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晋不服周》 第138章 天欲使人灭亡 此刻正是金秋时节,天气已经明显的由炎热转向舒适。即便是不穿衣服在外面奔走,也不会感觉不适。 骑在马上的钟会,看着官道两旁金黄色的麦田,心情也变得异常舒适。 他身后跟着的,是延绵不绝的大军,一眼望不到头。这些士卒,一个个都是盔明甲亮。军中旗帜招展,军威不可亵渎。 钟会心中充满了豪情壮志,他来了,他带着十数万大军来了。 成都,将会是他谱写人生新传奇的摇篮与新起点。 “伯约,等会见到了邓艾,你有什么话想跟他说吗?” 钟会举起马鞭,指了指远处眺望可见的成都城问道,整张脸上都带着意气风发。 “姜某不过是坐享其成之辈,邓艾并不是被我抓住的。 见到邓艾,只怕他还要笑我无能。” 姜维无奈叹息道。 听到这话,钟会脸上的得意瞬间消退,变得意兴阑珊起来。 没错,邓艾确实不是姜维抓到的,可也不是钟会抓到的啊! 这一刻,钟会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问题:手中资源远不如自己雄厚的石守信都能抓到邓艾,为什么自己却抓不到呢? 他内心深处涌出一丝恐惧来,甚至不敢把那四个字单独拎出来说。 那便是“技不如人”! 可惜,钟会不敢说的事情,姜维却毫不忌惮。 姜维忍不住长叹一声道: “大都督麾下石守信,真乃人中龙凤也。雨夜五百轻骑奔袭成都,兵不血刃占据军营,策反邓艾麾下将领,最后将他在皇宫内抓捕。 真是干得漂亮,所谓英雄出少年,姜某自愧不如啊!” 他这话不知道是真的在恭维呢,还是在挑拨离间,反正钟会听了以后心中十分不痛快。 道路两旁的麦田在眼里,也变得跟枯黄的杂草差不多了。 钟会没了说话的兴致,只顾着策马行军。 不一会便抵达了成都东门外。 此时此刻,以胡烈为首,加之邓艾麾下的那些将领,一个两个都是恭恭敬敬在门外等候。石守信也在其间,看起来并不显眼。 大军止步后,钟会对李辅交代了几句,让他带兵进入郊外魏军大营,扩建营地,等待进一步指示。 随后,钟会便策马上前,对隐没在人群里面的石守信喊道:“石敢当,带本都督去找邓艾!” 城门外众人皆是一愣,半天没弄明白钟会这厮到底想做什么。 倒是石守信面色如常,走上前来对骑在马上的钟会恭敬行礼道:“邓艾被关押在诸葛家的宅院内,下官这就带您前往。” 说完,便牵过钟会坐骑的缰绳,牵着马往城门内走去,丝毫都不介意这对于他来说是一种莫大的侮辱。 见石守信没有什么逆反的心思,钟会也不说什么,只是脸上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走进城门后,看到众将跟在后面,钟会回头对他们吩咐道:“你们忙各自的军务去吧,今夜在成都皇宫内举办宴会,有什么事情,到时候再说!” 他看起来心情甚好,胡烈等人本就不喜欢钟会,自然也不可能有什么事情跟他禀告,听到这话以后,皆是各自散去。 待这些人走后,钟会这才翻身下马。他本就不习惯别人牵着他的马引路,刚刚的高调姿态,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 谁给谁牵马,谁就是谁的仆从,很多语言并不需要用嘴巴说出来。 “走,去诸葛家看看。” 钟会对石守信吩咐道。 二人走在成都城内宽敞而平整的道路上,钟会环顾四周的屋舍,还有远处富丽堂皇的宫殿,忍不住感慨道:“蜀国把钱用来修成都,何不用作军费呢。少修一座宫殿,又怎么会有灭国之祸。” 如果在蜀国生活不舒服,那当这个蜀国皇帝何用? 石守信知道刘禅的想法,他虽然不认同钟会的观点,此刻却也只能开口附和道:“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刘禅此刻或许和大都督的想法一样吧。” “哼,刘禅这个废物。” 钟会冷哼一声,不置可否的回了一句。他似乎感觉自己被人和刘禅拿来相提并论,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一路上钟会都在跟姜维说邓艾的事情,没想到此刻却只是让姜维跟在后面,连插话的机会都没有。 见状石守信若有所思,不免高看了钟会一分。 这种在“仇敌”面前显摆的事情,在钟会看来是一种赏赐。 既然是赏赐,那就不能喧宾夺主了。而且这还事关一些魏军之中的机密之事,姜维这个蜀国降将,并不方便知晓。 一行人抵达了诸葛家的宅院,钟会反复查看,这才确信真的是诸葛亮家。 “诸葛孔明的家宅这么小的吗?” 钟会看向石守信问道。 “确实,诸葛丞相为官清廉,只有薄田十五顷。下官家中都有富田二十顷,真是令人汗颜啊。” 一顷田大概能够养活一户,这个土地规模,证明诸葛亮家里最多只有十五家佃户。 这个规模,别说前无古人了,就是在将来,做到类似丞相官职的人里面,也是后无来者。 听到石守信所说,钟会立马感觉自惭形秽,自愧不如。 他长叹一声道:“钟某在这里审问邓艾,实在是若坐针毡。这样吧,我先去皇宫看看,你带着邓艾过皇宫来,我要审一审他。” “下官这就去办。”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道,他知道钟会在怕什么。 所谓举头三尺有神明,钟会在诸葛亮家里审问邓艾的话,就好像诸葛亮的灵魂,在头顶上方看着他们这群攻灭蜀国的魏军将领互相狗咬狗一样。 那感觉实在是很糟糕。 扪心自问,石守信在诸葛亮家里,也感觉不自在,有种生怕打扰到英灵的小心翼翼。 而拷问邓艾,则是钟会发泄情绪的人生荣光,怎么能被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干扰呢。 石守信非常理解钟会的想法,这就是一种自愧不如加做贼心虚的表现。 石守信走进诸葛家宅院,打开关押邓艾的厢房房门,对里面喊道:“邓艾,大都督要审问你,等会问什么就说什么。不想死的话,就不要提你给我写的供状,明白吗?” 石守信的声音很冷淡,虽然周围四下无人,但邓艾还是走出来小声问道:“真可以活?” “大概吧,我说了不算。” 石守信随口一说,转身就走。 他领着邓艾来到皇宫门口,稍稍打听以后,得知钟会去了御书房,石守信又带着邓艾来到本该是刘禅办公地点的御书房,就看到钟会正好奇的四处打量御书房内陈设。 一个劲的啧啧称奇。 “这不是艾艾嘛。” 钟会看到邓艾来了,忍不住出言讥讽道。一旁的姜维看向邓艾,眼中有恨意闪过,却又很快隐没。 石守信眼观鼻鼻观心,他知道钟会要在邓艾身上找一些情绪价值了。 “我替你写了一份供状,等会就要快马送到长安,你不妨现在先看看如何?” 钟会从怀里摸出一张纸来,直接递给邓艾观摩,显得非常大方。 至于对方会不会将其撕毁,钟会一点都不担心,他最喜欢看自己想收拾掉的人,在一旁无能狂怒的样子。 那会给他带来一种无法描述的快感! 邓艾若是真的干出这样的事情来,钟会就当场再写一张给他看,杀人诛心! 写完还会问邓艾,要不要再撕。 果不其然,邓艾看着这份供状,气得浑身颤抖。 上面直言:我之所以偷渡阴平,铆足劲灭蜀,就是因为我知道蜀国空虚,只要能挟持刘禅,便能达成挟天子以令不臣的效果,掌控蜀国,当一个割据一方的皇帝巴拉巴拉。 总之一句话,我邓艾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在蜀地当皇帝。 邓艾此刻的心情,就是无能狂怒。 因为令他感觉无奈的是,这供状的字迹,就是他自己的,邓艾本人都分辨不出来这到底是不是他的字迹。 只怕司马昭也一样。 “钟会,你这个无耻小人,就算司马昭收不了你,老天也会收了你的!” 邓艾指着钟会破口大骂,可惜钟会就那样气定神闲的站在那里,任凭邓艾怎么骂,他都是面带微笑不还嘴。 姜维站在一旁,心中出了口恶气,却也不方便开口说什么。 终究不是他本人抓的邓艾啊! 而石守信依旧是把自己当死人,低着头不看,也装着什么也没听到。 不一会,邓艾骂累了,刚刚他把钟会家的亲人都问候了一个遍,只可惜钟会面不改色,任凭邓艾怎么骂他,钟会都是不还嘴。 一副“你能把我怎么样”的嚣张姿态。 此刻,邓艾似乎放弃治疗,不想再说什么了。整个人都耷拉了下来,那模样就如同会喘气的死人。 钟会也感觉无聊起来,他对身旁的丘建吩咐道:“将邓艾关进牢狱里面,看管起来,别让他自尽!” 对付邓艾,钟会压根就不想听这厮解释,直接都把供状提前写好了。 他压根不在乎邓艾会怎么说,一切都给他安排得妥妥的。相比之下,石守信办事算是相当客气和“温柔”了。 权斗失败者的可悲之处便在于此,即便是有理,敌人也未必会给失败者开口说话的机会。 此刻又气愤又沮丧的邓艾,就像是一只被猫玩腻了的老鼠一般,而那只猫就是钟会! 邓艾恨恨的回过头瞪了钟会一眼,随即被丘建推搡着带离了御书房。 钟会想也没想,直接坐到龙椅上,并示意姜维也坐下。他轻轻摆手,石守信躬身退出了御书房。 “现在钟某手握二十万大军,先破剑阁,再走傥骆道攻长安。 如今长安空虚,必能一击而下。 就算不成,派兵把守蜀地关隘,亦是可以当第二个刘备。 伯约兄以为如何呢?” 钟会脸上带着淡淡的微笑,好像他说的这些,抬手之间便可以实现一般。 “大都督,话虽如此,但若是军中将领们都反对,那该如何是好呢?” 姜维面有忧色,觉得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现在还不着急兵变。 秋收在即,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长安那边的粮草,现在肯定是指望不上了。 还好蜀中正值秋收,新粮满仓倒是没什么可担心的。 待秋收过后,再来发动,先控制住军中将领,再以郭太后遗诏发檄文讨伐司马氏。 如此大事可成!” 钟会一脸激动说道,那样子就跟石守信前世那些小年轻们,跟同样年轻的女友炫耀一般。 什么三年创业,五年上市,十年世界五百强。 不过钟会的想法倒是有些合理性,姜维也不得不承认,秋收是成功的关键之一,这意味着二十万军队暂时摆脱了魏国朝廷的粮草控制。 如果现在玩政变,不需要多的,司马昭只要卡住剑阁,不让粮秣进入蜀地,便能饿死钟会。 饿极了的丘八会干什么事情,不问可知。 “大都督,姜某任凭驱策!只盼着早日举起义旗!” 姜维故意露出激动的表情,对钟会作揖行礼。 (本章完) 第139章 请陛下稍作忍耐 长安,司马昭所居住的都督府里,这位晋公正在书房里查看羊祜和贾充派人送来的密信。 依照他的指示,羊祜截断了运输粮食过剑阁进入蜀地的通道,而贾充则更直接,位于汉中的粮仓,已经不会往蜀地运输一粒米! 他们二人的密信之中,都提到了此事,并已经查证落实完毕。 看到信之后,司马昭这才松了口气。把粮食掐死了,不亚于断了钟会半条命! 这也意味着,两边都不装了,即便是还没开打,也已经确认了对方的心思! “晋公,羊祜派人送来的信,是石守信写的。” 西曹属邵悌小心翼翼走进书房,在司马昭身边低声禀告道,随即将手里的竹筒递给司马昭。 如今石守信已经不必派亲信千里迢迢送信去长安了,他只要把信送到剑阁,交给羊祜就行。 不止如此,现在钟会的信使要送信,也就到剑阁为止,任何人无司马昭调令不得通过剑阁。 羊琇没事,那是因为他是羊祜堂弟,要不然,他现在就已经人头落地了! “噢?这个石敢当有点意思啊。” 司马昭看完信,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石守信在信中说了四件事: 第一,我亲自带兵抓捕了邓艾。 第二,卫瓘已经被钟会软禁。 第三,钟会要反,但肯定在秋收之后,到时候我会见机行事。 第四,朝廷的兵马暂时不要入蜀,以免打草惊蛇。 “卫瓘真是不中用,居然被钟会拿下了。” 司马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倒是邵悌看得明白,他在一旁解释道:“晋公用石守信监视卫瓘,二人必有争斗。这此消彼长的,卫瓘出事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说得有理有据,司马昭忍不住点头。对于这种事情,有个专有名词,叫“掣肘”。 使用掣肘的手段,虽然在用人的安全性上有所提高,但必然会牺牲效率。 见司马昭不置可否,邵悌又道:“晋公可以在汉中部署兵马了。如今秋收农忙,朝廷抽不开身,钟会亦是会借口收割庄稼,拒不返回。不如到冬季农闲时再做计较。朝廷调兵,亦是需要时间。” “言之有理啊。” 司马昭点点头,脸上倒是没露出什么失望的情绪。他很清楚,钟会翻不出什么浪来,钟会和邓艾联手才是最大的麻烦事。 如今邓艾已除,剩下一个钟会不足为虑。 “依你之见,这封信我应该如何回复?” 司马昭又问。 “晋公,朝中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灭蜀是大功,自然也是晋公树立威望的时候。 以前不方便办的事情,现在可以办了。” 邵悌不动声色劝道。 听到这话,司马昭神色有所触动,不由得阴沉下来。 “你是说,派人派兵去邺城那边,然后调整朝廷的人事任命……” 司马昭一边说,眼神也不由得凌厉起来。 “可命石苞带兵前往邺城周边屯扎,山涛为监军。防止曹氏的人借机挑事。” 邵悌给出了自己的建议。 反正在短时间内,钟会既不可能撤兵,也不可能造反,那不如趁着这个窗口期,把该办的事情办了。 明年,待收拾了钟会,伐蜀大军返回后,就可以……改朝换代! “可以,你安排下去吧。” 司马昭点点头道。 钟会在悄悄推进他的事业,司马昭又何尝不是在推进自己的事业呢。 离书房不远的某个厢房内,司马昭的夫人王元姬,正在接待从蜀地逃回来的表弟羊琇。 既然是亲戚间私下里的闲聊,就没有司马昭会见下属那般正式了,说话都很随意。 “要是没有意外的话,明年就要称呼表姐为皇后了。” 羊琇脸上堆着笑容恭维道。 这话在别处不能说,但是在这里却是不讲究什么忌讳,甚至可以说这话非常讨王元姬欢心。 “你啊你啊,求人办事就直说,嘴上抹了蜜糖也没有用的。” 王元姬微微一笑,摆了摆手,表示自己根本就不吃羊琇的糖衣炮弹。 羊琇尴尬一笑,拍了拍巴掌。门外等候的亲兵搬着几匹蜀锦进来了,看做工非常精美。 “表姐许久都没有给自己做新衣了,弟入蜀时得了一批蜀锦,正好送给表姐做新衣。” 羊琇嘿嘿笑道,反正蜀锦是石守信的,堆在剑阁的库房里面,他顺手牵羊而已。 送人了也完全不心疼。 “哟,去了一趟蜀地,长进不小呀,都知道送礼了。” 王元姬显然很高兴,摆了摆手,示意屋内仆从都退下。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她这才收敛笑容问道:“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终于到关键地方了! 羊琇沉声说道:“是这样的,钟会如今已经……” 他将蜀地的所见所闻全都说了一遍,唯独没有提石守信。 说完,王元姬面色淡然摆摆手道:“明天晚上家宴,你来吃个饭,有什么事情席间再聊。” 她显然是要跟司马昭说说表弟擅自脱离军队的事情。这本不是什么大事,但不打招呼显然是对司马昭的蔑视。 羊琇拜谢而去,王元姬让下人将那几匹蜀锦收好,便当做没事人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 对于很多人而言,在军中擅自脱队是掉脑袋的大事,但对于羊氏子弟而言,也就是来王元姬家里吃顿饭就能一笑而过。 公平吗?肯定不公平,然而世道就是这样的。 不服就拿刀砍出来一个新世道,要不就得忍着! …… 深夜,王元姬躺在司马昭身边,就这么平躺着,将白天羊琇求自己说情的事情一五一十都说了,连那些蜀锦也没有隐瞒。 已经困得快睡着的司马昭,一边听着,一边打着哈欠随口说道:“这点小事,你看着办就是了,以后都不必跟我说。” 对于这个陪伴了他二十年多年的夫人,司马昭是绝对信任的,也是感情深厚,显然羊琇这点小问题根本就上不了台面,一句话的事情! 与其说这些无聊的事情,还不如早点洗洗睡。 “阿郎,我有点想你……” 王元姬眼神有些迷离,想起白天羊琇所说的“皇后”,不由得身体有些酥软,声音都有些魅惑。 王元姬把手伸过去,抚摸司马昭的身体,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即便是生了两个孩子,她也是女人,她也想男人疼爱她。 一生之中,就司马昭碰过自己,王元姬并不觉得向司马昭索求欢爱有什么错。 这是人伦之道。 然而,即便是司马昭和王元姬感情深厚,但很多事情有着天然的规律,是由人体的结构和生长规律决定的,与个人意志关系不大。 司马昭虽然和王元姬感情深厚,可是几十年相处,即便是有爱情,已经变成了亲情。面对老妻的“色诱”,司马昭完全激……动不起来! 两人手碰手,就像是左手牵着右手。 司马昭现在就是没有那个感觉了,不是讨厌,而是一种令人感觉恐怖的习惯与适应。 王元姬若是病故,他肯定会伤心难过。但现在对方求他鱼水之欢,司马昭是真的做不到。 面对妻子的求欢,司马昭内心很羞愧,却又无可奈何。 “元姬,我今日有些乏了,改日好么?” 司马昭在王元姬额头上亲了一下,无奈苦笑道。黑暗之中,他脸上的疲惫自然是无法被看到,但他声音里的疲惫,却已经再明显不过了。 有多少老男人面对色衰且亲热过无数次的妻子,还能浪得起来的? 王元姬心中顿感无比扫兴,却没有开口指责丈夫。她握住司马昭的手,在他耳边呢喃道:“那阿郎就摸摸我吧,就像我们新婚时那样。” 司马昭闻言,知道是妻子今日真的有些动情了,不得不褪去她的睡袍,在黑暗中摸索着。 司马昭夫妇之间带着中年男女之间的尴尬与无奈,但钟会这个还未到不惑之年的年轻一辈,却依旧激情澎湃! 成都皇宫的太极殿内,哪怕已经到了该上床睡觉的时间,这里依旧是灯火通明。 穿着彩色纱裙的舞女,在大殿内翩翩起舞。 钟会坐在龙椅上,显得悠然自得。那嚣张的姿态比起邓艾来,只能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邓艾只是办公的时候坐那里,但钟会此刻却已经是把自己当皇帝,军中将领当做臣子,在皇宫内举办大型宴会! 其排场与帝王无二! “刘将军何在呀!” 坐在龙椅上的钟会大喊了一声,今夜明显是有点得意忘形。 鼓乐声停了下来,舞女们识趣的站到两旁,都在等待钟会发话。 刘禅一脸尴尬的从座位上起身,走上前来对钟会作揖行礼道:“刘某在这里。” 看到刘禅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大殿内众将都在交头接耳。 石守信一言不发的吃菜,然后暗中观察众人脸上的表情。这里绝大部分人,都在把刘禅当做动物园里面被耍的猴子在看。 忽然,他看到姜维脸上怒意涌现,又强行压制了下来。只是很短的一瞬,却是被石守信捕捉到了。 嘿嘿,有好戏看了。 石守信心中暗道,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刘将军,当初钟某在洛阳时,便听闻你能歌善舞。 今日趁着众将都在,要不你跳个舞给他们看看,如何呀?” 钟会做了个请的手势,语气里面虽然是在询问,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 无人站出来帮刘禅说好话,就算是石守信也没有当这个出头鸟。 亡国之君嘛,在胜利者面前就该伏低做小。 你不想跳,那在场的将领们,就要到你卧房里,看着你的妻妾跳! 你倒是跳啊! 刘禅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 他咬咬牙,还是扭动着笨拙的身躯,开始跳起不明含义的舞蹈。 钟会有些不满的看向那些舞女和乐师,大声呵斥道:“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快给刘将军伴舞,伴奏!” 见钟会发怒,舞女们连忙来到刘禅身边,跟着他的步伐开始翩翩起舞。刘禅顿时就如同一群蝴蝶中的毛毛虫,看起来异常的突兀。 席间魏军将领人人都是嬉皮笑脸的看着正在跳舞的刘禅,唯有坐在一旁的姜维面沉如水,眼中有杀意闪过。 姜维忽然察觉到有人看他,循着目光的方向看去,石守信正低着头吃菜,不笑不说话,跟个透明人一样。 石守信发现姜维在看他,抬起头,把食指放在嘴唇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本章完) 第140章 黑幕降临 邓艾被抓的事情,其实只能算是如今时局里头“微不足道”的小事。 就在羊琇前往长安大都督府,参加司马昭家宴的同一天,司马昭让司空荀顗向“朝廷”上奏:因灭国之功,请天子曹奂册封司马昭为晋王! 知情识趣的曹奂,当天就答应了,命荀顗起草诏书,盖上玉玺,随即就通过了任命! 整个流程如同行云流水,不到一个时辰就办完了。 除此以外,司马昭还拿出了他蓄谋已久的大招:改制,准备建国! 司马昭向曹奂上书(其实就是通知一声): 国家制度许久未变,已经不能适应新时代的需求了。 所以我命贾充修正法律,命尚书仆射裴秀主持重整官制,命太保郑冲总领裁决,以适应新时代。 然后,国家新设五等爵制度,以犒赏功臣。 这一招前面几个都是“常规选项”,即便是司马昭没有说,此前也一直悄悄在调整。 真正的厉害之处,其实在最后一项。 所谓“五等爵”,说白了,就是通过分封土地和食邑户数区分等级,形成以“王、公、侯、伯、子、男”为基础的九级爵位体系。 如果只是虚名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个“五等爵”,还规定了爵位可以占有的封地面积,那可是实打实的利益。 司马昭画好了饼,等着世家天龙人们捧他的场。圈了地,这些人就可以在那些地方巧取豪夺。 谁捧场,谁就能封爵占地;谁跟司马家对着干,都不需要司马昭出手,只需在爵位的册封上动一动手脚,就能把反对他的人玩得欲仙欲死! 封爵的这些人,便是司马昭改朝换代的基本盘!也是他早就准备好了,只是被曹髦之死耽误了几年的杀手锏! 羊琇晚上赴宴,惊闻司马昭已经是晋王了,还听说了五等爵之事。一向能说会道的他,竟然语塞了半天。 他原以为司马昭搞这些“升级选项”,那至少也要等伐蜀大军回归以后,在洛阳进行。朝会开个几场,再来一些婉拒啊,力荐啊之类的拉扯戏码,最后再通过这些条令。 没想到司马昭的吃相这么难看!压根连朝会都不开,就直接上马了! 司马家把本该属于皇帝的一部分权力让渡出来,让世家可以在地方上圈地跑马。如此谋划,肉食者们自然是期盼着早点改朝换代。 开国之日,便是上桌之时!菜单上的好东西多的是,人人有份! 至于羊琇擅自脱队的“大罪”,已经是晋王的司马昭完全不当回事。 他大手一挥,不仅免罪,还以“举报有功”为由,给羊琇封了个“关内侯”,让他回洛阳,在司马炎身边整理文书,帮司马炎应付日常杂务。 而钟会之事,羊琇压根就来不及开口去说。司马昭都给他封侯了,这就已经在表示:我知道你的忠勇,事情到这里就可以了。 至于其他的废话,不提也罢。得了便宜就好好待着,不要卖乖。 你这么忠勇,怎么不在蜀地跟钟会斗一斗呢?有个鸡儿可说的! 司马昭显然不是傻子,羊琇的要求他肯定能满足,但也不会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毫无战功的羊琇,就因为是亲戚关系,便能被司马昭封关内侯。而自伐蜀开始,就屡建奇功的石守信,至今连一根毛都没有捞到。 不得不说,司马家的用人之道,便是先看你是不是“自己人”,再来谈其他的。 自曹操开始的“用人唯贤”之法,已经随着九品中正制和五等爵的颁布,逐渐名存实亡了。 随着蜀国的灭亡,三国时期“百舸争流”的勃勃生机慢慢被人淡忘,世家铁幕开始徐徐降下。 饕餮盛宴,准备开席! …… 蜀地,成都,皇宫大殿内,伴随着刘禅给钟会“献舞”,宴会的气氛也抵达高潮。 不过钟会倒是没有再作妖,宴会结束后命众将先回大营休息,等待明日军令。 一夜相安无事,基本上都喝大了的各军主将回营之后倒头就睡。 然而第二天,钟会就抛出来一个重磅炸弹: 军中所有牙门将、骑都尉等官职之上的将领,统统不许留宿城外大营,必须在成都城内居住。 除了各将隶属的亲兵外,任何军队都不许进入成都城内。 姜维麾下蜀军降军就地解散,让士卒们各自回乡,将领则是等待重新安置。 另外再建一支新军,由姜维担任主将,负责在本地招募兵员,以维持成都及周边地区的治安。 这个消息一出,魏军大营里面就炸锅了。 众将群情激奋,都来到成都皇宫内找钟会请愿讨说法,不愿意跟麾下士兵分开。 而钟会“从善如流”的表示: 无论你们怎么说,十多万魏军那是绝对不能进入成都城的,只有各军主将和所属亲兵可以进入。 如果有将领不想住在城内,那就不要住城内了,以后非军令不得入城。 反正马上入冬天气渐寒,挨冻的也不是他钟会。 听到钟会这么说,众将都绝了住军帐的心思,仗打完了肯定是要享受啊,谁愿意在郊外住帐篷啊! 然后新的问题也随之出现了:成都城内并无空着的屋舍,起码是没有那种规模较大的宅院空着。稍微好点的宅院,都是住满了人,毕竟是蜀国的“国都”嘛,天子脚下皆为权贵! 十多万魏军,将领亦是不少,谁住哪里谁不住哪里,也是个不大不小的问题啊。 比如说某位魏军将领想住关羽的家宅,那就必须得把关羽的家人赶出来,给他们挪一挪地方。这件事显然不能让这些将领们自己来,而是得在钟会这里拿到“许可”。 要不然,为了抢屋舍,这些魏军将领们都会火并,自己人跟自己人干起来! 众将这才发现,他们已经被钟会拿捏得死死的。 不过一群鸡里面,自然也不会少“仙鹤”的,要不然也不会有鹤立鸡群这个成语了。 和众多魏军将领不同,石守信就向钟会表示:他年轻火力旺,不怕住军帐。所以就不进成都了,在郊外军营里面吹吹凉风,好像也挺不错的,可以磨练意志。 把住屋舍的机会让给其他人就行了。 钟会对此不置可否,随手便打发了石守信离去,他已经被一群吵着要住大宅的将领们闹得不胜其烦。 第二天刚刚入夜,石守信把李亮叫到军帐内议事,聊的正是钟会这两天颁布的一系列军令。 “石监军,卑职以为,钟会已经在为兵变做准备了。 这里头还有一条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 听完石守信的陈述,李亮沉声说道,脸上的表情很是忧虑。 “不妨细说看看。” 石守信微微点头,看起来非常镇定。 “表面上看,钟会让各军主将都住在成都城内,是将军中士卒与将领们分隔开来,让各军主将在关键时刻无法传达军令。 但实际上,钟会的杀招在于姜维。 先解散蜀国降军以掩人耳目,显得姜维身边无人帮衬,不足为虑。而接下再来组建新军,把散去的部曲再收拢回来,其实就是召集姜维的旧部。 这些人是可以在成都城内活动的,实际上是帮助钟会掌控局面。” 李亮一针见血的指出了钟会图谋中的杀招:瞒天过海! “我正是忧虑此事,钟会这一手,真是麻子不是麻子,那叫一个坑人啊!” 石守信无奈叹息道,他其实也看到了这些,只不过是不方便明着反对罢了。 他看向李亮说道:“昨日夜宴,钟会姿态嚣张,恐怕也是装出来的。或许,也是向蜀中本地大户暗示了自己的来意。那些大户们听闻他夜宿皇宫,就知道他没想着再返回洛阳了。” 李亮叹息道:“钟会的做法,其实和石监军您的做法是一样的。您不肯入成都,在钟会看来或许是不想放松警惕,但在众将看来,乃是不肯就范之意。” 这话可谓是说到点子上了。 石守信苦笑摇头道:“我在下棋的时候,自身亦是棋子,哪里有随心所欲的道理。” 白天石守信入宫的时候,钟会就问他为什么不住城内。 石守信的回答就是:成大事不能沉迷享乐,不在营中无法掌控军队,就无法及时应对。我若是在成都,大都督兵变的时候,我们在城内被人一锅端了怎么办?城外大军被人掌控了怎么办? 钟会暂时同意了他留在城外大营内,监视军中动向。但石守信也看出来了,钟会只是把他当成制衡姜维的一枚棋子。 若是没有石守信,钟会又不信任其他魏军将领,那么势必会被姜维反客为主。只不过嘛,他显然也不可能把希望寄托于石守信的“忠诚”上。 都要用,都在防,既用又防! 二人正在商议对策的时候,门外亲兵喊道:“石监军,丘将军求见。” 丘建来了! 石守信心中一惊,连忙出军帐迎接。 丘建压根就不进来,直接微笑说道:“石监军,大都督有请,这便随丘某入城吧!” “好,石某这便同去。” 石守信点点头道,跟着丘建一起出了大营。 路上他跟丘建套近乎,想问问钟会此时让他入城是什么意思。可是丘建口风很紧,始终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来到皇宫御书房,钟会正在写信,也不知道是不是写给司马昭的。 看到石守信来了,他轻轻摆手,示意丘建在外面等着。 “今日事务繁杂,一直来不及跟你细说。” 钟会长叹一声,指了指面前的坐垫,示意石守信坐下再说。 “大都督请示下。” 石守信跪坐之后,对其作揖行礼说道。 “成都城内的宅院,你看上了谁家的?除了诸葛家的以外,你可以任意挑选。” 钟会温言笑道,显然是把白天的时候,石守信所说的“留宿军营”当成耳旁风了。 “大都督,您若是觉得石某住军营不太合适的话,那郊外的谯周家宅亦是不错,离军营也不远。” 石守信给出了他的条件。 然而,钟会像是没听到石守信的话一样,他自顾自说道:“这样吧,明日我派人去通知费家,让他们家赶紧找别的地方住,把家宅让出来。你就带着你的亲信,还有亲兵,住到费家吧。” 哈? 石守信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踏马不是说了住谯周家吗,你这狗东西是听不懂人话是吧? 石守信心中暗骂钟会无耻,却也知道他没有任何办法反抗,主要是他一旦反抗那就是要掀桌子,要把钟会弄死的那种掀桌子。 在此之前,一切都要忍,小不忍则乱大谋! “大都督,这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石守信疑惑问道,他还想挣扎一下。 “就这么定下了,放心,我不会让你做恶人的。 你在军营里暂且忍耐一夜,明天日落以前,保管你舒舒服服的住进去。” 钟会哈哈大笑,随即客套了几句,也不得石守信答应,便让他回大营等着。 (本章完) 第141章 高压锅 邓艾在成都的时候,他只是在皇宫里面办公,日常起居是在宫外。 结果钟会来了以后,钟会却连日常起居都在皇宫里面,于是回到后宫居住的刘禅就尴尬了。 过往的前簇后拥没有了,锦衣玉食也没有了,巴掌大点的寝宫,就是刘禅和他妻妾的活动范围。 每日三餐,都是钟会麾下的亲兵送来,送来什么就吃什么,没得挑剔。 若是以囚犯的角度来看,刘禅的待遇还算不错,能吃饱穿暖,住的地方也是寝宫,除了卧房以外,寝宫还有活动的院子,还有几间厢房可以住人。 但以帝王的角度看,那刘禅的体验就非常尴尬且难受了。过往刘禅看都不会看一眼的饭食,如今就这样堂而皇之摆在桌案上给他吃。 反正他爱吃就吃,不吃钟会派人端走喂狗,饿三顿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几天之后的一个早晨,刘禅从噩梦中惊醒,他又梦见自己死于乱兵之中,起床后全身都是冷汗。 他现在连头发都懒得打理。 自从那一夜屈辱的当众跳舞后,刘禅就有点放弃治疗的意思,对个人仪容也不怎么在意了,反正是亡国之君,身上干净还是肮脏都无所谓。 谁都可以来踩他一脚! 刘禅披头散发来到会客的厢房,这里也变成了他的“书房”。他跪坐于书案前,忽然想起前些时日看到的那首长短句。 其中有一句叫“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让刘禅忍不住潸然泪下。 他用衣袖擦了擦眼泪,忽然间,眼角余光看到桌案镇纸下面那一叠信札,有一封……好像挺眼生的! 刘禅自从回到皇宫以后,他没什么事情干,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桌案上的那些信件,都反复看过很多次了。 这让刘禅回忆起蜀国还在时,他还是皇帝时,是怎样的荣光。 刘禅小心翼翼的抽出那张纸,展开后,只见上面写着:愿陛下忍数日之辱,臣欲使社稷危而复安,日月幽而复明。 没有落款且字迹呆板,每个字都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方方块块的毫无特色可言。但刘禅即便是不看这些,也能猜到这封信的主人到底是谁。 姜维! 只能是姜维! 除了姜维以外,就不可能有其他人了! 原来,蜀国都亡了,居然还有人想复国啊! 刘禅忍不住长叹一声,却是压住了内心的激动。他不动声色环顾左右,心中暗暗揣摩,究竟是谁把这张纸条放在此处的呢? 宫中的宦官? 后宫的妃嫔? 还是……魏军中的人? “会不会是刘玥?” 刘禅低声呢喃道,忽然想起昨夜石守信入宫拜见钟会的时候,顺便带着刘玥来皇宫之中看望他这个老父亲,两人聊了很久。 当时石守信并不和刘玥在一起,而是在卧房外面等着,不在刘禅视野里面。 会不会是他放的呢? 最近除了刘玥来过,除了送饭的人以外,就没有别人来了。 难道石守信这个人……有别样的心思?或者他跟姜维联合起来了? 但想想又觉得不可能,这么重大的事情怎么可能假托外人之手呢? 说不定姜维在皇宫里面有内应呢?以姜维的能耐,在皇宫里面安插几个人没问题的吧? 刘禅越想越怕,脑子里一团乱麻,总觉得其中黑幕深不见底! 刘禅不知道,也不敢去问,更不敢大范围的排查。他只知道,既然姜维可以在这里留字条,那么钟会也能知道自己这边发生了什么。 他觉得身边每一个人都不能绝对信任了,包括自己的妃嫔。 刘禅将那张字条贴身放好,有些紧张的环顾四周,发现没有宦官注意到这里,于是暗暗松了口气。 这张纸条若是被钟会发现,后果不堪设想! …… 深夜,成都,费府,不,现在费家的人已经被驱赶到郊外的农庄居住,这里已经是石府了! 此时此刻,石守信正在费祎使用过的书房里,和一个人聊天,这个人居然是陈寿。 只见他有些担忧的从袖口里面掏出一封书信,正是姜维写给刘禅的那封信!不同的是,这封信是姜维亲手书写的!上面的笔迹清晰可辨。 “不是说让你拿着这封信嘛,你为什么要还给我呢?” 石守信看着陈寿,似笑非笑问道。 陈寿被钟会安排进皇宫里面整理文书档案,毕竟魏军里面的人对此不了解情况。 于是姜维就让陈寿想办法,将自己这封信交给刘禅。 可惜,陈寿出门就左转来找石守信,让石守信给个意见,该怎么“处理”这封信。 不是因为陈寿脑后有反骨,而是一旦此事泄露,那不是掉一个人的脑袋,那是掉一家人的脑袋啊! 事关重大,陈寿不敢赌。或者说他承担不起后果。 不过石守信的应对也很意外,他命李亮用左手将这封信抄了一遍之后,就将其还给陈寿,告诉对方已经可以回去跟姜维复命了,誊抄版本他会想办法交给刘禅的。 用不留名字,不留证据的那种方法。 陈寿左思右想,感觉这封信留在自己手里就是个祸端,还是早点交出去比较好。于是又来找石守信,将姜维的信双手奉上。 “将来,你若是有机会进朝廷为官,有机会写史书的话,记得把这一段写进去。 姜伯约是想救国的,只是他没有门道,已经尽力了。 一件事究竟是没有做,还是没做成,区别还是很大的。” 石守信叹息说道,并没有拿这封信要挟姜维的意思。 陈寿闻言默默点头,将信推到石守信的面前,然后对着这位魏军之中颇有威信和权柄的监军,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 陈寿不无感慨说道:“石监军,您和魏军中的其他人不一样。陈某虽然对那些人一句话都信不过,但我相信您说的!” “都是一个脑袋两只手,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石守信随意笑道,没有当回事。这种马屁之言,听听也就得了,要是当真那可就输了。 “石监军,陈某并非是恭维您,而是这封信还是您留着比较好。 一旦我被人搜身,那就糟了。 再有,将来您来为姜伯约正名便是,您的话更有分量。 信在我手里,到时候我人微言轻,即便是说了,也没有人信。 您总会身居高位的,陈某非常确信。” 陈寿打死都不肯收下这封信,石守信只好将其收入袖口,对他点点头道:“天色不早,你先回去歇着吧,此事莫要张扬。” 他换字条的原因,只是姜维做事有点草率,为了让刘禅辨认,居然留下了自己的笔迹。 如果这件事被钟会知道了,那整出戏都没法唱下去了。石守信无奈,只能帮姜维堵个漏。 就算字条被人发现,被钟会知道,无凭无据的,姜维一口咬定不知道就行了。 而姜维被猜忌又没有实证,只会让钟会对石守信松绑和放权。 所以这件事无论正反输赢,石守信都是受益者。 “知道了,谢过石监军。回去复命的时候,我就说已经把字条原件烧掉了。” 陈寿沉声说道,这也是石守信此前交代过的。 “如此甚好,免得姜伯约提心吊胆。” 石守信一边说一边将陈寿送到门口,看到对方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这才返回卧房。 看到石守信进来,刘玥有些激动的走上前来,抱着他就亲,两人在床上翻滚着,直接进入主题。 不知何故,刘玥今夜特别的兴奋,整个人都沉迷在房事的快乐之中,两人玩到半夜才抱在一起沉沉睡去。 …… 咚咚咚! 黑暗之中,有人敲响了卧房的房门。 石守信将已经瘫软在自己怀里的刘玥挪到一旁,盖好毯子遮住她外泄的春光。随即穿好衣服推开房门。 整个人都有种难言的疲惫。 今夜玩得有点尽兴,事后自然是要好好睡一觉,换谁被吵起来都会累的。不得不说,这位蜀国的公主挺会享受的,她知道怎样让自己获得更好的体验,并且乐此不疲。 看到是李亮在敲门,石守信打了个哈欠问道:“什么事就不能明天再说嘛?” “石监军,不能明天说,谯周的徒弟杜轸求见,说是有急事!” 李亮压低声音说道。 谯周这个人,本身不算什么。 但是他身后站着的那些人,就不简单了,那是一个群体,甚至是一个规模不小的群体。 “走,去看看。” 石守信点点头,跟着李亮来到书房里。杜轸之前在牵弘身边,石守信有过一面之缘,也不算是第一次见。 “这大半夜的,有事就直接说吧。” 石守信直接开口道,没有拐弯抹角。 “今夜,姜维派人联络关家,张家,蒋家,费家等蜀国旧臣之家。 商议联合起兵之事。” 杜轸不开口还好,一开口说出来的话真是吓死个人。 “这件事钟会知道么?” 石守信没有说别的,直接点出了关键。 “不确定,但是姜维很可能会告知钟会,联合起兵要对付的,本身就不是钟会啊!” 杜轸怕石守信没搞明白状况,特意强调了一句。 钟会,跟十多万魏军的领兵将校们,利益不是一样的,很多方面甚至是反着来的! 所以姜维联络成都城内蜀国旧臣,钟会并不担心他们,至少这些人的威胁程度远在在胡烈等人之下。 “姜维是在号召那些蜀国旧臣,把家中的精锐私军和亲信,加入到新军里面吗?” 石守信反问道。 杜轸点点头,他也不得不承认石守信是明白人,一点就透。 这么大的动作,连谯周都知道了,钟会是不知道不可能的,或许本就是钟会授意姜维这么做的。 只不过,要对魏军将领,包括石守信这样的人保密!一旦得知蜀国旧臣们在串联勾结,那十多万魏军可不是吃素的! 此刻谯周居然派人来报信,不得不说,这份投名状给得很是时候。投降派总是很会投机,发现一条船不稳当以后,就会想办法找下一条船。 “很好,你回去告诉你老师谯周,就说他的命我保下了,无论是在蜀地,还是将来去洛阳,我都保他不被清算。 这个消息非常重要。” 石守信看向杜轸,信誓旦旦保证道。 很多事虽然石守信也猜到了,但猜测和实锤,毕竟还是不一样的。 “那我现在就回去复命。” 说完杜轸起身就要走,却是被石守信拉住了。 “天亮再走,免得暴露身份。谯周不是住在郊外嘛,你跟着牵弘住在城内,人尽皆知,此刻深夜出城,被人逮住就不好了。” 石守信轻轻摆手,示意杜轸在这里呆一晚再走。 他们现在干的,都是一不小心就会掉脑袋的活计,不谨慎一点是真的不行! 二人在书房里闲聊到天亮,石守信这才将杜轸送出府邸。 待他走后,石守信变得面沉如水。 他似乎看到了锅里的水,正在慢慢冒着热气。 (本章完) 第142章 一触即发 石守信原以为,钟会入成都后,会稍微装一装的。即便是要准备兵变,也不能一蹴而就,而是应该慢慢调整。 毕竟,时间还很充裕。 没想到这位大都督非常直接,压根就不想装。 他进城入主皇宫没几天,就任命姜维为护军,接管了成都皇宫的防务。 并且,自姜维赴任伊始,就开始在本地招募新军,定额五千人。仅仅三天时间,就到岗两千余人,都是姜维的旧部。 看起来,人好像还是那些人,但是他们的身份却已经“洗白了”。不再是什么降军,而是“正儿八经”的魏军精兵! 此举并没有引起魏军将领的不满,或者暂时说没有人公开反对。所有人都在观望,想看看钟会下一步想做什么。 紧接着,钟会任命石守信为军粮御史,接管成都兵器库和粮仓,负责发放和回收兵器,日常粮仓配给与征粮等事务。 石守信的本部兵马进入成都,分两部,分别屯扎于粮仓和军械库,每处仅屯兵两千人不到。 石守信直接总管后勤,可谓是位高权重,油水极多。 只是在明眼人看来,钟会对石守信的信任并非绝对,最起码没有超过姜维。 随后,钟会任命亲信丘建为督军校尉,负责巡查成都城内各处以及日常宵禁,逮捕贼人等等。 最后才是成都城外的布防,钟会将十多万魏军分成了四部,分别由胡烈、李辅、师纂、夏侯咸四人分别掌管。田续、庞会、李苞、牵弘四人为副将。 简单说,就是将魏军大营一分为四,四军分设四个营地,分别部署于成都的东南西北,每个方向屯扎一支军队。 每支军队,每天抽调一千人,负责一面城墙与城门的巡防。每日换防,由不同的牙门将负责。其他军队没有军令擅自调动的,以谋反论处。 军中将领就跟上班一样,去军营办事就在城外,回来休息就在城内,并不与麾下部曲同吃同住。 与此同时,大量的蜀国旧臣,被迫迁出成都,并在成都郊外农庄落户。 城内宅邸,都成了魏军将领们休息的地方,多出来的宅院用来屯兵,给将领们的亲军居住。 一个又一个的炸弹,被钟会悄悄的埋下。整个成都城,军队的数量在急剧膨胀,气氛也在以肉眼可见的趋势变得紧张起来。 大家似乎都意识到了可能会发生什么事,但也不确定那件事会在何时发生,以怎样的形式发生。 厚重的阴云,伴随着天气一天比一天寒冷,渐渐笼罩在所有人心头。 这天刚刚入夜,在成都粮仓签押房里清点账目的石守信,打了个哈欠,他总算是把近些年成都粮库里面的库存总量和变化趋势搞明白了。 难怪邓艾能赢的,实在是因为蜀军的军粮耗费数目巨大,而入账的军粮,则是一年比一年少。 蜀汉的常备军,也由当年的二十万,下降到十万,再下降到五万常备军加五万征召兵。 每年供给的军粮数目都在变少,这显然是蜀汉官府,已经没法向蜀中大户征粮的表现。 由此可见,谯周这样的人,在蜀中有着深厚的政治土壤。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他身后有一群能量恐怖的人! 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石守信也不过是看个热闹。麻烦的是,如今成都存粮也不太够,即便是把秋收的新粮也算上,都吃不到明年秋收,估计到明年三四月就要断粮。 简单说就是所谓的“青黄不接”。 石守信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谯周要带“投名状”来跳船了。其他什么的都不用看,只需要知道粮食不够吃就行了。 变乱是必然会发生的,蜀地也养不起钟会麾下的二十万兵马!在大家集体饿死之前,变乱就会爆发。 “石监军,大都督有请。” 石守信正在沉思的时候,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回头一看,说话的人居然是陈寿。 “我这便去。” 石守信起身便走,没有说什么废话。如今成都城内的局势日渐紧绷,他日常都是谨言慎行,能不说话的时候就不说话,以免祸从口出。 独自来到皇宫内御书房,钟会正在书写军令。见石守信已经进门,钟会连忙招呼他坐下。 “看看这个。” 钟会将某张极为眼熟的字条递给石守信说道。 “这个是……” 石守信故作无知,有些疑惑的问道。 “疑似姜维写给刘禅的密信,但也可能是有人栽赃。如果是栽赃的话,你认为谁的可能最大?” 钟会看着石守信询问道,面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站起身,在屋内踱步,石守信也只好跟着一起站起来,只是没法跟在钟会身后。 因为如果跟在钟会身后,那样看上去像个亦步亦趋的鸭宝宝。 “大都督,蜀中势力驳杂,据下官所知的,就有以关张为首的老臣派,以诸葛亮、蒋琬、费祎为首的荆州派,以李严、法正为首的东州派,黄权、马忠、王平为首的益州派。 姜维和哪一派都不亲近,只不过可以拉拢老臣派和荆州派。 益州派则是视姜维为仇寇。若是真有人冤枉他,且有那个能力布置计谋的话,那显然只能是益州派的人干的。” 石守信兜着圈子解释了一番,看上去说了很多,实际上都是汤水,一点干货也没有。 如果上干货,一句话“就是姜维干的”,足以说明一切。 钟会也没料到,石守信居然可以如数家珍一般,将蜀地政治势力分布如此明晰的说出来。 就凭这份分析能力,就决定了此人绝非池中之物! “行了,这些你自己记得就行,不必洋洋洒洒一大堆说出来。” 钟会不耐烦的摆摆手,继续说道:“姜维心思难测,还是要防着一手啊。” 没想到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石守信心中了然,很多事情,即便是不能求证实锤,也在心中踩下了一道印迹。 “那大都督的意思是……” 石守信顿了顿,装作自己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白,问了一半就停住了。 “这样,听闻你与牵弘相熟,传达军令也不碍事。 我下一道秘密军令给你,让原邓艾麾下的牵弘与田续,听你调度。 日常监视郊外的那些蜀国旧臣,一旦有风吹草动,那就别客气了。 但这两人的兵马不能入成都。” 随即,钟会坐到桌案前,给石守信下了一道秘密军令!并盖上了印章! “莫要声张,平日里低调行事,只监视,不收网。” 钟会看向石守信,面色肃然吩咐道。 接过军令揣进袖口,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一切尽在不言中。 “对了,粮库和兵器库情况如何?” 钟会又问。 石守信实话实说道:“兵器库足以再武装十万大军,可是粮秣就够呛了,只能吃到明年三四月顶天了。” 听到这话,钟会很明显松了口气。到明年三四月,很多事情已经尘埃落定。 赢了,想来已经打出蜀地,自不必说。 输了,想来已经身死道消,也不必说。 没有出现最让钟会担忧的情况,这对他来说,算是上苍保佑了。 “去吧,你主要还是负责分配军粮,更换军备。 监视蜀国旧臣的事情,交给牵弘和田续等人来办。 城内的情况你不用操心,那是丘建的任务。” 钟会隐隐敲打石守信,提醒他办事不要越界。 “那下官告退。” 石守信躬身行礼退出御书房,心中却是惊疑不定。 回家之后,他也顾不上跟蜀国小公主在床上玩开心游戏,直接找到李亮商议大事。 书房里,石守信将今夜在皇宫里和钟会密谈的话,都一五一十告诉了李亮,随后,将那份军令也递给对方查看。 李亮的妹妹李秋已经怀孕,所以这位在忠诚度方面是没有任何问题的,石守信已经将他当做心腹在培养。 “钟会既希望姜维能压住魏军将领,又不希望姜维太强,在解决掉魏军那些人以后,反噬自身。 在见到那张字条后,钟会觉得姜维很可能事后翻脸,所以希望石监军您手里的牌可以多一点。” 李亮若有所思说道。 石守信长叹一声点点道: “如果事情这么简单,倒也不必多说什么。 主要是皇宫内的防务,现在都是姜维在管,兵员也是他的旧部。我们的部曲在军械库和粮仓,无法在第一时间赶到皇宫控制局面。 很显然,无法在第一时间先发制人。” 这话可谓是一针见血,李亮亦是无奈摇头。凡事都讲究一个主次先后,很多时候失去了先机,那就是一步慢步步慢,始终被对手牵着鼻子走。 钟会的杀招,便是用姜维的兵马控制住魏军将领,再来进行下一步操作。而这一步什么时候发动,怎么发动,都是钟会跟姜维二人谋划说了算。 石守信无法预先得知。 “先发制人不行的话,那就只能后发制人了。” 李亮说了一句让石守信惊讶的话。 “后发制人么?” 石守信暗暗揣摩这句话的含义。 “你是说,在钟会兵变成功后,必然会存在姜维……以及我们这两支队伍。 所以我们暂时不用出手,等钟会办完事,我们再动手,对么?” 他好像有点明白了。 李亮继续说道:“是啊,钟会就是在端水,两头都要平着,不能倾覆。若是姜维麾下有兵马能指挥,那石监军您麾下肯定也有兵马能指挥。如若不然,姜维不就反噬钟会了吗?” 端水大师无论怎么操作,必然得维持势力平衡。李亮的话说得很透:要稳一手,不要一上来就争胜负。 “要是能直接把这些人都砍死就好了,这斗来斗去的真是烦人。” 石守信忍不住抱怨了一句。 (本章完) 第143章 毁灭与新生(1) 深夜,成都北郊的一处农庄,其中最大的一个宅院,居住的是前任蜀汉左车骑将军张翼。 他在成都城内本来是有宅院的,但是毫无例外,被钟会赶出了城池。 此刻大堂内宾客满屋,来的人着实不少。 有老将军廖化,有关羽之孙关彝,有张飞之子张绍,有蒋琬之子蒋显,费祎长子费承等等。 张翼坐在主座上,似乎是会议的发起者和组织者。 “姜伯约不便出面,委托我召集诸位,商议复国之事。 我所说之事,便是他的意思。当然了,我也完全赞同,决心参与。” 张翼环顾众人,语气低沉。 无人说话,无人质疑。姜维的谋算虽然是雾里看花,但并非无迹可寻。 本来,他积极配合钟会,给钟会当狗腿子,就显得有些怪异。 因为在蜀汉没有灭亡之前,姜维完全不是这个脾气! 但结合钟会将要背叛司马昭的传言来看,姜维想做什么,也就呼之欲出了。凡是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能看出个子丑寅卯来。 “大军所用两千副甲胄,就在农庄地窖里面。当初大军解散之时,走了很多士卒,自然也多了很多甲胄。 这些甲胄没有被钟会收走,而是被藏了起来,就在这里。” 张翼的声音有些压抑,其实他和姜维一样,也是很不甘心。 “可是,城外有十多万人。别说多两千副甲胄,就算多两万又如何?” 张绍提出了自己的质疑。 表面上看,成都是被邓艾逼降的。可是就邓艾那点人,想让蜀国灭国还夸张了点。刘禅君臣所畏惧的,还是钟会麾下那十多万魏军,这是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 邓艾多多少少都是借了这股大军的威势。 现在十多万大军就在成都城外扎营,你说这两千副甲胄有意思吗? “钟会的计划,是要把魏军中的将领都拿下,姜伯约手里的兵马已经足够了。 但他想的是让陛下重新掌权,所以下一步就是干掉钟会。 想来,钟会不可能没有防备,于是这时候两千甲胄就很有用处了。” 张翼耐心解释道。 众人皆是轻轻点头。 十多万魏军,看起来挺唬人的。 然而,如果钟会把这些军队的将领们都控制起来,甚至都杀掉了呢?那这十多万人,会不会如同无头苍蝇一般乱窜?会不会连一万人的军队都打不过? 不好说,但可能性很大! 所以姜维的计划,未必没有施展的空间,这里头存在残酷的生死博弈。 “还有其他的军械藏在其他的地方,今日告知诸位,只是想同心协力,共举大事。” 一旁的廖化帮腔道。 他和张翼都是那支精锐蜀军的将领,这些军械自然也说得出来历。 在场众人都不说话,他们都有些震惊,还没有回过神来。 “陛下的三公主,钟会一句话就送给了那个石守信,让费家颜面扫地。 这或许只是一个警告罢了,诸位以为我们什么都不做,就会没事吗?” 张翼环顾众人询问道,目光落在费承身上,蜀国三公主刘玥正是他的前弟媳。 不仅仅是和离,而且是被刘禅强行带走的! 此刻费承脸上红一块白一块的,看起来异常难堪。 “我听闻师纂看上了太子刘璿的太子妃费氏,也就是你的长姐。 我看费家还要出一回丑。下次宴会时,陛下的妃嫔都会被钟会赏赐给军中将领。 诸位家中女眷最好也躲一躲,祸事已经不远。” 张翼看向费承说道,他看似是对费承在说,实际上也是在警告其他人。 在场所有人都是背脊一寒。已经有先例在前,就不必担心没有后续。 谁说这种事情不会轮到自己呢,只看别人的心情而已。 “姜伯约之谋,廖某干了! 我已经活了一把年纪,荣华富贵也享受了,国家的恩惠也享受了。 大不了就是一死而已。 你们拖家带口的不愿意参与就罢了,我已经决定了。” 廖化率先表态,显然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了。他这话说得实诚,老子一把年纪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干了!” “把这些魏国的崽子们都宰了!” “杀,都杀了!” 众人群情激奋,唯有张飞之子张绍没有说话。 他知道自己是有退路的,而且因为母亲是夏侯氏的关系,他们家极大可能不会被清算! 可是这个时候还能说不吗?说了只怕连这间屋舍都走不出去啊。 “愿意参与的,举手示意,然后血书为盟!” 张翼继续说道,其实他也不想搞得好像不相信别人一样,只不过这是姜维要求的。 在场所有人都举手表决,包括张绍在内。 随后,早已写好的檄文呈上,每个人都蘸鸡血,在写着檄文的纸上署名。 “好,诸位暂且忍耐几日。 半个月后便是正旦节,在正旦节之前,一定会分出一个胜负来。 到时候,我们共举大事! 诸位也回去准备一下,私军,家奴,佃户都组织起来。 甲胄、兵戈、盾牌、弓弩等军械的存货,足够我们拉起两万大军!” 张翼越说越激动,似乎已经看到了半个月后社稷光复,日月幽而复明的景象。 只是在场众人,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 有惆怅,有紧张,有遗憾,有无奈,还有故作镇定。 听起来姜维的谋划好像可以试试,但……成都郊外那可是十几万魏军啊! 就是杀十万头猪,也得好几天吧?真就那么简单? 别人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张绍自己是不信的。 听到张翼慷慨激昂的演说,其他人也都说了自己的想法。 有人说要好好准备,有人说要互相监视严防告密,有人说要给自家留条后路,送一个子嗣出蜀地。 众人散去之后,张绍在回家的路上,越想越觉得害怕。 他有退路的啊,为什么要玩命呢? 想到这里,张绍觉得要给自家留一条后路,不能把鸡蛋都丢在这个篮子里面。 …… 在天气渐寒的这段时间里,石守信一直在查库房的账目,越看越是心惊肉跳。 在他来这里之前,有粮食被盗取了,没有记录。有军械被盗取了,也没有记录。 而且,都不是魏军办的事情,主要是魏军要军械没用呀! 无论是粮仓和军械库,都少了很多东西,那不是少了几百件,而是数目过千,一看就缺了一大堆。 这些东西去哪里了呢? 石守信感觉其中有不少猫腻,值得好好查一查。 因为这些账目都是今年的,而不是陈年老账。换言之,丢的东西都是在魏国伐蜀期间丢失的。作坊里面刚刚做好的东西,送到军械库里面,没两天就被领走了,也不记账。 这合理吗? 显然是不合理的。 越是战斗紧急,越是需要细心管理库房与账目。 这里头的猫腻不简单,要好好的查,甚至一不小心就可能出大事! 石守信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家中,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冷风一吹,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 还有半个月就是正旦节了,这应该是钟会发动兵变的一个好时机。当然了,正旦就是正月初一,之后还有正月十五的上元节。 这两天,钟会都可能兵变,究竟是哪一天呢? 钟会不可能说,他也不可能问,一切都要靠猜,靠蛛丝马迹去预测。 石守信近期用脑过度,时常感觉脑阔疼。 刚进家门,蜀国公主刘玥就一脸兴奋挽住石守信的胳膊,她踮起脚尖在对方耳边轻声说道:“阿郎,我有了,今日医官来查过。” “真的?” 石守信面露惊喜之色,真不枉费他辛苦耕耘啊! 这位小公主在床上,都被他调教成熟透了的伴侣,居然花了这么久才怀上。 按时间看不稀奇,但按频率看就有点离谱了。 要知道李秋当初几乎是一个月之后就有反应了,这种就属于容易怀孕的女子。 不得不说,前夫哥没有子嗣,大概是还是刘玥的原因。 很显然,刘玥脸上的惊喜也是因为如此,她也知道自己身体似乎有些问题。 在这个年代,女子有了孩子,就相当于投了第二次胎。将来生活的希望,就靠子嗣托举了。 所谓母以子贵,不外如是。 二人来到卧房,刘玥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感慨道:“这个孩子真是不容易。” 那可不是么,你都快被我玩坏了。 石守信心中暗道,却什么都没说,只是揽住了刘玥的肩膀。 正当二人享受这温馨一刻的时候,门外李亮轻声敲门道:“石监军,有贵客来访。” 他强调了“贵客”二字。 石守信摸了摸刘玥的秀发说道:“我去去就来,今日开始你要养胎了。” “阿郎去吧。” 刘玥点点头,脸上依旧带着笑意。 石守信推开门,李亮看了看坐在床上的刘玥,对她也招了招手。 “嗯?” 石守信疑惑看着李亮。 “是张绍,他算是这位蜀国公主的舅舅。” 李亮凑到石守信耳边低声说道。 张绍?他来做什么? 石守信压住心中的疑问,牵着刘玥的手来到书房。面前的中年人便是张绍了,他保养得很好,看上去四十出头。 但此人即便是再年轻,恐怕也绝对超过五十岁了,毕竟张飞去世都四十多年了。 “舅舅,您怎么来了?” 刘玥好奇问道。 刘玥的母亲是小张氏,也就是张绍的嫡亲妹妹。刘玥叫张绍一声舅舅,倒是恰如其分。 “自从你与费恭和离后,过得如何我也不知道。今日入宫办事,正好路过这里,便来看看你。” 张绍一脸谦逊笑道,看上去就是长辈看望子侄的态度。 不过无论是石守信还是刘玥,都知道张绍绝非是因为“随便走走”而来的。 “舅舅,我有孕在身,就不陪你啦,有事你和阿郎说吧。” 刘玥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随即走出了书房,没有喧宾夺主。 等她走后,张绍看向石守信询问道:“当真?” “是我的孩子,今日刚刚查出来。” 石守信微微点头道。 刘玥和前夫哥和离已经好几个月了,真要是前夫哥的孩子,不可能今天才查出来。 “这孩子挺不容易的。” 张绍看到刘玥一脸幸福的模样,猜测石守信应该对她很好,于是也放下心来。 “说吧,什么事,没有大事你是不会来的。” 石守信正色说道,压根没有和张绍客气。 (本章完) 第144章 毁灭与新生(2) 书房里,石守信上下打量着张绍。 只见这位曾经的蜀国“国舅”,满脸疲惫,神情紧张中带着几分无奈。身上并无权贵的气势。 石守信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感慨。 蜀国的国号是“汉”,对外宣称是继承了大汉衣钵。要知道,在东西两汉,外戚势力,尤其是国舅,那都是上桌吃饭的常客啊! 没想到今日居然沦落到如此境地。 只能说风水轮流转,明日到我家,谁也说不好将来会发生什么事。 “张某能不能冒昧问一句,石将军究竟是站在钟会那边的,还是站在司马昭那边的?” 沉默许久后,张绍抬起头,一板一眼的问道。 这话说得太坦白,都是直呼其名,充分表达了张绍对钟会和司马昭的反感与不敬。 “石某人,只站在石某自己这边。” 石守信意味深长的说道。 既没有说站钟会,也没有说站司马昭。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石守信站他自己这边怎么了?有问题么? 当然有问题!而且问题极大! 对于某些敏感问题,在听到后居然没有当面斥责,还回答了这种恶意满满的问题,其本身便是最大的态度问题! 连态度都有问题了,还用说其他的么? 张绍得到了他希望听到的答案,脸上终于露出久违的笑容。 “石将军,有件机密事,张某只能跟自己人说,不知道您有没有把我当自己人呢?” 张绍又问。 石守信想都没想,直接答道:“那是自然,您是刘玥的舅舅,我是她孩子的父亲。咱们虽然各论各的,但终究都是自己人。” 石守信也不装了,直接摊牌。这个答案在情理之中,张绍松了口气,他总算是找到能帮上忙的人了。 这种回答才好啊,既不是钟会的人,也不是司马昭的人,更不是姜维的人。 而是“自己人”。 “是这样的,前几天,我去城郊张翼家的农庄,参加了一个宴会。 然后发现这个宴会并不简单。” 张绍慢条斯理的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基本上都是如实叙述,没有添油加醋。 因为现在蜀国旧臣们都住在郊外的农庄里,所以联络反而比从前更加方便,也更不容易被钟会监视。 这样大规模的聚会,石守信也只是从探知到的蛛丝马迹中,知道了一点零头碎末,只是知道有这么一场蜀国旧臣参与的重要宴会。 但具体有什么人参加,会上哪些人又说了些什么,则一无所知。 听张绍这么一说,石守信才恍然大悟,之前想不明白的一些问题豁然开朗! 比如说粮仓与军械库里面少了的那些存货,究竟去了哪里。 “你是觉得,他们很可能失败,对么?” 石守信低声问道,面色严肃,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张绍被对方身上的气势所压迫,半天才喃喃自语一般说道:“城郊有十多万魏军,他们怎么可能成功,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不,他们其实是可能成功的,只是机会非常渺茫。 当然了,到时候势必两败俱伤,之后一地鸡毛。 可是,羊祜的一万精兵就在剑阁,贾充有五万兵马在汉中枕戈待旦。 就算姜维赢了这一波,下一次怎么办?” 石守信反问道,他也是被姜维和这些蜀汉旧臣的胆子给吓得心中一惊。 成功的可能性只能说理论上有,因为钟会无论如何,也不会杀光这些魏军将领。杀光了这些人,他也就成光杆司令了,到时候他小命能不能保住都难说。 那十多万魏军压根就不认识钟会,他的话谁会听? 这就好比一个人身体还在,但把四肢和脊椎的神经脉络都抽掉,那个人还能动弹吗? 想想也知道不可能! 既然钟会不可能任由着姜维摆布,那么姜维计谋的成功率就很低了。只要有一个魏军将领回到大营,告知军中士卒,蜀人要把他们都杀光,立刻就是山崩海啸一般的兵变! 十多万的兵变会造成多大的乱子,那画面会美得不敢看。 所以不能说张绍背叛了姜维,他这一波玩得太大了。就算勉强成功,兵变的破坏力也很难把控。 更何况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 张绍不跟着姜维一起胡闹,情有可原。 “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其他的事情,不用管了。” 石守信轻轻摆手,一副风轻云淡的样子。 张绍看他不当回事,立刻就有些不淡定了,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只能长叹一声,什么也没说。 “我麾下也有兵马,而且是只听我一人调遣,钟会指挥不动的兵马。 姜维能办的事情,我也能办。” 石守信站起身,看向张绍说道,话语里充满了无与伦比的底气和信心! 张绍这才站起身,脸上惊疑不定的看着石守信,他好像明白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这魏军里面,真是军中有军啊! 怪不得魏军将领那么多,钟会却把刘玥送给了石守信! 原来不是随意为之,而是实力使然! 出身高贵的美人,那就只能是兵强马壮者得之。 张绍似乎也明白了钟会的权力布局,石守信还有他麾下“只听他一人指挥”的兵马,是压制姜维的砝码! 正因为有石守信在,所以钟会才没有被姜维和他麾下的蜀军架空! “石将军,张某只希望……您在成都,尽量少造杀孽。 像刘玥腹中的孩儿那般多好啊,明年降生的时候,哇哇坠地。 为了庆生,家中张灯结彩。 不管是谁,他的父母将他养大成人,都挺不容易啊。 人头不是韭菜,割掉就没法再长出来了。 能少割人头,尽量还是少割一些。” 张绍在跟石守信说“毁灭与新生”的故事: 你的正妻已经生育,你的妾室,也一个一个的生儿育女。为人父的心情,你应该是理解的。谁都是孩童长大的,如无必要,多杀人岂不是在妄造杀孽? 为了杀人而杀人,又有什么意思呢? “放心吧,石某明白的。” 石守信微微点头答应下来,随后将张绍送出了宅院大门。 等回来以后,他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拿出一张大纸,在上面画人物关系图和需求分析图。 一个又一个熟悉或不熟悉的人,名字出现在这张纸上。 他们的想法,他们的需求,又一条又一条列在纸上。 “蜀国的势力,分为两派: 一派是旧臣,跟姜维一路;一派是蜀中大户,站在我这边。 他们都要对付钟会。 魏国的势力,分为三派。 一派是司马昭的亲信,要除掉钟会,将魏军带回洛阳,确保蜀地的平稳过渡,不会妄造杀孽。 为首的便是监军卫瓘。 一派是钟会和他的亲信,他们是要割据蜀地自立,清洗军中不听话的将领。 最后一派是魏军将领和军中士卒,他们只想在蜀地烧杀抢掠,满载而归。这些人目光短浅,不会老老实实听从指挥调遣。” 石守信自言自语道,脑子里的思路渐渐清晰起来。 干大事可不是请客吃饭,最重要,最首要的目的,就是必须弄清楚:谁是我的朋友,谁是我的敌人。 首先,钟会肯定是石守信的敌人,姜维也是,蜀国的那些旧臣也是。 其实,刘禅和蜀中大户,都不是石守信的敌人,但也不见得是他的朋友。彼此之间关系如何,还要看双方博弈的情况。 最后,石守信的朋友,只能是和他建立了“私人关系”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无所谓。这种关系只跟他本人有关,与那些人跟司马家的关系无关。 也就是说,即便是和司马家对着干的人,只要是建立了亲密的私人关系,也可以是石守信的朋友。 一言以蔽之,蜀地的这一锅饭,石守信一个人是吃不完的。 他要保证自己先吃饱吃好,然后再把剩下的,给最有实力的人来分配。具体怎么分配,那就是顺水人情的事情,石守信是不会干预的。 谁最有实力呢,那显然是司马家。 至于什么钟会啊,姜维啊,甚至包括卫瓘在内,如果不识相的话,那都是跟石守信在锅里抢饭吃的敌人! 对于敌人,就要秋风扫落叶一般,一棍子打死!根本不需要讲情面! “半个月后,会有一场腥风血雨啊。” 石守信将手中的人物关系图放在桌案上,忍不住长叹一声。 此刻他感觉有些无奈,并没有那种掌控全局通畅感。 因为石守信发现,这件事就像是精密齿轮在运转一样,迟早都会发生,无论他怎么做都一样。 只能被动去应对。 他也是局中之人,大势早就是多年酝酿的结果。事到临头想去改变大势,就像是螳臂当车一般。 心中感觉非常烦闷,石守信推开书房的门,在宅院内四处晃悠。 现在已经入夜,宅院内的人大半都已经睡了。 忽然,他看到有一间厢房还点着灯,从窗纸中透出的轮廓看,是一位女子正坐在桌案前。 石守信推门而入,然后就看到有个容貌知性冷艳,身形消瘦的年轻女孩,正面对着他,低着头,摆弄着桌案上的算筹。 所谓算筹,简单说就是密密麻麻一大堆竹签子,计算所用,历史悠久。 《汉书》里面记载:其算法用竹,径一分,长六寸,二百七十一枚而成六觚,为一握。 石守信忽然想不起面前女孩叫什么名字,只知道应该是姓杨,汉中大户杨氏的出身。据说弟弟太小,父母早亡,很小就当家处理家族事务了。 “这么晚了还不睡?” 石守信坐到她对面,低声问道。 “账目还没有算完,怎么能睡觉呢?” 杨氏有口无心的回了一句,随即像是想起什么,抬头看着石守信,面色大变俯跪于地,吓得全身颤抖。 “我又不是老虎。” 石守信将她扶了起来,叹息道:“当初你家的族人没死的几乎都成了奴仆,这都是因为我事先没有跟刘钦交待清楚造成的,你就不必介意当初之事吧。” “妾……妾只是害怕被阿郎嫌弃,那次变故,族人死了不少。现在挺好的,妾挺满足。” 杨氏长出一口气说道,不想再回忆那一夜发生的事情。 “家族的账目没有那么多吧?” 石守信好奇问道。 提到这个,杨氏顿时来了精神。 她鼓起勇气说道:“阿郎,妾以为,以如今您麾下世兵的规模,若是没个一百顷以上的田地,外加周边的山林湖泽产出,您是养不起他们的。您想好离开蜀地以后,要怎么生存吗?” 杨氏没有说什么男人女人如何如何,而是直接提了一个生存问题:老爷,你麾下兵马太多,没有土地养不起呀! “这个你就不必操心了,你是以百姓的思维在考虑问题。 而我则是以官僚和将领的思维在考虑问题。 你觉得很难的事,在我看来,那都不是个事!” 石守信哈哈大笑道。 这妹子呆萌呆萌的,有点意思。 而她提的问题,则更有意思。 手里有兵,居然还要担心没有土地可以养活这些兵马,该怎么形容这种思维呢? “你要记住一句话,你家阿郎我啊,手里有枪! 邻居屯粮我屯枪,邻家就是我粮仓! 有兵在手还怕没有土地么? 你放心,有人会乖乖的把土地交给我打理,我不收他们还跟我急。” 石守信豪气万千的说道,拍拍杨氏的肩膀,然后起身离开了厢房。 他心中暗想:这妹子不用着急收入房,干大事要紧。等摆平蜀地的事情以后,再好好跟她温存温存。 (本章完) 第145章 毁灭与新生(3) 天气一天比一天冷,成都城内看上去却一切如常。 姜维在皇宫内一边招募新兵,一边部署防御和日常巡逻。石守信麾下部曲,依旧在清点粮秣军械,并在府库门前的校场日常操练。 城外东南西北四支魏军,每日换防,各军都只派一千人守城墙。其他人不是在摸鱼,就是在摸鱼的路上,数着日子,盼着回归洛阳。 城内城外,这日子过得是波澜不惊。 不过台面上虽然没什么大动作,但台面下的小动作可就太多了! 不少蜀国旧臣,借着入皇宫探望刘禅的机会,跟姜维密谋着什么。对此钟会不仅不阻止,甚至根本不过问,似乎是有意在放纵姜维。 时间一晃就到了正旦节的前三天。 这天忙碌了一整天,石守信还没来得及从军械库回到家宅,就被丘建叫到了皇宫附近的一处小院子里。 小院四周,全都是钟会的亲兵,已经把道路和巷子都堵得严严实实的。 眼见这一幕,石守信心中一沉,他知道,该来的事情,终究还是来了。 果不其然,他和丘建走进院子,来到堂屋,就看到钟会和姜维正坐在堂屋里。除此他们以外,没有第三个人了! 这件事,就四个人参与!保密性可谓是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都坐吧。” 钟会轻声说道,示意石守信和丘建落座。 石守信倒是面无表情看起来很镇定,但丘建明显很紧张,浑身不自在。 “如今大魏的权柄,已经被司马氏篡夺。我身负郭太后遗命,对此深感痛心啊。 诸位,你们怎么看?” 钟会将那封石守信都能背下来的所谓“郭太后遗命”,交给丘建,让他交给在场众人传阅。石守信饶有兴致的看向姜维,只见这位蜀汉名将脸上如同便秘一般,不苟言笑又是异常尴尬。 不知道姜伯约看到所谓的“郭太后遗命”之后,会作何感想。 以姜维的立场来说,他应该很无感,甚至想笑吧。 假模假样的看完遗诏,石守信将其送还钟会,然后正坐于自己的位置,面色肃然,等待钟会训示。 “诸位,我欲在成都举起义旗,反抗司马氏,恢复曹氏江山。 你们愿意助我吗?” 钟会看向丘建问道。 其他两个人,石守信早就见过遗诏,也表态过,要不然钟会不可能给石守信放权,让他招募世兵。 而姜维是什么心思自不必说,钟会跟他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说什么郭太后就可笑了,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的装糊涂罢了。 唯有丘建从未表态过,也没见过这封遗诏。他只知道钟会要造反,但以什么名义造反,并不知晓。 “末将愿意为大都督鞍前马后,在所不辞!” 丘建连忙表忠心,他要是现在不说话,不保证能活着走出这间屋舍。 听到丘建的话,钟会很是矜持的点点头。 “三日之后,在皇宫举办正旦庆典,所有牙门将、骑都尉、中军以上的官职,都要参会。 待酒吃得差不多以后,我便会拿出郭太后遗诏,号令将校们在血书檄文上署名。号召部曲打出蜀地,兵锋直取长安!” 钟会直接将手里的酒杯摔在地上,面色凝重说道。 这个理由,着实有些可笑,可也总比没有要强。 如果钟会说自己要造反,要自立为帝,你看看到时候有多少人愿意追随他! 很多事情可以做,但绝对不能说。 “姜维,你带领本部兵马,于三日之后的庆典当天,控制住皇宫,所有人只许进,不许出!” 钟会看向姜维吩咐道。 “得令!” 姜维对钟会作揖行礼道,没有说什么废话。 “石守信,你带本部人马,于城外通往成都皇宫的各个要道埋伏。但有兵马擅自入城,便将其伏杀!” 钟会交给石守信的命令,居然是在外围打掩护! “大都督,万一没有军队妄动呢?” 石守信面露疑惑之色问道。 “那你的部曲便在皇宫外面埋伏着,不要轻举妄动。” 钟会微微皱眉,似乎是对石守信的反问,有些不满意。 他的安排,有些出乎石守信的意料,或者说,钟会还是有点不太相信自己。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比起办不成就死的姜维,石守信的退路明显要多不少。 钟会让他在外围埋伏,一方面是为了防止姜维乱搞,一方面也是不希望石守信直接参与兵变。 说白了,怕石守信带兵当场反水! “末将领命!”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同样没有再废话。 “丘建,你负责拿下大殿内所有人,决不许走漏一人! 姜维和石守信,你们的人马不得进入大殿,以免打草惊蛇! 但你们两人必须要到场。” 钟会再次强调道。 说白了,姜维控制皇宫,丘建控制大殿,石守信控制皇宫附近据点,互相不得串联,不得干扰!这样就避免了很多意外。 比如说如果姜维一人反叛,那么丘建的人马,至少也能在大殿外支撑很久。石守信的人马在探知到皇宫内有动静以后,就会冲进皇宫。 反之也是一样的,这三人中任何一人反叛,都不可能一锤定音! 嗯,好像,还行吧。 钟会自认为没什么破绽。 “待控制住军中将领之后,我便让亲信去各军,安抚士卒们不要躁动。” 钟会向石守信等人解释道。 钟会有没有亲信呢? 答案是有,而且还不少,很多都是钟家的家奴。 只不过嘛,钟会却没有那种文韬武略水平都在线的亲信,所以手里才极度缺人。 也就是说,此亲信非彼亲信。 钟会口中这些所谓亲信,平日里也就照顾钟会日常起居,送送信,最多打探消息,当个护卫什么的。 让他们掌控一支军队,那起码得有石守信十分之一的水平吧? 这些人有么?他们能承担重任么? 恐怕很难! 听到钟会这番离大谱的话,石守信本来想吐槽一句,但转念一想,钟会和自己并不是一边的人,也就无所谓了。 算了,他开心就好吧,做人最重要的就是开心。 姜维似乎也对钟会计划中某些粗糙的地方,感觉不可思议。 可是石守信与丘建都在这里,这两人都是魏军中的人,姜维想说的话,不可能当着这两人的面去说。 于是他也闭口不言了。 钟会又告知了众人一些办事的细节,便让他们回去休息。 …… 暗流涌动的过了两日。 正旦节的前一天晚上,石守信把麾下将领都召集到家中书房商议大事。 孟观、马隆、刘钦、李亮、赵囵、袭祚等人悉数到场,将狭小的书房挤得满满当当的。 “明日的正旦节庆典,钟会将要发动兵变,这件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石守信环顾众人询问道,目光锐利。 “回石监军,我等都知道了。” 李亮站出来说道,替其他人回答了,在场所有人都默默点头,看起来心情非常紧张。 “钟会的命令,是要求我们不让其他军队靠近成都皇宫,但实际上,魏军里面压根就不可能有人进城来闹事。 钟会此举的目的,是让我们监视姜维,将他和蜀国旧臣的私军隔开,免得他们这些人一波流,把钟会和参加宴会的魏军都一起杀了。” 石守信面色肃然介绍了一番。 也就是说,蜀国旧臣的部曲,会在那一天,朝蜀国皇宫进发,配合姜维里应外合,干掉所有魏军的将领! 这样,魏军群龙无首,就算有十多万人又能如何呢? 至于说姜维留钟会一命,那纯属想多了。 “袭祚,你领一千人守住皇宫外围,意思一下就行了。” 石守信看向袭祚说道。 “石监军,不多带一点人吗?” 袭祚有些心虚的问道,一千人能干啥,塞牙缝啊! “都说了,只是意思意思。” 石守信压根不理袭祚的抱怨。 “孟观,赵囵,马隆,刘钦,你们各带一千人,进入成都四面的魏军军营,摇人! 然后,对成都郊外的地方。” 他一边说,一边做了一个劈砍的手势。 “石监军的意思,就是先下手为强。在蜀国旧臣准备杀奔皇宫之前,我们就先把他们清理了。 至于皇宫内的姜维,让他跟钟会斗一斗,无所谓的。” 李亮对众人解释道。 “我则是会进到皇宫里面,以安钟会之心。看到我在里面,钟会也好,姜维也罢,他们都不会怀疑的。 就这么布置下去,明日待众将进入皇宫之后,你们便直接分开行动!” 石守信也不等众人提问,直接把军令下达了下来。 大个子赵囵忽然问道:“石监军,您孤身入皇宫,会不会……” 说没有危险是假的,但万事如果都求稳,那就是把钟会等人当死人了。 石守信若是不去,钟会绝对第一时间认为他背叛了! 那样的话,戏就唱不下去了!这点胆子没有,玩什么兵变啊! “这是蜀国旧臣们藏兵的地点,你们都来看一下,记一下。 到时候,你们每人都要带兵单独行动。” 石守信将一张成都城的地图摊开,放在桌案上。 那些蜀国旧臣的私军有些在城内,有些在城外,都被一一标注了上去,看上去格外醒目。 这些人准备也算充分,少说也有大半个月,多的甚至从魏军来成都就开始了。 时间缓慢流逝着,屋内安静得只有众人短促的呼吸声。除了石守信外,其他人都目不转睛盯着地图,似乎要把关键信息记在脑子里。 “明日见机行事,我亦是没有万全的把握。 你们不用管我如何,只管执行军令便是。 姜维的兵马,暂且不必去管。看不到蜀国旧臣的私兵进攻皇宫,姜维会继续蛰伏的。” 石守信对众人耐心解释道。 这件事说难办也难办,说好办异常简单。蜀国旧臣势力,是支持姜维的支撑杆,姜维则是一扇铁门。 如果不方便砸门的话,先把支撑杆砍了效果也是一样的。 “得令!” 众人齐声高呼道。 “你明日随我入宫,见一见世面。” 石守信对李亮吩咐道。 “得令!” 李亮行礼道。 众人离开书房,一个两个,皆是面色凝重。 是荣华富贵,还是乱葬岗一游,就看明日发挥如何了。 这是石守信命运的关键阶梯,也是他们进步的关键阶梯,万万不容有失。 待众人走后,石守信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就这样沉思盘算,一夜未眠。 (本章完) 第146章 毁灭与新生(4) 雪,一片一片又一片,纷纷下落,先如柳絮,后又如鹅毛,在空中飞舞着。 就在正旦节的这天清晨,毫无征兆的大雪纷至沓来,将地面铺上了一层白色。 石守信身披黑色大氅,走在前往成都皇宫的路上,脚踩在地面上留下了深一道浅一道的脚印。他身旁的李亮,身着绿色蜀锦制成的袍子,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落后半个身位。 二人都是一言不发,脸上虽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但明显有些僵硬。 联想到今日会发生什么事,心再大的人,也没法淡定得起来。 靠近皇宫,迎面而来的便是身披皮甲的袭祚,对方身后的士卒,更是人人披甲带刀,看起来庄严肃穆。 “石监军,职责所在,末将要搜身。” 袭祚假模假样的说道,这话不是说给石守信听的,而是说给石守信身后慢慢靠近的胡烈听的。 “这把剑价值不菲,你可得保管好了。” 石守信将当年石崇赠予自己的佩剑递给袭祚,一语双关道。袭祚将其放到身后一辆平板车上,对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拦路的军士让开一条道,石守信带着李亮阔步而行。 身后的胡烈叹了口气,将佩刀交给袭祚,脚步急促的追了上去。 “贤弟啊,你说今日正旦贺岁,会不会有什么事情啊。” 胡烈凑过来小声问道。 “有我在,保你无事。” 石守信轻轻摆手,一脸镇定自若。 胡烈叹了口气,有些担忧的说道:“贤弟要是说钟会必亡,那我是深信不疑,睡觉都睡得安稳。但你要说我们能在他死之前不死,我就有点担忧了。” “大哥,你儿胡渊,不是已经在军营中枕戈待旦嘛,你担心什么?” 石守信意有所指问道。 胡烈嘿嘿一笑,没有接茬。他要是连这点防备都没有,那也不用在军中厮混了。 “今日应该会有惊无险的。” 石守信面色平静安慰胡烈道。 此刻二人已经来到皇宫门前,姜维此刻正在门口值守,见石守信和胡烈上前,他亦是面色平静行了一礼,态度非常冷淡。 胡烈注意到,姜维麾下士卒,人人右臂缠着红绸!这是发动兵变的标配,用于敌我识别! “姜维,你麾下士卒人人右臂缠着红绸,该不会是想等会在宴会上兵变吧?” 胡烈一脸冷笑打量着姜维,语气不善询问道。 “将红绸解下来!” 姜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道。随后,看守皇宫大门的那些亲兵纷纷将右臂红绸解下,这一幕怼得胡烈那张老脸通红。 石守信连忙打圆场道:“姜伯约等会亦是参与正旦庆典,他要兵变的话,自己岂不是也会死于乱军之中?那么多人参加宴会,就算人人手无寸铁,掐也掐死他了。” 这话看似解围,实则教唆,姜维没说什么,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石守信一眼,就让手下士卒让开了路。 胡烈临走之前,将右手横在自己脖子上,对姜维做了个抹脖子的粗鲁动作,直接挑衅。但姜维只当是没看到一般,搞得胡烈自讨没趣,悻悻离去。 一行人来到皇宫内太极殿,却见钟会已经坐在龙椅上,腰身笔挺,肃穆威严。虽未穿龙袍,但俨然一副帝王姿态。 若不知蜀汉灭亡的人,看到此情此景,还以为是刘禅在大宴群臣。 李辅等人早就到场了,太极殿内满满当当的都是桌案,不少人都已经落座。石守信找到写着自己名字的桌案,很是随意的坐下,让李亮作为随从,坐在自己身边侍奉。 大殿左右两侧的通道,都有蜀锦制成的幕帘遮挡。寒风吹拂幕僚被掀起一角,后面隐隐有人影在晃动。 已经到场的人,有钟会的幕僚团,有军中牙门将以上的将军,当然也有刘禅和他的儿子们,以及某些蜀国旧臣。 整个大殿里参与宴会的不下百人!不仅如此,外面还不断有人进入大殿落座,很快太极殿内还空着的位置,就已经寥寥无几了。 眼看人已经基本到齐,钟会看向一旁的丘建问道:“到时间了吗?” “回大都督,已经到时间了。” 丘建低声禀告道,脸上的表情有点紧张。他的城府毕竟还是差了点,面对今日生死存亡的搏杀,担忧与关切都摆在了明处。 “让乐师和舞女们入场,然后锁殿门!” 钟会大声说道,让整个太极殿内的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 穿着五颜六色纱裙的舞女们,不惧严寒,鱼贯而入。她们一听到乐师开始奏乐,丝竹管弦之音响起,就开始条件反射一般的翩翩起舞。 钟会坐在龙椅上一句话也不说,倒是丘建麾下的亲兵,一个个都客串宫中的宦官,将美味佳肴端上来,当场分在小碟之中,然后送到殿内众人面前的小桌上。 当众分餐,可谓是避免了下毒的可能,光明磊落。 见状,殿内众人也放下心来,开始喝酒吃肉。 “石监军,这情况有点不对劲啊。” 李亮脸上带着笑容,凑到石守信耳边低声嘀咕道。其实不仅是他,其他将领身边也多半带了一个随从,此刻都在跟随从说着什么。 只是殿内声音驳杂形成回响,不凑近压根就听不到具体是在说什么。 “请客,斩首,收下当狗。 现在还在第一步。” 石守信一边抿了一口酒,一边随意说道,眼中有寒芒闪过。 这大殿内有一场戏,大殿外呢,也有一场戏! 甚至可以说外面的戏唱得如何,会直接影响大殿内这场戏的走向。 由于关上了殿门,再加上大殿内烧起了地暖,整个太极殿的温度,都在缓慢上升。不一会,许多将领就觉得穿得太多,纷纷将穿在最外面的大氅或外袍脱下。 一个个都有些面红耳赤的,不少人甚至已经满头大汗。 眼看火候差不多了,钟会立刻拍了三下巴掌。 啪!啪!啪! 乐师们的鼓乐声立刻停止。 舞女们的舞蹈像是被按下了暂停一般,停在原地不动。 “都退下!” 丘建对他们喊了一句。 很快,舞女和乐师们就从大殿两旁的通道离开。在幕帘被掀起的一刹那,兵戈的寒芒若隐若现。 那通道内似乎满满当当的藏着刀斧手,数量不少。 “诸位听我一言。” 钟会开口道,吸引了大殿内所有人的目光。 他吞了口唾沫,看到众人都在看着他,脑中想说的话,愣是没说出来。 最后,钟会还是站起身来,端起酒杯大喊道:“为新年庆贺!” “敬大都督!” 众人皆是起身,见钟会一饮而尽,他们亦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不过钟会没有坐下,而是继续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说道:“为三军将士庆贺!” “敬大都督!” 众人又是喝了一杯。 但是这还没完,钟会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说道:“为收复蜀地庆贺!” 这下,刘禅等蜀国君臣脸上挂不住了。 庆贺魏军“收复”蜀地,那岂不是在庆贺蜀国灭亡?这就是在明晃晃的打刘禅和蜀国旧臣的脸呀! 是可忍,孰不可忍!这酒要是喝了,脊梁骨也就被人打断了,以后都直不起腰来! 这杯酒钟会喝完,魏军将领们喝完,刘禅他们却是迟迟不肯喝。 杀人可以,诛心就不行,钟会这是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给刘禅他们上眼药。 当然了,这也是一种服从性测试。谁不喝,谁就是脑后有反骨,断不可留! 一旁的姜维,在桌案下面,将拳头攥紧,蜀锦袍子里面,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然而,他却是原蜀国君臣里唯一一个把酒喝下的。 “你们不喝吗? 你们是不给我面子,还不给十多万魏军将士面子? 刘禅,你不懂礼数哦!” 钟会看向刘禅和他身旁的蜀国旧臣,面色凝重问道,语气里面已经有不善之意。 几乎是不加掩饰的威胁。 “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哎呀,刘某刚刚愣神了,自罚三杯,自罚三杯!” 刘禅脸上露出讪笑的表情,将桌案上的美酒一饮而尽。美酒下肚,却是感觉嘴里苦涩难当。 这种感觉,跟高考只考了两百分的学渣,在拿到分数后,犹豫上新东方还是上蓝翔时心情类似。 有道是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啊! 此刻不知道多少江水在刘禅心中奔腾着,一浪接着一浪高! 石守信暗中观察了他们一番,忍不住暗暗鄙夷。 这个时候装逼,是不是稍稍晚了一点?要装逼也要学诸葛瞻一样,在战场上装啊,就算死了也是轰轰烈烈,死了也能得到敌人的尊敬。 男儿就该死在战场上,而不该一边求饶一边被敌人斩首。 战阵之上不见你装逼,打了败仗,国破家亡,这个时候你装什么装? 妓女们在床上挣扎一下,那就不是妓女了吗? 石守信见不惯刘禅和他身旁那些人此时的做派。不过他也懒得说,毕竟,钟会也是个期货死人而已。 “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李亮在石守信耳边小声嘀咕了一句。 “除了姜维以外,蜀国真正的硬汉,并不在这间大殿内。” 石守信意味深长的对李亮说道,他们都是在小声说话,旁人无从听到。 有刘禅带头,他的儿子们与其他蜀国旧臣,也将酒饮下,没有再推拒。 好在钟会也没有追究此事。 眼看再不说,这宴会就要散场了。钟会终于再次起身,轻咳了两声。 “诸位,请听钟某一言。” 钟会环顾众人,大喊了一句。大殿内窃窃私语之声瞬间就停止了。 “武帝(指曹操)开国,披荆斩棘。文帝治国,蒸蒸日上。明帝继往开来,国家强盛。 然司马氏篡权,乾坤颠倒,人神共愤。 钟某得郭太后遗命,不得不以身入局,为对抗司马氏委曲求全,静待时机。 如今时机已到,我欲在蜀地起兵,对抗司马氏,恢复曹魏江山! 诸位,你们可愿跟随钟某杀敌?” 钟会抽出佩剑,看向大殿内众人,厉声问道。 吧嗒! 胡烈手中握着的筷子掉到桌案上,嘴边张成了个“O”型。大殿内众人面面相觑,都被钟会这番话给弄傻了。 只有石守信、丘建、姜维三人面不改色,继续吃菜。 (本章完) 第147章 毁灭与新生(5) 太极殿内,安静得针尖落地可闻。 钟会的话语,不亚于暮鼓晨钟,震得在场众人头晕目眩。 那些魏军将领们倒也罢了,在魏国从军嘛,替曹家办事,好像也是天经地义,就连司马昭,现在也没说自己是天子好吧。 钟会说郭太后遗诏,倒也有几分道理,虽然郭太后已经去世几年了。 可是,郭太后遗诏,关刘禅这些蜀国君臣们什么事呢? 但你要说不关他们的事情吧,好像也不妥当。 因为刘禅他们已经投降了魏国,那就是魏国人了呀!蜀国已经灭亡了,哪里还有什么蜀国君臣,都要加“前任”两个字! 所以刘禅等人还没法开口反对,当然了,他们更不可能赞成,总之就是立场非常尴尬。 有种养子看养父娶小三的无关痛痒感。 然而,首先开口的,却不是胡烈等将领,而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参军皇甫闿。 “钟会矫诏!假借郭太后之名,行篡位之实! 诸位,不要听钟会蛊惑,若是从贼,或得一时安寝,但我们父母家小都在洛阳,必死无疑! 晋公兵马已经在剑阁待命,若是杀奔成都,你我要丧命。 钟会,你……” 皇甫闿一阵慷慨陈词,他还要再说,丘建已经上前,一刀捅入他的腹部。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溅射到丘建脸上,这位身材健硕的将领依旧面不改色。 皇甫闿那句“不得好死”还没说完,就被捅死,干脆利落。 尸体倒在地上,死得不能再死。 丘建把染血的刀放在皇甫闿的尸体上擦拭了一番,随即大步走到钟会身边,持刀而立,满身煞气! 尼玛,一言不合就杀人啊! 太极殿内众人都被丘建刚刚的暴力给震慑住了。钟会这狗东西,那是真的敢杀人! 不过皇甫闿的反对,明显是定下了一个反对的基调。 也给在场的魏军将领们提了个醒:你们的家小都在司马昭的控制之下,跟着钟会瞎胡闹,这是何苦来哉? 从人情世故上讲,当面对那些死人翻船的大事时,绝大部分人宁可保持缄默,也不肯主动站出来表态。 有些话没说就是没有,要是说了那就要落人口实,所谓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就是这个道理。 即便是不开口反对,只要保持缄默,那也是在表达不支持的态度。 眼见没人开口说话,钟会面色阴沉看向李辅问道:“李将军,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当然是无话可说。 李辅将自己当成是哑巴,他看向钟会,既不开口赞同,也不出言反对,他就这么看着! 钟会又看向胡烈,同样问道:“胡将军,你怎么说?” 胡烈也不说话,跟李辅一样。 钟会立刻尴尬得不行,他现在也是被架住了,进又不能进,退又没法退! 杀了“一只鸡”,自然是可以儆猴。但是,那也只能让猴子惧怕你。 而你想让猴子进厂打螺丝,那显然不是杀一只鸡就能实现这个目的。 大殿内众多魏军将领,他们虽然没有参军皇甫闿那种胆子,然而他们也知道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反对。 事后还不会被清算。 之前这些人同意对付邓艾,那是因为邓艾挡了他们的道,妨碍他们捞取战功! 司马昭不可能因为这个,就惩罚他们,更不可能因为这个对付他们的家小! 可现在钟会让这些将领提着脑袋,冒着家小被司马昭收拾的风险,跟在他身后摇旗呐喊。 不得不说,钟会给的价码还不够高! “丘建,看住这里,任何人不得离开!” 钟会对丘建吩咐了一句,然后将姜维和石守信带到了太极殿侧面的偏殿。 他脸上渗出冷汗,略有一些慌乱压制不住。 “事到如今,要如何让李辅等人从命?” 钟会看向石守信和姜维询问道,这不是在考验,而是真的没什么好办法了。 “大都督,即便是李辅等人现在答应了,他们回到军中以后,身边有了兵马,自然不缺底气,很可能食言而肥。 所以末将以为,逼迫他们答应下来,无论成与不成,都没有意义。 这样的事情,必须有实效,不能自己哄骗自己,否则后患无穷!” 石守信开口说道,可谓是一针见血直言不讳。 钟会脸上有些不好看,但他也明白,石守信说的是实话,甚至是真知灼见。 谎言常常不会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他心中不爽却不方便发作,于是看向姜维询问道:“姜伯约,你怎么说?” “大都督,石监军说得对。胡烈这些人,即便是现在假意答应了,也很难保证他们的忠心。 他们的家小都在洛阳,或者长安,司马昭想杀他们,不过是一句话的事情。 末将以为……不如杀之,以绝后患!没了这些将领们指挥,他们麾下的兵马便不足为虑了,可以打散了重新整编,再立新军。” 姜维提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而且简单粗暴,那就是杀! 李辅胡烈这些逼崽子们不听话怎么办? 没有办法,强扭的瓜不甜,只有杀! 杀几个人都没用该怎么办? 那就都杀了,一个不留! 听到这话,钟会眉头微微皱起,心中盘算着利弊得失。 他还在思索时,一旁的石守信就阴阳怪气的来了一句: “大都督把魏军中的将领都杀了,再把那十多万魏军打散了,变成奴仆去耕田,这样就没有后患了。只是那样的话,大都督还不如奉刘禅为主,再立蜀国。 郭太后只是要您光复魏国,可没说让您把人都杀光啊。这些人都死了,谁来实现郭太后的遗诏?您不如在蜀国当个将军更好些。” 石守信的话,仿佛一道闪电,劈中了钟会,让他的脑子猛然间清醒了过来! 是啊,把胡烈这些人杀了,把那十多万魏军弄成耕田的农夫,他手里还有什么筹码呢? 那样的话,自己不就成了个光杆司令了吗? 那时候蜀国确实复活了,刘禅便再次当皇帝了,蜀军也被姜维立起来了。 可是这么上下一通忙活,钟会自己图个什么呢?刘禅又不是他爹! 钟会看向姜维,叹息摇头道:“伯约兄,这些人不能杀啊。” 既不能驱使,也不能杀戮,那要如何是好? 钟会看向石守信询问道:“你有什么好办法么?” “大都督,不如把胡烈等人,都关押在皇宫内,每个人都单独关押。 然后派人去军中传信,就说他们要在宫中大宴三日,待三日后再回军营。 三天时间,大都督劝说他们服从,应该也够了。 若是三日后依旧冥顽不灵者,再杀亦是不迟。”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道。 “大都督,三日时间太长了。不如等到今夜子时,不服者,杀! 我们现在就在太极殿内等待!” 姜维亦是再次建议说道,明显不想给石守信三天的时间。 “如此也好。” 钟会叹了口气,然后走向太极殿正殿。 他坐回龙椅上,看向坐在小桌跟前,身后各有一名刀斧手的众人,这才冷冷开口道:“我这桌案上,摆着讨伐司马家的檄文。你们愿意支持郭太后遗诏的,就来署名,然后便可以离开太极殿,在皇宫里休息了。” 这话直接一盆冷水,把某些心思婉转的将领们给泼醒了。 即便是署名了,也根本不能走,也就是说,钟会也防着他们表面上答应,背地里反水。 此刻姜维坐在钟会左边,石守信坐在钟会右边,这便是明显的亲信待遇。 石守信看向姜维,见对方也在看向他,脸上忽然露出神秘的笑意。 姜维见他笑了,不由得感觉某种说不出的怪异! “大都督,今日是正旦,不如让乐师和舞女们进来,接着奏乐接着舞如何? 这酒菜也冷了,换温酒热菜上来吧。” 石守信开口向钟会建议道。 这话直接把在场众多魏军将领给搞懵了。 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吃得下去啊,是前世没吃过饱饭吗? 但钟会明显听出了石守信的言外之意:劝人投降也不必冷场,反正人走不掉,一边吃饭一边等也好呀。 姜维有别样心思,附和石守信道:“大都督,石监军言之有理。” 钟会点点头,确实如石守信所说,这样干等着,气氛太尴尬了。 “上酒上菜,歌舞助兴,刀斧手先撤了。 今日酒宴开到子时,在此之前,谁也不许走!” 钟会对丘建吩咐了一句。 很快,穿着五颜六色彩裙的舞女们入场翩翩起舞,乐师们开始继续奏乐。 好酒好菜重新上桌,残羹冷炙换下,热饭热菜换上! 只是,这新鲜酒菜已经无甚滋味,丝竹管弦之声更胜哀乐,像是在给在场众人送终一般。 怎么听怎么不对味! 而那些舞女们,看着也如同鬼魅一般,令人厌烦。 同样一件事,遭遇的人如果心境不同,他们的体验也会截然不同,甚至完全相反。 胡烈等人互相交换着眼神,彼此间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现在钟会已经是摆明车马,准备直接掀起反旗!在场这些将领们,要么答应然后跟钟会一路走到黑。要么反对,就像是参军皇甫闿的下场一样。 如果不同意也不反对,那么就继续在这里喝酒吃肉,听乐曲看舞蹈,一直到今夜子时。 到时候会发生什么事情……胡烈等人谁也不知道,但一定不会太好!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包括刘禅在内的众人,从未觉得日子有如此难熬过。哪怕是当初邓艾带兵打过来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般!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 本来还稳得住的姜维,面色渐渐变得紧张起来,掌心与额头逐渐出现汗珠,屁股下面的软垫,像是长出细针一般,让他坐得非常难受。 忽然,他注意到有人在看自己! 姜维侧过头,正好与石守信目光相对。 这位石监军举起酒杯说道:“姜伯约蜀中名士,石某万分敬仰,却一直没有当面给你敬酒。这杯酒,祝你新年快乐!” 他脸上带着人畜无害的笑容,只是这笑容里,充满了自信,和掌控大局的通畅感! “同乐,同乐。” 姜维端起酒杯,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心却已经沉到了谷底。 我要的船,怎么还不来? 姜维心中忍不住问了一句,无人可以应答。 (本章完) 第148章 看好了,我只教一次 正当成都皇宫内的宴会如火如荼之时,谁也不曾料到,郊外的魏军大营,也是阴云密布暗流涌动。 清晨,雪还在下,漫天飞舞,这么大的雪,在成都并不多见。 成都魏军北郊大营,屯扎在这里的,以胡烈麾下部曲为主。 为了防止今日出现什么紧急事态,胡烈已经提前让长子胡渊领兵三千枕戈待旦,一旦出现变故,即刻杀奔皇宫。 钟会的野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早在魏军还没入蜀之前,胡烈就给司马昭写过告密信。所以今天钟会正旦节宴请军中诸将,他们这些魏军将领又怎么可能没有一点防备? “真冷啊。” 胡渊搓着手,在营门前值守,恨不得眼睛都不眨一下,心都是悬着的。 大营里面有数万大军,只不过嘛,没有被动员起来,这些人都还处于摸鱼的状态,没有什么战斗的心思。 只有胡烈本部三千人早就吃饱喝足,随时可以出发。 然而,胡烈给的命令很模糊,说是“万一有事”,就带兵出击,杀奔成都皇宫。 那什么样的情况,才叫“万一有事”呢? 胡渊不知道,胡烈也没说明白。 即便是皇宫内有事,他们这些人在那边又没有眼线,如何得知究竟出事没有呢? 即便是胡烈想给他们传信,到时候也未必能够离开皇宫,如何传递消息呢? 胡渊不是傻子,派人去查看了,然后发现,成都城墙防务如故,北面城墙也是由他们大营负责,这个自不必说。 可皇宫周边已经被封路,远远看去,宫门紧锁。 这到底是出事了,还是没出事? 胡渊不知道,他只能等消息,没办法轻举妄动。 又是担心又是烦躁,还夹杂着恐惧,这种滋味着实不好受。 好在老天并未让胡渊在大雪里面等多久,天亮以后不到一个时辰,便有一支千余人的队伍来到营门前,不过并没有进入大营的打算。 这支队伍在营门外一箭之地列阵,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将领单独出列,来到营门前,跟值守的哨兵交涉。 胡渊很快就抵达了这个营门,面前这位身材高大的将军,正是石守信麾下世兵将领赵囵。这大高个胡渊印象深刻。 “赵将军带兵前来,所为何事?” 胡渊面带笑容问道,他觉得对方肯定不是带着这一千人来袭营的,打仗不是这么个玩法,一支队伍对自己有没有敌意,很多蛛丝马迹看得出来。 “蜀国旧臣酝酿叛乱,打算今日偷袭成都皇宫,把参加庆典的魏军将领都杀光后,十多万魏军便群龙无首了。 石监军洞悉了他们的阴谋,早有部署,故意引而不发,便是要在今日他们发动兵变前,将其一网打尽。 这张地图上有他们藏兵地点的方位,请胡将军点齐三千兵马随我同去。这些人若是得逞,十万魏军皆要被他们坑杀!” 赵囵面色凝重说道。 有这种事? 胡渊大惊失色,联系到父亲胡烈昨夜的交待,却又感觉没什么好奇怪的,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此事不假,有藏兵点的地图在此,胡将军请过目!” 赵囵从袖口掏出一张地图,上面画了密密麻麻的红圈。 胡渊接过地图,一脸惊愕,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如果说赵囵等人只是为了做戏,那这戏码做得也太真了,实在是犯不着。 “他们怎么敢?” 胡渊深吸一口气道,实在是不敢相信蜀汉旧臣如此刚烈! “石监军说了,如果事后被追责,他一力承担,所有人都是听命行事的。” 看到胡渊已经动摇了,赵囵给他鼓了鼓劲。 果然,胡渊微微点头,虽然嘴上没说什么,但脸上的表情显然已经信服了。 赵囵又凑过来低声蛊惑道:“胡将军,赵某说句不中听的,就算出了事情,不过是清理了一些蜀国的死忠罢了。咱们把领头的那些人留着不杀,交给石监军处置。至于财帛粮秣那就该拿就拿,有什么要紧的?咱们又不是带兵进成都,谁会追责呢?” 这话让胡渊眼睛一亮! 好一个有好处没风险啊!实在是妙极! 如果无故带兵入成都攻打皇宫,无论是不是真的为了“解围”,都会令人忌惮,事后被穿小鞋是免不了的。 但在郊外处置那些蜀国死忠,就算杀错了人……那又怎样? 钟会要追责还是司马昭要追责? 已经亡国的一些降臣降将,杀了又如何? “赵将军引路,胡某只是跟着你去抄家,如何?” 胡渊舔了舔嘴唇,低声问道。 “那是自然。” 赵囵点点头,没有否认。 “赵将军稍等,胡某这就去点齐兵马,一炷香之内,我们立刻出发!” 胡渊拍了拍赵囵的肩膀,转身便去招呼哨兵召集早就准备好的那三千人。 看到胡渊欣然同意,赵囵长出一口气,心中暗叹石守信料事如神,算准了人心向背。 对于这种拉盟友的事情,就该交给对方收益高,风险小,事后容易甩锅的事情,这样的话,嘴上的盟友就能当真盟友一样办事。 倘若石守信安排的事情都在成都皇宫以内,那就要防着人心善变了,因为谁也不想为了别人,提着脑袋干活! 不一会,胡渊就骑在马上,点了两千五百步卒和五百骑兵出了营门。 “赵将军,咱们这就走着?” 胡渊笑着问道,他身后兵将,个个摩拳擦掌,准备去捞……扑灭叛乱。 “赵某前驱,在前面引路!” 说完赵囵翻身上马,策马便往某个农庄而去。他的身后,浩浩荡荡一堆兵马。 石守信交待过了,蜀国那些旧臣,分别派人将他们围在自己的宅院里不要动,听候发落。 其他的事情,随意处理。 劫掠而来的财货,可以在收缴上来以后不记账,然后私下里平分了。 所谓皇帝不差饿兵便是如此,大家拿了好处,干活就会更卖力一些。 干完事情以后,各自回营即可。 赵囵这一路,是花时间最久的。 其他三路分别是孟观、马隆、刘钦,动员的速度更快。 他们都是魏军将领,对军中规矩非常清楚,压根就没那么多废话。到了魏军大营后,开口便是直接切入主题:劫掠! 听到“战利品上缴后均分不记账”的游戏规则以后,这些魏军都是闻战则喜。由于一个大营只需要出动三千人,那些中下级军官争先恐后要求自己带兵出击,差点因此打起来。 为了出其不意的调动这些魏军,石守信没有说什么钟会和司马昭谁更正确,没有说要他们攻打成都皇宫,也没有说要听自己的号令。 他就说了两个关键词:蜀国死忠以及劫掠财帛。 朝廷不在乎蜀国的死忠人士,甚至想杀他们而后快,收拾他们事后不会被追责,所以此行无风险。 劫掠来的财帛不计入战功,没有账册查审,捞到都是自己的,所以此行利益巨大。 有利益而无风险的事情,换谁都乐意出手啊! 当成都城外闹得天翻地覆的时候,城内亦是有军队在执行同样的策略,都是那四支队伍里面分出来的人马。 因为钟会的防区划分,是每一个大营负责一面城墙。现在城外的魏军部曲搞针对蜀国旧臣的大清洗,自然可以无害通过,分一支数百人的队伍进城,清洗城内蜀国旧臣的聚兵点。 这一切,在成都皇宫内参加宴会的人,都无从知晓。就算知道了,想改变大势也已经晚了。 兵变这种事情,事前的准备工作很重要。真到了临机决断之时,往往大势已成。 输了的一方很难翻盘,赢了的一方只要不是半场开香槟,多半都能笑到最后。 随着夜幕降临,皇宫太极殿内也增加了火把。地暖在持续烧着,里面的倒是丝毫感觉不到寒冷。 舞女和乐师们都已经换了几批,跳累了,弹累了就换人继续。 大殿内的魏军诸将,参议幕僚们也喝不动酒,吃不动菜了。一个两个都是昏昏欲睡,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然而,钟会所期盼的“服软”并未发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支持他那所谓的“郭太后遗诏”,众人都是以一种不赞成,不表态,不离场的消极姿态,来对抗钟会的兵变。 此时此刻,钟会在军中的糟糕人缘展现无疑。 “大都督,已经快到子时了。” 丘建来到钟会身边,凑过去低声禀告道。 “都快子时了吗?” 钟会心中一惊,猛然看向石守信。只见对方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喝酒,不得不说,这厮酒量是真的好。 钟会不动声色起身走向偏殿,见他离开,石守信亦是起身前往钟会刚刚去的那一边。 偏殿内,钟会向石守信询问道:“时间快到了,该怎么处置呢?” 从上午兵变开始,钟会就在想对策,思来想去只得到一个结论:即便是到了子时,也无法杀掉这些人,起码大部分都杀不得。 “大都督,下官只想说,杀掉这些人,那十多万魏军必乱。 他们乱了,就是冲入成都烧杀抢掠。到时候大都督能不能压制得住他们? 军中那些中低级将领,您也不认识呀。” 石守信耐心劝说道。 “你是说,将他们分开关押在皇宫里,逐个劝说,对么?” 钟会疑惑问道。 “是这样的,大都督若是不方便出面,那在下出面劝说也可以的。” 石守信对钟会作揖行礼道。 “你来安排这些人在皇宫里面的居所吧,明日我亲自劝说。三日之后,不听话的全部宰了!” 钟会面露狰狞道。 “下官这就去办。” 石守信领命而去,心中暗想:姓钟的,你就睁大眼睛好好看看老子是怎么兵变的,我只教一次,收你的命当学费。 (本章完) 第149章 最后的武士 成都北郊某个大农庄内,虽然一大早就下起了鹅毛大雪,但屋舍顶端的烟囱,依旧冒着袅袅炊烟。 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 依照这个时代村里人吃饭的习惯,一般都是某一家开灶台,然后村里许多家都会把粮食拿到这一家,用大锅造饭,或蒸或煮,许多人一起吃饭。 这样做,可以极大节省木柴等燃料,极大节省做饭的成本,以求在艰难的世道里更好活着。 一般来说,一个大村子,一天有那么两三家造饭就可以了。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这个大农庄内,几乎家家户户都冒着炊烟,似乎有很多人在等待吃饭。 村庄入口处,赵囵用马鞭指向村里的炊烟说道: “胡将军请看,这是军中造干粮,打算马上出发应对变乱的。一旦干粮造好,每个士卒带三天的分量,杀奔皇宫够用了,杀奔魏军大营也够用了。 胡将军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 赵囵自己就是世兵将领,过往是坞堡堡主。自他打小起,每天都是吃着这样的饭,坞堡内数百人一个大锅吃饭。 粮食一起吃,木柴一起烧,吃饭的人,也是参与日常劳作的人,天然就是当做军队在管理! 胡渊点点头,他是西北大户胡氏的人,虽然不像是赵囵一样亲自管理坞堡,但类似造饭之法也是寻常而已,经常见到。 毫无疑问,这里就是蜀国旧臣屯兵点之一了。而且这帮人正准备吃饭,吃完了带上干粮,就杀奔成都皇宫! 正是最好的时候,不早也不晚! “我带兵冲在前面,你们在后面看着情况,帮忙掩护一下。” 胡渊对赵囵说道。 两军交战,打头阵未必是好事,但劫掠地方,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在胡渊看来,这些蜀国旧部能有什么战斗力? 反正是纯粹的虐菜而已,直接杀穿就行了,早点杀穿,早点去劫掠战利品! 早抢早享受! “胡将军请便!” 赵囵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带着本部人马退到一旁,让开了进村的道路。 他麾下本部人马都是赵家坞堡的人,多半都沾亲带故的,自然不可能跟胡渊去抢着上前。 兵变这种事情,功劳在于态度,在于事情是不是办成了,而不在于抢了多少钱,杀了多少人。 “那就谢过赵将军了,到时候战利品会分你一份的。” 胡渊哈哈大笑道,然而他笑容还在脸上,就看到村庄里涌出很多拿着长矛的人,正在整队靠近! “杀!” 胡渊当机立断大吼一声,带着骑兵就一路冲过去,把那一队疑似蜀军旧部的兵马冲散了。 但前方有人不断从屋舍内涌出,一队接着一队,粗看就有百人之多。 胡渊顿感托大,连忙带着骑兵撤退到步军后面,又是擂鼓让刀盾兵在前。 在并不宽敞的村道上,两边的士卒开始捉对厮杀,鲜血将白色的雪地染红,远看就好像在一副巨大的画布上作画! 鲜红的颜料一笔一笔的画上! 赵囵就这样远远看着,丝毫没有加入的意思。 这次清缴蜀军余孽,所需魏军一部三千人,四部一万二千兵马,都是仔细计算过的。 如果魏军这边人多了,没有牙门将以上的中级军官,根本控制不住场面。 人少了,又未必能打得过那些蜀军旧部。 这就好像姜维安置成都皇宫内的旧部一样,也就两三千人而已。多了引起钟会的猜忌,少了根本守不住宫门。 不一会,厮杀结束,胡渊身上的盔甲被鲜血染红,血迹干涸以后留下暗红的痕迹,远看非常可怖。 士兵们推开屋舍的大门,冲进去有什么拿什么,遇到活人直接一刀,压根就不管是老弱还是妇孺,问都不问一句。 一路在旁边观摩的赵囵忍不住叹了口气,这兵变当真是不看用兵是什么技术含量,就看双方布局者的水平而已。 正在这时,远处官道上有一队人马匆匆忙忙而来,似乎来者不善。 赵囵立刻打起精神,对身边传令兵喊道:“擂鼓,准备接敌,敌人来增援了!” 屯兵的蜀军旧部为什么会互相支援呢? 这个问题赵囵当初问过石守信,结果得到的回答是:军队集结,可能是采取某个带头将领,统帅一群“种子选手”(精兵),然而一个联络点一个联络点的到访各个聚兵点,滚雪球一般的汇聚军队。 出发的时候可能只有两百人,等集结完毕后,说不定两千人都不止。这样就避免了多路集结最后被人察觉,最后被逐个击破的后患。 不得不说,石守信考虑得很周全。 现在,这支“种子选手”来了! “杀!” 赵囵调转马头,带着麾下精锐就朝着官道上那支规模不大的军队扑去!两军接战,就陷入激斗。 为首的那位将领大概已经六十多岁,白须白发却依旧身披札甲,精神抖擞。 他一眼就注意到骑在马上,看上去身材魁梧壮硕的赵囵,二话不说,冲过来举起长枪就刺! 二人在马上缠斗,身后的兵马也冲击在一起搏斗,战况瞬间就白热化了。 马战不便,二人下马以后继续缠斗! 不过那位老将军麾下似乎只有两百人不到,赵囵这里却有一千世兵,且大部分都是赵家坞堡出来的练家子,凶猛异常。 蜀军旧部很快就被围剿,不得不结成圆阵自保。 赵囵麾下兵马则是对那些人围起来又捅又刺,密不透风的兵戈戳着盾牌,寻找着圆阵的缝隙。时不时就能戳中一个敌人! 冲天的血腥气从圆阵内传出,如小溪一般的血水打湿了雪地,流着流着,还没到官道两旁的沟渠,就已然干涸。 不一会,圆阵内的士卒倒了一地,就剩下三四个人,簇拥着那位老将,依旧挺立不倒。他们被团团围住,赵囵麾下士卒也不再进攻,对这几人肃然起敬。 “你是何人,赵某刀下没有无名之鬼!” 赵囵迈步上前,手持长枪来到阵前,双目瞪着那位老将军。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蜀国大将廖化是也! 小贼,纳命来!” 廖化大喊一声,双手紧握长枪就冲了过来,左右一个横扫,喝退了身侧的魏军,手中长枪便朝着赵囵的面门而来。 然而,就差那么几步的距离,早已包抄过来的魏军刀盾兵,直接拿着盾牌,将廖化挤压,推搡,另外一只手上的环首刀劈砍个不停! 廖化的长枪枪尖还未触碰到赵囵,他就被数把环首刀砍中四肢和后背,其中一把刀刺破札甲,穿透前胸,顿时血流如注。 乱刀齐出之下,廖化身体无力倒下,成为血泊中的一具尸体,不再动弹。 临终前没有任何遗言,依旧是在拼杀。 天虽寒,血尤热! 得知有敌军有援兵,已经结束厮杀的胡渊连忙派兵来增援赵囵,却是亲眼看到了蜀国旧将廖化刚烈不屈的一幕。 “完事了?” 胡渊看向气喘吁吁的赵囵问道。 “结束了,去下一处吧。” 赵囵叹了口气,对亲兵吩咐道:“把廖化厚葬了吧,其他尸体也收拢一下。” 这些人都是值得尊敬的,虽然他们是敌人。 “想不到蜀国竟然有这样的刚烈猛士,真是令人不胜唏嘘。” 胡渊在一旁叹息说道。 如果知道此行可能遇到这样的人,说不定他就不来了。 二人默不作声的收拢兵马,迅速朝着下一处聚兵点扑去,不敢再有小瞧敌人的心思。 雪地上那一滩又一滩的血迹,好似忠勇的勋章。为沉沦的帝国,增添了一抹落日的余晖。 …… 漆黑的夜,雪依旧未停。 成都皇宫内的某个小间内,钟会正目不转睛的看着卫瓘,希望从他身上找到突破口。 参加宴会的魏军将领,都被分开软禁了,不给吃的不给水喝! “卫监军去劝说一下诸将听命行事,如何? 既然是魏国之臣,何以不听郭太后遗诏?” 钟会看着卫瓘询问道。 钟会其实刚刚已经去问过几个人了,只不过没人搭理他而已。钟会又不想去找石守信求助,于是便想起了之前被他软禁的卫瓘。 “钟会,事到如今,谁来说都没有用,你自求多福就是了。” 卫瓘面色冷淡说道,对钟会不假辞色。踏马的,都这个节骨眼了,还在提什么郭太后遗诏,简直侮辱智商! 卫瓘内心实在是看不起钟会! “那行,我就先杀你祭旗。” 钟会脸上浮现出一丝阴冷,目光中透着寒意。 可惜,面对钟会的威胁,卫瓘压根就没当回事。 现在他已经看出了钟会的虚实,不想蹚浑水。 卫瓘就躺在木板上,转过头让自己的脸朝着墙壁,屁股对着钟会,显示出压根不想听对方说话的架势。 钟会见卫瓘如此不识抬举,气得拂袖而去。 等他走后,卫瓘这才坐起来,双目凝神看着门口,眼巴巴的似乎是在等什么人进来。 果不其然,半个时辰以后,石守信推门而入,脸上带着笑意。 “事到如今你有什么好说的?” 卫瓘没好气的问道,和刚才一样,顺势躺在了床上。 石守信从袖口里摸出一封信,递给卫瓘,一句话也没说。 卫瓘漫不经心的看信,但很快就坐直了身体。 他将信纸吞入腹中,然后一脸惊诧问道:“姜维的兵马,被你收拾了?” “若是没有收拾,卫监军还能在这里安寝么?不怕被姜维割了脑袋?” 石守信小声问道。 一时之间,卫瓘脸上的表情十分精彩,一会高兴一会忧虑,在不断变幻着。 “今日来,是想跟卫监军谈个买卖。” 石守信嘿嘿笑道。 “帮钟会劝服各军主将从贼,这样的事就不必说了。” 卫瓘叹息道。 “非也,这些事情不劳烦卫监军,现在只需要你修书一封,号召各军士卒来皇宫,杀钟会救各军的主将便是,哪里有什么难的。” 石守信轻轻摆手。 卫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样的话,拿下钟会,就是卫某的功劳,你是这个意思吗?” 卫瓘是聪明人,已经明白了石守信话语里的言外之意。 “那是自然,一切都是持节的卫监军在背后运筹帷幄,石某不过是听命行事罢了。” 石守信意味深长的说道。 卫瓘盯着他看了许久,忽然开口问道:“你回洛阳后,跟李氏和离如何?卫某想把妹妹嫁给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