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在魔尊面前说谎》
1. 社畜也有穿书这一天
“小姐,我帮您梳个当下最流行的‘毓灵髻’,保证迷倒那些公子少爷!”丫鬟小桃兴致勃勃地在她头上比划着。
镜中映出一张乏善可陈的脸。五官平平,唯有那双浅栗色的杏眼还算灵动,像初春的猫儿。
若是笑起来,眼底或许能有几分光华流转,眼尾翘起弯弯的小钩子,像喜鹊翘起的尾巴尖。
可惜这张脸的主人,眉宇间常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死气。
那是加班到凌晨,方案被毙十次,又被老板画了N张大饼后,社畜灵魂深处透出的疲惫与冷漠。这点唯一的灵动,也被这层死气完美封印。
颜悬昭恹恹地看着镜中的倒影,心想:就这建模水平,梳个仙女的发髻也救不了,纯属浪费表情。
这是苦命社畜颜悬昭穿进古风仙侠文《蓬莱雪尽时》的第三天。
不但穿成了同名同姓的炮灰,还绑定了一个“反派救赎系统”。任务是感化未来会灭世的黑化大反派,阻止他发疯。
要不是看在报酬尚可的份上,她真想掀桌不干了。
【宿主,为了节约资源,炮灰角色的建模只能这样凑合,绝美建模是主角团的特权。】系统音在脑海中响起。
颜悬昭瞬间破防:“……”
好毒的嘴!系统你个剑人!
【宿主,我不是人,所以你的辱骂无效。还有,禁止在心里骂我,我听得见。】系统毫无波澜地纠正。
颜悬昭满心的悲愤还没来得及酝酿成嘶吼,小桃就欢快地一拍手,打断了她的发疯:“好了!小姐您瞧,多漂亮!这次诗会,定能钓到个金龟婿!”
她定睛一看。
嚯,小桃手艺真不错。
繁复仙气的毓灵髻,恰到好处的薄妆,配上这身流光溢彩的云锦罗裙……硬是把那张平平无奇的脸,拔高到了“勉强算个小美女”的及格线。
颜悬昭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刚生出那么一丝“我还挺好看”的错觉,系统就不合时宜地提醒了她。
【剩余生命值:59分47秒。请宿主立刻前往任务点,执行初始任务。任务成功奖励:72小时生命值。】
系统像个无情的打卡机,社畜的PTSD顿时犯了。
“急什么……”颜悬昭还在镜子前左看看右看看。
【检测到宿主消极怠工。生命值强制回收倒计时:10、9、8…】
“!!!”颜悬昭一个激灵,像被踩了尾巴一样猛地弹了起来,满头珠翠叮当作响。
“小,小姐?”小桃吓得差点把梳子扔了。
“备车!现在就要!”颜悬昭拎着裙摆就往外冲。
---
云栖竹境里,有风拂过竹海。
碎金般的阳光在婆娑翠影间跳跃,簌簌的竹叶响声里,还夹杂着远处传来的丝竹雅乐。
俊美的世家公子小姐们或在竹林间吟风弄月,或在亭中煮酒论剑,衣袂飘飘,言笑晏晏,好不热闹。
只有颜悬昭格格不入。
她瘫坐在一张石凳上,坐没坐相,手里一把瓜子磕得飞快。
精致的发髻和华丽的衣裙,也掩盖不住她周身散发出的“好无聊,想下班”的怨念。
这种变相的联谊,早在穿书前,她就被迫参加过不下十次,流程都刻进DNA了。
无非是商业互吹,才艺展示,塑料社交……简直无聊透顶。
小桃在一旁急得直跺脚。
自家小姐好不容易被允许出门一次,要是再找不到个靠谱的郎君,回去就得被老爷塞给宋家那个脑满肠肥的纨绔了!
小姐,她怎么还有心思嗑瓜子?
就在小桃准备豁出去,替自家这位祖宗吸引点目光时——
“唰唰!”
密集如骤雨般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瞬间打破了竹林的静谧风雅。
人影憧憧,雪白的衣袍如同冰冷的浪潮,几个呼吸间便将这片区域围得水泄不通。
丝竹骤停,谈笑凝固。空气瞬间紧绷,只剩下竹叶摩擦的沙沙声,敲打着每个人不安的心跳。
主办诗会的李公子强作镇定上前交涉:“诸位大人,今日不过是筠州城世家子弟在此小聚,不知因何事惊动缉尘司?”
白衣人中走出一名领队,取下覆面的白巾,露出一张刻板严肃的脸。
他取出令牌,向所有人示意:“缉尘司办案。我司接到线报,称有魔修逃入云栖竹境,目前下落不明,请诸位暂留此地,配合搜查。”
声音不大,却一石激起千层浪。
“魔修?!”惊呼四起,人人色变,瞬间乱作一团,彼此警惕地拉开距离,人人自危。
小桃心头一紧,慌忙回头看向自家小姐的位置。
石凳空空如也,只余一地凌乱的瓜子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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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统你行不行啊?”颜悬昭气喘吁吁地推开又一扇木门,里面除了桌椅和一些杂物,鬼影都没一个,“说好的‘就在附近’?这‘附近’也忒大了点吧!”
【宿主,系统能量不足,定位精度有限,目标确实在西北角这片院落群内。】系统的声音透着一股甩锅的理直气壮。
颜悬昭:“……”
淦!这和历史期末考划重点是上下五千年有什么区别?
这个园子太大,光是这片犄角旮旯就散落着二十几间厢房,找得她两眼发花。
【宿主,我好像有感应了,你往前走走。】系统忽然发话。
颜悬昭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只见木门紧闭,上面还布满灰尘和蛛网。
她用力一推,却纹丝不动。
“啧。”社畜的暴躁涌上心头,她后退两步,深吸一口气,一脚踹了上去。
“砰!”
老旧的木门被她硬生生撞开,漫天灰尘扑面而来。
颜悬昭没来得及躲,被呛得眼泪直流。
为了执行任务,她只好一边疯狂挥手扇风,一边踮着脚尖,避开地上乱七八糟的杂物。
这个房间看起来废弃很久了,堆满了各式各样的草垛、沙袋和木箱,她差点连落脚的地方都没找到。
“不对啊,这里哪有人,系统你耍我?”她草草扫了一眼就想撤退,这地方脏得她浑身上下的衣服都要贬值了!
就在转身的刹那,她的脚尖踢到一个软中带硬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低头一看,鞋尖上赫然沾了一抹暗红的血渍。
“啊啊啊啊啊!!!”颜悬昭的尖叫瞬间冲破房梁,堪比土拨鼠,“我的鞋!新买的!上面还有珍珠!!”
怒火攻心之下,她想也没想,抬脚就狠狠踹了过去!
【宿主!你踹的是任务目标的手!!是反派应逢怜的手!!!】系统尖叫得快要破音。
颜悬昭动作瞬间僵住。
浓重的灰尘味里,那股铁锈般的血腥气忽然缠绕上了她的感官。
她屏住呼吸,心脏狂跳,抖着手,小心翼翼地拨开面前半人高的发霉草垛。
一张脸,在脏污的草屑下显露出来。
即使狼狈不堪,血污满面,几道黑色魔气在苍白的皮肤下隐隐显露,也掩盖不住这张脸的惊人昳丽。
他长睫如鸦羽,在眼睑投下脆弱的阴影,鼻梁高挺,唇色淡得几乎透明。
若不是知道他是疯批反派,她大抵会认为这就是个等待拯救的落难美人。
“就是他么?”颜悬昭觉得自己大抵也是疯了,还能这么冷静地指着人对系统确认身份。
【没错,他就是本书最大反派,未来搅得三界天翻地覆的疯批魔尊,应逢怜。】系统也一板一眼回答道。
她本来是没有什么救赎癖的,毕竟心疼男人轻则李×鄞,重则傅×行,但任务在上,谢天谢地,她必须得干。
“啧,建模倒是舍得下本钱……”她小声嘀咕,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指,想去戳戳那张漂亮得过分的脸。
可她指尖还未触及,那双紧闭的眼睛倏然睁开,她对上了一双猩红的眼瞳!
颜悬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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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一炸,一股冰冷的麻意从直窜后脑勺,全身汗毛倒竖。
该死,不愧是反派魔头,这么有压迫感……
【快!台词!】系统在她脑子里疯狂尖叫,甚至弹出了半透明的台词板。
求生欲迫使她压下恐惧,硬生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温柔”微笑,声音却抖得不成调:“你,你醒啦?别怕,我……”
“呃!”
下一秒,对方铁钳般的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扼住了她纤细的脖颈。
所有未出口的“救赎”台词,瞬间被掐死在喉咙里。
【淦!这白眼狼!老娘想救他,他还想杀我?】窒息感让颜悬昭的内心疯狂咆哮,【我要摇人!大家一起毁灭吧!】
【绝对不行!任务失败,你我都得完蛋!】系统也慌了。
她崩溃道:【不喊人我现在就得完蛋!】
肺里的空气急剧减少,颜悬昭眼前开始发黑。
混乱中,她的手在地上胡乱摸索,指尖猛地触到一截坚硬的物体,像是半根断裂的木棍。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她抡起那截硬木,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颗漂亮的脑袋狠狠砸了下去!
一声闷响。
脖颈上的钳制骤然松开,大量空气涌入肺部。
颜悬昭瘫倒在地,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手中的“凶器”也脱手滚落。
【目标生命体征:脑震荡昏迷。宿主,你下手也太重了!】系统检查完毕,语气带着一丝后怕。
“咳咳……重你个头!他掐我……咳咳……的时候你怎么不说?!”颜悬昭一边咳一边翻了个巨大的白眼,这破系统纯纯站着说话不腰疼,“现在……怎么办?”
【趁他晕,把他弄走!塞进你的马车里,带回颜府藏起来!】
颜悬昭认命地爬起来,拍拍裙子上的灰,对着昏迷不醒的美人反派摩拳擦掌。
她深吸一口气,抓住应逢怜的肩膀试图将他拖起来,却纹丝不动!
这家伙,一米八几的大个子,看着清瘦,分量却十足。
颜悬昭累得气喘吁吁,连吃奶的劲儿都使出来了,对方愣是没挪动一厘米。
短暂的沉默后。
她双手合十,对着毫无知觉的应逢怜,表情无比诚恳:“阿弥陀佛,兄弟,对不住了。工伤补偿等你醒了再谈。”
说罢,她果断抄起应逢怜的两条腿,使出拖麻袋的力气,吭哧吭哧就往门口拽!
咚!
漂亮反派的脑袋就这样毫无保护地磕在地面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系统:【……】
它默默切断了视觉共享,选择眼不见为净。
好不容易把人高马大的“麻袋”拖到门边,颜悬昭刚喘匀一口气,准备推开一条门缝观察敌情,忽然听见门外的响动。
门外,一道带着哭腔又无比熟悉的女声穿透门板。
“大人!求求你们快救救我家小姐啊!她刚才还在那好好的,一眨眼就不见了!一定是被那杀千刀的魔头掳走了!我苦命的小姐啊呜呜呜……”
是小桃!
紧接着,一个沉稳的男声响起:“姑娘莫慌,你已经告知我们很多次了。缉尘司定会全力搜救颜小姐,并将那魔修绳之以法!”
颜悬昭贴在门上,身体僵硬,听着外头的脚步声纷沓而至,越来越近,目标明确地朝着这间破屋子而来。
她五感灵敏,甚至能感觉到门外搜查者的气息和衣袍带起的微风。
完了,她还带着个魔头,被发现了他俩就成共犯了。
颜悬昭脸色煞白,用尽全身力气死死抵住身后的破门。
身前地上是昏迷不醒,身份敏感,脑袋还被她砸了个大包的反派“麻袋”,身后是要抓走反派的正道修士,她被夹在两者中间,简直两面不是人。
系统此时却安静如鸡,半点助力都提供不了。
颜悬昭绝望地闭了闭眼。
完了……这下是真要玩完了!
2. 捡男人
“砰!”
木门被一股巨力猛然撞开,激起漫天呛人的灰尘。
缉尘司的白衣人鱼贯而入,瞬间将狭小的杂物间塞得水泄不通,肃杀之气弥漫开来。
领队目光锐利,如鹰隼般扫视全场。
蛛网遍布,灰尘厚重,破败的杂物散乱一地。
空气中,浓重的霉味混杂着刺鼻的铁腥气,甚至有一丝若有似无的魔气!
而房间中央,颜悬昭正半死不活地瘫在一个脏污的草垛上,捂着脖子撕心裂肺地咳嗽,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一道暗红发紫的狰狞掐痕触目惊心。
“小姐!”小桃尖叫出声,她像颗炮弹一样从人缝里挤进去,一把抱住颜悬昭,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您怎么样了?别吓奴婢啊!”
颜悬昭顺势将脸埋进小桃怀里,肩膀剧烈颤抖着,喉咙里止不住地发出破碎的呜咽,一副刚从鬼门关爬回来的可怜模样。
领队挥手示意手下仔细搜查,自己则上前一步,公事公办地拱手:“姑娘受惊了。方才此处发生了何事?”
颜悬昭像是被吓丢了魂,眼神空洞,直到小桃用力拍抚她的背,她才猛地一颤,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声音嘶哑:“魔……是魔头……他,他要掐死我……”
她下意识地又去摸脖子上的伤痕,指尖都在哆嗦。
“呜呜呜……大人!幸好你们来了!再晚一步……呜呜呜……我就……”话未说完,她已再次崩溃,捂着脸嚎啕大哭,哭声凄厉绝望。
小桃也跟着她哭得更大声了。
“魔头?人呢?”领队眼神一厉,立刻追问。
一个搜查的白衣人正走到颜悬昭附近仔细查看草垛。
颜悬昭藏在袖中的手瞬间攥紧了身下的稻草,面上却哭得更加凄惨无助:“他听到动静……松了手……从那边……”她颤抖着指向房间西侧那扇虚掩的窗户,“……跳窗跑了!”
众人目光齐刷刷射向那扇窗。
窗棂歪斜,的确没关严实。
领队大步上前,“哗啦”一声推开破窗,冷风灌入。
窗台上,几滴尚未完全凝固的新鲜血迹赫然在目。
不仅如此,窗外的泥地上隐约还有踩踏的痕迹和残留的微弱魔气,一路向西延伸!
“追!顺着血迹和魔气,给我搜!”领队当机立断,厉声下令。
白衣人闻风而动,训练有素地迅速撤离,扑向西边的竹林。
颜悬昭刚把提到嗓子眼的心往下放了放,一口气还没喘匀,却见那领队竟没走。
他转过身,一步步走回她面前,从怀中取出一物,面无表情地递到她眼前——
一张素白的手帕,上面沾染着大片刺目的、半干涸的暗红血迹!
颜悬昭心脏骤停。
糟了!
这是她刚才情急之下,蘸取应逢怜伤口鲜血,伪造窗外血迹的“作案工具”。
本想趁乱处理掉,结果这帮人进来太快,她只能随手塞进一个草垛缝隙里……竟然被翻出来了?
【宿主,千万别露馅啊!】系统在她脑子里警报。
颜悬昭强行压下心跳,努力维持着脸上惊魂未定的凄楚表情,大脑却疯狂运转。
对了,她没有动机!在他们眼里,自己和应逢怜毫无瓜葛,她没有理由包庇一个差点掐死她的魔头,只要解释清楚,她就是清白的!
电光火石间,她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一丝茫然:“这……是我的帕子。那魔头……他掐我之前,似乎伤得很重,用我的帕子胡乱擦了伤口的血……大人,这……有什么问题吗?”
声音怯怯的,带着劫后余生的脆弱。
领队鹰隼般的目光在她脸上逡巡片刻,似乎没发现破绽,将染血的手帕收了回去。
但他并未离开,转而问道:“颜姑娘为何会独自来到这荒僻的杂物间?”
来了!颜悬昭心里咯噔一下,脸上却瞬间飞起两朵尴尬的红云,声音细若蚊蚋:“……实在是人有三急,我方才离席去茅房……回来的路上,听到里面有些奇怪动静……”
她眼神躲闪,声音越来越低:“……还以为是哪对野鸳鸯在此……暗度陈仓……就,就忍不住想……偷偷看一眼……”
“小姐!您这偷看别人墙根的毛病怎么又犯了!”小桃气得跺脚,声音拔高,恨铁不成钢地数落,“奴婢跟您说过多少次了,好奇害死猫!这下好了吧,差点把命搭进去!”
领队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这理由……离谱中透着一丝合理?
颜悬昭仿佛被小桃点醒,猛地想起什么,脸上血色尽褪,一把抓住领队的手臂,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大人!大人您一定要抓住他啊!我……我今天算是把他得罪死了!他要是知道是我指的路……会不会回头来杀我灭口啊?大人救我!”
领队不动声色地拂开她颤抖的手,语气公式化地安抚:“缉尘司职责所在,定会将其绳之以法,姑娘无需多虑。”
他的目光落在她僵硬半躺在草垛上的姿势,话锋一转:“姑娘可是伤到了腿脚?需要在下……”
“不!不用!”颜悬昭像是被烫到般猛地缩回手,脸颊更红了,眼神躲闪,带着难以启齿的羞赧,“我反抗那魔头时,后背的衣衫被他撕破了……实在是不雅……烦请大人先行一步,让小桃帮我处理一下……”
她声音越来越小,头也深深埋了下去。
领队眉头微蹙,正欲开口。
“报——!”一声急促的呼喊从门外传来。
一名白衣人冲进来,语速极快:“西侧小竹林发现魔头踪迹!似有打斗痕迹!”
领队眼神一凛,瞬间将颜悬昭这点“衣衫不整”的小事抛之脑后,毫不犹豫地转身,大步流星地跟着报信者冲了出去。
脚步声迅速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竹林深处。
杂物间内,只剩下颜悬昭、小桃,以及……
颜悬昭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透了里衣。
她瘫在草垛上,感觉演这出戏比连续加班72小时还累。
“小姐?您没事吧?”小桃担忧地看着她。
“没事……快帮我!”颜悬昭猛地回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手脚并用地扒开身下被压得异常严实的那堆稻草。
应逢怜那张苍白昳丽的脸,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他依旧昏迷着,只是额角多了一个包,大概是被拖拽时磕的。
小桃倒吸一口凉气,眼珠子差点瞪出来:“小姐!这……这是那魔……”
“嘘——”颜悬昭一把捂住她的嘴,压低声音,斩钉截铁,“这是你未来姑爷!别废话,快帮本小姐把他搬上车!”
---
颜府,西厢偏院。
小桃端着一碗冒着腾腾热气的漆黑药汁,小心翼翼地掀开纱帘,递到守在床边的颜悬昭手中:“小姐,药好了。”
颜悬昭接过药碗,疲惫地挥挥手:“行了,你去歇着吧。”
小桃欲言又止,看着床上昏迷的“未来姑爷”,又看看自家小姐,愁容满面地一步三回头,最终还是退了出去。
纱帘重新落下,隔绝出一个隐秘的小天地。
【宿主,真不用清除小桃的记忆?】系统音响起。
“车夫和马车那边处理干净就行。”颜悬昭舀起满满一大勺滚烫的药汁,动作干脆利落,毫无怜香惜玉之心地就往应逢怜那形状优美的薄唇边怼去,“小桃我信得过,嘴严又忠心,留着帮我们打掩护更省心。”
【住手!药太烫了!】
系统的尖叫慢了半拍。
滚烫的药汁精准浇在应逢怜苍白的唇角,瞬间烫起一个刺眼的红亮水泡!
颜悬昭的手僵在半空。
【颜悬昭!你是救人还是谋杀?吹一下会死吗!】系统简直要气到数据紊乱。
颜悬昭心虚地缩回手,难得没回嘴。
她认命地对着勺子里的药汁“呼呼”吹了几口,又谨慎地用手背试了试温度,确认温凉了,才再次送到应逢怜嘴边。
这一次,昏迷中的反派异常配合,温顺地任由她一勺勺将苦涩的药汁喂入口中。
他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安静的阴影,像个精致易碎的琉璃娃娃,完全看不出当时要暴起杀她的样子。
多好的一个人啊,如果不会动就更好了。
喂完药,颜悬昭百无聊赖地趴在床沿,托着腮,像研究什么稀有标本一样,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床上的人。
这可是书里能把三界搅得天翻地覆、让小儿止啼的终极大反派啊!
活的!
虽然嫉妒得牙痒痒,但颜悬昭不得不承认,反派大人这建模真是老天爷追着喂饭吃。
骨相立体如刀削斧凿,眉眼深邃精致得不像话,高挺的鼻梁下,那两片被药汁润泽过的薄唇,透出一种诱人沉沦的糜艳。
她忍不住对他的脸颊戳了又戳,手感真好。
【宿主,别戳了!趁他晕,赶紧排练待会儿的台词!】系统无情地打断了她。
“哦。”颜悬昭不情不愿地坐直身体,清了清嗓子,棒读道,“你醒啦?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感情呢?你刚才在缉尘司面前那影后级的表演呢?】系统痛心疾首。
颜悬昭深吸一口气,调动毕生热情,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地重来:“你!醒!啦!身体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次又用力过猛,活像在菜市场吆喝的大娘。
【……】系统沉默了,【算了,你还是本色出演阴暗社畜吧,强扭的瓜不甜。】
颜悬昭摊手:“早跟你说过,演狂暴发疯神经病我倒是在行,演圣光普照白月光,简直是专业不对口啊!”
系统:【……算了,你按我的来,别自由发挥了。】
……
应逢怜的意识在混沌的黑暗中沉浮,嘈杂的声响像隔着一层水幕传来。
他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昏暗摇曳的烛光中,床边坐着个模糊的轮廓,却莫名勾起了他的一丝熟悉感。
是她……
“你醒啦?”一道刻意放柔的女声响起。
接着,一张脸凑了过来,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身上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颜悬昭维持着这个“核善”的微笑,感觉嘴角肌肉都在抽搐。
然而,床上的人毫无反应。
应逢怜面无表情地看着她,那双眸子幽深得像寒潭,里面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空洞。
他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她,仿佛在评估一件死物的价值。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流逝。
【滴!应逢怜好感度下降10点。当前好感度:-10。】
颜悬昭差点把手里的空药碗捏碎。
她明明严格按照白月光剧本演的!凭什么扣分!这甲方还有没有天理了!
【大概是因为……你的笑容里充满了‘被迫营业’的怨念?】系统犹豫道。
换而言之,笑得很命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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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超!要求这么多!老娘不干了!”颜悬昭瞬间怒火攻心,在脑海里和系统展开了激烈的甩锅大战,表情管理彻底失控,龇牙咧嘴,面目狰狞。
她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想杀人”的尊容,正被床上那位“甲方”尽收眼底。
应逢怜静静地看了几秒她扭曲的表情,长长的睫毛缓缓垂下,遮住了眼底一闪而过的幽光。
再抬眸时,他脸上冰封般的冷漠瞬间融化,如同初春消融的雪水,换上了一种带着讨好意味的纯良笑意。
他甚至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指,轻轻扯了扯颜悬昭的衣袖。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声音虚弱,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像只受惊的小白兔,与刚才的他判若两人。“在下应怜。敢问恩人……芳名?”
颜悬昭和系统:【???】
这变脸速度堪比川剧大师。
应逢怜见她不答,微微歪了歪头,清澈的眸子里盛满无辜,眼底烛光跳跃,她险些失了神。
“我叫颜悬昭!”颜悬昭猛地回神,舌头差点打结,“颜色的颜,悬崖的悬,昭君的昭!”
“悬昭……”应逢怜低低重复了一遍,苍白的唇角弯起一个清浅的弧度,“好名字。”
然而,这笑似乎牵动了内伤,他猛地剧烈咳嗽起来,单薄的身体蜷缩着,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
颜悬昭立刻进入“体贴”模式,连忙上前帮他拍背顺气:“别急别急,慢慢来!”
谁知,应逢怜像是虚弱得坐不稳,身体一软,顺势就倒进了她怀里,脑袋还枕在了她的颈窝。
一股清冽又带着淡淡药味的气息瞬间将她笼罩,距离近得颜悬昭能看清他脸上细小的绒毛,感受到他带着热意的呼吸拂过她的皮肤。
颜悬昭身体瞬间石化。
母胎solo二十多年的社畜哪经历过这场面,美男在怀,她的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只好僵在原地。
“姑娘……”应逢怜靠在她怀里,声音闷闷的,带着一种奇异的依赖感,他微微仰起头,露出脆弱优美的颈线,看似不经意地问,“……为何要救我?”
【警告!检测到强烈杀意波动!请宿主谨慎作答!】系统尖叫起来。
不用系统提醒,颜悬昭后颈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送命题!绝对是送命题!
这疯批在试探她!
好你个应逢怜,演戏是吧?行,看谁演得过谁!老娘拼了!
颜悬昭瞬间切换悲天悯人模式,眼神充满同情:“唉,说来也是缘分。我路过那破屋子,听见里面有动静,进去一看,就发现你重伤昏迷在草堆里,浑身是血,气息微弱……我实在不忍心见死不救,就和我的侍女小桃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弄回来。”
她说着,还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恰到好处的担忧:“公子是得罪了什么人吗?他们竟对你下此狠手?”
应逢怜闻言,眼眶瞬间泛红,长长的睫毛沾上湿意,一副强忍悲痛、不堪回首的模样。
他顺着颜悬昭的话,声音带着哽咽:“我那嫡亲的兄长为了独占家产,不仅设计陷害于我,污蔑我是魔族余孽……还买通缉尘司中人,欲对我赶尽杀绝……”
他抬起泪光盈盈的眸子,直直望进颜悬昭眼底:“姑娘,你……信我吗?”
颜悬昭激动地一把抓住应逢怜微凉的手,深情款款地保证:“我信!我当然信!这世间怎会有如此狠毒的兄长!”
【滴!应逢怜好感度下降5点。当前好感度:-15。】
系统提示音如同一盆冰水浇头。
颜悬昭:“……”
她内心疯狂咆哮:应逢怜我日你仙人板板!疑心病这么重,你怎么不去当曹操!老娘都演成这样了还降,你到底想听什么?
应逢怜全然不知颜悬昭崩溃的心态,还得寸进尺地问道:“姑娘,为什么信我?”
她破罐破摔,一把甩开他的手,翻了个白眼,用一种“你爱信不信”的摆烂语气,脱口而出:“还能为什么?因为我娘从小教导我,男人长得这么帅,绝对坏不到哪儿去!懂了吗?”
应逢怜:“……”
他脸上精心编织的表情瞬间凝固。
那双漂亮的眼睛罕见地出现了片刻的茫然,仿佛大脑被这句简单粗暴却又理直气壮的理由彻底干宕机了。
【滴!恭喜宿主!成功打消反派疑虑!‘收留重伤反派’任务达成!奖励生命值:72小时!】系统的话语带着一丝劫后余生的……无语?
“砰!”
下一秒,房门被猛地撞开!
小桃气喘吁吁地冲了进来,一眼就看到自家小姐和那位“未来姑爷”姿态亲密地依偎在床边。
“小,小姐……”她喘着粗气,脸色煞白,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却下意识对着应逢怜脱口而出,“……姑爷?”
应逢怜:“……?”
他漂亮的眉毛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极快的探究。
颜悬昭像被针扎了一样,瞬间把应逢怜从自己怀里推开,弹跳下床,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小桃!怎么了!”
小桃这才想起天大的正事,急得眼泪直掉,带着哭腔喊道:“不好了小姐,出大事了!宋家那个猪头三少爷带着一大群家丁,抬着聘礼上门提亲了!老爷他……已经应下了,说是择日就过门啊!”
颜悬昭如遭雷击,猛地一拍额头,倒吸一口凉气。
完了,光顾着应付这尊要命的大佛,把原身这摊更破烂的狗血事儿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3. 黑吃黑
颜悬昭所在的颜家,不过是筠州城众多小世家里不起眼的其中之一。这些小家族为了抱团取暖,彼此间嫁娶联姻是常态,如同罗织了一张蛛网。
然而,这蛛网之上盘踞着一只真正的庞然大物:宋家。其权势滔天,不可想象。
就算把所有的小世家捆在一起,只要宋家轻轻动一根手指,也能够轻易碾碎。
如今,这土霸王竟“纡尊降贵”,要与颜家联姻?
颜父仿佛看到了飞黄腾达的希望,简直喜出望外,恨不得立刻敲锣打鼓把女儿打包送过去。
而祭品人选,毫无疑问落在了没有修炼天赋,还在家族里如同透明人的庶女颜悬昭头上。
为什么是祭品?
因为宋家如今的当家人宋三,是个不折不扣的煞星。
他暴戾成性,短短数年间,已接连“克死”了十二位正妻,传闻那些女子的死状一个比一个惨烈,见过的人无不噩梦缠身。
颜悬昭想到原著描述,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她很清楚,这宋三哪里是克妻?分明是因为他长期修炼邪门魔功,专挑阴月阴日出生,身具微末修为的女子,活活炼成炉鼎。
民间女子被他祸害殆尽,如今魔爪终于伸向了小世家的贵女。原主,就是这第十三号倒霉蛋。
原著开篇的第一单元,便是男女主听闻筠州城有魔头掳女炼丹,误以为是应逢怜所为,千里迢迢赶来破案。
而关于“颜悬昭”的结局,原文只是一笔带过:“颜家小姐于新婚当晚惨死婚房。”
不行,这祭品谁爱当谁当,她颜悬昭绝不要坐以待毙!
她提着碍事的裙摆,风风火火冲向正厅,想找颜父据理力争。刚冲到门口,却与正欲离开的宋三撞了个正着。
宋三见了她,竟停下脚步,那双深陷如骷髅的眼,贪婪地扫视着颜悬昭。
他浑浊的眼里瞳孔奇大,几乎吞噬了眼白,散发着非人的诡异感,整个人还佝偻着背,像一具被抽干了生气的痨病尸骸。周身虽无魔气泄露,却比应逢怜更像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颜悬昭被他看得后颈发凉,汗毛倒竖。她宁愿回去跟应逢怜那个“魔头”大眼瞪小眼,至少那张脸还能下饭,她看到这个宋三就想吐。
“颜小姐……”宋三声音嘶哑低沉,听了让人头皮发麻。
他缓慢地拱了拱手,像看猎物一样看着她:“……后会有期。”
颜悬昭强压下胃里的翻腾和本能的恐惧,努力扮演着骄纵无知的大小姐。
她挺直僵硬的腰背,从鼻子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看也不看宋三,昂着头就冲进了正厅,把那道毒蛇般的阴冷目光隔绝在门外。
厅内,颜父正志得意满地端起茶杯,仿佛已看到家族因这场联姻而飞黄腾达。
“父亲!”颜悬昭站定。
颜父见是她,眉头立刻拧成了疙瘩:“你来做什么?”
“我不嫁宋三!”颜悬昭单刀直入,毫无废话。
“胡闹!”颜父将茶杯重重砸在桌上,茶水四溅,“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岂容你置喙!”
“父母之命?”颜悬昭气笑了,也不演什么父慈女孝了,直接和他撕破脸,“是让我去送死吧?谁不知道宋三修炼魔功,前面十二个妻子都是被他活活炼死的!父亲为了巴结宋家,连亲生女儿的命都不要了?”
颜父被戳中心事,瞬间恼羞成怒,老脸涨红:“放肆,市井流言岂能当真!那是她们福薄,受不起宋家的泼天富贵!让你去做宋家夫人,享不尽的荣华富贵,这是天大的福分,你还有什么不满?”
“福分?”颜悬昭嗤笑一声,“这‘福分’如此厚重,小女福薄,实在消受不起!父亲您福泽深厚,不如您自己嫁过去,替女儿享了这‘泼天富贵’如何?”
“孽障!反了你了!”颜父被这大逆不道的话气得浑身发抖,理智尽失,抄起手边滚烫的茶壶就朝颜悬昭头上狠狠砸去!
【宿主快闪!】系统尖叫。
颜悬昭早有防备,社畜闪避老板砸文件的本能让她敏捷地侧身躲开。
“砰!”
茶壶在她脚边炸开,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
“老登!给你脸了!”穿越前被傻X老板压榨的怒火瞬间点燃。
颜悬昭想也没想,抄起旁边博古架上一个大花瓶,用尽吃奶的力气朝颜父头上抡了过去!
“哐!!!”瓷器碎裂声震耳欲聋。
“啊!”颜父狼狈地抱头鼠窜。
候在外头的小桃听到里面地动山摇般的巨响,心惊胆战地探头,只见她家小姐一个箭步从硝烟弥漫的“战场”冲了出来。
“小姐!发生什么了?!”小桃吓得声音都变了调。
“别问!”颜悬昭一把拽住她,脚下生风,“问就是——爽!值了!快跑!”再不跑,等老登缓过劲儿来,就不是禁足那么简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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冲动一时爽,收尾火葬场。
颜悬昭大闹正厅,以下犯上,精准踩中颜父所有雷区,成功喜提豪华禁闭套餐:三日小黑屋。
她知道,颜父不是不想直接请家法把她打个半死,只是碍于三日后宋家就要来迎亲。为了能顺利把这“祭品”送出去换利益,他只能“宽宏大量”,选择禁足。
说白了,就是怕她跑了。
话说宋家居然这么急?三天后就要迎娶?
颜悬昭琢磨着“三天”这个数字,越品越不对劲……等等!这不是系统刚奖励她的“存活时长”吗?
【系统你个狗贼!居然敢算计我?】颜悬昭咆哮起来,【这三天根本不是奖励,明明就是是死缓通知书!想不出办法,我就只剩三天可活了!】
系统一言不发,明显在装死。
“小姐,这可怎么办啊?”小桃愁得小脸皱成一团,在房间里团团转,“那宋三就是个活阎王!前面十二个都死了……您要是真嫁过去……”
她说到一半,猛地捂住嘴,连“呸”三声:“呸呸呸!童言无忌!我们小姐福大命大,长命百岁!”
颜悬昭瘫在椅子上,同样愁云惨淡。
这身体要修为没修为,要人脉没人脉,堪称地狱开局。三天时间,她上哪去找生路?
目光无意识地扫过床榻,正好对上应逢怜幽幽睁开的眸子。
他伤得极重,颜悬昭弄来的药似乎只能勉强吊住他的命,无法阻止他频繁陷入昏睡。此刻他刚刚醒来,脸色苍白如纸,长睫低垂,带着一种易碎的脆弱感。
感受到两道灼热的视线,应逢怜抬起眼,那双深邃的眸子依旧没什么情绪,嘴角却已习惯性地勾起一个堪称温柔的弧度:“颜姑娘……怎么了?为何如此看我?”
“姑爷!救命啊姑爷!”小桃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扑到床边,竹筒倒豆子般把宋三逼婚、颜父卖女、小姐即将英勇就义的悲惨遭遇一股脑儿倒了出来。
应逢怜静静地听着,脸上那点虚假的温柔渐渐淡去,眼底一片沉寂,看不出任何想法。
颜悬昭心里却冷笑起来:指望这疯批魔头大发善心救人?不如指望太阳打西边出来。除非……救她能带来足够大的利益。
利益!
一道灵光劈开混沌。
颜悬昭猛地一拍大腿,差点跳起来!
她怎么忘了魔道的本质?无非损人利己,弱肉强食。
应逢怜的功法尤其特别,他从来都不搞那些心魔、邪祟、采补的花活儿,他走的是最纯粹的“黑吃黑”路线,直接掠夺其他魔修的内丹,化为己用,不讲武德。
那个修炼魔功,靠采补女子提升修为的宋三,对应逢怜来说是什么?
是一颗行走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十全大补丸啊!
电光火石间,一个大胆的计划在颜悬昭脑中成型。
【宿主!收收你的眼神!白月光人设!白!月!光!】系统发出警告。
颜悬昭一个激灵,立刻收起灼热的眼神。
她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忧伤的阴影,声音带着三分惆怅、三分幽怨、四分不舍:“应公子,你我……终究是有缘无分……”
应逢怜配合地垂下眼眸,浓密的睫毛掩去所有真实情绪,声音低哑落寞:“是应某来得太迟。只能遥祝姑娘……觅得良缘,一生顺遂……”
他们都演得情真意切,仿佛下一秒就要心碎而亡。
“良缘?顺遂?”颜悬昭猛地站起身,快步走到窗边,留给应逢怜一个忧伤的侧影,四十五度角仰望窗外那轮冰冷的明月,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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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愤。
“应公子可知,那宋三,根本不是什么良人。城中早已传遍,他修炼邪魔外道,靠采补女子阴元增进修为。年纪轻轻有此‘造诣’,全是踏着累累白骨!”
她就不信重伤的应逢怜听了这句话能毫不心动。这魔头如果想治伤,最快的方法就是吞噬其他魔修的内丹。
应逢怜微微一顿,抬眸,探究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胶着在颜悬昭的侧脸上,似乎在分辨她话中真假:“哦?竟有此事?颜姑娘……如何得知?”
颜悬昭假装沉浸在自己的“悲愤”中,继续煽风点火:“若非今日撞见他,感受到他身上那股令人作呕的魔气……我也不愿相信这世间竟有如此丧尽天良之徒!”
她作势要转身,抒发自己的愤怒,一股冰冷的气息却毫无预兆地从身后笼罩下来,颜悬昭猝不及防,直接撞进他的胸膛。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的双肩上,看似力度小,却不容她挣脱。
应逢怜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而原本站在一旁的小桃,不知何时已软软地歪倒在椅子上,陷入沉睡。
“小姐……”应逢怜俯下身,薄唇几乎贴上颜悬昭的耳廓,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碎发,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痒意。
他低笑着,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恶意:“你很怕魔?”
颜悬昭全身僵硬,干涩地挤出回答:“……魔物凶残,谁……谁能不怕?”
“哦?”应逢怜似乎很满意于她的恐惧,笑声更愉悦了,眼尾泛起一抹妖异的绯红,如同荼蘼花一样昳丽而致命。
他手臂微微用力,扣着她强硬地将她的脸转向自己,逼迫她直视他的双眼。
颜悬昭的呼吸瞬间停滞。
那双原本深邃的眼眸,此刻瞳孔竟已收缩成一条猩红的竖线,血色的流光在竖瞳中缓缓旋转,散发着非人的邪异与压迫感。
丝丝缕缕危险的魔气如活物般从他周身逸散开来,缠绕在两人之间!
他竟主动卸下了魔的伪装。
“那……”他微微歪头,竖瞳紧锁着她因恐惧而放大的瞳孔,声音低沉如情人的呢喃,“……小姐怎么不怕我这个魔呢?”
话音未落,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她以一种几乎窒息的力道拥入怀中,姿态仿佛热恋中交颈缠绵的爱侣。
只有颜悬昭知道,这分明是一条缠住猎物,随时准备收紧绞杀的毒蛇。
【宿主!说话!再不说你就真没命了!】系统在她脑中发出凄厉的尖叫。
说话!快说话!
颜悬昭急得灵魂都要出窍,但越急脑子越像灌满了浆糊,只能凭着本能,干巴巴地挤出几个毫无说服力的字:“我不怕……你,你不一样……”
完了,死定了。
这回答连她自己都说服不了!
颜悬昭绝望地闭上眼,等待那致命的一击或者好感度暴跌的提示音。
但预想中的剧痛或系统警报并未降临,反而是身上那令人窒息的束缚,骤然松开了。
应逢怜放开了她,退后一步。
他的竖瞳隐去,恢复成深不见底的黑眸,周身魔气也收敛得干干净净,仿佛刚才那妖异恐怖的一幕只是幻觉。
“三日后,宋家迎亲。”他脸上所有的笑意和戏谑都消失了,声音平静无波,却仿佛掌控了一切,“按我接下来说的做。我自会来‘接’你。”
颜悬昭劫后余生,心脏还在狂跳,只能僵硬地点头:“……好。”
还好还好,她活下来了,虽然过程惊悚了点,但总算把这尊煞神暂时拉上了贼船。接下来,就看如何借应逢怜这把最锋利的刀,去宰了宋三那头恶鬼!
只是……刚才她那糟糕透顶的应对,肯定又把这小心眼的魔头得罪狠了吧?
现在好感度负到多少了?负到临界点会不会直接被抹杀?
她这悲催的穿书生涯,简直是一部《社畜在异世界被迫与魔头斗智斗勇》的血泪史……
【滴!应逢怜好感度+15!当前好感度:0。】系统音如天籁般响起。
颜悬昭:?
她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向床边那个又恢复成“脆弱美人”姿态的应逢怜。
他脑子被花瓶砸坏了吗?还是……他就好这口?
4. 出嫁
“点炮仗了,都走远点!”
吆喝声一落地,捧着各式各样贺礼、来往穿行的丫鬟们都停下、纷纷四散开来,围在了周遭,兴致盎然地看起点爆竹来,如同过了年般地热闹。
院子中露出了一小块空地。
见没人靠近了,点火的小厮利落地掏出火折子轻轻一吹,火苗跃然而起。他用手护住火苗,凑近点着了引线。橘红色的火苗顺着线噼里啪啦地攀缘而上,几息间绽出了一片喧嚣的艳红。
爆竹迸裂的碎屑弹射到窗棂上,将窗边的帘子震开了一道小口,露出来新娘子忧愁的面庞。
与外头的热闹喜气不同,颜悬昭的闺房里可谓是一片愁云惨淡。
颜悬昭凤冠霞帔、浓妆艳抹地端坐在梳妆台前。但此刻的她已经无心去欣赏自己盛装打扮的新嫁娘模样。
镜中人蛾眉紧蹙,再浓厚的脂粉和胭脂也掩盖不住底下她苍白的面色和眼底的不安。
这次不需要系统提醒,她也能真切地感受到死期正在一点点地逼近,这种未知的恐惧如同扼在她喉咙上逐渐收紧的手。
小桃抽噎着为颜悬昭抚平嫁衣上最后一道褶皱。
“小姐、我苦命的小姐……”小桃泣不成声,那双素日里精通梳妆绣花的巧手颤抖着、反复着,却如何也抚不平那道简单的折痕。
小桃的话语唤回了颜悬昭的三分神魂。
看着眼前真心实意地为她难过的小桃,颜悬昭心底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如果难逃这一劫,那小桃作为陪嫁的侍女又会怎么样呢?会不会也落入了那宋三的毒手?
颜悬昭不知道,因为故事总是吝啬于给小人物笔墨,而她也不过是在其中占上几个字的分量。
她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伸手轻轻按住小桃忙碌却徒劳的手,止住她无意义的动作。
“小桃,”颜悬昭的语气出乎意料地坚决,“你留在颜府。”
小桃的泪水一时间竟忘了落下,她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怎么可以?我是小姐你的陪嫁丫鬟!我要一直陪伴在你身边,不可以离开你的!”
颜悬昭张开嘴,还想继续劝她,却被再度燃起的鞭炮声打断了。外头骤然间锣鼓喧天。
几乎是同时,敲门声急促响起。
“小姐,花轿到了,该出来了。”门口的喜婆出声催促道。
闻言,小桃用袖子胡乱地擦掉了眼泪,强压住了哽咽,声音还带凝重的鼻音:“小姐,我去给你取盖头。”
说完,她就转身快步朝里间走去。
颜悬昭心乱如麻地坐等着,思绪繁杂,心中反复推演着今晚的行动计划和如何劝诫小桃不要跟着过去。
因为想得太入神,她丝毫没注意到“小桃”已经拿好红盖头,悄无声息地站在了她的身后。
一双手轻轻地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吓得她猛地打了个激灵。
“小姐,奴来给你盖上盖头。”
颜悬昭下意识抬头。
铜镜里映射出小桃的模样,面容身形丝毫不差,甚至连发髻上的粉色珠花都一模一样。颜悬昭却觉得眼前的人透露出一股秾丽妖异之感,绝非小桃,更像是……
“应……公子?”颜悬昭结结巴巴道,两排牙齿止不住地打颤。
“小桃”勾唇一笑,恢复了清朗的男子声线:“小姐果然聪慧。”
镜子里映出小桃乖巧的模样,可口中却吐露属于男子的声线,这反差诡异到让人头皮发麻。
“小桃呢?”颜悬昭立马警觉,想要转身,却被肩上的手摁住动弹不得:“你把她怎么样了?”
应逢怜顶着小桃的模样,不紧不慢地替她整理好刚刚因动作幅度太大而微微歪掉的发簪,又将盖头扬开,稳稳地落在她的头上。
做完这一切,他缓缓才开口道:“放心,只是让她在你房内好好睡一觉。接下来,由我陪你‘出嫁’。”
得知小桃被安全地留在了颜府,颜悬昭暗自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但迫在眉睫的任务,让她不得不继续保持脑袋的高速运转,思索起今晚的计划。
“公子你说,”她试探着开口,声音在盖头下闷闷地传来,“要是那宋三警惕性太强,我没能把符箓贴在的他命门……”
她想从他的口中套出是否还有备用的方案,估算今晚行动的容错率能有多高。
奈何她的视野被盖头遮得严严实实,眼前一片暗红,无从看见应逢怜的神情,进而揣摩他平静话语里的真实意图。
忽然,应逢怜的手环住了她的脖颈。冰冷的指尖抵住她脖子处的温热肌肤,那一小块皮肤瞬间被激起了细密的疙瘩。
于此同时,他的低语在她的耳边的响起,语调缱绻温柔,内容却让人不寒而栗:“若没有把握住一击毙命敌人的机会,那也只能怪你红颜薄命了。”
“没有价值的人是会被抛弃的,昭昭。”
该死的黄世仁!让牛马危险作业,又不不给牛马买保险!
颜悬昭在心里疯狂地咒骂着他,恨不得跳起来给他一拳。但面上却不得不讨好他。
她迅速回握住了他虚拢在她命门上的手,语气诚恳地如同最忠实的狗腿子:“你放心交给我吧!我保证完成任务,不辱使命!”
“小姐哟!再不出来,就真的耽误吉时了!”门口的喜婆再度出声,焦急地催促着。
应逢怜闻言漠然地抽回了手,站直了身,一把将已经腿软了的颜悬昭拎了起来,语气平静无波:“该出发了。”
———————————————————
颜悬昭瘫软着被应逢怜一路半挟持、半搀扶着送出了房门。
走过几道连廊,连跨三道院门,才终于来到颜府大门。
刚踏出府门,围观颜府喜事的人群议论声瞬间高涨,如潮水般源源不断地涌进她的耳朵里。
“这新娘子走路怎么这样啊,没有侍女搀扶着估计都得倒地上了。莫不瘫是了?”有个大娘的声音格外洪亮,声音穿透人群。
“肯定是身体有问题才嫁给宋三。要不好好世家小姐,何必嫁给那种人?”一旁的人立马附和道,带着自以为是的了然。
这时,有人不合时宜地跳出来开了个玩笑:“总不至于是因为要嫁人了,吓成这样的吧?”
话音刚落就引得周围人哄笑一片。
就连搀扶着她的应逢怜都微不可闻地轻颤了两下,凭借着这极近的距离,颜悬昭成功捕抓到从他喉头泄露出的一丝笑音。
他在偷笑!他知道内情,居然还和他们一起笑她!
她即将要踏入那样的龙潭虎穴,没吓得随地大小便都是勇气可佳了!
这下气得颜悬昭瞬间理智全无,摸索着就要往他手上拧一把。
【宿主不可!你可是温柔白月光人设!】装死了半天的系统冷不丁出声了。
颜悬昭瞬间弹射着缩回了手,却没料到应逢怜反握住了她,不许她抽回,指尖不轻不重地在她的掌心摁了摁,好似带着某种安抚的意味。
这个动作太过突然,让她一时间愣住了。
下一秒,天旋地转。
周围有人惊呼了一声:“这丫鬟力气真大!”
等颜悬昭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被应逢怜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花轿。
颜悬殊连忙环住他的脖子,以免被他一个不慎摔下来,却不想应逢怜的臂力惊人,抱着她轻松地如同抱着棉花枕头,一路脸不红气不喘,稳稳当当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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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花轿前。
颜悬昭还没来得及生出一丝旖旎之心,就被应逢怜粗暴地扔进了花轿里,后背撞到了轿壁,发出一声闷响。
“我会跟在外头。”他扔下一句就抽身离开。
轿帘重新落下,轿内陷入了朦胧胧的暗红之中。
颜悬昭气呼呼地掀开了盖头,敢怒不敢言地默默揉着自己被硌到的老腰。
死应逢怜一点也都不懂得怜香惜玉!怪不得人家女主看不上你,注孤生吧!
她在心里疯狂鞭笞了他几百遍,才解掉一点心头的火气。
【宿主你还是多想想怎么度过今晚这一劫吧。】系统适时出言提醒。
这么一说让颜悬昭立马想起了正事,急忙掏了掏里三层外三层的的衣服,从其中的夹层里掏出了一张符纸查看。
这是应逢怜昨天用自己的血写的一道符箓。他交代,必须趁宋三不备,取到他的一丝鲜血,将染了血的符纸贴在其命门之上,方能制住他。
符纸是最普通是那种薄黄纸,上面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意味不明的暗红色符文,乍一看,如同千百张眼睛齐齐睁眼凝视着你,散发着浓烈的血腥之气。
一看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的符,邪门极了,瞄一眼都SAN值(理智值)狂掉。
颜悬昭检查了一番没有发现破损,就小心翼翼地折好、万分谨慎地收回衣服的夹层里。
如今破局之法是有了,但实现的过程还是难如登天。
要如何不引起宋三的怀疑取到他的血?
这是一个极难的事情。
还没等颜悬昭想出一个万全之策,一路摇摇晃晃的轿子猛地停了下来。
她的身体因为惯性下意识往前扑去,她连忙一手摁住轿沿稳住身形,一手扶住头上晃得叮当响的凤冠。
直到这时,颜悬昭这才惊觉到外头响了一路的鼓乐声已经停下,四下霎时间陷入了一种可怕的寂静。
她屏住呼吸,惊疑不定地侧耳倾听,试图捕捉轿外的任何一丝声响。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一只枯槁消瘦、指节青白泛灰的手,毫无预兆地伸了进轿子里,然后朝着她,摊开了掌心。
“娘子,请下轿吧。”宋三嘶哑干涩的声音,在轿外慢悠悠地响起,每个字都敲打在颜悬昭紧绷的神经上。
宋府,到了。
颜悬昭不安地咬了咬唇,硬着头皮,将手颤颤巍巍地搭上了宋三摊开的手掌心。
此刻她真的宁愿来拉她的是应逢怜。
宋三如鹰爪般的手微微一用力便抓着她的手腕将她拉出了喜轿。
颜悬昭脚步虚浮地跟随着他下了轿撵,下意识看了一眼候在了喜轿左侧的应逢怜。
应逢怜尽职扮演着小桃的模样,脸上挂着喜气洋洋的微笑。
若是真的小桃跟来了,此刻不知道得要多难过。
颜悬昭心下黯然。
“娘子,你的盖头……”宋三的声音再度响起。
颜悬昭一惊,连忙往头上摸索去,才发现自己忘记把掀掉的红盖头重新盖上就下了轿子。
“小姐,奴替您重新披上。”应逢怜适时将遗落的盖头从轿子里拿出,重新为她披上。
颜悬昭的视野重新被遮住,视觉的被剥夺让她感到格外地不安,一切其他的感官都被无限放大了。
忽然,她感觉应逢怜正要收回的手有意无意地勾了一下她的掌心,不动声色地、快速地在她的掌心里摁了摁。
突如其来的熟悉动作,让她的心莫名安定了下来。
至少,他不会完全袖手旁观。
她缓缓呼出一口气,接过喜婆递来的红绸。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老娘拼了!
5. 惊魂夜
婚房被装点得富丽堂皇,殷红的囍字触目皆是,金铸的福娃、玉质的观音、堆成小山状的红枣、桂圆、花生、莲子,琳琅满目地摆放在金丝楠木的案桌上……陈设明明与寻常富贵人家的婚房别无二致,但却总有一股说不出的阴森之感。
颜悬昭的喜轿一送到宋府,随轿的人除了“小桃”都被遣返了。而扮演“小桃”的应逢怜一进宋府人就不见了,眼前都是宋家的婆子、侍女规矩地静候在屋内。
烛火憧憧之下她们的影子被无限扭曲、拉长,映射在粉白的墙面上随着火苗摆动的方向摇曳,如同张牙舞爪的妖魔在盛宴中狂舞。
坐在步拔床上的颜悬昭掀开盖头,看见这安静诡谲的一幕被吓得差点从床沿上跌坐下来。
她凝神看去,发现房内的下人们个个印堂发黑,唇色青白,目光涣散。不通岐黄道术的人都判断出他们沾染了邪祟,神智被吞噬,时日无多了。
“那个……”颜悬昭清了清喉咙,拿起世家贵女的矜娇腔调,“你们都退下吧,到门外守着。需要服侍我自会叫你们进来。”
房中下人们宛如未闻,还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颜悬昭不得已提高声量,重复了几遍,他们才像延迟得到指令的傀儡般,慢慢向外退去。
直到最后一人彻底退出房间,合上了房门,颜悬昭才放心地从床上下来。
她走到门窗边检查,确保都关严实后,迅速从怀里掏出藏匿已久的朱砂和符纸。
时间紧迫。
她利落地拔下发间的分量不轻的金钗,以尖锐的簪尾沾取朱砂,努力回议应逢怜教给她的繁复法阵,依葫芦画瓢般将记忆中的图纹原样复刻在婚房的地面上。
应逢怜给的朱砂非同寻常,落地就开始变淡,仅须臾就透明得与地面融为一体,肉眼极难察觉。
这极大地增强了法阵的隐蔽性,但同时也给颜悬昭的描画增加了很多难度。
她必须时刻牢记上一笔画的收尾之处,完好地衔接上,笔触要圆滑流畅,漏了某个细节都很可能导致法阵的失效。
熟练的阵法师或许一盏茶的功夫便能完成这个法阵,但颜悬昭是个训练时长两天半的阵法练习生,能完整画完已属不易。
她屏气凝神,强迫自己全神贯注于法阵的勾画,手心中源源不断沁出的汗差点滑得让她握不住簪子。
巨大的生存压力充分逼出了颜悬昭的潜能,她竟然真的一分不差地画好了大半的法阵。
就在她暗自松了口气时,耳边却突然响起系统焦急无比的声音;
【宿主快画!宋三往婚房这边来了!】
“他不是还得和宾客们推杯换盏一会吗?”颜悬昭手腕一抖,差点将一笔画歪,“怎么这么快往这边来了?”
系统却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根据他行走路线和速度,估计还有7分14秒就会到达这里了。】
如果配套的法阵不能完成,那么符箓的威力将大大减弱,估计连应逢怜也不能保证现在的他能够制服宋三。
没有时间分心和犹豫了!
颜悬昭咬紧下唇,不再小心翼翼地回忆细节,决意破釜沉舟,依赖着短暂的肌肉记忆和直觉,运笔如飞。
就在她即将完成最后一个小阵脚时,门外响起了突如其来的脚步声。
——————————
前厅宴会。
“恭喜宋兄,又娶得一位美娇娘!”一位喝得醉醺醺的宾客拿着一壶酒向他走来。
宋三连连摇头,佯装不胜酒力推拒了他的劝酒:“不行了、喝不下了……”
他边说边向后退了半步,避开那醉鬼身上浓重的酒气,随即转身,提高了音量:
“诸位!”
这一声成功让在场的觥筹交错、举杯换盏暂时休歇,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汇聚到了他的身上。
宋三一脸醉意醺然,摇摇晃晃地拱手道:“宋某、感谢各位亲朋好友赏脸,百忙之中来喝我的喜酒。在下实在是不胜酒力,就在此敬大家最后一杯。”
“望大家吃好、喝好!若有招待不周之处,还望海涵!”说罢,他举起最后一杯酒向四周示意,而后一饮而尽、亮出杯底。
“好!!”席间爆发出激烈的喝彩和掌声。
有人趁机打趣道:“宋兄,这是等不及要去洞房花烛了!”
话语刚落,众人就识趣地露出了暧昧的笑意。
宋三也不辩解,挥了挥手,顺势将大半身子靠在一旁搀扶的小厮身上,脚步虚浮、跌跌撞撞地离了席。
刚走出拐角,听不见宴席的吵闹声后,他便推开了小厮,自行站直了身体。眼神清明,没有了半点醉酒的迹象。
“你退下吧,我自己走走。”他挥退小厮。
小厮躬身应是,悄无声息地退下。
空荡的回廊只剩下他一人。
他悠然地背起手朝婚房走去,走着走着还哼起了歌谣。
原以为阴命兼有修为的女子十分难寻,没想到这么快又找到一个,真是老天爷都在助他!
只要再吸取这一个的元阴与修为,突破元婴境界便指日可待。到那时,莫说这小小的筠州城,便是那些眼高于顶的名门大宗,见了他宋三,少不得也要客气几分!
宋三越想越得意,廊边粼粼水色映着月光落到他的脸上,照亮了他脸上狰狞的笑容。
忽然,水中的倒影似乎极其轻微地、不自然地晃动了一下。
宋三哼歌的调子一顿,警觉地转头看向水面。
池水微澜,除了一弯破碎的月影和自己的倒影,并无他物。
他用灵力查探了片刻,没察觉到任何不妥,便当是自己酒意上头,一时看了花了眼,甩了甩头就继续往前走。
他没有看到,在他转身之后水中的影子迟滞了一瞬,才缓缓地从水里流淌上来,跟随在他的身后。
———————
婚房外,宋三看着廊下如木偶般伫立的下人们,不悦地皱起眉头。
“怎么人都在外面候着?”他冷声问道,目光从他们呆滞的面庞一扫而过。
下人们统一、缓慢地将头扭向他,空洞洞的视线齐聚他的身上,却没有一个人开口。
宋三也早习惯他们这样似的,没有继续追究,不耐烦地挥挥手,旋即抬手敲响房门。
“笃。笃。笃。”
清脆的敲门声在回廊游荡,在寂静之下格外有压迫感。
“夫人?”他的语调刻意拖长了,配着粗粝的嗓音,有股说不出的渗人感,“不让为夫进去吗?”
里头立马传来了新娘子慌张的声音:“等等!”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僵硬古怪的微笑。
等等?可是他已经等不及了。
宋三不给她反应的时间,稍一运功就用内力震断了门闩,旋即推门入户。
“吱呀”一声,门应声洞开。
颜悬昭慌里慌张地从地上爬起,一副受惊小白鼠的模样。
宋三兴致盎然地等待着她接下来的反应,期待着她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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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前面十几任妻子一样惊恐、尖叫、逃窜。
他像个高高在上的猎人般享受着猎物在他天罗地网里的无用挣扎,而她们的恐惧、愤怒、疯狂是最好的调味料。
出人意料的是,这次的新娘子如他预想般崩溃决堤,反而出乎意料地迅速恢复了镇定,并对着他挤出了一个干巴巴的笑容:“夫君,要坐下来喝杯醒酒茶吗?”
———————
颜悬昭一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宋三的反应,一边偷偷将手上沾染到的朱砂通通在桌布下蹭干净。
幸好,她赶在了最后一刻极速画完了法阵。
她维持着慌张苍白又故作镇定的笑容,扮演着脆弱而天真,试图讨好夫君来自保的新妇。
这是她头脑风暴后认为面对宋三的最佳形象,一个无害的、不值得任何提防的猎物。
到了直正面对宋三的这刻,颜悬昭反倒冷静下来了,无比清楚地意识到,现在她只有依靠自己才能救自己。
如果坐等奇迹出现,她这种没有主角光环的倒霉蛋只会是死路一条。
见宋三没有反应,她大着胆子倒了一杯茶递给了他。
宋三眯了眯眼,接过她的茶轻抿了一口,眼睛一错不错地打量着她。
颜悬昭立马看向他放下的茶杯,上面有她故意制造出的细微却锋利的豁口。
但很遗憾,上面却没有一点血迹。
她不免在内心失望地叹息了一声。
果然事情不会那么容易。
不过,颜悬昭作为一名出色的社畜,向来不会只做一套方案。
她壮着胆子,状似亲昵地扯住宋三的袖子,讨好道:“夫君别站着了,快坐下来歇歇脚。”
说罢,她将铺有软垫的绣墩扯了过来,让他坐下。
宋三意外地配合,深陷的眼睛将视线紧紧地黏在她的身上,意味不明地说道:“夫人今日格外地热情,与那天初见于府上时的态度截然不同……”
颜悬昭无心和他在言语的机锋上纠缠,心神都用在了关注他的反应上,嘴里胡乱应付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此一时彼一时,我也非吴下阿蒙了”
“哦?那……”宋三绕有兴致地继续搭话。
却不想立马被颜悬昭不耐烦地打断了。
“好了,你也休息够了。”颜悬昭直接上手推开他,“起来吧。”
宋三:“?”
宋三从来没有说话被人这样无礼打断过,他站了起来,面色一沉。
颜悬昭却像丝毫看不懂脸色的二愣子一样,反而径直地将他往屏风后面推:“好了好了,你去沐浴净身吧,我已经命人准备好热水了。”
她还用胰子涂满了浴池周遭的地。
就算她的planB没有成功,他总能在planC这里摔出个好歹吧。
实在不行,她就趁他洗澡这个最薄弱的时候进去,猝不及防刺他一刀。
看到宋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屏风后面,颜悬昭才不甘心地扑回软垫那里,检查起成果。
她翻出了软垫里的棉絮,却没找到她藏在里面的钉子。
奇怪……钉子呢?难不成她拿错坐垫了?
正在她百思不得其解之际。
“夫人……”宋三如同钝刀划过玻璃的呕哑声音在她背后重新响起,“是在找这个吗?”
颜悬昭僵硬回头。
原本应该在屏风后沐浴的宋三正站在她的身后。
他摊开的掌心里赫然躺着一枚崭新的锋利银钉。
6. 螳螂捕蝉
看到那枚银钉被宋三拿着,颜悬昭脑子顿时“嗡”地一声,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逆流,寒意爬上后脑勺。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辩解,却被宋三以一个不耐烦的手势打断了。
“让我猜猜?”宋三抛了抛手中的钉子,金属特有的冷光在他的指尖闪烁。
他眼睛紧紧锁定着她,像审讯犯人般探究着她每一分细微的表情,“特地将钉子藏在垫子中,还将尖锐的那头朝上,莫不是要……取我的血?”
一语中的,宋三比她预料中的还要敏锐。
颜悬昭心里一沉。
她很好地维持着脸上疑惑的表情,大脑飞速运转,声音镇定道:“我要找的不是这个,可能是下人疏忽……”
宋三笃定了自己的猜测,压根不信任她这一套说辞。他冷哼了一声,警惕地打量起整个房间。
他的目光从紧闭的窗棂、燃烧的龙凤花烛、贡台上一一扫过,每个细微的摆件都不放过,甚至蹲下来仔细查看地毯,搜寻任何可能存在的陷阱或灵力痕迹。
颜悬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不敢贸然上前阻拦,只得僵硬地站在原地,紧张地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祈祷法阵能逃过他的探查。
就在宋三检查无果,准备站起来时,颜悬昭猛地看见了他的影子异常地晃动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眨了眨眼,再次定睛看去,那影子却又恢复了正常,仿佛刚才只是她过度紧张产生的错觉。
宋三又围绕着房间探查了一遍,却依旧毫无所获,他气势汹汹地走回了她的跟前,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逼问道:“说!你取我的血为了干什么?是不是在房间里做了什么手脚!”
“我没做什么手脚,我真不知道软垫有钉子!”颜悬昭苍白地辩解着,注意力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宋三的影子。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怪异感始终缠绕在她的心头。
她总觉得影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这时一阵夜风刚好吹过,透窗棂的缝隙钻了进来,惊扰了烛火,明灭不定,屋内物品的影子也因光源的摇摆产生了位移和形变。
宋三脚下的影子却像是被钉在了原地,纹丝不动。
脚下的影子……一道灵感如同闪电般劈入颜悬昭的脑中,让她想通了一切关窍。
光源来自侧方的烛台,他的影子不可能如此端正地停留在他正后方,还丝毫不受光源变动的影响!
然而,还没等她从这个惊悚的发现中理出头绪,宋三已经彻底失去了耐心。
他猛地一甩手,将颜悬昭如同扔一件破玩.偶般狠狠掷到了步拔床上。
“臭娘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凭你也想算计我?”暴怒之下,他脸上的皮肤因肌肉扭曲而皱成深深的沟.壑,显得无比狰狞。
颜悬昭被摔得头晕眼花,想要挣扎起身,却被宋三暴力摁回了床上,不得动弹。
“本来还觉得你性子有趣,想多留你玩一段时间。”宋三周遭溢出丝丝缕缕魔气,转瞬间眼白全部转为了墨汁色,露出了魔的本相:“现在看来没这个必要了。”
说罢,他露出了尖锐獠牙,带着浓重的腥臭之气,径直朝颜悬昭身上咬去。
【宿主小心!】系统失声惊呼。
颜悬昭无计可施,艰难摸出藏在袖子里的金钗猛地朝他身上扎去,进行最后的殊死一搏。
宋三察觉到有寒光闪过,以为她拿出厉害的法宝,下意识松开钳制,往旁边急闪,躲开了她的攻击。
待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她拿的不过是个普通的金钗,这下彻底放下了防备,得意地狞笑起来,笑声尖锐刺耳如魔音贯耳,在婚房里反复回荡。
颜悬昭被他的笑声冲击到头疼欲裂,拼命捂住耳朵想要阻隔音波的冲击。
“我还以为你会有什么厉害的杀手锏呢?”宋三明白眼前人已是黔驴技穷,猫捉老鼠般的戏弄之心再起,“给你个机会,选一个地方,作为我待会咬你的第一口。”
“头颅、胸膛、肚子、还是腿?”他的目光兴奋而残忍地在她身体上游移,评估着从哪里下口更能享受猎物的恐惧。
颜悬昭蜷缩在床角,恐惧挟持住了她的全身让她止不住地颤.抖。在这种恐惧下还油然而生了一种无名的怒火,促使她决绝地嘶吼出:“有本事你就给我个痛快!”
“痛快?哈哈哈哈哈哈”宋三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不、不、不,你们痛快了,我可不痛快?”
他的目光里充斥着纯粹而残忍的恶意,“告诉你,就算你们的头颅掉了,我都能让你们一直活着、清醒着供我亵玩,直到我厌倦为止。”
这番话引起颜悬昭的强烈不适,她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此刻,她终于知道原书中“死相惨烈”四个字的具象化。前面十几个女孩生前遭受了他无穷无尽的折磨,最后还无人问津地悲惨死去。
难道就没有人能够制裁这个魔头吗?正道的人都去哪里了,为什么这样的人还能逍遥法外数十年?让那些惨死的冤魂无法安息!
为什么她一点对抗他的能力也没有?
她恨正义的迟到,任由罪恶逍遥法外,恨自己空有一副悲悯之心却弱小无能,这些愤恨如同烈火燎原般焚尽了她所有的恐惧。
颜悬昭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握紧了手中的金钗,决意要在死前做最后的抵抗。
今日就算她身死,但能在死前挖他一块血肉,刺他一道伤口,或者扯掉他一根头发,都算她的胜利!
宋三慢条斯理地踱步靠近,朝着她张开了血盆大口……
千钧一发之刻,异变陡生!
宋三脚下那片一直静止不动的影子,毫无征兆地鼓动起来,像沸腾的黑色沼泽里生长出触.手猛地缠裹住他的双脚,力量大得惊人!
宋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眼前的颜悬昭身上,完全没料到自己的影子会突然发难。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力量狠狠一绊,身体失去平衡,猝不及防地向前跪倒。
于此同时,颜悬昭的身体抢先于她的意识一步,像压缩到极致的弹簧一跃而起,将全身的力量和身体的重量全部灌注到金钗之中,狠狠一压——
“噗嗤——”
金钗顺利地全部没入他的后心,霎时间,鲜血喷涌。
宋三剧震,猛地呕出大口鲜血,倒趴在地。
他不可思议地艰难回头,满眼震惊地看向颜悬昭:“不可能……寻常利器怎么可能伤到我!”
他的魔功大成,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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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刀枪不入,是以普通的钉子根本划不破他的皮肉,一根普通的金钗又怎么会伤到他!
颜悬昭也没想到钗子能够这么轻松地穿透宋三的身体。她诧异地看向自己的手,发现自己的掌心发烫,中间有个点隐隐泛着红光。
电光火石间,颜悬昭想起应逢怜两度按了按她的掌心。
她还以为他是单纯地安慰她……
“贱.人!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宋三彻底被激怒,陷入疯狂,周身魔气暴走,强大的冲击力瞬间震碎了缠绕在他脚上的黑影束缚。
“纳命来!”他狂吼一声,伸出狰狞的爪刃朝她袭来。
颜悬昭立刻回神,不给他反扑的机会,火速将手心温热的魔血狠狠抹在紧攥于左手中的符箓上,念起了启动法阵的口诀。
下一刻,婚房的地面剧烈晃动,发出了冲天的红光,一直隐匿的法阵此刻终于亮起,无数的符文在上面流动,发出令人心悸的恐怖威压和毁灭气息,如同被鲜血唤醒的沉睡巨兽。
宋三一下子被钉住了,保持着欲要扑起的姿势动弹不得,只能在原地发出不甘的嘶吼。
颜悬昭不敢懈怠,毫不犹豫地将符文甩到了宋三的丹田之上,那里是存着魔丹,是魔修的真正命门所在。
符纸贴上去的那刻,宋三发出了更加凄厉的惨叫,身上冒出了缕缕的黑烟,肌肉如同溶解了般迅速化为腥臭的血水脱落。
我的修为!我的身体!不——!”宋三能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修为正在被阵法疯狂吞噬,他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终于陷入了彻底的绝望,声音变调地哭嚎哀求:“停下!快停下!饶了我……我可以给你无数金银珠宝、天材地宝……放过我!求求你!”
法阵的红光越来越炽烈,宋三的哀嚎声越来越微弱,法阵如同一个贪得无厌的无底洞不断吸食着他的生命力。
看着眼前这恐怖骇人的一幕,让作为施术者的颜悬昭都感到一阵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就在宋三即将彻底化为一具白骨架子之际,异变再生!
那团被宋三震散后一直匍匐于地的黑影,突然如同涨潮般猛地汹涌起来,猛地扑上去,将仅剩骨架的宋三彻底包裹、吞噬!
“咔吧……”
颜悬昭听到了让人牙酸的骨头粉碎声,宋三彻底没了声音。
婚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毕剥声和那团黑影蠕动的窸窣声。
与此同时,那团不明形状的黑影正慢慢收缩、聚拢,逐渐勾勒出一个人形。
应逢怜?!
颜悬昭瞪大了双眼,惊喜道:“你终于来了!”
应逢怜原来一直化为影子藏在宋三脚下吗?她都不记得原文有说过他还有这种邪门功法了。
她走上前去——
【宿主别,他不是……】系统警告还未说完。
下一秒,黑影在她面前凝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男子模样。
他狡黠一笑,露出沾满鲜红碎屑的獠牙:“小姐,真是感谢你的默契配合,让我今天不费吹灰之力饱餐了一顿。”
颜悬昭彻底傻在了当场。
宕机的大脑里疯狂回荡着系统刚刚说完的话:
【这是另一个魔!!】
7. 鱼与自行车
怎么还有一头魔?
刚打死一头虎,又来一匹狼。
颜悬昭已经彻底被现在的状况搞昏了头。
【我也不清楚,原书中对这段情节只是一带而过,并没有详细记载。】系统回答里带着同样的困惑。
抱着一丝敌我尚不明确的侥幸心理,她试探着开口:“敢问阁下是?”
那魔物似乎被她的话语逗乐了,发出了愉悦而低沉的笑声。
“小姐在问我的名字吗?但我没有名字,他们都叫我影魔。”他笑着回答道。
【宿主,我检索到了!】
“影魔”二字一出触发了系统的关键词库,它迅速从庞大的数据流里提取出了相关信息。
【在《蓬莱雪尽时》的世界观里,魔分两种,一种是天生地养的,由浊气和恶念所生成的物种,也可以称为魔物;另一种是修仙之人修炼魔功或走火入魔变成的,亦称为魔修。影魔就是前者,是一种靠附着在人影里吸食邪念为生的魔物。】
【被影魔跟随久了的人,会逐渐理智不清,陷入癫狂,最后会被它吞噬,成为滋养影魔的养分。】
颜悬昭这下彻底明白了,眼前的很可能是一直依附在宋三身上的魔物,并非应逢怜叫来的帮手。
为今之计只能尽量和他周旋,拖延时间,等待应逢怜过来。
“那个……影公子,感谢你出手相助救下小女子。”颜悬昭一边摆出一副感激不尽的讨好笑容,一边不动声色地往门边挪去。
眼看就要摸到门框了,影魔一个闪现堵住了她的去路。
“此言差矣。”影魔抵住门框,摇了摇头,“分明是小姐帮了我。”
颜悬昭警惕地看着眼前的魔,猜不透他到底想干什么。
无人知道,她的内心正在疯狂呐喊。
【应逢怜到底干什么去了?!怎么还没来啊?系统你能不能把他摇过来啊!】
【抱歉宿主,我目前无法检测到他的行踪,也不具备联络反派的功能。】系统无奈道。
影魔见颜悬昭不搭腔,却也不恼,像是找到了一个有趣的倾诉对象,自顾自地说下去:“宋三能魔功大成,是因为借用了我的魔骨进行修炼。既然是借,那就是要偿还本金和利息的。我打算在今晚尽数收回,享用我的大餐……”
“只是这宋三修炼的速度超乎我的想象,想要拿下现今的他,我也难免要伤筋动骨一番……”
听到这,颜悬昭恍然大悟。
怪不得原文中,宋三前面十几任妻子都是成婚一段时间才暴毙的,唯独颜小姐是成亲当晚就香消玉殒,非常不符合宋三豢养炉.鼎,慢慢折磨人的作风。
如今看来,真正的凶手是这个影魔。在新婚夜,宋三必定不设防又邪念高涨,对影魔来说来收割成果的最佳时刻,颜小姐作为目击者自然也没法幸免。
宋三与虎谋皮最终自食恶果,也算是罪有应得,但颜小姐着实是无辜。
而眼下自己也快步上她的后尘了。
颜悬昭看着眼前死死堵住她逃跑路线的魔,深觉自己凶多吉少。
“啪“”地清脆一声。
影魔一拍掌,神经质地笑了起来,“还好……让我遇见小姐你,你的阵法真是精妙至极,居然能将宋三削弱至此,让我毫不费力地拿下了他。”
那你应该感谢应逢怜,是他的法阵助你毫不费力拿下宋三的。
颜悬昭不禁在心里腹诽道。
“我们的相遇简直是天赐良缘。”影魔附下身凑近颜悬昭的脸庞,用手指捻起了她的一缕发丝轻嗅,动作亲昵,却让人毛骨悚然:“你说,是不是啊?”
“当然当然!不过,我觉得相见不如怀念,时间也不早了,我们就此别过,各自回家休息吧哈哈哈哈” 颜悬昭干笑着,试图将头发从他手里抽回来。
不料,影魔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没有放她离开的意思。
“想离开?”他神情戏谑,嘴巴裂开了一个不可思议的幅度,猩红的舌尖探出舔舐着锋利獠牙,“和你讲这么多……不过是想让你做个明白鬼而已。”
“你、你就是这样对待有缘人吗?”颜悬昭被逼得步步后退直至死角,退无可退。
面对宋三时的勇气在此刻已经泄得一干二净,她的腿控制不住地直打哆嗦。
“更何况我还帮了你?”她还试图用道理唤醒对面可能根本不存在的良知。
“是啊,我有很多有缘人,不过……”影魔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最后都在我的肚子里和我永久相聚了,这就是我对待有缘人的方式。”
他邪笑着朝着她的脸颊吹了口气:“为了报答你恩情,我会给你个痛快的。”
话音刚落,他就豁开了嘴巴露出了细密的獠牙,带着一阵猩风径直超颜悬昭纤细的脖颈咬下。
无计可施的颜悬昭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没想到她没有死在宋三手里,反倒要死在这个影魔手里了。
然而,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一阵狂暴的疾风猛地撞碎窗棂,席卷而来,从颜悬昭耳边刮过时震得她的耳膜嗡嗡作响。
紧接着便传来了影魔凄厉的惨叫——
“啊啊啊啊啊!”
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
颜悬昭猛地睁眼。
发现一道修长挺拔的玄色身影正挡在她的前头,方才还气焰嚣张的影魔被一股可怕的力量掀飞出去,连带着身后桌椅烛台一并摔到了角落里,狼狈不堪。
更惊骇的是,影魔的脖子上竟然空空如也。
颜悬下意识将视线转回眼前人身上,骤然发现影魔的头颅正躺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只见他拿在手心里轻抛了两下,下一秒头颅在半空中猛地炸开化为齑粉随着一股强悍的魔气四处飘散。
魔气带来的强大气流将他未束的墨发震得狂舞飞扬,在满室红烛的映衬下如同血渊下爬出灭世修罗。
一切发生得太快、太震撼了。
颜悬昭目瞪口呆,不禁失神地喃喃道:“太帅了吧……”
来人的身影轻微地僵硬了一瞬,难得侧身用猩红的瞳眸瞥了她一眼。
咦……应逢怜?!他终于来了!
颜悬昭今晚一直提着的心中轰然落下。
不得不承认,应逢怜的出现给她带来强烈的、压倒性的安全感,足以让她完全放松紧绷的神经。
只是她的神经歇息还不到半刻——
在角落奄奄一息的影魔居然动了,房间里的阴影都以他为中心向他靠拢,重新凝聚成完整的形态……下一刻,一道影子凝成的锐利尖刺猛地袭出向应逢怜的背后刺去。
“小心——”
几乎在她提醒的同时,应逢怜后脑勺长眼睛似的,反手精准地接住了尖刺,五指轻拢,尖刺就如同脆弱的枯枝般节节寸断。
影魔也在此刻重聚人形,惊疑不定地死死盯着应逢怜,声音冷厉:“你是何人?为何要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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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事!”
应逢怜跳过了他的这句话,血色瑰丽的瞳眸扫视了一片狼藉的婚房,却不见宋三的躯壳。
他冷冷一笑,眼神轻蔑中夹杂着微愠:“宵小之辈,也敢抢我的猎物。”
影魔顺着他的话语,下意识将目光锁定在了颜悬昭身上:“你想要这个女的?好说……”
颜悬昭接收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就知道他会错意了,恨不得立刻举手告诉他应逢怜想要抢的猎物是宋三,而不是她个无辜的路人甲啊!
应逢怜是个能动手绝不动口的狠角色。或者说在影魔动了他陷阱中的“猎物”那刻,在他眼中,影魔就是一个死物了。
他抬手就是一道极为霸道的魔气将影魔刚凝聚好的身体打得四处逃散。
然而,这个影魔就像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击散了没一会又会卷土重来。
影魔知道他的力量显然不足以和应逢怜正面对抗,聪明地采取了游击的战略,在各种影子里来回游窜,永远不知道下一秒会从哪里出现展开攻击,角度刁钻、防不胜防。
就如同现在,他从应逢怜的影子里猛地钻出——
“背后!”颜悬昭的惊呼脱口而出。
应逢怜眼神一凛,反应快到超乎想象,他的手臂以一种不可思议地角度稳稳抓住了背后的触.手,随即猛地发力把影魔硬生生从阴影里拖出,狠狠地贯在地上砸得粉碎。
尽管应逢怜反应迅速无比,每次都能准确地命中影魔,却永远无法真正扼杀他。
战况胶着无比。
影魔竟是越战越勇,仿佛正在逐渐消化和吸纳宋三的修为,他从一开始的躲藏偷袭,到现在变得也敢和应逢怜正面对上几招。
反观应逢怜,在这样持续的输出消耗下,虽然神情不变,出手依旧稳若泰山,每一击都摧枯拉朽,看不出有丝毫吃力,但他的脸色越发苍白,几欲透明。
他的伤还没好!
颜悬昭猛地想起他的内伤极重,至今还没有痊愈,怕是支撑不起这样长时间的缠斗。
她得想个办法帮帮他!
她焦急地在原地踱步,差点撞到了一旁的烛台。
她下意识伸手扶起——
烛火……影子!
如果她将光都灭掉,让这里陷入彻底的黑暗,那么影魔是不是就无处藏匿了?
颜悬昭立马行动起来,趁着应逢怜再次把影魔击退,猫着腰溜到他们战圈没波及的地方,将烛台净数熄灭,还将帘子拉上遮挡外头的月光。
还没等她干完这一切,正欲吹灭手上的烛台,就被身后悄然生出的黑色触.须一把勒住卷走。
“啊!”她惊叫一声,天旋地转间她重新被裹挟在影魔的手里。
他明显识破她的意图,表情带着被激怒的狰狞:“怎么这么拼命帮他?莫非是你的小情郎……想帮你的情郎弄死我?没门!”
他拎着她重新面向应逢怜。
影魔自以为拿捏了应逢怜的软肋,得意洋洋,语气嘲弄,“方才是我误会了,原来是兄台是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他用触.手勒住她的脖子,高高拎起展示在应逢怜面前,发出最后通牒——
“乖乖给我束手就擒,否则我立马杀了你的相好!”
颜悬昭的手努力扒拉着脖子上的禁锢,双腿不住地在半空扑腾,整一个欲哭无泪。
老铁,你抓我威胁他是没用啊!应逢怜失去了我就如同鱼失去了自行车,一点都不重要啊!
8. 绝处逢生
“呵。”
应逢怜的喉间溢出一声不屑的嘲弄。
影魔被他的态度激怒了,骤然收紧了桎梏在颜悬昭脖子上的阴影。
窒息感如潮水般袭来,勒得颜悬昭上气不接下气。
“影、魔大哥,我就是他的手下而已,你拿我威胁他是没用的……”她艰难地吐从喉间挤出字句,试图说服“绑匪”来实现自救。
她根本不敢指望应逢怜会大发善心救她。搞不好为了不碍他的事,他还会来个先杀为敬。
影魔的钳制微微一松。
颜悬昭抓住了这个空隙,语速飞快地说:“他压根不在乎手下死活,我要叛变!我知道他的弱点,快放我下来,我们一起对付他!”
影魔却丝毫不相信,冷笑道:“你当我是傻子吗?他会要你一个修为如此低下的人类当手下?”
就在这时,应逢怜动了。
他袖子一挥,霎时间烛光俱灭,屋内没入了无边的黑暗。
光源一灭,影子尽数消失。
影魔无处藏身,被迫以人形显现出来。
下一秒,应逢怜就如鬼魅般出现在了他面前,掌风凌厉,直取他的面门——
影魔反应迅速,猛地后仰躲过,却不料应逢怜只是虚晃一招,又朝他的丹田蓄力击去,他狼狈地向右侧闪躲逃窜,却还是迟了一步,被击中腰侧。
影魔摔倒在地,吐出了大滩鲜血。
虽然应逢怜的这一击没有成功伤到他的要害,却让他受到了不轻的内伤。
见形势不妙,影魔没有和应逢怜继续缠斗,反而运足功力往两侧击去。
“哗啦”一声。
屋内两侧的窗棂全部破碎、倒下,月亮的清辉穿过墙壁上的窟窿洒进了屋内。
影子重新浮现。
影魔立刻抓着颜悬昭,身形一晃便融入了阴影之中。
转眼间,天地俱寂,房屋内只剩下了应逢怜静立在原地。
他思索片刻,阖上了眼,用听觉全神贯注地感受着四周细微的变动——
风过树梢的婆娑声、门扉晃动的吱呀声、沙粒滚过地面的摩擦声、还有隐隐约约……粘稠的蠕动声!
应逢怜双眼未睁,精准抬手握住了西南方向袭击而来的锐刺。
“轰”的一声闷响,尖刺在他手中化为碎屑。
紧接着,无数的阴影触.手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天罗地网般朝应逢怜同时袭来,一波接着一波,不竭不歇!
影魔的力量又进一步增强了!
颜悬昭被影魔用阴影困住在了原地,只能被动地感受着这场黑暗中的恶斗。
她微末的修为无法让她无像应逢怜他们一样能在黑夜中轻松视物,只能在月光偶尔照亮的间隙里,捕捉到他们交手的残影。
战斗的节奏越来越快,打斗的余波如连绵不绝的剑雨叮叮当当地从她身边穿插而过,恍惚间让她以为自己在龙卷风的中心,但凡一个不小心都会被恐怖的力量撕得粉碎。
【宿主,我这边检测到应逢怜的内伤复发了,你快想想办法!】系统焦急万分的声音突然在她的脑海里响起。
想办法?她都被困在这里动弹不得,还能有什么办法?
就在颜悬昭以为自己今晚注定要和应逢怜一道死在这里时,眼前突然彻底黑寂,月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她猛地抬头往窗外看去。
浓重的乌云彻底遮住了月轮。
千载难逢的机会!
下一次乌云蔽月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应逢怜还能撑多久也尚未可知,想杀死影魔只有把握住现在。
影魔因为影子消失无处藏匿,又回到她的身边化为了人形,手还牢牢扣住她的脖子。
看来他还没放弃拿她来制掣应逢怜。
颜悬昭原以为应逢怜会抓住这个机会强攻,却不想,他也静静蛰伏在黑暗中没有声响,静得让人心慌,一度让颜悬昭觉得他独自离开了这里。
系统的声音突然响起,带来了一个惊天噩耗。
【坏消息,应逢怜强行透支真气,引得内伤加剧,现在暂时没办法调动灵视了。】
也就是说,应逢怜和现在的她一样,是个睁眼瞎。
影魔显然察觉到了应逢怜的不对劲,但也不敢在这个时候贸然出手试探,选择待在原地屏气凝神,将自己所有的气息全部隐藏了起来。
不好!他在等月亮重新出来!
颜悬昭察觉到影魔的意图,心头一紧。
到那时候,就真的拿他没办法了!
她急得要出声提醒应逢怜,告诉他影魔的准确位置,刚张口,一根尖刺便悄无声息地抵在了她的后心,进行了一场赤.裸裸的死亡威胁。
颜悬昭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全身僵硬不敢动弹。
她的内心焦急万分,却思考不出破局之法。
到底该怎么办?
要是用来对付宋三的法阵能二次利用,把这个影魔的力量也给吸走就好了。
可惜应逢怜只给了她一张符。
等等……颜悬昭突然想起了自己其实还有一张符。
不过,这个符并不是应逢怜给的,而是她画的。
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探进袖子摸索了一番,果然摸到了一张符的存在。
这张符箓是她偷偷参照应逢怜给的那张仿制的。
两张符箓用的符纸是同样的,至于绘制符文的朱砂,她猜测是参杂了应逢怜的血,于是在替他换药时,拿走了他染血的纱布。这样子下来,两张符箓的原材料构成是大差不差的。
只是她不确定的是她符文绘制得是否准确,这个山寨货又能否发挥出同样的强大效力。
眼看着云层越来越稀薄,月亮的微光已经在云朵的边缘渗出。
颜悬昭咬了咬牙。
事到如今,她也只能冒险一试了。
法阵和符箓的联结还需要影魔的血,但她相信应逢怜可以弄到。
那么,眼前只剩下最后一道难题了。
她无法在黑暗中视物,现在根本不知道应逢怜现在的确切位置……
可是没时间犹豫了,颜悬昭把心一横。
赌了!
赌她的符箓有效,赌应逢怜的反应够快,赌他们之间……有那么点该死的默契!
她全然不顾身后的致命威胁,将袖子中的符纸攥成团,朝着她冥冥之中感应到的方向,全力掷出——
纸团飞出的刹那,她撕心裂肺地高喊:“应逢怜!接住!”
风声簇动。
几乎是同时,影魔被她的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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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彻底激怒:“你!”,驱动着冰冷的尖刺毫不犹豫地向前刺去出。
颜悬昭拼命将身一扭,却还是被瞬间刺穿了肩胛。
剧痛袭来,颜悬昭只觉得眼前一黑,下意识伸手,触及到一片黏腻,温热的液体迅速浸透了后背的衣衫。力气顿时随着血液一并流失,她无力地软倒在地。
影魔已经无暇顾及她,扔下她就想逃离应逢怜的攻击范围。刚踏出一步,他脚下的地面就泛起刺目的红光,符文流转,如有千钧之力重重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动弹。
他疯狂地运转内力想冲破束缚,却没有丝毫的作用,甚至惊骇地发现他连重新遁入影子之中都无法做到了。
他正打算引爆魔丹来个鱼死网破之时,应逢怜骤然出现在了他面前,指尖甩出一道符文精确地拍在了他的丹田之处。
符文附体的瞬间,影魔立刻感受到他体内的力量如决堤般疯狂抽离,躯体还源源不断地承受着抽皮拔骨之痛。
极致的痛苦让他发出了凄厉的嚎叫,他双眼涨红,不甘心地质问应逢怜:“你到底是谁?这是什么妖法尽居然能尽数吸走我的功力?!”
说到这里,他仿佛意识到了什么,齿尖忍不住打颤:“难道…难道你是……”
话音未落,他便被应逢怜利落地洞穿了胸口,没了声息。
“你还不配知道。” 应逢怜抽回手,眼眸毫无波澜地看着眼前人轰然倒地。
颜悬昭虚弱地贴着地面,生涩调用着体内微薄的灵力护住自己的心脉,减缓自己血液流失的速度。
一双墨色的靴子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她艰难地抬眼,对上应逢怜俯视的目光。
应逢怜手持烛台蹲了下来。
吸收了宋三和影魔的功力后,他的内伤有所修复,苍白的面容终于带上几分血色,薄唇也重新染上了绯红,燃烧的烛火在他赤红的瞳眸里跳跃着,让他如同鬼怪志异里吸人魂魄的妖鬼。
他歪了歪头像只好奇的黑猫一样偏头打量起她,好似在思考她是什么独特的物种。
看什么看啊,为了救你我都快死了,再不救我,我就要升天了……
颜悬昭内心哀嚎,却没有这个胆量将这些吐槽宣之于口。
就在她以为应逢怜不会救她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捏住了她的下颌。
他微微一用力就迫使她张开了嘴巴,直接将一颗圆润冰凉的丹药扔进了她的喉咙里。
颜悬昭下意识吞咽进了肚子里,刚要惊恐是什么毒药,一股温和却强大的暖流立刻从丹田处涌起,迅速流遍她的四肢百骸。伤口传的流血止住了,还传来细微的麻痒感,破损的组织正在以肉眼可感的速度修复。
不过片刻,她便撑着地面坐起来了。
颜悬昭刚要和应逢怜这个黑心大老板邀个功,让他嘉奖一下她今晚的出色表现。
却率先听见应封怜开口了。
他的语气听起来异常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仿佛只是偶然想起:“昭昭是怎么知道……我叫应逢怜的?”
颜悬昭却听出了温和言语之下的重重杀机。
“我怎么记得,”他慢条斯理地补充道,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上她脖颈上尚未消退的红痕,引得她一阵战栗,“我从未告诉过你?”
9. 圆谎
【警告!宿主请谨慎回答这个问题!】系统尖锐的提示音在颜悬昭的脑海里炸开,带着前所未有的急促。
颜悬昭的心猛地一沉,瞬间清醒地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多么致命的错误。
她在情急之下,居然脱口喊出了“应逢怜”这个名字。然而,从始至终,他都未曾向她透露过自己的真名。
应逢怜的审视有如实质般落在她的脸上,颜悬昭虽然很好地维持住了脸上的表情,但冷汗已经浸.湿了她后背的衣衫。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不能根据他的问题给出一个满意的答复,后果绝对会很严重。
怎么办?告诉他真相,她绑定了系统穿越进了书中,这本书她看过,而他只是一本书里的反派角色。
【严重警告!绝对不可向任务世界人物透露系统及相关信息!】系统的否决来得又快又严厉,掐灭了她脑海中刚刚冒头的危险念头。
那么,对他谎称她做了一个预知梦?或者告诉他,她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许多穿书文里的主角都是通过这样的操作蒙混过关的,吸取前人的经验总不会有错。
她张了张口,要将这个刚想到的理由抛出来,却猛地对上了应逢怜冰冷的瞳眸。
他的瞳眸乍一看如同绽放着血色的花,强烈的非人感下带着纯粹而冷冽的探究,如同埃及神话中的斯芬克斯,平静地等待着猎物答错谜题,然后给予毁灭。
不行!一种诡异又强烈的直觉告诉她,她要是敢拿这个理由搪塞应逢怜,必死无疑。
“嗯?”应逢怜疑惑地歪了歪头,这个本该显得有些可爱的动作由他做来,却只让人感到毛骨悚然,他眼底的寒意愈胜,“很难回答吗?”
编好的理由临到颜悬昭的嘴边硬生生地拐了个急弯,变成了一句她都觉得离谱的狡辩:“你告诉过我,你忘记了。”
【宿主你这个理由太扯!我都不信,更何况反派的记性这么好!】系统不赞成道。
颜悬昭也觉得有点扯,但是……不管啦!话已出口,再改口就显得尤为地假了。
出乎意料的是,应逢怜还真迟疑了一瞬,缓缓将手从她脖子上收了回来,眉头微蹙,似乎真的在认真思索自己是否曾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透露过真名。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他将信将疑地再次追问。
“额……”颜悬昭的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几乎是灵光一闪,脱口而出,“睡梦中!你不小心说梦话被我听见了!”
这个补充看似合理,却不知道触碰到了应逢怜哪根神经。
他抬眼,眼底顿时闪过一丝厌恶,语气冰冷而笃定道;“不可能,你撒谎。”
【反派好感度-10、-20、-30……】系统的播报声犹如死亡倒计时般如约响起。
一股浓重到犹如实质的杀意扑面而来,颜悬昭呼吸一窒,急忙改口:“等等!我记错了!”
但她一时间想不出更好地理由来圆谎了。
她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声线的颤.抖,用一种近乎蛮横的肯定语气咬死道:“你之前的确亲口告诉过我!只是…只是我忘记具体是什么时候、什么场合了!”
她挺直脊背,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又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委屈,仿佛真的是对方记性不好冤枉了她。
越是理直气壮姿态,往往能让对方陷入自我怀疑的陷阱。
寂静在两人之间蔓延,颜悬昭听见自心跳如擂鼓般咚咚作响。
几息之后,系统提示音猝不及防地再度响起。
【叮—反派好感度上升至0,请宿主再接再厉。】
颜悬昭松了口气,听到好感度的那刻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
出走半生,归来好感度仍是零鸡蛋。
应逢怜,你真的很难泡啊!
只见他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表情却是肉眼可见地更加疑惑了,甚至带着点说不出的迷茫,仿佛遇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悖论。
颜悬昭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试图唤回他的注意力。
她的动作打断了他的思考。
应逢怜回过神来,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转眼被平静取代。
他没有再追问这件事,好像不打算继续追究了,只是神情冷淡地说了句:“走吧。”
说罢,他便不再看她,起身大步流星地往外走去。
颜悬昭如蒙大赦,拎起裙摆连忙追了上去。
一踏出房门,颜悬昭就发觉到了不对劲,守在门外的仆人们竟通通消失不见了。
廊下悬挂的红绸依旧在夜风中飘扬,灯笼兀自亮着,映照着空无一人的回廊,仿佛在一.夜之间,所有府中的活物都被无形的大手抹去,只留下一座华丽而空洞的府邸。
一路行来,走过九曲回廊,又穿过几个院门,楞是一个人影都没看见。
“这…这一路上怎么都没人了?”颜悬昭忍不住加快脚步,凑近应逢怜身边,压低声音问道,“应逢怜,你知道怎么回事吗?”
应逢怜脚步未停,目光随意地扫过地面和周围的阴影,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都被刚刚那东西吃了,地上有他魔气的踪迹。”
颜悬昭猛地跳了起来,顿时觉得自己脚下的影子无比烫脚。对比起影魔,她甚至觉得应逢怜都变得亲昵可爱了,她急忙往他身边凑去。
应逢怜没理会她的反应,自顾自地往前走着,长腿一迈就是她的好几步。
颜悬昭不得不小跑起来,跟紧他这个唯一活人。
没跑几步,她就猛地撞上了他的脊背。
这一下撞得结实,颜悬昭捂住了鼻子痛呼出声,泪花都疼得从眼角里被逼了出来。
“你怎么突然停下来了?”她捂着鼻子闷闷道。
应逢怜转过身,垂眸奇怪地看着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啊?”颜悬昭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回答,“你不是说‘走’吗?我…我跟你一起走啊。”
不然她还能去哪?留在这座吃人的鬼宅里吗?
应逢怜面无表情道:“我不回颜府。跟着我要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不会保你平安。”
眼前有两条路摆在她的眼前,一条是独自回颜府,安全稳妥但会再次失去应逢怜的踪迹;另一条是跟应逢怜走,是个和他单独相处,感情升温的好时机,但前路凶险,死生自负。
为了攻略任务,也为抱住这条最粗大.腿,颜悬昭拼了。
“你要去哪,我就陪你去哪。”她强装淡定勇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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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身一人太危险了,我去还能帮帮你。”
应逢怜闻言,先是微微一怔,随后猝不及防地笑了出来,冷冰冰的美人面因着一笑多了几分生动的绯丽。
颜悬昭此刻完全没心情欣赏男色,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有些挂不住,“有什么好笑的?刚刚要不是我这个金牌辅助在,我们俩今晚都得交待在这。”
应逢怜止住了笑意,重新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的模样,但眼底还残留着一丝未散的笑意。
他丢下一句“随便你”,便默许她跟随着。
两人一前一后,沉默地在寂静无声的宋府中穿行。
很快,他们来到了府邸深处一处颇为偏僻的后花园。园中奇石林立,花草繁盛,但在暗夜的笼罩下,显出影影绰绰的轮廓,时不时佐有一二寒蝉凄叫,显得清冷森然。
颜悬昭正要疑惑应逢怜来此处干什么,就看见他径直走到一座造型嶙峋假山处摸索了两下,随后假山的壁上缓缓浮起一个莹蓝色的符文。
应逢怜熟门熟路地在符文上点了几下。
“咔嗒、咔嗒…”
机括转动的轻微声响从假山内部传来,引起了地面小幅度的震动。
紧接着,颜悬昭吃惊的目光下,假山上豁然出现了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处一道粗糙开凿的石阶向下延伸,没入深不见底的幽暗之中。
她走近一看,就被洞内一股混合着泥土和腐朽气息的凉风扑了个满脸。
颜悬昭刚想问这个洞口通往哪里,就看见应逢怜头也不回地踏了进去。
见状,她也只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地道深邃而幽长,两侧是粗糙的石壁,没有悬挂任何的照明设施,越往里面走.光线就越稀薄,几乎到了伸手不见五指地步。
周遭异常寂静,颜悬昭摸索着台阶小心翼翼地往下踏,每一步都能在洞穴里听到自己脚步声在甬长的地道中回荡。
而走在前面的应逢怜,脚步轻得像猫儿一样,呼吸声也微不可闻,若非偶尔能感受到他衣袂带起的微弱气流,她都以为他凭空消失了。
眼看着脚下的道路越来越黑,已经暗到颜悬昭连台阶隐约的轮廓都看不清的程度,应逢怜的声息也离她越来越远,恐慌之下,她忍不住大喊出他的名字:“应逢怜!”
前面的人应声停下了。
“你也等一下我嘛,我看不见路。”颜悬昭恳求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认命地用手扶着湿冷的石壁,另一只手提起繁琐的嫁衣裙摆,用脚尖试探着向下探去,想要找到下一级台阶。
却不料,下一秒一脚踏空——
“啊——!”
强烈的失重感袭来,颜悬昭尖叫了一声,身体失去平衡,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沿着陡峭的石阶急速地向下滚去。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应逢怜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就被球一样迅猛滚来的颜悬昭结结实实地撞了个正着。
颜悬昭滚落带来的巨大冲击力恰好撞在他旧伤未愈的腰腹间。
“呃!”应逢怜痛得闷哼了一声,疼痛带来的分神让他也一个没站稳被冲击的力道一带,一并失去了平衡。
两人顿时如滚葫芦般,纠缠在一起,顺着陡峭绵长的阶梯,一道滚了下去。
10. 密库
两人重重地砸落到了台阶底部,撞出一声沉重的闷响。
颜悬昭早在翻滚的过程中被吓得双眼紧闭,做好了摔个头破血流,或者四肢骨折的准备。
然而她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如期而至,相反“地面”还异常柔软,散发着热度。
眼前漆黑一片,她只能用手掌摸索着身下,指尖传来的触感柔韧而有弹性,非常不符合石面应有的质感。
她惊奇地捏了捏,却听到底下传来了应逢怜恼怒的声音。
“别乱摸!”
颜悬昭如同被火燎到一样瞬间缩回了手。她知后知后觉地察觉到自己居然躺在了应逢怜身上!
怎么回事?应逢怜怎么被她压.在了身下?他也踩空滚下来啦?
【宿主,你刚才滚下来的时候顺带着把他也给撞倒了,他给你当肉垫了。】系统的语气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无语。
颜悬昭汗颜。她就说咋这么高摔下来还不疼?
老实说,她刚刚翻滚下来的时候视野天旋地转如同滚筒洗衣机,她脑子在剧烈滚动下直接停止运转了,实在没注意到她居然把应逢怜也给撞倒了。
“你还要在我身上坐多久?”应逢怜冷冷地开口,声音里夹杂着明显的不耐和因疼痛而产生的火气。
“对不起对不起!我现在就起来”颜悬昭猛地回过神,连连道歉。
她下意识用手臂发力撑地站起,却不料这一撑不偏不倚又正中应逢怜腰腹上的伤口。
“呃……”
伤口遭受到了二次暴击,应逢怜忍不住痛哼了出声。
【宿主,你碰到他的伤口啦!】看到颜悬昭傻住在原地的表情,系统都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即便看不见,颜悬昭也感受到了底下的人骤然间呼吸加重,肌肉紧绷,冷汗不断地渗出。
她连忙跳了起来,要去查看他的伤口,焦急的问道,“应逢怜,你没事吧?”
应逢怜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半晌没有动静。
他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血色的脸蛋此刻重新变得煞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脆弱得像是尊被摔出裂痕的白瓷娃娃。
见应逢怜不搭理她,颜悬昭心里更加焦灼了,生怕一个不小心把他这朵脆弱的“娇花”弄折在她手上。
她将系统要求的“大家闺秀”人设抛之脑后,丝毫不顾及什么“男女大防”,蹲下身就要上手拉开他的衣襟,查看他伤口的情形。
她的手刚扯开他外衣的一边,就被他用冰凉的手猛地握住了手腕,她的手腕试图挣扎了一下,却无果。
“我没事。”他出声,呼吸紊乱,嗓音还带着点沙哑和虚弱,语气却意外地坚决。
“你真没事吗?你可别逞强!”颜悬昭蹙眉,还是不太放心,关怀地说道,“你难受了就要说出来……还是脱了衣服让我看看吧。”
应逢怜阻拦她的手微微一滞,随后还是坚决地推开了她的手。
他从衣襟里掏出了一颗丹药含进嘴里,深吸了一口气,便凭借着强大的意志力,用手肘支撑着,有些艰难地原地盘膝坐起。
颜悬昭不敢打扰他,一直在旁边静静候着,等待他打坐调息结束。
待到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后,应逢怜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掸了掸衣袍上的尘土,侧身看了她一眼。
“不要耽误事,继续走。”他语气冷硬,刻意忽略了她眼神里的担忧,说完便转身继续走,脚步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浮。
没走两步,他就冷不丁地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袖子。
他回头扫了她一眼,语气有些不耐,“你还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颜悬昭期期艾艾地打断了:“那个……我看不见,能不能拉着你的袖子走?就一点点……我保证不碍事!”
应逢怜闻言楞了一下。
他早已习惯在黑暗中自动开启灵视视物,几乎忘了对于灵力低微、无法开展灵视的颜悬昭而言,这片地下空间是何等绝对黑暗。
颜悬昭看他没有回应,以为他拒绝了,有点失落地松开了他的衣角。
她还以为出生入死一番,他们关系多少也该拉近一点了吧?没想到,连这种小要求他都不愿意答应,这样铁石心肠的人该怎么攻略啊……
就在她指尖即将完全离开的刹那,一声极低极轻的、几乎微不可闻的回应飘入她耳中。
“……嗯。”
颜悬昭不可置信地睁大了眼睛,心里疯狂call起了系统。
【系统系统!我有没有幻听,他刚刚是不是答应我了?!】
系统冷静地确认道:【是的,宿主你没有听错。】
颜悬昭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雀跃笑出声来,她压住快起飞的嘴角,小心翼翼地再次伸出手,捏住了应逢怜袖袍的一小角。
此刻他们的距离变得无比地近,她甚至能感受到一旁的他手臂透过衣衫传来的热意。
攻略大魔头事业取得突破性进展!
她暗自在心底给自己比了个“耶”。
应逢怜垂眸,看着身旁仿佛得了什么天大好处般暗自傻笑的人,血色的眸子里掠过一丝纯粹的不解。
他实在无法理解,仅仅是允许她拉着袖子这种微不足道的事情,又不是应许了什么昂贵的珍宝给她,何以能让她高兴成这般模样?
这副容易满足的模样,到底是真的,还是装的,莫非她所图甚大?
他开始十分怀疑自己让她跟着来,是不是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尽管有了“人形导盲犬”应逢怜的引路,这一路走得顺畅了不少,但由于她看不见具体的路况,还是会时不时踢到一些洒落在地道里的碎石、被砖缝间的不平给绊到,走得踉踉跄跄地,拖慢了应逢怜的前进速度。
似乎实在无法忍受她的龟速前进了,应逢怜突然停下来脚步,毫无预兆地捞起她的手。
在颜悬昭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他冰凉的手指已经不由分说地探入她的指缝,与她十指紧密相扣。
异性突然其来的亲密接触让颜悬昭呼吸一窒,大脑一片空白,心脏砰砰直跳,还没等她从亲密接触里品出什么暧昧信号,就感觉到手心里传来汹涌而精纯的灵力霸道地贯入了她的经脉之中。
灵力冲刷筋脉的钝痛感让她下意识想挣脱应逢怜的手,却被他更加用力地紧握住了。
下一秒,她眼前漆黑一片的画面骤然发生了变化。原本看不见的地道,陡然显现了出来,一切物体仿佛被绘上了莹蓝色的描边,连道路上最细小的石子都有。
只要她想,集中注意力便可看见物体内部的线条,还能看见漂浮在空气之中的稀薄灵气,整个世界都被简化为了点和线条,简单直观,一目了然。
这难道就是灵视?!原来灵视的视野是这样的!
颜悬昭闭了闭眼睛,发现闭了眼还能看见这些线条,视野并不会发生变化。
她瞬间被这新奇的能力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暂时忘却了被紧攥住的手,像个第一次睁开眼看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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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孩子一样,好奇地四处张望,打量着这个地下密室的全貌。
这是一个呈环形的石室,墙面由粗糙的石砖砌成的,由于处于地下深处,整个空间阴冷潮湿,砖缝之间悄然爬上了湿滑的青苔,每块砖上还雕刻着繁复的符文,墙边每隔五步就成列着一座雕工精湛的汉白玉做的小石狮。
颜悬昭环看了一周也没发现继续前进的道路,好像这个密室到这里就是尽头了。
她还想再继续观察一下这个空间的布局设计,却被应逢怜一把拉过:“走了。”
她只好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眼。
应逢怜牵着她来到一座小石狮前,用空出的那只手摁在了石狮的头顶,手腕发力,先是向左拧了两圈半,随后又向右拧了三圈。
就在颜悬昭疑惑他在干什么时,一阵轰隆隆地声音突兀地响起。
她惊讶地感受到他们所站立的这块圆形地面,开始缓缓地下降,头顶的密室穹顶正在逐渐远离,周围的石壁平稳上升。
这居然是一个古代版的“电梯”!
宋家的府邸之下竟然别有洞天,也不知道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才能打造出如此精巧而庞大的地下密库。
“咔嚓”的咬合声响起。
地面稳稳地停下,严丝合缝地嵌入了新的层面。
应逢怜松开了她的手。失去他灵力的支撑,颜悬昭眼前的灵视视野瞬间消失,世界重新归于一片黑暗。
但这一次,黑暗并未持续太久。
应逢怜走到了一扇厚重的石门前,不知道触碰到什么机关,石门应声而开,莹白的光从石门的缝隙里溢出,照亮了昏暗的走道。
她追随着应逢怜的步伐走了进去,一进去便被眼睛所看到的景象震撼了。
这是个极其广阔的地下密库,密库有着极高的穹顶,穹顶之上镶嵌满了无数如拳头大小的夜明珠,如悬空的星河散发着柔和的光,将整个空间照得犹如白昼。
四周的墙壁被开凿得无比平整,镶嵌进了一排排紫檀木做的博古架,架子上分门别类地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奇珍异宝。
锦匣里是泛着五色光辉的高阶法器、整齐排列的白玉瓷瓶装满各种功效的极品丹药,还有各种灵草兽丹若干……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颜悬昭不由得感慨道,这宋家得搜刮了多少民膏民脂,害了无辜性命,才积聚起这足以媲美小型宗门底蕴的惊人密库?
应逢怜信步于其中,神情平淡地如同在超市挑选打折扣的临期大白菜,他目光挑剔地从这些珍宝上一一划过,挑挑拣拣一番,最终也只有少数勉强入了他的眼,被他毫不怜惜地扔进了储物戒中。
颜悬昭才注意到,博古架上有小部分格子在他们进来之前,已经空了,明显是被人早拿走了,加上应逢怜这熟门熟路,回到自己家一般扫荡姿势……
颜悬昭恍然大悟。
好家伙!怪不得今晚关键时刻应逢怜这厮一直不见踪影,原来是他摸到了宋三的秘密宝库。这下可不是老鼠进了米缸,在这里偷赃物偷得不亦乐乎,根本无暇顾及她那边的死活!
颜悬昭瞬间心头火起,如果意念能杀人,她已经在心里杀死应逢怜几百次了。
她在心底阴暗地诅咒了他一番,便开始习惯性地劝解自己。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无人替。谁让他是甲方呢,我们要包容一点,海阔天空……
她深呼吸,刚平复好心情,挤出一个微笑,就被一件突然飞来的物件劈头盖脸罩了个正着。
11. 红颜枯骨
颜悬昭手忙脚乱地扯下盖在头上的东西,拿下一看发现是一款斗篷。
这件斗篷的面料有一种奇异的质感,触.手微凉,似绸缎,又比绸缎厚重,做工亦是无比精巧,浑然一体,找不到任何针脚,暗底的花纹上还有隐隐的银光浮现,随着她指尖的拂动而流转。
她下意识看向应逢怜,他正对着一个空空如也的锦匣,像是刚刚找到这件东西,随手扔了过来。
他却扭开头,不看她,语气平淡:“赏你了。”
颜悬昭楞了一下,紧接着就欢欢喜喜地将斗篷拿起抖开来仔细端详,还在身上比划了两下。
没想到,斗篷的尺寸意外地适合她!
但她向来是个矜矜业业的社畜,这种时候也不忘自己的攻略任务。
她厚着脸皮,故意扭曲事实,掐着嗓子甜甜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礼物,我会好好珍藏的!”
应逢怜眉心微蹙,总感觉她这话说得怪异,但并未出言纠正,只是简短地命令道:“穿上。”
颜悬昭正古怪于应逢怜这么关注她穿不穿斗篷做什么,他还总是躲闪着目光,像看她一眼就被烫到一样,慢着……
她突然想起了一件事,缓缓低头一看……
好家伙!她忘记自己前胸后背还豁着个大洞了。丹药能修补她的伤口,却不能修补她衣服上的大洞啊!
她就说怎么一路走来应逢怜几乎不怎么正眼看她,还总是有意无意地避开视线,她原本以为是因为他向来高傲……
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她顶着胸口前的大洞走了一路啊!
颜悬昭瞬间被这个认知臊得抬不起头,急忙将斗篷披到了身上,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将兜帽戴上的瞬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她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隐形了,她连忙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蛋,触感还在,但视觉上已经看不到自己的身体了。
她将兜帽脱下,整个人又立马现形。
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隐身衣!天啊,太酷了吧!
颜悬昭瞬间就把刚刚的羞恼抛之脑后,穿着隐身衣,雀跃地跳到应逢怜面前展示着她的发现,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你能看见吗?能看见吗?我隐形了唉!”
“这么好的法宝你真的给我吗?”她兴奋地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
应逢怜却波澜不惊,好像早知道了一样:“匿形衣而已。穿上以后,元婴期以下的无法感知到你的行踪气息,但对元婴以上没用。于我而言是鸡肋,你拿着还能挡点小麻烦。”
能避开元婴以下的修士探查,那岂不是再遇到面对宋三、影魔这种的凶险场面,她可以第一时间披上斗篷开溜?这简直就是天降的保命符!
颜悬昭喜滋滋地裹紧了身上的斗篷,收下这份今晚迟来的“报酬”。
心情大好的她开始在密库里四处转悠。
东边摸.摸架子上的鸽血红莲玉如意,东边嗅嗅那株月兰仙草,像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惊叹连连。
最终她被一个雕有凤凰图样的犀角盒吸引了注意力,忍不住伸手去触碰,但盒子上设立了禁制,她的指尖一碰触,盒子就像活过来了一样,猛地打开“咬”了她一口。
颜悬昭疼得吱哇乱叫,疯狂地甩着手,盒子却“咬死”都不松口,最终还是靠应逢怜的解救才让她抽回了手。
看着红肿的手,颜悬昭泪眼汪汪,这下子彻底老实了。
她不敢再随便去碰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了,便转而研究起陈列这些珍宝的博古架。
这些架子皆由名贵的紫檀木制成,上面雕刻着各式的莲花、观音等寓意圣洁慈悲的图样,与宋三本人的所作所为对比之下有种格外荒谬的讽刺之感。
颜悬昭细细地比较着每个架子上花纹的细微差异,目光忽然被一处不同吸引住了。
有个架子似乎并没有其他的架子一样,和墙体完全嵌合,反倒是露出一线缝隙,有隐隐的光从裂缝中透出,不认真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她走上去用力推了推,架子纹丝不动。
应逢怜听见了动静走了过来,见她费劲,便伸手搭了一把。
有了他的助力,架子发出沉闷的“吱呀”声,缓缓被推开,露出了里面的一个隐藏的房间。
颜悬昭好奇地钻了进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惊到后退了两步,直到脊背撞上应逢怜坚实的胸膛,被他按住了双肩,才勉强站稳。
这个房间的装饰陈设与外头截然不同。外面若说是古色古香、精致典雅,那这里就可以说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了。
穹顶、地板、四周都由金砖砌成,回荡着让人炫目的金灿。
房间中.央赫然矗立着一把嵌满各色宝石的黄金王座,两侧的把手被雕刻成腾龙的模样,龙首上的眼睛由黑玛瑙点缀而成,活灵活现。
极尽奢靡,充满了一股子暴发户的气息。
但令颜悬昭感到震惊的并非这些,而是环绕在王座周围的十二具骸骨。
它们形态各异,有的被长钉在死死地固定在了墙上,还保持着生前挣扎的狰狞姿态;有的被金锁链悬吊在半空中,脊椎以极其不自然的方式扭曲着;还有的被塞在一个狭小的金质狗笼里,全身骨骼碎裂变形……但无一例外都穿着火红的嫁衣。
这是……宋三迫害的那十二位姑娘。
颜悬昭牙齿止不住地上下打颤,说不出更多的是惊惧,还是愤怒。
他残忍地杀害了她们后,还将她们的尸骨以最屈辱的姿态做成了“藏品”,供他病态地欣赏和回味。
一股强烈的反胃感猛地涌上喉头,让颜悬昭几欲作呕,她拼尽全力地压下了这股恶心,眼眶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书中寥寥数语带过的惨案,此刻如此具象而残酷地展现在她的面前,让她无法再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轻飘飘地看待这一切,那些曾经和她一样有过喜怒安乐的鲜活生命,在这个密室里以最不堪的姿势消亡,沦为他人亵玩的展品。
厌恶、悲悯、痛恨在她心头交织、汹涌。
她恨宋三还是走得太轻松了,恨不得将他复活过来,千刀万剐,将女孩们受过的苦都经历一遍,才能些许安慰她们的在天之灵。
但更多的是深切的无力感,无论再做什么都无法挽回那些逝去的人了。
宋三的报应来得太迟、太迟了……
颜悬昭压下翻腾的心绪,轻轻扯了扯身旁应逢怜的衣袖,低声恳求道:“能不能帮我把她们解救出来?”
应逢怜垂眸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地没有多说什么,挥了挥手就把女孩们从各种各种金做的枷锁里解放了出来。
所有尸骸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托着,平稳地放置在地面。
颜悬昭跑了过去,将她们小心翼翼地搬动到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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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她忙碌时,应逢怜踱步到黄金王座上,观察起着面前黄金案桌,他伸手轻抚上台面的祥云图纹。
突然,他的手在一块异样的图纹上停顿了一下。
那纹路看似与其他部分融为一体,实则微微凸.起,触感冰凉。
他重重按下,机括声轻响,案桌震了一下,桌面猛地反转,呈上了一个保存完好的玉匣。
应逢怜打开了玉匣,取出了其中保存良好的羊皮纸,展开一看,竟是一张标注详尽的藏宝图,其中山脉河流绘制得极其精细,几个关键处还标注着古老的符文。
图纸顶端,赫然写着"乌南秘境"四字。他目光微凝,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应逢怜,你能不能过来搭把手呀?”颜悬昭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打断了他的思路。
应逢怜合上了图纸,稳妥地收进了储物戒后,才不紧不慢地走到了颜悬昭身边。
他在她身边站定,垂眸道:“又要做什么?”
颜悬昭指了指地上排列整齐的骸骨:“你能不能帮我用火送她们一程,然后我就能带她们出去,将她们安葬好。也算是能安慰她们的在天之灵了。”
应逢怜却突兀地嗤笑一声,语气凉薄:“有必要么?”
“人死魂消,你做得再多她们也不会感知到分毫。不过是为了求一个你心理安宁,何必说得这么冠冕堂皇?虚伪。”
颜悬昭没有反驳,点了点头:“这样做确实已经于事无补。但我也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她们这样,却什么都不做,就当是给我自己一个心理安慰吧。”
她态度如此坦然,反倒让应逢怜无话可说了。他还是依照她说的,帮她将这些尸骨都焚化了。
他们走出地道时,天已破晓,一声鸡鸣划破静寂。
晨光正缓慢从蔚蓝的天际线边缓缓升起,将云染成一片暖金。枝头新叶上的露珠映着晨曦,预兆着黎明的到来。
颜悬昭紧搂着胸口处的陶瓷罐,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惊心动魄的一晚终于过去了。
带着露水气息的晨风扑面而来,吹走了她的迷蒙,又吹走了她和世界相隔的最后一层朦胧面纱。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恍若新生。
这里在她的认知里不再是纸面上的苍白文字,而是充满了真实鲜血与泪水的世界。
【恭喜宿主完成支线任务“红颜枯骨”,奖励成就点1000!】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颜悬昭以为这就结束了,没想到系统的播报还在继续:
【反派应逢怜好感度+5,目前好感度值为5,恭喜宿主完成主线任务“破冰”,奖励生命值一个月。】
颜悬昭意外地看了一眼应逢怜,他敏锐地接收到了她的目光,冷冷地回望过来,俊美的脸庞上依旧是那副冷淡疏离的神情,没有看出任何特别的改变。
晨光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阴影,白净的面庞上还有细碎的绒毛在随着呼吸轻轻颤动,看起来像古典油画中的人般既遥远又真实。
颜悬昭的嘴角压抑不住地扬起一个细小的弧度。
【系统,你知道吗,我发现了个秘密。】她在心中轻声说道。
【什么秘密?】系统被成功地勾起了好奇心。
颜悬昭的眼里闪过一丝狡黠。
【大魔头其实他没有那么铁石心肠,相反,他还挺容易心软的。】
12. 带我走
晨光熹微,江风带着冰凉的水汽拂乱了颜悬昭的鬓边发丝,她抱着陶瓷罐一时间有些踌躇。
她不知道这十二位姑娘都是何方人士,家又住在何方?但她确信的是,她们绝对不会愿意被埋葬在宋府那个囚禁折磨她们的地方。
可转念一想,若不能回到故土,无论埋骨何处,对逝者而言都是一种禁锢吧。
她索性将陶瓷罐带到了江边,让流水带她们归家。江水汩汩东流去,总有一日能带她们魂归故里。
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打开罐子,将洁白的骨灰缓缓倾倒入江中。灰烬融入清澈的江水里,转瞬便随波逐流,消散无踪。
流水潺潺,带走了那些沉重的前尘往事。
颜悬昭站起,闭上了眼在江边双手合十,努力回想并念诵着自己零星记得的几句转生经。
她的声音很轻,混在流水声与风声中。
正专注中,她忽觉肩头微微一沉,讶异地睁开眼,侧头看去。
竟是一只灰羽白喙的小鸟,不知从何处飞来,此刻正安静地停落在她的肩头。
小鸟歪着头,用那双绿豆般的漆黑眼珠子滴溜地看了她一会,发出几声清脆的叽喳叽喳,仿佛在诉说着什么。
还未等她做出反应,它便振翅而起,飞向蔚蓝的天际,成为一个小黑点消失在天边。
颜悬昭收回了眺望的目光,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不远处的应逢怜身上。
他正懒懒地抱臂倚在柳树下,双眼微阖,似在小憩,不知等候了多久,柳条拂散的阳光化作斑驳光点在他的衣袍上跳跃。
颜悬昭拎起裙摆小跑了过去。
应逢怜听见动静,缓缓睁开眼,低头看着眼前人:“事情都办完了?”
颜悬昭点了点头,气息因小跑而显得有些急促:“都弄完了,谢谢你!愿意陪我来这里。”
说完她顿了顿,继续问,“接下来我们该去哪?”
应逢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突兀地话锋一转:“你想起我在什么时候告诉过你真名了吗?”
语气平淡,仿佛只是随口一问。
一提到这个问题,颜悬昭的眼神就开始飘忽,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脑海里迅速开始组织措辞:“这个……我还是没想起,反正以后日子长着呢,我慢慢想……想起了就第一时间告诉你!”
应逢怜唇角勾起一抹轻嘲的弧度,语气懒散,却投下一枚重弹:“没时间了。”
颜悬昭一怔:“什么?”
“追捕我的人,很快就会循着踪迹找到这里。”他语气平静无波,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我今日便会离开筠州城。”
“怎么这么快?”颜悬昭心脏猛地一跳,惊诧脱口而出。
任务目标要走了?那她的任务怎么办?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急忙伸手扯住他的袖袍一角,语气急切:“我跟你一块走!”
这下轮到应逢怜诧异了。
他侧目看向她,眼神仿佛听到天大的荒谬笑话,“你跟我走?”
他上下打量了她,仿佛重新认识了她一遍,眼神戏谑,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着调的恶劣,“娇贵的小姐,我可是恶名昭著的魔修,不是什么能带你浪迹天涯、风花雪月的侠客。”
“我知道。”颜悬昭态度异常坚决,似乎早就算清了其中利弊,“宋府满门遇害,我却独活着,我回去纵使不被判定为凶手,也会百口莫辩,成为众矢之的。”
“更何况我不想再作为一个联姻工具被人送来送去了。我想自由地选择自己的人生道路……”颜悬昭抬头,直直地凝视着应逢怜的眼睛,目光澄澈而坚定。
应逢怜仿佛被她眼神中真挚的渴望烫到了一般,仓促地移开了目光,望向波光粼粼的江面。
沉默了片刻,他才再度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可以选择拜入某个正道宗门,一样可以摆脱家族的掌控。”
他顿了顿,语气更冷硬了些,“跟着我,我自身难保,无法许诺任何东西予你。”
“不行的。”颜悬昭眼神黯淡,“我体质孱弱,灵根斑驳,除非洗髓换骨,否则这辈子都不会在修炼上有多大进益的,哪有宗门愿意收我。”
她自顾自地继续说着,像是在倾诉,又像是在排解迷惘,“我有时候甚至会想,我这种天资匮乏的人存在这世界上有什么意义呢?”
“无法修炼,便连最基本的自保之力都没有,只能任由他人蔑视、嘲笑、摆布。没有力量,想活得有尊严一点,想自由地呼吸一点,都是奢望……”
应逢怜放在身侧的手微不可闻地蜷缩了一下。
“你我同是不被世俗接纳的异类,又为何不能一道走呢?”颜悬昭的声音忽然拔高,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锐气,“无论前路有多么凶险,我都做好准备克服了!”
听到这里,应逢怜终于发出一声清晰的冷笑,毫不留情地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天真。”
颜悬昭瞬间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满腔的“热血”被冻住。
她已经在尽力贴合他的心路历程去说了,怎么还是无法打动他?
【宿主,原来你是故意这么讲触动反派的恻隐之心的,我还以为你真的发自肺腑地有感而发呢,害我白感动了。】系统适时出声道。
【其实也不尽然,还是有很多共通之处的……】她在心底弱弱说道,但也没想着过多解释。
这些话,半是策略性的倾诉以求共鸣,半是她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底的真实感受。
颜悬昭连忙止住自己要回望“悲惨往昔”的念头,将心神集中在当前的任务上——死皮赖脸缠上应逢怜!
见应逢怜不置可否、油盐不进的态度,颜悬昭决定换个思路、再次主动出击:“带我走好不好!为了逃避他们的追捕,你肯定有很多事情不方便做,那我就可以替你去做!”
“我会迅速成长起来成为你的得力助手的。”颜悬昭努力让自己的眼神看起来真诚坚定,语气信誓旦旦地表明着忠心,“与你并肩作战,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突然间,她的下颌被人用微凉的手指掐住,力道不重却带着一股不可违抗的强势迫使她抬起头来。
颜悬昭眨巴眨巴眼,一头雾水地撞进了应逢怜幽深的眼眸中。
他猩红的眼眸紧紧地锁定着她,仿佛能穿透她的眼睛,搜刮她的灵魂。
他冰冷地命令道:“再说一遍。”
颜悬昭被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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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心里发毛,一时间不知道要说哪句,只能尽可能地回忆着刚刚热血上头所说的话语,结结巴巴地重复:“我会尽快成长……”
“下一句。”他利落地打断道。
她愣了一下,试探着,不太确定地小声重复:“我……我永远都不会背叛你……?”
钳制着她下巴的手骤然松开。
应逢怜猛地转过了身,背对着她,冷冷地说道:“颜悬昭,你最好记清楚你今天立下的誓言。”
他微微侧过头,眼角的余光扫过她,杀意凛冽地警告:“对我说谎的人,下场都会很惨。”
颜悬昭木愣愣地点了点头。
“今日酉时,西南城楼,过时不候。”紧接着,他丢下这最后一句,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在她眼前倏然消失,仿佛从未出现过一样。
颜悬昭待在原地后知后觉才意识到——
他这是让她跟着一起走了?
任务有望,小命可保!
颜悬昭简直是喜出望外,高兴地独自在原地转溜了一圈,才猛地想起时间紧迫,自己应该回去准备一下行李。
还有,要和跟小桃认真地告个别。
毕竟小桃是她来到这个世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也是唯一一个全心全意真挚待她的人。
无论如何,她都要认真地与她告个别,不辜负这份情谊。
打定主意,颜悬昭立刻披上那件匿形衣,身影渐渐融入空气中,朝着颜府的方向快步走去。
——————
回廊下,两个婆子看着在颜府上下突然忙起来取下阖府悬挂着的红绸和喜字,忍不住凑到一块窃窃私语起来。
“赵二家的,你说的可是真的?”负责采买的李婶小声探听着消息,一脸震惊,“宋家全府上下都被魔物吞吃了啊?”
“那还有假?”赵二家的一脸笃定,对她的质疑很是不满,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一度,“官府的通报都出来了!”
“那我们小姐岂不是……?”
“怕是凶多吉少喽……”
赵婶唏嘘道:“小姐也是命苦,幸好小桃福大命大睡着了,没跟着花轿过去!”
“小桃是个好姑娘,就是太重情重义了。老爷都不理会这事了,她倒好,哭得眼睛都肿了,今儿个一早就不见了人影。听门房老王说,她傻乎乎地跑去宋府那凶煞之地,非要去找小姐的……唉!”
“嘶……李婶我怎么总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好像谁在看着我?”赵二家的疑神疑鬼地回了回头,却什么也没发现。
李婶瞬间联想到了什么,犹豫道,“……小姐生前……最喜欢在这片喂鱼了,该不会是……她的冤魂回来了……”
这话一出,两人瞬间噤若寒蝉,脸上血色尽褪。她们慌忙双手合十,朝着四方天地胡乱拜了拜,嘴里哆哆嗦嗦地念着“冤有头债有主”、“小姐莫怪”,便脚步匆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回廊。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月洞门后,颜悬昭才掀开了斗篷,从廊柱后缓缓现出身形。
听两个婆子的对话,小桃现不在颜府,而是跑去了宋府?
不行,她必须立刻赶去宋府,绝不能让小桃因为找她而出什么意外!
13. 告别
颜悬昭刚赶到宋府外围,就听见一阵激烈的争执声。
“我求求你们了!放我进去吧。”女声带着浓重的哭腔,苦苦地哀求着。
是小桃!
颜悬昭的心猛地揪紧,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借着匿形衣的掩护悄然靠近。
只见两名手持兵刃的官兵正拦在宋府大门前,面色冷硬。小桃跪在他们面前苦苦哀求着,头发散乱,脸上泪痕交错,衣衫上沾满了尘土。
“都说了里面没有活人了,还在这里胡搅蛮缠!”官兵扬了扬手,不耐烦地推开正在跪地哭求的小桃。
小桃被这么一推,重心不稳,踉跄地跌坐在地。
她仿佛感受不到痛一般,不死心地膝行上前,拉扯着另一位官兵的裤腿,声音嘶哑,“官爷……官爷行行好,我家小姐还在里头,让我进去找找她吧,求你们了……”
可惜另一位官兵亦是铁面无私,脸上没有丝毫动容,直接搬出律法厉声叱喝道,“去去去!再妨碍官府办案,就把你压入大牢里吃牢饭去!”
颜悬昭藏在匿形衣下,看得心急如焚,拳头不自觉地握紧。她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扶起小桃,但她不能,她此刻在世人眼中已经是“死人”了,她绝不能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万幸的是,小桃没有铁着心和那些兵伢子硬碰硬,接连碰壁两次后,她失魂落魄地从地上爬起来,不再哀求,只是一步三回头地望着那森严的府门,最终还是拖着沉重的步伐,跌跌撞撞地离开了。
颜悬昭连忙悄无声息地跟上。
她原以为小桃会直接回颜府,没想到她绕了一个大圈,竟又绕回了宋府后院一处偏僻的高墙下。
她仔细观察了一番周围没有官兵把守,也无人来往后,风风火火地撸起了袖管,露出两节细瘦的胳膊,嘴里还一边给自己打着气:“不要怕,小桃,你可以的!为了小姐,一定要进去!”
她后退几步,瞄准了面前那堵高高的青砖墙,深吸一口气,缓缓做出了一个笨拙的助跑姿势,咬着牙就准备硬冲上去翻墙。
就在她闭着眼准备拼命一搏时,一道她以为此生再也听不到的声音在她身后轻轻响起。
“小桃!”
小桃的猛地动作定格,缓慢扭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的来源。
视野里,颜悬昭穿着斗篷,正站在不远处着看她,眉眼间带着她熟悉的狡黠笑意。
她的视线被瞬间涌出的泪水模糊了,她赶忙用脏兮兮的袖子擦干泪水,试图看清来人是否真实存在,还是她悲伤过度臆想出的幻影。
她用力眨了眨眼,颜悬昭的身影依旧清晰真切地站在那里,没有消失。
见她依旧傻在原地一动不动,颜悬昭主动走上前来,张开手臂轻抱住了她。
小桃木愣愣地看着她,喃喃道:“小姐……您现在是鬼魂吗?”
颜悬昭闻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伸手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她的脸蛋,触感温热真实:“傻丫头,哪有鬼魂能青天.白日里出来的?
熟悉的语气和真切的疼痛感一下子让小桃意识到自家小姐真的还活着,不是幻影,也不是鬼魂。
失而复得的巨大喜悦冲破了她的堤防,眼泪决堤般大股大股从她的眼睛里从涌现。
她狼狈地擦拭着疯狂落下的眼泪,泣不成声地说道,“太…好了、太好了,小姐您还活着,我还以为……”
“好了好了,别哭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颜悬昭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安慰着,“我还活着你应该高兴才是。”
她一边说着,一边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环境,压低声音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找个隐蔽安全的地方再说。”
————
二人避开人眼,悄悄来到城西一处荒废已久的土地庙里。
“就是这样,在洞房前我逃了出来,侥幸躲过了一劫。”颜悬昭将昨晚那惊心动魄的经历巧妙地改编了一番,隐去了宋三的恶行和影魔的恐怖存在,只简化成一个幸运的逃婚故事。
她不想让小桃知道那些血腥残酷的真相,让她徒增无谓的担忧,卷进不必要的风波。
小桃听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双手合十,闭眼虔诚地喃喃道,“感谢老天爷保佑、菩萨保佑,让小姐平平安安地渡过了此劫。”
“对了,小桃,”颜悬昭神色一正,语气变得严肃起来,“我活着这件事,绝对不能再让其他任何人知道。”
小桃闻言放下了手,脸上写满了困惑和不解,“为什么?小姐,你不回颜府了吗?”
“不回去了。”颜悬昭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再回去,也不过是再次被当作联姻的筹码,不知道下一次又会被送去什么地方。我这次冒险回来,就是专程来向你告别的。从今往后,就当我已经死在昨天宋府的新婚夜了吧。”
小桃一下子着急了起来,冲动地上前紧紧拉住了她的手,仿佛一松开她就会立刻消失:“那小姐你要去哪?无论去哪里,我都跟着您一起去!”
她跟着应逢怜是逃亡的,将来路上的凶险劫难必不可少,小桃又是身无修为的凡人,决计不能让她卷入其中。
思及此,颜悬昭脑袋里有了个好想法,她将手指放在嘴前比了个“嘘”,在她耳边低声神秘道,“我是要和你姑爷私奔啦!”
“姑爷?”小桃愣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消化掉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脸上露出些许犹疑和担忧,“小姐……您才认识姑爷多久啊?他……他真的可靠吗?对您是真心的吗?”
“我们认识可久啦,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告诉你。”颜悬昭面不改色地信口胡诌,努力让谎言听起来更真实,“昨天就是他接应的我,我才顺利逃婚的。”
“可是、可是……”小桃眉头紧蹙,显然还是放心不下,“不行!我还是要跟着您才能放心,小姐你就让我跟着你们走吧,我不会打扰你和姑爷的!”
她越说越急,甚至开始规划起未来:“而且……而且万一以后你们有了小少爷、小小姐,我还可以帮忙带呢!我可能干了!”
颜悬昭听得一阵汗颜。
小桃,你也想得太多太远了吧……
为了打消她的念头,颜悬昭佯作出一副拈酸吃醋的小气模样,叉腰道:“小桃,我呢,其实是个很小气很小气的人!我可容不下别的女人长时间待在你姑爷身边,哪怕是你也不行!我就要和他过甜甜蜜蜜的二人世界!谁也不许打扰!”
看颜悬昭态度坚决,小桃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蔫吧了,眼角眉梢耷拉着,说不出的沮丧。
颜悬昭心下不忍,语气软了下来,继续劝解道,“小桃,我走之后,你也离开颜府吧,那里不是一个好归处。”
小桃却茫然地摇了摇头:“离开了颜府和小姐您,我就不知道该去哪里,怎么谋生了。我天生就是当奴仆的命,也只会服侍……”
颜悬昭却打断了她的自我贬低。
她的语气异常坚定:“小桃,没有人天生就是当奴仆的。你的手那么巧,梳的头髻、上的妆容比筠州城里手艺最精湛的妆娘还要好看!
“离开我,你完全可以活得很好,甚至更好!你可以去开个小小的脂粉铺子,当个妆娘,我相信你的生意一定会爆火的!”
“可是……”小桃还想说什么,却被颜悬昭突然拉过了手。
颜悬昭将一沓厚厚的纸契不由分说地塞到了她手中。
小桃下意识接过低头翻看,是一些屋契、地契、还有一些商铺的经营契约……这些都是颜悬昭生母留给她的陪嫁之物!
“不行!不行,小姐这些是你的陪嫁,我不能要!”小桃像被烫到了一样,慌忙推拒着,急切地要将它们塞回颜悬昭手中。
颜悬昭又将所有契约强硬地推回给了她,语气不容拒绝,“我.日后要行走江湖,自然不便打理这些,就都交由你替我打理了。”
“可、可是……小姐,我是奴籍啊……”小桃捏着那沓沉甸甸的契约,手都在发.抖,声音里带着卑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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惶恐,“奴籍怎能持有这些……”
闻言,颜悬挑了挑眉,示意她,“喏,你仔细看看,底下那张是什么?”
小桃依言,抽出了垫在最下面的那张泛黄纸张——
那是她的卖身契。
她猛地抬头,对上颜悬昭带着笑意的温柔目光。
她对她说,“小桃你是自由的。”
———————
酉时将至。
颜悬昭提早了一刻来到了西南城楼下等待应逢怜,但左等右等都不见他的身影。
她努力从来往穿行的人影中辩认,却一无所获。
【系统,应逢怜他不会骗我,早就自己一个人走了吧?】颜悬昭不禁怀疑了起来。
【宿主……并没不是没有这个可能。】系统也不敢对应逢怜的信用值打包票。
就在她越发加重这个怀疑,几乎要认定自己已经被抛下时,一个焦急的声音突然穿透嘈杂的人声传来。
“小姐!”
小桃拎着一个大大包袱艰难地挤出过人群,朝她跑来。
“小桃你怎么来了?”颜悬昭连忙迎上去。
“小姐,我来送送您。”小桃气喘吁吁地将那个沉甸甸的大包袱塞进颜悬昭怀里
“里面有我给您做的几件衣服。还有一些干粮给你和姑爷赶路吃。但时间太赶了,没有做多少……”
“已经很多了!”颜悬昭感动地接过那个充满心意的沉甸甸包袱,连连道谢,“谢谢你,小桃!”
““咦?”小桃踮起脚,疑惑地看了看四周来往的人流,不安地问道,“怎么姑爷还没来接您?”
小桃的话语刚落,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骚动和惊呼!
“谁啊,疯了吧,当街纵马!”
“快让开!别被撞倒了!”
急促杂乱的马蹄声如惊雷般由远及近,路人纷纷惊慌失措地向街道两旁躲闪,愣生生在闹市之中开辟出一条通道。
颜悬昭看见一匹通体乌黑的高头大马正朝着她们这个方向疾驰而来,骑马的人面容被宽大的幂篱遮掩着,看不真切。
她心中一惊,连忙拉着小桃向路旁急退。
然而,就在骏马如旋风般从她身边掠过的刹那——
一只强健有力的手臂猛地从马背上探下,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肢!
“啊!”颜悬昭忍不住惊呼出声,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下一秒,她已经稳稳地落在了马鞍之上,后背紧贴着一个坚实温热的胸膛,被来人牢牢地圈在怀中。
骏马奔腾的疾风扬起了来人幂篱上垂下的黑色面纱,惊鸿一瞥间,露出了应逢怜那线条分明的精致下颌。
他垂眸,淡淡扫了怀中惊魂未定的她一眼,确认她坐稳后,便不再多看,专注地目视前方,手臂收紧,一手抓紧缰绳,另一手扬起马鞭在空中划出一道利落的弧线——
“驾!”
黑色骏马发出一声嘹长的嘶鸣,四蹄腾空,加速朝着洞开的城门飞驰而去,将所有的喧嚣与目光都远远甩在身后,一骑绝尘。
小桃下意识地奋力追跑了几步,直到那马蹄扬起的尘土扑打在脸上,她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那惊险一幕的始作俑者是谁。
她不再追逐,只是猛地停在了街道中央,望着那绝尘而去、越来越小的黑点。
此刻,她突然无比清楚意识到离别的到来。
她站在原地,眼眶瞬间变得通红,她将双手环在嘴边,用尽全身的力气,朝着那即将消失在视野里的身影,带着哭腔大声地呼喊,将所有的祝福与不舍都灌注其中:
“你要幸福啊!一定要啊!”
风将小桃遥遥传来的呐喊送到了颜悬昭的耳中。
她回头,望着筠洲城逐渐远去,化为地平线上不起眼的一个节点,眼底突然泛起了酸涩的热意。
她在心底默默地、郑重地回应。
会的,我会幸福的。
小桃,你也一定要幸福。
14. 启程
马蹄重重抬起、落下,扬起阵阵枯枝落叶。一匹骏马如离弦之箭呼啸而过划破了林中的寂静。
颜悬昭紧靠着应逢怜,清晰地感受到他的肌肉在衣服布料下随着每一下抬手扬鞭而略微绷紧,还能听见他沉稳而有力的心跳声正一下下隔着胸膛里传出。
如此地亲密接触,让颜悬昭的心思瞬间活络了起来。她在脑海里悄然翻看着系统给的《泡帅哥的千层套路》,打算按书上所说,借着马背的晃荡,不动声色地与应逢怜制造各种的肢体接触。
她先是假装不经意地撩拨自己的秀发,让发梢轻扫过他下巴。见他没有反应,她又不留痕迹地调整坐姿,更深地坐进他的怀里,用后背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她忙活了半天,应逢怜却连呼吸的频率都没有变一下,心如止水,好像他怀里的不是一个妙龄的姑娘,是一座无生命的木雕。
颜悬昭暗自咬牙。这男的是块石头做的吗?这么活色生香的勾.引,他都没反应?
正腹诽着,骏马跨过一根横陈在路中的枯树树干,腾空跃起——
“啊,我怕!”
颜悬昭抓住机会,假模假样地惊叫了一声,顺势将脸埋进了应逢怜胸膛处,不老实的双手趁机环住了他的腰,抱得那叫一个结实。
应逢怜眼角抽了抽,似乎终于忍无可忍。他将她的头一把推开,语气冷得能够结冰,“再乱动,我就把你丢下去。”
颜悬昭对上他眼里有如实质的怒火,深知他绝对不会简单地说说而已,人一下子就彻底老实了,挺直腰,正襟危坐了起来。
她忍不住在脑海里抱怨起系统:【系统,你给的破书一点用都没有!】
系统不服气地回怼道:【那是教程的问题吗?明明是你实操不行。】
【你在人家怀里蛄蛹的样子,我都想叫你身上痒就去洗澡了!】
有这么离谱嘛,她觉得她的姿势还挺唯美的啊……
【真的没有从我刚刚的动作里的体会到丝毫我的妖冶妩.媚、风情万种吗?】颜悬昭不死心地继续追问。
却换回了系统无情的答复:【我只体会到了你想揩他油的急不可耐。】
颜悬昭:……
于是,接下来的小半程路,颜悬昭都在脑海里和系统进行了激烈辩论。
然而马背的颠簸感越来越强烈,颜悬昭不可避免地感到一阵阵头晕目眩,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她不得不单方面宣布了和系统休战。
酸水几乎要涌到了喉头,她努力克制住恶心,虚弱地问道,“我好像有点晕马了,我们能不能不骑马了?你们修仙的不是都会御剑飞行吗?那个比较平稳吧。”
“凡间城池及周边空域,除官府特许办案外,一律禁飞,四周都有禁制。”应逢怜的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懒得多解释一句。
“可、可我们现在已经在荒郊野外了……”颜悬昭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挣扎道,“这里总可以飞了吧?”
“我内伤未愈,真气运转不畅,无法长途御器。”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里带着一丝淡淡的嫌弃,“更何况要带着你。长途赶路,用灵驹远比御器省力。”
颜悬昭真的想当即吐他身上,让他知道一下厉害。
这个想法一出来,应逢怜就像心有灵犀一般看了她一眼,无情地威胁道:“敢吐我就立马扔你下马。”
强大的求生欲让颜悬昭顿时压回了呕吐,竟还真的硬生生坚持了一路。
在马背上颠簸了近两个时辰,暮色四合,他们终于在一处看起来还算整洁的客栈前停了下来。
客栈坐落在远离城池的郊外,门口随风飘扬的幌子上写着“安泰”二字。
颜悬昭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苦命的屁.股感到劫后余生,再坐多一会,她的屁.股估计就得裂成四瓣了。
应逢怜利落地翻身下马,动作轻盈矫健,丝毫看不出骑在马背上奔徙了大半天。
他站在马下,对着还僵坐着马上的颜悬昭言简意赅地命令道,“到了,下来。”
颜悬昭第一次骑马,坐在高高的马背上,低头看着似乎无比遥远的地面,脑子里感觉阵阵眩晕袭来,双腿发软得根本不听使唤,抖得如同秋风中的筛糠。
怎么上来的时候也没觉得这马这么高啊!
“应逢怜,能不能搭把手拉我下来……”颜悬昭抱着马背可怜巴巴地哀求道。
“自己下。”应逢怜显然耐心耗尽,语气冷硬,说完竟真的转身就要往客栈里走,丝毫没有帮忙的意思。
客栈门口有几个过路歇脚的行商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开始交头接耳,指指点点。
“哟小伙子,对自己媳妇好点嘛。”有人看不下去,对着应逢怜喊道。
“就是啊,男子汉大丈夫别跟自己媳妇闹别扭,小心把自己媳妇气跑了!”
眼看着关注他们的人有增多趋势,议论声也越来越多,应逢怜的脚步顿住了。
他似乎极其厌恶这种无谓的关注和嘈杂,猛地转过身,快步折返了回来。颜悬昭隔着纱帘都能感受到他那不耐烦的眼神。
他朝马上的颜悬昭伸出手,声音比刚才又冷了几个度:“下来!”
颜悬昭如蒙大赦,赶紧将手搭在他伸出的手上,脚笨拙地去踩马镫,颤颤巍巍地站起,尝试下来。
周围好奇的目光依旧不断飘来,不少目光直勾勾地往应逢怜那遮掩面容的幂篱下钻去。
应逢怜极度不适于这种暴露于人前被探究的感觉,见她还在磨蹭,彻底没了耐心,握住她的手猛地用力一拽——
“呀!”颜悬昭惊呼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平衡,如同断了线的风筝般直直朝他怀里扑去。
她吓得紧闭双眼以为自己会狼狈摔倒在在地。
应逢怜用一只手臂有力地环住了她的腰,在她撞进他怀里的瞬间便稳住了她,随后略带嫌弃地将她往地上就是一放,即刻松开了手。
完成这一切后,他看也没看她一眼,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扶正了一个快要摔倒的箩筐,转身往朝客栈里走去。
颜悬昭回过神,小跑跟上,在他身旁追问道,“我们今晚是在这住吗?”
“嗯。”应逢怜从鼻子里哼出一个音节,“歇一晚,明早再走。”
客栈大堂里光线有些昏暗,弥漫着一种灰尘和木头陈腐的气味,显然是来住客稀疏,店小二又懒得打扫。
掌柜是个满脸精明相的中年男人,正扒拉着算盘,见他们二人走进来,连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啊?”
应逢怜将一袋灵石扔在台面上:“两间上房,住一晚。”
掌柜拿起袋子掂量一下,打开看见是灵石,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情,犹豫地说道:“仙长,我们这不流通灵石……您可有银钱?”
应逢怜沉默了一会儿,突然转头看向颜悬昭。
他的目光穿透黑纱直勾勾地停留在她脸上,颜悬昭被他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看她干嘛呀?慢着……他不会没钱吧?
她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昨天搜……去库房拿东西时没有收拾点金银细软出来吗?”
应逢怜却是一脸不以为然,“要那些俗物有何用?浪费我储物戒的空间。”
颜悬昭痛心疾首,早知道她就拿了,现在感觉自己痛失了一个亿!这个败家爷们居然有这么多值钱的东西都不拿!
掌柜看他们二人面面相觑半天没个结果,看来是掏不出钱了,态度一下子就冷淡了起来,“二位要是没钱住店的话,还请移步,小店还要经营。”
颜悬昭幽怨地看向应逢怜,用眼神诉说着:“这下子知道俗物有何用了吧?”
应逢怜却丝毫没有反省自我的觉悟,反而问道,“那你呢?颜家也算富甲一方,你没带点出来?”
这下轮到颜悬昭心虚了。
她确实是打包了一些金银首饰和私房钱,但昨天和小桃告别时热血上脑,就把自己的全部家当都偷偷塞进了给小桃的那个包袱里……
她当时想着,跟着堂堂魔尊,还能缺钱花?不如把她的钱都给小桃。
谁曾想,应逢怜居然是个不食人间烟火,连打劫都不摸金银的傻小子!
但为了维护脸面,颜悬昭还是嘴硬说,“我当然有带!让我找找……”
应逢怜手指微动,把她的两个包裹从储物戒里取出,丢给了她。
颜悬昭深知自己的那个包裹里只有一些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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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衣物,是半毛钱也没有。她只能伸手到小桃准备给她的大包裹里假模假样地翻找了起来。
她从包裹里掏出了五张烤得焦香的大饼、一沓用油纸密封包装着的肉干,两双针脚细密的新绣鞋……
“哎呀、哎呀!怎么找不到?”她一边找一边假装焦急地嘀咕着,“该不会是丢……”
话音未落,她就摸到了一个有鼓鼓囊囊的小布袋,她动作顿住了,迟疑了一下才将布袋掏了出来。
布袋上面绣着一朵栩栩如生的桃花,布料有些泛白,显然是跟随了主人很久了,打了开来,里面装着十几块大小不一的碎银。
颜悬昭立马意识到这是小桃的钱袋,虽然银钱并不多,但恐怕是她多年来省吃俭用攒下来的全部积蓄。
她们两人竟都不约而同地把自己所能给出的所有“钱财”偷偷塞给了对方。
颜悬昭会心一笑,鼻子却酸酸的。
她用力眨了眨眼,压下眼眶的热意,从钱袋里掏出一两银子,“啪”地一声放在柜台上:“喏,钱。给我们开两间上房。”
见到白花.花的银子,掌柜一下子眉开眼笑,语气热络:“没问题客官,只是这一两银子只能开一间上等客房。”
“什么?!”颜悬昭不可思议,“你这什么黑店?一间房一晚上要一两银子?”
怪不得那些行商都扎堆在门口歇脚不进来。谁敢在这个黑店消费啊?!
“方圆十里,就我们一家客栈,就是这么个价?客官您啊觉得给不起可以不住。”掌柜仗着物以稀为贵,一脸有持无恐。
应逢怜不欲在此事上多生波折,皱眉对颜悬昭道:“不是还有吗?再给他一块就是。”
“守财奴”颜悬昭一时间忘记了面前的是让人闻风丧胆的大反派,当即拍案叫板,“不行!你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么浪费下去,我们没过几天就喝西北风了!”
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要是不投宿,他们今夜真是无处歇脚。看着昂贵的费用,颜悬昭决定折中处理。
“掌柜的,给我们俩开一间中等的大房。”颜悬昭说道,“还有,记得给我们找零,我盯着你,一分都不能找少!”
掌柜不情不愿地接过那块银子,十分不满颜悬昭的吝啬。
他一边慢吞吞地找零,一边意味深长地对应逢怜感叹道,“这婆娘还是不能找太厉害的,银钱话事权被她抓在手里,夫纲不振哦……”
应逢怜听得莫名其妙,完全没理解掌柜在感慨什么,不解地皱了皱眉。
颜悬昭也不想和掌柜解释他们二人复杂的关系,没好气地催促着他:“快点找钱,带我们去看房间。”
掌柜悻悻地闭了嘴,将门牌和找零递到了颜悬昭手中,还不忘吩咐一旁的店小二:“小李,把客人带上二楼丙字房,再把客人的马带去马厩栓好。”
店小二连忙应声,小跑过来,正要引他们上楼,客栈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的人声,夹杂着清脆的笑语。
颜悬昭下意识地驻足回头望去。
只见五六个衣着光鲜、相貌出尘的年轻男女正走进客栈。他们身着各色劲装,男的俊朗,女的俏丽,每个人的腰间都佩剑或带着其他法器,穿着打扮间就可以看出他们的出身优渥,神情还带着未经世事的张扬与活力,一看便知并非寻常旅人。
掌柜的眼睛立刻亮了,脸上堆起比刚才热情十倍的笑容,快步迎了上去:“各位仙长、仙子,快请进!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为首的一名身着蓝色锦袍、面容温和的年轻男子微笑着点了点头,语气从容:“劳烦掌柜,为我们开六间上房。”
问都不问价钱,便一口气要了六间上房,出手阔绰得令人咋舌。
掌柜顿时笑逐颜开,连声应道:“好嘞!好嘞!绝对没问题!小李,快……”
“等等。”
蓝衣男子却叫住了欲转身的掌柜,从怀里掏出了一幅卷轴,在他的面前展落,露出了里面的肖像。
他道:“我们是官府派来的,有贼人在这附近流窜。你可见过这个人?”
颜悬昭眼尖,一下子就看清了卷轴的内容,不安地看向了身侧的人。
那副卷轴上赫然画着应逢怜的模样。
15. 听澜
“家主,已经将画有应逢怜肖像的卷轴传送给了各家族和各门派。”黑衣属下低着头,恭恭敬敬地汇报道。
书房内烛火通明,鎏金香炉里冉冉飘出虚缈的香雾气,让这个充斥着书墨之气的空间里染上了丝丝沁人心鼻的檀香。
此刻书房中静得只能听见毛笔落在宣纸上的轻微触动,再无他响。
静候了半晌没有得到回应,黑衣属下悄悄地抬起了头,轻瞟了一眼,观察着面前家主的反应。
他的口中的“家主”正站在书案后,头也不抬地提笔、沾墨、落字,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面前的人如瀑般的墨色青丝皆由一顶白玉冠高高束起,他身着雪青色的云缎锦衣,腰间仅由一条金镶玉腰带便束出高挑修长的身姿,一副世家矜贵公子的模样,但随身携带古朴长剑又让他有着区别于普通世家贵公子的仙风道骨。
“廉天,怎么不说了?”他兀地开口,声音轻朗。
“只是那画像十分还原……”名唤“廉天”的下属有些迟疑,声音不自觉地弱了些,“而那魔头的模样又和您……”
话还没说完,廉天就谨慎地将后半截话吞进了肚子里,生怕多说多错。
“和我什么?和我长得一模一样?”家主
缓缓抬起头来,阴影如潮水般从他的脸上褪.去,此刻被烛火照亮的面容竟与应逢怜有八分相像。
但不同于应逢怜常年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倒是眉眼柔和,嘴角总是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如同书卷中走出的翩翩公子,气质温润如玉,和应逢怜的冷冽阴鸷简直是天差地别。
即便面前家主的言行举止、待人接物都堪称宽容和善,但身上自带的威仪并不比历代家主少半分,甚至更让廉天感到发怵。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屏住了呼吸,一时间不敢回答。
“他是我应听澜的孪生兄弟,自然与我容貌相似,现如今并非秘密,也无须避讳。”应听澜用指节轻敲了面前的案桌示意他起身,语气依旧平和。
他背过手踱步至窗前,望着窗外的如水月色,继续吩咐道:“我也不讲究那些陈腐的礼仪规矩,若是顾虑冲犯了我而让肖像失真,延误抓捕,那就得不偿失了。”
“你们只管让各宗门世家将通缉画像尽可能多地拓印,分发至各州府县、客栈酒肆、交通要道,务必让更多人见到。凡提供确凿线索、协助抓捕者一律重赏。”
“是,家主圣明。属下这就去办。”廉天恭敬领命,悄然退下。
书房的门轻轻合拢,将外界的一切声响隔绝。应听澜独自立于窗前,望着窗外的皎皎明月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银霜似的月光照亮了他深邃的眉眼,却没能照亮他眼底的暗流涌动。
这时,书房内的山水屏风后,传来极轻微的脚步声,一道窈窕身影婷婷袅袅地转出。
来人挽着样式特别的灵巧发髻,一身素雅的云锦流雪鲛纱裙,臂弯间挽着一副轻盈的藕粉烟绫披帛,披帛正随着她步履带起的风轻轻浮动,恍若九天仙子误入凡尘。
她的面容也是极为姣好,眉如远山黛,眼含柔情水,波光流转间带着一抹化不去的哀婉,一点朱唇不点而绯,让人望之失神,再难移开目光。
她缓步走到应听澜身边,与他并肩而立。
仿佛连月光也格外偏爱这对玉做的人儿,将清辉温柔地洒在他们的周身,两道影子拉长在窗前交错到一起,如同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
若是此刻颜悬昭在场,肯定忍不住大喊:“不愧是原书男女主,登对极了!”
“毓灵。”应听澜轻唤她的名字,自然地伸出手用指尖替她抚平眉心的微蹙,“为何愁容不展?”
岑毓灵轻叹一声,眼中忧虑更深:“听澜……我们真的要这样对逢怜吗?或许他只是修行出了岔子,一时走火入魔?若能寻回他,好生引导,未必不能重回正道。如今让天下人都知晓他入魔道,这世间,还如何能容得下他?”
应听澜收回手,负于身后,脸上的笑意淡去,语气也变得严肃起来:“毓灵,私情不能越于公义之上。正因他是我的弟弟,我才更不能徇私枉法。若人人皆因血脉姻亲而包庇纵容,这世间的秩序与公道又将置于何地?”
他语气沉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身为应家家主,统领一方,更应以身作则,大义灭亲,否则难以服众。”
并非所有人都支持应听澜接手应家,暗地里还有无数双眼睛都紧盯着他,就等待着这位新任家主行差踏错,一举将他拉下,置于万劫不复的境地。
这种时候他更不能对应逢怜心慈手软。
岑毓灵在理智上无比清楚权衡利弊的道理,但始终无法狠心去彻底抛弃应逢怜。
“他从前只是性子有些冷傲,并非大奸大恶之徒。”岑毓灵低落道,“我总忍不住想,若是我……若是我们当初能对他多几分关切,少几分猜忌,他是否就不会一步步走向魔道……”
她总是过于地善良,习惯性地将错因归咎于自己,陷入无限的自责中。
应听澜用指腹轻轻摩挲着岑毓灵微凉的鬓发,见她实在难过,便她拥进了怀里,动作轻柔而克制。
他温声安慰道:“毓灵,不要难过。你没有义务为任何人的人生担责,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但说出的话却冷静乃至冷酷。
“我们就当真正的应逢怜在选择入魔的那刻已然死去。现在剩下的不过是顶着同一副皮囊与我们不死不修的魔头。”
“笃笃笃——”一阵急促却克制的敲门声响起打断了他们的相拥。
应听澜松开了岑毓灵,声色恢复如常,扬声道:“进来。”
廉天依言推门而入,去而复返,他先是向应听澜躬身行礼,又对一旁的岑毓灵拱手致意,神色间带着些急意,却并未立刻开口。
应听澜微微颔首:“毓灵并非外人,但说无妨。”
得到他的示意,廉天才开口汇报道:“家主,筠州城发生灭门惨案,疑似与……应逢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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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关。”
岑毓灵呼吸猛地一窒,倏然转头看向应听澜,眼眸中写满了震惊与不愿相信。
应听澜面容倒是平静,眼底掠过一丝深思,语气沉稳:“详细说。”
廉天继续说道:“先前辑尘司一路追捕重伤的应逢怜直至筠州城,但一进城就失去了魔头踪迹。巧的是,失去他的踪迹没几天,当地一霸的宋家娶亲,娶亲当晚全府的人百余口人全部离奇消失,府内还有魔气残留。初步判断是被魔灭门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目前我们无法确认残留的魔气是否是应逢怜的。”
应听澜思忖了片刻便思路清晰地下达指令:“应逢怜最后消失的地方在哪?重点排查那块地方,摸清哪些人出入过。另外,立刻整理出宋府所有人员的详细名册,包括昨日参加婚宴的宾客名单,一个不漏。”
廉天领命,正欲转身离去。
“等等,”应听澜叫住他,吩咐道,“备车,不,准备最快的云舟,我要亲自去一趟筠州城。”
廉天应是,快步退下,抓紧部署。
“听澜!”岑毓灵忍不住上前一步,眼眸中满是担忧,“此事交由辑尘司和当地仙门处理便是,何需你亲自前往?应家事务繁多,你的身体……”
“无妨,此事定要我前去。”应听澜语气温和,态度却无可转圜,“只有我能辨别出他的魔气。”
“他的功法特别,若不能尽快抓到他,只怕是后患无穷。”
见他心意已决,岑毓灵轻咬下.唇,随即坚定道:“我和你一块去。若真遇到逢怜,你们先不要动手,让我单独去劝劝他,让他回头是岸,他从前最听我的话的。”
“毓灵,他不会再听你的了。”应听澜淡淡道。
他抬手,指尖轻柔地勾起她颊边散落的青丝,替她体贴地挽至耳后,语气却冷静地如同陈述着一个事实:“你帮我引他入局,令他重伤濒死……以他的性子,最是容忍不了欺骗,他不会再信你分毫。更可况,他睚眦必报,我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岑毓灵却仍旧抱有一丝希望,执着道:“逢怜没你们想得这么冷酷无情,他本性其实是好的。我会劝说他放弃修魔,回归正道,大家都会重新接纳他的。”
应听澜却突兀嗤笑一声:“让他废掉修为再次成为废人,被我们圈禁起来,你觉得他会愿意吗?”
岑毓灵一时语塞,沉默了片刻,她低声道:“至少……先将他劝回来,稳住局面。之后的事,或许可以从长计议……”
“那意味着,你势必要对他许下诸多无法兑现的承诺。”应听澜嘴角依旧噙着那抹温和的弧度,眼神却无比冰冷,“没用的,别试图在他面前说谎。”
岑毓灵诧异地抬眸,惊讶于他的笃定。
她望着他平静无波的眼神,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何如此肯定?”
应听澜微微倾身,靠近她,在她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轻柔声音,一字一句道:
“因为他能嗅到谎言的味道。”
16. 假夫妻
“他们在撒谎。”应逢怜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她脑海里响起。
“啊?”颜悬昭怔了一下,发出了疑惑的声音。
识海传音吗?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身旁的应逢怜。
眼前的蓝衣男子见他们没有回应,再次出声询问,语气温和:“二位不必紧张,我并非怀疑你们,只是想了解你们从何处来,想结交一下。”
他虽然言辞客气,但颜悬昭敏锐察觉到散立四周的其余几人神情肃穆,姿态戒备,显然并未放松警惕。
这群人一进门就先找掌柜低声问话,随后便径直朝他们走来,拦下去路,细细盘问,明显是对他们有所怀疑。
应逢怜无声地攥紧了垂在身侧的手,黑纱下的眼眸悄然转红。
干脆都杀……
他刚欲动作,手就被颜悬昭轻轻摁住了。
她拉着应逢怜的手,露出了一个腼腆的微笑,声音柔婉:“各位官爷莫怪,我们夫妇头一回被这样问话,有些紧张。”
她顿了顿,继续解释道:“我们是充州人氏,刚成亲不久,此番是出门游玩的。”
“夫妇?”那男子目光如炬,落在她的发髻上,疑惑道,“可娘子这发式是未出阁的姑娘家样式。”
颜悬昭反应极快,摸了摸发髻,眼波流转,向应逢怜投去了羞涩一瞥,语气甜蜜:“因为我夫君最喜欢我这样打扮了……”
说着,她轻扯了下应逢怜的袖子,扭捏道:“是不是呀?夫君~”
应逢怜沉默一瞬,极低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闷葫芦。”颜悬昭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随既露出了一个大方的微笑,向他们解释道,“他就是这么个性子,大家莫怪。”
他们姿态亲密自然,倒真像是一对新婚燕尔、情意正浓的小夫妻。周围几个年轻人脸上顿时露出些微窘促又了然的神情,有人甚至下意识别开了目光,一副被强行塞了满嘴狗粮的复杂表情。
为首男子轻咳一声,定了定神,又问道:“是在下唐突了。只是……恕我多言,您夫君为何在室内仍戴着幂篱?”
颜悬昭正想开口搪塞,应逢怜却突然出声了。
他的声线粗粝嘶哑,如被砂石磨砺过,全不似平日般清朗:“我幼时遭遇过火灾,面容损毁,不便示人。”
颜悬昭眼里适时闪过痛楚,抬手轻掩胸口,对他们哀声恳求道:“这是他最不愿提起的事,各位官爷,求求你们行行好,别再追问了。我们夫妇真不是歹人!”
她的话音一落,年轻的少男少女俱是露出了不忍的神色,欲张口的话又咽回了肚子里。
这时,一位身着火红衣裙的年轻女孩悄悄走到了为首男子的耳边低声劝道:“师兄,我们就别抓着人家的痛处问了。那魔头是独身一人逃窜的,怎么看这对夫妻也不像是和他有关系的。”
男子沉吟片刻,终是点了点头,朝二人抱拳,语气缓和许多:“是在下冒昧,打扰二位了。还请自便。”
颜悬昭连忙摇头表示无妨,随即紧紧挽住应逢怜的手臂,转身朝身后的楼梯走去。
她能感觉到身后仍有目光追随着,于是将身体稍稍贴向了身侧的应逢怜,带着点新婚妻子特有的黏糊劲儿。
应逢怜身体下意识一僵,强行压下了不自在的反应,陪她演完这场戏。
他们步履不急不缓地走完了最后一节阶梯,直到拐进廊道,才彻底摆脱下方的视线。
—————
房门在身后合拢,颜悬昭背靠着门板,长长地舒出一口气。
在他们的注视下,她既不敢走得太快、也不能走得太慢,生怕他们察觉到不对劲,搞得她差点走路同手同脚了。
应逢怜摘下了幂篱,露出了他那张惹眼又惹祸的脸。
他的目光挑剔地环绕了客房一圈,语气颇为嫌弃:“这是人住的地方吗,为什么不加上点银两多要间上房?”
颜悬昭也跟着四处打量了一下房间。屋子虽然不大,但是桌椅、卧榻一应俱全,床铺收拾得干净整洁,南边还有一扇大窗,打开就能看见皎洁的月色。
环境分明还不错,根本没有应逢怜嘴里那么差。
怕是某人的公主病犯了。
颜悬昭内心犯嘀咕,但面上还是好声好气地开解起他:“我们要省着点花钱。一下子花完了后面就得睡大街、睡树林了,那才遭罪呢!”
“应公主”蹙了蹙眉,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又指了指床铺道:“可是只有一张床。”
颜悬昭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个问题。但现在再下楼去添间房或加张榻,无异于自打嘴巴,告诉方才那些人他们并非真夫妻
【宿主难道你不是故意要和反派一间房,制造亲密机会的吗……】系统幽幽出声道。
她一怔,随即想入非非——
对哦!孤男寡女共处一室,金风玉露、天雷地火……
【宿主请你立马停住你不健康的想法,我眼前都充满马赛克了!】系统在她脑海里大声地抗议着。
颜悬昭摇了摇头立马把脑袋里的颜色废料全部甩出去,强装镇定地说道:“看来我们今晚只能在这张床上一起将就一晚了。”
应逢怜却无情地拒绝了:“我不习惯和人同床共枕,你睡卧榻,我睡床。”
“卧榻这么小,你怎么睡得好,要不我们……”颜悬昭羞涩地提议着,猛地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道:“你让我睡卧榻?!”
“不行吗?”应逢怜歪了歪头表示疑惑,毫无谦让之心。
“你能不能有点绅士风度?”颜悬昭悲愤地质问道。
“绅士是什么?我只知道乡绅。”应逢怜认真地问道,眼里难得有了点好奇。
系统颇为无语:【宿主你能不能不用动不动搬出点现代用语,讲话好歹古风一点,对面听不懂啊!】
好吧。
颜悬昭撇了撇嘴,深吸了一口气,调整了语言模式,试图文雅地再次开口:“噫吁嚱,悲哉!君何不怜香惜玉,让让小女子乎!”
【倒也不用这么古风……】系统无力吐槽。
所幸,应逢怜这回听懂了,他淡淡道:“我身量较大,而你身形娇小,自然是你睡卧榻比较合适。”
颜悬昭一时语塞,竟觉得这逻辑无懈可击。
但很快她就想到反驳的点:“不对,你修为这么高根本不用睡觉了!可我还没筑基,我需要床睡觉,应该你去卧榻。”
“更何况,”她挺直腰板,拿出杀手锏,“这房钱是我付的!”
“要么一同睡床,要么你去睡榻!”她摆出绝不退让的姿态。
应逢怜懒得和她继续纠缠下去,冷冷瞥她一眼,语气不耐地打断了她:“你睡床!”
颜悬昭立刻变脸,笑靥如花,声音甜得能掐出蜜来:“多谢夫君~你真好!”
应逢怜却不吃她这招,只是漠然道:“别乱跑,我有事出去一趟。”
话音未落,他已推开木窗,身形一闪便如夜鹰般掠出,悄无声息地融入窗外浓重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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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颜悬昭扑到窗边,极力远眺,隐隐看见到远处林间有起落的残影,几个瞬息便彻底消失得无踪。
她托着腮,倚在窗边,眼中不禁流露出浓浓的羡慕与一丝不甘:“要是能修炼到这般境界,天地之大,何处去不得?老天爷真是不公,穿越了还给我这般平庸的资质。”
她再度暗恨起这个世界。
不过生活早就把她捶打得如牛肉丸般Q弹圆润,颜悬昭很快就自我释怀了。
她转身奔向柔软的大床,蹬掉了鞋子,扑上去打了几个滚,将自己幸福地裹在了厚棉被里。
奔波了一天,终于可以舒服地躺平了!
【宿主别想着躺平,好好想怎么把握好今晚提升反派好感度吧。】煞风景的系统再次开口,如同无良的奴隶主般鞭策着她。
恨!牛马还要吃草休息呢!
颜悬昭不情不愿地构想起来,发挥社畜的本能,扔出了两套敷衍的方案:“无非就是怕黑怕老鼠半夜扑进他怀里,要么就是不经意间让他撞见美人出浴……”
【好老土,毫无新意。】系统不留情面地否决道。
“那我暂时想不出更好的了。”颜悬昭摊手,一副摆烂的模样。
眼见一味地施压让她根本振作不起来,系统转换策略,利诱道:“宿主你知道完成任务获得的成就点奖励有什么用吗?”
颜悬昭一下子有了精神,反问道:“有什么用?”
她记得完成任务后,系统除了奖励她生命值,还奖励了1000成就点,她一直忘了问是干什么用的。
系统回答道:【生命值是你的“基本工资”,成就点是你额外的“奖金”,只要你的成就点达到一万点,我们可以实现你一个愿望。】
“愿望?”颜悬昭眼睛倏地亮了,“什么愿望都可以?”
【只要不影响位面稳定都可以。】
“那我许愿成为世界首富、绝世大美女都可以吗?”颜悬昭好奇地问道。
【绝世大美女可以。但世界首富不行,会影响位面秩序,不过可以根据你所在位面的经济水平给你顶层富人的财富水平,保证你衣食无忧。】
颜悬昭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卷着被角,似乎对这些并不太在意。
沉默片刻后,她轻声问,语气里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那……找人呢?找一个消失了很久的人,也可以吗?
系统愣了一下,给出了一个回答:【当然可以。只要这个人存在,无论他身处何处,我们都能帮你找到。】
“他肯定存在!”颜悬昭一下子激动了起来,随后语气低落了起来,“但我不确定他现在是否还活着……”
“他们都说根本没有那个人存在,说那只是我的‘臆想’……但我很清楚,他不是!”她的手指微微收紧,语气执拗。
【你还记得他叫什么,长什么样子吗?】
“我……”颜悬昭的话语卡在喉间,关于他的记忆仿佛蒙着浓雾,努力搜寻却始终一片模糊,“我不记得了……名字、样子,都模糊了。也许有一天,连我也会彻底忘记他。”
【宿主,我可以和你承诺,只要你寻找的那个人存在过,我们就一定能找到他存在的痕迹,我们系统从不违诺。】系统笃定道。
“好!”系统的话如同一剂强心针注入了颜悬昭心中。
她握紧拳头,斗志重新燃起,“我一定会努力完成任务的!”
她正摩拳擦掌,重新构思攻略方案时,一阵轻微的敲门声突然响起,打破了房内的寂静。
17. 追踪
“笃笃笃——”
沉闷的叩门声回响着。
朱红色的颜府大门依旧紧闭没有动静,门前惨白的灯笼,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应听澜收了扣响大门的手,静立等待着,雪青色的衣袍在略显萧瑟的风中轻轻摆动。
又过了几息,大门“吱呀”一声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门房小心翼翼地从里头探出半张脸,警惕地打量着门外这群气质不凡却明显来者不善的人。
应听澜身后跟着一队辑尘司的人马,众人虽未拔剑,但那训练有素的肃杀之气仍吓得门房下意识地想缩回去。
他警惕地盯着来人,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紧张:“颜、颜府新丧,不便接客……”
应听澜面色平和:“是办颜小姐的丧事吗?”
门房打量着他们,语气变得不善:“你们什么人?来做什么的?”
话音未落,一块银光熠熠的令牌猛地递到了他眼前,令牌上独特的鹰隼图样锐利逼人,栩栩如生,仿佛下一刻就要腾空扑来。
应听澜脸上的温和笑意淡去,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辑尘司办案,开门。”
——————
片刻后,颜府的管家步履匆匆地迎了出来,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悲戚与恭敬。
他对着应听澜深深一揖:“诸位大人,我家老爷昨日骤逢丧女之痛,心力交瘁,实在不便见客,还望海涵。府中一应事务,暂由小人代为处理,定当全力配合诸位大人。”
“请节哀。”应听澜礼节性地点了点头,语气并无多少波澜,话锋一转直切正题,“辑尘司正在调查一桩要案,需贵府协助,还请行个方便。”
辑尘司的名头,凡间稍有头脸的世家都清楚其分量。这是仙门与朝廷共同设立、专门处置涉及修仙界与凡间纠纷的机构,权力极大,背后是盘根错节的仙门世家势力,连官府也要礼让三分。
管家连声应道:“自是、自是。大人有何疑问,小人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他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丝毫怠慢。
应听澜接过属下递过来的一卷竹简,一边展开细看一边询问道:“昨日是颜府和宋府联姻的日子?”
“是的。”管家脸上适时地露出了哀伤的神情,“本是大好的喜事,怎料……”
应听澜并未理会他的感慨,打断道:“颜小姐出嫁前几日,可有何异常举止?”
这问题有些出乎意料,管家怔了一下,努力回想:“并未发现小姐有什么异常啊……”
“四日前,她曾去过筠州城外的云栖竹境。”应听澜的目光未曾离开手中的竹简,语气不急不缓,“自那回来以后,可曾发现她有什么异样?”
他这番话提醒了管家,管家仔细思索了片刻,道:“小姐那日从云栖竹境回来后,心情似乎有些郁郁寡欢。后来得知宋家家主前来提亲,还与老爷发生了争执,之后便被老爷下令禁足在房中,直至昨日出嫁。”
他顿了顿,补充了一个细节:“若说异常……小姐回来后似乎受了些轻伤,但并未传唤大夫,只让丫鬟去药铺买了些外伤药材自行处理了。”
应听澜翻阅竹简的手指微微一顿,抬眼:“可否带我们去颜小姐闺房一看?”
“这……”管家迟疑了,谨慎道,“此事我需禀报老爷一声。”
应听澜知道凡间不少世家仍看重着那些陈旧的闺阁礼仪,表示谅解地颔首:“有劳通传。”
管家领命,匆匆离去。
一直安静跟在应听澜身侧的岑毓灵此时才轻声开口,眼中带着不解:“听澜,这位颜小姐有何特别?你看了云栖竹境的出入记录后,便坚持要来颜府。”
应听澜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将手中那份记录着云栖竹境访客的竹简递给她,又抽出另一份宋府婚宴当晚在场人的名录:“你仔细看看。”
岑毓灵接过,仔细查看了一番,很快就找到了宋府新婚晚名册和云栖竹境进出名册上的“共同之处”——上面都赫然写着“颜悬昭”的名字。
“你的意思是……这位颜小姐很可能和逢怜有联系?”岑毓灵立刻明白了他猜测,顺着他的思路说道。
此前,他们已经去了宋府仔细探寻了一番,果然在宋府发现了浓重的魔气,但魔气并非是应逢怜所有,而魔气的踪迹也在婚房戛然而止。
一下子,两条线索同时中断,他们既失去应逢怜的踪迹,也无法继续寻找杀害宋府上下的真凶。
就在众人陷入混乱之际,应听澜提议去颜府看一看,他们这才来到这里。
岑毓灵仍感到迷惑:“宋府的案子不是和逢怜无关吗?即便颜小姐曾经到过云栖竹境,又能说明些什么呢?”
“一切尚无定论。”应听澜语气沉稳,“颜小姐是目前唯一的新线索,或许顺着她,能发现些什么。”
不多时,管家去而复返,身后跟着几名低眉顺眼的下人,他得到了颜老爷的授意,态度越发谦恭,语气还带上了隐隐的讨好:“我们老爷说颜府上下会全力配合各位辑尘司大人的行动。”
“我们小姐的闺房在这边,各位请随小人来。”
在管家的引领下,一行人穿过挂满白幡的回廊。
府中请来了不少僧人在诵经做法,给颜小姐做着超度的法事,哀哀的笙乐伴着喃喃的梵音响起,纸钱燃成的灰烬随风扬成了纷飞的雪。
岑毓灵看着这场景,心中不免生出几分物伤其类的酸楚。一位年华正好的女子在新婚之夜香消玉殒,甚至连尸骨都无处寻觅。
而他们目前却无法将真凶绳之以法。
于此同时,她敏锐地察觉到,这府中弥漫的气氛并非纯粹的悲伤,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的、无声的恐惧。下人们步履匆匆,面色惶惶,交谈时也压低了声音,仿佛怕惊扰什么。
她正想将自己的发现低声告知应听澜,管家已在一处院落前停下脚步:“大人,到了。”
众人抬头,只见面前的房间门窗紧闭,上面交叉贴着数道黄.色的封条,朱砂绘制的符文若隐若现。
“老爷怕睹物思人,故命人将小姐闺房暂时封了。”管家解释道,一边示意下人上前小心翼翼地揭去封条。
岑毓灵与应听澜交换了一个眼神,彼此心照不宣。
应听澜没有多言,待封条去除,便上前一步,推开了那扇紧闭的房门。
随着门的洞开,颜家小姐房间的景象尽数展现在他们的眼前。
应听澜挥了挥手,身后的人鱼贯而入,在房间内展开了地毯式的搜查。
岑毓灵也步入其中,目光仔细掠过梳妆台、绣架、床铺……一切都像是寻常世家小姐的闺房,看不出任何异样。
几柱香后,搜查完毕,下属们纷纷向应听澜摇头示意,一无所获。
这次搜寻的结果是白跑一趟,大家不免灰心丧气起来,屋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管家见状上前:“各位大人都搜查完了吧,不如移步……”
“有人住过,必定有不少杂物。”应听澜忽然出声,走到梳妆台前,一把拉开了空空如也的妆奁,“这房内为何如此空?”
管家连忙回道:“大人有所不知,我们这边的风俗就是要尽快将逝者生前的物品一并烧给她,才能让她了无牵挂,走得安心。”
“一件都没剩下么?”应听澜问道。
“这……”管家犯了难。
就在这时,一名小厮惊慌失措地跑进院子,看到管家便喊:“王管家!不好了!小姐、小姐她又显灵了!”
他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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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吓坏了,完全没注意到旁边的辑尘司众人。
管家面色骤变,厉声呵斥道:“贵人们在此,胡说八道什么!”
“真的!我没胡说!”小厮脸色惨白,几乎要哭出来,“从宋府抬回来的嫁妆,清点时发现少了好几样东西,都是小姐生前最宝贝的!一定是小姐的魂魄回来拿走了!”
管家见他不识眼色,连忙要上手捂他的嘴。却在下一秒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定格住了,动弹不得,喉咙里也如同被扼住一般说不出话。
应听澜收回手,目光落在那吓破胆的小厮身上:“慢慢说,怎么回事?”
小厮看到管家的样子,更是吓得腿软,瘫在地上说不出话。
旁边一名辑尘司下属看不下去,喝道:“大人问你话!如实禀报!”
小厮猛地回过来神,磕磕巴巴地继续道:“我们从宋家搬回小姐的嫁妆,清点时发现少了很多东西,都是小姐生前最爱之物,一定是小姐显灵回来拿走了!”
岑毓灵蹙了蹙眉,柔声安抚道:“不必惊慌,或许是有手脚不干净的人拿走了。”
“不会的!”小厮惊叫出声,“一定是小姐回来拿走的,之前李婶就在小姐最爱待的池边看见了小姐的鬼魂!”
“小姐这么年轻又死得这么惨,一定是成为厉鬼回来报复颜府了!”他越说越激动,整个人抖得如同筛糠,“老爷这样苛待小姐,还逼她嫁去宋家,她心里一定有很大的怨气……”
管家在一旁瞪着他,目眦欲裂,奈何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她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小厮脸色苍白,瞳孔涣散,被自己的推测逼入了绝望的境地。
应听澜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就是专门超度厉鬼的,带我们去看从宋家搬回来的东西。”
小厮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连滚爬地站起:“好、好!小的这就带路!就在后院库房!”
他完全不敢看管家那几乎要杀人的眼神,引着应听澜一行人匆匆赶往堆放嫁妆的后院。
后院中,几个大箱子敞开着,一些仆役正在清点登记,见他们到来,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不知所措。
“辑尘司办案,闲杂人等退开。”下属们迅速清场,接管了这里。
应听澜和岑毓灵也走到大大小小的箱子前查看起来。箱子里装着各种的绫罗绸缎、金银首饰、瓷器摆件,都存在着翻动的痕迹。
“听澜,你觉得真是冤魂作祟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岑毓灵在他身侧小声问道。
应听澜唇角勾起一丝冰冷而讥诮的弧度:“若亡魂真能如此轻易显化复仇,世间又何来那么多沉冤未雪?”
岑毓灵接道,“你的意思是……”
她的话未说完,应听澜的目光倏地一凝,落在其中一个装满文房四宝的箱子里。他拨开上面的陈杂的笔墨纸砚,从箱底角落里摸出一小片不起眼的黄.色碎纸。
岑毓灵凑近一看:“这是……符箓的残角?”
那残角是符纸的质地,上面绘有的朱砂符文残缺不全,看不出原貌,边缘破碎似是被人故意破坏后偶然落到了箱子里。除此之外,她没看出任何特别之处。
应听澜摸着残角上朱红的一笔烙印,嘴角微扬:“找到了。”
“这上面有他的气息。”他语气笃定。
岑毓灵心头一跳,仍不愿相信:“他……真的与宋府之事有关?”
应听澜没有回答,将那符纸残片收入袖中,冷静地分析:“他离开此地应不久。我那一剑伤及了他的魔丹根基,他走不远的。”
他当即转身,声音清晰而果断地命令道:“传令下去,辑尘司所有人即刻行动,以筠州城为中心,向外辐散,搜查方圆二十里每一寸土地,全力搜捕魔头应逢怜!”
18. 来访
门外的人礼节性地叩了两下门便静候着等待着她的回应。
“哪位?”颜悬昭没有立刻开门,而是提高声音警惕地问道。
这么晚了会是谁?客栈伙计,还是……方才那些人?
“娘子,是我们,刚才在楼下与二位交谈过的。”一个清脆响亮的女声响起,听起来年纪不大,带着几分活泼。
颜悬昭非但没因这和善的语气放松,反而将心弦绷得更紧了。
他们怎么又找过来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破绽?
她一边在脑中飞速回顾刚才的应对是否有疏漏,一边扬声回应:“请问还有什么事吗?”
“娘子莫要紧张,我等并无恶意。”另一道温和的男声接过话,正是刚刚问话他们的蓝衣男子,他语气诚恳,“方才在楼下多有冒犯,心下不安,特来致歉。”
一直将人拒之门外反而显得可疑,颜悬昭只得硬着头皮拉开房门。
只见门外站着一对俊男靓女,蓝衣男子见她开门,微笑着向她颔首致意,他旁边身着火红衣裙的姑娘则洋溢着热情的笑容,不等颜悬昭邀请,她便自然挽过她的手,轻盈地侧身进了房间:“娘子,我们进去坐着说话可好?”
红衣姑娘的自来熟打了颜悬昭一个措手不及,晕晕乎乎地就被她带着到房里的圆桌旁坐下了。
刚坐定,她便献宝似的将一个用粉色绸缎精心包裹的方正锦盒推到颜悬昭面前。
“这是……?”颜悬昭面露疑惑。
姑娘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刚才在楼下,我们问话唐突,惊扰了娘子和你夫君,实在过意不去。这是我们路过桃溪镇时买的特产桃花酥,聊表歉意,还请娘子收下。”
“是啊,”蓝衣男子温声补充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望娘子笑纳。”
“使不得,使不得。”颜悬昭连忙摆手,“你们也是职责所在,我们能理解的,没有放在心上。”
“哎呀,姐姐你就收了吧,要不我们心里难安!”姑娘拉起她的手嗔怪式地摇了摇,同时利落地打开了盒子,“这桃花酥可好吃了!快试试!”
说着,她就拈起一块糕点要送到颜悬昭嘴边。
颜悬昭无力招架这种“社交恐怖分子”的热情进攻,半推半就地接过她手中的糕点,轻咬了一口。
咬下去的瞬间,颜悬昭的眼睛亮了。
充满麦香和浓郁猪油香气的酥皮层层绽开,融化在齿尖,紧接着涌出了一股馥郁的桃花香气,细腻的内馅在舌尖翻滚着酸甜的滋味……
红衣姑娘见她表情,脸上露出小小的得意:“很好吃吧!桃溪镇的桃花酥可是最有名的。我们宗门里的师兄弟听说我们要路过那儿,都央我们带呢!”
颜悬昭捕捉到她话中的信息,咽下口中的糕点:“宗门?”
“哦!瞧我这记性!”姑娘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懊恼道,“光顾着说点心,都忘了自报家门了!”
她像一只灵动的蝴蝶翩然起身,火红的裙摆划出一道弧线,走到了蓝衣男子身边站定。
“这位,”她介绍道,“乃怀忧宗大师兄是也。”
蓝衣男子依言站了起来,向颜悬昭作了一揖:“在下衡遂,方才失礼了。”
姑娘又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声音清脆:“我乃怀忧宗二师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冯念之是也!”
说完,她好奇地看向颜悬昭:“我们都介绍完自己啦,姐姐你叫什么呀?”
“相逢即是有缘,不如放下前嫌,结交一番。”衡遂也温和地说道。
对方如此坦荡热情,颜悬昭若再遮遮掩掩反倒显得小家子气,但她仍留了个心眼,报了个化名:“我姓应,单名一个昭字。”
“那我便叫你昭昭姐啦!”冯念之欢喜地拍手,“今日就此一饼泯恩仇!”
“对了,应娘子,”衡遂目光在室内不经意地扫过,似是随口问道,“怎不见令夫君?我们还想着当面向他致歉。”
颜悬昭稍稍松懈的神经瞬间再度绷紧。
终于要图穷匕见了吗?!
她尽力让语气听起来自然随意:“哦,他啊,去后院马厩照看我们的马匹了。你们的心意,我代他心领便是。”
说完,她故作镇定地低头咬了一小口手中的糕点,实则用眼角余光留意着两人的反应。
刚咬了一小口,她猛地反应过来。
她大意了,这个糕点不会被下了什么毒药吧?
她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两人拿着药瓶,阴测测地威胁她不供出应逢怜,就拿不到解药,最后肠穿肚烂,七窍流血……
那她是招呢,招呢还是招呢?
正当她沉浸在自己脑补的悲壮剧情中时,衡遂的声音将她拉回现实。
“无妨,”他神色依旧温和,“我们可以在此稍候,等他回来。”
“是呀是呀。”冯念之附和道,“反正我们也闲着无聊,一起唠唠嗑呗。”
见他们似乎并未执着于应逢怜的去向,颜悬昭稍松了口气。她心思一转,决定反客为主,主动提问:“原来你们是仙门子弟?可方才在楼下,为何自称官府之人?”
“说起来都怪三师弟。”冯念之撇了撇嘴,气鼓鼓道,“他说我们一看就是初出茅庐的生面孔,直接问话恐怕没人搭理,非要我们假扮官差,说什么‘狐假虎威’一下。”
衡遂也略显尴尬地轻抚额头:“我等初次下山,确实不谙凡间官差行事规矩,举止不当,冒犯你们,十分抱歉。”
听完他们的解释,颜悬昭一个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
原来是刚出来实习的“大学生”啊,怪不得这么容易就骗过了他们。
真正的的官差盘问起来,可比他们“冒犯”多了。
她这突如其来的笑声让冯念之和衡遂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迷惑。
殊不知,他二人在颜悬昭眼中的形象已经从城府深不可测的追捕人员转化为了清澈愚蠢但善良的大学生了。
“你们不用自责,我们并没有放在心上。”颜悬昭止住了笑,为他们宽解心结。
见颜悬昭态度软化,冯念之立刻雀跃地凑近她身边:“昭昭姐,你和你相公感情真好,能不能给我讲讲你们的故事呀?我最喜欢听这种了!”
“念之,”衡遂轻轻蹙眉,略带责备地看了她一眼,“此乃他人私事,莫要打听。”
“这有什么?”冯念之不理会他的阻止,轻摇了摇颜悬昭的袖子,“和我讲讲嘛……是你追的他,还是他追的你?”
颜悬昭最怕看到一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带着祈求看着她了,她根本没办法拒绝这种请求。
但她和应逢怜就是一对假鸳鸯,哪有什么值得说道的爱情故事?要不是有系统的胁迫,怕是他们的故事就终结在她一脚将他手踢开的那刻了。
见颜悬昭犹豫了,冯念之肉眼可见地失落了起来:“是我僭越了……”
颜悬昭难得地良心一痛。
可恶啊,果然让女人伤心的事情她还是做不到啊!
“那个……”颜悬昭清了清喉咙,决定即兴发挥,“其实我们是青梅竹马,但我们的家族却有世仇……”
冯念之倏然睁大了双眼,连一向淡定的衡遂也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母胎单身至今的颜悬昭根本就没什么恋爱经验,接下来她结合了二十多年来看过的所有有关爱情的名著,讲述了一段曲折离奇、荡气回肠的爱情史诗,内容来源包括但不限于《罗密欧与朱丽叶》、《梁山伯与祝英台》、《歌剧魅影》……
“就这样,我们最终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颜悬昭用一句总结,为这个长达半个多时辰的故事画上句号。
她讲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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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舌燥,赶紧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饮而尽。解了渴意,她才发觉房间里安静得有些异常。
定睛一看,冯念之正失神地流着泪,还不断用手帕擦拭着通红的眼睛,良久,喃喃道:“太美了,绝美的爱情故事……”
再看衡遂,虽未落泪,眼眶却也微微发红,指尖不时轻按眼角,似在克制情绪。
不是吧?她随口胡诌的狗血大杂烩,威力有这么大?
冯念之回过神来,激动地握住她的手:“昭昭姐,你们的爱情故事实在是太伟大了,感天地泣鬼神!”
“特别是你还魂后和你夫君相认的那段听得我潸然泪下,你们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她声情并茂地述说着听后感。
“哈哈,是吗。”颜悬昭干笑了两声。
她心想,得鸣谢《牡丹亭》。
衡遂也目光真挚地看着她:“应娘子,虽然你们的爱情为世俗不容,但你们敢于突破枷锁的勇气让在下动容。”
哈,还得鸣谢《雷雨》。
“我们的故事差不多就是这样了,”颜悬昭打断他们仍沉浸在故事中的情绪,巧妙转移话题,“现在该轮到你们讲讲了吧?仙门子弟的生活,想必很有趣?”
“我们?”冯念之搅了搅手指,“我就比较乏善可陈了,我三岁就被宗门选中,拜入师尊门下,此后就是一直修炼、修炼、修炼,这次是我第一次来到凡间历练。”
衡遂也点了点头:“我也差不多,四岁测出了是火灵根便被师尊收入门下,一直在宗门里修行,亦是初次下山游历。”
颜悬昭下意识恨得咬了咬牙。
天杀的,一个两个的人生一路顺风就算了,前途还这么光明,晚上睡得着嘛?
就她的前途一片阴暗……啊,好凉快。
颜悬昭压下心中的悲愤,继续引导话题:“那你们接下来要去哪里游历呀?我和我夫君正愁不知道接下来去哪玩呢,说不准我们能一道顺路去。”
冯念之心直口快,脱口而出:“我们要去乌南秘……”话一出口,她立刻意识到失言,有些慌乱地看向衡遂。
衡遂倒是神色如常,温声道:“告知应娘子也无妨,乌南秘境近期将开,此事在修仙界并非秘密。只是……”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郑重,“乌南秘境虽非绝险之地,但对寻常人与散修而言仍是危险的,娘子还是谨慎前往吧。”
颜悬昭从善如流地点头。
危险啊?那她铁定不去,天大地大小命最大。
可惜,事情总不会如她所愿的。
下一秒,她的脑海里就跳出了系统的提示音。
【触发主线任务:乌南秘境。】
颜悬昭当场石化。
“昭昭姐?”冯念之见她愣住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颜悬昭猛地回神,连忙说道:“时间不早了,别等了,你们早点回去休息吧……”
衡遂闻弦歌而知雅意,当即拎着还想要说话的冯念之要退下:“不打扰娘子歇息了,我们这就告辞。”
颜悬昭尽地主之谊将他们送到房间门口,却见衡遂突然转身:“对了……”
颜悬昭心头一紧。
终于要切入正题了?怀疑应逢怜为何迟迟不归?
却见他眼神坚定,语气格外认真:“应娘子,千万不要放弃你的歌唱的天赋!”
好的,是她多虑了,这家伙居然还沉浸在剧情里。
感谢《歌剧魅影》。
她努力挤出一个笑容:“多谢鼓励,我会……坚持的。”
终于送走两人,颜悬昭迅速关上房门,背靠着门板,在脑海中冷静发问:“系统,这次的任务具体内容是什么?”
【宿主,你这次任务是帮助应逢怜拿到秘境中的镜月花,并且……】
【阻止反派的死亡。】
19. 绾发
夜色沉寂,林风带动枝条在月下摇曳,月光透过交错的枝桠,在地面投下狂舞的爪牙。
应逢怜静立其中,玄色衣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他垂眸看向单膝跪在身前的下属,语气听不出什么情绪:“空青,起来吧。”
名唤空青的男子身形挺拔,此刻却将头埋得极低,不肯起身,语气带着坚决的请罪:“属下护主不力,致使主子身陷险境。空青万死难辞其咎,还求主子惩处!”
“现在不是谈论这个的时候。”应逢怜的声音依旧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我再说一次——起来,这是命令。”
“……是。”空青犹豫了一下,终究不敢违逆,依言从地上站起身,微微垂首,姿态恭敬。
“魔界现在如何?”应逢怜直接切入正题,血色的眼眸在幽暗的林间折射着冷冷的月光。
空青深吸一口气,沉声禀报:“自您失踪的消息传开,玄冥便趁机煽动人心,四处散布您已……已陨落的谣言。他拉拢了不少墙头草,另立山头,如今势力扩张得极快。”
“……是属下无能,未能及时遏制其势。”他越说声音越低,正要附身跪下再度请罪,却被应逢怜一手拦住。
“此事非你能够阻止。”听到这个结果,应逢怜没有惊讶,仿佛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趁此机会,正好将那些心怀二志之人甄别出来。待日后再与他们逐一清算。”
“主子英明!”空青抱拳,语气振奋了些,随即斗胆谏言,“主子,如今仍有二百余名忠勇之士誓死追随!属下已将他们秘密集结,只待您一声令下,我们便可杀回魔界,将那乱臣贼子拿下,重肃魔界!”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有些迟疑,但还是继续禀报:“另外,凝雨公主那边派人传话,说、说她可以出兵助您,只要您……”
“重回魔界的事,稍后再议。”应逢怜打断了他的话语,命令道,“眼下有更要紧的事需要你去做。”
“请主子吩咐!”空青立刻半跪于地,神色肃穆。
“我要进入乌南秘境。”应逢怜言简意赅,“后日之前,设法弄到两张入境密令。”
是!”空青毫不犹豫地应下,随即抬头询问道,“主子,可是需要属下陪同前往?”
“不必。陪同的人选,我自有安排。”应逢怜面无表情地吩咐,“你留在外界,负责接应,并稳住其他人。没有我的传召,不得擅自寻我。”
“属下明白!定不辱使命!”空青铿锵有力地回答,随即起身,朝着应逢怜深深一揖,身形一晃,便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密林深处,几个起落便不见了踪影。
林子里彻底沉寂,应逢怜站在原地,指尖微动,将他与空青方才停留之处的所有气息与痕迹尽数抹去。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拿起放在一旁的幂篱,戴在头上,遮住了面容,朝着客栈的方向缓步走去。
吞噬完两个魔的力量后,他的元气有所恢复,但如今他的力量还不及盛时的十分之一。
应听澜的一剑使他的魔丹受损,让他无法自行修复伤势,在没拿到乌南秘境中的镜月花修复他的魔丹前,他万万不能返回魔界,也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他的伤势,纵使是空青也不行。
魔界向来信奉弱肉强食、优胜劣汰,一旦他重伤难愈的消息传开,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仇敌一定会一拥而上将他置于死地,就连空青这般的下属未必会再忠诚于他,届时腹背受敌才是真正的绝境。
天边逐渐露出一丝鱼肚白,应逢怜也回到了客栈楼下,他捏了捏眉心,压下了繁杂的思绪。
他抬头,目光精准地找到了他们房间所在的位置。出乎意料的是,那扇窗户后,此刻竟还透出昏黄的烛火光晕。
他身形微动,如一片落叶般轻盈地跃起,悄无声息地推开那扇半掩的窗户,落入房中。
刚一进来,便看到颜悬昭趴在圆桌上呼呼大睡。
她双臂环抱着个陌生的粉色锦盒,趴在上头,脸颊上的肉因为压力被肉嘟嘟地挤到一块,脸上还残留着被压出的红印子。几缕不听话的发丝黏在她的嘴角,眼看着就要吃进嘴里了,她却毫无所觉。
应逢怜悄无声息地靠近,站在桌边静候了片刻,发现她呼吸平稳,竟是真的睡着了。
真是个神经大条的蠢货,一点防备心也没有。
应逢怜颇为嫌弃地看着她凌乱的睡容。
不过,这种人利用起来最为放心,在乌南秘境中或许能派上用场。
思忖完毕,应逢怜便不再理会她,转身打算走向房间里那张看起来更为舒适的床榻。
没走两步,他又转身走了回来。
不行,还是受不了。
颜悬昭把发丝吃进嘴里的画面反复在他脑海里回荡。
强迫症发作的他俯下身勾住她发丝的一端,轻轻一扯将她即将吃进嘴里的发丝拉了出来。
应逢怜稍稍舒了口气,却不想这样一动作把颜悬昭给唤醒了。
她迷迷蒙蒙地睁开睡眼看见应逢怜,含糊地嘟囔着:“怎么又梦见帅哥了……”
下一秒,她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猛地睁大了双眼,坐直了起来,望着应逢怜语无伦次道:“你、你回来啦?!”
她一边说着,一边手忙脚乱地试图整理自己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和衣襟,脸上还带着刚被压出的红印。
【晚了,你睡得哈喇子直流的样子早被看到了。】系统毒舌地在她的脑海里吐槽。
【你怎么不提醒我他回来了?】颜悬昭对系统袖手旁观的态度十分恼怒。
【你一睡觉,我也被强制关机了,能有什么办法?】系统一副爱莫能助的态度。
“怎么睡在这里?”应逢怜出声。
“我原本想等你回来的……”颜悬昭窘迫地揉了揉睡僵了的脸,嘿嘿一笑,“没想到等着等着睡着了。”
应逢怜体会到了一种微妙的感觉,但他又无法具体描述这种奇怪的感觉,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决定不要跟她说过多的话。
“应逢怜,”见他似乎要转身,颜悬昭连忙叫住他,献宝似的将一直抱在怀里的粉色锦盒打开,露出里面排列整齐、造型精致的糕点,“你出去这么久,肯定也饿了吧?快来尝尝这个桃花酥,可好吃了!”
她似乎经常忘记他是个已辟谷的修行者,总是将他视作和她一样会饿会困。
见他没反应,她又往前递了递,像个邀功的小狗腿:“我也吃了,非常好吃,你也尝尝呗!”
为何执意要他吃?
见到她如此执着热情,应逢怜心底反倒升起警惕。
这糕点之中,莫非被做了什么手脚?
他审视地在她脸上搜刮了一圈,良久,还是伸手捻了一块桃花酥送到唇边,慢条斯理地咬了一小口。
甜腻……
颜悬昭见他吃了,立刻也眉开眼笑地拿起一块,毫无顾忌地塞进自己嘴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应逢怜动作一滞。
看来是他想多了……但他还是不敢相信于有人给他食物居然只是为了单纯分享美味。
“你还记得今早盘问我们话的那群人吗?”颜悬昭嘴巴里塞着糕点,含糊不清地说道,“这是他们专程送来的桃溪镇特产,向我们赔礼道歉的。”
应逢怜捻着糕点没说话。
糕点无毒,不过他也不惧怕里面有毒,这世间绝大多数的毒药都无法对他起效,但他还是很怀疑他们送来的目的。
“他们有怀疑什么吗?”他问道。
“没有,”颜悬昭摇了摇头,咽下口中的糕点,“他们是初出茅庐的宗门弟子罢了,没什么高深的城府,我几句话就将他们打发了。”
紧接着,她将今晚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复述给了应逢怜。
“他们也打算去乌南秘境……”应逢怜沉吟片刻,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了两下,做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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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决定,“可以与他们适当走近些。届时,或许可以与他们一同进入秘境。”
看来,乌南秘境现世的时机,确实不远了。
“好,那我就和他们多套套近乎。”颜悬昭点点头,十分自觉地接过了任务。
应逢怜原打算回来休整一番,如今听闻秘境即将现世,深觉刻不容缓,他看了一眼颜悬昭凌乱的发髻,开口道:“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梳洗,待会随我出门一趟。”
颜悬昭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触感一片毛躁,才发觉已经乱得和鸡窝一样了。
她连忙跑去屏风后梳妆台那手忙脚乱地梳洗起来。
应逢怜则走到房间内的卧榻边,拂衣坐下,阖上双眼,开始闭目养神,等待着她。
闭上双眼后,房间中一切细微的声响变得更加明显了。
木梳拂过青丝的簌簌声,发饰相撞的叮咚声,桂花油的清冽香气……
幼时的清晨,母亲也是这般坐在梳妆台前对镜挽髻的,而年幼的他,总是喜欢趴在桌边,睁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母亲察觉到他的目光,会从镜中回望他,眉眼弯弯,露出温柔的笑意。
往往这时暖洋洋的阳光会透过薄薄的窗纸映出满室灿金,父亲静坐在一旁卧榻上等候,有时候他是在沉默地擦拭长剑,有时候是如同现在的他一样在闭目养神。
母亲的手总是很灵巧,纤细修长的手指翻飞之下就能挽出一个漂亮的发髻,不像现在屏风那头的笨蛋在那里手忙脚乱,梳个头发都在龇牙咧嘴地叫,间或发出了惊呼,他不必睁眼,就知道她定是又不小心弄掉了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屏风后的动静终于平息。颜悬昭似乎完成了这项“浩大工程”,脚步略显迟疑地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应逢怜应声睁眼,目光落到她的发髻上。
颜悬昭见他目光落在自己头上,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期待又有些忐忑地问道:“好看吗?我还是第一次自己梳……”
系统冰冷的提示音突然响起。
【反派好感度-5,当前好感度为0。】
颜悬昭:“???”
不是吧?!她辛辛苦苦梳了这么久,就算不够完美,也不至于丑到要扣好感度的地步吧?
应逢怜沉默地看着她,看了许久,久到颜悬昭都觉得周遭空气快要凝固时,他才终于开口冷冷道:“换掉,换个别的发样。”
颜悬昭撇了撇嘴,不情不愿道,“可是,我只会这么一个发样。”
她是个手残党,跟着小桃学会这个“毓灵髻”已实属不易,其他的发式,她要么不会,要么梳出来更是惨不忍睹。
应逢怜没有说话,但是她已经感觉到他那不容退让的死亡视线了。
为了保住好感度不下滑,颜悬昭决定听话地退回去绑个最简单的高马尾。
应逢怜又等了片刻,等来了颜悬昭顶着个不伦不类的发型走出来。
“我好了,走吧。”她无精打采道。
应逢怜眼角抽了抽,忍无可忍地将她拎回了梳妆台前。
颜悬昭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压着肩膀摁着坐下:“坐好,别乱动。”
紧接着,在颜悬昭目瞪口呆的表情中,应逢怜臭着一张脸拿起木梳为她挽起了发髻。
颜悬昭呆呆地望着镜中,起初她并没有对应逢怜的手艺报有多大期望,却没想到他三下五除二就为她挽好了一个漂亮的女子发髻。
应逢怜也看着镜中那个熟悉的发髻,一时间恍神了。
他无数次看过母亲梳这个发样,每一个步骤,每一次缠绕,都深深刻在他的记忆里。但他从未亲手为任何人梳过,今日是第一次尝试,手指却像是拥有自己的记忆一般,熟练得仿佛已经重复过千百遍。
两人都还沉浸在这略显诡异的氛围和各自的愣神中,尚未回神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如同利刃般划破了客栈黎明时分的寂静。
20. 惊变
凄厉的惨叫让颜悬昭从微妙的情绪里陡然清醒,她下意识起身,却发现应逢怜动作更快,已经戴上幂篱先她一步往门外走去。
她不敢怠慢,紧随着他的步伐。两人来到了房外,一前一后地走下楼梯,刚踏入一楼大堂,一股浓重到化不开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紧接着一副极具冲击力的画面撞入了她的眼帘。
一楼大堂内,一张貌似人皮组织的东西正干瘪地倒塌堆叠在血泊之中,场面恐怖,让人触目惊心。
颜悬昭看到的瞬间心脏骤停,一股恶寒摄住了她的心神,她下意识躲到了应逢怜身后,用他高大的身躯挡住那令人头皮发麻的渗人场景。
衡遂和冯念之一群人比他们先一步赶到,已经初步控制住了场面,疏散了零星几个被惊动探头张望的住客,此刻正围在血泊边缘,低声交谈着,面色凝重地查看着那具可怖的遗骸。
这些看起来年纪不大的修士们,面对如此骇人的景象,脸上虽有沉重与警惕,却并无过多的惊慌失措,仿佛对此类惨案习以为常。
衡遂注意到他们下楼,还和他们打了个招呼。
颜悬昭从应逢怜身后探出半个脑袋,声音里还带有一丝惊魂未定:“衡遂,这发生什么事情了?”
衡遂神情凝重地回答道:“今日清晨,客栈掌柜为魔物所害,但目前还未找到作恶的魔物。”
颜悬昭的目光再次扫过血泊中的衣物,确认了衡遂的话,果然是昨日掌柜的衣着。
“呜呜呜……昨夜入睡前,掌柜、掌柜他还好好的呀!!”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嚎响起,将颜悬昭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她这才发现,离血泊不远处,昨日见过的那名店小二正瘫坐在地,面无人色,浑身抖若筛糠。冯念之正半蹲在他身旁轻声安抚着。
“你冷静些。”冯念之拍了拍他不住颤抖的双肩,循循善诱道,“仔细回想一下,昨晚掌柜入睡前,可有什么不寻常的举动?夜里,你曾听到过什么古怪的动静?”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店小二双手死死抱着头,眼神涣散,语无伦次,显然惊吓过度,神智已处于崩溃的边缘,“我一早起来……就、就看见掌柜他……他变成这样了!”
看来,那声划破黎明的惨叫,便是这可怜的店小二发出的,他也是惨案的第一目击者。
眼见问不出更多线索,冯念之轻轻叹了口气,不再逼迫他。她站起身,理了理裙摆,朝颜悬昭二人走来。
“昭昭姐,凶手可能还在附近,”她语气关切,“你们尽量待在这块不要随意走动。”
颜悬昭点了点头:“谢谢你们提醒。若有什么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
她看了一眼身旁盯着血泊若有所思的应逢怜,补充了一句:“恰好……我夫君对魔物有所研究。”
“真的吗?”衡遂一喜,看向应逢怜,拱手客气问道,“这位……该怎么称呼?”
应逢怜将目光从血泊中收回,不假思索道:“颜怜。”
颜悬昭:“?”
这取假名的套路怎么有点熟悉?
【我真是服了你们俩了,取假名的脑回路敷衍到一块去了。】系统适时在她脑中响起,毫不留情地吐槽。
“颜公子,在下衡遂。”颜遂拱手示意道,“能否劳烦您看看这起凶案是何等魔物所为?”
应逢怜颔首,跟随他的步伐,走近到尸体处附身查看起来,不到片刻,他直起身,语气笃定地给出了结论:“是阴噬魔所为。”
“敢问这阴噬魔是……”衡遂虚心求教。
“一种栖息于魔界腹地的罕见魔物,”应逢怜解释道,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性喜吞噬生灵血肉,猎食之时,常以魔气侵蚀,将猎物一身血肉尽数吸食消融,最终只留下一张完整的皮囊。”
他语气平淡,却让周围听到的几名年轻修士不约而同地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脊背莫名窜上一股寒意。
“既是魔界深处才会出现的魔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冯念之忍不住上前一步,语气中充满了困惑与不解。
“这也正是我也觉得蹊跷的地方……”应逢怜微微蹙眉,也露出一副思索的模样。
站在他侧后方的颜悬昭却心知肚明,这家伙心里恐怕早已有了答案,此刻不过是在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引导众人得出他想要的结论。
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本不应该出现的魔物出现在了这里呢?
颜悬昭脑子灵光一闪,举起手,弱弱地开口道:“昨日听诸位提起有秘境即将现世……你们说,会不会和这个有关?”
她的话音刚落,周围几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露出了恍然和更加凝重的神色。
“这就说得通了。”应逢怜适时接过话,“秘境即将现世,其空间壁垒与现实的交界处会产生不稳定的波动和裂隙,有魔物趁此机会从秘境中逃出也不足为奇。”
衡遂思路被彻底打开,立刻道:“这么说来……秘境现世的地方岂非离这块不远?!”
他猛地一握拳,脸上浮现出焦急:“不行!若真是这样,恐怕不止这一头魔物逃出!必须尽快防范,否则周遭城镇的百姓都要遭殃!”
他立刻展现出一个领队应有的决断力,迅速部署:“念之,你即刻动身,前往最近的城池通报此地异状,让他们加强戒备,组织人手巡逻。王师弟、李师妹,你们二人留守客栈,安抚众人,确保大家安全。三师弟,你随我一起,立刻在客栈周边搜寻阴噬魔的踪迹,务必在其再次害人前将其诛灭!”
“是!”众人齐声应道,立刻依令行事,不敢怠慢。
临走前,衡遂还特意走到他们面前,言辞恳切地叮嘱道:“应娘子,你们最好留在此处不要四处走动,我的两位师弟师妹会尽力护你们周全的。”
听到衡遂的称谓,应逢怜回头看了一眼缩在他身后的颜悬昭。颜悬昭接收到了他的目光,无辜地眨了眨眼,一副“你不也是这样”的神情。
应逢怜面无表情地收回了目光,对面前的衡遂疏冷道:“多谢关怀,我自会保护好我夫人的。”
颜悬昭也立刻像小鸡啄米般点头附和:“放心吧,我夫君也是有修为傍身的,我们不会有事的。”
哪个魔还能危险得过应逢怜,此刻待在他身边最安全不过了,来一个他吃一个,来两个他吃一双!
见他们有能力自保,衡遂也不再多言,郑重一抱拳,便与三师弟匆匆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客栈门外。
———
衡遂一行人离开后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客栈内的紧张气氛稍缓,应逢怜却忽然对颜悬昭道:“随我来。”
说罢,也不多解释,便带着她悄然从客栈后门离开,七拐八绕,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荒僻野地。
颜悬昭看着荒无人烟的地界,有些纳闷:“我们来这做什么?”
“找秘境入口。”应逢怜言简意赅,目光扫过四周环境,“我根据灵力波动以及阴噬魔残留的魔气轨迹推算,秘境入口大致会出现在这个方位。需得在它正式开启前,尽可能精确位置,争取第一时间进入。”
颜悬昭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拿着这个四周走动,有异动就告诉我。”应逢怜说完,就拿出了一个造型独特、非金非木的仪器递给了她,并补充道,“别离我太远,否则后果自负。”
打发完她,应逢怜自己另寻了一处相对平坦的空地,取出一个布满符文的黑色罗盘,指尖轻点,罗盘上的符文便开始微微颤动起来,他凝神屏息,左手掐决,进行着更精密的推算。
颜悬昭依言接过了古怪的仪器,好奇地摆弄了起来,握着它尝试着往四周走了走,走了半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
百无聊赖之下,她一边机械地移动着脚步,一边在脑海里和系统聊起了天。
【系统,有个问题我一直想不通。按原剧情,应逢怜不是一直活到了大结局吗?怎么你现在又说,必须在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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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南秘境里阻止他死亡?】她实在想不通,像他这种级别的反派BOSS,按理说命应该很硬才对。
【因为你的出现带来了蝴蝶效应。原本反派的下一站不会是乌南秘境,但由于你的出现导致他行程发生了变化。而恰恰这个秘境里有对于他而言的致命陷阱。】
【什么陷阱?】颜悬昭试图从系统口中套话。
【具体触发事件与机制属于未知变量,但根据当前大数据模型推演,反派在此秘境中的死亡率高达99%。】
颜悬昭大惊:【这还能去?这不得是送死?】
【但你可以成为那1%的变数。】系统答道。
【谢谢你们这么高估我……】颜悬昭皮笑肉不笑道。
应逢怜都搞不定的死局,她这个小菜鸡能顶什么用?给他挡刀估计都嫌不够格。
系统不语。
颜悬昭思来想去,觉得还是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最稳妥。她踱步回到应逢怜身边,看着他专注推算的侧脸,试探性地开口:“应逢怜,要不……我们别去这个秘境了吧?”
闻言,应逢怜手上的动作微微一顿,抬眼略带疑惑地看向她:“为何?”
“我听他们说这个秘境凶险至极,我们还是不要趟这个浑水的好。”颜悬昭劝解道。
应逢怜不屑地轻笑了一下:“那是对他们而言。”
喂喂、哥们别狂啊,进去了有得你哭的,这个秘境专门克你啊!
就在她绞尽脑汁,思考还能用什么理由劝阻他时,应逢怜却忽然停下了所有动作,目光锐利地锁定在前方某处空无一物的地面上,低声道:“找到了。”
颜悬昭赶忙跟随着他走到那块位置,却发现空茫茫一片,什么也没有,和别处看起来并无不同。
应逢怜却收起罗盘,蹲下身,以指代笔在地面上画了个标记的符文,符文骤然亮起一瞬猩红的光芒,随即如同水滴渗入沙地般,悄无声息地隐没于地面之下。
“做好准备,”应逢怜站起身,语气不容置疑,“秘境开启就在这几日,时机一到,我们立刻进入。”
看来应逢怜是铁了心要闯这个龙潭虎穴了。
颜悬昭别无他法,想不出任何理由阻止他进入秘境,她犹豫了两秒,伸手拉住了拂袖欲走的应逢怜。
应逢怜脚步一顿,回头望她:“还有什么事?”
颜悬昭仰头看着他,鼓足勇气说道:“你能不能教我修炼?”
应逢怜似乎没料到她会提出这个要求,眉峰微挑,随即冷淡拒绝:“我是魔修,不会正道那些修仙法子。”
“那就教我修魔。”颜悬昭毫不犹豫地说道。
应逢怜发出一声短促的冷笑,语气讥诮:“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颜悬昭态度却无比坚定:“无论修仙也好修魔也罢,力量本身并无正邪之分,关键在于使用它的人。如果我能有修为,在关键时候才不会成为你的拖累,能更好地与你并肩作战,保护好你的后背。”
既然还有那1%的生机,她就要拼尽全力去抓住。而力量,是生存最基本的保障。
应逢怜愣了两秒,随即不自在地别过了脸:“就凭你?少在那里说些不知所谓的怪话。”
说完他猛地抽回了手臂,拔腿要走,步履匆匆地好像后头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赶。
然而,他快步走了不过两三丈远,脚步又突兀地停了下来。他没有回头,声音隔着一段距离传来,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恼怒:“……不是要学法术吗?还愣在那里做什么?”
颜悬昭原本因为他之前的拒绝而有些失落的心,瞬间被这句话点燃。她眼睛一亮,几乎是小跑着追了上去,凑到他身边,惊喜地追问:“你答应教我啦?!”
应逢怜不语,依旧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侧脸线条冷硬,没什么表情,好似刚刚一瞬的软化并不存在。
但下一秒系统的提示音就暴露了他:
【反派好感度+10,当前好感度为10。】
21. 入境
秋风卷着几片枯黄的落叶,打着旋儿飘进了空无一人的客栈大堂。
小李下意识像往常当店小二时那样拿起了扫帚,将落叶扫进簸箕里。他的动作很慢,和从前偷懒磨洋工不同,此刻的缓慢里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留恋。
太阳逐渐下山,落日的余晖透过洞开的客栈大门将光晕洒满大堂的每个角落,目之所及皆染上了一层寂寥的秋色。
地面重新变得一尘不染,他也就将扫帚放回了原位,背起了早已收拾好的行囊。在最后阖上那两扇沉重的木门前,他忍不住再度回望了一眼这个他干了五年活计、也生活了五年的地方。
往昔客栈的大家伙儿在一起的画面还历历在目。闲暇的空档里,他总是会和王哥坐在大堂里谈天吹牛、插诨打科,小宋会默默地坐在门前的石墩子上悠悠地吹奏起他的葫芦丝,张婶偶尔会将后厨里用不完的食材做成几道拿手小菜送过来给大家一起吃,这时候在柜台后算盘打得噼啪响的掌柜就会心疼地叫嚷着要让他们付钱,但最后还是会嘴硬心软地放过他们,给他们破例开一小坛酒……
回忆在现实面前坍塌,一切化为幻影。如今的大堂里空空如也,曾经摆得满满当当的桌椅板凳早已变卖一空。
人走茶凉,不过如此。
掌柜横死之后,他家人匆匆赶来料理了后事,这客栈也就散了架,伙计们各奔东西,如今只剩下这具偌大的空壳,在郊外的暮色里无声沉寂。
他轻轻叹了口气,收回目光,伸手准备将门关上。就在门扉即将合拢的刹那,一柄泛着银白冷光的剑鞘突兀地伸了进来,抵住了门板,强硬的力道让他无法再推动分毫。
他愕然抬头,对上了一张冷肃陌生的脸庞。来人身后还跟着一群同样衣着的白衣人,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四周,像是在搜寻什么。
持剑的领头人甚至眼风都没给他一个,手腕稍一用力,便将厚重的门板彻底推开,发出“吱呀”一声响,随即一声令下:“搜!”
“各、各位大人!”小李下意识地阻拦,“客栈已经关张了,里头什么都没了!”
白衣人们置若罔闻,直接越过他,迅速地进入客栈内部展开搜查。
领头人则走到了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盘问道:“客栈里还有什么人?”
望着面前高大的人,小李瑟缩了一下,怯生生地答道:“官爷,客栈里头已经没人了,现下只有我……”
“你看见过什么行迹可疑的人?蒙面、戴幂篱这类的。”他打断他的话,继续追问道。
小李习惯性地挤出一个讨好的笑容,语气谦卑:“大人,咱们这南来北往的游侠客商多,这么打扮的也不少……小的实在记不清啊。”
“就这几日,仔细想。”他勒令道。
小李努力回想了一下,在脑海里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印象,不太确定地说道:“好像……是有那么一位,总戴着黑色的幂篱,遮得严严实实的,小的都没见过他的正脸……”
“他去哪了?现在在何处?”领头人语气一下子急促了起来。
“这……这小人是真不知道啊!”小李苦着脸,“那批客人三天前就都走光了,不知去向……”
————
古木参天,四周静谧无比,光线穿不透层层叠叠的浓密枝叶,只能隔着叶片留下朦胧的绿意,时不时有莹绿色的光点小虫掠过,为秘境增添了一层诡谲而又神秘的滤镜。
颜悬昭亦步亦趋地跟在应逢怜身后。她依旧没搞明白应逢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已经在秘境里兜兜转转了好几天没有任何进展,而她也没找到那个会置他于死地的“危机”。
“等等!”颜悬昭忽然压低声音,眼疾手快地拉住正要迈步的应逢怜。
应逢怜脚步一顿,略带疑惑地侧头看向她。只见她神色警惕,如临大敌般从旁边折了一根细长的树枝,小心翼翼地拨开地上厚厚的落叶层,从里面捅出一条正在缓缓蠕动的青绿色肥虫。
颜悬昭手腕猛地一抖,迅速将虫子挑飞出去,像是在甩掉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看到虫子远远落入灌木丛中,她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道:“好险、好险……”
应逢怜默默地将自己的手从她手里抽了出来。隔着幂篱都能感受到他的眼眸里写满了“你没事吧?”
接收到他的眼神,颜悬昭深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不忿地辩解道:“这叫小心使得万年船,万一这是什么五彩剧毒毛毛虫呢!”
“这就是普通的尺蠖。”应逢怜平淡的声音传来,无情地揭露了真相。
“这里是秘境!”颜悬昭一脸严肃,试图向他灌输自己的理论,“我们不能用外面的常识来判断!任何一点疏忽,都可能成为致命的因素!我这是在保护你!”
明明自己是头一回进秘境,她却说得头头是道,仿佛经验老到。
应逢怜简直无话可说。自从进入这秘境,面前这个人就仿佛患上了深度的被害妄想症,只不过幻想的受害对象不是她自己,而是他。
她不是担心他会被突然冒出来的机关暗算,就是担心他突然踩到虫被毒死,就连夜晚他打坐调息时,她还会时不时凑过来探他的鼻息。
她与其担心他,还不如担心一下自己这种修为如何在秘境里活下来吧。真是多管闲事、杞人忧天……
【叮咚——反派好感度+2,当前好感度12。】
颜悬昭被脑海里突然响起的提示音吓了一跳,她立马扭头看向应逢怜,看到他的嘴角微微翘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但她刚要细看,那点幅度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仿佛刚才只是她的一个错觉。
“看什么?继续走。”他一如往常般地冷淡。
“哦。”颜悬昭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拖着步子跟上,手里却把那根树枝攥得更紧了,暗下决心,一定要多帮他把脚下的虫挑干净,说不定就能复刻刚才的“奇迹”。
颜悬昭自认为找到了刷好感度的捷径,一路上不断地为应逢怜“挑虫”,结果不仅好感度毫无动静,反而把应逢怜给惹烦了。
他直接捏了个诀,一道微光闪过,颜悬昭的双手就被无形的力量束缚在了身前。
“你干嘛!松开我!”颜悬昭抗议。
但抗议无效。
她只能举着手垂眉丧眼地跟在应逢怜身后,途中三番两次尝试用他教的法术解开禁锢,却都以失败告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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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由得更加沮丧了。
眼看应逢怜越走越远,丝毫没有等她的意思,颜悬昭将心一横,“柔弱”地倒在了地上,嘴里还发出一声夸张的哀鸣:“哎呀!”
应逢怜闻声回头,只见颜悬昭姿态矫揉地卧倒在地,见他看过来,立刻努力挤出一副故作坚强的表情,气若游丝地说:“没、没事……你不用管我,我休息一下就好,你尽管往前走,我跟得上……”
他淡淡地收回目光,果然如她所愿,转身继续“尽管往前走”。
颜悬昭看见他毫不留情地转身就走,顿感真心被辜负,哭诉道:“你怎么还真走了?!你这个没良心的……”
还没哀叹完,就看见应逢怜去而复返,停在她身边,伸手将她拉了起来,语气带着一丝不耐:“有话直说。别搞这些弯弯绕绕的。”
颜悬昭委屈地扁扁嘴,晃了晃被捆的双手:“我累了嘛……而且这样绑着,我更走不动了。”
应逢怜瞥了她一眼,正要抬手解开法术,两道熟悉的声音却从不远处传来——
“应娘子、颜公子!”
“昭昭姐!”
颜悬昭抬头一看,竟是衡遂、冯念之那一行人。
冯念之率先快步跑了过来,目光触及颜悬昭被紧缚的双手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和疑惑。
怕她误会,颜悬昭急忙开口解释:“我们……我们闹着玩呢!”话音落下的同时,应逢怜手指微动,利落地解开了她手上的禁锢。
重获自由的颜悬昭连忙活动着手腕。冯念之愣了几秒,看着他们俩,脸上突然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恍然地“哦”了一声。
颜悬昭这才意识到她刚刚的话更加令人误会了,好似她在和应逢怜玩什么羞耻play了。
她张了张嘴打算解释一下,却发现会越描越黑……算了,就当他们俩是孙答应与狂徒吧!
这时衡遂也带着其他人走了上来,他的脸上还是那副温和笑容:“阔别三日,还以为今后没有机会相见了,没想到二位也来到了这里。”
冯念之脸上的红晕还没散尽,也连连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我们居然又遇见了,真是太有缘分了!”
衡遂适时提议道:“这秘境中危机四伏,不如我们结伴而行,彼此之间也能有个照应,颜公子、应娘子意下如何?”
颜悬昭眼睛一亮,下意识就想答应,话到嘴边才想起要征求应逢怜的意见,连忙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他。
按照常理,应逢怜绝不会同意。长时间与这些正派弟子同行,暴露风险太大了,而且肯定会干扰他原本的计划。
然而,应逢怜只是略一沉吟,便简短地应道:“好。”
这出乎意料的答复,让颜悬昭都忍不住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太好了。”衡遂欣喜道,“颜公子你们二人接下来想去哪块探索,我们……”
他话音未落,旁边茂密的灌木丛中猛地传来一声咆哮,颜悬昭应声看去,还没看清就被应逢怜拎着领子极速后撤了两步。
一股浓烈至极的腥臭风刮过脸侧,她定睛看去,只见一个庞然大物的黑影骤然跃现于他们之中,将他们冲得四散开来。
22. 恶兽
应逢怜拎着颜悬昭,稳稳地落在一棵参天古树前,恰好避开了巨兽骇人的冲击。
颜悬昭惊魂未定,紧紧抓着应逢怜的衣袖,望向不远处的庞然巨物。
它的周身覆盖着厚重的漆黑鳞片,身形似狮,却诡异地长着两个紧密相连的熊脑袋,四只眼球没有眼白皆是一片混浊的漆黑,散发着诡异不祥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怪物?!”她声音微颤。
“黑鳞双头狮身熊,”应逢怜的声音依旧平稳,气息未有丝毫紊乱,“一种低阶魔兽,躯壳坚硬无比,徒具蛮力。”语气平淡到仿佛只是在评价一件寻常事物。
于此同时,那狮身熊一击落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腥臭的气浪扑面而来。它浑浊的眼珠转动,立刻锁定了因躲避而落单的人,四足蹬地,猛地冲撞过去!
“小心!”衡遂厉喝一声,身形如电,瞬间飞扑而至,一把将吓呆的师弟推开,同时腰间长剑出鞘,“铮”的一声清鸣,剑锋精准地架住了狮身熊猛挥而下的利爪,金戈交击间,冷厉的火星迸溅开来。
狮身熊的巨力让衡遂的双脚微微陷进了地面,他额头青筋暴起,咬紧牙关与狮身兽缠斗着,一边还不忘冷静下令道:“全部人听令,以我为中心,结缚龙阵!”
指令一下,原本因突发状况而略显慌乱的其余几人仿佛瞬间找到了主心骨。同门师兄妹的默契在此刻凸显了出来,他们迅速移动,各自占据一个方位,口中念念有词,同时祭出随身法器,齐齐对准了阵中的巨兽。
光芒自他们手中亮起源源不断地涌入法阵中心。
衡遂见法阵雏形已成,不再硬抗巨兽,灵巧地一个侧身旋步,险险避开再次扫来的利爪,身形向后一跃,精准地落入阵型最后的空缺方位。
甫一落定,他立即剑指法阵核心,口中快速诵念起法阵咒语。下一刻,以他们五人为节点,一个繁复而耀眼的金色光阵骤然亮起,道道金光如同有生命的锁链,自地面伸出,层层缠绕上狮身熊的四肢与躯干,将它狂暴的动作死死束缚在原地。
狮身熊剧烈地挣扎着,嘴里咆哮不断,震得人鼓膜发疼,束缚在他身上的金色链条也随着它的动作不断颤动着,法阵的光芒明灭不定。
颜悬昭看着那光华流转、无需符纸与阵盘便能瞬间成型的法阵,眼睛都直了,满是惊奇与羡慕:“不用提前画好法阵,也能布阵吗?”
应逢怜侧头看了她一眼,竟难得地耐心解释起来:“缚龙阵是束缚阵法的一种,属‘人阵’,成型需五人及以上。威力依赖于施术者自身的修为以及彼此间的配合。任何一环薄弱,阵法效果都会大打折扣。”
“那‘符阵’和‘人阵’哪个更厉害?”颜悬昭的求知欲被勾起,趁势追问。
“运用得当,皆可制敌。”应逢怜给了个模糊的答案。或许觉得过于敷衍,他略一停顿,又补充道,“符阵威力稳定,若能提前布置,甚至能越阶制敌,但缺点是需要时间准备,且布下后难以移动,易被察觉。人阵灵活,随时可布阵,但考验施术者间的配合,对施术者的要求也更高,威力波动不定。”
颜悬昭似懂非懂,干脆直接问他:“那你更喜欢用哪种?”
“我?”应逢怜几乎不假思索,“符阵。”
“为什么?”
应逢怜下意识垂眸,睫羽在眼下处投下淡淡阴影,语气是惯有清冷和疏离:“依靠别人才是最大的变数,我只相信自己。”
此刻,颜悬昭突然觉得自己虽然站到了应逢怜的身边,却仍旧离他很远很远。
应逢怜用重重大山将自己包围,与外隔绝,而颜悬昭又是个不那么走心的愚公。
就在他们谈话间,狮身熊又发出一声巨吼,声浪裹挟着妖力冲击开来,阵中五人身形齐齐一晃,金色的锁链剧烈震颤,光芒迅速黯淡。
衡遂强压下喉头翻涌的气血,心知缚龙阵已难维持,必须速战速决。他眼神一凛,决然喝道:“大家稳住!变——杀阵!”
话音刚落,众人当即变幻方位,强提功力转化阵法。然而,方才的冲击已让大家都受了内伤,此刻强行变阵,每个人都面色苍白,身形微颤,吃力地维持着法阵的消耗。
眼看他们勉力支撑,颜悬昭心中焦急,忍不住拉了拉应逢怜的衣袖,恳求道:“他们快撑不住了!再这样下去会出事的,我们帮帮他们吧!”
应逢怜身形未动,连眼神都未曾偏移一分,反问道:“我为何要帮?”
颜悬昭一哽。她怎么忘了身边这个才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热血青年,而是实打实的冷血无情大魔头。
她试图用他的逻辑劝服他:“你答应和他们同行,不就是为了方便利用他们达成你的目的吗?如果他们死在这里,你的计划怎么办?”
应逢怜却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连这等低阶魔兽都应付不了,便没有让我利用的价值。你想救,自己动手。”
颜悬昭被他的话气到了,不再求他。她扫视了一眼焦灼的战况,从衣襟里取出一张符纸和小沓朱砂,咬破手指混合着朱砂在黄纸上飞快地涂写起来。
应逢垂眸瞥了一眼,有些意外。
才短短两日,她竟已将符文结构掌握得如此熟练,下笔流畅,私下定然花了不少功夫练习。
看着她皱巴着脸的认真模样,应逢怜一时间觉得有些好笑,讥讽道:“收一下你那泛滥无用的同情心吧,你能救得了谁?”
他袖手旁观就算了,还在对想要帮忙的她冷嘲热讽,颜悬昭瞬间心头火起,头也不抬地回怼道:“我就是因为有着‘泛滥且无用’的同情心才救下的你!”
此言一出,应逢怜瞬间沉默,幂篱下的神情莫测。
颜悬昭依旧低着头涂涂画画着,突然她的头顶传来了一道声音:“这里画漏了一笔。”
她还没反应过来,声音的主人就伸手越过了她,用他带血的指尖替她补齐了缺漏的一笔。
“念之!!!”
“师姐——”
不远处骤然传来惊呼!颜悬昭猛地抬头,只见阵法一角的冯念之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形摇摇欲坠,显然已到极限。
“我……没事!”冯念之倔强地抹去嘴角血迹,试图重新稳住法力输出,但那惨白的脸色和颤抖的身形昭示着她已是强弩之末。
衡遂等人心急如焚,却因维持阵法无法脱身,只能哑声提醒:“念之(师姐)小心!”
就在此时,被法阵所伤的狮身熊狂性大发,竟不顾周身不断增添的血痕,猛地找准了法阵最薄弱处——冯念之所在方位,顶着密集的剑光法咒,张开血盆大口,带着腥风朝她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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扑而去!
“快闪开!”众人的惊呼声撕心裂肺。
冯念之因力竭而反应慢了半拍,眼看那獠牙利爪已至眼前。她带着赴死的决心闭上了双眼。
或许,她的牺牲能为师兄妹们争取一线生机……
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周遭狂暴的声音仿佛瞬间被抽空。
冯念之讶然地睁开了双眼。
那庞大的狮身熊竟诡异地僵在了半空,欲扑的动作被冻结,身躯上正正贴着一张绘制粗糙却隐隐流动着灵光的黄符。
耳边传来了气喘吁吁的声音。
颜悬昭单手撑着膝盖,胸口剧烈起伏,额上满是细汗:“赶、赶上了……”
她爆发出了此生跑步的最快速度了,当年五十米跑步测试她要是有这个水平估计都要被选拔去当运动员了。
“昭昭姐,你……”冯念之不可思议,刚想说些什么,头顶便传来“刺啦”的撕裂声。
只见狮身熊的眼珠子转了转,覆盖在躯体上的厚重黑鳞也在缓慢翕合起来,眼看着就要突破定身符的束缚了。
颜悬昭惊恐地抬头,她没想到符纸的效力对狮身熊如此短暂,她的道行还是太浅了……
“走!”冯念之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颜悬昭的手腕,拉着她要跑。
两人刚退走两步,身后便传来震天动地的怒吼,定身符彻底失效,腥风再次从背后扑来——
死亡的阴影笼罩而下。冯念之与颜悬昭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惊惧与绝望。
千钧一发之际,一道玄色身影如疾风般掠过她们身侧,带起的劲风拂乱了她们的发丝。冯念之顿觉手上一轻,佩剑已被那人顺手抽走。
紧接着,在众人尚未看清的瞬间,那道身影已如苍鹰般凌空跃起,精准地落在狮身熊宽厚的背脊之上,足尖一点便将它钉在原地无法动弹。
他缓缓挥剑,剑刃如冰冷的月华一闪划过,下一秒,庞大的兽躯猛地一僵,咆哮戛然而止。片刻后,血液猛地从狮身熊的脖颈间迸溅,两个头颅从平整的切面滑落,轰然坠地。
狮身熊的躯壳无力倒地,那人顺势借力翻身跃下。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一息之间,整个过程他始终姿态从容,招式亦是朴素无华,甚至没有用上任何的法术、秘宝,只是简单一挥就取下敌方首级,行云流水得仿佛上街买菜时顺手砍爆了一个西瓜。
应逢怜向她缓步走来,身姿挺拔,信步游庭,他甩了甩剑上的血流,看也不看地就扔回给了一旁的冯念之,而视线始终紧紧地黏在了颜悬昭的脸上。
眼神专注得好似哪管周遭是尸山血海,也分不得他半个眼神,他的眼中天地堪堪只能容纳下一个她。
颜悬昭怔怔地回望他,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
却见他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带着几分嫌弃地甩过来一方干净的素白手帕,语气依旧冷淡:
“脏死了,擦干净。”
颜悬昭后知后觉地摸向脸颊,触手一片温热黏腻,才发现脸上沾上了狮身熊飞溅的血珠。她慌忙接过手帕,将整张脸埋了进去,胡乱地擦拭着,擦干净后却迟迟不敢抬头,生怕被他看见她擦掉血迹后依旧通红的脸颊。
此刻她宕机的大脑里反复刷屏着——
擦,这个男人怎么可以这么帅?!
23. 戏精夫妻上线
脸上的热意消退,狂跳的心脏趋于平缓,颜悬昭这才敢将脸从手帕上抬起。
不料她刚一抬眼,便对上应逢怜幂篱后的深邃眼眸,刚刚压下的赧然又悄然浮上脸颊。
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却见面前的应逢怜身形微晃,下一瞬,竟直直地朝她这边软倒下来。
颜悬昭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上前一步,手忙脚乱地撑住他高大的身躯。
这人看着清瘦,分量却着实不轻,压得她一个趔趄,心里忍不住嘀咕:“真是帅不过三秒……”
衡遂等人见状,也立刻围拢过来,七手八脚地帮着她将昏迷不醒的应逢怜搀扶到不远处的一棵古树下,让他靠着粗壮的树干坐下。
颜悬昭甩了甩发酸的手臂,刚想松口气,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应逢怜的脸,心猛地一沉——方才一番动作,那幂篱垂下的黑纱不知何时散开了些许,竟露出了他的小半张脸!
完了!
她浑身僵硬,一点点地将视线转向衡遂他们,脑中已经开始飞速思考如何圆场,甚至已经在心里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然而,预想中的惊疑或厉喝并未出现。衡遂只是微微怔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些许了然与不忍,甚至还主动伸手,小心翼翼地将那散开的黑纱重新整理好,妥帖地遮掩住应逢怜的面容。
他身旁的冯念之与其他弟子,反应也大致相同,眼神中带着同情,好像并没有认出应逢怜就是通缉令上的人。
颜悬昭正觉奇怪,就听到衡遂语气温和地开口:“娘子莫急,先将颜公子扶稳,容我替他探查一下内息。”
颜悬昭和其余几人上前小心地将应逢怜扶成盘坐的姿势。衡遂在他身后坐下,双掌抵住其背,缓缓渡入灵力,试图探查他体内的情况。
不过片刻,衡遂的眉头便微微蹙起,脸上浮现出困惑:“奇怪?灵力一进入颜公子体内,便如泥牛入海,消散无踪,根本无法循着经脉运行……”
颜悬昭心头一紧。她虽不知晓灵力运作的原理,但也知道这绝非正常现象。
难道应逢怜刚才那一下引动了旧伤,人快不行了?
就因为砍了一头低阶魔兽?这死劫未免也太儿戏了吧!
她越想越慌,也顾不得许多,上前一把抓住应逢怜垂在身侧的手,想搭上他的腕脉,想确认他的状况。
就在她拉过他的手刹那,那只无力垂落的手,极轻、极快地在她掌心捏了一下。
颜悬昭动作一僵,瞬间明了——这家伙是装的。
虽然不知道应逢怜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她还是决定配合他的计划,没有眼泪地干嚎了起来:“相公啊,你醒醒啊……不要丢下我!”
衡遂收回手,面带忧色地看向颜悬昭:“娘子,你可知道颜公子这身体是怎么回事?我试图以灵力助他疗伤,却发现灵力根本无法在他体内留存。”
颜悬昭垂眸,脑子极速运转,再抬眼眸中已盛满哀戚:“此事说来话长。你们也知我们二人家中反对我们在一起,他为了带我私奔,被我父亲出手重伤,经脉受损,至今不能完全恢复……”
周围顿时安静下来,在场的年轻人们脸上都露出了同情与不忍之色,有人甚至轻轻叹息了一声。
颜悬昭假意地擦了擦眼角本就不存在的泪花,暗自赞叹自己编瞎话和演戏的技能真是信手拈来,炉火纯青。
就在这时,应逢怜虚弱地咳嗽了两声,睫羽轻颤,缓缓地睁开了双眼。
他目光涣散地扫过众人,声音气若游丝,带着浓浓的歉意:“抱歉……是在下无能,本想略尽绵力,却不想这破败身子如此不争气,反倒惊扰了诸位……”
那语气中的自责与脆弱,拿捏得恰到好处。
颜悬昭叹为观止,每当她感叹自己演技已经出类拔萃,这位的演技就能登峰造极。
“颜公子,切莫如此说!”衡遂神色一正,急忙打断他,“方才若非你及时出手,念之恐怕已遭遇不测。你是我等的救命恩人,何来惊扰一说?”
“是啊,颜公子,”冯念之也连忙附和,脸上满是感激与关切,“我们感激你还来不及呢!你现在感觉如何?身体还有哪块不适?”
“我的身体……”应逢怜苦笑了一声,语气落寞,“方才强行催动内力,使得本就破碎的经脉再度受损。如今,怕是再也无法运转灵力了……诸位不必再为我耗费心神……”
应逢怜充分将一个拖着残躯之人的破碎感演绎得淋漓尽致,看得颜悬昭戏瘾大发,决意加入表演,她哭哭啼啼地朝他扑去:“我苦命的相公啊~~~”
应逢怜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一扑撞得身形微晃,手臂下意识地接住她,身体僵硬了一瞬。众目睽睽下,他只能硬着头皮接过她的戏码,把她往怀里揽了揽,温声安慰道:“昭昭不要为我难过,这都是我的命数……”
颜悬昭得寸进尺,在他怀里不安分地拱了拱,哭得越发“情真意切”。应逢怜忍无可忍,在她后背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示意她适可而止。
颜悬昭被掐得“嗷”地一声,刚要反抗,却被他更用力地摁进怀里,动弹不得。
应逢怜一边压制着怀里不安分的“戏精”,一边抬头对众人露出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容:“让诸位见笑了。”
从衡遂等人角度看去,颜悬昭正窝在应逢怜怀里低低啜泣,悲伤得不能自已,只觉二人真是伉俪情深,令人动容。
“应娘子真情流露,我等理解。”衡遂善解人意地开口,自己的眼角也有些微微湿润。
应逢怜语气落寞:“在下已是无用之身,若再与诸位同行,恐成累赘。不若就此别过,以免拖累诸位行程。”
“好一位清新的绿茶。”颜悬昭在他怀里暗暗吐槽道。
“这怎么行!”冯念之第一个激动地反对,“颜公子你如今伤势加重,更需要人照顾保护,我们怎能在此刻弃你于不顾?”
“念之说得对。”衡遂也上前一步,语气坚决地挽留,“颜公子于我等有救命之恩,我们岂能忘恩负义?你的伤势,我们定会想到办法的,天下灵药仙草甚多,总会有治愈之法。”
应逢怜虚弱地叹了口气,面露难色:“想治愈我这伤势需得‘镜月花’入药。只是此花生长之处颇为隐秘,想要找到怕是艰难……”
说罢,他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身形颤抖得如风中残烛。
颜悬昭也抬起头,赶忙道:“是啊,这秘境茫茫,就算找到也会耗费时间良久,我们还是分道扬镳吧,不要耽误你们的行程。”
她现在真心希望,他们不要和应逢怜同行了。否则,以他这种阴人不眨眼的性子,这几只小白兔都难逃敌手。
“颜公子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冯念之语气郑重,斩钉截铁,“无论如何,我们一定会为你寻来镜月花!”
“对!我们一起找!”
“人多力量大!”
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表态。
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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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怜松开了颜悬昭,在她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站起向大家深深一揖,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感激与哽咽:“在下携内子谢过诸位。”
“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衡遂连忙扶住他,随即开始安排,“既然如此,我们今日便在附近寻一处稳妥所在扎营,大家也好休整一番。明日一早,便出发为颜公子寻找镜月花!”
“师兄,”冯念之指了指旁边庞大的狮身熊尸体,“这巨兽如何处置?”
衡遂略一思忖,道:“将其内丹取出,妥善保管,离开秘境后上缴宗门。它这身鳞片是炼制防御法器的好材料,也一并剥下收好。”
“师兄,我听长老说这狮身熊的肉质蕴含灵气,食之可滋补元气,对修复内伤或许有些许增益。”有人补充道。
“既然如此,那便再取些肉下来。”冯念之率先拍板决定,脸上露出些许期待,“我们今晚便来个烤肉盛宴,既是犒劳大家苦战之功,也为颜公子补补身子!”
“好耶!有烤肉吃了!”
“我去附近采些浆果和野菜来做调料!”
“我也去!”
脱离了战斗的紧张,这群少年人立刻恢复了活泼的本性,兴致勃勃地分工合作起来。
颜悬昭看着他们朝气蓬勃,充满生机与活力的模样,不由得心生感慨:“青春真好啊……”
自己经历了方才那一番惊吓与折腾,此刻只想瘫倒在地,连根手指头都懒得动了。
“你也不老。”身侧的应逢怜冷不丁开口道。
颜悬昭却一脸深沉:“你不懂,有些人看着年轻,其实心早已沧桑……”
应逢怜:“……”
“对了,”颜悬昭终于找到机会问出心中的疑惑,“刚才他们明明看到了你的脸,怎么好像完全没认出你来?”
“用了一点小小的障眼法。”应逢怜语气随意,“他们看到的并非我真实容貌。”
“那我看到的……”颜悬昭话问到一半,应逢怜忽然转过头来。
幂篱的轻纱无风自动,微微掀起一角,露出的竟是一张布满灼伤疤痕、狰狞崎岖的面容,完全看不出脸的主人的本来样貌。
下一秒,那恐怖的“疤痕脸”消失,应逢怜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除了你,旁人看到的,都是刚才那般模样。
“那你干嘛还整天戴着幂篱?”颜悬昭疑惑不解。
“以防万一。”应逢怜淡淡道,“若遇上修为高于我,或身怀特殊破障秘宝之人,这障眼法便不灵了。”
颜悬昭恍然,这人还真是谨慎到了骨子里。
“那你干脆对我也用这障眼法好了!”她忍不住抱怨,“害得我这一路上,为了掩护你这张脸,提心吊胆,生怕被人瞧出端倪!”
“我怕用了障眼法,某些蠢货就认不出来人了。”应逢怜语气嫌弃,说罢,他不再理会她,转身朝着正在处理狮身熊的众人走去,“走了,去给你的‘好道友’们帮帮忙。”
颜悬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嘲讽她,立刻小跑着追了上去,不满地抗议:“喂!你把话说清楚!我哪有那么笨?!”
应逢怜没有回头,但幂篱之下,唇角却几不可察地扬起了一个细小的弧度。
颜悬昭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略显轻快的步伐,忽然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竟也被这群“愣头青”的鲜活气息所感染,言行举止都不自觉地幼稚了起来。
不过……这样的感觉也不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