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纨绔国公?叫我万历战神》 第47章 论功行赏,武夫荣耀 对于麻贵的“孤芳自赏”,张维贤实在是懒得吐槽。 此时张诚已经代替皇帝,说出了众将的功勋。 “萧如薰,抗逆孤忠,声震朝野!” “宁夏之役初期,叛军气势极盛,连克河西四十七堡,宁夏全境几乎全部沦陷。唯独萧如薰坚守的平虏城巍然不动。” “钦此由宁夏参将(副总兵级别)超擢为都督同知(高级武官虚衔,从一品),并实授宁夏总兵官!” “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钦赐白银万两,其妻杨氏在守城时助薰死守,封赠为正二品夫人!” 呼! “臣,萧如薰,谢主隆恩!” 萧如薰深吸一口气,还不忘看向张维贤,若无这位贤弟帮助,恐怕他不可能捞到如此富贵! 万历皇帝摆了摆手,萧如薰是这些人之中,最为特殊的存在。 他用自己的忠诚,赢得了朝廷的看重。 “麻贵,指挥若定,统帅之功!” “因指挥之功官复原职,增加官阶为都督同知!” “荫一子入国子监读书并世袭武职!” 麻贵立下的功勋,其实远远大于萧如薰,但没有后者那般有代表性,不过也算是收获颇丰,麻贵自身已经十分满意! “臣,麻贵,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麻贵跪地叩首,还冲着朱翊钧微微一笑,眼神中难免wink,倒是恶心的万历皇帝够呛。 毕竟一个须发戟张的虬髯大汉,对你眨眼wink,只要是正常人,都会觉得菊花一紧! “萧如蕙,勇猛无畏,协助平叛!” “由宣府副总兵,调任为为固原总兵官!”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萧如蕙有些发愣,没想到他竟一跃成为总兵官! “萧二哥,还不谢主隆恩?” 张维贤低声提醒,萧如蕙这才如梦初醒。 “臣,萧如蕙,谢主隆恩,吾皇万岁!” 万历皇帝颔首点头,他能从这些武夫眼中,看到实实在在的感激,远非文臣们那种奸诈虚伪之情。 “张维贤,首功之臣,朝廷肱骨!” 张诚宣读起张维贤的封赏时,不由地瞪大双眸,只因陛下对其赏赐,实在是太过丰厚! “加授龙虎将军(正二品散阶),提督神机营戎政!” “荫一子为世袭锦衣卫指挥使,获赐白银万两、黄金千两、绸缎百匹!” 张维贤的封赏,已经令所有人羡慕不已,光是这正二品的散阶虚衔就算了,还有拥有实权的提督神机营戎政,这可是实打实的京营军官! 至于恩荫一子世袭锦衣卫指挥使,除了是正三品的官员外,还代表着皇帝对张维贤本人的信任! 锦衣卫,那是什么人都能进的吗? 即便萧如薰抗逆孤忠,如此有代表性,也只能恩荫一子世袭锦衣卫指挥同知。 可惜,万历皇帝对张维贤的“偏爱”,还远远没有结束。 “赐丹书铁券!” 丹书铁券? 这都多少年,没有赐给臣子了? 英国公府张家,这次真的发了! 张维贤只觉得有数道灼热目光,盯向了自己,其中最明显的莫过于身旁的麻贵。 要不是二人有过命的交情,这家伙恨不得掐死自己。 都特娘在宁夏平叛,张维贤的封赏实在是太过丰厚。 当然,麻贵绝对服气,毕竟没有张维贤,他们想要攻克宁夏,肯定不会那么顺利。 麻贵和梅国桢这一文一武,都想到了水淹的策略,可谁都清楚经历过水淹后,宁夏将会受到重创,更会削弱整个重镇的防御。 好在张维贤不但立下大功,更是顺手屠戮了四大套虏部落。 “臣,张维贤,谢主隆恩,吾皇万岁,寿与天齐!” 噗嗤! 其余群臣全都暗自发笑,大部分人都以为,这张维贤不过是沾了麻贵、萧如蕙、萧如薰的光罢了! 唯有万历皇帝清楚,眼前这小子,心有猛虎,细嗅蔷薇,是真正的猛人。 “平身。” 其余人谢主隆恩,万历皇帝鸟都不鸟,唯有到了张维贤这里,给予了回应,也间接告诉某些心怀不轨之人,这小子朕是真的喜欢! 朱翊钧随即看向张诚,示意其继续宣读群臣封赏。 “叶梦熊,临危不乱,平叛有功!” “加封为太子太保,升任南京兵部尚书!” “陛下亲赐金银蟒袍一件!” 叶梦熊的封赏,令平叛宁夏的武将们,全都感觉到不可思议! 虽说升任兵部尚书,可那毕竟在南京,更像是打发叶梦熊前去养老! 但皇帝又亲赐其金银蟒袍,又像是极为看好此人。 张维贤此时也是紧皱眉头,昨晚陛下可是问过他对于魏学曾、叶梦熊、梅国桢三人的看法! “梅国桢,幕后功臣,文武双全!” “因功升任太仆少卿!” 没了?就没了? 麻贵听闻此言,只觉得整个人都麻了,梅国桢在平叛期间出谋划策,更是亲自上前挥刀作战,结果就混了个正四品,掌管马政的太仆少卿? 张维贤心中,更是燃起了一丝不妙的感觉,随后看向了前面的魏学曾。 那道坚毅的背影,在宁夏之战中,可是多次拍板,给予了他极大的自由。 可以说,张维贤如此天马行空的想法,要是没有魏学曾的支持,恐怕也没办法付诸实际。 “魏学曾!” 张诚此时的语调,显然有些严厉,台下的魏学曾一声不吭,但目光炯炯,丝毫不为所动。 “战事进展缓慢,统军能力存疑,朝中屡次弹劾,革职为民,免其押解,驰驿回籍!” 呼! 众人闻言,全都倒吸了一口凉气,谁能想到威震边陲的三边总督,竟然落得如此下场! 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政治生涯走到了尽头,甚至落得个一身骂名! 张维贤注意到,其中一名文官,看向魏学曾的眼神中,明显充满着恨意,甚至有些不解。 免其押解,驰驿回籍。 这八个字看似平平无奇,却也表明了万历皇帝的态度。 魏学曾可以永不录用,但这个人必须活下来! 正当张维贤想要开口说话之际,却见魏学曾已经主动谢恩。 “臣,谢主隆恩!” “老臣此去,请陛下保重!” 魏学曾低头叩首,朱翊钧看向此人,心中难免悲凉。 这皇极殿之中,多少功臣饮恨退场,奸佞小人跳梁取宠? 呜呼哀哉! 第48章 天涯路远,恭送魏公 叶梦熊南京赴任闲职,梅国桢京城留任养马。 最离谱的莫过于魏学曾,竟然被革职为民,永不录用。 文官大佬们对待自己人,反而要比武将心狠得多。 他们心中清楚,谁能最后威胁自己,谁又只是沦为棋子的臭丘八。 须知强如戚继光,若无张居正背后的支持,手下的戚家军连粮饷都凑不够。 武将再强,那也是文官们的棋子,哪怕这个武将曾经是文官。 魏学曾却乐观得很,本以为屠戮四大套虏部落,会让他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谁知皇帝亲自下旨,让他返回原籍,给了他告老还乡的机会。 谁要是让魏学曾难堪,那就是不给皇帝面子。 文官集团虽然势大力强,但也不会因为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去跟皇帝对着干。 双方真正的矛盾,乃是争国本,也就是册立太子之事。 万历皇帝并不喜欢现在的长子朱常洛,后者只是他酒后释放天性的产物,生母身份卑微,一介宫女而已。 但巧就巧在,朱翊钧的生母李太后出身也不好,同样是个宫女! 回旋镖,即将镖在朱翊钧自己身上,这也是他跟文官集团不共戴天的原因。 太子?老子就是不立,急死你们这帮酸儒! 朱翊钧真正属意之人,乃是宠妾郑贵妃的儿子朱常洵,也是日后的福王。 可大臣们不愿意啊,朱常洵身后可有其母郑贵妃这帮子外戚,要是日后上台可不好把控! 反观朱常洛?孤家寡人一个,母家势单力薄,那是最容易把控的“明君”。 何为明君?文官的傀儡罢了! 一旦有皇帝超脱掌控,文官们便会开始各种打压,谁让话语权和笔杆子,掌控在这帮人手里?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没想到魏学曾落得如此下场,可皇帝已经当着众人的面宣读,他根本没办法改变什么。 魏学曾似乎是感受到了张维贤的不甘,回过头来冲着他点了点头,似乎在安慰这位小国公。 “总督……” 麻贵低声道:“像魏总督这样的好官,已经不多了!老子就怕再来一位三边总督,是那些酒囊饭袋!” 张维贤无心思考此事,魏学曾革职为民,叶梦熊闲赋南京,梅国桢操持马政,即便宁夏之役打得漂亮,他似乎改变了什么,有什么都没有改变。 “魏老头,早些回乡,颐养天年。” 朱翊钧看向这位忠心的臣子,随后给出了自己的提示。 锦衣卫,会一路暗中相送,同时也会在魏学曾的家乡给予保护。 万历皇帝不会说漂亮话,更懒得去为那点虚名,跟文官虚以为蛇。 但谁是真正的忠臣,谁又是大奸似忠,朱翊钧心如明镜。 “谢陛下!” 一场入宫封赏,最后在魏学曾革职为民,驰驿回籍落幕。 众人出宫后,魏学曾之前的文官好友们,全都对其避之不及,仿佛从来不认识此人。 反倒是平日里被他们嘲讽,从不赌圣贤书的丘八们,始终围在其身边。 “总督大人,我们一起写折子,让陛下收回成命!” “不错,三边无魏总督,我们哪个也不服!” “总督莫慌,事情说不定还有转机!” 武将们七嘴八舌,无不表达着对魏学曾的担忧。 麻贵、萧如蕙、萧如薰三人更是号召众人,一起为魏学曾上疏。 魏学曾心中一暖,没想到自己以文官入仕,心中满是抱负,最终却跃马挥刀,威震三边。 同样没有想到,曾经最是看不起的丘八们,却是最有人情味。 “老夫……原来也是个丘八。” 魏学曾心中嘀咕,随后冲着众人摆了摆手。 “诸位,老夫感谢你们为我说话,但老夫去意已决,告老还乡并非坏事。” “你们日后在边境,定要勤加练兵,保卫大明江山。” “与诸位共事,乃老夫幸事!能成为大明武将,乃我魏学曾一生荣耀!” 魏学曾抱拳行礼,随后潇洒离开。 老者坚毅刚强的背影,令人留下无数唏嘘。 张维贤并未说话,而是始终跟随在魏学曾身后,其余武将也想跟上,却被叶梦熊和梅国桢拦住。 他们清楚这位前任三边总督,心中有很多话,想要跟张维贤说。 “小国公,你现在看清楚我大明朝的形势了?” 魏学曾转过身来,淡然一笑:“想要做事,你就要比他们能力更强,比他们势力更大!” “可你只是个武将勋贵之后,为什么不是文官?为什么不是庶吉士?为什么不能入主朝堂啊!” 魏学曾嚎啕大哭,并非只是为了自己的际遇,更是认为张维贤明珠暗藏,无法在在朝堂上形成山头,去跟那些人争斗。 “魏公,武将并非无用,您今日之辱,我必百倍奉还给那些人。” 张维贤躬身行礼,若无魏学曾的无条件信任,他又岂能天马行空飞夺宁夏? “那些人肯定想不到,老夫虽然倒了,也没让他们继续针对男兆,也放弃了打压克生。” “他们更不会知道,老夫真正要保护的人,其实是你!” “京营水深,尤其是那三大营!好生练兵,老夫在家乡,也会关注你的动向。” 魏学曾摆了摆手,示意张维贤不必再相送,他不想让这个后生晚辈,看到自己狼狈的一面。 “解绶归来万虑空,寒江独钓一蓑风。” “曾擎赤帜凌霄汉,今作闲鸥隐草蓬。” “谏草焚成灰蝶舞,槐安梦断月明中。” “烟波尽处无人问,惟见青山似旧同。” 魏学曾仰天长啸,离开了他曾经憧憬的北京城,也离开了他摸爬滚打的宦海生涯。 只是西北的马蹄声,明君将士们的杀敌声,始终令他梦回吹角连营,可怜白发生。 “恭送魏公!” 张维贤冲着魏学曾的背影再次行礼,麻贵等人也已经赶来。、 “恭送魏公!” 众将同时行礼,魏学曾停下脚步,并未回头而是挥了挥手,只是无语泪先流。 送别魏学曾后,张维贤即将面对新的难题,那就是回家! “小国公,咱们也该回家了!” 李文武看出自家小国公兴致不高,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 第49章 归家第一事,为爹堵窟窿 英国公府。 门前街道宽阔洁净,却鲜有车马喧嚣,自有一番庄重肃穆、不怒自威的气象,令过往行人不禁屏息敛容,心生敬畏。 整座府邸仿佛一位沉默的巨人,以其宏大的体量和威严的姿态,无声地诉说着张家累世的功勋与圣眷。 其府门轩昂巨阔,五开间的朱漆大门上,纵九横七的金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一对威风凛凛的汉白玉石狮镇守两侧。 门楣上高悬的“英国公府”匾额,据传乃成祖朱棣御笔亲题,彰显着与国同休的无双恩宠。 高墙深院,青砖灰瓦垒砌出的围墙连绵起伏,气派非凡,远超寻常公侯之家。 墙内可见楼阁巍峨,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歇山式的屋顶覆着皇家特许的琉璃瓦,虽不敢用帝王专属的明黄色,却也必是沉稳的青绿或深邃的墨色,于一片民宅灰瓦中卓然而立,昭示着府主尊贵的身份。 自家府邸给张维贤的第一印象,只有三个字——狗大户! “我的儿啊!你可算回来了!” 一声哀嚎传来,却见英国公张元德亲自出府,给了自家独苗一个拥抱。 张维贤母亲早逝,可以说是被父亲张元德一首拉扯大。 即便只是原主的父亲,张维贤内心之中还是有着一股子亲近之意。 只是不知为何,这老国公怎么开始摸摸搜搜的?莫非是个老断袖不成? 但老子可是你儿子啊! “咳咳,爹,您先别激动!” “儿啊,爹怎么能不激动?银子呢?之前你离家出走,可是带走了五千两银票啊!” 嗯? 张维贤有些发懵,就为了五千两银票,亲爹至于如此么? “这不是前些年,你爹我当京营提督的时候,可没少吃空饷嘛!” “现在朝廷清查到咱们老张家头上了!爹是东拼西凑,才堪堪凑齐那三千万两!” “可如今还差五千两,你小子赶紧把银票拿出来!” 便宜亲爹这般操作,令张维贤无语至极,这老小子吃空饷的本事显然不到家啊! 怎么其他家吃空饷都没事儿,偏偏你被发现了? “儿啊,少去几次青楼,少听几次瓦舍,这银子就出来了!” “只要咱们英国公府不倒,捞钱的机会有的是!” “对了,你不是成了神机营戎政?以后神机营的空饷,咱们张家吃定了!” 张元德兴奋地搓手,仿佛看到自家又能吃空饷赚他个盆满钵满。 张维贤无语至极,打了一记响指,李文武当即上前。 “文武,把陛下御赐的金银,全都充公上交,绝不能少了将士们的粮饷!” “是,小国公!” 陛下御赐金银? “文武,你给我停下!” 张元德怒喝一声,“陛下赏赐了多少财物?” 这…… 李文武转头看向张维贤,不知该如何回答。 “白银万两,黄金千两!” “儿啊,你这不是老糊涂了?咱家只拖欠五千两,你这成倍还回去作甚?” 张元德痛心疾首,直呼儿子是个败家子,不知道吃空饷的辛苦! 他贪污这三千万两银子,中间废了多少事,打通了多少关系。 “爹,你这样做,简直是有辱家门!” “以后去地下,祖宗不手撕了你?” “何况张家世受皇恩,缺那点银子么?陛下赏赐,我有处置的权力!” “文武,给我送回去!” 李文武抱拳行礼,不等张元德开口,便一路小跑将命人把银子送回。 张元德气得一句话说不出,却见张维贤一脸无所谓,令当爹的忍不住数落。 “你个败家子!真以为爹是为了自己才吃空饷?” “你他娘的去一趟青楼,便挥金如土,豪掷千金!” “爹不为你攒下点家底,以后你怎么办?等着全家要饭啊?” 张元德恨铁不成钢,他也是纳闷,以前吃空饷都没事儿,怎得这次被人抓住了小辫子? 幸亏英国公府向来殷实,否则因为此事获罪,那才是丢尽了颜面。 “爹,我以后不去青楼了。” “你?你不去青楼?那狗都能改得了吃屎!” 知子莫若父,张元德了解自家儿子,就像农民伯伯了解大粪。 “你放心,我以后定会洁身自好,绝不再去青楼。” 张维贤抿了一口茶,如今他一门心思,都放在朝鲜与曰本的战场上,哪还有闲心去青楼耕耘? “曰本已经登陆釜山,想必不到半个月,李昖这厮的求救信,也该送到京城了。” 张维贤自然想要出战,尤其是他成了神机营戎政,名义上执掌大明最精锐的火器部队,这要是不去跟曰本人过过招,那才是暴殄天物! “行了,为父也不该说话那么重!” 张元德轻哼道:“算你小子有头脑,知道跟着蹭一些军功!但你也不能位列首功啊,以后万一朝廷有什么战事,找上你怎么办?” “可别学洪武朝的曹国公,本就是个草包,还非要领兵打仗,最后落得个贻笑大方的下场!” 张元德所说的曹国公,便是李文忠之子李景隆。 这位号称“战神”,一步一步将发小朱棣送上了皇帝的宝座。 张元德显然知道自家儿子的能耐,扣拿卡要第一名,领兵打仗真不行。 “爹,那都是我实打实赚来的军功!” “放屁!你他娘有什么本事,为父还不知道?信不信以后为父不给你银子?” “不给就不给,谁稀罕?” 张元德吹胡子瞪眼,平日一旦断了这败家子的财路,张维贤保证服软。 谁知去了一趟宁夏,自家儿子仿佛洗涤了心灵,有点视金钱如粪土的意思! “你小子傻了不成?为父都要说断你银子了!” “断就断呗,又饿不死人。” 张维贤一脸不耐烦,摊上个这么不省事的爹,日后恐怕有他擦屁股的。 何况吃空饷的事情,早不查晚不查,偏偏在他班师的时候暴雷,至于背后是谁,张维贤定然心中有数。 好在他已经埋下了一颗棋子,骑驴看唱本,咱们日后走着瞧。 “儿啊,之前你捅的篓子,爹给你搂不住了!” “什么篓子?爹,你能不能说详细点?” 原主捅娄子了? 张维贤虎躯一震,赶紧询问起父亲。 第50章 未来岳丈,举报亲家 “爹,我究竟捅了什么篓子,能不能详细说说?” 张维贤有些慌,毕竟原主之前干的那些破事,他是一点都不知道。 李文武等人更是不敢说,唯有便宜亲爹能够提供一点线索。 张元德戏谑一笑,那张老脸上竟然有些得意。 仿佛再跟儿子说,装!你小子再装! “你干的好事,你自己还不清楚?” “咱们家都是丘八出身,若非先祖奉天靖难,顶多全军军户!” “唉!你爹我一直想让你娶个大家闺秀,可惜这些臭老九读书读傻了不成,愣是不肯跟咱们家联姻!” 张元德破口大骂,张维贤则感觉到一丝不妙,果然亲爹露出了得意之色。 “要么说老子英雄儿好汉呢?你竟然把石星那臭老九的小闺女给哄骗到手了!” “那妮子说了,已经怀了咱们张家的骨肉,如今生米煮成熟饭,他石星不想嫁女儿也得嫁!” “嘿嘿!咱英国公府跟兵部尚书联姻,看看日后谁他娘还敢查老子吃空饷!” 张元德双手掐腰,像极了张维贤印象中的贪官污吏。 吃空饷就算了,还他妈吃的是三大营的空饷! 难怪京营军队的战斗力,跟边军相比,简直是路边一条! 军饷都拿不到手,一个月几两碎银,士兵们玩什么命啊? “爹,以后不管其他家怎么办,我张家绝不能再吃空饷!” 张维贤正襟危坐,说出了心中所想。 大明的勋贵阶层,都是这个德行,难怪国家病入膏肓。 本来这些个勋贵,都有俸禄以及皇帝赐予的土地,却依旧贪得无厌! “儿啊,爹还没老糊涂,你是小糊涂了不成?” “人家其他国公家都在吃空饷,咱们若是不吃,岂不成了傻子?” “京营里的丘八们能活下去就行,即便咱们武将不吃,那些文官也会吃干抹净,便宜自家人便是,何必便宜别人?” 张元德痛心疾首,他有些后悔当初骂儿子骂的太过火,以至于去了趟宁夏,虽说建功立业,却连祖上吃空饷的本事都忘了。 “爹,咱们是大明勋贵,更是国公之家,不求以身作则,至少也该洁身自好啊!” “屁!你懂个屁!” 张元德怒指儿子,冷哼道:“东昌之战,咱们祖宗为了救援成祖死于乱军之中!” “土木堡之战,咱祖宗更是为了救英宗,死于瓦剌人之手!” “谁敢说我张家不忠,那他娘纯属是活腻了!” 张玉、张辅父子,之前可是张家人的榜样,但土木堡之变后,堡宗朱祁镇这个鸟样,更是坑死了张辅,张家人心里能没有意见? 何况后来堡宗复辟,张家没被安抚就算了,期间还被堡宗各种敲打。 与其被人嫉恨,干脆全家摆烂,一起当纨绔算球! 这也是张维贤吃喝嫖赌样样精通,老爹张元德依旧要吃空饷,维持儿子的纨绔本性。 “还是那句话,以后我执掌神机营,谁也不能碰他们的军饷!” 张维贤懒得在这件事跟父亲掰扯,随即问道:“爹,兵部尚书之女,又是怎么回事?” 父子刚刚相见,张元德也不远总提起不愉快的事情,便顺势转移话题。 “还不是你干的好事?人家石星之女给一群士子抛绣球,想要寻个乘龙快婿,结果你小子跟一群狐朋狗友,把人家绣球给抢了!” “饿死事小,失节为大,人家能不赖上你么?” “如今非说有了你的骨肉,看石星那臭老九怎么办!” 张元德一脸幸灾乐祸,对儿子这荒唐离谱的行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反倒是张维贤老脸通红。 这他娘的小国公也真不是个东西啊! 老子刚穿越过来,就差点被坑死在平虏,结果回到京城,还让老子背口大锅? “爹,您没去提亲?” 张维贤紧皱眉头,不由地询问起此事。 其实只要英国公府给了台阶,石星一定不会揪着不放,顺势嫁女便是,双方结成姻亲,倒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提亲?老子提个屁!” “那***石星,在户部当了一年尚书,就他娘主张开源节流,然后便盯上了咱们这群丘八!” “等他当了兵部尚书,你说查查边军吃空饷就算了,还把老子查的够呛!要不是他紧盯着不放,咱们家能赔进去三千万两?” 张元德越想越气,现在他就等着看石星的笑话。 你石星不是刚直犯上,骨头最硬么? 老子倒是想看看,让你女儿失节事大,还是让我儿子丢人现眼! 好在张维贤立下了宁夏平叛的首功,如今正是万历皇帝眼里的红人,石星这才没有主动找上门来。 “爹!当日抢夺绣球,本就是我不对。” “此事咱们要么登门道歉,要么便主动提亲,岂能置之不理?” “于情于理,错的都是咱们一方,可不能委屈了石尚书和他家女儿。” 张维贤始终无法代入纨绔的身份,贪图享乐他可以理解,但你欺男霸女就有些过分了。 人家石星就是想给女儿找个乘龙快婿,你可以不争不抢,但抢了人家女儿的绣球,却当无事发生,这不是勤等着结仇吗? 英国公府看似威风,实则在朝中没有半点实权,就是个摆设罢了。 至于他爹张元德能当京营提督,那都是看其祖上张玉、张辅,让他们待上几年混个资历。 不曾想就这几年功夫,张元德都能吃空饷吃出一门学问! “你小子去了一趟宁夏,怎么就通情达理了?” 张元德上前摸了摸儿子的额头,“没沾染风寒?莫非是中邪了不成?” 张维贤摆脱了父亲的手,“行了,明日我去石府一趟,亲自向尚书请罪!” “爹,此事你就别管了,莫要节外生枝!” 张维贤只觉得头大如斗,此事一定要尽快解决,他还想前往朝鲜战场,肯定绕不过这位兵部尚书。 万一石星从中使使绊子,让他没办法去往前线,那岂不是亏大了? 只要能暴揍小曰本,张维贤给石星赔个不是算什么? “儿啊……你现在懂事的,让为父有些陌生啊!” 第51章 亲赴石府,刻不容缓 隔日。 张维贤穿戴整齐后,便直奔石星府邸而去,趁着今日休沐,最好尽快跟对方解开误会。 于公,石星乃兵部尚书,且刚直犯上,有点大明田丰那味儿了,万一给自己使绊子,让他无法亲临朝鲜战场,那绝对是莫大的损失。 于私,张维贤也对石星家里心存愧疚,人家黄花大闺女丢绣球,你一个纨绔去凑什么热闹?如今弄得满城风雨,败坏了石星的名声。 不过对于石星这头倔驴,张维贤还是有所耳闻。 如果有可能,他是真的不想跟这位兵部尚书走的太近。 隆庆元年,这哥们被擢拔为吏科给事中,其他人都是韬光养晦,准备拍拍皇帝的马屁。 谁知这哥们有话是真说啊,隆庆皇帝这边即位,石星上疏切谏,提出了规谏六条,即养圣功、讲圣学、勤视朝、速俞允、广听纳、察谗谮。 明穆宗看了当即大怒,老子当皇帝还没开始享受,你就在这里逼逼赖赖?给朕打,狠狠地打! 最终,石星以“讪上罪”,处以六十杖刑,贬斥为民。 在同乡好友穆文熙的护持下,石星经过一昼夜才苏醒过来,可见这六十仗刑,要么天赋异禀,要是朝中有人,否则真是扛不过去。 好不容易熬到隆庆皇帝归天,成为了明穆宗,吏部要求起用隆庆年间因言获罪的官员,石星名列其中,得以官复原职。 奈何石星消停了两年,便再次开启了脱口秀,因不满首辅张居正的夺情,而上疏弹劾张居正,最终解职归田。 得罪了大明常务副皇帝,你小子还想有什么好下场? 要不是张居正知道这老小子什么德行,恐怕早就给他一发六十仗刑套餐。 硬刚隆庆小kiss,怒怼太岳大boss。 想起这位石尚书做过的事,张维贤心中只有两个字——头疼! 石星若只是刚直犯上,张维贤对这个人,恐怕情绪还不会那般复杂。 当张居正病逝,石星重新被启用后,他终于等到了自己的明君——朱翊钧。 万历十五年,因总督陵工的工部尚书杨兆病故,明神宗任命石星为工部尚书代理总督,全权负责定陵修建事宜,此间他针对黄河和京杭运河的治理问题都提出了切实可行的建议。 我帮皇帝休陵,那是不负皇恩,但我也要帮百姓带来实惠,那是不忘抱负。 万历十八年,改任户部尚书后,国库空虚,石星和其他大臣共提出十四条条改革措施。 下达后,督抚等掌权者因减少了军费而怅然不乐,可是国家和百姓却受惠不少。 这是个刚直犯上,又心怀百姓的理想主义者,某种意义而言,他跟魏学曾都是有骨气的大明官员。 万历皇帝也发现石星这老小子好用,跟那些夸夸其谈的废物完全不一样,就是大明朝廷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终于,在万历十九年,当边疆多事成为大明王朝的直接威胁时,石星又由户部尚书改为兵部尚书,开始掌管兵部。 也在这一年,石星对武将勋贵们重拳出击,最终在万历二十年,查出了张元德吃空饷的事。 “小国公,石星就是个老匹夫,咱们至***早登门道歉么?” 李文武打了个哈欠,为自家主人抱不平。 勋贵们惹祸,也不是什么大事,何况张维贤不过一时顽劣而已,你石星要嫁女儿就赶紧送到英国公府,哪有我们小国公亲自前来致歉的道理? “文武,你记住一件事!” “以后你若还抱着这种心态,那就不配成为我手下的兵!” “老子手下的兵,要成为岳家军、戚家军那样的精锐!冻死不拆屋,饿死不掳掠!” 张维贤认真严肃的模样,吓得李文武连连点头。 如今他也是有军功在身,何况主人张维贤成为了神机营戎政,以后执掌神机营,完全能给他安排个职位。 “是……小国公,我记住了!” “去叩门,就说张维贤求见!” 李文武当即整理好心情,礼貌上前叩门,随即高呼道:“英国公府张维贤,求见石尚书!” 李文武声音高亢,确保里面的人能听见。 只是等了一会,石星府邸完全没有任何反馈,显然是给了一份闭门羹。 “小国公……石尚书似乎并不想见咱们。” 李文武来到张维贤身边,为自家小国公觉得不值,但还是没有大放厥词,他能看得出来,张维贤对道歉之事颇为在意。 “无妨,错的是咱们,对方心里有气,让他们出气便是。” 张维贤示意李文武席地而坐,笑道:“之前教给你的沐王三段击,可还记得?” 提起打仗,李文武很快便来了兴趣,有些人天生就是为战场而生。 李文武在宁夏战场的表现,就连麻贵和萧如蕙也颇为称赞,甚至想拉他进入军队。 “明日开始,在咱们府邸,找上三十个家丁弟兄,教授他们使用火铳,以及沐王三段击!” 英国公府的家丁,全都是天赋异禀的年轻人,否则也不会被张元德如此青睐。 “是,小国公放心,属下一定教会他们!” 张维贤满意点头,即便是执掌神机营,也要有自己的心腹,以及基层班底。 没有什么人,比英国公府的家丁更令他信任有加。 这些人,可都是亲爹自幼养大,他们祖辈也都在英国公府服侍。 主仆二人说话之际,却见石星府邸大门已开,一名妙龄女子迎面走来。 眉峰带着三分英气,不似寻常闺秀般柔弱。 最妙是那双眼,瞳仁乌沉如墨玉,眼尾却微微上挑。 如此女子,就连张维贤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姑娘,你是?” “我乃石府婢女,我家老爷不见客,还请自行离开。” 原来是婢女?听闻对方身份,李文武眼中闪过一丝轻蔑,别看都是下人,英国公府的下人那也是人上人。 谁知自家小国公已经抱拳行礼,李文武侍奉其十余年,就没看过小国公礼数如此周全…… “还请姑娘转告石尚书,在下于公有军情要事相报;于私想为之前荒唐之举,向石尚书以及石家小姐道歉!” 说罢,张维贤冲着石府躬身行礼,婢女秀眉微蹙,这当真是那位纨绔小国公? 第52章 想谈正事,就去兵部 婢女本来气质高冷,对待污蔑自家小姐清白之人,更是充满了敌意。 奈何张维贤举止端正,且礼数周全,反而让她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我……我进去通报!” “多谢,多谢!” 宰相门前七品官,可别小瞧了这些高官的开门人。 要是得罪了他们,想要见对方的主子,定要拖你个三天三夜不罢休。 毕竟一般女子心细如针,张维贤没想到对方如此大方,激动地与之握手。 纤纤玉手,冰肌玉骨。 张维贤这种握手礼,显然吓了婢女一跳,后者赶紧抽出小手,嘴里还不忘嘀咕一句:“登徒子!” 说罢,俏脸一红,头也不回直奔府邸而去。 “小国公,您真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就连石星府邸的婢女,都能戏耍一番!” 张维贤还在回味之中,这种感觉,很润! 与现代女孩化妆品腌入味的双手不同,那婢女的手心有茧,却如此细腻柔软,当真是与众不同。 啪! 张维贤当即赏了李文武一个脑瓜崩,“放屁,我是那种厚颜无耻的好色之徒?” 李文武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眼看张维贤又要动手,他只能迫于淫威,又摇了摇头。 “算你小子识相!我刚才就是为了表达感谢,完全没有别的意思!” 张维贤认真解释,李文武心中并不认可,你都摸上人家大姑娘的手了,还说不是登徒子? 主仆二人等候片刻,就见那婢女走出府邸。 “我家老爷说了,想谈正事,就去兵部!” “至于私事,他跟英国公府的人,没有什么私事!” 说罢,女子转身就走,留给主仆一个背影。 “小国公,这下可完蛋了!石星老儿说跟咱们英国公府没有私事,那就是本想嫁女儿啊!” 李文武低声道:“石星这老小子虽然是个犟种,可他深得陛下信任,否则也不能历任工部、户部、兵部尚书!” “虽然老国公不说,但属下以为,他还是想让您和石家小姐喜结连理。” 张维贤没有训斥李文武多嘴,毕竟是自己的伴读家丁,二人从小到大,感情更像是兄弟。 何况张家就张维贤一个独苗,他的亲事也是重中之重。 若非知道石星的结局,张维贤一定不会拒绝这份亲事。 可石星后来什么下场?在万历援朝战争之中,立场可谓左右横跳。 先是主战,与朱翊钧站在了一起,那个时候可谓意气风发,尤其是李如松打了胜仗,石星作为兵部尚书,也获得了封赏。 可随着战争时间延长,石星扛不住压力,最后跟皇帝背道而驰,选择了主和。 主和也就算了,丰臣秀吉翻脸不认人,又发起了第二次战争。 朱翊钧正在气头上,加之言官弹劾石星办事不利,最终落得个病死狱中,妻孥发配广西的下场。 自己要是跟石星牵扯上关系,那乐子可就大了! 到时候被连坐不说,还会连累英国公府。 这位石尚书说跟自己没有私事,对张维贤而言,简直是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 英国公府。 张元德整个人紧张的团团转,生怕儿子处理不好此事。 要是跟石星攀上亲戚,以后就能光明正大地吃空饷,兵部都不管,其他人又岂会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至于皇帝那边,陛下感念张玉、张辅两位祖宗恩情,也就挣一只眼闭一只眼。 “关键就在石星这老王八蛋身上!” “让老子还了三千万两,弄得家中一贫如洗!” “希望石星老儿识相,答应他闺女跟贤儿的亲事。” 张元德正在愁闷之际,却见张维贤满面春风迎面而来,身后跟着一脸懵逼的李文武。 “我儿,可是有好事?” “有!天大的好事!” “这事儿成了?” “成了!必须成!” “哈哈哈哈哈!” 父子二人开怀大笑,李文武则有些无语,你们爷俩说的是一回事儿么? “儿啊,那石星要多杀聘礼?爹好提前规划!” “聘礼?什么聘礼?” “你小子不是说,事儿成了么?自然是你的婚事!石星老王八蛋答应嫁女儿了啊!” 张元德瞬间觉得有些不妙,这小子不会跟自己说的不是一码事吧? “爹,石尚书派人说了,让我有正事去兵部,跟我没有所谓的私事。” “如此一来,咱们张家也不用跟石尚书结亲,我还能跟他谈公事,岂不是一举两得?” 张维贤说的轻巧,面上笑容不断,只要自己能去朝鲜战场杀小八嘎,给石星低个头算什么? 拍上几个马屁,说不定还能从兵部多拿些武器装备,以及粮饷呢! 国仇家恨,堆积在一起,他要让脚盆鸡知道什么他妈的叫他妈的惊喜!、 啪! 张元德怒拍桌案,整个人气得面红耳赤。 “什么公事私事,为父让你过去,就是为了跟石星结亲!” “你可倒好,烂泥扶不上墙,有机会都不上!” “石星老儿坑了咱们家三千万两,现在府邸用度都成问题,你可知道为父的苦楚?” 张元德气急败坏,本来还想找个靠山,谁知被自家逆子推了个干干净净。 “家里没钱了?爹,那你昨日还充当大款,给人家成国公府送礼?” “这……这是面子问题,你根本不懂!” 张元德老脸一红,同为国公之家,他岂能丢脸? “爹,咱们家现在还有多少银子?” 张维贤紧皱眉头,凑些本钱不行私下做点生意,背靠英国公府还是能够轻松来财。 唰! 张元德竖起三根手指,一整个愁眉不展。 “三千两?有这个本钱,咱们做点生意不在话下!” 张元德摇了摇头,又晃了晃三根手指。 “三百两?小买卖也行,混个温饱不在话下!” 谁知张元德再次摇头,羞愧开口道:“儿啊,咱整个英国公府,现在就剩下三两银子了!” 三两银子?! 张维贤如遭雷劈,难怪亲爹如此看重石星,嘴上说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合着为了把吃下去的空饷还回去,张元德将整个英国公府都亏空了! “爹,您这是这个!” 第53章 发家致富,就当皇商 面对儿子的称赞,张元德不由地老脸一红,毕竟败家这一块,父子二人当真是一脉相承。 一个能吃空饷,吃的倾家荡产;另一个能在青楼疯狂撒币,人人称呼一声大明第一纨绔。 “儿啊,所以你知道了吧?能不能跟石星王八蛋结亲,关系到咱们家的脸面和命脉!” “实在不行,你就去石星府邸磕几个响头,出卖一下色相,让石星老儿从了你吧!” 张元德苦口婆心,面对家破人亡的窘境,只能将儿子推出去了! 我张元德虽然对不起儿子,但只要能保住英国公府,列祖列宗肯定会原谅自己。 何况听说石星的小闺女人长得漂亮,且出身名门,也不算委屈了自家儿子。 “停停停!” 张维贤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爹,你就不怕我进了石家,被人骂做软饭男?” 张元德和李文武果断摇了摇头,显然二人都不在乎这些。 “文武,你他娘跟着摇什么头?我要是入赘,你也别想有好果子吃!” “小国公,我知错了……” 张维贤皱眉道:“石星刚直犯上,你们觉得他会因为几句好话,就能接纳我这个纨绔?” 张元德愁眉不展,纠结道:“儿啊,那你说咱们家咋办?总不能因为三千万两空饷,真落得个家破人亡!” “英国公府传到我这一代,最终被撤销,那才是丢人现眼,以后无颜见祖宗啊!” 说罢,张元德还不忘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希望儿子尽快出卖色相,去搞定石星一家。 “行了,哭有个屁用!日哭夜哭,能哭出银子否?” “事已至此,咱们只能想办法拉投资,然后跟着陛下一起干买卖了!” 张维贤来回踱步,皱眉道:“当年隆庆开关,民间商人在各个官僚的支持下,赚了个盆满钵满,但朝廷国库却没有一两银子进账!” “所以,陛下亲政之后,才会果断闭关锁国!爹,您知道咱们要做什么了嘛?” 张元德茫然点头,随后看向李文武。 “文武,你说!” “我说?老国公……我知道了,咱们去当海盗,抢他妈的商船!” “对对对,咱们可以当海盗……” 主仆二人一番发言,气得张维贤蛋疼,难怪能把家败坏成这个样! “你俩给我闭嘴!” 张维贤怒斥一句,张元德与李文武当即捂嘴不说话,认真起来的小国公,那是真的不敢惹。 “老子……我是说咱们可以充当商人,为陛下去海外赚钱!” “安南、吕宋、倭国、朝鲜,甚至是弗朗吉,全都是咱们大明商品的主要客源!” “陛下是因为思想愚昧才闭关么?错!那是他老人家赚不到银子!” “咱们英国公府,世受皇恩,如今国库空虚,就应该为陛下分忧!” 张元德有些懵逼,分明是自家缺钱,怎么特娘地跟“为陛下分忧”扯上关系了? 不过见张维贤说的吐沫横飞,老国公也觉得此事有搞头。 朝廷缺钱,还收不上税,以至于万历皇帝只能派遣宦官去担任盐监、矿监,这才能收上来税。 只不过从文官手中分配了利益,这才导致一群道貌岸然之辈,开始不断抨击万历皇帝,说他只是为了私欲横征暴敛。 蛋糕一共就那么大,本来文官们已经分割好利益,主打一个你好我好大家好。 谁知万历带着四十米大刀,直接来了个一刀切,文官们能不生气么? “咱们给陛下大头,陛下又岂会亏待英国公府?” “哪怕吃点海外贸易的残羹剩饭,咱们都能跟着赚钱。” “爹,您若是还抱着吃空饷的心思,咱们家迟早暴雷,哪怕我有丹书铁券,也救不了张家这么多人命!” 张维贤晓之以理,诱之以利,将其中厉害说的明明白白。 吃空饷这事,万历皇帝能不知道? 只不过之前懒得管罢了,人家皇帝给面子,这群勋贵也该有所表示。 你张元德光顾着吃空饷,却一点都不孝敬皇帝,朱翊钧这等聪明人,岂能不敲打一番? 与其等着别人敲打,还不如主动投诚,帮助皇帝一起赚钱。 张元德显然有些意动,能得皇帝恩宠,还能站着把钱赚了,谁会不喜欢? “儿啊,为父就是顾忌一点,咱们好歹是国公之家,去做那商贾之事,传出去岂不是被人笑话?” 士农工商,这种阶级顾念,已经深深烙印在张元德心中。 让他一个勋贵,去干底层商人的活,心里难免有抵触。 “爹,您老糊涂了不成?咱们张家出人出力,又不用您老亲自跑商,肯定是让下面的人出面!” “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商队是咱们张家在操持?” “何况又不是只有咱们张家!京城内还有其他国公,肯定是拉着他们一起做生意!” 张元德闻言有些着急,多一家就要多分一份银子。 “儿啊,咱们张家给陛下卖命不就行了?何必牵扯其他人?这不是吃饱撑的么?” “爹,做生意需要本钱,你是给陛下卖命,难道你要让陛下出本钱不成?” “既然陛下自己就能做生意,还用得着咱们么?” 张维贤敲了敲脑袋,示意便宜亲爹多动脑,但凡多思考一番,也不至于被人家石星抓住吃空饷的事儿。 “这……可咱们家就剩下三两银子了!” “对啊,所以才要忽悠人一起干……不对,是拉投资!” 张维贤及时改口,张元德与李文武已经心领神会,只不过找谁当冤大头,还是个问题。 洪武开国大明,以及成祖奉天靖难,期间都封了不少国公。 可到了万历一朝,如今只剩下寥寥五家。 成国公朱家,英国公张家,定国公徐家,魏国公徐家,黔国公沐家。 沐家远在云南,且跟京师没什么联系,姑且不算。 如今剩下的合作(yuan)伙(da)伴(tou),也只剩下朱家和两位徐家。 只不过老成国公朱应桢因事自尽,小国公朱鼎臣太小,尚未到袭爵的年纪。 成国公府就没人能做主,如今便只剩下开国功臣徐达的两支后代。 “老国公!小姐回来了!” “哎呦!明卿来了,快请!” 张元德搓了搓手,赶紧吩咐道:“文武快去置办桌酒菜,就照那三两银子可劲花!” “儿啊,冤大头来了!” 第54章 定国公府,张家大姐 英国公世系,本来继承爵位的是张元德之兄张元功,也就是张维贤的伯父。 谁知张元功病逝,其子张维谦年纪太小,这才由叔父张元德袭爵。 至于张元功的女儿张明卿,则嫁给了定国公府的长子徐延辅。 看似是国公之家强强联合,实则是张家攀附徐家。 大明开国,以及奉天靖难,册封了不少公爵,如今传到万历年间,只剩下五家尚在,其中就有徐达的两支,可见他们家有多受到皇帝的恩宠。 如今的定国公,乃是徐文壁,更是深受万历皇帝信任,连郊天这样的天子活动,都让徐文壁帮忙代劳。 即便在隆庆皇帝手里,徐文壁依旧受到信任,且不被万历所猜忌,十足的官场老油条。 “爹,就三两银子,你不如上壶好茶!” 张维贤无语至极,勋贵们不在乎吃什么,在乎的是面子! 哪怕只有碎银三两,也要摆上一大桌子,彰显自家奢华。 “你懂个屁!咱们岂能让徐家看轻了?” “本来你爹我吃空饷的事被发现,就已经足够丢人了!” “现在更不能令人耻笑!三两银子全给我上好菜!” 张元德气势十足,随后低声道:“儿啊,定国徐家可是大肥羊!咱们爷俩能否翻身,就看这一次了!” 定国公徐家,乃是徐增寿一支,为徐达第三子,靖难之役屡次向朱棣传递情报,最终被建文帝所杀。 魏国公徐家,则是徐辉祖一脉,徐达的嫡子,靖难之役算是朱棣的对手,这一脉因为徐皇后的原因保留,但日后并无太大作为。 毕竟得罪了朱棣,能有你好果子吃?不见方孝孺的诛十族的下场? “爹,人家定国公又不是傻子,会听你忽悠?” “你爹我不会,但是你会啊!” 张元德拍了拍儿子的肩膀,顺便送上鼓励目光。 “走,随我去迎接!” 说罢,父子二人亲自前往大门处,张明卿身为张家独女,本就备受宠爱,更别说夫家强盛。 “定国公?延辅?你们也跟着来了?快快里面请!” 张元德明知故问,脸上洋溢着热情之色。 “英国公,咱们可是亲家,本就该多多来往才是!” “除了培养出明卿这么好的儿媳,不曾想小国公也是一表人才啊!” 徐文壁为人滴水不露,隐晦告知张元德,他这一趟过来,是为了张维贤而来! 像徐家、张家这样的勋贵阶层,大部分会在宫中和京营任职,其实就是走个过场,刷刷履历罢了。 毕竟祖上朱能、张玉、张辅太能打,凭什么你寒门贵子十余载苦读,就能胜过我祖上浴血拼杀? 即便是徐文壁,已经算是勋贵之中的佼佼者,除了黔国公沐家之外,定国公徐家算是领跑其余勋贵。 谁知宁夏之役,突然杀出了张维贤,并且位列首功之臣! 文官大佬们自然可以不用在意,人家手握实权,有些时候皇帝也要礼让三分。 但勋贵们本就需要报团取暖,张维贤到底是骡子是马,还要亲自来看看才行。 苟富贵,勿相忘! 勋贵们其实也怀念祖上荣光,奈何蜜罐子里养不出猛虎。 张维贤的横空出世,让勋贵们看到了希望,以后其余各家的年轻子弟,跟着张维贤上战场,斩获战功之后,他们也能变成实权勋贵,岂不美哉? 当然,徐文壁时常揣摩上意,如今文官集团一家独大,已经快到了独揽朝政的地步。 万历皇帝急需新的势力,用来平衡朝政。 宦官?因为冯保的缘故,朱翊钧对宦官不说深恶痛绝,但也不会让他们掌权。 王振、八虎之流,断不可能出现在万历朝。 至于武将?朱翊钧不是没有招揽过李成梁,一如舔狗见到女神,直接付出了真心。 奈何李成梁跟文官集团牵扯过甚,而且自觉年纪太大,也不愿意冒险转投皇党。 反正辽东算不算,我李成梁说了算,更是直接拒绝了朱翊钧的橄榄枝。 皇帝一气之下,顺便借用言官弹劾,罢免了李成梁的总兵。 这也使得李成梁最近频繁在京城活动,希望长子李如松前往宁夏参战。 只要立下战功,就能告诉辽东那些人,李家还有用,绝非你们想的那般江河日下。 谁知又是张维贤的出现,让李成梁一番走动,全都打了水漂! 李如松没能出征,李家也没能立下战功,反倒让大家伙看到了一个现实——大明,并非只有你李家能打! 徐文壁以为,张维贤的出现,已经让陛下动了启用勋贵阶层的心思! 什么李成梁之流,不过是文官的狗,不像咱们勋贵祖祖辈辈都是皇室忠臣! 只是徐文壁同样有担忧,张元德吃空饷的事情,可谓人尽皆知。 同时大明也有不成文的规定,那就是战功方面一直是上级拿大头。 张维贤虽然没有实权,可毕竟顶着小国公的名号。 魏学曾等人,会不会做个顺水人情,将所谓的“首功”让给了这小子。 在没有亲眼看到前,徐文壁不会做出决定。 长子徐延辅如今在红盔将军任职,那可是皇家宫廷侍卫,真正的受到重用。 徐延辅之前看不起张家,虽然与张明卿夫妻和睦,但从来不会跟着夫人回娘家探亲。 这一次休沐,也是不情不愿被父亲拉着过来。 徐延辅抱拳致意,算是打过了招呼,这等敷衍了事,张元德心中有气,奈何如今处境不加,也只能视而不见。 “小弟!从宁夏回来,整个人精神了不少!” 张明卿人如其名,女中卿相,秀外慧中,难怪徐延辅对其如此宠爱。 “多谢大姐关心!” 张维贤抱拳行礼,这位姐姐对自己不错,在父亲张元德吃空饷暴雷后,张明卿也是忙前忙后,借助夫家的势力,为娘家补窟窿。 若没有定国公徐家帮衬,张元德可不是补足空饷那么简单。 “来来来,咱们里面请,我已经叫人张罗了酒菜,边吃边聊岂不美哉?” 张元德招呼一声,众人这才进入府邸之中,李文武察言观色,亲自侍奉众人。 “贤侄啊,我们几个老家伙,可是对宁夏之役相当好奇啊!” 众人落座,徐文壁单刀直入,他要看看张维贤成色如何! 第55章 宁夏战事,对答如流 英国公府。 对于三两巨款置办的“豪华”宴席,徐文壁、徐延辅父子自然看得出来。 好在有张明卿,在夫家娘家两边活跃,也令宾主气氛融洽。 “小国公,老夫对于宁夏之役,有些事情不明,还请赐教。” 徐文壁并未依仗长者身份,对张维贤趾高气扬,也令后者有了几分好感。 “徐伯父言重了,你我两家乃姻亲关系,小侄知无不答。” 张维贤并未称呼对方爵位,而是亲近叫一声伯父,拉近了二人关系。 徐文壁心中暗自点头,之前张维贤什么德行,他也是有所耳闻。 若非张明卿这个儿媳不错,他说什么都不会同意儿子与英国公府联姻。 “不知当初魏总督,是用何等计策,成功光复宁夏?” “实不相瞒,老夫也对兵事有所兴趣,跟石尚书推演过此战。” “似乎水淹宁夏,方能尽快解决战事,宁夏城墙坚固,哪怕是我大明火器,也无法将其轰破。” 徐文壁虽然没有上过战场,却也对兵事有所了解。 张维贤想要在这方面忽悠他,显然是不太可能。 徐延辅更是有几把刷子,绝非寻常勋贵子弟,是所谓的绣花枕头,否则也不会担任红盔将军侍卫,负责宫廷护卫。 父子二人全都盯向张维贤,只要后者一开口,他们就能了解对方是纸上谈兵,还是骁勇善战。 张明卿为弟弟捏了把汗,张元德更是紧张地搓手,能不能拉定国公府下海,就看自家儿子了! “宁夏之役,哱拜不愧为边境骁将。” “此人奇袭河西四十七堡,又联合套虏部落,一起给我大明压力。” “甚至是在倨罗山与魏总督对峙,企图切断我大明粮道。” 张维贤淡然一笑,还不忘给徐文壁斟酒一杯,“小侄不才,只用了一招——兵贵神速!” 徐延辅闻言,冷笑道:“兄弟说得好听,那哱拜戍边多年,本就是套虏,他的骑兵可比你快多了!你又怎能做到兵贵神速?” 张维贤也不着急,缓缓解释道:“兵贵神速,不光是作战速度,还有信息差!” “我于平虏城,配合萧如薰将军引诱哱云入城,随后鸟铳火炮齐鸣,试问他们的骑兵能发挥出什么?” “随后又假扮敌军,做出平虏已被攻克的假象,吸引套虏首领著力兔自投罗网,再来个瓮中捉鳖罢了!” “一直到我进攻宁夏,哱拜都不知道哱云和著力兔已死,还以为平虏已经落入叛军手中!” 呼…… 这小子,还真是敢弄险! 合着他利用敌军情报不明的机会,便长驱直入,进攻宁夏了? 徐文壁深吸一口气,别看张维贤说的轻巧,可这其中凶险程度,可谓九死一生! 但凡一环出现问题,叛军回援宁夏,张维贤都会陷入孤军作战的地步。 “好在三军用命,又有麻贵、萧如蕙二位将军相助,我才侥幸光复宁夏。” 张维贤谦逊一笑,却令徐延辅自愧不如。 他身为徐达的子孙,一直有心恢复家中武名,奈何没有机会上战场。 反观张维贤,年纪比他小,之前还是京师第一纨绔,却已经建功立业。 “兄弟无愧此战首功,在下佩服!” 徐延辅性子直,当即抱拳,由衷称赞。 “姐夫,说笑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咱们哥俩若有机会,定要一同上阵杀敌,方能不辱祖宗威名!” 张维贤此言一出,也是尽显善意,令徐延辅颇为开心。 “好!一言为定!若以后我大明再有战事,你我兄弟定要携手对敌!” 啪!二人击掌为盟,张元德抚须轻笑,张明卿则趁机为丈夫和弟弟斟酒。 “你们男人在外厮杀,也要注意安全才是。” “小弟,还不跟你姐夫喝一杯?” 张明卿知道娘家境遇,英国公府定然有求于定国公府,理应趁热打铁。 “姐夫,我敬你一杯!” “兄弟不必客气,我先干为敬!” 徐文壁看着儿子这副模样,只能无奈摇头,也怪他总教育儿子,要恢复祖上荣光。 这看到张维贤有真本事,便跟人家掏心窝子了。 好在这小子是自家儿子的亲弟弟,也不算是外人。 “贤侄,那魏总督是怎么想的?平叛哱拜就算了,还杀到套虏部落?听说屠戮了四大部落?简直是丧心病狂!” 徐文壁谈起此事,无奈叹气道:“魏学曾好歹也是进士出身,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朝中有多少大人物,还指望着晋商跟套虏的生意。他倒是杀了个痛快,却把自己的宦海生涯全都葬送了。” 张维贤听闻此言,心中一阵悲痛,魏学曾完全是为他背锅。 当初只顾着让边境百姓免除后患,以及杀个痛快,结果却没有想到朝堂上的腌臜事,这才害得魏学曾本是功臣,却落得革职为民的下场。 “伯父,实不相瞒,屠戮套虏之事,实则为小侄所为。”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既然要与定国公府合作,不妨将其彻底拉上贼船。 “什么?你杀的?” 徐文壁当场懵逼,他但凡知道张维贤这般凶猛,今日都不会来! 张维贤得罪的可不止是晋商,还有朝中那些与晋商勾结有利益往来的文官大佬! 定国公徐家的确想要恢复祖上荣光,但也不想找死,跟人家文官彻底撕破脸皮。 徐文壁已经做好了告辞回府的准备,这要是跟英国公府来往过密,让朝中那帮豺狼虎豹盯上了怎么办? “杀得好!” 不等徐文壁开口,徐延辅抚掌大笑道:“套虏连年劫掠我大明边境,弄得百姓流离失所!” “奈何朝中这帮虫豸,不出兵覆灭套虏便算了,还跟他们往来做生意?” “那死去的百姓算什么?赚得这些个黑心钱,我最是看不起!” “兄弟,日后再杀套虏,叫上我一起!咱们哥俩下次一人屠他四个部落!” 徐文壁当场懵逼,本来觉得儿子眉清目秀,现在看起来却愚不可及! 他很是后悔,当年为何要把儿子教育成伟光正的人物? 再看张维贤那小子,此事嘴角上扬。 “姐夫,实不相瞒,小弟现在想要做一件利国利民之事!” 第56章 隆庆开关,饮鸩止渴 利国利民之事? 徐延辅双眼放光,徐家对大明的忠诚无需质疑,尤其是徐文壁这一脉,更是成祖朱棣的铁杆支持者。 谁让徐妙云嫁给了朱棣,而不是其他皇子呢? “贤弟,那些个臭老九,根本不懂陛下!” 徐延辅叹气道:“唯有在宫中当值者,方知陛下的苦楚!亲政之后,各地赈灾甚至都要拿内库的银子!” “我就他妈的纳闷了?我大明年年收税,那这银子都去了哪里?” 延辅! 徐文壁皱眉训斥,他们这些勋贵,除非皇帝下令,否则禁止讨论政事。 “姐夫也是为国担忧,忠心可鉴日月,小弟甚是佩服。” “我大明如今最难的地方,还是缺少银子!” 张维贤笑道:“亦或是说,银子落不到陛下手中!” “陛下早年间励精图治,秉承太岳公教导,一心要中兴大明,结果什么样,大家也都看到了。” 徐文壁忍不住点头,谁知儿子再次激情开麦。 “陛下干什么,他们都说没钱!自己住琼楼玉宇,陛下寝宫漏雨想要修缮,他们说没银子就算了,还说陛下骄奢淫逸!” 徐延辅在宫中任职,自然更清楚其中发生了什么,张维贤更是瞪大双眸,没想到后世被喷成懒狗的万历皇帝,还有如此可怜的一面。 天子连修缮漏雨的宫殿,都要被文官们喷一波。 “姐夫,此事当真?” 张维贤心中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徐文壁以手掩面,他只求自家儿子赶紧闭嘴吧! “当真!怎么不当真?” “陛下要给郑贵妃买些胭脂水粉,寻常夫妻家送些礼物,都实属正常!” “结果陛下用自己的银子买了些妆造,都要被那些臭老九说是宠溺后宫,日后有后宫干政的嫌疑!” 噗嗤! 想起朱翊钧那张严肃的脸,再听到徐延辅讲述的八卦,张维贤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世人都笑万里躺平,但万历皇帝那个待遇,换了其他人过去,恐怕没有几个能忍住不杀人的! 老子送自己媳妇点化妆品,还要被你们逼逼赖赖? “贤弟,我身为红盔将军侍卫,实在是想为陛下分忧……” 徐延辅目光炯炯,看向了张维贤,“还请贤弟教我聚财!” 张明卿有些疑惑,看向了自家小弟,吃喝嫖赌怎么花钱,这位大明第一纨绔绝对是行家。 可你让张维贤去赚钱,这不是开玩笑么? 他要是能赚钱,张家至于过成现在这个熊样? “姐夫,你可听说过隆庆开关?” “自然听说过!” 徐延辅抱拳道:“先帝开关,成功化解了倭寇,使得我大明东南沿海,不再受倭寇侵扰!” 徐文壁无奈摇头,看着自家傻儿子,再看看张维贤那副猴精模样。 恐怕徐延辅被卖了,还要一边道谢,一边帮张维贤数钱! “非也!若隆庆开关,当真利于我大明,试问陛下又岂会闭关锁国?” 张维贤此言一出,令徐延辅不知如何作答,随即看向了父亲和妻子。 张明卿不会先声夺人,她一个妇道人家娓娓道来,岂不是驳了夫君的面子。 “老夫倒是有所耳闻!先帝虽然成功化解了‘倭寇’问题,但却迎来了新的、更强大的海上威胁,那便是西寇!” “弗朗机,还有吕宋夷、红夷,多次与我大明水师交战!他们为了做生意,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谈到此处,徐文壁痛心疾首,以如今大明水师的实力,面对装备先进炮舰的西方殖民者,其实并不占优势,更时常有将士们伤亡,只不过被地方隐瞒不报罢了! 倭寇,不过是散兵游勇,可这些西方殖民者,却是实力强大的正规军。 隆庆开关解决了倭寇,却让大明在海防的难度,直接到达了地狱级别。 “伯父所言非虚,只不过隆庆开关的弊端,还不止于此。” “先帝被文官们哄骗,这才使得开关后,通过月港流入的海外白银,已然成为我大明税收和主要货币。” 张维贤接茬一句,徐文壁点了点头,二人都清楚,隆庆开关虽然表面解决了‘钱荒’问题,但也使经济深度绑定在全球白银供应链上。 这意味着明朝的经济命脉不再完全由自己掌控。 张维贤更是熟知接下来的历史,,全球白银供应因西班牙经济衰退、在德川幕府取得曰本的统治权后,闭关锁国等因素而锐减时,明朝立刻陷入了严重的通货紧缩和财政危机。 白银短缺导致白银购买力急剧上升,即物价暴跌。 农民需要卖出更多粮食,才能换取等额白银来交税,加剧了民间贫困,政府税收也大幅减少。 所谓的开关,这为明朝末年的经济崩溃埋下了伏笔。 “一旦白银断流,我大明便会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白银又掌控在谁手中呢?东南沿海省份,可是趁着隆庆开关,就了一批从事海外贸易的富商巨贾。” 张维贤淡然一笑,“沿海越来越富,反观中原地区,尤其是西北农民尤为贫苦,长此已久下去,试问会发生什么?” 民变! 徐文壁脑海之中,当即涌出这二字。 大明西北地区的农民最苦,经济状况恶化,社会矛盾激化,也为明末李自成、张献忠等农民起义的爆发提供了土壤。 “儿啊,隆庆开关,也不能说一无是处啊!” “当年还是有不少合法商人,据说为朝廷做生意嘛!” 张元德也是惊出一身冷汗,谁知道在场众人,有没有锦衣卫? 他们蛐蛐隆庆皇帝,那可是朱翊钧的亲爹,万一陛下知道怎么办? “非也!海外贸易带来的巨大利润使得社会风气发生变化,重商逐利的思想开始挑战儒家传统的“重农抑商”秩序。” “许多农民弃农从商,社会流动性加快,传统的户籍和社会控制体系受到冲击。卫所官兵也纷纷参与贸易或为之提供保护,影响了军队的战斗力。” 张维贤叹气道:“爹,至于你说的那些个合法商人,手里都有私人武装,可谓时服时叛!” 张维贤脑海中,想起郑芝龙集团,他利用开关带来的机遇,发展成为东南沿海的霸主,甚至能左右南明政局。 这种非国家行为体的坐大,对中央集权构成了潜在威胁。 “隆庆开关,归根结底,不过是饮鸩止渴罢了!” 第57章 皇商,我张家投资三十万 隆庆开关,饮鸩止渴! 平民百姓,并不清楚隆庆开关给哪些人带来了既得利益。 既得利益者,则会不断呈送隆庆皇帝的“丰功伟绩”,让其沉溺其中,根本不知道下面乱成了什么样子。 看似繁琐的合法海商手续,却给了下面人吃拿卡要的权力,使得官商勾结在沿海地区成为常态。 至于那些合法海商,谁不是以家族为基础,随后再去贫困地区招兵买马,拉起来一支名为海商,势力不弱于海盗的船队? 哪怕是当年戚继光抗倭,除了萨摩藩少部分浪人是曰本人以外,其实更多的都是中原海商。 朝中不少文官,全都进谏嘉靖帝,声称开通海贸,乃是利国利民之好事。 可嘉靖帝何等精明?真以为老子光顾着修仙,看不清楚你们这些人心里的小九九? 海贸可以开,但海贸只掌握在我嘉靖一人手里,其他人都他妈滚蛋! 这也是文官们为何对嘉靖骂得如此难听的原因,大家伙本想跟着皇帝喝口汤,谁知嘉靖连渣滓都不给他们留。 好不容易遇到隆庆这么个耳根子软的大聪明,文官们对着其可劲儿忽悠,以至于官商勾结吃的盆满钵满,唯有国库空虚! 这也是为何张居正上台后,便开始整顿吏治,以及直接闭关的原因。 可惜这个口子已经开了,东南沿海地区的海商们,宁可铤而走险,甚至于勾结吕宋夷和红夷,也要获得这可观的利益。 吕宋夷为西班牙人,菲律宾已经沦为了他们的殖民地,对于天朝大明的觊觎,他们的野心不弱于倭寇。 只是他们比倭寇更加清楚,哪怕坐镇大明的是头病龙,但天子一怒依旧令他们无法承受。 至于红夷,则是荷兰人,他们始终窥视台湾岛,甚至下一步计划,便是占领此岛,将其作为己方殖民地。 风起云涌的大明,充满着危险与机遇。 张维贤不能透露太多,却也让徐文壁、徐延辅父子,嗅到了家族更进一步的机会。 他们与皇权休戚与共,大明的勋贵之家,除了第一代以外,基本上全都过得比较窝囊。 实权,根本碰不得,自身能力太差,同样有文官提防的原因。 以至于勋贵之家只能摆烂,最后的结局就是勋贵全都成了文官集团豢养的吉祥物,反正给钱就听话。 “贤侄……那你的意思是?” “我们可以充当陛下的皇商,与那些蛮夷做生意,换取银两充盈国库!” 张维贤直言道:“以陛下之贤明,定然不会亏待功臣!陛下同样需要信得过的臣子,可满朝文武他愣是找不出来一个。” “以徐家和张家的忠诚,想要混得这份差事,其实并不难!” 徐文壁点了点头,已经有了掺和其中的心思,他早就看某些文官不顺眼。 老子祖上可是开过名将徐达,结果现在这帮臭老九,一个个都敢对老子趾高气扬。 虽说表面恭敬,但徐文壁还是从这些人眼中,看出了鄙夷之色。 身为勋贵之后,谁不想做出一番事业,证明自己不是靠着祖上恩荫? “贤弟,此事一定要带上我家!” 徐延辅更是着急道:“陛下吃喝用度,已经很是节俭!” “实不相瞒,若宁夏之战拖延下去,户部早就支撑不住,陛下已经做好了从内库支取银两的准备!” 张维贤点了点头,若不知道前因后果,只看一家之言,很容易认为万历皇帝是个彻头彻尾的昏君。 毕竟派遣宦官去收取盐税、矿税,简直是百姓眼中的大恶人。 可这个国家,向来是集中权力,能够调用资源去办大事。 户部收不上税,国库没有银子,拿什么平息叛乱。拿什么抵御外虏,拿什么赈济灾民? 甚至历史上的宁夏之役,万历皇帝从内库拿了二百万两银子,这才平息了此战内乱。 都说朱翊钧捞钱,却不看朱翊钧办事,以及身处的环境,固然有失偏颇。 如果万历皇帝真是个昏君,也不会有万历三大征,如此辉煌耀眼的战绩。 德川家康哪怕一统曰本,建立德川幕府后,依旧闭关锁国的原因,还不是被打怕了? 丰臣秀吉作死在前,老乌龟绝不会重蹈覆辙。 “咱们充当皇商,可以找代理人,两家隐藏在背后。” “不过凭借咱们两家的关系,当地官府还是会给予些方便。” “既然是为陛下办事,自然由咱们自己凑本钱。” 张维贤一些话,说的合情合理,又是他提出来的主意,没人会怀疑张家没钱。 唯有张明卿一双美眸,看向急不可耐的叔父,以及‘老奸巨猾’的小弟,可谓心如明镜。 可这件事,有利于张家,同样利于徐家,何乐而不为? 张明卿没有说话,徐延辅已经着急道:“贤弟,咱们前期投入银两多少合适?我听人说,光是买卖船只,就是一笔巨款啊!” 徐文壁同样点了点头,随后询问道:“英国公,你们家打算投入多少?” 张维贤冲着父亲使了个眼神,希望亲爹可别胡说八道,说个几百万两银子,意思一下就行。 毕竟海贸的原始积累很快,尤其是吕宋、安南,大明的商品倾销给他们,简直是降维打击。 “三十万两!” 张元德一脸悲愤道:“我张家身为人臣,即便不富裕,哪怕砸锅卖铁,也要为陛下分忧!” “三十万两,已经掏空了我们家底,但我相信陛下绝不会辜负忠臣,定能中兴大明!” 呼…… 在场众人,全都倒吸一口凉气。 “英国公,真乃大明忠臣,我辈楷模,小侄佩服!” 实在人徐延辅一脸崇敬,看得张维贤一脸尴尬,双脚差点抠出三室一厅。 “爹,咱们徐家一定不能落后!咱们家也出三十万两!” “贤侄,此话当真?” “英国公放心,我徐延辅一个吐沫一个钉,说话绝对算话!” “好,一言为定,双喜临门!” 张元德面露喜色,徐文壁脸色铁青,他相信张家投入,可三十万两之多,骗鬼呢? 你张元德吃空饷这么多年,以及家中财物,能凑出这些就不错了! 定国公府虽然富裕,徐文壁也没少捞钱,可一口气出三十万,还是让他颇为肉疼! “爹,您怎么不高兴?” “高兴?我看你才是京城第一纨绔!” 第58章 坑人就坑脚盆鸡 一听儿子要豪掷三十万两,徐文壁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奈何还有外人在,他也只能忍气吞声,甩出一句“京师第一纨绔”。 “爹,不对啊!这外号分明是贤弟的才对!” “我听明卿说过,贤弟在青楼里光看不睡,就给人家一千两银子呢!” “明卿可说了,我要是这样,她非打断我的狗腿不可!” 徐延辅主打一个耿直,一番话不仅顶撞了亲爹,更是把亲媳妇卖了个干干净净! 咳咳咳! 徐文壁和张明卿全都咳嗽不止,想要以此掩饰尴尬,张元德则是得意洋洋,毕竟能拉上徐家上了贼船,英国公府前途一片光明! “伯父,姐夫,咱们还是谈谈如何为陛下分忧吧!” “对对对,贤侄说的是,老夫以为安南与吕宋,对我大明较为友好。” 徐文壁借坡下驴,趁机转移话题道:“不妨,咱们将生意放在这两地可好?” 广东、福建等地的海商,可谓是相当活跃,经常能赚得盆满钵满。 徐文壁对此有所了解,这才主动提出建议,毕竟只有做好了方案,才好向万历皇帝禀明此事。 “定国公果然慧眼如炬!我早就听说过那帮奸商,来回专卖就有两倍的价钱!” 张元德润物细无声,主打一个给足情绪价值,徐文壁颔首一笑,谁都喜欢被认可的感觉。 “伯父说的不错,但小侄以为,咱们想要赚银子,就不能在东南沿海!” “嗯?” 张维贤此言一出,众人全都眉头紧锁,你说要做海贸,结果不去东南沿海? “请伯父、姐夫听我一言。” 张维贤为众人斟茶,继儿解释道:“之前也说过了,隆庆开关时期,为了让海商合法,可是有各种繁琐程序。” “当地官商早就勾结在一起,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即便咱们过去,也势必喝不到一口汤。” “何况东南沿海,也是海商们时常出没之地,他们名为海商,实为海盗,咱们一定会吃亏!” 张维贤之言,令徐文壁陷入沉思之中,对方所言不无道理。 连皇帝去收盐税、矿税,都要跟文官集团们掰手腕,骂战个半天,更别提他们这些手无实权的勋贵了。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那些所谓的“合法”海商,又岂会让他们来横插一脚分走既得利益? “小弟,当今陛下继位,不是已经重新闭关?咱们前去做生意,当地官员理应欢迎才是。” 张明卿不明白其中道理,张维贤淡然一笑,解释道:“姐姐莫非忘了,还有走私一说?” “当年的大海盗汪直,横行于曰本和大明之间,试问这群官员哪个敢管?” “跟吕宋夷和红夷肯定要做生意,只不过并非现在罢了。” 徐文壁见张维贤心中有数,随即询问起来。 “贤侄,那按照你的意思,咱们应该跟谁做生意?又该把哪里作为出海港口?” 广东、福建的港口,已经被当地官员们把持,势力跟京城文官们盘根错节,且根深蒂固。 勋贵们即便想要做生意,也肯定要另辟蹊径,否则生意做不成就算了,恐怕一船的人都要命丧海盗之手。 “我们当务之急,是跟曰本做生意!” “曰本?倭国?” 徐文壁浑然不解,随后示意儿子徐延辅管好房门,又看了看李文武。 “伯父放心,文武虽然是我家下人,却跟我情同兄弟,完全可以信任。” 徐文壁点了带你头,确认无人监听后,方才敢说出内幕。 “听闻曰本人已经入寇朝鲜!万一朝鲜不敌,定会向我大明求援,到时候两国敌对,这生意怎么办?” 徐文壁忧心忡忡,试图说服张维贤改变想法,毕竟跟曰本人做生意,在如今的形势下,绝对是一部险棋。 “伯父不必担心,商人最是伤人,所谓无奸不商,无论哪国商人,大部分都是利益至上。” “哪怕咱们现在砍了丰臣秀吉的脑袋,这伙人依旧会跟咱们做生意!” “曰本一旦跟朝鲜发生战争,粮食、药材等物,定然会大幅度涨价!” 张维贤看多了太多商人的嘴脸,九成都是向“钱”看,仅有少数人还秉承着家国情怀,这样的商人难能可贵。 至于如今的脚盆鸡,还没有所谓国家的概念,毕竟刚刚结束混乱的战国乱世。 “丰臣秀吉,也就是当今倭王,此人手下大名各怀鬼胎。” “除了几个忠心于他的,其余人绝不会拒绝咱们的生意。” “不过咱们做生意,同样有个前提,那就是不能贩卖粮食!” 中曰必有一战,张维贤可不会贩卖一粒粮食给脚盆鸡。 “至于药材,凑一些烂在库房里的便是,能医死人最好。” “曰本的大名,可不会爱护他们的士兵,更不会放弃捡漏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我大明瓷器,尤其是茶具,可是曰本人的紧俏物!” 徐文壁听得一愣一愣,没想到张维贤这小子不显山不露水,竟然对曰本那边如此了解! “茶具?这些个华而不实之物,能够卖上价钱?” 张元德不敢相信,谁知张维贤指向了他手中的茶盏。 “爹,曰本有位叫千利休的人,被称作他们本土的‘茶圣’。” “这傻逼把喝茶,都定义成了贵族运动,殊不知咱们大明平民百姓亦能随意喝茶。” “至于所谓的茶具,千利休直言大明为尊!他一句话,就能让您手里的茶盏,卖个百两银子不在话下!” 张元德摸了摸手中茶盏,虽说也颇为不凡,但要是一百两买这个,他肯定不不干! “小弟,你说那千利休,定然是个行家,他若是识破了咱们以次充好……岂不是败坏名声?” “姐姐放心,千利休已经被丰臣秀吉所杀。” 张维贤轻蔑一笑:“那只猴子为了重新定义茶具的价格,这才气急败坏,杀了自己的心灵导师。” 众人闻言,虽然不知丰臣秀吉平生经历,却也觉得对方是个丧心病狂之人。 “贤弟,那咱们从哪里出海?我听说曰本商人多去宁波!” “宁波?绝不能去!” 第59章 另寻港口,铤而走险 宁波,决不能走! 张维贤直接否决了大明对外商贸,最成熟的港口——宁波。 此时的宁波,不仅商贾往来,多为富庶之辈,甚至在曰本太阁丰臣秀吉眼中,这才是大明的首都! 甚至能放话长居宁波,遥控远在北京的天皇这类傻逼言辞,可见大明宁波在曰本人心中,就像西方的耶路撒冷,太他吗神圣了。 “如若让我来选,肯定会走威海!” 威海卫? 众人闻言,全都皱眉不语,徐文壁不解道:“威海卫,乃洪武年间所设卫所,取自威震海疆之意,更多作为军事卫所,毫无商业活动可言。” 徐文壁就差直说,你在人家军事重镇那走私,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伯父莫急,请听我一言。” 张维贤轻笑道:“威海卫位于山东半岛东端,与曰本九州岛隔海相望,而福建、广东到日本的航程更远。” “航程短,就能减少航行时间,顺风时仅需十日到十五日天便可抵达曰本,降低航海风险与物资消耗,此航道定能节约成本。” “做生意嘛,就要从成本考虑,咱们可不如那些狗大户日进斗金,该省省该花花嘛!” 想起自己也要出资,徐文壁这才颔首点头,没有出演反驳。 何况其他“合法”商人走不了威海卫,可他们是皇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万历皇帝一道谕旨,便能大开方便之门。 “至于东南沿海,如今实行海禁政策,福建、浙江走私贸易猖獗,官府打击频繁,为了避免误伤,我等还是少走为妙。” “威海卫隶属山东布政司,军事防御属性强,但贸易监管相对东南较松,可能更容易规避严苛的海禁稽查。” “何况山东人向来老实,干走私这行的更少,咱们也能避免海上冲突不是?” 张元德听闻儿子之言,连连点头深以为意,做生意是为了赚钱,可不是为了招惹祸端。 如今大明的实力,已经不能再支撑起郑和下西洋这样的远航行动,甚至皇商都有些寒酸,要先从小商船开始做起。 “贤弟,我听说瓷器、茶叶、白糖这些东西,利润肯定更高,从南方进货更为方便才是。” 徐延辅也问出心中所想,出口货源也是一大难事,众人不得不谨慎思考。 “姐夫问得好!瓷器、茶叶这类商品,竞争压力过大,何况早就被那些成熟海商垄断,哪里乱得到咱们?” “曰本进攻朝鲜意欲何为?最终的目标是我大明!” “大明与曰本,必有一战,到时候曰本物资紧张,药材、生丝,以及粮食都是紧缺物资。” “山东盛产药材、生丝、陶瓷等物,正好与曰本需求互补。” 张维贤还不忘画饼,展望美好未来,“咱们走一趟,若是顺利的话,至少能赚上三到五倍!” 呼! 三到五倍的利润,财帛动人心啊! 不仅是张元德、徐文壁两个老狐狸双眼放光,就连耿直青年徐延辅,此时也兴奋不已。 “以后咱们的皇商船队越做越大,对外能够打击海盗,对内则可肃平走私,生意所得充盈国库,为陛下分忧,助陛下中兴大明!” 张维贤说罢,还不忘提醒徐文壁一句:“其实,这生意也该找魏国公府、成国公府一起做,毕竟大家都是勋贵,理应共同为国出力。” “以免伯父出资太多,我张家已经砸锅卖铁,不能让定国公府也如此。” 张维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徐文壁心中着急不已,连连对儿子儿媳使眼色。 跑商一趟,三到五倍的利润啊! 曰本因为正处于石见银山等银矿的产量高峰期,白银产量巨大,而明朝自“一条鞭法”改革后,社会经济高度白银化,对白银的需求近乎无限。 中曰之间的白银差价极大,从曰本运银到中国,利润率可以达到数倍甚至更高。 这不仅是商品贸易,更是套利行为。 有钱不赚王八蛋,尤其跟魏国公府、成国公府分润,不如张家、徐家二一添作五! 大头已经打算交给皇帝,剩下的小头由四家分和两家分,利润相差一倍有余啊! “贤弟果然深思熟虑,咱们四家向来关系不错,叫过来一起做生意,为陛下分忧,那当然再好不过了!” 徐延辅这个耿直青年,一句话差点给张维贤干破防。 以张维贤的狡诈程度,本就想以退为进,告诉徐家这三十万两投资,绝对不会亏本! 谁知徐延辅一句话,愣是要让魏国公府和成国公府来分润! “明卿,你怼我作甚?” 张明卿以手掩面,不得不说耿直青年,有些时候是真气人! “咳咳!贤侄啊,成国公府如今处于多事之秋,小国公尚未到袭爵的年纪,此事就不劳他们挂念了。” 徐文壁当即转移话题,笑道:“至于我那魏国公府,人家向来瞧不起咱们这些靖难功臣之后,又岂会跟着你我两家掺和?” “我看啊,此事就由你我两家牵头来做!英国公府已经拿出三十万两,我定国公府岂能小气?” “待到贤侄写好了折子,老夫呈送给陛下,只要陛下首肯,三十万两即刻到账,老夫决不食言!” 徐文壁又瞪了儿子一样,如此赚钱的生意,差点被这臭小子搞砸! 魏国公府? 成祖奉天靖难后,他们便彻底沦为吉祥物。 至于成国公府,如今青黄不接,哪还有心思掺和皇商之事? “爹,我看伯父跟您一样忠君爱国,不妨答应下来吧?” 张维贤给足了父亲面子,张元德故作深沉道:“如此也好!能否为陛下分忧,就看咱们两家了!” 眼看张元德答应,徐文壁也长舒一口气,本来只为试探张维贤,期待日后此人领兵,能够顺便带带自家孩子。 没想到还有皇商之事,能够帮皇帝分忧,更能为家族赚钱,岂不美哉? “英国公,贤侄,我敬你们一杯!” “定国公,请!” “伯父,请!” 三人碰杯过后,徐延辅还不忘小声道:“夫人,你刚才怼我是何意?为夫愚钝,还请夫人解惑!” 张明卿低声道:“夫君,以后多跟我这弟弟学学!” 徐延辅似懂非懂点了点头,心中暗道:“如此说来,莫不是嫌我愚笨,所以多跟贤弟去青楼?” 第60章 入朝作战,先坑女真 待到定国公一家离开后,张元德这才长舒一口气。 方才但凡露出一点破绽,都会被徐文壁那老狐狸看出端倪。 好在儿子平日里看似胸无点墨,使者腹中有甲兵,愣是将徐文壁忽悠瘸了! “儿啊,以后你再去青楼,找那些个曰本娘们,爹一定不会怪你!” 张元德此时方才知道儿子苦心,“之前还骂你败家,现在方知你那一片苦心,是通过她们之口,了解曰本的国情啊!” 这……这他妈哪跟哪啊? 张维贤无语至极,便宜亲爹还怪会脑补呢! 曰本那些个老师,能知道个屁啊,都是最底层的百姓,才会被卖到大明,从事皮肉生意。 从她们那里,只能体会到曰本的各种技巧,至于所谓的国情,她们所知还不如张维贤。 好在父亲如此认为,张维贤也懒得解释,总不能告诉对方,自己都是从史书上看来的吧? “爹,你放心吧,咱家这个条件,以后我跟青楼也无缘了!” 张维贤摆了摆手,示意李文武将剩下的饭菜分给下人。 毕竟皇商之事,尚未敲定,英国公府还要肋起裤腰带过日子。 “儿啊,明天的饭菜怎么办?” 张元德低声道:“总不能去外面赊账吧?爹丢不起这个人!” 张维贤瞪了亲爹一眼,“我去找人借!趁着宁夏之役的战友们尚未离开京城!” 按照张维贤的计划,其实跟曰本做生意,可谓一本万利,也是最利于大明的选择。 当大明成为“重度白银依赖症”患者后,便彻底失去了经济自主权,整个国家对白银的渴望,到了饥渴难耐的程度。 白银就是硬通货。 反观曰本,本土拥有不少银山,最著名的莫过于石见银山,光是1526-1600年,便开采了全球产量四成的白银。 德川家康闭关锁国后,受影响最大的莫过于大明。 毕竟老乌龟也反应过来,大明的商品可以直接换银子,而银子在曰本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值钱。 大明商品可以成倍赚取差价,而曰本的商品却只能以物换物。 其中折扇、漆器,等被视作风雅之物,被大明商人转卖给士大夫阶层,又能大赚一笔。 还有像硫磺这等制作火药的原材料,更是大明急缺的军事物资。 反观如今曰本需要的东西,药材、粮食、生丝,全都是低廉价格的必需品。 以低贱之物,换取白银和高价产物,再运回国内去卖给富人。 张维贤若是一次顺利,甚至能赚取十倍差价,他之前说五六倍,还是谦虚之后的结果。 “好啊,我儿也有几个真心朋友,不再是狐朋狗友了!” “爹,您老先歇着,我带文武出去走走。” 张维贤摆了摆手,最终打算前往驿馆,去面见麻贵和萧家兄弟。 这三人跟他有过命的交情,他想要让勋贵崛起,就要取得地方武将的支持。 尤其三人都已经官至总兵,如今是镇守边关的封疆大吏,哪怕不再朝廷,也拥有一定的话语权。 “贤弟,今天吹什么风,来找我们三个?” 萧如薰打趣道:“前来北京城,方知贤弟的风流轶事啊!” 萧如薰人逢喜事精神爽,如今其父也在经营任职,之前还是张元德的老部下,无疑令二人亲上加亲。 杨芸为张维贤斟茶过后,还不忘提醒道:“贤弟好本事,没想到早就盯上了石尚书的闺女!” 咳咳! 张维贤本想喝茶,结果差点一口老水喷出,当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贤弟,你也跟如薰学学,咱们丘八怎么了?依旧能娶六部大员的女儿!” 麻贵大手一挥,拍在张维贤的肩膀,若非后者每日恢复军中锻炼,以原主的身体肯定遭不住。 “麻将军说的是!石尚书执掌兵部以来,对我边军粮饷多有削减,贤弟若是跟他家结亲,到时候还望美言两句,为下面的弟兄着想。” 其他人说这话,张维贤一定会怀疑,他们是为了克扣士卒粮饷。 说这话的是萧如蕙、麻贵和萧如薰,他相信这三人是真的为了手下士卒。 “与其等着兵部给钱粮,你们就没想过自己去赚点银子?” 张维贤随即将皇商的想法和盘托出,三人再次震惊不已,没想到张维贤鬼点子之多,不仅体现在军事上,就连做生意也是一把好手。 “不过你们三人的投资,只能算在英国公府,毕竟牵扯过甚,对你们也无太多好处。” “我是信任咱们兄弟,才愿意拉着你们一起做生意。” “不求大富大贵,权当为手下弟兄,以及子孙后代谋取财路吧。” 张维贤说的坦荡,这事儿他本来就可以不拉着麻贵三人。 选择他们,除了宁夏之役的战友情外,也是人品信得过,若是李成梁这等养寇自重之流,张维贤断然不会与之合作。 “贤弟……我们当真能够跟着做海贸?” “不错,我需要三位兄长出人出力,尤其是可信之人。” 张维贤直言道:“我们不方便出面,咱们即便有陛下的旨意,前几次出海也跟走私没区别。” “山东布政司会给予方便,其他事情例如遭遇海盗,依旧需要咱们自己去解决。” 张维贤要的是三人手下可信亲兵,毕竟跑海贸富贵不假,但无论是大明海盗,还是倭寇海盗,都有劫掠商船的可能。 “我出三十,不,四十亲兵,这些都是跟着我南征北战的老弟兄!年纪虽然大了,但战力这方面你可以放心!” 麻贵咬了咬牙,出了四十亲兵,这些可都是他麾下精锐。 “麻将军出四十,我也从平虏城精锐,挑选百名铳卒交给贤弟,如何?” 萧如薰淡然一笑,他的亲卫数量不多,但经过张维贤训练的铳卒,则能形成强大的战斗力。 “麻将军有亲卫四十,四弟你又出了铳卒一百,真是为难在下啊!” 萧如蕙绞尽脑汁,最后直言道:“就从我手下家丁之中,抽调五十人,帮贤弟去跑这海贸生意吧!” 张维贤颔首点头,没想到三位挚友如此给力,上来就凑了近二百人! “三位兄台放心,海商之事不说盆满钵满,亦能让子孙后代衣食无忧!” 第61章 六品主事,兵部犬吠 驿馆之内。 张维贤与麻贵、萧如蕙、萧如薰商议过后,便提前告辞,回到府邸之中。 “儿啊,怎么没在外面请人吃个酒?” 张元德见儿子这么早回来,还有些不适应,毕竟张维贤平日里都是酒楼青楼一条龙。 “爹,哪里还有多余的银子挥霍?” “我那些弟兄,凑了二百精锐,给咱们充当人手。” “他们的那一份分润,就从咱们家里拿。” 张元德虽然喜欢银子,却也知道与人分享的道理。 定国公府答应拿出三十万两入股,肯定会加派人手,英国公府就剩三两银子,即便把府邸所有下人弄过去,也凑不出百人队伍。 可以说麻贵三人,算是雪中送炭,在张维贤临走之际,嫂夫人杨芸又拿出二百两银子。 双方没有说什么,都这份情谊,始终被张维贤记在心里。 “儿啊,这一点你放心!爹从来都不是贪得无厌之人!之前吃空饷的银子,爹也分给手下人不少!” 张元德随后教诲道:“跟你这些袍泽弟兄好生相处,人世间能有几个知己,已经实属不易!” 战场上建立起来的生死情谊,远非京城纨绔间的吃喝玩乐能比。 可以说麻贵三人,能让张维贤放心将后背交给他们。 “那就好,我先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前往兵部,去求见石尚书。” “好,若石星那厮给我儿委屈,你爹我舍弃这张老脸,也要弹劾他!” 张维贤心中一暖,便宜亲爹哪怕家中再无分文,也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孩子。 张维贤躺在床上,没想到穿越大明已经一月有余。 本以为身在英国公府,只需要考虑上阵杀敌就行。 谁知家中突然变故,让他不得不考虑从商、从政、从军,这三位一体。 “我记得努尔哈赤,曾经提议率领建州女真入朝作战。” “只是朝鲜国王李昖,担心努尔哈赤意图不轨,这才几次上书大明,不愿让建奴入朝。” “本来是削弱建奴的好机会,结果却因为李昖一句话,直接坏了大事。” 张维贤理清思路,明日他除了要向石星道歉外,还要谈论朝鲜与曰本的战事。 尤其是要让石星坚定抗争到底,千万别玩蛇鼠两端的把戏,到时候只会苦了大明和他自己。 至于石星能否听劝,张维贤不敢保证,毕竟他在石星心里的印象实在是太差。 “想方设法让建奴跟倭寇火拼,这才是我大明渔翁得利的局面!” “算球,不想那么多了,先睡觉再说!” 张维贤今日多劳碌,睡得也很快,一觉到天亮。 —— 隔日。 张维贤穿戴整齐,便带着李文武,亲自前往兵部。 于公,他是新任神机营戎政,要来兵部报到。 于私,他跟石星家有过节,冤家宜解不宜结。 “小国公,这才什么时辰,兵部门口竟然这么多人?” 李文武向来憧憬军队,他凭借宁夏之战的亮眼表现,将来势必会在张维贤手下为官。 看到兵部门庭若市,方知大明军政之繁忙。 “你是何人?无事不得在兵部门前闲逛!” 张维贤只是排队等候,便看到一名官员趾高气昂,鼻孔朝天,对着主仆二人就是一顿喷。 “你……我家小国公可没有闲逛!我们来兵部求见石尚书!” 李文武气急败坏,砂锅般的拳头已经举起,却被张维贤直接拦下。 “哼!在我兵部门前,没有什么小国公!今日石尚书公务繁忙,尔等排队便是!” “小国公?我乃武库清吏司主事王庆,没有怠慢您吧?” 那文官自报家门,隶属于武库清吏司,这可是兵部的油水部门。 武库清吏司,负责管理兵器、符勘、尺籍、武学、薪炭等。 军队所需的武器装备、调兵符信等都由该司管理。 战争状态下,军械的制造、调配和补给是其核心工作。 尤其是边军的武器装备补给,都要看武库清吏司的眼色。 王庆虽然只是个六品主事,但却能因为职务之便,训得边关大员抬不起头,更别提一个尚未拥有实权的小国公。 “公事公办,谈不上怠慢。” “呵呵,那就好,小国公且等着吧!” 王庆拂袖而去,李文武暗中骂道:“什么勾八玩意儿?一个六品官,还给咱们脸色看?狗屁的武库清吏司!” 张维贤倒是不以为意,对方这种态度,说不定也是石星授意。 谁让原主乱搞,非要抢人家闺女的绣球,还要当无事发生? “文武,咱们若在前线作战,武器装备都靠武库清吏司提供,你说得罪了他们,会发生什么?” 听闻此言,李文武脸色铁青,只要这帮狗日的给他们穿小鞋,前线将士缺少武器甲胄,怎能打的赢? “这兵部之内,除了武库清吏司外,尚有武选清吏司,同样是油水部门。” “武选清吏司负责全国武官的品级、选授、升调、袭替、功赏之事,类似于吏部之于文官,是兵部最核心的职权部门之一。” 张维贤在闲暇之余,也给李文武普及一番,以免到时候乱说话,无意中得罪某些实权人物。 “这……合着咱们武将,能不能升官,还要看武选清吏司的脸色?” “呵呵,那你以为?有些渣滓,明明打了败仗,但只要贿赂武选清吏司,败仗也能说成胜仗。” 主仆二人交谈之际,却见方才那主事王庆大呼道:“封大磊,进面面见石尚书!” 此言一出,却见张维贤身后的人,直接插队成功,这可气坏了李文武。 “等等!先来后到懂不懂?若都像你们这般,还他妈排什么队?” 李文武一把拦住身后那人,双眼怒瞪王庆,后者不慌不忙,笑道:“封大磊有军情要事,自然要提前面见石尚书。二位不妨行个方便,毕竟国事为重啊!” 王庆皮笑肉不笑,他就是故意恶心张维贤,却跟后面的封大磊没什么关系。 “王主事,在下同样有重要军情,希望汇报给石尚书。” 张维贤刻意压制着火气,就连身后的封大磊也直言道:“主事,俺没什么大事,就是帮手下弟兄们讨要封赏罢了。” 王庆面色不善,这些丘八莫非是故意联合起来,拆他这个高贵文官的台不成? 第62章 兵部下马威,文松不吃亏 王庆瞪了一眼封大磊,眼前这丘八简直是不识抬举,自己让他先行进来面见石星,就是为了恶心一番张维贤。 石星此人刚直犯上,连隆庆皇帝和张居正的面子都不给,自然懒得为难张维贤。 只是有人带来消息,屠戮四大套虏部落,使得晋商蒙受损失之人,其实并非魏学曾,而是另有其人后,这些个文官才意识到不对劲。 王庆身为太原王家之人,依仗先辈王崇古的影响力,在兵部武库清吏司任职,一直继续为家族谋利。 今日见到张维贤,哪怕后者不是屠戮套虏之人,他也要敲打一番。 毕竟文官大佬们商议过后,认为皇帝有想要扶持勋贵,用以平衡朝堂的意思。 而谁是皇帝要扶持的人?除了垂垂老矣的徐文壁外,也仅有这颗新星张维贤了。 “混账!封大磊,你之前说过,要找石尚书有要事,怎得到了本官这里,却成了无甚要紧事?” 王庆冲着封大磊便是一阵破口大骂,对方不过是辽东丘八,身后可没有张维贤这般勋贵之家作为支撑。 指桑骂槐这招,王庆用得多了,兵部那些人精,谁都不愿与之翻脸。 宦海沉浮,可不是打打杀杀,那是人情世故。 “俺……俺之前递来的折子就说过,俺是为了弟兄们的封赏而来!” 封大磊一个浓眉大眼的北方汉子,哪里知道兵部门口这些弯弯绕绕,更是要与王庆当众争吵。 “兄弟,你先进去!” 张维贤本可以坐视不管,若封大磊占了便宜还卖乖,跟王庆串通一气,那他绝不会咽下这口气。 奈何人家封大磊也是个老实人,不仅没着了王庆的道,还帮着说话,算是个厚道人。 “可俺……” “都理解,先进去再说!武库司的人么,有时候记错了也正常。” 张维贤拍了拍封大磊的肩膀,后者缓和了下情绪,这才冲着张维贤抱拳行礼,瓮声瓮气跟在王庆身后,面见石星而去。 “小国公,刚才就该让他们争吵,也看看那王庆的嘴脸!” 李文武冷哼一声:“什么狗东西,要么就按照事情轻重缓急面见,要么就干脆排队先来后到!” 其余排队的武将,全都默认地点了点头,却没有一个跟封大磊那般刺头。 “文武,那位兄台跟咱们素不相识,已经说了句公道话,我又岂能将他往火坑里推?” “从辽东不远千里来到京师,只为给弟兄们讨得封赏,可见他们的境遇不佳。” “我若为了一时之气,让他与王庆争吵,最后害得还是底层士卒和这无依无靠之人。” 张维贤此言一出,李文武点了点头,也没有继续牢骚。 所谓将心比心,他们日后也要在兵部这系统内混迹,没必要相互之间为难。 “这位兄弟,方才所言,倒是深得吾心。” “方才那人,我倒是认识,之前在辽东剿匪,可惜上官贪腐,令他们拿不到封赏。” 一名壮汉初来乍到,身材魁梧挺拔,胡须修剪得整齐而威仪,其神态之间,混合着世家子弟的贵气与沙场宿将的悍勇。 “辽东之地,有我大明最精锐的部队。何况前任总兵慷慨分地,保护辽东祭司保护他们自己的利益。” “我实在是想不清楚,如此悍勇强兵,怎么还会有封赏不均的状况。” 张维贤见对方主动搭话,全然不似其他人畏惧王庆淫威,便与其有一搭没一搭聊了起来。 “哈哈哈!这种事情,军中见得还少了么?” 壮汉不以为意道:“即便辽东总兵赏罚分明,可他毕竟看不见手底下那些腌臜之事。” “为将者,需顾全大局,但大局都是由这一个个小兵构成,所以他们同样重要。” “不知老弟前来,是为何事啊?” 对方满嘴大碴子味,张维贤猜测这壮汉跟封大磊同样来自辽东。 只不过相较于封大磊的耿直与谨小慎微,这位壮汉大开大合,看似豪放之下,更有贵族气息。 “之前顶撞了石尚书,这才想着前来道歉。” “同样,也是有边关军情,想要汇报给石尚书。” “兄台若是久居辽东,就该清楚如今朝鲜那边并不太平。” 提起朝鲜,壮汉双眸之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可是有单独的情报渠道,才得知朝鲜的状况。 反观眼前的年轻人,自己足足比他大了二十岁,此人莫非是锦衣卫不成? 可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在辽东和朝鲜的部署,自己也有所耳闻,都是熟面孔,绝非眼前之人。 “哦?不知老弟得到了什么消息,也跟哥哥透露一二?” 壮汉浓眉大眼,长相威仪,且说话豪爽,也让张维贤愿意与之交谈。 “呵!自然是曰本倭寇进犯朝鲜,想要以此为跳板,侵略我大明江山了!” “辽东之地,过了鸭绿江,便是朝鲜本土,恐怕会第一时间跟倭寇交手。” 听闻此言,壮汉眼中有些震惊,随后便化作一丝轻蔑。 “老弟刚才也说了,辽东兵乃我大明最为精锐之士卒,对付些许倭寇还不是手到擒来?” 壮汉并未提起朝鲜军队,毕竟现在的朝鲜国王李昖,甚至已经丢了王京汉城,如今化作飞将军四处逃窜之中。 “兄台不可大意。” 张维贤面色严肃道:“此等入寇朝鲜之兵,绝非嘉靖朝那些进犯东南沿海的浪人,而是曰本的正规军。” “哪怕是辽东铁骑,若是轻敌冒进,同样会遭遇战败!” 壮汉听闻此言,面露不悦之色,显然对张维贤轻视辽东兵不满。 “那个谁,后面的,该你去求见石尚书了!” 王庆此时再次张罗道,显然又将张维贤故意晾在一旁。 封大磊则唉声叹气,走出了兵部,谁知却看见了壮汉与张维贤。 “少……” “请功之事如何?” “他……他们本来要给封赏,就是那人使了眼色,事情才办不成!” 封大磊见到壮汉,瞬间红了眼眶。 “小国公,别挡着路,耽搁了后面的军情,这可如何是好?” 王庆还在吠叫,却见壮汉一拳砸了过去。 “他妈的,敢欺负我李如松的人?!” 第63章 如松眷宠,明之冠军 李如松已经四十有三,但脾气却依旧如同二十岁那般火爆! 一记老拳砸去,当场打懵了兵部主事王庆,后者都没有想到,以他太原王家的威望,竟然被一个丘八打了! 哪怕这个丘八他爹是李成梁,甚至暗地里称一句辽东王也不为过。 “让你拦着老子弟兄的封赏!” “让你肆意插队,替石尚书做主!” “让你他妈的看不起军人,王八蛋!” 砰!砰!砰! 李如松拳如雨下,打得王庆抱头鼠窜,从方才趾高气昂的文官大佬,直接沦为了过街老鼠。 在兵部门外排队的武将们,此时也毫不吝啬笑声。 大明向来是武将尊文官,已经成为了规矩,但总有些天之骄子,有打破规矩的特权,李如松就是其中之一。 张维贤甚至认为,说李如松是万历皇帝的霍去病也不为过。 可惜霍去病有了,但其父李成梁不是卫青,心里的小九九太多,并非一心一意效忠大明,人品能力相较于卫青远矣。 “老弟,要不要打两拳?” 李如松还不忘看向张维贤,他只觉得眼前的小子较为顺眼,“全都算哥哥的,你只管出气便是!有什么事,让他们找我李如松的麻烦!” 张维贤摆了摆手,他在石星那的印象本就不好,更不能因为口舌之争,就给自己招黑。 前往朝鲜作战是重中之重,张维贤仔细思考之后,觉得如果能彻底攻克曰本本土,那大明的危机甚至可以迎刃而解。 大明如今已经患上了“白银重度依赖症”,而正是曰本后来的闭关锁国,以及西班牙的经济衰退,才使得白银无法再像以前那般流入中原地区。 银子变少了,物价随之上涨,农民需要用更多的粮食才能够换取银子交税。 可若是攻克曰本就不一样了,石见银山那就是金山银山,挽救大明的命脉! 小冰河期也即将到来,大明北方的粮食势必会减产,但曰本却经历长期战乱,导致人口过少,反而粮食充裕。 用曰本的耕地,养活中原百姓? 嗯!就这么干! “多谢兄台,还是免了。” “算了,老子也不勉强,我再打上几拳!” 李如松也不客气,随后又是大鞋底子猛踹,疼得王庆来回打滚,愣是不管大放厥词。 在京城为官,谁不知道天子脚下,可谓是妖孽辈出。 李如松不仅是妖孽中的妖孽,更受万历皇帝的恩宠,算是张维贤横空出世之前,万历皇帝最看重的年轻将领。 上一个在神机营任职的年轻人,就是当年三十二岁的李如松,不过只是神机营右副将。 仅仅过了两年,三十五年的李如松便升任山西总兵官。 可见万历皇帝对李如松的恩宠,以及要提拔他成为武将们的龙头,用以对抗实力强大的文官集团。 奈何其父李成梁老奸巨猾,他自己就是文官集团扶持,又起会让儿子忤逆文官? 给事中黄道瞻多次进言,认为李成梁、李如松父子不应一同掌理重镇,大学士申时行请明神宗对李如松善加保全,朱翊钧召李如松入京任右军都督府佥书。 其中,谁是支持李成梁,限制李如松的文官大佬,可谓一目了然。 哪怕日后担任宣府总兵官,李如松也不老实。 宣府巡抚许守谦曾检阅军事操练,李如松不守武将尊文官之惯例,直接引许守谦与自己同坐。 参政王学书劝解李如松,二人争执不下,几乎要动手争斗。 巡按御史王之栋因此劾奏李如松“骄横跋扈”,同时弹劾王学书,万历皇帝也只是夺去二人俸禄,以示惩戒。 不久后,李如松又被参奏,给事中叶初春请将李如松调离宣府,朱翊钧于是命其与山西总兵李迎恩换镇。 其后,李如松在军政考选时数次被科道官弹劾,但万历皇帝依旧不改其恩宠,并不因弹劾而改变。 李如松也是真给力,为万历皇帝尽心竭力戍守边疆,从小就能跃马杀敌的他,只要到了一地,势必会令外虏闻风丧胆。 担任山西总兵官的时候,同样对套虏重拳出击,甚至还严查商人走私,这也是被弹劾的主要原因之一。 “李子茂!你要谋反不成?” “在兵部门口,殴打主事文官,我定要弹劾于你!” “李总兵,还请手下留情,莫要再打王主事了!” 三位文官自兵部踏步而出,李如松只是轻微看了眼,丝毫不当回事。 张维贤抬眼看去,也就只有李如松,敢如此蔑视三位兵部大佬。 “小国公,他们都是谁啊?我看这些个当兵的,看到他们都毕恭毕敬。” 李文武自幼懂得察言观色,赶紧上前询问。 “应该是兵部的郎中。” “我听爹说过,武选清吏司郎中赵文友、车驾清吏司陈崇德、武库清吏司李振纲,应该就是他们了。” 武选清吏司郎中赵文友,执掌全国武官的选授、升调、袭替、功赏之事,直接上前拉开了李如松。 “到底是怎么回事?若不说清楚,本官定要弹劾你,谁的面子都不给!” 赵文友乃万历十七年进士,原为吏部考功司主事,因办事干练、熟知官员考评流程,于万历十九年调任兵部武选司郎中。 这厮为人严谨,深谙官场规则,在出征将领的推选与功赏记录上都力求公允,是兵部尚书石星在人事方面的得力助手。 即便背景强如李如松,也不敢轻易得罪对方。 “赵郎中,你说我兵部都是七尺男儿,怎么出了个如此龌龊腌臜的败类?” “弟兄们前线杀敌,击败前来劫掠的蒙古鞑子,那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营生。” “结果这王八蛋倒好,给我辽东军的子弟兵穿小鞋,愣是不给封赏,这算是怎么回事?” 李如松气势不减,一脚践踏在王庆胸口,要不是年方四十三,张维贤都想称呼其一句“大明魔丸”。 赵文友看了眼王庆,显然是知道对方什么德行。 小肚鸡肠,中饱私囊,在武库司可没少捞钱,更没少利用职务,讹诈其他武将。 第64章 张维贤?不是东西! 赵文友得知王庆这厮插手武选司的事,面露不悦之色。 像他们这样的兵部郎中,想要上前更近一步,重要的便是口碑。 赵文友始终秉承着公正的原则,这才能受到尚书石星的赏识,谁知王庆一个武库司主事,竟然干涉武选司的封赏,真当他这个武选司郎中是摆设不成? “此事,我之前并不知晓,你所部的战功会重新核实,若无差错封赏不日便会下发!” “那就好,老赵你是个厚道人!” 李如松翻脸比翻书都快,上一秒还恨不得破口大骂赵文友祖宗十八代,下一秒就成了哥俩好。 赵文友早已习惯李如松这张酸狗脸,想必之前没少与之交涉。 “呵呵,想必王主事也是一时心急,同僚之间有些误会也实属正常。” 说话之人,年过四十,与李如松年龄相仿,总是一张笑脸相迎,正是车驾司郎中陈崇德。 万历十四年进士,曾任地方知府,因在任内妥善处理漕运后勤而闻名,于万历二十年春调入京师任车驾司郎中,是个务实且抗压不俗的能吏。 漕运后勤,乃大明重中之重,能在这地方混出来的人,除了能力强之外,也都是一等一的人精。 方才李如松发飙,陈崇德默然不语,如今双方说开,他才上前规劝,也落得个人情。 唯有另一名文官,早已年近五十,官服上残留着些许硫磺味道,不修边幅的模样,像极了后世跑在实验室的理科大佬。 “李如松,你实在是太过嚣张!无论如何,你都不该打人!” “王庆有失偏颇,我定会秉公处理,但你殴打兵部主事,我也会向上弹劾!” 李振纲人如其名,可谓相当刚猛,面对李如松,依旧气势不减。 其人乃万历十一年进士,对火器与城防工事颇有研究。 在出任武库司郎中前,曾在工部虞衡清吏司(掌制造)任职。 李振纲致力于改善京营及边军火器的质量与制式,是一位彻头彻尾的技术型官员,以至于在油水颇丰的武库司,还过得贫困潦倒。 “弹劾,弹劾,你们就他妈会弹劾!” “屡次弹劾之后,试问陛下拿我怎么样了?” “大明需要能办事,能为陛下分忧的官员,养这么个废物何用?丢人现眼!” 李如松冷哼一声,丝毫不给王庆面子,哪怕对方是太原王家的人又如何?他李如松就是个纯粹的军人,看不得这些个蝇营狗苟之事。 “你……” 李振纲气得面色铁青,还要与李如松争论,却被陈崇德一把拉住。 “这厮看我李如松不顺眼,对我手下人加以阻拦就算了。” “试问这位小兄弟,人家早早过来排队面见,结果他屡次让人插队,这又是何道理?” “你们说我李如松不讲理,那咱们今天就讲讲道理!” 李如松指着王庆,冷漠道:“你们这些臭老九也是有意思!老子跟你讲道理,你们非要挥拳相向!拳头不如我等,又要开始讲道理,合着都是你们说了算?” 眼看赵文友和陈崇德的脸面,都已经有些挂不住,张维贤赶紧上前劝阻。 “兄台,你不是有要事面见石尚书?” 张维贤一句提醒,才让李如松想起正事。 “对对对,老弟说的是!我还有正事,没空跟这废物拉扯!” “你们都给老子记好了,今日之事我李如松一力承担!” “谁要是日后穿小鞋,穿到了我这位兄弟身上,休怪我李如松闹到他家门口!” 说罢,李如松还不忘颇为义气地揽责,只是这等行径,却让张维贤相当无语。 他一开始还能充当个老好人,至少让三位兵部郎中,记着自己的人情。 现在倒好,你李如松如此张扬,将二人直接绑定在一起,外人还以为张维贤和李如松是至交好友。 日后不想办法报复张维贤才怪! “对了,老弟,你不也有要事面见石尚书么?咱哥俩一起!” “不……” 不等张维贤拒绝,李如松已经一把拉着他走进了兵部大门。 三位吏部郎中,越看越气,尤其是技术宅大佬李振纲。 “本以为那小子是个知礼好人,不曾想是李如松一丘之貉!我呸!” “呵呵,振纲兄息怒,李家备受眷宠,尤其是这李如松,还是陛下看重的将领,以和为贵便是。” 陈崇德宽慰一句,李振纲依旧不服气道:“嚣张什么?他爹李成梁都已经不是辽东总兵!” 赵文友摆了摆手,示意李振纲莫要多嘴,朝廷之事又岂是他们三个郎中能够谈论? 何况李成梁身后的人,势力之大,能力之强,就连他们的上司石星都要礼让三分,更别提他们了。 “走,跟进去看看,这李如松有何军情要事!” 赵文友转移话题,三人携手并进,却看到李如松与张维贤勾肩搭背,仿佛亲密兄弟,只是后者貌似有些抵触,还不得不给某人面子。 “老弟,我跟你说!那王庆,就是王崇古的族人!真以为哥哥我傻啊,什么都不知道!” 李如松狡黠一笑,全然不似方才那副莽撞模样。 张维贤自然清楚,这哥们只不过是猛男,而不是愚笨之人,否则也不会打得倭寇哭爹喊娘,更是哱拜真正的苦主。 “哦?那兄台方才为何还要殴打王庆?” “哼!看不惯他们王家呗!我爹这些年,都被王家、张家影响!” 李如松冷哼道:“我等军人,当兵吃饷,乃是天经地义,何必搞那些弯弯绕绕?王崇古担任兵部尚书这些年,这兵部都他妈成了商人!” “石星这厮,虽然削减边军粮饷,老子同样看不惯,但他的确是为了我大明朝!” 张维贤点了点头,看来李如松对父亲李成梁的某些做法,同样颇有微词。 这是一个纯粹的军人,也是一位有希望中兴大明的猛将,可惜天妒英才! “对了,老弟!你在哪个部队?说不定哥哥我跟你们总兵还认识!” “不瞒兄长,我在平虏城,不过小小参将罢了。” 张维贤随口一说,却见李如松沉吟片刻,“那你知道张维贤么?这厮真不是个东西!” 第65章 大明魔丸,京城纨绔 嗯? 老子不是个东西? 张维贤却没有想到,自己跟李如松素未谋面,这厮竟然直接开口骂自己? 一旁的李文武,已经摩拳擦掌,能不能打得过李如松且不说,但敢当面侮辱自家小国公,那必须给他点颜色瞧瞧。 好在张维贤摆了摆手,示意李文武稍安勿躁。 “哎呦!这位小兄弟,似乎也对张维贤不满?那狗日的纨绔,没少贪你们的军功吧?” 李如松看到李文武跃跃欲试,严重闪烁着怒火,更加确定眼前主仆,跟他是同道中人。 “兄台,不知张维贤什么事情,得罪了你?” 张维贤耐下性子,询问起来,毕竟通过方才接触,李如松这人给他的观感还不错,不知其中是否有些误会。 毕竟原主的性格恶劣,且身为京师第一纨绔,有些事情做的一言难尽。 “他倒是没得罪我,就是做的事情让人不齿!” “实不相瞒,我父刚被那些个臭老九弹劾,失去了辽东总兵的职位。” “辽东那地方,看似我们老李家一家独大,实则也是各个山头林立。” 李如松低声道:“那些个虫豸,要是给他们带不来利益,转眼间就会化作豺狼野兽!” “老子本想在朝中运作,前往宁夏平叛,让手下人积攒些军功,也好令他们安分一些。” 张维贤算是听出来了,李成梁黯然卸任后,李如松正要凭借宁夏之役梳理微信,谁知自己横空出世,让李如松未能如愿参战,辽东军那边已经有了不满。 “那小子要是真能打仗,我李如松二话不说,肯定对他服气!” “可我听人说了,他只是个跟着魏总督刷履历的纨绔!” “你说他得了那么多军功,最后却不能为国出力,这特娘不是占着茅坑不拉屎么?” 李如松话糙理不糙,跟在身后的三位兵部郎中,脑海之中对其只有一个评价——粗鄙! “这次老子没能立功,李家在辽东的地位,就略微有些尴尬了!” “骄兵悍将们可不认人,谁能带领他们立功,他们就愿意跟谁混。” “到时候辽东乱了,可不怪我李家!” 李如松看似莽撞,实则通过发牢骚的方式,告诉整个兵部,李家需要带着辽东兵来立功,来压制这些蠢蠢欲动的悍卒。 辽东军与其说是大明军队,其实更像是军事地主。 李成梁手下兵马,为何战斗力如此之强,那是因为他们要保护自己的财产。 李成梁利用分地的形式,将整个辽东军有效团结在一起。 老李家是辽东最大的地主,其余副将、千总,参将,就是一些小地主,就连士兵们都拥有属于自己的土地。 别管蒙古鞑子,还是女真来犯,那都是触碰了辽东军的切实利益,他们不拼命才怪。 只是李成梁卸任,最大的地主隐隐有势力衰微之意,其余地主们则蠢蠢欲动。 了解辽东李家的发家史,张维贤对辽东军如今的处境并不奇怪。 他们就像一架告诉飞驰的军事马车,通过碾碎敌军,获取战功,满足将士们的私欲。 一旦马车停下,必然会引起动乱。 “对了,老弟!” 李如松谨慎提醒道:“一会儿见了石星老匹夫,咱们态度决不能服软!” “这老儿可是跟隆庆爷、太岳公对着干的人物,咱们来兵部是为了做事,又不是贿赂,说软话岂不丢人?” 李如松主打一个强硬不屈,他的莽撞和暴躁,更像是完成目标的手段。 师承徐渭的名将,又岂会是个莽撞无脑之人? 徐渭最大的贡献,未必是随胡宗宪东南抗倭,而是为大明培养了李如松。 张维贤点了点头,面对这位纯粹的军人,他心中唯有敬意,以及一丝遗憾。 若非战死沙场,未来的萨尔浒之战,大明也未必会失败。 “对了,老弟,你可知张维贤这小子的奇闻轶事?” “哦?到没听说过,兄台莫非知道一些?” 李如松提起死对头,那叫一个双眼放光,恨不得将张维贤的所有丑事,告诉全天下。 “听说那小子抢了石星闺女的绣球,二人现在可是冤家!” “到时候老弟帮我美言几句,最好再诋毁张维贤一番,哥哥我日后当了主将,肯定带着兄弟一起立功!” 李如松嘿嘿一笑,“这张维贤忒不男人,抢了绣球却不娶人家闺女,这不是污了女儿家的名声么?” 张维贤心中再次庆幸,自己前来向石星道歉,否则以石星刚直犯上的性格,肯定会伺机报复。 不让他去战场是小事,就怕到了战场,武库司和武选司再使绊子,那就得不偿失了。 趁早解开这些误会,也好让自己心无旁骛。 “好,以后要是在兄台麾下效力,还请多多照顾!” “那是自然!我跟老弟一见如故,咱们以后就是自己人!” 李如松负手而立,信誓旦旦道:“咱们辽东人,都是光明磊落的汉子,一口吐沫一个钉,以后在军中有麻烦,就提我李如松的名字!” “大明西面防线,除了麻贵之外,其他人我还真不放在眼里!” 东李西麻,李如松有傲视群英的资本,却对麻贵始终保持尊敬,可见麻贵一家的含金量。 二人一前一后,终于来到了石星面前。 此时的兵部尚书,看到这两货,简直是头大如斗。 一个是辽东将二代,标准的混世魔丸,一言不合敢在兵部门口动手,偏偏又是万历皇帝的爱将。 两个王八蛋,没有一个好惹,偏偏还都是皇帝眼中的红人! 李如松兵部门口撒泼,石星若不表态,以后手下人谁还愿意为他卖命? 张维贤抢绣球耍无奈,石星若不报复,家门蒙羞还要沦为北京城笑柄! 咳咳! 石星一时火气攻心,竟然接连咳嗽。 “石尚书,快快喝水!” 李如松一改方才强硬,赶紧抢过茶盏,为石星斟茶倒水。 “石尚书,快快顺气!” 张维贤眼见慢了一步,当即为石星拍背,二人相视一眼,全都充满着疑惑,以及老脸一红。 说好的强硬不服软呢? 第66章 兵痞纨绔,蛇鼠一窝 李如松在万历皇帝眼中,那就是大明的霍去病。 虽说年龄上远超冠军侯,但脾气秉性,以及受眷宠的程度,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本来老李家雄踞辽东多年,李如松理应低调行事,可这位爷偏偏不这么做,言官对其弹劾多如牛毛,万历皇帝却选择视而不见。 朱翊钧对李成梁的橄榄枝,算是彻底报废,谁知李如松这个纯粹的军人,却没有辜负皇帝,他接下了皇党的橄榄枝。 身为张居正的嫡传弟子,朱翊钧很快便注意到这块璞玉,用心去结交这位臣子。 李成梁身后的文官们,发现事情不对后,便开始不断弹劾打压,希望李如松“迷途知返”。 可惜李如松是军人,而不是一个政客,选择一条路走到黑。 若非因为李家的利益,他甚至不愿意来兵部请战。 主将,理应按照能力,由朝廷安排。 自己去请战,算是怎么回事?颇有走后门的嫌疑,以李如松骄傲的性格而言,简直是丢人现眼。 “这两个货,怎么混在一起了?” 石星紧皱眉头,单独面对一个,他都有十足的把握拿下,可李如松和张维贤混在一起,就让兵部尚书有些为难了。 李如松油盐不进,敢在兵部门口打人;张维贤老奸巨猾,最擅长拉拢人心。 这两货色混在一起,张维贤出主意,李如松去执行,肯定会闹出大动静。 “李如松,你来兵部,所为何事?” 石星看都不看张维贤一眼,于公于私他都更讨厌这位京师纨绔,抢夺了自家女儿的绣球,结果却丝毫不表态? 呸!什么玩意儿? “石尚书,您也知道那件事,我就是为它而来啊!” 李如松明白军机大事,绝不能让太多人知道,只是冲着石星挤眉弄眼。 朝鲜战事不利,大明若与曰本一战,李如松对主将之位势在必得。 辽东距离朝鲜本土更近,且李家需要战功,来安抚整个辽东境内的人心。 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如今虽然自诩李家家仆,可此人野心勃勃,但凡辽东军露出一丝疲态,他将毫不犹豫反噬其主。 “什么事?老夫听不明白。” 石星宦海沉浮多年,别看其性格刚直犯上,那也是装糊涂的高手。 面对李如松这位性格直爽的汉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装糊涂。 李如松不敢泄露军机,一时之间急得焦头烂额。 “你又是为何而来?” 石星不再搭理李如松,随后看向了张维贤,准备对付眼前的小子。 “石尚书,这屋内之人,可都值得信任?” 张维贤停下为石星按摩,随后看向了三位兵部郎中,以及屋内的其他官员。 “放心,都是本官的同僚,也是我大明的官员。” 石星摆了摆手,示意张维贤畅所欲言,他倒想看看这位纨绔,敢不敢泄露军机。 朝鲜之事重大,谁要是泄露出来,即便是万历皇帝眷宠的李如松,恐怕也要被严惩重罚。 “咱们有位邻居,甘心为我大明做看家护院的门房。” “还有位隔海相望的邻居,身为小偷不断窃取我中原文化,名为学习实则一直觊觎我大明富裕之家。” “门房看似拥有常备军队二十万,却被小偷不到十日之内,便攻克城池数座,就连王城都要被小偷拿下。” “敢问石尚书,如今可是因这二位的事烦心忧虑?” 张维贤张口闭口,全然不提曰本、朝鲜的战事,却让石星以及三位兵部郎中,全都听得清清楚楚。 石星这几日忙的焦头烂额,朝鲜这个看似强壮的门房,没想到遇到曰本小偷,竟然如此弱不禁风! 倭寇自釜山登陆以来,便对当地百姓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令整个釜山沦为尸山血海。 其中小西行长率领的第一军18700人,加藤清正率领的第二军22800人,甚至玩起了军事竞速。 以谁能率先攻克朝鲜王都汉城为赌注,合着充当大明门房的朝鲜,不过是小曰本门play的一环。 石星诧异地看向张维贤,他没想到眼前的纨绔,竟然对朝鲜战场如此了解。 “本官以为,门房常年提防建奴,怎会如此不堪一击?” 石星皱眉道:“你口中的门房,是否与小偷勾结在一起,意欲图谋我大明?” 李如松闻言,反倒满脸兴奋之色,他正愁战功不够大! 朝鲜、曰本敢一起来?那就他娘的一起打! “不会,因为门房看似强大,实则百年无战事,武备松弛近乎于没有。” “哪怕提防女真的骑兵,也不会是小偷的对手。” “门房也是真的憧憬我大明,只是对手太强,他们太弱罢了。” 石星与张维贤一问一答,兵部官员也对后者多为改观,谁能想到这纨绔对朝鲜、曰本多有研究分析。 “你口中的小偷,自唐朝白江口之战后,便对我中原俯首称臣,再无觊觎之心。” “你说此番他们进攻门房,实则是为了我大明?” 石星,以及这个时代的中原人,根本就没看得起倭寇。 当年大唐白江口之战,打得曰本磕头认错,派遣唐使学习,直到现代社会,曰本还保留着当场唐朝的部分文化习俗。 张维贤说曰本进攻朝鲜是为了觊觎大明,石星很是怀疑曰本的动机。 大明如今国库空虚,一旦战火重燃,势必会让本就空虚的国库雪上加霜。 如果能够议和不打,对于现在的大明而言,无疑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朝鲜这位门房,大明不介意苦一苦他们。 “对,我大明一直是天朝上国,足以震慑周边宵小之辈。” “石尚书有所不知,小偷国内已经经历了百年战争,拥有可战之兵五十万。” “别看岛内面积不大,但大笑诸侯上百,如今重归一统,他们的目标可不只是门房。” 可战之兵五十万? 光是听到这句话,石星心中便有些震惊,一旁的李如松更是瞪大双眸,小声嘀咕道:“兄弟,没想到你是锦衣卫的人?难怪有这么多消息!” “对了,骆思恭这小子怎么样?有他忙的吧?” 第67章 情报来源?上达天听 锦衣卫? 这纨绔算鸡毛的锦衣卫? 要不是在场同僚太多,石星肯定脱口而出,张维贤的确带来了他不知道的消息。 兵部的情报,只说了朝鲜军队不堪一击,以及曰本的进军速度极快。 至于其他事情,以及双方实力,则是半点没有查清楚。 张维贤的情报,无疑让石星对朝鲜和曰本的实力,有了新的认识。 可惜自家门房,是个看似常备军二十万,实则一碰就碎的废物。 反观岛国小偷,可战之兵五十万,愣是十余日就要直逼王都汉城,打得朝鲜李昖队丢盔弃甲。 石星揉了揉额头,显然为此头疼不已。 “石尚书,我这小兄弟人不错,还给你们兵部透露了这么多消息。” “人家需要你帮忙,你可千万别推辞。” 李如松心中同样感激张维贤,辽东军带来的情报,也没有张维贤所说那么详细,尤其是针对曰本人的战力。 不过打心眼里,李如松就没看得起这群倭寇。 可战之兵五十万又如何?在他辽东铁骑面前,不过是土鸡瓦狗罢了。 常年与蒙古人交战,早就让辽东铁骑习惯了战场厮杀,堪称大明第一兵。 石星瞪了李如松一眼,这厮倒是说的轻巧,张维贤抢了老夫闺女的绣球,老夫还要帮忙? “本官忧虑之事,跟你有何关系?” 石星这个倔老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开口质问张维贤,引得李如松有些不悦。 “你这老登……尚书!我这兄弟透露出的情报,可比你们兵部的探子多得多!” “你不领情就算了,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 李如松脾气火爆,眼看就要怒喷石星,好在被张维贤拦住。 “石尚书,此事怎会与我没关系?”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 “尚书有了情报,可以提前布局,提防来犯之敌。” “若那岛国小偷有朝一日侵入大明本土,到时候屠戮我同胞,石尚书岂不是成了国家罪人?” 张维贤一句话,也在警告石星,老子告诉你情报,是让你提前布局,不是让你为难老子! 要是你现在不听不信,那日后倭寇一旦进入大明,你石星知而不报,皇帝第一个就拿你开刀! 石星显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他在隆庆一朝,可是敢硬刚皇帝,以及在万历亲政前,跟张居正对着干的人物。 可老头真的傻么? 非也!只是石星看清了隆庆皇帝和张居正的为人。 隆庆皇帝是个好人,未必是个好臣子,人家刚即位,你石星就飞龙骑脸,来了个规谏六条,这谁能受得了? 即便如此,隆庆皇帝也没杀人,而是打了他六十大板,反而让石星落得个直言进谏的好名声。 至于张居正,则明白石星是个能办事的人。 大明从不缺少官员,只是缺少能办事的官员,张居正也没有对石星动手。 直言进谏隆庆帝,弹劾首辅张居正,都给石星积累了政治资本和民间声望。 这也让万历皇帝亲政后,他迅速被起复,然后投入到工作中。 可石星却明白,万历皇帝朱翊钧,跟他老子和恩师并不一样。 这位皇帝,那是真的敢杀人,甚至不会给手下那么多的容错率。 言官们的弹劾,跟隆庆时期相比,那就是毛毛雨,只敢喷几句无关痛痒之言,否则早就人头落地。 “石尚书,帮助门房,就是帮助我大明。” “尤其是对待岛国小偷的的态度上,在下劝你一定要坚持抗战到底。” “对待某些人某些国家,唯有彻底打服,让他们亡国灭种,才能让我大明一劳永逸。” 张维贤趁热打铁,将心中想法和盘托出。 历史上的石星,就是前期主战,后期主和,再加上沈惟敬这个大忽悠坑爹,导致议和失败,倭寇再攻朝鲜,石星落得个病逝牢狱的下场。 “你这消息,到底是从哪听来的?” 石星皱眉询问,张维贤所说确有道理,可他也要核实情报的真实性。 若曰本兵强马壮,且兵锋直指大明,那此战便必须要打! 兵部,同样有趁早布局,无论是后勤补给,还是人事调动任命上,以免皇帝询问起来,自家还是一问三不知。 张维贤听闻此言,指了指上面,一切尽在不言中。 有些时候,还需要皇帝来背锅,加上锦衣卫的情报,准确性远胜于兵部和辽东军,也不会引起石星和李如松的怀疑。 果然,见张维贤如此动作,李如松恍然大悟,还不忘单手拦住张维贤的肩膀。 “好小子,我就说你怎么不怕那纨绔抢夺军功,果然是骆思恭的人!” “老弟,有没有兴趣来辽东军建功立业?到时候我去找骆思恭要人!” “老骆平日里对你们严格,但肯定会卖给哥哥我一个面子,咱们哥俩一起建功立业!” 什么他娘的锦衣卫?还骆思恭的人? 石星显然意识到,李如松错认了张维贤的身份,可这跟他有什么关系? “既然如此,那本官的确要严肃对待才是。” 石星看向三位郎中,吩咐道:“武选司,可以拟定人事调令;车驾司再派探子,务必确保情报;武库司,准备甲胄武器!” 是! 三位郎中躬身行礼,大明兵部这个战争机器,已然开始高速运行。 “石尚书!有我兄弟的情报,咱们理应先声夺人才是!” “我可听说了,门房那边早就向我大明求援!” “更有求援官员,整日赖在辽东不走,我们可就等兵部一句话呢!” 李如松狡黠一笑,见石星重视起此事,方才透露情报。 朝鲜人,已经坚持不住,开始求援大明! 距离最近的肯定是辽东军,也是大明最强精锐。 “我辽东军随时准备前去作战,求援官员说过,倭寇仅有数千人入境,还是趁人不备,这才连战连捷。” “以我辽东兵一骑当千的本事,定能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李如松请战意愿强烈,石星却并未听信,而是看向了张维贤。 “小子,你觉得此事该如何定夺?” 第68章 贸然出击,辽东必败 按照朝鲜官员,递给辽东军的情报,倭寇也就出动了数千兵马。 至于釜山登陆,十余日被攻克城池无数,那都是朝鲜王师没有提前预防,被倭寇满意钻了空子。 哪怕倭寇数千兵马,即将打到王京汉城,朝鲜依旧不肯透露倭寇的具体人数。 之前朝鲜官员,报给辽东的敌军人数,竟然只有一千! 一千倭寇,人均高达,就把你二十万朝鲜常备军打成这样? 还是辽东军提出了疑惑,朝鲜官员这才改口,一千变成了数千。 毕竟朝鲜君臣也有自己的心思,李昖心中清楚,李家能在朝鲜承袭百年太平,靠的是大明天威。 要是把曰本军队的人数,以及真正实力和盘托出,保不准大明为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直接跟曰本和谈,甚至瓜分朝鲜都有可能发生。 为了让大明爸爸救援自己,李昖选择了瞒报人数,并且将倭寇贬低的一文不值。 他以为靠这样哭穷卖惨,欺上瞒下,就能让大明迅速派遣援军,可他完全低估了万历皇帝对朝鲜的掌控。 锦衣卫、兵部、辽东军,甚至商人和建州女真,这些势力全都能够提供朝鲜的情报。 一千曰本兵,就能打动朝鲜王京汉城,这他妈说出去谁能信? 石星显然趋向于数千敌军这种说法,但他也想听听张维贤的看法。 这小子的情报能够上达天听,肯定已经得到陛下召见。 万历一朝,皇帝神龙见首不见尾,能被朱翊钧召见的臣子,一定是极为看重之人。 张维贤故意透露,也是让石星悠着点,别因为个人私事而荒废了国事。 “岛国小偷派遣的军队,绝对不止数千。” “呵!老弟,哪怕他就是派遣一万过来,我们辽东军也有信心将他打回去!” 李如松闻言,脸上依旧浮起一丝轻蔑。 兵不在多,而在于精。 至少在他看来,曰本哪怕有可战之兵,但论起单兵素质,完全不能跟大明相比。 何况,辽东军全都是骁勇善战之辈,岂会畏惧倭寇蛮夷? “如松兄,岛国小偷的兵马,恐怕不亚于十万人!” “胡说八道!蛮夷之国,又岂能凑出十万兵?” 李如松冷笑道:“兄弟,你们锦衣卫就是太过谨小慎微!打仗,可不能光靠人数和吹牛皮!” 张维贤不甘示弱,直言道:“莫非如松兄相信,仅有数千人马,就能连克十余城,甚至打到王京?” 这? 李如松皱眉道:“我已经说了,他们顶多只有两万兵马,我辽东军先行前去作战。” “通过一场胜利,稳住整个局势再说!” 石星默然点头,他也有意让辽东军先行试探倭寇实力。 “一千骑兵!” 李如松面色严肃,掷地有声道:“辽东军仅用一千骑兵,便可先声夺人,稳住战场局势。” “届时,兵部再决定是否增派兵力!若倭寇实力不济,光靠我们辽东军便能杀光他们!” 辽东军这群骄兵悍将,靠着超出其他边军的实力,平日里嚣张跋扈惯了。 哪怕是戚家军,以及浙兵,单论战斗力也不是辽东军的对手。 “若兄台轻敌冒进,此战恐怕辽东军必败。” 张维贤并未给面子,直接说出了心中所想。 真以为在朝鲜的曰本军队,还是嘉靖朝那些侵扰东南沿海的浪人倭寇? 人家可都是装备铁炮,拥有强大火力的正规军。 何况朝鲜那地形,根本不利于骑兵作战。 李如松只派遣一千骑兵过去,那不就是给曰本军队送人头? 何况朝鲜军队位于本土,竟然连基本的情报工作都做不好,贸然入朝作战,就是轻视士兵们的性命。 “如松兄不可轻敌,隔壁门房境内多山地,且如今季节多雨,道路泥泞根本无法发挥骑兵优势!” “兄弟不必说了!” 李如松大手一挥,“李某人十三岁,便上吗杀敌,与蒙古鞑子作战,你一个锦衣玉食的锦衣卫,岂能比我知道战场凶险?” 石星闻言,不由地皱起眉头,张维贤所说,全都是基于实际情况出发,谁知李如松却玩上论资排辈这一套了。 李如松,有狂的资本和实力,但绝不应该在兵部尚书面前如此说话。 “战场凶险,我大明训练一名骑兵,从熟悉战马骑术,再到上马作战,短则需要三到五年,长则需要四到六年,每损失一名辽东骑兵,都是朝廷莫大的损失!” “如松兄岂能因为刚愎自用,而置士兵生死不理?如此不知兵,十三岁上战场,也只是莽夫一个!” 张维贤寸步不让,双方对事不对人,贸然进入朝鲜,且轻敌冒进,不做任何准备,肯定会吃败仗。 他可以厌恶李成梁,甚至是辽东军那些骄兵悍将,却做不到让同胞们前去送死。 当然,若是换了那些建州女真的野猪皮,情况就不一样了。 “如松兄,听闻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乃是辽东李家的家仆?” “哼,努尔哈赤,已经拜我父为义子,也算是我手下弟兄。” 李如松已然面带不悦之色,方才张维贤的一番话,无不是挑战他的威严。 “想要试探倭寇实力,何不让女真骑兵前去?” “兄弟,我辽东军怎么打仗,派谁去打仗,不用你指手画脚。” 李如松轻蔑一笑,拍了拍张维贤的肩膀,猖狂道:“我手下一千骑兵,若是吃了败仗,大不了以后去朝鲜作战,这主将老子不当便是!” “对了,到时候老子还要支持你当总兵官,然后为兄再给你做副将如何?毕竟兄弟你是如此知兵!哈哈哈哈!” 李如松放声大笑,全然没看到三位兵部郎中,以及石星这个兵部尚书,全都面带严肃之色。 张维贤通情达理,且一心为战事着想,更将其中利弊全然告诉李如松,反观后者却刚愎自用,作为十三岁便上阵杀敌的老将,如此轻敌实属不该! “你我一心为国,何必在此事如此儿戏?” “儿戏?诸位在场,都给我们做个见证!” 李如松看向张维贤,笑道:“老弟,你不会不敢吧?害怕丢了面子,担心我辽东军勇猛,一千兵马就把倭寇打得大败?” 第69章 兵部豪赌,主将归属 李如松能打,这是大明所有官员的共识。 别管之前此人态度如何嚣张跋扈,可一旦涉及到战事,大明朝廷始终将李如松作为主将第一人选。 若非宁夏之役,张维贤横空出世,恐怕李如松还要前去救场。 换做其他官员担任兵部尚书,定会规劝两句,让李如松不要将事情闹大,尤其是关于主将人选,更是重中之重。 可石星刚直犯上不说,连隆庆皇帝、张居正的面子都不给,他能惯着李如松? “小子,你不会真怕了吧?” 石星抬眼看向张维贤,面露戏谑之色,“还是说,你在宁夏之役的战功,全都是假把式?” 张维贤看出了其中关系,石星早就看李如松不顺眼了。 以张维贤的年纪、以及履历担任备倭总兵官,肯定是不合适。 但现在李如松贸然派遣辽东军入朝,肯定要拉托大的,到时候自己便有了转机。 加上石星支持,以及万历皇帝的态度,未尝不能争上一争! “怕?哱拜凶厉,套虏残忍,在下尚且不惧,又岂会怕大明同袍?” 张维贤抱拳道:“既然如松兄愿意赌上一赌,那小弟也奉陪到底。” “若你辽东军入朝,此番轻敌冒进,被倭寇打得大败……” 张维贤话音未落,李如松便已经接茬道:“日后我大明与倭寇一战,老子绝不担任主将,反而要推举兄弟你来当!” “诸位兵部大人,全都做个见证,我李如松向来一个吐沫一个钉!” 武库司、武选司、车驾司三位郎中本来还在观望,如今全都点头支持,眼里尽是对张维贤的鼓励。 别说赵文友、陈崇德二人,对辽东李家的恶名早已有所耳闻,其中李振纲方才更是被李如松直接顶撞,这心中没气才怪。 至于眼前的年轻人,能否担任主将,他们心中全都是否定答案。 此举,只为压一压李如松的嚣张气焰,如今大明境内,打仗最有把握的依旧是李成梁、李如松父子。 “好,本官同意,你们二人也立下字据吧。” 石星挥了挥手,让一名主事当即奉上纸笔。 李如松毫不犹豫,直接签上了自己的大名,至于张维贤也不遑多让,能争夺备倭总兵官的职位,他自然愿意。 只是今日张维贤的表现,让石星不由地眼前一亮。 此人还是之前那个只知吃喝嫖赌的纨绔么? 对朝鲜战局的分析,以及对曰本的了解,都是兵部急需的关键情报。 甚至面对如日中天的李如松,张维贤也毫无惧意,甚至顺势帮助兵部打压这位将门虎子。 “石尚书,在下还有一事,想要与您商议。” 张维贤可没忘了私事,毕竟抢了人家女儿的绣球,这事不给个解释,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刷! 石星虽然刚直犯上,但他也爱惜颜面,尤其事关女儿的贞操贞节。 李如松则翘首以盼,他倒是好奇,一个小小锦衣卫,能跟石星有什么私事。 莫非,石星这老顽固,也学那些个文官大佬收取贿赂不成? “不好,石星老儿虽然顽固,但却从未差了弟兄们的粮饷!” “若他下了诏狱,兵部再换晋商一脉上台,恐怕对我辽东不利。” 李如松神游物外,这副着急模样,却令石星看得真切,没想到这将二代,竟如此关心张维贤? 若他俩日后关系和睦,甚至是狼狈为奸,对大明绝非好事啊! “如松兄,何至于如此?” 张维贤见状,笑道:“莫不是因为赌约之事?” 李如松摆了摆手,愤愤不平道:“大丈夫愿赌服输,老弟放心便是!” 石星看向张维贤,又恢复了之前的冷漠模样。 “私事,待到晚上去我府邸再谈!” 此言一出,兵部三位郎中,全都不淡定了。 自家尚书,就是快又臭又硬的老顽固,这可是朝中人尽皆知的事。 武库司主事王庆,之前不是没有代表王家,想要与石星接触。 毕竟王崇古担任兵部尚书的时候,可是给了晋商一脉数不清的方便好处。 奈何石星上任以来,本着开源节流,为国库削减开支的原则,减少边军粮饷势在必行。 其中山西边防,也因此受到影响。 眼看手下人利益受损,王庆便打算买通石星,让大家同气连枝,一起跟套虏做生意赚钱。 至于大明? 天塌了,自然有高个顶着,何况还有皇帝不是? 怎奈石星大义凛然,将王庆一顿臭骂,更是连其父辈王崇古也没放过。 如今能邀请纨绔张维贤,前往府邸一叙,至少证明石星眼中,这小子比王家的人值得交往。 “是,那就打扰石尚书了。” “无妨。” 石星摆了摆手,依旧一脸冷漠。 “若无其他事,你可以离开了。” 眼见对方出言送客,张维贤也不久留,躬身行礼后,便带着李文武离开了兵部。 “小国公,没想到那人就是李如松……” 李文武深吸一口气,大明境内向往战场之人,谁没听说过李如松的鼎鼎大名? “真名将也,可惜莽撞、冒进的性格,终究会坑了他。” 张维贤叹气一声,李如松之死,也是疑惑重重,据说是中了蒙古人的埋伏,也有可能是叛徒出卖。 至少以目前的接触来看,张维贤并不讨厌李如松,到时候提醒几句便是。 “小国公,咱们晚上还要去看石星老儿不成?” 李文武冷哼道:“上次他便请咱们吃了闭门羹,不知这次还有什么把戏!” 张维贤并不在意,冤家宜解不宜结,跟石星交好,也是方便日后入朝作战。 至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他还太年轻,根本就没有考虑。 按照以往的经验,必然是跟国公之家联姻。 “文武,此事无妨,咱们先去买些礼品,至少不能空着手过去。” “小国公,咱们哪还有银子了……” 李文武囊中羞涩,随即拿出五十文钱,低声道:“上次老国公让我置办酒席,剩下的这点零头都在这里了!” 身为家丁,李文武向来不存钱,甚至倒贴给张维贤,能留下五十文钱,已经是难得可贵。 “这……就可这五十文钱,给石尚书买礼品!” 第70章 这孙子,就是张维贤? 兵部。 张维贤前脚刚走,李如松便厚颜无耻地对石星开启了软磨硬泡。 “石尚书,刚才人多,何况还是我一个小兄弟,说话难免有些过火不是?” “哦?人多?不就一个人?你为了些许颜面,就能在兵部门前打人?” 石星并不领情,更是冷哼一声,谁知李如松这厮端的是脸皮厚。 堂堂辽东将二代,先是为石星斟茶,随后学着张维贤的模样,给石星捏肩放松。 奈何功夫不到家,只得其型不得其骨,捏的石星龇牙咧嘴,不时“嘶”的一声,心中更是暗骂——“这厮手劲儿真他妈大!” 李如松则不以为然,还以为石尚书舒服地呻吟开来。 “您大人有大量,您跟我爹可是一辈人,我得唤您一声叔父才是!” “咱们大明,日后跟倭寇必有一战,到时候主将的人选,您可要多多考虑我才是。” “您也知道,辽东距离朝鲜最近,那咱们辽东爷们儿跨过鸭绿江,去保家卫国义不容辞啊!” 李如松方才说话有多硬,现在说话就有多怂,看得兵部三位郎中目瞪口呆。 你他娘这么会说话,早干嘛去了? 李如松见状,则是怒瞪三人一眼。 “赵文友!以后我辽东军的封赏,你可要核实清楚,莫要闹出此等乌龙!” “我……” 赵文友有苦难言,所谓兵不厌诈,李如松这厮竟倒打一耙。 分明是你在兵部门口,为了辽东军和张维贤殴打王庆,怎么成了他的锅? “车驾司那位,你也别偷着乐!对对对,就是陈崇德!” “你要是搜集情报及时,知道是王庆从中作梗,我又岂会责骂赵文友?” “老赵,你说是也不是?” 陈崇德有苦难言,他从始至终都是在缓和矛盾,这还能被李如松甩锅? “还有你,李振纲!一天到晚,就特娘的知道捣鼓火器!” “你武库司被王庆祸害成什么样了?老子今日为何打人,还不是你御下不严?” 李如松出口成章,李振纲一时之间竟无法反驳。 王庆做的那些个事,他又岂会不知? 奈何王崇古、张四维的名声太大,王庆背后的势力更是盘根错节,他一个小小武库司郎中,又岂能跟这些人作对? 李振纲没有同流合污,而是继续醉心研究火器,已经十分难得。 “行了!废话少说!” 石星皱眉制止,这李如松到底是求他办事,还是来熟络他的手下? 主将之位,若是没有悬念,必然会落到李如松手中。 当然,一切要看陛下的意思,以及文官集团是否会阻挠入朝作战。 “你的事,老夫心中有数,没什么事离开兵部吧!” “好好好,石叔父,你心里有数就行!” “在外面,要称职务!” “对对对,石尚书叔父!” 李如松哈哈一笑,在临走之际,似乎才想起了什么。 “对了,方才那小兄弟是谁?我看着顺眼,以后也好多结交!” “你不知道他是谁?” “不知道啊!我们辽东人只要看顺眼了,那就是兄弟!” “呵呵,他叫张维贤。” 石星咧嘴一笑,三十六度的嘴,说出“张维贤”三个字,却让李如松仿佛回到了辽东老家的冬日! 冷,太他妈冷了! “那孙子就是张维贤?我……我竟然跟张维贤那王八蛋称兄道弟了半天?” —— 阿嚏! 张维贤接连打了两个喷嚏,李文武关心询问。 “小国公,可要注意增添衣服,莫要染上了风寒,您从小身子骨就软!” 张维贤温润一笑,示意李文武放心。 “感觉不像是风寒,更像是某人骂我呢!” “咱们先去挑挑礼品,去人府邸总不能空手。” 礼多人不怪,奈何主仆二人浑身上下只有二百文,至于杨芸送的银两,张维贤可不想浪费在石星身上。 石星素有气节,人家连晋商给的好处都看不上,更别提张维贤那百两银子了。 “小国公,咱们买什么啊……” 李文武低声道:“总不能买些鸡鸭鱼肉过去……石尚书好歹也是六部大员!” 寻常百姓家窜门,买点鸡鸭鱼肉,对方只会欢迎至极。 但石星是文官,更是进士出身,买这些肉食过去,对方只会觉得羞辱。 “上好的前朝瓷器,走过路过别错过!” “五十文一个,诚心要的直接带走咯!” 正当张维贤无奈之际,却看到有人叫卖古董瓷器。 对于这些东西,张维贤向来不懂,也不会觉得自己能够淘宝成功。 手里有真货的人,肯定早就转卖发家致富,又岂会等到现在? 只是对方的叫卖,却让张维贤心生一计。 “文武,过去看看!” “是,小国公。” 张维贤一个眼神,李文武当即会意,走到对方摊位前。 “你这是哪一朝哪一代的瓷器?说出来听听,只要我们家少爷高兴,钱不是问题!” 哪怕身上只有五十文,但李文武高大威猛,张维贤器宇轩昂,任谁看了都会认为主仆二人腰缠万贯。 “呦!这位爷好眼神啊!” “我们这可都是大元朝从宫中拿出来的瓷器!” “您看这样式,再看看这做工花纹!” 摊主自认为遇到了冤大头,赶紧将好货奉上。 元朝的瓷器,五十文一个? 张维贤要是信了,那他就是个大聪明。 “掌柜的,你这瓷器,我看是漏洞百出。” “在这里招摇撞骗,莫非是觉得京城无人敢管你?” 张维贤此言一出,摊主顿时有些心慌,眼前之人还是个硬茬子不成? 但凡有点背景,这摊主也不至于摆摊为生,面对这种情况,为了生计只能选择妥协。 “这位爷,有话好说啊,咱们和气生财!” “呵呵,你这年代虽然有错,但做工却没错。” 张维贤拿上一个手掌大小的瓷罐,简单掂量一番,开口道:“二十文!” 摊主当场懵逼,砍价也不是这么砍得啊,上来就特娘的屠龙刀? “四十文,不能再少了!小人这也是营生的买卖,总不能吃亏!” “三十文!” “三十五文!” “文武,咱们走,去别家看看!” 眼见张维贤要走,摊主只得自认倒霉,赶紧松口,“三十文!就三十文!我看这位爷有缘,卖了便是!” 拿着三十文的前朝瓷罐,张维贤又花了五文钱买了些茶叶,剩下十文钱则跟李文武美滋滋吃了一顿馄饨。 “小国公,您真厉害!三十文的瓷罐,五文钱的茶叶,就把石尚书打发了!” 第71章 再去石府,耳听趣闻 第71章 再去石府,耳听趣闻 五十文钱,被张维贤物尽其用。 三十文买前朝瓷罐,再加上五文钱的茶叶,剩下十文钱饱餐一顿,主打一个该省省该花花。 “文武,你觉得我抠门?” “小国公,属下可没这么说!” 李文武连连摆手,示意自己并无此意,只是觉得以前挥金如土的小国公,如今这般会过,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石星素有气节,清高孤傲,咱们送太贵重的礼品,他一定不会接受,此乃其一也。” “至于其二,礼轻情意重,若石星当真想要嫁女,又岂会在乎我这五文钱的茶叶?” “他要是不想嫁女儿,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也顺便省去了不少银两。” 李文武听罢,直接竖起大拇指,自家小国公的言论,果然有理有据,令人信服啊! “吃饱饭,回去休息一下,咱们晚上就去拜见石星。” “是,小国公!” 回到英国公府,张元德难免上前询问,张维贤便将兵部所见,尽数告知父亲。 “这李如松,的确是个人物,比他爹光明磊落的多!” “我儿若是与其交好,倒也不失为一件美事。” “至于李成梁?除非辽东边疆出现大问题,否则他这辈子也只能养老咯!” 张元德对李成梁的前景并不看好,后者跟这些武将,还有本质上的区别。 李成梁是秀才出身,证明人家也读过书,还有过功名,跟这些丘八出身的武将,就有了代沟。 文官们也难得见到一个读书人弃笔投戎,加上李成梁长袖善舞,大家也乐得支持。 好在万历皇帝明察秋毫,发现李成梁这老小子,不肯接受皇帝的橄榄枝,那就借助文官集团的内部斗争,直接拿下了李成梁的总兵职位。 以万历皇帝的想法,自然是慢慢刨除李家在辽东的势力。 哪怕日后让李如松接手辽东总兵,也不能出现李成梁这种尾大难除的局面。 可惜张维贤清楚,历史总是喜欢开玩笑。 随着万历援朝战争,不断消耗辽东铁骑的精锐,使得辽东边防力量锐减,也让努尔哈赤得到了苟发育的机会。 李如松战死沙场,更让努尔哈赤再无后顾之忧,也成为明军萨尔浒之败的原因之一。 倘若李如松还在,绝不会像杨镐那个废物一样,坑死了刘綎,以及四万精锐明军,导致建奴做大。 “爹,李成梁长袖善舞,恐怕未必会坐以待毙。” “以他与文官的关系,肯定会想办法官复原职。” “爹,跟我说说神机营的事情如何?” 张维贤被任命为神机营戎政,拜访完石星后,他便打算去军营看看。 大明这支最为精锐的火器部队,究竟实际情况如何,也让张维贤好奇不已。 “啧!” 儿子如此虚心请教,反而让张元德有些为难。 “儿啊,你让爹怎么说呢……” “当然是如实道来!” “你还是别抱太大期望了!” 张元德摆了摆手,“京营这些王八蛋,尤其是三大营的丘八,一个个就等着吃饷!你让他们训练,亦或是出征作战,简直是难于登天!” 张维贤心中早有准备,但听闻此言,还是心都凉了半截。 这才是万历二十年,也就是万历皇帝执政中期,三大营救糜烂成这个样子。 张维贤暗下决心,一定要说服万历皇帝,让他能够练兵,最好是建立起一支堪比戚家军的百战之师。 “行了,天色不早,你不是还要去石星府邸吗?” “爹,我这就过去。” 张维贤这才带着李文武,再次往石星府邸而去。 主仆二人再次抵达石府,门房依旧没有好脸色,好在上次接待的婢女出面,不至于将二人冷落。 “我家大人早有吩咐,请小国公先进府邸等候。” “兵部事务繁忙,大人与几位同僚,还在处理事情,还请小国公见谅。” 婢女生得俊俏,说话得体大方,张维贤点头应下,在对方带领之下,先行入座等候。 “这位姐姐,你们家小姐呢?” 李文武见那婢女好说话,轻声询问道:“我家小国公,可是摘了绣球,说不定以后还是石尚书的乘龙快婿呢!” 文武! 张维贤训斥一句,哪怕对方脾气好,也不该如此轻浮。 “哦!原来是此事啊。” 婢女嫣然一笑,“我家大人尚未答应这门亲事,小姐又岂能轻易抛头露面?” 李文武见对方态度并不恶劣,顿时来了兴趣。 “哦?不敢轻易示人?莫非石家小姐,长得丑陋不成?毕竟咱们石星大人,那叫一个刻薄,今日在兵部,可没少训斥我们家小国公!” 张维贤皱眉道:“文武,再胡说八道,就给我滚到府外等候!” 李文武这才捂住嘴,不敢询问一句。 婢女倒是掩面而笑,轻声道:“小国公不必训斥,这位小哥也是好奇罢了。” “不过……我家小姐的容貌,似乎跟小国公见过的青楼花魁,相去甚远啊!” “唉~恐怕难以高攀英国公府咯!” 对方话里有话,看似说自家小姐容貌不行,实则是嘲讽张维贤只喜欢胭脂俗粉。 李文武心中着急,正要反驳两句,但自家小国公什么德行,他可是一清二楚,可不就是好色之徒吗! “娶妻娶贤,纳妾纳色。” “所谓人不风流枉少年,我之前去青楼,也是没有见识过罢了。” 张维贤也不气恼,原主本来就是这个鸟样,与其辩解不如顺势而为。 “至于娶妻,自然要娶贤内助,对内帮夫家操持家事,对外支持夫家。” “诸葛丞相尚且能够接受黄氏貌丑,我张维贤差之丞相远矣,又有什么资格嫌弃石家小姐?” “至于这位姐姐,你更不该对我等透露,有关石家小姐的事情。人言可畏,若我们胡乱造谣,起步败坏了小姐名声?” 张维贤正气凛然,反倒让李文武觉得羞愧,原来自家少爷为人这么正派的么? 即便是石府婢女,此时双眸也充满了不可思议,仿佛第一天认识张维贤。 “倒是奴婢多言,还要谢过小国公提醒。” “无妨,这位姐姐也是心直口快,不知如何称呼?” “小国公叫我霄悦便是。” 三人说话之际,霄悦已然看见张维贤手中礼品。 “这是?” 第72章 名贵茶饼?五文陈茶 霄悦看向张维贤手中的礼品,不由地来了兴趣。 “呵呵,礼多人不怪,之前对石尚书一家多有得罪,在下便买了些礼品。” “这茶罐乃前朝瓷器,至于里面的茶叶虽少,也是名贵之物。” 张维贤说罢,将三十文买的瓷罐,以及五文买的茶叶,郑重地交给霄悦。 “前朝瓷器?小国公送的礼物太多名贵,恐怕以我家大人的脾气秉性,未必会接受。” 霄悦淡然道:“我家大人向来节俭,最好是送些鸡鸭鱼肉,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张维贤没想到石星竟然如此务实,虽说读书人也要吃喝拉撒,但连收礼都如此不拘一格,石星算是个另类。 “若是贸然送些肉食,担心会被石尚书拒绝,在下这才选了茶器。” 张维贤话音未落,就见李文武憋的够呛。 “这位小哥想说什么?” 霄悦好奇不已,李文武指了指自己的嘴,又赶紧摇头,还不忘一脸哀怨地看向张维贤。 显然是告诉霄悦,自家小国公让他闭嘴。 “小国公,文武小哥没有恶意,何不让他说说话?” “也罢,既然是霄悦姐姐求情,文武你有话就说,但给我过过脑子!” 有了张维贤首肯,李文武顿时感觉一身轻松。 “姐姐人美心善,我李文武在此谢过了!以后若是小国公跟你家小姐联姻,谁敢欺负你,我李文武绝不答应!” 李文武说罢,还不忘狡黠一笑,“我家小国公,也是对石尚书多有了解!” 张维贤赶紧眼神示意,提醒李文武管好那张破嘴,可惜终究是慢了一步。 “这茶罐啊,本来市场上卖五十文!我家小国公伶牙俐齿,讲价到三十文钱就拿下了!” 哦? 霄悦一脸不可置信,随后又问道:“那茶叶呢?看起来价格应该也不会太贵吧?” 李文武当即竖起大拇指,全然不见自家小国公已经以手掩面。 “五文钱!石星那老头,不是以清廉自居么?我们就送三十五文钱的礼,看他收不收!” 噗嗤! 霄悦忍不住笑出了声,三人交谈之际,便听到门房来报——大人回来了! 石星一脸疲倦,见到张维贤点了点头,便先行褪下朝服。 “文武,以后你真该管管那张破嘴了!” “小国公,我是看霄悦姐姐人好……” “人再好,她也是石家的人,会跟你一条心么?” 张维贤低声训斥道:“何况,方才你那般诋毁石星,多有不敬之举,万一她告诉主家,咱们岂不是白来了?” 李文武脸色铁青,这才知道自己貌似惹了大祸。 “小国公放心,我现在一句话不说,再说我就是哑巴!” “哑巴?我送你去乌斯藏都司当喇嘛!” 主仆二人低声交流,石星已经换好了常服,来到了厅堂之内。 “悦儿,开饭吧,莫要让客人久等。” “小国公,咱们边吃边说,如何?” 石星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好在言语上客气不少。 “恭敬不如从命,一切听从石尚书安排。” 堂堂六部尚书的晚饭,也不过是四菜一汤,其中仅有一道腊肉炒笋是荤菜。 除了张维贤主仆二人外,便是霄悦在一旁侍奉。 石星发妻早逝,续弦之妻也已经过世,如今算是孤家寡人。 两子一女,其中两个儿子全都外出做官,唯有一女待嫁闺中。 至于石家小姐,不会抛头露面去见张维贤,后者也没有自讨没趣,更不会多问。 本以为这些个清淡小菜不合胃口,谁知却意外好吃。 “油渣白菜,味道清甜,加上猪油独有的香味,当真下饭!” “至于这道腊肉炒笋,用的应该是烟笋,二者烟熏之味叠加,那叫一个地道!” “其实烟笋炖肉,也是一道佳肴,鲜肉加上烟笋味,保证多下几碗饭。” 张维贤喜欢研究美食,对于桌上饭菜更是如数家珍,石星也大感好奇。 一个纨绔子弟,竟然知道这些个民间菜系?貌似还经常下厨? “小国公,平日里也经常下厨?” “偶尔!略懂!” “这些个小菜,都合乎老夫的胃口,看到小国公吃的不错,也算是老夫没有怠慢。” 张维贤一口气吃了三碗饭,李文武更是过分,若非小国公眼神制止,这厮能吃第五碗。 “多谢石尚书款待,这顿饭吃的很是满意。” “呵呵,都是霄悦的手艺好。” 石星摆了摆手,便提起了正事。 “今日在兵部,你是赌气,还是有所依据,认证辽东军入朝,会先吃败仗?” 石星还不往指了指上面,低声道:“莫非,上面也是这么想的?” 张维贤摇头示意,朱翊钧用来背锅就行。 “非也。在下也是了解过朝鲜的地形,以及曰本军队的实力,方才下此论调。” “辽东军常年与蒙古、建奴交战,骑兵更是引以为傲。” “奈何再强大的兵种,也要依据战场情况发挥。” 张维贤喝了口茶,只觉得清嘴爽口,“朝鲜多山地,且如今正值夏季,当地多雨,道路泥泞,骑兵根本无法发挥平原冲锋的优势。” “即便是仅剩的平原,也已经被耕地所占据。所以在下以为,入朝作战不能以骑兵为主,而是要用步卒,与曰本军队硬碰硬。” 石星抚须点头,对于朝鲜的了解,他远远不如张维贤。 至于曰本军队,石星更是知之甚少,但能让万历皇帝都如此重视,兵部绝对马虎不得。 “小国公,你可知道上面的意思?” 石星再次忐忑,今日他请张维贤来府上做客,并非原谅了对方,而是有自己的考虑。 入朝作战,到底打不打,终究还要看皇帝的意思。 万历和隆庆最大的区别,就是一个精明无比且言出必行;另一个看似仁厚明君,实则被忽悠的找不着北。 “打,必须打!” 张维贤双眸炯炯有神,看向石星,一脸严肃。 “我虽不敢妄自揣摩上意,但红盔将军侍卫徐延辅的一句话,或许可以作为参考。” “哦?小国公但说无妨,这里都是自己人。” 石星紧张不已,若万历皇帝态度坚决,那中曰必有一战。 “宁夏之役,若久攻僵持,陛下已经准备动用内库,不少于二百万两白银!” 第73章 国库空虚?迎刃而解! 陛下,竟然准备动用内库,去支持兵部平乱? 石星显然没有想到,在他心中已经是“昏君”代名词的皇帝,竟然会为了平乱挥金如土。 之前亲政的万历有多贤明,如今的万历在石星看来就有多昏庸。 盐监、矿监的存在,更是让清流文官们,对万历皇帝进行了口诛笔伐。 可惜朱翊钧压根不在意名声,他只在乎能拿到多少银子,能用这些银子为这个国家做些什么。 “此话当真?” “红盔将军侍卫的话,自然当真。” 张维贤低声道:“石尚书,您是不是对陛下有所误解?试问先帝差点将您杖毙当场,哪怕是太岳公心胸宽广,也依旧没能让您重新入仕。” “还是当今陛下,让您历经户部、工部,如今又到了兵部,此乃知遇之恩啊!” 石星闻言,也有些动容,别看他如今位列六部大员,甚至六部待过三个部门,但一路的艰辛唯有他自己清楚。 隆庆一朝,他直言进谏,希望皇帝能够中兴大明,结果却被杖责六十,若非好友帮衬,恐怕早就被当场打死。 万历登基,常务副皇帝张居正把持朝政,对方把持权力的行为,让石星不齿,他愤怒弹劾,最终又被贬官。 后来朱翊钧亲政,他才真正有了报效国家,一展所学的机会,石星也没有让皇帝失望,他在开源节流方面,极大地缓和了国库的赤字。 “不错……老夫感念陛下天恩,即便废寝忘食,也要处理好公务,方能归家歇息。” 张维贤对石星抱有敬意,这才继续规劝。 “世人误解陛下贪财,为了打赢战争,哪怕动用内库都在所不惜,足以见得陛下对战争的强硬态度。” “石尚书也该清楚,陛下任用宦官担任盐监、矿监,究竟是为了什么。” “国库空虚,如今赈灾打仗,全都靠着陛下一人,他才是将两京一十三省扛在肩上的人。” 石星点了点头,但他很快抛出了自己的顾虑——国库没钱! “如今国库空虚……我为何被调任兵部?还不是动了某些人的利益。” “打仗,可不是说说而已,要银子来支撑啊!” “粮草调度,甲胄武备,甚至是战后抚恤,国库哪里有银两?” 石星的问题极为现实,那就是没钱! 这也是朝廷在宁夏之役,屡次催促魏学曾尽快平乱的原因。 毕竟战争拖延一日,都是在烧钱。 哱拜当初拖延的战略正确,谁知却遇到了张维贤这个老六。 “我大明与曰本之战,若能速战速决倒还好说,就怕僵持鏖战!” “以举国之力打赢曰本,最后若落不得什么实际好处,最终也只会便宜了外人。” 石星口中的外人,除了朝鲜之外,便是在北方虎视眈眈的蒙古和女真。 张维贤心中清楚,石星所言非虚。 历史上的万历援朝战后,大明只是让曰本臣服,并没有得到什么割地赔款,主打一个得饶人处且饶人。 至于朝鲜? 人家依旧朝贡叫爸爸,也没给大明什么实在利益,好话倒是说了一大堆。 大明出钱出力,牺牲了不少将士,除了巩固宗主国地位,告诉周边国家,你大哥还是你大哥以外,反而因为耗费银两太多,加剧了内部矛盾。 建州女真趁此机会,疯狂发育,努尔哈赤在李如松战死后,更是对辽东虎视眈眈。 石星在变相提醒张维贤,如果此战没有好处,他内心其实并不想打。 战争,是政治的延续,万历援朝没有错,错就错在没有完成战后利益的分配。 德川家康、努尔哈赤,这些人才是此战过后的既得利益者。 二者一个消灭了丰臣秀吉的残余势力,建立德川幕府。 另一个以十三副遗甲起兵,最终满清入关定鼎中原。 “石尚书所言甚是,不过只要拿下曰本,那国库空虚之事,便可迎刃而解!” “此话当真?” 石星闻言,声音中带着一丝颤抖,身为六部大员,他又岂能不想中兴大明? “曰本虽然土地贫瘠,且岛国多山地,但石见银山,还有佐渡金山,那可都是钱啊!” “既然曰本人敢于挑衅我大明,试问朝廷又为何得饶人处且饶人,自然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到时候石见银山和佐渡金山,掌握在朝廷手中,还担心国库空虚?” 张维贤所说,若全是真的,石星恨不得现在就发兵曰本,却抢夺石见银山! 大明,对白银过度依赖,甚至是到了痴迷的程度! 一旦白银无法流入,这个国家的经济很容易陷入瘫痪之中。 “进攻曰本本土,我大明必须要重整水师,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但也要纳入计划之中。” “小国公,所言甚是!” 石星接连点头,“自从三宝太监七下西洋后,我大明水师便搁置许久!实不相瞒,沿海地区,时常有红夷、弗朗机商船挑衅之事。” 至于战争胜败,哪怕石星没说,张维贤也清楚,肯定是大明水师吃亏。 “石尚书,在下以为,打赢曰本,就要占领其本土,对我大明的好处,远胜于和议。” “将朝鲜拱手相让,便是给曰本侵略我大明的中转站,此举万不可行。” “石尚书坚持主战,日后我大明拿下曰本,您就是青史留名的中兴之臣!” 青史留名,中兴之臣! 八个大字,砸在石星心中,让他整个人热血沸腾,老夫聊发少年狂,怕他脚盆鸡? “至于战争所用银两,除了国库之外,陛下定会从内库给予支持。” “咱们臣子要做的,就是准备好粮草,以及人员调度,不给陛下添麻烦。” “何况陛下如今重用石尚书,您更不应该辜负圣眷。” 张维贤一番话,令石星坚定了跟曰本开战的决心。 “若日后内阁谈论起此事,老夫定会主战!” “不过,辽东军当真会输给曰本人?” 石星满脸狐疑之色,辽东军可是大明九边精锐之首,还能被脚盆鸡吊打不成? “石尚书,可愿玩把大的?李如松若输了,便承诺不担任主将,您有没有兴趣,推举我做主将?” 第74章 玩把大的,吾为主将! 推荐张维贤当主将? 石星一口清茶入口,愣是被此言呛得咳嗽连连。 “大人,小心点!” 霄悦上前轻拍石星后背,眼神看向张维贤,显然有些埋怨。 “莫非,石星跟这婢女有一腿不成?还真是老牛吃嫩草——老不正经!” 张维贤内心编排二人一句,依旧正襟危坐,看向了好转一些的石星。 “你小子,没在开玩笑?推荐你做主将,这不是儿戏?” 石星连声“小国公”都懒得叫,可见对此有多不满。 “我家小国公怎么了?那是宁夏之役的功臣!” “要不是小国公,朝廷又岂能这么快平定叛乱?” “就连魏总督、叶巡抚和梅监军都对我们小国公赞不绝口呢!” 李文武护主心切,也顾不得身份地位,直接怒怼石星。 “老夫,并非看轻你家主人,国事为重,何况是对外作战,兵部马虎不得。” 石星叹气道:“李如松虽为人自打猖狂,但师承徐渭,又有李成梁言传身教,十三岁便上的战场,与蒙古鞑子作战。” “至于你张维贤呢?于情于理,于公于私,你觉得跟李如松相比,你有何资格担任主将?” 李文武哑口无言,不知如何反驳,张维贤很是理解石星的想法。 人家李如松十三岁战场杀敌,张维贤恐怕十三岁勾栏听曲。 何况李如松已经在地方历练,积累了经验和战功,甚至对部分文官的压制。 在军中说一不二,算得上主将绝佳人选。 石星在兵部做个见证,不过是打压一下李如松的嚣张气焰。 要是对方真撂挑子不干,他们反而要多多规劝。 “冠军侯十八岁建功立业,在下也在十八岁这年平定宁夏之乱。” “我虽比不得霍去病,却也有报效国家之心。” “打仗不能论资排辈,石尚书岂能断言,我做主将就一定比李如松差?” 张维贤并不会轻言放弃,李如松入朝作战,最终虽然取得胜利,但过程可谓曲折不易。 其中,除了曰本军队实力强劲之外,也有李如松性格使然。 这厮太喜欢用少部分精锐,去跟人家大部队交手。 好听点叫强点突破,大白话就是浪B,喜欢出风头。 但凡李如松稳健一点,都不会有血战碧蹄馆这种惊险战役。 何况李如松等人,并没有对曰本的国仇家恨,下手也不会太狠辣,但张维贤就不一样了,不杀他个亡国灭种,岂能解心头之恨? “石尚书,若换了其他人来,他们能否一个月平定哱拜之乱?” 张维贤目光炯炯,看向石星,后者也只得叹气一声。 “虽然不愿承认,但老夫多方打听,确定你在宁夏的战功属实,若换做其他人,恐怕只会以水淹宁夏告终。” 石星忍不住宽慰道:“为何一定要跟李如松争夺主将之位?他今年四十有三,你才多大年纪?日后大明主将非你莫属,何必争一时之长短?” 此时霄悦也默默为张维贤斟茶,眼神之中充满惊讶,没想到这位纨绔国公,竟然真有如此功绩。 “石尚书,我想做主将,并非是为了意气之争。” “何况,我欣赏李如松,跟他也没有什么利益冲突。” “我做主将,完全是为了国事,至少对付曰本人,我比李如松更合适。” 张维贤声音平稳,他比李如松更明白曰本人的战术,以及所谓玉碎的变态武士刀精神。 对付这种人,大明军队前期吃亏不少。 被围攻的曰本兵,他们放下弓箭、铁炮,大明士兵以为他们要投降,结果这帮狗日的抽刀就砍,也因此平白无故损失了不少人手。 “唉……” 石星叹气道:“论资历,轮战功,论背景,李如松都远胜于你。” “不过,你唯一的优势,便是宁夏之役所立奇功,以及陛下近些年对李家的防范。” “若想得到老夫支持,还要看你对朝鲜战场的大局,能否做出精准预判!” 石星有意松口,他不忍打击张维贤,却也要给自己找个台阶。 “若辽东军当真败给倭寇,老夫便考虑推荐你做主将,如何?” “好,一言为定!” 张维贤这才面露喜色,却让石星纳闷不已。 京城勋贵们,可都是无利不起早的主,怎么会出了张维贤这么个奇葩? 去了宁夏一趟,结果打通了任督二脉,喜欢去战场了? “小国公,老夫有一事不明。” “石尚书,但说无妨!” 张维贤抿了一口茶,只觉得苦涩不看,且多为碎末,心中忍不住暗骂——才待了一个时辰不到,就换着陈茶碎末轰人了? 一旁的李文武同样如此,不时“呸呸”两声,显然喝进去不少茶渣。 “即便你预判准确,辽东军轻敌冒进,导致被曰本人打败,也证明了敌人强大,可入朝作战,依旧是吃力不讨好的事。” “我大明主将,可不是那么好当,你也看到了魏学曾的下场,他还是文官主帅,因为战事不利,都能被削职为民。” “若主帅经略是个推诿之人,将战事不利的责任,全都推在你这个主将身上,到时候如何是好?” 大明主将,一向是个烫手山芋,但凡有点心思的人,都不愿意担任主将。 打赢了好歹好说,一旦战事陷入僵持阶段,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朝中哪个言官看不惯,就会随口弹劾,要是朝中恰好有政敌,就等着被狂喷不止吧。 最怕的还是皇帝降罪,到时候人在前线百口莫辩,锦衣卫直接带走,落得个凄惨下场。 多少文武大将,都是死于后院起火,石星愿意出言提醒,也算是关心张维贤。 “无妨!只要能灭了曰本,哪怕我没有封赏也行!” 张维贤又喝了口茶,有些皱眉道:“石尚书,不是我说您啊,这待客之道也忒差了些!” “茶里全都是碎末,您这不是赶我走么?” 石星有些纳闷,又看了看茶盏,皱眉道:“老夫所喝之茶,虽非明前,却也绝不是便宜货,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文人要脸,石星要面,这事儿传出去,他这兵部尚书岂不被人耻笑? “爹,五文钱的茶,可不全是碎末?” 第75章 顺水推舟?上了贼船! 五文钱的茶? 这小子,竟然给老夫送五文钱的茶? 石星紧皱眉头,脸上笑容瞬间凝固,老子好歹也是六部大员。 淡泊名利,那是高贵品格不假,但收到五文钱的茶叶,还是让石星心中烦闷。 “还有这茶罐,顶多三十文钱!哼!” 霄悦上前,拿钱所谓的前朝瓷器,一脸得意之色地看向张维贤,满是戳穿对方虚伪面孔的满足。 “你……你是石家小姐?” 李文武再次懵逼,他可没少跟这位姐姐,说起石星的坏话。 谁知人家是石星的亲闺女! 李文武只觉得自己鼻子有点红,合着自家小国公之前天衣无缝的前朝瓷器,全都被他一张破嘴给毁了。 “张维贤!” 石星冷哼道:“你到底是上门致歉,还是想用这五文钱的茶叶,来愚弄老夫?” 石星身为六部大员,一身官威当真了得,即便上过战场的李文武,也被压得喘不过气。 好在张维贤并不受其影响,反而吐了吐口中的茶渣。 果然五文钱的茶,就是不好喝啊! “石尚书淡泊名利,此乃人尽皆知之事,我倒是想送些名贵之物,却担心尚书骂我一身铜臭。” “所以只能礼轻情意重,选择送点茶叶和茶罐,至于所谓前朝瓷器,都是商家之言,被我手下听去罢了。” “石尚书为人光明磊落,倒是自家闺女装成婢女接触我们,无论是何目的,终究是有辱家风。” 张维贤恭维石星高风亮节,随后话锋一转,冒头直指石霄悦,谈起对方冒充婢女,接触自己是有辱家风。 “你!” 石霄悦气得秀眉微蹙,要不是亲爹在场,肯定指着张维贤一顿臭骂。 谁知后者脸皮堪比宁夏城墙,轻飘飘来上一句——“果然,为女人与小人难养也!” 石霄悦气得火冒三丈,冷哼道:“爹!您看他根本就不是诚心道歉,分明是看我石家的笑话!” 石星面色不善,英国公府和自家的矛盾,归根结底还不是眼前这小子抢夺绣球导致? 英国公府身为勋贵不假,但要说石星怕了对方,那也不现实。 勋贵,靠的是祖上恩荫,在朝廷中拥有荣誉,而没有所谓的实权。 反观石星是六部大员,手下武选司、武库司精准拿捏武将,只要他想索取好处,分分钟赚得盆满钵满。 “小姐此言差矣,我诚心前来,两次拜访,倒是小姐不敢表露身份……” 张维贤肯定不能顺着对方的思路说话,否则他就成了故意戏耍石星,之前所说全都成了打水漂。 李文武更是目瞪口呆,小国公现在还能扭转局势? 换了其他人,被拆穿之后,恐怕早就无颜留在石星府邸。 “我爹他老人家高风亮节,这就是你拿五文钱的茶叶,糊弄他的原因?” 石霄悦同样不是省油的灯,双手掐腰,誓要与张维贤理论。 石星从未见过女儿如此暴躁,至少在他眼里,自己女儿可是标准的大家闺秀。 “其实,我真正送来的礼品,就怕石尚书不敢要。” “呵!什么礼品,我爹行得正,坐得直,有何不敢要?” 石霄悦闻言,冷笑道:“就怕有些人,只是说说而已,实则拿不出来吧!” 石星摆了摆手,示意自家闺女不必紧咬着不放。 “张维贤,老夫并非贪恋财物之人,否则也不会在户部、工部、兵部任职后,家中还是如此模样。” 石星家中不说寒酸,但绝不是六部大员该有的待遇,除了老门房外,也就是两三个下人。 与动辄童仆百人的某些大员相比,石星绝对算得上低调贫穷。 “不过老夫也有尊严,你方才此举,实在是故意羞辱,老夫咽不下这口气。” “若不能给老夫一个合理解释,我石家与你英国公府,日后必然针锋相对。” 石星语气冷漠,直接表明了态度,他这个兵部尚书可不怕所谓的勋贵! “敢问石尚书,是为陛下效力,还是同为文官的某些人?” “废话!老夫自然是忠心陛下!同为文官,那些人算什么东西,也配指挥我?” 石星冷哼道:“不用揣着明白装糊涂,老夫向来看不惯晋商,削减九边开支的提议,就是由老夫拟定。” 张维贤听闻此言,这才放心说出心中所想。 “既然石尚书为陛下效力,那可知朝廷如今最大的困境,乃是国库空虚?” “尤其是与曰本的战争,恐怕不会短时间内结束。” “即便陛下从内库中拿钱,终究是入不敷出。” 石星皱眉思索,若真如张维贤所言,与曰本的战争,打个几年下来,大明的国库实在是扛不住啊! 可大明一向是集中力量办大事,只能苦一苦百姓了。 但百姓们过得太苦,必然会发生民变。 “你有什么方法,何不直接说出来?就知道吊人胃口!” 石霄悦沉不住气,为张维贤斟茶一杯,随后“砰”地放在其面前,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方法,自然是帮大明充盈国库,至少不能过于疲民劳民。” “就看石尚书,珍惜自己的名声,还是愿意为国为民牺牲了。” 张维贤顺势将皮球踢给了石星,就看对方接不接招。 皇商海贸,是否顺利进行,就看能不能拉拢更多的人上船。 石星身为兵部尚书,大明水师名义上也是他的下属。 威海卫身为军事要地,石星的影响力不小。 若能拉拢对方上船,皇商海贸只会更加顺利。 “老夫,有何不敢?名声算得了什么?跟黎民百姓与江山社稷相比,简直一文不值!” 石星为人坦荡,且刚直犯上,这般说辞绝不似作假。 “好!那就请石尚书加入皇商,一同为陛下分忧,为国库搞钱!” “皇商?你小子,又有什么馊主意?” 石星早就听魏学曾、叶梦熊、梅国桢三人说过,张维贤这小子鬼点子颇多。 如今,他算是见识到了,经商海贸就明说,还特娘的皇商?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海贸让某些家族赚得盆满钵满,我大明朝廷为何不去赚这笔银子?” “海贸一次性的利润,石尚书应该有所耳闻,就看您老敢不敢上我这艘贼船了!” 第76章 此子,非常人也 是否成为皇商之一,也代表着石星要与文官集团做出割裂,彻底倒向万历皇帝。 明朝的皇宫,有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总爱莫名其妙起火。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可不是一件小事。 尤其是文官们对皇帝不满的时候,更要小心宫殿起火,要么就不要游船,万一像正德皇帝朱厚照那般溺水而亡,可谓得不偿失。 其中起火最为频繁的两朝,莫过于嘉靖和万历。 石星心中清楚,越是有能力的皇帝,文官大佬们就越难管制,甚至到了某些时间段,他们甚至会动了改换皇帝的念头。 就像正德皇帝,都说他是个标准的纨绔,但打得鞑靼小王子大败,又给自己封了个威武大将军,顺势收缴九边兵权,这已经极大地威胁到某些利益团体。 最后在皇宫溺水身亡,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史书,由胜利者书写,自朱厚照以后,再无天子守国门。 石星心中不断盘算,究竟要不要上张维贤这艘贼船。 一旦与文官集团为敌,压力和后果可想而知。 这些人,最擅长内斗,以及用笔杆子杀人,即便强如魏学曾,还不是被弹劾的削职为民? 石星之前削减九边粮饷,在文官集团眼里不过是小打小闹,没有动其根本利益。 可要是彻底投奔万历皇帝,那情况就不一样了,双方也许会因为利益,变成不死不休的政敌。 “此事,待陛下同意,老夫再考虑不迟。” 石星终究是老了,为人谨慎不少,没有一口气答应张维贤。 “好,也请石尚书莫要将此事透露给他人。” “放心,老夫即便不上你的船,也不会拆你的台。” “石尚书的人品,在下自然信得过,只是某些女人和小人……” 张维贤还不忘看向石霄悦,这丫头扮猪吃老虎,让他主仆难堪,如今逮着机会必须“报复”。 “哼!本小姐没有你想的那般龌龊!你们说什么,我根本就没听到。” 石霄悦双臂环胸,挑衅道:“喜欢跟女子作对的人,算不上大丈夫,反而更像无耻小人!” 反唇相讥,针尖对麦芒。 石星有些懵逼,自家女儿平日不抢不争,性子温婉,是公认的大家闺秀。 否则也不会抛个绣球,便令府邸门庭若市。 可今日面对张维贤,石霄悦显然针锋相对,一句话都不肯相让。 “那就好,今日时辰不早,在下先行告辞。” 张维贤起身行礼,石星也并未留他,只是吩咐石霄悦帮忙送客。 皇商,真的能够威胁到晋商么? 石星为自己斟茶一杯,才刚抿一口,便“呸呸”不断。 “果然是五文钱的茶渣,张维贤不为人子!” 石霄悦则碍于父命,送张维贤与李文武到府邸门口。 “小姐为了观察在下,至于假扮成婢女么?” 张维贤不忘调侃一句,“文武,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记住没有?” 李文武耷拉着脑袋,人教人不记事,事教人一次准。 “小国公,我真的记住了……石小姐,我没说过你爹太多坏话吧?” 石霄悦闻言,轻哼道:“没说太多,也就是又臭又硬的老顽固罢了!” “张维贤,只许你当日抢本小姐的绣球,不允许本小姐作弄于你?” “何况,若不是李文武心直口快,本小姐还真要被你骗了,以为你是诚心悔改!” 张维贤老脸一红,随即又瞪了李文武一眼。 戏要做全套,本来印象分直线上升,谁知却输在李文武身上。 “咳咳!我这不是为了奉上皇商大礼,让石尚书抱紧陛下的大腿么?” 张维贤平复好心情,以退为进,拒不接招。 “呵!朝廷如今乱成一锅粥,你还是让我爹消停点吧!” “石小姐,宦海沉浮,决不能独善其身,那些没站队的人,反而会最先受到清洗,毕竟他们不输于任何一方。” 张维贤说罢,三人已经走到府邸门口,石霄悦显然是听了进去,不断思考对策。 “行了,就送到这里吧,再走几步就到英国公府了。” 张维贤示意石霄悦留步,他也不愿将关系弄得太僵,笑道:“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日后若有需要帮忙的地方,随时去英国公府找我。” 石霄悦再次打量起张维贤,身长八尺,容貌甚伟,带人温润如玉,完全不似勋贵草包。 “好,那你这个朋友,本小姐就交下了。” “以后有帮忙的地方,也随时来找我。” “当然,帮不帮另说!毕竟,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石霄悦还不忘报复一句,随后挥了挥手,直接进入府邸。 “小国公,我怎么觉得,您跟石家小姐有戏呢?” “有什么戏?拿五文钱的茶渣糊弄她爹?” “不……我总感觉你二人吵嘴,像是打情骂俏呢!” “文武啊,好好管住你这张破嘴!” “是,小国公!” 石霄悦不知为何,跟张维贤吵嘴过后,只觉得整个人心情大好。 尤其是戳穿那小子的套路后,看对方的尴尬模样,反倒令她心情大好。 “爹,我回来啦!” “嗯,过来坐。” 家中两个儿子,已经外出做官,好在石霄悦巾帼不让须眉,石星也有个商量的人选。 “皇商之事,我儿有何看法?” 石星并未重男轻女,而是让女儿自幼读书达礼。 “朝廷要事,女儿看不懂,也不想让爹掺和。” “不过方才张维贤说过一句话,女儿觉得很有道理。” 哦? 石星来了兴趣,能让自家闺女都觉得有理,他很是好奇那小子说了什么。 “说来听听。” “他说,宦海沉浮,不可能独善其身。双方交战,最先清除的就是那些没战队的人,因为他们没有背景后台。” 石霄悦直言道:“女儿以为,所谓的中立派,随时有可能偏袒对手,若我是其中一方,肯定欲除之而后快。” 石星点了点头,要么投靠文官,成为其中一员,获得整个集团的分润。 要么选择一条艰难的路,帮助万历皇帝重新掌控权力,令大明再次伟大。 “张维贤,此子如何?” “爹,他绝非纨绔,哪怕您不喜欢勋贵,也莫要得罪此人!这小子,心眼小得很,当得上睚眦必报四字!” 第77章 奉上奏折,再见万历 隔日,皇宫。 张元德听闻儿子面见石星后,果断呈上了折子。 这些年,张家主打混吃等死,跟万历皇帝是相见两不厌。 感念于张玉、张辅父子的功绩,朱翊钧给了张元德吃空饷的机会。 张元德也不负众望,差点直接将英国公府玩没了。 此番呈上奏折,不禁令天子近侍张诚好奇,就连万历皇帝都亲自打开看了看。 “张元德这厮,竟然要说为朕分忧?” 朱翊钧嘴角上扬,张元德什么德行,他可太清楚了。 半路继承兄长的爵位,吃空饷都吃不明白,还让石星抓住了尾巴,愣是将三十万两银子全都吐了出来。 勋贵阶层么,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张元德没有倾家荡产,还是万历皇帝不予追究,毕竟张维贤立了大功,朱翊钧还想重用对方。 没想到张元德这厮,竟然上杆子贴了上来。 至少在朱翊钧心中,除了定国公徐文壁外,大明剩余的五个国公,没有一个可用之才。 沐家,天高皇帝远,即便朱翊钧想用也没辙。 魏国公徐家,祖上徐辉祖,跟朱棣打得有来有往,若非是徐皇后的兄长,恐怕早就人头落地。 成国公朱家,老国公死了以后,小国公还在快乐成长中,根本掀不起风浪。 至于剩下的定国公徐家,以及英国公张家,朱翊钧都发现了可用之才。 徐文壁长袖善舞,却又谨慎小心,朱翊钧有些事情放心交给他。 张维贤崭露头角,且初生牛犊不怕虎。 李如松在兵部的所作所为,早就由锦衣卫报告给皇帝。 尤其是张维贤与李如松的赌约,朱翊钧更是来了兴趣。 这二位,可都是他看好的将才,只不过一个正值当年,另一个理应再历练几年。 若是辽东军取胜,证明张维贤所说不实,曰本军队并非那么可怕。 一旦辽东军战败,朱翊钧便不得不打起十二分小心去应对曰本,兴许张维贤的军事才能比李如松更强! “大伴,你说这张元德,此番抽什么风?” “陛下明鉴,英国公府世受圣眷,想要为您分忧,也实属正常。” 张诚此言回答的滴水不漏,皇帝最怕身边人猜到自己心中所想。 张诚看似回答了,实则什么都没说。 “呵!你去带他入宫吧!对了,带上张维贤那小子!” “以张元德那绣花枕头,朕怕跟他多说两句,会忍不住打他板子!” 张诚领命而去,没想到陛下这么快,便又要召见张维贤。 —— 英国公府。 张元德来回踱步,生怕皇帝不见他,折子白写了不说,就连请徐文壁一家吃饭,都要打水漂了! “爹,您别转悠了,我有点头晕。” 张维贤喝上一个清茶,不愧是正经明前,就是比后世那些西贝货强。 “儿啊,爹怎么能不着急?事关我张家生死存亡!” “咱们这些个国公,相较于藩王的待遇差远了!” “人家藩王什么都不做,都能每个月领取俸禄,可咱们不行啊!” 张元德所说藩王,令张维贤想起了大明另外一类蛀虫——宗亲。 投胎的确是门学问,在明朝只要于皇室出生,那这辈子铁定衣食无忧。 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税收,至少要拿出三分之一去供养这些个宗亲。 朱元璋雄才伟略,得国最正不假,可他对子孙后代的溺爱,也为大明埋下了祸根。 跟汉朝皇帝不惯着自家人完全相反,老朱生怕子孙后代,吃自己当年的苦头,愣是给儿孙辈都准备好了俸禄。 这些钱从何而来? 天下百姓! 为了供养宗亲,西北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当地藩王却依旧能够锦衣玉食。 这些个好逸恶劳的宗亲,简直就是西北民变的温床。 “要想办法,解决一下所谓的藩王问题了。” 张维贤心中暗道:“对于皇权而言,藩王们混吃等死,再也不掌握兵权,算是天大的好事,可惜却苦了黎民百姓!” 张元德正急得转圈,就看到李文武急匆匆来报。 “老国公!小国公!张公公来了!” “快请!快请!” 张诚,可是朱翊钧身边的近侍。 相较于嚣张跋扈的冯保而言,朱翊钧显然更欣赏这位知进退懂分寸的大伴。 “爹,对待宦官,不至于如此!” “你懂什么?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 张元德不为所动,为了见张诚,更是整了整衣冠。 张维贤摇头不语,万历一朝的宦官,那就是工具人,根本没有权力可言。 兴许是吃过冯保的苦,朱翊钧哪怕对这群太监,也毫无信任。 王振、刘瑾、魏忠贤之流,要是在万历朝,铁定成为最锋利的刀,用过之后便被无情舍弃。 “张公公,您来了!” 张元德一脸谄媚,谁知张诚面无表情,只是宣读口谕。 “命张元德、张维贤父子入宫觐见。” 面对张诚的冷漠,老国公主打一个锲而不舍。 “张公公,在下早就想跟您多多亲近了!” “咱们都姓张,五百年前说不定还是一家人呢!” 张诚听闻此言,眉头紧锁,愣是想了半天,才憋出几个字。 “此话,休要乱提!” 张元德闻言,显然有些动怒,老子实打实的勋贵,你一个宦官老狗,还不给我面子? “张公公,我爹这人热情过头,以至于说话没有分寸,还请见谅。” 张维贤眼看亲爹在暴怒边缘,赶紧提前开口。 “爹,您也真是的,忘记了张公公的身份处境?” “人家平日负责陛下饮食起居,您跟张公公亲近,莫非要代替他伺候陛下不成?” 张元德这才想起,张诚虽然是个死太监,却是皇帝近侍,你跟他多亲近,莫非要打听皇帝的消息不成? 这可是为人臣子的大忌! 没有一个皇帝,会喜欢臣子时刻打听自己的事。 更不愿意臣子与近侍来往过密,要是双方勾结在一起谋反,皇帝太容易领盒饭了。 张诚如此有分寸感,连文官大佬们都懒得搭理,又岂会去跟张元德结交? “张公公,是我唐突了!” “国公不怪咱家就好,小国公果然聪慧,难怪能被陛下看重。” 张诚也投桃报李,告知张家一个消息——皇帝看好你们! 第78章 海商为辅,银山为主 皇宫。 朱翊钧行动不便,只能让宦官们搀扶,才能勉强移动。 腿部的顽疾,使得人到中年的万历皇帝,体重随之飙升,早已不复年轻时的风华正茂。 唯有一双眸子,依旧炯炯有神。 大明朝国祚已有二百余年,恐怕连万历皇帝自己都想不到,他在位期间会有轰轰烈烈的万历三大征。 “张元德,你们爷俩,怎么今日有空来看朕,莫非在家太闲了不成?” 朱翊钧心情不错,还主动看起了玩笑。 “陛下!” 张元德人狠话不多,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臣,为人愚钝,之前贪吃空饷,更是给祖上蒙羞!” “然,臣依旧有报国之心,臣自知草包,唯有让犬子张维贤报效朝廷,为陛下分忧!” 真诚,才是必杀技。 朱翊钧本来就没把吃空饷的事情当回事,毕竟谁家勋贵去三大营,不给自己来点实在利益? 只不过吃空饷被抓,张元德还是头一遭罢了。 谁知张元德主动自爆,却让皇帝不知如何回答。 “陛下,我爹有感而发,觉得辜负圣眷,这才带我过来谢罪。” 张维贤敢接接过话茬,生怕亲爹太过真诚,把他老张家的底都说出来。 “哦?那你父子二人,打算如何谢罪?你们俩的脑袋,朕可没有兴趣。” 朱翊钧抿了一口茶,笑吟吟地看向二人,张维贤这小子可不会如此愚笨。 宦海沉浮,皇帝不怕手下人闯祸犯错,重要的是能不能办事。 一颗脑袋,砍了能干什么? 杀人,那也是为了震慑,为了政治目的。 “臣以为,最好的谢罪方法,就是充盈国库,为陛下分忧。” 张维贤躬身再拜,直言道:“海商利润之大,可谓人尽皆知。自隆庆开关以来,没有一两银子进入国库,看似平定了倭患,却使得我大明东南沿海,随时要遭受吕宋夷和红夷的威胁。” “陛下如今闭关,民间走私依旧不断,可见海商有多赚钱。” “我父子不才,愿成为皇商,为陛下赚取银两!” 万历皇帝算是听明白了,英国公爷俩这是要去跑商。 其实朱翊钧心中,早就想对海商这块蛋糕下手,但苦于身边没有信任之人。 锦衣卫去搞情报,宦官去狗仗人势,那都是一把好手。 但若论经商,恐怕这俩机构两眼一黑,甚至被人卖了还在帮忙数钱。 至于那些个文官,一个个嘴里喊着忠君爱国,实则满腹腌臜心思,贪钱敛财比他这个皇帝都专业。 一旦朱翊钧开口跑商,免不得被口诛笔伐,烦都烦死个人。 京城三大营那群酒囊饭袋? 朱翊钧压根就没考虑,他在等勋贵之中,能有人主动站出来分忧。 可惜徐文壁领会不到这一层,皇帝也不好意思明说。 “东南航线,早就被某些人占据,恐怕你的商船刚离开港口,后脚就被会针对。” 朱翊钧并未高兴的太早,张维贤刚提出跑商之事,他心中便已经考虑其中利弊。 想跑商不难,但能不能顺利回来,亦或是带来利润,才是重中之重。 东南沿海航线成熟,却早已被沿海势力垄断。 官僚、海盗、商人,他们同气连枝,将海贸这块蛋糕掌握在自己手中。 张维贤,前去分人蛋糕,那不是主动找死? “陛下,咱们的商船,绝对不能走东南航线。” 张维贤淡然一笑:“何况我们是为了赚取银两,东南航线看似回报丰厚,实则不如曰本九牛一毛。” 虽说曰本土地贫瘠,却是大明白银的第一流入国。 白银的价值,在曰本和大明,根本不可同日而语。 “大伴,为英国公父子赐座。” “是,陛下。” 万历皇帝来了兴趣,张维贤如此说话,显然是胸有成竹。 张元德也兴奋地看向儿子,这可是他张家重新崛起的机会! “张维贤,继续说说这皇商之事!” “陛下,我们可以走威海卫,这里距离曰本更近,且山东当地走私跑商之人稀少,附近便是威海卫水师,更能有效震慑海盗。” 威海卫? 朱翊钧想起此地,乃太祖所设卫所,可以东防倭寇,北望辽东,战略位置相当重要。 只是历代皇帝,都看重其军事属性,却忽略了威海卫得天独厚的位置。 山东当地人,更是老实巴交,他们要么苦读书,要么面朝黄土背朝天。 历史上,就连谋反,山东贼首也是堪堪数人罢了。 以至于东南沿海的狗大户们,都已经跑出了成熟航线,威海卫还没有被调教开发。 在张维贤眼中,威海卫简直是皇商最好的出海口! 以军事壁垒伪装,实则出海做生意的皇商! “微臣看来,跑商也只是暂解我大明燃眉之急。” “陛下想要做事,就需要国库有更多的银子,才能争取更多的官员,站在您这一边。” “跑商除了陛下所得,还要分给下面人一些利益,想要靠海贸发家致富简单,重定秩序很难。” 张维贤一句话,听得张诚直打眼色。 陛下可正在兴头上,你小子现在说这些话,不是自讨苦吃么? “哦?那你的意思,还有办法帮朕分忧?” 朱翊钧在“分忧”二字上,尤其加重语气。 厚重的呼吸,更是难掩心中激动,毕竟他早就苦文官专权久矣。 虽说这些文官,也不是铁板一块,可一旦涉及到皇权崛起,这帮人又会联合起来抵制他。 天子,与士大夫共天下? 要不是他朱翊钧聪明绝顶,恐怕早就被这些个文官架空。 “攻略曰本,便可让陛下拥有做事的资本!” “石见银山,所产白银,足以支撑数百年!” “佐渡金山,则能成为陛下底牌。” 至于这两座金山银山怎么用,用在什么方面,张维贤不会明说,这些事情要皇帝来思考。 朱翊钧双眼一亮,上次张维贤还只是笼统说曰本本土拥有金矿,没想到这才短短数日,连名字都打听了出来。 “善!” 朱翊钧龙颜大悦,随即又问出了最关心之事。 “人手之事,需要朕给你帮忙否?” 第79章 为朕分忧,志在主将 人手问题,也是跑商的一大难事。 凑人口,其实很容易,难就难在这些人的忠心,以及战斗素质。 跑商一趟,尤其是海上贸易,面临的环境恶劣,且容易遭受海盗。 纯商人出海,几乎跟送死没什么区别。 朱翊钧甚至做好了准备,将手下锦衣卫分拨一批,帮助张维贤跑海贸。 毕竟祖父嘉靖,以及父亲隆庆留给他的内库银两,这些年赈灾也快花的差不多了。 张维贤此时送来的大礼,对于朱翊钧而言迫切需要。 尤其是朝鲜战事扑朔迷离,朱翊钧早就将曰本当做了假想敌。 一旦双方开战,无论是粮草调度,武器军备,亦或是战后将士抚恤,国库能支持多少? 江山是你老朱家的,文官们可不会掏钱。 最后只能指望万历内库那点银两了,总而言之万历的小金库一旦没钱,就是大明寿终正寝的时候。 “人手之事,陛下不必担忧。” “微臣自作主张,拉拢了更多的忠臣,参与到皇商之事,还请陛下息怒!” 张维贤主动请罪,却让万历心中大喜。 什么是忠臣,什么是能臣,张维贤这样的就是! 不像某些个王八蛋,只提出设想,剩下该如何实施,让朕去头疼么? 再看张维贤这小子,航线他制定,人手他指派,甚至还拉拢了一群对皇帝忠心之人。 “快说说,都有何人?” 朱翊钧身体前倾,已然十分感兴趣。 “除了英国公府之外,定国公徐文壁亦是忠臣之一,他们愿意参与皇商之事。” “徐文壁这老小子,总算开窍了!” 朱翊钧长舒一口气,对于徐文壁的为人和能力,他还是信得过。 “英国公府和定国公府,只会派人前去,不会直接抛头露面,以免不必要的麻烦。” 张维贤所说无可厚非,朱翊钧身为天子,都被文官们弹劾的烦躁不安,更别说这两家勋贵了。 真要被言官盯上,生意也不用做了,光是悠悠众口,就能让他们成为大明“罪人”。 “跑商所需人手,则由麻贵、萧如薰、萧如蕙三人提供。” “此三人皆微臣手足兄弟,他们手下亲兵绝对能够信任。” 无论是忠心还是能力,大明卫所里的士兵,远远不如将领们的亲兵。 “总共有多少人?” “近二百人!” “好!出海经商,这群人分批历练,定能为朕分忧!” 朱翊钧龙颜大悦,二百亲兵,看来麻贵等人也是下了血本,要跟他这个皇帝绑在一起。 果然,负心多为读书人,看看人家武将是怎么效忠的? 勋贵为朕分忧,边军提供人手! “微臣除了这些人外,还有一人,需要陛下定夺。” “说说看!” “兵部尚书石星,如今正踌躇是否加入皇商。” 石星? 大明顽石,又臭又硬的石星,都让这小子拉拢了? 朱翊钧再次震惊,他愿意任用石星,是因为老小子真有能力。 至于信任,恐怕心中也没有多少。 石星毕竟是文官,还是个曾经刚直犯上,怼得他爹隆庆皇帝差点杀人的老顽固。 对于石星愿意加入皇商,朱翊钧震惊过后,便是心中暗喜。 石星,如今可是兵部尚书,威海卫名义上是石星的下属单位。 要是这老顽固暗中使绊子,张维贤的商队肯定有苦难言。 但拉石星入伙,情况便完全不同,威海卫甚至可以变成自己人。 “让他入伙!” 朱翊钧大袖一挥,便定下了论调,石星必须上他的贼船。 “至于分润方面,陛下拿六成,英国公府与定国公府各拿两成。” “其中麻贵、石星等人的分润,都由英国公府负责,陛下不必担忧。” 张维贤的消息,对于万历皇帝而言,可谓捷报连连。 什么是忠臣?张维贤啊! 为朕出谋划策之后,连分润都想好了! 看看人家,给朕六成,亲自拉拢的人手,那些个分润还是张家出! 朱翊钧难免脸上动容,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除了大明常务副皇帝外,这是唯一一个愿意对他倾其所有的臣子。 “无妨!朕拿五成便是,剩下的一成分给石星、麻贵等人!” “英国公府为朕办事,朕又岂能寒了忠臣之心?” 朱翊钧同样不是小气的人,直接拿出一成,让张维贤去做顺水人情。 “微臣知道陛下宅心仁厚,但微臣建议这一成留下,用以吸引更多的人加入。” 张维贤嘴角上扬,朱翊钧愿意分享,倒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这要是换了嘉靖皇帝,恨不得自己拿八成分润! “更多的人?爱卿是指……” 张诚站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张维贤都从“小子”变成“爱卿”了? 张元德则心中沾沾自喜,这一步赌对了,谁说勋贵只能躺平混吃等死? 当初他继承爵位,受尽了多少白眼和嘲讽? 但咱老张生了个好儿子啊! “有些虫豸看似强大,实则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当皇商成熟后,陛下便可以此为饵,吸引他们为您所用。” “我们这些忠臣少拿一些分润无所谓,重要的是让大明再次伟大!” 好! 朱翊钧抚掌大笑,若非腿上顽疾,他甚至想拍案而起。 让大明再次伟大,这才是忠臣! 张维贤负责出谋划策统御全盘;徐文壁主打出钱撒币;麻贵、萧如薰出人出力;石星后勤调度,理财能手。 这人员配备,一个字——绝! “朕,打算给山东布政司下令,让他们决不能阻挡商船!” “陛下英明,吾皇万岁!” 君臣二人相视一笑,已然看到曰本的金山银山,再向他们招手。 “对了,你小子昨日在兵部,跟李如松立下了赌约?” 说到兴起处,朱翊钧还不忘调侃一句,“怎么?宁夏之战立下大功,你还想争夺主将,做个备倭总兵官不成?” 张元德正要说上两句,却被张维贤以眼神制止。 却见张维贤突然起身,随后躬身行礼道:“陛下果然慧眼如炬,明察秋毫!微臣,的确是想当主将!” 咳咳! 朱翊钧一口老水差点喷出,让眼前不足二十岁的年轻人当主将,即便他是万历皇帝,也觉得有些抽象! 第80章 如若不胜,请斩某头 二十岁不到,想当备倭总兵官? 朱翊钧虽然胆大妄为,却也不会拿国事开玩笑,尤其是兵事。 就看宁夏之役讨伐哱拜,魏学曾、叶梦熊、梅国桢哪个不是人尽其才? 文将尚且如此,更别提麻贵,以及随时前去参战的李如松。 狮子搏兔,尚用全力。 万历是条病龙不假,但他从未轻视过对手。 至少打得曰本人三百年内,再也不敢觊觎神州,德川家康只能闭关锁国图一乐。 “张维贤,军国大事,岂容儿戏?” “你可知道,主将不仅是个名头,更是决定无数将士生死之人!” “若主将出师不利,即便你是朕的爱卿,朕也会杀了你。” 朱翊钧面色严肃,全然没有方才轻松愉悦,讨论正事的时候,容不得半点儿戏。 “小国公,还不赶快向陛下认错?” 张诚紧张提醒道:“您能为陛下分忧,已经强过我等老奴,担任主将之事,并非朝夕就能决定。” 张元德此事吓得冷汗直流,恨不得直接捂住逆子那张破嘴! 说好了过来谈皇商之事,陛下也龙颜大悦,眼看张家就要原地起飞,谁知这逆子真正目标,竟然是什么备倭总兵官? 咱老张家,除了张玉、张辅两位老祖宗,还有打仗的料么? “陛下,微臣从未玩笑,而是真的想当入朝作战的主将。” 张维贤抱拳行礼,正色道:“李如松骁勇善战,辽东军皆乃精锐不假,但他们都不适合前往朝鲜。” 呵! 朱翊钧轻蔑一笑,李如松的能力,他比谁都清楚。 爱惜将才是一方面,也有李如松真能打的原因。 大明,好不容易又出了一位名将,还是纯粹的军人,也让朱翊钧格外珍惜。 “朕,也看了魏学曾的折子,对你颇有赞赏。” “可你在宁夏之役所立战功,不过是兵贵神速,以及哱拜轻敌。” “这等战法,在朝鲜战场上,面对倭寇当真能够奏效?” 朱翊钧显然认为,张维贤在宁夏的战功,拥有那么点冒险和侥幸。 “陛下,若是觉得微臣冒险,那李如松善用精锐直冲敌阵的战法,岂不更是凶险?” “朝鲜多雨多山地,更不适合辽东铁骑作战,且辽东军火器尚且不如浙兵。” “所以微臣以为,此战当以步卒为主,骑兵为辅,最好是调用外族骑兵。” 外族骑兵? 张维贤此言一出,朱翊钧脑海之中,想起了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 对方臣服大明,以臣子自居,用他们倒也无妨。 “至于微臣看似莽撞,实则步步为营,否则也不会一举夺取宁夏。” “冠军侯尚且敢讨伐匈奴,微臣对付曰本,又有何惧?” “如若不胜,请斩某头!” 张维贤态度坚决,话音斩钉截铁,可怜了亲爹张元德心跳加快,更是吓得面色铁青。 本以为张家出了个麒麟儿,结果却是个逆子啊! “张维贤,别怪朕没提醒你……” 朱翊钧话锋一转,看向张元德,态度冷漠。 “若你担任主将,出现任何差错,导致战事不利,不仅你会人头落地,你们张家更会被削去爵位,革职为民!” “朕,最后问你一次,这等后果,你能承担得起么?” 削去爵位,革职为民,还要赔上自己的脑袋! 张诚承认自己侍奉皇帝多年,见过了申时行、张四维这等人中龙凤,却看不清眼前的小子。 说他傻? 宁夏立功,敢为皇商,都获得了皇帝的欣赏。 争当主将,不惜身命,却显得过于猖狂幼稚。 至少在场众人,没有人理解张维贤想攻伐曰本的心情。 国仇家恨,岂能不报? 哪怕堵上整个英国公府,张维贤也在所不惜。 “陛下!陛下!” 张元德明显急了,再让张维贤说下去,英国公府恐怕就特娘的没了! “陛下,微臣还是那句话,不管是削职为民,还是砍了脑袋,都随您的便。” “我与李如松已经有了赌约,也跟石星有所结交,若辽东军入朝作战失败,他便举荐我当主将!” “备倭总兵官,我定要争上一争!” 张维贤躬身再拜,亲爹张元德已经面如土色! 哪怕是最得成祖、宣宗喜欢的张辅,都不敢这般跟皇帝说话啊! 何况,眼前的帝王,乃是大明国祚二百七十六年间,最为奇特也最为难以捉摸的万历皇帝。 张诚同样将心提到了嗓子眼,只能说年轻气盛啊! 本来好好的前程,很有可能在今日毁于一旦! 张维贤,还是太着急了! 他还年轻,何况陛下尚未立太子,说不定他还能有从龙之功呢! “张维贤,你真是令朕欢喜!” “朕,本以为李如松是我大明冠军侯,不曾想冠军侯就在朕的眼前!” 朱翊钧忍住腿疾,强撑起身体,张诚赶紧上前搀扶。 一瘸一拐的病龙,来到了张维贤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跟李如松的赌约,石星都能掺和,朕又岂能落后?” “若你所说局势当真,让你担任主将也无妨!” “国运,朕也想赌上一赌!” 朱翊钧双眸放光,唯有做了皇帝,他才知道整个大明朝,已经烂到了什么地步。 虚假繁荣的背后,是土地兼并严重,百姓赋税高压,国库却没有银子! 文官集团猖獗,甚至妄想架空皇帝。 大明天子,岂能坐以待毙? 要么跟亲爹隆庆一样,当个文官眼里的傀儡明君;要么像爷爷嘉靖一般,与文官同流合污,苦一苦百姓,大家分润利益。 但万历皇帝却不这么想,他更期望像另一位皇帝那般重振大明。 “陛下,微臣与您愿赌服输!” “呵呵,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说话之间,朱翊钧将自己佩戴的护身符取了下来,顺势递给了张维贤。 “这……这是?” 张诚有些发懵,他侍奉陛下多年,自然清楚那护符的重要性。 昔年太岳公所赠,朱翊钧一直贴身佩戴,如今却见护符交给了张维贤? “朝廷,需要你这样的人,李如松只知蛮干,是把合格的快刀。” “朕,更希望有个人,能帮天子夺回一切!” 朱翊钧看向天色日渐明亮,方知即将日出东方。 “背朕出去,共赏日出!” 第81章 马上天子,祖宗排名 张维贤背着万历皇帝,也就是这副身子骨硬朗,才能背负起日渐肥胖的病龙。 张元德和张诚一路紧随其后,除了当年的太岳公外,已经很久没有人,能够跟陛下的关系这般融洽。 张居正最后被抄家清算不假,但万历皇帝却依旧坚持用他的本事。 “张维贤,你觉得武宗其人如何?” 武宗,也就是正德皇帝朱厚照,至少史家笔墨,对其评价就是个玩世不恭的败家子。 朱翊钧突然提起此人,倒是令张维贤有些惊讶。 “这深宫之内,是人是鬼,朕自己都分不清。” “朝夕相处的宫女、宦官,他们也未必值得信任。” “但凡朕有些事情做的不尽某些人心意,宫殿便会莫名其妙焚烧,甚至被当做天谴。” 朱翊钧自嘲一笑,难怪皇帝麾下的红盔将军,始终护卫宫殿,甚至仔细巡查。 即便如此,万历的皇宫,在大明朝也是被焚烧次数最多的。 “武宗,应该是我大明最后的马上天子了。” 张维贤叹气一声,对于朱厚照这个复杂的皇帝,他并不会全盘否定,更不会被掌握着舆论话语权的文官带偏。 “哦?你不觉得他是个贪图享乐的纨绔?” 朱翊钧眯眼看向旭日,随口一问,“那豹房,可是臭名昭著啊!” 张维贤看向身后跟在不远处的父亲,以及宦官张诚,低声道:“按照陛下所说,皇宫其实并不安全,那豹房不就是武宗最好的行政居所?” 呵! 朱翊钧咧嘴一笑,这是个明白人,也是个聪明人。 在朱厚照溺亡后,文官们赶紧拆除了豹房,表面声称这是人为的防沉迷,避免继位皇帝误入歧途。 实则是将皇帝,彻底困在紫禁城中,成为他们手里的傀儡。 只要不高兴,那就火烧皇宫,给皇帝个下马威。 “你说武宗是马上天子,可史书对他所谓的武功,不过寥寥数字罢了。” 对于皇帝的试探,张维贤则继续低声,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武宗当年,以辽东、宣府、大同、延绥、陕西、宁夏、甘肃等边关多事为由,下旨‘特命总督军务威武大将军总兵官朱寿率六军往征’。” “此举看似荒唐愚昧,可结果呢?武宗将九边兵权,重新收入自己手中。恐怕当初九边总兵,都没想到皇帝亲自过来,被杀了个措手不及。” “更别提远在京师的文官,可能同样没想到,武宗如此不按常理出牌吧!” 朱翊钧对正德皇帝,可谓相当欣赏,自幼也有个御驾亲征的梦想。 可惜随着岁月流逝,以及腿部顽疾,让他彻底被困在了紫禁城。 “你这小子,算是难得的明白人!武宗讨伐南侵的鞑靼小王子,使得边境安静十年。” “可惜啊,在这些文官的笔杆子下,这一武功却被刻意淡化,更是将这场天子御驾亲征的大战,说成了武宗的荒唐之举。” “张维贤,你现在可清楚,若是站在朕身边,日后要面对的是何等洪水猛兽?” 朱翊钧目光如炬,规劝道:“现在收手,你还能继续当个纨绔!否则,你我君臣二人,势必会沦为他们口中的奸臣昏君。” 名声? 又不是东汉末年,老子在乎这个? “陛下放心,微臣不在乎这些虚名。” “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张维贤语气平淡,只有了于谦的一句诗,作为自己的回答,对于后背上的朱翊钧,却是感触良深。 堡宗复辟,先斩于谦,虽说巩固了权位,安抚了功臣,却也让朝臣们寒心,再无于谦这样挽大厦之将倾的人物。 张维贤变相告诉朱翊钧,为国办事他肯定全力以赴,至于最后会不会落得于谦这样的下场,就要看陛下您了。 “呵!我大明这些个先帝,朕最看不起的莫过于英宗!” 朱翊钧对于堡宗,那是毫不客气的嘲讽,反正又不是他的直系祖宗,就堡宗干的那些破事,是个正常人都会鄙夷不止。 “宦官,只能沦为皇权的工具,就像武宗手下的八虎,以及朕手下的盐监、矿监。” “反观王振之流,手握军政大权,英宗这个皇帝做的还真是窝囊!” 若是文官们在场,听到朱翊钧如此“大逆不道”之言,定会对其口诛笔伐。 可惜张维贤不仅不会挽尊,甚至会跟着朱翊钧一起骂。 “陛下英明!我还以为您会偏袒英宗呢!” “偏袒他作甚?读书明理,若连祖上犯的过错都不敢承认,朕这个皇帝岂不是昏庸无道?” 朱翊钧连亲爹隆庆的政策都能推翻,隆庆惩罚弃用的石星等人,他却直接委以重任,主打的就是个叛逆。 “陛下,您就是我大明朝排名前三的皇帝啊!” “哦?你小子为了主将之位,还真是无所不用其极,这是在故意拍马屁?” 朱翊钧难得开个玩笑,感受着旭日东升,万物苏生,仿佛自己的腿疾,也在这一刻缓解了不少疼痛。 可惜,大明朝却是江河日下! 唯有亲自执政,才知道大明的财政糜烂到了何等地步。 百姓们一分银子没少交,结果朝廷国库年年空虚,耗子进去一圈,都要男默女泪。 “陛下,我大明第一帝,肯定是太祖无疑,驱逐鞑虏,恢复中华,得国最正。” “太祖,在朕心中,自然是一等一的大英雄,他老人家排第二,谁敢排第一?” 朱翊钧也觉得纳闷,自己有朝一日,竟然跟手下臣子,讨论起自家祖宗的排名。 不过男人么,对于某些排名,总是有着执着。 “第二名么,就有些争议了!” “哦?我还以为你小子肯定会说成祖!要是没有他老人家,你们张家也不会获得国公爵位。” “成祖奉天靖难,是非对错不说,但五征漠北,的确是劳民伤财。” 张维贤额头冒汗,别的不说,陛下的确是千斤重,好在他做好了承担大明两京一十三省的准备。 “五征漠北……若非仁宗休养生息,恐怕我大明会再次陷入战乱。” “陛下,成祖也就五征漠北差点,但他跟太祖可都是工作狂,那叫一个勤政!” 啪! 朱翊钧毫不客气,敲了敲张维贤的脑袋。 “你小子,说朕怠政?” 第82章 支棱万历,屈居第三 朱元璋勤政工作狂,那是人尽皆知,毕竟是从苦日子过来的人,更明白打江山易守江山难的道理。 朱棣奉天靖难,虽说军事奇才,但夺取侄儿的皇位,传出去毕竟不好听。 为了弥补自己得位不正,朱棣同样勤政,甚至五伐漠北,七下西洋,修书永乐大典,只为让后世子孙明白,他虽然是个篡位者,却绝不是个昏君。 大明,排在前两位的皇帝,那可都是勤政之君。 张维贤虽然一句没劝,却让朱翊钧老脸一红,腿疾归根结底,都不是他一直怠政的理由。 “你小子,说朕怠政?” “陛下,微臣冤枉啊!” 张维贤可不会承认,有些时候提醒对方,根本无须指责,甚至不用明说,让其自行领会便是。 “那你为何着重提出太祖、成祖他们勤政?这不是暗讽朕怠政么?” “陛下,因为我要说的下一位,才是真正的怠政,你这才哪到哪?” 如今的朱翊钧,还没创下怠政二十年不上朝的记录,现在的记录保持者还是他爷爷嘉靖。 “咳咳!您祖父就是聪明人里的人中龙凤!” “即便太祖、成祖这般勤政,也未必能有您祖父的手段,将文官们玩得团团转……” 嘉靖,那是亲爷爷,张维贤可不能往深了说。 堡宗,毕竟是隔了好几代的堂叔祖,喷就喷了。 跟皇帝说话,尤其是劝谏皇帝,当真是个大学问。 像魏征那样的喷子,也就是遇到了唐太宗这种明君,否则早就下去投胎了。 不少官员们,为了博得好名声,都会铤而走险,玩所谓的直言进谏。 要是苟活于世,便能名声大噪;即便赐死当场,亦能青史留名。 可惜这样做,除了满足自己的虚荣心,于国于民没有半点好处。 张维贤更加务实,他要试图唤醒或者提醒背着的病龙,而不是指着鼻子骂娘。 “皇祖父他老人家……将这个国家弄得大乱,你还夸他聪明?” “朕,都觉得羞得慌!皇祖父敛财政斗,的确是一把好手。” “不过武功欠缺,东南倭寇猖獗,更是没能抑制清流,导致胡宗宪这等人才受到牵连。” 张维贤见对方上钩,随即低声道:“陛下,咱们可不能忘本啊!至少您祖父,给您留下了不少银子,光是这份聪慧,咱给他排第三不过分吧?” 朱翊钧虽有腿疾,却一身傲骨,主打一个不服,要是嘉靖能排第三,那他又未尝不可? “皇祖父排第三?那仁宗、宣宗呢?” “他们文治有余,稍逊武功!安南都被我大明吞并,结果却吐了出来。” 张维贤试图激发出万历皇帝的争胜之心,跟唐太宗这种最强碳基生物对比,朱翊钧估计下一秒就趴窝。 可跟祖父嘉靖相提并论,却能让人看到希望,尤其是超越嘉靖的方法,实在是太多太多…… 光是宁夏之役,一个月平叛,朱翊钧就沾了某些人的光,在武功方面实现反超。 “宣宗时期,也是受制于财政,放弃安南实属不智之举!” “朕,怎么感觉,你小子是在为自家祖宗打抱不平?” “毕竟安南那地方,可是你祖宗张辅打下来的地盘。” 朱翊钧说罢,又敲了张维贤脑袋一下。 此举看得张元德、张诚二人满眼羡慕,反观张维贤一直喊疼。 能让陛下如此亲昵对待,臭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陛下,您这就冤枉人了!主要安南那地方都是水田,粮食可多得很呢!” 明末的小冰河期到来,中原大地粮食减产,但安南不会啊,甚至一年三熟。 有了这个东南亚粮仓,能让更多的大明百姓活命,更能减轻大明国内的粮食压力。 毕竟,安南自古就是中原的领土! 嗯!有史为证! “哦?你的意思是……曰本给国库赚银子,安南给粮仓供粮?” “陛下,这可是您说的啊,臣一句话没说!” “臭小子,就你馊主意多!” 朱翊钧心中大喜,大明境内的税收,无论是银子,还是粮食,即便是他这个皇帝,都要靠盐监、矿监去跟文官们争夺利益。 可一旦打下来的新地盘,那就不是文官们说了算,而是率先接触此地的武将! 曰本银山金山,安南良田千亩,那就是上天以资大明! “安南之事,还要稍微顺延,当务之急乃是朝鲜战事。” 朱翊钧提醒道:“不过安南那边,朕会让骆思恭盯着点。”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搜集情报是一把好手。 万历皇帝深居宫中,对情报尤为看重,得知是骆思恭搜集情报,也让张维贤安心不已。 “陛下,您要是能灭了曰本,重夺安南,再令大明国泰民安,我看赶超太祖、成祖不成问题!” 让朱翊钧“悟”到了安南的重要性,张维贤随后便开始提供情绪价值。 朱翊钧心里听得高兴,嘴上却还是推辞道:“太祖开国,成祖定国,朕与他们二位相差甚远!” “不过你小子却让朕有了目标,咱大明也该露露獠牙了!” “距离白江口之战,已经过去九百余年,也该让曰本人重新明白,谁才是天朝上国!” 朱翊钧双眼放光,殊不知张维贤的马屁还不止于此。 “陛下,您受委屈了,只能屈居我大明皇帝第三!” 万历皇帝,屈居第三? 若是一众文官听到此言,肯定会破口大骂! 人家心中的明君隆庆皇帝,还没榜上有名呢,这叛逆的朱翊钧算怎么回事? “不委屈,不委屈!” 朱翊钧连连摆手,嘴角上扬,忍不住笑意。 跟那些个文官们生搬硬套的马屁不同,张维贤主打一个润物细无声。 都把朱翊钧吹到大明前三强的帝王了,您老好意思不干活么? “走走走,回去用膳,朕今日还要处理些文书!” “陛下,闲杂文书交给内阁便是,您要保重龙体才是!” “呵呵,朕心中有数!” 万历皇帝大手一挥,直接打道回宫,现在的他仿佛又浑身使不完的牛劲! 朕,乃屈居大明前三之皇帝! 第83章 小国公初见九千岁 张维贤这番情绪价值给足,让备受文官唾骂的万历皇帝,一跃成为大明第三明君。 权力与自我实现,对于已经人到中年的朱翊钧而言,其诱惑性远胜于后宫嫔妃。 尤其是屈居大明第三明君,仿佛让朱翊钧吃了一颗万艾可,整个人充满了干劲。 “大伴,回去将内阁的折子拿来,朕要逐一过目。” “折子?不是牌子?” 虽说朱翊钧现在的岁数,批折子和翻牌子一样困难,但就怕内在激励。、 “折子!还要朕说第二遍?” “陛下息怒,老奴这就去内阁拿折子!” 打发走了张诚,万历皇帝又示意张元德站着别动,愣是将堂堂大明英国公当成了喽啰。 “你也该去神机营看看了。” 朱翊钧狡黠一笑,“现在的京营,肯定会给你带来惊喜,朕对你很是期待!” 张维贤大感不妙,京营什么德行,他可是有所耳闻。 粮饷最高,战力最差。 在臭名昭著的辽饷出现之前,三大营常年占据着明君粮饷之首的宝座。 “陛下,能否透露一下?” “朕要是跟你说了,岂不是帮你作弊?” 朱翊钧嘴角上扬,一脸得意之色。 “你想当这个备倭总兵官,要是连神机营都难以服众,朕即便帮忙,恐怕内阁也不会同意。” “就当是你的一次小考,朕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将神机营掌控在你手中!” 朱翊钧语气严肃,张维贤却听出了另外的声音。 神机营,兴许已经不被皇帝掌握,所以才让他来想方设法执掌。 “是,陛下!” “去吧,朕要看折子了!” 张诚去了内阁,父子二人只能在一名小宦官的带领下离开皇宫。 “二位国公爷,这边请!” 小宦官一张国字脸,莫名有股阳刚之气,全然不似普通宦官那般尖嘴猴腮,很会察言观色,自我介绍道:“在下李进忠,乃王恭妃之典膳,今日为国公爷带路,实乃三生有幸!” 张元德只是微微颔首,对方又不是张诚这样的近侍,不值得他去说话。 李进忠,张维贤听到这个名字,只是觉得耳熟,随后更是被惊出一身冷汗。 “李公公……” “小国公,可莫要这般称呼,折煞小人了!” “你本来可姓魏?” “咦?小国公是如何得知?” 魏进忠……魏忠贤! 张维贤没想到,日后的大明九千岁,竟然在为自己带路。 传闻中,这位大太监,因为与净身宦官交好,所以才保留了一颗蛋,这才在后宫风生水起。 每日对食得老太监,哪里是一蛋忠贤的对手? 张维贤也是恍然大悟,难怪日后司礼监秉笔太监的下属魏朝,都被魏忠贤抢了对食。 对食宫女,可以看做太监们的妻子,这也是双方在深宫中的慰藉。 当然,更多来自于心灵,可魏忠贤是个异类,这厮还有一个蛋,果断遥遥领先其他宦官。 “呵呵……猜的!” 张维贤并未纠结此事,魏忠贤则是被吓得够呛,现在未被木匠皇帝赐名,他更担心眼前的小国公,是来讨债的! 魏忠贤入宫净身,是因为欠了一屁股赌债,最终无奈之举。 “儿啊,你跟那阉狗,多说什么?” 父子二人离开皇宫后,张元德才不解询问。 面对张诚,一脸谄媚;到了尚未发迹的魏忠贤,就一口一个阉狗,亲爹果然是自适应强者。 “爹,宫中这些宦官宫女,您一个都不能小瞧,甚至不可轻易得罪!” “不就是个小宦官?” 张元德明显不屑一顾,毕竟是半路继承爵位,对于宫中之事知之甚少。 “爹,深宫之中,可是有不少嫔妃。” “他们相互争斗,可不会亲自下场,靠的就是这些宦官宫女。” “试问每天勾心斗角,没有两把刷子,能活到现在?” 张维贤劝慰道:“何况,之前的王振、刘瑾、汪直等人,哪个不是出身卑微,之前被小看?也不妨他们日后权倾朝野。” “说不定,您今日小瞧的宦官,日后便可与这三人齐名呢!” 王振,土木堡之变,葬送大明国运。 刘瑾,八虎之首,堪称首席工具人,被武宗抄家赚得盆满钵满。 汪直,开设西厂,也就是雨化田的原型,真正亦正亦邪的大宦官。 张元德听闻方才那一脸谄媚的小宦官,竟能与这三位并列,不由地谨慎起来。 以前自家儿子说话,那是放屁;现在但凡有何建议,一定犀利。 “我儿说的是!以后这帮宦官宫女,咱一个都不能得罪,还要跟他们保持好关系!” “善,孺爹可教!” “混账小子!你敢这么说为父?” 父子二人一路吵闹,回到英国公府后不久,定国公徐文壁便送来了第一批资金! “这里是五百万两银子,家父让我交给贤弟,先去跑一趟生意。” “咱们第一次跑商,不求赚多少,只求熟悉航线,方便日后行事。” 徐延辅亲自送银子前来,可见定国公徐家对此事的重视程度。 张维贤也确定,徐文壁在宫中肯定有眼线,否则不可能自己前脚出宫,这厮后脚就来送银子。 要是等到万历皇帝发话提醒,那就是他这个定国公不懂事了。 “姐夫放心,此事我定会谨慎处理。” “呵呵,贤弟办事,我肯定放心啊!” 徐延辅欲言又止,最终小声道:“贤弟,外面有消息称,要是我大明入朝作战,你要跟李如松争夺主将?” 朝鲜的死活,大明众人并不关心,但张维贤跟李如松的争端,大家伙都是忠实的吃瓜群众。 一个辽东将二代,一个京城纨绔,看的就是热闹! “果然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姐夫说的没错,我的确是想争上一争。” “不过此乃国事,并非与如松兄意气之争。” 张维贤实话实说,徐延辅则小声提醒:“贤弟啊,李如松可放出话了,要是日后你落在他手里,绝对没你好果子吃!” “这厮就是个火爆脾气,在兵部破口大骂都是小事,甚至还大打出手,你以后定要小心应对!” 徐延辅好心提醒,张维贤自然领情。 “姐夫放心,李如松日后在我帐下听命,我绝对一视同仁!” “当真?贤弟这是回应了?我这就把话传出去!” 第84章 慈子多败爹 徐延辅这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张维贤只觉得无语至极。 最怕姐夫突然的关心,最怕空气突然的安静。 “无所谓……姐夫宣扬出去便是。” 张维贤如今是虱子多了不压身,随后询问道:“姐夫,对于神机营,你可有了解?” 神机营,与三千营、五军营,并称为京城三大营,也是拱卫京师的重要军事力量。 尤其是在成祖时期,武备武功达到了顶峰。 神机营,便是那时世界当之无愧的第一火器军队。 只可惜,张维贤在徐延辅尴尬的面色上,看到了神机营早已不复当年之勇。 “贤弟啊……按理来说,我跟神机营那帮人也都是同僚,本不该在背后嚼人舌根。” “不过,我还是提醒一下,神机营对你们张家,还是有些情绪在里面的。” 徐延辅还不忘指了指正在品茗的张元德,“之前英国公吃的空饷,就有大部分属于神机营……” 他妈的! 慈子多败爹! 张维贤心中暗骂一句,便宜亲爹还真是关键时刻不顶用! 你去吃五军营、三千营的空饷不行?怎么非要吃神机营的? 如今自己还成了神机营戎政,张维贤甚至觉得,万历皇帝是故意为之,让神机营的弟兄们出气。 “你懂了吧?” “懂……” 断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要不是张元德有祖上恩荫,恐怕神机营那群士兵,早就杀了此人祭旗。 “姐夫,最近囊中羞涩,银子全都投到皇商里了,能否借我一些?” “贤弟,果然是狗……不对,这叫初心不改!又想去青楼勾栏了?” 徐延辅一副我懂的样子,随后大大方方拿出了些碎银子,直接塞进了张维贤手中。 “咳咳!明卿看我看得严,你姐的脾气你也懂,姐夫也是尽力了!” 看着手中这点碎银子,张维贤直接起身送客。 妈的,想要跟神机营的将士搞好关系,最实际的方法就是疯狂撒币。 本以为徐延辅能多少支援点,结果是个妻管严,窝囊! 至于英国公府,现在看似富丽堂皇,实则一毛不拔。 张元德更是以养生为由,开始吃起了粗茶淡饭。 “行了,姐夫,我也要出门一趟!” “贤弟,小心李如松,要是见到了,可千万别起冲突!” “行行行,知道了,你们巴不得看我跟李如松打起来吧!” 张维贤摆了摆手,随即前往驿馆,找上了老哥哥麻贵。 “兄弟,最近这是忙完了?” 麻贵不喜茶,更钟意喝酒,这才日上三竿,已经拉上萧如蕙一起小酌。 看到张维贤过来,不管三七二十一,先给其斟酒一杯。 “麻兄,这么早就喝上了?” 张维贤也不拒绝,本来就是有求于人,他直接与麻贵碰杯,随后一饮而尽。 “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遇到难事直接说,咱们都是爷们,不用做女儿态!” “实不相瞒,缺银子了!” “银子?” 麻贵有些不可思议,若是说他们这些边军将领缺钱,那还情有可原。 毕竟大明稍微有战斗力的不对,全都是靠主将给养,麻贵的封赏和俸禄,甚至是灰色收入,都要用来养兵。 但张维贤就不一样了,世代公爵之家,结果还缺钱? “实不相瞒,我那不成器的爹吃空饷被人发现了……” 张维贤本着家丑必须外扬的风格,将张元德所做之事,尽数告知麻贵和萧如蕙。 “这……贤弟还真是惨啊!” “谁能想到英国公吃的空饷,竟然属于神机营。” “贤弟你还恰好成了神机营戎政,咱们这些当兵的,最是讲究个有仇必报。” 麻贵也觉得张元德坑儿子,随后咬牙拿出了二百两银子。 “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若是不够的话再跟我说!” 萧如蕙见状,同样拿出了二百两。 “小国公,就不必跟我们客气了,这些银子你也拿去应急。” “若是神机营集体弹劾,你必然受到影响。” “对了,最近听说你跟李如松斗起来了?” 萧如蕙此言一出,麻贵眼珠一转,二人妙从关心自家兄弟,转变为吃瓜模式。 “人家都说什么东李西麻,但凭良心说,咱麻家军跟人家李家的辽东军没法比!” “无论是粮饷土地,还是武器装备,都是辽东军遥遥领先。” 麻贵叹气一声,“可能唯有斗志这方面,麻家军略胜一筹了。” 麻贵性子直,又不会讨取文官大佬们的欢心,自然没有李成梁那般吃香。 何况辽东要西防蒙古,北御建奴,战略地位也更高,朝廷无论以何等理由,都会更偏袒李家。 “麻兄不必自卑,如今战争局势,已经不再是双方持刀拼杀。” “哱拜手下之兵,不可谓不强,最终却败于你我之手。” “火器的大规模杀伤,以及火力密集覆盖,迟早让骑兵退出战争舞台!” 张维贤说得斩钉截铁,也让麻贵意识到,自己的部队是否也该抓紧训练鸟铳队。 “贤弟,这些银子你先拿去用!” “老哥哥我是没机会争了,但你年轻气盛,定不能对李如松服输!” “老子真想看看,有朝一日李如松给你当副将,哈哈哈!” 麻贵开怀大笑,萧如蕙为其斟酒,张维贤举杯致谢,三人再次同饮。 再从萧如薰之前所赠银两中拿出一百两,张维贤打算用这五百两银子,去跟神机营的将士们挽回关系。 当然,张维贤也没妄想用这点钱,就让人家死心塌地。 那就是撒币,而是傻逼了。 “小国公,五百两银子,当真能让神机营的丘八,对您不再抱有敌意?” 李文武紧张不已,毕竟张维贤身为神机营戎政,他也会跟着前往。 到时候主仆二人不受待见,很有可能被直接架空。 天子脚下又如何,凡事都要讲个理字,何况法不责众,张维贤没准前去神机营赴任第一天,就会被扫地出门。 “当然不能,真以为神机营是乡下老农那般好糊弄?” 张维贤叹气一声,“走一步看一步吧,要是他们太过分,那老子也不惯着!” 第85章 京营神机,好似弱鸡 隔日,清早。 张维贤新官上任三把火,带着李文武便直奔神机营而去。 京营军队的驻地,主要分布在京城九门附近,神机营的驻地便在西苑的专设营区。 李文武推着一辆小车,里面则是五百两银子,这是张维贤的见面礼。 “小国公……咱们已经到营门附近了,怎么一个士兵都没见到?” 今日,可是神机营戎政赴任的日子,按理来说士兵们都该整装待发,等待着戎政的检阅。 “走,进去看看。” 张维贤面色铁青,在军队中受过先进军事训练的他,最是厌烦玩忽职守的老兵油子。 “来来来,咱们赌一下,这个张维贤到神机营,能吃咱们多少空饷!” “他爹不是个东西,害得老子当年三个月没有粮饷!” “呵!英国公和成国公两家吃空饷,已经是惯例了,弟兄们还没习惯?” 一众士兵此时摇着骰子,赤膊上身,丝毫没有注意到张维贤已经过来。 李文武勃然大怒,若非张维贤阻拦,早已上前与众人理论。 驻地里并非没有士兵,而是大家伙赌钱玩乐,丝毫没把张维贤这个神机营戎政放在眼里。 “哎!你们听说没,张维贤这小子,在宁夏平乱可是位列首功之臣。” “艹!要么杀良冒功,要么就是顶了别人的战功,这些个纨绔败家子,还能有真本事不成?” “他妈的,你们到底下不下注?就说这纨绔,能否吃够一年的空饷吧!” 一众士兵大笑连连,随后纷纷下注。 “小国公……” 李文武正欲开口,却见张维贤已经主动上前。 “我赌张维贤,不会吃空饷。” “艹,你几把谁啊?” 一名士兵出口成脏,这才注意到张维贤与李文武二人。 “步营的人就滚去靶场训练,别耽误老子赌钱!” “呵呵,一看这两人的穷酸模样,就是跟雷雄混的!” “还是咱们赵大人出手阔绰,车营的弟兄们早就过上好日子了!” 啪! 张维贤打了一记响指,却见李文武将推车一横,满车银两瞬间亮瞎了众人的狗眼。 “这……这么多银子?” “我看至少有五百两左右!” “莫非,又是赵大人赏赐给咱们的?” 一众士兵双眼放光,始终没离开过银子,贪婪之色一览无余,甚至已经有人上前想要抢夺。 张维贤本想不动声色,但这些神机营士兵,哪里还有京营精锐的模样,分明是一众兵痞! 虽说戎政之位空缺已久,但坐营官是干什么吃的? “站没站相,士气萎靡,你们他妈哪有一点当兵的样子?” 张维贤怒斥一句,他自身就当过兵,更有对于军人的骄傲。 看过神机营这个样子,更多的是恨铁不成钢! 连京师三大营都这个德行,可见强大帝国的内部,已经糜烂成何等模样。 “妈的,老子当兵吃饷天经地义!” “送银子的狗罢了,真以为我们怕赵梦麟不成?” “一个保定侯爵的旁支子弟,要不是给银子,谁他妈陪他玩?” 李文武听闻此言,小声提醒道:“小国公,他们口中的赵梦麟,应该就是神机营左掖坐营官,主管车营事务!” 神机营在经过戚继光编练后,分为车营和步营。 车营搭配火器,进一步增加了鸟铳手以及大将军炮的机动性,这可都是戚继光在实战中,获得的宝贵经验。 可惜等他离开神机营后,此间士兵早就武备废弛,荒废训练久矣。 至少张维贤所见之处,车轴断裂、炮口生锈,还以为到了旧货市场。 “银子,你们想拿走,就要听命于我,今日开始训练。” 张维贤怒目圆睁,看向一众兵痞,除了尚未归营的士兵,此时营地已经足有百余人。 “你他妈谁啊?想训练,玩什么戍边报国那一套,就去步营找雷雄!” “老子一个月才能领多少银子,拼几把什么命?” “银子留下,你可以滚蛋了!” 放肆! 李文武再也无法忍受,怒指一众兵痞。 “此乃大明神机营戎政,英国公府小国——张维贤!” “尔等身为神机营士兵,见了戎政还不行礼?” “白日赌钱,荒于训练,该当何罪?” 听到张维贤的身份,士兵们先是一愣,随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哈哈哈!不就是吃空饷被人抓住的张元德之子么?” “来给爷爷们送银子,想让咱们不去弹劾,你就得摆出态度!” “对,说上几句好话,再把银子送过来,我们就不去弹劾,让你安生当个戎政,再吃上一年空饷!” “到时候,可别忘了孝敬爷爷们!” 神机营的士兵,之前都是九边之地的精锐,也可以说是“兵王”。 可惜来到京营后,进入这座腐败大染缸,一切就都变了。 京城乱花渐欲迷人眼,早已将这些兵王腐蚀的不成样子,丢掉了军人最重要的精气神。 “这银子,你们想拿,就给我好生训练。” 张维贤负手而立,看向一众兵痞,要改变京城三大营,必须从神机营开始。 “训练?你他妈一个纨绔,能教我们什么?吃喝嫖赌啊?” “老子早就听说,小国公最善勾栏听曲!” “对对对,带哥几个去趟青楼,咱们去那里训练!” 砰! 张维贤有些动怒,一脚踹翻桌子,众人也没想到眼前的纨绔脾气竟如此之大。 手下不听话,上面就没办法开展工作。 左掖坐营官赵梦麟,就是因为下面兵痞不服管,甚至要倒贴银子保住职位。 否则兵痞们闹起来,他们不仅丢了官职,还会留下能力不济的标签,以后再无升迁希望。 可惜遇到的是张维贤,本神就是世袭公爵,更被万历皇帝看重,还用惯着一群兵痞? “怎么着?想动手啊?” “动手,也行。” 张维贤淡然一笑:“诸位可都是曾经的九边精锐,不会担心被我一个纨绔暴揍吧?” “选出你们之中最能打的,要是我输了,你们直接分走五百两银子!若是你们输了,以后就给老子听话!” 兵痞们瞬间来了精神,这张维贤分明是头大肥羊! 第86章 纨绔立威,何人不服 要说神机营将士们,最想殴打之人,当属英国公张元德。 毕竟狗日的吃空饷,让弟兄们饿肚子,不杀他就算是天子脚下有王法。 如今能揍张维贤一顿,所谓父债子偿,对于众人而言,也并非不可接受! 士兵们一个个摩拳擦掌,看向张维贤跃跃欲试。 “先说好啊!要是挨揍了,可不能找你爹帮忙!” “对,您可是小国公,俺就是个臭丘八,这身份有别,打得小了来个老的,弟兄们可吃不消。” “愿赌服输,立下字据,否则我们可不敢动手!” 谁说丘八们傻,这一个个可都精着呢! 只能说随着时代的发展,光靠喊口号,根本不可能让军队形成战斗力,或者心甘情愿为其卖命。 尤其是大明的形势,实在是太过于复杂! 自洪武建国,已经过了二百三十八年,内部混乱不堪,且内斗不断。 竟然还能涌现出万历三大征,这种重新树立东亚霸主的战争,实在是非人哉! 张维贤二话不说,示意众人拿出纸笔,随后按照双方约定,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光让我守规矩,那你们呢?” “是不是人人过来按个手印?” 张维贤话音未落,士兵们倒也豪气冲天,一个个排队按下手印。 毕竟谁若是不来,就分不到那五百两银子了! 更有甚者,不少士兵感慨今日幸运,竟然等到了如此肥羊! 其实,不少勋贵子弟,例如张维贤、赵梦麟这样的人物,都想在任职上做出一些成绩。 奈何下面的人,根本不服管教,能稳住下面已经实属不易,更别说建功立业。 “谁先上?选个最能打的,莫要丢了你们神机营的人!” 相较于神机营士兵们的摩拳擦掌,张维贤巍然不动,令人看不出深浅。 “马明兴,你不是总吹嘘自己是神机营第一兵么?” “艹!牛大力,有能耐你先上,这第一兵的称号,老子让给你!” 眼见两位壮汉相互推诿,张维贤也不跟他们客气,直接勾了勾手指。 “无需麻烦,你们一起上!” 听闻此言,牛大力与马明兴感受到了深深的屈辱。 若说这话的人,是曾经的坐营官李如松,他们二人连个屁都不敢放。 可眼前的张维贤,不过是京中纨绔罢了,有什么资格装逼? “老马,一起上,干他妈的!” 牛大力说干就干,双拳紧握,如同蛮牛冲撞,直接杀向张维贤。 “一拳轰你趴下!” 马明兴并非着急,他知道牛大力的本事,这厮人如其名力大无穷,在车营无人不知。 “小国公,当心!” 李文武着急提醒,便想上前护驾,却被张维贤用眼神制止。 “只靠蛮力,在战场上能活下来,实数侥幸!” “你若不是来了京营,待在九边之地,这等顾前不顾后的打法,早就被人砍了脑袋!” 张维贤身轻如燕,丝毫不费力,就躲开了牛大力的进攻。 “放屁!你他娘去过战场?也配教老子?” 牛大力自然不服,哪怕在九边精锐聚集的神机营,单轮力气除了右掖坐营官雷雄之外,他谁也不怕! “再来!” 牛大力双眸血红,如同发狂的公牛,再次冲向张维贤,奈何对方犹如滑不留手的泥鳅,认他如何猛攻,都能轻松闪躲。 双方斗了数个回合,张维贤气息平稳,再看牛大力一拳没打到对方,反而将自己累得够呛。 “老牛,你下来,我去会会他!” 马明兴看了半天,确定张维贤只会利用身法闪躲。 “老子在辽东跟蒙古人、建奴厮杀的时候,你这小国公还在喝奶呢!” 马明兴箭步上前,整个人迅如疾风,一记手刀直切张维贤脖颈。 若是中了这一击,恐怕会当场昏迷。 马明兴就要用这种方法,告诉张维贤神机营并非纨绔撒野之地! 哪怕他们早就荒废训练,甚至自甘堕落,也依旧是曾经的九边精锐! 却见张维贤双手架起,这是现代搏击标准的防御驾驶。 马明兴一记手刀切在张维贤手肘处,后者毫发无损,反倒是马明兴右手疼的够呛。 只是一瞬间的停顿,就让张维贤抓住了进攻机会! 双臂格挡,铁拳猛攻! 一记简单利落,不带任何架势的刺拳,直接轰向马明兴胸口。 砰! 这一拳打得结实,也就是马明兴底子好,这才后退数步。 “这是什么拳法?为何没有起手式?” 马明兴纳闷不已,他在军中学习过拳法,但张维贤这等奇怪架势,他还是第一次见。 手肘抬起,护住面门,除非背后有人偷袭,正面可以格挡绝不部分的攻击。 “想学?听话训练,我教你啊!” “教你大爷!老子还没输!” 马明兴随后摆起架势,如同白鹤亮翅,随即高高跃起,想要一脚践踏张维贤头部。 “这小子肯定会躲,他妈的就知道躲!” 牛大力大口喘气,等着呼吸逐渐平稳,他便打算跟马明兴联手对敌。 谁知张维贤一反常态,并非闪躲,而是以深吸一口气,随后腰马合一,甩尾正侧踢一气呵成! 砰! 二人以脚对脚,本来居高临下的马明兴,并非势如破竹,反倒被张维贤一脚踢落。 “这……这又是什么招数?” “截拳道,猛龙甩尾,就问你帅不帅?” 张维贤咧嘴一笑,这可是拥有实战价值的截拳道,远非花拳绣腿能比。 明军内部的战斗力,可以说相当混乱。 戚继光训练的浙兵,讲究简单有效,根本不玩所谓的武术套路架势。 唯有北方一代,尤其是武术之乡,因为龙蛇混杂,有实力不俗的武术名师,也有学了几招花拳绣腿,便觉得天下无敌的绣花枕头。 “牛大力不得要领,空有蛮力。” “马明兴太重套路,太过繁琐。” “你二人底子不错,要是跟着我训练,肯定能更上一层楼。” 张维贤一语中的,指出二人不足。 牛大力若有所思,要不是当初在镇守蓟镇,被戚爷爷看重,带来了京营,恐怕正如张维贤所说,会死于蒙古人的乱刀之下。 马明兴遍访名师,结果学了个四不像,开打之后总是思考该用什么套路,却被张维贤一脚踹翻在地。 “何人在我车营胡闹?莫非当我这左掖坐营官是纸糊的不成?” 第87章 体力比拼,拉爆牛马 何人大闹我神机营? 来人二十七八岁,面容白皙,剑眉星目,称得上俊朗。 因为养尊处优,身材略显单薄,但穿着精心打制的山文甲时,倒也显得威风凛凛。 指甲修剪得十分整洁,握剑的手上看不到老茧,只有虎口处因近期勉强练习火铳而磨出的一点微红。 此人,正是神机营左掖坐营官——赵梦麟。 “你什么身份?就敢冲着我家小国公大呼小叫?” 李文武憋了半天,看到赵梦麟可算有了输出口,“我家小国公,乃神机营戎政,你这个坐营官见到戎政,还不行礼?” 赵梦麟紧皱眉头,他早就听说英国公府的张维贤,会来神机营镀金。 只是没想到此人如此年轻,还被陛下定为宁夏之役首功。 果然,这些纨绔嫡子,有人罩着就是好升迁! 不像他赵梦麟,只是世袭保定侯爵旁支子弟。 凭借家族荫庇和母亲带来的丰厚财力,才打通了京营中的种种关节,得以出任此肥缺。 赵梦麟从未上过战场,对兵书的兴趣远不如对琉璃厂新出的扇面来得大。 在神机营任职,于他而言是一份体面的“资历”,为将来升迁铺路。 “原来是新任戎政,下官拜见小国公!” 虽说同样是纨绔,但赵梦麟的地位远不如张维贤,赶紧上前见礼。 二人一靠近,赵梦麟便十分会来事,看到那一车银子,瞬间明白这是张维贤新官上任三把火。 “你们这群丘八,当真不识好歹!” “小国公拿银子请尔等吃酒,你们却妄想对人家动手?” “传出去,岂不说我车营对上官不敬?还不赶快向小国公谢罪!” 赵梦麟自认为聪明,想要在张维贤面前表现,奈何士兵们压根不卖他面子。 这厮说了半天,愣是没有一个人行动。 “你……你们!” 赵梦麟正欲动怒,平日里士兵们听话,那都是他“花钱上班”的结果。 如今张维贤初来乍到,就平了牛大力和马明兴两个刺头,还有不少人在气头上。 “你们两个,认不认输?” 张维贤同样没有理会赵梦麟,这伙士兵真正的主心骨,在于牛马二人,并非上班撒币的坐营官。 “这……俺刚才没跟老马一起对付你,算不上输!” 牛大力嘴硬,却被马明兴瞪了一眼。 本来二打一就足够丢人,牛大力还堂而皇之说出来? 赵梦麟闻言当场懵逼,他起初还以为是李文武这个家丁凶猛,没想到是张维贤自己动手。 “咱们神机营,向来擅长火器!” “若要我等服气,除非火器上胜过我们!” 马明兴抱拳道:“小国公,你我前往靶场,若您打靶比我厉害,在下便愿赌服输!” 李文武大怒,指着鼻子便骂:“直娘贼!比拼完拳脚,现在又玩火器,没完没了!你们他妈还是不是爷们儿?输了不敢认,都是王八不成!” 马明兴虽有羞愧,却也不多,跟白花花的银子相比,脸皮算得上什么? “无妨。” 张维贤摆了摆手,笑道:“方才就算是热身,我看这位牛兄弟就算了吧,之前消耗太大。” 牛大力眼珠一转,提起消耗他顿时心生一计。 “小国公!上了战场,俺们这些士兵,一定要拥有充沛的体力才行!” “咱们营地距离靶场也不愿,顶多十里地,何不比试一下谁先跑到?” 张维贤颔首点头之际,却见牛大力和马明兴两个犊子撒丫子就跑,即便同为神机营的袍泽,士兵们也是老脸一红。 “咳咳!方才怎么没人喊开始?” “老牛、老马还真是不讲武德啊!” “小国公,您怎么不跑啊?” 士兵们你一言我一语,张维贤能压制牛马二人,已经获得了他们的尊敬。 军营之中,那是纯爷们的世界,打铁还需自身硬。 能不能得到他人尊重,还需自己实力过硬,像赵梦麟这种撒币行径,就得看手下人今日心情了。 心情好,那就听话办事;若是心情不好,直接不鸟他这个坐营官也无妨。 “让让他们。” 张维贤思绪回想起军营生活,负重十公里拉练,那是家常便饭。 偶尔还要在边境,跟那些阿三对峙,双方谁都不能轻易开火,那就进行最简单的械斗。 如今不过才跑十里地,对他而言丝毫不费劲。 跑! 相较于牛马二人的疯狂加速,张维贤则保持着呼吸最为匀称的跑法。 长途行军,要适当保存体力,而非一味加速。 等到了战场,士兵都累傻了,还拿什么打仗? 牛大力此时已经在大喘气,还不忘回头张望,生怕张维贤追上。 “老牛,你还真是狡诈啊!” 马明兴大喜道:“咱们先消耗他体力,到时候打靶失准,五百两银子轻松到手!” 此刻的牛大力脸色铁青,说话更是口齿不清。 “追……老马!追……追上来了!” “什么玩意?你特娘被鬼追了?” 马明兴回头一看,整个人也有些懵逼,却见张维贤匀速前进,已经距离他们二人越来越近。 “快跑,我快追上你们咯!” 张维贤还不忘挥挥手,跟二人打个招呼。 这对于马明兴而言,简直是莫大的嘲讽。 拳脚功夫,还能说张维贤没准有家学渊源,他们棋差一着。 可若是连体力都被拉爆,那他们还有何面目? “老马,不对啊!这小子不是出入青楼瓦舍,身子骨早就坏掉了么?” “快跑,别他娘想了!万一他只听曲儿,不泄元阳呢!” 马明兴还想加速,哪怕战马这种牲口,也不可能一直加速,更别说他一个凡人。 双腿仿佛灌铅,呼吸一乱,急促不堪。 牛大力更是跑的岔气,停在路上不断大口喘气。 “岔气了?歇息一会,匀称呼吸。” 张维贤路过牛大力身边,为其拍了拍背。 “老马,跑快点,我还没加速呢!” “牲……牲口!” 这他妈还没加速?咋不跑死你个王八蛋! 马明兴心中暗骂,却见靶场已经近在眼前,只要沉住气,肯定能赢! “加速,跑!” 张维贤则直接来了个冲刺,马明兴不断大呼,“死腿,快跑啊!” 奈何张维贤体力更充沛,单纯从体力上拉爆了神机营的‘兵王’! 第88章 火铳速射,连中十靶 张维贤率先抵达,一身轻松几乎没费什么体力。 马明兴接踵而至,整个人大汗淋漓,呼吸急促。 牛大力几乎是半跑半走,才赶上了两人,再看推着一车的李文武,紧随其后抵达。 “文武,银子放在营地便是,何必推着过来?” “小国公,我不是担心您用得上么?” 李文武信不过这群丘八,但他可不会明说,宁可自己累一点,也要保住张维贤手里的银子。 “好,咱们进靶场!说不定,今天这银子就不用分了。” “我信小国公的能力!” 其他人不知道,李文武可相当清楚张维贤的火铳水平。 那叫一打一个准,真正的神枪手! 马明兴比什么不好,非要跟小国公比试火器打靶,这不是自取其辱么? “咱们先进去吧,不等了。” 马明兴和牛大力训练不得要领,但身体素质强横,才能勉强跟上张维贤。 至于剩下那伙士兵,体力基本都跟不上,与其浪费时间,不如早点结束。 “怕……怕你不成?走!” 马明兴缓过来气来,整个人又自信不少。 虽说神机营并非人人都是神枪手,但他们把玩火器的时间,可谓大明鼻祖。 明成祖朱棣时期,神机营就已经运用火器,与蒙古人交战。 虽说这一时期的火器威力有限,却也能惊扰敌军战马。 可惜大明火器先进,擅长钻研的将领却太少。 对于边军而言,还是更信任弓箭和长枪。 靶场早已聚集了不少士兵,正在有条不紊地进行训练。 “瞄准!射击!” 为首之人四十岁左右,面色黝黑粗糙,仿佛被边塞的风沙常年侵蚀过。 身材不高,但极其敦实,肩膀宽阔,手臂粗壮。 左边眉骨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疤,让他看起来总像是在皱着眉。 眼神锐利而沉稳,看人时习惯性地先扫向对方的虎口和肩膀,这是老兵判断对方是否练家子的习惯。 “他妈的,跟你们说过多少次,倒药、装弹、压火、装门药、闭火门、试火绳要一气呵成,步骤都他妈给老子喊出来,你们哑巴了不成?!” “后手看扣,前手看腕!一只眼看,一只眼闭!” “这等废物,以后去了战场上,跟送死有什么区别!” 刀疤汉子虽然说话难听,但张维贤却清楚,句句在理且都是经验。 装填一枚鸟铳有数十个步骤,如刀疤汉子所说的倒药、装弹、压火、装门药、闭火门、试火绳等。 顶尖铳卒,能在激烈的战场环境和心理压力下,近乎无意识地、快速且准确地完成全部流程。 戚继光要求士兵在训练时,每个动作都必须高声喊出名称,如“装药”、“实药”,以形成深刻的肌肉和听觉记忆。 “小国公,那汉子说的什么后手,前手,是什么玩意?” 李文武皱眉询问,只觉得对方说的云里雾里,他实在是听不太懂。 “文武,仔细听他的话,虽说骂人不少,但全是干货!” 张维贤耐心解释道:“后手看扣,前手看腕,这是戚少保训练铳卒强调的要点。” “右手也就是后手,负责扣扳机,要稳;左手即为前手托铳,手腕要挺直,不能下垂,以保持枪身稳定。” “一只眼看,一只眼闭,虽说并非绝对,但许多老手会习惯性地闭上一只眼以更好地聚焦准星和目标。他们练就了用右眼瞄准时,左眼不被枪膛可能发生的后坐和火花吓到而本能闭上的能力。” 李文武点了点头,被小国公解释过后,他方知那刀疤汉子所说要领,可都是一名优秀铳卒在战场的生存智慧。 “这雷雄的确有几把刷子!” 马明兴指向刀疤汉子,笑道:“他就是神机营右掖坐营官——雷雄!” “这厮,可是真正的行伍出身。听闻早年曾在蓟镇戚爷爷麾下当过鸟铳手,凭借军功和一身硬本事一步步升到守备。” “后来在宁夏平哱拜之役中,他带领的一队火铳兵立下战功,被上官赏识,这才调任京营,担任坐营官。” 哦?雷雄也参与过宁夏之役? 张维贤对此人很感兴趣,从马明兴口中得知,雷雄也是神机营中少数真正懂得如何指挥火器部队实战的军官。 “雷大人!” 牛大力上前抱拳行礼,二人全都在戚继光麾下效力,还有着一份香火情。 “车营来了?你们平日都不训练,怎么今天来靶场了?” “他妈的!其他人继续打靶,给老子喊出来!” 雷雄怒骂一句,这才看向了张维贤等人。 “牛大力,这位兄弟是?” “大人,他可是咱们新任神机营戎政!” 雷雄下意识看向张维贤的虎口和肩膀,随即皱眉点头,嘴里嘀咕着:“又他妈是个草包!” 这是老兵的习惯,雷雄没有身份背景,如今能够担任坐营官,靠的是他过硬的战场本领。 对于张维贤、赵梦麟之流,一向不放在眼里。 “大人,可不能这么说!” 牛大力小声道:“此人拳脚功夫胜过我跟老马,就连跑步行军,都远胜我二人!” 哦? 雷雄闻言,瞬间来了兴趣,甚至一双虎目看向张维贤,大有跃跃欲试之意。 眼角上的狰狞刀疤,犹如蜈蚣般颤动,谁知张维贤根本不为所动,依旧稳如泰山。 “雷营官。” 张维贤主动上前,抱拳行礼,雷雄赶紧还礼。 “戎政初来乍到,这是要给我神机营一个下马威啊!” “在下统领步营,还要继续训练,无法招待戎政,还请见谅。” 雷雄态度冷漠,拒人于千里之外,在他看来张维贤此举完全是下马威,他是戚继光的兵,根本不会接招。 “雷营官误会了,只是我手痒,让马明兴和牛大力带我来靶场。” “呵!手痒就去青楼找姑娘!我神机营靶场,乃是训练大明精锐铳卒,不是给你们这些纨绔找乐子的地方!” 雷雄丝毫不给面子,冲着手下人怒吼道:“他妈的,停下来作甚?给老子继续打靶!” 马明兴此时脸色铁青,低声道:“小国公……要么今日算了吧!雷营官的脾气上来,八头牛都拉不回来!” 张维贤不为所动,直接抄起一把鸟铳! 第89章 一气三响,百步穿孔 眼见张维贤拿起鸟铳,雷雄也明白对方的意思——手底下见真章! “呵!” 雷雄冷笑道:“戎政大人,老雷我虽然才来京营不久,但也调教了这些士兵个把月!” “他们本就是九边精锐,可绝非你所想的那般酒囊饭袋。” 听闻戎政要与自己比试火铳,步营的士兵们一个个来了精神。 除了成祖时期,历任神机营戎政都成了勋贵子弟镀金的温床。 士兵们对此早已深恶痛绝,尤其是眼前之人,竟然如此挑衅自己的专业技术,更是不可忍受。 “雷营官说笑了,本官没有看不起诸位弟兄的意思,不过是切磋一番罢了。” 唰! 高手一出手,就知有没有。 张维贤的并未如雷雄所料般龟速装填,而是行云流水般的组合完成。 倒药、装弹、压实的动作几乎在瞬间同时完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张维贤更是拿出了他自制的“快装药管”,用竹或纸预装好定量火药和弹丸,只需咬开一头,将火药倒入铳管,再将弹丸和药管纸一同塞入,极大节省了时间。 这一幕,让雷雄有些惊讶,有如此心思的铳卒少之又少,可见张维贤对此早有准备。 此人,是个火铳高手! 步营一众士兵,更是看到了“盲操”火绳的技术! 张维贤根本不用眼睛去看,全凭手感就能将火绳迅速且准确地卡入龙头的夹钳中,并调整好阴燃火头与火门池的距离。 砰!砰!砰! 在旁观者看来,张维贤的射击几乎没有停顿。 第一声铳响之后,硝烟还未散尽,第二声、第三声就紧接着炸响,三个靶子应声而倒,仿佛他只装填了一次却打出了三发子弹。 “这是……一气三响!” “雷老虎的绝招啊!” “嘘!你特娘小声点,雷营官听到了!” 雷雄脾气暴躁,却又骁勇善战,军中人送外号——雷老虎。 一气三响的火铳绝招,是他狙杀敌方主将的利器。 很多铳卒都虚心向雷雄请教,包括同为坐营官的赵梦麟。 雷雄的回答简单明确——无他,唯手熟尔。 将装填、瞄准、射击做到三位一体,便可施展出一气三响的绝技。 可惜铳卒们觉得高深莫测,赵梦麟更是觉得雷雄依仗资历故意藏拙。 直到赵梦麟赶至靶场,亲眼看到除了雷雄之外,又有人用出一气三响,明白唯有下苦功夫,才能练得如此绝技! 张维贤打靶过后,并未停歇,而是继续装填,将目标瞄准向百步之外的甲片! “那是……雷营官专门用来射击的靶子!” “他妈的,只有一块甲片?你们步营太过故弄玄虚了吧!” “放屁!雷营官脾气火爆不假,但他当真能做到百步穿孔!” 车营众人见状,全都看向了张维贤,毕竟百步穿孔,可是雷雄另一项绝技。 据说雷雄能在百步之外,连续射击三铳,弹丸不仅全部命中目标,甚至几乎从一个孔里穿出。 也正是有如此悍卒,才让蒙古人对蓟镇谈虎色变! 戚继光一人再勇猛,蒙古鞑子未必惧怕。 可戚家军人人如虎,鞑子们只得敬而远之。 “传闻张维贤于平虏城,射杀套虏贼首,莫非是真的?” 雷雄仔细观察张维贤,他并不清楚这具身体内隐藏着何等坚韧的灵魂。 张维贤的托铳姿势如同雕塑,从举铳到击发,铳口几乎没有任何晃动。 呼吸控制得极好,在击发瞬间身体如同静止。 别看是随手拿的一把鸟铳,但张维贤对这把鸟铳的“脾气”可谓了如指掌。 此铳的准星偏差、火门点火延迟的微妙时间、后坐力的感觉,在他装填丹药的过程中,便已经掌握。 在射击的时候,便可以有意识的进行修正。 一阵微风吹过,在雷雄看来,眼前的神机营戎政甚至能敏锐地感知微风的干扰,并通过极细微的调整来补偿弹道。 砰!砰!砰! 远处传来三声铳响,报靶人飞奔查看,然后举起木板,展示那个几乎被一枚弹丸凿穿的大洞,引得全场惊叹。 “此等铳术,神乎其技!” “戎政大人威武!” “妈的,败给戎政大人,俺老牛心服口服!” 张维贤拳脚功夫不俗,体力长跑更是拉爆了牛大力和马明兴。 如今,更是在火铳专家雷雄面前,当场炫技一气三响,百步穿孔! 他在用实际行动证明,老子有资格统领神机营! “下官,拜见戎政大人!” 雷雄抱拳行礼,脸上全然不见之前的骄纵,军中一切实力为尊。 战场上,管你背景多深,资历多厚,终究敌不过一发爆头。 尊敬,要靠自身实力争取! “听闻雷营官也参加过宁夏之役?” “正是!” “如此说来,你我还是战友啊!” 张维贤上前,给了雷雄一个熊抱,一句“战友”,瞬间拉近了二人关系。 何为战友,生死袍泽! “下官在叶公麾下效力,于倨罗山与哱拜正面部队交战,这才没能见到大人一面!” “军中传闻太多,有不少人兴许是嫉妒大人功劳,说您的首功都是沾了麻贵将军的便宜……” “直到今日亲眼所见,方知大人战功绝非虚报!” 雷雄是个实在人,也向张维贤说出了心中所想。 “无妨!能与战友共事,今日理应开怀畅饮!” “文武,拿这些银子去买酒肉,剩下的给弟兄们分了!” 车营和步营的将士们,全都兴奋不已,本以为张维贤展露实力后,就要对他们“动手”,谁知戎政大人竟然请吃酒! “是,小国公!” “记住,这不是家里,在外面要称官职!” “是,戎政!” 李文武前去安排酒菜,雷雄则热情招待张维贤,一旁的赵梦麟则有些尴尬。 “赵营官,何不一起来坐?” “是,大人!” 赵梦麟受宠若惊,雷雄见状冷哼一声。 “大人跟你客气,有些人还真是厚颜无耻!” “雷雄!你什么意思?看不起老子不成?” “呵!你特娘要有大人三分本事,雷某也敬你!” 张维贤见状,只觉得头大如斗,这神机营还真是热闹非凡! 第90章 多管齐下,刚柔并济 眼看赵梦麟与雷雄针锋相对,张维贤却颇为了解大明京营的军事生态。 对于万历皇帝而言,显然权力交给勋贵阶层更让他放心,毕竟外姓武将不是自己人。 但赵梦麟、以至于原主张维贤等人的能力,实在是不堪大用,他们进入京营,除了忠诚有保障外,其他一无是处。 朱翊钧便让总督、巡抚推荐能人,进入京营担任坐营官,专职训练人马。 雷雄,就是因为火铳高手的身份,才被安排进了神机营。 可惜神机营,如今分为步营和车营,雷雄也只能训练一半士兵。 赵梦麟的存在,也是为了遏制平衡雷雄,以免神机营听信于外人。 只不过在张维贤看来,这种方法属于吃力不讨好。 神机营的士兵别看都是九边精锐,进入京城后就被各种诱惑腐蚀。 长期疏于训练,导致武备松弛,也就是牛大力、马明兴这样的天赋怪,还能在张维贤手下走两招。 至于赵梦麟手下车营,都要靠疯狂撒币,才能维持手下人听话。 “二位营官,莫非是对本戎政不满?” 张维贤突然开口,赵梦麟与雷雄全都不敢造次。 前者碍于张维贤身份背景,后者则敬佩其战功。 “既然同处一营,就该求同存异,在战场上相互配合。” “若是不能放心将后背交给对方,那算是什么袍泽?” “如此懈怠上了战场,跟送人头有何区别!” 张维贤怒斥一句,赵梦麟连连赔笑,“戎政大人说的是,下官日后一定注意。” 雷雄看不惯赵梦麟的谄媚模样,只是轻哼一声,表达自己的不屑。 “成见,是人心中的一座大山。” “雷营官觉得百无一用是勋贵,但像我们这些人,自幼受到的教育,肯定优于大部分人,欠缺的就是训练,以及战场经验。” “赵营官,你若平日拿出十二分力气训练,雷营官肯定不会嘲笑,甚至会纠正帮忙。” 雷雄脸上有光,点头称是道:“戎政大人所言甚是!车营之前都是精锐,那牛大力还是咱们戚家军出身,结果到了车营,成了烂泥扶不上墙!” 赵梦麟听闻此言,脸上顿感无光,若非张维贤在场,他肯定要当众发火。 “雷雄,你就哪都好?平日里训斥手下弟兄,跟他妈训儿子一样!” “刻薄寡恩,弟兄们嘴上不说,但对你肯定不服!” “我虽不才,却能与将士同甘共苦!” 赵梦麟转变思路,也开始揭雷雄的老底。 来啊,互相伤害啊! “你妈……” “我草……” 张维贤轻敲桌案,二人再次闭口不言,周围的士兵也是大眼瞪小眼。 两位营官都闹成这个样子,以后恐怕有戎政大人忙得了。 “二位,咱们神机营,以后秉承思想教育为先导,制度监督为保障,官兵一致为基础。” 张维贤说罢,赵梦麟和雷雄都是一脸懵,什么思想教育,制度监督,还官兵一致,他们听都没听过。 大明军纪,更没有这些玩意儿,也不知道眼前这小国公从哪里学来的! “雷营官,你擅长抓训练,让手下弟兄严格遵守营中纪律,可谓咱们神机营的模范标兵,以后每个月由我奖励五十两!” “赵营官在训练方面有所欠缺,雷营官理应帮忙才是。” 雷雄听到前面的话,脸上笑得那叫一个菊花绽放,眉骨处的疤痕都仿若活过来的蜈蚣。 一听到要帮衬赵梦麟,整个老脸瞬间垮掉。 “戎政大人,训练这件事,还用我去帮?他是废物不成!” “大人,我也不用他教!火器,我也会用!” 眼看二人再次针锋相对,张维贤则摆了摆手,示意他们闭嘴。 “雷营官,对于纪律意识淡薄或犯错的个人,不是简单处罚了事,而是采取谈心谈话、一对一帮扶等方式,对他们进行思想教育,帮助他们认识到错误根源并改正。” “赵营官没上过战场,并不知道疏于训练的后果,平日里就由雷营官训练过后,给弟兄们讲讲战场凶险之事。” “若是赵营官半个月后,训练依旧没有起色,那雷营官便跟着一起罚俸吧!” 这…… 雷雄一脸苦瓜相,赵梦麟则洋洋得意,俸禄对于他而言,不过是个数字而已,但雷雄还要靠俸禄养活一家老小。 雷雄这才知道,什么模范标兵,还有五十两银子,可没有那么好拿! 赵梦麟,他妈的就是个累赘! 张维贤则不管这下,直接将五十两银子,当众赏赐给了雷雄,看得神机营士兵们人人眼红羡慕。 “以后尔等训练、出操、打靶,都会由我和各自营官进行打分。” “高分者,便可获得模范标兵称号,还有银两赏赐。” “对了,以后赵营官和雷营官,也跟着一起训练,平日不可饮酒!” 众人明知道张维贤在立规矩,心理却好受不少,毕竟训练是真有好处,新来的戎政是真给赏钱啊! “咱们神机营,以后官兵一致同甘共苦,即便是本戎政,也会跟你们一起训练出操!” 张维贤此言一出,再次令士兵们震惊,要是赵梦麟那种光说不练的假把式,弟兄们肯定看不起他。 谁知戎政大人要跟着一起练,那性质可就不同了。 张维贤的方法简单粗暴,一级做给一级看,一级带着一级干。 军官和士兵同吃同住同训练,没有任何特殊化。 唯有军官自身正、自身硬,下达命令和执纪时才有底气和威信,士兵们才会心甘情愿执行命令。 “戎政大人,酒菜来咯!” 李文武带人买了不少酒菜,店家更是帮忙运送,闻到酒香饭香,士兵们更是双眼放光。 “老马,你说新来的戎政大人,能带咱们多久?” 牛大力低声道:“俺怎么感觉,他跟戚爷爷很像,对士兵那是真的好!” 马明兴摇了摇头,回应道:“别的不说,我倒是希望这位戎政,能多带我们去战场!老子,真想回到九边,去战场杀敌啊!” 赵梦麟同样在思考,为何同样是撒币,士兵们对张维贤如此钦佩,反倒说他是个傻逼? 第91章 监枪内臣,他算几把 神机营,靶场。 都是男人,三杯两盏下肚,话也多了起来。 雷雄为人豪爽,虽说平日里对士卒多有打骂,但都是有话直说,大部分人也没往心里去。 赵梦麟擅长撒币,在军中至少表面人缘颇佳,来找他敬酒的人也是不少,让其顿感面上有光。 张维贤将一切看在眼里,雷雄就是公司里的销冠,别管私下人品如何,但业务能力顶尖,是神机营不可获取的中流砥柱。 叶公的无心插柳,却让张维贤捡了个便宜。 倘若现在的神机营上战场,张维贤唯一能相信的也只有雷雄。 赵梦麟就像公司里的人事经理,主打一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虽说知道此人胸无点墨,但江湖事人情世故,谁问起来都竖大拇指。 既然赵梦麟擅长撒币,张维贤便打算因材施教,让他做一个擅长撒币之人,而非撒币之后被骂傻逼。 “呦!这才大早上,就开始喝酒了?” “知道的是咱们神机营靶场,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到了勾栏酒馆。” “用不用给你们带几个娘们陪着?” 来人声音尖细,一开口便是阴阳怪气,让张维贤确定此人绝壁是个阴阳人。 赵梦麟本该动怒的脸上,却是充满谄媚;就连一向刚直的雷雄,此时也面露铁青之色。 “曹公公,误会,全是误会!” “这不戎政大人赴任,我们便请他吃酒!” 雷雄和赵梦麟不约而同,将锅背在自己身上,旨在保护张维贤不被此人记恨。 “呵!戎政,好大的威风!” 曹少钦面皮白净,没有胡须,身形修长,总是带着一副人畜无害的温和笑容。 眼睛不大,但极为有神,看人时眼珠转动灵活,仿佛能看透人心。 穿着低调而讲究的暗色贴里,手指上戴着一枚水头极好的玉戒指。 张维贤打量此人,对方同样在看他,赵梦麟心思活泛,赶紧向张维贤介绍起来。 “戎政大人,这位便是咱们神机营的监枪内臣——曹少钦!” 监枪内臣? 张维贤大感不解,在他看过的史书中,本该在嘉靖朝就被废弃,莫非是万历时期又被捡起来了? “曹公公,这位乃是我们神机营戎政,英国公府的小国公——张维贤!” 赵梦麟介绍过后,本以为二人会客气几句,谁知曹少钦却直接落座,丝毫没给张维贤面子。 “既然都是自己人,那咱家也敬小国公一杯!” 曹少钦反客为主,大有力压张维贤之势,谁知后者却并不接招。 “今日我宴请诸位袍泽弟兄,曹公公来晚了,理应自罚三杯!” 说罢,不等曹少钦开口,张维贤就已经为其斟酒。 上官斟酒,你喝还是不喝? 曹少钦自小入宫,在内书堂读过书,写得一手好字,心思玲珑剔透。 这点道理他又岂会不懂? 若是今日当众不给张维贤面子,日后对方给他穿小鞋,即便传到了皇帝耳中,也不好干涉。 “谢大人,咱家……” “干!” 张维贤没那么多废话,直接一饮而尽,老子身为上官已经喝了,你一个下属喝不喝? 雷雄双眼放光,赵梦麟紧张不已,二人都看得出来,神机营戎政和监枪内臣,这两个营中最有权力的人,已经在酒桌上交锋。 “戎政,请!” 曹少钦不慌不忙,紧随其后喝了杯中酒,酒水辛辣入喉,他本想吃些菜压一压,谁知张维贤却并不给机会。 酒斟满,再斟满! “一杯不尽兴,两杯才交心!” 张维贤不等曹少钦反应,便再次喝了个干净。 “大人,好酒量!” 雷雄双眼放光,这位小国公能喝又能打,不仅敲打了赵梦麟,连曹少钦也不放过,这神机营看样要好起来了! 曹少钦本就不胜酒力,更别说刚才一杯喝的着急,现在却又要喝第二杯。 “曹公公,若是喝不了,便先下去歇息,一会儿咱们神机营内部还要开会。” 张维贤再次开口,明里暗里告诉曹少钦,酒桌上你都不是对手,以后神机营的事儿,你他妈也别指手画脚! 曹少钦何等精明,自然听出张维贤话里有话,当即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别……” 谁知曹少钦尚未说话,张维贤再次斟满。 “两杯才交心,三杯真兄弟!” “本戎政先干了,曹公公你随意!” 张维贤三杯酒下肚,感觉丝毫无碍,虽说明朝的蒸馏酒技术有所提高,但跟后世的二锅头相比,还是不够看。 对面的曹少钦,此时已经有些朦胧,但为了在神机营的权势,他只能再次跟紧张维贤。 酒桌上的节奏,一直由张维贤掌控,哪怕再喝下去,他也有信心将曹少钦灌倒。 宦官,才是真正监督军营之人,毕竟他们能够随时入宫面圣。 要是曹少钦依仗身份,对自己颇有掣肘,张维贤来神机营还有什么意义? 先让手下人信服,就是他今日过来的第一步。 李文武方才明白,为何他刚才要斟酒,被张维贤眼神制止。 自己虽是张维贤最为信任之人,但其身份在曹少钦面前,却没有什么分量。 张维贤亲自斟酒,曹少钦就是骑虎难下。 咣当一声! 却见曹少钦直接趴在了桌子上,不只是真睡还是假醉,张维贤嘴角上扬,也不去管他。 “大人,我送曹公公回去歇息?” 赵梦麟主动开口,雷雄向来看不上宦官,他可知道曹少钦借监枪内臣身份,可没少自己捞钱! “无妨,就让他在这睡吧。” 通过对方的呼吸,张维贤判断曹少钦绝逼是装醉,生怕自己再斟酒,直接把他灌倒。 既然你装,那特么就给老子趴好! 曹少钦心里苦,不是说勋贵全都是酒囊饭袋,怎得就来了个如此心思剔透之人? 接着撒尿的功夫,雷雄也将曹少钦的背景,说给了张维贤。 “大人,这狗宦官,听说原是司礼监某位大珰的得力干儿,后被安排到神机营这个油水丰厚的职位上,既是为宫里盯紧这支精锐火器部队,也是为自己和干爹捞取好处。” “他掌管着武库的钥匙和火药、弹料的核验,权力极大。咱们当兵的,都不敢轻易得罪!” 张维贤遛鸟过后,轻描淡写道:“监枪内臣,他算几把?让他管好武库,否则老子定要让他好看!” 第92章 内部不和,皇帝无德 一顿酒喝下来,张维贤迅速拉近了和赵梦麟、雷雄的关系。 至于牛大力和马明兴,更是成为了张维贤的头号迷弟,一直跟着忙前忙后,让李文武这个正牌家丁都担心地位不保。 好在二人会来事,很快就跟李文武称兄道弟,三人共享张维贤跟班的名号。 唯有本就缺了两颗蛋的曹少钦,成了最大输家,这位监枪内臣愣是在酒桌上趴了一个时辰。 即便所有人都知道他在装醉,这厮也不敢清醒,生怕再被张维贤猛灌。 曹少钦那张老腰差点趴断,终于熬到这群丘八离开,他才能下桌。 回到皇宫之中,曹少钦第一时间便前去探望干爹。 “少钦,张维贤今日表现如何?在神机营受了不少委屈吧?” 说话之人,若是张维贤在场,定会倍感惊讶,正是万历皇帝最为信任的宦官——张诚! “义父!那张维贤受什么委屈?” 曹少钦一手扶着腰,疼得龇牙咧嘴。 “这厮去了便以一手火铳折服了雷雄,又凭借身手打压了赵梦麟的车营……” “哦?那你呢?” 张诚明知故问,笑吟吟地看向自己这位义子。 曹少钦是他一手提拔,本就心思玲珑长袖善舞,办事更是干脆利落,可惜走得太顺利,年轻人难免充满傲气。 此番让他去神机营历练,除了帮助皇帝敛财外,也有张诚故意锻炼之意。 “孩儿……” 曹少钦老脸一红,他虽然年轻,却久居宫中,早就习惯了与人勾心斗角,如今却在酒桌上,被张维贤带了节奏,更是害怕的干脆趴窝,传出去岂不让人笑话? “吃亏了吧?” “嗯……孩儿被他连灌三杯,险些下不来台,最后只得趴在桌子上装醉,这才逃过一劫!” 张诚嘴角上扬,他可知道张维贤的本事,自己这位义子吃亏,也在预料之中。 “义父,您不打算为我出口气?” 曹少钦上前为张诚揉肩,一脸孝顺模样,也让司礼监秉笔太监颇为受用。 曹少钦可清楚这位干爹的本事,不仅是秉笔太监,更是东厂提督,可谓位高权重。 “出气?年轻人不受些挫折,待到日后摔个跟头,然后一蹶不振么?” 张诚冷哼道:“何况,这张维贤乃是陛下眼中红人,你若是聪明点,就应该顺势与其结交!” “只要陛下在一日,张维贤便可屹立不倒,凭借其勋贵身份,比那辽东李成梁更受陛下信任!” 曹少钦脸色铁青,没想到自家上官,竟然还有这等背景。 什么英国公府,其实宦官们压根不在乎,根本没有实权,不过是听着唬人的纸老虎罢了。 但受到皇帝青睐可就不同了,说明张维贤随时有可能掌权! 掌握权力的国公,那可就不是一般人了。 “少钦,你平日里聪明,怎得今日如此糊涂?” “哪怕不与之结交,也绝不可交恶。” “你呀,还是欠缺历练。” 张诚心中清楚,张维贤今日展现出的手段,若是看自家义子不顺眼,定能想办法将其提出神机营。 曹少钦贪腐的证据可不少,张维贤略施小计,便可名正言顺让这位监枪内臣离开。 “想办法跟张维贤搞好关系吧!” “除非,你还想回到宫中,不在神机营任职。” 曹少钦冷汗直流,义父已经提点到这个份上,他要是还不保住张维贤的大腿,就离卷铺盖走人不远了。 “是,义父!” “嗯,去吧。” 张诚摆了摆手,示意曹少钦离开,随后才前往皇帝寝宫。 —— 宫室之内。 郑贵妃点上一炉好香,随后便行礼告辞。 与祖父嘉靖寻仙问道不同,朱翊钧更喜欢嗅着清香,让自己宁心静气,进而更好思考。 “大伴,来了?” “陛下,老奴已经听说了张维贤今日之事。” 张诚毕恭毕敬,不偏不倚地将今日神机营发生之事,尽数告知了万历皇帝。 听闻神机营将士,大白天喝酒赌钱,万历皇帝脸上明显有些愠怒,但这能怪得了谁?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以前那些个勋贵到了京营,全都是捞钱吃空饷,哪有正儿八经训练士卒的? 朱翊钧有意整顿京营,本来这里汇聚着大明最精锐的士兵,最精良的火器,不该是这个熊样。 “陛下,这小子还弄了个什么思想教育为先导,制度监督为保障,官兵一致为基础。” “说的头头是道,快跟那写下《纪效新书》的戚继光有一拼了。” 张诚娓娓道来,丝毫不吝啬对张维贤的欣赏。 真正聪明的宦官,他们厌恶的人,一般都是皇帝所厌。 至于他们有意亲近的人,必定是受皇帝喜欢。 都说宦官是皇帝的狗,他们比谁都会察言观色。 “朕,也听不懂这些,朕只知道京营中的锦衣卫,对此心服口服,毫不吝啬溢美之词。” 万历皇帝将锦衣卫送来的迷信,直接递给了张诚,后者双手接过,随后翻看起来。 面对雷雄,则以真本事折服;训话赵梦麟,多为旁敲侧击,让其自乱阵脚。 至于自家义子曹少钦,是个聪明人,只需要过一次招,对方便知道深浅。 万历皇帝安排赵梦麟、雷雄,曹少钦三人,可谓是“用心良苦”,使得神机营分崩离析。 赵梦麒看不起雷雄的粗鄙,又嫉妒他真有本事,在公务上常与他作对。 雷雄极度鄙视赵梦麒的无能和曹少钦的贪腐,但碍于二人背景,只能强忍怒火。 曹少钦则在两人之间挑拨平衡,一边哄着赵梦麒吃喝玩乐,疯狂撒币;一边用规章和“上意”压制着雷雄,确保无人能挑战他的权威和财路。 如今张维贤来了,事态变得彻底不一样,颇有拨乱反正之意。 雷雄看似毫无变化,实则地位彻底抬高,张维贤用实际行动证明,在军中别讲什么背景关系,玩得就是真本事。 “陛下!” “思恭来了,有何事但说无妨。” 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脸上明显有焦急之色,随后将密信双手奉上。 “釜山陷落,曰本人在朝鲜境内如此猖狂?” 万历皇帝虎目微睁,明显有不悦之意,“看来倭寇真如张维贤所说,并非酒囊饭袋!” 第93章 釜山登陆,朝骑南调 朝鲜,釜山。 这座战略位置极为关键,只要扼守此港口,便可令曰本人无法登陆。 可惜朝鲜国王李昖的错误判断,令曰本人轻松占领此地,顺利完成了登陆。 朝鲜递给大明的情报,直说曰本人来了一千人! 这还是在辽东军怒斥的情况下,一千人才变成了数千人,反正压根没有具体数字。 李朝政府宁可让大明官员以为自己无能,也不敢说出曰本人的真正实力。 毕竟大明爸爸不管,那李朝可就真成了曰本人的地盘。 丰臣秀吉极为重视此役,派出共调动了军队三十万人,以近十六万人之陆军部队,区分为九个军团渡海至朝鲜作战,以宇喜多秀家为总指挥官。 其中率领第一军的小西行长和第二军的加藤清正,率先完成了釜山登陆。 二人谁都看不惯对方,商人出身的小西行长,那是标准的底层出身,是被其主家破格提拔为武将,加上对方还是个基督徒,更让以神道教为主的曰本武将们不满。 加藤清正,由丰臣秀吉养大成人,祖上更是正儿八经的武士阶层,自幼就追随猴子征战左右,哪怕他猴爹就是商人出身,可他依旧不会低下高傲的头颅。 二人因为出身差距,自然互相看不对眼,加藤清正更是心中埋怨他猴爹,没有将第一军先锋的位置交给自己。 只能说丰臣秀吉狡诈如狐,小西行长何许人也? 商人,还是与朝鲜多有贸易往来的商人! 这厮对于朝鲜本土的了解,肯定远胜于其他将领,让他来担任攻打朝鲜的先锋,实在是再合适不过。 小西行长也不负所托,他甚至朝鲜军队的战斗力,除了提防女真人的北方精锐,得国不正的李朝政权,对于军队的建设,那叫一个稀烂! 李朝先祖李成桂,世袭元朝达鲁花赤,本来就是个大元朝打工人,这厮还有个蒙古名——吾鲁思不花。 高丽恭愍王利用中原爆发元末农民起义的机会,发兵北拓领土,吾鲁思不花成为了高丽的内应,协助高丽军队攻占元朝双城总管府,此后李成桂与其父归顺高丽,成为高丽将领。 后来又因为战功,树立了威望,效仿赵大来了个皇袍加身,一路打通朝鲜,最后登基称王。 只是洪武年间,朱元璋压根没将朝鲜这弹丸之地的政权更迭当回事。 随便甩了个印绶,让李成桂自娱自乐去吧! 李成桂对此则不然,他深知自己是如何上位,对于朝鲜军队的管制,以及如何利用文官打压武将,玩得那叫一个炉火纯青。 先祖的荼毒到现在,也导致李昖一朝,别看常备军队十八万,实则真正能打的也就北方那五千骑兵。 小西行长利用其长袖善舞的特性,甚至能说服朝鲜本地商人为其提供情报,又用大量金钱买通驻守港口的士兵。 以至于曰本第一军登陆釜山,当地守军没有半点防备,战争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 第二军的加藤清正则顺利登陆,双方完成了会师。 曰本人在釜山,进行了惨无人道的屠杀,无论男女老幼,他们一视同仁。 斩下朝鲜男人的头颅,是代表勇气的象征。 奸淫无辜的女人,是他们成为男人的标志。 倭刀挑着三岁幼童,成为他们炫耀的资本。 如此血腥残酷的屠杀,只能证明侵略者的无能,他们没有信心去治理土地,更是印在骨子里的自卑。 这种不得人心的侵略,从一开始就注定了失败。 屠戮百姓,收拢朝奸,小西行长与加藤清正也不消停。 二人竟然在釜山登陆后,直接闹翻了! 小西行长认为是他攻占了釜山,那战利品理应由他的军队来支配。 毕竟此番出征朝鲜,丰臣秀吉只给粮不给钱。 别问,问就是我把钱财留在了朝鲜和大明,你们有本事就去抢夺! 久经战乱的倭寇们,自然吃下了这张大饼,否则谁他妈闲着没事跑那么远打仗? 加藤清正自然不服,就说见者有份,钱财都被第一军抢了,让他手下第二军喝西北风去? 何况小西行长一个信奉基督教的异端,有什么资格跟他谈条件? 加藤清正一怒之下,更是一刀斩断了天主神像,羞辱小西行长的信仰,二人自此之后彻底闹掰。 丰臣秀吉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为了“激励”二人,弄了个竞速大赛,看他们谁能率先攻破朝鲜王京——汉城。 这就戳了马蜂窝,曰军本就来不及消化刚攻下的地盘,此时两位主将为了意气之争,只能加速行军。 昏庸的李昖将朝鲜半岛南部拱手送给曰本,而曰军的先头部队则迅速逼近汉江南岸。 直到曰军进入本土,随后势如破竹攻城拔寨,所谓的朝鲜守军,对曰本而言就是土鸡瓦狗,一路砍瓜切菜,甚至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 反倒是不少朝奸干脆投降,自甘堕落为曰本人的走狗。 眼看像是危急,李昖才彻底慌乱,为遏制颓势,不得不将镇守北方边关的大将申砬与麾下骑兵都悉数南调。 万历二十年六月,登陆朝鲜半岛的曰本军队,已前进至汉江附近的忠州,直逼对岸的王都汉城。 由于充当两路先锋的将领小西行长与加藤清正素来不和,所以始终在你追我赶的疯狂状态下冒进。 此乃兵家大忌,可惜朝鲜太菜,根本看不清局势,更无法把握战机。 为了保证军队无法集中权力,李朝中央军的总数不过五万人,还分散配置在各地方治所驻扎,因而在数次交锋中都处于以少敌多的不利状态。 迫于无奈,才能平庸的李昖只能下令再次进行动员,并让镇守北方的申砬率骑兵南下救火。 女真人?不防了,先救汉城再说! 作为典型的李朝北部军头,申砬虽然是武举出身,却有着胜于同期大部分人的指挥才能。 在其麾下的铁杆核心精锐,也基本是保留前朝特色的蒙古式骑兵。 日朝双方,为争夺汉城,爆发忠州之战! 第94章 申砬尽力,延误战机 李朝的骑兵跟大明不同,建制以及训练方式,都趋同于蒙古骑兵。 这主要是因为李朝先祖李成桂的父亲,本身就是蒙元朝廷所任命的千户,常年驻扎在毗邻满州的半岛北部。 许多士兵也曾直接为元朝军队效力,所以在武器风格、战术习惯和内部传统方面都逐步趋同,并且长期不为其他外力输入所干扰。 当然,按照李朝以文制武的德行,仅靠随申砬南下的有限边军,还不足以承受大型会战。 好在李昖亲自为其授予特权,可以通过节制地方部队与招募新丁的方式,组建起符合自身需要的部队规模,可见朝鲜武将有多无奈…… 申砬此行,不仅能将部分禁卫军士兵带往汉江对岸,还在沿途征召不少善于射箭的临时民兵。 再加上大量从南方各州溃逃而来的正规军残部,终于拼凑出约一万六千人的决战力量。 只不过跟前来参与会战的曰本军队相比,实在是杯水车薪! 小西行长的第一军,便有一万八千人;更别说加藤清正麾下第二军,兵力高达两万两千人! 好在二人不和,加藤清正只会坐山观虎斗,唯有小西行长败退,他才会接手对付朝鲜军队的任务。 五千常年抵御女真的精锐骑兵,这就是申砬,以及李朝唯一的依仗! 朝鲜军民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此战若败,便要面临国破家亡的惨状。 沿途招募的民兵,还在大声喧哗,仿佛即将对战的曰本军队是土鸡瓦狗。 唯有败退的正规军,才明白这群倭国恶鬼的可怕! 一旦到了战场上,这群倭人仿佛兽性大发,砍杀起来丝毫不顾性命! 尤其是这些人手中的铁炮,更是成为朝鲜军队的苦主! 同样距离射击,弓箭只能伤敌,除非射中头颅和心窝,方能将敌人杀死。 反观铁炮就不一样了,一旦命中目标,可谓非死即伤。 申砬看向手下军队,只觉得丑态百出! 唯有陪同自己的五千精锐,才能够真正杀敌。 申砬深知曰本军队的劣势,因为是异乡作战的客军,他们对每处新战场的地理认知都非常有限。 其次便是缺乏骑兵分队,几乎完全是靠两条腿的步兵解决所有问题。 炮兵领域的彻底空白,则让曰军非常容易在对城市或要塞的攻坚中受阻。 至于早就大量列装的铁炮,也在攻城战中的作用,要稍稍弱于朝鲜弓箭,还必须靠本土特色的和弓予以弥补。 可惜申砬并不了解曰本的历史,经过多年内战的锤炼,曰本早已培养出一批精于厮杀的资深老兵,能和负责指挥的贵族武士们相得益彰。 起初,为了避敌锋芒,尤其是士气正盛的曰本军队,申砬并不打算与小西行长直接进行全面会战。 这位朝鲜大将,计划将大量步兵安置在忠州附近的黄草岭设防,以据守山口的方式阻挡日军继续前进。 依山据守,挫敌锐气,可以说申砬的做法完全正确,可他却忘记了决定战争最重要的因素——人! 如今大部分李朝军队都士气低落,并在服从性和执行力方面都表现低下,虽然平时也不高…… 以至于当小西行长所率第一军开始靠近关口,李朝守军尚未落实任何部署,从而错失了成功阻击来敌的最佳机会。 得知消息的申砬,气得破口大骂,心中一万匹草泥马呼啸而过,可惜已经于事无补! 要是再惩罚延误战机的将领和士兵,只会让李朝军队的士气更加低落。 无奈之下,申砬率领全军向北撤退到汉江以南的弹琴台,在右侧的达川江与左侧的山地间布下战阵。 既然手下士兵不敢打,那就逼着他们打! 身后就是难以迅速泅渡的河道,申砬摆出背水之阵,大有强迫士兵死战到底的特殊意味。 至于正面的空旷平原,则有利于给骑兵制造突击空间。 申砬将骑兵被集中部署在全军的中央和预备队位置,以他对占据估算,手下精骑足以进行至少两次次的大规模突击。 那些个战力较弱的步卒和民兵,则被分配在左右两翼,主要靠手中的弓箭提供火力支援,虽说作用微乎其微,但也能骚扰曰军。 只有少量持巨大木盾的精锐,被放置在前排充当屏障,但申砬清楚,即便所谓的步卒精锐,也很难应付大量曰本军队的集团冲锋。 李朝军队布防完毕,只待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到来! 万历二十年,六月七日。 小西行长在获悉有大批敌军出现后,立刻将手下第一军按固定套路布下三个作战分队。 这支百战老兵,以及拥有丧心病狂劫掠心态的军队,无论战斗力,还是执行力方面,都要远胜于李朝。 至于纪律性,要是戚家军满分,那日军和李朝九十几把。 小西行长一声令下,将一万五千人组成左翼和中军,始终在自己的完全掌控之中,这也是他的主战力量。 余下三千余名士兵组成较弱的右边,负责从侧翼夹攻机动力较差的李朝守军。 申砬自诩知兵,从商人一步一步爬上来的小西行长,又岂会是个饭桶? 曰本军队虽然缺乏骑兵单位协同作战,但眼前的平原空间较为有限,还有大量的密集草木充当自然掩护。 对过于依赖步兵的曰本军队而言,申砬选择的地点,也不失为一个聚歼李朝有生力量的适宜战场。 眼看倭寇步步紧逼,整个军队散发出的肃杀之气,瞬间令民兵与溃军组成的李朝军队惊恐万分! 仗还没开打,己方士气便几乎要崩溃! 申砬懊恼不已,本来身为守军的他,唯有选择先声夺人,才有可能重整士气。 “我等身后便是王京汉城!” “王上就在看着咱们!唯有击败来犯之敌,才能不负王上所托!” “儿郎们,随我冲杀!” 申砬长刀一挥,亲自率领手下骑兵,企图冲破倭寇的军队! 呼! 五千骑兵,平日对手可是女真人,他们是朝鲜军队最后的骄傲,眼前不过是身材矮小的倭寇,有何惧哉? 面对气势汹汹的李朝骑兵,小西行长笑了。 第95章 忠州之战,李朝完败 面对李朝骑兵的冲锋,小西行长果断命令士兵们躲藏在灌木丛中。 果然,当申砬下令朝鲜骑兵首先发起进攻,就连人带马的遭大量灌木阻挡。 “射击!” 曰本岛国多为矮脚马,他们的骑兵大部分都是将战马当做代步工具,能够在马上作战的军队少之又少。 除了甲斐武田,尤其是以“赤备”骑兵出名,只可惜三方原之战,已经给了曰本军队击败骑兵的经验! 前后三排铁炮手,接连不断递枪射击,很快便将李朝骑兵打得慌乱不已。 尽管理论而言,李朝士兵手中的弓箭拥有射程优势,可弓箭这东西,想要射的准,却异常考验使用者的个人水平。 本来李朝二百余年便没有太多的战事,更别说在持续多年的压制武人氛围中,许多常备军的技艺都变得非常生疏,反观普通民兵的实力则更加难获保障。 曰本军队的铁炮不断将骑兵击倒,申砬心中着急,为何己方弓箭手不能及时支援? 天朝大明,尤其是辽东军,可向来看不起这烧铁棍般的东西,为何这其貌不扬的西式火绳枪,却能打破他们训练多时的精锐骑兵? 一个训练有素的弓箭手,战斗力肯定强于铳卒,但弓箭手的训练周期,少则两年,多则三到五年。 反观被骑兵老爷唾弃的火绳枪,却能让缺乏基础的士兵在简单数月训练后速成,再通过有序的分批集中射击,形成威力巨大而震撼性更强的弹幕效果。 对于普遍缺乏护甲的李朝士兵而言,这类压迫性还击尤为致命! “朝鲜?不过如此!” 在两军简单对射过后,小西行长看准这群所谓的朝鲜精锐,也不过是绣花枕头罢了! 小西行长把握战机,一声令下三个分队共同前进,向抱团据守的李朝部队展开夹击。 大批铁炮手在完成填装后再度抵近发射,让只有木盾与劣质铠甲的朝鲜重步兵们伤亡惨重。 而位于最后排位置上的和弓手,也以威力可观的落顶箭展开补刀。 反正被铁炮射中的朝鲜士兵,早就半死不活,一箭落下便可取敌性命。 比拼火力覆盖,李朝士兵所用弓箭射程占优,但精准度却异常感人! 反观曰本铁炮手,战争磨砺出的经验,让他们在战场上更懂得如何取舍。 拼火力拼不过,唯有近作战,方有一线生机! 申砬只得亲自率领最精锐的重骑兵提前展开冲锋,希望就此挡住小西行长第一军的前进步伐。 按照申砬的一向打法,重骑兵应该用来收割残局,可这场战争一开始,对于李朝士兵而言,就要变成残局! 申砬好不容易率领重骑兵,横穿令战马厌烦的灌木丛后,却又接连遭到火枪与重型箭矢的连续射击! 在横穿灌木丛时,便有至少数百骑兵丧命,面对如此枪林弹雨,更有甚者直接选择逃跑! 申砬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可是朝鲜最为精锐的士兵啊,为何也会崩溃? 好在申砬威望尚在,只剩下三千骑兵,好不容易才突击到敌阵跟前,又被极具日式特色的长枪手给拦住线路。 长枪足轻拦路,铁炮手们又有了跟李朝骑兵的安全距离! 李朝军队从未遇见过这类对手,很快就因巨大的伤亡而士气全无。 无论士兵们,还是主将申砬,内心中已经充满恐惧,小西行长同样惊除了一身冷汗! 如果三千骑兵此时向死而生,直接冲进曰本军阵,恐怕即便取胜,也会损失惨重! 毕竟铳卒跟弓箭手不同,他们除了会使用铁炮外,大多数人对于近身战一窍不通! 双方都处于紧张之中,就看谁先怂! 一旦骑兵猛攻,小西行长手下步卒,就要沦为三方原合战被“赤备”骑兵屠戮的德川家康。 申砬同样不清楚,曰本铳卒的近战能力近乎于无! 跑! 申砬先怂,所谓李朝精锐骑兵,包括主帅在内的所有骑兵残余,很快就调头逃向原先灌木丛的位置! 小西行长见状大喜,对方主将是何等愚蠢,好不容易突破枪林弹雨,最后又一头扎进了灌木丛? 此等愚蠢之举,小西行长自然不会错过,他当即下令长枪阵与旗本武士全线反扑! 眼看骑兵老爷们都已经败退,李朝一方剩下的辅助部队也只得调头向后方逃去。 结果却因为背水之阵的原因,李朝军队被茫茫汉江给挡住生路,遭大批追上来的日军士兵尽情屠戮! 惨叫声!哀嚎声!求饶声!充斥在汉江沿岸,这里已然沦为人间炼狱! 看到腰缠首级的曰本士兵,不少残存的李朝士兵,愣是战意全无,扔下了武器选择投降…… 申砬虽靠左右人保护而成功突围,却又在附近的忠州看到敌方旗帜在城头飘扬。 这才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只是一路日军,而非来者的全部兵力。 加藤清正早已将忠州收入囊中,让申砬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这位李朝主帅最后在万念俱灰中选择自杀谢罪。 正是申砬的疏忽大意,让李朝最后一支机动部队遭彻底消灭。 至少有三千人在汉江岸边残忍屠戮,更多溃兵也因过度慌乱而淹死在江水中。 至于申砬给曰本军队造成的损失,则是微不足道的一百五十人! 远在北岸的李昖,本还妄想申砬扶大厦之将倾,谁知听闻忠州之战的溃败而大惊失色,什么王京汉城,全都抛之于脑后。 李昖当即决定,率禁卫军残部与大部分官员逃往平壤。 本来有险可守的汉城,被两支相互较劲的日本先锋部队,轻而易举的北上占领。 李昖一边开溜,并不断派人向宗主国明朝求救,尤其是辽东军距离最近,平日里双方还有不少来往。 加上李成梁好歹也是朝鲜族,怎么也该帮帮老乡吧? 辽东这边,已经得到了李如松的授意,准备率军入朝,跟所谓的数千曰本人过过招! 忠州之战后的李朝官军,除少数尚有余力的偏师外,已经彻底沦为整场战争无关紧要的看客。 (万历援朝战争的伟大在于,一个即将崛起的日本,最终败给了已经拥有二百三十多年国祚的大明!我们的敌人从来不弱,只不过是先烈太强。) 第96章 李昖溃逃,铁骑入朝 忠州之战的失败,让李朝失去了自立国以来的最宝贵军事资源,也令内部权力结构发生了改变。 那些当年学习草原习俗、使用骑兵战术的蒙古式贵胄,也彻底丧失了自己在王朝内部的话语权。 往后得到重建的朝鲜军队,将大量效仿自己的对手行事,用缴获的火铳充当最重要火力输出。 甚至是直接收编俘虏或投诚者,充当将领麾下的最精锐力量。 此时的朝鲜国王李昖,已经再也没有了往日的从容,甚至丢下家属亲眷,带上大臣们丢弃汉城,直奔平壤而去。 连北面最为精锐的骑兵都输了,朝鲜国内除了零星的民间义军抵抗,已经再无可战兵力。 可惜李昖到了平壤,尚未站稳脚跟,曰本第一军的小西行长,还有第三军的黑田长政,二人急于立功,直接攻破了毫无抵御力量的平壤。 李昖只能再次逃亡,与离开汉城的稍显从容相比,这一次则是狼狈至极。 两个儿子尽数被擒获,更有宫女近侍,甚至主要官员,沦落到曰本人手中。 如今朝鲜八道尽失,除了靠近大明辽东的义州一带尚未攻陷,李朝已经跟亡国灭种没有任何区别。 李昖也终于意识到,凭借自己这点能耐,想要光复朝鲜简直是笑话。 如果不依靠外力,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亡国之君! 朝鲜君臣一致决定,尽快向大明爸爸求援! “王上,敌人势大,我方应将曰本具体兵力,以及军情告知大明!” 大提学柳成龙主张实话实说,你都让人家来帮忙了,还对情报遮遮掩掩,那不是给人家大明添乱么? “王上,万万不可!之前曰本派遣僧人玄苏为使,我等并未告知大明!若大明皇帝兴师问罪,我等又该如何应对?” 左相李山海果断出言拒绝,随即主张道:“大明国富民强,我等不如先瞒报曰军人数,引其入朝作战!” “一旦发现形势不对,他们再想撤回,已经是骑虎难下,到时候我方便可借大明之手光复国土!” 此话一出,柳成龙皱眉不止,忍不住怒斥对方。 “李山海,你这是枉顾两国关系!大明乃我朝鲜父母之国,我等岂能坑害宗亲!” “柳成龙,你他妈自己想当狗,还想让王上跟着一起?我们每年朝贡不少,大明保护朝鲜天经地义!” 柳成龙据理力争,请求李昖珍视与大明的关系,不要搞那些投机取巧的小聪明。 李山海则秉承着党争的原则,你柳成龙不管说对说错,老子一律为了反对而反对。 李昖此时也是头大如斗,这厮平日里对臣民们大肆树立所谓的圣君人设,如今只有两个意见,却不知该如何选择。 “柳卿说的有道理……李相说的也不错!” 李昖最终拍板,采取“从轻奏闻”的策略,派圣节使金应南向明朝报告曰本意欲侵犯大明之事,但只称消息是来自漂流人的传闻,而隐瞒了日本使臣玄苏往来朝鲜的事实。 至于兵力?就先说一千人好了! 柳成龙脸色铁青,大明又不是傻子,尤其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锦衣卫,说不定早就得到了可靠消息! 一旦朝鲜意欲欺骗大明被发现,那大明天子的雷霆之怒,岂是朝鲜能够承受? —— 辽东。 祖承训得到李如松的命令,以及兵部的调令,已经备好兵马,准备入朝作战。 有了张维贤的提醒,李如松嘴上没把曰本人放在眼里,但他还是让祖承训带上五千精锐。 只要入朝作战取胜,那备倭总兵官的宝座,非他李如松莫属。 “儿郎们!曰本入寇朝鲜,大公子让咱们去帮忙,砍杀几个倭寇!” “听说朝鲜娘们不错,等着咱们平叛完毕,一人带几个回来做小妾!” 祖承训此言一出,军中众人哈哈大笑,辽东军内部就是个军事地主集团。 他们的税收,以及战利品,全都不用交给朝廷,甚至还要从朝廷拿到粮饷。 这些人拼死保护辽东,毕竟现在的辽东,可是他们的地盘。 义州一旦陷落,倭寇便能渡过鸭绿江,威胁辽东本土的安全。 面对唯唯诺诺,如同鹌鹑的朝鲜使者金应南,祖承训丝毫没放在眼里。 “说说吧,倭寇来了多少人?” “一千……” 金应男硬着头皮,按照李昖嘱托,对曰本军队的战斗力,一定要尽量模糊。 “他妈的,一千人?你当老子傻了不成?” 祖承训身为副总兵,常年与朝鲜人打交道,说实话连李昖这个国王,他都没放在眼里,更别说眼前的使者。 “一千人,就能把你们打到义州?” 祖承训大怒,鞭子直接抽向了金应男,这些个朝鲜人真是贱骨头,不打不他妈的说实话! “是……是六千人!六千人!” 金应男生怕祖承训再动粗,赶快转变口风,只不过这厮依旧没有说出曰本军队的真实兵力。 “呵呵,不过六千,还不够儿郎们塞牙缝!” “渡江,准备入朝作战,老子跟倭寇们玩两手!” 祖承训大手一挥,压根没搭理愣在一旁的金应男,五千辽东铁骑浩浩汤汤,直奔对岸而去。 金应男深吸一口气,他也不敢继续待在辽东,万一祖承训失败,定会找其算账。 可回到朝鲜,也是万万不能,唯有继续南下,前往北京城,找更多大明官员哭诉! 毕竟曰本人现在三军入朝,兵力已经将近六万,反观祖承训只有五千,是个正常人都知道祖承训必败! “总兵大人,咱们辽东军仅需千人,便能在倭寇阵中,如入无人之境,何必派遣这么多弟兄?” 游击史儒丝毫没把倭寇当人,他只觉得是朝鲜军队太菜,才会被倭寇如实肆虐。 “呵,小心驶得万年船!不过大公子也太过谨慎!” “咱们五千兵力过去,即便打赢了也会被人说胜之不武!也罢,老子就用两千余人,帮李昖那孙子复国!” “此战若能得胜,怎么打,什么时候打,要多少军饷都是咱们辽东军说了算!” 祖承训最终还是没有听话,五千大军瞬间让他赶回去一半。 明军,入朝! 第97章 百般催促,李昖坑爹 祖承训率领两千余人直接渡江入朝,本以为此番打败倭寇,是个简单的美差…… 直到抵达朝鲜后,祖承训才发现此番跟想象中的完全不同! 朝鲜八道尽失,李昖都要啃糠咽菜,更别提给辽东军提供军饷了。 由于明军是分两批人马渡江,祖承训才刚抵达朝鲜,就看到一群官员围在自己跟前,七嘴八舌堪比菜市场。 “总兵,此番带来多少兵马?” “能够将这些兵马交给我国将领统御?没有别的意思,我国将领本土作战,更为熟悉情况!” “对对对,总兵何时出战?助我朝鲜光复国土!” 祖承训有些懵逼,这他妈都是什么人? 老子刚到,手下将士们舟车劳顿,连歇息时间都没有,就要被你们催促出战? 还他妈要统御我大明兵马,几个菜啊,给你们喝成这样? “都他妈给老子滚!” 祖承训本就是辽东副总兵,手下骄兵悍将众多,连他都是其中一员,更不会惯着眼前这群朝鲜官员。 李山海等人见状,赶紧搬来了李昖这尊大佛,希望能够说服祖承训尽快出兵。 “祖总兵,小王如今故土难回,还请您尽快击败曰本人!” 李昖在祖承训面前也不敢造次,堂堂一国之君,谦卑自称小王。 当然,祖承训也压根没将这位朝鲜君王放在眼里。 “不必啰嗦,尔等不知兵,莫要再说兵事!” 祖承训丝毫不给面子,老子能来帮忙,那都是看在大公子的命令,以及兵部的面子。 你李昖算几把?也敢指挥老子? 祖承训命令手下士兵,先行检查装备,然后便休整一番,等待第二批弟兄抵达再说。 谁知当晚,就有辽东军将领跟朝鲜那群败军之将起了冲突。 这群打了败仗的垃圾,竟然恬不知耻,对辽东军士兵指手画脚,大有夺取指挥权之意。 游击史儒岂能惯着对方,当即破口大骂,随后双方爆发激烈冲突。 本来还在思考对策的祖承训,只能先行出来打圆场。 “你们前来支援,军队就该由我们指挥!” “不错,大明陛下分明是让你们来辅佐我等!” “不听军令,尔等莫非要等着被我朝文官弹劾不成?” 听到弹劾二字,祖承训彻底笑了,这他妈真当自己是大明文官了? 在其他地方,武将们兴许害怕文官弹劾,可这里是辽东,对面也不是大明文官,那还怕个屁? 祖承训暴怒之下,一嘴巴将那朝鲜武将打翻在地,随后便是一边倒的碾压。 最后还是李昖前来道歉,祖承训这才作罢。 “他妈的!有能耐去打曰本人,跟老子叽叽歪歪!” 祖承训怒骂不止,史儒也在一帮接茬道:“这帮王八蛋,连咱们的粮食都不提供!” “我军所带只能坚持七日左右,若不能速战速决,恐怕只能退回辽东!” 祖承训自然不想空手回去,打遍天下无敌手的辽东铁骑,岂能毫无斩获便退回辽东? 何况听那些朝鲜官员所言,倭寇的装备也不怎么样,还停留在嘉靖朝,喜欢用倭刀单挑的阶段。 巧了,按单兵作战能力,辽东军一打三绝不成问题,何况还有战马加持,可谓进退自如。 何况朝鲜这边给出了情报,他们在平壤城拥有内应,到时候骑兵入城对阵倭寇,无异于砍瓜切菜。 祖承训的第二批兵马,由游击王守官率领,于三日后抵达。 只是祖承训尚未整顿,就又被朝鲜君臣催促出击。 祖承训本想破口大骂,却见对方呈上了辽东巡抚郝杰的书信。 合着这帮王八蛋,真在背后搞小动作。 金应男直奔北京城而去,李昖这边也没闲着,派遣使节李德馨屡次上书明朝辽东巡抚郝杰,并在巡抚帐下日夜痛哭不走,辽东巡抚受其感动,这才写信前来,命祖承训别给朝鲜君臣穿小鞋。 李昖的面子可以不给,但巡抚的面子必须要给。 “你们确定平壤有内应?” “请总兵大人放心,城门肯定大开,到时候天军兵锋所指,倭寇岂能抵挡?” 李山海一脸赔笑,祖承训压根没搭理对方,直接率领手下兵马离开。 看到明军终于动身,朝鲜君臣这才松了口气。 李昖这个国王,在祖承训面前卑微如喽啰。 国家不强大,君主不作为,便只能仰人鼻息,毫无尊严可言。 “总兵,您听说了么?大公子在京城,跟英国公府的张维贤起了冲突!” “呵!咱们大公子性情如火,就算揍那小子一顿也不足为奇。” 祖承训丝毫没当回事,史儒则幸灾乐祸道:“那小子不自知,就是他提醒大公子,说什么不可轻视倭寇,险些折腾咱们五千弟兄过来!” “还跟大公子定下赌约,若是咱们战败,大公子便不得争夺主将之位!我呸,宁夏哱拜算个屁,咱们辽东军打得是谁?鞑子,建奴!” 史儒对辽东军的身份充满骄傲,他们也有自傲的本钱,祖承训更是大笑道:“那这小子的算盘可就落空了!咱们带着一场大胜回去,告诉他英国公府,百年过去了,这些勋贵早就成了肉猪!” 哈哈哈! 众人大笑不止,于两日后抵达平壤。 城中士兵看到明军大旗后,果然推开了城门。 祖承训不疑有他,命令骑兵直接冲进城中。 此时正值七月,连日暴雨之下,道路泥泞不堪,且视线受阻。 辽东军游击史儒率领千总马世龙、张国忠入城过后,顿时发现了不对劲! 城中倭寇觉悟慌乱之色,反而不少人都目露杀机! 为首之人,身形矮小,脖子上挂着十字架,看起来就像弗朗机传教士那般。 “明军?杀!” 小西行长大吼一声,倭寇以逸待劳,直奔辽东军而去。 史儒不慌不忙,千总马世龙、张国忠更是骁勇善战,二人面对前来挑战的倭寇,直接火力全开,手斩敌首十余级! 小西行长震惊不已,对于明军的战力,他们打听到的可是武备废弛且不堪一击啊! 祖承训同样发现不对劲,这群倭寇跟嘉靖朝完全不同,眼看十余人被斩首,士气丝毫不受动摇! 双方短暂思考过后,便做出了相应指挥。 第一次平壤之战,开打! 第98章 损兵折将,骄兵必败 眼看光靠史儒等人无法拿下倭寇,祖承训当即率领王守官等后续部队入城。 小西行长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雄姿英发的骑兵! 与曰本本土的矮脚马完全不同,若是在平原开阔地带,面对这般雄壮骑兵,可想而知倭寇的下场! 好在这里是城中,好在他利用了朝奸,给明军来了个引君入瓮! “关门!” “射击!” 不等明军反应过来,小西行长率先下令,已经有一队足轻,直接绕向城门处,想要来个关门打狗。 “妈的!先确保退路!” 祖承训反应同样迅速,一支骑兵分队,先行确保后路,已经与曰本足轻交战。 唰! 马刀斩去,枪杆尽断,为首骑兵又是一刀,斩下倭寇首级! 长枪足轻哪里能想到,明军装备如此精良? 眼看足轻受阻,小西行长立马命令众人使用铁炮狙杀骑兵! 外面暴雨磅礴,可城中却影响甚小,尤其是那些老道的曰本铁炮手,他们为何引诱明军入城,就是担心野战突然下雨,铁炮就彻底成了摆设。 祖承训浑然不惧,鸟铳这东西又不是没见过! 他们辽东军如果想要,几乎能够人手一把,但这玩意受限制太大,远不如长刀弓箭用起来顺手。 此番辽东军也配备了火器,可以说是老古董——三眼铳。 祖承训正欲下令双方对射之际,才恍然想起方才大雨磅礴,明军所带火药早已浸湿! 除非烤干,否则火药完全无用。 杀过去! 祖承训大吼一声,辽东骑兵个个不怕死,与李朝所谓的蒙古骑兵完全不同。 在倭寇铁炮手正欲射击之际,辽东骑兵的弓箭已经后发先至! 嗖! 一剑封喉,对方火绳还在燃烧! “八嘎!” 小西行长破口大骂,双方显然都低估了对面的战力。 砰! 铁炮手随即展开还击,他们占据着城楼之利,从上往下射击,令明军四面八方受敌。 此时的祖承训也面色大变,万万没想到被他们鄙夷的鸟铳,在这群倭寇手里,赫然化身大杀器! 甲胄轻松被洞穿,战马随即哀嚎倒地,士兵们来不及爬起,便被长枪足轻杀死。 “总兵,不能再打了!” 史儒咬牙切齿,此时肩膀被铅子打中,怒吼道:“尔等撤退,我留下断后!” 倭寇一轮射击过后,辽东军不少人负伤,战马一旦被击中,更是直接废掉,骑兵变步兵。 “他妈的!老子怕死不成,一定要跟他们血战到底!” 祖承训双目血红,这些老兵都是跟他征战多年的生死袍泽,就因为朝鲜人的错误情报,最终丧命在倭寇手中! 祖承训更怨恨自己,哪怕他多侦查,少冒进,也不至于有今日惨败! 正当祖承训踌躇之际,平壤两侧城门大开,黑田长政率领的第三军,已然从城中杀出,要对祖承训呈合围之势! “总兵,快走!” 王守官怒吼一声,眼看负伤的史儒已经被倭寇斩杀,头颅更是悬挂于长枪之上,成了倭寇耀武扬威的工具。 此时祖承训再不走,恐怕众人都难逃一死! “跑!” 祖承训咬牙切齿,率领手下亲兵突围而出,王守官接替史儒断后,被铁炮射中头颅,阵亡于平壤! 此役明军损兵两千,折将十余名,游击史儒、王守官,全都死于铁炮之下! 祖承训来时高傲,撤退如惊弓之鸟,仅以身免! 本来在义州,等待好消息的李昖,得知祖承训大败,整个人更是吓得当场懵逼,赶紧修书一封,让使者带去大明! 书信内容简单,他可以做大明的藩王,朝鲜这地方不要了,他不当这个国王了! 你他妈倒是跑了,但你身后的朝鲜军民呢? 李昖,压根不管,将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精神贯彻到底。 李昖随后又派出兵曹参知沈喜寿,前往辽东面见现任总兵杨绍勋,希望总兵大人下令,能让祖承训暂且留在朝鲜,率领剩余兵力抵挡倭寇。 可惜祖承训一苇渡江,连招呼都没打,直接回到了辽东境内! 辽东军战败的消息,将会很快传到京师! —— 神机营,靶场。 张维贤说到做到,每日亲自带领士兵们训练。 士兵们练什么,他就练什么,连神机营戎政都如此敬业,更别说两位坐营官,以及监枪内臣了。 雷雄身为老兵,打靶精准,且擅长教授士兵。 赵梦麟对火器一知半解,显然打靶不如雷雄,但这厮为了面子,毅然选择每日加练苦练。 好在前几任戎政从不练兵,神机营别的不多,就是火药、铅子多。 令张维贤刮目相看的当属曹少钦,这厮自从装醉趴桌一个时辰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面对张维贤不说毕恭毕敬,那也是礼遇有加。 这厮对于火器的掌握程度,甚至超过赵梦麟这位坐营官。 “戎政大人,喝茶。” 曹少钦一改常态,见张维贤训练完毕后,赶紧斟茶倒水。 雷雄对此不屑一顾,赵梦麟则满眼钦佩之色。 能让监枪内臣如此礼遇,可见张维贤的地位。 “每日除了打靶外,还要训练体能,以及近身搏斗。” “战场瞬息万变,如若敌人冲到阵前,我方一定要有还手之力。” “总不能被人杀到眼前,就只能大眼瞪小眼,等着束手就擒!” 张维贤此言一出,雷雄拍手称快。 “戎政大人所言甚是,戚爷爷在蓟镇练兵,就让我等不可专注铳术,还要训练近身肉搏!” 赵梦麟脸色铁青,如今每日打靶的训练,已经让他叫苦不迭,更别说还有体能和格斗。 “戎政大人,在下以为咱们京营未必有参战的机会……” “此言差矣!” 张维贤皱眉道:“如今朝鲜与曰本打得火热,局势瞬息万变,你怎么知道神机营就不会被抽调作战?” “现在不训练,难道等着临阵磨枪不成?你若不想练,大可知会一声!” “曹少钦,你也一样,有话直说便是!” 张维贤看似敲打曹少钦,实则是让后者表态。 “大人说笑了,属下不会懈怠训练,请您放心便是!” 人家一个宦官都特娘能跟上训练进度,你赵梦麟一个正常男人,难道要知难而退? 第99章 辽东之败,京城震动 就在张维贤训练神机营之际,大明内阁已经闹翻了天。 首辅赵志皋昏昏沉沉,兴许是近来压力太大,使得阁老睡眠不足。 只要回到府邸,便精神奕奕,但凡来到内阁,便昏昏欲睡。 底下人吵得厉害,赵志皋我自巍然不动,大有随波逐流之意。 与首辅赵志皋不同,次辅张位可谓锋芒毕露,内阁多次重要大事,反倒由这位次辅牵头。 时人称其精悍敢任,政事多所裁决,这是一位有担当的政治家。 “朝鲜……连王京汉城都丢了?李昖这厮竟然躲去义州?” “厚颜无耻!还特娘说什么死于父母之国,也不愿死在倭寇手中,分明是来我大明避难!” “呵!辽东祖承训之败,也让我大明丢了面子,这群倭寇还真是难缠!” 阁臣们与六部大员你一言我一语,充满了对朝鲜国王李昖的不满,以及对倭寇的不屑。 李昖太菜,甚至不配当大明的看门狗,这已经是众人的普遍共识。 至于祖承训之败,尤其是精锐尽出的辽东铁骑,竟然败给了倭寇,文官们反倒觉得不是坏事。 李成梁霸占辽东多年,差点将此地变成第二个沐王府,谁能让他继续担任总兵之位? 朝廷有意在辽东施行“去李家化”,祖承训此番战败,反倒给了朝廷理由。 至于倭寇?以及其倭王丰臣秀吉,大家伙压根没当回事。 弹丸之地的小国,岂能与天朝上国媲美? 打下朝鲜,给个封赏,滚一边玩泥巴去吧! 这是大部分朝臣对曰本的认知,毕竟唐朝的白江口之战,就把曰本打得脊梁断裂,疯狂慕强大唐,直到现在还保留着很多唐朝风俗。 “陛下,对此事怎么看?” 赵志皋揉了揉双眸,突然开口打断了众人的讨论。 “这……陛下尚未表态,不如阁老您去问问?” 张位皱眉不止,老家伙就他妈会和稀泥,老子才是内阁真正的顶梁柱。 “石尚书,如若我大明真的入朝作战,定要做好准备,尤其是主将人选,可谓至关重要!” 赵志皋没理会张位的冷嘲热讽,反而看向了石星,语重心长地叮嘱对方。 主将人选,并非最能打的人,而是平衡多方势力妥协的结果,就跟主帅位置一样。 魏学曾的例子在前,就是因为破坏了规矩,让晋商们利益受损,最终落得个削职为民的下场。 “阁老放心,在下已经有了两个人选,今日就提出来,让大家一起参谋。” 石星抱拳行礼,随后说出了两个名字:“在下以为,辽东李如松,神机营张维贤,皆可担任主将!” 提起李如松之名,并未出乎众人意料之外。 这位李家大少虽然脾气火爆,但打仗的确是一把好手,深得其父李成梁与徐渭的真传。 至于张维贤? 那个京城纨绔? 你石星老糊涂了不成? “石尚书,老夫将这两个名字递上去,到时候给陛下看看!” —— 靶场。 昨日打靶成绩还不错的神机营,今天却有不少士兵出现脱靶的情况。 毕竟张维贤让他们从营地跑到靶场,已经事先消耗了一部分体力。 在张维贤多年当兵的理解,体能可是重中之重,不管是急行军,还是战场杀敌,没了体能就近乎等死。 其中雷雄所率步营,状态相对较好,毕竟雷雄每日都对他们严格训练。 至于赵梦麟麾下的车营,大喘气的士兵不在少数。 平日里吃喝嫖赌就算了,日常训练都无法保障,这等士兵去了战场就是送死。 好在张维贤及时赴任,让神机营重新捡拾起老祖宗的手艺。 “先开个会,总结一下昨日训练!” 张维贤并非古板训练,而是让手下人不断总结,尤其是这种官兵大会,可是深受众人喜欢。 除了军官参加外,连普通士兵也有发言的机会。 针对训练的不足,大家能够通过讨论查漏补缺,同时也能对上官提出建议。 例如让雷雄少对士兵进行打骂,以及让赵梦麟多撒币的离谱建议。 好的建议,张维贤自然听从,至于那些离谱的,就看当事人赵梦麟如何处理了。 曹少钦每次开会都是瞪大双眸,尤其是每日官兵大会后,神机营的精气神儿,肉眼可见的在改变。 之前训练死气沉沉的众人,已经焕然一新,讨论的不再是勾栏瓦舍,而是如何打靶命中,以及近身搏斗和保存体能。 “老雷,老赵,老曹!走走走,咱们去小酌一杯!” 听到“小酌一杯”四个字,吓得曹少钦一激灵。 “戎政大人……卑职……” “怕个屁!这次不劝酒,自己喝好就行!” 张维贤不像其他人一样,对宦官都是敬而远之,反倒一把揽住曹少钦,随后几人便前去喝酒。 “戎政大人……” “又不是在军营,不必称呼官职,我比你们小几岁,叫我一声贤弟也无妨!” 雷雄心中欢喜,随后谨慎道:“张贤弟,你听说了么?辽东军在朝鲜吃了败仗!” 赵梦麟赶紧放下酒杯,惊呼道:“当真?雷老虎,你特娘从哪听到的谣言?辽东军乃我大明无敌之师,岂能战败?” 曹少钦心中担忧,连雷雄都听到了消息,可见这才战败,对于大明军中而言,无疑是惊雷大事。 “辽东军之败,早就在我意料之中。” 张维贤斟酒一杯,淡然道:“祖承训轻敌冒进,所率兵马不足三千人吧?” 雷雄尚未开口,曹少钦已经主动说出了军情。 “两千余人入朝,仅以身免逃回辽东。” “若他不是辽东副总兵,恐怕早已人头落地。” 呼…… 赵梦麟深吸一口气,果然战场有风险啊,哪怕是百战之师辽东军,也有马失前蹄的时候。 正当四人吃酒之际,却见李文武急匆匆赶来。 “小国公……宫里……宫里来人了!” “别慌,等我喝完这杯,咱们就回去。”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看来距离争夺主将的日子不远了! “诸位,今日酒局我请客,咱们改日再聚!” 第100章 竞争主帅,有无信心 皇宫之中。 张维贤在张诚的带领下,再次见到了万历皇帝——朱翊钧。 祖承训战败的消息,并未让朱翊钧惊讶,反倒是看向张维贤的眼神之中,带着一丝欣赏。 毕竟正如张维贤所言,祖承训轻敌冒进,最终导致辽东军战败。 对于朱翊钧而言,祖承训战败,辽东军已经失去了战争主动权,朝廷则重新掌握主动。 “李成梁执掌辽东,从来不向朝廷交税,还要拿着朝廷的粮饷。” “此番打成这样,可谓丢人现眼!” “朝廷可以接手战事,哪怕这群丘八不满,也不敢再说什么。” 朱翊钧面露狡黠之色,满脸幸灾乐祸,你李成梁不是牛逼么?不接受朕的招揽,现在好了,失败了吧? “可惜了那两千多名将士……他们死的不明不白!” 张维贤感慨一句,不管辽东军是否骄兵悍将,但他们终究是为国出征,结果落得如此下场。 “战争,哪有不死人的?一将无能,三军受累!” “祖承训那丘八,听闻李如松已经多次提醒,让他不可轻敌!” “结果还是中了倭寇埋伏,最终损兵折将,真是丢人现眼!” 朱翊钧将军情交给张维贤,让其简单过目,后者只是稍微一看,便明白了祖承训是被曰本人的铁炮打得晕头转向。 “张维贤,若是你担任主将,需要多少兵马?我大明又有几成胜算?” 朱翊钧正襟危坐,话锋一转,看向了张维贤。 “陛下,若贼寇兵力十五万,微臣仅需四万兵马!若多于二十万,微臣则需要六万兵马!” “至于战争结果,我大明必胜!” 张维贤正要说出原因,却见朱翊钧摆了摆手。 “石星已经呈上了主将人选,就是你跟李如松。” “朕,会让六部与内阁前来,你与李如松当场论战。” “到时候输也要让李如松心服口服,否则直接让你当主将,岂不让人说朕任人唯亲?” 朱翊钧艰难起身,拍了拍张维贤的肩膀。 “皇商之事,也耽误不得,你的那些人马,朕已经交给徐文壁了。” “你专注于战事,至于海贸搞钱之事,暂且交给他去头疼!” 为了自己的钱袋子,万历皇帝对皇商肯定上心。 要在内阁和六部面前,与李如松来一场论战。 张维贤心中不慌,这种公开展示才华,总比某些人走后门强得多。 “李成梁这厮,今日不断打点活动,甚至不惜送重金给兵部几个要员,这是铁了心要让李如松坐上主将之位。” 朱翊钧轻蔑一笑:“他越是这样,朕就越不能遂了他的心意!如今他刚被扳倒,辽东群龙无首,又被郝杰、宋应昌折腾的够呛,朝中地方一起打压,这厮想打一个翻身仗,妄想巩固他李家的根基罢了!” 老子去不了,那就让儿子去。 这就是李成梁的想法,朱翊钧选择默不作声,暗中将那些与李成梁有来往的大臣名单记了下来。 待到战事结束,咱们秋后算账! “陛下深谋远虑,且用心良苦,微臣佩服!” “呵!你小子少拍马屁,做好准备跟李如松论战,别给朕丢人!” 万历皇帝想了想,随后从手中拿出一串念珠。 张维贤有些发懵,“陛下,您不是信道么?怎么还信上佛了?” 朱翊钧有些尴尬,他爷爷嘉靖崇信长生,他自然也有那方面的趋势。 “朕,已经听说了,你在宁夏杀戮过重,一连屠了不少套虏部落。” “这念珠,能够化解煞气,你且带着便是!” 不等张维贤拒绝,朱翊钧一把将念珠塞到了张维贤手里,主打一个不容拒绝。 张诚则有些懵逼,那念珠可是万历皇帝把玩多年的物件,对于张维贤说赏就赏,圣眷更胜年轻时的李如松啊! 也不怪朱翊钧宠溺张维贤,本来就是寻贵出身,跟皇帝的利益保持一致。 反观李如松的出身太复杂,尤其是其父李成梁,跟皇帝尿不到一个壶里。 再看张维贤,得了圣眷不惹事,还积极练兵,那是真为朝廷办事。 反观李如松,年轻时便肆无忌惮鲁莽行事,如今人到中年,还能做出兵部打人的事。 若非万历皇帝不追究,还要用此人,恐怕早就抓起来大型伺候。 兵部,那也是朝廷的脸面,你李如松说闹就闹? “微臣,谢陛下!” “呵呵,回去吧,明日朕让张诚过去接你。” 朱翊钧摆了摆手,神机营的改变他看在眼里,张维贤的确并非庸才,且宁夏之役的战功,绝对实打实。 “陛下,李昖送来的求援书信,已经堆积如山……且金应男等使者,也已经抵达京城。” “哦?说来听听。” “是,陛下。这些使者每日在六部与宫门前哭诉……惹得京城人尽皆知。” 张诚语气中充满厌恶,自己没法保护国家,来我大明哭鸡毛? “他们这是慌了,担心朕不管,朝鲜自此亡国灭种。” 朱翊钧丝毫不在意,笑道:“我大明可以打,但什么时候打怎么打,是我大明说了算,他们爱哭就哭!” —— 英国公府。 听闻儿子明日要跟李如松论战,张元德紧张不已,在厅堂内来回踱步。 “爹,您别转了,看得我眼晕!” “儿啊,明日可是大事!你那些袍泽弟兄,可都已经回到防区驻地了!” 张元德紧张道:“何况六部大员,还有那些个内阁老鬼,人家跟李成梁关系更好,你爹我有心无力啊!” 张元德整个人就是后悔,当初贪污那三十万两,哪怕用来结交这些文官,说不定还能为儿子铺路。 “爹,谁说咱们没人?” “石星老儿?他这脾气又臭又硬,跟赵志皋、张位等人不对付!” “不不不,陛下站在咱们这边,有什么可怕的?” 张维贤一脸轻松,张元德则愁眉不展。 “儿啊,你不怕,但爹怕啊!咱家那点老底,都快被你败光了!” “你才去神机营半个月,就花了一百两银子……” 张元德心里苦,家里缺银子,这败家子愣是砸锅卖铁,给神机营那些丘八补充肉食! “爹,你不懂,这叫官兵一体同甘共苦!” 第101章 入宫面圣,张李论战 京城,隐蔽的豪宅之内。 李如松气急败坏,听闻祖承训战败,尤其是轻敌冒进,不停劝阻之际,让他恨不得剐了这位老将。 “爹!我三番五次提醒祖承训,一定要提防曰本人,可他是怎么做的?本来说好率领五千兵马,结果就带着两千人,被倭寇杀了个精光!” 每一个辽东铁骑,都耗费了李家不少心血去培养,哪怕阵亡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何况祖承训一战便送出了两千多人,简直是奇耻大辱。 “何况,我之前就跟张维贤有过赌约,若是我辽东儿郎战败,就不再争夺主将!” “您这几日频繁活动,这不是让我言而不信,沦为天下笑柄么!” 李如松一诺千金,那是身为军人的骄傲,至于政客的厚脸皮,他一辈子也学不来。 “大郎,你是傻了不成?咱们李家如今的处境,难道还不够差么!” 李成梁皱眉不止,对于这个大儿子,他实在是有些无语。 当初请徐渭来教导对方,显然是有些错误。 徐渭教了李如松兵法,更教给对方正确的三观,反倒是李成梁妄想教授其阴谋诡计,蝇营狗苟之流,全被李如松所鄙夷。 “爹!这些年,咱们家在辽东什么样,您比我清楚得多!” “人家都说,咱们要当第二个沐家,要在大明称王!” “陛下屡赐圣眷于我李家,不过是拿下了总兵之位,咱们何必如此着急?战功而已,我迟早能拿下!” 痴儿! 李成梁无语至极,辽东并非铁板一块,但却涉及李家的利益。 “你看不到戚继光晚年的惨状?” “你爹我若没有辽东在手,咱们李家可能比戚继光还要惨!” “他戚继光忠君爱国,最后又换来了什么?” 李成梁不给儿子辩解的机会,怒斥道:“明日与张维贤论战,老子不管你怎么想,都要给我争取到主将之位!” 李如松头大如斗,一方面是自己的人品与骄傲,另一方面则是家族的利益前程。 难,实在是难! —— 隔日。 内阁成员与六部大员,好不容易见到了心心念念的万历皇帝。 毕竟上次皇帝露面,还是封赏宁夏功臣。 此间大部分武将,接受封赏过后,便已经各自返回驻地。 “赵阁老,您觉得李如松合适,还是张维贤更胜一筹?” 户部尚书杨俊民,乃名臣杨博之子,宁夏之役面对国库亏空的情况下,他依旧凑出了一些军饷,不负其父之名。 “张维松?李如贤?” “行了,赵阁老,您先歇着吧!” 杨俊民面对赵志皋的搪塞也不动怒,这位阁老大人才是真的老奸巨猾,也是装糊涂的高手,人家压根在这件事上不表态。 文官利益集团,当然更倾向让李如松做主将,毕竟李成梁算是自己人。 但张维贤为什么被石星推出来,还不是当今陛下看重? 赵志皋谁也不想得罪,干脆当个老糊涂。 “来了,这张维贤竟然由张诚公公带过来,看来英国公府要重新崛起了。” 礼部尚书罗万化最为眼尖,这些天他忙于跟朝鲜官员们打太极,双方你来我往,那叫一个推脱。 身为隆庆二年的状元郎,罗万化主打一个学历碾压,往往让朝鲜官员觉得大明要出兵,实则大明什么都没干。 “呵呵,勋贵之后,不堪大用,我看这张维贤言过其实了。” 刑部尚书萧大亨不屑一顾,张元德吃空饷的案子,他也有所耳闻,只不过最终不了了之。 否则英国公府就要落到他手中,此人以长期在刑部和兵部担任要职。 如今在刑部任上,需要处理大量与军事相关的案件,如处理战俘、审定在战争中失职或冒功的将领等。 武将们最害怕的官员之中,就有萧大亨一个。 “这张维贤,跟其他勋贵却是不一样。” 石星轻描淡写,为他举荐的人才说话,“至于有何不同,诸公自己看看便是。” 工部尚书曾同亨默不作声,万历皇帝已经下令,严格督造鸟铳,让他压力颇大。 吏部尚书孙鑨与众人保持距离,他最是看不惯阁老赵志皋,以及次辅张位。 一个只会装糊涂踢皮球,另一个野心勃勃,全都不是什么好鸟。 “陛下到!” 朱翊钧移动缓慢,虽是病龙,却威仪不减,正当所有人都起身之际,张维贤已经率先一步,上前去搀扶皇帝。 “呵!这小子拍马屁,可要拍到马腿上了!” “陛下万金之躯,岂能让他触碰?” 张位幸灾乐祸之际,却见万历皇帝颇为自然伸出手,随后由张维贤与张诚分别搀扶入座。 “行了,回去吧!” “是,陛下!” 张维贤宠辱不惊,很快便回到下首,这一幕倒是看得群臣懵逼。 万历皇帝似乎用这种方式,告诉一众老狐狸,张维贤是朕的人! 当然,在场最为震惊于不解的当属李如松! 曾几何时,他才是朱翊钧的小甜甜,如今人过中年,莫不是成了牛夫人? “你们二位,都是我大明的将才。” 朱翊钧淡然开口道:“如今倭寇进犯朝鲜,已经与我大明辽东军交手,与倭寇交战已经不可避免,朕打算让众卿家听听你们对此战的看法。” 李如松与张维贤对视,眼神中难掩愧疚,毕竟说话不算话,算什么大丈夫? 张维贤则宽慰一笑,示意其不必在意。 “陛下,老臣倒是觉得,此战未必非打不可。” 张位起身,抱拳行礼道:“朝鲜虽为我大明藩属,但近年除了朝贡之外,对我大明并无半点用处。” “何况倭寇侵略朝鲜,跟我大明有何关系?宁夏之役才刚结束,我大明伤筋动骨之际,不可轻易发兵远征!” 简单而言,张位觉得帮助朝鲜,压根没有什么好处,还要劳民伤财。 帮李昖这种废物复国,有什么用? 石星正欲开口反驳,却见万历皇帝开口。 “张维贤,跟次辅说说,此战我大明为何要打。” 朱翊钧指名道姓,让张维贤说服内阁次辅,群臣心中清楚,这是要让小国公露一手! 第102章 猴子野望,觊觎大明 倭寇,为什么要打朝鲜? 群臣全都纳闷不已,毕竟在大明看来,朝鲜跟曰本没什么不同,全都是鸟不拉屎的蛮夷之地。 老祖宗从古到今的战争,无一不是为了找一块最适合子孙后代繁衍的土地。 显然,朝鲜跟曰本的先祖,在武德方面都不怎么充沛。 张维贤听到万历皇帝亲自点名,自然也不推脱,直接向众人行礼,开始了他的侃侃而谈。 “诸君都是国之栋梁,自然不会关注倭国,在下因为喜欢海贸,所以常与商人们交谈,这才知之一二。” 张维贤开口叠甲,毕竟在座的都是人精,万一有人看自己不顺眼,扣个通倭的帽子,可是轻而易举。 “小国公,但说无妨,老夫洗耳恭听。” 赵志皋不愧装糊涂的高手,方才还老眼昏花,整个人昏昏欲睡,如今看到皇帝点名张维贤,果断开口示好。 “是,阁老。” 张维贤报以微笑,不顾李如松轻蔑表情。 “曰本内部的战争已经持续百年之久,这一时期更像是我们国家的春秋战国。” 张维贤话音未落,就听到次辅张位开口。 “春秋战国?他们也配称国?顶多是村头械斗罢了!”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哈哈大笑。 “张次辅说的是,村头械斗,流氓斗殴!” “倭寇不过如此,岂配与我大明交锋?” “待我天军一到,便可打他个片甲不留!” 朱翊钧不动声色,只是将手中茶盏一放,群臣当即闭嘴,不敢再随意开口。 “张维贤,你继续。” “是,陛下。” 张维贤宠辱不惊,张位方才所说,正是大部分国人心中,对曰本这个国家的印象。 “曰本出了一位叫织田信长的人,按照张次辅所言,他就是个村长!” “这位村长崇尚下克上的文化,只要在他手里立下大功,便可分封为王,曰本人则称之为大名。” “最后,这位村长被其手下明智光秀,直接烧死在本能寺。” 听到织田信长的下场,大明群臣又是一阵笑声,就连张维贤也同样如此。 至少在张维贤看来,织田信长若不死,恐怕荼毒更胜丰臣秀吉。 “随后,织田信长大部分的地盘和人才,全都被丰臣秀吉继承。” “这位农民出身的底层卖针商人,也在名义上统一了整个曰本。” “试问诸位,战争百年不断的国家,虽然表面统一,但各个地方大名手下还有不少战兵。” “而所谓的分封制,在土地有限的情况下,要满足不少人的野心,那他们会怎么做?” 张维贤此言一出,大部分人心中都已经有了答案,只不过都是老狐狸,没有人主动开口。 “对外战争,也就是侵略!” 李如松深吸一口气,直言道:“侵略朝鲜,将其变成本国土地,就能够继续分封,进而维系丰臣秀吉的统治!” 张维贤与李如松相视一笑,“战争是政治的延续,如松兄所言甚是,但这并非丰臣秀吉真正目的。” 李如松闻言皱眉不语,按照他的想法,朝鲜虽然只是个盛产高丽参之地,但总比岛国曰本强得多。 莫非,这些倭寇占据了朝鲜依旧不满足? “如松兄,你想的很对,他们就是不满足占据朝鲜,而是要以此为跳板,直接进攻我大明!” “倭寇岂敢造次!” 李如松虎目微睁,身上杀气四溢,他是真的动怒了。 倭寇若是盘踞朝鲜,随后入侵大明,他的家乡辽东便会首当其冲。 此时执掌辽东的李家,可不是某位少帅那般窝囊,有事儿他是真上! “张维贤!” 次辅张位再次开口,“这一切,都是你的臆想罢了!有何证据,能证明曰本目标是我大明?” “若是为了朝鲜藩属,便贸然出兵,花的可是我大明的银子,死的可是我大明的士兵!” 张位一句话,浇灭了文官们的怒火,让他们更趋于理性去思考。 其实大部分人,此刻还抱着和谈,以及坐视不管的心态。 他们心中都清楚,大明表面强大无比,实则内里已经病入膏肓。 若非有张居正续命,以及万历皇帝这个聪明人拿内库支撑,连税收都难以维系的国家,还谈什么对外战争? “张维贤,本官粗略计算了一下。” 户部尚书杨俊民直言道:“与曰本交战,粮草辎重,武器军备,我大明至少要耗费五百万两银子,以及一千万石粮食!” 杨俊民话只说了一半,就看到内阁众人,依旧六部大员脸色铁青。 如今大明表上一年的税收,才不过两千六百石而已! 只要出兵,近乎一半的税收已经扔出去了! 杨俊民没说不打,只是进一步强调,如果跟曰本开战,倒地有没有必要。 “杨尚书精打细算,在下相信一旦开战,您定能做好各方调度。” “咱们说回来,入侵我大明,对倭王丰臣秀吉有何等好处。” “之前我说过,他只是名义上统治了曰本,内部还有人反对,甚至能够对其发起冲击,此人便是德川家康。” 张维贤提起老乌龟,轻蔑一笑:“对于丰臣秀吉来说,打赢了大明,有了新的大面积的领土,自己就有实力完全控制本土的大名了,甚至可以把他们移到大明来削弱他们的影响力,从一个地方豪族,政权股东,变成他的打工仔。” “至于被我大明击败,那这些参战大名的实力被消耗了,在国内控制起来也更加容易。” 砰! 李如松拍案而起,怒斥道:“这些狗日的倭寇,就不怕我大明打过去,直接扬了他们的骨灰?” 对方提起倭寇杀气腾腾,却是最对张维贤胃口。 “如松兄,息怒。” “在倭寇看来,我大明打过来这种事情几乎不可能。” “连元朝这种战争狂人都打不过来,何况是我大明这种朝贡制度,曰本战败最多俯首称臣,以前也不是没干过,所以对于丰臣秀吉而言,进攻大明几乎是百利无一害。” 张维贤话音刚落,李如松已经单膝跪地。 “陛下,臣请进攻曰本本土,定要将那丰臣秀吉挫骨扬灰!” 第103章 兵部石星,激情开喷 李如松直言要进攻曰本本土,跟李成梁早有往来的张位,此时也是眉头深锁。 你小子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连去朝鲜作战的军饷,都要从各个大佬牙缝里争夺,更别说远渡重洋进攻曰本了! 何况,你小子是来跟张维贤争夺主将的,怎么现在跟人家一条战线了? “如松兄所言甚是,若我大明军人都有如此血性,何愁海波不平?” 张维贤一句话,更是捧得李如松心花怒放。 看到两任“小甜甜”的表现,朱翊钧嘴角比AK都难压。 若二人能够精诚合作,未尝不是我大明双壁! 正如张维贤所言,丰臣秀吉同样对这场战争深思熟虑,但归根结底还是为了维系他丰臣家的统治。 没去的大名,诸如丰臣秀吉最大的隐患德川家康,则被调到了关东,在新地盘上还没建立起很强大的势力,周围留下的也是秀吉安排过去的亲信,主打一个围困堵截。 张维贤甚至在思考,有没有可能从内部分化曰本势力。 “诸位,倭寇认为咱们不会管朝鲜,只能任由李昖自生自灭。” “也正是这种心态,才让丰臣秀吉认为此战无论输赢,他都稳赚不赔!” 张维贤说罢,直接退到一旁,随即看向了万历皇帝,后者颔首微笑。 只有刀架在脖子上,才能让这群文官知道什么叫危机! “陛下,老臣以为,此战我大明必须要打!” 兵部尚书石星果断开口道:“张维贤对倭寇知之甚深,臣推荐其为主将!” 嗯? 石星突然变奏,打了众人一个措手不及,尤其是支持李如松的张位。 大家伙还在讨论,倭寇到底会不会打大明,这老小子却直接将话题转移到了主将人选! “陛下,张维贤资历太浅,年纪太小!” “微臣以为,李如松戍边多年,又是名将之子,理应是主将最佳人选!” 张位话锋一转,紧随石星节奏,赶紧为李如松说话。 李成梁好歹是秀才,又愿意跟文官集团合作,这是妥妥的自己人! 李如松面露尴尬之色,甚至不敢与张维贤对视,后者并不着急,今天万历皇帝在场,至于谁是主将,那就是后者一句话的事。 阁臣与六部大员吵架,这个是难得一见的节目! 朱翊钧同样如此,石星那可是拥有赫赫威名的老喷子,能把刚刚登基的隆庆皇帝喷破防,他今日也想欣赏一番。 “张次辅,你这话在下就不敢苟同了!” “年纪小怎么了?打仗靠的是能力,可不是年龄呵资历!” “按你方才所言,我大明只需要派上几个七老八十的老翁,倭寇就能不攻自退?” 石星一句话,怼在张位脸上,后者气急败坏,同样不甘示弱。 “石尚书何出此言?你这是偷梁换柱!张次辅何时说过,打仗完全看资历?” “且不说李如松战绩彪炳,光是辽东军便可堪称我大明第一兵!” “九边重镇,辽东唯尊!石尚书莫不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礼部尚书罗万化果断加入战场,为次辅说话,此时文官内部势力,已经初现端倪。 万历皇帝笑而不语,他倒是想看看,这所谓的文官集团,到底是不是一条心! “罗万化,你一个管礼仪外交的,跟老夫谈什么兵事?你知兵否?” 石星毫不客气,方才张位还嘴,毕竟是内阁次辅,不好太得罪。 此时面对同为尚书的罗万化,把必须火力全开! “我……我怎么不知兵?你石星之前也在户部和工部待过,莫非你知兵?” “老子……老夫奉陛下之命执掌兵部一来,能节约粮饷,能平定宁夏,你说老子不知兵?” 在政绩和战功面前,一切狡辩显得那么微不足道,罗万化果断哑火,随后气得直跺脚。 张维贤则顺势冲着石星竖起大拇指,老喷子果然名不虚传。 万历皇帝看到这一拱火举动,也是面带微笑,主打一个继续看戏。 “石尚书先消消气。” 户部尚书杨俊民此时开口,“罗尚书虽不知兵,但方才所言非虚,辽东军的确是我大明精锐,李如松更是其中一员,以其为主将,在下觉得未尝不可。” 杨俊民一直处于中立,何况其父杨博余威尚在,即便有人看他不爽,也不敢动他。 对于这种理性讨论的同僚,石星则转换面孔,不再开喷。 “杨尚书所言非虚,但辽东兵入朝首战,便已经战败!” “副总兵祖承训损兵折将,被打得丢盔弃甲,仅以身免!” “试问杨尚书,难道还要坚持让辽东军出战么?这就是我大明的精锐?都被倭寇打成土鸡瓦狗了!” 石星此言一出,杨俊民面色铁青,辽东军战败的消息,他可不知道啊! 赵志皋眯眼看向众人,随后继续装睡,这个时候情况不明,还是别表达立场。 万历皇帝则笑而不语,为了帮“小甜甜”张维贤,他可是故意将这个消息,直接透露给石星。 你们不是说辽东军乃九边最强精锐么? 那去了朝鲜,就被倭寇打成这个熊样,又该怎么说? 你李如松也是辽东军的一员,现在还有脸担任主将? 至于方才那些力挺李如松做主将的人,如今听到祖承训大败,谁还能舔着碧莲继续吹嘘辽东军? 李如松面红耳赤,他可以不做主将,却不能对石星羞辱辽东军坐视不管。 “石星!” 李如松脾气火爆不假,但张维贤也没想到,这厮敢对着石星直呼其名。 “我辽东军此番战败,乃是祖承训轻敌冒进所致,并非战兵不强!” “若我为主将,起会败给倭寇?” 李如松看向张维贤,抱拳道:“张贤弟,抱歉了!石星方才辱我辽东军,为了这口气,愚兄只能与你争一争这主将之位!” 石星有些懵逼,随后意识到这李如松脸皮也挺厚啊! 特娘的,说你辽东军菜,结果现在却成了你争夺主将的理由? 老夫,莫非帮倒忙了? 石星有些懵逼,万历皇帝则饶有兴趣,这才有意思! 第104章 李如松,他还谢谢咱呢! 石星有些紧张,本来料定李如松这厮好面子,他只需要应付次辅张位,以及其他六部大员便是。 谁知说出辽东军战败的消息,反而让李如松燃起战意,有了为辽东军雪耻的理由。 老夫,莫不是弄巧成拙了? 石星有些心虚,他下意识地看向了万历皇帝,好在陛下面如平湖,并未表现出不满。 “张贤弟,我辽东儿郎,此番阵亡两千人,若不能为他们报仇,李某人誓不罢休。”| “还请贤弟割让主将之位,让为兄能够报仇雪恨!” “你我兄弟联手,定能够攻克曰本!” 李如松保全行礼,与之前在兵部的嚣张跋扈全然不同。 这让阁臣与六部大员们刮目相看,眼前的李如松分明是为了辽东健儿报仇的大将之材! 唯有张维贤清楚,这位李如松可不傻,人家是真正做到了张飞绣花,心细如针的境界。 为手底下士兵报仇,这理由名正言顺,你石星方才说我辽东军不行,我必须证明自己,可谓冠冕堂皇。 仿佛是石星逼他争夺主将,而不是自己想要竞争。 张维贤对此心如明镜,张位则面露喜色,李如松今日表现当真令他欢喜! “李如松说的是!辽东毗邻朝鲜,入朝作战我看非辽东军不可!” “主将,就由李如松担任,这简直是最佳人选,诸位还有什么好说的?” 张位慷慨陈词,仿佛主将之位,已经是李如松囊中之物。 “张次辅。” 此时昏昏欲睡的赵志皋突然开口,“咱们是讨论主将人选,而不是一言堂。” “何况,陛下尚未定夺,你又何须着急?有些时候,还是慢慢来比较快。” 张位哑口无言,赵志皋平日里不吱声,更是对其越权选择无视。 但只要其开口,张位就必须投桃报李,给足首辅面子。 一个是摆烂躺平,另一个野心勃勃,二人搭班子简直是奇葩又平衡。 “小国公,你有什么想说的?” 赵志皋笑眯眯地看向张维贤,显然老家伙读懂了场中局势。 石星,那就是皇帝的嘴替,否则他能如此嚣张,直接放出辽东军战败的大招? 要知道,在座众人谁不是千年的狐狸,聊斋都特娘翻烂了,结果被你石星打了个措手不及。 要没有锦衣卫帮忙提供情报,就张位的性格,岂能如此被动? “谢首辅大人。” 张维贤恭敬保全,随后笑道:“此番辽东军之败,在下看来情有可原,非战之罪也!” 此言一出,朱翊钧与石星全都皱起眉头,你小子这时候应该抨击辽东军作战不利才是,怎么还为人家说话? 可惜二人没办法当众发问,只能任凭张维贤个人发挥。 “此番辽东军战败,有三点缘由。” “其一,粮草不继,朝鲜八道除了义州之外,已经全部陷落,无法提供足够的粮草够军队食用。” 张维贤话音未落,李如松头如捣蒜,他可太同意了! 据说祖承训这厮回到辽东,整个人只觉得委屈不已,哪有出兵帮朝鲜打仗,连他妈军粮都不给的? “贤弟所言甚是,为兄可以作证,的确有此事!” “如松兄,请继续听我说完。” “贤弟,请!” 在李如松眼里,张维贤简直是为辽东军开口说话的好人,哪里还是什么竞争主将之位的对手? “其二,军情不实,故意隐瞒。” “按照祖承训副总兵所言,朝鲜给出的情报,指明平壤只有一千多名倭军,他才会率领将士们攻城。” “可实际上?交战后估计倭军至少上万人。” 张维贤冷笑道:“试问朝鲜君臣居心何在?这是枉顾我大明将士性命!这是藩属国对待父母之国的态度?” 骂得好! “其三,指挥权不专!” “祖承训副总兵呈上的军情指出,朝鲜一直希望我大明军队能由朝鲜将领指挥,并且压迫我军在天时不利的情况下出兵。” “军情之中,有一处疑点,还请诸君解惑。” 张维贤不慌不忙,将万历皇帝交给自己的军情,尽数呈送给阁臣与六部大员。 此举看得朱翊钧和石星云里雾里,这厮帮辽东军说话就算了,怎么还分享上情报了? 败家,太特娘败家了! 纨绔,果然烂泥扶不上墙! “同去平壤的还有500名的朝鲜军,结果临交战时,400名朝鲜军率先溃逃,剩下的100名则与对方有所交谈。同时,明军多有遭弓箭射伤与射死……” 张维贤随即话锋一转,冷笑道:“根据朝鲜给出的情报,倭军只有铁炮与长剑,所以在下怀疑射箭的是那些没有逃离的朝鲜人。” 砰! 李如松气得直跺脚,没想到朝鲜君臣,如此不为人子! “诸君也清楚,九边重镇,辽东最为辛苦。” “他们要抵御蒙古鞑子,还要提防女真诸部。” “如今已经有两千多名壮士为国捐躯,他们的死有蹊跷,我还听说祖承训副总兵,为此事大发雷霆,更是不给朝鲜王面子,便直接跑回了辽东?” 张维贤看向李如松,后者点头称是:“不错!祖副总兵为人刚直,岂能受得了这口鸟气?平日里也没少骂这群王八蛋!” 张维贤谦虚道:“如松兄,祖副总兵回到辽东后,定然会大肆宣扬此事,恐怕辽东弟兄对朝鲜早已心生敌意!” “此番若是入朝,双方难免多有摩擦,恐不能同心协力对付倭寇。” “何况辽东边防事关重大,可不能让弟兄们白白流血牺牲,还是由其他地区的士兵们代劳吧!” 对对对! 李如松点头称是,一个辽东骑兵的成本太高,不仅要分地,还得配备战马和武器。 可以说训练一名辽东骑兵的成本,要抵得上七八名铳卒了。 何况骑兵训练不是一朝一夕,至少历经两三年。 祖承训一次性阵亡两千骑兵,要说李如松不心疼那绝对是假的 “贤弟,谢谢你啊,知道为我辽东军着想!” 李如松话音未落,却见张维贤再次开口:“辽东军仅以少数人参战,且与朝鲜君臣不睦,李兄这等脾气,可不能担任主将,战场最忌讳将帅不和,还是让小弟代劳吧!” 第105章 雄辩次辅,张位叫苦 李如松本来以为张维贤是个浓眉大眼,值得结交的小兄弟。 谁知道这厮为辽东军推脱了半天,还故意提及祖承训与朝鲜人的矛盾,最后在这等着自己! 将帅不和,兵家大忌! 李昖再怎么拉胯,也是朝鲜王,算是联军名义上的统帅。 以李如松的性格,别看二人都姓李,但前者绝不会给李昖半点面子。 “陛下,主将之位,事关重大,张维贤所说与朝鲜关系,理应考虑在内才是。” 吏部尚书孙鑨果断开口,此人铁面无私,在吏部这种油水颇多的地方,愣是没有大肆捞钱。 可惜最后结局也不怎么样,既然不能和光同尘,那就只能被人排挤。 最终在万历二十一年,也就是明年,就会因“癸巳京察”引发的官场风波而去职。 孙鑨此言一出,六部之中包括石星的兵部都已经主战,且站在张维贤这边。 李如松哑口无言,没想到自己的脾气,反而让话语权极重的吏部尚书站在了对立面。 “何况,辽东军还兼顾着边防重任,如今死伤两千多弟兄,无疑于削弱我大明边防!” “北元余孽,以及女真诸部,若是看我辽东军损失严重,岂不会动了其他心思?” “陛下,微臣以为北方那些蛮夷,大明定要谨慎提防!” 张维贤说罢,不等李如松辩解,再次抱拳道:“如松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唯有先保家,才能对外重拳出击!辽东军肩负着重担,不可再轻易损兵折将!” 张维贤这番话说的真诚,反倒让李如松心中感动。 多好的小老弟啊,亏自己方才内心还骂了他祖宗十八代! 他还在考虑如何争夺主将,人家张维贤却站在国家与辽东军的立场上帮他分析。 此番祖承训损兵折将,已经引得辽东军内部不满。 毕竟李成梁当家的时候,大家伙吃香喝辣,更是能够屡立战功。 谁知李成梁刚下台,你祖承训就拉了坨大的。 何况辽东如今的局势,要同时面对蒙古、女真两大部族。 蒙古人谈不拢,双方干脆直接拼杀,顺带着锻炼辽东铁骑。 但应对女真人,李成梁则玩起了以夷制夷的手段。 他拉拢扶持建州女真的努尔哈赤,让其去对付海西女真。 努尔哈赤何许人也?李成梁之前的家奴,自幼跟李如松一起长大,这厮甚至对外宣称,自己是李成梁的义子。 因为这层关系,努尔哈赤必须跪舔李家,只不过最后玩脱了,使得养虎为患。 “张维贤,你那句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老夫可不认同。” 张位见李如松有些立场不坚定,赶紧出言制止。 “次辅,有何高见,但说无妨。” “呵呵,李如松祖上,可并非汉人,可李家却依旧对我大明忠心耿耿,你方才所说,岂不是故意抹黑?” 张位一句话,提醒李如松二人处于竞争关系,可别他妈光顾着哥俩好了! 李如松听闻此言,也看向了张维贤,眼神之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老李家最大的耻辱,亦或是心结,便是自身的出身原因。 他们的确是朝鲜人,度过鸭绿江,最后在大明安家,然后当了大明的官员。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八个字说出,无疑是对李如松,以及整个李家的一种伤害。 要知道李如松以及其弟李如柏、李如梅,可都在军中任职。 万历皇帝皱眉不语,他此时若是帮张维贤说话,拉偏架的嫌疑太大,也不好平衡朝政。 石星则心中暗骂张位,人家张维贤肯定没有这个意思,却被张位过分解读。 至于李如松的暴脾气,现在没有直接挥拳相向,还是因为万历皇帝在场。 “张次辅,试问何为大明?何为华夏民族?” 张维贤并未正面回答,反而问向了张位,后者还在思考之际,张维贤就已经给出了答案。 “华夏民族,并非只有汉人为主体,就像我朝开国太祖,当时他也吸纳了不少蒙古人。” “只要认可华夏文化,且对我大明忠心耿耿,那他们便是华夏民族的一部分,是我大明自己人。” “如松兄一家忠良,宁远伯更是屡立战功!东李西麻,就连我那麻贵兄长,也并非汉人,按照次辅所说,他们莫非不算大明的一部分?” 张维贤一脚将皮球踢给了张位,后者不是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么? 那就将水搅浑,将李如松、麻贵等人囊括在华夏民族之中,到底是谁在胡搅蛮缠,大家看得一清二楚。 这小子…… 张位心中暗骂一声“小狐狸”,平日里文官们巧舌如簧,总能轻松压制武将。 谁知张维贤这厮能言善辩,愣是没上当,反倒将了张位一军。 “小国公,张次辅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提醒你说话谨慎些罢了。” 赵志皋果断开口打圆场,有这么个装糊涂的高手,和稀泥一绝,方能缓解如今局势。 “不错,老夫也是善意提醒,可没有其他意思!” 张位就坡下驴,要是再说下去,担心张维贤给他扣上个分裂华夏民族的帽子。 这小子,卑鄙的像个文官! 张位心中又骂了一句,同时将自己也骂了进去。 “张次辅最是爱护我等年轻人,肯定没有其他意思。” “如此说来,张次辅肯定也支持辽东军主力戍边吧?” 张维贤以退为进,再次将皮球踢给了张位。 老东西要是不同意,那咱们就回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话题。 张位心里苦,这小子怎么如此难缠? “张次辅,东李西麻的确不是汉人,但他们肯定是华夏民族的一员。” 石星冷笑道:“何况李如松、麻贵都是我兵部的人,你方才那般话,的确有些不负责!” 张位恨死了石星,老匹夫平日里刚直犯上,怎得现在如此圆滑! “陛下,老夫也觉得辽东边防重要,辽东军首战失败,已经没有了锐气,干脆主力戍边!” 张位毕竟浸淫宦海多年,岂能吃哑巴亏,话锋一转道:“石尚书,那你兵部决定抽调哪一方边军入朝作战?” 第106章 浙川为主,其他为辅 既然都不同意辽东军入朝作战,那张位便反问石星,你先抽调哪些边军? 辽东军最为能打,且毗邻朝鲜边境,在地理位置上,绝对是最适合入朝作战的军队。 只不过因为边防,以及个人原因,张维贤绝不会坐视辽东军继续做大。 否则,明末的这颗毒瘤,只会越长越大,最后尾大难除。 张位问得突然,石星也是毫无准备,毕竟今日讨论主将人选,谁能想到张位这厮问到军队构成的问题? 石星要是回到不出,或者回答的不好,张位肯定反手弹劾,说张位这个兵部尚书玩忽职守。 最后,说不定还能为李如松争取主将,都是千年的狐狸。 石星对张位的手段,可谓相当了解,但如今就吃亏在自己并没有准备! “这……” “石尚书,你不会只顾着帮某些人争夺主将,甚至刻意打压辽东军,却对战事毫无准备吧?” 来了! 张位帽子一扣,随后义正言辞地看向万历皇帝。 “陛下,微臣弹劾兵部尚书张位玩忽职守,为了一己私欲将我大明战事置之不顾!” 精彩! 赵志皋眯眼看向自己这位副手,做事一丝不苟,为官野心勃勃,若不是有他这个“老糊涂”在,恐怕张位就要把自己当做第二个张居正了! “张位,你胡说八道!” “呵呵,那你倒是说啊,方才支支吾吾,分明是毫无准备!” 眼看石星吃瘪,万历皇帝心中有气,可石星现在理亏,他要是训斥张位,难免被其他臣子指责不公。 朱翊钧就像社团大哥,下面两个小弟有了矛盾,就需要他以理服人,让双方都信服。 哪怕石星是他的头马,现在也只能当个理中客。 否则帮亲不帮理一次,剩下的小弟看在眼里,以后谁还会服他? 眼见张位咄咄逼人,在场众人无不为石星捏了把汗。 “张次辅,何不让石尚书整理一下思绪再说?” 户部尚书杨俊民开口打圆场,之前石星担任户部尚书,对他可谓多有指点,二人私交还算不错。 “杨尚书此言差矣,身为兵部尚书,自然对兵事信手拈来,难道再给石尚书几日,让他写下个长篇大论不成?” 张位得理不饶人,石星正要破口大骂,却见张维贤已然开口。 “石尚书,您老还是太谦虚,都让张次辅误会了!” 张维贤此言一出,石星和张位都有些懵逼。 谦虚什么?误会什么? “昨日您对我面授机宜,却担心太过高调。” “为了给年轻人表现的机会,还真是煞费苦心啊!” 张维贤冲着万历皇帝躬身行礼,“陛下,臣不忍石尚书受委屈,只能以事实相告!” 朱翊钧自然看得出来,张维贤这厮主动救场。 石星也掺和了皇商生意,那就是自己人,朱翊钧可不希望石星被张位骂得灰头土脸。 毕竟,打狗还要看主人,张位这老登简直是蹬鼻子上脸! “哦?那你说说看,也好为石尚书正名。” 朱翊钧嘴角上扬,祭出了我方大杀器——张维贤。 “是,陛下。” 张维贤来到张位面前,淡然一笑:“石尚书为何支持辽东军留守?除了边防压力外,还有朝鲜本地多山,且多雨使得道路泥泞,根本不利于骑兵施展。” “张次辅,若是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便大肆招揽骑兵入朝,岂不是枉顾辽东军弟兄的性命?” 你! 张位正要辩解,毕竟他感觉到李如松目光不善。 辽东军可都是他的生死袍泽,何况祖承训此番归来,也着重说明了朝鲜地形,平原太少还特么都是耕地,骑兵压根冲不起来! 唯有极少数的地形,才能让骑兵尽情驰骋,但大多数地形,只能以步卒对战。 “张次辅,您如此知兵,肯定不是故意的吧?” “哼!” 张位并非理会张维贤,这个时候无论怎么回答,都会被扣上“不知兵”的帽子。 一旦坐实了“不知兵”,那以后张位还怎么参与战事的讨论? 不知兵的次辅讨论战事,那跟放屁有什么区别?听个响罢了。 “张维贤,你别转移话题!老夫方才询问石星,乃是关于我大明兵力构成之事!” “出征朝鲜,肯定是距离最近的辽东军最为合适!节约粮草不说,还能迅速入朝作战!” “老夫请陛下明鉴,以李如松为主将,方能使我大明利益最大化!” 张位图穷匕见,直接表明态度,他支持李如松做主将,支持辽东军主力参战! 《明史》记载,辽东军此番出兵一万,明军总共才出动了四万人,而辽东军也承担了大部分作战任务,导致伤亡不少,最终再也无力遏制女真崛起。 “张次辅,人老了不该如此着急才对。” 张维贤淡然一笑,“在下以为,此番入朝作战,当以浙兵、川军,以及神机营为主!至于宣大、辽东,蓟镇为辅。” 浙兵,以戚家军为班底,他们是当时东亚乃至全世界最先进的职业化、标准化步兵。 “陛下,浙兵擅长使用鸳鸯阵及其变阵,这种小型化、多兵种协同的阵型在山地、狭窄地形中机动性极强,能完美克制曰本军队强调个人武勇的散兵战术。” “何况,面对倭寇,浙兵拥有天然的心里优势,毕竟外面盛传戚家军可是倭寇的爷爷啊!”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被张维贤逗得大笑,后者也趁热打铁。 “诸君,对付蒙古人,肯定首推辽东铁骑,但对付倭寇,戚家军才是专业对口。” 张维贤话音未落,张位显然有些不服,收了人家李成梁的好处,还想当第二个张居正,岂能被眼前这小子难倒? “浙兵参战也就算了!川军路途遥远,何必调动他们前来?你这不是舍近求远么?” 张位显然有些着急,戚家军专业对口,让浙兵有了立功的机会,可他也得为辽东军多多争取。 毕竟明军内部也是山头林立,唯有辽东军参战人数最多,李如松才有可能担任主将。 “张次辅莫慌,听我娓娓道来!” 第107章 神机白杆,火铳车营 听闻张维贤要调用川军,更令张位不满。 四川抵达辽东,然后再越过鸭绿江,这要耗费多长时间,又要搭上多少人力物力? 分明是败家子的纨绔行径! 要是陛下听信石星建议,任命这纨绔国公当了主将,才是大明的不幸! “哼,你倒是说啊,老夫已经洗耳恭听!” 张位冷哼一声,赵志皋笑而不语,显然觉得张维贤所说没有道理,老糊涂选择闭口不言。 石星心中紧张,甚至觉得有些后悔上了张维贤的贼船。 这小子前面说的不错,以浙兵为主,对付曰本人那叫一个专业对口。 可你小子怎么又牵扯到川军头上了? 刘大刀那小子,虽说作战勇猛,要是兵部真调他去朝鲜打仗,肯定当场骂娘。 “来自四川石柱的土司兵,他们极其擅长山地作战,使用的白杆枪带有钩镰,可攀爬可格斗,是山地突击、迂回包抄、奇袭倭寇侧翼的绝佳力量。” “与戚家军相互配合,正面战场不惧倭寇,且能从侧翼包抄,让我大明战术更加多变。” “何况,巴蜀之地的防御压力,远不如辽东那么重,也可以适当拉着川军弟兄们练兵,顺便为陛下尽忠。” 张维贤冲着万历皇帝拱手行礼,显然是有其下水的意思。 朱翊钧不傻,只是简单一听,便清楚张维贤的想法。 辽东军在如今的大明军中,可谓一家独大。 他们虎踞辽东,拿最多的银子,吃最多的军饷,却从不向朝廷交粮纳税。 若是没有之前进入朝鲜的败仗,恐怕入朝作战的“美差”,八成要落入辽东军的头上。 可惜天不生我祖承训,大明边军万古如长夜。 这一败,也让辽东军彻底交出了战争主导权,只能由朝廷来发号施令。 朱翊钧不可能坐视辽东军一家独大,这才有了戚继光镇守蓟镇,用以钳制平衡李成梁。 如今张维贤不仅让浙兵名正言顺成为主力,更是推荐了川军前来。 刘綎,同样是个猛将,也是个不安分的主。 “善!” 朱翊钧只说了一个字,便定下了基调,川军入朝已经是板上钉钉。 如今有了浙兵、川军两股势力,更令张位焦头烂额。 最大的蛋糕没吃上就算了,第二口还被人抢了,这种感觉可不好受。 “陛下,浙兵专门对付倭寇,川军擅长山地作战,但怎么说都要有骑兵负责追袭,臣请辽东铁骑入朝作战!” 张位依旧不死心,干脆打明牌,辽东军入朝作战,是他代表的利益集团的诉求。 朱翊钧虎目微睁,显然清楚张位这老小子拿了李成梁不少好处。 至于兵部官员,毕竟有石星压着,哪怕再想让李如松担任主将,也无法僭越石星,给皇帝上折子。 张诚看得清楚,只觉得自家义子曹少钦输得不怨,连张位都在张维贤这里吃了小亏,更比说曹少钦一个监枪内臣。 “何况,神机营理应负责京城拱卫,张维贤却想让神机营参战,此事也有待商榷!” 张位矛头又指向神机营,这可是京营部队,哪有什么资格外调? 还要去朝鲜作战,你张维贤怎么不让神机营当边军呢? “张次辅,不知你有没有去过神机营驻地。” “哼,不就在西苑附近,老夫岂能不知?” “那你可否看过之前神机营的训练?” 张维贤不在乎张位的态度,而是正色道:“神机营自我大明成祖时期,便是天下火器最强精锐!如今却有不少士兵射击脱靶,平日更有人疏于训练,可谓武备废弛!” “这样的士兵,当真能够保护京城?在下是想以战代练,让神机营焕发成祖时期的荣光!” “还是说有些人揣着明白装糊涂,不想让神机营变强,让这支曾经的常胜之师,彻底变成一滩烂泥?” 你! 张位气急败坏,他要是反对神机营参战,那就是阻挠京营练兵,削弱保护皇帝的力量。 跟皇帝对着干,哪怕文官集团实际如此,但嘴上也绝对不能承认。 否则,忠君爱国这一套说给谁听,白白砸了自家的金字招牌。 “小国公,在下记得英国公之前训练神机营,有过吃空饷的传闻啊!” 礼部尚书罗万化果断开口,此刻旧事重提,故意给张维贤难堪。 你张家有吃空饷的前科,万一此番神机营入朝作战,英国公府有再吃空饷的嫌疑。 “罗尚书此言差矣。” 张维贤一开口,张位与罗万化双眼放光,你小子敢反驳,老子就敢当面甩出证据。 李如松也皱眉不止,边军武将以及京城勋贵吃空饷再正常不过,但你不能着急否认,只需要搪塞过去便是。 哪有张维贤这样,上来便着急辩驳的?此举只会越描越黑。 “家父张元德的确是吃空饷,好在石尚书及时规劝,使得家父迷途知返,已经砸锅卖铁,补足了神机营的军饷。” “正因为有了家父的前车之鉴,在下绝对不会做吃空饷这等愚蠢之事。” “我张家设宴招待定国公一家,宴席只花费了三两银子。” “家丑不可外扬,既然张次辅和罗尚书说起此事,那在下也只能如实相告了。” 唰! 众人直接看向兵部尚书石星,后者缓缓点头,默认张维贤所说皆为事实。 “呵呵,吃空饷之事,朕也略有耳闻。” “有些人,有些事,只是朕懒得去查去计较。” “若是让骆思恭清查一番,恐怕我大明朝没几个干净的武将。” 朱翊钧抿了一口茶,轻笑道:“唯有英国公张元德,主动认错且补足军饷。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皇帝都开口了,这是警告众人,谁要是再揪着英国公府吃空饷的事情不放,那就别怪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去挨个排查了。 到时候谁吃了空饷,可就不是光补上这么简单了! “陛下所言甚是,英国公都弥补了军饷,咱们诸位何必揪着此事不放?” 赵志皋果断开口,给了张位等人一个台阶,内阁首辅直接成了皇帝与文官集团的润滑剂,主打一个和稀泥。 “神机营参战,依老夫来看,乃是好事!” 第108章 纨绔开口,坑的就是建奴 神机营参战,乃是好事。 赵志皋这厮平日里装糊涂、和稀泥,无论是阁臣,还是六部大员,对其心中难免有些轻蔑。 不过此人一旦开口,哪怕是倚老卖老,给他三分薄面,也不得不让人重视。 “京营武备废弛,实则你我人尽皆知。” “何况此番调兵遣将,有太多边军,咱们京营部出人,也说不过去。” “此役既能抵御倭寇,亦可方便练兵,此乃两全其美之策也。” 赵志皋看不惯京营大爷许久,这帮人招收着九边最精锐的将士,领取最丰厚的军饷,却平日里最为懒散无能。 阁老要用这场战争,让皇帝彻底看清京营的嘴脸。 要么将更多的资源倾斜给边军,像李家军、麻家军这样的,别管原因目的如何,人家是真的保家卫国。 要么就让京营前去九边论战,真正重铸铁血之师,大明需要能保护皇帝的精锐,并非蜗居京城的纨绔子弟。 此言一出,张位也不好反驳,阁老的面子多少要给一点,否则自己日后怎么办事? 张位甚至宽慰自己,想当年张居正也是次辅,最终还不是干掉了高拱? 可惜这厮却忘记,张居正能干掉高拱,那是有独属于自己的政治铁三角。 大太监冯保,还有李太后,都是张居正的支持者,换句话来说,连裁判都是我的人,你高拱拿什么跟我斗? 再看看如今的张位,就连万历皇帝都把他当做工具人,更别说老奸巨猾的张诚,以及早已不问政事的李太后。 “陛下,难道战事发生在辽东附近,我辽东军就只能作壁上观?” 李如松显然心有不甘,随后看向了万历皇帝,大有说不过对方,开始找家长的架势。 朱翊钧对李如松可谓圣眷加身,这也是李如松在提防嚣张跋扈,哪怕被弹劾,也浑然无事的原因。 主动向皇帝开口求情,这还是李如松头一遭,毕竟辽东军一点没人参战,说出去太过丢人。 何况只要参战,就能够立功,李家也能稳定在辽东的局势。 否则下面的人不服管,李家看似强大,也很容易被朝廷从内部分裂。 朱翊钧皱了皱眉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从大局出发,削弱李家在辽东的影响,对于朝廷而言势在必行。 否则也不会罢免了李成梁的总兵之位,但李如松却不同。 他是万历皇帝看好的将领,更是倾注心血培养的人才。 以李如松的性子,让他去指挥其他边军,恐怕还嫌弃人家菜。 可若是让辽东军在朝鲜立功,那朱翊钧的诸多布局,恐怕会打了水漂。 “陛下,如松兄所言甚是,辽东军不能不参战!” 张维贤此时开口,让在场众人再次懵逼。 之前你小子可是一直让辽东军避战,一再强调辽东边防的重要性。 现在却反而替李如松向陛下求情,让辽东军参战,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贤弟……” 李如松心中感动,张维贤这小子能处,在仁义这一块,的确值得称道! “骑兵虽然在朝鲜战场,不能作为主要战力冲锋陷阵,却也能够担任迂回包抄,以及追袭倭寇的重任。” 张维贤可不会傻到,彻底拒绝骑兵部队的加入。 只不过骑兵怎么用,什么时候用,要他来说了算。 “呵!” 张位冷哼一声,“方才,也不知道是谁将辽东铁骑贬低的一无是处,现在又说想用人家,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赵志皋饶有兴趣地看向张维贤,对方的辩才与用兵值得称道,但宦海沉浮,切记不可首鼠两端。 朱翊钧默不作声,等待着张维贤的解释。 “辽东军,一名兵丁都不能动,因为辽东边防重要。” “但朝鲜战场,却需要像辽东铁骑那样勇猛的骑兵。” “如松兄,不知你可有办法?” 张维贤将皮球踢给了李如松,后者此时有些着急。 不能用辽东兵,还想用骑兵,你张维贤是不是有病? 眼看李如松陷入沉思,张维贤打算添一把火。 “听闻这几日,建州女真首领,前来我大明朝贡?” “建州女真?奴儿!对了,奴儿!” 李如松面露喜色,当即单膝跪地,冲着朱翊钧一脸诚恳。 “陛下,臣有办法了!能让辽东军一动不动,还能派遣骑兵入朝作战!” “哦?爱卿,说说看!” 朱翊钧鼓励的目光,让李如松更加确定,自己的选择无比正确! “建州卫,乃我大明之地!努尔哈赤也是我大明的将领,还是我手下的人!” “女真骑兵骁勇善战,勇猛不下于辽东铁骑。” “臣恳请率领女真骑兵入朝作战,为陛下分忧,保护我大明江山!” 李如松此言一出,朱翊钧并未着急开口,而是看向了张维贤,这小子一肚子坏水,绕了半天不仅忽悠了李如松,还把建州女真拖下了水! 张维贤看似巍然不动,实则眼神示意,铺垫了这么多,就是要把老奴也拖下水。 凭什么大明跟曰本打得你死我活,你特娘在背后疯狂苟发育? “不瞒陛下,前几日奴儿还上书,认为女真与朝鲜同为大明藩属,理应相互帮助才是。” 李如松也表明努尔哈赤自己也有入朝作战的意思,绝非他一时心血来潮。 至于是同为藩属的兄弟邻邦之情,还是想要趁火打劫,那就不得而知了。 “建州卫,能派出多少兵马?” 朱翊钧笑眯眯地看向李如松,让后者重新看到了参战的希望。 建州女真被李家管辖,努尔哈赤是他李如松的家奴,那建州女真参战,就是辽东军参战! 何况建州女真战死,他李如松又不心疼! 只要努尔哈赤活着就行,谁让努尔哈赤名为家奴,实则是他李如松的发小。 “三千骑兵不成问题!” “善!” 朱翊钧依旧面如平湖,他打算议会过后,单独问问张维贤的意思。 “陛下,入朝作战之事,也要顾虑朝鲜王的感受才是。” 张位皱眉道:“朝鲜王李昖的使者接连上奏,不想让女真人入朝作战!” 第109章 天朝上国,顾忌藩属? 朝鲜国王李昖,不愿让建州女真入朝参战。 原因很是简单,朝鲜最“强大”的骑兵,也就是忠州之战被小西行长团灭的蒙古建制骑兵,防卫的就是女真人。 虽说朝鲜这地方,在大明眼里就是个番邦之地,但在女真人眼中,已经强过如今居住之地百倍。 既然打不过大明,那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掠夺朝鲜。 对于女真人的进犯,朝鲜可谓苦不堪言,好在之前祖上流传下来的骑兵,还能抵御女真的侵略。 忠州之战过后,骑兵已经荡然无存,这个时候女真人再入朝作战,不说狼子野心,也是黄鼠狼给鸡拜年。 张位说出李昖的想法,并非同情朝鲜遭遇,毕竟这些时日,朝鲜使者忙前忙后,的确给了他不少! 这个时候,只是说出对方的要求,对局势而言无伤大雅。 张维贤则笑吟吟地看向这位次辅,朝鲜国王的鸡毛,还真被他当做令箭了? “张次辅,奴儿他们入朝作战,也是为了我大明,何必听信李昖之言?” 李如松明显有些不高兴,女真人打着辽东军的旗号,哪怕立下功勋也属于辽东军,你张次辅这个时候拆台是几个意思? “陛下,朝鲜乃我大明最忠诚之藩属。” 张位并未直接回答李如松,而是采取文官惯用的讲道理。 “就连他们国家之名,都是我朝太祖所定。” “若我大明连最忠诚的藩属都难以保全,甚至不顾及他们的感受。” “试问日后,还有谁愿意臣服我大明?” 张位讲道理,那是一套又一套,很快就取得了礼部尚书罗万化的支持。 “陛下明鉴,次辅所言甚是!朝鲜使者声泪俱下,每日求我大明支援,可谓感天动地!” “如今朝鲜本就八道尽失,若女真人趁火打劫,试问何时才能恢复生产,当地百姓何时才能安居乐业?” 罗万化此言说的大义凛然,一副为朝鲜百姓着想的模样,差点没逗笑张维贤。 这特娘是心疼朝鲜?分明是人家给的太多了! “小国公,你笑什么?莫非觉得本官所说不对?” 罗万化皱眉不止,他说那些话的确有些昧良心,女真人趁火打劫,亦或是朝鲜百姓的死活,跟他这个礼部尚书并无关系。 愿意帮朝鲜开口,还是人家使者会办事。 每日六部门口哭诉,还不忘奉上银子。 只不过六部大员都是人精,像吏部尚书孙鑨、户部尚书杨俊民,兵部尚书石星,三人都是热情招待,银子分文不取,然后直接下令送客。 在朝廷没商量出来结果之前,他们绝不会表明态度。 至于礼部尚书罗万化,本就是接待朝鲜使者的主要人员,偶尔收取些银两,已经见怪不怪。 “我笑罗尚书菩萨心肠,乐山大佛应该直接迁走,然后让您坐在那里,受世人景仰才是!” “你……” 噗嗤! 张维贤此言一出,大部分阁臣和六部尚书都没憋住。 这小子损人有一套! 李如松更是哈哈大笑,他向来喜怒形于色,不擅长伪装情绪。 就连朱翊钧也是强忍着,才没在一众臣子面前笑出声。 石星更是嘴角难绷,罗万化这厮张口仁义道德,结果被一句乐山大佛怼得破了防。 “张维贤!你这是什么意思?本官就事论事,你却话里带刺!” 罗万化气急败坏,连小国公都不喊了,大有撕破脸皮之意。 反正在他看来,张家虽是勋贵身份,却依旧没有实权。 反观他罗万化,可是六部尚书之一,还是主管礼仪、祭祀、科举、外交的礼部尚书。 “罗尚书,养气功夫不到位啊,还是要多跟赵阁老学习才是。” 张维贤并没急着还击,而是恭维了赵志皋一句,后者微微点头,依旧不表态。 “罗尚书宅心仁厚,关心朝鲜朝廷的看法,更关注朝鲜百姓的死活,在仁义这一块……” 张维贤故意顿了顿,随后笑道:“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不等罗万化开口,张维贤便脸上笑意全无,随即怒目而视。 “你罗万化,到底是大明的官,还是朝鲜的官!” “到底是天子门生,还是他李昖的狗?” “女真入朝作战,能减少我大明将士的伤亡,亦能让辽东军安心驻守,你却张口朝鲜上书,闭口顾虑李昖,你把我大明将士的性命置于何处?” 我…… 罗万化有些慌了,本来无关痛痒,拿了银子说句话而已,却被张维贤无限放大! “宁夏因哱拜之乱,导致多少百姓流离失所,他们吃不上饭,甚至没有房屋居住,你这礼部尚书倒好,先关心起朝鲜那边了?” “怎么?莫非朝鲜是你第二故乡,还是李昖给的太多,让你罗尚书能不顾大明百姓,转而顾虑人家的感受?” 张维贤之前还颇为礼貌,甚至没说过重话,但罗万化和张位属实是有些不要脸。 老子好不容易忽悠努尔哈赤入朝作战,就连李如松和陛下都已经同意了,结果这俩狗日的却非要反对! 你要是从战略角度,亦或是兵事方面说服也就算了,还拿李昖的鸡毛当令箭? 顾忌朝鲜感受?你朝鲜有鸡毛的资格谈这些? 大明若是不去帮忙,你朝鲜国王都是亡国奴! “陛下,臣弹劾张维贤羞辱……” 罗万化气急败坏,当即便要玩文官弹劾那一套,朱翊钧则巍然不动,脸上虽无表情,却嘴角微微上扬。 骂得好啊! 这群狗日的文官,平日里可没少拿这些大道理压着朕! 今日看到罗万化吃瘪,朱翊钧心中那是说不出来的高兴,就一个字——倍儿爽! “建州女真入朝作战,也是为我大明分忧。” “告诉李昖,若他觉得不妥,大明可以坐视不管。” 朱翊钧一句话,彻底将此事定性,你李昖有几把资格说三道四? “告诉朝鲜使者,大明不需要他们指手画脚。” “再有诸如此类言论,直接让他们滚!” 朱翊钧话音刚落,却见张维贤已经躬身行礼,高呼道:“陛下英明!” 妈的,马屁精! 张位与罗万化对视一眼,到嘴的银子,因为这小子飞了! 第110章 倭寇建奴,一丘之貉 张位、罗万化今日接连吃瘪,虽然万历皇帝并未公布主将人选,但他们都觉得李如松已经走远了。 偏偏李如松却越看张维贤越是顺眼,多好的小老弟啊! 为了辽东的边防着想,这才不愿意让辽东铁骑前往朝鲜送死,甚至为了自己能够立功,稳定住李家在辽东的局势,还想到了让奴儿他们参战。 张维贤在李如松眼里,那可不是阻挡他建功立业的拦路虎,分明是为他辽东李家着想的贴心小棉袄。 李如松甚至心怀愧疚,这么好的小老弟,自己却还要跟他争夺主将之位。 奴儿他们虽然是女真人,可立下的功勋,却还要算到他们老李家头上,谁让奴儿与舒儿都是他们李家养大的呢? 何况努尔哈赤此番进贡战马,更是被大明加封为龙虎将军,跟张维贤一样,都是正二品的散阶。 “今日议会到底,朕有些乏了。” 朱翊钧开口送客,他到底是真觉得乏了,还是心中已经有数,群臣不敢妄自猜测。 这位爷的脾气,比他爷爷还难以捉摸。 “恭送陛下!” 众人躬身行礼,在朱翊钧起驾后,才纷纷离开。 阁臣们与六部尚书,对于张维贤的态度,可谓各有不同。 赵志皋颔首点头,石星眼中充满欣慰,杨俊民打了个招呼,孙鑨微微拱手。 至于张位则轻蔑一笑,罗万化怒目而视。 张维贤根本不在乎,张位有赵志皋牵制,涉及军国大事层面,赵阁老可不敢和稀泥。 至于罗万化,他张维贤一个臭丘八,又不去考科举,礼部能拿什么给他穿小鞋? “老弟!” 李如松热情搂住张维贤的肩膀,笑道:“走走走,一起去吃杯酒!” “要不是你小子想到办法,哥哥我即便去了朝鲜,恐怕也要沦为光杆将领!” 辽东军依仗实力和军功嚣张跋扈,就像李如松去当宣大总兵,将当地将士贬的一文不值。 人家压根就没搭理宣大兵马,而是直接从老家辽东,以及其他地方募兵! 有钱,有实力,就是任性。 偏偏李如松凭借自己养的家兵,在宣大总兵的位置上屡立战功,谁都得竖起大拇指。 “如松兄,言重了。” 张维贤被迫接受这位抗倭中年人的热气,淡然道:“建州卫借我大明之威,可是消灭了周边不少女真部落。” “这等骁勇善战的强兵,若是不能为兄长所用,岂不可惜了?” 张维贤可不会直接提醒李如松,去提防努尔哈赤。 且不说他与李如松存在着竞争关系,人家跟努尔哈赤从小一起长大,情谊可比自己深得多。 张维贤只说了两句话,在李如松心细如针的斟酌下,已然觉察到了其中关系。 你努尔哈赤既然是李家的家奴,还是大明的官员,消灭周边部落,这是几个意思? 统一整个女真后,努尔哈赤又想干什么? 骁勇善战的强兵,如若不能为我所用,那就是隐患啊! 李如松已经打定主意,不管努尔哈赤愿不愿意,此番入朝作战,他一定会多带女真骑兵,主打一个多多益善! “走,先去吃酒!关于鸟铳之事,为兄还想请教老弟一番!” “此事好说,请!” 辽东军虽然装备火器,但还是老旧的三眼铳为主,军中有善鸟铳者,但大多并未在战场上发光发热。 今日张维贤侃侃而谈,也让李如松清楚,此人肚子里真的有干货。 真正的军人,不会放过取长补短,令自己变强的机会。 李如松也打算从张维贤这里取取经,后者同样如此,他也想了解一下李家是如何运用骑兵。 可惜二人刚要走出宫门,便看到魏进忠早已等候多时。 “李总兵,小国公!” 魏进忠躬身行礼,一脸恭敬之色,对待未来的九千岁,李如松压根没放在眼里,甚至理都没理。 “魏公公,不知有何事,让你在此等候。” 张维贤不会恭维对方,也不会刻意得罪。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进忠穷。 “有事说事,没事滚蛋!莫要耽搁我们兄弟二人吃酒!” 李如松则丝毫不客气,他还着急跟张维贤探讨兵事。 “是那位……请小国公前去议事……” 魏进忠还没有触及权力,没养成九千岁的官威,自然受不了李如松的威势,被吓得连说话磕磕巴巴。 李如松皱眉不语,没想到陛下如此看重张维贤。 “如松兄,天不作美,咱们改日再聚!” 张维贤抱拳行礼,李如松则颔首点头,只得自己郁闷出宫。 “小国公,请!” “劳驾魏公公带路。” 魏进忠小心谨慎,以他这样的宦官,虽说在宫中有一定地位,但在朝臣眼中,那就是一个笑话。 他也奉干爹魏朝之命,给不少官员带路,结果一路上要么被冷嘲热讽,要么被嬉笑怒骂。 魏进忠知道自己的境遇,还必须赔上笑脸,可惜那些朝臣不会收敛,只会愈发羞辱于他。 这也让魏进忠成为魏忠贤后,对东林党痛下杀手,绝不手软的原因之一。 “小国公,您要不要歇歇脚?” “呵呵,不必。咱们早点过去,免得让陛下久等。” “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 张维贤见对方话里有话,尤其是面露愁容,不由地笑问道:“魏公公,可是有什么事烦扰?不妨说出来听听。” 魏进忠听闻此言,整个人受宠若惊,张维贤那可是陛下眼前的红人,竟然有空关心他一个小宦官的事? “这……不瞒小国公……小人的确是犯难了!” “前几日,因为给干爹的膳食,不小心多加了些盐,因此触怒了干爹。” “他老人家打我骂我都是应该的……可我听人说,他要将我赶出宫中……” 魏进忠欲哭无泪,为了讨好干爹魏朝,他连姓氏都改了,结果却因为多放了勺盐,便被如此针对。 “我神机营的监枪内臣曹少钦,他与宫中宦官交好,不如我让他代为说情,如何?” 能卖给魏进忠一个顺水人情,张维贤并不介意,宦官文官都是官,只不过评判好坏,看谁掌握着笔杆子罢了。 “当真?小人多谢国公爷!” 砰!砰!砰! 魏进忠不等张维贤反应,直接叩首便拜。 第111章 绝密消息?面如平湖 张维贤来不及阻止,便受了魏进忠三个响头。 未来的九千岁,给自己磕了头,那他岂不是…… 算了,这种事想想就行,毕竟魏忠贤的人品么,确实不怎么样。 至于脸皮,那更是堪比城墙厚,磕头对他而言就像吃菜那么简单。 “魏公公,快快请起,咱们莫要让陛下等急了。” “对对对,小人这就为您带路!” 魏进忠一路上谄媚至极,却又恰到好处,为张维贤透露出一些消息。 例如,听他干爹魏朝所说,陛下早就看张位不顺眼,这厮的确有能力,却野心勃勃,莫非要把自己当做第二个张居正不成? 至于赵志皋,陛下却给出了截然不同的评价,认为此人虽是装糊涂的高手,却也是唯一能够平衡内阁众阁臣之人。 跟宦官们打好关系,能从他们手中得到皇帝的一手情报,这都是自古权臣的固定路数。 可惜张维贤没有那个心思,他现在只想担任主将,然后去狠狠地干曰本人! 魏进忠说了半天,本想从张维贤这里,获得英国公府的支持。 毕竟眼前这位,绝对是万历皇帝面前的红人,圣眷说不定更胜李如松。 要是跟此人搞好关系,以后还怕魏朝? 轮到他魏进忠当干爹了! 可惜张维贤面无表情,对魏进忠透露出的“绝密”消息,没有丝毫波澜。 莫非,是觉得筹码不够? 魏进忠狠下心来,直接低声道:“小国公,您可知道争国本之事?” 争国本? 张维贤岂能不清楚?万历皇帝跟文官集团勾心斗角的又一出戏码! 皇帝的家事,以张维贤如今的身板,根本没有资格,也没有兴趣掺和。 “陛下,似乎对皇长子并不满意!尤其钟意郑贵妃所生福王!” 魏进忠谨慎提醒,将这枚重磅炸弹,直接丢给了张维贤,可惜后者依旧面如平湖! 魏进忠心里苦,老子将这几年搜集到的小道消息,全都一股脑说出来了,小国公您老人家好歹给点反应啊! 张维贤对此心如明镜,皇长子朱常洛和福王朱常洵整了半天有鸟用? 朱常洛因为红丸案,登基仅一个月便光速驾崩,最终遗憾传位儿子朱由校,也是眼前这位九千岁的“明主”。 至于福王朱常洵,传闻万历皇帝““耗天下以肥(福)王,洛阳富于大内”,最终死于闯王李自成手中。 以现在魏忠贤的眼界,想要跟那些老奸巨猾的朝臣过招,还是为时尚早,他给出的情报在张维贤眼中,甚至几乎于透明。 “用不用告诉你,朱由校才是你的主子?” 张维贤内心吐槽,但表面依旧不动声色,鬼知道宫里有多少万历皇帝的眼线? 他这个红人,更明白人红是非多的道理,与其在京城勾心斗角,还是去朝鲜杀鬼子更痛快! “小国公,到了!” “劳驾,你的事我会安排。” 不等魏进忠道谢,张维贤已经率先一步走入宫室。 张诚已经等候多时,低声提醒道:“有些小内侍,知道的不多却管不住嘴巴,事情你挑着听,不能够全听。” 对方善意的提醒,张维贤自然心中有数。 如今的张诚位高权重,既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又是东厂督主,却为人十分低调。 王振、刘瑾之流,那种猖狂也就算了,张诚甚至要比汪直还要低调,主打一个我就是皇帝养的狗。 “多谢张公公提醒!” “呵呵,你是聪明人,又被陛下看好,以后少钦跟着你,咱家也放心!” 张诚没有子嗣,对曹少钦极为上心。 一朝天子一朝臣,当万历皇帝驾崩后,像他这样的老太监,就会被“驱赶”出权力中心,由继任皇帝的心腹接手权力。 张诚看得清楚,与其等着被清算,不如为人谨慎和善,再给曹少钦这样的义子铺路。 “来了?” 朱翊钧看向张维贤,微微一笑示意其落座。 “谢陛下赐座!” “呵呵,不必客气,你吃糕点的时候,可没有这般拘束。” 朱翊钧并未开始询问正事,而是示意张诚将御厨所做糕点端了过来。 “先吃些点心,方才跟张位、罗万化他们吵累了吧?” “不累,他们不是对手!” 张维贤咧嘴一笑,吃起糕点来毫不客气。 朱翊钧算是看爽了,尤其是怒喷张位,你一个次辅装什么? “怎么不用辽东军的骑兵,反而盯上了女真那些人?” 朱翊钧与张维贤边吃边聊,看那小子吃得香,他也忍不住尝了一口。 张诚则在一旁为君臣二人斟茶,能跟陛下这般交谈,张维贤真是个另类! “陛下,女真人,尤其是建州女真,这些年可算是过上好日子了!” “有李成梁为其撑腰,不断蚕食吞并周边部落,如今只剩下海西女真能与之抗衡。” “试问一旦海西女真为其所灭,那他们下一步的目标,岂不是……” 大明! 朱翊钧何等聪明,已经明白张维贤的意思,必须防患于未然。 努尔哈赤对明朝表面臣服,朝贡都是亲自前来,屡次进献马匹,数量倒是相当可观,至于战马质量如何,只能说中规中矩。 “他有那个胆子?” 朱翊钧轻蔑一笑,显然没将建奴放在眼里,单说对建州女真称呼一个“奴”字,便足以见得他们在大明的地位之低下。 “陛下,若调动辽东军,在朝鲜与倭寇血战拼杀,最终损兵折将呢?” “辽东边防紧张,女真顺势南下,通过不断劫掠人口,然后将辽东蚕食殆尽呢?” 张维贤的灵魂发问,让朱翊钧陷入沉思,可以说辽东军入朝作战之事,属于牵一发而动全身。 “你考虑的很是周全,远胜那些阁臣。” “臣,愿为陛下分忧!辽东兵马不可动,辽东不失,大明无恙!” 张维贤再次表明态度,这个主将之位,他必须去争! 朱翊钧心中已经有了人选,但他还是想问问眼前年轻人,毕竟主将太过重要,属于各方势力角逐的结果。 “你觉得李如松,此人如何?” 第112章 宏志雅量,真将才也 李成梁经略辽东,除了自行承担士兵的军饷,区别于寻常军户外,还有一项重要举措,便是——以夷制夷。 可以说这是大明对外,尤其是北方少数民族的核心策略。 从最开始的朵颜三卫,到如今的建州女真,向来是培养拉拢一批,重点打击另一批,让双方保持微妙的平衡。 李成梁看似扶持努尔哈赤,在后人看来的“养寇自重”行为,实则是得到大明朝听允许的。 毕竟至少在李成梁手里,建州女真担任着看门狗的角色,没事可以对朝鲜狗叫两声,但对于李成梁这个主人,他们只会摇尾巴。 只不过任谁也没有想到,李成梁离开辽东后,出现了“高淮乱辽”之事,导致“少壮强勇之夫,亡入建州什四五”,故成为辽东人四大恨之一。 至于高淮乱辽,到底是朱翊钧有意为之,还是这位宦官吓几把搞,张维贤就不得而知了。 他只知道此事过后,有了辽东汉人的加入,极大地增强了努尔哈赤的实力。 “如松兄?他是纯粹的军人,为了国家安危,可以不顾性命,是个只得钦佩之人!” 张维贤实话实说,即便二人竞争主将之外,但他对李如松却没有什么个人恩怨。 何况当初在兵部,李如松可是帮了大忙,否则不知要被一个兵部官员,为难到什么时候。 “当真?不是口是心非?” 朱翊钧笑吟吟地看向张维贤,他想要在这个年轻人脸上,看出一些端倪。 毕竟谁担任主将,另一个就要沦为下属,心中难道一点没有意见? 却见张维贤一脸正色,丝毫没有玩笑之意。 “当真!若陛下点将李如松,臣也会尽力辅佐,齐心协力击败曰本人!” 之前所处的时代,和平发展是主旋律,即便国家变得更为强大,也没办法向曰本报那血海深仇。 如今可是大明万历二十年,终于有了动手的机会,张维贤岂能轻易放过? 朱翊钧再三确认,以他多年识人之明,确定张维贤不是说说而已,是真的宁可不当主将,也要去朝鲜参战。 “李如松若是成为主将,那就势必会调动大批辽东军参战。” 朱翊钧突然开口,是在对张维贤诉说,又仿佛是对自己解释。 “无论浙兵、川军、辽东军,主将是哪里人,哪里的士兵就会拥有更多立功的机会。” “反之,其他地方的士兵,则要承担更艰难的作战任务,甚至是更大的伤亡。” “主将若不能做到公平,又岂能让三军用命?” 朱翊钧对这些事情看在眼里,甚至心如明镜,锦衣卫的情报能力,令他轻松洞察军中之事。 让张维贤前去神机营,就是皇帝要整改京营的前兆。 “你是勋贵不假,又是神机营戎政,希望能够公平对待每一位士卒。” 朱翊钧淡然一笑,看向张维贤:“宏志雅量,方为将才!” “若当年是朕掌权,朕会将辽东交给戚继光,而不是李成梁!” 李成梁和戚继光,都算是张居正的人,只不过李成梁长袖善舞,在文官集团内如鱼得水。 倒不是说此人不做事,只不过后期的他更像是个政客。 戚继光交好文官,甚至投奔在张居正麾下,最终目的是为了不拖累士兵,让士兵们能拿到足额的军饷。 这位出身威海卫的山东汉子,哪怕是民族英雄,大明军神,最终也难逃晚年悲惨的命运。 只不过戚继光前往蓟镇,最难受的当属李成梁。 无他,戚继光太猛,蒙古人都跑去辽东造孽了。 “陛下慧眼识珠,微臣佩服。” 张维贤一记马屁奉上,随后直言道:“川军尚需调遣,同时在军队集结之前,微臣以为当驻扎于辽东,不可轻易度过鸭绿江。” 哦? 朱翊钧笑道:“你是怕朝鲜那边,无法提供粮食?” 去帮李昖收复河山,结果却连粮食都要自己负责,明军这场仗光看这一点,就已经亏本不已。 “陛下妙算,朝鲜八道尽失,紧靠着义州苟延残喘。” “若大军直接前往朝鲜,当地粮食供给不上,士兵饿着肚子,必会造成士气低下。” “何况朝鲜已经陷落,也不差这一会,让他们继续着急便是。” 张维贤可不会轻敌冒进,要知道朝鲜君臣为了光复国家,唯一做出的努力是什么? 无他,催促大明! 简而言之,使者们每天都会带来李昖最诚挚的请求。 大明爸爸,什么时候帮我光复朝鲜? 大明爸爸,什么时候帮我赶走倭寇? 大明爸爸…… 无事朝鲜王,有事大明爹。 对于这种国家和君王,张维贤主打一个你求你的,我干我的,双方互不打扰。 “你这小子还真坏!要是去了朝鲜,至少表面功夫要做足。” “李昖,怎么说也算是大明的藩王。” 朱翊钧吃了一口点心,如今一切都在有条不紊进行中。 大明病龙已经暗中调度粮草,囤积于辽东与朝鲜的边境。 至于浙兵,也已经早已在北上途中。 蓟镇的军队,同样没有闲着,即便张维贤不提,朱翊钧也会动用这两支拥有“戚家军”烙印的精锐。 “陛下放心,微臣肯定跟他客气,但他要是不体面,我就帮他体面。” 张维贤言外之意,则是李昖蹬鼻子上脸,就别怪他翻脸无情。 “呵呵,战事,他别想干涉。” “在朝鲜放心打便是,不要让朕失望!” 朱翊钧深吸一口气,随即吩咐道:“大伴,告诉石星,可以调川军北上了!” 张诚领命而去,朱翊钧又吩咐道:“神机营,也由你带去参战,你们全营人马,务必打出京营的威风,也让边军知道,天子脚下的兵绝不差!” 边军虽然骁勇善战,但论信任程度,肯定京营为首。 “陛下放心,神机营之威名,定会响彻天下!”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万历皇帝如此表态,那他主将的位置算是稳了。 接下来,就是要趁着大军集结完毕前,抓紧操练神机营! 小曰本,你们的野爹来了! 第113章 专项训练,全员赴朝 万历皇帝筹措粮草,以及兵部调遣各路边军,这些事情不归张维贤操心,当务之急是训练好神机营。 边军战力强横不假,但始终不能握在皇帝手中,三大营才是朱翊钧的底牌所在。 愿意将神机营交给张维贤,并且让其赴朝作战,可见朱翊钧对其信任。 隔日,神机营驻地。 雷雄、赵梦麟两位坐营官,以及曹少钦这位监枪内臣,全都准时抵达驻地,再无半点拖沓迟到。 “戎政大人,车营公佑战斗兵2048人;军官、杂役、工匠、车夫等1061人;全营官兵共3109人。” “其中佛朗机256挺,佛朗机手768人;鸟铳512枝,鸟铳手512人;大将军8门;以上火器手共1320人,其余皆为长枪手、藤牌手。” 赵梦麟率先汇报车营情况,正是因为戚继光的改制,才让神机营有了战车搭配火炮、火铳的战法。 “禀报戎政,步营战斗兵2160人;军官、杂役、工匠等共539人;全营官兵共2699人!” “鸟铳1080枝,鸟铳手1080人,216名党耙手,其余为长枪手、藤牌手!” 整个神机营五千八百余人,可谓分工明确。 “少钦。” “属下在!” “我要再训练五百鸟铳手,鸟铳多多益善,以及五百炮兵,弗朗机二百五十挺,虎蹲炮至少一千,装备的事情你要尽快找工部落实。” “是!” 曹少钦不敢马虎,他这个监枪内臣就是要保障全营装备。 “诸位,咱们要去朝鲜,跟曰本人过招了。” 张维贤放出这个消息,三位主要干将的眼神,可谓各不相同。 雷雄双眼放光,与其待在京营训练,他更喜欢上阵杀敌,当兵就要建功立业! 赵梦麟紧张而激动,身为勋贵之后,他同样想要证明自己,可身为新丁却对未知的战场充满着恐惧。 曹少钦则是愣了一下,没想到干爹张诚的告诫,竟然真的一语中的。 汪直为何能够坐稳西厂,人家是真的有才华有能力,曹少钦的目标可不是王振、刘瑾之流,他要成为郑和、汪直这种文能治国,武能平乱的大宦官。 见三人表情不同,并无胆怯之意,让张维贤颇为满意。 “此去朝鲜,对阵倭寇,当以戚少保之“车营”战术作为核心。” 提起车营,赵梦麟有些激动,谁能想到他的车营竟然会被如此重视? “简单来说,就是以战车结成环形或多边形移动堡垒,车上装载轻重火器。” “步兵和炮兵在车阵内得到保护,训练重点在于车队行军、快速结阵、阵内火器协同射击。” 张维贤话音刚落,曹少钦便开口询问。 “戎政大人,这是要克制倭寇的铁炮方阵?” “不错!倭寇同样擅长三段击,咱们的士兵直接冲上去,只会跟朝鲜骑兵一样送命。” 张维贤咧嘴一笑,“不过有咱们的车营么,所谓的铁炮方阵,就敢活靶子差不多!” 车营,因为有战车的存在,能让本来笨拙的火炮出现在战场上。 射程比你远,活力比你大,曰本军队的铁炮方阵,就是车营将士们的移动经验书。 “另外,鸟铳手们也不能闲着,挑选其中精锐,本戎政要训练一支散兵!” “他们不依赖密集阵型,而是利用地形隐蔽接敌,使用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的鸟铳,进行精准狙杀,专门打击倭寇的铁炮指挥官和旗本。” 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 倭寇的铁炮方阵固然厉害,可一旦失去了指挥官,便会陷入混乱之中。 “戎政大人,我步营的鸟铳手,人人都是精锐,可以承担散兵的任务!” 不等赵梦麟开口,雷雄便已经主动请缨,这可气炸了前者。 “雷雄,你他妈什么意思?说我车营将士不如你步营?” “赵梦麟,这他妈不是明摆着的事?你别带着答案问问题!” 眼看二人要争吵,却见张维贤轻敲桌案,屋内瞬间安静下来。 “你们二人吵来吵去有什么用?凡事多听戎政大人安排便是。” 曹少钦听从干爹张诚的建议,强烈拥护张维贤在神机营的地位。 马屁精! 赵梦麟和雷雄心中怒骂,面上却只能冷哼一声。 宦官,还是监枪内臣做到曹少钦这个份上,简直丢人! “散兵人选不多,我只要三百人,车营步营有能者居之,二位不必争吵。” “方才所说车营战术,针对的是倭寇铁炮方阵,接下来则要提防他们的足轻冲锋。” “车营所属长枪手,藤牌手全都交给雷营官训练,主要是以鸳鸯阵为雏形,对抗倭寇的单兵作战能力。” 就连倭寇海盗的个人作战能力,都得到了大明朝的认可,更别提正规军了。 张维贤此言一出,赵梦麟则无言以对,毕竟鸳鸯阵他是真的不会。 雷雄则得意洋洋地看了对方一眼,戚家军出身就是有骄傲的本钱! “另外,还要抽调一部分士兵,转为爆破手。” “爆破手?!” “就是工兵。” 在三人的惊讶之下,张维贤提出了自己关于神机营的改进。 “我要组建专业的工兵队伍,训练他们进行坑道作业,挖掘地道至城下,用火药爆破城墙、筑建高过敌城的炮兵望楼,用以火力压制、以及快速修筑围城工事的能力。” 张维贤此言一出,众人全都面露难色,这些人又该去哪里找呢? 毕竟戎政一开口,跑断腿的是他们啊! “戎政大人,神机营内部都有预备兵员。” 曹少钦主动开口道:“我们可以禀报陛下,训练这些预备役兵士。” 不可! 赵梦麟与雷雄几乎异口同声提出了反对。 “预备役尚未去过战场,且如今训练时间已经不多,让他们前往朝鲜跟送死有何区别?” 雷雄丝毫不给面子,曹少钦闻言面色铁青。 “戎政大人,曹公公,属下以为雷营官所言非虚,还请二位三思而行。” 赵梦麟虽然擅长撒币,但也珍惜人命,不愿手下士兵平白无故牺牲。 “放心,这些预备役只会训练成铳卒,工兵我另有人选。” 张维贤淡然一笑,直接招呼道:“牛大力,马明兴!你们二人以后负责训练工兵!” 第114章 攻城先登?先轰再说 神机营,驻地。 对于车营的训练,张维贤有自己的一套方法,除了每日的体能与基本打靶外,更多的是训练炮阵。 至于组建工兵队的理念,更是在牛大力和马明兴的帮助下,彻底贯彻落实。 所谓的工兵队,绝非只是修路修桥那么简单,能让这两位悍卒加入,肯定对身手有着极大的要求。 探查情报,就是工兵队的任务之一。 无论是大明兵部,还是直接听命于皇帝的锦衣卫,都是军队的重要情报来源。 大明在对外战争中,能够无往不利,精准的情报功不可没。 张维贤不可能调动锦衣卫,至于兵部的情报人员,可谓鱼龙混杂,也不可能全部相信,他只能想办法自己训练一批。 但是明目张胆地训练特务,又会引起朝廷亦或是皇帝的不满,只好披着工兵队的外衣。 既然是斥候,必须对身手和心理素质有所要求。 牛大力和马明兴两位悍卒,就是最好的人选,也是将来工兵队的两位队长。 如今的工兵队,满打满算只有一百人,但却是神机营中绝对的精锐。 不仅个人身手强,更擅长鸟铳、弗朗机的使用,张维贤则着重教了他们另一项本事——爆破! “将炸弹埋在敌人的城门下方,只要进行引燃,就能够事半功倍!” “老赵,老雷,你们二人的想法大错特错,为了所谓的先登之功,那要牺牲多少将士?” “不就是攻破城门,让工兵队先去便是。” 对于这种城门爆破战术,张维贤还是想到了大西军的张献忠。 别看是农民起义军,但对火药的玩法,有些时候更是超过正规军。 光是用这种爆破站住,就帮助大西军攻破城池无数。 “戎政,工兵队的训练,实在是有些费火药啊……” 赵梦麟尴尬道:“咱们这还没去朝鲜,就已经耗费了不少火药,传出去可不好听!” 啪! 张维贤一记响指,监枪内臣曹少钦果断开口。 “二位放心,我已经跟工部打过招呼,火药一定管够。” 曹少钦淡然一笑:“反正边军对鸟铳和弗朗机的使用有限,不如先让咱们神机营练兵。” 张维贤随后又让雷雄、赵梦麟,各自率领车营与步营演练城池攻防战。 其中雷雄作战勇猛,总是凭借个人武勇,以及身先士卒激励士气,让步营哪怕处于攻城方依旧占优。 反观赵梦麟的临战表现,就有些拉垮了,这还是在训练之中。 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不是没有道理。 面对雷雄的猛攻,赵梦麟第一个懵逼,导致手下士兵不能第一时间得到指令,驻守的城门就多次被攻克。 “有雷营官这样的悍将,我神机营此番入朝作战,定能大放异彩!” 曹少钦有感而发,虽说雷雄脾气臭,还看不惯官场那些蝇营狗苟,但打起仗来那是真的强。 张维贤则皱眉不语,等待两人完成训练,他会像以往一样,对此次训练做出点评。 “戎政大人,此番又是我步营胜了!” 雷雄意气风发,反观赵梦麟则如斗败的公鸡。 “雷营官,攻城战不是训练,你这般顾头不顾腚的打法,势必会让我军付出极大的伤亡。” 本以为张维贤会表演自己,谁知神机营戎政面色铁青。 “你有没有考虑过部队伤亡?咱们神机营的士兵,大部分是九边悍卒,哪怕死伤一个,都是莫大的损失。” “打仗不能光顾着自己爽,更要考虑手下弟兄的性命。” “训练都是如此,在战场上便是日常训练的体现,你们为了攻克城门,难道要把步营三分之一的兵力送出去不成?” 张维贤劈头盖脸,直接将问题摆在明面上,他清楚雷雄的性格,若是简单提点,必然不会往心里去。 雷雄哑然失色,他的确是光顾着自己爽,只要赢了练习,就能给赵梦麟疯狂上嘴脸,却忘记了真实战场上,他这样的攻城方法,会导致伤亡过大,手下士兵恐怕早就失去了战意。 “属下知错,请戎政大人息怒!” 雷雄抱拳行礼,微微欠身,随后询问道:“我军该如何攻城,还请大人指教!” 孺子可教! 赵梦麟本以为张维贤会继续辱骂雷雄一番,谁知对方却见好就收。 “咱们大部分明军的攻城模式,还保留在一窝蜂的冲锋,看似声势浩大,实则损失惨重。” “以后我神机营要确立,先炮轰,再步兵的原则。” “训练部队在总攻前,集中所有重型火炮对预定突破口进行长时间、高强度的轰击,务必摧毁城垣、箭塔并大量杀伤守军,直至打开明确缺口后再投入步兵。” “为了保证守城将士的安全,咱们就不用弗朗机炮了,拿虎蹲炮凑合一下吧!” 赵梦麟闻言懵逼,他要是在扮演守城方一次,岂不要享受炮火连天了? “戎政大人!我们守城方怎么办?还能一直忍受雷雄这厮炮轰不成?” “你傻啊?人家用炮,你就干瞪眼?居高临下可势如破竹,你特娘也轰他啊!” 虽说是训练,所用弹药并非实弹,可一旦被击中,身体也要疼上一阵。 更让人羞耻的是,张维贤在训练所用弹药中掺杂了水彩。 只要被命中,便会一目了然,其中赵梦麟更是佼佼者,甲胄被各类弹药完成了涂鸦。 “戎政大人……明日能否让我跟着工兵队一起训练?” 赵梦麟脸色铁青,在被教育了几日后,主动找上了张维贤。 “哦?赵营官为何有如此想法?” “我……我能力太差!拖了兄弟们的后腿,我想变强,不辱神机营之名!” 换做以前的赵梦麟,根本不会有如此羞耻心。 只不过张维贤接受神机营后,为整个军中树立了荣辱感,尤其是每次训练结果都公布在驻地门口。 赵梦麟屡战屡败,都觉得有些丢人现眼。 “工兵队的训练,你真能坚持下来?” “属下一定坚持,请戎政大人信我一次!” “好,那明天就去报道吧,你在工兵队就是普通的士兵,可不再是所谓的坐营官!” 知耻而后勇,张维贤期待神机营每个人的成长! 第115章 边军白杆,良人美玉 蜀地,西南边陲。 秦邦屏、秦邦翰两兄弟,得到了老上官刘綎的邀请。 “爹,刘参将的书信。” 秦葵接过书信,简单翻阅过后,便不由地叹气一声:“刘綎被任命为副总兵,有指挥五千兵马之权。” “他想邀请咱们白杆兵前去朝鲜作战,你们二人意欲何为?” 见父亲询问兄弟二人,秦邦屏、秦邦翰难掩激动之色。 西南土司兵的战斗力,可不弱于其他边军,尤其是战斗意志方面,更是坚韧不拔。 “爹,我们肯定想去!” 秦邦屏双拳紧握,直言道:“世人只知辽东军,却不知我白杆兵!咱们戍边平乱,做的可不比李成梁少!” 秦邦翰点头称是,年轻人想要扬名立万,最好的方法就是立下战功! 秦葵身为白杆兵的创始人,最擅长兵法,可惜对两个儿子却颇不看好。 勇则勇矣,无谋啊! “大哥,二哥,你们有没有考虑过,为何朝廷此番不用辽东军,反而征召其他边军?” 秦葵身旁的女子,双眉如雁翎刀般斜飞入鬓,不描而黛;眼睛大而明亮,眼尾微微上挑,静时如深潭映月,顾盼间却锐利如鹰。 鼻梁高挺,嘴唇薄而棱角分明,不点而朱,抿起时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果决。 “小妹……这肯定是发现咱们白杆兵勇猛不亚于辽东军呗!” “对对对,绝对是朝廷那帮官老爷开眼了!” 兄弟二人的回答,显然让秦葵头疼不已,怎么就生了这两个有勇无谋的货色? “良玉,你说!” 秦葵看向女儿,满眼都是藏不住的欣赏与宠溺,若非她是女儿身,秦葵想要让其执掌白杆兵。 “是。” 秦良玉为二位兄长斟茶过后,方才逐帧分析。 “辽东兵强马壮,险些成为第二个沐家。” “只是与沐家不同,李成梁可不像沐王那般,与我大明皇帝有亲戚关系。” “所以前些日子,李成梁的总兵之位,才会被朝廷拿下。” 秦良玉随即笑道:“此番朝鲜战场,距离辽东军最近,陛下却舍近求远,宁可让刘参将率领川军参战,也不用辽东军,只能说用朝廷在有意规避,削弱辽东在军队中的地位。” 秦邦屏和秦邦翰相视一眼,随后齐刷刷竖起大拇指。 “小妹,通透!” “那再好不过,早就看不惯李成梁这厮,就知道养寇自重!” 秦葵瞪了一眼,兄弟二人再次蔫了下去,面对这位自号“鸣玉逸老”的父亲,他们始终心存敬畏。 “良玉,你可想前去朝鲜?” 秦葵没问两个儿子,反而看向了小女儿。 “爹,我还是在家侍奉您老人家吧!两位兄长,定能打出我白杆兵的威风。” 秦良玉嫣然一笑,打算以退为进。 女人上战场,在传统价值观念下,还是有些离经叛道。 可惜,秦葵向来不是迂腐之人。 “哼!你让他们两个去朝鲜,是嫌命长了?” 秦葵冷哼道:“若是良玉不去,你们俩也趁早断了前往朝鲜的念头!” “老夫所练白杆兵,乃是拱卫大明江山,不是帮朝鲜人复国!” 秦邦屏与秦邦翰急得抓耳挠腮,他们迫切想要建功立业,随即看向了秦良玉。 “小妹,你就跟我们去吧!” “是啊,军中都由你说了算,我们两个给你当副将,还不成吗?” 兄弟俩都清楚自己的本事,无论是领兵打仗,还是个人身手,都远远不如这位奇女子。 “爹,那女儿去一趟朝鲜?” “去吧!有你领兵,为父放心!” 秦葵松口,秦家兄弟这才长舒一口气。 “你们俩,在朝鲜一切听从良玉安排,要是让为父知道你们不听话,回来打断狗腿,然后逐出家门!” “是是是,爹您放心吧!” “我们两肯定听小妹的话!” 秦葵看向自家儿子,满眼藏不住的嫌弃,随后又看向小女儿,满脸骄傲之色。 “良玉啊,这十里八乡,就没有一人,能入你法眼?” “爹,说过多少次了?我才多大年纪,还不着急成亲呢!” 秦良玉俏脸一红,只要父亲提起婚事,就让她倍感尴尬。 以后做了他人妇,岂不是要相夫教子,再无上战场的机会了? “好好好,为父不说了!你们出去吧,为父也有些倦了。” 兄妹三人起身告辞,直到走出了秦葵的别院后,分别换了一副嘴脸。 “小妹!你看二哥刚才表演的怎么样?” 秦邦翰主动邀功道:“要不是我演的好,咱爹可不会放你出来!” 秦邦屏一脸不悦,对弟弟这个邀功小子,满脸鄙夷之色。 “老二!你要点脸!为兄才是牺牲最大的那个!” “咱爹心里,我就是有勇无谋的莽夫!” 秦邦屏冷哼道:“不过,谁让我有个好妹子!帮着刘大刀平叛,要不是咱妹子,你我早就死在叛军手里了!” 秦良玉摆了摆手,完全没有方才在父亲身边小鸟依人的模样。 “去了朝鲜,咱们断不可一味冲锋陷阵。” “先看看那边的主将为人如何,若他将脏活累活交给咱们,那便不值得追随。” 秦良玉看得更远,已经考虑到白杆兵抵达朝鲜后的局面。 军中将领,对待各路边军,都有亲疏远近之分。 是人就不能免俗,尤其是这些边军,升官发财都指着战功呢。 一般主将是哪里的统帅,哪的兵就更容易立功。 反之,其他边军就要去干费力不讨好的脏活累活。 “小妹,主将除了李如松,我想不出其他人选了!” “对,那家伙嚣张跋扈,谁要是抢了他的主将,还不得把兵部闹个天翻地覆?” 秦良玉听闻兄长之言,轻轻摇头道:“我倒是觉得,此次主将人选,未必是李如松!至少这位李大公子,绝不会让咱们川军北上!” —— 京城,李家府邸。 阿嚏! 李如松擦了擦鼻子,“这才六月份,老子不至于染上风寒吧?” 一旁的李成梁鹰视狼顾,看向自家大儿子,满眼都是恨铁不成钢。 “爹,您这么看我作甚?我可是为咱辽东军,争取了不少实在利益!” “你争取个屁!痴儿一个!” 第116章 戚少保,后继有人 大明各路边军,都在向辽东聚集。 较为偏远的川军,以及处于南方的浙兵,他们的速度较慢。 至于宣大、蓟镇的边军,则能更快前往辽东。 张维贤的老熟人们,其中也有人得到了前往辽东作战的机会。 只不过现在的小国公,依旧着重于神机营的练兵。 模拟攻城战中,赵梦麟已经随着工兵队训练多时,终于能够攻破雷雄把守的城门。 也正是张维贤的鬼点子,让众人见识了爆破手的厉害! “随我突击!让狗日的雷雄,看看咱们车营的能耐!” 赵梦麟正要雄起之际,却听到了鸣金之声,这是收兵的信号。 雷雄还在郁闷之中,狗日的赵梦麟就是走了狗屎运! 要不是被戎政大人安排到工兵队,他能攻破老子把守的城门? 谁知鸣金声起,工兵队包括赵梦麟,没有一人迟疑,全都迅速后撤。 “闻金而止,闻鼓而进”,这是张维贤定下的死规矩,他的军队强调绝对纪律性。 之前训练中,无论是赵梦麟,还是雷雄,但凡对命令执行不及时,全都会受到惩处。 杀鸡儆猴的手段,也让士兵们明白,这位神机营戎政绝对不玩虚的。 “攻城炮阵,以及工兵队爆破完成后,负责突击的士兵,要迅速通过缺口攻入城内,而不是在城墙下拥挤!” “尔等要装备好短兵、盾牌和火雷,接下来便是巷战和逐屋争夺。” 对于张维贤的教导,士兵们不仅记在纸上,更是记在心里。 而这种强调纪律的练兵方法,也传到了万历皇帝耳中。 曹少钦则充当了“耳目”,他也曾询问张维贤,是否介意他如实相告。 张维贤则乐得如此,让他直接说实话,反正神机营中,肯定有锦衣卫的人手,根本瞒不过陛下。 “算了,你说不明白,我直接上奏陛下,如此便能看得一清二楚。” 曹少钦赔笑道:“那就麻烦戎政大人了!” 对于神机营的支持,曹少钦可谓不留余力,跟工部对接,亦或是与其他部门撕逼的事情,全都放心交给这位监枪内臣。 不管是张诚的面子,还是曹少钦个人的能力,都让神机营弹药不缺,这才能让张维贤如此“挥霍”。 —— 皇宫。 “陛下,这是神机营近日练兵纲要,张维贤递上折子,由监枪内臣曹少钦送来请您过目。” 张诚将折子双手奉上,夸赞张维贤的同时,也不忘给义子提上一嘴。 这下小心思,朱翊钧根本不在乎,他不介意身边人提拔亲信。 毕竟办事看得是信任,而不单纯是能力,了解一个人所花的时间成本太长,不如由信任之人举荐。 “行军时,以车营为核心,外围散兵和骑兵巡逻,稳扎稳打。” “野战时,快速结车阵,以重型火炮远距离轰散日军阵型,以鸟铳和弓箭持续杀伤。待日军铁炮队被压制、武士队冲锋时,以车阵和鸳鸯阵作为铁砧,同时派出己方精锐骑兵作为铁锤破阵,侧翼包抄,粉碎敌军。” “攻城时, 绝不蛮攻。先断其外援和水源,然后工兵筑台挖地道,炮兵日夜不停地轰击突破口。待到城门爆破,最后以突击队一举破城。” “与朝鲜水师密切配合,彻底切断日军的海运补给线,从根本上削弱其在朝鲜的战争能力。” 张诚始终注意着陛下的表情,看到朱翊钧笑容不断,他便知道张维贤这厮的折子,打动了陛下! “大伴,再拨给张维贤六百人,他不是想要训练一批铳卒么?半个月时间足矣。” “神机营的粮饷一定要给足,朕要让京营打出威风!” “神机营这次代表的可不仅是京营,而是朕的颜面!” 神机营,五军营,三千营,最辉煌的时候,莫过于追随成祖远征漠北。 这三大营甚至在某种层面,能够代表皇帝。 朱翊钧舍得派出神机营,足以见得他对此战的重视,以及要让皇权压过文官集团的决心。 这些文官,不总说京营武备废弛,勋贵软弱无能么? 朕,这一次就要证明给你们看看,大明的勋贵也有将才! “是,陛下!臣这就去安排,请陛下放心!” “李成梁那边,可有动静?” “回禀陛下,明眼人已经看出来,主将之位非张维贤莫属,李成梁也无力回天了。” —— 京城,李家府邸。 这几日李如松烦闷不已,父亲李成梁从小到大,就没这么嫌弃过他。 “爹,我好歹也让咱们辽东军免于死伤,您就这么骂我?还痴儿?以前你还叫我麒麟儿呢!” 李如松一口气喝光茶水,一旁的努尔哈赤只能冲着两父子不断赔笑。 “义父,大郎也是为了咱们辽东军着想。” “奴儿在建州卫练兵多时,就等着为义父分忧。” “建州卫可派出骑兵三千,剩余人马还要提防海西女真,请义父见谅!” 努尔哈赤此言一出,让李成梁颇为欣慰,虽说误杀了其父祖,但奴儿这孩子打小就孝顺。 “奴儿,才派三千兵马?这点够干什么的?” “张维贤的神机营,我听说都有六千人!” “咱们比人家少一半,这不是让我丢人现眼么?” 李如松冷哼一声,显然对努尔哈赤只出三千女真骑兵不满,后者也只能讪笑,随后看向了老谋深算的李成梁。 “奴儿的人马,也是咱们辽东军一部分。” “别忘了边防还有海西女真,你率领这三千兵马,尽最大可能立功。” “最好时常给张维贤使些绊子,这等勋贵纨绔去了前线,定会犯下错误,到时候你便能取而代之。” 李成梁想让儿子当主将的心思,始终没有落下,只不过他打算换条路子。 反正辽东距离朝鲜更近,一些军需调度都要经过他的地盘。 虽说现在不是总兵,但他才是辽东的土皇帝! “爹,大家都是明军,您这样做太过……” “闭嘴!你若是成了主将,还用为父费尽心思?” 李成梁怒斥道:“当日徐文长教你兵法,怎么就没教你诡计?” 切! 李如松嘴上不说,心中不服,老师徐渭那是君子,他这个学生又岂能做小人? 第117章 民间奇人,沈大忽悠 李成梁后悔莫及,徐渭身为戚继光之前的老同事,二人关系不错。 甚至在徐渭游历辽东之前,戚继光在蓟镇命人快马加鞭通知李成梁,一定要帮他款待好这位故友。 因为胡宗宪的缘故,导致徐渭受到了牵连,明明是抗倭将士,最终沦落如此下场,怎能不让人唏嘘? 严党? 不过是皇帝的棋子,政客们弹劾的名义罢了。 如果没有徐渭,李如松可能只是个冲锋陷阵的将才,而非指挥若定的帅才。 如果没有徐渭,李如松兴许会沾染无耻政客的阴暗,大明失去纯粹的军人。 如果没有徐渭,李如松不会了解当年东南抗倭艰辛,不会对倭寇恨之入骨。 前往朝鲜对抗倭寇,那是李如松要对老师徐渭交出的答卷,也是他心中的“谢师宴”。 至少在李如松心中,国家的利益远远大于辽东军李家的利益。 可惜,父亲不懂,可惜叔伯同辈们不懂,他们都已经有了占山为王,成为第二个云南沐家的心思。 “去了朝鲜,别再被张维贤哄骗了!” “这厮年纪虽小,可不是什么善茬!” “张次辅和罗尚书都在他那张破嘴下吃了亏!” 李成梁苦口婆心,希望儿子能够明白他的一片苦心,可惜李如松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 四十多岁的人了,还用你六十多岁的老登教我做事? “大郎,你要听义父的话,莫要惹他老人家生气。” 努尔哈赤也在一旁规劝,只是跟条舔狗一样,冲着李成梁父子摇尾巴。 李如松敷衍点头,有些时候他是真的看不惯奴儿、舒儿这两兄弟的作风。 舒尔哈齐这不要脸的东西,竟然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二弟李如柏做妾室? 李如柏自然不肯,谁知舒尔哈齐这厮竟然扬言,若李如柏不收自家女儿,就直接把她杀了。 李如柏没有办法,只得娶了辈分上的“侄女”。 这种变相联姻,让知礼仪,懂廉耻的李家十分不习惯,但努尔哈赤却百般解释,他们女真人没有这么多讲究。 这两兄弟转身一变,成了李如柏的“长辈”,只不过碰到李如松依旧得当狗。 “看看人家奴儿,可比你小子听话得多。” “义父,大郎他为人至孝,我远远不及也。” 努尔哈赤从中撮合,让李家父子很快便忘记了不愉快,只是没有人发现,他和善的目光之下,隐藏着一丝仇恨。 —— 李家父子的对话,以及李成梁在辽东的布局,张维贤尚且不知。 神机营的训练,依旧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中。 他要从根本上改变这支军队,新加入的预备役新兵已经到位,由监枪内臣曹少钦负责训练他们打靶。 别看曹少钦身为宦官,但训练水平,以及对火器的运用,并不亚于寻常参将。 “我神机营,束伍为先,任何训练开始前,必须先完成‘束伍’。” 张维贤不断强调,组织纪律是根本,一辆战车及其配属的官兵是一个基本作战单位,类似我军现代的“班”或“排”。 车上载有佛郎机炮、弹药、干粮。 车正(车长)、舵工、佛郎机手、鸟铳手、火箭手、藤牌手、狼筅手、长枪手等各有定员,职责分明。 训练的第一步,便是让每个人牢记自己的岗位和上下级关系,如此一来方能更好协作配合。 “车营将士,谨记合营为要,协同作战才是我们的核心战法!” 在张维贤的解释下,车营将士明白了为何戚继光会引进战车。 车营的强大,不在于单车的战斗力,而在于成百上千辆车结成的“车城”。 因此,训练的核心是让所有单位在统一的号令(旗、鼓、锣、喇叭)下,如臂使指般地完成集结、布阵、变阵、撤退等动作。 至少在张维贤眼里,车营一旦运用良好,那就是大明万历年间的钢铁洪流! 同时,张维贤也改良了战车,从重达六百斤的偏厢车,改为了200斤的轻车。 也从十余人一车,变成了三到五人一车。 这样的改变,在追求机动性的同时,通过减轻重量,新式车营的火力密度相较于旧式车营提高了数倍。 倭寇没有骑兵,轻车便足以应对,同时也让获利更为密集。 至于那些已失去维持具装骑兵能力、转向使用轻骑兵进行武装掠袭的敌军,要是与他们交手,车营依旧能够占据优势。 本来在神机营,一直被步营压制的车营,如今算是扬眉吐气。 尤其是“车城”一起,这种壮观的景象,很容易让敌人失去战意。 眼看手下将士,已经明白“束伍为先,合营为要”的理念,张维贤则开启了他的下一步训练——练心为本。 戚继光在训练戚家军时,特别强调“练胆气”。 车营虽能提供防护,但面对敌军冲击和火炮轰鸣,士兵仍需有极强的心理素质。 张维贤针对此项,训练中要通过严格的军纪、反复的演练和军官的表率作用,培养士兵“令行禁止,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镇定。 平日训练期间,还有不少士兵故意弄出噪音,用以干扰车营、步营的将士。 战场上的噪音影响,可是胜过现在百倍,唯有如此才能达到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的境界。 尤其是曰本军队冲锋时,最擅长大吼大叫,以此为己方打气,同时也用此等方法干扰敌军。 “曰本人冲锋不是喜欢大吼大叫么?你们给老子记好了,到时候鸟铳要准,双手要稳,直接射他妈的!” “诺!” 每当提起曰本人时,张维贤双眸之中,总是闪烁着仇恨的怒火,在神机营将士眼里,那就是主将的熊熊战意! 正当张维贤练兵之际,兵部同时开除悬赏——中外汹汹,有能恢复朝鲜者,赏银万两,封伯爵世袭! 朝中官员,无一人敢应职,此时一位行将六十的老者,主动来到了兵部门前。 “在下沈惟敬,愿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曰本退兵,助我大明光复朝鲜!” 五十五岁?正是闯的年纪! 第118章 张沈会面,底细门清 沈惟敬,浙江嘉兴人,在壬辰援朝战争爆发前,还是一介平民。 此人出身平湖名家清溪沈氏,其父沈坤“家颇饶,不为产业计”,在嘉靖年间担任粮长。 嘉靖三十四年,曾参与抗击倭寇,在王江泾单骑突围中,救出总督胡宗宪。 年轻时的沈惟敬,也随其父同日本人做生意,因此通晓日语,知其国情。 后家业败落,流寓北京,结识了赵士祯的仆人、曾流落日本的沈惟敬,进一步了解日本。 又结识了兵部尚书石星的妾父袁某,也让其前去兵部应征,就得到了石星的青睐。 “你先去神机营,去见主将张维贤。”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因为与胡宗宪的关系,沈惟敬家道中落。 此时有机会翻身,何况五十多岁正是闯的年纪,他打算前往朝鲜,与曰本人谈判。 “张维贤?” “英国公嫡子,同时也是神机营戎政,备倭总兵官的第一人选。” 石星用意明显,就是要让张维贤帮忙把关,毕竟沈惟敬不是官家人,万一去朝鲜丢了大人,石星也要因此受到牵连。 “是,大人。” “去吧。” 石星摆了摆手,心中充满着无奈与担忧。 大明天朝上国,整个朝堂之上,竟无一人敢前往朝鲜谈判,还要依仗民间一个行将朽木的老头子。 石星担心沈惟敬沽名钓誉,却又期待此人能够创造奇迹。 当大明的尚书难,当大明的兵部尚书难上加难! —— 神机营,驻地。 沈惟敬按照石星所说,直接找上了门,靠近营地不远处,就听到喊杀声冲天。 砰!砰!砰! 火器射击之声不绝于耳,更伴随着山呼海啸的喊杀声,让沈惟敬噤若寒蝉,一度以为有人进攻神机营驻地。 靠近再看,却见不少士兵在操练基本功,例如弗朗机手,训练的主要内容为测距、装填、瞄准、射击、清理炮膛、更换子铳。 重点在于速度和准确性,形成稳定的射击节奏。 鸟铳手,训练装药、装弹、压实、点火的标准化流程。 尤其强调安全操作,防止炸膛。 并进行大量的实弹射击训练,提高命中率。 火箭手,训练架设发射装置和调整射角。 藤牌手,训练格挡、翻滚、前进等防护技巧,以及近身劈砍。 狼筅手,训练利用狼筎长长的枝丫遮蔽、搅扰敌军阵型。 长枪手,训练整齐划一的刺、收动作,形成密集枪林。 车正与舵工,熟悉车辆结构、保养知识,以及基本的驾驶和转向技巧。 沈惟敬只觉得这一幕相当熟悉,正是戚继光当年强调的单兵技能训练,也就是“练手足”。 “你是何人?莫要在我营地闲逛!” 雷雄声若惊雷,吓得沈惟敬一激灵。 “小人是……” 沈惟敬自报家门,有石星的关系,哪怕雷雄觉得此人是个老骗子,也只能带他前去寻找张维贤。 “咱们神机营的将士,虽说武备废弛多时,好在基本功都在。” “明日开始合练,现在多练一分,在战场上便可减少伤亡!” 张维贤每次训练过后,都会针对性的提出改善,让士兵们明白此次训练的进步与不足。 总结完毕,士兵们解散休息,雷雄这才带着沈惟敬前来。 “戎政大人!他是石尚书派来的,说找您有事。” “在下沈惟敬,拜见小国公!” 若说来之前,沈惟敬有自信凭借三寸不烂之舌,让张维贤信任自己,那现在这种自信已经荡然无存。 能如此练兵之人,至少在他和父亲印象中,唯有当年东南总督胡宗宪麾下那位。 “军中不提爵位只论官职,叫我戎政即可。” 张维贤示意沈惟敬跟上,心中也对这位大忽悠感到好奇。 “坐。” 对于沈惟敬,不宜说话太多,这可是个察言观色的高手。 精明如丰臣秀吉,当年都被忽悠瘸了,分明是个骗子,却被奉为座上宾。 “我是叫你沈惟敬,还是沈嘉旺?” 张维贤突然开口,让本来准备了一堆话的沈惟敬,瞬间冷汗直流。 他的本名沈嘉旺,可没多少人知道啊! 当年因为胡宗宪的缘故,他们这些与之亲近的家族,可都遭到了灭顶之灾。 至少沈惟敬本人,还在大明的通缉名单上。 若非改头换面,连名字都舍弃,说不定早就去蹲大牢了。 “小人……小人不知道大人的意思……” “别跟我装,容易受伤。” 面对如此辩才,最好的方法就是打乱其节奏。 张维贤突然道出对方底细,就是要打沈惟敬一个措手不及。 效果拔群! “你这厮倒是胆大妄为,身为朝廷钦犯,竟然敢去兵部应征,这是欺我大明无人乎!” 砰! 张维贤怒拍桌案,还在思考如何应对的沈惟敬,再次被打断了思路。 “若非本戎政及时发现,恐怕石尚书也会被你牵连。” “跟我去兵部,让石尚书知道你这厮的嘴脸!” 沈惟敬还欲诡辩,却被张维贤如同抓小鸡仔般直接控制。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小人并非有意隐瞒,实在是想要为国出力,请大人明察!” 沈惟敬快六十的人,东瀛经过商,东南抗过倭,也算是经历过大风大浪,却没想到被眼前的小年轻拿捏。 “想要为国出力?” 张维贤当即松手,让沈惟敬直接摔了个屁股蹲。 “哎呦……” “说说吧,你想如何为国出力。” 张维贤虎目微睁,大有一言不合,就抓沈惟敬去兵部的意思。 “小人……小人打算以言语……” “就是骗呗?” 沈惟敬再次语塞,这小国公说话太过直白了些! 读书人的事,怎么能说骗呢? “以你现在的状况,想要骗过小西行长倒是轻松,可要是他背后的猴子,那就有些困难了。” 片刻过后,沈惟敬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张维贤直接给予了点评。 “我能告诉你的,只有两个字——忽悠!” “忽悠?” 沈惟敬有些发懵,张维贤却再次道出真谛——“想忽悠别人,先忽悠自己!你已经不再是流落江湖,惶惶不得终日的沈嘉旺,而是我大明天朝上国尊使——沈惟敬!” 张维贤并未告诉对方,他现在的方法,还有个学名——PUA! 第119章 能言善辩?PUA大师 大明天朝上国尊使? 沈惟敬有些懵逼,他要是敢这么说,先不管曰本人信不信,要是传到大明朝廷这里,肯定会将他大卸八块。 这分明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石星让他去谈判,更多的是代表兵部,他也只能当个传话的喉舌。 可若是按照张维贤所说,沈惟敬甚至在外交决策上有一定的自主权。 再简单点说,可以许给曰本人一些利益,这要是被朝廷知道了,管他是沈惟敬还是沈嘉旺,都难逃被砍狗头。 “大人……这实在是难为小人啊!” “难为?” 张维贤淡然一笑,“我并非让你丧权辱国,你此去朝鲜的首要任务,就是打探情报,以及为我大明拖延时间!” 拖延? 张维贤不会透露半点军机要务,毕竟沈惟敬此人并不可信,说句老奸巨猾,两面三刀也不为过。 “曰本人想要什么,你尽管许给对方便是,反正也兑现不了。” “同样你也可以拿曰本人的好处,去充当双面间谍。” “不过你要是财迷心窍,本戎政不介意先砍了你。” 张维贤用最平淡的表情,说着最狠的话,让沈惟敬后背再次被冷汗浸湿。 “要是帮我打赢了曰本人,你以后可就不是东躲西藏的朝廷钦犯,而是为我大明立下不世之功的能臣。” “光宗耀祖不在话下,我还会为你沈家平反,让你沈惟敬暗度晚年。” “若你不幸被曰本人识破,牺牲在朝鲜战场,我也会禀报陛下,以国士之礼葬之。” “不管你是想光鲜亮丽活在人前,还是隐居闹市,我都能帮你做到。” 吓唬的差不多了,张维贤则抛出了诱饵,那就是让沈惟敬再无后顾之忧。 活着血赚,死了不亏,赢得生前身后名。 即便年近六十,沈惟敬被张维贤这么一说,此刻浑身上下充满了干劲。 “那小人就试试?” “大胆的尝试,有我帮你兜底!” 张维贤鼓励道:“曰本人给的好处,你要知道怎么收!一定要代入角色,要符合天朝上国尊使的身份!” 沈惟敬点了点头,他绝不会辜负张维贤的期望。 甚至在离开神机营驻地时,口中还念念有词。 “我是天朝尊使!我是天朝尊使!” “忽悠!忽悠!再忽悠!” “小西行长,瘸!丰臣秀吉,瘸!” 雷雄见状,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兵部派来的人,就这? “戎政大人!” 雷雄与赵梦麟一起前来,张维贤要安排接下来的训练任务。 整个流程走完,神机营的训练就可以告一段落,等待粮草调度,以及各路边军,他们也要奔赴朝鲜战场。 “坐!” 张维贤示意二人落座,赵梦麟的改变尤为突出,整个人肤色呈现出古铜色,这些都是汗水与努力换来的。 “车营将士,现在的基本功已经锻炼的差不多了,可以进行单车协同训练。” “首先是火力层次训练,车上和车下士兵如何协同输出火力。” “敌军距离尚远时,由佛郎机炮和鸟铳射击;敌军靠近时,鸟铳手退后,近战士兵上前;敌军溃退时,突击队出动追击,要将整个流程需要反复演练,达到无缝衔接。” 赵梦麟点了点头,倭寇的单兵作战能力的确不弱,但肯定比不上他们车营的单车作战能力! “戎政大人,我们步营呢?” 雷雄摩拳擦掌,心中还有些许嫉妒,因为车营的整体水平更差,所以张维贤倾注了更多的心血。 步营本来就被雷雄紧抓训练,张维贤指导的反而少了。 张维贤淡然一笑,示意雷雄不要着急,他自有安排,不会厚此薄彼。 “单车协同作战练完,就开始防御转换演练,曰本人最喜欢足轻冲锋。” “车营救训练从行军状态迅速转换为防御状态,车辆停下后,各兵种按预定位置展开,佛郎机手在车上,鸟铳手以车为掩体,近战兵在车前结成小型鸳鸯阵。” “步营则依仗车城阵列,训练战斗中弹药、火药的快速补充,车营同时兼顾车辆、火炮的简易故障排除。” “雷雄,散兵战术也可以开启,让散兵重点射杀头目标靶。” 安排完训练后,张维贤便作壁上观,总不能什么事都让他这个主将亲力亲为。 雷雄擅长作战,但人际关系,尤其是不会维护同等级的军官,算是薄弱项。 赵梦麟擅长撒币,长袖善舞,但作战方面却有些拉胯,所以自己要多抓车营训练。 曹少钦综合素质最高,但他是个宦官,更多起到监督以及跟各部门协调的作用,非必要不会直接上战场。 神机营严格训练之际,朝廷也公布了此番前去朝鲜作战的官员名单! “以兵部右侍郎宋应昌为经略备倭军务,为朝鲜战场的最高总指挥,拥有决策、调兵、督饷、赏罚的全权。负责战略规划、协调各路明军以及与朝鲜政府的沟通。” “以神机营戎政张维贤为提督蓟辽保定山东等处防海御倭总兵官,前线最高军事统帅,直接指挥所有入朝作战部队。” “李如松,麻贵,吴惟忠、查大受、刘綎为副总兵!” “骆尚志为神机营参将!袁黄为军前赞画!” 其中曾任大同参将的骆尚志,因为其人骁勇善战,且从不争功,而被万历皇帝塞进了神机营,专门辅佐张维贤,算是帮忙查漏补缺。 至于军前赞画袁黄,则作为经略宋应昌的高级幕僚,参与军机谋划,并负责整顿军纪、安顿朝鲜民生等事务。 大明的战争机器,已然开始运转,各路边军人马也奔赴辽东而去。 沈惟敬则作为天朝尊使,在游击郭梦征的保护下,先行前往朝鲜,与曰本人交涉。 此时的沈惟敬,唯一的信心就来自于张维贤的PUA。 这位能言善辩的江湖客,即将开启自己伟大的忽悠生涯。 “咱们已经度过鸭绿江,是否要去拜见朝鲜王上?” 如今李昖已经被大明正式册封为藩王,某种意义上而言,他比其祖宗李成桂还有合法性。 “不去,那位大人说过,朝鲜有内鬼!” 第120章 神机北上,惟敬面倭 沈惟敬没有选择去见李昖,而是直接前往平壤,去找曰本第一军的小西行长。 根据张维贤给出的情报,如今活跃在朝鲜的曰本军队一共有三支。 其中第一军小西行长是商人出身,所谓商人重利,他也是最好交涉的那位。 至于第二军的加藤清正,在曰本国内被称为“虎加藤”,作战勇猛,是个十足的好战分子武斗派。 第三军的黑田长政,此人的脑子远远比不上其父黑田官兵卫,张维贤也不建议去跟他谈。 这一路上,若非有郭梦征保护,沈惟敬恐怕早就被游荡的倭寇斩杀。 这群曰本士兵,正如张维贤所说,根本不算是人! 烧杀辱掠,无恶不作。 他们命令朝鲜女子衣不蔽体,光着身子任由其观赏,一旦兴致来了便当场办事,让沈惟敬怒骂伤风败俗。 对于那些投降的朝鲜平民,尤其是男人,这群曰本兵则将他们当做玩物,甚至是训练所用的标靶。 倭刀直刺,以人练武。 好在得知沈惟敬是大明使者,加上郭梦征所率士兵装备精良,让曰本兵们不敢轻举妄动。 “畜生,简直是畜生!难怪朝廷下令要剿灭这群王八蛋!” 郭梦征一个丘八,看到如此惨状,都忍不住怒骂,更别说沈惟敬这个常年与倭寇打交道的人。 “曰本人的残忍,这只是冰山一角。至少在他们国内,现在还秉承着许多残酷刑罚!” 沈惟敬深吸一口气,二人已经抵达平壤,他们凭借一路观察,以及核算后,确定光是平壤附近的曰本军队,就已经超过万人! 再想想朝鲜人给出的情报,平壤城内顶多一千倭寇,这特么分明是糊弄鬼呢! “在下小西行长,恭迎大明尊使!” 沈惟敬抬眼看去,一名身材矮小,尖嘴猴腮,且身着西洋服侍,脖颈上有个十字架,更像是狗项圈的曰本人,已经在城门处等候。 “大明使者,沈惟敬。” 沈惟敬从容下马,冲着小西行长颔首点头,算是打过了招呼。 按照张维贤所说,曰本人骨子里的慕强,已经是变态到极致。 只要你够强,哪怕弄他的女人,欺负他的儿孙,这厮都要把你供成祖宗。 总而言之,基本的礼貌可以给,但态度一定要高傲。 沈惟敬心中犯嘀咕,此行进入平壤,无异于龙潭虎穴,万一眼前的曰本猴子动怒,他们这一波人想跑都难! 郭梦征同样谨慎,毕竟这是人家的地盘。 “尊使,这边请!” 小西行长九十度鞠躬后,亲自引领沈惟敬入城,后者这才想起对方的信仰似乎跟那些洋鬼子一样。 在曰本国内,小西行长这样的人,被称作“切之丹”,也就是基督徒。 本来入侵朝鲜,得知小西行长与加藤清正捷报频频,丰臣秀吉整个人都兴奋如猴。 可只有小西行长清楚,曰本军队在朝鲜的苦! 首先就是粮草弹药补给,这些都需要从曰本本土运输,军队在釜山还好,毕竟能够第一时间得到补给。 可随着军队深入朝鲜本土,无异于拉长了补给线。 想要就地补给?李昖虽然能力菜,但也知道临走之前放把火。 别看曰本人侵占了朝鲜八道,李昖躲在义州干脆躺平,但朝鲜人民却没有选择摆烂,他们自发组织义军,在敌后开始反抗。 这就让曰本人苦不堪言,为了避免后院起火,他们只能采取分兵的政策,留下一部分士兵看守打下的地盘。 这就造成看似平壤附近万人兵马,其实有不少人,都是小西行长从黑田长政那里借来充场面。 后方不稳,补给线长,曰本人此时也需要喘口气。 李氏朝鲜一日不灭,他们就不能松懈,何况鸭绿江对岸的大明,才是曰本人真正忌惮的存在。 大明作为东亚的政治经济文化中心,使得周边国家天生就对其充满敬仰。 待到沈惟敬落座后,小西行长甚至亲自为其斟酒,并非沈惟敬多么牛逼,而是他身后的国家强大! “尊使,在下一直仰慕大明!如今见到尊使,方知大明官员雄姿英发!” 小西行长言语间不发溢美之词,在不确定对方来意之前,他必须给沈惟敬留下好印象。 曰本人当务之急,想要消化这些被吞并的地盘,而不是再次开战。 大明同样在进行战争动员,希望能够得到一些时间集结军队粮草。 双方目的不谋而合,只不过谁要是露怯,势必会在气势上低人一等。 眼见沈惟敬没反应,小西行长起身敬酒,恭维道:“尊使,我敬你一杯!” 沈惟敬依旧不动声色,周围的曰本军官,已经虎视眈眈,这位大明尊使太过倨傲,让他们明显不满。 郭梦征更是忍不住低声提醒,“注意场合,别他妈装大了!” 沈惟敬从容起身,来到小西行长面前,直接将杯中酒倒在了地上,这一举止看呆了在场所有人。 唰! 不少曰本军官更是当众拔刀,虎视眈眈地看向沈惟敬,大有一言不合就砍人的架势。 “尔等嘴上说崇敬我大明,却无故侵略朝鲜,残忍杀害朝鲜百姓!” “明知朝鲜是我大明藩属国,还要对其犯下滔天大罪,莫非是要与天朝上国为敌?” 沈惟敬义正言辞,底气十足,有理有据,骂得小西行长有些晕眩,对方不按常理出牌。 他也在仔细观察沈惟敬,这位大明使者从始至终都保持着自信,没有一点露怯。 这说明什么?大明还跟以前一样,压根没把曰本放在眼里啊! 如今曰本军队后方不稳,粮草补给供应不及时,再跟大明开战,这不是主动作死么? “尊使息怒!其实我国出兵朝鲜,完全是一场误会!” “尔等还不收刀?惊扰了尊使,全都切腹!” 小西行长摆了摆手,示意一众曰本军官落座。 —— 京城。 第121章 猛人加入,平壤夜谈 大明各地被抽调的边军,已经向辽东进发,张维贤所率神机营也同样如此。 本来就有5800人的神机营,再加上训练半个月,已经可以熟练使用鸟铳的预备役,总人数来到了6400人。 此番神机营出动,也让朝臣们惊讶不已,没想到万历皇帝竟然有如此魄力。 要知道神机营历来担任保护皇帝的要务,此番出征朝鲜,可见朱翊钧对此战的重视程度。 朱翊钧在告诉边军的骄兵悍将,别以为九边精锐就能嚣张跋扈,朕的京营一样能打! 一路行军,张维贤也见到了前来报道的神机营参将——骆尚志。 形容这位猛男,只能用一个字——猛! 两个字——非常猛! 骆尚志初来乍到,又是南兵,很快就跟雷雄打成一片,二人练兵方法可都是跟戚继光一脉相承。 看到车营、步营的结合,骆尚志不由地眼前一亮。 神机营武备废弛,可谓声名远扬,可看到这群士兵的精气神,让骆尚志觉得这支军队大有建树。 “属下,参见戎政!” 骆尚志不卑不亢,为人不争不抢,哪怕先登平壤的功劳,被李如松送给了辽东军,他依旧没有怨言。 这样的良将,正是张维贤所需要的人才。 “骆参将不必多礼,外人眼里咱们是上下级,可关起门来都是自家兄弟。” 张维贤示意骆尚志入座,神机营急行军一天,将士们疲惫不堪。 骆尚志自然没有什么怨言,他手下的亲兵们,早就习惯了高强度的训练。 反倒是神机营这群京营大爷们,竟然不喊疼不喊累,还能保持行军速度,令他不由高看一眼。 “少钦,将肉食分给弟兄们,一定要保持好体力。” “是,大人!” 曹少钦领命而去,有这位监枪内臣帮助,神机营的伙食有保障。 在其他边军,只能吃土炒豆的时候,神机营至少能保证吃肉喝汤。 明军士兵的口粮,其中有一样听起来相当离谱,那就是土炒豆。 顾名思义,使用较为细腻的黄土、沙土,再混入泡好的豆类爆炒。 炒熟之后,筛掉多余土粒,待到冷却后,能够长时间储存。 这玩意吃起来,能有什么味道?完全是个体生存餐。 张维贤对此表示理解,但他还是要尽可能改善部队伙食。 好在曹少钦会办事,听从义父张诚的建议,宁可自己花些银子,也要跟张维贤处好关系。 “大人,咱们距离辽东不远,辽东军向来倨傲,您还是提前做好准备。” “骆参将放心,我打算先面见宋经略再说。” 来到辽东,拜什么山头,肯定是先跟宋应昌搞好关系再说。 张维贤清楚大明以文制武,宋应昌才是统领全局的主帅,他不过是工具人主将罢了。 “到了辽东,保持训练,谁手底下的士兵,若是沾染上那些个恶习, 别怪我连你们一起罚!” “是,大人!” 随后,张维贤例行巡营,雷雄、赵梦麟、骆尚志等人跟随,直到确定营中每位士兵都吃上饭后,他才会带着将领们用餐。 这等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被每位神机营士兵记在了心里。 谁把将士们放在心上,谁又将他们当做刍狗,大家伙一清二楚。 —— 平壤。 宴席氛围凝重,沈惟敬不给面子,使得小西行长只能自圆其说。 “尊使见谅,其实我国进攻朝鲜,也是不得已而为之,绝非要跟大明作对。” 沈惟敬闻言冷笑一声,以他曾经与倭人做生意的经验,这帮狗日的表面功夫十足,内里却是一肚子腌臜龌龊。 “哦?我倒是想听听,贵国对此有什么解释!” “尊使有所不知,我国太阁丰臣秀吉,早就有朝贡大明之意,奈何两国隔海相望,这才未能成行。” 小西行长商人出身,那也是无奸不商,睁眼说瞎话的主。 丰臣秀吉有鸡毛的朝贡之意?他无非是想要借朝鲜为跳板,以此进攻大明罢了。 但两国谈判,讲究的就是说话的艺术。 “朝鲜距离我国更近,太阁大人这才想要借道朝鲜,奈何对方态度蛮横,我国士兵在釜山无故失踪,这才无奈借道啊!” 小西行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仿佛曰本人入侵朝鲜,都是朝鲜国民的错,你要是乖乖借道,我们还能打你不成? 沈惟敬心中冷笑,表面却不为所动。 “可本官听李昖所说,你们曰本想要约上朝鲜,一起进攻我大明?”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此事绝无所有!” 小西行长连连摆手,义愤填膺道:“此乃朝鲜污蔑我曰本之言!自唐以来,中国者,曰本父母也!岂有儿女忤逆父母者乎?” 装,你他妈接着装! 沈惟敬心中暗骂,眼前这位小西行长,演技竟然毫不逊色自己。 “哦?如此说来,事有蹊跷啊!本官理应回去查明真相,可不能冤枉了好人!” “对对对,尊使所言甚是!我曰本绝无与大明为敌之意!” 小西行长轻舒一口气,真想从朝鲜进攻大明,务必要确保粮草,以及后方安全才行。 尤其是海上的朝鲜水师,时常干扰曰本船只,导致粮草不能即时送达。 “既然要查明真相,你曰本是不是该表明诚意?” 沈惟敬居高临下,本就比小西行长高上半头,此刻在一众曰本军官眼中更是气度不凡。 反观脖颈上带着十字架狗链的小西行长,站在沈惟敬面前如喽啰。 “这……在下该如何表明诚意?” “归还朝鲜国土,以及被你们俘虏的两位王子。” 沈惟敬狮子大开口,小西行长等人再次懵逼,就连一直喝酒的黑田长政,也险些直接拔刀。 你们大明,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 曰本人釜山登陆,调动了多少兵马,消耗了多少粮草? 结果你们大明一开口,就让曰本人一夜回到登陆前? “尊使,这是不是太难为人?” “你们不放人,不还回朝鲜国土,很难证明有诚意啊!” 沈惟敬叹气一声,小西行长当即会意,命人直接端来了纹银。 “尊使,这些就是我们的诚意!” 第122章 小西行长?忽悠瘸了! 沈惟敬自认,这一辈子只有两个有点。 一个是巧舌如簧,舌灿莲花,能将死人说活,能把活人忽悠瘸。 另一个则是审时度势,明白装逼到一定程度,必须见好就收,否则容易适得其反。 郭梦征面露愠色,显然对倭寇收买他们的行径不满。 大明军人各个是顶天立地的汉子,岂能为几百两纹银折腰? 好在沈惟敬的家族,曾经为胡宗宪效力,深知这群纯粹军人的性格。 “小西老弟,这可使不得!咱们身为使节,为两国和平,为陛下分忧,岂能拿你的银子?” 沈惟敬故作推脱,却让小西行长心中大喜,他不怕对方贪财好色,就怕沈惟敬是铁板一块。 这样的人还谈什么?大明与曰本只能一战! 可怎么打,什么时候打,那都是讲究学问的。 大明现在军队尚在调遣之中,曰本的军粮和后方问题还没有解决。 双方都想拖延,但又不能将表达的太过明确,否则很容易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尊使此言差矣!这不是太阁大人给您的银子,而是兄弟我仰慕大明,想要让尊使帮我带些土产。” 小西行长将贿赂说的如此清新脱俗,也是刷新了郭梦征对此人的印象。 这倭寇就是狡诈啊! 一来一回,成了沈惟敬帮人买土产的货款了,直接特娘的将贿赂黑钱洗白了? “老夫就喜欢帮忙,小西老弟不过是这点小事,我自然要帮忙才是!” 沈惟敬使了个眼神,郭梦征无奈接过银子,随后客随主便,双方推杯换盏,丝毫没有方才的紧张气氛。 面对曰本人,沈惟敬可是老江湖,他明白这帮人只要喝醉了,嘴上就没个把门的。 想要探取有用的情报,必须把这群鬼子喝好。 好在沈惟虽不曾做官,却也在胡宗宪身边,对大明官场耳濡目染,酒量更是一等一的高。 几个不自量力的曰本军官,直接被沈惟敬灌倒在桌子上。 本以为要入土的老登,没想到战斗力竟然如此之强? 小西行长揉了揉双眸,同样不敢小觑对方。 “小西老弟啊,你说为兄回去查证此事,需要多久?” 沈惟敬时刻谨记张维贤的嘱托,他的任务是拖延时间,给大明军队调度的时机。 但停战之事,哪一方主动提起,就弱了气势,更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沈惟敬反而将皮球踢给了小西行长,你曰本想不想停战? 大明?我无敌,你随意! 小西行长有些懵逼,揉了揉稀松的睡眼,什么叫查证? 曰本在朝鲜犯下的滔天罪行,还用去查证,这一路上比比皆是。 “尊使,不如给我曰本……” “五日!” 不等小西行长说完,沈惟敬再次开口,打乱了对方的节奏。 小西行长当场懵逼,你就给五天,根本不够对马岛把粮食运到釜山,再从釜山运到平壤! 何况沿途之中,还有不少朝鲜义军捣乱,真以为曰本人后方是一片坦途呢? 沈惟敬主打一个稳如老狗,他给出的五天时间,小西行长只能延长,不可能答应! 虽然不知道曰本补给线延长,且后方始终不安稳,但多年的察言观色,让同样做过商人的沈惟敬清楚,谈生意必须先声夺人。 “五日太少,尊使还要回到大明,帮在下置办土产,这点时间肯定不够!” 小西行长赶紧讨价还价,只是他也不清楚,具体该说出多久。 曰本向来喜欢赌国运,这一次丰臣秀吉动员了二十万青壮,用来运输粮食,充当战争辅兵。 国内农民的负担愈发沉重,毕竟一个人要照顾的土地更多了。 曰本,拖不起! 但尽快开战,曰本同样没有把握。 朝鲜这种菜鸡军队,崩溃的速度连曰本人自己都没办法相信。 但是面对大明,曰本有种儿子面对亲爹的既视感,未战先怯! “十日总够了吧?” 沈惟敬语气之中,充满着不耐烦,小西行长心里苦,郭梦征看的一脸懵逼。 这两人到底是谈国事,还是谈生意? “来人!” 小西行长拍了拍手,身边的小厮再次端过来一大盘纹银。 “实不相瞒,在下需要的土产比较多,还请尊使多多购买,在下感激不尽!” 小西行长起身,九十度鞠躬,看得沈惟敬心花怒放,郭梦征不可置信。 眼前的倭寇傻了不成? 非要送银子给沈惟敬作甚? “小西老弟,你倒是诚意十足啊!” “可惜,老夫也是为朝廷办事,只能尽可能为之。” “两个月查证,如何?” 沈惟敬淡然说出条件,却让小西行长有些发懵。 两个月? 眼前的大明使者,给的时间是不是太多了? 这更像是故意拖延! “两个月……” “怎么?嫌长啊?那就五十日!” “尊使,在下没有别的意思……” “四十日!” 眼看对方狮子大开口,直接从两个月,变成了四十日,小西行长恨不得撕烂自己这张破嘴。 只得再次运用钞能力,让沈惟敬帮忙购买土产,才又买回了失去的十日。 沈惟敬心里同样紧张,方才一个不小心,就差点让倭寇看出端倪。 看来狗日的小西行长,也不好糊弄啊! 小西行长则是被沈惟敬几次打乱节奏,整个人来不及思考,跟不上沈惟敬的思路,明显被忽悠瘸了。 沈惟敬这一来,不仅忽悠到五十日的停战时间,更是正大光明地收取了“贿赂”。 隔日。 小西行长与一众曰本军官,十里恭送沈惟敬,后者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郭梦征看着眼前的老狐狸,只觉得不可思议。 你特么连个正式官职都没有的人,把鬼子忽悠成这副模样? “老郭,银子你拿一些,再分给手下弟兄,别让大家伙白忙活!” 沈惟敬为人大方,也愿意结交郭梦征这群丘八,后者心中很是感动。 “这些个大头,我还要交给总兵大人,毕竟这些都是倭寇上缴的赃款!” “沈……老兄,咱们直接前往义州?” “义州个屁!朝鲜人不靠谱,咱们渡江回辽东,等着总兵大人过来!” 沈惟敬深吸一口气,这次他的任务完成了,张维贤总不能为难自己吧? 第123章 面见经略,狗皮膏药 至少在万历二十年,曰本对朝鲜犯下的罪行就已经罄竹难书。 屠戮釜山、平壤附近的平民百姓,俘虏王子临海君李珒、顺和君李珏,对此二人多家羞辱,甚至挖开李朝懿祖、朝鲜中宗的坟墓…… 只能说他们的后方不炸才有鬼! 日后的曰本,显然吸取了这种教训,才有了所谓的“奴化”教育。 例如从小到大学日文说日语,创立所谓的什么“大东亚共荣文化圈”。 张维贤边走边练兵,只用了不到二十日,就顺利抵达了辽东。 不过当地的兵将,貌似并不欢迎神机营,更多则是幸灾乐祸,抱着一种看热闹的心态。 这让神机营将士们颇为不满,赵梦麟出身侯爵世家,几次想要跟人对喷。 曹少钦则下定决心,一定要弹劾这帮臭丘八! 反倒是雷雄和骆尚志对此见怪不怪,他们的心境也更为平和。 “老赵,少钦!你们两个学学雷营官和骆参将!” “不就是讥讽几句?人家说的也不无道理,咱们京营在边军眼中的确是大爷。” 张维贤伸了个懒腰,毕竟解释再多也没用,军人就该战场上见真章! “总兵大人,您是没看到辽东军那帮人的嘴脸!” 赵梦麟气急败坏道:“说咱们都是京中纨绔,不在紫禁城遛鸟,来辽东耀武扬威!” 曹少钦脸色铁青,毕竟他没有鸟可遛,辽东这帮丘八真是骂人不带脏字啊! “总兵大人,辽东军为代表的北军,其实向来看不起咱们南军。” 雷雄冷笑道:“当年东南倭患,那些所谓的倭寇,其实并非只有曰本人。” 骆尚志点了点头,他也是南军一员,自然知道其中蹊跷之处。 “曰本人的确难缠,却没什么战斗素养,反倒是那些走私武装最为难缠,训练不亚于军队,且武器装备精良。” 最让明朝头疼的莫过于海贼王——汪直。 这厮召集帮众及曰本浪人组成走私团队,自称徽王。 也是将火绳枪传入曰本的关键人物,当然汪直可不算是汉奸走狗。 他给曰本人指路不假,但他是整个倭寇集团的老大。 曰本人在他面前,只能够点头哈腰,听从命令办事。 “即便咱们打赢了倭寇,可在朝廷看来,依旧是北方蒙古威胁更甚。” 雷雄无奈摇头,他在蓟镇当兵这些年,即便立下战功无数,戚继光更是让蒙古不敢来犯,但他们却依旧被视作南军,而非北军自己人。 “无妨,相信我们神机营,这次会让所有人刮目相看。” 张维贤宽慰一句,笑道:“我先去见见宋经略,诸位弟兄在外安营扎寨,不可与辽东军冲突。” 诺! 神机营如今最重军纪,张维贤对此很是放心。 只是辽东军的军纪,不能说糜烂,基本等于没有。 甚至能在军营之中,听到女子娇喘之声。 更别说已经在喝酒豪赌的士兵,张维贤紧皱眉头,却没有多说什么。 反正辽东军此番除了将领和其麾下亲兵,大部分不会参战。 至少在朝鲜人的印象里,辽东军可不是什么救世主,他们对朝鲜本土也有些许破坏。 反倒是军纪严明的戚家军,像吴惟忠、骆尚志等人,都得到了赞赏。 宋应昌此时有些头疼,朝鲜境内粮食匮乏,一旦军队渡江,恐怕都要面临吃不饱的问题。 可偏偏朝鲜国王李昖,派遣使者一天三次催促,甚至直接跪在宋应昌大营,主打一个狗皮膏药死皮赖脸。 “在下张维贤,拜见宋经略!” 张维贤态度不卑不亢,冲着宋应昌抱拳行礼。 后者和善一笑,点了点头,示意张维贤不必多礼。 “来了?这一路上,行军速度倒是不慢。” 宋应昌啧啧称奇,按照他的预想,神机营这些个老爷兵,还不得走上一个月,才能抵达辽东? 谁知张维贤等人提前十余日,就已经顺利抵达。 这期间若不是车营武器辎重太多,张维贤还能让行军速度更快。 “早日到辽东,方便习惯气候,以及侦查敌情。” 张维贤淡然一笑,“宋经略,不知如今粮草调度……” 提起粮草,宋应昌也是叹了口气。 “本以为朝鲜怎么也能提供一些粮食,结果李昖那边声称自己吃饭都成问题!” “老夫也是东拼西凑,以及户部尚书杨俊民相助,这才先筹集了十万石粮草。” “也多亏了张总兵帮忙,才没让要粮饷最多的那些人加入!” 宋应昌意有所指,哪里的边军要粮饷最多,那必然是辽东军。 他们保护辽东,抵御蒙古、女真,这些粮饷可以不用朝廷出。 但入朝作战,帮李昖收复国土? 朝鲜,那可是辽东军的至爱亲朋手足兄弟啊! 不好意思,得加钱! 张维贤的据理力争,倒是让宋应昌少了些后顾之忧。 “前方作战,用兵调度,老夫不会过于干涉。” 宋应昌示意张维贤落座,“在你成为主将后,不仅叶南雄送来了书信,就连辞官归隐的魏总督,也写信多次称赞你!” 叶梦熊,魏学曾! 这二位大人,都是欣赏提拔张维贤的伯乐。 宁夏之役,若没有他们的支持,张维贤天马行空的打法,也不会如此奏效。 “叶公和魏公……也不知道他们现在过得如何?” 这些时日勤于练兵,以及皇商的事情,让张维贤倒是对二人少了些关心。 “南雄于南京任职,虽说不太忙,但也落得个清净,总比在京城被那些虫豸烦扰强。” “至于魏公……解甲归田后,也算是不用再被人针对了。” 提起魏学曾,宋应昌感慨万千,这样的能臣却因为错综复杂的朝堂环境,落得如此下场。 “经略大人……那人又来了!” 正当二人叙旧拉近关系之际,却见门外官员低声提醒,宋应昌脸色一变,显然有些嫌弃。 “宋经略,有什么难事?” “还不是朝鲜使者?自从老夫抵达辽东,他们便天天烦扰,催促我大明出兵!” 宋应昌是真的烦,朝鲜人简直不要脸,光复你们的国土,死的可是大明士兵,你们催鸡毛啊? “不如,让我渡江,去跟李昖见一面?” 张维贤笑道:“熟悉一下环境,也让宋经略落得清净。” 第124章 朝鲜宣祖,惨不如狗 听闻张维贤要入朝面见李昖,倒是让宋应昌对其高看一眼。 主帅不宜轻举妄动,主将才是真正作战之人。 何况张维贤去见李昖,是把朝鲜催促出兵的压力,直接揽在了自己身上,让宋应昌可以清静几日。 “朝鲜君臣,亦非善茬。张总兵此去,定要小心谨慎,切不可对其轻易许诺。” 宋应昌小声提醒,毕竟朝鲜人为了复国,根本不吝啬疯狂撒币。 这位直肠子的宋经略,有些时候实在是搞不懂朝鲜人的脑回路,你有送给大明官员的银子,何不组建强力的军队,自己去驱逐倭寇,光复国土呢? “宋经略放心,在下心中有数,此去朝鲜只是给李昖吃颗定心丸罢了。” 张维贤只要前去义州,就等于告诉朝鲜人不要慌,大明确实会派兵支援。 不过什么时候打,或者怎么打,就是张维贤说了算,朝鲜没有资格指手画脚。 “善!难怪叶公与魏公对你多为称赞!” “粮草之事,我会尽快想办法,至于铅子火药,已经全部送达。” “你打算何时开战?” 宋应昌随后又问了至关重要的问题,沈惟敬争取了所谓的五十日和谈时间,但大明与曰本终究要有一战。 “一个月后。” 张维贤给出了答案,“除了等待各地边军聚集外,还要给朝鲜义军和水师一些舞台。” “经略有所不知,倭寇的粮草补给,大多来自于海上,朝鲜水师可没有闲着。” “别看李昖此人窝囊,但朝鲜境内还是有血性之人,他们组成的义军,也会给倭寇带来不小的麻烦。” 宋应昌点了点头,对于倭寇情报的掌控,他竟然没有眼前的张维贤那般精准。 兴许,是锦衣卫相助? 张维贤本身就是勋贵,加之被陛下看重,锦衣卫帮衬合乎情理。 宋应昌没有多想,张维贤心中有数,且没有文官武将的矛盾,与其搭班子但也不错。 “张总兵,这次前来助战的将领,倒是有你的老熟人。” “老夫还要与参谋们商议,就不留你在这用饭了。” 宋应昌忙于公务,张维贤 点头称是,便离开了营房。 对于门口跪地不起的朝鲜使者,张维贤懒得理会。 等到了自己的驻地,就听到了熟悉的笑声。 “不是哥哥我看不起辽东军,光是军纪这一块,我们麻家军就胜过他百倍!” “你们不知道吧?老子听说有些辽东军缺钱了,就会越过朝鲜境内去抢劫。” “然后啊,将屎盆子全都扣在建州女真头上!” 此等豪放之人,除了麻贵之外,还能有何人? “麻兄,好久不见!” 张维贤一开口,麻贵已经上来熊抱,二人算是生死袍泽,再次并肩作战,可谓感慨万千。 “张老弟!你总算来了!” 除了麻贵之外,前来神机营做客的还有其子麻承诏。 “承诏!还不快来叫人,喊叔父!” 看着年纪比自己还要大的麻成诏,张维贤可谓满脸黑线,麻成诏同样难以启齿。 虽说知道张维贤实打实的战功,以及父亲麻贵的嘱托,可看到张维贤本人,麻承诏还是难过心里那道坎。 砰! 麻贵一脚踹过去,“让你喊人,听不懂人话?你此番能不能立功,就看你张叔父了!” 麻承诏这才硬着头皮,喊了一句:“小侄……见过张叔父。” 张维贤摆了摆手,无奈道:“承诏兄,咱们以后各论各的,我喊你爹麻兄,喊你承诏兄,如何?” 麻承诏如释重负,一旁的麻贵可就不乐意了。 “张老弟,你这不是差辈了?老子能跟儿子一辈么?以后就让他当你大侄儿!” 张维贤只得无奈点头,当爹的都开口了,做儿子的只能默默承受。 “麻兄,你们先到辽东几日,有什么值钱的情报?” 待到张维贤落座,曹少钦送来酒肉,众人边吃边聊。 “情报?老弟你可算是问对人了!” 麻贵没有想到,神机营的伙食竟然这么好,并非简单的干粮拌盐,还有肉食? 京营这帮老爷兵,果然名不虚传! “哦?愿闻其详!” “朝鲜国君李昖的日子,过得还不如狗!” 张维贤对此没兴趣,他问的是军情,又不是李朝的八卦! 麻贵显然误会了他的意思,只是他没兴趣,雷雄、赵梦麟等人,却已经翘首以盼。 就连曹少钦这个监枪内臣,此时也对李昖的境遇很感兴趣,更是为麻贵斟酒一杯,示意其别卖关子,快说! “李昖啊,当时只顾着自己逃跑,两个宝贝儿子全都丢下了!” “啧啧!那两个朝鲜王子可就惨了,别说他们的妃子,就连李昖自己的妃子,都有不少人被倭寇羞辱!” “更别说他们先祖的坟墓,更是被倭寇掘开,盗走珍品陪葬无数!” 呼…… 听闻此言,神机营众人再次感慨,当国君窝囊到这个程度,李昖也算是独一份了。 “亡国灭种,祖坟被挖,都已经这等仇恨了,你们猜李昖怎么着?” 麻贵冷笑道:“这厮担心咱们大明不出兵,前几日竟然给宋经略去信一封,表示可以不光复朝鲜,他去咱们大明当个藩王就行!”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葬于父母之国,也不愿死于倭寇之手!” 张维贤缓缓点头,李昖什么德行,他比谁都清楚。 这厮就是个只顾自己,丝毫不管国民死活的昏君。 他倒是想润去大明,朝鲜那些被曰本人奴役的百姓呢?苦一苦吧,跟他李昖没什么关系。 “麻兄,战事的情报,你这有没有?” 张维贤及时岔开话题,否则他们这顿酒,便成了李氏朝鲜的八卦座谈会。 “祖承训那老小子, 在朝鲜吃了败仗后,总是说朝鲜坑他……” 麻贵一脸不屑道:“就他们辽东军眼高于顶的德行,轻敌冒进已经是家常便饭,就他娘知道找借口!” 说罢,麻贵又豪饮一碗。 张维贤却是若有所思,他前去朝鲜面见李昖,除了为宋应昌分忧,还有更深层次的考虑。 “麻兄,老赵、老雷,有没有兴趣陪我去趟朝鲜?” 第125章 不管不顾,只为督促 义州,临时行宫。 李昖双眼疲惫,曾经占据一国的国君,如今只能每日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想让大明帮忙收复国土,却又对友军藏着掖着。 祖承训被忽悠一通,然后在平壤城内吃了败仗,直接返回辽东,甚至连招呼都不打一个,选择无视了李昖这位朝鲜王。 “王上,备倭总兵官张维贤,已经渡江来到了义州,请求觐见!” 柳成龙同样心累,身为朝鲜为数不多,能办事不一味党争的官员,摊上李昖这么个货色,实在是明珠暗藏。 听闻此言,李昖整个人虎躯一震,也顾不得一身酒气,当即大呼道:“快请!快请张总兵过来!” 柳成龙皱眉不止,但他还是耐下性子提醒对方。 “王上,面见大明总兵,您还是先沐浴一番……” 好歹去去酒气啊! 一国之君都特么亡国灭种了,不思进取复国,整日饮酒浇愁,要是那位张总兵脾气不好,恐怕直接会直接走人! “对对对!柳卿提醒的是,本王思虑不周了!来人,快快沐浴更衣!” —— 行宫之外。 麻贵看着这片贫瘠的土地,以及简陋的行宫,只觉得朝鲜没救了。 赵梦麟和雷雄第一次没有争吵,至少二人都得出一个结论——哪怕神机营没有经过张维贤的训练,暴揍这帮朝鲜兵也是易如反掌。 “总兵大人……” 监枪内臣曹少钦,本想借此机会增长见识,可他一来到义州,整个人彻底后悔。 “朝鲜虽然只有义州之地,但沦陷地区感念王化之道,只需李昖振臂一呼,定能涌现仁人义士无数,怎会蜗居此地?” 曹少钦实在是想不明白,最终化为无奈叹气。 猪队友啊,简直是猪队友! “少钦,咱们此番渡江入朝,就别指望李昖能帮忙了。” “他们的兵,没有战力;他们的官,无所作为;他们的将,我信不过。” 张维贤冷眼旁观,他们初来乍到,且不说有杯水酒,方才已经被一群朝鲜官员团团包围。 所说之言,无外乎让大明赶快发兵,帮助朝鲜收复国土。 喊得那叫一个心安理得,理所应当。 仿佛张维贤下一秒不出兵,那就是整个朝鲜的罪人。 对此张维贤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当回事,雷雄更是面露凶相,驱赶走了这群人。 本来留下曹少钦执掌神机营,谁知这厮愿意凑热闹,只能让骆尚志主持大局。 “下官柳成龙,拜见总兵大人!” 柳成龙佝偻身子,繁重的压力,已经将这位朝鲜能臣压得直不起身。 对内,党争林立,无时无刻不再争论不休。 对外,倭寇犯境,国仇家恨百姓流离失所。 “烦请带路。” 张维贤看不起李昖,却对柳成龙高看一眼,这位是可以团结的力量,也是大明的朋友。 “诸位大人,请!” 柳成龙思虑再三,还是打算提醒一句。 “总兵大人,我家王上近日颓唐,导致压力颇大,还请您不要过度为难。” 李昖那一身酒气,还有黑眼圈,是个正常人,估计都会觉得朝鲜没救了。 为了减轻张维贤对李昖的意见,柳成龙只好硬着头皮为自家王上挽尊。 “人之常情,在下理解。” 能够抛妻弃子,单骑逃离的人,张维贤对其不会有太大的期待。 “呵!距离亡国灭种不远了,你们还有心思办酒宴?” 麻贵鼻子稳如老狗,很快便嗅到了酒气。 赵梦麟皱眉不止,雷雄若有所思,曹少钦则满脸嫌弃。 这朝鲜王,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啊! “张总兵!老夫袁黄,已经等待多时了!” 来人正是宋应昌的军前赞画,相当于高级参谋——袁黄。 此人博学多才,在历数、律吕、水利、兵事等方面,皆有造诣,一生著述颇丰。 作为经略宋应昌的高级幕僚,袁黄不仅参与军机谋划,并负责整顿军纪、安顿朝鲜民生等事务。 他比张维贤遭到几日,最终得出结论——此战,急不得。 朝鲜一穷二白,要粮没粮,要钱没钱。 大明军队一旦悉数过境,那就等着饿肚子吧。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朝鲜是足以信任大明,所以连粮草都没准备。 “袁公!” 张维贤等人上前见礼,袁黄没有想到,张维贤一个勋贵,竟然跟曹少钦这个宦官处的不错。 好在大家是抵御曰本,派别派系全都抛之脑后。 “老夫较总兵大人先来几日,朝鲜此时的情况,只能说并不乐观。” “运输的道路,几乎全都被曰本军队破坏。” “之前朝鲜王的军队,不少人全都投靠了曰本,成为了所谓的伪军。” 袁黄低声陈述,即将面见李昖,二人还是要对号口风。 他生怕张维贤年轻气盛,被朝鲜君臣一阵吹捧之下,最后仓促发兵。 “多谢袁公告知,情况比我想的还要差。” “岂止是差啊……还有不少百姓从倭寇占据地区逃离……” 袁黄叹气一声,“他们每日还等着救济粮呢!可现在的朝鲜朝廷,哪里还有粮食分给百姓,每日都会饿死不少人!” 袁黄随即指了指柳成龙,低声道:“满朝文武,我看只有此人算个人物!” 张维贤点了点头,柳成龙已经带着他们入宫。 此时的李昖身着蟒袍,终于得到了大明的册封,他也是名正言顺的藩王了! 只是这个藩王,当得属实没有牌面。 且不说麻贵,就连赵梦麟都觉得李昖虚有其表,尤其是厚重的黑眼圈,这厮到底是有多纵欲无度? “微臣,拜见王上。” 张维贤率先开口,这种彬彬有礼的年轻俊杰,让李昖心中感动不已。 天知道祖承训,还有他手下的那群辽东兵,多不把他当回事! 来的时候,面对李昖趾高气昂,走的时候,招呼也不打一个。 两个字,无视! “免礼!张总兵免礼!” 李昖起身上前,亲自扶起张维贤,当然后者只是微微欠身,你李昖什么货色,也配让我单膝跪地? 这种明显收买人心的举动,更是让大明众人无语至极。 张维贤则是憋着一口气,这一声酒味儿,实在是太他妈臭了! “不知张总兵,何时让天军入朝,驱逐倭寇,光复我国?” 第126章 备倭总兵官,请诸位闭肛 何时出兵? 李昖最为关心的,并非明军与日军交战,会损失多少兵马,会牺牲多少将士。 这对于朝鲜国王而言,不过是个数字罢了,他只想尽快光复国土,重新当他的朝鲜君王,要么就干脆放弃,回到大明当天朝上国的藩王,听说待遇那可比现在的朝鲜王强上不少! 麻贵闻言,只觉得头皮发麻,若不是碍于身份地位,恐怕早就破口大骂。 曹少钦紧皱眉头,早就听说朝鲜王李昖有些不自量力,却没想到对方如此草包。 赵梦麟和雷雄相视一眼,死对头眼里没有嫌弃,全都是对朝鲜国君的鄙夷之色。 柳成龙面露尴尬之色,只得偷偷瞄了一眼张维贤,好在这位张总兵没有生气,至少比辽东军那位祖承训副总兵礼貌得多。 “王上,臣看到朝鲜八道满目疮痍,百姓流离失所,倭寇猖獗来犯,实在是痛心疾首!” 张维贤感慨一句,面露悲伤之色,看得朝鲜君臣心中大喜,这是个心软的大善人啊! “臣,想要尽快发兵,驱逐倭寇,恢复朝鲜。然而,臣现在也有难处,希望王上能够帮忙解决。” “张总兵但说无妨!本王一定竭尽全力,只要天军尽快入朝,本王什么条件都答应你!” 李昖激动地起身,他已经过够了在义州的苦日子,恨不得赶紧回到王京汉城。 只是朝鲜君臣还有吃有喝,甚至李昖每天都能喝酒,那沦陷于日寇铁蹄之下的无辜百姓呢? 他们,又要过着何等悲惨的日子? 张维贤面如平湖,直言道:“粮草,乃重中之重。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如今我军驻扎辽东,消耗的都是辽东军的粮草。一旦来到朝鲜,辽东军不再提供粮草,请问数万大军人吃马嚼,朝鲜可有承担这些粮草辎重的能力?” 张维贤用最可气的语气,说着最冰冷的话。 你朝鲜国内都什么德行了?还特娘的不管不顾,让大明士兵过来送死? 最基本的粮草保障,以及后勤补给都没有,将士们过来跟送人头有什么区别? 祖承训当初就是吃了暗亏,面对李昖敢怒不敢言,只得一气之下回到辽东。 张维贤绝不会重蹈覆辙,李昖身为藩属国的国君,同时也是大明册封的藩王,他必须给予最基本的尊重。 至于对方的命令? 还不如一个屁! 李昖有些懵逼,这位张总兵,要比之前辽东军的将领更难缠! 祖承训虽说没有好脸色,动辄冷嘲热讽,但人家是真派兵跟倭寇打啊! 至于张维贤,嘴上说得好听,巴不得立刻入朝作战,但却说出了朝鲜君臣难以拒绝的理由,正大明光地拖延时间。 粮草,怎么办? 李昖陷于窘境之中,身边的臣子们当即开口,为君王排忧解难。 “大明乃天朝上国,也是我朝鲜父母之国。” “如今子女受难,父母理应出手相助,岂能作壁上观?” 朝鲜领议政李山海果断开口,想要拿父母子女类比两国关系,让大明无偿援助朝鲜,还要自备粮草。 无耻之徒! 麻贵心中暗骂,只不过他身为武将最笨,不知如何反驳对方。 大明的确是朝鲜的父母之国,无论是政治,还是文化方面,都深受大明影响。 朝鲜也乐得当“孝子贤孙”,日常进贡高丽参,以及“新罗婢”。 大明皇帝的后宫,可是有不少朝鲜佳丽,哪怕明成祖朱棣,也无法免俗。 只是仅凭这些,就要让大明将士为你李昖抛头颅洒热血? 想起日后,那些偷国人,对中原口出狂言,甚至大放厥词之际,张维贤断然不会惯着他们。 “这位是?” “张总兵,此乃领议政李山海大人。” 柳成龙就在张维贤身边,为其介绍起对方的履历,李山海也面露桀骜之色,他早就听说大明同样是以文制武。 要是按照祖制,他的地位肯定高于眼前这位总兵! “李山海大人是……” “没兴趣,他不知兵,只会胡说八道。” 张维贤直接打断,李山海又不是李多海,他关注个鸡毛? 何况这帮人履历说的天花乱坠,最后还不是当了亡国之臣? “你……” 李山海气急败坏,他们这些人在辩论,亦或是探讨国事之前,必须先吹牛逼。 也就是将自己以往的光荣履历,全都说上一遍,就跟叠甲叠buff一样,谁知张维贤压根不吃这一套。 “子女,有孝子贤孙,也有不肖子孙。” “父母前来帮忙,去子女家中做客。试问哪有提着东西过来,还要自己埋锅造饭,准备食材的道理?” “莫非这位领议政的父母,去了你家中,连口残羹剩饭都吃不上?” 张维贤此言一出,大明众人面露喜色,袁黄更是痛饮一杯,怼的漂亮! 对方要以父母子女类比两国关系,强行道德绑架大明,那张维贤就顺势而为。 你当子女的不孝顺,老子当爹的凭什么付出? 李山海想要反驳,至少张维贤口中的不肖子孙,显然说的就是朝鲜。 李昖面色铁青,这位张总兵到底是上阵杀敌的军人,还是朝堂弹劾的言官? 怎么嘴皮子如此犀利? “张总兵,我敬您一杯!” 柳成龙赶紧打圆场,哪怕自己比张维贤年长,都屈尊敬酒,以缓解尴尬。 “李大人,咱们同饮此杯可好?” 柳成龙使了个眼神,咱们本就是求大明办事,你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李山海心中不服,他可是君王李昖的宠臣,怎么能被一个丘八羞辱? 哪怕此人是大明总兵,在朝鲜的地盘上,理应低调才是。 “张总兵,老夫敬你一杯!” 说罢,不等张维贤喝酒,李山海已经一饮而尽,随即笑道:“所谓长者敬酒,举一反三也!张总兵理应喝上三杯才是!” 狗日的! 麻贵气急败坏,你一个藩属国的官员,还他妈晚上酒桌霸凌了? “阁下喜欢喝酒,在下陪你一醉方休便是。” “不错,我们总兵量小,由我来代劳!” 赵梦麟与雷雄直接挺身而出,要为张维贤顶酒。 “老赵,老雷,你们坐下。” 张维贤摆手示意二人落座,“这位李议政,说得多有道理啊!” 第127章 一日无粮,明军不前 有道理? 李山海此举就是倚老卖老,方才被张维贤驳了面子,想要在酒桌上找不回来。 曾经被张维贤灌酒的曹少钦,此时涌起不好的回忆,整个人连连摇头。 你惹谁不行,非要去招惹张维贤,这不是自讨苦吃? 说罢,张维贤已经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更是连喝三杯,看得李昖心中畅快,明军终于有位好说话的总兵了! “李议政,我已经喝了三杯,你还差五杯,请!” “我还差五杯?” 李山海有些懵逼,他才是长者,是年纪更大的那一个,怎么我还反而欠你五杯酒! 同为东人党的柳成龙,此时也有些发懵,不知张维贤意欲何为。 长者,在他们看来,自然是年纪更大的人。 “跟长者饮,举一反三,可是李议政所说。” “在下身为长者,已经连喝三杯,李议政还差五杯,有什么问题?” 张维贤嘴角上扬,看向朝鲜君臣,这个国家向来有论资排辈之说。 长辈,亦或是前辈的话,在各行各业那就是金科玉律。 职场霸凌,酒桌霸凌,更是屡见不鲜,可惜遇到了张维贤。 “张总兵,李议政的年纪,可是比你大得多,他才是长者才对。” 李昖倍感兴趣,能看到大明总兵给自家臣子敬酒,他心中高兴不已,但表面上依旧满脸恭敬。 “王上,此言差矣。” 张维贤起身行礼,正色道:“我乃大明备倭总兵官,职位与领议政孰高孰低?”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张维贤根本不跟你比年纪,人家比的是官职和权力! “这……自然是张总兵职位更高。”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大明的官位就是比朝鲜值钱,何况还是备倭总兵官,此次明军的主将! “哼,胡搅蛮缠,这算什么长者?” 李山海自然不服,今日他催促大明出兵不成,反而被张维贤怒怼,这口气岂能咽下? 东人党现在一家独大,可西人党、南人党,北人党可都虎视眈眈。 要是今日宴席没了面子,东人党便会沦为笑柄。 “呵呵!在下以为张总兵所言甚是,您才是长者!” 果然,西人党的尹斗寿闻着味就凑了上来,“在下乃朝鲜大司宪,敬张总兵一杯!” 说罢,尹斗寿连喝三杯,这可气炸了李山海。 朝鲜内部,都不是铁板一块? 这一幕,则让麻贵、雷雄等人看起了热闹。 张维贤嘴角上扬,一切尽在掌握之中。 朝鲜的党争,更胜将来大明的东林党。 这些文官,整天闲着没事干,就喜欢窝里斗。 尹斗寿是为了交好张维贤么?非也!他只是为了反对而反对。 东人党赞成的事,西人党必须反对,这就是政治纲领。 李昖此刻更是尴尬不已,没想到自家臣子丢人到如此地步。 “李议政,实不相瞒,即便没有这备倭总兵官的职位,我依旧是长者。” “在下乃大明英国公府嫡子,也就是下一任的英国公非我莫属。” “简单来说,我跟王上都能够称兄道弟,你一个臣子也配当长者?” 张维贤还嫌不过瘾,直接杀人诛心,道出了自己的家世。 大明公爵,英国公! 李昖虽说是大明册封的藩王,但与根正苗红的老朱家藩王相比,可谓相差甚远。 张维贤家的英国公,可是明成祖朱棣册封,跟他李氏朝鲜的国祚没差多少年。 “没想到本王与张总兵还有这层关系!” 同为大明寻贵,理应多多亲近才是! 此刻的李昖,只想拉拢张维贤,让这位勋贵尽快出兵,至于李山海和东人党的面子值几个钱? “李议政,还不快给长者敬酒?” “这……是,王上!” 可怜李山海这般年纪,直接连喝五杯,整个人面红耳赤,如同猴屁股般。 朝鲜作陪臣子之中,西人党尹斗寿毫不吝啬讥讽之意。 看到朝鲜这一锅粥的政局,麻贵再次明白,为何张维贤直言信不过朝鲜这个猪队友。 都到了如此关头,竟然还有心思内斗,而不是团结一心去收复国土。 “张总兵,本王虚长你几岁,若是不嫌弃的话,咱们便以兄弟相称如何?” 李昖心中暗道,与未来的大明英国公称兄道弟,不辱没他的身世。 麻贵则是心中暗笑,老子早就跟张老弟以兄弟相称,你李昖算个鸡毛? “王上,臣不敢!” “张总兵,莫非是看不起本王?” 李昖故作生意,想要让张维贤答应,有了表面兄弟这层关系,才好更容易PY大明,让他们帮助朝鲜。 “实不相瞒,我大明有打仗亲兄弟的说法,你我若是兄弟相称,岂不是让王上亲临战场?” 张维贤说话间,还不忘指了指麻贵、雷雄等人。 “他们都是我的手足兄弟、至爱亲朋,所以要同赴战场。” “唉!可惜有不少兄弟,都已经阵亡了,可惜可惜!” 李昖听闻此言,整个人不禁后背一凉,他就是想要攀个关系,可不想将小命送掉。 张维贤则变相告诉李昖,当我兄弟可以,得上战场,还容易送命。 “额……如此说来,实在是可惜。” 眼看自家王上丢人现眼,柳成龙只得岔开话题。 “总兵大人,不知天朝何时才愿意出兵?倭寇猖獗,虏我王子,侵我王京,杀我子民,简直是天怒人怨!” 柳成龙瞠目欲裂,满朝文武唯有他一个算是有骨气之人。 “让我的军队不至于饿肚子,我就尽快出兵。” 张维贤正襟危坐,看向一旁的柳成龙,直言道:“贸然进军,只会落得祖承训的下场。” “只要柳议政能保障军队粮草,在下一定会推脱责任。” “何况,对抗日军,乃是大明与朝鲜两个国家的事,岂能我大明将士在前线厮杀,尔等于后方安然享乐?” 眼看张维贤已经要撕下李昖的遮羞布,逼得朝鲜君臣只能一口答应。 “张总兵放心,本王一定尽力而为!” “柳议政,你需要多久,才能凑出天军一个月的粮草?” 柳成龙深吸一口气,李昖倒是可以胡乱许诺,最后背锅的终究是他。 只能,苦一苦朝鲜百姓了! 第128章 面面相觑,直到天亮 此次宴席,虽然不欢而散,却比大明与朝鲜的任何一次会晤都有收获。 在张维贤的激烈言辞之下,朝鲜答应凑足大明五万兵马,至少一个月的粮食。 后续粮草,朝鲜一方还会想办法提供。 李昖一口答应,则苦了柳成龙和逃难而来的朝鲜百姓。 柳成龙为了整个国家,要去当那个剥削百姓的人,而那些千辛万苦逃离倭寇,还有身处义州本土的百姓,则沦为了朝鲜朝廷剥削的对象。 这些都不在张维贤的考虑之内,若不是时间不允许,他甚至想当日离开朝鲜,渡江返回辽东。 在李昖的特意安排下,明军众将几乎人手一位新罗婢,都是貌美如花且温婉顺从的宫女。 李昖即便被日本人打成这个德行,还能吃这么好,让张维贤无奈叹气。 朝鲜君臣此举,倒是让丘八们好不兴奋! 麻贵老当益壮,直接搂着朝鲜宫女进入房门。 雷雄不遑多让,赵梦麟思考片刻也不再矜持。 袁黄毕竟这把岁数,肯定不会沉溺于女色,而是叫上张维贤,想要与其商议军事。 李昖为了拉拢张维贤,更是将自己看重的两名宫女,都送到了张维贤房屋之中。 “小国公,真是金屋藏双娇啊!” 袁黄调侃道:“可惜老咯,否则今夜老夫也要做新郎!” 张维贤淡然一笑,他知道此行目的,岂能沉溺于女色? 何况李昖送来的人,他可不敢碰! 袁黄本以为张维贤会留下两女,至少在等他这个老头啰嗦完再享用。 谁知张维贤直接开门,示意两名宫女从哪来回哪去。 “大人……王上命我们服侍好您……” “若我们这样回去,王上定会怪罪!” 张维贤紧皱眉头,他今日已经不给朝鲜君臣面子,尤其是那位领议政李山海,可被他怼的够呛。 这要是再推辞李昖送来的宫女,有破坏大明与朝鲜友谊的嫌疑啊。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要是朝鲜君臣之中,有人给辽东军透露消息,再由朝廷中的言官们开炮,肯定会影响战事。 周遭传来大战之声,两名宫女更是面红耳赤,张维贤心中暗骂几个丘八! 麻贵,雷雄,赵梦麟此时已经披挂上阵,处于小头支配大头的状态,根本顾不得其他。 好在隔壁没有任何声音,张维贤指了指,说道:“你们进去吧,明日王上问起,就说我很满意。” 两位宫女道谢过后,这才悄悄打开房门进去。 张维贤则为袁黄斟茶倒水,却见后者已经拿出了酒葫芦。 “此地酒水寡淡,远不如辽东烈酒。小国公,还能陪老夫小酌几杯,咱们边喝边聊。” “袁公相邀,在下恭敬不如从命。” 若说张维贤来之前,袁黄一直担心主将人选,待到张维贤入朝与李昖会面,袁黄已然放心不少。 身为军前赞画,袁黄先行一步来到朝鲜,就是为了搞定大军的粮草问题。 朝鲜虽然八道尽失,但总不能分币不掏,就是陪伴吧? 要是这么打仗,估计很快大明国内,主和的声音就会盖过主战,哪怕万历皇帝也承受不起。 偏偏李昖这厮,得到了朝廷的正式任命,也算是大明的藩王。 若是说的太重,传到言官耳中,难免会被这群王八蛋弹劾。 可说得隐晦,朝鲜君臣都是装糊涂的高手,揣着明白装糊涂,让袁黄无语至极。 唯有今天碰上张维贤,他们才吐出一个月的粮食。 正如袁黄所料,李昖在宴席之后,便忍痛宣布暂停酿酒,不可再浪费粮食。 合着之前有粮食,都等着酿酒呢? “小国公,你在交涉方面,做的肯定比李如松要强得多。” 袁黄喝了一口酒,笑道:“若是今日换他做主将,肯定会跟朝鲜君臣大吵一架,至于粮草之事更会不了了之。” 按照袁黄对李如松的了解,这种事情李家大郎绝对干得出来。 李昖?朝鲜王?不好意思,真不认识! 老子李如松,只认大明皇帝! 李昖也不敢得罪李如松,也正是于此,李如松在情报方面,才会寸步难行,尤其是朝鲜方提供的情报,只能说处处是坑。 但大明军队又不得不借鉴,毕竟朝鲜军队土生土长,总不能一点有用的情报都没有吧? 好在张维贤从来没有对朝鲜朝廷有过任何期待,他会结合锦衣卫、兵部、辽东军,以及夜不收送来的消息,自己做出判断。 “如松兄重情重义,断然受不了这些蝇营狗苟。” 本以为张维贤会借此贬低李如松,却没想到小小年纪还为竞争对手说话。 袁黄肯定想不到,李如松这样的民族英雄,是张维贤敬佩的对象,怎么可能说坏话? 只是在袁黄心里,张维贤已经是位雅致高量的儒将! “话虽如此,可想要击溃日本人,还需要我军入朝才行。” 袁黄叹气道:“朝鲜国内,很多人想要与日本人和谈,好在李昖不糊涂,这才压了下来。” 朝奸? 张维贤轻笑道:“要想让日本人好好说话,就务必要打疼他们。” “所以,在下打算先声夺人,把日本人打疼了再说!” 袁黄紧皱眉头,低声询问道:“小国公,您这次要率领多少兵马?莫非要直奔平壤不成?祖承训上次轻敌冒进,恐怕平壤城内的日军早有防范!” 强攻,肯定不成,张维贤也没有自负到仅凭这点人马,就能攻破平壤。 “不,我不会贸然进攻平壤。” “袁公,在日本人心中,咱们大明早就武备废弛,连像样的武器都没有。” 张维贤冷笑道:“我在神机营练兵数月,也想考校一下将士们的水准,拿倭寇开刀正合适!” 见张维贤胸有成竹,袁黄也不再多问,二人小酌一杯后,便各自回屋休息。 —— 隔日。 麻贵、雷雄、赵梦麟三人可谓精神饱满,一夜奋战让他们更加滋润。 反倒是曹少钦盯着两个黑眼圈,天知道他这一晚上听了多少鬼哭狼嚎! 更有缺德之人,明知道他是太监,只能看不能射,还他娘又塞了两个女人进来! 那一夜,曹少钦与三个朝鲜宫女面面相觑直到天亮…… 第129章 脏活累活,身先士卒 不等李昖宿醉起来,张维贤就带着一行人,不顾朝鲜官员们的挽留,直接渡江离开。 “别的不说,那几个新罗婢还真不错啊!” 麻贵意犹未尽,昨日他老当益壮,大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架势。 “是也,是也!” 雷雄深以为意,可惜李昖要将那些宫女赐给他们,都被张维贤婉言拒绝。 “唉!要是能留在家中,至少也能当个侍妾!” 赵梦麟感慨不已,这可比寻常青楼瓦舍的女子强得多,毕竟都是李昖严选。 张维贤则是给了那些宫女银两,就当双方是买卖关系,不能跟她们牵扯上任何关系。 曹少钦才是最郁闷的那个,银子他给了三份,女人他一根手指都没碰! “都别想女人了,回去之前跟你们说个事。” 张维贤正襟危坐,其余人全都收起笑脸,等待着发号施令。 “我听袁公说过,日军现在尤为看不起咱们大明,认为咱们武备废弛,连把趁手的兵器都没有。” 张维贤嘴角上扬,这些情报全都是倭国商人带给丰臣秀吉,其实并没有说错。 大明的卫所制度看似健全,实则是将卫所兵间接变成了农民,亦或是军官的农奴。 他们打仗靠的都是祖传的兵器,你甚至能在万历年间,用到永乐年间的甲胄和刀剑,都特娘成了老古董。 毕竟朝廷让你卫所兵打仗,却不会派发武器甲胄,这才成了一件甲胄传三代的美名。 日本人的间谍,看到的正是大明卫所兵,以至于丰臣秀吉断定,明朝已经不行了,此刻正是夺取大明的良机! 可惜丰臣秀吉却没让手下去往九边之地,看看大明的九边雄兵! 卫所兵不行,不代表边军,不代表私人招募的士兵不行。 至于张维贤手下的神机营,更是汇聚了九边精锐,他脑海之中已经有了一个夺取平壤的计划。 只不过这个计划的前提,是打疼日本人,给他们重塑明军的形象。 “他妈的倭寇!” 麻贵怒骂一句:“宁夏的哱拜,野战实力都未必会逊色于他们!” “要不是祖承训这废物打了败仗,咱们至于被倭寇先声夺人?” 平壤之败,可谓丢人现眼,辽东铁骑无敌的神话,更是被打破。 “老弟,哥哥我说句实话!” 麻贵拍了拍张维贤的肩膀,语重心长道:“日本人士气正盛,如今是快难啃的骨头!你让其他边军前往,他们心中肯定不服。” “除了你自己的兵马,我的人马你随便调动便是,咱们兄弟荣辱与共!” 麻贵坦诚相待,让张维贤心中感动。 平定宁夏之役,他最大的收获并非战功,而是麻贵与萧如蕙、萧如薰的友谊。 “麻兄放心,我不打算用其他边军。” 张维贤看向雷雄、赵梦麟、曹少钦,这三位神机营的官员,笑道:“听到了么?硬骨头要咱们自己啃!” 雷雄战意盎然,赵梦麟紧张而期待,曹少钦则淡然一笑,昨晚面面相觑的痛苦,他要让日本人也体会一番。 “总兵大人尽管下令,管他日本人,还是日他人,属下都杀干净!” 雷雄表态,赵梦麟也不甘人后,直言道:“老雷,你之前就立下不少战功,这次别跟我们车营抢!” 曹少钦只是监枪内臣,但还是说了一句:“总兵大人,我也是神机营一员,随时可以上战场。” 麻贵对三人的表现,有些不可思议。 雷雄有能力不假,在蓟镇都是出了名的刺头,除了戚少保之外,这厮谁都不服。 赵梦麟一看便是纨绔子弟,打仗躲远了才对,怎么还主动往上凑? 至于曹少钦这位监枪内臣,少了宦官的傲慢无礼,更像是神机营的大管家。 “好!有三位弟兄相助,神机营何惧倭寇?” 张维贤淡然一笑:“不过,这次可能要让你们失望了……我不用车营,也不用步营!” 此言一出,三人再次发懵,除了车营和步营之外,神机营所剩兵马就只剩下工兵队和散兵队了! “老弟,也不能太轻敌!祖承训这厮就是轻敌冒进,不如哥哥我派些骑兵给你?” 麻贵生怕张维贤轻敌,只能苦口婆心规劝。 “麻兄放心,日本人自诩步兵冲锋无敌,我也想见识一番。” “待到回去之后,我便直接宣布此事。” 张维贤要亲自参战,至于雷雄、赵梦麟和曹少钦,他们只能观战,而没有参与的权力。 麻贵更是着急不已,但张维贤心意已决,他也不好再劝。 —— 明军大营。 李如松前去建州卫,与努尔哈赤一同掌兵,二人暂且未归。 辽东军方面,则派出了李成梁的此子李如柏,也是李如松的二弟。 与其兄李如松相比,李如柏的嚣张狂傲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是过了数日,辽东军就接连跟其他边军产生了摩擦,亦或是嫌弃伙食不好。 更有甚者,李如柏不顾军纪阻拦,愣是带着手下人去打猎。 李如柏人高马大,相貌英俊,身旁一名青年,与其样貌有些相似,尤其猿臂善射。 “二哥,咱们早些回去吧……大哥之前告诫,让咱们遵守军纪!” 青年弯弓搭箭,射落一只花尾榛鸡,便催促李如柏尽快回营。 “慌什么?” 李如柏冷哼一声:“宋应昌离得那么远,根本管不着咱们!至于那位总兵,谁他妈买账?” “你光记着大哥的话,难道忘了爹的嘱托了?他老人家让咱们给张维贤添堵,想办法让其犯错,大哥才会成为主将的机会!” “如梅,你小子就是跟大哥一样,对老师的话听之信之!咱们辽东军不争功,哪有今天的地位?” 李如梅倍感无语,谁知二哥李如柏又提议去江边钓鱼。 “老子一介副总兵,岂能跟那帮大头兵一样吃土炒豆?” “如梅,这个时节的江鱼最是肥美,跟着为兄钓一条!” 不等李如梅回话,李如柏已经策马上前,带着家丁往江边而去。 —— 临近傍晚。 张维贤等人隐蔽下船,麻贵眼尖看到了几个明军士兵。 “老弟,立威的时刻到了!你看那几个王八蛋,竟然不顾军纪出来钓鱼!” 第130章 李家二郎?先挨板子! 麻贵一声提醒,众人这才看到江边不远处,几个明军士兵正在悠闲钓鱼。 为首之人,不时发出笑声,仿佛收获颇丰。 张维贤有股怒火,他身为主将,已经颁布了军令,严禁众人出营。 如今大战在即,将士们理应专注于训练,平日养精蓄锐,待到上了战场才好杀敌。 这几个士兵倒好,私自出来钓鱼不说,还无视他这个主将的军令。 “总兵大人,我这就去抓住这几个丘八!” 赵梦麟不等张维贤开口,已然踏步上前,怒斥道:“那几个!总兵大人三令五申,无视不得出营!尔等违反军纪,难道想吃板子不成!” 钓鱼之人正是李如柏,听闻有人要在辽东打他板子,李家二郎当场笑了。 “你们都听到了?他说要打我板子?” “这里是辽东,可不是别的地方。” “老子李如柏,就他妈你想打我?” 李如柏愤然起身,将鱼竿直接丢向一旁,眼看这人高马大的壮汉,赵梦麟心中难免犯怵。 尤其是对方身后,还有几个虎视眈眈的家丁,赵梦麟感觉到他们手上都有人命! 眼看赵梦麟承受不住李如柏的气势,张维贤等人当即上前。 “我说是谁?原来是李家老二啊!” 麻贵此时开口,道出对方身份,也是在提醒张维贤谨慎处理。 对方虽然违反军纪,可毕竟是李成梁的次子,李如松的二弟,还是此番阵中的副总兵。 “如柏,还不过来拜见总兵大人?” 若非说话的是麻贵,李如柏压根不会给面子,他路过赵梦麟身旁,嘲讽道:“软蛋!” 赵梦麟气得浑身发抖,破落勋贵不如鸡,竟被李如柏如此嘲讽。 “总兵大人!” 李如柏丝毫没有见礼,只是象征性地拱了拱手,算是给了麻贵面子。 麻贵紧皱眉头,早就听说李家那几个小子猖狂,却没想到对方狂到了这个地步! “知道军纪么?” 张维贤负手而立,看向李如柏,后者轻笑道:“总兵大人,你年纪不大,论军中资历,还在我之后!咱们打仗就要劳逸结合,平日里吃的那些土炒豆,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属下也是想给弟兄们改善一下伙食,这才出来钓鱼。至于总兵大人的军纪,在下自然记在心中。” 李如柏解释这么多,就是告诉张维贤,老子压根不服你,咱们表面上过得去,谁也别给谁难堪。 猖狂! 曹少钦心中暗骂,雷雄在蓟镇就知道辽东军的德行,只等张维贤一句话,就拿下此獠。 “二哥!” 李如梅见状,赶紧上前躬身行礼。 “参将李如梅,拜见总兵大人!” “免礼。” 张维贤摆手示意,随后看向李如柏,嘴角微微上扬。 “如此说来,你是明知故犯了?” 李如柏闻言不满道:“总兵大人,你好的官威!在下不过钓个鱼,你还要对我军法处置不成!” “在辽东这一亩三分地,你还要打我板子不成!” 说罢,李如柏手下几个家丁,全都虎视眈眈地看向张维贤。 他们拿李家的银子,吃李家的粮食,只认辽东李家,不认什么备倭总兵官。 李如柏想要用同样的方法,吓唬住张维贤,可惜后者已经提前动手。 唰! 张维贤直接抓向李如柏颈部,后者被吓了一跳,没想到眼前年轻人不讲武德,说动手就动手! “二哥!” 李如梅见状大惊,想要上前阻拦,却被麻贵拦下。 “李老五,这事错在你家二哥,可怪不得张总兵!” 麻贵一向讲道理,且在军中威望甚高,李如梅也不敢与之动手。 至于李家其他家丁,则被雷雄、赵梦麟、曹少钦三人拦住。 “他妈的!这几天来了,正好活动一下手脚!” 雷雄箭步上前,一拳干翻距离最近的家丁。 赵梦麟忘不掉之前的羞辱,出手同样狠辣,专挑要害处打去。 曹少钦看似文弱不堪,实则身形灵动,令人难以靠近。 李如柏反应过来,随后紧抓张维贤衣领,要凭借力量将其直接抱摔。 谁知张维贤抓向他脖颈的手突然变化,反而率先抓取其衣领,随后顺势依靠,借助腰马合一,将李如柏直接来了个过肩摔! 砰! 李如柏被摔得七荤八素,整个人眼冒金星。 “二公子!” 李家几名家丁见状,正准备拔出刀剑,却被李如梅训斥。 “都站着别动!” 李如梅冷静不已,现在大哥前往建州卫,父亲滞留京城。 因为这件小事,很有可能让朝廷借题发挥,以此来削弱李家在辽东的影响。 “你……你有能耐就杀了我!我爹,我大哥肯定会找你算账!” 李如柏被摔倒在地后,整个人反应不及,又被张维贤砸了几记老拳。 现在浑身上下,只剩下嘴嘴硬…… “杀你作甚?你又不是日本人。” 张维贤轻蔑一笑:“违反军纪,杖责二十,给我带回大营!” 诺! “赵梦麟,亲自将李如柏押解回去!” 赵梦麟精神抖索,刚才对方嚣张跋扈,现在却成了他的阶下囚。 李如柏更是后悔不已,他也在战场厮杀多年,怎么就轻视了张维贤这个小年轻? 现在的年轻人,下手都这么稳准狠,且不讲武德么? 李如梅无奈摇头,这些年李家走的太顺利,丝毫早就忘记了敬畏之心。 —— 大营之内。 骆尚志训练完士兵后,便让众人回去休息。 吴惟忠率性的浙兵,也在今日顺利抵达,二人之前相熟,免不了见面叙旧。 吴惟忠也想在老友口中,了解一下这位张总兵。 “放开我!” “张维贤,你他妈敢动我,就不怕我辽东军弹劾?” “老子就去钓了条鱼,你至于这样小题大做?” 吴惟忠刚安顿好士兵,便听到大营外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 却见李如柏被绑缚双手,由赵梦麟亲自押解入营。 “老骆,你这位上官,上任三把火,烧得有点旺啊!” 吴惟忠只觉得头皮发麻,新官上任三把火不假,你也别拿辽东军的二公子当柴火啊! 骆尚志同样不知所措,这位总兵大人,不会玩真的吧? 第131章 无人计数,从头开始 明军大营。 在入朝作战之前,士兵们每日的生活可谓枯燥不已,除了训练便是修整。 为了避免被间谍渗透,以及稳定军心,大战之前的士兵不可能随意出入军营。 本来大家伙百无聊赖,却发现前几日牛逼轰轰的李如柏副总兵,竟然被押解归来。 “这李如柏,明目张胆违反军纪,我看到这厮好几次出去打猎。” “呵!他爹是李成梁,他哥是李如松,我要是他也这么狂!” “狂什么狂?还不是被总兵大人抓住了?” “顶多责骂两句放人,你以为他真敢对李如柏动手?这可是在辽东军的地盘!” 士兵们交头接耳,准备看这场热闹。 骆尚志对此担忧不已,这三把火烧的好,能将人心凝聚,也让张维贤在军中树立威望。 可若是烧不好,那就是人心惶惶,以及辽东军接下里的报复。 如今大军在辽东,粮食吃的都是人家辽东军的,要是严加惩罚李如柏,岂不是戳了马蜂窝? 张维贤走上校场,李如柏还不忘放下狠话。 “张总兵,呈呈威风就可以了!可别闹得下不来台,最后苦的是你自己!” 砰! 张维贤突然一脚踹去,正中李如柏小腿,后者忍不住单膝跪地。 “李如柏,违反军纪,私自外出!按照我大明军规,该如何处置?” 张维贤看向一众士兵,本以为会有人开口,毕竟这些天李如柏可没少给他们气受。 谁知下面一片安静,反倒是站在台上的张维贤成了另类。 无论是军官,还是普通士兵,谁都不愿意去得罪辽东李家,更别说是帮张维贤立威。 李如柏回过头去,看向张维贤戏谑一笑,脸上充满着嘲弄。 “按军纪,该打二十大板!” 没人回答?老子自问自答! 张维贤随机看向赵梦麟,眼神中带着询问之意。 刚才被李如柏那般羞辱,现在雪耻的机会来了! 可惜赵梦麟眼神躲闪,刻意回避了张维贤,后者便明白这位下属的意思了。 显然,赵梦麟也不愿意得罪李家。 麻贵忧心忡忡,他起初以为张维贤顶多在众将士面前规训两句,谁知事情竟然闹得如此之大! “软蛋!” 李如柏当即上嘴脸,冲着赵梦麟便是一顿嘲讽。 赵梦麟面红耳赤,若非顾忌家族利益,他恐怕早就动手,好在一旁的雷雄和曹少钦拦住了他。 “你现在动手,才是将人得罪死了!” “且看总兵大人如何处置吧!” 雷雄看向曹少钦,淡然道:“曹公公,你不是最为圆滑?怎么不去劝阻总兵大人?” 曹少钦冷哼一声:“圆滑?那是在京城!如今来了辽东,咱们神机营休戚与共,谁想报复总兵大人,在下接着便是!” 好! “老曹,你无把胜有把,是个真汉子!” “雷雄,你他妈狗嘴吐不出象牙,不会说话能不能别说!” 眼看雷雄与曹少钦“打情骂俏”,赵梦麟心中更不是滋味,只因他太软了! “拿军棍来!” 张维贤大呼一声,手下亲兵李文武当即奉上军棍,李如柏此时有些慌乱,这小子难不成真要打他? 二十大板结结实实下去,他肯定十天半个月下不来床,很有可能错过此番在朝鲜立功的机会。 “张总兵,有话好说……” 李如梅见状,赶紧上前,向张维贤求情。 “李参将,我看你并非主犯,这才从轻发落,莫非你觉得本总兵脾气太好?” 张维贤怒目而视,眼看这位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年轻人,竟然爆发出如此杀气,李如梅也只好后退半步。 “张维贤……你打了我,就跟我们辽东军结下梁子了!” “我大哥之前对你颇有称赞,你对得起他么……” 啪! 不等李如柏说完,张维贤已经落下军棍,正中其屁股,打得那叫一个结实! 李如柏也是条汉子,愣是没有喊疼,当众被打板子已经足够丢人,要是哭爹喊娘,那才真叫人看了笑话。 “来人,把他甲给我卸了!” “哪有挨板子着甲这一说?” 张维贤话音未落,李文武已经主动上前,就你辽东李家有家丁? 英国公府,同样有为了主人奋不顾身的忠仆! “你他妈敢动我一下,老子让李走不出辽东!” “李如柏!” 张维贤怒斥道:“辽东姓朱,还是姓李?我乃陛下册封备倭总兵官,掌管此次入朝作战,你算什么东西,也敢威胁我的亲兵!” 李文武嘴角一撇,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直接将李如柏的棉甲扒了个干净。 寒风吹来,屁股微凉。 啪! 一记军棍紧接着落下,疼得李如柏咬牙切齿。 从小到大,锦衣玉食,有父兄依仗,他什么时候受过如此羞辱? 对于李如柏此人,张维贤颇为不屑,对方就是个贪淫跋扈的酒色之徒,靠着父兄的关系,才能青云直上。 最为有趣的,莫过于在真实历史中,努尔哈赤于万历四十六年向大明宣战,引荐李如柏担任辽东总兵的正是英国公张维贤。 庸懦无能,胆小如鼠! 张维贤既然重活一世,断然不可能让如此鼠辈担任总兵,更不会给他立功的机会! 这厮不是想借着前去朝鲜的机会捞取战功么? 老子就打得你起不来床,让你去不了朝鲜! 砰!砰!砰! 数棍落下,李如柏再也承受不住,直接大呼求饶。 “大人!别打了大人!末将知错了!” “大人,已经足够二十大板了,末将刚才一直心中默念!” 张维贤这才停下,看向一脸狼狈的李如柏,笑道:“李副总兵,我还是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刚才有人帮忙计数么?” 这一次,张维贤再次发问,台下依旧无人应答。 起初是不想,现在是不敢! 连辽东李如柏都被打了板子,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敢乱说话? “李副总兵,看来大家伙都没计数啊。” “你一个受罚之人,可没资格说话。” “那就只能重新打过了,你忍一忍,很快就熬过去了。” 听闻之前的板子白打了,李如柏差点一口老血喷出! 不带这么玩的! 第132章 何人求情?谁也不行! 听到张维贤又要重新打板子,气得李如柏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好在这一次,家丁和辽东士兵开始为其计数,但李如柏觉得丢人丢的更大了! “十八!” “十九!” “二十!” 每一次计数,在李如柏眼中,都是张维贤对他的羞辱! 张维贤这二十板子,不仅打碎了李如柏的面子,更是给辽东军,以及各路边军来了个下马威。 真以为自己这个总兵是软柿子不成? “抬下去,带走!” 张维贤看都不看一眼,就让辽东军将李如柏带走。 如今的大明,还没有面对后金的威胁,辽东军也不是那支随时能以哗变裹挟朝廷的军队。 但凡这帮人敢龇牙,张维贤不介意这个时候收拾他们。 李如柏等人也清楚,全都收起了獠牙,打算明面上不再违逆张维贤,毕竟这位他是真敢打板子啊! “未知日本虚实,本总兵打算三日之后入朝,先跟日本人过招。” 张维贤随即又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底下的士兵们再次沸腾起来。 “这……听说辽东军已经败了,咱们这些边军的实力,还尚且不如辽东军啊!” “我就说么!下马威之后,就该让咱们去送死了!” “妈的!日本人,可是块难啃的骨头,祖承训都仅以身免!” 士兵们心中有所隔阂,尤其是初来乍到的浙兵,他们才刚抵达军营,没想到就有作战任务。 毕竟张维贤出身京城,也算是北方人,大明军中南北之争由来已久。 李如松指挥援朝战争时,向来将脏活累活丢给浙兵,然后把功劳交给手下的辽东军。 毕竟是辽东人,这么做可以理解,但张维贤绝不认同。 都这么玩,岂不是加深各路兵马的隔阂? 若说李如松是身不由己,那张维贤便无事一身轻,他压根不用给辽东军面子。 “大人,末将愿往!” 吴惟忠积极响应,与其等着被点名,还不如主动一些。 何况,看在骆尚志的面子上,他也不好沉默。 “老吴……” 骆尚志心中感动,也已经打定主意,若张维贤真的答应,他定要据理力争。 浙兵才刚抵达辽东,尚未得不到修整,便立刻前去跟日本人死斗,定会损失惨重。 “这位将军是……” “在下吴惟忠,见过总兵!” “吴将军忠义,浙兵军纪严明,果然百闻不如一见!” 张维贤称赞了吴惟忠以及浙兵,同样也在告诉其他边军,老子可不玩南北对立那一套! 吴惟忠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眼前的北方人,竟对他们浙兵如此夸赞? “不过,浙兵弟兄一路疲惫,还是以修整为主。” “想要立功,以后去了朝鲜,机会多的是!” “此次入朝试探,我仅带一千神机营。” 说罢,张维贤转身就走,他只是例行通知,从未想过让其他边军充当炮灰。 留下一众士兵面面相觑,不知如何评价,当下这位总兵,有事儿真上啊! —— “是不是太过冲动了?” 待到张维贤回营后,麻贵、吴惟忠、骆尚志等人全都聚集于此。 麻贵主动劝说道:“张老弟,其他边军我不管,咱们可是生死交情,哥哥我绝不会让你孤军奋战!” 雷雄与赵梦麟相视一眼,二人单膝跪地,抱拳道:“末将,愿随总兵出战!” 吴惟忠深吸一口气,他听闻神机营出战,以为对方会保存实力,毕竟这可是拱卫京城以及皇帝的“精锐”。 却没想到神机营内部求战心切,就连新任参将骆尚志,也不由地开始请战。 “呵呵,已经跟你们说过了,这次由我亲自率队。” “至于诸位留在神机营修整训练,顺便帮我盯着点军纪。” “再有人违反军纪,可别让我一个人打板子!”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雷雄更是一脸兴奋,“总兵大人,方才少说也打了李如柏三十板子,我看短时间内,这小子算是废了!” 三十板子,结结实实打下去,硬汉也得求饶。 何况李如柏,本来就是个色厉内荏之徒,否则又怎么会纳舒尔哈齐的女儿为妾室? 努尔哈赤叫李成梁义父,舒尔哈齐身为努尔哈赤的兄弟,跟李如柏可是平辈相交,结果现在却成了其岳丈。 真就是各交各的,我叫你哥,你叫我爸! “对了,直接将李如柏送出军营,反正他也没办法上马打仗,早点回去养伤吧!” 对于这种糟粕,张维贤巴不得让其赶紧滚蛋。 援朝战争,让这种人升官发财,才是整个大明的悲哀。 无论是萨尔浒之战,还是日后出任辽东总兵,李如柏的表现如果满分一百,九十几把。 “老弟,会不会做的太过分?” 麻贵轻声道:“李家除了李如松外,还派了几个儿子过来,显然是想跟着混些军功……” 家族恩荫混军功,在大明也是不成文的规定。 “直接赶走,不必担心。” 张维贤则丝毫不给面子,要是不知道日后李如柏的表现,他也未必会针对此人。 可先是触犯军纪,又嚣张跋扈,真当自己是好好先生? 隔日。 李如柏被清出军营的消息,再次震惊了所有明军! 张维贤军营内,也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在下祖承训,拜见总兵大人!” 祖承训同为副总兵,他可是辽东军的元老,可以说现在李如松远赴建州卫,他就是辽东军的领头羊。 “祖副总兵,此番前来,不知有何要事?” 张维贤话里有话,要是没啥大事,你就赶紧滚蛋,别耽误老子休息。 “是我家二公子……” “军中只论职务,没有什么公子少爷,我是国公我说了么?” 张维贤不等其说完,便直接打断,更是亮出了英国公的金字招牌。 你辽东李二公子算鸡毛? 能有大明英国公值钱? “咳咳!是李如柏副总兵知错,他还想要留在军中,继续为国家,为总兵您效力!” 祖承训为了李如柏的前程,也只得舍出这张老脸,直言道:“还请总兵看在末将的面子上,给李如柏一个机会!” 张维贤点了点头,让祖承训长舒一口气,这是有戏了? “一个不能打仗的废人,留在军中也是浪费粮食,让他趁早滚蛋!” 第133章 纨绔出征,全军发懵 祖承训听闻此言,整个人有些发懵。 你他妈不答应,不给面子,那刚才点什么头? “末将人微言轻,可李副总兵终归是宁远伯的儿子!” “张总兵,您不会连宁远伯的面子,也不想给吧?” “只要李副总兵留在军中,我辽东军上下定会誓死效忠!” 祖承训自认已经十分卑微,毕竟辽东军的狂傲,一向不服管。 哪怕是后来的袁崇焕,也被辽东军内部折磨的心累不已。 “这样吧,宁远伯的面子,我肯定要给。” 听到张维贤改口,祖承训再次长舒一口气,果然还是老总兵管用! 可张维贤随即说出的话,却再次让祖承训懵逼。 “只要三日之后,李如柏能跟我一起去朝鲜作战,他不仅能留在军中,我还算他大功一件!” 啥玩意儿? 祖承训气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李如柏被打成什么孙子样,你张维贤心中不清楚? 三日后他能下床? 去了朝鲜,哪里是立功,分明是送死! “唉!本总兵也很为难!若不是看在宁远伯的面子上,这等大好良机,我肯定不会给李如柏。” “这……末将告辞!” “慢走不送啊!” 祖承训气得牙痒痒,这臭小子分明是油盐不进! 好在日子还长,他也会跟随李如松入朝作战,到时候双方有的是机会过招! —— 明军,经略大营。 宋应昌很快得到了消息,整个人起初有些惊愕,随后便抚掌大笑起来。 “这小子,还真有意思啊!李成梁的次子,就这么被他打出了军营!” 李如柏平日里违反军纪的事情不少,私自出去狩猎还只是冰山一角,宋应昌这里就堆积了一堆弹劾李如柏的折子。 什么带着女人进军营,对李如柏而言都只是家常便饭了。 宋应昌本想等待战后,再去找李如柏算账,毕竟他名义上是主帅,但指挥军队的大事归主将管。 张维贤有没有能耐指挥全军,宋应昌心里也要打个问号。 谁知张维贤直接拿李如柏开刀,用以震慑整个军队。 “经略……我听到消息,似乎张总兵他已经先行入朝作战了!” “什么?不是跟他说过,粮草调度尚需一段时间,他带了多少人?” “听说……只有一千!” 宋应昌气得跺脚,整个人更是着急的来回踱步,祖承训在平壤送了两千骑兵,张维贤不长记性就算了,怎么才带这点人? “来人……算了!准备接应这小子吧,不能让他送命!” —— 三日之后。 不等军中任何人反应过来,张维贤已经带着工兵队和散兵队出发。 对外宣称一千人,其实他只带了二百而已。 虽说名字平平无奇,但这两支队伍,都是神机营的精锐。 工兵队,拥有牛大力和马明兴二人,他们掌握了爆破,以及突击硬碰硬的能力。 至于散兵队,则有李文武坐镇,最擅长定点狙杀,发挥出鸟铳狙击的优势。 “此战,属于特种作战,并非要正面对敌。” “一百散兵,主要隐藏好身形,随时狙击追杀工兵队的倭寇。” “至于工兵队,则以突击为主,一击即中,咱们便撤退,剩下的交给散兵!” 张维贤的目标明确,就是距离义州不远的几个村落。 攻城? 他只带了两百人,根本没想过。 日本人总觉得大明武备废弛,那自己就玩一招神出鬼没。 工兵队在张维贤的带领下,直接摸进了一处被倭寇侵占的村落。 朝鲜百姓早已经麻木不堪,没有国家的军队来搭救,只能被倭寇奴役。 反抗?看到悬挂在村口的人头,以及锋利的倭刀后,他们百年的无比顺从。 此刻占据村落的倭寇不过三百余人,他们是来打秋风,将村落搜刮一番,然后便打算回平壤复命。 小西行景难得来一次平壤,身为小西行长第一军的副将以及亲弟弟,他被安排驻守沿海据点。 只是沿海的村姑,怎么能跟平壤附近的美娇娘相比? 趁着这次押送粮草,小西行景也有了出来打秋风的机会。 在这处村落内,小西行景可谓夜夜做新郎,三百名倭寇更是将他保护的严严实实。 待到搜刮完毕,就将这处村落彻底灭绝。 小西行景如是想到,他跟其余倭寇一样,从未将朝鲜百姓当做人。 只是今夜,小西行景觉得有些不对劲,多年战场经验,敏锐的直觉告诉他,今晚注定不平静。 “增加哨岗,明天咱们就离开。” 小西行景叮嘱一番后,便挑选了两个朝鲜女人侍寝。 作为小西行长的兄弟,这点特权他还是有的。 其余倭寇听到房屋内传来的娇羞之声,只觉得气血上涌,他们如同禽兽般,将手伸向了其他女人…… “他妈的,大晚上就鬼哭狼嚎!他爹死了,还是他妈死了?” 牛大力带来了情报,顺便还辱骂倭寇一番。 “总兵大人,那些所谓的哨岗,咱们弟兄不到一炷香,都能全部拔了!” 马明兴较为冷静,此次张维贤的作战要求极为苛刻,要用最小的伤亡,换取最大的战果。 同样,也是神机营第一次入朝作战,必须打出威风。 “先拔掉外围,然后层层递进,倭寇占据此地许久,估计很快便会离开。” “文武,你带着散兵埋伏好,千万不可恋战。” 诺! 张维贤吩咐过后,便静待消息,他对自己的士兵有信心。 马明兴则大手一挥,带着二十名弟兄,趁着夜色缓缓摸向村落。 站岗的几名倭寇,听着女人们传来的喘息声,一个个心猿意马,只想尽快换岗,然后去抱女人,殊不知死神已经迫近。 马明兴躲藏在阴影处,还处于倭寇哨岗的视觉盲区,趁着对方解手的时机,直接以匕首摸了其脖子。 其余工兵队也相互配合,完成了对倭寇哨岗的清除。 “弟兄们,杀进去!” 没有了哨岗,牛大力终于有了表现的机会,他最擅长的便是突击! 明军突然杀尽村落,不少倭寇尚处于懵逼之中,便被一刀带走! 此时的小西行景如同惊弓之鸟,他正要从女人身上爬起,却尴尬地发现一件事。 “他妈的,怎么卡住了?” 第134章 全灭敌军,擒其副将 辽东,经略大营。 得知张维贤仅率千人入朝,便想挫敌锐气,宋应昌气得连夜奔赴军营,随时准备收拾烂摊子。 岂料抵达军营后,宋应昌觉得自己想多了,还不如不来! 那纨绔混蛋要是率领一千人还好,结果这厮带着二百神机营士兵,就敢入朝放浪? “你们这些人,都是哑巴不成?” “主将前去迎敌,你们就干等着?” “连个规劝之人都没有?简直是胡闹!” 宋应昌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怎么就没一个人劝说张维贤呢? 雷雄、赵梦麟等人,哪里见过经略这么大的官,一个个不知所措。 好在有麻贵这个老油条在此,他主动上前,说道:“经略稍安勿躁,张老弟……张总兵此去心中早有计较,与其在这里担惊受怕,不如等着前方带来的消息!” 哼! 宋应昌认识麻贵,他身为兵部右侍郎,自然知晓眼前之人的厉害。 若无张维贤横空出世,以及李如松威名远扬,说不定这备倭总兵官的职位,应该是麻贵的才对。 历史是一种轮回,也正是第二次抗倭援朝,麻贵成为了总兵官。 只是几年过去,大明风雨飘摇,李如松死于草原…… “就听麻将军的吧……本官陪你们一起等候!” 宋应昌前来,除了给张维贤擦屁股,同样有压制辽东军的意思。 万一张维贤打输了,以祖承训为首的辽东军,势必会找茬,他也是为了保护主将。 “麻将军,朝鲜境内局势,真如袁赞画所说那般严峻?” 宋应昌询问起来,麻贵自然知无不答,将朝鲜君臣的嘴脸说了一遍。 当然,省去了李昖送女人给他们的步骤,毕竟传出去不好。 大家都是男人,宋应昌自然理解,除了袁黄年老无力,曹少钦是个宦官,也只有张维贤被拉着军议,才没机会过夜。 —— 隔日。 “倭寇!倭寇来了!” 众人等了一夜,便听到赵梦麟急匆匆地呼喊声。 唰! 麻贵、雷雄最先反应过来,已经手持刀剑,随时准备作战。 混账东西,打败明军就算了,还敢进入大明国土? 所有边军虎视眈眈,赵梦麟这个初上战场的新兵蛋子,哪里感受过如此杀气? 一时之间,竟然愣在原地,气得雷雄照其屁股就是一脚。 “你他妈慌什么?拿起武器,杀了那群倭寇便是!” 赵梦麟如梦初醒,旁人说得再多,不如死对头一脚惯用。 “雷雄!你放什么屁?老子是说总兵大人押解倭寇归来!” 押解倭寇? 宋应昌率先起身,直接前往大营之外。 却见为首倭寇,被打的那叫一个惨,时不时被明军踹上一脚,至少在张维贤这里,没有优待日军俘虏一说。 再看出动的两百神机营士兵,只有少数几个轻伤,大家有说有笑,分享着胜利的喜悦。 “宋经略?您怎么来了?是军粮到位了?” 张维贤这么一问,反而让想要发火的宋应昌无言以对。 看到对方这个架势,明显是打了胜仗,人家主将职责尽到了,你这主帅呢? 为何粮草还没送到? “还……还需几日……” “不对,你小子为何仅率这点人就去袭击倭寇?不知道此事凶险万分么?” 宋应昌这才想起,自己是来兴师问罪。 “咳咳!宋经略,咱们里面说!” “不行,就在这说!” 文官老头倔起来,堪比一头驴,三匹马都拉不回来那种。 “说吧,此去你有何收获?” 宋应昌心中长舒一口气,张维贤能带回一名俘虏,且不让明军减员,就已经烧高香了。 年轻人太气盛,还是要敲打一番才行,可别又变成下一个李如松,就知道横冲直撞! “末将率兵潜入朝鲜,途径一处被倭寇占据的村落。” “嗯,继续说!” 宋应昌点了点头,估计就是抓获了个舌头,顶多打探出一点消息罢了。 聊胜于无,年轻人还需磨砺啊! “末将与麾下士兵屠灭倭寇三百,擒获副将一名。” “嗯……不错,有个俘虏已经可以了!且慢,你刚才说什么?” 本来宋应昌还想例行公事,训斥张维贤几句,不过他貌似听到了三百,还有什么副将? “此役,我神机营斩首倭寇三百零五人,擒获日本第一军副将小西行景,唯有此人身份特殊仅以身免。” 张维贤具体汇报过后,本来陪同宋应昌等了一夜的明军,从满嘴骂骂咧咧直接变成了目瞪口呆。 一日一夜,渡江突袭,斩首三百,擒敌副将。 神机营这帮人,难道都是牲口不成? 曹少钦冷笑连连,就算是他这个宦官,都要练体能,别说其他士兵了! 你们也配跟我神机营相提并论? 您配几把! “当真?” 宋应昌有些发懵,却见牛大力直接将两串耳朵丢了过去。 “斩首太过麻烦,末将只能斩其左耳,权当是为弟兄们请功的凭证。” 大明边军之中,向来有虚报战功的情况,可如今这些新鲜割下的倭寇左耳,看得众人一阵恶寒,又信心倍增。 “好!” 宋应昌拍手称快,“这三百首级,本官认了!你们神机营此去勇士,肯定人人有赏!” 牛大力、马明兴闻言大喜,李文武则扛着鸟铳,丝毫不当回事。 这才多大的功劳,就乐成这样?你们是没见过我家小国公在宁夏的表演! 其余边军将领,也再次被张维贤震惊,先打李如柏,给全军来了个下马威,再夜袭倭寇,擒敌副将展现自身能力。 “你这个主将,也有有赏赐,本官会为你报功!” “宋经略,能否商量个事?我的赏银全都换成肉食,给弟兄们改善下伙食,总不能没上战场,大家伙天天土炒豆吧!” 张维贤此言一出,士兵们闻言大笑,一旦战时期间,为了尽快补充体力,以及便于携带,土炒豆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但这玩意,不仅没有多少营养,且因为混杂着观音土,甚至容易便秘…… “没问题!反正你请客,本官也乐得犒劳将士!” 第135章 理智之人,不碰大明 明军这边可谓皆大欢喜,主将率领二百人毫发无伤,还顺便杀了三百倭寇,以及擒获了日本第一军的副将。 “小国公,此战你到底是如何擒获对方?” 待到众将离开后,宋应昌才着急询问。 跟李如松这种喜欢以精锐骑兵直接攻取要害不同,张维贤更像是个阴险的老六。 “我军先解决了倭寇的哨岗,使其剩余军队,无法得知有人潜入。” “随后便让牛大力和马明兴率领工兵队,直接冲入村落之中,打倭寇一个措手不及。” 宋应昌听闻此言,皱眉不止,感觉跟李如松这莽夫没什么不同啊! “那日军岂不是要追杀你们?毕竟人数本就不占优势!” “宋经略说的不错!倭寇的确追了出来,人数还不少呢!” 张维贤兴奋地搓手手,宋应昌再次问道:“所以将士们以一敌十,直接杀光了倭寇?没想到小国公接手神机营不过数月,就能有如此战功!” 嗯? 张维贤有些懵逼,这位宋经略还挺能联想,真以为他的工兵队人均高达不成? 打仗是门艺术,要用最少的代价,换取最大的战果才对! 张维贤隐隐感觉,这位宋经略心中,可能藏着个梅国桢,你们文将这么喜欢刚正面么? “咳咳!宋经略,我们直接跑了……” “此役神机营打出了威风……什么?你们跑了?” 宋应昌只觉得大跌眼镜,这小子怎么不经夸啊? 莫非方才所说的战绩,都是吹嘘而来,只为安抚人心? 也不对啊,方才验明正身,那倭寇的确是小西行景,也是日本第一军的副将! “我们跑,倭寇追,然后就逃离了村落,来到了空旷之地。” “那岂不是更有利于倭寇冲锋?本官听说过倭寇的步卒最喜欢短兵相接!” 哪怕只听张维贤叙述,宋应昌也感觉到此战凶险万分。 “然后我埋伏的一百铳卒,一个照面便放倒了这群倭寇。” 宋应昌:“……” 你这老六!阴险得很! “桀桀桀!” 张维贤咧嘴一笑,“狗日的小日子,他们以为是痛打落水狗,谁知道他们才是狗!” “我每日操练将士们体能,就是为了让大家伙跑得更快,避免被铳卒误伤!” 宋应昌算是听明白了,只要跑得快,就能跟日本人拉开距离,然后铳卒可以肆无忌惮射击。 也是这帮日本人在朝鲜作威作福惯了,也追朝鲜兵追习惯了,以为大明军队也是这副鸟样。 结果一大批人追出去,等着斩杀首级立功,却成为了神机营的盘中餐。 “然后呢?他们的副将,总不能也追出去了吧?火器无眼,很有可能将其射杀!” “咳咳!宋经略,你确定要知道?情节可能有伤风化啊!” “有伤风化?快讲快讲!” 看着宋应昌眼中的八卦之火,张维贤只得继续无奈讲述小西行景被俘的全过程。 “外面那群倭寇只要中弹,就当场失去了行动力,所以我留下一部分弟兄补刀割耳。” “至于另外三十人,则被我带进村里查探情报,本想搜刮些油水,谁知却听到有倭寇不断惨叫。” “结果冲进去一看,这厮在抱女人后太过紧张,就被卡住了……” 被卡住了? 即便宋应昌是个文官,也听明白了其中干系…… 因为被卡住了,所以错过了最佳逃跑时机,而被张维贤擒获! 宋应昌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是那位深明大义的朝鲜女子立功,还是活该这倭寇倒霉? 不重要!抓住就好! “宋经略,咱们一起去审审?” “小国公,请!” 宋应昌经过此役,更加放心将军队指挥权交给张维贤,他只会做好自己的分内事,不会过多插手军中事务。 毕竟这老六打仗,总比李如松那种以身犯险的风格强得多。 宋应昌甚至觉得,张维贤打仗有些“卑鄙”和“算计”。 为了打败敌人,那是无所不用其极,为了节省我方战力,保护将士性命,算计到了骨子里。 这样的主将,士兵能不喜欢?陛下不重用才怪! 小西行景郁闷不已,要是他这次没有亲自督运粮草,就不会去乡下找乐子。 要是没去乡下找乐子,就不会遭遇明军! 要是没有遭遇明军,就不会被卡主! 被抓事小,被卡主事小,因为卡住了被抓,事儿可就闹大了! 小西行景想要一死了之,可他没有日本武士的玉碎精神,毕竟他跟兄长小西行长一样,是个见利忘义的商人罢了。 身为切支丹信徒,自杀可是对教义的亵渎! 小西行景如此安慰自己,觉得大明应该会优待俘虏吧? 怎么说,他也是第一军的副将,手中有不少情报。 谁知一文一武,两位大明高官前来,一句话没问,就让人先打了他二十军棍! 没办法,这叫杀威棒! 赵梦麟此时来了兴致,李如柏他不敢打,你一个小日子,他还不敢么? 砰!砰!砰! “让你嘴硬!” “让你他妈不说!” “狗日的倭寇,老子打死你!” 赵梦麟动手毫不留情,打得小西行景连声惨叫。 “你……你们也没问啊……” “呦!还会说中原官话呢?” 张维贤淡然一笑,小西行长赶紧点头。 “我是商人……常年来往朝鲜和宁波,会说大明话!” 小西行景只觉得屁股火辣辣的疼,这打板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落在身上是太痛了! “你们想问什么?” 见张维贤始终不开口,宋应昌也没着急,谁知一顿杀威棒下去,小西行景倒是主动开口了。 “说说你们日本军队的部署。” 宋应昌见张维贤点头示意,便直接问出了心中所想。 “我们就不该触怒大明……” 小西行景凄惨一笑,“第一军……有一万八千人驻扎在平壤城内……主将是我的兄长小西行长!” “第二军的加藤清正……他们在咸镜道,拥有两万两千余人。” 宋应昌听完很是心惊,没想到倭寇已经入境四万人! 这跟张维贤之前的推断,可谓不谋而合! “第三军的黑田长政,兵力约为一万两千人……驻扎在白川城!” 第136章 太阁秀吉?疯子一个 小西行景身为第一军副将,可谓丢人现眼。 赵梦麟准备的许多刑罚尚未加身,只是打了二十军棍,这厮便将所知情报尽数吐露。 听闻日本太阁丰臣秀吉,竟然调动了十六万陆军进攻朝鲜,即便是见多识广的宋应昌,此刻也感觉头皮发麻。 幸亏现在登陆朝鲜作战的日本人,只有第一军、第二军和第三军。 其中又从小西行景口中得知,第一军的小西行长与第二军的加藤清正二人素有矛盾。 尤其是攻占平壤后,二人在宴会上差点拔刀相向,宋应昌只觉得倭寇内部不稳,就跟大明的武夫丘八们一样,张维贤则嘴角上扬,这正是他要确认的消息! 小西行景见张维贤对加藤清正感兴趣,随即又透露了一个消息。 双方在平壤不欢而散后,小西行长继续追击李昖,而加藤清正则进攻咸镜道,俘虏了临海君与顺和君两位朝鲜王子。 这厮更是猖狂至极,度过图们江,入侵到了中原境内。 可惜,这个时期占据此地的是海西女真。 猖狂无敌,被誉为“贱岳七本枪”第一人的加藤清正,去了一趟海西女真,便灰溜溜地折返朝鲜境内。 这厮,肯定是吃了败仗。 张维贤心中暗爽,现在的海西女真战斗力不比建州女真差,加藤清正渡过图们江打秋风,简直是作死。 “其实……我大哥还有黑田如水这些家臣家老们,都不赞成太阁大人进攻朝鲜。” 小西行景反正已经当了俘虏,干脆一股脑将所知说出,丝毫不藏着掖着。 宋应昌敏锐察觉到日本那边,对于是战是和,同样争论不休。 “带下去吧,交给锦衣卫,押解紫禁城!” 宋应昌大手一挥,将小西行景送往京城,算是给万历皇帝报功。 张维贤看了看脖子上的护身符,同样想到了紫禁城那头病龙。 陛下那边,恐怕也不好受! 一方面要筹措粮草,还要应对“争国本”! 只能说文官们没什么正事,这边明军入朝作战,另一边他们却已经跟皇帝闹上了! 为了让朱常洛尽快坐稳太子之位,在万历百年之后,能够当个傀儡皇帝,文官们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一哭二闹三上……吊。 可惜朱翊钧始终稳如老狗,任由你们怎么闹,怎么抹黑怎么骂,老子就是不立太子! 虽说没有那么喜欢朱常洛,但也远远达不到厌恶的程度,毕竟也是他的儿子。 朱翊钧真正讨厌的是那些借题发挥,甚至贪得无厌的文官。 有些文官在朱常洛身边,时常暗戳戳提醒,朱常洛虽是长子,但陛下更喜欢朱常洵,借以离间父子二人。 好在朱常洛性子随了其母亲,始终没有透露出半点不满。 “将此倭寇送去京城,应该能让陛下接燃眉之急了吧!” 张维贤长舒一口气,接下来他要做的事情还很多! —— 明军大营二十里开外。 川军将士们一路奔波劳碌,终于要与大部队会合。 川军之中,一道倩影,尤为引人瞩目。 秦良玉白马银枪,英姿飒爽犹酣战,成为了川军中最为靓丽的风景线。 “大人,听闻我军主将,前几日仅率千人渡江,与日本人交战!” “什么?瓜娃子去找死不成?” 刘綎气急败坏,在川蜀多年,他都没用方言骂人,只是没想到这位主将如此不靠谱! 要是给李如松打下手,刘綎还能忍,毕竟人家威名在外。 可张维贤何许人也? 年轻气盛,且好斗无谋! 率领千人渡江攻打倭寇,这是英勇么?分明是脑壳有病的瓜娃子! 刘綎气得方言频出,秦邦屏与秦邦翰也感觉不妙。 他们川军不会刚抵达驻地,就要渡江接应主将吧? “瓜娃子再瓜,那也是咱们的主将!” “弟兄们,准备急行军!” 刘綎正要下令之际,却见秦良玉主动上前劝阻。 “刘总兵,我军长途劳碌,若是再急行军,士卒们人困马乏,即便赶过去也没有大用。” 秦良玉言语柔和,继续道:“这位总兵官仅率千人便敢渡江,只有两种可能。其一,他就是个不堪大用的草包。” 此言一出,刘綎、秦邦屏、秦邦翰兄弟全都连连点头,符合他们对纨绔子弟的刻板印象。 秦良玉则继续分析,“其二,便是总兵官胸有成竹,此役在他掌握之中。” 刘綎觉得言之有理,这才没有下令急行军,也让川军弟兄们喘了口气。 白杆兵即便骁勇善战,一路奔波劳碌,也需要休养才是。 急匆匆上战场,士兵身体精神状态不佳,最后只会吃下败仗。 秦良玉可不会让川中子弟白白牺牲,哪怕己方主将有危险。 “报!” 斥候急匆匆赶来,与之前的忧虑不同,这一次的斥候面带喜色。 “张维贤总兵官率领千人,俘虏敌军副将,且斩首三百,已经安然回营!” 呼…… 三百倭寇首级! 刘綎闻言先是惊讶,随后哈哈大笑。 “敢拼敢打,跟老子对路!” 秦邦屏与弟弟对视一眼,看来他们轻视了这位总兵官。 唯有秦良玉心中古井不惊,听说这位总兵官是陛下亲自任命。 可以怀疑其他人的眼光,但陛下的眼光,就连父亲秦葵也称赞有加。 万历皇帝虽然表面“怠政”,但他提拔的这些人,可谓精锐频出。 最有代表的,莫过于当初年轻时还是小甜甜的李如松,以及老喷子石星。 “对了……半个时辰后,就要开始军议,我军兴许赶得上!” “哦?可知商议何事?” “额……我听一些弟兄说,似乎是日本人那边,也有想要和谈之人,所以宋经略想看看众将的态度。” 和谈? 刘綎面色铁青,他大老远过来,结果却要和谈? 秦良玉则摇了摇头,父亲秦葵早年间就跟他说过倭寇的行径,这些穷凶极恶之徒,又岂会珍视和平? “秦丫头,咱们尽快参加军议!老子也想看看这位主将,到底是何许人也!” 刘綎策马飞奔,秦家兄妹三人紧随其后。 夕阳西下,川军来援! 第137章 尚未打疼,不可讲和 半个月前,建州卫,北风凛冽。 李如松前来此地将兵,努尔哈赤主动提出入朝支援,自然不是单纯为了帮助大明,亦或是恩主李家。 虽说大明朝廷看不上朝鲜那一亩三分地,但对于努尔哈赤而言,这地方倒是让他眼馋得很。 若能将朝鲜据为己有,便能拥有更大的图谋。 努尔哈赤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野心越来越大。 似乎是父亲、祖父被大明误杀,李成梁谈笑间不当回事。 兴许是蛰伏李家多年,从李成梁身上学到的城府,以及从李如松那里学来的兵法。 亦或是与李家联姻,恬不知耻地将侄女嫁给比自己年幼几岁的李如柏。 建州卫指挥使,大明龙虎将军,朝廷给的越多,努尔哈赤便越是不满足。 若得辽东之地,便可虎视中原! “奴儿!这次你要带多少兵马入朝?” 啪! 李如松一巴掌拍在努尔哈赤头上,金钱鼠尾辫都被打得摇摇晃晃,但后者却不敢有丝毫不悦。 奴,就是奴,主就是主。 “大郎……两千人……” “不够!至少三千!老子此番前去朝鲜,乃是为了立功,保住辽东军的威名!” 李如松眯眼看向努尔哈赤,笑道:“奴儿,你也不想辽东军垮台,再也无力支持建州吧?” 努尔哈赤心中一惊,他能在众多女真部落的四杀中脱颖而出,除了自己的才华勇气外,更多的还是李家的支持。 若无李成梁的资助,他岂能吞并周边部落,与海西女真对峙而立? “三千兵马!大郎,我部总共才有五千余骑!” 努尔哈赤紧咬牙关,他能豢养五千骑兵,以建州卫的实力,已经是捉襟见肘。 只能不断掠夺其他小部落,以及时不时冒充马匪去朝鲜打秋风。 “善!三千骑兵足矣,到时候随我立功便是!” 李如松可没有那么多想法,哪怕在朝鲜死的再多,那也是女真人,跟他辽东军有什么关系? 何况帮了努尔哈赤这么多,让你出兵三千,不是理所当然? 舒尔哈齐一脸担忧地看向兄长,显然觉得这是一场豪赌。 如若赌赢了,他们能在朝鲜赚得盆满钵满,还能以立功的名义,继续向朝廷索要封赏。 可若是死伤惨重,那与海西女真的对峙,恐怕就要攻守易型。 “走!速速发兵,随我与大军会合!” “大郎,莫急……” 不等努尔哈赤开口,他本人已经被李如松拖走…… 不得不承认,李家那些儿子中,除了李如松外,唯有李如梅能让努尔哈赤正眼相待。 可惜李如梅太嫩,且李成梁年事已高,对其他儿子的培养,显然不如长子那般用心。 李如松率领三千女真骑兵,于寒风中踏雪而行,即便不是主将,他已然要在朝鲜这块土地上,留下属于自己的传说! —— 明军大营。 小西行景被审讯出来的情报,很快便在军中流传。 宋应昌紧皱眉头,他自然不愿意让大明将精力放在倭寇身上,不是怕了日本,而是觉得没有必要。 如今大明虽然经历了二百三十八年的国祚,可依旧强大的可怕。 日本,不过是蝼蚁,与朝鲜的战争更是菜鸡互啄。 明军大部分将领,同样抱着此等想法。 哪怕是损兵折将的辽东军,也觉得没必要跟日本人死磕。 “宋经略,张总兵,还有诸位同僚,倭寇那边显然也有人不想打仗!” “咱们大明刚经历过哱拜之乱,如今正应该休养生息才对。” “何不趁此机会,与日本人和谈?让他们朝贡陛下便是。” 说话之人,正是辽东军一名参将——杨元。 祖承训兵败平壤,即便心中想要求和,也不敢擅自说话,只能让手下人充当出头鸟。 杨元的确是名猛将,在张维贤印象之中,此人于碧蹄馆之战发挥亮眼。 可惜第二次抗倭援朝之战中,却弃守城池突围而出。 本来三千打五万,就是个必输的局面,杨元撤退并非什么大事,可惜他却没有老领导祖承训的狗运。 李家在几年前,还是风头正盛的时候,祖承训哪怕兵败,也有李如松帮忙求情,获得了戴罪立功的机会。 可杨元这厮,后来却遇到了麻贵…… 人家朝鲜军官都能与城池共存亡,你杨元多鸡毛? 麻贵为了以正军法,直接砍了杨元。 张维贤算是明白,为何麻贵老哥要杀此人,实在是太特么跳了! “军中议事,上官还未开口,你有何资格犬吠?” 张维贤丝毫不给面子,怼得杨元不知所措。 宋应昌与张维贤不开口,他们就没有讨论的资格。 “张总兵,以你之见,此战非打不可?” 祖承训看向张维贤,皱眉道:“日军实力虽不如我大明,但也算是能征善战。平壤城易守难攻,我军贸然进攻,也会损失惨重。” 忍不住了啊…… 张维贤笑而不语,他越是这样,祖承训心中越是没底。 “所有人,都有资格谈和,唯有辽东军不行。” 张维贤轻敲桌案,逐字逐句说道:“祖副总兵,就不怕平壤战死的忠魂,看到你们摇尾乞和,夜半三更找上门来?” 你…… 祖承训老脸一红,显然张维贤的话,直接戳到了他的肺管子。 平壤战败已经足够丢人,没有报仇之前,竟敢妄想议和?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我大明太久没有对外宣战,已经让周边宵小忘记了明军的勇猛。” “尤其是某些人吃啥啥不剩,干啥啥不行,落得个仅以身免的下场,更增长了日本人的信心。” “呵!丢人现眼!” 张维贤几句话,已经令祖承训红温,若非害怕顶撞上官挨板子,他定要跟那小子理论一番! “和谈?和谈个屁!” 众人商议之际,却见一名壮汉进入大营,身后还有两个汉子,以及一道倩影。 “下官刘綎,拜见经略大人,总兵大人!” 刘綎抱拳行礼,随即看向众人,冷哼道:“我川军儿郎不远千里杀贼,哪个要说和谈,先问过我手中大刀!” 张维贤颔首点头,刘大刀入阵,此乃强援也! 第138章 打了二哥,提拔五弟 刘綎进入大营之内,在场不少武将,可都是他的老相识。 与宋应昌、张维贤见礼后,刘綎才和其他人打起招呼。 “刘总兵,此番有你前来,倭寇可要倒霉咯!” “你刘大刀的手下,可要增添几名日本小鬼!” “川军以白杆兵最为彪悍,这可是我明军精锐!” 众人对川军称赞不已,让刘綎觉得倍儿有面子,这可不是空有虚名,都是在西南边疆一刀一枪打出来的战功。 只是在辽东军的地盘,听这伙人夸赞其他边军,难免让祖承训心中不满。 手下杨元更是看出了上官的心思,当即上面见礼。 “参将杨元,拜见刘总兵!” “呵呵,好说好说,这位壮士英武不凡,一看便是跟俺老刘一样的猛将!” 伸手不打笑脸人,刘綎自然夸赞了对方一番,谁知杨元却话锋一转。 “只是在下纳闷,为何军中还有女眷?莫非川军同袍们,都要靠娘们上战场了?还是回去暖被窝吧!哈哈哈哈!” 杨元此言一出,其余军官纷纷大笑,毕竟秦良玉太过显眼。 至少在众人眼里,军队和战场,是独属于男人的舞台。 女人?还是绣花去吧! 秦良玉秀眉微蹙,起初她进入大营,连宋经略和张总兵都不曾询问,你杨元一个参将,有什么资格狗叫? 刘綎更是面红耳赤,杨元当众提起此事,分明是给他川军难堪! 秦良玉的兵法造诣不俗,在刘綎看来更胜过在场不少人。 可惜刘綎嘴笨,秦邦屏、秦邦翰兄弟更是对杨元怒目而视,这分明是针对他家妹子。 “古有木兰代父从军,今有须眉同兄出征。” “杨元,你的婆娘只知道暖炕头,就把其他女子都当做废物了?” 张维贤可不会惯着杨元,辽东军此次来的武将不少,但兵马主力还是以建州女真为主。 这伙人站着说话不腰疼,万一得罪了刘綎,让川军有了其他心思,反而不利于他指挥。 “宁夏平虏城,萧如薰将军抗逆孤忠,离不开嫂夫人杨芸的支持。” “在下侥幸与萧将军一同作战,若非嫂夫人亲自率领女眷擂鼓助阵,恐怕我等也无法打退哱拜叛军!” 张维贤说起此事,想起萧如薰和杨芸,不由地面露笑容,可惜萧如薰要回去镇守宁夏,不能来朝鲜立功了! 刘綎没想到总兵官会为自己说话,秦良玉也有些发愣,按理来说京营也算是北军。 大明军中素有南北之争,她都打算跟杨元过两招,就是没想过上面有人发话。 “我……我家婆娘也不是光会暖炕头!” 杨元气急败坏,想要出口反驳,却被祖承训拦住。 “张总兵,弟兄们不过开个玩笑。别管巾帼还是须眉,一旦进了军营,同袍之间的玩笑话就不可避免,总不能为了她一人就搞特殊。” “其他人都是几人睡一帐,莫非这位姑娘就要一人睡一帐,还不准弟兄们说两句玩笑话?世间哪有这等道理?” 祖承训说的句句在理,实则还是暗戳戳指刘綎和秦良玉搞特殊。 “这位将军此言差矣,在下一路随军,都是与二位兄长同吃同住。” 秦良玉心中有气,她此番前来,乃是为了抵御倭寇,不曾想才刚进入大营,就被人如此针对。 “祖副总兵,人家姑娘没有一人睡一帐,倒是某些人带着军队去了趟平壤,最后落得个仅以身免。” “敢问,这算不算特殊?” 你! 打人不打脸,平壤之战的失败,现在就是祖承训的心病,更是他的羞辱。 呵! “祖承训,老子都忘了这茬,你在平壤真是好大的威风啊!” 刘綎此时来了精神,不吝讥讽之言。 祖承训正欲动怒,他不敢跟张维贤发火,还怕你川军刘綎不成? “对了,前几日我发现辽东参将李如梅,此人颇有才华,想要调他暂时进入神机营。” 张维贤此言一出,再次令众人震惊。 李如梅,那是李如松和李如柏的弟弟,你这刚胖揍了李如柏一顿,更是将其赶出军营,直接回了老家,现在却要提拔他的弟弟? 就连李如梅自己,也是有些懵逼。 他对张维贤的感觉,就是明显看不穿。 明明与兄长李如松交好,结果却对李如柏毫不客气,又对自己刮目相看。 谁都知道,距离总兵官越近,就越容易立功,也是最为安全。 当然,除了总兵官是李如松这个异类…… 碧蹄馆之战,李如松敢三千明军,面对五万日军,跟着他的亲兵和将领战死不少。 “这小子,在搞什么花样?” 宋应昌同样不解,明明夺了李如松的主将,胖揍了李如柏,又提拔李如梅? 哪怕是他这个在宦海沉浮多年的文官,也搞不清楚张维贤目的何在。 “李参将弓马娴熟,我神机营中也有弓箭手,但他们的射术远不如你,正需要有人统领。” 弓箭虽然训练难度大,却拥有射程远的优势。 何况神箭手擅长狙杀敌军将领,能够发挥出至关重要。 李如梅更是其中佼佼者,李如柏为何每次打猎都带上兄弟,还不是李如梅箭法精准? “不可!” 祖承训怒指张维贤,声音颤抖道:“张总兵,前几日你把李副总兵打成重伤还不满意?如今要对李参将下手不成?” “军中求个公平,岂有你这样区别对待我辽东将领?” 张维贤听闻此言,整个人差点笑出声。 区别对待?你们辽东军可是个中行家啊! 要不是有李成梁和李如松,你祖承训兵败平壤,仅以身免,就该被斩首问罪。 就连原有的历史上,明明是骆尚志先登破城,结果先登之功却给了辽东军的杨元,南军连根毛都没捞到! “那确实是区别对待。” 不等张维贤回怼,却见之前被针对的秦良玉缓缓开口。 “若我白杆兵有人兵败仅以身免,早就人头落地以儆效尤!” 秦良玉声音冰冷,还带着一丝冷漠,虎口处的老茧,一看便是用枪高手。 “你……” “姑娘说得好!还未请教高姓大名!” “白杆兵,秦良玉!” 第139章 良人美玉,巾帼英雄 秦良玉? 那位家喻户晓的巾帼英雄? 花木兰是真是假无从考究,但秦良玉确实真正存在的英雄人物。 在丈夫马千乘被宦官迫害后,秦良玉代领夫职,率领兄弟秦邦屏、秦民屏先后参加抗击清军、奢崇明之乱、张献忠之乱等战役,战功显赫,被封为二品诰命夫人。 就连一向多疑的崇祯皇帝,也曾作诗四首赞颂秦良玉的功绩。 眼看张维贤目光灼灼,尤其是那复杂的眼神,让神机营众人当场吃瓜。 骆尚志与张维贤接触时间不长,但他清楚总兵大人绝非好色之徒,这么盯着人家姑娘家,是否有些失礼? 赵梦麟终于放心,之前在义州,李昖派来的两位宫女,都被张维贤无情拒绝,他还以为自家戎政嫖多了,部位已经不管用了。 雷雄则颇感欣慰,张维贤年纪不小了,也该成家立业才是,以后定要多多帮忙撮合一下。 曹少钦无感,只是个无情冷漠的吃瓜工具人,尤其是想到跟三名朝鲜宫女面面相觑一夜,就让他颇为郁闷。 麻贵则满脸懵逼,没想到张老弟喜欢女巾帼这样的类型! 虽说京城的青楼,有不少女子擅长假扮巾帼,但谁都没有眼前秦良玉这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刘綎则两眼瞪得溜圆,不会带着秦丫头来了一趟,最后给秦葵你领回去个女婿吧? 张维贤,那可是未来的英国公。 咳咳! 宋应昌轻咳两声,适时提醒张维贤,你现在是总兵官,可别忘了体面! “能见到秦将军,在下三生有幸!” 张维贤双手抱拳,随即躬身行礼,这可让秦良玉受宠若惊 她虽是刘綎手下参将,但也不值得备倭总兵官行此大礼,更别说“三生有幸”四个字,更令众人浮想翩翩。 秦邦屏、秦邦翰两兄弟,更是怀疑张维贤这厮是个登徒子,对自家妹子有非分之想。 可秦良玉却从对方清澈的眼神中,分辨出张维贤绝无其他意思,反而有些敬意? 一个跟自己差不多年纪的青年,对她充满敬意? 莫非她长得很老不成? “刘总兵,三位秦将军,请落座。” “多谢!” 张维贤稳定心神,没想到秦良玉竟然跟随刘綎入朝参战,到时候一定要公平为其请功! “老弟啊,川妹子可不好摆弄,远不如新罗婢听话粘人!” 麻贵小声嘀咕,一旁的赵梦麟点头称是。 “麻总兵,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戎政大人,对女子这般着迷!” 赵梦麟在“着迷”二字加重了语气,一旁的雷雄没有反驳。 骆尚志感慨道:“此女英姿飒爽,不愧巾帼英雄!” 曹少钦皱眉,都是神机营的人,怎么就没人问问他对秦良玉的意见和想法? 也对,宦官不配谈女人! “哼,私下里打情骂俏便是,可莫要耽误了军议!” 祖承训冷哼一声,张维贤对此并不生气,能见到心目中的女英雄,这趟朝鲜就没白来。 秦良玉则是紧皱眉头,她心胸宽广另说,却不代表她不记仇。 “诸位都说想要和谈,那我倒想问问,若你们是日本人,看到朝鲜这个德行,会想去和谈么?” “半个月丢了朝鲜八道,还被打得龟缩一隅,简直是丢人现眼。” “朝鲜王李昖宁愿客死异乡,都不想着收复领土。” 张维贤一番话说出,众人沉默不语,换位思考日本人理应乘胜追击,绝不会和谈。 “至于消化了整个朝鲜的势力,日本想要扩张,下一步会选择哪里?” “度过图们江,去找海西女真的麻烦?那里比朝鲜还不如!” 大明! 张维贤并未开口,但众人心中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日本人,哪里有胆子,跟跟我大明叫嚣……” “祖副总兵,你是没打败仗,还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张维贤无语至极,你祖承训就别开口了,死了两千多辽东军,有什么资格逼逼赖赖? “即便是想要和谈,也该先亮剑,把他们打怕打疼,诸位明白我的意思?” 张维贤话音未落,就听到账外声若惊雷! “和谈?我辽东军死了两千弟兄,不为他们报仇,谁要是敢和谈,休怪我李如松翻脸不认人!” 李如松踏步上前,努尔哈赤像个小跟班一样紧随其后。 眼看李如松前来,辽东一脉瞬间有了军魂。 “张维贤,你要是敢跟日本人和谈,老子第一个看不起你!” “我大明劳师动众,不打出威风,不为我辽东两千儿郎复仇,岂能善罢甘休?” 李如松行如风站如松,哪怕大明以文制武,这厮都敢指着文官的鼻子破口大骂,更别提眼前的张维贤。 “有如松兄这句话,那我就放心了。” “你不在这几日,我也就杀了三百倭寇,顺便擒敌副将。” “既然如松兄支持打下去,咱们就商议一下,如何进攻平壤!” 一听说要攻城,还是曾经杀败辽东军的平壤,李如松瞬间来了精神。 “如今镇守平壤的可不是羸弱的朝鲜兵,而是身经百战的日本铁炮队。” 宋应昌将审讯小西行景的消息,毫无保留地告诉众将。 “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团有18000人镇守平壤,平壤城易守难攻。” “东有大同、长庆二门,南有芦门、含毯二门,西有普通、七星二门,北有密台门,有牡丹峰高耸,地形险要。” 张维贤之前做足了功课,他心中已经有了计策,可要说服眼前众人,包括宋应昌和李如松,还需要逐帧分析。 “这有何难?” 李如松轻蔑一笑,“以步兵为先,骑兵殿后直取牡丹峰,再攻破其余城门,定能收复平壤!” 好! 李如松话音刚落,祖承训已经拍手叫好,这就是他辽东军的二代掌门人。 其余众将也点了点头,觉得李如松所说可行,想要强攻平壤,不失为一种方法。 “届时,只需祖承训率领步卒在前,我亲率骑兵在后,拿下牡丹峰易如反掌!” 李如松还在沾沾自喜,越俎代庖安排起人事之际,却听到张维贤开口。 “如松兄,你当真知兵?” 第140章 将领不和,总兵无德 我不知兵? 李如松听闻此人,整个人差点气笑了! 一个十三岁就敢跃马杀敌的猛男,竟被张维贤嘲讽不知兵? “张维贤,平日里我叫你一声老弟,咱们哥俩关系也算不错。” “今日军议,你最好收起以往的嬉皮笑脸!” “军国大事,不得儿戏!” 了解李如松的人都清楚,这厮已经在脾气爆炸的边缘。 “平壤坚城,易守难攻。” 张维贤面色平静,丝毫不怕李如松,且不说是神机营全员战力已经今非昔比,即便是一对一单挑,他这个现代兵王,还能不是李如松的对手? “你所说的攻城之法,即便顺利攻下平壤,也会让我军将士死伤惨重。” “为了李昖的江山社稷,去牺牲我大明将士,这一点我做不到。” “难道牺牲在平壤的两千辽东军是你李如松的弟兄,其他边军就不是了?” 张维贤据理力争,反驳李如松的同时,也告诉所有人他的战争理念——付出最小的代价,获取最大的战果。 另外一点,朝鲜百姓的死活,跟他张维贤关系不大。 若是力所能及,保护对方一下也无妨。 可惜现实却是朝鲜国王自己都不争气,你指着让大明将士抛头颅洒热血帮外人? 李如松一时语塞,其余边军将领,全都目光不善地看了过来。 麻贵、吴惟忠、刘綎等人,可都不是善茬。 辽东军的确厉害,但其他边军也不是吃素的。 就凭麻贵辅佐张维贤,一同平定了宁夏,就是当之无愧的功臣名将。 “哼!打仗哪有不死人的?” 李如松冷哼一声,目光不屑道:“尔等若是怕死,便由我亲率女真骑兵破城!” 努尔哈赤:“……” 合着死的不是你辽东兵,全都是我女真子弟兵? 努尔哈赤可怜巴巴地看向张维贤,咱们也是明军,我也可以爱大明啊! 主将,你倒是说句话啊! 方才,你可帮着其他边军主动开口,总不能到了建州女真这里,便装聋作哑吧? 张维贤嘴角上扬,本来还想说出心中计划,但李如松都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不去消耗建奴,都对不起他当一次主将! “如松兄,你要是这么说的话……” 努尔哈赤翘首以盼,至少在他看来,这位主将肯定是爱兵如子的好人! “那我不跟你犟!有难以攻克的硬茬子,到时候可就交给你了!” “放心!李某人就喜欢打硬仗,打的就是精锐!” 李如松哈哈大笑,还不忘拍了拍努尔哈赤的肩膀。 “奴儿,你说是也不是?” 这…… 努尔哈赤本想过来朝鲜占便宜,他可不想跟日军真刀真枪对阵。 总感觉被李如松和张维贤一起唱了出双簧呢? “对……大郎,你说得对。” 努尔哈赤无奈点头,提醒道:“不过,我觉得大郎你还是应该遵从主将的安排。” 嗯? 李如松皱眉不语,他刚吹去的牛,这么快就要被打脸不成? 张维贤此时也颔首点头,直言道:“如松兄,你身边这位将军说得对。辽东军之前新败平壤,如今肯定士气不振。” “这样吧,让其他边军弟兄进攻,我神机营打头阵,你和女真骑兵在一旁看着便是。” 努尔哈赤连连点头,脑后的金钱鼠尾辫都跟着摇晃,看得人厌恶不已。 啪! 李如松冲着努尔哈赤的后背就是一拍,你高兴个什么劲? “张老弟!你是看不起哥哥,还是觉得辽东军都是软柿子?” “如松兄,在下绝无此意。只是方才祖副总兵还说过要和谈,我这不是担心辽东军弟兄么?” 张维贤一脸叹气,一副我为你好的模样,主打一个绿茶本色。 不好! 果然,李如松直接盯向了祖承训,后者那叫一个做贼心虚。 “你兵败平壤,按律当斩!老子让你过来戴罪立功,你敢跟倭寇议和?真当我李如松宝剑不利?” 唰! 李如松拔剑怒指祖承训,后者欲哭无泪,心中恨透了张维贤,你这不是坑人么?! 努尔哈赤此时也选择闭嘴,再也不敢劝阻李如松,生怕这把火烧到自己身上。 至于其他边军将领,则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就连宋应昌也是一脸震惊,这一趟真没白来,不仅俘获了日军副将,还能看辽东军“内讧”! “如松兄,不可冲动!祖副总兵一定有难言之隐,能动手就少吵吵……” “张总兵,你到底是何居心!” 祖承训真着急了,生怕李如松头脑一热,真的一剑刺过来,那他可死的太冤枉了! 即便此事传到李成梁那里,人家还能为了你一个外人,真把自己亲儿子杀了偿命不成? 他祖承训死也是白死啊! 李如松也有些懵逼,他刚才拔剑是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可没想真弄死祖承训! 要是这位劳苦功高的辽东副总兵死了,那对辽东军而言,才真的是人心惶惶。 “祖副总兵,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我让让如松兄动手杀倭寇,少骂你两句而已。” “唉……狗咬张维贤,不识好人心啊!” 张维贤叹气一声,引得秦良玉佳人一笑,其余边军将领则不管这么多,全都放声大笑,唯有祖承训受伤不已。 MMP! “宋经略,敢问粮草可否凑齐?” “十万石粮草,随时可以运送到朝鲜。” 宋应昌微微拱手,张维贤把辽东军这些刺头拔掉,军中大小事务就容易不少。 “好,既然粮草到位,咱们休整一日,准备入朝作战!” 诺! 军议就这样结束,众将离开之后,张维贤的军帐之中,才有人偷偷摸摸潜入。 “小老儿,拜见总兵大人!” “行了,你我之间客气什么?” 来人正是大忽悠沈惟敬,上次争取五十日议和时间,为明军调动士兵军粮做出了不少贡献。 沈惟敬现在也是腰杆倍儿直,此战得胜他就是有功之臣。 “你还要再去一趟平壤,面见小西行长。” “嗯?” 沈惟敬大感不妙,张总兵你端了倭寇三百人的据点,还擒获了一名副将,结果让我去飞龙骑兵? “对了,告诉小西行长,他亲弟弟被我请到北京喝茶去了。” 沈惟敬:“……” 第141章 老沈,支棱起来啊! 噗通! 听闻张维贤抓了小西行长的弟弟,沈惟敬直接跪地求饶。 “张总兵,你这是在害小老儿啊!” 当日在平壤,小西行长设宴招待,其中就重点介绍过他这个弟弟小西行景。 你张维贤把人家给生擒不说,结果还送到了北京城,又让老子去找人谈判,这不是坑爹么? “害你?!老沈,不至于啊。” 张维贤淡然一笑:“我要是有意害你,没必要用这种伎俩。” 沈惟敬小心翼翼地看向张维贤,可惜后者始终面如平湖,有着与其年纪不相符的城府。 “那个……总兵大人,其实前些日子,小老儿被吓傻了,有件事情忘记汇报了。” “但说无妨。” “倭寇畏惧于总兵大人神威,给了我一些银子,现在小老儿想要全都献给您!” 既然言语上无法说服张维贤,那就只能动用钞能力了! 银子?好东西。 对于张维贤而言,沈惟敬这点银子,又能给明军将士们改善伙食。 只吃过一次土炒豆,就让张维贤管够,发誓以后绝不再吃。 “好说,就当你为将士们改善伙食。” “小老儿也是大军一员,应该的应该的!” “不过,小西行长那边,你还要再去一次。” 张维贤淡然一笑,看向已经面如土色的沈惟敬。 你是魔鬼么? “老沈啊,这次让你去平壤,可不是在小西行长面前耀武扬威,而是对其进行册封。” “就说你已经回了趟北京城,得到了陛下的允诺,册封猴子为日本王,答应让他上贡。” “对了,告诉小西行长,因为你的关系,他才有封官的机会,官职你随便挑。” 又忽悠? 沈惟敬深吸一口气,低声询问道:“那他弟弟的事儿?” 张维贤一脸不悦道:“这种专业的事,你自己做主,还用问我不成?” 有了张维贤的默许,沈惟敬只觉得自己强大的可怕。 随后二人又嘀嘀咕咕了一堆,沈惟敬脸色相当精彩,时而面如土色,时而红光满面。 一个时辰后,沈惟敬精神饱满地离开明军大营,郭梦征再次负责其安全。 “老沈,总兵大人那里怎么说?” 郭梦征好奇不已,同时也是关心自己的身家性命。 上次忽悠小西行长,银子大家分,责任他是一点不想担。 “总兵大人只有一句话,让小老儿我啊支棱起来!” 沈惟敬信心十足,上次把小西行长忽悠瘸了,这次定要将他忽悠到北京城! 到时候,若能光复平壤,他沈惟敬位列首功! —— 平壤。 小西行长焦急不已,自己那位不靠谱的弟弟,出城打秋风后,竟然消失不见了! 小西行景负责辎重运输,以及驻防釜山等海岸线,算是第一军的后勤大管家。 兴许是憋得太久,这才来平壤享受一下新罗婢,没想到却被张维贤来了个一窝端。 “三百武士,一夜之间被杀光,还被割去了耳朵……” “行景不见踪迹,莫非是被生擒了?” “朝鲜所谓的义军,根本没有这等本事,除非是……” 大明! 小西行长身体微微颤抖,他绝不想碰上这样的对手。 虽说之前平壤之战击败祖承训,但辽东骑兵的勇猛,还是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人高马大四个字,在当时具象化。 大明的战马,比他们日本人都要高! 他们也只是占据城池之利,以及祖承训的轻敌冒进,才能歼灭两千辽东军。 若是在开阔之地,恐怕他们会沦为明军铁蹄下的亡魂! “明军,难道入境了?” 小西行长看向手下一众家臣,他们面面相觑,细作们可没有收到消息。 “大人,上次那位尊使,又来平壤了!” “沈惟敬?” 小西行长紧皱眉头,此番来者不善! 但为了弟弟的安危,小西行长还是率领众人出城相迎。 “老沈,一会清点嘚瑟,别被人砍了!” “呵,平壤倭寇,瓮中之鳖也!” 沈惟敬春风得意,上次输出全靠吼,这次有人质在手,他还用避小西行长锋芒? “尊使,许久不见!” “小西老弟,你也听说消息了吧?” 小西行长有些懵逼,他听说鸡毛的消息,这大明尊使怎么还故弄玄虚呢? “呵呵,是我忘记了,这里有你弟弟的信。” 沈惟敬居高临下,将信件直接仍在地上,此举顿时惹恼了一众倭寇,但小西行长始终保持冷静,让众人莫要轻举妄动。 他身为商人,最是擅长谈判。 若说之前的磋商,二人是相互试探,双方各退一步。 现在的沈惟敬大有优势在我,进而咄咄逼人的架势。 信件的内容相当简单,小西行景“心甘情愿”写信告诉兄长,自己接受了大明皇帝的册封,前往北京城做官。 这种说辞,忽悠其他人尚可,小西行长可不会相信。 “你们……” “小西老弟,不让小老儿进去喝杯水酒?” “尊使,请!” 小西行长深吸一口气,他现在确定三百武士被杀,以及小西行景被俘虏,全都是拜明军所赐。 神不知鬼不觉也就算了,甚至连一个活口都不留,这分明是给他一个下马威。 “我家总兵大人,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以及小老儿从中周旋,这才使得尔等意愿,能够上达天听。” 沈惟敬煞有介事,郭梦征紧随其后,看着跟三孙子般侍奉的小西行长,差点笑出声来。 还他妈上达天听?宋应昌那里都够呛! 老沈你就是鬼话连篇,不唠阳间的嗑! “那大明陛下的意思……” “这事儿,成了!” 沈惟敬拍了拍小西行长的肩膀,笑道:“陛下,册封太阁为日本王,同意尔等对大明封贡!” 呼…… 小西行长轻舒一口气,封贡可是实打实能让日本获得好处。 大明的封贡,即通过册封与朝贡确立大明与藩属国间的政治从属关系。 周边国家为何愿意当小弟?毕竟经济上以封贡贸易为主轴,大明朝廷赐礼价值常超过藩属国贡品。 何况日本弹丸之地,真能吞并大明? 小西行长有脑子,又不是丰臣秀吉这个精神病患者,能封贡已经相当不错。 “尊使辛苦,快快入城!” “呵呵,小老儿的好消息,可不止这一个!” 第142章 引蛇出洞?深入虎穴 听说沈惟敬还有好消息,小西行长如同狗腿子般忙前忙后,说话之间点头哈腰,主打一个慕强。 将沈惟敬引到主位之后,小西行长才询问道:“不知尊使所说的好消息是?” 沈惟敬老神悠哉,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先喝了一口酒,这让小西行长瞬间明白,肯定是自己太过着急了! 啪!啪! 小西行长拍了拍手,几名曾经侍奉李昖的宫女,当即将银子奉上。 日本人怎么也想不到,为何在他们本土价值不高的银,会在大明有如此高的价值。 尤其是那些明朝商人,一旦前往日本经商,首要的目标便是银,胜过漆器和茶具。 “好说!” 沈惟敬不为所动,淡定道:“陛下准备册封你为大明官员。” 一句话,让小西行长激动不已,大明朝的官可远比日本的官值钱。 他早就听说,一旦被大明皇帝册封,得到的好处更是数以万计。 “臣,小西行长,叩谢大明陛下!” 不等沈惟敬忽悠,这厮已经入戏,直接南面北京城,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也不怪小西行长如此激动,现在的大明就是东亚各国的文明灯塔,真正做到万国来朝的上国。 郭梦征撇了撇嘴,暗道沈惟敬还真是能忽悠! 万历皇帝认识小西行长?就连那个倒霉的小西行景,恐怕被锦衣卫盘问一番后,最终也会在北京城问斩。 “为了表示对你的看重,东征提督、大明英国公张维贤,将会亲自过来,将官员印绶交予你手,完成陛下对尔等册封。” 沈惟敬绝口不提官职大小,用了“尔等”二字,让其他倭寇同样跃跃欲试。 现在沈惟敬在他们心里,可不再是个行将枯骨的小老头,简直是他们走上人生巅峰的亲爹。 “尊使,在下敬你一杯!” 小西行长连饮三杯,迫不及待道:“那位张提督,不知何时前来平壤?” 沈惟敬闻言,面露不悦之色。 “你如此着急,是想招待张提督,还是对他图谋不轨?” “在下绝不敢有此意,只是想要……” “小西老弟,老夫就是开个玩笑罢了。” 唬住了小西行长,沈惟敬则表示给平壤城的日军五日准备,一定要弄个盛大的欢迎仪式。 一众倭寇军官当即答应,以后吃上大明的军饷,待遇可比丰臣秀吉这抠搜猴子好的多! “老郭,随便派个兄弟,就说五日之后,平壤等待册封!” “对了,既然我大明已经答应封贡太阁,那你们是不是该把平壤归还朝鲜,以及放了那两位朝鲜王子?” 沈惟敬趁热打铁,他深知小西行长这种商人最善斤斤计较,若是一切太顺利,反而会让对方起疑。 听闻此言,小西行长也是面露难色。 平壤易守难攻,也就是朝鲜那些个猪队友,才能够轻易放弃如此坚城。 可若是他一点都不表示,明显诚意不足。 大明军队跟朝鲜一样菜,小西行长完全可以置之不理,但明军已经表现出了惊人的战斗力,连亲弟弟都落在了对方手上。 小西行长必须仔细思考,至少不能让大明使者不悦。 “尊使,那两位朝鲜王子……归还有些难度啊!” “嗯?” “并非在下故意为难,而是他们不在我手里!” 小西行长没有哄骗沈惟敬,临海君与顺和君被第二军指挥官加藤清正俘虏。 若是黑田长政也就罢了,可加藤清正偏偏与小西行长矛盾重重,双方甚至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 显然沈惟敬提出的条件,有些难为人! 商人出身的小西行长,被武士出身的加藤清正看不起,但前者马上就要被大明册封,身份地位飞流直上。 “不瞒尊使,那两位王子,都在我一个死对头手里。” 小西行长诚恳说道:“我会尽力斡旋,让加藤清正放人!不过为表诚意,在下会在册封当日,将平壤城归还!” 沈惟敬这才冷漠点头,显然对此条件不瞒,小西行长为了确保不会触怒对方,随即又是一通撒币。 “狗日的倭寇,准备等死吧!” 沈惟敬心中暗道,殊不知此时的张维贤,正在军营之中,再次与众将争论…… —— 朝鲜,义州。 明军雄赳赳气昂昂,度过鸭绿江,让朝鲜王李昖惊喜不已。 大明爸爸来了,我有救了! 只是这一次,张维贤以军务繁忙,直接拒绝了朝鲜君臣的宴请。 “引蛇出洞,让日本人出城迎接,才是最佳方案!” 军帐之内,李如松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观点。 以求和为由,让日本人放松警惕,再由大明进攻平壤。 张维贤的计策,李如松肯定同意,但却在细节上,与其产生了分歧。 “张老弟,你非要进入平壤城内,一个不好便容易葬身虎口。” 麻贵也适时提醒,觉得李如松所说更为稳妥。 让小西行长等人出城迎接使团,不是再正常不过么? “麻兄,如松兄,试问换做你们,若我方提出如此条件,难道心中不会起疑?”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张维贤态度坚定,李如松见无法改变,却也佩服其心志。 弟弟李如梅跟着这种人,恐怕很危险啊! 可转念一想,他这一身战功,哪个不是在生死搏杀中拼搏而来? 年轻人,尚需历练! “对了,李昖已经三番五次相邀,我可能要去见他一面。” “你们要不要跟着一起?” 此言一出,麻贵果断摇头,马上就要开战,他可不想被新罗被榨干,李如松更是对李昖不屑一顾。 “此事,不得透露给其他人!” “放心!” 张维贤带着李文武、李如梅,直奔朝鲜王李昖的临时行宫。 李如梅起初忐忑不安,毕竟眼前的年轻提督,先是打了他二哥,又跟他大哥几次争吵,不会真想整他吧? “去了你们就放开吃喝,但他们问什么,直接推给我。” “小国公,您就放心吧,上次没去,这次肯定吃回本!” 李文武嘿嘿一笑,在私下里他跟张维贤就是兄弟。 “这……提督大人,咱们不是去谈军务么?” “谈军务,也不耽误吃喝。先吃好喝好再说!” 第143章 朝鲜名将,辅佐监军 三人从明军大营出发,直奔李昖行宫。 李文武早就习惯了追随张维贤,整个人无比松弛。 反倒是李如梅,才刚被张维贤安排在神机营,显得有些紧张。 好在张维贤自始至终,都没有要整李如梅的意思,后者在神机营担任参将,主要训练营中弓手。 火铳虽然好,可一旦遭遇下雨天,亦或是潮湿环境,威力就会大打折扣。 这个时候,就会显现出弓箭手的重要性,李如梅又是其中好手,与其跟在李如松身边,没有丝毫历练的机会,还不如留在神机营发光发热。 “张总兵,您总算是来了。” 一个月不见,柳成龙明显又苍老了不少,为了凑齐明军四万人一个月的粮草,柳成龙可谓求爷爷告奶奶,这才不辱使命。 期间也有李昖的口头支持,可真到了做事上,无论是面对平民百姓,还是党政不断的朝鲜内部,柳成龙都是步履维艰。 “柳议政,你办的不错,本总兵自然要过来。” 张维贤拍了拍柳成龙的肩膀,对方虽说有些能力,也只是在朝鲜内部而言。 他要是去了大明官场,估计活不过一集。 李昖早已恭候多时,与柳成龙的一脸疲惫不同,这厮倒是活得滋润,甚至用红光满面相容也不为过。 丝毫看不出来,这是个丢了江山社稷,连两个好大儿都被日军俘虏的朝鲜王。 “臣张维贤,拜见王上。” 张维贤拱手行礼,身后李文武与李如梅同样如此。 李昖赶紧上前搀扶,其余朝鲜大臣们则是默不作声,张维贤那张嘴他们早已见识过,明显不想节外生枝。 “张总兵,快快落座!天兵天将终于前来,我朝复国有望矣!” 李昖心中激动,此番没有长篇大论,直奔主题而去。 “这一个月,本王也收拢了对军,让他们加以训练,希望能够与张总兵一同出证!” 李昖信心满满,之前朝鲜国内武备松弛,那是朝廷为了以文制武。 如今训练一个月,面对倭寇的时候,应该也许可能不会一触即溃吧? 张维贤尚未开口,李如梅则紧皱眉头,他在家族耳濡目染,早就知道朝鲜军的战斗力什么水平。 跟着大明一起出征,恐怕是为了分润战利品,以及跟着蹭点军功,恢复李昖那微不足道的威信吧…… 李文武则没有那么多想法,小国公怎么说他就怎么办,哪怕直接砍了李昖的脑袋,他也二话不说。 “不知王上想派遣多少士兵?” 张维贤并未拒绝,而是询问起李昖,后者闻言大喜,看来有戏啊! “不瞒张总兵,本王训练了两千精锐!” “由曾经参加过忠州之战的名将都元帅金命元率领,希望能够辅佐张总兵重创倭寇。” 忠州之战?就是按照蒙古训练方法的骑兵,被全歼的一战? 张维贤有些懵逼,吃了这么大的败仗,这也能算名将? 至于都元帅这个官职,算是朝鲜最高军事指挥官之一,单论官位可能还在张维贤之上。 “下官金命元,见过张总兵。” 李昖右边第一人,赫然是人过中年的金命元。 “本王希望金命元前去,能够拥有一部分指挥权。” 李昖见张维贤客气不已,便又开始得寸进尺。 “王上所言甚是,贵国两千精锐,全都归都元帅统领。” 张维贤以不变应万变,对方想要指挥权? 这两千精锐,你们拿着玩去呗! “张总兵,金命元都元帅,乃是王上亲自人命,一如大明陛下任命于您。” “应当是除了神机营外,都元帅可以指挥任何军队,包括大明和我朝鲜。” 李山海气不过,眼前分明是个年轻人,怎么还是装糊涂的高手? 本来就对着咸菜开会,难以下咽的李如梅,此刻听闻此言,更是差点一口老酒喷出。 这厮失了智不成? 你朝鲜的都元帅妄想指挥大明军队,你在想屁吃? 李如梅这才感受到,东征提督,以及备倭总兵官可并不好当! 以大哥李如松的性子,恐怕早就当场骂街,也就只有这位张总兵,才愿意跟这伙人和稀泥。 “李议政,王上都没开口,你在这狗叫什么?” 张维贤夹了一块泡菜,随后又重新放下,实在是难以下咽,总的来说一个字——齁咸。 “你……” “名义上,我可以给都元帅一个副总兵,可他要是真想指挥,先拿出让人信得过的战绩吧。” 李山海闻言,不由地冷嘲热讽。 “张总兵,您身为大明英国公的后人,能够担任总兵官,想必也有过人战绩,绝不是靠裙带关系上位吧?” 李山海几次吃瘪,此番也是直指张维贤是靠身世当官。 “的确没靠裙带关系。” 张维贤轻描淡写道:“平定哱拜之乱,距离你们太远,本总兵也懒得吹嘘,就说说前几日的事吧。” “本总兵带着二百弟兄,端了日军一个据点,斩杀三百倭寇,顺便俘虏了小西行长之弟。” 此言一出,朝鲜君臣不由地面面相觑。 张维贤偷偷摸摸渡江了? 那他们的眼线,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 除了张维贤吹牛谎报,那就只有一个原因,对方的实力远超朝鲜军队。 金命元脸色铁青,他身为朝鲜高级军官,想要个指挥权就这么难? 之前可是听说,大明军中最重视上下尊卑啊! “此言当真?” “王上放心,若是有一句假话,就让李议政全家老小不得好死。” 李山海有些懵逼,你张维贤说谎,为何要让我的家人付出代价? 总觉得这话,有些怪怪的。 “朝鲜军队,都是可靠的战力,臣同意他们一起讨伐倭寇。” 张维贤突然给了个台阶,又缓和了紧张的气氛,让正要发难的朝鲜君臣,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张总兵,本王打算再派一名贤臣辅佐……” “就柳议政吧,其他人跟我八字不合。” 张维贤直接点名柳成龙,后者心里暗暗叫苦,他现在巴不得跟张维贤撇清关系! “柳议政,你可愿意去大明军中辅佐张总兵?” “下官愿往……” 柳成龙可怜巴巴地看向张维贤,他是辅佐人家么? 只不过是张维贤筹集粮草的工具人罢了! 第144章 朝军主帅,帐外听令 李昖派遣金命元和柳成龙追随明君,除了名义上的辅佐以外,还有监视之意。 万一有什么军情,没有自己人在身边,李昖始终不太放心。 对于李山海这样的党人,李昖自然清楚他们能力低微,只知道内斗。 但想要维持李朝政权,就绝不能让柳成龙这样的能臣把持朝政,万一把他这个朝鲜王架空了怎么办? 党人好啊,只知道内斗,那就势必要巴结他这位朝鲜王。 金命元率领两千“精锐”,直接在明军旁边安营扎寨。 张维贤同时召开了军议,让所有武将前来帐内听令。 金命元同样大步流星,生怕没有听到关键情报,这厮可比柳成龙积极的多。 毕竟一个只需要率领朝鲜兵作壁上观,另一个则要积极筹措粮草。 “参将以下,帐外听令。” 金命元正要入帐之际,却被一人直接拦住。 对方人高马大不说,尤其是那一双虎目,让征战沙场多年的金命元明白,这厮的凶猛远胜倭寇。 “敢问阁下是何人?” “神机营参将,骆尚志。” “在下乃朝鲜都元帅金命元,前来辅佐张总兵,还请阁下让路,莫要坏了两国关系。” 金命元深吸一口气,没想到神机营一个参将,都有如此气魄。 无奈之下,唯有拿出两国邦交,企图让骆尚志让路。 “你能影响两国邦交?” 骆尚志嘴角上扬,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即便朝鲜方面,已经着重美化忠州之战,但张维贤知道啊! 他把忠州之战的前因后果,以及经过绘声绘色描述给手下众将。 骆尚志等人,怎会听金命元忽悠? 一个败军之将,还敢妄称名将? 不愧是大宇宙帝国的人! “我……” “参将以下,帐外听令,你是听不懂人话咋滴?” 李如松压根不跟金命元废话,直接一肘子将其扒拉到旁边。 金命元正欲动怒,一看来人瞬间蔫了,辽东李如松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努尔哈赤眯眼看向对方,老子现在欺负不了大明,还欺负不了你朝鲜? 金命元只得帐外站着如喽啰,朝鲜的都元帅,愣是没有资格进入张维贤的大营。 李如松钦佩猛人,与骆尚志点头示意,便直接进入营帐。 “都元帅,您怎么在外面?” 柳成龙姗姗来迟,看到金命元在外站岗,整个人有些懵逼。 方才不是答应好好的,怎么到了军议,如此羞辱我朝鲜军人? “参将以下,不得入帐!” 金命元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至于朝鲜都元帅,在大明这边算什么官职,还不是张维贤说了算? 柳成龙若是想入帐军议,张维贤肯定不会阻拦,可金命元在外面,他若是进去了,难免让对方尴尬。 何况张维贤一旦涉及粮草,保准又要让柳成龙去忙碌,还是浑水摸鱼吧! 这一次来的明军主将,实在是不好糊弄啊! “柳议政,我家总督大人有请。” 李文武奉命行事,对柳成龙可谓相当客气,这就惹恼了金命元。 “你们这是何意?柳成龙官职比我低!他为何能入帐军议,而我却要在外面?” “文官地位高于武官,我大明一向如此。” 李文武丝毫不惧对方,跟在张维贤身边,每天接触的都是什么人? 宋应昌,李如松,麻贵! 哪一个不比你金命元牛逼? “你……” “咳咳!都元帅还请稍候片刻,在下去去就回!” 柳成龙心里苦,别看他现在因为跟明军的关系,一定会受到李昖重用。 可一旦这场战争结束后,恐怕他将成为朝鲜众矢之的,被各种党人针对! —— 军帐之内。 沈惟敬派人回来,告知小西行长会在平壤成内,等待张维贤的册封。 能够前来军议之人并不多,几乎都是明军的高级军官。 李如松、麻贵、刘綎、吴惟忠等人面色谨慎,他们将再次面对易守难攻的平壤城。 “诸位,战机已到。我假传圣旨,代替陛下册封小西行长为官” 张维贤轻描淡写道:“我会率领五百人的使节团,进入平壤城中,帮诸位打开城门。” 主将以身犯险? 麻贵、吴惟忠等人全都紧皱眉头,觉得张维贤此举不妥。 李如松、刘綎则面露欣赏之色,毕竟他们两都喜欢亲自上阵杀敌。 “五百人使节团,目标除了迎接我的倭寇军官外,便是占据长庆门,引骑兵入城厮杀。” “如松兄,冲破敌军,入城杀敌的任务,交给你如何?” 张维贤笑吟吟地看向李如松,后者受宠若惊,那叫一个欢喜。 “没问题!奴儿的三千女真骑兵,定能冲垮倭寇!” “奴儿,你说是也不是?咱们立功的机会来了!” 在李如松看来,先登之功这可是件肥差,心里对张维贤满是感激。 努尔哈赤闻言有些懵逼,攻城可都是步兵当炮灰在前,骑兵入城收割啊! 怎么到了他这里,骑兵反而成了最先与敌军短兵相接? 无奈张维贤自己都以身犯险,努尔哈赤即便有意见也只能憋着。 “大郎说的是!” 努尔哈赤无奈苦笑,不知此役过后,能平安回到建州卫的女真儿郎,又能有多少。 “雷雄,赵梦麟!” “末将在!” “神机营坐营官雷雄率领步兵当先,坐营官赵梦麟率领车营居后,攻击北部要塞牡丹峰!” “诺!” 张维贤再次发号施令,却令众人震惊不已,这厮将脏活累活全都丢给了京营? 要知道以往合战,主将是哪里人,必定会将肥差交给自己的军队,至于那些苦差事,才会给到其他军队。 张维贤这厮,反其道而行之! 张维贤的想法很简单,此战定要打出神机营的威风,同样也让一众边军彻底服气! “蓟镇游击吴惟忠领兵进攻城西七星门!” “总兵刘綎、参将秦良玉领兵进攻城西普通门,其余人等炮火佯攻,吸引日军注意力,三军平壤齐聚!” 诺! 吴惟忠、刘綎二人心中感动,张维贤如此安排,他们毫无异议。 “所有人必须严谨口风,不可将军议告知帐外任何人!” 张维贤说罢,又单独叫来李如松,随后耳语几句…… 军帐之外,金命元冻得手脚发抖,心中暗骂张维贤! 第145章 胡乱猜测,国公夫人 平壤。 大明军议不过一日,小西行长就收到了明军有意和谈的消息。 身为从底层爬到大名位置的商人,小西行长也担心沈惟敬满嘴跑火车,这才动用了他留在朝鲜的内线。 “明廷虽然强大,却也不愿意为了朝鲜拼死拼活。” “待到太阁大人得到封贡,我日之本将朝鲜吸收消化,再图大明不迟。” 丰臣秀吉现在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野心已经占据了他的所有,小西行长也只有用这种方法,来延缓秀吉与大明的对立。 打朝鲜,日本能够轻松解决战斗,可面对大明,双方势必会陷入持久战,到时候短小精悍软无力的日本,势必要吃大亏。 即便身处朝鲜境内,小西行长也听到了不少关于日本国内的消息。 且不说觊觎天下,实力不弱于丰臣秀吉的德川家康。 光是二十万青壮的离开,就让日本国内的农民苦不堪言。 “好在,这一切终于能够结束,大明终究是服软了。” 小西行长心中窃喜,这不是所谓的和平,只是短期的休战罢了。 只要给日本人消化朝鲜的时间,他们无疑会变得更强大,侵略占领大明也更有把握。 沈惟敬也不放心张维贤那边,再次担任起跑腿的工作,带着小西行长奉上的礼物,前去大营面见总兵大人。 “总兵大人,还有两日,咱们就要攻取平壤了……” 沈惟敬低声道:“五百人的使团,哪怕带着封贡之物前来,也会令日本人起疑。” “大人最好想办法,让日本人打消疑虑,否则我们想要入城都困难重重。” 沈惟敬在军中担任游击,只不过他这个游击将军,更像是个说客。 众将沉默无语,日本人本来就轴得很,还能怎么让他们消除疑虑? “若是携带家眷,说不定能让小西行长放松警惕。” 秦良玉提出了想法,沈惟敬这才注意到这位巾帼女将。 军中,什么时候混进来个娘们? 沈惟敬心里还在纳闷,却见张维贤看对方的目光,明显比李如柏、祖承训之流热切。 我悟了! 沈惟敬当即明白,肯定是自家总兵大人,看中了人家小娘皮! 都是过来人,帮忙牵红线,还不是理所应当? 刘綎则皱眉道:“家眷?时间紧迫,咱们去哪里招人冒充?何况寻常人物,日本人也不会相信。” 李如松见状,再次提起自己的战法。 “张老弟,不如按照我说的,步兵在前骑兵殿后,直接攻城算了!” 张维贤皱眉不止,沈惟敬毕竟是老江湖,小西行长这边的动作,明显被他注意到了。 自己已经提防了朝鲜人,明军和谈的消息,却依旧传到了小西行长耳中。 “总兵大人,诸位将军,小老儿倒是发现一位合适的人选。” 沈惟敬淡然一笑,看向了秦良玉。 “这位姑娘英姿飒爽,与我家总兵大人一看便甚是般配!” “倘若姑娘能够屈尊假扮总兵夫人,定能够骗取倭寇新任!” 唰! 众人看向秦良玉,虽说容貌不算倾国倾城,但那份巾帼英雄的气质,说是国公夫人也不为过。 “不可!” 张维贤可不想败坏了秦良玉的名声,人家是真正的英雄,他何德何能? 秦邦屏与秦邦翰同时点头,秦良玉在外人眼里,不过是舞刀弄枪,不务正业的假小子。 可在两位兄长心里,秦良玉永远是他们最关心的妹子。 “哦?总兵大人,莫非是嫌弃我容貌丑陋?” 秦良玉淡然一笑,主动调侃起张维贤,后者连连摆手。 “非也!秦参将误会了!只是参将如今未嫁,我岂能败坏你的名声?” “呵!家国大事,远胜良玉一人荣辱!” 秦良玉秀眉微蹙,直言道:“何况,只是假扮!若将来夫婿介意此事,也不配我下嫁!” 好! 沈惟敬当即竖起大拇指,他还以为张维贤在以进为退,逼着人家姑娘就范呢。 “秦丫头,你可想好了……” 刘綎也是一阵头疼,如果有可能,他不愿意秦良玉牺牲自己的名声。 “刘总兵放心,良玉早有准备,若能骗取倭寇信任,减少我军伤亡,个人荣辱算得了什么?” 秦良玉大义凛然,看向张维贤,笑道:“就是不知道,能否短暂当几日国公夫人呢!” 哈哈哈哈! 众人闻言大笑,心中不由地对秦良玉充满钦佩。 即便是之前与其有过口角的杨元、祖承训,此时也对其佩服不已。 “秦参将说笑了,我若是推三阻四,反而显得不大气。” 人家姑娘家都不介意,张维贤又岂能再推辞? “老沈,你提前回去吧,到时候按计划行事。” “就说我大明为表诚意,会对倭寇每个军官进行赏赐。” “让他们的人全都过来迎接,我们进城封赏!” 沈惟敬点头称是,终于到了关键时刻,建功立业就在今朝! —— 两日过后。 明军使团在张维贤的率领下,直奔平壤而去。 五百人大包小包扛着不少珍贵物件,看得金命元艳羡不已。 他所率的两千朝鲜军队,同样打算出征,名义上是保护张维贤的使团。 当然,若是有什么突发状况,金命元是先跑一步,还是立刻倒戈就要另说了。 朝鲜军队正欲出发,却见军营门口,已经有人横刀立马。 “阁下是?” “麻贵。” 麻贵率领麻家军,已然堵住了金命元的去路。 此战开打之前,张维贤交给了麻贵一个任务,就是看好金命元的军队。 祖承训之前兵败平壤,明明也有朝鲜军队跟随,但根据其战报,背后还有弓箭偷袭。 说明有朝鲜军队,在明军背后捅刀子。 这种背刺行径,其他人没有注意到,或者是朝鲜方面解释只是误伤,但张维贤可不会相信。 麻贵的任务,就是让朝鲜军队没办法添乱,也算是大功一件。 交给其他人,张维贤铁定不放心,但麻贵是生死袍泽,后者绝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麻将军,不知为何阻拦我等去路?” 金命元皱眉道:“在下还要护送总兵大人前往平壤,若大人出现什么事情,你承担得起么?” 麻贵闻言大笑,“老子不听你放屁,只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滚回去听令,要么跟我麻家军过过招!” 第146章 带了夫人,还能有假 金命元最终选择放弃动手,连日军都打不够的他们,岂能有胆量跟明军过招? 柳成龙对此事虽然不解,却也只能默默忍受。 弱国无外交,何况这位张维贤总兵,至少在表面上给了李昖足够的尊重。 无语的是李昖,你一个亡国之君,还想找人家要指挥权,这不是吃饱了撑的么? 两千人的朝鲜“精锐”,就这样被麻贵堵在军营,他们动弹不得,最着急的还是金命元。 若是不能前往平壤,恐怕一家老小危矣! —— 平壤。 小西行长丝毫不担心明军耍诈,他在成为大明之前,便是往返日本与朝鲜的大商人。 这也是丰臣秀吉为何会摒弃义子加藤清正,转而任命小西行长为先锋的原因。 熟悉朝鲜,了解朝鲜,并且知道朝鲜高官的软肋。 忠州之战,打得可谓相当惨烈,朝鲜最后有骨气的士兵和将领们,几乎全都命丧日军之手。 铁炮与倭刀,将朝鲜最后的尊严屠戮。 金命元身为都元帅,没有申砬的骨气,最终他选择投降日本。 小西行长见状大喜,这可是朝鲜的高级军官,所幸绑了金命元的全家老小当做人质,威胁对方担任高级间谍。 日后祖承训攻打平壤,金命元便给日军提供了关键情报,这才有了平壤铁炮齐发,祖承训仅以身免。 这一次金命元也毫无例外,为小西行长提供了明军想要和谈的消息。 本来弟弟被俘虏,三百日军神不知鬼不觉被歼灭,小西行长夜不能寐,生怕明军前来攻城。 得知金命元送来的情报后,他这才放下心来,但狡猾的商人作风,依旧让他派遣忍者查探明军动向。 “什么?连女眷都带来了?” “为首之人,那位大明东征提督,竟然抱着女人前来?” 小西行长都没有想到,张维贤竟然如此松弛。 毕竟五百人的使团,即便带来礼物,也会让他起疑。 沈惟敬回到城中后,主打一个安抚,此时更是老神悠哉。 “那是我家提督夫人!” 沈惟敬笑道:“听说你们日本女子最是温婉,我家夫人也想见识一下,顺便为提督纳妾。” 沈惟敬主打一个胡说八道,反正张维贤和秦良玉是假夫妻,任由他发挥便是。 小西行长闻言,不禁放声大笑:“没想到夫人如此为提督着想!还请尊使告知,提督喜欢哪种类型的女人?” 男人么,逃不过权色交易,尤其是想起丰臣秀吉这老头,小西行长更是深信不疑。 曾经对其有知遇之恩的织田信长又如何? 最终还不是娶了人家的外甥女,还强迫浅井茶茶为其生了个儿子? 至于丰臣秀赖是不是猴子的种,小西行长也不清楚。 “放心,我家提督来者不拒,夜御十女不在话下。” 沈惟敬本着可劲吹的原则,肆无忌惮地败坏张维贤的名声,反正这帮倭寇,距离见阎王已然不远矣。 “哦?果然提督大人与太阁大人有相似之处!” “不瞒尊使,我们太阁大人,即便五十多岁的年纪,还能够生儿育女!” “呵呵,太阁大人老当益壮,小老儿佩服!” “总督大人年富力强,在下崇敬!” 二人帮着身后大佬商业互吹,沈惟敬则心中暗骂丰臣秀吉是个老王八蛋。 睡了老主公的外甥女,还特娘有脸当什么太阁? —— 平壤,十里开外。 张维贤本来不想与秦良玉同乘一骑,假扮夫妻已经败坏了姑娘家的名声。 谁知骆尚志看热闹不嫌事大,直言哪有夫妻二人分开骑马的? “我年轻时,与娘子同乘一骑看遍苏杭,如今想想还真是回忆!” 骆尚志此言一出,秦良玉不由地俏脸一红,张维贤更是尴尬无比。 老骆你可是个猛男,怎么还如此闷骚,还喜欢看热闹? 李文武也跟着起哄,直言道:“小国公,周围有不少倭寇眼线,咱们还是小心为妙。李参将,你说是也不是?” 李如梅有些懵逼,他才不想掺和张维贤与秦良玉的事。 “嗯……” 李如梅随口回答,最终秦良玉选择与张维贤同乘一骑。 为了进一步迷惑日本忍者,秦良玉更是故意依靠在张维贤身上。 娇躯入怀,张维贤不禁小鹿乱撞。 秦良玉抗击螨清时,已经上了年纪,而这个时候的她,却正值青春年少。 感受到张维贤躯体的僵硬,秦良玉心中暗笑,不承想怒怼祖承训,雄辩朝鲜君臣的张总兵,还是个害羞之人。 说罢,秦良玉搀起张维贤的手,让其搂住自己的腰部。 今日的秦良玉,没有戎装在身,而是转穿女红。 少了一分英气,却多了份女儿家的娇羞。 即便是秦邦屏、秦邦翰也感慨自家妹子,竟然还有如此女人的一面。 “秦参将……” “嘘!现在你应该叫我娘子!” “……” 秦良玉玩心大起,这可苦了张维贤,不知道这位女将军是有心还是无意,总是故意制造身体接触。 本来就在战马上,二人还距离如此之近,不消片刻便令张维贤面红耳赤。 二人在战马上的打情骂俏,也被日本忍者尽收眼底,随后将此事告知小西行长。 有了确切的情报,小西行长对此再无怀疑,这才撤去了原本在城外的铁炮方阵。 毕竟大明使团前来,日军铁炮方阵在前,终归是有些失礼。 “小西老弟,你还真是谨慎啊!” 沈惟敬冷嘲热讽,“果然是生意人,不见兔子不撒鹰!” 小西行长也不尴尬,而是九十度鞠躬道歉。 “请尊使原谅,小心驶得万年船!” “在下也是担心贵国发难,这才谨慎不已。” 龟孙子! 沈惟敬暗骂一句,幸亏老子给张总兵安排了一位夫人,否则还真要被这帮倭寇怀疑! 张维贤率领的使臣团,也距离平壤不远。 而距离他们五里之外,则是李如松和努尔哈赤的女真骑兵。 至于牡丹峰方向,赵梦麟和雷雄,以及吴惟忠同样严阵以待。 只要平壤城内传出动静,就是他们大军压上之时! “来了!” 小西行长等待封贡许久,这是他给太阁的交待。 “到了!” 张维贤期待许久,这是他报复日本人的第一战! 第147章 谈笑间,割你腰子 小西行长打算引君入瓮,不管明军是假意册封,还是旨在攻城。 进入平壤后,便是他小西行长的第一军说了算。 张维贤与秦良玉淡然踏入城中,身后跟着的分别是李如梅、李文武、以及骆尚志。 沈惟敬适时提醒道:“小西老弟,咱们张总兵已经到了,还不快过去见礼?” 小西行长始终不为所动,直到张维贤等人彻底进入七星门后,他这才露出笑容,随即一路小跑,态度谄媚至极。 其余日本军官,看到主将这副模样,也清楚明军使团尽在掌控之中。 平壤城内,连最为精锐的辽东铁骑都折戟沉沙,更别说这些个步卒了。 更有胆大妄为者,目光全都集中在秦良玉身上,毕竟这可是张维贤名义上的夫人。 “在下,见过张总兵!” 小西行长躬身行礼,九十度稳得一批,实则在观察整个使臣团。 好在大部分人的脸上,全都轻松愉悦,并没有想象中的暴戾。 “免礼。” “不知大明陛下,册封在下何等官职?” 小西行长一脸期待,张维贤却已经主动上前拥抱,其余日本军官见状,出于礼貌也纷纷上前见礼。 他们不知道明军来的都是什么人物,但跟着主将一起做,铁定没错。 谁知小西行长刚要靠近,就觉得身后传来剧痛! 再一看,之前与自己称兄道弟的沈惟敬,赫然对其腰部来了个背刺。 沈惟敬谨记张维贤的吩咐,只要捅不死小西行长就行,但要让其失去战斗能力。 沈惟敬为此询问郭梦征,后者直接传授了这招嘎腰子。 小西行长一息尚存,可其余日本军官,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了! 一名色欲熏心的鬼子,以为秦良玉要与其见礼,妄想对“总兵夫人”毛手毛脚,谁知那女子腰间寒芒一闪! 秦良玉双指夹着刀片,已然划破了眼前鬼子的咽喉! 撕拉! 秦良玉撤掉袖子,这样显然更方便战斗。 张维贤一手将小西行长擒住,沈惟敬作势冲进使臣团,还是回到自己人队伍中安全! “弟兄们,杀!” 郭梦征按照计划,率先对日本军官发难,手下士兵见人就砍! 方才双方还其乐融融,谁知明军翻脸比翻书还快! 主将小西行长被捅了一刀,如今生死不知,整个人宛若死狗般躺在地上。 再看陪同其接待明军使团的鬼子军官,已经有十余人被砍翻在地。 郭梦征抡起战刀连斩,这些时日他可没少忍住恶心,跟这帮人攀交情! 日本人最开始有些懵逼,明军不少人,例如沈惟敬可都是拿了他们的银子,还跟他们称兄道弟,怎么会? “牛大力!马明兴!” “在!” “按照计划,拿下七星门!” “诺!” 牛马兄弟按照张维贤的指示,率领工兵队的弟兄,直奔七星门而去。 平壤城内的倭寇,此时才恍然大悟,明军带来的礼箱,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金银财帛,全都是兵刃武器! 牛大力手持绣春刀见人就砍,迎面而来的倭寇则选择以倭刀对敌。 就这些个绣春刀,还是凭借张维贤和宋应昌的面子,才让锦衣卫指挥使骆思恭行了个方便。 “都说你们日本人的刀厉害,老子就是不信邪!” 咔嚓! 牛大力单刀赴会,日本兵双持倭刀,双方一记硬拼之下,倭刀却应声而断。 在刀具没有相差甚远的情况下,使用者的差距便成了决定因素。 刀毁人亡! 牛大力知道拖沓不得,一刀抹了倭寇脖子。 马明兴则双刀在手,虽说力气没有牛大力那般无解,但其杀伤力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凡靠近马明兴的倭寇,全都被其精准一击斩杀。 张维贤重用二人,就是让他们成为工兵队的箭头人物。 日本一方见状,也很快反应过来,这群人不是求和封贡,而是要以此机会占据平壤! “守住城门!八嘎!关门!” 小西行长疼痛难忍,沈惟敬那一刀虽然不致命,却侮辱性极强! 小西行长可谓是老奸巨猾,却被沈惟敬如此忽悠,若是能活着回到日本,他定要报仇雪耻。 倭寇们也反应了过来,众人赶紧准备还击,尤其是守卫七星门的兵卒,第一时间想要关闭城门。 如果城内有了骚动,那城外肯定有明军接应! 日本人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即便牛大力、马明兴率领的工兵队再勇猛,但毕竟势单力薄。 占据人数的日本第一军,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即便没有主将小西行长指挥,他们依旧靠着基层军官,以平壤城为依托进行反击。 嗖!嗖! 城楼上箭如雨下,倭寇们占据制高点,以弓箭不断射杀明军。 “小日本,我焯你姥姥!” 看着眼前兄弟被射杀,牛大力恶向胆边生,他直接扛起一名倭寇尸体,以此充当盾牌。 “老马!掩护老子!” “你他妈要干什么?给我冷静点!” 马明兴抽出刺入倭寇的绣春刀,这才发现牛大力这疯子要作甚。 “弟兄们,总兵大人待我等不薄!” “咱们在神机营,那他妈都是出了名的刺头!” “以前赵营官虽然给银子,可不是欣赏咱们,而是息事宁人!” “唯有总兵大人赏识你我,今日老子一条命交待在这,也要拿下七星门!” 牛大力一手提起一具倭寇尸体,随后大呼一声,身先士卒冲向城门处。 只要抵达城门,那里便是倭寇弓箭的射击死角,也是他们夺取城门的唯一机会! “跟着老牛,给我杀!” 马明兴也已经杀红了眼,只因守城倭寇不分敌我,全都无差别射杀! 弓箭之后,便是散兵铁炮手,这些人才是真的恐怖! 马明兴亲眼看到,一名朝夕相处的弟兄被铁炮打穿了脑袋! “焯你妈的,欺负我大明没有火器?” 马明兴凭借灵活身手,便准备揪出那名放冷枪的混蛋。 牛马兄弟进攻七星门,张维贤明显不太放心,随后再次发号施令。 “骆大哥!” “总兵大人,我在!” “去协同攻占七星门,否则我等只有死路一条!” 猛将,骆尚志登场! 第148章 杂贺铁炮,有何惧哉 骆尚志带着三十名弟兄,他们对战场早已熟悉。 根本不用骆尚志叮嘱,便主动寻找掩体,亦或是扛着尸体掩护自身。 好在平壤守军的注意力,全都被牛大力吸引,毕竟这厮太过显眼,扛着两具倭寇就冲! “八嘎!” 小日本也有情感,虽然他们总体比较畜生,但看到同族尸体被亵渎,也会有些愤怒。 嗖! 弓箭难以洞穿尸体,反而让他们的同族不留全尸。 牛大力则加快脚步,如同离弦之箭,率领着弟兄们奔向城门。 “他妈的!再跑快一点,倭寇们要关门了!” 一旦七星门关闭,李如松和努尔哈赤的骑兵尚未支援,张维贤等人便成了瓮中捉鳖。 牛大力这才明白,为何李文武只是个家丁,但身上的杀伐之气,竟然不比他们这些老兵油子差! 宁夏之役,张维贤打得巧,打得快。 那平壤之战,便是兵战凶威。 “八格牙路,杀了他!” 砰!砰! 眼看牛大力愈发接近城门位置,倭寇的铁炮手再也忍不住,他们接连射击,想要将这位明军悍卒击杀! 一旦牛大力倒地,定能挫明军锐气! 倭寇之中也有明白人,守住了七星门,就能够关门打狗。 张维贤同样注意到了这种状况,他命令李文武率领手下弟兄正面迎敌。 其中李如梅的箭术,此时展现出射程的优势。 猿臂善射,箭无虚发,李如梅弯弓引箭,每一发箭矢,都能洞穿敌人的头颅。 这也让倭寇军官们不敢露头,这厮根本不射大头兵,看到有人指挥便会毫不犹豫射杀。 “秦参将!”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此时他已经将礼箱中散落的鸟铳组装完毕。 “你来指挥文武与如梅!” “那你去作甚?” “弄死那些放冷枪的畜生!” 张维贤看向秦良玉,对方是巾帼英雄,指挥李文武和李如梅绰绰有余。 “文武,如梅!都给老子听好了,你们听秦参将指挥,给我坚守好阵地!” “老子帮牛马兄弟打开城门,就过来支援!” 说罢,张维贤头也不回,扛着两把鸟铳便奔向后方七星门。 “小国公,你放心前去便是,夫人由我来保护!” 李文武咧嘴一笑,今日平壤之战,可比在宁夏刺激的多! 毕竟之前他们都是守城,而这一次换做明军攻城了! 李如梅点了点头,他现在全神贯注,一旦发现目标,便会想方设法将其击杀。 李如梅的神箭,很快引起了倭寇的觉察,他们不断以箭矢铁炮攻击其方位,逼迫李如梅不能轻易瞄准。 “李参将,一会儿弟兄们放箭,你趁机转换方位。” “不可在一个地方逗留太久,射杀一到三人,便想办法离开!”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亲爹秦葵信任自己,那是从小到大对她过于了解,才敢将白杆兵交给她。 张维贤?这厮才跟自己认识几天,在这种关键时刻,却把前线交给了她! “嗯!” 李如梅点了点头,方才的确是他有些托大,直接把日本兵当成了活靶子,压根没考虑对方会集火自己。 “放箭!” 秦良玉一声娇喝,自身更是弯弓引箭,瞬间吸引了日军火力。 李如梅找准机会,一个翻滚转换了掩体,也让日军再次失去了目标。 此刻明军带来的礼箱,彻底被秦良玉发挥了作用。 她命令手下士兵,将礼箱堆积在面前,直接当做掩体。 日本的尸体也浪费,被放在礼箱上面,无疑又多了一层防护。 小西行长再次如死狗般,被秦良玉放在了身边。 如果攻城不行,小西行长是他们全身而退的筹码。 “你们……没办法攻克平壤!” 小西行长大口喘着粗气,他已经从沈惟敬眼中看到了恐惧。 而郭梦征手下士兵,更多将注意力看向了城门,这是想要逃跑的前奏。 啪! 秦良玉甩手便是一记耳光,“闭嘴,否则老娘杀了你!” —— 张维贤手持鸟铳,他从枪声中分辨敌人位置,那个不断放冷枪的家伙,最有可能威胁明军。 只要枪响,势必有明军弟兄倒地不起,哪怕没有性命之危,也会失去行动能力,给其他倭寇补刀的机会。 嘶! 看到城楼处有火星闪动,那是对方再次点燃火绳的前奏。 砰! 砰! 双方同时射击,张维贤率先发难,即便没有集中对方,也会扰乱其节奏。 “八嘎,好险!” 杂贺善秀,小西行长麾下的铁炮头,出身日本铁炮名家杂贺众。 杂贺众最擅长铁炮,尤其是散兵战法,以精锐铁炮手狙杀对方大将,而非大规模的铁炮方阵对敌。 杂贺善秀眼中,日本的铁炮术,可以算得上天下无双。 尤其是见到明军还在用弓箭,更让他笑掉了大牙。 可谁能想到,方才的一枪,差点让杂贺善秀惊掉下巴。 对方若不是自下而上射击,恐怕他已经被命中! “牛大力,还他妈愣着作甚,继续给老子冲!” 眼看威胁己方的冷枪停火,张维贤赶紧大声提醒,牛大力也不负众望,终于冲到了城门处! “拦住他们!” 杂贺善秀此时也不得不发号施令,若是他擅长以铁炮方阵对敌,牛大力等人恐怕会吃大亏。 可惜散兵战术的劣势,在这一刻彻底被放大。 好在日本人有成熟的足轻战术,擅长刀剑谨慎格杀的武士们冲在最前。 最低等的足轻,因为士气最容易被影响,只能留在后面补刀。 “杀!” 牛大力怒吼一声,将倭寇尸体直接扔了过去,这种不安常理出牌的打法,打断了倭寇的冲锋。 唰!唰! 马明兴手起刀落,直接击杀两人,随后率领明军发起了反冲锋。 本来想要转换地点,找寻更好位置的杂贺善秀,此时也不得不留在原地。 他已经注意到明军的威胁,尤其是牛大力与马明秀两个家伙,简直是天降神兵,一个负责无脑冲锋,另一个神挡杀神。 擦! 火绳再次被点燃,杂贺善秀不相信,那个明军铁炮手,还能够再次集中他! “他妈的,小日本还是这么轴。” 张维贤同样举枪瞄准,他不会再给日本人第二次机会。 不信邪?老子就打爆你的狗头! 第149章 天降猛男,骆公尚志 砰! 一声枪响过后,小西行长第一军铁炮头赫然倒地不起。 之前以他枪声为号令的散兵铁炮手,一时之间乱了方寸,等他们反应过来,明军已经与日军短兵相接。 日军冲锋之时,最喜欢发出巨大声响,一方面是为自己打气,另一方面也有扰乱敌人之意。 “叫你麻痹!” 牛大力再次扛起一具尸体,直接砸向了冲杀而来的日军士兵。 马明兴则借此机会,以灵动身法靠近敌军,直接完成一击必杀。 骆尚志支援而来,看到神机营将士如此骁勇,心中对张维贤再次高看一眼。 其他明军待在军营百无聊俩之际,唯有神机营每天都在训练。 大战在即,要保持火药充足,那就继续锻炼体魄。 跟其他总兵以惩罚为主,确立权威不同,张维贤主张跟将士们讲道理。 “今日多练一分,明日战场少死一人。” 神机营将士们清楚,他们辛苦训练,不是为了张维贤,而是为了他们自己。 此时训练的成果,完美展现在战场上。 之前牛大力虽然爆发强,但耐力却差得很,经过刚才肾上腺飙升的大战,恐怕以前的他早已手抖。 如今的牛大力,还能继续战下去。 马明兴曾几何时,总喜欢仗着身手敏捷戏耍对方,可张维贤却告诉他一句话。 “像你这种脆皮刺客,别看平时上蹿下跳,一旦杀不死人,最后死的绝对是你。” 马明兴也有了目标,那就是着重锻炼力量,尤其是一击必杀的能力。 “他妈的,倭寇太多了!” 牛大力大口喘着粗气,低声道:“老马,有啥办法靠近城门?可不能辜负总兵大人!” 周围明军浴血拼杀,像日军证明,即便没有骑兵,大明战斗力依旧爆表。 日军此时没有小西行长等军官指挥,但却靠着人多的优势,不断抵御着明军,就是不让他们靠近城门。 “不管了,你我直接杀过去,就算死也要死在城门下!” “好!” 牛马兄弟还停留在“悍卒”阶段,张维贤有意提拔,却只能让他们带领工兵队。 一旦人数超过百人,二人指挥上的劣势,将会被无限放大。 将他们作为尖刀,专门用于撕破敌军防守,是最能发挥牛马兄弟特长的位置。 日军此时也有些发懵,这伙明军的战斗力,兴许不如之前进攻平壤的骑兵强横。 但是战斗意志,那是真的无强横! 即便是死,也要做到跟日本人一换一! 神机营工兵队跟随张维贤进入平壤之际,不少人就已经留下了遗书,张维贤也根本不含糊,每人先赏五十两银子。 活着翻倍,死了不亏! 明军不满饷,满饷不可敌,张维贤直接超出待遇,加上平日里与神机营士兵一同吃住,众人焉能不效死? 只是战斗意志再坚强,单兵素质再高,面对日军的人海战术,牛马兄弟逐渐陷入劣势。 尤其是城楼上的弓箭手,以及铁炮手,待到明军进入射击死角后,他们果断下来白刃战。 马明兴只觉得双刀被砍得卷刃,牛大力双腿颤抖,这是即将力竭的表现。 再看前来多去城门的弟兄,已经有三十余人,永远长眠于平壤城。 大谷有三浑身颤抖,听闻宗家大谷吉继说过,前来朝鲜立功就跟喝水一般简单。 可现在呢? 大谷有三想杀了宗家的心都有,这不到百名明军,却让他们城门守军损失惨重! 一比三的战损比啊! 对方只死了三十余人,却硬生生干掉了他们百人! “你们,已经没有活路了!” 大谷有三深吸一口气,直到现在他都没有看见杂贺小子,对方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敢以五百人的兵力,就来攻取平壤城,对方主将真是胆大妄为! “完了……” 牛大力并不怕死,他只是不甘心,尤其是辜负了张维贤! 别人都在嘲笑他是军中刺头的时候,是张维贤欣赏提拔他,可惜这次任务失败,恐怕连张维贤都要死在平壤。 “神机营,随我杀!” 正在明军众人士气低落之际,却听到一声震天怒吼。 砰! 张维贤手持鸟铳,一枪击杀意欲偷袭的倭寇。 “总兵大人!” “活着,赏银翻倍,都给老子活下去!” 张维贤的出现,让工兵队士气大振。 “老骆,你他妈人呢!” 张维贤还在纳闷,之前支援的骆尚志,怎么还不见踪影? “神机营参将骆尚志来也!” 骆尚志等人全都推着粮车,上面燃起熊熊烈火,只凭借士兵个人,恐怕难以突破日军的封锁! 骆尚志另辟蹊径,发现了运送礼箱的粮车。 三十余名壮汉,直接推车而来,浓烟密布加上烈火燃烧,不少倭寇选择躲闪为主,毕竟谁也不知道,燃烧着火焰的粮车上,有没有隐藏别的东西。 之前明军一换一的战斗风格,已经给倭寇们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骆尚志突如其来的袭击,导致日军做鸟兽散,愣是让明军众人接近了城门。 “别他妈愣着,快去把城门打开,准备迎接李如松他们!” 张维贤再次指挥,随后不断狙杀反应过来的倭寇。 “骆参将,你们去!” 牛大力大口喘着粗气,直言道:“弟兄们给你掩护!” 骆尚志点了点头,现在可不是拖沓的时候,他手下的三十名弟兄,可全都是生力军。 杀! 骆尚志手起刀落,斩首一名日军,随后径直冲向城门。 这厮压根不做任何防御架势,最喜欢跟所谓的日本武士拼刀。 只不过日本兵花里胡哨的剑术,在他看来只有一个字——菜! 骆尚志从来都用一刀,便成功解决敌军,进而日军看到骆尚志,就像看到了活阎王! 如果觉得牛大力和马明兴,他们依仗人海战术,还能与之匹敌。 见到骆尚志,就让日军心生绝望! “给我开!” 击杀三名日军后,骆尚志最先来到城门,他不管身后的敌人,只为推开七星门,也是代表明军的胜利之门! “掩护老骆!” “给老子仔细听,马蹄声来了!” 张维贤再次放声大吼,明军将士心中燃起熊熊烈火,只因李如松跃马而来! 第150章 巾帼何须让须眉? 平壤。 五百人的明军使团,已经彻底让守城日军乱作一团。 小西行长受伤被俘,其余高级日本军官,也尽数死在明军手中,让日本守军的指挥出现了大问题。 好在日军方面,依旧拥有人数上的优势,尤其是第一军在平壤投入了超过一万人的兵力。 其中制高点牡丹峰,更是能够随时对城中明军实现围剿。 秦良玉负责正面抵御城中守军,他要与李文武、李如梅二人,为张维贤和骆尚志创造打开七星门的机会。 七星门开,明军胜利;七星门关,明军败亡。 甚至要赔上张维贤这位东征提督、备倭总兵官的性命。 秦良玉紧咬樱唇,面对即将冲上来的日本足轻,她赫然弯弓搭箭。 嗖! “给我杀!” 李文武手持鸟铳,专门狙杀那些妄想放冷枪的日本铁炮手。 李如梅箭无虚发,别看他使用的是弓箭,却是明军最有威胁之人! 死在他箭下的日本亡魂,至少已经有十余人,而这些人偏偏是日军最欠缺的指挥官。 李如梅射杀一人后,立刻变换自身位置,让日本人无所适从。 “秦参将,狗日的倭寇,已经不要命了!” 倭寇们发现,无论是引以为傲的铁炮,还是不太擅长的弓箭,他们都不是这支明军的对手。 好在这伙明军人少,倭寇一致决定利用玉碎战法,也就是自杀式冲锋,直接与明军短兵相接,不给对方远程消耗的机会。 听着身后的喊杀声,秦良玉也不知七星门的状况。 “要么,咱们退一步……” 李文武提出了自己的建议,李如梅点了点头,这样做的确更为保险。 与兄长李如松相比,李如梅明显更为稳健。 “不可。” 秦良玉当机立断,直接决绝了这项提议。 “退后一步,便会影响到七星门。” “吾一女子尚且不惧倭寇,尔等有何惧哉?” 却见秦良玉单脚踢起一把长枪,随后握在手中,摆出架势准备迎敌。 日本人,引以为傲的冲锋,她这位白杆兵首领,也想领教一下! 都说倭寇个人武艺高强,但她秦良玉就是不信这个邪! 唰! 李文武二话不说,直接扔掉鸟铳,抽出腰间战刀。 “我家小国公有令,让我一切听从秦参将的话,不过是跟小日本拼命罢了,老子可不怕!” 李文武站在秦良玉身旁,李如梅默默拿起长弓,随后拔出了尸体上的箭矢。 “我掩护。” 李如梅再次隐遁,只要战友陷入危机之际,便是他手中弓箭救险之时。 深陷平壤的明军,全都是神机营将士,他们甘愿追随张维贤而来,更不怕跟日本人针尖对麦芒。 喜欢拼刺刀?喜欢白刃战?神机营成全尔等! 日本守军冲杀上前,根本没有什么阵型,他们完全靠着野蛮嚎叫,以及修炼了所谓的剑术和枪术,无非是在气势上压倒敌人。 朝鲜军队,就在气势上完全被震慑,被打得落花流水,现在听闻日本军队之名,就跟老鼠遇见猫。 唰! 冲在最前面的倭寇,见秦良玉是个女子,脸上露出淫笑,嘴上更是满口喷粪。 可惜,秦良玉以红缨透血回答了对方,一枪捅穿了其心窝。 “死!” 趁着秦良玉抽出长枪之际,另一名倭寇果断偷袭而来,他们都看出这名女子是明军的主心骨,只要将其斩杀,明军定会士气萎靡。 “想伤害我家夫人,先问过老子手中战刀!” 李文武怒吼而来,谁知一枚利箭已然洞穿那倭寇头颅。 李如梅射杀一人,再次变换位置,他的任务就是保护袍泽。 虽然话不多,却令人觉得无比可靠。 这位在碧蹄馆,箭射金甲倭,救下李如松的猛将,张维贤自然不会埋没。 与其培养在萨尔浒拉胯的李如柏,张维贤对李如梅更有兴趣,这才将其安排到神机营。 闲杂人等,都觉得张维贤是因为李如松、李如柏兄弟的原因,故意让李如梅跟在身边让其难堪。 殊不知在主将眼前,才能更好立功。 李如梅感觉到神机营,与其他边军,亦或是辽东军完全不同。 辽东军为何打仗卖力气?他们保护的不是大明,而是他们自己的土地。 辽东在李成梁的经营下,已经跟军队彻底挂钩,辽东军就是军事地主。 反观神机营,他们在京城可没有土地,却甘愿承担最为艰巨的任务。 李如梅来不及思考,便又射杀一名倭寇,此时双臂酸痛,他已经射杀了二十人! 秦良玉与李文武骁勇善战,极大地激励了神机营将士,他们也对这位冒牌总兵夫人钦佩有加。 秦良玉一人击杀五名倭寇,眼看眼前女子如此厉害,便有倭寇准备以鸟铳偷袭。 “夫人,小心!” 眼看有人偷袭,李文武一把撞开秦良玉,自己的胳膊被铅子擦着过去,随即感受到火辣辣的疼痛。 “文武!” 秦良玉深吸一口气,若非李文武撞了她一下,恐怕她早已被铁炮打中。 “李如梅,你他妈射准点,我们死了不要紧,保住夫人的性命!” 李文武险些被击中,第一件事便是怒骂李如梅,身为英国公府的家丁,他总觉得张维贤对秦良玉有意思。 毕竟曾经沉浸在青楼勾栏的张维贤,已经许久没有对女子动情。 秦良玉又是巾帼英雄,李文武肯定要为自家主人争取。 只是他并不清楚,张维贤对秦良玉更多的是敬佩,而非男女之事。 嗖! 李文武的回答简单有效,他直接以箭矢洞穿那偷袭之人的头颅。 神出鬼没的箭矢,也成为了日本铁炮手最为害怕的存在。 “也不知道小国公那边状况如何!” 李文武担心张维贤,咬牙又杀一人,再次打退了日本守军的进攻,但明军众人显然有些疲倦。 反观日军却以人海优势,不断迫近阵地。 “弟兄们,为张总兵争取时间,咱们不可后退一步!” 秦良玉血染绣裙,在日本人眼中,这厮就是女夜叉,在明军眼里,她便是胜利女神。 “诺!” “敌人来了,随吾迎敌!” 第151章 飞将如松,冒铳突进 平壤,七星门。 骆尚志双手奋力推门,只是一个人的力量终究有限。 “妈的,给我开!” 骆尚志怒骂一句,整个人瞠目欲裂,倭寇全都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他们不相信有人能以凡人之躯比肩神明。 “骆参将,我来帮忙!” “我也来!” “速开城门!” 牛大力,马明兴等人赶紧冲上前去,一起帮骆尚志推开了七星门! 日本守军面露绝望之色,好在城外空无一人,让他们倍感欣喜。 “李如松他们呢?” “为何没有出来?难道他们……” 正当骆尚志等人猜测之际,却听见张维贤怒吼:“先杀敌,护住城门再说!李如松,一定会来!” —— 平壤,三里开外。 努尔哈赤悠哉骑乘,张维贤以及那五百将士的死活,他压根不放在眼里。 出兵三千,入朝作战,一方面是为了继续麻痹明朝,向李家表忠心;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趁火打劫。 建州卫的生存环境,实在是太差劲,物资粮草急剧匮乏。 哪怕是朝鲜,这等被大明视作鸟不拉屎的地方,物资都要比建州卫好不少。 趁火打劫一番,直接推给倭寇便是,朝鲜人总不能揪着此事不放吧? 现在的努尔哈赤,可是大明龙虎将军,李昖即便身为朝鲜王,也要给散阶二品大员几分薄面。 “奴儿,让你的人速速行军,莫要耽搁了战机!” 李如松目光如炬,若说之前他觉得张维贤不过是依仗勋贵身份,以及皇帝偏爱才赢得了主将之位,那今日他便是心中佩服。 神机营,那可是张维贤的嫡系部队,平心而论他不会让神机营强攻牡丹峰,更不会自己孤身犯险入平壤。 此计若成,平壤便可收入囊中。 “大郎,咱们应该再观察一番才是。” 努尔哈赤苦口婆心劝说道:“五百人,怎么也能支撑片刻,何况牡丹峰若没有攻克,敌军居高临下,依旧能够威胁平壤。” 努尔哈赤句句在理,实则是想要保全手下三千女真骑兵。 李如松又岂会不知道他这些小心思,这位从小一起长大的发小,他再了解不过!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这八个字的含金量,在李如松心中还在上升,只不过“以夷制夷”是明朝对北方部落的思路,并且证明相当好用。 李如松,也有信心压制努尔哈赤! “我活一日,尔等皆为虫豸!” 无论是努尔哈赤,还是舒尔哈齐,在李如松眼中没什么不同,都是虫豸罢了。 “莫要废话,跟上!” 李如松训斥一句,努尔哈赤即便心中不满,却也只能屁颠屁颠紧随其后。 李如松,就是他努尔哈赤,以及建州女真的主子。 三千骑兵在李如松的率领下快马加鞭,他们很快便听到了喊杀声。 平壤其余城门的倭寇,发现七星门被打开,尽数蜂拥而至,想要立马歼灭明军。 “大郎,他们人数不少,还有火铳!” 努尔哈赤脸色铁青,女真骑兵虽无往不利,却也不是刀枪不入,哪能硬刚对方铁炮方阵? 李如松对于此言,左耳进右耳出,他依稀看到了骆尚志手持双刀,勇猛镇守城门,与倭寇厮杀在一起,宁死也要守住城门。 他看到了两个追随张维贤的亲信,此刻全都浴血奋战,只为给骑兵创造冲锋入城的机会。 “奴儿,我五弟还在城中。” 李如松虎目微睁,看向了努尔哈赤,后者一阵心惊。 与李如柏,李如祯,李如樟相比,这位李如梅更像头脑冷静的李如松。 若能死在朝鲜战场,对建州女真而言,简直再好不过! “戚金他们,可都看着老子呢,你想让老子丢人现眼不成?” 李如松二话不说,冲着日军的铁炮方阵,已经一马当先冲了过去! “大郎!” 努尔哈赤心中着急,赶紧命令手下女真骑兵冲锋。 现在的建州女真,还是太过弱小,尚且有海西女真威胁,需要依仗大明与李成梁! 李如松若是死在了朝鲜,还是因为他懈怠,那建州女真只有一条死路。 为了自己,努尔哈赤也只能发起冲锋。 马蹄声如雷奔,震得平壤城微微颤抖! “骑兵!明军的骑兵来了!” “铁炮迎敌,准备射杀他们!” “不可让他们入城!” 日军迅速结阵,放弃围剿七星门,转而对付李如松所率骑兵。 砰!砰!砰! 日军所用三段击,同样杀敌有效。 一旦被铁炮击中,即便凶悍如女真骑兵,也会失去战斗能力。 日军一番铁炮射击,努尔哈赤亲眼看到数十名女真汉子落马不起,心中在滴血啊! 每一名女真骑兵,都是建州卫的精锐,就这般牺牲在朝鲜了? 再看李如松,此时他瞠目欲裂,整个人匍匐在战马上,躲闪往来箭矢铅弹,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夺旗! 眼看主将如此勇猛,女真骑兵也不甘落后,他们看到李如松的英姿,即便并非同族,也心甘情愿追随! 努尔哈赤打定主意,平壤之战后,便提出回到建州卫,大明和朝鲜的事儿,他不掺和了! “给我射杀此人!” 一名铁炮头看到李如松许久,此人骑术精湛,更能于战马上开弓,简直是对日军的侮辱! 砰! 铁炮命中李如松身下坐骑,战马一阵哀鸣,无法再与主人上阵杀敌! “老伙计,再帮我一次,我他吗一定要赢!” 李如松大吼一声,身下坐骑仿佛感受到主人对胜利的执着,哪怕被铁炮命中的伤口在流血,可一人一骑依旧杀向日军! 驾! 战马高高跃起,冒着铳炮突进,李如松马踏敌阵,一刀斩杀铁炮头,顺势解截获日军军旗! 一众倭寇上前围剿,却见如松怒目而视,如同天神下凡,手起刀落斩杀三人,使得日军不敢上前! “杀!” 李如松创造的机会,努尔哈赤岂会错过? 转瞬之间,女真骑兵踏入敌阵,日军铁炮方阵只能被无情屠戮! “张老弟!哥哥来了!你他妈别死在里面!” “如松兄,夺旗之功,我给你记下了!” 张维贤浑身浴血,与骑乘战马的李如松相视一笑。 天兵一骑冒铳炮突进,夺其一旗而来,贼走入城。——朝鲜《再造藩邦志》 第152章 大丈夫,当马革裹尸! 平壤,七星门。 随着女真骑兵入城,日军再无夺回城门的机会。 努尔哈赤心中骂娘,方才李如松那般英勇,的确能够振奋士气,可却造成了数十名女真骑兵的伤亡! 骑兵一旦进入城中作战,威力肯定会大打折扣。 这个时候,最理智的做法,自然是让手下人按兵不动,等待明军其余步卒支援。 可惜,张维贤和李如松两个疯子,却直接杀向了城中日军! “张老弟,哥哥我已经手刃倭寇三十余人!” 李如松擦了擦染血的战刀,虎视眈眈看向日军,仿佛对方就是移动的军功章。 “如松兄,在下也不差,不知打死了多少倭寇。” 张维贤伸出手,李文武当即递过一把鸟铳,方才争夺七星门之战,张维贤愣是打空了数把鸟铳。 “都说骑兵不善巷战,老子向来不信!” 眼看张维贤同样战绩不俗,李如松再起争锋之心,当即跃马上阵! “奴儿,跟我上!” “大郎……” 努尔哈赤心里苦,这算怎么回事? 谁家骑兵还要在巷战跟倭寇拼死拼活,这不是低等步卒该做的事情么? 却见李如松手起刀落,顺势将一名倭寇斩首在地! “他妈的,给我踏破他们的方阵!” 李如松大喝一声,身后女真骑兵有如神助,瞬间来到日军铁炮手面前。 这些铁炮手,平日里也操练近战,可惜跟蛮横的女真骑兵相比,他们根本毫无优势可言! 三名倭寇合力刺伤女真骑兵坐骑,谁知那女真骑兵落马之际,一口咬向对方咽喉! 即便是死,也要完成一换一! 张维贤深吸一口气,此战也让他看到了日后八旗骑兵的战力。 更别说努尔哈赤这贼酋,总是有意无意保护己方兵力,只让少数骑兵跟着李如松冲锋。 此刻,日军除了小西行长外,还有宗义调部队5000人、松浦镇信4000人、大村纯忠2000人、后藤信康700人。 之前与张维贤等人交战的,全都是小西行长本部7000兵马。 对于明军自七星门攻入,众人有了不同的见解。 “明军……不可敌!” “我等还是尽早撤军,与长政公会和为妙。” 宗义调手下兵马最多,也最先保全自身。 “明军才进来多少人?我等尚且万人之众,岂能轻易撤离?” “此事传到日本,不怕太阁大人要了你的脑袋?” 后藤信康,位列“伊达二十四将”之一,也就是被后世日本游戏,吹嘘为“独眼龙”的伊达政宗之家臣。 后藤信康考虑的更为全面,丰臣秀吉本就没有理由对伊达政宗下手,若是他这个家臣在朝鲜表现不佳,便给了猴子理由,决不能连累主家。 松浦镇信与大村纯忠,二人都没有什么主见,前者只想安心做生意搞钱,后者则同为切之丹大名,有点老白左无欲无求的模样。 “你们不怕死?方才明军一骑,竟然顶着炮灰,直接夺走我军战旗,就连大和武士都被此人吓退!” 李如松的英勇,令宗义调失去了想要反抗的心思,留着自己狗命不好么? “怕什么?制高点牡丹峰尚未丢掉!” “我军猛将守山某人镇守牡丹峰,只要此据点不丢,我军便可重夺平壤!” 后藤信康深吸一口气,劝说道:“诸位,此时唯有坚守平壤,等待牡丹峰援军,便可杀退大明军队!” 松浦镇信与大村纯忠点了点头,他们当然害怕明军,但同样害怕残酷不仁的丰臣秀吉。 “也罢……既然你们找死,那我也不拦着!” 宗义调只能硬着头皮,跟这些人共同抵抗明军进攻。 他们并没有想到,李如松率领的骑兵,只是张维贤派遣的第一支军队! “总兵大人勿忧,大明援军来也!” “辽镇游击葛逢夏领先锋右营马兵1300名参战!” “保定游击梁心领马兵2500名参战!” “大同副总兵任自强并游击高异、高策共领马兵5000名参战!” “标下游击戚金领车兵1000名,参战!” 众人支援部署到位,攻城主力则是戚金率领的车兵,炮火声轰鸣而起,再次洞穿倭寇镇守的城门。 其余众将当即入城作战,眼看明军越来越多,倭寇们只能一退再退,他们唯一的希望便是牡丹峰不丢! “蓟镇参将吴惟忠领南兵3000名参战!” “标下都司钱世祯领蓟镇马兵1000名参战!” “真定游击赵文明领马兵2100名参战!” “大同游击谷燧领马兵1000名参战!” 吴惟忠也已经及时赶到,将平壤团团包围,也让张维贤长舒一口气。 他的目标,可不是单纯拿下平壤,而是要彻底歼灭小西行长的第一军! “沈大人……在下待你不薄,何不趁机放了我?在下回到日本,必有重谢!” 小西行长脸色铁青,他看到明军并未着急入城,而是将平壤各城门堵得严丝合缝! 他也明白了张维贤的用意,这是不想让第一军有一人活着离开啊! “去你大爷的!” 沈惟敬一脚揣在小西行长身上,“把你放了?老子有几条命?就那点银子,还想买命啊!” 张维贤顺利与秦良玉会和,二人相视一笑,虽说双方血染征袍,好在没有受重伤,便是不幸中的万幸。 “张总兵,别来无恙!” “秦参将!” 秦良玉一身罗裙血染红,在张维贤看来,倒像是成亲穿的大红袍。 当然,自己这身袍子也好不到哪里去,同样显得有些喜庆。 “如梅,你看咱们总兵大人,跟秦参将是不是有些般配?这要不是在战场,下一步就该拜天地了!” 李文武主动调侃,他肩膀受了轻伤,李如梅简单将其搀扶。 “你身为家丁没学过,不要妄自讨论主家的事?” 李如梅提醒一句,随后说道:“张总兵,的确与秦参将颇为般配!” 秦良玉率先开口道:“平壤,已是我军囊中之物!只是为何不见刘总兵,以及我大哥、二哥?” 张维贤淡然一笑:“拿下牡丹峰的功劳,自然是两家平分。” 刘綎这老小子,虽然军纪一般,但的确能打,张维贤打算卖对方一个面子。 当然,也是看在秦良玉的面子上。 第153章 神机三杰,猛攻牡丹峰 牡丹峰。 小西行长在迎接明军之前,便于此地做出了安排。 手下猛将守山某人镇守牡丹峰,只要保证制高点不丢,便能配合城中日军重新夺回平壤。 在张维贤等人大闹平壤之际,赵梦麟和雷雄、曹少钦三人,已经率领车营与步营将士前来。 若是大明军队堂而皇之进攻,日本人肯定会打起十二分精神。 张维贤在此前就做出了安排,那便是换位思考,日本人最看不起谁,咱们就让谁打头阵。 守山某人在山上看去,一支穿着朝鲜军服的部队,正缓缓靠近牡丹峰。 换做是明军,守山某人恐怕早已命令手下射击。 居高临下,又有铁炮方阵,配合牡丹峰的地形,射杀这支军队不成问题。 可惜在守山某人眼里,朝鲜军队的战斗力甚至不如狗。 牡丹峰的其他守军同样是这种想法,毕竟被铁炮射杀之人,难以割去首级报功。 朝鲜军队的战斗力,第一军早已见识过,这些人就是移动的军功。 “都给本大爷准备好,莫要误伤了军功!” “去招惹谁不好,赶来牡丹峰找死!” “这帮混蛋还想推车上山,莫非是送来的酒肉,准备犒劳咱们?” 守山某人猖狂大笑,身后一众倭寇纷纷附和。 他们显然也清楚,朝鲜内部有日本人的间谍,可惜不知道是谁。 既然敢送上门来,那就照单全收。 “赵梦麟,你他妈被老子看不起就算了,怎么连日本人都看不起你们车营?” 雷雄这张嘴,显然淬了毒,不过也有效缓解了赵梦麟的紧张。 本来进攻牡丹峰,只需要车营前往即可,但张维贤不放心,这才让雷雄也跟着前往。 “雷雄,在战场上,我不想跟你吵!” 赵梦麟深吸一口气,牡丹峰已经近在眼前,他们已经能清楚看到日军修筑的据点。 密密麻麻的铁炮方阵,若没有这身朝鲜军服,恐怕双方早就开打。 “二位,你们最好打得漂亮些,莫要辜负总兵大人之期望。” 曹少钦肩扛鸟铳,显然要参与此战,以宦官之身份参战,除了土木堡之变的王振以外,他应该是自汪直之后第二人。 谁说宦官不是爷们儿?在战场上真刀真枪过一招! “曹公公教训的是……” “赵梦麟,你他妈还端着干什么?都是袍泽弟兄,战场上下一刻谁死了都有可能!老曹,你说是不是?” 相较于赵梦麟的客气,雷雄一旦到了战场,整个人变得愈发豪放。 “呵!等活着回去,我请你们吃酒!” 曹少钦装填好火铳,随口道:“散兵教给我指挥,按照总兵大人的意思,咱们要尽快拿下牡丹峰!” 赵梦麟深吸一口气,终于到了他指挥的初战了! “车营将士,布阵!” 一声令下,神机营将士们将箱车尽数摆放于阵前,日军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也绝不能让他们轻易完成此步骤。 “铁炮射击,试探敌军。” 守山某人保持着冷静,镇守牡丹峰的铁炮手,可都是第一军的佼佼者,可见小西行长对此制高点的重视。 砰!砰!砰! 一轮射击过后,守山某人本以为能听到熟悉的惨叫声,以及朝鲜军队习以为常的崩盘。 可惜,掩藏在箱车背后的明军,根本没有受到任何伤亡。 每日靶场打靶,以及练习箱车布阵,他们早已习惯了这种程度的射击。 眼前军队的下一步,则让守山某人寒毛竖立,却见箱车装载的并非投降所用之金银财帛,而是熟悉又陌生的大炮! “铁炮方阵,移动不变,给老子开炮!” 赵梦麟大呼一声,车营扬名立万,就在今朝! “儿郎们,拿出虎蹲炮,咱们也助车营弟兄一臂之力!” 雷雄大呼一声,步营则摆出炮阵架势,不就是对轰么?我神机营不怕! “散兵听我指挥,一旦有倭寇露头,便自由射击,以杀人为主!” 曹少钦嘴上咬住火绳,随时准备引火瞄准。 “他……他们在干什么?” 守山某人有些发懵,只是下一刻他便看到了终生难忘的一幕! 平壤城内,乱作一团,走在最前面的小西行长,竟突然倒地不起,随后沦为了明军使团的俘虏! 那这支所谓的朝鲜军队,莫非是明军假扮? 不好! “他们是明军……” 不等守山某人发号施令,下方已经响起炮火轰鸣! 轰! 原本还谈笑风生的铁炮方阵,根本没有意识到危险降临,被明军数次炮击直接轰成了稀巴烂。 残肢断臂撒在日本军阵之中,不少倭寇被吓得惨叫连连。 毕竟方才还是好端端的人,现在连全尸轰得都不剩了! 侥幸逃过一劫的铁炮手,此时只想尽快逃到本阵之中,他们慌不择路甚至忘记了还手,却被曹少钦一枪狙杀! 砰! 曹少钦的枪法,在神机营中,甚至比赵梦麟还要好! 这位监枪内臣主动入朝,就是为了建功立业。 他不想学冯保,最终落得晚节不保,也不想跟干爹那样整日小心谨慎。 谁说太监不能上战场?老子要学郑和与汪直! “老曹,射的好,虽然你不能射……” “雷雄,你他妈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炮阵继续往前压!” “对对对,你放心,是俺刚才说错话了!” 雷雄嘿嘿一笑,趁着车营的弗朗机炮还在填充之际,他不会给倭寇任何休整的机会! “结阵!” 唰! 一百门虎蹲炮轻便携带,且威力不俗,尤其是根据架设角度不同,可完成精准打击! 何为虎蹲炮?因其发射时固定姿态形似蹲虎而得名。 该炮首尾长2尺,周身加固7道铁箍,炮头由铁爪架起并配铁绊,全重36斤,可装填5钱重铅子或石子100枚,顶部以30两大铅弹压顶,发射时弹丸齐射覆盖范围广,有效射程约500米,适用于山地、水田等复杂地形对抗倭寇密集队形! 轰隆! “八嘎!快躲啊!” 惊雷炮响,守山某人这一次反应过来,赶紧命令手下躲闪,可惜虎蹲炮的弹丸散射,跟弗朗机炮完全不同! 倭寇方阵之内,再次响起惨叫声! “神机营这帮牲口,要把倭寇打成瓜娃子了!” 刘綎如是说道,“咱们是来观光,还是来助战?” 第154章 大刀,向鬼子头上砍去 平壤,牡丹峰。 若说之前的平壤战意,祖承训虽然失败,也展现了明军铁骑的威风凛凛。 那今日的神机营,则告诉日本人,什么叫做火力覆盖! 引以为傲的铁炮方阵,直接被弗朗机炮和虎蹲炮杀得片甲不留! 倭寇们四处逃窜,想要躲闪被炮轰的命运,可惜明军根本不给机会。 雷雄与赵梦麟这对神机营坐营官,平日里争吵最凶,现在打起仗来却颇为默契。 应该说雷雄这个老兵油子,直到该如何配合车营的炮阵。 每次车营炮轰完毕,进入填充弹药之际,雷雄的步营总能接上火力,让倭寇们叫苦不迭。 本应是居高临下,轻松取胜的战役,怎么变成了被明军狂轰乱炸了? 守山某人更是被打得有些懵逼,他也想派遣精锐铁炮手,完成对敌军炮兵的狙杀,谁知神机营同样有散兵存在! 曹少钦的精准狙杀,直接打得倭寇铁炮手不敢露头,明军其余散兵看似各自为战,实则主要攻击露头的有生力量。 这些敢于露头敢于刚枪的倭寇,全都是其中精锐,可惜神机营打得就是精锐! “准备冲锋,若是坐以待毙,阵地迟早会失守!” 守山某人此时已经做出决定,如果再让明军这般狂轰乱炸下去,别说是守住牡丹峰,他们这四千人全要被轰成渣滓! “想要立功者,随我冲杀!” 守山某人恶向胆边生,现在他们心中早就没有所谓的狗屁太阁,以及小西行长,他们是为了自己活命而战! 此言一出,一众倭寇也来了精神,铁炮方阵所剩无几,却也能凑出一支部队掩护。 守山某人亲自带着其余倭寇杀下山来,他们要以血肉之躯冲垮明军的炮阵。 至少在他们的理解之中,明军这些只会背后放炮的懦夫,一旦见识到大和武士的英勇,便会跟朝鲜人一样不攻自破。 只是神机营始终保持冷静,赵梦麟目不转睛,计算着距离。 “放炮,给我红他妈的日本人!” 赵梦麟大喝一声,车营再次轮射开来! “赵营官,雷营官,日军已经发起冲锋,不如让神机营的弟兄们暂且避其锋芒!” 刘綎派遣秦邦屏上前劝说,他们白杆兵自从跟着上山以后,就在看神机营单方面表演。 手痒难耐啊! 太特娘的想杀敌! “我避他锋芒?” 雷雄与赵梦麟异口同声,言语之中显然有些不屑。 “我神机营,并非只会背后放炮,请友军看好便是。” 曹少钦再次提起一把鸟铳,随后熟悉填充弹药,看得秦邦屏有些懵逼。 至少在刘綎的描述中,那些太监可都是大奸大恶之人,例如神机营的那位监枪内臣,来到朝鲜就是为了混军功! 谁知曹少钦上了战场,又当着秦邦屏的面击杀一名倭寇,看得后者再次懵逼。 “那我该怎么回去交差?” 看着眼前憨厚耿直的秦邦屏,曹少钦想起了其妹子秦良玉。 总兵大人,似乎对其妹子有兴趣? 曹少钦看向雷雄、赵梦麟,三人倒是想到了一块。 “待我军炮阵结束,尔等再上前厮杀!” “好!好!我们一定不辜负神机营!” 秦邦屏喜不自胜,赶紧回去报告刘綎。 炮火过后的日军,还能残存几成战力? 这分明是神机营干脏活累活,将功劳让给了白杆兵! 刘綎听闻此言,整个人心中感动,对张维贤与神机营愈发高看一眼。 “尔等听好了,以后张总兵的命令,就跟老子的一样,谁也不得阳奉阴违!” “也不知道你们老秦家走了什么狗运,能让张总兵如此看重!” 刘綎笑骂一句,随后抽出大刀,看向被炮阵狂轰乱炸的倭寇。 “等待神机营炮阵结束,就是咱们弟兄的表演时间!” “都给老子打凶一点,莫要让神机营看不起!” “也得让张维贤知道,秦丫头的娘家,可不是好惹的主!” 刘綎大声吩咐,白杆兵众人哈哈大笑,关于张维贤看中秦良玉的传闻,已经在军营中传的沸沸扬扬。 什么张总兵一见钟情也就罢了,更有张维贤想要借着英国公的身份,强抢秦良玉等等。 反正是众说纷纭,唯有当事人张维贤一脸懵逼,他就是钦佩巾帼英雄,怎么成了强抢民女? “二弟,他们说什么呢?” 秦邦屏一脸不解,他家妹子尚未嫁娶,怎么就成了娘家? “大哥……有些事情,也不知道是福是祸,希望小妹能够自行分辨吧!” 秦邦翰无奈叹气,随即提醒道:“神机营的炮阵应该结束了!” 以神机营的实力,即便倭寇真能冲到炮阵跟前,最终也是难逃一死。 数千名倭寇冲锋而来,如今已经被轰杀半数,残存的一半还有负伤者无数。 “刘总兵,接下来看尔等弟兄杀敌了。” 曹少钦颔首点头,刘綎恭敬抱拳。 “曹公公,雷营官,赵营官,在下谢过神机营厚礼!” “刘总兵不必客气,从四川千里驰援,神机营绝不会辜负友军。” 曹少钦用牡丹峰之战,为张维贤获取刘綎以及川军的友谊,在他看来比什么都重要。 除了蓟镇的戚家军外,就属刘綎的川军最为强悍。 至于辽东军?被张维贤直觉拒之门外,女真人他们压根懒得拉拢。 曹少钦能看得出来,自家大人厌恶日本人最盛,其次便是建州女真。 尤其是看向努尔哈赤的时候,竟然隐隐有杀意。 虽不知道张维贤跟日本人、女真人有什么深仇大恨,但恨屋及乌,曹少钦只会帮忙。 “好!神机营为友,乃我刘綎幸事!敌军已经上前,刘某人先去一步!” “请!” 守山某人带着不足两千人杀了下来,看到敌军炮阵的那一刻,他终于如释重负! 只要干掉炮阵,牡丹峰依旧是他们的! “给我……” “弟兄们,大刀向鬼子们头上砍去!” 守山某人话音未落,却听到明军阵中,传来一声大吼! 再看为首一人,虎目微睁,目露凶光,手中大刀最为显眼! “你就是倭寇头子?看刀!” 第155章 刘綎阵斩,老骆进击 牡丹峰上。 守山某人已经被刘綎盯上,毕竟这厮喊得最起劲,手中倭刀样式也颇为不凡。 其余倭寇能够冲到明军阵前,靠的正是此人指挥。 与文将相比,刘綎虽然长了张文将彬彬有礼的脸,性格却无比暴躁,跟李如松、麻贵等人颇为对胃口。 刘綎善使大刀,最喜欢阵斩敌将! “杀!” 守山某人看向刘綎,就是这个明将,想要与自己单挑? “厚重的刀身,速度远不如我。” “有机会,完成一骑讨!” 守山某人被称作小西行长麾下第一猛将,他的勇武就连加藤清正都给予肯定。 “倭奴,给老子跪下!” 刘綎大吼一声,手中大刀犹如千钧之力,直接猛劈向守山某人。 后者只以为大刀厚重,速度并不快,谁知刘綎这一刀快得让他反应不及。 咔! 幸亏守山某人手下功夫并非浪得虚名,赶紧以倭刀格挡,只是这一击虽然挡下,却令他虎口生疼! 守山某人想象不到,为何刘綎看上去精瘦,力气却如此之大! “哈哈哈!刚才只是开胃菜,再吃老子一刀!” 刘綎越大越兴奋,单手挥刀再战! 疯子! 面对刘綎这种猛攻打法,守山某人果断箭步上前,选择以倭刀直刺应对。 倭刀更快,定能戳穿那明军将领的身体! 只是守山某人没有想到,那本来厚重的大刀,再次完成了后发先至! 咔嚓! 这一击,远没有上次那么幸运,守山某人手中倭刀断裂开来,再看刘綎的大刀寒芒乍现! “敌将,已被我刘綎斩首!” 守山某人再次反应过来,却只看到自己失去头颅的尸体! 小西行常麾下第一猛将,被大明刘綎斩杀! 秦邦翰枪挑守山某人首级,振臂高呼道:“贼酋已被刘总兵枭首!” 听到主将已死的消息,本来就已经士气不振的日军,直接来了个大崩溃! 不少人干脆瘫倒在地不知所措,更有甚者哭嚎不止,他们就没见过明军这么欺负人的打法! 冲上往下进攻,结果轰得他们铁炮方阵无法还击! “首级,分给神机营一半!老子知恩图报,不能被人戳脊梁骨!” 刘綎一声令下,白杆兵已经开始打扫战场,这些西南吐司兵作战颇为勇猛。 日军本就被神机营炮轰的丢了魂,遇到如同恶鬼般的白杆兵,最终下场可想而知。 “曹公公,这些投降的日军,不知如何处置?” 刘綎主动上前询问,给予神机营足够的尊重,就是要告诉对方,他是给神机营打下手。 曹少钦对此淡然一笑,“我家大人向来看不上倭寇,何况留下他们也只是浪费粮食。” “刘总兵,咱们大明不需要俘虏,尤其是日本俘虏!” 刘綎闻言大喜,他就等着这句话呢! 一颗倭寇首级,可都是明码标价,川军弟兄不远千里支援,决不能空手回去。 “还有,首级无需分给我神机营。” 曹少钦微笑道:“我家大人叮嘱过,不可因小利而失大义,请刘总兵自便!” 刘綎抱拳行礼,这次他是真的服了张维贤! “下官,代白杆兵的弟兄们,谢过总兵大人!” “呵呵,同为袍泽,何必道谢?” 张维贤不在的时候,曹少钦便全权代表他,对此雷雄和赵梦麟没有意见,毕竟三人各司其职。 “刘总兵,牡丹峰的战事结束,还请速速攻打平壤,我担心总兵大人之安危!” 曹少钦主动开口,刘綎点了点头,大呼道:“留下几个弟兄斩首,其他人跟老子去平壤!” —— 平壤。 随着李如松率领骑兵冲阵,守城日军的精力被极大牵扯。 张维贤则顺势指挥手下弟兄结阵,以三段击射杀日本足轻。 这些冲锋起来呜嗷喊叫的足轻,是日本军队中最低级的兵种,甚至无仗可打的时候只是农民。 丰臣秀吉能让农民成为战场杀人的足轻,看似动员能力非凡,实则足轻们也最容易崩溃。 面对女真骑兵,这些足轻吓得呆若木鸡,随即便被践踏而亡! 努尔哈赤可不会手下留情,何况他还要保护好李如松,这厮冲的太猛! 李如松不做主将,也有相对应的好处,不至于让明军陷入主将被围困的被动之中。 “牛大力,马明兴!你们协助老骆,进攻其他城楼!” “是,大人!” 张维贤一声令下,明军其他部队也已经迫近,这时候就要里应外合,堵住平壤各个城门! “总兵大人,放心交给在下便是!” 骆尚志丢下两把砍得卷刃战刀,随后拿出短戟,手持盾牌带领手下人直奔其他城门而去。 “骆参将,等等我们!” “呵呵,速速跟上,尔等训练还是不够啊!” 骆尚志只觉得此战痛快,若是按照李如松等人建议,将倭寇勾引出城,恐怕小西行常定会有所警惕。 一旦倭寇逃入平壤,明军所做一切便都前功尽弃,又要面对平壤的坚韧防守。 反观如今战况,张维贤以身入局,卸下日军的防备之心,就连主将小西行长也已经被成功擒获! 嗖! 骆尚志登楼作战之际,日军不断以弓箭对其进行射击,可惜都被骆尚志轻松用盾牌格挡。 “含毯门在此,随我杀过去!” “诺!” 有骆尚志这等猛将带队,神机营工兵队更是人人如虎,驻守城门的日军见状,此刻也是气急败坏。 砰! 却见日军举起石头,不断扔向骆尚志等人,不少人因此胆寒,禁不住想要后退,这本就是人之常情。 “退他妈什么?越退死的越快!” “跟着老子冲!” 骆尚志喊话之际,巨石瞬间杀来,好在他即使用盾牌格挡,却也令腹部阵痛不已。 “骆参将,换俺在前面!” 牛大力见状,赶紧上前想要替换,却被骆尚志制止。 “他妈的!这点伤算什么?就差一步便可攻陷含毯门!” 说罢,骆尚志甩开牛大力,一手举盾,一手持戟,奋战不止! 趁着日军一个大意,骆尚志果断甩出手中短戟,直接将那人击杀,顺势登上城楼! 牛大力、马明兴等人紧随其后,几人拨掉日军旗帜,在城头插上明军大旗。 含毯门,破! 第156章 平壤落幕,均有斩获 牡丹峰陷落,以及城门逐一被攻破,平壤城的日军再无任何翻盘希望。 此事的宗义调,以及松浦镇信、大村纯忠,已经将后藤信康祖宗十八代问候了个遍。 方才日军若是直接撤退,即便损失些人马,也不至于被包了饺子。 可惜后藤信康这狗日的,明明兵力最少,嘴上却是冠冕堂皇,使得众人留在平壤,现在成了瓮中之鳖。 再看明军方面,李如松这厮冲的实在是太过靠前,战马之前本来便已经受伤,此刻更是一脚陷入沟堑之中。 “老伙计,再拼一把,倭寇就在前面!” 李如松猛拽缰绳,坐骑再次嘶鸣一声,帮助主人冲出沟堑! 眼看如此神人,日军再无士气,已经有不少人放下倭刀选择投降,毕竟蝼蚁尚且偷生。 他们可不愿意跟后藤信康一样,为了伊达家去牺牲自己。 李如松尚且没说什么,努尔哈赤却主动开始处决俘虏。 就是这些个王八蛋,方才铁炮齐鸣,导致他手下女真骑兵损失了不少人! 何况,砍下倭寇的人头,按照大明军中规定,都能够换银子。 努尔哈赤的残暴,以及疯狂报复,使得日军见状,明白投降也无用,不如重新奋起抵抗。 “张总兵,女真人杀降不详,为何不去劝阻?” 秦良玉看得清楚,不由好奇询问张维贤,这位张总兵作战思路天马行空,让她大为震惊。 “不让他们犯错,怎么能赖账?” “何况战场哪有不死人的,努尔哈赤所为,无伤大雅嘛!” 张维贤嘴角上扬,留着这些日本兵有什么用? 他又不需要铁炮手,更不像李昖什么人都收编。 历史上,万历援朝战争过后,李昖深感朝鲜军队的疲软,甚至专门收编了由倭寇组成的军队。 张维贤则不需要,也没有兴趣,他还愁如何说服手下人不留俘虏呢。 结果瞌睡来了,就有努尔哈赤送枕头,女真人杀得兴起,倭寇也重新反抗,正好可以不留活口。 “张总兵,你似乎颇为憎恨倭寇?” 秦良玉好奇不已,随即低声道:“若杀降太多,导致倭寇反抗,恐怕不利于我军攻克内城。” 秦良玉自然要从大局出发,一旦接受倭寇的投降,明军便能尽快接手平壤。 “倭寇于东南沿海,犯下滔天罪行。” “秦参将有所不知,倭寇即便于朝鲜,也屠戮过不少村落城池。” “老弱妇孺,他们通通不放过,试问有朝一日,倭寇若入侵我中原华夏,他们又岂会心慈手软?” 张维贤就没想让踏入朝鲜战场的日本人活着回去,每一个来到朝鲜的日本人,都已经默认为入寇大明。 秦良玉一时无语,没想到日本军队在朝鲜战场,竟然如此残忍。 难怪朝鲜百姓,一谈起日军就闻虎色变。 甚至有些村落,十年过去了,依旧没有恢复生气,可见日本这一波人口清除有多狠。 既然对别人狠,那就别怪明军对他们狠。 不少倭寇嘴里喊着投降,甚至冲着明军不断磕头求饶,换来的不过是一刀疑惑是一枪。 “现在如何是好?明军根本不接受投降!” 宗义调身为副将之一,此时已经彻底失去了方寸。 松浦镇信、大村纯忠这两人都是大名,本来在日本国内,不说混得风生水起,那也是衣食无忧的小藩主。 即便是在平壤城,他们也是仅次于小西行长的土皇帝,现在却龟缩在风月亭土堡,可这地方一点都不风月啊! 后藤信康则深吸一口气,即便他们因此战败,丰臣秀吉也不会怪罪伊达家,甚至会因为愧疚,提携伊达政宗吧! “别忘了……大友义统公,尚有六千兵力在凤山!” “不错,义统公只要能来支援,咱们不说保住平壤,至少有突围的希望!” “一万军队,竟被敌人如此算计,岂可修!” 四个鬼子心思各异,本以为躲藏在风月亭土堡,能够坚持一阵子。 只是明军压根不给机会,喜欢躲在土堡里?那就轰他妈的! 虽说弗朗机炮不好轰炸,但虎蹲炮神机营管够。 拿下牡丹峰的曹少钦等人,已经顺利与张维贤会合。 看到自家大人血染征袍,众人愈发敬佩。 “大人,辛苦了!” 曹少钦领头,雷雄与赵梦麟躬身行礼,此战打出了神机营的威风! “能攻下七星门、含毯门,可都是老骆的功劳!” 张维贤并不居功,他已经是勋贵之后,如今还能指挥军队,更愿意将功劳让给手下。 骆尚志腹部被巨石击中,方才攻城勇猛,丝毫感觉不到疼痛,如今缓下神来,连呼吸都能感觉到阵阵撕裂。 “总兵大人言重!若非您狙杀日军铁炮手,我们也不会如此轻松抵达城门!” “行了,这是功劳,又不是罪状,老骆你推脱什么?我从不会克扣手下的战功!” 张维贤大笑着与众人交谈,在戚金、吴惟忠等人入城后,平壤已经是明军的囊中之物。 唯有一点可惜,那便是努尔哈赤手下的人太“仁慈”,愣是剩下了三千日军没杀干净! 这特娘的,可就头疼了啊! 三千俘虏,还是身经百战的日军,留下他们就是造粪机器,可当着众人的面,张维贤下令处决,这首级又该如何分配? “提督大人!” 刘綎扛着大刀,悬挂着守山某人的首级,完成阵斩的刘大刀就是如此威风八面。 “刘总兵,阵斩敌将,无愧我大明骁将之名!” 张维贤恭维一句,刘綎更是心花怒放,但却不敢居功。 “提督大人说笑了,若无神机营弟兄们帮忙,刘某人岂能斩杀敌将?功劳有神机营一半!” 刘綎打定主意,那就是紧跟着神机营的脚步,抱紧张维贤的大腿。 毕竟这厮不仅会打仗,而且真不贪功,愿意让其余非嫡系部队都能喝口汤! 啪! 刘綎给了自己脑袋一巴掌,胡思乱想什么呢?老子也是张提督的嫡系! “刘总兵,方才是?” “人老了,就容易想歪,我敲打一下,让脑子正过来!” 此时,平壤城门已经尽数换上大明龙旗! 入朝首战,光复平壤! 第157章 如松兄,变脸比翻书还快 白川城。 日本第三军的总指挥黑田长政驻守于此,只要平壤有任何动静,他便能与驻扎在凤山的大友义统出兵支援。 对于小西行长与明军眉来眼去,黑田长政一直相当清楚,但却选择袖手旁观。 明眼人都清楚,以日本的国力与体量,去跟大明针锋相对,无异于找死。 对于日本而言,如何利益最大化? 莫过于令朝鲜割让土地,换取大明的和平,然后再积蓄力量,将国土经营到内陆。 黑田长政有个了不起的父亲,也是丰臣秀吉最为依仗的策士——黑田如水。 以往秀吉的每次决策,都会听曲黑田如水的建议,后者也会竭尽全力配合自己侍奉的主公。 唯有这一次表面进攻朝鲜,实则目标为大明的战争,遭到了黑田如水的强烈反对,甚至被丰臣秀吉弃用,黑田如水也没有改变自己的观点。 没别的,单纯是有自知之明,甚至黑田如水不想让儿子蹚浑水。 可惜与足智多谋的父亲相比,黑田长政单纯的像个新兵蛋子。 在小西行长的第一军,加藤清正的第二军,对战朝鲜军队如砍瓜切菜的时候,黑田长政竟然于大同江之战被朝鲜军队夜袭,还他妈负伤了? 这可能是日本负伤的最高级官员,即便打得如此拉胯,还要派人在家书中对自己的英勇大书特书。 “明国,不会想要偷袭平壤吧?” 想起小西行长前几日送来的书信,那可是得意洋洋,声称黑田长政不在平壤,实在是一大损失! 他小西行长将会再次得到身份上的拔擢,从商人到日本大名,再到明国册封的官员! 至少在日本人眼中,大明朝听册封的官员,才属于正统! 为此,黑田长政实名羡慕,并且心中嫉妒不已。 “要是这混蛋,被明军暗算就好了!” —— 平壤。 明军彻底控制城池,斩首七千七百余人,俘获三千六百人! 当初日军如何屠戮朝鲜百姓,现在明军变本加厉还了回来。 那些投降得以活命的日军,每个人头如捣蒜,看到路过的明军都要磕两个再说。 之前祖承训失败的阴霾,已经在此战一扫而空。 不过张维贤接下来的命令,却让所有明军当场懵逼。 “把日军的旗帜重新挂回去,所有人给我扒下日军的衣服,城楼上的守军必须身着日军军服!” 张维贤此言一出,李如松第一个不乐意了。 “张老弟,你这是作甚?咱们光复朝鲜,就该让李昖君臣看看我大明军队的厉害!” “你可倒好,把军旗重新换成倭寇的,还让咱们身着倭寇那身破衣!” “你们谁愿意听令谁去,反正我李如松头可断,血可流,军服不可换!” 李如松此言一出,不少明军将领都点了点头。 甚至包括刘綎、吴惟忠等人,显然也不愿意听令行事。 “唉!” 张维贤叹气一声,李如松瞥了一眼,依旧不为所动。 “本来还有至少六千首级,等着诸位去斩获。” “既然大家心中不愿意,那在下也不强求。” “来人啊,赶紧对外宣布,平壤已经被攻克,给赶过来送人头的倭寇提个醒!” 什么?还有六千首级能够斩获! 李如松方才还一脸怒气,转瞬之间便消失不见,反而满脸笑意。 “张老弟啊!兵者诡道,打仗在于变通嘛!” 李如松上前勾肩搭背,吴惟忠、刘綎等人心中暗骂,你这厮是川军不成,变脸比翻书还快! “哥哥我决定忍辱负重,亲自假扮倭寇,话说那六千敌酋今在何处?” 张维贤无奈摊手,笑道:“如松兄,咱们先算笔账再说!” 算账? 努尔哈赤脸色有些阴沉,他似乎知道张维贤要说什么。 “方才我军攻城,已经有不少倭寇投降,可惜女真骑兵却不顾大局,妄自斩首积攒军功,使得倭寇奋起反抗,令我军损失不小啊!” 张维贤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得努尔哈赤肝疼! 他妈的,真以为他没看见张维贤杀倭寇的模样? 那叫一个酣畅淋漓,纵享丝滑! 现在到了他杀倭寇,却要被如此质问? 奈何努尔哈赤无法还嘴,尤其是负责外围攻城的戚金等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末将知罪,请大人责罚!” 努尔哈赤打算以退为进,直接低头认错,你张维贤还真能惩罚我不成? 现在明军打了胜仗,你却责罚下属,传出去还如何立威? 说罢,努尔哈赤单膝跪地,李如松甚至已经做好了求情的准备。 辽东系的将领们,也不能坐视不管。 戚金更是觉得有种被强行喂屎的感觉,他们蓟镇防的是谁? 蒙古,建奴! 要帮建奴求情,还不如让他去死,奈何大家都在北方边军,所谓低头不见抬头见…… 即便你是戚继光的儿子又如何? 父亲去世之后,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都找上了戚金。 更有翻旧账,说起他家跟张居正“勾结”的事情。 戚金无奈啊,没办法现在的戚家军落魄了,远不如辽东李家。 “谁说我要罚你了?努尔哈赤将军,可不要自作多情啊。” 张维贤嘴角上扬,笑道:“你们犯错不假,但也的确有功,看在如松兄的份上,对你们不加责罚。” “不过,若是毫无惩戒,又不足以服众,你们斩获首级减半好了。” 斩获减半?那就是封赏减半了? 努尔哈赤在这一刻想哭,倭寇一颗首级能换二十两银子,他可是命令手下疯狂屠杀,甚至增添了不少伤亡! 结果张维贤轻飘飘一句话,就让他们斩获减半,更是说的义正言辞。 老子都不责罚你们了,还要怎样? “奴儿,还不谢过张提督?” 李如松现在更关心六千倭寇在哪,至于努尔哈赤心中MMP,根本不在他考虑之中。 “这……末将谢过提督大人!” “呵呵,不必客气,下次记得听话,行动之前多问问如松兄。” 张维贤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变相提醒李如松,这小子有些越权,办事之前没问你! 李如松何等人精,自然清楚张维贤意有所指。 “小国公!” 李文武背着鸟铳,一脸兴奋道:“凤山附近,果然驻扎着日军,咱们可以故技重施了!” 第158章 天军,莫非又败了? 义州。 张维贤率领明军出阵后,最为关心结果的便是朝鲜王李昖。 虽说这位东征提督,备倭总兵官总是对他阳奉阴违,不仅没将军队指挥权交给朝鲜,还总是敦促柳成龙为其筹措粮草…… 不过,只要能够收复失地,让他这个朝鲜王继续潇洒快活,李昖并不在乎这么多,反正累得都是柳成龙,跟他没什么关系。 只是近几日,李昖越发觉得心神不安,哪怕祖承训战败,他也能第一时间收到消息。 可张维贤已经出征数日,前线不仅没有半点消息,就连他派出去的金命元,也没有带来丝毫军情。 李昖茶不思饭不想,一如当年看到让他夜不能寐的民间少女。 “你们说……天军会不会战败了?” 李昖惶恐不安,随即看向左议政李山海,后者有些发懵。 要说最厌恶张维贤之人,非李山海不可,毕竟大明小国公让他当众出糗。 “王上,也并非没有可能!” “张总兵毕竟年轻,且为人刚愎自用!” “日军全都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而张维贤却是个毛头小子,很有可能比祖承训败的还要惨!” 李山海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心中所想,于情于理而言,张维贤都应该不是日本人的对手。 明军若是赢得太轻松,岂不是显得朝鲜军队菜到抠脚? “李议政,你这话可不能被天军听到。” 东人党李山海发话,代表西人党的尹斗寿必定给予反驳。 朝鲜的党争就是这般朴实无华,只要对方提出的,我一定无条件反驳。 否则,王上又怎么能发现西人党的真知灼见? “我看张总兵英雄年少,还是大明皇帝陛下亲自册封,难道你在怀疑陛下的眼光么?” 尹斗寿冲着北京方向抱拳行礼,直接拿出万历皇帝说事儿,气得李山海暗骂此人无耻! “咳咳!此事暂且不表,李议政的担忧不无道理,大明陛下的眼光也没有问题。” 李昖头大如斗,太平年间看着手下人党争,就是他这个君王搞平衡逗傻子的游戏。 可如今国破家亡,底下人还在玩党争,就让他觉得可悲! 朝堂之上,除柳成龙之外,竟无一人愿为君王分忧! “王上,若当真担心前线战事,何不派人去都元帅帐下问询?” 尹斗寿此时抖了个激灵,毫不犹豫把金命元给卖了,你担心你就去问呗? “这……也是个办法!” 李昖闻言大喜,金命元是他派去监视明军,柳成龙则是张维贤点名追随。 “也罢,命人前去金命元处,尽快打听到军情战报!” “是,王上!” 李昖人在后方,却依旧想遥控前线战场,尹斗寿对此鄙夷不止,不过他也清楚自己的能耐。 去大明做官,恐怕活不过三日,还是朝鲜宦海这等菜鸡互啄的环境适合自己。 —— 平壤。 城楼日本军旗飘扬,盯着锅盖头的铁炮手,正来回巡逻侦查,一如往日状态。 跟随吴惟忠前来的柳成龙,被此情此景吓了一跳。 “吴将军,不是已经攻克了平壤?为何现在日本兵还在?” 柳成龙心中添堵,莫非张总兵也已经败给了小西行长? “柳议政,我只是遵照命令行事,其他一概不知。” 明军的作战计划,仅有少数几名高级将领清楚,吴惟忠就是其中一人。 大部分明军装作被守军拼死抵御,随后又退出了平壤,再次形成了合围之势。 柳成龙心中焦急,但对方如此态度,也让他无法再次询问。 最可悲的还是金命元,率领着最精锐的两千朝鲜士兵,连平壤城都没看到一眼,便被麻贵堵在了营房之内。 “吴将军,那为何不让都元帅的军队前来支援?” “支援?柳议政,你不觉得贵邦军队更像是添乱?” 吴惟忠反问一句,让柳成龙哑口无言,弱国无外交就是如此啊! 当兵的不能打,他这个文官在大明武将面前都抬不起头。 明军合围平壤的消息,很快传到了驻扎在凤山的大友义统耳中。 同为日本大名,大友义统对小西行长没有那么反感,尤其是得知对方被围,他第一时间便想去支援。 莫非是这厮人如其名,比较讲义气? 大友义统是大友家第二十二代家督,此人是个“军事奇才”,继承家督之位后,在日向、耳川之战中,四万大军被萨摩岛津家数千兵击溃,使大友家威望顿减,家臣离散。 在以后几年内,更被岛津家打的无还手之力,所领从丰、筑、肥六国锐减至丰后一国还不足,不得不受秀吉的庇护。 小西行长算得上丰臣秀吉的近臣,大友义统现在处于第三军黑田长政的麾下。 如若平壤改旗易帜,已经被大明攻下,大友义统别说是讲义气,肯定会第一时间选择逃亡。 奈何现在平壤还在抵抗,他要是直接跑路,回到日本定会被问罪。 “我军还是暂且撤退到白川城,与黑田长政公护卫掎角之势为妙。” 参谋志贺亲善看出了大友义统的纠结,主动充当起恶人,劝说对方保全兵力。 “第一军的兵力,已经全部被困于平壤,明军绝非想象中无能。” “任何试图挑衅大明之人,最终都会付出惨重代价!” “难道您忘记白江口之战了么?日本远非中华之对手啊!” 志贺亲善苦口婆心规劝,但旁边的二愣子吉弘统幸却给出了不同意见。 这位吉弘统幸是大友家臣,同时也有个堂弟,叫做立花宗茂,被日本国内吹嘘为“西国无双”的男人。 “大友重义,理应支援!” “主公,大友的封地一再削减,若不在朝鲜立下战功,太阁大人岂会善罢甘休?” 吉弘统幸正襟危坐,这厮目光灼灼,直言道:“哪怕主公派遣一人,在下也会支援平壤,让太阁大人对大友家刮目相看!” 八嘎! 志贺亲善心中暗骂,六千兵力要是全困死在平壤,那大友家才是真的玩完! 大友义统对此却颇受感触,怎么说也是日本大名,面对战友被围,岂能坐视不管? “统幸所言有理,若能守住平壤,大友家便能不被鄙夷,重新获得太阁大人的青睐。” 大友义统头脑一热,果断率领六千人奔赴平壤! “小西兄,在下来救你了!” 第159章 汉奸?废物利用! 日本,大阪城。 太阁丰臣秀吉载歌载舞,如今已经是农历新年,看着手下群臣,从一介农民跃升为天下人,这种骄傲自然不必多说。 丰臣秀吉,甚至连官职都要自己原创,太阁之名响彻日本的同时,也让他的野心不断滋生。 “虎之助他们想必在朝鲜,一定过得比我要滋润啊!” 秀吉感慨道:“这才几个月的时间,朝鲜已经变成我日之本的国土,进攻大明自然不在话下。” 虎之助,是加藤清正的小名,丰臣秀吉提起此人之际,下首的石田三成可谓脸色铁青。 身为武将的加藤清正,不断在前线立功,更是俘虏了朝鲜王李昖的两位王子。 反观以内政见长的石田三成,在功勋与能力的对比上,完全被加藤清正压了一头。 日本国内,远非铁板一块,甚至丰臣家内部,也是一团浆糊。 只不过丰臣秀吉凭借其能力,强行将武斗派与文治派捏成一团,一旦此人灭亡,丰臣家定会分崩离析。 “清正虽勇武不凡,但攻下平壤的可是第一军。” 石田三成提醒道:“太阁大人,如今明廷尚未反应过来,不如借此机会与其谈判,牺牲朝鲜之利益,用以麻痹明廷!” 石田三成打仗不行,却似搞斗争的好手。 若是年轻时的丰臣秀吉,肯定会听其规劝,可惜秀吉已经年老,儿子丰臣秀赖年纪还太小。 一旦自己驾鹤西去,留下孤儿寡母,定会被外人欺辱,他要争取在活着的时候,为丰臣家扫清一切障碍。 “八嘎!” 丰臣秀吉前一秒还满脸笑意,如今却怒斥道:“我日之本可战之兵五十万,何须惧怕明廷?不怕病龙罢了!” 石田三成面露担忧之色,同样负责后勤清账的他清楚,日本的粮食负担已经超出不少! —— 就在丰臣秀吉庆祝之际,麻贵破天荒地让开道路,命令朝鲜军队与他一同进攻平壤。 “文武,张老弟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麻贵趁着金命元不在,才敢与李文武低声交谈。 “不是说,此人有奸细之嫌疑?为何还让他一同进攻平壤?” 在后方看管朝鲜军队的麻贵,尚且不知平壤已经被张维贤拿下。 “将军,我家小国公说了,即便是汉奸也能废物利用!” 李文武低声道:“届时只需佯攻,让金命元他们主攻便是!平壤,已是我军囊中之物!” 什么? 麻贵一脸震惊过后,便是面露喜色! 没想到啊!张维贤这小子,竟然又带给他如此惊喜! “李如松那老小子呢?是不是这次彻底服气了?” “咳咳!李总兵他打算再斩获六千倭寇首级……” “啥玩意?还有六千首级能够斩获?快带我去!” 麻贵兴致勃勃,平壤之战他就没捞到军功,这次定要变本加厉拿回来才行。 麻家军尚未参战,可谓士气如虹,愣是在麻贵的鼓舞下,来了个急行军,这却直接拉爆了朝鲜军队的体力。 哪怕金命元骑乘战马,都觉得跟不上大明士兵的速度,这些疯子难道不累么? 年轻的士兵渴望建立功业,他们眼中充满着对战功的憧憬,反观己方朝鲜精锐眼里,却有着畏惧与迷茫。 金命元心中忐忑,看来没有自己报信,小西行长依旧守住了平壤! 到时候,只要朝鲜军队“准星太差”,误伤了友军,便能配合日本人打退大明的进攻。 正当金命元思考之际,麻贵却已经下达了命令。 “都元帅,咱们一同进攻吧!七星门就交给你们了!” “麻将军……” 金命元大惊失色,他们朝鲜军队不是辅攻么? 为何现在要负责一面城门的攻略?何况还是七星门! 金命元本想推脱,谁知麻贵直接转头就走,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你要是不攻城,以后就不能跟随明军,也给了张维贤正当的退货理由。 金命元此时只能硬着头皮,命令手下士兵逐步靠近七星门。 对于日军的恐惧,朝鲜人已经深入骨髓,忠州之战之后,他们便被打成了断脊之犬,与日军交战根本直不起腰! 就在金命元进攻七星门之际,另一支日军也时刻关注着战况! 大友义统,决定孤注一掷救援平壤,让大友军重新获得丰臣秀吉的赏识! 然而明军围困平壤,究竟从哪里突围入城,却让大友义统犯了难…… 戚金所率车营,那叫一个狂轰乱炸,看似声音大实则雨点小,没有动用威力巨大的弗朗机炮和大将军炮,而是选择以虎蹲炮虚张声势,营造出明军强行攻城的假象。 至于吴惟忠那边,已经有士兵攀爬云梯,跟城楼上的“日军”交战。 至于李如松所率的女真骑兵,大友义统看到女真人的金钱鼠尾辫,本能觉得这群野人不好惹! “主公,咱们还是撤退吧……” 志贺亲善再次劝告,明军这等战力,小西行长拿什么防守? “主公,你看那边,似乎是朝鲜军队!” 正当大友义统心中打退堂鼓之际,二愣子吉弘统幸定睛一看,那不是软柿子么? 朝鲜军队,好捏! “统幸,不愧是你!” “全军听令,冲破这支朝鲜军队,从七星门入城!” 大友义统深吸一口气,随即抽出腰间倭刀,大喝一声率先冲杀而去! 眼看自家主公如此勇猛,志贺亲善与吉弘统幸紧随其后,其余日本兵要么手持倭刀,要么抄起长枪,尽数冲向金命元的军阵。 “日本人来了?怎么城外还有日本人的军队?” 金命元当场懵逼,这他妈对吗? 你们日本人,不是该被明军困在平壤城,犹如瓮中之鳖么? 日军冲锋之际,不断制造噪音,在明军看来就是一群呜嗷喊叫的疯子,但在朝鲜军队眼里这就是鬼哭神嚎! 忠州之战的惨痛回忆,瞬间充斥在众人脑海之中,距离日军最近的朝鲜部队,竟然不攻自溃,直接选择了逃跑! 溃逃,就像病菌一样,弥漫在金命元的军队之中,士兵们全都调头跑路,他这个都元帅还留下作甚? “呵,不过如此!” 大友义统打退了金命元,瞬间信心倍增,看向了七星门大呼道:“第三军大友义统,前来支援平壤,速速开城门!” 第160章 地府之门,开! 大友义统,来了! 负责镇守城门,假扮倭寇的正是骆尚志。 由于身材高于高大,骆尚志只能微微躬身,方能显得矮小一些,但还是比倭寇高了太多! 骆尚志也怕露馅啊,尤其是大友义统这厮,竟然开始观察起来,莫非被识破了不成? 骆尚志心中一凛,谁知城楼下的大友义统,竟然对其恭维起来。 “不愧是第一军的猛将,阁下应该便是守山某人吧?” 守山某人?他几把谁啊? 骆尚志一脸懵逼,不过眼看没有被识破,他还是茫然点头,随后摆手示意众人开城门——引君入瓮! 围城明军同样心里紧张,能否玩一出瓮中捉鳖,就看大友义统是否配合了! “主公,我看周围不对劲!” 志贺亲善低声提醒道:“城中竟无一人发话!咱们援军来此,小西行长理应前来接应才是!” 作为大友义统为数不多的参谋,志贺亲善已经燃尽了,可惜好言难劝该死鬼。 “哼!你若是害怕,便独自逃跑吧!” 二愣子吉弘统幸,仗着有位“西国无双”的堂弟,丝毫没将志贺亲善放在眼里,言语中尽是鄙夷。 “你……” “都不要吵了!咱们先入城再说!” 大友义统谨慎道:“统幸,你带人留在城门处!” 吉弘统幸撇了撇嘴,显然觉得大友义统小心过头,对方已经发话,他也只能乖乖听命。 “入城,驰援友军!” 大友义统高呼一声,五千余名倭寇直奔平壤而去。 此时镇守城楼的骆尚志,急不可耐地扯下锅盖头盔,随后一手举盾,一手持戟,直奔吉弘统幸而去! “弟兄们,瓮中捉鳖,随我杀贼!” 呼! 城楼上的明军等待许久,今日大鱼终于出现! “跟着骆参将杀啊!” 牛大力高呼一声,直接率领工兵队自城楼上跃下,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吉弘统幸! “告诉吴惟忠将军,速速包夹倭寇!” 马明兴先命令手下弟兄通知吴惟忠,随后才与牛大力共同杀敌。 “这两个小子,日后在军中大有所为!” 骆尚志心中欢喜,明军有这样的新生代,才能够生生不息,他也乐得将吉弘统幸的首级让给二人。 却见牛大力挥舞战刀,直取吉弘统幸项上人头,后者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身边三名倭寇已经被牛大力砍翻在地! 马明兴身形如同鬼魅,不断靠近吉弘统幸的同时,也有数名倭寇命丧其手。 牛大力的作战风格,可谓大开大合,很快便吸引了倭寇们的注意力。 “不好,是明军的圈套!你们先去通知主公!其他人跟我守住城门!” 吉弘统幸反应过来,心中暗骂明军狡诈多端,竟然假扮日军来诱骗他们! 吉弘统幸随即想起了残酷的现实——平壤已经陷落,且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岂不是第一军已经全军覆没了? 小西行长可不是大友义统这种二把刀,能把他的军队覆灭,可见这支明军战斗力的彪悍! “战场之上走神,你是看不起我神机营?” 马明兴的声音传来,趁着牛大力牵制,他已经悄悄摸到了吉弘统幸身旁,后者大吃一惊,手足无措挥舞倭刀便是一顿乱砍,像极了小孩子的王八拳。 可惜这一通打出去,除了浪费体力外,对马明兴没有半点威胁,反而将吉弘统幸自己累得够呛。 “八格牙路!” 无能狂怒,怒了一下,吉弘统幸只觉得后背一凉,却见长刀透体,马明兴以其矫健身手,完成了对敌军大将的单杀! “老马,你真特娘的卑鄙!” “废话少说,人头让给你!” 眼见吉弘统幸被阵斩当场,倭寇们吓得瘫倒在地,牛大力冲突阻拦,直接一刀枭首,将吉弘统幸的人头悬挂于军阵之中! “杀得好!” 骆尚志拍手称快,随即便率领手下亲兵,对城门处的倭寇进行清剿。 大友义统留下的一千人,亲眼目睹主将被杀,哪里还有再打下去的欲望,不少人选择弃城而逃! 七星门,在他们看来,简直是通往地狱之门! 城门缓缓关上后,逃出生天的倭寇们长舒一口气,只是他们却再次听到了喊杀声! “大明蓟镇参将吴惟忠在此,倭寇速来受死!” 三千蓟镇精锐,可都是戚家军的班底,杀倭寇打鬼子就像喝水吃饭那般简单! 刚逃龙潭,又入虎穴! 倭寇们惨叫连连,可惜全都沦为戚家军刀下亡魂! —— 城门处的骚乱,引得大友义统疑心重重,可惜他们已经无法回头! 步入平壤城后,大友义统看到了一个年轻人,正坐在独属于李昖的王座上,翘着二郎腿等得颇为不耐烦。 在其身边,一男一女立于左右,男子阴柔英俊,正是神机营监枪内臣曹少钦。 女子巾帼须眉,一杆长枪在手,乃是白杆兵秦良玉! “终于来了!” 张维贤伸了个懒腰,笑道:“大友义统,大友家第二十二代总督,今日丧命于平壤!” 志贺亲善闻言大怒,正欲反唇相讥,却见四周房屋之上,不断涌现出明军鸟铳手的身影! “躲避!” 不等志贺亲善高呼提醒,鸟铳手们已经完成了瞄准! 砰!砰!砰! 与之前的直线射击不同,张维贤选择交叉射击的方法,主打一个零死角不留活口! 最外围的日军士兵最惨,直接沦为了明军的活靶子,愣是被射成筛子! “趁着他们填充铁炮,咱们快跑!” 大友义统已经失去方寸,现在军队全凭志贺亲善指挥,看到主公如此拉胯,甚至还尿了裤子,志贺亲善心中直骂娘! 又菜又爱玩,说的就是这种人,难怪当家之后被岛津打成这个鸟样! 志贺亲善的思路没错,日军最好的逃出机会,便是趁着明军填充鸟铳的空隙,可惜他们错估了张维贤的指挥! 方才射击的鸟铳手身后,赫然还有一名士兵,已经将填充好的鸟铳递了过去! 这是织田信长所用的三段射,换枪不换人,在如此地形之下,正好用来射杀日本人! “天要亡我大友家!” 大友义统哭嚎不止,谁知第二轮过后,鸟铳手们销声匿迹。 “天助我也!” 大友义统欣喜不已,当他抬眼看去,却见一将扛着大刀,率领明军缓缓逼近…… 第161章 日本大名,押解京城 刘綎扛着大刀,闲庭信步走向大友义统等人,之前手刃守山某人,让这位猛将觉得不过瘾…… 若是刀下亡魂,再多几个倭寇头目,这才叫巴适! “士可杀,不可辱!” 张维贤端坐王位的态度,引得大友义统愤怒不止,这厮不顾被尿液浸湿的裤子,发起了进攻的命令! 志贺亲善只觉得此人太过昏聩,这个时候要么跑要么投降,为了你那不值钱的面子,发起进攻岂不是触怒明军? 唰! 正当日军想要冲着张维贤发起进攻之际,却见白杆兵率先给予反击。 白杆钩镰,索命夺魂! 日本兵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钩镰枪截住腿部后,瞬间荡然无存! 被刮倒在地的日军士兵,随后只觉得心窝一凉,便被便被明军洞穿了胸口! “白杆兵的弟兄们厮杀一阵,剩下的倭寇给其余边军弟兄喝口汤!” “是,提督大人!” 刘綎心悦诚服,在这种胜局已定的战争中,张维贤依旧不忘给其他边军分功劳。 军功分配,这东西就像做买卖,不能所有人都拿一样的钱财,但终归要让人喝口汤。 辽东军为何后来鼓破万人捶,就是因为太贪! 神机营身为京营部队,待遇本来就比除了辽东之外的边军都要好,大家也受到张维贤的影响,愿意将军功分配给苦难的边军弟兄。 大友义统所率日本军队,被白杆兵打得落花流水,军阵甚至崩溃在即,听到后方传来脚步声,本以为是吉弘统幸领兵来援,谁知确实马蹄声如雷奔! “张老弟,哥哥来了!” 麻贵率领手下骑兵,直接杀奔而来,这是骆尚志等人授意,留给麻贵的舞台。 麻家军全都是跟着张维贤在宁夏之役的旧相识,如今更是兴奋不止,手起刀落斩首敌军! “叔父,莫要冲的太靠前!” 麻承恩头皮发麻,自家叔父老夫聊发少年狂,愣是亲自手刃三名倭寇,还觉得不过瘾,竟然要学刘綎去阵斩敌将! “承恩,都说东李西麻,今日也要让所有人知道,咱们麻家军不比李如松他们差!” 麻贵虎目微睁,将目标瞄准向了大友义统! “贼子,纳命来!” 麻贵惊雷一声吼,身后麻家军骑兵再次发起冲锋! 由于日本岛国太过狭隘,就连他们的马匹都比大明要矮上不少。 至于日本骑兵的描述,有四个字颇为贴切——猴子骑狗。 明军骑兵高头大马,愣是冲撞践踏,便令日军损失惨重! 大友义统此时夹着腿,移动颇为缓慢,急得志贺亲善连声敦促。 “主公,您怎么又停下了?” “亲善……我……我拉了!” 大友义统目光悲切,这一战让他颜面扫地,且尊严不复存在! 麻贵已经与麻承恩杀奔而来,大友义统周围的亲兵早就树倒猢狲散,什么武士忠义,下克上才是本质。 “休伤吾主!” 志贺亲善还算忠心,拔出倭刀妄想保护大友义统,毕竟在日本战国时期,忠诚的武士更容易被敌人接纳…… 志贺亲善有了小心思,觉得在大明也该如此,自己这样的忠勇之士,定会被劝降,加入明军也不错吧! 可惜他遇到的是错过平壤攻城,现在寸功未立,且立功心切的麻贵! 咔嚓! 麻贵一刀斩下,借助战马冲刺之力,愣是将志贺亲善劈的当场下跪。 没办法,力道太大,根本抵挡不住! 麻承恩刀指大友义统,却见曹少钦手持利剑上前,麻承恩还以为对方要抢功,只得后退让路。 “提督大人要活的!生擒也是大功,还愣着作甚?以为我会抢你战功不成?” 曹少钦冷笑道:“我神机营光复平壤,血战牡丹峰,岂会在意这点微不足道的功劳?” 麻承恩闻言老脸一红,抱拳行礼道:“是在下龌龊,还请公公莫怪!” 曹少钦摆了摆手,示意对方赶紧抓活的。 麻承恩也不含糊,一脚将大友义统踹翻,这才意识到自己捅了马蜂窝。 一股子臭气熏天袭来,令麻承恩恶心欲吐,没想到这厮被吓得屎尿横流! “我……投降……” 志贺亲善抵挡不住,拥有战马加持的麻贵,打他就像教育自家猎犬。 “将军,他喊投降呢!” “什么?风太大,我听不见!” 即便身边亲兵提醒,麻贵也装作没有听到,就是要阵斩敌将。 志贺亲善高估了自己的价值,尤其是在张维贤眼里,他都没听说过此人,更不会留活口。 岂能因为一个不知名的小日子,影响了他跟麻贵老哥的感情? 唰! 麻贵老当益壮,手起刀落砍了志贺亲善,同样完成了阵斩敌将的壮举! 刘綎等人忍不住叫好,麻贵长舒一口气,平壤之战打得痛快啊! “大人,为何留此人活口?” 秦良玉好奇不已,张维贤对待日本人,那是从不手下留情,这才留下大友义统,实在是有些蹊跷。 “好歹也是个日本大名,相当于咱们的藩王,送去京城给陛下把玩也不错。” “那之前的小又短呢?他也是大名吧?” “咳咳!秦参将,什么小又短,他叫小西行长。” 张维贤憋笑道:“这厮是第一军的主将,知道不少敌军情报,先把他榨干,再送去京城不迟。” “大友义统,不过是咱们陛下的开胃菜罢了。” 此时麻承恩捏住鼻子,一脚将大友义统踹到众人面前。 “提督大人……贼将已经带来了!” “承恩,这么臭,你把他带过来作甚?赶紧洗干净,给陛下送过去!” 大友义统有些懵逼,想起自己早年宠幸小厮,莫非明国皇帝还喜欢老厮不成? 菊花一紧,危! 李如松、吴惟忠、戚金等人也清剿完城内外日军,前来与张维贤会合。 众人全都面露喜色,六千倭寇首级,哪怕一人分上几百个,那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老弟,借一步说话!” 李如松招呼张维贤过来,后者起身前往,二人再次勾肩搭背。 “你搞什么?这时候不给自己人弄些军功,玩上平均分配了?” 李如松心疼道:“戚金、吴惟忠可都是南军,你不给建奴就算了,北军弟兄应该多得几颗首级才是!” 第162章 派系之争,毫无异议 在大明北军之中,能够熟练使用鸟铳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边军还停留在骑马砍杀,以及三眼铳和骑射的阶段。 并不是说这样的对敌方式不好,而是已经远远落后于世界战争理念。 就连小日子那边,也格外重视火器的使用,作为大明最为精锐的边军,火器应用比例低的令人发指。 反观戚继光,虽然是北方人,却在南方调教出了百战百胜的戚家军。 李如松之言,就是提醒张维贤,应该多多照顾北军才是,军功给南军他们算几个意思? 虽说戚金、吴惟忠等人,都在蓟镇驻防,但李如松却依旧视他们为南军。 南北争锋,本该是军队内部的良性竞争,如今却彻底变了味。 北军嘲笑南军不谙骑射,南军讥讽北军不善火器。 “如松兄,南北之争重要,还是国家大义为重?” 张维贤有此一问,李如松丝毫没有犹豫,淡定回答道:“自然是国家大义!我也钦佩戚金、吴惟忠的武勇,可他们跟你毕竟不是一条心!” “老弟,你真以为打仗只靠咱们前线就够了?这前线之人,每个身后都有另一位大人!” “若你我身后,站着的不是陛下,你觉得宋应昌等人会乖乖奉上粮草?不过来显摆官威就已经不错!” 李如松行军多年,他从以前的热血青年,变成了如今的热血中年,但他始终不愿意与朝廷那帮虫豸妥协。 哪怕他爹已经从名将,逐渐过渡成了政客,但李如松依旧是个纯粹的军人。 “今日你是东征提督,可谓花花轿子人人抬。” “来日,若你不幸罹难,又有几人会为你说句话?” “将军功掌握在自己手里,你要爬的更高,加上勋贵的身份,这才能压得住场子!” 李如松苦口婆心,将这些年的经验倾囊相授,他便是亲爹当伯爵,自己屡立战功,这才得到了万历皇帝的重视。 也才有了文官到了李如松那里,只能站着如喽啰,根本没办法耍官威。 “多谢如松兄提醒,只是将心比心,若我将军功全都让给北军弟兄……那南军、以及不远千里支援的川军,他们会作何感想?” 张维贤淡然道:“何况,戚金与吴惟忠二位将军,早已驻守蓟镇多年,所谓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还不被咱们视作自己人么?” 驻守边境十余年,戚家军的俸禄始终没有涨过。 看着隔壁辽东军吃香喝辣,戚家军只想涨薪,最后却在有心人的奏折中,变成了军中哗变,也让万历皇帝对这样的铁军痛下杀手。 呜呼哀哉! 张维贤绝不会让这样的惨剧上演,他将军功交给戚家军,也是在改变他们的境遇。 当然,戚继光接管蓟镇后,李成梁的确是郁闷了一段时间。 毕竟蒙古人不敢碰戚家军,大部分转移到了辽东…… 李如松默然不语,辽东与蓟镇也有过几次合作,戚金沉默寡言、不善言辞,却接手了其父最精锐的车营。 吴惟忠从不争功,且作战勇猛,可惜这样的人不在辽东军。 毕竟辽东军的内部环境,也培养不出这种人,都特娘成了军事地主,谁会割让自己的利益? “他们……是自己人。” “那不就得了,咱们兴许改变不了以文制武的环境,但我至少想让弟兄们过得好一点,至少有尊严一些。” 都是军人,张维贤这话让李如松心中一暖,这小子的想法,果然跟丘八不一样。 “老弟,那咱们下一步,就该去进攻开城了吧?” 李如松挤眉弄眼道:“骑兵马快,我只需带领本部兵马,就能攻克开城!这差事就交给哥哥,肯定不给你丢脸!” 李如松立功心切,除了自身喜欢打仗,还有亲爹李成梁的原因。 辽东总兵的位置被罢免,李家可谓人心惶惶,如今正是关键时刻。 在朝鲜立功,亦或是立功多少,决定着李如松能够顺利接任辽东总兵。 “如松兄,开城就在那里,也不会跑。” “与其进攻开城,何不想办法,吞下日本第二军?” “他们的主将,人送外号‘虎加藤’,可是日本人极为推崇的名将,手下皆为精锐兵马。” “此人,乃是丰臣秀吉的养子,更被誉为‘贱岳七本枪’之首。” 名将?精锐? 老子打的就是精锐! 李如松猛地一拍,正中张维贤后背,疼得后者龇牙咧嘴。 “老弟!还是你想着哥哥,知道把这条大鱼留给我!” “日本人就他妈喜欢吹牛逼!取名都那么粗鄙,还‘贱B七本枪’,真他娘没文化!” 李如松满脸兴奋,与其对付开城那些不知名的小卡拉米,还是那位虎逼加藤更对他胃口啊! “如松兄,你不会想要单干吧?三千女真骑兵,对上人家日本第二军?” “说得对,就是要单干!我避他锋芒?必须将其阵斩当场!” 自从刘綎与麻贵完成了阵斩后,明军刮起了一股子“歪风邪气”。 领兵大将没能阵斩敌将,手下士兵都会低人一等。 李如松每战身先士卒,只是运气不太好,没有遇到日本有名有姓的武将。 反倒是刘綎、麻贵皆有斩获,着实令李大公子郁闷了几日。 “加藤清正的人头,我要定了!” 李如松紧攥双拳,仿佛加藤清正不过插标卖首之辈。 “如松兄,你若是如此想法,且不停指挥的话,那还是进攻开城好了。” 张维贤脸色一冷,他要的不只是一场胜利,而是将加藤清正的第二军直接留在朝鲜! 小西行长、加藤清正,这两人把朝鲜打得有多惨,他就要团灭对方,以彰显大明国威! 攻打开城?那不成! “老弟,我保证听你指挥,能打胜仗!就如你所说,开城就在那,根本跑不掉,还是先拿下加藤清正再说!” “保证听话,不会僭越?” “保证,我给你立下军令状!” 李如松见张维贤态度松动,心中不由大喜,反正到了战场,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那好,咱们就当着全军将士的面,让你立下军令状!” “不是……张老弟,你啥意思啊?还信不过我?” “信不过!” 第163章 若我擒贼,牵马坠蹬 不等李如松反应,张维贤已经率先一步来到校场之上。 “诸位将士,李如松将军有件事,要跟大家宣布!” 军中大舞台,有胆你就来! 张维贤咧嘴一笑,直接看向手足无措的李如松。 这特娘要是立下军令状,至少在朝鲜期间,他必须听从张维贤的命令才行! 倒不是怕了这位小老弟,而是面子挂不住啊! 祖承训眉头一皱,总觉得自家大公子,恐怕又被某些人算计了! 刘綎、吴惟忠、戚金等人,则是饶有兴致地看向李如松,不知这位李大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这……” “如松兄,爷们儿要面,关键时刻不能掉链子!” 张维贤狡黠一笑,有些时候要让这种悍将听话,就要用非常手段。 “你给老子等着,以后再找你算账,不怕你喝趴下,老子不姓李!” 李如松气鼓鼓地走到校场,高声道:“都别他妈瞎猜了!我要立下军令状,在朝鲜作战期间,绝不会僭越,保证听从咱们东征提督的命令!” 李如松,遵从军令?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跟李如松有过合作的几人,全都一脸懵逼,谁不知道李如松打仗向来不按常理出牌。 不仅敌人猜不到,就连自己人都猜不到他的下一步动作。 “不过么……当着老少爷们儿的面,我也想跟张提督来个赌注!” 李如松岂能光被别人算计,他笑吟吟地看向张维贤。 “我若能打败什么贱B七本枪,还有虎逼加藤,还请张提督为我牵马坠蹬!” 李如松傲然而立,他就是要证明,大明之将远远强于所谓的日本名将! 贱B七本枪?虎逼加藤?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刘綎低声询问道:“老吴、老骆,还有戚家贤侄,你们听说过这两号人物?” 耿直的刘綎,甚至以为李如松说的是两个人。 “没听到!” “不知道!” “真不清楚!” 三人同样一脸懵,谁知张维贤和李如松只说了几句话,就将这位猛将顺毛撸舒服了。 “无妨!咱们真能打败加藤清正,将第二军彻底埋葬于朝鲜,哪怕回到紫禁城,我也给你牵马坠蹬!”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啪! 张维贤与李如松击掌为盟,只要后者保证听话,三千女真骑兵能够为己所用,那将大大丰富他的作战体系! 张维贤稳了,李如松爽了,只有努尔哈赤慌了! 大郎,他是一点都不考虑自己的感受啊! 张维贤怎么用女真骑兵的? 主打一个有困难你们上! 进攻平壤的战损已经出来了,明军总共阵亡七百余人,其中建州女真高达四百! 全都是冲锋上前之际,被日本铁炮所伤,其中也有李如松冲的太猛之原因。 可怨恨李如松,努尔哈赤不敢,只能将这股子怨气转移到了张维贤头上。 四百人啊,那可都是他手下精锐,就这么葬送在朝鲜战场,还特娘的斩获减半! 李如松不经意间瞥向了努尔哈赤,后者还要故作高兴,毕竟主子发火,建州卫的好处又要被削减。 “此事说好了,其余人等各自回营休整。” “金命元,你过来一趟。” 张维贤负手而立,随即笑吟吟地看向朝鲜都元帅。 被大友义统这种战五渣的军队冲垮,险些直接败逃的金命元,已经成为了军中嘲笑的对象。 尤其是得知明军攻克平壤,只为诱敌大友义统,金命元更是忐忑难安,生怕张维贤知道他的间谍身份。 “坐。” 张维贤示意对方落座,随后为其斟茶一杯。 “给日本人当狗,感觉怎么样?” 此言一出,金命元冷汗直流,他本以为对方会铺垫一番,谁知张维贤丝毫不客气,直接来了个开门见山。 “我……在下……属下也是有苦衷的!” 金命元叹气一声,当卖国贼的滋味不好受,可谁让他的妻女掌握在日本人手中? “不管理由是什么,你都是朝鲜都元帅,应该以国家大义为主。” “我且问你,若此事捅到王上那里,敢问你的下场会如何?” 金命元浑身发抖,别看李昖面对大明与日本唯唯诺诺,对他们这些臣子可是重拳出击。 且不说自己性命难保,还会牵连到家人! 一失足成千古恨,金命元紧张难安,甚至做好了一死了之的准备。 反正人已经死了,张维贤告发到李昖那里,也是死无对证! 这也是金命元能想到,唯一保全家族的做法了。 “你觉得死了就能万事大吉?” 张维贤抿了一口茶,朝鲜这些茶叶沫子,远不如英国公府的好喝,甚至不如北京城的茶摊儿。 “我……属下不敢!” “如果我说,不会追究你,甚至会让你成为朝鲜的英雄呢?” 英雄? 金命元有些发懵,却见张维贤嘴角微微上扬。 “你不是日本奸细,只是伪装身份,为我大明提供情报。” “即便以后事情败露,大明来保你,试问王上敢说话么?” 大明! 对啊,这才是最大的靠山,最粗的大腿! 金命元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劲,那他妈还不是奸细? 只不过成了给大明提供日本人情报的奸细而已! “别着急拒绝,你的妻女在日本人手里,可谓饱受摧残,不过在我手里,他们肯定能活得像个人。” 张维贤淡然一笑:“何况,我又不让你重新回到日本人军中,只是适当写几封信,就能够立下战功,这笔买卖你稳赚不亏。” 适当写信,就能立功? 金命元只觉得有些天方夜谭,他这辈子都没听过这么离谱的话! 究竟是眼前之人太狂,还是他眼界太低? “对了,都元帅,其实你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跟大明合作。” “你甚至不知道,朝鲜军中甚至你的身边,也有我锦衣卫的人。” 张维贤并未夸大其词,大明的情报系统,可谓无孔不入。 当然,究竟谁是锦衣卫,他肯定不知道,但是吓唬一下金命元却足矣。 “属下……愿为张提督效犬马之劳!” “识时务者为俊杰!来来来,我先教你写信!知道加藤清正吧?就他了!” 第164章 正经人,谁保李昖啊? 关于张维贤所说内容,吓得金命元差点直接尿裤裆…… 这他妈是让他当朝鲜英雄,还是直接被李彦X出去? 真当李彦在你们面前唯唯诺诺,他就是个脾气好的朝鲜王了? “提督大人,这么写的话,岂不是要将王上置于险地?” 金命元踌躇半天,低声道:“何况,小西行长已经战败,平壤失守的消息,恐怕肯定会传到加藤清正耳中。” “属下担心,加藤清正知晓此事后,一定不会中计……” 张维贤摆了摆手,笑道:“这些你不用担心,王上的生死安全由我来负责便是。” “还有啊,你低估了加藤清正跟小西行长的矛盾,他巴不得看小西行长战败受辱。” “至于按照我所说的剧本去进攻义州,完全是为了早点结束战争。” 只要李昖被日军擒获,大明还会赖在朝鲜?恐怕早就一走了之。 小西行长先一步攻克汉城与平壤,本来对加藤清正而言就是一种羞辱。 对方如今城破人还被俘虏,加藤清正只会放声大笑,随后思考如何超越小西行长,取得一场大胜。 金命元这个双面间谍,就是张维贤手中的快刀,以及加藤清正自认为的棋子。 “你无需任何隐瞒,将平壤发生的事情,尽数告知加藤清正便是。” “至于如何让他取信,就把王上所在位置,以及平日作息习惯全部告知。” 张维贤轻描淡写几句话,就让金命元将李昖卖了个干干净净,这已经是直接给坐标,让加藤清正前来偷袭了。 “那万一王上……” “没有万一。” 张维贤打定主意,真有万一大不了他再从李昖的子嗣之中挑选一个,承担起朝鲜王的重任。 “对了,顺便透露一下我军的状况,主要是努尔哈赤所率的女真骑兵。” “我把他们的作战习惯,尽数告知于你。” “都元帅,你这是什么眼神儿?我是那种故意卖队友的人么?” 金命元看着眼前厚颜无耻的家伙,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厮连大明军队都卖,更别说朝鲜王李昖了! 王上啊,臣也是身不由己,您自求多福吧! 金命元心中感慨一句,随后便在张维贤的润色下,完成了一封交给加藤清正的书信。 张维贤送走金命元后,又前去探望小西行长,沈惟敬负责看管此人。 “为何不杀了我?在下乃第一军主将,杀了我定是大功一件!” 小西行长巴不得立刻赴死,总比被羞辱要强,还能留下个身后名。 “你是担心在日本的食邑吧?” 张维贤淡然一笑,示意小西行长放轻松,更是命人拿来一碗白饭,随后将一些茶叶沫子连汤带水倒了进去。 “来,请你吃茶泡饭,你们日本人不就喜欢这玩意儿?” 一旁的沈惟敬很是好信儿,没想到张维贤连小日子这种附庸风雅的吃法都知道? 茶水泡饭,能有什么好吃的? 不过是无病呻吟,故作高深罢了。 小西行长有些无语,他们在国内吃的茶泡饭,都要吹嘘一番周围环境,以及所用茶水和稻米。 再看张维贤给的,糙米加茶叶沫子,这玩意儿能吃? “不吃啊,那就先饿两天。” 小西行长还在犹豫之际,张维贤已经把碗拿走。 “你究竟要做什么?羞辱在下,不能给你带来任何好处!” “好处?心情的愉悦算不算?” 张维贤此时靠近小西行长,低声道:“你说,加藤清正若知道你战败,写给丰臣秀吉的书信中,会是什么内容呢?” 想起加藤清正这狗东西,小西行长咬牙切齿,随后便是一阵后怕。 其实战败被俘不可怕,谁还没个马失前蹄的时候,不怕没好事就怕没好人。 以加藤清正跟小西行长的矛盾,前者肯定会大书特书,尽量抹黑小西行长。 哪怕最后小西行长侥幸活下来,能够回到日本,也会被没收封地,甚至贬为平民。 这对一个好不容易爬到大名的人而言,根本就难以接受。 “你……你要做什么?” “如果我说,能让加藤清正也在朝鲜跌个跟头,甚至比你还要惨呢?” 张维贤面带笑意,在小西行长眼里,这就是一个擅长欺诈的恶鬼般若,引诱他一步步走向深渊。 “其实放了你也无妨,我猜第三军的黑田长政,在损失了大友义统六千兵马后,对你肯定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吧?” 张维贤随后又抛出了重磅消息,那就是大友义统战败,第三军也遭受了损失! 第一军和第二军,主要以攻坚为主,至于第三军的黑田长政,则以占领经营为主。 如今的小西行长,失去了第一军的兵马,已经彻底沦为了丧家之犬。 “唉……本来你还有担任使者,帮助大明与日本和谈的机会。” “如今看来,阁下似乎是个忠义之士,宁可让加藤清正肆意污蔑,也不肯与我大明合作。” “可惜,可惜!” 张维贤摇头叹气,直接选择离开,沈惟敬则是趁机将那碗茶叶沫子泡饭拿了过来。 “小西老弟,本来就是你们日本人主动入侵朝鲜,我大明不过是身为宗主国,帮助藩属收复失地罢了。” “何况,你看我们提督大人,是不是慈眉善目,且为人颇讲诚信?” 慈眉善目,颇讲诚信? 我信你个鬼,糟老头子坏得很,要不是信了你们,平壤又岂会被攻克? 小西行长现在死的心都有,他现在沦落为阶下囚,而死对头加藤清正,却有可能成为功臣,这让他怎么能忍受? “尊使,在下想要……” “小西老弟,你先想想,我知道你的人品,肯定不会做出卖袍泽之事,在下先走一步!” 沈惟敬深谙谈判之道,现在答应让小西行长反水,狗东西肯定会提出条件。 先拖延几日,让小西行长受不了苦难,到时候自然会无条件配合大明。 “坏了,小老儿怎么跟提督大人一样,心肠大大滴坏呀!” 沈惟敬捋了捋胡须,随后走出了牢房,徒留小西行长无语凝噎。 加藤清正尚且不知,一张无形的包围网,已经慢慢编织而成。 第165章 加藤仗义?虫豸而已 朝鲜,咸镜道。 加藤清正一路向北,接连俘获朝鲜王李昖的两位王子。 唯一让他郁闷的是,自己终究没有小西行长快,以至于被对方来了个飞龙骑脸。 丰臣秀吉在国内可是大肆表扬小西行长,甚至有传闻要给他增加封地的消息。 小西行长也气势如虹,直接拿下平壤,以其为根据地进逼义州,把李昖吓得想要逃亡大明避难。 如果二人精诚合作,说不定明军尚未到来,朝鲜就已经亡国灭种。 可惜加藤清正看不起小西行长商人的身份,更是依仗自己是秀吉养子,对小西行长多有羞辱。 二人能在攻克汉城的庆功宴上,直接刀剑相向,关系之恶劣可想而知。 “将军,第一军的小西行长,给您写信了。” 锅岛直茂呈上书信,他能感觉到加藤清正眼中的怒火。 明军,加藤清正丝毫没放在眼里,至少平壤之战的祖承训,让他看到明军虽人高马大,但明显纪律性不强,没有日本军队玉碎的精神。 “那个獐头鼠目之辈,写信给我作甚?” 加藤清正忍住心中不耐,接过书信查阅起来,这一看不要紧,令他哈哈大笑。 “将军,发生了什么事?” 锅岛直茂清楚二人关系,只能小心翼翼询问。 毕竟加藤清正之前越过图们江,想要试试明军的本事,结果却被海西女真打了个大败而归。 当然,这件事加藤清正命令手下人不要外传,否则被人知道太过丢面。 “小西行长,竟然向我军求援!” “第一军丢了平壤,如今与第三军的大友义统困守凤山。” “我就说过,小西行长这厮迟早马失前蹄!” 战友被困,重要据点丢失,加藤清正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令锅岛直茂也是相当无语。 给这厮做参谋,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平壤丢失,他们要么放弃咸镜道,赶紧与第三军会合,否则容易被明军切断后路! 只是看加藤清正这副模样,显然没有想那么多。 “将军,不如暂且放弃咸镜道,先去与黑田长政会合……” 锅岛直茂小心翼翼地劝说,毕竟对方是猴子的养子。 加藤清正冷静下来,他也打算放弃咸镜道,带着李昖的两位王子南下。 只要有这两张牌,朝鲜军队根本不敢碰他,至于明军? 祖承训麾下那些军纪松散的骑兵,来多少他就杀多少! “将军,又有您的信!” “我的?” 小西行长送来的求救信,被加藤清正扔在一边。 狗才会去救那个低贱的商人,加藤清正看热闹还来不及! “朝鲜都元帅,金命元?那个在忠州之战,败北的家伙?” 加藤清正面露轻蔑之色,随后翻阅书信,整个人瞪大双眸,猛拍大腿再次狂笑,吓得锅岛直茂一激灵。 “天助我也!你留下经略咸镜道,我率兵南下,此役定要擒获李昖!” —— 平壤,行宫。 金命元与小西行长大眼瞪小眼,谁能想到二人有朝一日,都会成为张维贤算计加藤清正的帮凶…… “提督大人,加藤清正恐怕不会相信我吧?” 金命元紧张不已,张维贤还算仁义,每日都会让他面见妻女,也让他放心不少。 最为难得的是,张维贤不愧为大明国的正人君子,没碰他妻女一根汗毛。 反观狗日的日本人,若非金命元有用,恐怕妻女早已被羞辱。 小西行长同样冷笑道:“提督大人,你想故技重施,引诱加藤清正来平壤,恐怕打错了算盘!”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友义统那般愚蠢!加藤清正只会看在下的笑话!” 张维贤在一旁养神品茗,秦良玉对此感到好奇,为其斟茶一杯。 只因前几日,张维贤再次下令,大军留在平壤不动,同时封锁消息,尤其是不能传到李昖耳中。 同时,张维贤派人告知宋应昌,尽快离开朝鲜,回到大明境内。 像袁黄这样的文官,则尽快前往平壤与军队会合。 “你们任何一个写信,加藤清正都会不为所动,但是两封信接连送到他手中呢?” “小西行长信中,语气卑微,措辞恭敬,想要求得加藤清正的支援。” “金命元的信中,则表明了朝鲜王所在位置,甚至守备兵力。” 张维贤轻描淡写叙述着二人心中的内容,小西行长陷入思考,金命元则愣在原地,他根本不明白这两封信有什么用。 秦良玉秀眉微蹙,为了了解日军实力,她曾多次请教张维贤,了解日军各个主将,以及贼酋丰臣秀吉这个人。 “平壤丢失,关乎大局,加藤清正若袖手旁观,事后定会被丰臣秀吉问罪。” “他又不愿意直接支援,加上有了朝鲜王的位置,加藤清正八成会铤而走险,直接进攻义州。” “拿下义州的同时,引诱我军前去支援,到时候所谓的凤山日军,则可趁机夺回平壤。” 秦良玉结合张维贤的提示,分析出了自己的结论,笑道:“好个一石二鸟之计,这厮还真是心思阴沉!” 小西行长最为了解加藤清正,按照秦良玉所说,对方似乎真能干得出来! 金命元则是脸色铁青,如此一来岂不是将王上置于险地? 大明东征提督鄙夷他们就算了,难道连王上都看不上了? 直接沦为引诱加藤清正上钩的饵料! 李昖若是得知此事,恐怕肯定会心中不满…… 好在金命元现在已经上了贼船,李昖的安危压根不在其考虑范围之内。 死道友不死贫道,苦一苦王上吧! “秦参将果然聪慧!加藤清正大概率,会按照你说的去做。” “所以,我军要部下天罗地网,目标歼灭第二军所有士兵。” “但凡敢踏上朝鲜国土,日军有一个算一个,让他们有来无回。” 张维贤说罢,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笑道:“此事,可不能让王上知道,他表现得越松弛,钓鱼效果越好!” —— 义州,行宫。 在明军出发后,李昖又恢复了醉生梦死的生活。 尤其是宋应昌渡江过境,朝鲜王连演都不用演了。 “阿嚏!” “王上,您可要保重身体啊!” “无妨,兴许是昨日宠幸宫女太晚,让御医配上几颗大补丸!” 第166章 兵行险着,直面加藤 正如张维贤所料,加藤清正不会直接救援小西行长,而是玩一招声东击西。 擒获朝鲜王李昖,导致朝鲜彻底亡国,明军也会士气萎靡不振,即便丰臣秀吉也要夸他牛逼。 你小西行长不过率先攻破汉城和平壤,哪有我加藤清正擒获朝鲜王带派? 加藤清正果断率领手下家臣饭田直景、庄林一心、大木兼能直奔义州,准备生擒朝鲜王李昖! 至于参谋锅岛直茂,则被他留下经略咸镜道,他生怕海西女真打过来,那些蛮夷的战斗力太过恐怖! 加藤清正南下之际,也不忘派遣斥候不断侦查情报,他同样怀疑金命元信中所说内容的真实性。 好在每隔一段时间,金命元总会派人送来书信,同时标注了沿途明军,亦或是朝鲜军队的防区,让加藤清正能够绕开对方,不费吹灰之力赶往义州。 加藤清正一身轻松,另一边的金命元则是冷汗直流,虽说是张维贤的指令,但他所做之事,在成为汉奸的路上越走越远…… 奈何现在想停下,可把柄全都在张维贤手里,金命元觉得自己就是个提线木偶,被张维贤玩弄于股掌之中。 数日过去,张维贤又给自己增添了难度。 “去,把我所在的军营,以及布防状况,全都告诉加藤清正!” “什么?大人,您这是……” 作死二字,最终还是被金命元咽了下去,生怕惹恼了这位东征提督。 “让你写你就写,我又不是嫌命长,会让加藤清正杀死?” 张维贤嘴角上扬,对这位日本名将,不过过招怎么能行? 何况,要坚定对方偷家的思路,万一加藤清正脑抽,直接跟明军正面对决怎么办? 不吓唬一下李昖,这位朝鲜王日后怎么能听话? 驯服李昖,暴打倭寇,张维贤同样想一石二鸟。 当然,这件事全程都对柳成龙有所隐瞒,生怕这厮会去告密。 金命元在一旁唯唯诺诺写信,其余明军大佬已然汇聚一堂。 “恩师徐渭曾经说过,日本人最擅长夜袭。” “张老弟一旦将我军布防告知倭寇,他们十九八九会过来。” 李如松双臂环胸,对张维贤的馊主意颇为赞赏,拿李昖当饵料,去钓加藤清正这条大鱼! 他还等着消灭加藤清正,让张维贤给他牵马坠蹬呢! “呵呵,咱们一旦有所防备,这群瓜娃子来了,还不是找死!” 刘綎咧嘴一笑,“李将军,你还没有取得阵斩啊!” 李如松闻言有些气恼,几人同为总兵,刘綎和麻贵全都完成了阵斩敌将的壮举,唯有他运气太差,这帮日本王八蛋全都躲着他! 只怪李如松身形高大,且一看便是猛将,日本人又不是傻子,谁会去主动送死? 反观麻贵现在年老,刘綎精瘦无比,这二人外形外貌都极具欺骗性。 李某人,终究是输给了自己啊! “我军,还是以歼灭敌军兵力为主,切不可操之过急。” 麻贵时时提醒一句,生怕李如松为了阵斩,又跟疯狗一样冲进敌阵,将自己置身险地。 努尔哈赤深以为意,心中默默为麻贵点赞,只要李如松不主动冲锋,他打算带着手下骑兵划水。 每一位精锐骑兵,可都是他努尔哈赤的宝贝疙瘩,日后能够一统女真诸部,就看此次参战能捞到多少好处。 “王上那边的军队,恐怕数量不是很多,质量更是堪忧。” “我军必须做出随时救援的准备,以免朝鲜那边损失过大。” 吴惟忠轻声提醒,却见众将面露轻松之色,仿佛李昖的生死跟他们没有太大关系。 戚金则淡然道:“军粮,咱们大明自己运。就连行军道路,都是咱们自己铺设。敢问他朝鲜做了些什么?” “好不容易派出点军队,结果还是酒囊饭袋!” 戚金话糙理不糙,身为戚继光的子嗣,他是真看不上朝鲜那帮虾兵蟹将。 人家辽东军虽然军纪松散,但是战斗力强啊! 反观朝鲜军队,既没有战斗力,军纪还是依托答辩。 金命元心中难受,你们羞辱朝军的时候,能不能顾忌一下当事人的感受? 他可是还在给加藤清正写小作文呢! 待到金命元回信完毕,张维贤则做出了各种部署。 其实只有一条,晚上别睡觉便是。 至于朝鲜军队,命令则相反,晚上安心睡大觉! “提督大人,您不是说过,日本人会发动夜袭么?” “对啊,有我军弟兄保护,让你的人睡觉,这还不满足?” “……” 金命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张维贤所说,又有几分道理。 —— 日本军营。 看着金命元送来的书信,加藤清正嘴角微微上扬,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这厮留了个心眼,金命元每次报点明军,加藤清正只接收消息,却从不透露自己的位置。 哪怕金命元这边真的有诈,加藤清正也能随时撤退跑路。 只是这一次,金命元连明军主帅的位置都给了,加藤清正有了别样的心思。 “我欲夜袭明军,即便不能生擒其主帅,也能将明军吓得屁滚尿流。” 加藤清正对大明的态度向来强硬,哪怕是日后和谈,他也属于顽固派,认为大明绝不会接受日本的条件。 某种意义而言,这厮了解大明,更了解自己。 只不过跟小西行长这种文治派,希望用和谈谋取利益相比,加藤清正这种武斗派更相信手中的倭刀。 “主公,我等不是要生擒朝鲜王?何必招惹明军,这样只会暴露自身位置。” 家臣饭田直景直言不讳,希望加藤清正不要想一出是一出,真以为明军都是菜逼,能轻易被蹂躏不成? 小西行长比你还快,最后还不是丢了平壤,被人家明军赶到了凤山? “非也!兵者,诡道也!何况敌在明我在暗,此战定可重创明军。” “我军营帐在十里开外,明军焉能找到?” “明日一早,咱们再换地方扎营,保证令明军找寻不到。” 加藤清正主意已定,家臣们也劝说不得,只能任由其发挥。 “今晚,夜袭明军!” 第167章 挑灯夜战,初会加藤 夜袭! 这一招,日本人来到朝鲜之后,可谓屡试不爽。 尤其是那些军纪松散,且张力低下的朝鲜军队,一旦被夜袭成功,便会瞬间士气萎靡,导致溃不成军。 忠州之战,对于日本人而言,已经算是“苦战”,至少还跟朝鲜军队正面交战。 实则身材矮小,且性格凶厉的日军,最喜欢在夜间化身恶鬼,夺取敌人的性命。 加藤清正命令所有人白日休息睡觉,甚至到了夜间也没有埋锅造饭,而是吃下寒食填饱肚子,确保自身不会暴露。 明军的情报能力,即便是日军也要自愧不如,他们引以为傲的忍者,在锦衣卫和夜不收眼中,是那么的幼稚可笑。 加藤清正还不清楚,就连他野爹丰臣秀吉的身边,其实也已经潜伏进了锦衣卫。 “主公,军队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进攻!” 饭田直景信心满满,手下斥候来报,明军除了少数哨岗外,营帐内可谓鼾声如雷,都已经陷入了沉睡之中。 即便是站岗之人,也都是哈欠连天,正如加藤清正所料,此乃夜袭良机。 “此役,若能一举擒获大明提督,主公定能名扬天下!” “小西行长算什么?太阁大人麾下第一名将,非主公莫属。” 庄林一心一记马屁奉上,让加藤清正心花怒放,取得丰臣家老位置,将小西行长踩在脚下,还有比这更爽的事情? “在下,愿为主公先锋!” 大木兼能主动请缨,眼看嘴皮子不如以上二位利索,他只能用行动来证明自身。 “呵呵,有你们三位可靠的家臣,在下打败明军指日可待。” “就从今夜,让明军想起被我日之本击溃的恐怖吧!” 平壤之战,得知小西行长打不了祖承训,加藤清正不知郁闷了多久。 他心中甚至痛骂明军太菜,输给谁不行,非要输给小西行长。 也正是祖承训得原因,导致加藤清正心中看不起明军,连小西行长都能输,明军能有多少战力? “出发!” 加藤清正一声令下,亲自上马督战,一旦形成优势,他便会奔赴战场,完成斩杀张维贤的丰功伟绩! 饭田直景与庄林一心直接进攻明军,至于马屁慢了一步的大木兼能,则被安排偷袭朝鲜军营。 日军抹黑前行,他们不敢引火,生怕暴露位置,令明军发现端倪。 饭田直景亲自带队,匍匐身子加上个头矮小,隐藏在草丛中,愣是跟野草齐平…… 再看明军大营之中,几个哨岗哈欠连天,甚至有昏昏欲睡的架势。 饭田直景靠近之后,终于安耐不住,抽出倭刀大呼一声:“冲锋!” 日军此时鼓噪大作,这些王八蛋鬼哭狼嚎,想要以此震慑明军,引得对方骚动。 负责放哨的明军,吓得屁滚尿流,直奔大营而去。 加藤清正嘴角上扬,“明军,不过如此!小西行长能做到的,在下亦能做到!太阁大人,今日便让您看看,谁才是丰臣家的基石。” 饭田直景见状大喜,不管三七二十一,率领手下军队冲入明军大营,准备来个大杀特杀。 他似乎已经预见,明军众人衣衫不整,甚至来不及拿起武器,便被日军一刀刺穿身体的情景。 明军大营此时一片黑暗,饭田直景却乐在其中,他们已经习惯在黑暗中作战,何况现在随时可以引火观察。 “点燃火把,一个不留!” 日军赶紧尊命照做,只是看到眼前景象,令他们心中颤抖,仿佛坠入冰窟! 唰! 却见本该衣衫不整,甚至拿不到武器的明军,此刻全都甲胄傍身! 尤其是周围散布着鸟铳手,形成菱形交叉式,他们已经完成了瞄准。 战场静的可怕,火绳点燃的声音,依稀能够听到。 “欢迎,来到死亡空间。” 张维贤嘴角上扬,终于上钩了啊! 砰!砰!砰! 东正提督一句话,戚金已经下令手下铳卒射击! 这种白捡的战功,张维贤不介意让戚金、吴惟忠等南军将领参与进来。 不管南军北军全都是明军,对于北方人常年担任主将,且偏袒北军的情况,南军将士们早就不满。 你们北军抵御蒙古、女真有功,我们南军打倭寇海盗,插在哪里了? 何况吴惟忠、骆尚志、戚金等人,可都是战力不俗的南军将领。 对于张维贤的安排,戚金心中颇为感动,他明白父亲为何落得凄惨下场,就是朝中靠山倒了,靠山的政敌们开始疯狂反扑。 若是有机会,他也会找一个靠山,只不过绝非随时可能倒塌的文官大佬,张维贤这个大明世袭勋贵,逐渐进入了戚金的眼中。 一轮交叉射击过后,日军显然被打懵,本来偷袭的应该是他们,懵逼的应该是明军才对! 如今,怎么本末倒置,攻守易型了? “戚将军,倭人身材矮小,下次记得让弟兄们压枪,这才干掉几个人?顶多才死了一半而已。” 张维贤开口打趣,整个人负手而立,看向狼狈不堪的日军。 戚家军众人放声大笑,对于提督大人的玩笑,显然十分受用。 “提督大人说的是,这帮野猴子太矮,害老子放了空响!” “你是浪费铅子,还浪费了火药!” “再射他们一轮,老子就不信弄不死他们!” 明军这边打得起劲,饭田直景也反应过来,压根不管被击中倒地的日军士兵,直接调头便跑。 “跑!快跑!这是明军的埋伏!” “饭田大人呢?八嘎!他竟然先跑了!” “明军的铁炮,何时如此精准了?” 回想平壤埋伏祖承训,日军清楚记得明君不善火器的评价! 可惜,他们遇到的是戚家军的传人,以及神机营戎政张维贤。 明军不善火气,今日就给你们见识一番! “休要说笑,给我再打!提督大人将此肥差交给咱们,定不能让他失望!” 戚金为人严谨,方才一轮射击至少令三百多名倭寇失去战斗力,但他显然不满意。 唯有将这些倭寇尽数拿下,才能不辜负张维贤的信任! 大营之外,等待许久的加藤清正,已经有些不耐烦。 “直景他们,不会想越过我这个主公,去生擒明朝大将吧?” 第168章 败加藤,慰恩师在天之灵 战败? 在加藤清账眼中,根本不存在战败二字。 一旦日军用处了引以为傲的夜袭,寻常军队恐怕难以招架。 只不过,明军之中,却存在着两个异类,他们早已看穿了日本人的把戏。 张维贤自然不必多说,对于日本人的研究与厌恶,已经深入骨髓,这是民族的血海深仇,永生永世不可忘记。 另一位,则是李如松。 别看李大公子平日里五大三粗,跟张维贤丝毫不对付,但整个明军之中,也唯有李如松进言——日军可能夜袭! 得益于恩师徐渭的教导,才将李如松从一个猛将,调教成一位帅才。 徐渭,曾经追随胡宗宪东南抗倭,他还有个老同事,便是赫赫威名的戚继光。 二人一文一武,辅佐胡宗宪抗倭立功。 只不过胡宗宪日薄西山后,二人境遇各不相同。 徐渭漂泊半生,戚继光则搭上了张居正的快车青云直上。 徐渭最后为大明朝做出的贡献,便是北上蓟镇探望老同事,然后被戚继光推荐了一名少年英才——李如松。 日本人惯用的战法,以及他们的习惯,徐渭可谓门儿清,全都毫不保留地交给了李如松。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将所有兵法技艺传给李如松后,徐渭婉拒李成梁的邀约,果断孑然而去。 天才不是走向辉煌,便是走向灭亡。 这一年,也就是万历二十一年,弟子在朝鲜战场奋勇杀敌,穷困潦倒的徐渭却于二儿媳家中去世 ,终年七十三岁,葬于绍兴城南木栅山。 死前,徐渭写有《畸谱》,记述自己坎坷的人生经历。 在他去世之际,身边唯有一狗与之相伴,床上连一铺席子都没有。 李如松得知此事,可谓心痛不已,决定要用一场大胜,来告慰恩师的在天之灵。 张维贤也颇为大方,让神机营以及白杆兵给李如松搭台子打下手。 李如松则婉言拒绝,而是拉上了不怎么情愿的努尔哈赤…… 女真骑兵,又要跟倭寇针尖对麦芒的战斗了! “加藤清正,老子要取你狗头!” 随着一声大喝,加藤清正突然看向后方,一支骑兵竟然比他们还要贼,神不知鬼不觉地包抄而来! “你……你是何人?” 被日本人誉为“虎加藤”的名将,此时显然有些懵逼,在他眼中能被小西行长无情蹂躏的明军,何时变得如此诡异? “你爷爷!” 李如松甩下一句,便双腿一夹,身下战马迅如闪电,直奔日本军阵而去! “大郎,你等等……” 努尔哈赤本想吓唬一下日本人,待他们退去后,自己兵马也不会遭受损失,还能完成张维贤的任务,岂不是两全其美? 谁知李如松已经冲了过去,女真骑兵若不跟进,这厮很有可能被日军射成筛子! “他妈的!跟我上!” 努尔哈赤恨啊,早知道就不该蹚朝鲜这泡浑水! 攻打平壤,他建州女真损失最为惨重,如今却又要跟日军针尖对麦芒! 加藤清正很快便冷静下来,这厮没有如想象中溃逃,而是组织手下士兵进行反击。 “足轻在前,铁炮于中,弓箭殿后,阻挡明军骑兵!” 加藤清正明白骑兵在野战中的优势,当即以三重军阵阻敌。 其中手握长枪的足轻,说白了便是明军马蹄下的炮灰,他们的任务便是拖延骑兵,使得其减速,俗称人肉减速带。 至于殿后的弓箭手,则不管三七二十一,迅速放箭扰敌,用来扰乱骑兵的视线,再次完成对骑兵的减速。 真正的杀招则是处于足轻身后的铁炮手,他们的杀伤力最强,奈何射程有限,只能位于足轻之后,弓箭之前。 砰!砰!砰! 日军妄想利用铁炮的杀伤,令明军骑兵知难而退。 “大郎,敌军火力太猛,不如避其锋芒,等着提督大人他们……” 努尔哈赤有意后退,就在日军一轮射击后,已经有三十余名女真骑兵被击落马下! 这些人,可都是他培养出来的精锐啊! “加藤清正就在前面,我避他锋芒?” 李如松双目血红,今日若不能打赢这场仗,如何告慰恩师徐渭? 他不止一次写信恳求恩师前来辽东养老,徐渭却总是以不想靠徒弟为理由拒绝。 士大夫的风骨,在徐渭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但最后他的悲惨结局,却让关心他的人心如刀绞。 “他妈的!对方现在措手不及,肯定打不出三段击,不怕死的跟我冲!” “砍下一颗人头,老子再给你们追加十两银子!” 李如松一句话,令本来战意消退的女真骑兵瞬间来了精神! 他们这次杀敌,可没有违反军纪,除了能得到大明朝廷的赏赐,还有李如松个人的赏银,双倍赏赐双倍快乐! 努尔哈赤暗道不好,自己这群族人只能看到眼前利益! 大明朝廷和李如松肯定能给钱,但你们也得他妈有命花啊! 不等努尔哈赤发号施令,女真骑兵已经跟着李如松再次猛攻而去! 李如松一马当先,面对妄想以长枪偷袭的倭寇,他甚至懒得提刀,只需人马合一,将对方践踏而亡! 砰! 马蹄猛踩,那倭寇胸骨碎裂,被后面跟上的骑兵直接踩成肉泥! 这一幕,看得日军足轻目瞪口呆! 哪怕日本闻名的武田赤备,也不具备这等实力啊! 日本骑兵,还停留在上马赶路下马作战的阶段,甚至能在战马上挥舞长枪,都被他们称作猛将。 可惜,在大明这种实力,老兵们估计会微微一笑,甩下一句:“终于会骑马了呀,菜鸟!” 足轻们被战争践踏,瞬间军阵崩溃! 铁炮手们暴露于眼前,李如松双目血红,终于抓到你们这群猴子了! 唰!唰! 刀在手,杀倭狗! 李如松挥舞战刀,将两名跃起的铁炮手无情斩杀,哪怕对方倭刀袭来,他依旧不闪不避! 咔嚓! 倭刀与甲胄碰撞,李如松只觉得力道如同挠痒,而他已经再次冲破了日军军阵! 加藤清正,近在眼前! “恩师,今日就以此人头颅,慰藉您在天之灵!” 李如松心中默念,加藤清正那边也已经准备好迎敌! “明军仗其四蹄,践踏我阵……仗其甲坚,折损我刃!” 第169章 明军骁勇,肝胆皴裂 明军仗其四蹄,践踏我阵……仗其甲坚,折损我刃! 加藤清正见到如同鬼神般的李如松,心中感慨万千,这就是明军的真正实力么? 李如松已经杀红了眼,阵斩加藤清正,可谓一本万利的生意! 第二军失去主将,瞬间变成无头苍蝇,明军可以趁机收回咸镜道的失地。 张维贤也因此要给自己牵马坠蹬,小老弟抢了主将的位置又如何,还不是得惯着他这位老大哥! 只是打败日军,徐渭顶多会笑笑,唯有杀死日军名将,才能令恩师觉得他这个弟子有出息! 阵斩加藤清正,也能让刘綎和麻贵两个家伙闭嘴,你们杀得是什么歪瓜裂枣?老子杀的是名将! 抱着如此想法,李如松打了鸡血般冲锋陷阵,这可害惨了苦苦支撑的加藤清正! 日军弓箭手看到骑兵,直接选择做鸟兽散,主将什么的早就被他们抛之脑后! 之前想要抵御骑兵的铁炮手,就是他们最好的例子,尽数被明军骑兵铁蹄踏破! 女真骑兵有一说一,装备远远不如真正的辽东铁骑。 但是他们的披甲率,还是远超日本人,尤其是铁炮手和弓箭手,这些个远程射击单位。 “拦住他们!” 加藤清正率领手下最为精锐的家臣兵,面对气势汹汹的李如松,依旧选择一战。 他也十分纳闷,明明自己才是偷袭的一方,怎得却被明军反偷袭? 殊不知,张维贤已经打得饭田直景屁滚尿流,这厮很快便仓皇而逃。 “主公!” 饭田直景总算逃出生天,身后还被明军狂追不止,愣是丢下了五百名日军的尸体,才总算来到加藤清正身边。 “你这是……” 加藤清正有些傻眼,出发夜袭的时候,这位可是牛逼吹得震天响啊,怎么才一眨眼的功夫,被人追的如同丧家之犬? “主公,小心!” 饭田直景大呼一声,只因李如松所率骑兵已经逼近加藤清正。 所谓的家臣精锐,面对明军铁蹄铮铮,依旧难有作为! 加藤清正当即下马,这等骚操作,属实震惊了李如松。 这厮,难道要死战到底?算他是条汉子! 加藤清正心里苦,他们日军将战马当做代步工具,可不是打仗专用啊! 明军却能够在马上轻松作战,简直是不讲武德! “主公,快跑!身后明军追来了!” “八格牙路,到底怎么回事!” “明军早有准备,我刚杀入大营,就被他们埋伏了!” 饭田直景冷汗直流,还不忘提醒道:“明军铁炮术,恐怕更胜我军!” 加藤清正听完之后,当即选择重新上马,还在远处杀敌,却一直紧盯对方的李如松,再次被静待。 这特娘上上下下,日本人究竟是要死战,还是直接跑路? 加藤清正之前的硬气,如今已经荡然无存,饭田直景已经被明军察觉,那庄林一心、大木兼能这两货,恐怕也是凶多吉少! 正如加藤清正所料,庄林一心刚进入明军侧营,便被刘綎和麻贵一顿胖揍,留下八百尸体,这才勉强逃回一命。 这还是刘綎和麻贵都想要完成第二次阵斩,两个老顽童争功导致庄林一心逃出生天。 眼看另一路跑来的庄林一心,再次奠定了加藤清正想要逃跑的决心! 明军,肯定会三面合围,到时候只有死路一条! “为今之计,我军必须杀出一条血路!” 加藤清正紧咬牙关,下达了突围的命令,好不容易凑在一起的倭寇,只能正面突破李如松所率骑兵! “提督大人,我们也杀过去!功劳,可不能被李如松这老小子独占!” 刘綎率领白杆军前来,枪尖染血的秦良玉,冲着张维贤颔首示意。 秦邦屏与秦邦翰则觉得不妙,自从假扮了一次夫妻后,自家妹子看那小子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啊…… “刘总兵莫要着急,何不先看如松兄奋勇厮杀?” 张维贤不慌不忙,加藤清正如同瓮中之鳖,这厮不同于小西行长喜欢妥协,是个死硬武斗派,逃不出去便会做最后的困兽之斗。 这种顽固分子,最适合消耗建奴。 努尔哈赤肯定没想到,本来的顺风局,会因为张维贤从中作梗,变得如此难打! 加藤清正亲自上阵后,日本兵似乎找回了主心骨,他们对女真骑兵进行了惨烈的还击。 既然正面对战不是对手,那就玩些阴谋诡计! 日本兵选择四打一,至少四名足轻斩断马腿,迫使女真骑兵落马作战! 一旦到了地面上,凭借人数上的优势,日本人往往能打出三换一,甚至二换一的战损比。 只因现在的建州女真,远非后来的八旗子弟,他们保持着足够的野性与战斗力。 一名女真骑兵因战马断腿而坠落在地,紧接着便有三个日本足轻杀来。 长枪贯体,性命堪忧之际,女真兵没有坐以待毙,而是直接扑向距离自己最近的日本兵! 咔嚓! 如同野兽般茹毛饮血,直接咬开了对方的咽喉! 哪怕是身死道消,也有带走眼前敌人! 日本人哪里见过这等凶猛之人? 他们国内吹嘘的猛虎、恶鬼之流,甚至不如女真人的士兵! 努尔哈赤见状,感觉心在滴血! “老二,去告诉弟兄们莫要跟日本人拼死搏杀!” 只要不死,就一切还有希望,万一三千骑兵全都葬送在朝鲜,别说吞并海西女真的乌拉、哈达、辉发、叶赫四部,就连建州女真恐怕也保不住了! “是,大哥!” 舒尔哈齐深吸一口气,这些日本人同样有不怕死的疯子,即便女真猛士以一换三,但亏本的还是他们啊! 有了努尔哈赤的密令,一些女真骑兵这才没有杀红眼,与日本人继续同归于尽。 “主公,在下前来支援!” 双方激战正酣之际,大木兼能偷袭朝鲜军队成功,此刻得知加藤清正被围,赶紧派兵来援。 金命元损失惨重,他倒是长了个心眼,让手下人提防夜袭,结果这群王八蛋愣是睡成了死猪,被大木兼能所率军队杀得各种跑路。 “提督大人,咱们还不追过去吗?” “不必,以加藤清正的德行,肯定还会偷袭我军。” 张维贤伸了个懒腰,笑道:“秦参将,不如咱们早点睡!” 秦良玉俏脸一红,秦邦屏与秦邦翰怒目而视,这厮是不是耍流氓? 张维贤尴尬一笑,“我的意思是,弟兄们可以早点歇息,等待明晚的夜袭了!” 第170章 倭人无他,就是一根筋 加藤清正狼狈逃窜,好不容易捡回一条命。 他始终不明白,为何那个骑乘战马的明军大将,仿佛跟他有不共戴天冠之仇! 要不是手下家臣团护卫,以及大木兼能的生力军及时赶到,恐怕他要被阵斩当场! “到底是怎么回事?” 加藤清正怒气冲冲,本来是夜袭明军,结果却被人家来了个关门打狗! “主公,我等刚进入大营,便遭遇了明军埋伏,恐怕是小西行长手下的间谍暴露了!” 饭田直景直言不讳,将战败的这口锅,直接甩给了“卧底”大明的金命元。 “说的是,若非对方情报有误,我等又岂会被明军打了个措手不及?” 同样战败的庄林一心,很是同意对方观点,在承担责任方面,日本人敢称倒数第二,只有他米国爹能当第一。 “此言有待商榷!若间谍的情报有误,我又岂能轻松夜袭朝鲜军营?” 唯一得胜的大木兼能开口,另外两位只得闭口不言,毕竟谁赢了谁才有发言权。 加藤清正有些恼火,三位家臣看似各抒己见,实则两个在变相甩锅,另一个则是在邀功。 日本的下克上文化,已经深入骨髓,尤其是丰臣秀吉这只猴子都能坐上天下人的宝座,无异于激励了日本的底层民众。 猴子能当天下人,我凭什么不能? 家臣只要通过不断立功,也能够成为大名! “都闭嘴。” 加藤清正深吸一口气,“之前,是我等轻敌冒进,这才被明军觉察。” “若情报有误,恐怕也不会成功夜袭朝鲜军队。今日我军一败,明军定会放松警惕!” “所以……” 饭田直景、庄林一心全都屏住呼吸,甚至心中“咯噔”一声,他们可被明军打怕了! 如果能重来,他们宁可选择去偷袭朝鲜军队! “主公,在下愿为先锋!” 大木兼能今日得胜,手下军队士气正盛,尤其是看到两位同僚瑟瑟发抖,眼中更是难掩鄙夷之色。 明军?怕个屁! “好,今日咱们再次夜袭!” “你和一心随我夜袭明军,直景则去袭击朝鲜军!” 加藤清正是个老牌纯血日本人,尤其是在一根筋方面。 要是朝鲜军队没失败,那他肯定会选择乖乖退兵,金命元怎么都没想到,自家军队的菜逼行为,却令日本人犯病…… 如果夜袭不好用,那为什么朝鲜人中招了? 所以不是情报泄露,也不是夜袭没用,而是明军恰好有防备而已。 昨天有所防备,那今天肯定没防备,所以夜袭无敌,还能再用一次! 这就是日本人的脑回路,以及加藤清正的想法。 —— 明军大营。 张维贤端坐帅位,李如松、麻贵、刘綎等人,全都虎视眈眈地看向金命元。 “为何之前提醒有夜袭,贵军还能被日本人打得落花流水?” 麻贵还算客气,但语气冰冷,显然心中不满。 平壤之战过后,大家伙就等着再打一场大胜仗,尤其是得知对手是加藤清正,明军可谓士气如虹。 谁让第一军的主将,已经沦为了阶下囚,明军迫切要给他找个同级别的同僚作伴。 这…… 金命元额头冒汗,却见李如松一步上前,直接拽住了他的脖领子。 “老子今日血战,险些将加藤清正斩于马下,若非你部溃败出现空缺,日本人又岂能前来支援?” 李如松双目血红,只差一点啊,就能斩杀日军大将,以告慰恩师在天之灵! “如松兄,冷静点。” “是啊,老李你先放手。” “罪不至死,打上三十军棍便是!” 张维贤、麻贵、刘綎等人纷纷出口规劝,还是刘綎最会安慰人。 三十军棍下去,恐怕金命元会跟李如柏一起趴在床上作伴,以后的战争都不用参与了。 “都元帅乃王上钦点之名将,我们都是友军,莫要做亲者痛仇者快之事。” 张维贤冲着李如松眨了眨眼,后者方才会意,直接放开了金命元。 朝鲜最高军事指挥官,有那么一瞬间,真以为李如松要宰了他! 杀气,太重了! 别看李如松祖籍也是朝鲜,但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 大明的水土养育了猛虎,朝鲜则只能培育出刍狗。 “各部可有俘获?” 张维贤笑吟吟地看向众将,这就是让他们展现战功。 “不多,俘虏六十九人。” 麻贵直言道:“这帮孙子跑得快,咱们没法抓活的,只能以击毙为主。” 李如松双手一摊,本来就是为了恩师而战,他手下没留活口,一定很正常吧? “呵呵,我这里倒是俘虏了一百多人。” 刘綎轻抚虎须,金命元则有些懵逼,让他们畏惧如虎的日本人,在大明诸将眼中,仿佛路边野狗,随时可以擒获。 “诸位有所不知,最近我大明名将徐渭病逝。” “在下有个不情之请,这些首级的斩获,我会为各部报功,还请将他们全部斩杀,以告慰徐老在天之灵。” 张维贤此言一出,李如松虎目含泪,对他而言最重要的长辈,无非只有三人。 家父李成梁,恩师徐渭,以及万历皇帝! 李如松心中颇为复杂,张维贤抢了自己的主将,当众打残了李如柏,让其无法入朝作战。 如今却又帮他告慰恩师在天之灵,甚至调拨李如梅进入神机营,跟着其在平壤屡立战功。 “张提督,多谢!” 李如松抱拳行礼,这是他第一次称呼张维贤的军职,心中承认了对方的地位。 “那个……张提督,平壤城还有不少倭寇俘虏,您不会也要杀了他们吧?” 金命元看向张维贤,只觉得对方杀神附体,平壤至少还有四千人的日军俘虏啊! 要是全都杀了,明军一时爽,可朝鲜这边则会损失不少免费劳动力。 “谁说我要杀他们了?这些俘虏的事情,就不牢贵国操心了。” 张维贤淡然一笑,摆了摆手示意金命元别多管闲事,否则他直接放李如松。 “对了,以我对日本人的了解,他们很有可能再次夜袭,还望诸位做好准备。” 张维贤话音刚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金命元,生怕朝鲜军队再次拉胯! 第171章 夜袭,二周目?挨揍! 是夜。 对于提督张维贤,再次要求全军不睡,士兵们可谓怨声载道,更别说指挥他们的主将了。 “张维贤这王八犊子,是不是故意整咱们?” 祖承训怒骂一句,他现在处于戴罪立功的阶段,甚至连直面张维贤的机会都没有,也只能在私下里发发牢骚。 “呵!咱们辽东军,除了大公子和奴儿之外,其他人都没有机会立功!” 杨元愤愤不平,他也是一员猛将,结果却没有作战的机会。 这也不怪张维贤,谁让女真骑兵之听令于李如松和努尔哈赤? “行了,都少说两句,让大公子立功,咱们也能保住在辽东的利益。” 查大受是李成梁的家丁出身,颇受李家信任,一旦他开口,剩余两人只能闭嘴。 “大公子与张维贤关系不错,何况五公子还在人家麾下效力,你们平日里尊敬些。” 查大受并不怕张维贤,甚至不太在意朝鲜的军功,毕竟他能从一介家丁成为副总兵,靠的就是能打胜仗。 祖承训轻哼一声,明显对此嗤之以鼻,张维贤在他眼中不再是纨绔,而是标准的京城恶少。 “咚!咚!咚!” 鼓声想起,三人瞬间起身,这是敌军夜袭的信号! “日军真来了?” “他们怎么就不长记性?” “呸!立功的机会来了,快走!” 加藤清正不信邪,他自信以为今夜明军不设防,定能成功夜袭。 若非张维贤军令如山,还有李如柏的前车之鉴,恐怕明军众将真会让士兵们安然入睡。 本来睡眼朦胧,还对提督大人满腹牢骚的明军,现在谁不竖起大拇指,称赞一句神机妙算? “来了,终于来了!” 刘綎擦拭大刀,看向身后秦家三兄妹。 “秦丫头,最近怎么总往神机营那边跑?是不是有钟意的人了?” 刘綎呵呵一笑,对于日本人的夜袭,丝毫没放在心上,甚至有心思跟秦良玉打趣。 “刘总兵说笑了,倒是跟着张提督,能学到很多东西,尤其是日本人的作战习惯。” “其中,夜袭就是他们习以为常的手段,而且这个民族都是一根筋,不太懂得变通。” 秦良玉手握长枪,提起张维贤满脸都是倾慕之色,来之前对其纨绔身份有多鄙夷,现在就对其才华有多敬佩。 “哼!小妹,你可是咱们秦家的掌上明珠!” 秦邦屏提醒一句,身为大哥,他觉得张维贤那纨绔,完全配不上自家妹子。 “大哥,人家可是未来的英国公,咱们秦家算个球……” 秦邦翰倒是看得清楚,随即说道:“何况,小妹与张提督郎才女貌,我看就是天生一对……” “哎呦,大哥你打我干啥子?” 秦邦屏气得抄起长枪,以枪杆击打愚蠢的欧豆豆。 “行了,都少说两句,有什么能耐,都发泄到日本人身上!” 刘綎话音未落,秦邦屏已经率先杀出,仿佛日本人都是张维贤,任何敢染指自家妹子的混蛋,都得死! “今日秦家大郎,怎得枪法如此犀利?” 刘綎精神抖索,笑道:“老夫也不能输给年轻人!” 秦良玉无奈摇头,大哥哪都好,就是把她保护的太过。 即便她对张维贤有意思又如何? 人家身为勋贵,肯定都会与门当户对的大家闺秀联姻,怎么会看上她这个乡野村妇? “小妹,以你的才华,肯定配得上张提督!” 秦邦翰上前一步,笑道:“何况,当日张提督看你的眼神,骗不过二哥!” 秦良玉点了点头,随后寒芒一点先到,接连挑杀两名胡冲乱撞的日本足轻。 庄林一心只觉得哔了狗,怎么好巧不巧,又特娘地遇到了刘綎? 这些满口川音的明军,作战那叫一个勇猛! 尤其是他们手中的白杆钩镰枪,对于身材矮小的日军,简直是降维打击! 秦良玉盯向了庄林一心,这厮方才似乎在指挥作战? 可为何自己却先跑路了? 这跟朝鲜人口中,宁可玉碎也不投降的日本人,似乎并不一样啊…… 果然如张提督所言,朝鲜人的嘴,都是骗人的鬼! 庄林一心也不傻,要是玉碎能够留下武名,那他也不吝啬这条贱命。 关键你是连续偷袭别人,结果被打得惶惶如丧家之犬,即便他玉碎当场,也只是徒留笑柄,这种亏本买卖他可不做! 此时的张维贤端坐中军,李如松和努尔哈赤的女真骑兵,则被他留在此处拱卫中军。 “张老弟,咋不让哥哥去杀敌呢?” 李如松嘿嘿一笑,搓了搓手上前套近乎。 “昨夜不是让你们杀斩获不少?总要给宣府和大同的弟兄留点军功吧?” 张维贤轻笑一声,还顺便为李如松斟酒一杯,“来尝尝,这小日子酿的酒,味道还算不错。” 李如松眉头一挑,随即挤眉弄眼道:“老弟,军中不能饮酒,你若不让哥哥杀敌,就别怪我一封奏折弹劾到陛下那里!” 李如松仿佛抓到了张维贤的把柄,笑得那叫一个阴险,为了立功以及打仗,他是无所不用其极。 浓眉大眼的长相,在这一刻显得是如此猥琐…… “如松兄,你军营附近,总是有酒味,这不怕我巡营?” “老弟,哥哥我就是开个玩笑,来来来,喝酒喝酒!” 李如松暗道不好,没想到这小子早就盯上了自己,昨晚胜利过后,他自饮自酌,回忆起与恩师徐渭的点点滴滴,只能说往事不堪回首。 “喝酒吧,等待我军捷报。” —— 半个时辰后。 加藤清正等人灰头土脸逃跑,再次抛下六百日军尸体。 更让他们气愤的是,就连朝鲜一方都做足了准备,好在金命元识趣,给他们留了个口子,让他们成功逃脱。 否则,加藤清正的狗头,恐怕已经要悬挂于明军大营前。 “金命元的情报,果然可信。” “他放过我们,恐怕明军不会善罢甘休。” “趁着明军还不知道我军位置,尽快进入义州,先抓了李昖再说!” 加藤清正这次改了,决定不动生擒张维贤的歪脑筋,还是攻略难度更低的李昖副本。 第172章 日军来了?我要渡江! 义州。 李昖没有想过如何去解救儿子,也没有思考如何支持明军收复失地。 浑身酒气的李昖,推了推身边的美娇娘,接见了前来问安的左议政李山海。 “金命元那边,还没有半分消息传来么?” 李昖揉了揉稀松的睡眼,昨日他忙碌颇多,又喝了不少酒来助兴,仿佛回到了年轻时的模样。 李山海有些无语,除了每日起来,象征性询问过后,这位朝鲜王上依旧我行我素,该吃吃该喝喝,凡事不往心里搁。 “王上,全罗左水使李舜臣正与全罗右水使李亿祺、庆尚右水使元均会合,准备于海上抗击倭寇,阻挠贼寇的运粮船。” 李山海想了想,说出了一个觉得还不错的消息。 朝鲜官军在抗击日本这件事上,几乎没有什么作为,忠州一战更是将引以为傲的蒙古制式骑兵打光。 就连最后这块遮羞布,也已经被日本人无情掀开,朝鲜就像个浑身赤裸的花姑娘,随时能被日本人羞辱。 好在李舜臣的出现,代表着朝鲜官方也在抗击日本,并非传闻中全靠民间义军。 “李舜臣?这是何人?” 李昖思虑再三,才想来对方是个白衣从军,却又怀才不遇之人。 当时李昖做做样子,让手下重臣推荐将才,柳成龙举荐的便是李舜臣。 为了彰显自己知人善用,李昖直接让李舜臣由从六品飞升正三品,甚至当时的司谏院认为其升迁太快,弹劾李舜臣莅历极浅,亦未能果洽于众望也。 李昖则大手一挥,不弄出点新闻,怎么能凸显出他的决心? 当初随手提拔之人,没想到却成了一颗意外的棋子。 “张提督那边呢?有无军情传来?这都半个多月了,哪怕是战败,也该有些消息传来才是。” 李昖紧皱眉头,虽说张维贤对他一口一个“王上”,叫得颇为顺心顺耳,可这厮却真不惯着他! 祖承训等人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军情战报都要按规矩汇报给李昖,唯有张维贤直接对其无视。 “这……目前还没有……柳议政和都元帅那边,斥候前去面见,最后也没有回来!” 李山海头皮发麻,他甚至以为明军战败,柳成龙和金命元死于乱军之中。 只是现在的李昖,就像惊弓之鸟,容不得半点坏消息。 “王上!不好了!义州附近,出现了日军踪影!” 尹斗寿急匆匆进入内室,甚至来不及换鞋,便一头磕在地上。 “日军!” 李昖更是瞬间弹射起床,一脚踹开方才还在怀中的宫女。 “快!快备马,本王要渡江进入大明避难!” “先给张提督……算了,直接告诉宋经略,本王要前往大明!” 大明,也是李昖唯一的靠山,至于张维贤所率的四万明军是死是活,他已经完全顾不上了。 李山海有些懵逼,你好歹也是朝鲜王,哪怕是装装样子,让手下将士们抵御一番,也能方便自己逃跑啊! 结果现在刚有日军出现的消息,你便急着要前往大明避难…… 朝鲜,亡国不冤! 尹斗寿也是头皮发麻,他本来还想了一些据守建议,他可不相信张维贤会败给日本人。 只要李昖守住义州,等待明军回援便可将日军全歼,谁知李昖这厮胆小如鼠! “王上……之前大明陛下有令,让咱们无论如何都要坚守本国,不可令倭寇向大明入侵。” 李山海硬着头皮提醒,就是在告诉李昖,你想去大明不假,但人家根本不收啊! 李昖有些回过神来,显然有些失落。 “不管了,本王乔装成平民,待到入境大明后再表明身份,他们还能将我赶走不成?” 李昖这点聪明劲,几乎全都用在偷奸耍滑上了,甚至他已经畅想在大明的美好生活了。 大明风土人情远胜朝鲜,尤其是衣食住行方面,听说连六品官员的日子都比他这个朝鲜王要滋润得多。 宁做大明六品官,不做朝鲜藩属王。 李昖打定主意,便要命令手下人收拾细软。 —— 距离义州二十里。 加藤清正一路上,再也没有主动挑衅明军,引以为傲的夜袭也被他直接扔进了夜壶。 日本第二军坚信,要是再玩上几次夜袭,恐怕他们距离全军覆没不远矣。 “主公……要不要让锅岛直茂领兵来援,咱们与黑田长政公会合,一起偷袭义州?” 饭田直景被打怕了,他现在总算知道,为何不可一世的小西行长,也会被打得龟缩凤山。 别看自家主公出身武家,还是丰臣秀吉的养子,但真实水平也就那样,否则怎么没有人家小西行长快? “黑田长政?这厮太过谨慎,一个胆小如鼠之人罢了。” “至于锅岛直茂,让他们前来,最快也要十余日路程,恐怕其中有变!” 加藤清正贪功而自负,打不过张维贤的明军他认了,但是偷袭李昖,还不是轻而易举? 朝鲜军队的战斗力,在他眼里就是路边一条。 “主公,在下如今担心一件事。” 大木兼能谨慎提醒道:“在下怀疑,我军已经陷入明军的计策之中,会不会前往义州偷袭李昖,也是那位大明提督的计策?” 加藤清正闻言大笑,眼中更是不乏鄙夷之色。 “出卖李昖,对他而言有什么好处?何况金命元这几日,又给我送来了义州的布防。” “李昖这厮,平日里只知道喝酒享乐,如今正是生擒他的最佳时机!” “全军急行军,不得有误,今日务必生擒李昖!” 众人闻言领命行事,一群日本猴子,将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往义州围剿李昖。 —— 就在日本第二军身后,张维贤所率明军已经兵分两路。 吴惟忠、戚金等人留守平壤,而张维贤则带着神机营、麻家军、白杆兵、李如松围剿加藤清正。 “诸位,此战何人愿意担任先锋?” 张维贤坐镇帅位,看着手下人跃跃欲试,打算让他们毛遂自荐。 “张老弟,我手下骑兵擅长追袭,理应由我担任先锋!” “李如松,你都担任几次先锋了?也该轮到我麻贵才对!” 李如松与麻贵,为了先锋之位,二人火药味十足。 第173章 东西和解,困守义州 明军大营。 李如松与麻贵针锋相对,二人势必都要争夺先锋之位。 你李如松手下有骑兵,我麻贵又不是没有,何况这次入朝作战,我还比你有阵斩的战绩,怎么看都是麻贵局势占优。 努尔哈赤则是深吸一口气,压根没打算帮李如松说话,毕竟不去做先锋,还能少死几个女真骑兵,何乐而不为? 只是看到位于主座的张维贤正笑吟吟的盯着自己,努尔哈赤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位东征提督,把他当日本人整啊! 那么多明军步卒你不用,偏偏抓住他们女真骑兵不放! 我错了,我一开始就不该入朝作战! 努尔哈赤心中如是想到,进入朝鲜一趟鸡毛好处没捞到,光特娘的死人了! “麻兄,如松兄,我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张维贤主动开口,李如松和麻贵自然都给面子,二人停止骂战,只等主将说话。 “张老弟,但说无妨!” “不错,老弟的话,我麻贵肯定要听!” 哼! 二人又是冷哼一声,麻贵更是主动提起了自己跟张维贤的关系。 “宁夏之役,我与张老弟出生入死,可不像某些人现在称兄道弟,实则从未共患难!” 李如松听闻此言,整个人当即有些恼火,他对张维贤的情感颇为复杂不假,但却并不妨碍他欣赏这位小老弟。 “跟着张老弟身后混些军功,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 “若是当初我去宁夏,套虏骨灰都他妈给他们扬咯!” 言外之意,你麻贵就是个打杂的,什么事儿都是张维贤做主,你没资格在我面前狗叫! “停停停!二位兄长若是还要争吵,那先锋之位就由我神机营代劳!” 张维贤此言一出,雷雄与赵梦麟心中暗喜,就连曹少钦都跃跃欲试。 神机营三雄因为张维贤的叮嘱,没少给友军让军功,他们同样渴望建立功勋。 李如松和麻贵见状,直接双双捂住嘴巴。 “你俩哑巴了不成?倒是说话啊!” “阿巴阿巴阿巴!” “……” 见二人总算老实,张维贤这才再次开口。 “此役追日本第二军,肯定要用到骑兵。” “麻家军的骑兵,我看实力远不如女真骑兵。” 张维贤此言一出,李如松抚掌大笑,脸上洋溢着得意之色,一旁的麻贵冷哼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事实。 他的兵,跟家奴相比,战斗意志方面还差一些。 努尔哈赤则心中暗道不好,张维贤夸赞别人不要紧,可一旦夸赞他,那势必要让他们打头阵啊! “提督大人谬赞,我等番邦蛮夷,远远不如麻将军的骑兵……” “努尔哈赤将军不必谦虚,先锋之位非如松兄不可!” 张维贤压根不吃这一套,直接盖棺定论,把先锋交给李如松,让他带着女真人去冲杀。 “尔等休整一日出发,酒肉管够,斩获一刻倭寇首级,再加十两银子!”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何况还是建州女真这帮穷哥们,听到赏赐之后,舒尔哈齐都已经眼红。 大明的封赏到了,他们要先拿走一部分,剩下的才会分给普通士兵。 这种好处,若是放弃了,才是真正的傻瓜! 努尔哈赤心中矛盾重重,没有银子就没办法跟大明交易盐铁粮食,锻造甲胄兵刃。 可若是为了银子担任先锋,不知道又要死伤多少士兵! “奴儿!还他妈犹豫什么?老子那份斩获,也全都给你们便是!” 李如松还带着家丁,这些人才是他的真正底气。 明军众将都在笑吟吟地看向努尔哈赤,其中吴惟忠、刘綎、骆尚志眼中闪过一丝不屑之色。 虽然从未明说,但都在暗嘲此人胆小如鼠,竟然害怕日本人? “属下,多谢提督大人信任!” “呵呵,好说!” 张维贤随后又安排其余部队,趁着女真骑兵拖住加藤清正,以急行军的速度尽快抵达战场。 一切就绪后,张维贤示意众人尽早入睡,坐等李昖钓鱼加藤清正。 —— 义州。 日本军队出现的消息,使得周边村落大量百姓涌入城中。 李昖心里苦,这些人来的再多有什么用,根本算不上战斗力啊! 百姓们自己逃跑就算了,还要将家中那点破烂货也带走,小到粮食面饼,大到鸡鸭牲畜,义州城瞬间变成了农贸市场。 “让这些贱民滚出去,四方城门都堵上了,本王怎么离开?” 李昖急得团团转,他就该早点跑路才对! 奈何李山海、尹斗寿等人总是劝谏,希望他能够留下稳定军心,还说什么明军一定会前来支援。 结果没等来张维贤,却让逃难百姓将城门全都堵了个水泄不通! 李昖心里苦,心中更是问候了张维贤祖宗十八代! 平壤什么局势,他不知道! 明军什么情况,他不清楚! 日军偷袭而来,他真慌了! “众卿家,试问义州能抵御几日?” 李昖深吸一口气,看向手下一众精锐。 “这……以我军对日军的畏惧,恐怕五日已经是极限!” 见群臣都不开口,李山海只能主动解答,当然这里面水分极大。 五日只是军心不散的情况下,顶多两三日,以朝鲜军队的德行,说不定还有当场投降之人。 如今各个沦陷的城池中,都有不少被日本人抓来,亦或是主动投靠他们的伪军。 “呼……咱们抵挡一日!” “若明军还是不来,本王带着你们继续西狩大明!” 什么特娘的西狩,不就是去人家大明那避难么? 朝鲜臣子们心中暗骂,这厮是当真不顾他们的身家性命啊! 你李昖去了大明,依旧能当个藩王,可他们这些菜鸡去了大明,百分百不能再当官! 不行,绝不能让王上去大明! 李山海和尹斗寿相视一眼,李昖的这番话,意外使得东人党、西人党和解! “王上,臣等以为应该死战义州!” “左议政所言甚是,一退再退何时是尽头?” “今日退五里,明日退十里,我军已经退伍可退!” 你们……怎么和解了? 李昖有些懵逼,眼看逃跑无人支持,他这个朝鲜王也只能困守义州! 第174章 加藤清正,爷爷来了! 义州。 加藤清正披星戴月,率领三名家臣,以及近六千士兵奇袭李昖。 自负的第二军主将,甚至能想象到李昖吓得屁滚尿流,随后拱手让出城池,然后再让自己绑缚的情景。 朝鲜,不堪一击! 明军,不讲武德! 加藤清正有信心,如果是正面交战,他的军队肯定不会输给大明! 什么东征提督,就是个会耍小聪明的地痞无赖! 只是六千兵马抵达义州后,加藤清正有些傻眼,这些人不像是投降的模样,更像要跟自己死磕到底! 金命元这个卧底,如今还在明军阵中,肯定没办法帮日本人开城门。 想要拿下义州,日本人只能够够自己! 只是如今的日本第二军,攻城手段明显不如小西行长那么多! 虽说日军的火炮远远不如大明,但好歹小西行长还有装备,到了加藤清正这里,相当于两眼一抹黑。 日本,同样有冥顽不灵,觉得火器是奇技淫巧之人。 碰巧,加藤清正就是其中之一,他麾下部队以能打白刃战而闻名,但攻城方面就是依托答辩。 也难怪此人攻城进度,远远落后于小西行长。 “八嘎!” 加藤清正怒骂一句,每次攻城日军都要死伤不少人,而且攻城也极为消耗时间。 万一身后的明军反应过来,直接跟义州守军前后夹击,那等待第二军的只有灭亡之路。 “主公!” 饭田直景已经被明军打怕,现在他是坚定的和平主义者,只要不跟明军作战就行。 “有话便说!” “咱们……不如先行撤退,与黑田长政、锅岛直茂等人兵合一处吧!” “八格牙路!再敢说撤退,你便直接切腹自尽!” 加藤清正头皮发麻,本来他就有些担忧,饭田直景还在一旁叨逼叨,这不怕军心涣散? “朝鲜王上,可否出面答话!” 加藤清正深吸一口气,随后策马上前,想要与李昖谈判。 李昖此时身着蟒袍,看起来人五人六,实则心中慌得一批。 日本兵的战斗力,他可是听手下人说过,连老祖宗李成桂留下的蒙古建制骑兵都不是对手! “阁下,便是主将?” “在下乃日本第二军主将——加藤清正。” 加藤清正简单行礼后,直言道:“王上,当初太阁大人,可是屡次写信,希望与您共同合作,两国合谋大明!” 丰臣秀吉所谓的借道朝贡,其实一开始是想收编朝鲜,然后双方一同进攻大明。 李昖只觉得此人是个精神病,你们是真不知道大明有多强? 因此压根没搭理猴子,这才导致丰臣秀吉气急败坏,釜山登陆追着李昖一顿胖揍。 “大明,乃我父母之国也!阁下无须再说,若想生擒本王,尽管攻城便是!” 李昖此时义正言辞,还不到投降的时候,何况一天都不抵抗,即便投降日本也没什么好处。 加藤清正咬牙切齿,你李昖只知道跑路的东西,跟老子装什么硬气? 只是如今没有办法,日军唯有强攻一条路! “攻城!” —— 二十里外。 骑兵斥候不断送来情报,日军已经兵临城下,义州守军正与其艰苦作战。 至于为何艰苦,还是刷新了李如松的认知。 守军愿意作战之人,可谓少之又少。 他们一直跟着李昖跑路,心中那点骨气,早就不剩多少。 反而是城中百姓,誓死也要保护义州,他们不愿意当亡国奴! 奈何百姓没有上过战场,这就导致死伤颇为惨重,但还是依仗城池之利,打退了日军数次进攻! “李昖,真是个废物!” 李如松怒骂一句,“奴儿,让你的人尽快休整,咱们要先杀一阵!” 努尔哈赤点了点头,如今可是野战,完全能够发挥骑兵的作用。 既然已经做了先锋,那就多砍首级,让张维贤赔个血本无归! 与神机营专注杀敌,少砍首级不同,女真人为了斩获,对首级近乎偏执。 这也导致,其实不少丧生的骑兵,都是因为急于斩首,然后被日军偷袭而亡。 “是,大郎!” 努尔哈赤领命而去,看了眼李如松的家丁亲兵,心中好生羡慕! 这些兵不仅装备精良,且对李如松忠心耿耿,可谓百战强兵! 其中,最让努尔哈赤忌惮,以及欣赏之人,莫过于李有升。 也就是碧蹄馆血战,数次救下李如松,最终牺牲的家丁猛将。 李如松对他的评价极为简单——智勇双全,堪当大任! “有升,你率领亲兵,与我直冲敌阵,老子要拿下加藤清正的狗头!” “是,主人!” “说了多少次?我视你为兄弟,你跟如柏、如梅他们一样!” “是,主人!” 李有升唯有面对李如松时,才会展现出温和的一面。 努尔哈赤可是见过此人作战时的勇猛,之前几次战斗,若非李家家丁没参战,女真骑兵也不会损失那么大! “出发!” 李如松大呼一声,率领手下亲兵先行一步,努尔哈赤紧随其后,他可不能让李大少有丝毫损伤! —— 义州,城楼。 李山海和尹斗寿二人一拍即合,觉得王上在此督战,一定能够振奋士气。 以至于李昖几次想要离开,都被这两人按了下来。 起初,这种做法也确实有作用,还有一部分朝鲜士兵愿意为王而战,加上热血沸腾的百姓,他们接连抵御日军的猛攻。 可加藤清正也不是吃素之人,这厮直接组织敢死队,以重金悬赏猛士。 尤其是看到守城之人,竟然还有手无寸铁,亦或是拿着农具的百姓,加藤清正直接玩了招定点爆破! 这厮先是佯攻其他城墙,造成朝鲜守军兵力分散,随后猛攻百姓据守之城门! 这一招果然奏效,大木兼能接连斩杀数名朝鲜百姓,彻底在城楼上站稳了脚跟。 “活捉李昖,攻陷义州!” 日军不断怪叫,如同鬼哭狼嚎,不断蚕食着守军为数不多的意志! “快跑!日军来了!” 李昖有些慌乱,愣是想要起身逃离,这次李山海和尹斗寿二人联手,愣是没按住这位“弱不禁风”的王上。 合着你老身体素质可以啊? “李昖,跪下投降,成为我日本之臣!” 加藤清正于城下汉话,义州,危在旦夕! 第175章 三根老葱,女装大佬 李昖,跪下!俯首称臣! 加藤清正嚣张跋扈,于义州城下堂而皇之,命令朝鲜一国之君低头认罪。 朝鲜军民心如死灰,没想到他们连一天都没能坚持住,便被日军轻易突破了城墙! 只怪朝鲜军队毫无士气,有心抗倭的百姓们,又没经过系统的军事训练,对此无能为力! 李昖心如死灰,他只是后悔,朝鲜承平百年间,竟然没有想过训练军队! 汉城,平壤,忠州,义州,日本人带来的屈辱,让李昖心中打定主意,必须组建一支不亚于日军的铁炮队! “王上……” “还请移驾城中!” 李山海与尹斗寿面如土色,他们让李昖过来督军,并非真想令对方置身险地。 “移驾个屁!本王要跟加藤清正这狗崽子拼了!” “本王乃大明钦点之藩王,岂能对倭寇俯首称臣!” 李昖心中悔恨,他意识到国家弱小的现实! 这一次,因为日本的最终目标是大明,所以万历皇帝才会果断援朝。 倘若下一次,日本只想吞并朝鲜呢? 大明若是没有援手,那朝鲜岂不是只能坐以待毙? 必须强大军力! “王上,快跑啊,倭寇已经杀过来了!” “快走快走,你们他妈不早说!” 李昖帅不过三秒,让他以身殉国,那是万万做不到。 在几名亲卫的保护下,李昖等人且战且退,直接来到了内城。 最先攻入城中的日军,在加藤清正的指挥下,并未着急进攻李昖,而是率先打开城门,方便城外同伙入城。 面对明军时的无力与憋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 日军如同狼入羊群,无论是放下武器投降的兵卒,还是手无寸铁的百姓,全都被他们无情屠戮! “给我杀,给我抢,给我烧!哈哈哈哈!” 加藤清正得意忘形之际,处于后军警备的庄林一心却提起了十二分小心,只因他得知了明军正在赶来的消息! “快去告诉主公,若不能趁早擒获李昖,我军必须撤退!” 作为明军的又一受害者,庄林一心根本不敢想象,高头大马的骑兵,在如此空旷的土地上,冲入日本军阵会是何等残忍! “加藤清正,狗命拿来!” 日军后方,马蹄声如雷奔,李如松已然率先杀到! “有升,随我冲阵!” “是,主人!” 李有升人狠话不多,率先驱使战马冲杀而来,其余李家家丁以其为箭头,将李如松保护在中间,摆出锋矢阵意欲戳穿倭寇军阵! “兄长,大郎他太狂妄,仅率数百家丁,便敢直面倭寇!” 舒尔哈齐冷哼一声,若非装备上的劣势,他自认为女真骑兵战力绝不亚于辽东军! “闭嘴!” 努尔哈赤训斥道:“他是你我的主子,除了我之外,你且不可僭越!给我看好了,这才是明军最强的骑兵!” 舒尔哈齐备怒骂一句,整个人有些发懵,然而李如松已经与日军交手! “快!足轻架起槍衾,给我挡住他们!” 枪衾,是源自日本战国时期的长枪阵战术,其名称比喻长槍如被衾般包裹敌人的攻击形态。 “尔等小道,也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 李如松大喝一声,“给我越过枪阵,马踏联营!” 李有升纵马疾驰,随后马踏飞燕,直接越过枪衾,手中马槊戳刺破阵! 枪衾由10-20人的小队组成,一旦足轻头阵亡,枪衾便会瞬间沦为无头苍蝇,足轻们也会乱作一团。 李有升就是李如松手中王牌,单骑闯关马槊横扫,扰得日本军阵乱作一团! 加上家丁们有死无生的气势,更是令庄林一心的指挥陷入混乱,无论他如何喊叫,此刻日军只想一走了之! 后军的骚动,也让加藤清正引起了警惕。 “混账,只需坚持片刻,我军便能擒获李昖!” “让一心无论如何,也要拖住李如松!” 加藤清正为了胜利可以不择手段,哪怕牺牲掉庄林一心的后军,他只要擒获李昖,便是最终的胜利者! 双方都在争分夺秒,只是对于张维贤而言,即便李昖被擒,亦或是被杀,也不妨碍他干掉加藤清正。 他就是要以李昖为诱饵,将加藤清正的第二军彻底歼灭! 至于朝鲜没有了国君怎么办? 李昖儿子不少,随便找一个,由大明扶持岂不美哉? 李昖此时瑟瑟发抖,躲在内城之中,面临着倭寇愈发凶残的攻势。 “为何这些日本人,就跟疯了一样!” 李山海与尹斗寿一左一右护卫在李昖身边,君臣三人心里苦,就算是将宫女扔出去阻碍对方,这一招可谓屡试不爽。 谁知现在的日本人,连宫女看都不看一眼,便继续猛攻内城。 “王上,在下有一计,可令你我三人逃出生天!” 尹斗寿灵机一动,李昖示意他有屁快放。 “只需如此……” 不消片刻,便又有三名宫女被扔出内城,只不过从体型上看去,三人全都是歪瓜裂枣,又老又丑自不必说。 换做平日的倭寇,哪怕这种货色,他们也照单全收。 只是加藤清正那边催促得紧,让他们全力攻下内城不得有误! 日军士兵只能暂且按住兽性,任由这群宫女离开。 “哎呦,他摸我屁股!” 当然,偶尔揩油一下,也是家常便饭。 “八嘎!这他妈哪来的三根老葱,赶紧滚蛋!” 负责攻城的大木兼能怒骂一句,本想默默丰腴的朝鲜宫女润润手,谁知却遇到三个奇丑无比的老家伙! 三人被骂的狗血淋头,赶紧一路小跑。 “王上,暂且安全了!就是可怜了内城的将士们啊!” 李山海一身女装,跑起路来极为蹩脚。 尹斗寿老脸一红,他只是突发奇想,没想到李昖真的会采纳。 那三根老葱,正是李昖君臣,身为朝鲜王,以女装跑路,说出来并不光彩。 奈何,他李昖就不是什么贞洁烈女,尊严跟活命比起来算个屁! “莫要废话,快快逃离!” 李昖头也不回,在熟悉了女装后,跑路也变得轻而易举。 —— 义州城外。 庄林一心得到死命令,愣是以士兵性命,拖住了李如松的骑兵。 张维贤的大部队,也在赶来的路上。 “李昖,应该没死吧?算了,死不死都不影响大局。” “麻兄,该轮到你上场了!” 麻贵早已蓄势待发,麻家军,出阵! 第176章 麻贵立功,如松斩僧 李如松正与庄林一心激战正酣,日本人一根筋的性格,导致他们死战不退。 当然,也是加藤清正下了死命令,庄林一心亲自上前独战,但凡有后退逃跑者,全都会被当场斩杀。 骑兵一旦身陷囫囵,便失去了机动性的优势,李如松左右挥砍,此时只有他和李有升还能在敌阵之中游龙。 不少家丁,以及女真骑兵,已经被日军的枪衾所制,一旦被戳刺落马,最终难逃一死! 李如松见状,当即大呼一声:“有升,看到领头的就给我杀!” “奴儿,让所有人下马!没了战马,就他妈不会打仗了么!” 说罢,李如松率先下马作战,为众人做出了表率。 李有升点了点头,他要作为强点,瞄准那些指挥士兵的足轻头。 努尔哈赤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按照李如松所说办事。 打仗这方面,李如松在他心中就是权威,无条件服从命令便是。 本就凶残蛮横的建州女真,哪怕是由骑战转为步战,依旧是一把好手! 女真汉子高达的身躯,在日本人眼中,这分明就是巨人! 尤其是女真人下马之后,战斗力不减反增,身高臂长全都遥遥领先,双方一同出刀,日本人铁定要吃亏。 至于李家家丁,下马过后,便以弓箭对敌。 日军不是依仗人数优势么?那我们便无差别射击! 嗖!嗖! 箭矢不断命中日军,那些高级将领尚且有花里胡哨的甲胄傍身,至于低级足轻可就惨了! 有的浑身上下插满箭矢,整个人跟刺猬一样,沦为了明军的活靶子! “老李莫慌,我来了!” 正当李如松与庄林一心僵持之际,却见麻贵率领手下麻家军驰援而来! 麻家子侄麻承恩一马当先,手中大枪横扫挥舞,杀入日本军阵之中,接连挑杀数人! 眼看明军又有生力军前来,庄林一心恨得咬牙切齿,要知道拖住李如松等人,就已经让他耗尽了全力! 除了武士之外,加藤清正麾下,还有一支特殊的部队——僧兵。 “木山绍琢,带着你的兵马,去帮助一心他们抵御明军!” “是。” 木山绍琢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随后命令手持薙刀的僧兵们,直接加入了战场。 麻贵此时正杀得过瘾,毕竟接连两次骑兵猛冲,已经让日本人的军阵几乎溃败。 “来的还真是时候。” 李如松冷哼一声,这一战的功劳,肯定要跟麻贵平分了。 正当二人以为此战已定,却见日军后方,身着白袍,遮掩面目,手持薙刀的僧兵已然来到战场! “又有倭寇来了!” 麻贵盯向远处僧兵,提醒道:“老李,快让你的人上马,莫要被他们缠住,张老弟他们很快便来!” 李如松目光炯炯,他已经看向了领头的僧兵将领——木山绍琢。 “麻贵,等着张老弟过来,才能击败倭寇,咱们做哥哥的太无能了吧?” “哦?那你的意思是?” “你直接正面冲杀,我从侧翼包抄过去,砍了那厮的狗头!” 李如松嘴角上扬,他与麻贵身为老大哥,一定要打得漂亮,这才不辜负张维贤对他们的信任。 “李如松,你咋不去正面对敌呢?” “麻贵,老子方才已经正面冲阵了,这次该轮到你们麻家军!” 二人眼看又要争吵,还是努尔哈赤出面打圆场。 “麻将军,方才我军冲杀,已经损失惨重,还望将军怜悯体谅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麻贵若是知道此人,便是令神州陆沉的元凶,不知心中会作何感想。 “也罢!看在李如松还没阵斩的份上,老子这次帮你一把!” “哼,老子用力帮?” 李如松虽然嘴硬,心中却已经承了麻贵的人情。 “承恩,告诉弟兄们,目标就是那群披麻戴孝的狗杂种!” 麻贵横刀指向日本僧兵,麻承恩差点笑出声,叔父这个描述还真是贴切! 这群僧兵身着白色僧袍,远远看去可不是披麻戴孝,如丧考妣! “奴儿,带你的人给我继续猛攻,决不能让这两股倭寇会合!” “大郎,你要……” “老子带着有升他们,便可斩杀此獠!” 李如松信心满满,女真骑兵虽骁勇善战,但跟自己的家丁相比,还是差得太远! 不是李如松太狂,而是他有资本! 杀! 麻贵率先发起了进攻,眼看麻家军铁蹄铮铮冲杀而来,木山绍琢也不敢大意,赶紧命令僧兵们结阵迎敌! 砰!砰! 马蹄践踏而来,僧兵们虽武艺高强,却也不敢与之硬碰硬。 借助薙刀的长度优势,木山绍琢直接横扫一击,瞄准的正是麻承恩! “老子怕你?这等小刀,不过是娘们用的兵器!” 麻承恩没想到,自己会被当成软柿子,手中大枪戳刺而来! 亢! 薙刀与大枪碰撞过后,木山绍琢后退数步,方才稳住身形。 整个面孔被包裹,却依旧能从双眸中,看到其怒火中烧! 麻承恩的无心之言,却令木山绍琢颇为恼火。 毕竟薙刀一开始,真是娘们所用武器…… 麻承恩还欲继续冲杀,却被几名僧兵直接拦下。 木山绍琢则伺机而动,他看出眼前的明军将领虽潜力十足,却有些年轻,若能将其斩杀,定可挫敌锐气。 唰! 木山绍琢果断偷袭而来,麻承恩战马哀嚎一声,被薙刀所伤。 “卑鄙!” 眼看战马吃疼,几乎要将自己甩到地上,麻承恩选择主动弃马! “死!” 木山绍琢大喝一声,却听到又有一阵马蹄声疾驰而来! “死的是你!” 趁着麻家军正面对抗僧兵,努尔哈赤步战猛冲庄林一心,李如松总算及时包抄而来! 李有升已经浑身浴血,终于为主人杀出一条血路! 咔嚓! 李如松依靠战马疾驰的一刀,将木山绍琢一条手臂齐刷刷斩下! 痛苦的惨叫声还未响起,李如松已经再次挥刀! 噗通! 麻承恩近距离看到了木山绍琢的人头,李如松同样完成了阵斩! “小子,将人头拿着,告诉狗日的倭寇,他们的将领被我们所杀!” 麻承恩茫然点头,只因李如松方才的英勇,已经烙印在他心中! 第177章 斩草除根,加藤包围网 义州城外。 麻承恩大枪挑起木山绍琢的首级,随后跨上战马,开始在军阵之中来回奔走! “敌将木山绍琢,已被大明总兵李如松斩杀!” 明军闻言士气如虹,女真人再次看向李如松,眼神之中无不充满着敬畏之色。 努尔哈赤神情复杂,恐怕李如松在一日,他便只能沦为其走狗鹰犬,再无崛起之可能! 难道,建州女真,要给大明朝、辽东李家永生永世当狗不成? 日军亲眼看到木山绍琢的首级,僧兵们顿时乱了方寸,他们想要为主将报仇,却因为毫无章法和指挥,沦为麻家军和李家军的屠戮玩物。 庄林一心更是不断怒骂,你木山绍琢平日里吹得天旋地转,还被加藤清正当做底牌。 结果呢? 底牌没看到,却成了底裤,被人家明军轻松斩杀! “快去告诉主公,木山绍琢已被杀死,咱们还是尽快撤退吧!” —— 李如松率先发难之际,加藤清正只要想走,以李如松的兵力,以及奴儿还吃想保留实力的小心思,至少有七成把握离开。 麻贵率领麻家军前来支援,加藤清正想要离开,恐怕便要浴血突围,损失大半兵力的情况下,只有五成把握逃跑。 如今张维贤的大军已然前来,这一战他要彻底歼灭日本第二军! “赵梦麟!” “属下在!” “给麻贵、李如松传信,命令弟兄们撤下来,同时让车营架炮,看到日军就给我轰他娘的!” “是!” 赵梦麟神采奕奕,终于到了他车营大显神威的时刻了! “雷雄!” “末将在!” “车营只会一轮炮击,过后步营给我杀过去,躺在地上的日军有一个活口,老子唯你是问!” “大人放心,末将杀猪屠狗,乃是一把好手!” 哈哈哈! 军营之中,众将抚掌大笑。 “刘綎!” “末将在!” “若有投降倭寇,确保这些人活下来,咱们也得送陛下一份大礼!” “是!” 刘綎虽然不解,却也点头听令,尤其是倭寇跟陛下有什么关系? 还有大礼? “骆尚志,李如梅,李文武!你三人随我杀入城中,酌情保护朝鲜王上!” “诺!” 张维贤特意在“酌情保护”四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李文武自然清楚,酌情保护就是不保护的意思。 骆尚志与张维贤接触许久,也明白自家大人对朝鲜王的厌恶。 李如梅也隐约知晓,李昖在支持大明的事情上,可谓不干什么人事。 “出发!” 张维贤一声令下,众人全都行动起来,最先登场的便是神机营车营! 赵梦麟志得意满,命令手下人将箱车推向战场。 此时李如松和麻贵已经酣战片刻,斩杀了日军僧兵将领木山绍琢后,二人听令行事,让手下兵马尽数撤退。 得到消息的加藤清正,在搜寻李昖未果的情况下,只能先行率领手下人进行突围。 明军此时撤军,正合其心意,本来进入义州的日军,此刻大规模出动。 “速速突围,明军立足未稳,骑兵也被咱们打怕了!” “木山绍琢战死沙场,却也杀了明军百人有余!” 为了鼓舞士气,加藤清正充分发挥了日本人的特点——吹牛逼。 要说木山绍琢直接被李如松阵斩,那特娘的多没牌面,岂不是显得日军很菜? 只需稍微“艺术加工”一番,就能将木山绍琢这个无能之辈,描述成力战而亡的英雄。 听到木山绍琢完成了百人斩,日军重新鼓舞士气,打算突破明军的包围网。 “将军,日军来了!” “来就来,怕什么?给老子狠狠地轰!” 赵梦麟一声令下,明军枪炮齐鸣,响声震耳欲聋,整个大地仿佛都在颤动! 轰!轰!轰! 炮火猛袭而来,如同飞火流星,因为日军集中兵力突围的原因,导致明军火炮命中率出奇之高! “赵梦麟,你他妈打完炮没有?” 雷雄此时已经摩拳擦掌,步营打算去收尾,这一轮炮击过后,日军能站起来的人都寥寥无几。 “雷雄,你他妈急什么?老子炮轰完了,你等着去抢人头不成?” 二人扯皮两句,却见张维贤一个眼神,瞬间闭嘴安静。 “步营,压上。” “步营弟兄听好了,躺在地上的倭寇,给老子一个不留!” 有了张维贤的命令,雷雄所率步营,如同出笼猛虎,直奔日军而去! 正如张维贤所料,一轮炮击过后的日军,现在就是惊弓之鸟! 他们根本不敢与步营正面交战,无论加藤清正如何叫喊,都已经不听指挥。 已经有四散而逃的日本士兵,正撞上了前来收尾的雷雄,步营将士们自然不会吝啬送来的人头。 唰!唰! 眼看正面逃跑的同伙被斩杀,这些明军的战斗力,又跟之前两伙骑兵不尽相同,加藤清正心中这才有了恐惧! 明军,当真卧虎藏龙,观其精锐战力,恐怕只有已经死去的越后之龙与甲斐之虎才能与其匹敌啊! “投降!我们投降了!” 从侧翼逃跑的日军,已然被刘綎和秦良玉兄妹三人截住,全都跪地叩首,妄想乞求活命。 若非张维贤之前叮嘱,刘綎手中大刀,早就饥渴难耐了。 “都给我带走!倭刀全部没收,卖给京城那些达官显贵!” “刘总兵,您老现在也越来越会做生意了。” 秦良玉打趣一句,刘綎呵呵一笑,“秦丫头,还不是你那个小夫君教得好?” 小夫君? “刘总兵,你若再胡说八道,我定要弹劾于你!” 秦良玉俏脸一红,哪怕是在战场上,她都没有如此窘迫。 刘綎哈哈大笑,秦邦屏和秦邦翰对视一眼,若自家妹子什么都没说,那便证明根本不在乎。 现在这副娇羞模样,还扬言要弹劾刘綎,显然是动了心啊! 不过,他们白杆兵跟着张维贤,此番入朝战功倒是不少! 年轻的士兵,谁不想建功立业? 加藤清正此刻已经瞬间傻眼,明军这一层接一层的进攻,分明是不给活路啊! 关键时刻,却见庄林一心拿着几件跑扔掉的宫装,来到了其面前。 “主公,关键时刻,不可再犹豫了!” 第178章 女装之虎,奇耻大辱 义州城外。 加藤清正看到女子宫装,整个人气得险些脑溢血。 他在日本国内,可是拥有赫赫威名的猛将,还是丰臣秀吉的养子,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穿成这个熊样,即便逃出生天,恐怕日后的名声也全都毁了! “士可杀不可辱!” “主公,武士为了活下去,即便如野狗般吃下路边食物,也要忍耐下去不可!” 庄林一心强行将宫装塞给加藤清正,随后自己与饭田直景、大木兼能也各自穿上了一套。 这一幕看得加藤清正当场懵逼,到底是为了掩护他逃跑,还是你们也想跑? 张维贤的目标,依旧是那些个倭寇,车营炮轰完毕,步营上前收割,白杆兵侧翼包抄。 本来休整片刻的李如松和麻贵,再次率领骑兵冲杀一阵。 日本第二军的惨状,比小西行长的第一军还要惨! 第一军,好歹还有平壤坚城,若非小西行长中计,以为明军入城,自己能够胜券在握,哪怕能够拿下平壤,也要损耗不少兵力。 第二军,完全是败在了加藤清正的自负上,这厮实在是太把自己当回事,接连两次夜袭失败的时候,正常人就应该选择撤退。 也就只有加藤清正,才会继续狂攻不止,最后落得个被明军团团包围的下场。 “各自突围!” 加藤清正下了最后的命令后,便穿着蹩脚的宫装四散而逃。 战场环境毕竟太过复杂,在这之前逃出生天的李昖、李山海、尹斗寿三人,总算找到了张维贤,得到了明军的庇佑。 “王上,您怎么这副模样?” 张维贤皱眉不止,外袍不穿,一身内衬就出门了? 不对,义州尚未陷落,你这朝鲜王便逃出生天了? “张提督,我家王上也是担心大明官军,这才亲自出城指引。” 尹斗寿信口拈来,为李昖挽尊,总不能说他们是身着女装,才勉强逃出来吧? 李昖还被当做宫女,被日军将领揩油呢! 这些话,他一定不会告诉张维贤。 “嗯,王上稍安勿躁,且在军中歇息,看本提督为你们报仇。” “金命元,柳成龙,王上来到军中,你们二人照顾一下!” 张维贤懒得与李昖搭话,直接将其丢给了柳成龙和金命元处理。 二人看到李昖这副狼狈模样,不用猜也知道对方是出城逃难。 什么引导明军,你尹斗寿说出来谁相信啊! “张提督,本王有一事不解,还请提督解惑!” 李昖心中愤懑,他躲在此处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被日军发现? 一旁的金命元,心中“咯噔”一声响,他可是全程提供了加藤清正的报点工作。 要是李昖追究起来,恐怕他本人难辞其咎啊! “日军恐怕早有图谋,之前贵军之中有人投降,我军也曾被加藤清正偷袭过两次。” “都元帅和柳议政都能够证明此事,好在王上没有大碍,本提督总算是放心了!” 论虚伪这一套,张维贤压根不逊色于李昖,反正动动嘴,他又没有任何损失。 哪怕李昖一身内衬,冻得颤颤巍巍,张维贤也没说给他披件衣服。 还是柳成龙心疼,将自己的袍子披在李昖身上。 至于李山海和尹斗寿,两位党争大敌,柳成龙巴不得让他们多冻一会儿。 “王上,还请您先回去休息吧。” 张维贤还要指挥作战,没心思跟李昖多费口舌。 “张提督自便,本王也想一睹天军威严!” 李昖轻咳两声,作为一个政客,总不能让手下人知道他提前跑路。 待到此战得胜,便宣称明军是他找来的,到时候史官们又能帮他吹嘘一波,岂不美哉? 唯有李山海和尹斗寿,暗中怒骂李昖无德,你他妈倒是有了袍子御寒,我们老哥俩还穿着内衬呢! 最终还是金命元反应过来,不至于这东人党和西人党的党魁冻死当场。 对于日本第二军的围剿很快便结束,但战场太过纷乱,加上义州也有不少百姓和朝鲜兵出逃,严重干扰了明军的歼灭工作。 李昖此人督战,完全是副作用,一旦看见身着女子宫装之人,这厮就跟打了鸡血般,恳请明军不要滥杀无辜。 这点面子,张维贤本来都不想给,还是柳成龙和金命元前来恳求,他才打算网开一面。 “加藤清正如此自负之人,总不能身着女装跑路吧?” 第二军歼灭战,在一个时辰之内结束,除了混杂在朝鲜军队和百姓之中逃跑的,其余日军尽数选择跪地投降。 “呵!大丰收啊,光是俘虏便有两千余人!” 刘綎带着秦家三兄妹,一脸喜色前来汇报。 咕咚! 李如松把僧兵将领木山绍琢的人头仍在地上,傲然看向刘綎,仿佛在告诉对方,老子也完成了阵斩! 这一幕,倒是把李昖吓得后退三步,毕竟太过血腥残忍。 秦良玉秀眉微蹙,难怪朝鲜如此不堪一击,君王也太过拉跨了吧? “张老弟,我军斩首三百余级!” “老弟,哥哥杀得不多,也就比李如松少了十余级!” 麻贵紧随其后,与李如松相视一笑,双方合作相当愉快,首级斩获方面也没什么争议。 毕竟张维贤军令如山,战场上若发现友军因争抢首级而延误战机,那双方主将都要被问责。 “大人!” 雷雄与赵梦麟互相看不对眼,偏偏又是神机营的肱骨之将。 “战果如何?” “回大人,日军死伤至少近四千!不过还有些余孽,趁着义州城中哗乱逃跑了。” 唰! 赵梦麟和雷雄一齐看向李昖,仿佛在质问朝鲜王,你特娘不在城中督战么,私自跑出来作甚? 平白无故延误了我军战机! 李昖老脸一红,随即询问道:“张提督救援及时,本王代朝鲜军民谢过!” 按照李昖的想法,张维贤面对他这个上位者,此时理应感恩戴德一番,也让自己有面子。 “多谢王上!” 张维贤抱拳回礼,随即直言道:“大军奔袭劳累,还望王上奖励些酒肉,至少也让我们饱餐一顿。” 这……张口就要酒肉? 李昖有些懵逼,谁知张维贤再次开口。 “以王上之英明神武,肯定不会让义士蒙尘,诸位说对不对?” “对!对!对!” 明军振臂高呼,主将为他们争取好处,岂能不跟着附和? 李昖再次懵逼,这次他不赏也得赏了,否则脸面往哪里搁? 第179章 急不可耐,催促进军 李昖本想趁着明军得胜,歼灭日本第二军,给自己刷一波声望。 换了李如松、麻贵这种好面子的主将,几乎都会给李昖三份薄面,让他来一波人前显圣。 谁知张维贤压根不惯着,你想在朝鲜军民面前装逼可以,但必须给我明军好处! “这样吧……本王暂且也拿不出太多,一万两银子权当请天军诸位吃酒,如何?” 李昖心中一阵肉疼,那可是一万两银子,就这么分给大明的丘八了! “王上,此番除了前来救援的一万多人,还有三万弟兄驻守平壤。” “您就给这点,另外那三万弟兄怎么想?不利于军中团结啊!” 张维贤! 李昖心中狂骂不止,本王不就是人前显圣说几句话,已经给了一万两,你还要怎么样? “王上,臣知道您宅心仁厚,向来赏罚分明。” “对了,不如分一些高丽参,也让将士们御寒保养一番。” “臣观义州城中鸡飞狗跳,鸡犬不宁,这些不如交给我军处理吧!” “至于剩下那三万弟兄,王上不如给臣打个欠条,一人一两银子就成,臣绝不多要!” 厚颜无耻,不为人子啊! 李昖气抖冷,这厮先是要了义州城中的鸡犬,用来给明军改善伙食。 随后又要本王赊账三万两! 神特娘的一人一两银子,李昖这才恍然大悟,没想到装逼的代价如此之大! 一旁的秦良玉听闻此言,都不禁花容失色,这位张提督面对朝鲜王上,竟然敢如此谈判。 四万两银子,对于曾经掌管朝鲜八道的李昖来说,其实并不怎么多。 每年大明朝给的封贡,以及跟边境贸易,就能让朝鲜赚得盆满钵满。 奈何日本入侵朝鲜,如今八道尽失,李昖龟缩义州,四万两银子就是天价了。 “王上,您要是不开口,那臣就当您默认了!” 张维贤咧嘴一笑,正要直接宣布,吓得李昖赶紧率先上前。 “本王答应,本王答应,这些话让本王说可好?” 要是再不答应,他连人前显圣的机会都没了! 银子没少花,鸡犬没少抓,装逼的机会还没了,这还了得? “天军英勇,浴血奋战,解义州之围,乃慷慨义举!” “本王亦不吝封赏,白银四万两,权当请诸位吃酒!” “城中鸡犬,用以改善天军伙食,府库高丽参亦拿出为天军御寒!” 李昖说的义正言辞,只是每句话,都令他心在滴血! 这特娘,都是装逼的代价啊! 即便如此大方,下面的明军依旧没有半点动静。 四万两银子,神他妈一人一两,真当咱大明是要饭的不成? “咳咳!还不谢谢王上?” “多谢王上!” 最后还是张维贤开口,明军才不情愿地谢过李昖。 “还望天军再接再厉,早日光复平壤,能让本王还于旧都!” 李昖不忘鼓励明军,一旁的金命元和柳成龙则倍感尴尬。 平壤? 早就光复了啊! 现在都被明军占据,恐怕那些个战利品,也已经被瓜分的差不多了吧…… 可惜李昖不知道,可惜李昖不晓得,可惜李昖又额外掏钱了! 有了李昖的首肯,张维贤则号召全军先饱餐一顿。 高丽参炖鸡,让明君将士们大快朵颐。 至于由朝鲜御厨烹调的狗肉,在初春时节,更是滋补上品。 “现在还没过正月,咱们已经打了两场胜仗,离不开诸位的帮助,我敬大家一杯!” 张维贤并未入宫,去跟李昖虚以为蛇,而是选择与将士们共同庆祝。 “张老弟,你客气什么?要不是你,咱们也打不了这么多胜仗!” 麻贵高举酒杯,大笑道:“李如松当初所说强攻平壤,即便拿下了城池,恐怕也会让小西行长逃跑!” 李如松老脸一红,随后胳膊肘直接给了麻贵一下。 “好你个老麻子,哪壶不开提哪壶?老子又不是没出力!” “张老弟,别听他胡咧咧,咱们先喝一杯!” 似乎是为了堵住麻贵那张破嘴,李如松一饮而尽,随后强行将酒杯塞进麻贵嘴里。 张维贤淡然一笑,如果明军一直是这样的气氛,李如松没有意外战死,大明完全是另外一幅景象。 “张提督!” 刘綎举杯,笑道:“我川军不远万里来援,起初的确有些忐忑,担心主将把我们视为外人,会白跑一趟。” “谁知跟着提督,不仅能打胜仗,且战功分配,让老子心服口服!这一杯酒,我刘綎先干为敬!” 张维贤正要劝阻,他是来庆祝,可不是跟人喝酒车轮战啊! 一提起喝酒,曹少钦脸色铁青,不好的回忆充斥于脑中。 “给我换杯水!” “曹公公,大喜的日子,您喝什么水啊?虽说朝鲜酒水不如咱大明,但也能凑合喝!” “别废话,赶紧给我换水!” 曹少钦看着张维贤三杯两盏淡酒接连下肚,只觉得头疼欲裂,当初跟他喝的时候,怎么没如此温和? 一旁伺候局的李文武无奈,只得帮其换上茶水。 “张提督,小女子敬您!” 秦良玉依旧是戎装在身,整个人英姿飒爽,也是军中最靓丽的风景。 “秦参将不必客气,我喝了便是。” 二人简单碰杯,会心一笑,张维贤却是先干为敬。 “秦参将,尚未婚配吧?我这老弟可不错啊!” “家世显赫,战功彪炳,日后定为我大明肱骨!” 谁知麻贵与李如松接连起哄,闹得秦良玉俏脸一红,张维贤无语至极,两个老不正经的! 张维贤自然不能冷落了神机营的弟兄,接连与骆尚志、雷雄、赵梦麟等人碰杯。 唯有到了曹少钦这里,他不由地皱起眉头。 “少钦,你怎么喝上茶水了?” “大人,头疼!真头疼!别劝酒了!” 众人喝酒放松之际,却听到营外柳成龙求见。 “下官,拜见张提督!” “柳议政,过来喝一杯!” 柳成龙无奈苦笑,上前低声道:“大人,王上得知平壤光复,愣是发了一通脾气啊……” 张维贤点了点头,柳成龙还以为对方会询问缘由,结果张维贤这边没下文了! “咳咳!王上想问问天军,何时再次东进,继续收复失地!” 张维贤轻蔑一笑,李昖这是在催促他们进军啊! 第180章 要进军,先修路 催促进军? 张维贤闻言冷笑不止,李昖还真是个不吃亏的主啊! 这边得知平壤光复,不等明军休整,便要让他们再次进军。 其实回到平壤,也有忌惮明军将战利品全都拿走之意,早点回平壤,多少还能吃点残羹剩菜。 柳成龙说出这些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有些羞愧,不敢正面看张维贤。 若没有明军入朝相助,别说是平壤,恐怕李昖连义州都保不住。 卸磨杀驴,其实这事柳成龙并不反感,但你李昖至少等明军将朝鲜全境收复再干啊! 这才一个平壤,就急不可耐了? 如此态度,人家明军还能继续为你拼杀么? “柳议政,你回去告诉王上,我会尽快进军。” “多谢张提督体谅!” “不过嘛……” 柳成龙心中一凛,他就知道张维贤绝非容易打发之人! “有什么条件,张提督尽管提出来便是。” “下官之前,又命人积攒了一批粮草,可以随时送来!” 柳成龙不管是心中有愧,还是希望明军尽快进军,都准备好了粮草,希望以此堵住张维贤的嘴。 “粮草只是其中之一罢了。” 张维贤示意柳成龙坐下,后者回头一看,却见明军众将虎视眈眈。 毕竟他来的不是时候,这是逼着众人在最高兴的时候扇他。 “贵军最好想办法修路,否则道路泥泞车马难行,我军又有骑兵,恐怕没办法尽快进军。” 张维贤早就料到李昖会催促,但将士们又不是冰冷的机器,岂能一直打仗而不休息? 你李昖想让我们进军,那就先去修路,让粮草辎重跟上再说! “这……如今我朝人力物力实在是有限……” “金命元的人呢?本提督可没让他们参战,为你们朝鲜保留了兵力,让他们去修路吧!” 张维贤懒得掰扯,直接给出了明路,你们朝鲜所谓的精锐,在我大明眼中就是个修路急先锋。 “是是是……提督大人莫要动怒,下官这就去禀报王上。” 柳成龙对着众将一一行礼,别看他在朝鲜国内有些地位,在大明众将眼中,顶多是个小卡拉米。 “来,咱们继续喝酒!” —— 义州,行宫。 李昖罕见没有心思喝酒,这一日过得是五味杂陈! 先是跟李山海、尹斗寿扮演三根老葱艰难逃出,随后又付出人前显圣的巨额代价。 他李昖可不是好欺负的,想要拿他的银子,吃他的鸡犬,就必须尽快帮他收复失地! 这才有了李昖命令柳成龙前去催促之事,李山海和尹斗寿必须支持。 毕竟张维贤让他们在寒风中冻得哆哆嗦嗦,简直是不给朝鲜王面子嘛! “柳议政,张维贤那边怎么说?” 李昖目光犀利,恨不得将张维贤千刀万剐,大明这么多丘八武将,能从他身上薅羊毛的还是头一遭! 别看他在祖承训面前略显窝囊,但却属于分币不掏那类型,打光了辽东军两千铁骑,还愣是没有一点表示。 奈何祖承训只是上了嘴脸,实际好处一点没拿到,在利益方面属于真正窝囊那一类。 到了张维贤这里,李昖感觉到棋逢敌手将遇良才! 这厮一口一个“王上”,还自称为“臣”,让李昖觉得是个容易揉捏的软柿子。 结果却每次碰壁,几乎都是软钉子! “王上,张提督的意思是可以进军……但是要先修路,确保粮食辎重能够运送到前线。” 柳成龙无比汗颜,当李昖和张维贤的传话筒,可不是什么好差事啊! “混账!” 李昖拍案而起,顾不得手疼,怒斥道:“什么进军先修路?平壤都已经被他拿下了,为何不能继续扩大战果?” “我看,这厮分明是故意拖延,想要跟本王谈条件!” 李山海和尹斗寿愣是没敢吱声,对自己人的党争,他们都是行家,更敢于上嘴脸。 可对方是大明东征提督,万一说错了话,再被追究起来,人家不会弄李昖,但弄他们还不是轻而易举? “王上,臣随军出征,张提督的确保障了我军兵力,并未遭到太多损失……” 柳成龙硬着头皮和稀泥,张维贤岂止是保障朝鲜兵力,几乎就没让他们参战。 正如张维贤所说,战斗力差,战斗意识薄弱,上了战场就是副作用,还不如当拉拉队。 “何况,都元帅与张提督合作不错,让他们先去帮忙……” 朝鲜精锐修路,传出去岂不是被笑掉大牙? 毕竟在朝鲜百姓面前,这帮子精锐可是耀武扬威,怎得到了明军眼里,却成了修路急先锋? 李昖心中窝火,随后不耐烦道:“行了!让金命元自己看着办!拿纸笔来,本王要亲自弹劾张维贤!” 弹劾张维贤? 王上,你疯了,还是我们聋了? 李昖正在气头上,他怎么说也是大明册封的藩王,弹劾一个东征提督,还不是手拿把掐? 最好是大明陛下将张维贤换掉,省得他们朝鲜再吃亏! “王上,三思啊……” 柳成龙还想规劝,却被李昖冰冷的目光逼退。 —— 明军大营。 张维贤下令众人不许进城,更不要跟朝鲜军民有任何来往。 果然如张维贤所料,很多朝鲜女子在军营附近转悠,想要勾引明军犯错。 好在有了李如柏的前车之鉴,血气方刚的明军将士,愣是抵制住了诱惑,没有一人上钩。 究竟是谁出的馊主意,或者故意用的损招,张维贤有了猜测,只是懒得计较罢了。 手下将士们更是心里拎得清,在朝鲜大家伙立下军功,获得了不少赏赐,若是因为管不住下半身,就被军法处置,甚至赶出朝鲜战场,那算是才大呢! 李如柏副总兵,就是最好的例子! 连带着祖承训,本想戴罪立功,结果愣是被张维贤弃用,只有些芝麻粒大小的军功。 “张提督。” “袁老,您来了。” 袁黄亲自前来,笑道:“先恭喜提督大人光复平壤,听闻你与王上关系不睦啊!” 袁黄还能打趣,说明宋应昌那边,对张维贤所作所为,完全是支持和默许的态度。 “胡说八道!在下跟王上,那可是至爱亲朋,手足兄弟!” 没错,找张维贤干活,必须得加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