戏。” 他的声音,比刚才还要沙哑。 “我不会再信你。”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逃也似的冲出了山洞,消失在夜色中。 江晚看着他仓皇的背影,无奈地摇了摇头。 真是个偏执的疯批忠犬。 不过……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刚才,她好像看到他的耳根,红透了。 白山部落的空气,依旧燥热。 雄性荷尔蒙的味道,混杂着烤肉的香气与尘土的气息,构成了这片新生领地独有的生命力。 但在这片欣欣向荣的表象之下,某种更深沉、更冰冷的暗流,正在悄然涌动。 苏见月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出现了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凝滞。 他正坐在江晚为他特制的藤椅上,指尖轻轻抚过玉骨扇的扇面。 一只灰雀从远处飞来,落在他伸出的手指上,发出一阵急促而短碎的鸣叫。 这是他的情报网。 由无数双眼睛和翅膀组成的,遍布荒原的无形之网。 听完灰雀的“汇报”,他眼角那颗妖媚的泪痣,似乎都暗淡了几分。 “有趣。” 他轻声说道,指尖一弹,那只灰雀便振翅飞走,消失在天际。 他缓缓摇着扇子,那双没有焦距的桃花眼,却精准地“看”向了部落议事山洞的方向。 在那里,江晚正在跟几个负责建造的兽人讨论新一期房屋的排水系统。 苏见月站起身,步伐依旧优雅从容,但那把从不离手的玉骨扇,却握得比平时更紧。 他走到江晚身边,很自然地用扇子为她挡住头顶毒辣的日头。 “晚晚,能借一步说话吗?” 他的语调依旧带着那丝若有若无的撒娇意味,但江晚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郑重。 江晚点点头,跟着他走到一处僻静的角落。 “怎么了?” 苏见月收起扇子,第一次在江晚面前,露出了毫无遮掩的,严肃到近乎冷峻的神情。 “我的‘眼睛们’说,有一群不属于任何已知部落的家伙,正在我们领地周围聚集。” “他们行动诡异,身上带着一种……腐烂木头和铁锈混合的气味。” 他顿了顿,补充道。 “而且,他们的目标很明确。” “就是我们,白山部落。” 江晚的心,猛地沉了一下。 暗影组织。 这个名字,如同一个幽灵,终于从风鸣彻和夜凛的背景故事里,飘了出来,化为了实质的威胁。 几乎在同一时间,部落最阴暗的角落里,夜凛猛地睁开了眼睛。 他蜷缩在巨大的岩石阴影下,宽大的黑袍将他与整个世界隔绝。 但此刻,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战栗,让他无法再维持平日的死寂。 冷。 一种刺骨的,仿佛要将灵魂都冻结的阴冷感,正从四面八方渗透而来。 这不是天气的变化。 这是“同类”的气息。 不,比他血脉中的诅咒更加污浊,更加充满了恶意的力量。 魔气。 他苍白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暗红色的蛇瞳里,闪过一丝挣扎与恐惧。 但随即,那恐惧就被另一种更强烈的,偏执的守护欲所取代。 她不喜欢这种气息。 她的光,会被这种污秽所玷污。 夜凛的身影,无声无息地融入了阴影之中。 他像一条真正的蛇,贴着地面,循着那股越来越浓郁的魔气,向部落外围潜行而去。 他的动作没有发出一丝声响,但所过之处,连最敏感的虫豸都仿佛被扼住了咽喉,瞬间噤声。 第108章——他必须告诉她 他看到了一些痕迹。 地面上,有被某种腐蚀性液体滴落后,烧灼出的黑色斑点。 空气中,那股腥甜的铁锈味,让他胃里一阵翻搅。 他越是追踪,心就越是下沉。 魔气的浓度,比他想象中要高得多,而且源头不止一个。 他们正在包围这里。 像一群闻到血腥味的秃鹫,盘旋着,等待着最佳的攻击时机。 夜凛的指尖,不受控制地浮现出细密的黑色鳞片。 他必须告诉她。 必须让她远离这片即将被污染的土地。 高空中,风鸣彻的鹰瞳,比最锋利的刀刃还要锐利。 他看到了地面上那道如同鬼魅般移动的黑色身影,那是夜凛。 他也看到了更远处的东西。 在距离白山部落约十公里的密林边缘,三道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探查着什么。 他们的身形,与普通兽人无异,但行动方式却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被训练到极致的,完全抹杀了个人特征的,如同傀儡般的行动模式。 风鸣彻的瞳孔,瞬间缩成了针尖。 暗影组织。 他那被诅咒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掀起了滔天巨浪。 灭族之恨,如同烙印,深深地刻在他的灵魂里。 他没有发出任何警告的鸣叫。 仇恨,让他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冷静,也更加致命。 他的身体在空中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收敛了所有的气息,如同一块坠落的陨石,悄无声息地向那三道身影俯冲而去。 风声,在最后一刻才被撕裂。 当那三个黑袍人惊觉抬头时,看到的只有一双冰冷空无的,倒映着他们死亡瞬间的灰黑色鹰瞳。 利爪划破喉咙的声音,短促而沉闷。 没有惨叫。 没有挣扎。 一切都在电光石火间结束。 风鸣彻落在地面上,黑色的羽翼甚至没有沾染上一滴鲜血。 他冷漠地看着三具倒下的尸体。 尸体的手腕上,都有一个相同的,由黑色线条构成的,扭曲的眼睛图腾。 他伸出利爪,从其中一具尸体的怀中,勾出了一卷兽皮地图。 地图上,白山部落的位置,被一个鲜红的血圈,重重地标记了出来。 而在部落的图样旁边,还用一种古老的文字,写着几个名字。 啸月狼王。 白虎神裔。 九尾天狐。 深渊魔蛇。 鹰族祭司。 风鸣彻的身体,剧烈地一震。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那几个名字,胸腔里,一股冰冷的火焰,轰然炸开。 他们的目标,从来就不是这个部落。 是他们。 是江晚身边的,他们每一个人。 议事山洞内的气氛,前所未有的凝重。 火把燃烧着,发出“噼啪”的声响,将每个人的脸都映照得明暗不定。 江晚坐在主位上,面沉如水。 她的面前,放着三样东西。 苏见月整理出的情报。 夜凛带回来的一块被魔气腐蚀的泥土。 以及,风鸣彻扔下的那张,沾着血腥气的兽皮地图。 五位兽夫,分列两侧,神情各异。 朔祈白浑身的肌肉都紧绷着,金色的竖瞳里燃烧着纯粹的怒火与战意,喉咙里不时发出危险的低吼。 雪归站在最靠近江晚的阴影里,冰蓝色的狼瞳里,是混杂着新仇旧恨的,几乎要化为实质的杀意。 苏见月摇着扇子,但速度比平时快了许多,显示出他内心的不平静。 夜凛则把自己裹得更紧了,他低着头,没人能看清他的表情,但山洞里的温度,却因为他不受控制散逸出的阴冷气息,下降了好几度。 风鸣彻站在洞口,背对着众人,像一尊沉默的雕像,目光始终锁定着外面的天空。 “暗影组织……” 白巍族长,这位白山部落年迈的首领,声音干涩地念出了这个名字。 他的脸上,满是深深的忌惮与……恐惧。 “族长,您知道他们?” 江晚开口问道,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白巍族长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并非秘密,而是被遗忘的传说。” 他浑浊的眼睛,看向山洞的岩壁,仿佛在透过岩石,看向遥远的过去。 “传说,在兽神创造大陆之初,伴随光明而生的,还有一道阴影。这道阴影,便是‘暗影’的源头。” “他们嫉妒兽神创造的万物,憎恨拥有神裔血脉的强大兽人。他们认为,这些血脉,是兽神不公的偏爱,是应该被清除的‘异端’。” “于是,他们开始猎杀。猎杀那些拥有纯净血脉的兽人,用他们的兽核与灵魂,进行某种邪恶的仪式,试图污染整个世界,将一切都拖入永恒的黑暗与沉寂。” 白巍族长的声音,带着岁月的沧桑,在山洞中回响。 “他们就像荒原上的瘟疫,无声无息地蔓延。许多强大的部落,都在历史中悄然消失,没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现在想来,恐怕都与这个组织脱不开关系。” 他看向江晚,眼神无比郑重。 “神女大人,他们盯上白山部落,绝非偶然。”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几位年轻兽人。 “他们,是冲着您身边的这几位神裔后代来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江晚的脑海中炸响。 她瞬间明白了。 为什么系统会把这五个背景一个比一个惨的“问题儿童”送到她身边。 这不是巧合。 这是一场被精心策划的,针对神裔血脉的围猎。 而她,江晚,这个意外闯入的魂穿者,连同她的“神级养崽系统”,成为了这场围猎中最大的变数。 “呵。” 一声冰冷的嗤笑,从雪归的喉咙里发出。 他从阴影中走出,冰蓝色的狼瞳,死死地盯着那张兽皮地图。 “猎杀?” “上一世,他们就来过。” 他的话,让所有人都是一惊。 雪归的目光,穿透了时空,落在了江晚的身上,那眼神里,是无尽的痛苦与恨意。 “那一次,为了保护那个女人,我被他们重伤,废了一条手臂。” “而她,却在我最需要她的时候,选择把我推出去,当做拖延时间的弃子。” 前世的记忆,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再次翻涌上来。 第109章——既然他们想玩 雪归的身体,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颤抖。 “这一世,他们还敢来?” 他猛地转头,看向洞外,那双冰蓝色的狼瞳里,只剩下择人而噬的疯狂。 “那就让他们把命,全部留在这里!” “没错!” 朔祈白猛地一拳砸在石桌上,坚硬的岩石瞬间布满裂纹。 “管他什么暗影明影!敢把爪子伸到这里,我就一根根给他们掰断!” 他金色的竖瞳转向江晚,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守护欲。 “你别怕!有我在,谁也别想伤到你一根头发!” 苏见月没有他们那么激动,他只是轻轻合上扇子,用扇骨敲了敲自己的掌心。 “匹夫之勇,解决不了问题。” 他那双看不见的桃花眼,转向江晚,唇角勾起一抹算计的弧度。 “晚晚,既然他们想玩,我们就陪他们好好玩一场。” “让他们知道,白山部落的陷阱,比他们想象的,要深得多。” 夜凛依旧沉默,但他悄悄地,用蛇尾的末梢,轻轻勾住了江晚坐着的石凳一角。 冰凉的触感,却带着一种无声的,偏执的依赖。 只要在她身边,无论是神明还是恶魔,他都会为她撕碎。 江晚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 害怕吗? 当然。 那可是能灭掉鹰族祭司全族的神秘组织。 但现在,她不是一个人。 她看着眼前这些或暴躁、或阴郁、或疯批、或腹黑的兽夫们,在这一刻,却都因为同一个外部威胁,而展现出了空前一致的守护姿态。 他们,是她的责任。 “我明白了。” 江晚站起身,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传我命令。” “从今天起,白山部落进入一级战备状态。” 她的目光,冷静而果决,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开始下达一道道指令。 “朔祈白,雪归。” “到!” 两个最强的战力,同时应声。 “部落所有成年兽人,分成两队。朔祈白负责力量与正面对抗训练。雪归,你负责潜行、侦查与协同作战的战术演练。”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十天之内,我要看到一支能打硬仗的队伍。” “是!” 朔祈白和雪归对视了一眼,眼中都迸发出了强烈的竞争火花,但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却出奇地一致。 “苏见月。” “我在呢,晚晚。” “部落所有的防御工事,由你总负责。陷阱、岗哨、物资调配,我要你把整个白山部落,打造成一个铜墙铁壁的堡垒。” “乐意为您效劳。” 苏见月抚胸行礼,笑意盈盈,眼底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夜凛,风鸣彻。” 黑蛇的身影动了动,高空的鹰隼也侧过了头。 “你们两个,是我们的眼睛和獠牙。夜凛,我需要你监控所有魔气的动向。风鸣彻,天空是你的领域,任何一只陌生的飞鸟,都不能从你眼皮底下溜过去。” 两人没有说话,只是用行动,表达了他们的遵从。 “炎狮。” 江晚看向一直沉默不语的雄狮。 “你的火焰,是部落最宝贵的财富。我需要你和部落的工匠们,全力打造一种新式武器。” “至于白巍族长,” 江晚转向年迈的首领。 “我需要您,将所有关于暗影组织的传说和资料,都整理出来。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安排完所有人的任务,江晚独自一人,走进了她专属的,堆满了各种图纸和材料的山洞。 “系统。” 她在心中默念。 【神级养崽系统为您服务。检测到宿主及崽崽们正面临致命威胁,现开启“战争模式”。】 冰冷的机械音,在脑海中响起。 一个巨大的,闪烁着金属光泽的虚拟商城界面,在江晚面前展开。 【战争模式下,商城解锁“军工科技”分区。】 江晚的目光,飞快地在屏幕上扫过。 【初级箭塔设计图】、【连发床弩制造工艺】、【炼金火油配方】、【声波驱兽陷阱】…… 这些在现代社会只存在于游戏中的东西,此刻,却成了她保命的最大依仗。 她的目光,最终停留在一个价格高昂,却让她心跳加速的图纸上。 【魔能动力核心初级设计图】。 简介:可吸收并转化空气中游离的能量,为机械装置提供稳定动力。对魔气有特殊转化效率。 江晚的呼吸,微微一滞。 她想到了夜凛带回来的那捧,被魔气腐蚀的泥土。 如果……能将敌人最强大的武器,转化为自己的力量呢? 她看了一眼兑换所需的巨额积分,又想到了从巨岩城运回来的,堆积如山的各类矿石资源。 赌了! “兑换【魔能动力核心】、【连发床弩】、【炼金火油】全套图纸!” 【积分扣除成功。图纸已发送至您的意识空间。】 庞大的信息流,瞬间涌入江晚的脑海。 她强忍着大脑的胀痛,眼中却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 暗影组织是吗? 想猎杀我的崽? 那就来试试看,是你们的爪子硬,还是我的科技树,攀得更高! 白山部落的节奏,一夜之间,变得紧张而高效。 训练场上,朔祈白化身的巨大白虎,不知疲倦地演示着扑杀与撕咬的技巧。 他将一根需要三人合抱的巨木,轻易地撞成两截,然后用充满压迫感的目光,扫视着下方气喘吁吁的兽人战士们。 “没吃饭吗!再快一点!你们的速度,连乌龟都追不上!” 他的咆哮声,响彻整个山谷。 而在训练场的另一侧,雪归则像一个沉默的幽灵。 他亲自示范,如何在密林中隐藏身形,如何利用风向掩盖气味,如何像狼群一样,用最少的代价,给予敌人最致命的攻击。 他的训练没有咆哮,只有冰冷的眼神和一次次精准的突袭。 被他盯上的战士,往往还没反应过来,脖子上就已经多了一道用植物汁液画出的“血痕”。 “你的呼吸太重。” “你的脚步,在三米外就能听见。” “你暴露了整个小队的位置。” 他冷酷的点评,比朔祈白的咆哮,更让人感到压力。 第110章——赤裸着 两个最强的男人,用截然不同的方式,疯狂地压榨着部落战士们的潜力。 他们的竞争,从争夺江晚的关注,变成了“谁能带出更强的兵”。 这种良性的对抗,让整个部落的战斗力,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飙升。 部落的锻造工坊,更是彻夜灯火通明。 炎狮赤裸着雄壮的上身,古铜色的皮肤在火光下闪闪发亮。 “吼!”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喷出一股炽热的龙卷状火焰,精准地包裹住锻造台上的金属。 在旁边工匠们震撼的目光中,坚硬的黑铁,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迅速软化、变形。 他们正在打造一种全新的箭头。 按照江晚的图纸,这种箭头的尾部,有一个小小的空腔,可以灌入由炼金火油调配的燃烧剂。 一旦射中目标,箭头就会爆裂开来,形成一片难以扑灭的火海。 这是专门为那些不知名的,可能对物理攻击有抗性的黑袍人准备的“大礼”。 夜色,再次降临。 风鸣彻盘旋在高空,如同一尊融入夜色的守护神。 他带回了新的情报。 敌人的数量,超过了三百。 而且,他们携带着某种大型的,被黑布包裹的器物,正在向白山部落的方向,缓慢而坚定地推进。 山洞里,江晚看着手中的那枚,从黑袍人身上缴获的,扭曲的眼睛图腾,陷入了沉思。 这不仅仅是一个标志。 她能从上面,感受到一种与夜凛身上相似,但更加邪恶、混乱的力量波动。 她将图腾,递给了蜷缩在角落的夜凛。 夜凛伸出苍白的手指,在触碰到图腾的一瞬间,如同被毒蛇咬了一口,猛地缩了回去。 “……疼。” 他小声地,吐出了一个字。 他的脸上,浮现出病态的潮红,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晚晚……” 他抬起头,暗红色的蛇瞳里,满是痛苦与乞求。 “离它远点……它会……吃了你……” 江晚的心,猛地揪紧。 她立刻将图腾收回,扔进一个石盒里。 她走到夜凛身边,蹲下身,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他冰凉的脸颊。 “没事的,蛇蛇,有我在。” 温暖的触感,让夜凛剧烈颤抖的身体,慢慢平复了下来。 他贪婪地,依恋地,用脸颊蹭着江晚的掌心,仿佛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解药。 江晚的目光,却越过他,看向了那只石盒。 她几乎可以肯定。 暗影组织,掌握着某种可以克制,甚至操控神裔血脉力量的方法。 而夜凛的深渊魔蛇血脉,和风鸣彻的祭司血脉,恐怕是他们最渴望得到的目标。 这场战争,避无可避。 而且,从一开始,就是一场针对她和她的兽夫们的,不死不休的死局。 江晚站起身,走到洞口,望着外面被夜色笼罩的,危机四伏的荒原。 新筑的围墙,在月光下投下巨大的阴影。 墙头上,一个个手持新式武器的兽人战士,正警惕地巡逻着。 她的兽夫们,从暗处,从高空,从训练场,从工坊,都将目光投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那些目光,炽热,偏执,充满了守护的决意。 江晚缓缓地,握紧了拳头。 来吧。 就让她看看,是你们的阴影更深,还是我为他们点亮的光,更亮。 警报并非尖啸,也非战鼓。 那是一阵死寂。 风停了。 原本在林间喧闹的虫鸣鸟叫,在同一瞬间被掐断了声带。 一种粘稠、冰冷,带着腐烂木头与铁锈混合的恶臭,如同无形的潮水,越过新筑的围墙,渗透进白山部落的每一个角落。 正在指挥岗哨轮换的江晚,心脏猛地一缩。 她抬起头,看向部落外那片沉静如墨的密林。 太安静了。 安静得令人窒骨。 高空中,一道黑影如闪电般掠过,风鸣彻的鹰啼撕裂了这片虚假的宁静。 那声音不再是往日的清越,而是充满了急促、暴戾的警告。 来了! 几乎在鹰啼响起的同一秒,部落外围,苏见月精心布置的第一道陷阱被触发了。 巨大的撞木没有砸中任何实体,却在半空中被一股无形的黑色能量腐蚀,化为纷纷扬扬的黑灰。 紧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 那些足以将巨型凶兽撕成碎片的陷阱,在那种诡异的魔气面前,脆弱得如同纸糊。 “敌袭!” 瞭望塔上的兽人战士发出了嘶哑的咆哮。 下一刻,他的声音戛然而止。 一根黑色的能量箭矢,无声无息地穿透了他的胸膛,将他钉死在哨塔的木桩上。 没有鲜血流出。 伤口处,血肉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腐蚀、碳化,散发出令人作呕的焦臭。 白山部落的防御工事,在敌人真正的攻击方式面前,瞬间暴露出了致命的弱点。 这些防御,是为血肉之躯准备的。 而来的,却是一群驾驭着死亡与腐朽的恶灵。 三百道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如同从地狱里爬出的鬼魅,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密林边缘。 他们没有发出战吼,没有狂暴的冲锋。 他们只是走着,步伐整齐划一,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协同性。 他们每走一步,脚下的青草便迅速枯萎,化为黑色的尘埃。 那股浓郁的魔气,汇聚成一片肉眼可见的黑雾,向着白山部落的围墙,缓缓压了过来。 “吼!” 一声震天动地的虎啸,炸开了。 朔祈白魁梧的身躯,第一个冲了出去。 他赤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火光下贲张,每一寸都充满了爆炸性的力量。 那双璀璨的金色竖瞳,此刻燃烧着纯粹的怒火。 “一群藏头露尾的臭虫!” 他手中那柄江晚为他打造的重型战斧“裂地”,划出一道沉重的弧线,狠狠劈向最前方的黑雾。 “雪归!” 江晚的声音冷静而急促。 一道银色的影子,从她身侧的阴影中射出,紧随在朔祈白之后。 雪归手中紧握着江晚打造的“破风之刃”,冰蓝色的狼瞳里,没有朔祈白的狂怒,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如实质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