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女重生后,她灭了前夫还想弑君》 第1章 重生 辰庚年, 林州赤满血腥。 死囚牢里恶腐弥漫,蜷缩在地上的叶婉瑜奄奄一息,她腻成一团的发丝里,隐隐的有沾着血污的蛆虫在爬。 周修廉收回视线,伤口溃烂的恶臭味充满了他的鼻腔,让他泛起一阵恶心。 “娘子,你若把炼制纯金的方子说出来,为夫就替你去陛下那里求个情,放你条生路,如何?” 周修廉同样意思的话已经换着法儿的说了好几日,不同的刑具也是用了个遍,他本以为一向对他唯命是从的女人,会听话地交出炼金秘方,可似乎他是想错了。 见叶婉瑜像块石头纹丝没动,周修廉恼怒地用脚去踩叶婉瑜的脑袋,岂料一个踉跄,脚底打滑差点摔倒。 忽然,他脚下的身体就扭动了一下,半张血葫芦脸从湿漉漉的乱发中探出,笑容狰狞地正盯着他笑。 周修廉毛骨悚然,仅存的耐心彻底崩溃到飞散。 他勉强站稳对扶着他的仵作道:“本刺史只要她十指的纹印,一丝一毫都不能残缺,有任何差池,本刺史先扒了你的皮!” 仵作来之前胸有成足,听到周修廉后半段话,心中生怯:“刺史大人,小的还带了冰盒,稳妥之方就是先把她双手砍下,保存起来,回到仵作厅我好能弄得更仔细些,您也不会被这牢里的污浊之气脏了心肺。” 周修廉刚要点头,倏然! “啊!啊!” “贱人!” 叶婉瑜没了指甲的双手紧抓着周修廉的左腿,她把所有的恨都用在了牙齿之上,就算吸干这男人的血,吃光他的肉也不能解心中之恨。 “咚!” “砰!” “松开!” 周修廉用拳头疯狂地砸着叶婉瑜的头,那个仵作想上前解围,又不知从哪下手。 鲜血顺着叶婉瑜的头发汩汩地流,她眸子通红鬼魅,嘴里死咬着周修廉腿上的肉。 她本来就是将死之人,这是她等来的唯一能报仇的机会。 “给我弄死她,啊!” “来人啊!” 冲进牢房的牢官还有狱卒不敢耽搁,其中一人迅速抽出皮鞭,绕上叶婉瑜的脖子,膝盖顶住她的后脖颈,双手狠命地勒紧。 其他牢间里被关押的囚犯鸦雀无声,他们只能隐匿在黑暗里,眼神恐惧地盯着外面发生的一切。 “嘿嘿!” “呵呵!” 叶婉瑜被勒得仰起头,她双手朝前,探如鬼爪,却从喉咙缝隙中发出一丝笑声,这笑声如锁魂的魔咒让周修廉瞬间魂飞胆颤。 他的左小腿上被咬出个血洞,血溅出之时,周修廉反而没了痛感。 暴怒的周修廉抢过身边牢官的佩刀朝叶婉瑜刺去。 可手中的刀还没等刺入叶婉瑜的胸腔,周修廉就眼睁睁地见叶婉瑜竟然把右手小指放进了嘴里。 “拦住她!” 周修廉气急尖厉的喊声已经晚了,仵作被吓得手里的小刀抖了又抖也不敢上前。 叶婉瑜满嘴是血,边笑边咀嚼着,并炫耀地伸出缺了小指的右手,她终于是在临死前扳回了一城。 “喀!” 喉骨断裂声中,叶婉瑜双眼凸出,鲜血淋漓的脑袋无力地垂向胸前。 此刻,她父亲叶大金的人头正挂在林州城墙外,他死不瞑目的双眸盯着京城的方向,同样是死有不甘。 仵作再不敢迟疑,立刻砍了叶婉瑜的双手,用油纸精心包好,装入冰盒。 其他人按周修廉的吩咐把叶婉瑜扔到了野坟地,并且留了人把守,若是有人收尸,定当叶家余党抓获,若是没人就让野狗吃个干净。 周修廉被扶走了之后,囚牢里依旧死寂一片,只剩叶婉瑜身下的那滩污血中,还漂浮着未散的血沫子。 终于有人发出了干呕之声,紧接着牢间里像是被传染了一样,呕吐和恐惧同时爆发。 囚犯们在惊恐中等了一天,才终于见牢官进来放饭。 说是饭不如说就是水,且还是不知从哪里弄来的泔水。 牢官挨个牢间打开扔下泔水桶,捂着鼻子道:“你们都是命好的,明个一早烙下罪印就都能活着出去了,出去了给老子都乖乖闭上嘴。” 他说完也是一刻不想多呆,走得飞快。 其中一个牢间里,有人凑到桶前软弱无力道:“发配了总是比在牢里好,可惜叶家小姐了。” 另一个挤过来的人用破碗舀了些泔水,小声道:“周刺史是个狠角色,如今他们周家可是金玉齐全,以后定势不可当。” 他说完捏着鼻子抿了一口泔水,还没等完全咽下,双腮鼓起似乎是要吐,可他硬生生又给咽了下去。 第一个凑近的人见他如此,唯一想尝试的念头立刻打消,他又叹了口气:“我是不会喝这种东西,我若是叶家小姐,也宁可拼了。” 他气力微弱说出的话,相邻几个牢间里,竟然有人能听得清。 窸窣的声响一阵儿,有人哭泣着:“我家只是有个远亲在制金坊,就连累了我们被没收了家产,如今连家里其他人是死是活都不知道,还要被判成罪奴,叶家被诛,可我们也不姓叶啊。” 妇人的话显然是引起了其他牢间里的共鸣,断断续续的哭泣与哀叹声连成一片。 因为叶家而受牵连的人想不明白,怎么一夜之间,九族监制的叶大金就被定了逆反之罪,而赘婿周修廉能独善其身,还官封林州刺史。 这些人虽然是囚犯,但他们也都是林州人,周修廉在牢里对叶家大小姐所用的恶毒手段,他们也确实是无能为力,毕竟自身都难保了。 牢里又渐渐地没了人声, 其中一间,乱草之下,隐隐微动。 草堆下的女人眼角淌出的泪水,啧得她脸上撕裂般的疼。 叶婉瑜勾了勾完好的右手小指,黑暗里,她恍惚的不知是梦还是真的活着。 在被周修廉提审的前一晚,女囚爬到她身边,她说她们的囚衣都是一样的,也同样是浑身血迹,叶婉瑜顶替她肯定能活着出去。 女囚告诫她,这世上恶人不得报,终归是怪好人不狠心。 第2章 顶替 叶婉瑜眼睁睁地看着女囚在牢间的墙壁上磨烂了脸,她却身体无力的阻止不了。 她清楚地听见那些囚犯的议论,也确实证明她叶婉瑜已经是死了。 整整一天,叶婉瑜躺着都没有动,若是罪奴,脸上必有罪印,别说报仇想接近仇人都难,她的心在泣血。 一晚无眠。 果真如牢官所说,第二日就开始发配罪奴。 被点了名字的,在牢间外面就直接用刑具烙了罪印,听着惨叫哀嚎声不绝于耳,叶婉瑜无从知晓会被发配到哪里? 牢锁哗啦啦的一响,叶婉瑜才慢慢的从乱草里露出半个身子。 她一动,立刻就有一个妇人凑近要扶起她。 那妇人声音透着欣喜:“你醒了?” 叶婉瑜心里一倏,平白无故的热情就不该出现在这活死人的牢里,她没回应,反而是护住袖口里的一只昨日掐死的老鼠。 叶婉瑜勉强睁开被凝固的血痂糊住的眼睛,妇人一脸的糙肉正冲她笑着。 “我这模样你不害怕?” 妇人脸糙,说话也糙:“比你丑的我见得多了,你是没瞧见叶家小姐死的时候,那模样才骇人。” 叶婉瑜心里更加阴郁,她无意结交囚犯,只希望女囚的罪轻些。 囚犯被一个个点了名叫了出去,在受刑之前,牢官会给囚犯一张证明身份的身契文书,然后宣布将发配到哪里?是几年还是终身受罚说得很清楚,之后再由狱卒带到外面的囚车上。 十几人的牢间很快就剩下四五个人。 “春十娘。” “在!” 叶婉瑜身边的妇人立刻起身,虽然脚步有些踉跄,但体格依旧泼实得很。 牢官上下打量她一眼,指了指外面道:“去烙印吧!” 春十娘撩开额头的乱发道:“大人,能不能烙在看不见的地方?” 牢官没好气道:“你个老不死的,还想哪个男人看上你不成,轮不到你挑地方,滚!” 春十娘接住牢官扔到她脸上的身契,自然没敢反驳。 “春十娘,流民,因在秦府滋扰闹事,屡教不改,判以罪奴身份接受惩罚,流放北都府苦役二年,方可释放。” 叶婉瑜撑起身体,隐约听见春十娘接受烙印时忍耐的低吟声,她从没接触过有罪之人,也不知道这罪判得是轻还是重,只是觉得两年倒不算太长,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牢官依旧接着念名字,剩下的人都能对应着出去,直到最后只剩叶婉瑜一个人的时候,看着牢官走近她,叶婉瑜本能地遮了遮脸侧的乱发低着头。 “阿奴,若本官是你的主家,你这等贱婢就应该处死,便宜你了,出去烙印吧!” 叶婉瑜踉跄起身之时,牢官下意识的后退了一步,他狐疑地朝外摆摆手,示意叶婉瑜快走。 可她并没走,伸出手示意自己还没得到能活命的身契文书。 牢官不耐烦地塞给她身契文书之后,瞧着叶婉瑜蹒跚的背影,眉头皱成了一坨屎。 “站住!” 尖厉声下,叶婉瑜只能停在原地。 牢官走到她身前,盯着她的脸道:“本官只记得叶家嫡女是个鬼样子的,怎不记得这牢里还有第二个人?” 叶婉瑜赶紧又低头,袖口捂着嘴:“大人,小人得了喘症,进了牢里就一直在草堆里躺着,没入了大人的眼。” 话没说完她就弯下腰剧烈地咳嗽,紧接着一口血就呕了出来,那牢官躲闪不及被溅了一脚的血。 “滚!快滚!” 牢官捂着鼻子退出好几步,心里直骂晦气! 负责烙罪印的狱卒见叶婉瑜的脸上没一块好地方,他大声问牢官:“大人,这罪印就是烙在她脸上也看不出来呀?” “那就烙在她两个手的手背上。”狱卒应声之后,正擦鞋面的牢官又补了一句:“喉咙处也烙上,明显。” 狱卒领命不由分说,按住叶婉瑜的双手,咬牙切齿地把烧红的烙铁按了上去。 叶婉瑜硬是没喊出半声,这倒是勾起了狱卒的胜负欲,他奸笑着,扯住叶婉瑜的头发向后一拉,烙铁就在她的喉咙处冒出了白烟。 叶婉瑜嘴里腥甜,依旧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冒出的冷汗混合成了血色,滴在了血迹斑斑的囚衣上。 她抓住狱卒手腕的手血淋淋的,直到被踹倒在地,她才悄悄的把袖口里攥干了血的死老鼠扔到一边。 她手上的老鼠血可都趁刚才,抹在了狱卒手腕破损的皮肤处。 这狱卒定活不了多久,只是可惜刚才那挤出的一股老鼠血没喷到牢官的脸上。 “阿奴,秦府奴婢,因勾引秦家公子,私德败坏,妄图用腹中孩儿逼迫秦家就犯,令秦公子得了疯人之症,判流放北都府终身苦役。” 叶婉瑜听的真切,女囚竟然是秦府奴婢,这个秦府难道是府衙大人秦鹏江的府上?可没听说秦公子得了疯病? 见叶婉瑜没起身,狱卒又狠狠的踹了她一脚:“磨蹭什么呢?还想在这牢里享福不成,快滚。” 叶婉瑜心里冷笑,在这些个人嘴里,活在这猪狗不如的囚牢里,竟能算是享福了。 她紧攥着身契文书,阿奴竟被判了终身苦役,叶婉瑜心里不平,老天不知是大方还是小气,既然让她活着,总该赋予她些特别的。 弄死只老鼠未免太平常了,叶婉瑜沮丧到了极点,换做从前,怎敢想会亲手掐死只老鼠。 唯一庆幸的是,周修廉没有她十指的纹印,也就打不开密室,他掌握不了炼金术的精髓,就做不出传世的鎏金九龙玺,周家父子枉费心机布的这个局终归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叶婉瑜瘸着走到了监牢外,下意识地用手挡住了眼睛。 阳光刺眼,刺得她头脑瞬间清晰,她成不了话本子里的妖怪,但她还活着。 身后的解差手里的鞭子不等人,见叶婉瑜没上囚车,他手上已经是有了动作。 叶婉瑜并不是不想上,而是她腿上结了痂的伤口扯着皮肤钻心的疼,眼见皮鞭就要抽上叶婉瑜的后背,她把着门的手臂立刻被人紧紧攥住。 第3章 人头 顷刻,叶婉瑜被拽着双手提进了囚车里,即使这样,身后落了空的鞭子,仍然不忘补一鞭在她的腿上。 “快滚进去!” “都听好了,谁要是有意拖拉,立刻就地处决。” “出发!” 初春寒峭, 囚车根本没有遮挡,罪奴们只能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春十娘紧紧搂着叶婉瑜,右脸颊上清晰可见烙印处是红肉泛着焦黑。 但她似乎并沮丧,反而低声安慰叶婉瑜:“你别怕,咱们以后就做个伴,也算互相有个依靠了。” 叶婉瑜把脸埋进春十娘的怀里,这一世她还能有依靠么? 十几辆囚车在押解中朝林州城门行进,沿途百姓驻足,指指点点。 叶家的变故,搅乱了林州城多年的平静。 稍有风吹草动,每个人都下意识的想会不会牵连到自己,可囚车偏偏就是路过了叶府门前,深红漆的大门上,府衙的封条很是醒目。 叶婉瑜的脸始终是埋在春十娘的怀里,只听囚车旁押解的解差有两个在小声议论。 “哎,你听没听说,叶家内宅所有的好东西,都被周刺史搬走了。” “那还用听说,他是叶家的乘龙快婿,既然没受牵连,必定是有内情的,你就说金子值钱还是玉值钱,若我是周刺史,当然也把能带走的都带走,就是不知道他会不会安心就是。” 第一个说话的解差语气带着调侃:“你这口气,怎么倒像是替叶监制喊冤一样。” 另一个解差上手推了他一下:“怎么,你还要揭发我不成。” “哈哈,咋还急了呢,开个玩笑,开个玩笑。” “这种玩笑少开,你是林州人,难道不明白叶家和林州是什么关系?叶家被判了罪,你以为对林州是件什么好事一样,废话少说,马上到城门了。” 两个人的谈话被旁边囚车里的叶婉瑜听得一清二楚,她抬头之际,囚车缝隙中,叶府的府门正渐渐的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叶婉瑜僵硬的姿势让春十娘很担心,她替她拢了拢脸庞的乱发,也和她看向同一个方向道:“你若自由之后,还会回林州么?” 叶婉瑜目光失神:“自由,我可是被判了终身苦役的。” 春十娘眼里略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就恢复了镇定,她搂着叶婉瑜比刚才更紧了一些道:“等老娘期限一满,就去京城看看,天子脚下也许会有翻身的机会。” 叶婉瑜不由得佩服起春十娘的心态,还真是乐观,发配之地都没到,就已经想着出去以后的事情了。 她表情冷漠,也懒得回应,她可是被判了终身苦役,又不是两年。 囚车车队很快到了林州城门,这里也依然是人来人往的热闹之地。 囚车一辆接着一辆盘查,放行,出了城门,负责押解的解差们全都不约而同地朝城墙上看去。 隐隐低语中,叶婉瑜突然听到有罪奴叹气:“叶监制真是太惨了。” “也不知道会在城墙上挂多久,哎!” 什么! 叶婉瑜全身紧绷,挣脱开春十娘,艰难地挪动到囚车的边缘,她把脸挤在囚车木柱的空隙中,朝城墙上望去。 只那一眼,她的心头如被一万根冰针刺入心脏般的剧痛轰然炸开,泛起一阵无可名状的剧痛。 叶大金的人头孤零零地挂在城门上方,已然风干数日,赫然见骨了。 “呃,啊!” 叶婉瑜想哭,可竟然没有泪,她眼睛直勾勾的睁着,眼角狰咧地流出了数道血丝, 她使劲地想把脸挤出囚车,任凭结痂的脸颊又磨出了脓血也不在乎,那模样如阴间招魂的恶鬼。 “父!” 叶婉瑜的嘴猛地被春十娘的大手捂住,且暗中使用蛮力把她拉回了怀里。 她使劲挣扎,终究还是被春十娘紧紧箍住了身体。 囚车里的异动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自然也是被解差注意到了,一名解差立刻拔出刀靠近囚车,朝着叶婉瑜的脚就扎了过去:“老实点,不然就割下你们的头,也挂城墙上。” 春十娘手略松开些,但也是没敢放下。 等解差走远了,春十娘才低声在叶婉瑜耳边叮嘱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终身苦役也不全是没有自由的。” 叶婉瑜浑身战栗,紧接着春十娘又是一句更是出乎她的意料,既像是安慰又像是警告。 “我知道你是谁?” 叶婉瑜没想到身份会暴露得这么快,这女人没有告发她,定是有所求,但她现在只有烂命一条。 春十娘在衣角撕下一圈布条,系在叶婉瑜的脚上:“白白挨了一刀,何苦?” 叶婉瑜虚弱无力地回答道:“她替我死了,我顶替她被判了终身苦役,这两者有何不同?” 春十娘叹息一声:“当然不同,阿奴活不长,而你能。” 叶婉瑜没有再问。 她静静倚在春十娘肩头,望着林州城在视野中逐渐浓缩成一个模糊的黑点,脚底曾被刀尖刺破的地方如今已疼得发麻,失去知觉。 是啊!她还活着。 只要还活着,又有什么理由沮丧? 叶家的人不能白死,阿奴也不能白死, 闭上眼睛的叶婉瑜咬破舌尖心里发愿,她要替叶家九族死去的人报仇,等到那一天,她要让整个林州城见证,见证周修廉被万颗金针刺入皮肤,直到耗尽心血而死,再把他扒皮去骨,让苍鹰日日啄食。 若是能如愿,她倒是想去到皇城,见见那个昏庸且不辨忠奸的皇帝是个什么样! 第4章 查病 半月之后, 北都府。 叶婉瑜以为的流放之地必是荒寒贫瘠之所,可她看到的却是满眼青葱般的新生机。 在劳役所,解差把官碟和每个人的身契文书,交给了个腰间插着短鞭的妇人,手里还被塞了辛苦钱,就乐呵呵地走了。 那夫人脸色冷厉地训话道:“在北都府,守规矩听命令就能保命,以后称呼我为霍夫人即可。” 众人赶紧都应声喊了霍夫人之后,霍夫人又道:“当苦役也得有个好身体,念到名字得去屋子里让医官把脉,也好让我们知道,派你们做什么劳作才能发挥更大的作用,任何人有任何病情不得有所隐瞒。” 叶婉瑜身上的伤并没痊愈,且这批罪奴里唯独她的脸是毁了容的,她问身边的春十娘:“我什么都不会做,你还是最好别和我分到一起,免得连累你。” 春十娘的眼睛只顾盯着墙角堆的如山一样的新衣服,她看了看叶婉瑜身上的带着破洞的血衣,悄声道:“咱们还有新衣穿呢,你不用担心,庄稼地的活好干,我教你就是。” 诊脉的屋子里人进人出,叶婉瑜和春十娘和其他没被叫到的人也都观望着。 “阿奴。” 叶婉瑜还站在原地,春十娘轻推了她一下,叶婉瑜赶紧应声,一瘸一拐挪到了霍夫人身前。 叶婉瑜的身契文书霍夫人早就抽出来放到了一边,她盯着叶婉瑜的脸,语气嘲讽:“你这脸是牢里弄的?可真如上面说的勾引秦家小爷了?” 叶婉瑜声音弱弱:“若小奴说没有,大概夫人也是不会相信的吧!” 霍夫人一挑眉,心里思忖着,若真是个奴婢还敢这般口气,找死! 每年被发配来的罪奴什么人都有,但要说腰杆子硬的,霍夫人没遇见几个。 “进去吧!我这可不接受没用的人,有病治病,有伤医伤,不然还不如是个死罪。” 叶婉瑜微微鞠躬,一步一挪地朝着屋子里走去。 里面瞧病之人不像医官,倒像是个种地的老汉,身旁站着两个半大男孩,见叶婉瑜瘸着进来,立刻上前左右扶着她坐下。 叶婉瑜顾忌自己的脸,用手稍稍遮掩道:“谢谢了。” 两个孩子都没说话,其中一个示意叶婉瑜把手放在小桌子上。 叶婉瑜轻拽了下袖子,把左手放了上去,老汉搓了搓手,搭上叶婉瑜手腕上的手指温热。 随着老汉的手指抬起又放下,眉头也是越皱越紧,须臾,老汉手抬起,示意叶婉瑜把右手也放到小桌子上。 叶婉瑜照做,但见老汉眼神瞟过她右手腕处之时,眉头是皱得更紧了。 两边手腕处都诊过之后,老汉眼神阴森盯着叶婉瑜,但说话的声音还算仁厚:“坐近一些,老夫看看你的脸。” 叶婉瑜不得不尽力地朝前靠去,心里很不痛快。 这老头,罪奴又不用脸来干活。 老汉看得很仔细,不仅看还不断地用手按压叶婉瑜脸上的脓疮和疤痕,就算冒出脓水,他也是没有半点厌恶的表情。 良久,叶婉瑜的脖子都仰酸了,老汉才结束,然后咳嗽了一声道:“你身体弱,但好在毅力够能忍,一般的姑娘家身体受这等伤,估计是挺不到发配这一天,伤不算什么大事,假以时日养好就可以了。” 叶婉瑜接过老汉递给她的帕子,擦着脸上流下的脓水,默不作声。 老汉停顿了片刻,突然又道:“一个女娃娃,脸可打算治?” “爷爷,您能治?” 叶婉瑜出其不意一声爷爷,让老汉嘴角露出一丝浅笑,那两个半大男孩也不禁捂嘴偷笑。 老汉没有回答她,眼里却透出了一丝慈祥。 两个男孩边笑边两边扶起她,其中一个打趣道:“这脸定是给你治的,你可以出去了。” 叶婉瑜还想问那老汉,无奈直接就被驾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日子,身体健康的罪奴都被霍夫人分成了组,发配出去干活了,就连春十娘也是不知被分到了哪里。 劳役所里的罪奴也就只剩叶婉瑜,这里休息的地方屋子里没有床,但是稻草够厚,躺着倒还算舒服,唯独不一样的是,门始终是在外面挂了锁。 一连几日。老汉身边的男孩都给叶婉瑜送来汤药命她喝下,可她并不觉得对身体恢复有什么用。 第五日,来送汤药的男孩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男子。 男子虽是农夫装扮,却目光炯炯,隐隐地透着些气度不凡。 叶婉瑜喝药的功夫,见男子裤腿卷起了一截,露出的脚踝和鞋上都沾了泥巴,可她依然能看出那双鞋是上好的牛皮制作的。 叶婉瑜的出身,让她对这些做工考究的东西一眼就能看出来。 她很快喝完了药,递碗之际正好撞见一对清澈的双眸,叶婉瑜有些自卑地低下了头。 叶婉瑜在毁容之后,从没参加过贵女和公子们举办的诗会酒宴,当然也没有人邀请过她,更别提逛市景街市,她的所见所闻大半都来自尹太傅的讲解。 直到她刚才瞄了一眼那人的脸,才觉得世上竟还有比周修廉更俊美清朗,更气宇周正的男子。 那男子身形魁梧,五官棱角分明,眼神清澈如幽蓝,又好似带了些深棕色的隐秘,哪怕他穿的衣服过于粗陋,感觉上也是比华服一身的周修廉强了不知多少倍。 “你叫阿奴?”玄武云楼开门见山。 “有身契文书在,小奴不敢造假。” 玄武云楼温声道:“你的伤先要治标才能治本,半月汤药,半月药浴,养一养基本就能痊愈了。” “只是,你的脸除了外伤,还有毒疮,且毒疮已经是有好些年了吧?秦府为何会买一个脸部毁了容的奴婢?而且秦家小爷还能被你勾引,难不成你会坊间传说中的蛊惑之术?” 叶婉瑜有些哭笑不得,北都府真是有意思,她就是一个罪奴,犯得着又治病又刨根问底的么? 还蛊惑之术,这男人未免太瞧得起她了。 她若真会蛊惑之术,还能让周修廉骗得家破人亡? 男人的问题她回答不了,也解释不清楚,叶婉瑜索性闭口不答。 玄武云楼并不等她回答:“霍夫人安排你和春十娘一组,治伤的这一个月,你也是要做活的,你们去武爷的医馆打下手,等身体的伤无碍了,也正好是播种的时候,到时候再给你们分配地方。” 叶婉瑜点头应下道:“谢谢大人,小奴有一事不明?可能问?” 玄武云楼盯着叶婉瑜的脸依旧温声:“你被判的是终身苦役,在北都府,你这样的人是要做最苦最累的活的,我的问题你没回答,你的问题也还是先放在肚子里吧!” 第5章 梦魇 叶婉瑜被噎得无话可说,但好在以后是和春十娘一起,她稍显安心了些。 一直等在外面的春十娘等两个人走了之后,这才进来高兴道:“走吧!今天你可要开始上工了。” 在叶婉瑜看来,几日没见,春十娘的脸色看起来很不错,脸上的烙印也结了痂,她是被发配来做苦役的,感觉倒像是回了家一样。 “可我真的什么都不会啊!” 春十娘看了看前后没人,这才轻声道:“之前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你也并不知道这世上还有的人活的猪狗不如不是,你若想报仇,就得在两年内学会所有的生存技能,这样等你出去了,才能以新的身份活下去。” 叶婉瑜停下脚步:“两年?” 春十娘笑的狡猾:“在北都府熬过半年的罪奴,身契就终身归北都府所有,但听说有的罪奴会被免罪成为贱民,知道贱民是什么意思么?” 叶婉瑜当然知道:“贱民自然是有了籍的,北都府会允许罪奴成为他们的百姓?” 春十娘点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医馆:“霍夫人对武爷很是尊重,可见老头子也是有一定地位的,既然能给你治脸,这倒是个喜事,最起码等再见到周家小爷,他是不会认得你的。” 叶婉瑜猛然就有了力气,一把抓住春十娘的胳膊:“你到底是谁?” 春十娘见叶婉瑜急了,谨慎地四下看了看之后,拍拍她的手背道:“我不会害你,阿奴也不会,现在不是解释的时候,快走吧!去晚了得不到麦粒,今日就算逃工一天。” 叶婉瑜被春十娘半搂半抱地进了医馆,不用她费力的走路倒是轻松多了。 门口的小童给春十娘手心里放了两个麦粒,春十娘从怀里掏出两个小布口袋,分别把麦粒放里面之后,递给叶婉瑜一个。 “收好,以后收到的麦粒都要放进这个袋子里,会随时有人查验的。” 叶婉瑜接过袋子,还没等细看,又被春十娘拉着去了门房旁边的屋子,她轻轻地敲了三下门道:“明哥儿小师傅,阿奴来了,还请吩咐今日的活儿计。” 很快,门开,那日诊脉时也在场的明哥儿打量着叶婉瑜问道:“这几日喝过药之后,身体可有什么异样?” “并没有,”叶婉瑜实事求是地回答。 明哥儿点点头:“身体有不舒服可要如实说,我会禀报师父的,跟着春十娘去挑拣药材吧!你这身体还算能适应。” “还有,给你送药的是京哥儿,我叫明哥儿,你们以后就这么称呼就是,简单。” 明哥儿说完就朝主诊厅走了,春十娘松了口气道:“分拣药材就是费眼睛,倒也算是轻松的活,和我们一起来的,现在可都拿着锄头锄的呢!” “刚才那男人是谁?” 春十娘挠了挠耳边的碎发:“好像也是个说话算的,管他是谁呢,咱得先把活干完。” 两人并排走路,春十娘肯定会扶着她,感觉和抱着也没差多少,叶婉瑜走得一点不费力。 她们很快便穿过前院回廊到了后院,当叶婉瑜看见后院堆的一院子的草药之后,心里不免有些发怵。 “这些都是?咱们两个怎么做得完?” 春十娘指了指院子的中间一个小凳子道:“那位置有阳光,你就座那吧!我来分,你就负责把草药装进袋子里就行。” “你还认识草药?” 春十娘从腰间抽两块布头,把自己头发罩上之后,又给叶婉瑜的头发罩上,她不以为然道:“我哪认识,明哥儿吩咐把长得一样的草药分到一起就可以了,估计这也就是初步分一下,下一步的细活应该还有别人干。” 春十娘虽然是在说话,也不耽误手里在干活,一会功夫就分出一堆草药扔到叶婉瑜跟前:“你也算是因祸得福,要不是你身体有伤,这轻巧活轮不到我们干。” 叶婉瑜无奈,只能从身边的麻袋堆里拿出一个,开始装了起来。 也是奇怪,她确实觉得喝的汤药没什么作用,可是如今干起活了才发现,伤口结痂处已然没有撕扯皮肤的那种疼了。 而春十娘好像天生就是干活的,分草药的速度相当的快,在叶婉瑜看来,那就是一堆堆的干草,干树枝和破树根。 没一会儿叶婉瑜的额头就开始冒汗,春十娘之前说的没错,她确实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一个叶府嫡女,是就连喝口水都是有下人送到嘴边的。 她边往麻袋里塞草药,边忍受着飞溅起的碎叶沫子,不知怎地却突然想起伺候她的贴身丫鬟来。 叶婉瑜不仅想起了红梅,还想起了她也是喝过汤药的。而她在叶府喝过的所有汤药,都经了红梅的手。 叶婉瑜苦笑着晃了晃脑袋,或许是自己伤心过度想的有点多吧!叶府里的仆人包括红梅应该都已经往生极乐了。 她和春十娘配合着一直做到了午时一刻,院子里才规整了一半,就剩后门西边处还有一堆草药没有整理。 叶婉瑜数了一下,自己没停手地一直在装,才装了不到十袋子。 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道:“十娘,我没劲儿了,想吃饭。” 春十娘摘下头上的布擦了擦脸,又掸了掸自己身上的灰道:“你等着,我去给你取饭。” 叶婉瑜瘫软在草药堆上,闭上眼睛道:“多谢!” 她真的很累,这辈子头一回干这么多活,手指头酸疼,腰也疼,反而是觉得身上伤口的痛一点感觉都没有了。 她昏昏沉沉的如睡着了一般,梦境迅速地扩散进她的脑海里。 丫鬟红梅是被母亲林氏身边的陆婆子带过来的。 陆婆子难得笑呵呵的:“小姐,这是夫人专门给你挑选的奴婢,叫红梅,你们年纪相仿,让她陪你做个伴儿。” 第6章 盘问 叶婉瑜很是高兴,母亲刚生了妹妹,应是怕冷落了她才又买了个年纪相仿的丫鬟给她作伴。 虽然从她记事起,只有父亲在的时候,母亲才对她疼爱有加,平日里也就是几个婆子陪着她在院子里玩。 红梅进了她的院子没多久,叶婉瑜的脸上突然就长出疮,刚开始还是零星的小红疙瘩,吃几幅去火的药就没了。 但耐不住过段时间又冒出来,而且还痒得很,直到最后叶婉瑜连镜子都不敢照。 她不断地喝药,治疗,再喝药,再治疗。 叶婉瑜的梦里,红梅双手捧着汤药,眼神透着关切递到她跟前。 “小姐,这药是补身体的。” ..... 春十娘都走到了叶婉瑜的跟前,她还是没醒。 “醒醒!” 春十娘把手里的饭碗放到一边,推了叶婉瑜好几下,叶婉瑜才眼泪濛濛地睁开眼。 “梦魇住了?”春十娘担心着。 叶婉瑜坐直了身体,伸了伸酸疼的手指,双手捂着眼睛掩饰道:“梦见小时候喝药那会,药汤苦得很。” “饭都凉了,快吃吧!吃完我装就是了。” 春十娘把饭碗递到叶婉瑜面前,瞬间让叶婉瑜的心情不是那么沉重了,她第一次看见一个碗连饭带菜装得如山一样。 “这是饭山吧!堆得这么高,罪奴还能这么吃?” 春十娘等她接过饭碗,才端起自己的,叶婉瑜这才忍不住嘴角一勾笑了起来,因为春十娘碗里的饭山更高。 春十娘也跟着笑,连筷子都不用就抓起一团饭送进嘴里,也没见嚼几下就咽了下去。 叶婉瑜也是饿了,什么礼仪吃相反正也没人看,就学着春十娘的样子吃起来。 “你可知道北都府是谁的管辖?”春十娘边吃边问。 叶婉瑜从没觉得一碗素菜加白饭能这么香,她嘴里塞满饭菜,好容易才咽下道:“这我当然知道,越国最显赫的望族不是那些皇亲,是叶氏和玄武氏。” “我们叶家九代炼金,而玄武氏则世代精通农耕之方,普通百姓一亩地能出一石的粮食,而若由他们耕种,则能出二石半的粮食,北都府也只是玄武氏掌管的其中一个地方而已。” “周刺史家算不上?” 叶婉瑜不屑道:“他们周家制玉也就不足五代,若不是宫中有个周贵妃,怎能攀上各方权贵,更不提让我父亲看在眼里了。” 春十娘一脸羡慕加赞赏,端着已经少了一半饭菜的碗,凑到叶婉瑜眼前:“你果真是有学识的大小姐,你看看这白米,胖乎乎的雪白,就是没有菜我也能吃上好几大碗,给玄武氏干活,当然白米饭是要管够的,不然怎么有力气,咱们以后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叶婉瑜笑着回应,嘴里也是没停,春十娘这话没错,除了从小苦练的炼金技艺,她对闺阁之外的认知全都出自尹太傅的口中。 只不过那时候的叶婉瑜都是左耳进右耳出,能有哪个贵公子会娶一个脸上生满毒疮的女人。 她这种容貌,就算腹有诗书,也没人会想知道,估计最后也都会变成屎了。 春十娘见她的吃相,捂嘴笑道:“这才对,现在你可不是大小姐了,放下架子吃饱了才有力气。” “别再叫我大小姐,叫阿奴。” 叶婉瑜瞧着碗里还有一小团饭,她真是吃不下了,刚要放下碗就被春十娘抢了过去,且丝毫不嫌弃地把她没吃完的都倒进自己碗里。 “那是我吃剩的,你。” “浪费粮食可是会遭雷劈的,再说,我不嫌弃你。” 春十娘在叶婉瑜诧异的注视下很快吃完了饭,大概也是撑得够呛,站起身揉了揉肚子,打了好几个饱嗝之后,才把两个人的碗筷都放在回廊下。 “明哥儿说你的药改在早晚喝,你若想喝水我就去取,刚才实在是没有多余的手。” 叶婉瑜慢慢起身,手里顺便拎起一个空麻袋,环顾了一下自己周围道:“干活吧!早干完早收工,这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干活,多少是个值得纪念的日子。” 春十娘已经是把头上的布扎好,去分剩下的草药,现在她有使不完的劲,只要叶家小姐好好的活着,就有希望给阿奴报仇。 两个人一直劳作到天蒙蒙黑的时候,才把整个后院清理了出来,几百个装满草药的袋子,堆在墙边像座小山。 叶婉瑜不免感叹,虽然身体很累,但很有成就感。 春十娘很快领了今日完工的麦粒,搀着叶婉瑜朝前院走:“刚才明哥儿说我们这段时间不用回劳役所了,就在医馆住,干活养伤两不耽误。” 叶婉瑜点点头,累得有些不想说话。 “阿奴,师父叫你。” 说话的是京哥儿,他冲叶婉瑜招了招手,示意她跟他走。 叶婉瑜去看春十娘,春十娘拉她背过身轻声安慰她道:“武爷找你,定是问你的伤势如何,若是问起阿奴,你随便搪塞,见机行事就好。” 叶婉瑜无奈,重生也罢,顶替也好,她对阿奴好像不如这女人知道的多。 心里没底,她依旧是要去的。 想起武爷那日诊脉时阴嗖嗖的眼神,叶婉瑜浑身立刻一股子的不自在。 叶婉瑜被带进的房间是医馆主诊厅旁边的一间小厅,里面装饰的古色古香很别致,倒让她觉得和父亲的书房有些相似。 武爷的桌上已经摆好了一碗药汤,他指了指道:“温热的,可以喝了。” 叶婉瑜没敢上前,京哥儿见状笑了笑端过碗送到叶婉瑜手边道:“喝吧,喝完师父有话问你。” 叶婉瑜心里七上八下,药也是喝得贼慢,武爷很有耐心地边写药方边等她,等她终于磨蹭着喝光了药汤,碗还没放下,武爷就停下了笔。 “你的孩子呢?” 叶婉瑜忐忑的心慌起来,她尽量不牵动脸部的表情,她怎么会有孩子? 转念...... 不对,莫不是在问阿奴的孩子! 叶婉瑜回想在死牢里,牢官宣读阿奴身契的时候。 ‘无名氏,秦府奴婢,因勾引秦家公子,私德败坏,妄图用腹中孩儿逼迫秦家就犯,令秦公子得了疯人之症,判流放北都府终身苦役。’ 她记得阿奴的,也记得牢官宣布春十娘的。 “春十娘,流民,因在秦府滋扰闹事,屡教不改,判以罪奴身份接受惩罚,流放北都府苦役二年,方可释放。” “没,没了。” 武爷慢条斯理的看着她:“没了?” 第7章 关系 叶婉瑜点点头,心里却是在想,若是被揭穿了身份可该怎么掩饰。 “阿奴,脉像上你可是处子之身,何来腹中孩儿,又如何威胁得了秦府?” 叶婉瑜不知如何反驳之际,武爷起身背手走近她身前,声音平和但问出的问题却更加犀利。 “林州叶家的事你可知晓?” 叶婉瑜硬着头皮道:“听闻了些,林州的人都知道,在牢里也是略知一二。” “叶家九族监制,到这一代竟然被判个逆反之罪,可惜了,可老夫听闻叶大金的嫡女是在牢里死的,你可知细节?” 叶婉瑜不敢看武爷,她低头强忍眼泪道:“阿奴不知,那女人死的时候,阿奴也是昏迷着的。” 武爷没再追问,反而是走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笔,继续写他的药方子。 京哥儿在叶婉瑜身后低声提醒:“你可以走了。” 叶婉瑜巴不得赶紧走,一脚门里一脚门外的时候,武爷冷不丁又道:“想通了,就来告诉我。” 出了屋子,带路的京哥儿就着叶婉瑜的脚步走到很慢,他宽慰叶婉瑜道:“阿奴姐姐,你不用怕,北都府可不像南疆和海都府那边,不拿罪奴当人看。我和明哥儿的父母以前都是罪奴,但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良籍的人。” 他说叶婉瑜就安静地听,很快到了西院,京哥儿指着一排亮着光的房间道:“最后一间是你和春十娘的,好好休息吧!明日准时上工就是。” 叶婉瑜点头致谢,但京哥儿并没马上转身离开,而是提醒她道:“师父多半心中已经有数了,有事你还是不要隐瞒得好。” 叶婉瑜的心又悬起来,她试探道:“那个老医官主事?” 京哥儿盯着叶婉瑜的脸,表情很认真:“武爷主管北都府,他是管家不是医官。” 叶婉瑜脑袋有些木,她思索着,玄武氏的当今家主叫玄武业,管家出面主事也合乎情理。 就算被拆穿了身份,无仇无怨也犯不上把她交出去。 想到这,叶婉瑜很快振作,等她推开京哥儿指给她的那间房门,见春十娘正借着油灯缝着一块布。 “武爷找你问了什么?” 春十娘停下手里的活,急切地问道。 叶婉瑜也不理她,冷冰冰的坐在桌子旁边,油灯的亮光一闪一闪地印在她坑坑洼洼的脸上,若是换了别人,估计是不敢看她的脸了。 春十娘见她如此情形反过来劝慰道:“那老头看着是严肃了些,不过说话算是客气的,咱们现在是罪奴的身份,你也得想通些。” 叶婉瑜深知如今的处境是今日不知明日事,先从春师娘下手。 她学着武爷的口气,冷着脸:“春十娘,你若不坦白和阿奴的关系,别说报仇,你都未必能活着出北都府。” 从林州监牢到北都府,春十娘第一次感受到叶婉瑜身上充满戾气,她规规矩矩地坐在叶婉瑜身前,把手中的缝好的布放在桌子上。 “这块布软,你可以系在脖子上挡挡汗水和灰尘,你那烙印的地方都肿了。” 叶婉瑜眉毛高挑,语气加重道:“你和阿奴是一伙的,当真是想用肚子里的孩子骗钱?” 这些日子一直面带笑容的春十娘正襟危坐,面色凄凄:“大小姐,你天生是贵女,是不是觉得我们这些贱民都是偷抢骗人之辈,就是今晚你不问,我也是要和你说的。” 叶婉瑜依旧冷着脸:“你若真心,以后若有机会不管能不能为阿奴报仇,我定当尽力而为,若你满口胡言,早晚败露了,咱俩就都得死在北都府。” “阿奴......她是我的女儿。” 叶婉瑜想到她们之间一定是有关系的,但却没想到竟是母女关系。 “是你把她给卖了?还是你们互相勾结?” 春十娘满脸生无可怜:“我怎么可能卖自己的女儿,她是被她那赌鬼爹卖给了人牙子,当我知道的时候,人已经是被绑走了。” 叶婉瑜心里松了口气,她还真不确定若春十娘真有图谋,接下来自己会怎么做。 “等我找到阿奴的时候,她已经是秦府的奴婢了,我就是个厨娘,哪里有钱替她赎身,只能在林州城里的一家饭庄给人打下手。” 叶婉瑜挑了挑油灯芯子:“你怎么和阿奴见的面?” “我知道她被卖到秦府之后,整整是在秦府周围徘徊了三个月,才找着机会,有个管事的愿意收钱带口信儿进去。” “唉!” 叹完气的春十娘苦笑着:“阿奴知道了我找来的消息,也趁机溜出了秦府,那见了面自然是抱头痛哭的,可也就是这三个月的时间里,她竟然不想离开秦府了。” 叶婉瑜知道一般府邸都愿意买带死契的下人,而这些人虽然是下人,但毕竟是有口饭吃,而且若是摊上好的主家,生活比在外面会好很多。 她的贴身丫鬟红梅就是死契,红梅也说愿意一辈子侍奉她,陪着她。 “那看来秦府的家主对下人还是不错的。”叶婉瑜喃喃。 “阿奴是被派去伺候秦家公子,两人年纪相仿,阿奴也是个伶俐的,她和我说秦家公子喜欢她。” 叶婉瑜摇摇头,这等地位悬殊的事情,她记得尹太傅有讲过,根本一点幻想也是不要有的。 剩下的事情不用春十娘再多说,她就替春十娘说道:“结果终究还是秦公子辜负了她,对吧?” 春十娘点头:“秦公子虽不能娶她为正妻,但也能保她衣食无忧,说是等阿奴生下了孩子就另设置处小宅子给我们安身。” “只不过宅子没等到,阿奴就被人灌了滑胎的药,生生地打下了个已死的男孩,然后就被赶了出去。” “林州秦府可是府衙大人秦鹏江的府上?这是什么时候的事?那你们为何又都被关进了牢里?” “就在你们家被判罪前半个月吧!阿奴非要见秦公子,我怕她有闪失就也只能陪着,几次去秦府闹过之后就再也脱不了身了。” 叶婉瑜无奈:“她和我一样傻,秦公子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应该都是个做不了主的。” “可阿奴拗得很,她只是要见一面,到时候不论秦公子说什么,她都会心甘情愿。” 叶婉瑜目光幽幽:“阿奴死了,你不心疼?” 第8章 处子 这一刻的春十娘图线,满眼血丝,神情决绝:“阿奴是活不长的,在你被关进来之前,她的下面已经流了好多血,我可是把鞋里的金叶子都给了牢官,才知阿奴不会判死罪。” “阿奴说我救不了她,但也许她能救你,只要磨烂了脸,又和你一样浑身的血,咬死牙关不说话,是能蒙骗过去的。” “她哀求我,若能帮你活命,叶家的仇你不会不报,你身份高贵,肯定是比我们这些贱民有机会,好在咱们被分到了一起。” 叶婉瑜心中哀叹,这种置死地而后生的想法,若不是走投无路,论谁能想到呢? “可我已经被武爷怀疑身份了?” “周家小爷都没认出来,他怎么知道的?” 叶婉瑜的手被春十娘攥得生疼,她费劲地挣脱开:“你也没想到北都府会给每个发配来的罪奴诊脉的吧?我虽然嫁给了周修廉,可是并没有圆房。” 春十娘腾儿的起身,有些不知所措,她是真没想到叶婉瑜竟然是处子之身。 而这等事,叶婉瑜怎可能说出来。 叶周两家联姻,宫里是下了喜诏的,还特意赐了‘金玉良缘’的喜匾,那时候世人都说叶家大小姐是个有福之人。 她还记得妹妹叶离飞一脸的艳羡,说是以后自己的郎君也一定要和姐夫一样。 成婚的当晚,周修廉掀开盖头只看了她一眼,就吐了。 叶婉瑜满心以为是婚宴的酒喝多了才吐的,毕竟她和周修廉见第一面的时候,周修廉对她的脸不仅丝毫不惊,且还透着心疼的神情。 春十娘催着:“你倒是说话呀?” 叶婉瑜脑袋发沉的走到床跟前,眼里看着的虽然是床,不如说就是几块破木板搭起来的,换了以前,叶婉瑜是不敢想她竟然会睡在这上面。 她脱下衣服,整齐地叠好之后,才转进了被子里,好在现在不是冬日,被子也还算厚实,她看向春十娘道:“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急死人,你还能睡得着,要是北都府把你交出去,你,你不就......” 叶婉瑜困意来得飞快,她闭上眼睛,念叨着:“京哥儿说武爷心里有数,我当然也得心里有数,十娘,睡吧!乏累。” 叶婉瑜说完就睡着了,并人生第一次发出很响的鼾声。 春十娘心里没底,但见叶婉瑜睡得如此肆无忌惮,也只能跟着躺下。 隔日。 叶婉瑜睡得早,醒的也早。 其实京哥儿的话给她提了醒,若是武爷早就知晓了她的身份,还愿意给她治脸,那就证明玄武氏是不会把她交出去的。 再说,她总觉得那年轻男子似在哪里见过。 在她嫁给周家前,周氏家主周久荣的妹妹是宫中正得宠的周贵妃,周久荣被封为周国公,虽然没什么实权,但整个越国的玉矿除了小作坊外,截然都归了周久荣管辖。 如今,周修廉霸占了叶家的一切,那么周家以后不论权势和财富在越国都是头名。 只是人心不足蛇吞象,皇帝能给叶家一纸莫须有的罪名,为什么就不能给玄武氏呢? 叶婉瑜逐渐心里明朗,起身简单的擦了擦脸,毕竟她这张脸上也是不用浪费太多时间。 唯一奇怪的是,既身上的伤逐渐痊愈,脸上流脓的地方也开始不再反复。 虽然她察觉了这点小改变,但不报希望的事何必在意。 春十娘醒了之后,也一样潦草地收拾好了自己,就出去领开工的麦粒去了。 等春十娘回来,手里端着个小瓦罐,胳膊肘里还跨着个装水的瓦壶,胸前衣襟里也是塞得鼓鼓囊囊的。 叶婉瑜赶紧接过小瓦罐,说道:“你若不走得那么快,我是能拿东西的。” 春十娘明显是在讨好她:“昨晚我脾气急了些,你别和我一般见识,这点东西我能拿。”她说完要拿回小瓦罐。 叶婉瑜看看四下无人,搂紧小瓦罐催促着:“今日做什么工?我们一会儿再说。” 春十娘脸上瞬间变晴,搀着叶婉瑜的胳膊,就朝着后院走去。 等两个人到了后院,又是妥妥被惊呆的一天。 她们整理好的几百个草药袋子全都不知去向,却堆满了比昨日还要多的干草药。 “我滴乖乖,明哥儿只说还是分草药,可没说数量又增加了呀!” 叶婉瑜叹了口气:“那还废什么话,磨蹭一点都够呛能完工,这大春天,他们是从哪里弄来这么多干草药,北都府的库房不会没有粮,全剩草药了吧!” 春十娘放下挎着的瓦壶,从怀里掏出两个用米纸包好的馒头,递给叶婉瑜道:“工要做,饭也要吃的,快吃,里面夹了咸菜。” 叶婉瑜接过馒头,示意手中的瓦罐。 春十娘赶紧接过去,跑到廊下放稳之后,又给叶婉瑜拿了小板凳才说道:“瓦罐里是你早上的汤药,吃完饭就赶紧喝了。” 两个人边吃边看着院子里堆成山的草药,嘴巴也是不免加快了咀嚼的速度。 可有些话叶婉瑜还是想再叮嘱春十娘一下。 “十娘,我的命是阿奴给的,也不再是什么大小姐了,所以你我之间不用这么小心翼翼的。” 春十娘的嘴巴突然僵住不动,叶婉瑜继续说道:“武爷昨晚说了,想通了就去找他,那就说明他还是给我机会的,我们没仇没恨,顶多他把我赶出北都府,出卖我倒是不可能。” “你真要坦白?” 叶婉瑜把最后一口馒头咽下,侧头看向春十娘:“明哥儿和京哥儿的父母以前都是罪奴,可他们是良籍,你说得没错,也许我能从这里出去。” “我这十个指头是没做过活,可炼金术都难不倒我,更何况这些活计,对吧!” 春十娘眼里含泪都忘了嘴里还塞满了馒头和咸菜,噎得她直捶胸口。 第9章 坦白 叶婉瑜连忙把瓦壶递给她,等春十娘好容易顺下嘴里的饭时才高兴着道:“咱们一定能离开这,你放心,活都我干,只要你想着阿奴的仇就好。” 叶婉瑜笑着把春十娘给她缝的那块布系在了脖子上,正好是挡住了喉咙上的烙印。 “先渡过眼前再说吧!” 叶婉瑜喝完药,春十娘已经开工了,只是今日的草药可是比昨日的难分,不仅外观相像,一堆里也要分出个七八样来。 这一天两个人连说话的功夫都没有,叶婉瑜装草药的速度也明显加快,最主要的是,她感觉身体不仅轻快,伤口完全不疼了。 草药虽然比昨日的多,可她们也没晚收工,春十娘照例先去领收工的麦粒,然后和叶婉瑜去领了饭。 回后院的路上她们路过主诊厅,叶婉瑜偷瞄了一眼,却与坐在厅里的霍夫人眼神撞了个正着。 果不然,待她们刚吃完饭,京哥儿就在门外喊:“阿奴,霍夫人找你。” 叶婉瑜见春十娘面色紧张,临走的时候不免安慰了她几句。 霍夫人喝着茶,见叶婉瑜进来,示意她走近些后道:“我瞧你走路是比来的时候利索多了。” “还得感谢武爷的药很有效,不知夫人找小奴有何事?” 霍夫人突然拉过叶婉瑜的双手,攥住她的手腕看了看,手心手背也都看过了才放下。 “你的手虽然有茧子,可不像是奴婢的手!” “今年开春,北都府发配来的各地罪奴一共有三百多人,照比往年不算多也不算少,反常的是这几天又被带走几个,京城派来的解差带着文书,说有几个罪奴判轻了,本该都是死罪的。” 叶婉瑜心里一抖,猜不透霍夫人说此事到底是何意?可她又觉得一定是和她有关系的。 她迟疑地问了句:“那他们是被处死了?” 霍夫人语气冷淡:“文书上写的是处死,我也并没亲眼见到,但是我派人去查了下,这几个女人都是林州的,且家族里都有远亲在制金坊做过事。” 叶婉瑜心痛,周修廉对叶家赶尽杀绝还不够,连那些炼金师傅的家眷都不放过,怪不得之前炼金师傅的家人接二连三的失踪,如今这是连远亲也都不放过。 霍夫人双眸扫过叶婉瑜的脸,尽管这张脸遍布疮印和疤痕,可她还是能看出些许哀愁之意。 “京城新开了制金坊,名为玉金晟,皇帝御赐的匾。” 叶婉瑜脑子不傻,霍夫人这是说给她听的,既然自己的身份都已经被猜到,那也就没必要再藏着掖着就是。 她忽然来了勇气:“霍夫人,若北都府把我交出去,我也不过就是一死,若北都府留我一命,也许将来我会帮到你们的。” 霍夫人是在武爷的授意下探听叶婉瑜的口风,不曾想,她刚刚试探就被叶婉瑜来了个先发制人,她是感觉小瞧了这丫头。 她嘿嘿笑道:“姑娘手无缚鸡之力,命都不是自己的,何谈能帮得了别人?” 霍夫人的讥讽让叶婉瑜很是不爽! 她又不是没死过,但这次绝不轻易去死! “霍夫人,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今日你不找我,我也是要找武爷坦白的,我若不是手无缚鸡之力,怎能眼睁睁地看着父亲的头被砍下,怎能听到母亲的血被放尽,幼妹被羞辱,甚至是在被鞭打得体无完肤之时,也没让周修廉得到他想要的东西。” 父亲最后和我说的话就是决不能让周修廉得逞,哪怕是死! “那时候我才知道,豺狼永远不会成为家犬,他一时乖顺不代表他的嘴里没有獠牙,我若让他得逞,他会把我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叶婉瑜说得双颊通红,她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勇气,非但没有掉泪,反而越说越亢奋:“霍夫人,如今,周家势力如日中天,你敢保证有一天他们不会侵犯到北都府?你们玄武氏再低调,地位也是最显赫的,而且温水煮青蛙是周家父子惯用的伎俩。” “霍夫人,我始终相信,穷途末路之时,那便是势如破竹的开始,况且北都府容许罪奴脱罪,宫中是不知道的吧?” 叶婉瑜此话一出,霍夫人怔住了,如此伶牙俐齿噎的她不知要从哪里开始反驳。 “咳咳!” 突然几声咳嗽,武爷笑着从小诊厅走了出来。 “丫头,不必这么激动,没人要把你交出去,过来坐。”霍夫人立刻起身给武爷让了坐。 叶婉瑜郑重地行了礼:“小女叶婉瑜拜见武爷,就算北都府真想把我交出去,顶多是让世人耻笑罢了,无妨!” “嘿嘿!” “咳咳!” 武爷干笑地咳嗽了几声:“怎么?不是说以后还能帮我们的么?” 叶婉瑜不语,在武爷面前,她硬撑的外表确实不堪一击。 武爷看向霍夫人,冲她点点头之后,霍夫人就立刻出去了,且还关上了门,武爷摸了摸两腮的胡须,低沉的声音偶变慈祥。 “叶婉瑜,老夫不是单单凭诊脉才知你的身份,你一岁的抓周礼老夫带着少主去过府上,那时候你可是个白白胖胖的嫩娃娃。” “当时少主好奇去摸你脸,你却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指不松手,老夫才发现你右手腕处有一块天生胎记,且形似桃花。” “当时老夫还提醒叶监制,他的女儿不仅天生桃花脸,且还有这胎记,此生或许会有一劫。” “你,武爷你去过林州?” 武爷端详着叶婉瑜:“你抓周时手里攥的是粮食,而不是金子,当时林夫人脸色着实难看。” “父亲从没说过你我两家有往来?” “老夫带着少主屁股还没坐稳,就接到了陛下急诏,这才赶着去京城,怎料想这一别咱们就此物是人非了。 “本是想各自自保,却是一个都没保住,哎!” 武爷言语里的忧思似乎从北都府忽忽悠悠地飘进了京城。 皇宫寝殿 惠帝程治突然惊醒,銮账外守候的内侍监孙汉堂,听到声响赶紧问道:“陛下,陛下。” 第10章 风雨 “朕没事。” 程治抹了下额头上的冷汗,把手伸出鸾帐外,孙汉堂立刻撩开帐子,扶住他的手。 “陛下,这是怎么了?” 程治脸色阴沉:“多点些灯,殿里弄亮些。” 孙汉堂立刻吩咐了下去,并且还命宫女端了一碗参汤。 “陛下,这参汤温着刚刚好,喝下安神。” 程治靠在床头,摆摆手示意不想喝,他若有所思道:“叶大金被定罪也快有半月,可有非议?” 孙汉堂听惠帝这么问,就知道他刚才一定是做了和叶家有关的噩梦。 他宽慰道:“周刺史办事很是周到,叶家已经一人不剩,那些制金坊的工匠也让周家都带进了京城,听说他们的家眷都不知去向,固然也就闹不了什么事。” “京中这几日,官员们也都三缄其口,并没有人议论此事。” 程治眉头渐渐舒展,头疼的事解决一件是一件,他知道不是那些官员不议论,是不敢议论。 高祖皇帝赐林州城给叶家,皇诏上写明此后叶家可永居林州,虽没有官衔,但百姓们都知道叶家家主相当于被封了可世袭的王位,之后也就有了传言,若能得到林家传人亲制的一件纯赤金金印,等同于五座城池。 程治继位之后,虽号为‘惠’,但他内心早有芥蒂。 京城繁华,林州也亦可比。 他不容许越国有两个京城。 他也对一直充斥他整个少年时期的传言反感至极,且他知道叶氏与玄武氏的族人手里,很可能留有高祖皇帝遗留下的手谕,只不过他那时根基未稳,是需要朝中老臣们支持他的。 如今他轻而易举的牵制了玄武氏,还成功地让周家得到了叶氏的炼金术,若说还有威胁,也就剩那一纸遗诏了。 程治觉得自己这叫防患于未然,他是至高无上的帝王,自当拥有一切。 想到这,程治心情甚是愉悦。 “这事周家父子办得甚好,回头传话过去,等郡主回京,朕就给周修廉赐婚。” 孙汉堂迟疑了一下,还是不得不提醒道:“陛下,是不是有些太快了,虽然没有非议,但私下的就不知道了,毕竟周修廉是赘婿上门,且还全身而退,再说郡主性子刚烈,不如先透个消息给贤北王,也好有个缓冲。” “也好!” 程治连连点头:“那就让周贵妃给他们递个口信就是了,朕得让周家父子知道,朕很满意,也很慷慨,这样他们才能死心塌地为朕卖命。” 孙汉堂立刻应声,等伺候程治喝完参汤,躺下之后,他才又如刚才一样默默地站在銮账外面。 这几日程治总是睡不好,孙汉堂就亲自值守在寝殿里,只不过他的心里满是悲凉。 程治幽禁玄武业之后,孙汉堂处事更加小心,他以为凭叶家的根基是不会有什么事的,他也曾经暗示过,但没想到叶家败得如此之快。 程治生性多疑,寝殿里服侍他的人,都是太子时期一直跟着他的。 孙汉堂那个时候是程治的贴身侍卫,可现在他不仅是内侍监,还是贴身仆人,最近,他突然有些担心,程治会心血来潮让他净身成公公。 孙汉堂握紧了佩剑的剑柄,手指抚摸着剑柄上面的金丝纹络心里叹气,他不屑周家父子,可看起来以后是不会少打交道了。 皇帝的寝殿之内是不能带任何武器的,可孙汉堂是唯一有此特权的人,只是程治不知道,孙汉堂剑柄上的金丝,是叶大金所制。 叶氏被诛,玄武氏也和被废了差不多,在惠帝程治看来心头已无患。 孙汉堂再消息灵通,也想不到与京城遥遥的北疆,叶家有人还活着。 叶婉瑜正等着武爷接着说下去,门外有人声音低沉道:“武管家,你要的东西来了。” 随着声音,人已经自己走了进来,他像是没看见叶婉瑜,径直就走到武爷身前。 “观了最近的天象,过几日大概就会有春雨了。”他说着递给武爷一个木盒。 武爷接过木盒赞许道:“云楼,今年春种老夫就不插手了,你来管吧!” 玄武云楼脸上略有惊喜,但也只是一闪而过:“知道了。” 他转身朝外走,这才和叶婉瑜打了照面,玄武云楼站住了脚,视线也停留在叶婉瑜的脸上。 “云楼,春耕之前你每日去北山的桃花林,采些桃花回来。” “好。” 叶婉瑜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她心生疑窦之际,玄武云楼脚步挪动了一下道:“你不用这般小心,万生万物有各种样子,人自然也是有千百种,也不止你一个人有如此面容,无需在意就是。” 玄武云楼说得快走得也快,屏住呼吸的叶婉瑜长出一口气,偷偷睨了一眼门外。 叶婉瑜想问走的人是谁?张了张嘴还是忍住了,想必就算她问,武爷也是没有义务告诉她,但那男人肯定不是什么工头。 武爷手里的盒子不大不小,他打开之后,拿出一个布裹的东西放在手掌上,送到叶婉瑜的面前: “打开看看。” 叶婉瑜呆住了,单看东西外面裹着的布,就知道这是叶家的东西。 她愣了一会儿,直到武爷的手又在她面前晃了晃,叶婉瑜才接了过去。 她可是叶家第十代的炼金传人,单凭手掌感知的重量,叶婉瑜已经猜到了里面是什么? “鎏金九龙玺?这玺世上只有一个,且在宫中,为何会在这?” “哈哈!” 武爷笑的赞许,如刚才赞许给玄武云楼的表情一样,他背着手道:“老夫还真小瞧了你这丫头,这手力感知,叶大金在你这个年纪可是没有的。” 那块裹着金饰的布其实是一块鹿皮,越国视鹿为瑞兽,普通百姓不得养鹿,若在野外碰见鹿也不能随意射杀。 叶家也只有做出传世的金饰,或是皇帝妃子带在身上的金饰,才会拿宫里御赐的鹿皮包裹,她对鹿皮自然不陌生,而新皇登基必不可少的就是鎏金九龙玺。 第11章 龙玺 新皇的龙玺是先要把旧龙玺上面的九条龙熔掉,只保留底部的帝印暂用,熔掉的金和新金混合制成新的帝印,最后用熔掉老印再重新作出九条鎏金盘龙,且重量只能比融掉的龙玺重1两9钱。 能成为叶家炼金术的传人,自然是要会做鎏金九龙玺,她从七八岁的时候就开始学习炼金术,等到了十三岁,鎏金九龙玺对她来说已经没什么难度了。 只是每次做成了之后,叶大金都让她熔掉,越国如今已是三朝,龙玺里的旧金与新金融合,应该是金色透着紫才对。 可她手里的这只九龙玺只独独泛着老金的紫蕴,且重量上明显只多了3两8钱。 叶婉瑜心里充满疑问,惠帝登基时她刚刚出生,皇宫里的那个龙玺自然是父亲做的,可武爷手上的这个又是哪里来的? 虽然叶婉瑜天资过人,但叶大金并没对外宣扬,就连母亲林氏也不知道她的技艺早就超过了父亲。 这东西若真是玄武氏私藏的,那必然是大罪! 既然是被诛九族的罪,刚才叫云楼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普通人怎可能送进来这等重要之物? 武爷指了指桌子上的空盒子:“丫头,你可确定了是真的?” “不容置疑,当然是真的。” 虽说是在北都府里,叶婉瑜还是不敢大意,她很快把鎏金九龙玺原样包好放回到盒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太宗在位时,某些京中权臣就对林州有非议,林州紧邻京城,且肥美富饶,地理位置不可小觑,但那个时候你我两族在太宗心中的地位没人能撼动。” “叶家的祖训你可知?” 叶婉瑜脱口而出:“叶家祖训,男丁不为官,叶氏后人也不可与皇族通婚。” “可知为何?” “我没问过。” 武爷端着木盒进了小诊厅,等他再出来,手里已空无一物。 他坐在叶婉瑜的对面淡淡道:“叶家遭此劫难,都是因为你父亲想得过于简单了。” 叶婉瑜心里不快,就算父亲思谋不全,也已不在人世,只是武爷算起来还是父亲的长辈,说了也就只能听着,听过了她就当是一个告诫。 毕竟叶婉瑜现在觉得,想要报仇也不是嘴上说说就能报的。 北都府就好比一个鸟窝,她得让自己羽翼丰满了才能离开。 “不为官自然就不涉及结党营私,不与皇族通婚,也就不会有远近之别,而周家发迹并不是和你我两族一样,他们这种奸邪之辈,几辈子都是研究陷害人的勾当。” “你父亲大概是忘了,周家的祖上也是皇族,但仅仅是搭了个边边而已,只不过到了周久荣这一代没人提起。” “叶家祖上淡泊名利,祖训就是图你们过个安稳日子而已,如今的皇帝最是多疑,他既没高祖皇帝有谋略,也没太宗皇帝豁达。” 叶婉瑜是觉得没有比父亲叶大金还图安稳的人了,所以她并不完全理解武爷的意思。 武爷似乎是怕她消化不了他的话,笑着道:“丫头,先回去休息吧!暂且先用阿奴的身份也好。” 叶婉瑜晓得武爷不会告发她,起身施礼道:“阿奴谢过武爷,但我已叶家祖上发誓,不管是谁害了我们叶家,定要他们加倍奉还,只不过还望武爷多多指点,您放心,在北都府一天,罪奴的身份阿奴就认一天。” 叶婉瑜走了之后,霍夫人才回到诊厅里:“武爷,这丫头命真大,少主去救都没见到人,谁能想被个囚犯心甘情愿顶替了,竟还给送到了咱们这来了。” 武爷略显浑浊的双眸现出一丝担忧:“是啊,叶家独留了这一命,丫头还是个犟种,栽培可以,少不了会头疼。” 霍夫人手挡嘴角轻笑道:“武爷,您是不是觉得她比少主还犟?” “总之养伤的这段时间看好她就是,先是要治好她的脸,这样才稳妥。” 霍夫人点点头,扶着武爷道:“我送您回去吧!这些杂事您就别操心了,少主刚才回去时乐坏了,你可真放心由他来掌管春耕?” 两个人朝医馆外面边走着,武爷低声笑道:“现成的例子不是摆在眼前,那丫头估计连针线活都做不利索,先得活而且要活好不是,我老了,还能替玄武氏撑多久,你为了照顾少主也耽误了姻缘,可我们终归不能护着少主一世啊!” “可少主只是小时候见过那丫头一面,那时候他还是个孩子,那丫头也只不过是个娃娃,为何这般上心?” 武爷叹了口气:“都说缘分天定,少主的心思老夫现在猜不透了。” 两人略显沧桑的背影消失在医馆外。 叶婉瑜贴着墙壁,尽量将身体藏在最黑暗的阴影里,她刚才是出了诊厅,可并没有回去。 这几日她也没光顾做工,一走一过的叶婉瑜发现,这里面并没有人监视她们,除了明哥儿和京哥儿,其他人都是各做各的事。 叶婉瑜边摸索着边往回走,她只断断续续地听见两人说先治好自己的脸,虽然深感自己行为龌龊,但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尹太傅是讲过的。 叶婉瑜现在很庆幸,她除了炼金术,一肚子学问倒很够用,也不算是个废材。 在越国,普通人家的女孩子是上不起学的,那些王爷商贾家的贵女也就是学学女德而已。 叶大金不一样,他给叶婉瑜请的先生是京城庆丰书苑的尹之远,原是太傅,教过当今圣上的,不知为何惠帝登基之后,他反而不为官了。 那时候叶婉瑜觉得女子学这些没用,识得大体就够了,尽管她左耳进右耳出,也是架不住尹太傅日日的耳提面命。 如今叶婉瑜再回想过往,可能就因为脸丑,父亲才想让她用炼金术和学识撑起叶家的门面。 但她现在真是恨不得十八班武艺样样精通才好。 第12章 蹊跷 西院门口,天空无星。 一个人影黑濛濛里站着,瞧着一瘸一拐走过来的叶婉瑜,她悄声喊了句:“是阿奴么?” 春十娘这一句差点没把叶婉瑜的魂送走。 “你是要吓死谁,站在这里做甚?” 春十娘赶紧赔不是,搀过叶婉瑜小声道:“我不放心,就想出来迎迎你,怎么这么长时间才回来?” 进了屋子之后,春十娘把药从暖盒里拿出来道:“明哥儿送来的,说有了这个方便,药不凉,先喝了再说。” “他们也是不怕麻烦,刚才我去诊厅,在那喝了不就行了,拿来拿去的。” “也是好事,凉药喝了会泻肚,那还有啥药效,估计也是想早点治好你。” 叶婉瑜知道春十娘忍着没问霍夫人找她的事,她也得好好消化一下刚才武爷的话。 喝完了药她宽衣躺下才说道:“你放心,武爷和霍夫人不会出卖我的,我还是阿奴,以后的事情等我完全康复了再说。” 春十娘是个心大的,紧紧挨着叶婉瑜躺下,她喃喃道:“那我就放心了,咱只要保得住命,就能来日方长,当阿奴好,没危险。” 念叨着春十娘很快就传出了鼾声。 伴着鼾声,叶婉瑜抚摸着自己的脸,若真如春十娘所说,武爷治好了她的脸,那就算她站在周修廉面前,也不可能被认出来,只是不知道脖子上和手背上的烙印能不能去掉。 叶婉瑜脑海里闪过一张俊脸,那个男人既不可能是罪奴,也不可能是北都府寻常百姓,可为何衣服小了还要穿,单就脚上那双上好的牛皮靴,就能换好几匹绸缎,更别说布衣了。 叶婉瑜想着想着眼皮子也打起架来。 “......” 又是新婚夜, 叶婉瑜的盖头只是被掀开了那么一下,周修廉就忍不住地呕起来, 红梅在外间伺候着,叶婉瑜不放心地想出去帮忙,还是红梅进来传话道:“小姐,姑爷说今晚被灌多了酒,让您先歇着,他好些了就过来。” 叶婉瑜本以为是自己的脸吓到了周修廉,听红梅这么一说,心里反倒暖起来。 她的脸确实骇人,也是有心理准备的,周修廉不嫌弃她,她还有什么可抱怨的。 那晚,她一身红衣等到天亮,周修廉也没有回到房间。 其间,好像,她隐约听见外间红梅在和人说话! 叶婉瑜只是隐约听见,等她想听得真切些时,忽然盖头就被扯了下去。 叶婉瑜闷哼一声睁开双眸,已感觉浑身裹满了冷汗,漆黑中她很快听见了春十娘的鼾声,这才慢慢的平静下来。 又是梦魇,只不过这次叶婉瑜终于发现有些蹊跷,因为重生后的每次梦魇她都梦见了丫鬟红梅。 万事万物都有预兆,红梅有事瞒她! 窗外开始有了淡淡的微光,叶婉瑜穿好衣服蹑手蹑脚起身出了屋子。 夜雾还没有散尽,春晨微凉。 整个医馆就有如坐落在仙境里一般,安静,隐秘。 她仰起头,深吸了几口气,整个人就马上清醒了。 尹太傅讲过,越国的北疆四季分明,且冬季尤为寒冷,玄武氏也是世代居住在此,因为地多人少,才深耕农作之道,也才有现在玄武氏的地位。 惠帝登基之后,玄武氏需要每年进贡两次,贡粮也是在逐年递增。 尹太傅口中的玄武氏,家主玄武业同样也没封官,很少露面,都可以算是个隐士了。 叶婉瑜琢磨着,难道玄武家的人都爱当隐士,每年被发配来的罪奴总得有几千人,他们允许罪奴成贱民,那北都府管辖的人可比官籍上记载的要多了。 贡粮增加,人力短缺,可有罪奴啊,罪奴干活是白干的,为何还要纳他们为自己人? 叶婉瑜要捋清根源,这样才能缩短在北都府的时间。 一年,叶婉瑜只允许自己用一年的时间留在北都府,若是等周修廉在京城根基稳固,别说报仇,就是想接近周家,恐怕都是要有尊贵身份的。 叶婉瑜一点都没察觉,回廊的柱子后面,有个人注视她很久了。 半月之前,玄武云楼从北山寒洞修养回来,就收到林家被判罪的消息。 他不顾身体刚刚恢复,带着人赶到林州时,已经是晚了一步。 他们打听出,自从林家被判罪之后,所有被杀的人连审都没审,而周修廉是日日去林州府衙的死囚牢,但最后一次是被抬出去的。 玄武云楼救人无果,才在出城门的时候,遇见了装满罪奴的囚车。 囚车他是见怪不怪,可解差对叶婉瑜的训斥声,引起了他的注意。叶家无人幸存,可他却在囚车里看见了一个脸部毁容的罪奴。 十五岁之后,玄武云楼总在身体允许的情况下,在叶婉瑜的生辰之日偷跑去林州,只为看一眼叶婉瑜过得好不好。 要是自己身体不允许,他就选一截当年最好的麦穗,系上红绳装在袋子里。祈祷叶婉瑜能平安健康就好。 那罪奴的脸挤在囚车缝隙中惨不忍睹,玄武云楼有些不敢确认,但一闪而过,他看见了罪奴裸露的手腕上,好似有桃花般的胎记。 而女囚眸子里透出的绝望,就如他在皇宫里,望向父亲的最后一眼。 好在囚车是去往北都府的,他这才带着人先行回了北都府。 武爷在得知他带回来的消息之后,才决定要给这批罪奴诊脉,因为他曾经仔细地看过叶婉瑜手腕处的桃花胎记。 当年从京城回到北都府之后,武爷就给叶大金送出了书信,玄武业被软禁宫中,少主中毒生不如死,两家若再联姻定会让皇帝猜忌,只能明面上不再往来。 武爷并不知道,玄武云楼一直记着六岁时,握住他手指的那个嫩娃娃。 玄武云楼不想打扰叶婉瑜,他既心疼又揪心,趁天还未大亮,他才悄悄地离开。 他要去北山的桃花林,看看今春的桃花会不会早些开。 早钟敲过,西园的各间屋子开始有灯亮起。 叶婉瑜活动了下身体,也许是适应了劳作,也许是喝的药太灵,她身上完全没有疤痕扯着皮肉的那种疼了。 她心里也开始佩服起武爷的医术,若是在北都府这一年,能让武爷教教她,那就是再好不过了。 第13章 拜师 叶婉瑜现在充分理解尹太傅讲的技多不压身的道理,工可白做,艺亦可偷学,毕竟炼金术现在没用,她也没金子可炼。 接下来几日,她和春十娘依旧是分草药,但是她把每种草药都留了一小束,且全都画了下来,并在心里记牢。 这样她就可以每日取汤药的时候,瞄一眼大诊厅里的药柜,那上面可是有图有药名,一来二去,叶婉瑜喝了半月的汤药,也把药柜上所有的草药都记了个遍。 她身上被周修廉折磨的伤也早好利索了,结痂掉了之后,虽然还能看见黑色的印记,但总算身体轻盈,不再一瘸一拐了。 她记得那个年轻男子之前是说过的,她的伤半月汤药,半月药浴,她倒是觉得药浴没什么用,还不如先治脸得好。 伤口恢复了,叶婉瑜做完工没事就去诊厅跑一趟,看看武爷在不在。 去了四五日,终于是在诊厅里堵住了武爷和霍夫人,见叶婉瑜风风火火地进来,两人相视会心一笑。 “武爷,霍夫人,小奴身上的伤已经痊愈,能否药浴了?” 霍夫人笑道:“你难道不想先治好你的脸?” 叶婉瑜心里狂喜,能先治脸当然好,她进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桌子上的草篓里装着满满的桃花。 叶婉瑜如今也很谨慎,尽管玄武氏与叶家是世交,可人心叵测,尹太傅是讲过的。 她浅笑下回答道:“那当然是想的,只不过父亲也是找了不知道多少的名医,现在不还是这个样子,不治也罢。” 霍夫人指着诊厅里满墙的药柜道:“你这丫头现在是鬼得很,不想治还能日日来背药柜上的草药名字?” 叶婉瑜一点不尴尬,既然被发现了不如就直说,她讪笑道:“不瞒二位,其实五日前阿奴就觉得身体没什么大碍了,可明哥儿说,再多喝五日汤药会更加稳固,那个时候我就已经对武爷的医术佩服得五体投地。” 说到这叶婉瑜凑到武爷跟前施了个礼道:“武爷爷,收小奴为徒如何?好歹让小奴有个傍身的本事。” 她没称呼武爷,而是又加了一个爷,夹细嗓子的这一声武爷爷,语气甚是乖巧。 霍夫人的表情似笑非笑,武爷也硬绷着脸道:“几日不见,你这丫头倒会变通了。” “武爷爷,人有的时候确实有可能是因为一件事或是一个人,才发现原本的自己并不是真的自己,小奴猜,您让小奴去做工并非本意,无非是想磨炼小奴的心性而已。” 叶婉瑜的话让武爷听得一挑眉,霍夫人眸子里也露出赞许之意。 “你若早是现在这样,也不至于...” 咳咳! 武爷的咳嗽声阻止了霍夫人的下半截话,虽然叶婉瑜的转变让他也很惊讶,但确实是好事,何必再往这丫头的伤口上撒盐呢。 叶婉瑜心里是明白的,但她也不挑明,伤痛还是留在心底的好,总不能每次被人提起,她就要哀伤得死去活来才是。 尹太傅讲过,能隐藏住喜怒哀乐的人,在关键时刻就是能成大事的人。 叶婉瑜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向武爷:“武爷爷,若真能恢复到以前的容貌,我在天之灵的父亲和母亲,还有我可怜的幼妹定是都会感谢你的,我们叶家全族的人也会在天上保佑玄武氏平平安安的。” “小奴不求什么桃花脸,正常人的脸就行,不吓人就行。” 霍夫人的脸瞬间红温,心里骂着,这死丫头,为达到目的,还真会起誓。 武爷也不再装了,指了指药柜道:“别小奴小奴的了,收你为徒不是不可以,若能认出十种草药,老夫就暂且收你为徒,云楼。” 玄武云楼从小诊厅里出来,不过今日他是一身黑衣锦袍,腰封上还带了着柄短刀,发冠上带了枚银扣小冕,倒像是刚刺探了什么军情回来一样,他看向叶婉瑜的时候,脸上冷得很。 玄武云楼的出现,仿佛吸走了诊厅里的空气,让叶婉瑜胸口很闷。 她发觉只要少看一眼这男人的脸,她就能呼吸顺畅。 叶婉瑜很是奇怪,成婚之后她似周修廉为天地,相敬如宾中她觉得那才是夫妻之道,哪怕是周修廉一直各种借口不与她圆房,她也觉得并没有什么不妥。 可这个叫云楼的男子一出现,不知为何让她感觉心里有些慌慌然。 武爷指着药柜道:“你背对药柜站好,若你把云楼挑中的十种药才都说对了,老夫自然答应你的条件。” 叶婉瑜虽然是记住了药材的名字和形状,但也不敢保证那些药柜里,装的都是外面写了名字的药材,她对自己有把握,可对玄武云楼没把握。 玄武云楼也不说话,因为告发叶婉瑜的人正是他。 而且现在他早上巡视的时候,还要避免被鬼鬼祟祟的叶婉瑜发现,他不信只短短几日,叶婉瑜就能记住这么多的药材。 诊厅的药柜横宽三十格,竖高也有五十格,每个小抽屉里又分二格,三百个格子里也没全都放满,但至少也有两百多种的药材。 玄武云楼倒也不想刁难叶婉瑜,只是从常用的药材里面随便的挑了十种,然后把草药都放在叶婉瑜面前的小桌子上。 他只见叶婉瑜快速地看了一遍草药,抬眸看他之际,却似眸子里开了瓣桃花,带着微甜问他道:“是要写出来,还是直接说。” 玄武云楼看向武爷和霍夫人,武爷边喝茶边说道:“不用那么麻烦,药材是云楼挑的,你就直接和他说名字就成。” 叶婉瑜立刻把一束干草药杵到玄武云楼鼻尖下道:“这是益母草,可对?” 玄武云楼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略显尴尬地背着手点点头。 紧接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叶婉瑜小嘴叭叭地就一连串地念出了剩下九种草药的名字。 “当归,茯苓,苍术,夜交藤,枇杷叶,百合,三七,川芎,最后一个是黄连,可对?” 玄武云楼是随便拿的,被叶婉瑜这么一念,他不得不又挨个对了一遍。 还真被这丫头蒙对了。 玄武云楼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星芒,他嘴角微扬道:“你这偷师的本事还不小。” 第14章 学识 “大人,小奴就当你这是表扬我了。” “霍夫人,刚才武爷爷的话你也是听见的,正好当个证人,师父在上,受阿奴一拜。” “咳咳!咳咳!” 武爷被茶水呛了一口,用手指着叶婉瑜道:“老夫,老夫还没同意呢。” 叶婉瑜也不管同不同意,反正是咣,咣,咣的磕了三个响头,抬起头的时候脑门子已经是红了一大块。 霍夫人连忙拉起她嗔怪道:“磕头就磕头,脑袋磕坏了就没法学了。” 叶婉瑜笑着笑着,眼泪就有了泪,她假装揉额头的时候,顺势就用袖口擦了去,而且也是趁热打铁的赶紧给武爷续了新茶,恭恭敬敬地叫了声师父。 武爷很自然地接了茶,问道:“这药柜上的你可都记住了?” “只是浅记了一下,毕竟取汤药的时间有限。” “为何要学医,你的手艺,出去了饿不死。” 叶婉瑜抬头,她如今可不是只为自己饿不死的,她侧头看了一眼玄武云楼没有说话,虽然她晓得这男人不是普通人,但事关自己的身份,她必须谨慎。 霍夫人见叶婉瑜如此举动,微笑着道:“这屋里就我们四人,说的话也不会被人听了去,既然你是武爷的徒弟,那就是自家人,云楼复姓玄武,是我们的少主,所以你不必忌惮他,也不用称呼什么大人了。” 叶婉瑜又偷睨了一眼云楼,正好云楼也瞥了她一眼。 怪不得穿这么好的牛皮靴,看来玄武氏全家都爱当隐士! 只是, 玄武云楼可不想当隐士。 六岁那年,宫中急诏,武爷带着他进宫见父亲,玄武云楼清楚地记得,自己只是吃了颗糖丸,就立刻浑身瘫软了。 他被那个侍卫抱着的时候,一字不落的听到了惠帝对父亲玄武业的威胁。 “玄武业,朕知道你并不赞同朕来当这个皇帝,可如今不是太宗在世的时候了,更不是高祖光景,只要你交出朕想要的东西,朕就放了你,或者你若肯留在宫中,朕就让你的儿子活命,两条路任由你选。” 玄武云楼看着父亲紧握双拳跪在地上,而抱着他的那个侍卫低声警告他,只有出宫,才有机会救他父亲的命。 如今玄武云楼已经有十五年没有见过父亲了,病愈之前,他一年中大多时间都只能躺在床上,可只要身体允许,他就丝毫不敢怠慢。 武爷当年在叶家看出叶婉瑜命中有劫,却没想到是玄武氏先遭了难。 玄武云楼薄唇轻启并没半点赞赏之意:“你若为自己的脸想学医,也算人之常情。” 叶婉瑜回怼:“阿奴无所谓,就是怕连累北都府而已,只是,少主,你不会也有什么隐秘的病吧!咱俩可以一起治,我天资聪慧,青出于蓝也不是不可能。” 叶婉瑜如此厚脸皮的话没让屋里三个人觉得有什么,反倒是那句隐秘的病让他们心中一惊。 霍夫人赶紧看向武爷,潜意识就是再问,这丫头怎么会知道? 武爷也有些摸不清套路,他反而看了一眼玄武云楼。 玄武云楼瘪了瘪嘴,近几年来,只要京城来北疆巡视,他都会在屋里躺着装成半身不遂的样子,且还要在郡主的紧盯之下,吃下一颗糖丸。 “我没病。”玄武云楼语气更加清冷。 “那你敢不敢把衣服脱了。” ...... (静默) 另外三个人的脸惨白。 霍夫人先开口:“不得无礼,成何体统!你可是...难道小时候没学过女德?”霍夫人把能反对的词都用上了。 玄武云楼的脸也白一阵儿红一阵,他还真第一次遇到,一个姑娘家开口竟然让他脱衣服,而且若是自己真脱衣服,还真就让她说对了。 叶婉瑜笑道:“霍夫人,父亲对我的学识很是看中呢,阿奴的先生是庆丰书苑的尹太傅,女德自然是学过的。” “你是说庆丰书苑的尹之远是你的老师?”武爷不信。 “师父,你若不信大可派人去京城问他,不过估计这个时候,谁和叶家有瓜葛可不是件好事,但先生提及的玄武氏,可没有这位少主,你们这么爱神隐,就是有秘密,对吧?” 叶婉瑜说到这,指了指玄武云楼的腿道:“阿奴第一次见少主,他穿的衣服短了半截,身上有泥巴,他是从地里刚劳作回来的,这种打扮也不稀奇,只是我还看见了血道子,那种指甲挠过的印记。” “我猜,少主应该是有病,既然能做工,就证明不发病的时候是与正常人一样,可对?” 叶婉瑜确实是在猜测的基础上再猜测,那日玄武云楼来送盒子,她就看见他的胳膊和小腿上露出的肌肤是有血印的。 她刚才乱猜之后其他三个人的反应都不正常,她这才有信心接着往下讲。 反正就算她猜错了也不能怎么的。 尹太傅讲过,不要让人看出你不懂,不懂也要装懂! 叶婉瑜如今对尹太傅佩服的五体投地,学的时候自己是一句不记得,也没用上,反而重活一回之后,先生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刻在脑子里一样。 而且句句实用。 难不成这也算老天爷给的赏赐,学识是可用来武装自己的,解释得通。 没人反驳她,叶婉瑜就知道自己是猜对了。 他还真有病! “你这丫头既然想当老夫的徒弟,那就从治你的脸开始吧!”武爷打岔。 叶婉瑜心想,既然武爷与霍夫人都避讳谈玄武云楼的病,她也不想多事,毕竟治疗自己的脸是要排在第一位的。 “师父,那我的劫数可是已过?用这些桃花就能恢复您说的桃花脸是吧?那我岂不是就有倾国倾城的容貌了!” 玄武云楼插嘴道:“这些桃花都是日出一刻采摘的,刚刚在晨露出绽放,包含着露水的桃花治你的脸才有用,天生桃花脸的女人呢,面若桃花,脸颊宛如粉嫩的桃林盛开,也叫美人脸,不过从你的骨像来看,也不是很完美,治好了顶多就是一个平常女人而已。” 第15章 郡主 玄武云楼故意要这么说的,毕竟刚才叶婉瑜让他脱衣服,他总感觉自己一个男的像是被调戏了一样。 什么叫平常女人? 叶婉瑜毫不吝啬地狠剜了一眼玄武云楼,最好吓死这个不会说话的男人。 看着叶婉瑜狰狞的表情,玄武云楼的心里相反还很想笑,果然人人都爱听好听的话,尤其女人。 当年的嫩娃娃脸上虽然纵横沟壑,可那双眸子依旧充满了灵气,已经看不见绝望之痛,可玄武云楼反而更愿叶婉瑜恢复面容之后,就是个平常女人。 玄武云楼不明白,这么聪明伶俐的性子,怎么就会被骗婚了。 武爷见叶婉瑜气鼓鼓的模样,笑呵呵解围道:“别听云楼瞎说,药方老夫早就写好了,你自己抓药吧,这期间就去霍夫人那住,她的院子里有单独的木桶浴间,不过院子里的杂活需要你负责,有问题么?” “当然没问题,不就是杂活么,我能干。” 叶婉瑜接过武爷给她的药方,方子上只写了桃红二字,然后是药材的名字,熟地,黄当归,川芎,白芍,每个药材后面都标有重量。 玄武云楼指着药桌上放的戥秤道:“那个你可会用?” 叶婉瑜真想说睁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尽管玄武云楼的狗眼犹如星芒闪烁,她也不屑回答。 叶氏炼金怎可能不会用戥秤,她的戥秤可是纯金打造。 见叶婉瑜准确地找到了药材,熟练的称好重量,连用纸包药也都有模有样的,玄武云楼就知道他问的问题多余了。 “这药早晚服一次,你就和明哥儿学着煎药,桃花给你一半和红花一起每晚全身沐浴,另一半桃花老夫需给你做成花露,晚间沐完浴敷在脸上,一晚上就会吸收的。” 叶婉瑜心中高兴,但还是不解道:“师父,真是半月就可治好?既然你和父亲是旧故,那父亲找您不就行了,何必非要给招个赘婿?” 武爷沉默了一下,他和霍夫人对视了一眼,刚要开口,京哥儿在外面回廊下突然声音急切喊了嗓子:“武爷,霍夫人,下面传信,郡主的马队已经进北都府地界了,最快半个时辰以内就能到。” 玄武云楼眉头紧蹙,霍夫人立刻起身抓住他的手臂:“这次怎么没先通知就来了?” 叶婉瑜看见武爷很快进了小诊厅,出来之后塞进云楼嘴里一颗药丸,并催促着:“趁药力没发作快走!” 几人都如临大敌一般,叶婉瑜心生疑窦之际,更是对即将要发生的事情很好奇。 一个郡主何至于害怕成这样? 她想跟着,可又觉得以自己的身份还是唐突了。 武爷在踏出诊厅的时候也没忘了叶婉瑜,他严肃地嘱咐道:“阿奴,把脸遮起来,在诊厅里不要离开,若有不是北都府的人来盘问,要死就说你是北都府请来的医官,切记!” “师父,徒儿记着了,你们快走吧!” 就说话的这一小会儿功夫,叶婉瑜就注意到,玄武云楼的身子已经是靠在了霍夫人的身上,若不是京哥儿在另一边扶着,霍夫人根本无法撑得住玄武云楼的体重。 只一瞬间,叶婉瑜就感觉武爷苍老了许多,他颤颤巍巍地催促着:“快走,快走。” 少主府。 程凌霜的马队在半个时辰内就到了少主府的门口,马上的她身着青灰色镂空软皮铠甲,自带着三分英气加八分泼辣,很配她郡主的身份,只是下了马的她,看着倒稍显身板单薄了些。 程凌霜满心欢喜进了少主府,见到躺在床上的玄武云楼半死不活的样子,顿时失望全写在了脸上。 “郡主,少主的身体最近时好时坏,上次服下郡主给的药丸之后,更是时昏时醒。” 程凌霜薄唇轻抿,眸子紧盯着躺在床上的玄武云楼,她明明偷换了内侍监给她的药,可少主不但身体没有起色,反而脸色是越发惨白了。 “你们先都出去吧!陛下有事要本郡主传达。” 武爷被霍夫人扶起,声音略显哀求道:“那就劳烦郡主了,若是有需要,随时听候吩咐。” 程凌霜这次并没带诏官,而是被惠帝特许,带了内侍监手下的五名影卫,隐藏在自己的巡查营中,目的自然是查探北都府。 作为惠帝的侄女,程凌霜这个郡主堪比越国的公主,除了因为惠帝没有女儿外,也是因为程凌霜的父亲贤北程煜,是唯一留在惠帝身边的同族血缘了。 程煜是太宗皇帝众多孩子里最不起眼的一个,惠帝登基之后,就封了这个最不起眼的弟弟一个贤北王。 父亲有他的打算,程凌霜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她只比玄武云楼虚小两岁,父亲若真能当北疆之王,自己又能嫁个如意郎君,那就真的是两全其美的事,而且她知道,玄武云楼的身体皆是因为吃了宫中给的药丸才如此虚弱。 程凌霜恨不得全身上下都写满了关切才好,她放低姿态,坐在床边握着玄武云楼的手,一点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 “云楼哥哥,上次回宫,我已经哀求陛下减轻了药丸里的剂量,怎么现在看起来,你反而是更严重了?” 玄武云楼想抽回手,无奈程凌霜抓得紧,武爷的药也让他浑身无力。 “郡主,您身份金贵,让下人看见不好。” 程凌霜花痴般地盯着玄武云楼的脸,不在乎道:“云楼哥哥,我都不在乎,你何须顾忌。”她边说边朝玄武云楼身前凑,心里还是想确定一下。 在程凌霜来北疆之前,惠帝就已经暗示贤北王,郡主早已过婚龄,若嫁不进玄武氏,得不到农耕之方,惠帝会另寻更好的人家。 若惠帝放弃了,那就意味着程凌霜只能接受赐婚。 可她不愿意。 只要嫁给玄武云楼,她的父亲贤北王才是名正言顺的北疆之王,要不然他们父女这么些年的忠仆不是白演了。 玄武云楼勉强起身,顺势挣脱了程凌霜的手,他声音虚弱道:“郡主,你可见到家父了?” 第16章 野民 程凌霜心里一沉,她就算再有面子,在惠帝面前也是不敢开口要见一见玄武业的,就连父亲也从没说过关于玄武业在宫中的事情。 “见到了,他还同意了咱们的婚事,只是你说的信这次忘带了,云楼哥哥,不如咱们先成婚,如何?” 玄武云楼心中升起不详,父亲若在怎可轻易就同意这桩婚事? 他心里苦笑,外人皆然道玄武氏有农耕之方,其实哪里有什么固定的方法,那是在播种的时候,需要结合天气,季节,肥料,还有泥土的肥沃程度,是需要日积月累亲身试验才能弄明白的。 玄武云楼头晕的厉害,他揉着太阳穴拒绝道:“郡主,你的心意在下领了,在下虽为少主,但这身子已经破败了,估计就算不吃宫中的药,也是不顶用的,郡主还是另选俊杰为好。” 程凌霜为了面前这个男人,身段已经放到最低,在越国,递到她父亲手里的求亲贴多不胜数,可她喜欢玄武云楼,而且只要玄武云楼。 哪怕她现在已经是恨得咬牙切齿,可表面依旧装作善解人意道:“云楼哥哥,你的身体停药之后定会好的,不必担心。” “郡主,你若能求得陛下让在下见家父一面,玄武氏愿意迁出北疆,如何?” 程凌霜本是身子倾斜向玄武云楼,听完此话,慢慢坐直身体,脸上浮现出早该有的傲慢:“看来云楼哥哥是宁愿放弃北疆,也不愿意娶本郡主了,对吧?” 程凌霜阴阳怪气的语气显然是忍耐到了极限,玄武云楼不得不拉回刚才的话:“只是想见见父亲而已,郡主别多想。” 程凌霜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突然提高音调:“来人!” 闵征立刻推门而进:“郡主,有何吩咐!” 程凌霜起身背对着玄武云楼,脸上不阴不阳,可声音听起来依旧柔声细语:“北都府可有异常?” “粮库里的粮食与粮册上记载的没有出入,今春播种的种苗也都准备好了,抽查了几家民宅,都是只留有口粮,只是属下在点查今年发配来的罪奴的时候,发现是少了一个人?” “哦?” 程凌霜心里高兴,不管是不是真的少了一个罪奴,能抓住玄武云楼的把柄,就可以达到她的目的。 “让那老头进来!” 武爷进了门先是瞄了一眼床上的玄武云楼,然后态度卑微的站在了程凌霜面前。 “既然少主身体抱恙,你就代为回答吧!” “郡主请问。” 武爷不知道程凌霜要问什么?但他心中也迅速地梳理着可能出现纰漏的地方。 “陛下是鉴于你们北疆人力缺少,才会发配给你们一部分罪奴,听说前些日子,发了官文又处死了些,这还真不是常有的事,老管家,你可知道你们今春的罪奴里少了一人?不管是跑了还是放了,这可都是重罪。” 武爷向来沉稳,知道郡主口中少了的那个罪奴不可能是别人,只能是叶婉瑜,因为此刻叶婉瑜正在自己的医馆里。 “郡主,您说的可是叫阿奴的,林州秦府的奴婢,对吧?” 程凌霜也只是诈面前的老头,她看向闵征,闵征立刻把手中的罪奴册子递给她看,上面确实是在阿奴的名字上画了标记。 程凌霜摆了摆手,闵征又把名册递到武爷面前,训斥道:“今日北都府交不出这个罪奴,你们谁都脱不了干系,就是郡主想帮也无从帮起。” 屋内气氛顿时有些紧张,还没等武爷回答,叶婉瑜就被两个扮成巡查营的影卫拎了进来。 “郡主,我们在医馆里搜到了一个人,她说是北都府请来给少主看病的。” “跪下!” 叶婉瑜立刻跪好,给程凌霜行了个大礼道:“郡主,小医既没躲也没藏,是在医馆里写药方的时候被这些人抓来的。” 程凌霜低头看向面前跪着的女人,确切的说,看不出是个女人,她穿着和武爷一样的袍子,听语气除了有些害怕倒是坦荡。 她没说话,而是绕着叶婉瑜扫视了一圈,但眼里的余光却是注意着武爷的表情。 武爷低着头并没贸然地替叶婉瑜解释,他但凡有一点差错,后果不堪设想,而且武爷也注意到了,叶婉瑜竟然穿着他的袍子。 “郡主,她是在下请来的。” 玄武云楼声音气弱但程凌霜听得很清楚,叶婉瑜也是屏住呼吸在揣测郡主要怎么盘问她。 程凌霜轻笑了一下,回头睨了一眼床上的玄武云楼道:“云楼哥哥,本郡主也是例行公事,您歇着,好好想想我们刚才的谈话就是。” 转过头来,她就没了笑容地命令道:“抬起头来。” 叶婉瑜听郡主对玄武云楼说话的声音很是柔情似水,可抬头迎上她的眼神才发现,这女人的声音与神情一点都不匹配。 尹太傅讲过,一个人的好坏,先是要看面相,不能看出大半,也能看出些端倪。 面前郡主是一脸的狐狸相,尤其是那双眼睛,凤眼过度那就是吊稍眼。 她之前就是被周修廉的皮囊和甜言蜜语蒙了眼,如今可要在心里多斟酌一二。 “你是什么人?为何遮面?” “回郡主的话,小民是北疆高寒之地的野民,生来面相青紫丑陋,在北都府怕是吓到来看病的百姓,这才遮的面。” “野民?” 程凌霜确实是觉得叶婉瑜露在外面的半张脸颜色过于青紫了些,叶婉瑜说话之前也是给她行了礼,露出的手指也全是黑紫色。 她问闵征道:“本郡主怎么不知道北疆还有野民?” “回郡主,越国北疆的高寒之地,确实有一小块地方是有人居住的,他们这些人也并没被写入官籍。” “据说,能在那里生存下来的人相貌奇丑,浑身青紫,犹如怪物一样,这种人自然连贱民都不配,但属下也只是有耳闻,没真正的见过那里的人。” 程凌霜轻蔑地笑了笑,转头看向叶婉瑜:“既不是人又不是野兽,还会看病,真稀奇!那你说我的云楼哥哥得的是什么病?” 第17章 咒他 叶婉瑜哪里知道玄武云楼得的什么病,只是武爷刚才临走时对她的嘱咐,她越想越不安,若是真的有人来盘查,单就自己这身罪奴的衣服,和手背上的罪印也是会暴露的。 武爷既然都乱了阵脚,就说明这老头心里也是慌了的。 叶婉瑜记得上次在小诊厅的时候,是看见了武爷有一件外衣袍子搭在净手架子上。 庆幸的是,那袍子还在,且叶婉瑜穿上也还合身,她换完衣服的同时,明哥儿也赶到了医馆。 叶婉瑜从他口中得知,外面已经都被巡查营的侍卫封锁了,遇到的人都要验证官籍或是罪奴印记才可放行。 她出不去,自然不能坐以待毙。 她和明哥儿两个人一顿忙活之后,就被闯进来的影卫抓到少主府。 叶婉瑜疯癫似的哭咧咧地回答:“郡主啊!少主的病可大了,啊几瓜,撒。小民在他身上已经啊几瓜,查出不下好几十种病灶,可以说是病入膏肓活不了几天了啊。撒!” 叶婉瑜故意在说话的时候夹杂了自己都听不懂的字。 那野民,那肯定就是介于人和野兽之间,说些听不懂的人语也是正常的。 “咳咳!咳咳!” 玄武云楼的胸膛里突然有一股气朝外冲,这丫头是怕咒不死我么! 武爷抓住时机马上走到床边,轻抚玄武云楼的胸口道:“少主,别激动,野民的野路子都用不上,那咱们求求郡主就是,定能熬过去的。” 程凌霜心里冷悸,这虽然这疯婆子叽里咕噜的一顿嚷,但她还是听得明白的,她冷笑着道:“本主可不会瞧病,老管家你求不到本主这里。” “郡主,您就求求陛下,别再让少主吃药丸了,少主的身体好了,你的要求到时候不也就能答应了,不然少主就是娶了你,也,也,无济于事啊!” 程凌霜只沉默了片刻,突然就抽出腰间短剑,顶住叶婉瑜的头顶厉声道:“疯婆子,你觉得他还能活多久?” 叶婉瑜忍不住全身发抖,剑尖已经挑破了她的头皮,她可一点武功不会,她现在唯一的武器也只有肚子里这点墨水了。 这女的可真是没礼貌,叶婉瑜火大。 “镇定。” “一定要镇定。” 尹太傅说,说,越是感到慌张的时候,越要冷静,稳定心神才能找到应对之策。 叶婉瑜假装捋了捋袖子,其实是想让罪奴烙印盖得更严实些,她深呼一口气顺着武爷刚才的话接着说道:“世间万事万物都有根源,啊几瓜,少主的病原归根结底还是在老管家说的那件事上,小民的医术只能让少主的病痛减轻而已。” “撒,但也只是早死晚死的事,所以小民劝郡主,啊几瓜,现在就算少主答应娶你,也是行不了男人之事,所以,所以......” 玄武云楼此刻不用装病都是一脸的黑线。 这丫头不仅咒他死,竟还咒他不是男人! 武爷正相反,脸涨得通红,他已经是极限忍耐住想笑的冲动,叶婉瑜这是硬接他的话啊! “混账!你个怪物。” 叶婉瑜猝不及防被程凌霜一脚踹在胸口上,她不得不忍着疼痛赶紧爬起来,避开头顶剑尖,重新跪好道:“郡主息怒,啊几瓜,郡主息怒。” 她边求饶心里边分析着,‘这女的竟然这么想嫁给玄武云楼,那肯定是会在乎她的话,应该是不会一怒之下把她杀了的,正常人的想法是肯定是要知道少主得的病要怎么解才对。’ “老管家,今日北都府若是交不出丢了的罪奴,你们都会比少主先死!” “郡主,那个罪奴得了雪崩之症,已经死了,尸体埋了罪奴坟地里,您可以派人去查验。” 程凌霜脸色阴沉,回头盯着武爷道:“刚才为何不说!既然人死,罪奴册上为何不写?” 武爷疾步走到叶婉瑜身边跪下道:“这段时间少主一直时昏时醒,又是快到春耕的时候,北都府上下都着急得很,老夫就没顾得上嘱咐霍夫人记录在名册上,还请郡主责罚。” 武爷说完,屋子里一片安静。 良久,程凌霜语气恢复平静:“云楼哥哥,本郡主和你保证,从今往后你只需养好身体就是,金秋交贡粮之际,就是你我成婚之时。” 转而,她眼里已是轻狂,眼梢吊得更高道:“霍夫人办事疏漏,行十杖,以儆效尤。” 闵征领命之后,屋外很快就传来行杖的声音,可叶婉瑜并没听到半分呻吟。 杖棍之刑,若身体没有功底,男人都会抵不住的惨叫,叶婉瑜正竖着耳朵查着数,脑顶一凉又被剑尖顶住了。 “疯婆子,你若能让少主恢复如初,本郡主就给你们这些野民官籍,有地有房不再受冻寒之痛,若是有闪失,本郡主挖地三尺也要灭了你们这些怪物,可记住了?” “小民定当全力而为,撒,一定能让少主恢复雄风,啊几瓜。” 程凌霜一翻白眼,这疯婆子自己早晚是要把她大卸八块了的。 外面没有了行杖的声音,叶婉瑜和武爷默契地都没起身,等了一会儿,门外有人声道:“郡主走了。” 叶婉瑜立刻扶着武爷起身,两个人膝盖已经是跪麻了,都是一下子没起来,叶婉瑜缓了缓用力扶起武爷道:“师父,没经过允许穿了您的衣服,事出有因,莫怪哈!” 武爷指了指外面道:“先看看霍夫人。” “对对。”叶婉瑜立刻折身出了门。 霍夫人已经被下人扶了起来,除了面色略微的白,竟然还能站立。 “霍夫人,您怎么样?” “无碍,你先进去吧!告诉武爷我没事,先回去了,春十娘晚上会在医馆等你,你们都去我那。” 霍夫人说完,就被两个力壮的婆子扶着走了,她后臀上衣服已经是被血迹糊了一片。 等叶婉瑜又返回屋里,玄武云楼已经是能自己坐起身,并刚刚放下手中的空碗。 瞧着玄武云楼的气色明显好了,叶婉瑜猜测是吃了解药的缘故。 “师父,霍夫人被杖刑的地方全是血,先回她自己院子去了,让徒儿晚上过去。” 武爷脸上这才轻松了些道:“晚上老夫给你拿些创伤药,沐浴的事你也不要忘了。” “师父放心,那个,少主,我刚才说的你莫介意,若不这么说,恐怕今日咱们是麻烦了。” 玄武云楼双手揉着太阳穴,默不作声。 第18章 开悟 武爷终于是忍不住的笑了起来:“丫头,尹太傅能给你个女娃娃当先生,他定是看出你资质聪慧,只是开悟的晚了些,但终归是没白当尹太傅的学生。” 叶婉瑜嘚瑟的提着袍子一角展示给武爷看道:“师父,若不是这袍子够大,还真是不好遮掩里面的衣服,只是不知道脸上涂的这些颜色还能不能洗掉。” 她边说边摘下遮面的围布,又把脖子上缠着的两个药布袋子解开,长出一口气。 “徒儿都快不能呼吸了,又不敢动作太大,师父,那功夫要是不急,徒儿定是把脖子也涂上颜色的,好在是脸上没有罪印,就算郡主让我摘下面罩,也是能过关的。” “看这颜色可是用桑葚果染的?” 叶婉瑜搓着手上的颜色笑着道:“还是师父厉害,为了多弄些颜色,药屉里的桑葚果都让我用了,不贵吧?” 武爷瞧着叶婉瑜紫黑色的脸,白色的脖子,脖子中间的奴字烙印很是明显,尤其双手,虽然也只是染了一半的颜色,十指紫黑,手掌里的另一半还是白的。 还真是人不人,鬼不鬼的比野民还像野民。 玄武云楼始终不苟言笑,他的脸上已经恢复了血色,但瞧着叶婉瑜的样子,玄武云楼有些气结。 他气的是叶婉瑜为何不把这聪明劲用在对付周修廉上。 “你怎么知道北疆高寒之地有野民?还资质聪慧,资质聪慧能被骗?” 叶婉瑜正沉浸在劫后余生的喜悦里,被玄武云楼如此质疑,心中腾起的火似乎马上要从头顶的伤口腾升出去。 “少主,你是不是天生就不会说谢谢啊!吃一堑长一智这道理你不懂?” 叶婉瑜说完掉头就走,到了门口还不忘回头瞪了玄武云楼一眼道:“你还真就不一定能伺候得了那位狐狸郡主,哼!” “你,你给我回来!” 起身的玄武云楼一阵的眩晕,好在立刻被武爷扶住,他只能认为自己是起猛了,不是被气的。 “云楼,你和那丫头置什么气?” 玄武云楼见武爷脸上忍着的笑意更生气道:“老管家,她能胡编本少主就不能反驳了?我,我。” “别你,你,你的了,老夫这脑子就是不快,要是有那丫头的心思,也得朝那方面说,又不是真的,好在今秋交贡粮之前,咱们与郡主还有时间周旋。” “叶家遭了大难,那丫头又侥幸活了下来,难道你希望她一点长进都没有么?想想你是怎么挺过来的,再想想她。” 玄武云楼被教训得没了脾气,不过心里还是担忧道:“霍夫人真没事?” “皮肉伤而已,没有功夫是白学的,你就不要担心了。” 武爷急着回医馆,临走依旧不忘再叮嘱道:“解药吃了也得养着,等春种结束,咱们再商议进京的事。” “你准许我去了?” 武爷看着面带惊喜的玄武云楼,肯定地回答他道:“依老夫看郡主帮不了你,而且她也并不把玄武氏放在眼里,咱们何须还在这守着。” “少主好好休息,老夫得去备药了,再看见那丫头,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 “没成娃娃亲,做个朋友也是好的。” 武爷神态一转,嘟嘟囔囔地走了。 玄武云楼思绪被搅得混沌一片,当年武爷带着昏迷的他回到北都府,十天之后他才完全清醒,身上又痛又痒,他宁可把身上挠得全是血道子,也不哭不闹。 从那以后,每年交贡粮之际,宫中的糖丸雷打不动他还是要吃,为的就是让父亲玄武业能活着。 可今日,从郡主的语气里,玄武云楼隐约的猜测也许父亲早就不在人世,宫里是在等,等有了足够的把握,他们玄武氏对越国没用了,那他们也会和叶家一样会被灭族。 武爷这时也回到了医馆,见叶婉瑜正蹲在诊厅门口,春十娘还有明哥儿弄了好几盆水在帮她洗脸。 “你那脸不能这么洗,小心发炎,小十日颜色自己就褪掉了。” 叶婉瑜手指头搓得生疼,甩着手道:“师父,不早说。” “时候不早了,给你拿创伤药,你们赶紧给霍夫人送去。” 等武爷装好药,一起包了个药包递给叶婉瑜:“用法霍夫人知道,沐浴的事她也会告诉你的,春十娘给你搭把手就是了。” 春十娘主动接过药包,识趣地去外面等着。 叶婉瑜这才问道:“师父,前些天不是查过一次今春的罪奴,为何今天这个郡主还要查,你是早想到了?” “你一个涉世未深的丫头被骗情有可原,可叶大金都没看出周家父子的伎俩,那就证明那两父子是足够狡猾了,能被当今圣上重用,可不是简单的人。” 既然能怀疑一次,就能还有第二次,不把阿奴说死了,以后后患无穷。 “其实云楼刚才问的问题,老夫也想问,你为何想到弄成野民的样子?难道你见过?” 叶婉瑜伸出紫黑的手指道:“徒儿没见过,但听尹太傅讲过,这些高寒之地的野民,越国也不是不想把他们纳入官籍,只是派去的官兵体质根本适应不了极寒之冻,最后就不了了之了。” “尹太傅还给徒儿看过的一本书,里面有他们的画像,浑身就是黑紫黑紫的,徒儿也就是照猫画虎。” “尹太傅是用心在教你,你这丫头学的时候不上心,这时候倒是都派上用场了。” 叶婉瑜规规矩矩地站好,很是谦逊:“师父,我也就剩肚子里这点墨水了,所以才想着技多不压身,学一点是一点。” 第19章 秘密 “知道了,去吧!老夫还得给你做花露,明早让春十娘来取。” 叶婉瑜心里也惦记着霍夫人,和武爷告辞之后,就立刻与春十娘前往霍夫人的院子。 春十娘依旧是扶着叶婉瑜边走边小声道:“今日可是吓死我了,那些巡查营的人凶的狠,若不是霍夫人对我叮嘱过,我还真就说你去医馆了。” 叶婉瑜停下脚步:“十娘,以后北都府的罪奴里就没有阿奴这个人了,也许武爷预料会遇见今天的情况,才事先留了一手,他对郡主说阿奴是得了血崩症而死,尸体就埋在罪奴坟地里,以后你得换个称呼了。” “称呼算个啥,姑娘你没事才好,这些都是小事。” 春十娘叹气:“说起来,叶家全族人的仇可是比阿奴要大得多,你也只不过是个女娃,报仇的事也不是说报就报的,今日若不是你装神弄鬼,也是不好糊弄。” 说到这,两个人本来沉重的心情反而轻快了许多,一起暗暗的笑了起来,脚步也就走得飞快。, 等春十娘示意她们到了,叶婉瑜才看见前面院子的牌匾。她自言自语道:“月玄轩,这么风雅的名字和霍夫人不搭。” “管它搭不搭,别耽误给霍夫人治伤。”春十娘拉她进门。 虽然牌匾附庸风雅,叶婉瑜觉得院内还是差点意思,也就是个二进的小院子,没有假山和池塘,有的一块空地看着倒是活动筋骨的场所。 叶婉瑜联想起霍夫人被打后还能行走的模样,心里笃定霍夫人肯定是个练家子。 在小丫鬟青露的带领下,她们进了霍夫人的房间,青露问道:“药呢?” 春十娘赶紧把药包整个递给青露道:“拿了拿了。” 青露接过药包,把创伤药单独拿出来递给叶婉瑜,指了指屋子里面道:“你帮夫人涂药吧!我们去给你放沐浴的水。” 叶婉瑜自然不推辞,霍夫人也算因为她受得伤,她这个武爷刚收的徒弟,就应该干点行医的事,看病不会,涂药总是会的。 屋子里,霍夫人在床上趴着,见叶婉瑜进来,她微侧头道:“若你不敢,就等...” “霍夫人,你可别小瞧我。” 叶婉瑜说完去水盆里净了手,可等她掀开了霍夫人身后的衣服,先是看见了一块被血浸透的软布。 叶婉瑜迟疑了一小下,小心翼翼道:“霍夫人,我可要开始了。” 霍夫人默默趴好,嗯了一声就没在说话,武爷不仅拿了创伤药,还有用来专门上药的玉勺子。 等叶婉瑜把血布都揭下之后,霍夫人被杖刑后的伤口还是让她震撼不已。 在林州府衙被周修廉施刑的时候,她身上也是皮开肉绽,那个时候也许心里的痛大过了伤口的痛,浑浑噩噩的并不觉得有什么。 “直接把药涂上就好,已经止过血了。” “哦!” 叶婉瑜尽量动作轻柔地把药都涂抹在伤口上,霍夫人虽然没有出声,但叶婉瑜也是能感觉她身体是紧绷着的。 终于是一头汗地涂好了药,叶婉瑜换了快干净的软布盖好之后,才拽过被子给霍夫人盖上。 “霍夫人,还需要我做什么您尽管吩咐。” “我没事,这点小伤还不算什么?只是以后阿奴的身份对你没用了,既然你能变出个没名字的野民,暂且就当个野民,等养好了伤就快快离开北都府吧!我看郡主这次可是不会善罢甘休。” “我走了,你们怎么办?” 叶婉瑜其实是想知道玄武云楼该如何拒绝郡主。 “丫头,你的想法也没错,你的炼金手艺不方便显露的时候,行医也是能有口饭吃,只是医道精深,不仅学还要悟,能看个平常小病就好。” 叶婉瑜点点头,但她不想把疑问一直留在心里,思忖了一下还是问道:“霍夫人,玄武氏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我看少主的身体并无异常,为何还要在郡主面前装成病重的样子,难道就为了逃婚?而且少主府里的那些下人也不都是农夫吧?” 霍夫人把身子侧到叶婉瑜坐着的那边,手支撑着头,叹了口气道:“对你也不需要有什么隐瞒,武爷带着少主被叫到京城之后,少主就在宫里被喂了药,陛下只给我们两个选择,要么家主留在宫中,要么少主死。” “天下有哪个父母能看着自己孩子死的,从那以后我们都没再见过家主,为了保全你我两家,你们的亲事也只能作罢。” 叶婉瑜觉得脸上一热,好在此刻的脸还是紫黑一片。 “宫里有话若不交出农耕之方,每年就要多缴贡粮,而且,若是少主不吃药丸,家主也得死。” 叶婉瑜是真没想到,玄武氏竟然被如此挟制。 “霍夫人,那少主的病?” “这些年武爷不仅要操劳农耕之事,还要暗地治疗少主,刚开始几年,少主病痛起来浑身都抓破了,我们那时候只能把他捆起来,因为不知道中的是什么毒,自然也是不对症。” “武爷每年都带着少主去京中交粮,可是都没看见家主玄武业,只是给他一封信说是在宫里一切安好,当然,信上的字看着确实是家主所写。” “后来,一次交粮之后,盖完官印的文书里夹了张字条,上面只写了几味草药的名字。” 叶婉瑜听得仔细:“是解药还是毒药?谁给的?” 霍夫人笑了笑:“你这丫头,听书呢,给我倒点水。” 叶婉瑜赶紧倒好了水,送到霍夫人嘴边,她扶着霍夫人喝完水之后,又把她胳膊下面的枕头垫了垫,这才又重新在床边坐好。 “当然是解药,只不过武爷还有一味没有破解,所以少主偶尔还是会犯病。” “师父也算厉害的。”叶婉瑜很是佩服。 “武爷本身也是医道世家,我们北疆这里不比京中,都是些田间赤脚的,医馆本就不收诊金,明面上是给那些百姓和罪奴瞧病,私下就是为了更方便研制怎么根治少主的病。” “少主进宫的时候六岁,现在已然过了十五年,可依然是每年一份宫里的平安信,若不是你们叶家遭难,我们还真以为能等来转机呢。” 第20章 背书 叶婉瑜琢磨着,十五年之后叶家被诛,那也就说明皇帝的手段并不会因为时间而变淡,而只能是越来越残忍和肆无忌惮罢了。” 霍夫人说的有些累了,她趴在枕头上的样子看着疲惫得很。 “夫人,沐浴的药汤已经调好了。” 青露推门进来,后面跟着的春十娘端着冒着热气的水盆。 霍夫人慢慢抬头:“丫头,去吧,等你完全康复,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 青露把她们送出屋子就关上了门,叶婉瑜问春十娘:“这小丫鬟也不嘱咐嘱咐。” “就算是嘱咐也是嘱咐我,她叫青露,不是丫鬟是霍夫人的义女。” 叶婉瑜有些惊讶,等跟着春十娘去了沐浴间,-满屋子仙里仙气且全是桃花与草药的香气。还真让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跳进装满水的木桶里。 叶婉瑜很积极地开始脱衣服,等她坐进木桶的时候,一旁的春十娘眼睛却红红的。 “你怎么了?” 春十娘刚才透过热气,看见叶婉瑜的后背,臀部,腿部的肌肤是没有一寸的好地方,条条鞭打的疤痕像虫子一样。 她把计时间的沙漏放好,掩饰道:“我只是觉得阿奴的决定是对的。” 叶婉瑜伸出湿漉漉的手拉住春十娘:“若我能主宰时间回到那一刻,我宁愿阿奴还活着,谁都不想死,该死的应该是那些害我们的人,对吧?” “对对。”春十娘擦了擦眼泪。 “你泡着,我去烧水,沙漏颠倒一回时间就到了,青露说水凉了就要续上。” 叶婉瑜把手缩进水里,情绪不高道:“哎,本来在北都府还有个身份,现在倒成了野民了,也不知道以后那个狐狸郡主还来不来,总不能每次都把脸涂黑吧!” 烧着火的春十娘破涕为笑道:“刚才看你回来,还真吓我一跳,等明天早上我去医馆的时候,顺便问问武爷,好怎么称呼你才是,难不能我就叫姑娘,野人,野人的?” 叶婉瑜脸上渐渐开始发出汗来,她舒展身体,把整个人浸入到水里。 在水里屏着气的叶婉瑜却是想着玄武云楼,都说心痛大于身体的痛,这种痛大概也只有她能感同身受。 她又想起那个狐狸郡主,临走的时候对玄武云楼说的那句话。 ‘今秋交贡粮之际就是你我成婚之时。’ 哗! 叶婉瑜猛然地从水里露出头,水漾了一地。 她抹了抹脸上水和桃花瓣骂了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她也配。” 春十娘端了壶热水,走过来问道:“你这是说谁呢?” “一个长得像狐狸一样的郡主,今天还踢了我一脚,你看,我这头顶上还让她用剑扎了个眼呢?” 春十娘吓了一跳,腾出手仔细一看还真是有个口子。 “为何不早说,刚才那创伤药咱也留一些。” 叶婉瑜挥挥手:“无碍,这点小伤现在对我来说不算什么?我肯定是不会让她白踢的。” 两人正说着话,外面传来青露的声音:“春十娘,有东西要给你们。” 春十娘立刻把屏风拉好,门打开之后,青露递给她一个小药瓶道:“刚才武爷也是没注意,多亏少主提醒,姑娘的头顶受了伤,你记得给她敷上。” 春十娘谢过之后关好了门,把药瓶展示给叶婉瑜看。 “可听见了,你不在意伤口,少主可是在意的。” 叶婉瑜不以为然:“互相帮助而已,十娘,现在想想,以前的我其实就是贪心了,那个时候我以为真的会有人不在意我的脸,你说可不可笑,天底下哪里有人会喜欢我这个鬼样子的。” 叶婉瑜嘻嘻笑着,等着春十娘给她涂药,其实内心酸疼得很。 周修廉进府之后,她觉得自己命好,周修廉在叶家为人谦逊,不仅外貌倜傥,研习炼金术更到了废寝忘食的程度,但只要与她在一起时,对她的照顾可谓体贴入微至极。 虽然只差圆房,说到底叶婉瑜也没做好准备,正好也顺水推舟的,日子就那么过着。 这一晚,沐浴之后的乏累和精神放松,让叶婉瑜睡了一个安稳觉,醒来的时候,床头已经是放了一小盒花露和一大摞的医书,并且还有一张纸条。 ‘花露只够一日,早晚厚厚涂在脸上,并用绢布盖好敷上一个时辰,要拜老夫为师,先把这些医书药典精读了,争取倒背如流。’ 叶婉瑜猛然起身:“倒背如流,说得轻松,这怎么也得有十几本以上,我还要干院子里的杂活,哪里有时间背啊!” 她发完牢骚之后才发现春十娘不在,叶婉瑜赶紧起身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正好和进来的春十娘碰了个面。 “姑娘,你怎么不擦药。” “十娘,武爷之前说我们在霍夫人这住着,是要干院子里杂活的,虽然现在事态有变,但总不能还把自己当大小姐吧!” 叶婉瑜被春十娘推回屋里,笑着道:“杂活我都干完了,早上我去取药膏的时候,武爷叮嘱我了,这半月你只需敷脸和背书就好,这是主要的事。” “那我先去看看霍夫人。” 春十娘又拦住她道:“我已经去探望过了,青露说没事,几天之后就能下地,让你不用担心,而且武爷说这期间让我给你做些肉汤补补,顺便我也给霍夫人做些,咱也算是报答霍夫人。” 叶婉瑜很是感激,但她只是握了握春十娘的手,并没多说什么。 患难见真情,磨难见人心,她早晚会当面质问秦公子,对阿奴可有半点真情过。 春十娘很耐心的给叶婉瑜的脸敷上花露,又裁好了绢布仔细地盖在了脸上,只在鼻孔的位置留了空隙。 “以后先叫你姑娘了,武爷吩咐的。” 叶婉瑜刚想动,春十娘又道:“武爷说你想快些把脸治好,就听话些,而且听说今年的桃花开得并不多,武爷让你珍惜着用。” 叶婉瑜立刻老老实实地躺着问道:“少主和武爷说的?你见过少主了?他可安好?” 第21章 进宫 “姑娘,我去的是医馆又不是少主府,武爷嘱咐完我就回来了。 叶婉瑜闭上眼睛,抹在脸上的花露凉凉的,心里瞬间清凉了许多。 ‘玄武云楼没事就好。’ 她心里念着,她曾经当着那个郡主的面,埋汰玄武云楼不是男人,可一点也不希望因为自己随口胡编的事情,给玄武云楼带去麻烦。 叶婉瑜也没料到,她胡说的话,真真的戳中了程凌霜的痛处。 几日后的贤北王府 程凌霜正哀求程煜:“父亲,上次你就不让女儿去问,这次还不让,你是没看见玄武云楼的样子,若是再吃药,人就废了。” 程煜无奈,自从程凌霜回来,他的耳朵根子就没清净过。 他闭着眼睛沉思着,玄武业被囚禁在宫里十几年,以皇兄的秉性估计早就被弄死了,女儿让他去替玄武氏求情,这就相当于让他去送死。 几年前,玄武氏就上奏,少主身体抱恙已经不能到京城护送贡粮,程凌霜对惠帝自告奋勇,可以带领巡查营亲自去北疆巡查,并顺带收取贡粮。 程煜想得到北疆,让女儿嫁给玄武云楼也是最捷径的方法,这也是惠帝允诺他的。 若能成了北疆之王,谁又愿意在惠帝的眼前提心吊胆地活着,天高光皇帝远何不只在。 为了北疆,他可以让女儿假戏真做,只是程凌霜竟然给自己演进去了。 现在程煜是骑虎难下,若程凌霜不能让玄武云楼娶她,说不定惠帝要另寻他径,他若对惠帝没用了,废了他这支皇脉恐怕也是早晚的事。 “不要吵了!陛下不会让玄武云楼死的,虽然窥视北疆的人很多,但陛下只能靠我们,你已经耽搁一日进宫复命了,还不快去,你就说玄武云楼答应了你的婚事,让陛下赐婚就是。” “那有什么用?他,他都快不是......” 程凌霜还是没有说出口,她可是郡主,怎么可能当着父亲面,说自己其实是担心玄武云楼不是男人了的话。 “不是什么?你管他是什么?你嫁给他就是权宜之计。” “周修廉若不给叶家当赘婿,何来现在的玉金晟,你难道想把到手的肥肉送给别人?” 程凌霜当然不愿意,她等了这么多年,岂能白费功夫。 “备马车!” 她是个急性子的,回京城的一路,那个疯婆子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响着。 程凌霜越是不去想,那叽里呱啦的语言,就越是在她脑袋里来回地旋转。 只在马车里坐了一会儿,程凌霜就坐不住了,她猛地喊了一声:“停车” 此去皇宫,她只带了闵征。 “郡主,怎么了?” “这车里闷得很,你的马给我骑。” 闵征有些为难,郡主骑他的马,他总不能坐郡主的马车,这也不符合规矩。 程凌霜眉毛一横,厉声道:“怎么,本郡主还能给你的马骑坏了?” 闵征立刻跳下马,刚给程凌霜递过去马缰绳,就被她一把推开道:“传信给留在北都府的人,看紧了。” 程凌霜飞身上马朝皇宫而去,车夫看向闵征,犹豫着问道:“闵统领,我们去哪?” “废话!当然是去皇宫。” 闵征了解程凌霜,她想要的东西得不到宁可毁了,别人也是别想得到。 他们在北疆留了探子,只不过若那个玄武少主真的行不了男人之事,也不知道郡主还会不会执拗下去。 闵征不能坐在马车里,他也不可能跟着马车走,无奈只好坐在了车夫的另一侧。 他心里郁闷,他一个巡查营的统领,天天跟在郡主身后跑来跑去,职不对位也浪费他一身的功夫,他真希望那个玄武少主最好一辈子行不了男人之事才好,想到这他嘴角竟不自觉地勾起浅笑。 孙汉堂听闻郡主求见,就知道今日恐怕是好戏要提前了。 周久荣带着周修廉此刻正在珍曦宫中,除掉叶家有功,周贵妃很是高兴,若不是因为周修廉受了伤,她早就在珍曦宫里开宴了。 孙汉堂传话下去,让程凌霜先在偏殿等着,因为惠帝此刻也在珍曦宫,他不确定惠帝要在哪里接见郡主。 周修廉的腿被叶婉瑜咬了之后,当时可是请了林州最好的大夫,但他还是忽略了叶家在林州的地位。 那大夫以前得过叶大金的帮助,偷偷地把药减少了剂量,他不能表面得罪周家,暗地出力还是可以的。 周修廉小腿上被咬出的血洞本就不能耽搁,再加上药量减少,不到七日伤口开始溃烂流脓,整条腿都出了红线,眼看是快要保不住了。 那大夫也不可能引祸上身,瞧着周修廉的腿越发的严重了,就推辞说他医术有限,为了不耽搁周刺史的病情,建议还是尽快去京中瞧病得好。 周修廉气急败坏,可也无奈,他是官封的林州刺史,总不能以后成个瘸子。 仵作用砍下来的双手去开密室的门,可因缺了小指,还是无济于事。周修廉只能让仵作把双手先保存好,等他伤愈再说。 回了京城,若不是周贵妃请了宫中太医,他的腿还真是保不住了。 今日进宫,周修廉特意带了一对儿鎏金翡如意的镇尺,用来给惠帝批改奏折而用,美其名曰是自己的手艺,其实是叶大金屋里的东西。 程治正兴致勃勃地欣赏着,孙汉堂进来禀报:“陛下,郡主回来了,正在偏殿等候。” “哦!那正好,叫她到这来,一起热闹下。” 孙汉堂不好多说,应了一声就下去了。 在偏殿的程凌霜听说惠帝在周贵妃的宫里,心里不情愿可又不得不去。 父亲贤北王提醒过她,周家势力日益旺盛,可是有超过他们的势头。 她问前面引路的孙汉堂:“孙内侍,贵妃娘娘那里可有其他人在?本郡主有要事禀报,恐怕被旁人听了去不太好。’ 孙汉堂淡淡地回了一句:“郡主,陛下要您去,若有旁人在,估计也都是自己人,不用担心。” 程凌霜鄙夷地瞪着孙汉堂的后背,此人在惠帝身边举足轻重,但也是个油盐不进的。 第22章 赐婚 珍曦宫里, 周久荣和周修廉被程治命令先退避一下,两个人也只好在屏风后面躲着,周久荣听闻是郡主要来,倒是正合他意,北疆又有谁不眼馋呢? “陛下,贤北王的这个女儿早就过了婚龄,您不急?” 程治放下镇尺,搭上周贵妃伸过来的雪白的手,坐上主座道:“先听听霜儿怎么说,朕已经给她找好了婚家,就等她这次带消息回来再定夺。” 周贵妃还想追问之时,程凌霜跟着孙汉堂已经进了宫内。 程凌霜单膝跪地,行礼道:“陛下,臣女凌霜北疆巡查归来,特来复命。” “快快起来,此去可有收获?” 程凌霜吊了一眼惠帝身旁的周贵妃,她着实是不想当着贵妃娘娘的面商议自己的婚事。 “陛下,北疆并无异常,除在北都府发现一个今春的罪奴没登记在册,别无他恙。” “为何没登记在册?” 周贵妃插话,她知道程凌霜没把她放在眼里,她不介意,毕竟她们周家现在的势力无人能及。 “回贵妃娘娘,现在主事的管家说是因为少主的病情反复,春耕在即,那罪奴的血崩症而死,就没来得及登记在册,人已经是埋在坟地里了。” “这玄武少主还真是个病秧子,本宫记得他十几岁的时候进宫,瘦得还没有本宫这烛台杆子粗,陛下,他若真撑不住,不如就让.....” “住嘴!” 殿内瞬间安静了下来,程治瞪了一眼周贵妃,然后才看向程凌霜道:“霜儿,先起来再说。” 他给程凌霜赐了座,笑着问:“霜儿,你此去北疆信心十足,可是有好消息?” 程凌霜迫不及待地又双膝下跪,贤北王的叮嘱她早就抛之脑后了。 “陛下,凌霜恳请见玄武业一面,等与玄武少主成婚之后,必然能得到农耕之方,而且他们也甘愿离开北疆。” 程治听闻脸瞬间黑了一半,周贵妃本想开口,但见一旁站着的孙汉堂脸色也异常的冰冷,她硬是把话咽了回去。 这么多年周贵妃别的没学会,皇帝的身边若有孙汉堂在,她总是要看看这位内侍监的反应,毕竟程治除了需要女人侍寝,陪伴在他身边最多的就是孙汉堂。 也罢,正好让哥哥他们听听,若真能半路截了贤北王的胡,说不定皇后娘娘的位置她也是可以坐的。 “霜儿,你若得不到那小子的欢心,他提出的条件就是得寸进尺,在朕看来,农耕之事是个人都能做,粮食再少也是饿不到朕的宫里来,朕当初答应你,只是不想扫了你的兴而已。” “既然那小子不长眼,你也就别等了,朕现在就给你赐婚!” 程凌霜对程治来说,和她父亲贤北王程煜一样,就是用来巩固朝局稳定的棋子,若真能兵不血刃玄武氏,那是最好的,只是周家父子这么轻松地就除掉了叶家,程治也就没理由再等了。 “陛下,凌霜只想嫁玄武云楼。” 程凌霜始料未及,她跪着向程治跟前挪动,一连磕了几个头哀求着。 “朕已经决定了,磕头也没用,爱妃,让周国公他们出来吧!” 周贵妃欣喜地赶紧对身后的宫女道:“快请!” 惠帝和程凌霜的对话,被躲在屏风后面的周久荣父子听得一清二楚,周久荣当然是喜不自胜,而周修廉的反应除了内心深处有一丝丝的喜,更多的是惶惶不安。 贤北王的女儿可不像叶婉瑜一样,听说她七岁就能骑马,跋扈骄纵眼里也是容不下别人,在京城的贵女圈里是出了名的不好相处,若是得罪了她,兴许就是人前笑面如花,人后定能让你死的没有肉渣。 他不知不觉的就挺直了脊背,他要做出完全不在乎的样子,这样才配得上如今周家的地位。 “周久荣携小儿周修廉拜见郡主。” 跪着的程凌霜吊着眼梢瞥了一眼,对于周国公她半拉眼也是没瞧着上,可那个从周久荣身后慢慢闪身而出的林州刺史让她立刻起了身。 这男人面如冠玉,细眼斜眉,纤瘦却不体弱,浑身透着股阴冷,只是,竟然,竟然..... 是个瘸子! 程凌霜瞬间觉得肺子快要气炸了,玄武云楼被药成了病秧子,没想到赐婚的对象,竟然也是个残疾,难道她堂堂一个郡主就不配嫁给一个正常的男人么? 程凌霜和谁都没说过,玄武云楼没进宫的这几年,虽然每次见到人的时候,都是在卧床之中,但也是看得出被子下面的身形也是相当的魁梧,若不是脸上惨白,握手无力,根本就不像是个病人。 她程凌霜怎么可能和没用的叶家嫡女一样,看上个面相阴毒猥琐,且现在还是个腿脚不利索的男人。 别说是赘婿,就是仆人她也不愿意。 程凌霜的无视让周修廉心里燃起了一丝怒气,如今在越国只有他周修廉会叶家的炼金术,凭他的天资参透那最后一关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周国公,朕有意给你儿和郡主赐婚,只是林州的事刚刚结束,若你儿这么快就再婚,恐怕朝中会有非议,婚,朕先口头赐予后宣诏书,明年春天就可操办。” “谢陛下龙恩,臣叩谢陛下。” 周久荣和周修廉磕头谢恩之际,周贵妃掩饰不住脸上的喜色,笑盈盈地恭喜道:“本宫恭喜周国公和林州刺史,也恭喜郡主,郡主您也就不用再辛苦地跑去北疆了,以后这等差事交给你未来的夫君就是,一个女人当守闺中,别再奔波地干那些男人的事。” “贵妃娘娘,本郡主可没答应,一个瘸子且还是个鳏夫也配娶本郡主!” “放肆!” 程治突如其来的怒喝着实让程凌霜心中一惊,她长这么大,程治对她如亲女儿一样疼爱有加,如此训斥还真是头一回。 “孙汉堂,明日宣贤北王进宫接诏书,郡主也不要再去巡查营,就呆在贤北王府吧!” “还有,以后谁再敢在朕的面前提玄武业,立刻拉出去斩了。” “退下!” 第23章 琵琶巷 程凌霜虽然骄横,但也还是能看出火候的。 总之,这瘸子她肯定不嫁! 一行人都出了珍曦宫,孙汉堂给几人行礼道:“在下就不送各位了,这几日各位就等诏书吧!” 孙汉堂不想趟这池浑水,自然避之不及。 程凌霜和周久荣心里都是想探探,这位惠帝身边红人的口风,都一样是没逮到机会。 孙汉堂自顾自的走了之后,程凌霜才双手抱臂,脸上虽带着笑容,可对周家父子说的话是比冷箭还要冷。 “周刺史,就算你腿不瘸,本主也瞧不上。” “你们周家不过就是做手艺的,想攀皇族的亲,还是省省吧!” “郡主,赐婚之事确实意外,您若不想嫁,也只能去求陛下,再说我儿如今是叶家炼金术唯一传人,又是林州刺史,自然也就是林州的王,与贤北王府比起来也是不分伯仲的。” 周久荣不苟言笑,说话不阴不阳。 一个郡主,架子可是比天还大! 现在连陛下都不敢小瞧周修廉,她一个王爷的女儿还敢瞧不起他的儿子。 周久荣双手一搭,敷衍行礼:“郡主,先告辞了。” 周修廉也跟着点了点头,但瞧着程凌霜的脸都气绿了,他又回头轻声道:“本刺史这个瘸子只是因为腿受了伤,暂时的而已,总归比玄武少主那个瘫子强吧!而且能娶郡主,是周家蓬荜生辉的幸事,先走一步!” 程凌霜盯着周修廉的背影,真是恨不得把他的另一条腿打瘸。 想娶本郡主,做梦! 宫门口等着的闵征见程凌霜气势汹汹,猜到她肯定是碰了壁,但好在是安然出宫,也就证明没什么大事。 他立刻上前问道:“郡主,陛下不答应也是常理,只要不怪罪咱们就好。” “起开!” 程凌霜走到马车旁边,依然是抢了闵征的马,飞身而上道:“闵统领,你一定是看见周国公和他那个瘸腿儿子了吧!他们周家想和父亲攀亲,你说陛下这是不是怪罪?” “驾!” 程凌霜绝尘而去,又留下闵征和车夫原地发呆。 闵征无奈,郡主一心只想情爱,大概是真不知道如今周家的牌面不比贤北王差,若陛下再封周修廉一个王位,到时候谁还在乎他是不是瘸子。 闵征只好和车夫又赶着马车回王府。 周家父子也是一肚子的气,等回到了周国公府,看见府门口的牌匾,两个人的心情才由阴转晴。 周修廉与叶婉瑜结婚之后这宅子才修缮好,那个时候是周家大宅,这块匾是整块玉雕刻而成,并且用金箔贴字,远远看去闪闪发光。 此匾京城中也只有这一块。 周久荣自知他几斤几两,对于北疆他本无意,可今日惠帝的赐婚反而是助长了他的野心。 他边走边对心不在焉的周修廉道:“修廉,以后你我父子还是要对郡主恭敬些,她是郡主,不是叶家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嫡女,等真的娶过门了再训斥也不迟。” 周修廉规规矩矩地站在周久荣面前:“知道了,只不过是想教训她一下而已,我们周家现在可不是她能随便诋毁的。” “话虽如此,即便是教训也不是现在,先派人去打听一下,玄武家那个少主到底是什么情况?咱们身边还得多招些人马,以备不时之需。” 周修廉点了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若陛下真的赐婚了,贤北王能答应?” 周久荣嘿嘿一笑,停下脚步,指着厅内正位上一只整玉雕刻的玉虎下山道:“若能当了北疆的王,这玉虎的嘴里,你可是要给父亲做个金骨头才好。” 周修廉表情微怔了一下,很快也笑着附和着道:“那是当然,那些制金师傅现在都听话得很,收来的矿石也就在加紧提炼中,不管是给宫里的还是我们自己的,父亲放心就是。” “哈哈!你办事我放心,赶紧把腿伤养好,静待陛下的诏书吧!” “父亲,玉金晟今日还有些事需要我盯着,晚饭就不在府里吃了。” 周久荣神采飞扬地挥挥手:“这是正事,该去,让尚九跟着你,别把腿累着了。” 周修廉给周久荣行了礼,转身之后,脸上却是顿显愁容和阴郁。 厅外等着的尚九本想扶着周修廉,可周修廉甩了甩袖子,指了指府外,尚九会意地赶紧朝府外跑去。 等周修廉走到府门口,尚九已经把马车备好了。 “公子,是要去?” 周修廉边上马车边嗯了一声,尚九等他坐稳了之后,低声命车夫道:“去琵琶巷。” 这会儿,夜色已经渐渐笼罩京城。 马车穿梭于市集中,从灯火辉煌一直到烛火只剩了星星点点,他们已经远离了京城中最繁华的地方,七拐八绕地进了琵琶巷。 这座私宅是整条琵琶巷最大的宅子,从门外看,墨绿的漆门上,左右门的中线各有八个铜边玉钉,门环上的铜虎头在月光下格外的亮。 这处周修廉新建的宅子,是连周久荣都不知道的。 尚九走到门口,他拉了拉右边门边上垂下来的铜链子,很快门就从里面打开。 一个看门小厮提着灯笼笑着迎了出来:“尚哥,可是小爷来了?” 尚九点了点头:“通报里面了?” 小厮恭敬道:“铜铃一响,就已经有人通报了,快请。” 周修廉下了马车,谨慎地朝两侧看了看,这才慢慢的挪步上了台阶。 等进了府门,他对那小厮道:“让车夫把马车赶到后院去,今夜我不走了。” “小的这就去。” 周修廉和尚九朝内院走去,小厮立刻示意车夫把马车停到后院去,然后也谨慎地看了看巷子左右,这才进了宅子关好了门。 穿过两个套院,周修廉才进了内院,但今日他心思沉重,倒不如往日走得急切。 第24章 还活着 他之所以派人去北疆查罪奴,都是因为得到了林州府衙那个牢官的传信。 牢官在罪奴都发配了之后,对叶婉瑜的怀疑还是没有减轻,也许是为了邀功,最终选择去给周修廉禀报。 只是周修廉的伤在林州没治好,已经是回京城了。 等牢官的信通过驿站送到了周修廉的手上,距离叶婉瑜发配到北都府已是半月有余。 周修廉看完信犹如惊弓之鸟,当然是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他没敢告诉周久荣,就立刻派人去了北疆,北都府这才接到了罪奴判错的文书。 当时霍夫人也只对叶婉瑜说了一半的实情,文书上特意提到了让官衙找到脸部毁容的罪奴,并带回京城,这才让武爷提前有了准备。 等派出的人回京复命,周修廉才知道却有一个和叶婉瑜一样脸部毁了容的女囚犯,只不过在发配的路上得了血崩之症死了。 同时他也派人去了林州府衙,打听到了确有个叫阿奴的奴婢,是被秦夫人命人刮花了脸扔进监牢的,本来是要判死罪,后经秦公子私下求情,才改成了发配。 虽然事情告一段落,可是他心里偶尔,还是会有些不安。 他要做出传世的鎏金九龙玺,除了要用最纯的金,且手艺也还是远远不够,金玺上面的九条镂空金龙,他只在叶大金给他的图样上见过。 周修廉心存侥幸,是他觉得惠帝还能在位好多年,有足够让他精进技艺的时间。 周修廉边走边出神,一声娇俏传来:“姐夫。” 他停下脚步,眉头微皱地看向叶离飞,牙缝里挤出一句话:“你叫什么?” 叶离飞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靠上前,扶着周修廉撒娇道:“小爷,我错了,你都好几天没来了。” “再叫错一次,我就再也不来了。” 周修廉绷着脸,只是几日没见,叶离飞倒是有些脱离了幼女的稚嫩,果然是还没及筚的幼女皮肤好,如能掐出水一样。 若是叶婉瑜脸上没有那些毒疮,是不是也能和叶离飞一样的美貌,或是比她更美一些。 周修廉想到这,不禁浑身一栗,他觉得自己脑袋里刚刚闪过的念头异常的可怕。 那个丑陋的女人早就不再这世上,他绝不允许自己有这样的想法。 叶离飞又紧贴了贴周修廉,哀求道:“小爷,别生气了,离飞下次不敢了。” 周修廉叹了口气,搂上叶离飞的软腰叮嘱着:“若被人发现你和你母亲还活着,那死的可不止是你们两个,明白了么?” “离飞记住了,小爷,我伺候您早些歇息吧!” 叶离飞眼神流转,手也很不老实地摸上周修廉的前襟。 周修廉立刻抓住她的手拍了拍:“先进屋,尚九,把夫人请来。” 他们进了屋子,丫鬟红梅已经把床铺都整理好,见叶离飞恨不得粘在周修廉的身上,她赶紧低头道:“小姐,都收拾好了。” “下去吧!” “等等。” 周修廉叫住了红梅,指了指门口道:“你等会儿再走,等夫人来了我有事要说。” 红梅立刻看向叶离飞,叶离飞不敢违背周修廉,心里七上八下也只能点了点头。 没一会儿,叶大金的夫人林氏就被请了过来,她笑容满面地进了屋子,见周修廉表情有些严肃,她笑容凝在脸上道:“修廉,这么晚了,可是有事?” 周修廉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听说你们前几日去逛春市了?” 林氏赶紧解释道:“我们并没张扬,穿得都很朴素,也没带几个下人。” “以后没什么特别重要的事,不要出宅子,需要什么东西安排下人去买。 “伺候的人也都要再叮嘱一遍,若有邻居打听你们的过往,切莫多言,只说是入京做生意的商贾内眷就是了,夫人,可记住了?” 林氏心里不悦,但笑容依旧在:“你放心,我知道现在不是招摇的时候,等风声过去,您娶离飞过了门,我们再逛京城也不迟!” 周修廉抬起眼帘看向林氏,冷飕飕的语气脱口而出:“谁知道风声什么时候能过去!” “夫人,离飞不懂事,您可是要牢记我的话,关于密室你可还有想起什么?” 林氏入府十六年,最后悔的就是没生出了男丁,她毁了叶婉瑜的脸,就是为了她的女儿叶离飞能继承叶家,叶婉瑜的娘在她入府之前就病死了,可最后叶家的族谱上她仍然是个妾室。 可对于密室,林氏是狗屁都不知道,就连炼金术她也没从叶大金的嘴里探出一丝秘密来。 叶大金对她这么多年的辛苦付出视而不见,她只能另辟蹊径。 得知周修廉在新婚夜被叶婉瑜的脸恶心吐了,听到消息的她可是高兴至极,自己的女儿嫩得能掐出水,她才不怕周修廉不上勾。 她能豁得出去,十三岁的叶离飞也没让她失望。 叶婉瑜新婚后不到半月,林氏才知道,周修廉要的是林家的所有。 “修廉,我那些私藏的制金秘籍可是都给你了,不过这些天我还真想到了些事情,这密室是我嫁入叶府之前就已经建好了的,你若能找到当年建造密室的工匠,也许就能知道怎么进去。” 周修廉心里略喜,哪怕林氏提供的这个消息没用,但也总归是个可取的好消息。 “夫人辛苦了,以后还需尽力再想想就是,若真能找到建造密室的工匠,夫人你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叶离飞见周修廉表扬了母亲,有些等不及地问道:“小爷,您刚才说让红梅等着有事,不如现在就吩咐吧!然后早些歇着,离飞可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呢。” “修廉,你找红梅何事?” 林氏心里有些不放心,红梅可是她调教出来送到叶婉瑜身边的,自然是她的人,这小丫头早长出了丰腴的身段,周修廉总不会对她也动了念头吧? 周修廉指了指叶离飞的椅子,示意她回去坐好,然后才说道:“前些日有传言,叶婉瑜被替换了身份可能还活着。” 林氏和叶离飞都满脸惊慌的同时起身,叶离飞年轻自然是沉不住气:“怎么可能,小爷您不是说亲眼看见姐姐死在你面前的么?” 第25章 有好处 林氏赶紧上前拉住叶离飞,又把她按在凳子上道:“你先坐好,修廉一定是还有后话没说呢。” “派去北疆的解差也确认没人顶替,可是那些解差总不如身边人来得可靠,本爷决定让红梅以罪奴的身份去北都府,暗中查看还有没有脸部毁容的女人,如若有即刻通报就是。” 红梅对林氏母女是个可以随时舍弃的人,红梅侥幸活了命,当然是不愿冒着风险去北疆。 她站在门口听得一清二楚,立刻双膝下跪,磨地朝周修廉而去,陆婆子想把她拉回来,又恐及会波及自己,她拉空了的手也是假装地划拉几下。 “爷,奴婢从没离开过小姐和夫人,再说北疆那么大,罪奴又都是要干苦力的,奴婢去哪里找啊!” 周修廉面色阴沉,陆婆子和红梅的命他本来就是多留的,当然要派上用场。 “明日京城会有一车罪奴发配到北都府,都是自己人,到时候尚九会告诉你们暗语,北都府是玄武少主住的地方,关于少主的情况你们也要打听,不管有任何消息,都传回京城来就是。” “红梅,你只需等到明年春耕前,本爷就给你发个赦罪书,并在京中给你购置处小宅,从此以后你就不在是带着死契的奴婢了,是有了京籍的百姓。” 红梅一愣,心里顿时权衡起利弊来,只要她能在北都府呆上一年,那从此以后就不用再伺候人了,那她不就能与夫人小姐平起平坐了。 “爷,您说的可是真的?” 周修廉嘴角勾起,邪冷一笑:“你只要努力替本爷做事,自然会有无尽的好处。” 叶离飞瞧着周修廉的表情,正如姐姐新婚那日,周修廉看着自己的表情如初一侧, ‘莫不会他也想把红梅纳入房中?’ 叶离飞怀疑之际赶紧酸唧唧的命令口吻道:“红梅,还推辞什么,自你入府母亲待你也是极好的,去了北都府,一定要尽心尽力的替小爷做事,事情做好了,刚才的条件就都答应你,还不谢过小爷。” 当周修廉刚才说出条件时,红梅已经是在心里就同意了,人这一辈子谁愿意当个奴婢伺候人。 “奴婢谢过小爷,定能早日打探出来消息。” 周修廉满意地笑了笑,对林氏道:“府里我会再派个丫鬟过来伺候离飞,夫人不用担心人手不够,今日就先这样吧!一会儿就让尚九把红梅送走,也好教教她。” 林氏点头称是,立刻带着陆婆子和红梅出了屋子,她对等在外面的尚九道:“你稍等一下,本夫人再嘱咐嘱咐。” “夫人就在廊下说吧!时间也不早了。” 林氏无奈,她亲自拉着红梅的手走到廊下,陆夫人挡住两个人背对着站好,她心里很是侥幸,若周修廉让自己去,给多好的条件她也是不想去的,她这把老骨头能熬个平安就算不错了。 “红梅,我本也是想着等离飞结了婚,就放你出府,如今刺史大人信任你,你也就辛苦这一年,你要记住,任何脸上毁了容的人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以前毁了容的也算。” “你是伺候过叶婉瑜的,就算不看脸,也是比别人能认出个七八分,对吧?” “夫人,我明白的,就是有一点担心身体受不了,毕竟做苦力可和在您和小姐身边无法比。” 林氏把红梅拉近了些,她指着手腕上的金镯子道:“这是老爷在世的时候特意给本夫人做的,等你回来,这镯子就是你的,你要知道,若是叶婉瑜真的活着,被她翻了身,咱们就都得死,明白么?” 红梅的脸上有些白,镯子她当然稀罕,可心里还是祈祷叶婉瑜最好是死的渣都不剩。 “夫人,您就等着奴婢的好消息吧!希望等奴婢回来,小姐和夫人的心愿都能达成。” 林氏眼里喊着泪,激动地搂着红梅抱了抱。 “去吧!” 红梅的眼泪马上就流了出来,夫人竟然像抱女儿一样地抱了她,她仿佛一下子就看见了自己以后在宅子里享福的场景了。 尚九带着红梅走了,林氏硬挤的眼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陆婆子跟在林氏的身后,还是不放心地问道:“夫人,刺史大人以后不会给老奴派差事吧?” 林氏娥眉紧蹙,勾手示意陆婆子和她并齐走,然后压低声音道:“你这把年纪又是我房里的人,派你去何用?” “那若是明年春耕红梅平安回来,刺史大人还真能给她买宅子?夫人,你手上的金镯子在京城也能抵一座大宅,也要送给她?” “呵呵,你这老鬼,老了老了这话也能当真。” “我就是想送,他周修廉也不见得说的都是真的,他派出那么多探子,个把月也就差不多了吧,为何要等到明年春耕。” “夫人,老奴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说。” 陆婆子回头看了看,才贴近林氏的耳朵道:“还是让小姐抓紧吧!若能有个一儿半女才算保靠,这京城诱惑可多,咱出不去,谁知道刺史大人在外面干什么?” 林氏不由地停下脚步,她紧攥着手里的丝绢思忖着,陆婆子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若有一天周修廉厌烦了离飞,就不知还能不能留着她们了。 林氏很是赞同陆婆子的建议,但她们都是多虑了,叶离飞虽然只有十三岁,可心智成熟得很,不用林氏和陆婆子提醒,她也早做好早日怀上周家种的准备。 怎耐她的肚子也不争气, 叶离飞深知,就因为她是个庶女,她才没能如叶婉瑜一样继承一切,她也只有另辟蹊径地献出自己的身子,才能勾引住姐夫。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她有个容貌残缺脸,脸上生疮的姐姐。 今日周修廉回来了,她也是定当使出浑身解数,只要能让这个男人快活,她就有可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再说,叶家九族的人都死绝了,她也不在林州,谁会认得她是叶离飞。 屋子里烛火微红地跳跃着, 莺莺燕燕的如猫叫的嘤咛声一声接一声透过窗棂传了出来。 下人都在外院等着,送完红梅的尚九背靠屋门而立。 叶离飞肆无忌惮的每一声娇喘,都让他无意识的紧握了一下剑柄。 ‘这小蹄子还真是够贱,看来小爷今晚是要被吸干了。’ 尚九无奈,思路随着声音缥缈起来。 第26章 学医道 转眼的半月有余,药浴和花露已经在叶婉瑜身上起了作用。 她感觉自己就像蛇脱皮一样,全身上下起了一层皮,痒得她睡不好觉只能背书。 且隔几天就要经历一次,这段时间脸上和身上撕下来的皮屑,夸张点说都得能装满一个小水盆了。 武爷叮嘱,这段时间不能让阳光晒到,叶婉瑜除了背书就只能赖在霍夫人的屋子里。 霍夫人不给她派活,她就把医书扔给霍夫人,让她监督自己有没有背错。 不过还没到半个月,连同伤好的差不多的霍夫人,整个月玄轩的人都逃不过叶婉瑜一天八百次的诊脉。 反正武爷给她的医书都已经倒背如流了,不过最开始叶婉瑜觉得每个人的脉象都一样,什么沉脉,悬脉,她一概诊不出来。 白天弄不明白,晚上她就对照着医书给春十娘诊脉。 诊不明白她就唉声叹气,以至于春十娘一度认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 药浴结束的日子还有五天,玄武云楼就在北山桃林里采不到桃花了,好在他早就安排好了人,去北都府以外的地方寻桃花,快马送回来就是。 叶婉瑜在月玄轩里抓人诊脉也能打发时间,可昨日晚上春十娘没娶来花露,说武爷看起来心事重重的。 碰巧看见霍夫人要出去,叶婉瑜就借口说要还医书问霍夫人能不能带上她。 “你这脸虽然能看出了模样,但还没完全好,不能随便出去。” 叶婉瑜哀求道:“霍夫人,月玄轩里人都不让我练手了,医术背得再熟也得武爷指点我呀,要不,我打扮成野民不就成了,没人会认出来。” 霍夫人一想,若不是让叶婉瑜出去溜达一圈,自己也还得被她天天练习诊脉。闹得月玄轩里的人现在看见她就跑。 “那还不快去扮上,过时不候。” “多谢霍夫人!” 自从上次叶婉瑜扮成野民之后,她反而觉得这个方法既方便又管用,这几日在她也没闲着,提前用桑葚果浸泡出的汁,装在小药瓶子里,随身携带留着备用。 叶婉瑜很快就扮成之前野民的样子,她捧着一大摞医书催促霍夫人道:“霍夫人,这等扮相可还行,就是少了一件武爷的袍子,等见了武爷我得朝他要一件。” 霍夫人点头赞许,但好像心中有事,她想了想还是对叶婉瑜说道:“今日京城又发配来些罪奴到,这可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情况,你尽量不要在外走动,在医馆等着我,我们再一同回来。 “我记住了。” 霍夫人特意叫了辆马车,在医馆门口把叶婉瑜放下,看着她进了医馆才放心地去了劳役所。 医馆门口的小童被突然冲进来的叶婉瑜吓了一跳,瘪了瘪嘴刚要哭,叶婉瑜立刻放下医书,从袖袋里取出一块自己没舍得吃的桃花酥道:“是我!” 小童瞧着拉下遮面巾的叶婉瑜,愣了楞:“你是和春十娘在一起的姐姐?” “呵呵,我就是那个姐姐,不过现在是个长得吓人的姐姐。” 叶婉瑜高兴地把桃花酥塞给小童,重新捧好医书问:“记得看好门口哦,我进去啦。” “姐姐不吓人。” 小童吃着桃花酥在叶婉瑜身后童声童气地喊道。 叶婉瑜眸子顿时雾蒙蒙起来,她只能加快脚步朝武爷的大诊厅走去,她可不想哭给一个小孩子看。 武爷正在大诊厅里抓药,明哥儿和京哥儿也在帮忙,见叶婉瑜这等样子进来,武爷也没停下手里的活,看了她一眼道:“书放到里面的屋子里。” 叶婉瑜听话地进了小诊厅,把医书整整齐齐的放在武爷的桌子上,然后顺手把搭在洗手盆架子上的袍子扯了下来。 等她从小诊厅出来的时候,袍子已经是穿在身上了。 武爷把配好的药放进明哥儿和京哥儿准备好的药罐里道:“去熬药吧!天黑的时候正好是一碗药汤。” 叶婉瑜见明哥儿和京哥儿小心翼翼地抱着药罐走了,还不忘和她点点头打招呼。 她有些好奇:“师父,这药还能熬煮这么长时间,那得多苦呀,是给谁喝的?” 武爷瞧着叶婉瑜身上的袍子坐下道:“看来老夫这袍子不送你都不行了,也好,脸上没好之前,暂且在外人面前打扮成野民,本来在过几天就差不多了,只是今年桃花季短,恐怕要拖后几日了。” 叶婉瑜凑近武爷,拉下遮面巾道:“师父,只要能治好,迟几日有什么关系,就是有些麻烦少主。” “武爷仔细地瞧着叶婉瑜的脸,很满意道:“就说你这丫头能忍,看来痒的时候,是一点没挠。医书都背熟了?” “当然,我可是太傅的学生,几日就背会了,只是没有师父的指点,差了一点点精髓而已。” “那你坐好,老夫接下来的话你可要记在心里。” 武爷表情很是严肃,端坐在叶婉瑜对面接着说道:“医道可是和尹太傅教你的文识不同,学医很苦,而且还要懂得舍去。” “你想想,若你开了医馆每天就要接受很多的病气,那么,你医道越高找你人就越多,这就不是简单的治病了。” “如果你不能感同身受病人的病痛,你就无法理解他们正在承受中的苦难,也就无法治好他们的病。” “而且医者还要不分贵贱,一碗水端平,有的时候也可能分文无收,这也和你们叶家的炼金术不同,你若没有这种舍,还是不要学的好。” 叶婉瑜肃然起敬,她起初想学医,确实也想得这么深奥,本就想当个谋生手段。 第27章 有天赋 “师父,徒儿记下了,徒儿心里也一直惦记那些被周修廉绑走的炼金师傅,若能救他们出来,就算舍弃徒儿的命也是应该的,毕竟他们都是因为我们叶家才受得牵连。” 武爷摸了摸胡子,意味深长道:“若为了救他们你死了,这也是种舍,但若你学了医总不能救一个病人,你就死一回吧!” 叶婉瑜捂嘴笑道:“师傅说的也是。” 武爷叹了口气,苦笑了一下:“就和少主一样,他若死了,也未必能就得了家主。 “所以先要让自己活,才能想着去救别人,来,你给老夫把把脉,听说月玄轩就差家畜没让你瞧过病了。” 武爷伸出手放到桌子上,示意叶婉瑜给他诊脉。 叶婉瑜不好意思地推脱着:“师父,你这不是难为我,医书背得再好,也是没有真正实施过啊!再说,徒儿也没诊出个什么,感觉他们的脉象都差不多,只是快慢和力度不同罢了。” “来吧!边学习边讲解,你学得才更快。” 见武爷这么坚持,叶婉瑜心想自己来医馆的目的不就是想深入的学习么,那还推脱什么,她立刻学着武爷之前给人看病的样子,用热水净了手,脑中同时回想医书上关于诊脉的那些讲解。 她今日其实已经注意到武爷眼圈微黑,似乎是很疲惫的样子。 叶婉瑜在小诊桌前坐好,见武爷先放上的是右手,她依照记下来的讲解,三指微微搭上右手腕侧凸起的骨头,然后轻划至寸,关,尺脉上。 叶婉瑜一番操作武爷心里很是惊喜,这丫头说不定还真能接替他。 若是普通人,就算在这十日里背透了那些医书,真的要实际看起病来,没个几年也是做不到叶婉瑜现在这样,穴位不但找得准,而且还有样学样的知道先温手。 医者仁心,温手不但能诊脉准确,也是能和病患在无形当中拉近距离。 这丫头,有学医的潜质。 叶婉瑜确实是有模有样,她闭着眼睛细细地感受手指尖端传来的跳动,医书上说,人的右手腕处的三个脉位分别代表着人身体的脾,胃,肾。 武爷右手的脉相比她这些天诊过的,都不同,甚至比霍夫人的脉象还要弱。 对于浮脉和沉脉叶婉瑜现在还是能诊出来的,月玄轩的那些下人无一例外脉象都异常的有力,外表观察起来也都非常健康,而霍夫人在最初养伤的那几天,就是沉脉,而且时而有力时而虚弱。 等后期霍夫人能下地走路了,脉象就很快和那些健康的人一样跳得有力起来。 叶婉瑜示意武爷换了左手,只不过她诊了好一会儿,在心脉上她的指尖也还是毫无察觉。 瞧着叶婉瑜眉头的不行,武爷咳嗽一声缩回手。 “你这表情像是老夫马上要升天了一样。” 叶婉瑜苦笑着解释:“师父,徒儿怎么觉得,学医先得要学面不改色呢?你这脉相确实不咋的,可我也觉得应该不至于是病入膏肓之症,所以才如此表情,一定是徒儿诊错了。” 武爷看向叶婉瑜,沉思了下道:“说来听听,是对是错说出来才知道。” “那徒儿可说了,若是说得不对也并不是诅咒师父,你该说说该骂骂。” “废什么话,说吧!” 武爷靠在太师椅上,双手一抄,闭目养神起来。 叶婉瑜咽了咽口水,壮着胆子道:“师父,单从脉象上看,你这身体是哪哪都不行了,心肝脾胃肾,也快熬得差不多了,徒儿觉得和医书上说的心力耗尽的病症很像,也就是所谓的油尽灯枯的意思。” “嗯....” 武爷的鼻子嗯出的这一声,如波浪般起起落落。 叶婉瑜赶紧闭嘴。 “接着说。” 叶婉瑜再开口的时候婉转了许多:“想必是师父对玄武氏太过操劳,你这身体需要大补,徒儿觉得最严重的就是在于心脉。” 叶婉瑜盯着闭眼的武爷,好一会儿武爷才睁开眼睛:“老夫定是还能坚持的,只是没想到,你还颇有天赋,我这老头子倒也能安心的撒手归西了。” “师父,你这么说可是折煞徒儿了,医书上标注,心脉之病的良方就是纯金为药引,北都府又不是没有钱。” 武爷略显惊讶,他指了指小诊厅道:“里面桌子上有个小药盒,你去拿来。” 叶婉瑜赶紧进屋,药盒很小巧,也不重,她放在武爷面前问:“这里有金?” 武爷也不回答,打开小盒子之后叶婉瑜才看见,里面黄澄橙的全是金粉,还有一张乌金纸包的金箔。 “你父亲给我的金箔还剩一张,老夫现在就靠这些金粉续命。” 叶婉瑜用盒子里的小金勺舀了一点金粉,放在手心里,用手指轻轻捻展开,然后走到窗户旁边,借着外面的天光她仔细地看着。 最后又从水壶里倒了些净水,用软巾浸了水滴在手心里,等了片刻,才擦干了手叹了口气。 “为何叹气,老夫现在又不死。” “师父,您若继续吃这些金粉,离死也不远了。” 武爷皱巴巴的脸看向她,突然好像明白了一样:“怪不得我这病加重了,可是这金粉不纯。” “我那些验金的工具都在府中的密室里,但凭经验徒儿还是能断定出来的,师父若想买纯金定然是不会选择小作坊,您这该不会是在京城买的?” 叶婉瑜并没说玉金晟,她知道武爷并不会去和周家做生意,不过若是周家把纯金垄断了,那也难怪。 武爷苦笑道:“最开始用市面上售卖的金粉,老夫确实怀疑,没想到玉金晟的金粉也不纯,周家父子这贪财的手段,也真是算得上不要脸中的更不要脸。” “这市面上的金粉若都是不够纯度,那也不光是老夫这样的人命不久矣,早晚是要出事的,周家这不是敛财,这是要人命。” 叶婉瑜把舀金粉的小金勺擦干净,敲了敲桌子道:“这小金勺子是父亲给的?” 第28章 想回去 “你倒是认得自家的东西,这一勺金粉的量正好可配置十颗药丸,就不用每次称量那么麻烦了。” 叶婉瑜掂量了下勺子,叹了口气道:“只可惜徒儿称手的工具都在叶府的密室里,不然把小勺子磨成金粉也够师父撑一阵子的了。” 还没等武爷接话,玄武云楼提着一篮子桃花出现在诊厅的门口。 “你们叶府被查封,且有官兵看守,别说密室进不去,你就算回了林州也是有危险的。” 被突然出现的玄武云楼吓了一跳,叶婉瑜瞪了他一眼。 “就算回不了林州,我也能为师父磨出纯金的金粉,总比你这个漠不关心的少主强。” “叶婉瑜,不得对少主无礼。” 武爷已经起身,接过玄武云楼手里的一篮子桃花道:“少主,派出去的人昨晚已经都回来了,再加上你这一篮子,足够做十几瓶花露了,这丫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 玄武云楼眼里全是担忧:“本少主不信整个大越国,就买不到纯金的金粉,若是买不到,那就去外邦买。 武爷默不作声把桃花放到了叶婉瑜面前,神色忧虑,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少主的这些桃花足够治好你的脸,这期间你就跟着老夫好好研习医道即可。 “师父,徒儿是想尽早离开北都府,可医道要学,金粉的事也是不能耽误,要不然徒儿走得不安心。” 武爷和蔼地笑了笑:“金粉不纯也是金粉,无碍,明日起就还回医馆来,老夫定倾囊所授。” 接着武爷又看向玄武云楼:“少主,今日京都又送来了罪奴,您先回去歇着,晚些时候老夫再和霍夫人过去。” 玄武云楼点了点头,临走时看了一眼叶婉瑜,似乎想问些什么,但还是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叶婉瑜捧着桃花篮子道:“师父,辛苦少主了,刚才都没来得及感谢他,这花露你教我做就是。” “自然是要交你的,而且少主的病情老夫也要和你交代一下,他虽然是大体好了,但是并没根治,因为他吃的毒药里还有一味老夫没有破解出来,所以病根未去。” “若老夫以后不在了,我希望你能帮到少主。” 叶婉瑜听完心里稍稍有些失落,原来武爷答应教她医道是为了玄武云楼。 武爷似乎是看出来了,解释道:“老夫的私心并不是因为少主,你是叶家唯一后人,老夫救你没有私心,但若以后叶家能重新振作,单靠你一个小丫头也是不可能的,若你和少主联手,也许咱们两族还都有的救。” 叶婉瑜这才提起兴致,若有玄武氏助她翻身,那当然是好事。 “师父,您放心,金粉的事就包在徒儿身上,但这段时间,你还是要调整药方,不纯的金粉还不如不吃的好。” 武爷欣慰之际,开始教叶婉瑜花露怎么制作,两个人忙碌着一直到晚间明哥儿拿来了熬好的药,才休息了一会。 霍夫人这会也回了医馆,但显然神情不是很愉快。 “怎么?可是这批罪奴有问题?”武爷问道。 霍夫人叹了口气缓缓坐下道:“就是因为看不出问题才觉得有问题,而且文书上说这批罪奴不需要去种地干农活,只需要做些杂活,我猜想大概服苦役的时间也不会太长。” 叶婉瑜不解:“还有这等服苦役的?” “以前倒是有过,什么官宦家的小妾,或是争家产的王爷,但基本上也都是翻不了身的。” 武爷道:“那就都派人盯着些,若有疑点总是能看出来的,好在这丫头的脸也快好了,在她没全恢复之前,哪怕是在老夫这里,也还是暂时用野民的身份比较好。” 叶婉瑜伸出双手,笑着道:“好在徒儿当时脸上是没一块好皮,要不然就算扮成野民叶扮不成了,不过估计烙印的那狱官叶活不了多久。” 瞧着叶婉瑜沾沾自喜的样子,霍夫人不解:“你怎么知道活不久、” 叶婉瑜神秘一笑:“他烙印的时候,我把老鼠血抹在了他手腕的伤口上,就算不得鼠疫,也是难逃劳症。” 武爷与霍夫人对视一眼,各自心照不宣。 叶婉瑜本想问问这批罪奴都分到哪里了,但看着天色已晚,武爷已有疲态,她决定等回月玄轩再问也不迟。 其实也没什么东西好收拾,无非是简单的被褥和,这些日子挣的小麦种子。 春十娘给她打好了净脸的水,等叶婉瑜洗掉了脸上和手上的颜色,她开心地笑道:“姑娘,没想到武爷的药还真是见效的快,咱们是不是不用等到一年,就能离开了,只要有了籍,就不用服役了。” 叶婉瑜叹了口气:“话是这么说,但总不能白受人帮助,我想回林州一趟。” “你回去做甚,不要命啦?” 春十娘紧张得连水都不出去倒了。 叶婉瑜轻声问道:“你身上可还有金银?” “只剩一片银叶子,藏在鞋里,之前的金叶子都给了那个牢官,不然我也不保能和姑娘你分到一起。” 叶婉瑜端坐在床上,无奈道:“唉!武爷需要金粉续命,就算让玄武氏派人去也无济于事,密室只有我手指上的纹印能解开,不然周修廉怎能留我到最后。” 春十娘愁眉苦脸地坐在叶婉瑜身旁,就听见有人敲门。 青露声音很轻问道:“十娘,看你们屋里灯亮着,定是没睡吧!” 叶婉瑜和春十娘对视了一眼,春十娘立刻应了一声起身开门去了。 “青露,我们没睡,可有事?” 青露微微含笑地把春十娘拉出屋子道:“少主有事找里面的姐姐说话,十娘去我那呆一会儿吧!” 叶婉瑜听得真切,赶紧起身走了出去,玄武云楼已经是站在门里了。 “少主,何事不能明日说?” 玄武云楼并没朝屋里走,眼帘微垂道:“确是不该来,但为了武管家的身体不得不来,本少主可以替你回林州一趟。” 叶婉瑜猛然有点小感动。 第29章 有存货 可她有些担忧:“少主,我知你身子未愈,先别说你能不能进我家的密室,你这身子骨可能经得起几日的骑马奔波?” 玄武云楼抬眸看向叶婉瑜:“北山桃林可不是平原,山体落差陡峭,普通人是上不去的,更何况要一天折返,你治了多少天,本少主就去了多少天,叶姑娘觉得本少主这身体可能去林州?” 叶婉瑜看着面前男人不羁的神色,心中纳闷。 他总是让她很意外,从最开始的农夫,又或是一身黑衣如刺客,要么就直接躺在床上像个濒死的病人。 如今这身姿形态,神色凛然,完全配得上是个意气风发的玄武少主之像。 可武爷明明说他身体的毒还没有除干净。 叶婉瑜微凝眉泼冷水道:“就算少主能去,也无用。” 玄武云楼靠在门边,双手抱臂道:“你若笃定只有取密室里的东西,才能救武管家的命,本少主必想办法带你回去。” 不等叶婉瑜再开口,玄武云楼紧接着又道:“那些把守林府的人也不用你担心,两全其美的法子就是密室的东西要拿,还不让他们发现就是。” 叶婉瑜本能的一撇嘴,但很快就收住了。 “少主,容我再想想,也许能想个不用回去的法子,毕竟您可是玄武氏的少主,冒这个险不值。” 被婉拒了的玄武云楼站直身子,转身要走又回过头道:“叶姑娘,若等你的脸全都恢复了,最好也还是扮丑一点,你若想好了,随便让谁去少主府知会我一声就是,若都不行,本少主派人去外邦寻,总之不能让武管家死。” 玄武云楼走了好一会儿,叶婉瑜也在镜子里看了自己好一会儿。 被他这么一说,她越看就越发的不认识她了。 镜子中的她皮肤虽然还是有毒疮留下的印记,但不再坑坑洼洼的如山丘,摸起来还有些光滑的感觉。 桃花脸是指望不上,但叶婉瑜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她揣摩着玄武云楼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他让我扮丑是什么意思?’ 春十娘从青露那里回来,见叶婉瑜对着镜子发呆,她笑着问道:“姑娘这是怎么了?” “十娘,我都觉得镜子里的人不是我。” 春十娘站在叶婉瑜身后,双手扶上她的肩膀,也一同朝镜子里看去。 “姑娘这么说我倒是有些心酸了,你这是从没见过自己本来的样子吧!” 叶婉瑜强颜欢笑,心中悲痛油然而生。。 武爷和她说过,脸上毒疮皆是人为,是中毒所致。 那么下毒之人必定就是林府中人。 看着镜子,叶婉瑜眼前仿若出了幻象,镜中的她还是那个毁了容的叶婉瑜,而身后的春十娘,却变成了笑脸盈盈的丫鬟红梅。 且红梅手里仍然端着碗中药汤子。 春十娘拍了拍她:“姑娘,早些休息吧,青露说明日我们还是和霍夫人的马车一起去医馆。” 叶婉瑜点了点头,她明白霍夫人的担心。 用花露敷好了脸,镜子里身后的春十娘正在铺床,叶婉瑜无奈地打起精神,就算红梅过去是要害她,如今也是死无对峙了。 其实,她想回叶府,也并不全是因为要取炼金的器具,毕竟提炼纯金再磨制成金粉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完成的。 她的密室是有存货的,现成的金粉足够武爷用上几年。 周修廉想进密室,就是想知道,叶家究竟是用的什么媒介,才能用最短的时间,提炼出纯度极高的纯金。 叶大金传授给周修廉的方法是众所周知的法子,俗称火法,可就算是众所周知,叶家炼金的火法也还是有所不同。 但相同的是,此法不仅耗时费力,而且炼金火烤之时,身体尤为难耐,别说是女子,就是壮汉也会被烤得受不了。 叶婉瑜的密室可不单单只是一个装金子的屋子,是叶大金特意打造的私密炼金室。 而且里面有一个封闭很好的冰室隔间,用来装水银和硫磺,这些都是剧毒之物,但也是能至快炼出纯金的秘密武器。 而周修廉虽然得了炼金术,可他并没有杀那些炼金师傅们,叶婉瑜现在才明白,父亲此举也是变相的保全了这些人的性命。 叶氏炼金每个步骤都是分工明确,环环相扣,叶家的炼金师傅必须要遵守的行规,就是做好分内的工序,切勿越距去打听旁人。 每人掌控一个炼金环节,每个环节都不可或缺,这才是那些炼金师傅能活命的原因。 叶婉瑜从金粉入药的这件事上得到了启发,至纯的金粉可入药,那也就能在关键的时候起到关键的作用。 若想在京城立足,并不是开个普通医馆那么简单,她要开就开金药馆,且是有纯金粉入药的医馆,名声打开了,自然就有达官贵人趋之若鹜,报仇才有希望。 想归想,但若真要实施起来,哪是那么不是容易的事。 第二日早上, 一夜无眠的叶婉瑜眼圈发黑, 去医馆之前她去找了青露,小丫头眼神清澈得如一汪泉水。 “姐姐找我何事?” “青露妹妹,麻烦您今日去少主府,给少主带个口信,就说他的意见可以考虑。” 青露咯咯一笑:“少主临走时让我回姐姐的话,他会安排周全的,此事不能急。” 叶婉瑜系好围巾,有些诧异,但也只是笑了笑并没说什么。” 青露仔细地端详着叶婉瑜的脸,然后轻声道:“姐姐若恢复了容貌,又能忍住疼的话,我可助姐姐隐藏了这些罪印。” 叶婉瑜诧异:“你?武爷都没办法,你能?” 第30章 遇红梅 青露无邪一笑,挽起自己的右边衣袖道:“姐姐若能忍受疼痛,自然是能掩住的,只是以后姐姐的身体终身都会有这些花纹,只怕是找不到好郎君了。” 青露裸露出的半截胳膊上,竟然纹满了牡丹的花纹,这种刺青的纹样叶婉瑜以前可是从没看过。 她只听尹太傅给她讲过,市井中的确有人喜欢在身体上刻有刺青,不过皆不是善类,更何况青露手臂上的刺青还是彩色的。 叶婉瑜抚摸着青露手臂,啧啧感叹道:“我只听过,如今还真是见到了,疼不疼啊?你不会是什么恶霸之女吧?” 她的话逗得青露笑起来:“姐姐,默让干妈等急了,若你真同意了,也还要武爷和干妈替你斟酌才是。” 叶婉瑜把青露的袖子放好,嫣然一笑道:“多谢妹妹的好法子,咱们来日方长,且要想个好看的图案。” 青露蛾眉微弯,鞠了一躬:“姐姐不问妹妹的出处,妹妹也不能辜负姐姐的信任,小女赵青露,是京都赵氏彩青的后人,父母因得罪京城恶少,被治了死罪,小女已罪奴身份被发配到了北都府。” 叶婉瑜扶起她道:“你即是霍夫人的干女儿,想必现在已经不是罪奴了,我当然信你。” 没等叶婉瑜再说,春十娘风风火火地到院子催她:“姑娘,还不走,霍夫人还有事要交代你呢?” 叶婉瑜笑着拉了拉青露的手,这才跟着春十娘跑了出去。 她心里有些感慨,这北都府还真是个卧虎藏龙的地方,每年发配的罪奴尚且有数不清被冤枉的,那被治成死罪的死囚里,被冤枉的更会是不尽其数。 自此,叶婉瑜眼里的皇帝,更是个既眼瞎又昏庸的阴险之辈。 他不配拥有越国! 既然周家的靠山是皇帝,叶婉瑜心里突然萌生了个不可思议的想法。 若能助玄武氏登了皇位,到时候报起仇来岂不快哉。 叶婉瑜胡思乱想的时候,霍夫人也并没有打扰她,等马车快要到医馆门口,霍夫人这才问道:“你这丫头,丢了魂么?” “霍夫人,若只有我回一趟林州才能救师父的命,你可能帮我说动师傅?” 霍夫人并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昨晚她已经是听武爷说了金粉不纯的事,武爷的意思可不想叶婉瑜铤而走险。 “你师傅的病还不打紧,今日先不说这事,马上到医馆了,你先看看马车下面跪着的那些罪奴,可有眼熟认识的?” 叶婉瑜立刻透过朦胧的车帷向外看去,只见医馆门口整齐地跪着一排罪奴,且都立直脊背目视前方。 叶婉瑜回头看向霍夫人:“夫人是怀疑这批罪奴是冲我来的?” “你先认过再说,为了避免他们也起疑心,咱们只能跟着马车经过看一遍,你可看仔细了。” 叶婉瑜马上点了点头,霍夫人拍了拍车厢,马车缓缓朝前驶去。 叶婉瑜看得仔细,那些男的跪得也整齐,只是这些男人看似年龄相仿,且身体都很壮实,脸上之色也并不像是被关在牢狱中的那种菜色。 待最后马车从几个跪着的女人身前经过之后,叶婉瑜嘴角牵动了一下。 等马车停稳,她才问霍夫人道:“夫人,我今天野民的扮相可有破绽?” “看着甚好,你是认出熟人了?” “倒数第二个跪着的,是我之前的贴身丫鬟,名叫红梅。” 霍夫人立刻拽住了要下马车的叶婉瑜:“丫头,那你还这么淡定?” 其实叶婉瑜心里翻浆蹈海的已经是要恶心吐了,她的镇定只不过是被更深的仇恨压了下去。 “夫人,咱们还是先下去吧!” 叶婉瑜先于霍夫人下了马车,等她扶着霍夫人缓慢地经过跪着的罪奴时,叶婉瑜特意的每个人都盯了一眼。 红梅和其他人一样,从没见过如此打扮之人,脸色紫黑,眼白多眼仁少,而且对每个人都呲牙笑着,白牙红舌,还叽里咕噜地嘟囔着。 红梅赶紧躲避开叶婉瑜的视线,心里不住地祈祷着,她只希望自己能尽快平安回到京都。 她们进了医馆,武爷已经是在诊厅里候着了。 诊厅里点了提神香,武爷站起身道:“看你们如此严肃的表情,定是那些罪奴有问题了?” 叶婉瑜先扶霍夫人坐下,然后再扶着武爷坐下,她自己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袍子,突然就跪在了两个人面前。 “这是干什么?” 武爷问完看向霍夫人,霍夫人叹了口气:“武管家,这批罪奴八成都是探子,而且里面还有个已经死了的人,她的贴身丫鬟。” “可确定?” 叶婉瑜给武爷和霍夫人磕了一个头道:“确定。” 武爷示意她起身:“那也好办,办法总是有的,再说你这脸也就快好了,别跪着了。” 叶婉瑜又磕了一个头,伏在地上并没起身道:“师父,自从叶家遭难,徒儿在梦中见过红梅好几次,今日见她尽然活着出现在徒儿面前,您说,这是不是就是老天爷在提点徒儿,这里面肯定是有大阴谋的。” “徒儿和红梅可谓关系甚密,叶家被诛九族,她作为贴身丫鬟定当是必死无疑,可她活着,不仅活着,还白白胖胖的。” 武爷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她能活,那么叶府有可能还有人活着,对吧?” “确实如此,师父,这些罪奴一个都不能掉以轻心,必须要有专人盯着,以后说不定会有用。” 叶婉瑜说完又重新磕了一个头:“师父,求你准徒儿回林州一趟,徒儿的密室里有已经炼制好的纯金粉,玄武氏现在不能没有师父。” “哎,就算为师准了,你一女子如何躲开周修廉留下的守卫,不成。” 霍夫人也劝阻道:“武管家说得对,若你有事也是对不住死去的叶监制,你还是先起来。” 叶婉瑜正执拗地不肯起,明哥儿进来禀报道:“师父,霍夫人,少主来了。” 玄武云楼随着明哥儿的声音进了诊厅,见叶婉瑜跪在地上,他嘴角微翘:“你闯祸了?” 叶婉瑜可怜巴巴地抬头看向玄武云楼道:“少主,师父和霍夫人都不同意我回林州,就算您要陪我去,他们也是不会答应的。” “什么?” 武爷和霍夫人两人同时起身,霍夫人担忧道:“少主,你还要去林州?” 玄武云楼低头睨了一眼叶婉瑜,心里既好笑又无奈。 “这丫头,心眼是都玩到他身上了。” 第31章 想刺青 霍夫人心急之际,武爷很快就镇定下来。 他重又坐下,捋了捋胡子道:“也好,林州可以去,但要计划周全才是。” 玄武云楼藏不住脸上的笑,伸手拎住叶婉瑜的后衣领子,就给她揪了起来。 叶婉瑜也高兴,但她可不想如被拎鸡一样。 “少主,咱们男女有别,请不要这等轻浮。” 玄武云楼尴尬地松开手,胳膊停在半空道:“这么快就卸磨杀驴了?” “少主可不是驴!” “师父说得对,林州不远不近,囚车行驶方要半月有余,若有快马,咱们来回也就七八日。” “只不过只有你我两人可不行,得有会功夫的,最好十几人才好,既能对付那些守卫,还能带些东西回来。” 玄武云楼胸有成竹:“人,马,都已经备好了,想好对策即刻上路。” 叶婉瑜绕过玄武云楼,走到武爷和霍夫人的面前道:“师父,霍夫人,还有一事得请青露帮忙。” 霍夫人瞬间明白:“你不会是想?” 叶婉瑜摘下脖子上的围巾,又把袖口挽上,黑色如蚯蚓般的奴字罪印清晰可见。 “霍夫人,师父说了,就算治好了我的脸,这罪印深入肌肤,只能是印记变浅并不能根除,再说,我手腕上的桃花胎记,红梅也是认得的。” “既然要改头换面,不如就彻底些,用刺青把这些罪印隐藏起来,这样不管到什么时候,也不怕会被拆穿身份了。” 霍夫人为难,这方法她早就是想过的,可她终究是不舍得叶婉瑜如此。 “青露多嘴,你以为只是单单遮盖罪印?” “刺青的范围可是比你想的要大,以后恐怕难觅良君。” 玄武云楼站在叶婉瑜的身后,瞧着她瘦弱的小身子骨,更是心生怜惜有些不忍。 他慢悠悠的开口却是反话:“霍夫人,就算叶姑娘不刺青,难道她还能嫁人?除非她改名换姓且有良籍,也许还有男人愿意娶她。” 武爷深知少主秉性,知道他不过是在缓解众人郁闷的心情罢了,怕两人拌嘴,他连忙解释着:“丫头,勿听少主揶揄你,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岂料叶婉瑜根本不在意,这辈子她已发誓不再嫁人。 “师父,您和霍夫人放心,也请少主不用操心,我叶婉瑜不想嫁人,报仇和让那个瞎眼皇帝下台,估计就够我后半生忙的了。” 她大言不惭,武爷和霍夫人的屁股都如被针扎了一样。 武爷起身走到诊厅门口,就算医馆再安全,听完叶婉瑜的话他还是觉得有必要看一眼。 玄武云楼用手指怼了下叶婉瑜的后脑勺:“你还真敢说,若你在外面这般,本少主可不陪你回林州。” 玄武云楼的举动看着像教训,实则在武爷的眼里倒像是宠溺。 他打心眼里觉得玄武云楼和叶婉瑜还真是一对有缘人,当年没牵上的红线也许还有可能。 只是,叶大金是看不到这一天了,而被关在宫里的玄武业也不知道还能不能。 “丫头,你若回林州,只需答应为师一件事就好。” 叶婉瑜喜出望外:“师父,您说。” 武爷瞧了一眼她身后的玄武云楼,两人眼神对视都会心一笑,武爷道:“此次出行,你必须听少主的安排,如何?” 叶婉瑜回头,冷不丁见玄武云楼站的如此近,她向前走了几步,转身抬头:“少主有人有马有对策,自当听从。” 叶婉瑜说话的时候,脖颈挺得溜直,那奴字罪印就在玄武云楼的眸子里犹为醒目。 他语气如尹太傅稳重低沉:“这些都不用你操心,只要你不乱说话,剩下的都有本少主来解决,你可想好在这罪印之上刺什么图案?” 叶婉瑜虽然对玄武云楼报有怀疑态度,但一想到他说能去陡峭的北山采桃花,也就不再担心他的身体。 她摸了摸手背上的罪印:“我若说想刺凤凰,你们是不是都不会同意?” 霍夫人抢话道:“这不是胡闹么?这刺青又不是天生,你是怕宫中不知有你这么个人?追查下来怎可了得。” 玄武云楼沉思片刻,问叶婉瑜:“叶姑娘不会就是想吸引人注意吧?” 叶婉瑜会心一笑:“就算是凤凰式样,平时我定还是如现在这样会遮盖好的,也不会刻意露出来,而且青露也不会绘制得那么夸张就是。” 武爷插话:“此事需好好斟酌,你不得擅自做主。” 这时医馆守门的小童跑进来:“霍夫人,那些罪奴都还跪着呢,京哥儿问可是让他们回劳役所?” 霍夫人赶紧起身道:“让京哥儿带他们回去,我可要好好想想怎么安置这些人。” 她还不忘问玄武云楼:“少主,刚才进来可有扮相?” 玄武云楼微微一笑:“自然是装成比女子还弱不禁风,估计是被看了个仔细。” 霍夫人很满意,这才走了。 叶婉瑜观察着武爷,见他有些气虚,走近问道:“师父,忧心思虑可不利于你的病,你不放心徒儿,但总该放心少主吧?” 武爷长长呼出一口气:“本来是想要为你遮风挡雨,现在倒是要你去冒险,只是你这脸还得几日才好,花露师父已经都备出来了,再等些日子就是。” “师父不用担心,刚才我与红梅面对面的时候,她并没有认出我,以后我只需乔装声音就好,只是徒儿还有一个担心。” “你说吧!这也没有别人,也好让少主帮着斟酌一下。” 玄武云楼此刻已经坐在霍夫人刚才的位置上,他给武爷重新倒了热茶,听得仔细。 叶婉瑜搬来一把椅子,在两人对面很近的位置坐好后,轻声问玄武云楼:“少主,您若去林州的这段时间,郡主应该不会再来北都府吧?她说不定上次回去是求瞎眼皇帝赐婚去了。” 玄武云楼一愣。 第32章 背叛者 他似乎是没想到叶婉瑜会问起程凌霜来。 “她,若来,武管家自会打发,再说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叶婉瑜直盯着玄武云楼的眸子,这次她看得很清楚,少主的两个眼珠子竟然不是一个颜色。 她暗自称奇,难怪之前总觉得玄武云楼哪里奇怪,他的左眼眼仁竟然是棕色的。 玄武云楼被叶婉瑜盯得发毛,他看向武爷,武爷也不解,立刻问叶婉瑜道:“你这又是发什么神?少主的脸就那么好看。” 他这话不问倒还好,问完玄武云楼的脸猛地红了起来。 好在叶婉瑜脸上涂了桑葚汁,谁都看不出她什么表情。 她赶紧打岔:“我只是给你们提个醒,既然周修廉能派人当探子,那么我想郡主也能。” “咱们最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不如少主也像我这般扮相,那肯定是不会被别人怀疑,只是你还要带手下,那就叫他们也扮上野民,怎样?” “你就那么能确定,那个丫鬟是周修廉派来的?” 其实,自打叶婉瑜看见了红梅还活着,她心里的痛不亚于叶家被诛九族之痛,那种痛到麻木的极致,反而是没了感觉。 她想明白一件事,就是叶府里不可能只有一个背叛者。 她斩钉截铁地回答玄武云楼:“红梅是我的贴身丫鬟,她总不至于是昏庸瞎眼皇帝的人,因为她不配!” “所以只能是周修廉,而且还是在周修廉与我成亲之后的事。” 武爷打断他们:“探子的事交给霍夫人,学医还是不要耽误,诊脉开方抓药这些都是要学,等去了京城,你还可拜鬼针传人的门下,剩下的就靠你自己悟修了。” 叶婉瑜曾听尹太傅提过京城鬼针的药灸,也知道这家医门是被皇家垄断了的,并不给普通人瞧病。 叶婉瑜立刻起身,对玄武云楼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少主请吧?” “撵我作甚?” “少主,没听师父说么,授课时间很紧,师父的身体也经不起长时间消耗,你还是回去研究研究咱们回林州的事,干点正事。” “晚些时候,我画好叶府内部房屋布局,让春十娘送到少主府就是。” 玄武云楼无奈起身:“你口称少主,做起事来倒像本少主是你的跟班!” 叶婉瑜紫脸里露出白牙,一拱手:“少主抬举。” 玄武云楼无奈和武爷道了别,慢悠悠地走出了医馆。 回少主府的路上,马车里玄武云楼坐得四平八稳,回想刚才叶婉瑜提议让他们扮成野民,忍不住地牵动嘴角笑了起来。 回了少主府,侍从云峰这才有时间详细的禀报。 越国被诛九族的人家,房屋和田产充公之后,都会再重新卖出去,玄武云楼去林州没救到人,却见叶府依然有人把守,他当时没猜透原因,于是就把云峰留在了林州。 后来从叶婉瑜的口中,他这才知道是因为周修廉想要叶府密室里的东西。 他立刻传信通知了云峰,云峰留守在林州月余,已经把林州大街小巷摸了个透,不仅是林州城的地形,还有城门几时开,城门有多少守卫都一一记了下来。 甚至这段时间,林州百姓私下对叶家之事的态度,云峰也探听了个究竟,不仅如此,云峰还画了叶府守卫的布局图。 他禀报完了之后,这才顾得上喝了口水,见玄武云楼很是满意,他问道:“少主,是不是离咱们去京城不远了?” “嗯!” 玄武云楼收好图:“今夜你去通知,过几日咱们一起去林州,让他们把野民的妆扮都备上。 “进入林州若是被发现,自然是有野民的身份掩饰着,不过,倒是希望最好不用。” 云峰心里很是兴奋,他笑道:“少主,我这就下去准备。” “那个,再准备一匹性格温顺的马,给女人骑的。” 云峰停下步子,回头看向玄武云楼:“还有女的去?谁。” “快去准备!” 云峰知趣的退下,他可没见过少主和哪个女人有过接触,除了那个死缠烂打的郡主,少主也是正眼都不带看的。 叶婉瑜以为自己说的野民只是尹太傅口中的空穴来风,可北疆之地确有野民,只不过这一支没有官籍的野蛮族人,早就被玄武氏收编了。 玄武业接任玄武氏家主之时,老家主的遗嘱里就有一条,若有一天有野民来投靠,务必收留且不可外宣, 这些族人对玄武氏会绝对忠诚,也能在玄武氏危难的时候伸手相助。 尹太傅给叶婉瑜只是讲过野民的外貌,但具体这些族人的人数并无证可查。 而且这些野民早就不是书上记载的那种打扮,他们现在有可能是北疆的百姓,也有可能是隐藏在越国里的任何一个人。 且他们只会在玄武氏家主面前才会现出身份。 留在北都府玄武云楼身边的这些人,都是当初玄武业精挑细选留下来的,只为的是保护玄武云楼。 他们的人数约有百人,若是和程凌霜的巡查营两者对攻,程凌霜可没有胜算。 这些事情叶婉瑜当然不可能知道,在医馆的时间,她恨不得把武爷所传授的药学都装进脑袋里,就算不涂桑葚汁水,脸上也开始发黑起来。 春十娘看着她比武爷的气色也好不到哪去,晚间没人的时候劝导她道:“姑娘,这学医也不是一早一夕之事,就好比做饭炒菜,得边琢磨边练才能做得好,你这身体是吃不消的。” 叶婉瑜从一堆医书药材中抬起头,又把油灯拨亮了些:“你说的有道理,可我师父的身体等不了,我刻苦一些,总是能进步得快些。” “当年尹太傅可也有夸过我记忆超群呢,只是那时候我一心只想做个贤惠的妇人就好。” “那你打算怎么对付那个探子丫鬟?” “要我说,那种贱人就该扔到荒凉之处,冻死,饿死或是让狼吃了,才解恨!” 叶婉瑜转身看向正在洗衣服的春十娘,对于红梅,她可是要好好斟酌,总不会有无缘无故的背叛。 她对红梅从无苛待,甚至可以说比对妹妹叶离飞还要好,但若说她能勾引上周修廉,叶婉瑜觉得还是不太可能。 倒不如说之前周修廉看叶离飞的眼神,属实让人有些不安。 第33章 遮罪印 叶婉瑜叮嘱春十娘道:“你去给霍夫人传个话,去林州之前不能动她,等我回来再说。” 春十娘甩着两手的皂荚沫子:“要不,我借机与她套套近乎?” “万万不可,咱们是要去京城的,你脸上还有罪印,你还怕她认不出来?” 春十娘摸了摸脸颊上罪印,骂了句道:“那个该死的牢官,收了老娘的钱还是烙在了脸上,姑娘还想放那丫鬟回京城不成?” 叶婉瑜从自己誊写的要点笔记下面,抽出一张彩色花纹纸样,笑了笑:“她肯定不是一个人来的,若单单弄死了她,岂不是等于告诉其他人。” 叶婉瑜如今把春十娘当成了自己的亲人,她也想趁回林州之际,若能打听出林州府衙的家事,也算是能为春十娘做点事。 青露画好的十几稿不同的凤凰图样各有千秋,叶婉瑜心里赞叹,还真不愧是彩青世家出身。 当时她全都看过之后,就告诉青露自己最中意的就是第九张。 她脖子上的奴字罪印被烙在了喉骨的中间位置,第九张图案上的凤凰巧妙地把奴字隐藏成了凤凰的头,两边翅膀围绕了半个脖颈和肩膀,凤凰的身子和凤尾渐渐隐于胸部,并用粉色的花瓣状纹饰所代替。 两个手背上的罪印被改成凤爪,并一直渐渐隐于手腕处,同样也有花瓣的图样,正好把叶婉瑜右手腕上的桃花胎记掩盖住了。 青露还告诉她,初春季节气温适宜,刺青恢复得也会很快。 而且她还会配置麻痹皮肤的草药水,这样刺青的时候,疼痛能减轻些。 只是叶婉瑜觉得,还能有什么痛是她所不能承受的。 隔日,明哥儿传来口信,少主和她五日后出发,武爷也同意了她刺青,不过要在今日授完课以后。 武爷把上午需要给叶婉瑜讲解的医理讲完,就去了劳役所,说是不放心那些探子,看看霍夫人都是怎么分配的。 其实他是不忍心而已,刺青说白了和烙罪印差不多,区别在于罪印只是一瞬间的疼,刺青可是用银针沾上墨汁,一针针地扎在皮肤上。 更何况叶婉瑜要刺的是彩青,不能说百针,几千针也是有的。 虽然可以用草药水麻痹刺青的部位,可叶婉瑜所要刺青的脖颈处,皮薄肉少一样会疼。 男子有的承受不住疼痛,都需要分开数天来完成,更别说女子了。 霍夫人特意派马车把青露和她那金贵箱子送了过来,明哥儿和京哥儿帮着抬进来的时候,叶婉瑜见着那小木头箱子也不是很沉的样子。 只不过箱子透着紫黑,油亮油亮的,就算不是珍稀木材所制,也是个有年头的物件了。 自从叶婉瑜开始钻研医道,春十娘也被允许不用再做工,叶婉瑜在哪里,她就跟到哪做些杂活。 今日她可是要守在叶婉瑜的身边,若是真忍不了疼,她也算是能给叶婉瑜个依靠。 青露指了指诊厅中的太师椅:“姐姐,你只能坐着了,脖颈的部位会不好刺一些。” 叶婉瑜移步去武爷的太师椅上坐好,把系在脖子上的围巾摘掉,没解开上衣之前,她打发明哥儿和京哥儿道:“你们就别在这参观了,去诊厅外守着,以免真有什么人闯进来,我也好有个准备。” 两人应了声,明哥儿临出去的时候还不忘叮嘱春十娘:“若有事喊我们就成。” 叶婉瑜瞧着青露打开木箱子,开始在桌子上摆起来,她很是好奇。 “青露,你说的那些能麻痹皮肤的草药水就不要用了,你只需尽快弄好就是。” 青露刚把软布浸泡在了草药水里,她都还没拿出来。 “姐姐,我把这布敷在你皮肤上,几刻就可以了,止疼很管用的。” 春十娘也劝叶婉瑜:“姑娘,能不疼何苦要挨疼呢?” “我可不是要受虐,既然要刺青,当然也想体会一下刺青之痛是何种痛?每一种体验以后都会对我有用的。” 青露见叶婉瑜满面轻松,心里着实佩服。 “那就听姐姐的,我爹给我刺牡丹的时候,也没用止疼水,那时候我也才七八岁,可是哭了好久呢,不过现在想起爹爹,对那件事也算是深刻。” 青露很快就把桌子摆满,她用酒把一根半尺长的银针前端仔细地擦拭好,光是带颜色的小瓷碟就有十几个。 “姐姐,我们赵家的刺青颜料都是从植物里提取出来的,单就一个粉色,别看只有这么一小碟,可是采集了上万多盛开的芍药花瓣,通过熬煮蒸晒才得到的,你且放心。 叶婉瑜莞尔一笑道:“在北都府我是一百个放心,快刺吧,连我都觉得不是个轻松的活。” 青露来的时候是午时,一直到傍晚酉时,叶婉瑜身上所有需要刺青的地方才全告结束。 叶婉瑜虽然感觉很痛,但相比在死囚牢里受的折磨,她忍受得很轻松,只不过刺过凤凰图案的地方,已经全都红肿起来。 再看青露,撸胳膊挽袖,额头都是湿发,肉眼可见领口也被汗润透了。 她来不及休息,又拿出了一个陶瓷盒子,打开之后,里面是透明的冻状物。 “姐姐,这是荟果冻,止疼止痒还消肿,来之前我特意加了窖里的冰水混合,涂上很快就能消肿。” 春十娘赶紧伸手帮忙道:“青露姑娘,我来吧!这活我能干,您快歇着,喝口茶。” 青露收好了她的工具和各种碟子之后,又把那根长长的银针仔细地包好收拾妥当,这才擦了擦汗坐下道:“姐姐信任我,我当然要尽心尽力才是,还真怕技艺生疏了呢。” 青露的眼神闪闪发光,如在欣赏珍宝一样的问春十娘:“十娘,你觉得可好看。” 第34章 麻晕散 春十娘已经在叶婉瑜的脖子,肩膀和前胸及手背上涂好了荟果冻,她笑着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么精美的图案,姑娘你要不要照一下,真的是好看极了,人好,凤凰也好。” 荟果冻冰凉,叶婉瑜肿起来的皮肤似乎没那么痛痒,其实不用什么镜子,就她看自己手背和手腕处的刺青,就已经觉得很好看。 她可不想就这么晾着,赶紧穿好衣服,起身刚活动了下身子,门外传来霍夫人的声音问道:“你们里面可好了?” “好了好了。” 春十娘边应声回答,赶紧跑到门口开了门。 门外不仅有霍夫人和武爷,就连少主玄武云楼也来了。 霍夫人先走了进去,见叶婉瑜正用手对脖子扇着风,还冲她笑着。 “你这是疼得麻木了,还是疼过劲头了,傻笑什么?” 叶婉瑜把领口稍稍拉开了些问道:“青露妹妹的手艺是不是绝了。” “可真是,这喉咙处的奴字还真不见了,这凤凰真是好看啊!” “再让我看看你的手。” 叶婉瑜立刻伸出双手展示给霍夫人看道:“我现在成了青露妹妹最完美的作品,她这是额外又让我多了两只手,好去索周修廉的命。” 霍夫人双手擎着叶婉瑜的手指,生怕碰疼了她,眼里满是怜惜:“青露这孩子能下得去手,你也是能承受得住才行。 霍夫人说着眼里就红了起来,门外传出武爷的咳嗽声:“老夫和少主是不是可以进去了。” 霍夫人这才转脸笑着:“都忘了少主和武爷还在等着,进来吧。” 说话这功夫,霍夫人已经麻利地把叶婉瑜的衣领整理好,袖口也放下,春十娘也赶紧给武爷和玄武云楼上了茶。 叶婉瑜被霍夫人按在椅子上道:“你就好生的坐着。” 玄武云楼站在武爷身后,他不说话,却眼睛始终没离开叶婉瑜的脖子,他看得很清楚,叶婉瑜脖子上没刺青的皮肤都已经红肿。 武爷当然也是看见了,又和霍夫人一样看了看叶婉瑜的手,转身问站着的青露道:“露儿,这刺青多时会好?吃食上可有忌口?” 青露回话前先是给玄武云楼行了个礼,这才解释道:“因姐姐没用止疼的草药水,我又涂了荟果冻,这样反而好得更快,二日之内就能结痂,等结痂脱落就好了。” “只不过,可千万别用手去抠结痂的地方,得忍住痒,吃食上清淡为主即可。” 叶婉瑜接话:“那没问题,痛我都能忍,更何况痒了。” 武爷这才放心,他问玄武云楼:“你说五日后出发,可都安排妥当了?” 叶婉瑜睨向玄武云楼,又是她第一次看见的那套农夫打扮,而且身后还跟着个同样打扮的男子,那男子也正在打量她。 “云峰这边通知了二十人,也够了,祭春神的日子正合适我们回林州,先日夜快马行至月望镇,然后我们再换装成农夫,分批步行进入林州。” 叶婉瑜仔细听着,但她并不知道五日之后就是农耕人祭春神的日子,届时越国各地都会有人在田间大摆祭祀供果,祈祷拜神。 林州城的百姓虽然农耕不占主导,但农耕之户也不在少数。 “进了林州,叶府的守卫可想好怎么解决了?” 玄武云楼看了一眼叶婉瑜:“随行的人都是飞檐走壁不落声息的高手,可叶姑娘你只能步行,本少主和云峰考虑用麻晕散即可,咱们的人再假扮守卫在府门口,得了手立刻就走。” “那他们醒了不就露馅了?少主可不要忘了,密室门口周修廉也定是会留人的。” 武爷安慰叶婉瑜道:“你莫急,这麻晕散可不是普通的迷晕药,里面加了猴子的唾液,人若麻晕之后,他们再醒来是不会记得自己昏倒之前的事。” 叶婉瑜听得浑身发麻:“师父,难道以后我若要配置这药,还得上山抓猴?我,我也抓不住啊!” “哈哈,嘿嘿!” 叶婉瑜认真地问,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她们笑的不是叶婉瑜说抓猴的事,是叶婉瑜抓耳挠腮的表情就有些像猴。 青露拉住叶婉瑜比画的双手道:“姐姐稍安勿躁,就算真的抓猴,也用不着姐姐去抓,嘻嘻。” 玄武云楼身后的云峰笑得最欢,他都没让青露的话掉地上,露出一口大白牙:“叶姑娘,抓猴可是在下的差事,你若以后想配制麻晕散,只需告诉云峰要哪座山上的猴就是,定给姑娘抓来。” 叶婉瑜也不好意思的自嘲:“那多谢了,不过我还真没想到还有这等入药的方子。” “叶姑娘,你对这计划可还有补充?” 叶婉瑜望向玄武云楼突然如若春风的笑脸,心里突然甚是有安全感。 “少主想法周全,你带这么多人,我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要说还需要什么,就是每个人都多拿几个包裹布还有布口袋就是,要结实的,除了炼金工具,杂七杂八的也需要带回来些。” 玄武云楼回头看向云峰:“你可记住叶姑娘的吩咐了?” “那是自然。” 云峰笑呵呵的答应,他感觉少主对待叶家这九死一生的嫡女,有些大不一样。 玄武云楼再看向叶婉瑜,表情又忽然地冷了下去,他试探着问道:“叶姑娘,若你父亲的人头还在城门上,你.....?” 叶婉瑜心中一阵绞痛,她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只是她不能让所有人为死去的父亲冒险。 就算父亲的人头还被挂在城墙上,她也是要忍,绝不能让周修廉得到任何的风声。 “少主不必担忧,此次回林州,只为了密室里的金粉,不会让你们为我冒险的。” 云峰听玄武云楼问完,也不敢多问,因为明明他已经禀告给少主,他在林州不到十日,叶大金的人头就在城墙上失踪了。 林州城当天就宵禁搜城,府衙的官兵挨家挨户地检查,虽然没有搜到任何东西,但是第二天,城墙上又重新挂上了一颗风化成骨的人头。 只是谁都不知道那还是不是叶大金的,更让云峰奇怪的事,没人议论此事。 林州城的百姓不议论,守城的官兵也不议论,就连周修廉留下看守叶府的人,都以为叶大金的人头是没系牢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