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卖身当书童,你考个状元干什么?》 第56章 读书之重 第五十六章 读书之重 王翠翠顺着周青川的目光望去,那块孙家布庄的金字招牌。 在略显阴沉的天色下,依旧反射着一种令人不悦的张扬跋扈的光芒。 她的眼神微微一黯,那份刚刚因救人而生的明快心情,被这块招牌冲淡了几分。 她点了点头,声音也随之低沉了下来:“不错,清河镇最大的布庄,就是他们家的。” 她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些令她感到压抑的事实。 “孙家的生意,比我们王家做得大。” “不止是在清河镇,便是在周边的几个县城,他们家的分号也比我们多。” 周青川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那双漆黑的眼眸里,看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只是一个孩童对街边店铺的好奇。 王翠翠看着他这副沉静的模样,心中那份因孙家而起的烦躁,竟也奇迹般地平复了些许。 她不知为何,就是觉得在这个孩子面前,任何的抱怨与示弱都是多余的。 唯有将事实清晰地摆出来,才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孙家的生意之所以能压我们王家一头,原因有二。” 王翠翠的声音压得更低,几乎只有她和周青川能听见。 “其一,是他们的根本。” “孙家不知从何处得了优良的桑蚕品种,养出来的蚕,吐出的丝,无论是韧性还是光泽,都比寻常的丝要好上那么一分。” “就是这一分,让他们家的绸缎成了抢手货,价格也总能比别家高出一成。” 周青川的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品质。 这是商业竞争中最硬的道理,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颠扑不破。 “其二,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王翠翠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无奈与涩然。 “是人脉,孙员外那个人,惯会钻营,到处都有他的人。” “更重要的是孙家,是出过读书人的。” 读书人! 这三个字,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周青川心中所有的疑窦。 他终于明白,为何王安柳那样一个精明的商人,在孙家面前却会卑躬屈膝到那般地步。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王安柳会如此执着,甚至有些病态地,想要将王辩培养成一个读书人。 原来症结,竟是在这里! 在前世,他只是从史书上知道古代社会士农工商的阶级划分,知道读书人地位尊崇。 但直到此刻,当这个概念与他切身的处境与王家的兴衰荣辱,与王翠翠的命运紧密相连时,他才真正体会到这三个字背后那沉甸甸的分量。 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一旦考取了功名,哪怕只是最低等的秀才,便立刻脱离了原有的阶层。 他们见官不跪,免除徭役,拥有一定的法律特权。 对于一个商贾之家而言,家里若能出一个秀才,便等于在官府那里挂上了一块护身符。 从此那些衙门里的胥吏差役,便再也不敢随意上门敲诈勒索。 地方上的地痞流氓,也不敢轻易招惹。 这不仅仅是脸面,更是实实在在的安宁与保障。 而若是能更进一步,考中了举人,那便是鲤鱼跃龙门,彻底改变了家族的命运! 举人意味着拥有了做官的资格。 即便不去候补官职,单单是举人这个身份,便能给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 最直接的,便是可以免除名下一定数额的田地赋税。 对于王家、孙家这种家大业大的商贾而言,这是何等恐怖的一笔财富! 他们完全可以将万贯家财都换成良田,挂在举人的名下。 每年光是省下的税银,就足以让旁人眼红到发狂。 更何况,一个举人的人脉网络,远非普通商人可比。 他的同窗、座师、同年,都将是未来官场上的潜在力量。 有了这层关系,无论是打通漕运的关卡,还是拿到官府采买的订单,都将变得易如反掌。 周青川的脑海里,飞速地将这些利害关系梳理清晰。 他几乎可以想象,孙家那个所谓的读书人,或许只是一个旁支的远亲,或许只是一个考了多年才侥幸上榜的酸腐秀才。 但即便如此,也足以让孙家在清河镇这片地界上,横着走了。 而王家呢? 王家已经数代没有出过一个有功名在身的人了。 王安柳这一辈,更是彻底的商人。 他们就像是揣着万贯家财,却没有佩刀的旅人,行走在豺狼环伺的荒野上。 他们赚的钱越多,就越是引人觊觎,越是缺乏安全感。 所以王安柳才会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王辩身上。 他逼着王辩读书,不是为了光宗耀祖,而是为了给王家这艘在风雨中飘摇的大船,寻找一个能遮风挡雨的坚实靠山! 他怕啊! 他怕自己辛苦一辈子积攒下来的家业,会在某一天,因为得罪了某个权贵。 或是被某个眼红的对头使了绊子,就轰然倒塌,化为乌有。 与孙家联姻,是他能想到的,最快也最稳妥的投靠方式。 只要两家成了亲家,生意上的冲突便能化解,孙家那层读书人的光环,也能或多或少地庇护到王家。 为此牺牲一个侄女的幸福,在他看来,或许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想通了这一切,周青川心中对王安柳的那份鄙夷,竟也消散了不少,转而化为一种复杂的怜悯。 可怜,又可恨。 他被这个时代的规则牢牢地捆住了手脚,看不到任何其他的出路。 只能用最愚蠢最懦弱的方式,去试图解决问题。 “孙家大房的长子,早年便考中了秀才,如今正在府城准备乡试。” “孙员外又将自己的一个侄女,嫁给了县丞家的公子做妾。” 王翠翠的声音幽幽传来,印证了周青川的猜测,甚至比他想的还要更稳固。 一个有功名的儿子,一个在县衙里有关系的姻亲。 这两张牌,足以让孙家在清河镇的商场上,立于不败之地。 难怪孙家父子敢在王家正堂那般嚣张跋扈。 难怪他们即便被王翠翠当众驳斥,也依旧有恃无恐。 因为他们手里,握着王家最致命的死穴,那批等着走漕运的丝绸。 只要他们通过县丞的关系,在漕运衙门那里稍稍打个招呼。 王家这批货,就别想顺顺当当地运出清河镇。 货物积压,资金无法回笼,对于一个商行而言,就是最致命的打击。 这是一个死局。 一个用权势、人脉和根深蒂固的社会规则,精心编织起来的,针对王家的死局。 王翠翠说完,便陷入了沉默。 她美丽的脸庞上,重新被一层阴云所笼罩。 她虽然用拖字诀,为自己赢得了一丝喘息之机。 但她比谁都清楚,只要王家的生意命脉还被孙家扼在手里,这桩婚事,就永远像一把悬在她头顶的刀,随时都可能掉下来。 就连一向活泼好动的王辩,似乎也感受到了姐姐和周青川之间那凝重的气场。 他停止了玩闹,只是睁着一双好奇的眼睛,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 然而就在这份压抑的沉默之中,周青川的嘴角,却忽然勾起了一抹极其细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弧度。 那是一个充满了自信,甚至带着几分嘲弄的微笑。 他抬起头,目光再次投向那家孙家布庄,眼神却已经完全变了。 那不再是审视与分析,而是一种如同猎人看待猎物般的,充满了侵略性的光芒。 第57章 漂染 第五十七章 漂染 你们有权势有靠山,有更好的原料。 你们用这个时代的规则,将王家逼入了绝境。 可是你们的眼界,也同样被这个时代牢牢地禁锢住了。 你们以为,布匹生意的好坏,只取决于丝的品质和官府的人脉吗? 周青川的心中,仿佛有一扇尘封已久的大门,被轰然推开。 另一个世界里,那些光怪陆离千变万化的商业手段,如同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涌入了他的脑海。 他的目光,缓缓扫过街道两旁那些布庄里悬挂出来的布料。 青色、蓝色、红色、紫色。 所有的颜色,都是单调的纯色。 即便有花纹,也只是用简单的工艺织就的重复的毫无新意的暗纹。 这些布料,在他眼中,它们只是一块块空白的画布,呆板,沉闷,毫无灵魂。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他的脑海中,以一种惊人的速度,迅速成型。 既然在原料的品质上,暂时无法与孙家抗衡,那为何不在别的地方,开辟出一条全新的赛道? 一个孙家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赛道! 计划的第一步,便是样式! 谁说布料只能是单调的纯色? 扎染、蜡染、手绘、印刷。 前世那无数种让布料变得绚丽多彩的工艺,在他的脑海中一一闪过。 他甚至能想象出,当一匹印着梅兰竹菊水墨画的丝绸。 或是一件染着如晚霞般绚烂渐变色彩的罗裙,出现在清河镇那些夫人小姐们的面前时,将会引起何等巨大的轰动! 当所有的女人都在穿着单调的纯色时,你穿着一件独一无二的艺术品走上街头。 那是一种怎样的鹤立鸡群,怎样的万众瞩目? 到那个时候,孙家那所谓品质好上一分的丝,还重要吗? 根本不重要了! 人们追逐的,将不再是布料本身,而是一种新奇,一种美丽,一种独一无二的身份象征! 周青川的呼吸,因为这个念头而变得有些急促。 但这还仅仅是第一步。 光有好的产品,还远远不够。 在这个信息闭塞的时代,如何让你的好,以最快的速度,被最多的人知道,并且让她们疯狂地渴望拥有? 周青川的目光,越过那些店铺,投向了更远的地方。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个来自另一个世界的词语。 广告效应! “翠翠小姐。” 周青川抬起头,他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正静静地注视着王翠翠。 眼神中没有丝毫的沮丧与退缩,反而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沉淀着令人心安的力量。 “我已经有办法了。” 石破天惊! 王翠翠猛地回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个只有七岁的孩童。 她的心脏剧烈地跳动了一下,嘴唇微张,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说你有办法了?这么快?” 从她讲述完王家的困境,到周青川说出这句话,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在这短短的时间里,他竟然就想出了应对之策? 这怎么可能! 这可是困扰了伯父王安柳数月,让他寝食难安,甚至不惜牺牲自己幸福来解决的死局! 周青川看出了她眼中的震惊与怀疑,他点了点头,神情依旧平静。 “不能说能让王家的生意彻底摆脱孙家,毕竟他们的根基和人脉摆在那里。” 他实事求是地说道,没有丝毫的夸大与吹嘘,这份坦诚反而让他的话更具说服力。 “但至少,可以让王家积压的那些布匹,变得不愁销路。” 不愁销路! 这四个字,像一道惊雷,狠狠劈在王翠翠的心上! 她比谁都清楚,对于一个商行而言,货物积压,资金无法回笼,意味着什么。 如果周青川真的能做到这一点,那便等于为王家争取到了最宝贵的喘息之机。 让王家能从孙家那步步紧逼的绞索中,暂时挣脱出来! “是什么办法?” 王翠翠急切地追问,她向前走了一步,几乎要抓住周青川的肩膀。 她此刻已经顾不上去思考一个七岁孩子为何能懂这些。 她只知道,这是她溺水之时,看到的唯一一根稻草。 “先不要急。” 周青川却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扫过街上的人来人往。 “这个办法,还需要一些东西,也需要时间来验证。” 他的沉稳与冷静,与王翠翠的急切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王翠翠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 她提醒自己,眼前这个孩子,绝不能用常理度之。 他既然说有办法,那便一定有他的道理。 “好,我相信你。” 她郑重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继续在街上闲逛。 周青川领着他们,看似漫无目的地走着,却在几家不起眼的杂货铺前停下了脚步。 他用王辩给他的几文零花钱,买了一些东西。 有几块颜色各异的矿石粉末,赭石、石青、藤黄,还有一小包晶莹剔透,状若冰晶的明矾。 王翠翠看着这些东西,心中虽有疑惑,却并未多问。 这些都是画师或染匠常用的颜料和媒染剂,并不稀奇。 她只当这是周青川那个计划里需要用到的道具。 等回到王府,天色已经擦黑。 周青川没有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直接让王翠翠将他带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空置院落。 “翠翠小姐,能否请你,帮我取一块王家现在最愁销售的布匹过来?” 周青川开口道。 “好!” 王翠翠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吩咐青儿去库房取布。 很快一匹质地上乘,但颜色却有些暗淡的青灰色丝绸被送了过来。 这种颜色,在清河镇并不讨喜,是积压最多的一种。 周青川又让下人抬来一个干净的大木盆,装满了清水。 一切准备就绪,他屏退了旁人,只留下王翠翠和好奇的王辩。 在王翠翠不解的目光中,周青川先将那一小包明矾倒入了水中,搅动均匀。 然后他拿起那些五颜六色的矿石粉末,用小勺子,一层一层,极为小心地洒在水面上。 奇妙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颜料并没有沉入水中,也没有相互混合,而是各自在水面上铺展开来,形成了一层薄薄的、色彩斑斓的油膜。 赭石的红,石青的蓝,藤黄的亮,一层叠着一层,相互之间却有着清晰的分割线。 在夕阳的余晖下,看起来宛若一片流淌的、层层叠叠的彩色云霞。 “这是。” 王翠翠看得目不转睛,她从未见过如此景象。 这绝不是寻常染布的步骤,寻常染布,是将布料浸入单一的染缸,哪有这般复杂的。 第58章 防伪 第五十八章 防伪 就在她惊疑不定之时,周青川动了。 他让王翠翠帮忙,两人一同拉起那匹青灰色的丝绸。 紧接着,周青川深吸一口气,果断地将布匹的一部分,轻轻地覆盖在了那盆五彩斑斓的水面上。 只是一触即分。他迅速地将布匹向后一拉,提了起来。 “呀!”王翠翠忍不住发出一声低呼,脸上满是心疼。 只见那匹原本还算平整的丝绸,此刻像是被打翻了的调色盘,沾染上了一大片杂乱无章的色块,颜料混杂,看起来污浊不堪。 这不是坏了一匹好布吗? 王辩却觉得新奇有趣,拍着手道:“青川,你把布画花了!” 周青川没有理会他们,只是平静地将那块被污染的布匹,小心翼翼地悬挂在院中的晾衣绳上。 随着水分慢慢蒸发,奇迹,在王翠翠的眼前,一点一点地绽放。 那些原本看起来污浊杂乱的色块,在布匹彻底晾干之后。 竟然呈现出一种令人震撼的、无序而又和谐的美感! 那流淌的线条,那变幻的色彩,仿佛是画师醉酒后,肆意挥洒而成的泼墨山水。 又像是傍晚时分,天边最绚烂的晚霞,被巧夺天工地截取了一角,印在了这匹丝绸之上! 每一处纹理都独一无二,充满了偶然性与想象的空间。 你可以说它像云,像雾,像奔腾的江河,也像绽放的繁花。 王翠翠彻底惊呆了。 她伸出手,难以置信地抚摸着那匹布料。 那丝滑的触感依旧,但视觉上的冲击,却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布料原来可以这么好看?”她喃喃自语。 这个时代,女子的衣衫想要变得华丽,唯一的办法,就是请技艺高超的绣娘。 一针一线地将图案绣上去,费时费力,价格昂贵。 而眼前这匹布,它本身就是一幅画! 一种前所未见的,流动的,充满生命力的画! “如此漂亮的布,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王翠翠的呼吸急促起来,眼中爆发出璀璨的光芒。 但她毕竟是聪慧之人,兴奋过后,立刻想到了关键。 “可是,这法子看起来并不复杂,若是被孙家学了去。” “不错,这叫漂染法。” 周青川点了点头,承认了她的担忧。 “技术本身一点就通,但最重要的是。” 他看向王翠翠,一字一句地说道。 “现在,此时此刻只有王家有!” 王翠翠的心猛地一震,她瞬间明白了周青川的意思。 抢占先机! 在孙家在清河镇所有的布庄都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用这种前所未见的布料,引爆整个市场! “但这还不够。”周青川的声音再次响起。 他走到一旁的石桌边,拿起下人备好的纸笔。王翠翠和王辩立刻跟了过去。 只见周青川手腕悬起,笔尖在纸上游走。 片刻之间,一个精巧而独特的图案,便跃然纸上。 那是一个由流畅线条构成的,形似祥云,又暗含一个王字的变体字。 “这是什么?”王翠翠不解地问。 “这是王家的记号。” 周青川放下笔,指着那个图案,说出了一句在这个时代堪称石破天惊的话。 “从今天起,每一匹用漂染法制成的布,在最显眼的位置,都要让绣娘用金线,或者最醒目的丝线,将这个图案绣上去。” “让整个清河镇,乃至清河镇以外的所有人都知道,只有绣着这个记号的,才是真正的王家云锦。” “其他人仿制的,都只是拙劣的赝品!” “当人们提起这种美丽的布料时,他们脑海里浮现的,第一个名字就是清河王家!” 王翠翠呆呆地看着纸上那个小小的图案,又看了看旁边那个瘦小的身影。 她的脑海中仿佛有无数烟花同时炸开,整个人都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震撼所笼罩。 技术可以被模仿,但这个记号,这个属于王家的独一无二的印记,却将深深地烙印在所有消费者的心里!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卖布了。 这是一种宣告,一种宣言! 创造一个品牌! “我明白了!” 王翠翠的呼吸因为激动而变得急促,她那双美丽的杏眼之中,爆发出璀璨夺目的光芒。 她看向周青川的眼神,已经彻底变了,那是一种混杂着惊叹敬佩,甚至是一丝畏惧的复杂情绪。 她也是聪慧之人,兴奋过后,立刻便想到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 “这漂染之法,用的都是矿物颜料,虽然此刻绚丽,但若是水洗会不会掉色?” 她担忧地问道。 “若是新衣下水一次便颜色暗淡,恐怕会招来非议。” 周青川闻言,脸上露出一丝赞许。 王翠翠能想到这一点,足以证明她并非空有美貌的闺阁女子,而是真正有见识的。 “翠翠小姐所虑极是。” 他平静地点了点头。 “矿物颜料附着于丝绸之上并非浸染入内,长久洗涤掉色是必然的,不过我们无需太过担心。” 他顿了顿,漆黑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洞悉世情的锐利光芒:“能买得起王家丝绸的,会是什么人家?她们会在意一件衣服能穿多久吗?” 王翠翠猛地一怔,瞬间领悟。 对啊! 清河镇乃至周边县城,消费得起高档丝绸的,无一不是富户官宦之家。 对于那些夫人小姐们而言,衣衫追求的是新颖、是别致、是独一无二。 一件衣服穿上几次,在宴会上露过几次脸,便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谁又会真的将一件华服穿到褪色发旧? “对于她们而言,衣服穿不到那个时候。” 周青川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敲在王翠翠的心坎上。 “她们要的,是穿上这件衣服时,旁人惊艳的目光,是独占鳌头的尊贵。” “只要我们能给予她们这些,些许的掉色,根本无足挂齿。” 王翠翠彻底被说服了,她看着周青川,心中那最后一点疑虑也烟消云散。 这个孩子思考问题的角度,总是能精准地切中要害,直指人心。 “我明白了。” 她郑重地点头。 “那这个记号。” “记号,是重中之重。” 周青川的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它代表着王家云锦的正统。” “所以绣这个记号的绣娘,技艺必须是王家最好的。” “而且我希望翠翠小姐能和绣娘商量一下,设计一种独特的针法来绣这个记号,要让旁人即便拿到我们的布,也极难模仿出那个神、韵。” 防伪! 一个王翠翠闻所未闻,却又瞬间理解其重要性的概念,从周青川口中说出。 她感觉自己的认知,正在被眼前这个孩子一点一点地颠覆重塑。 第59章 不惜代价! 第五十九章 不惜代价! 看着王翠翠那震撼到无以复加的神情,周青川的嘴角,却勾起了一抹神秘的微笑。 “其实无论是漂染法,还是这个记号,都只是开胃小菜。” 他微微一笑,缓缓说道。 “因为我的大招,还在后面。” “那才是真正能够让王家的产品,引爆整个清河镇,甚至让周边县城都为之疯狂的秘诀。” “什么?” 王翠翠的心跳再次漏了一拍,她急切地追问。 “还有办法?是什么?” 周青川却只是摇了摇头,卖了个关子。 那双黑亮的眼睛里闪烁着狡黠的光芒:“现在还不是说的时候,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见他不说,王翠翠心中虽然焦急得像是被猫爪挠过,却也无可奈何。 她只能强压下好奇,但那份期待,却已经被彻底点燃。 周青川不再多言,他转头看向那匹悬挂在绳上,在夜风中轻轻飘动的云锦。 对王翠翠说道:“翠翠小姐,现在,请你将这第一块染色丝绸拿回去,找王家最好的裁缝,为你量身定做一套衣服。” “要快,而且要美!”他强调道。 “好!” 王翠翠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 她痴痴地看着那匹布,由衷地感叹道。 “仅仅是这块布本身,便已经足够美了。” 她没有再多问为什么,只是小心翼翼地将那匹承载着无数希望的丝绸取下,紧紧抱在怀中。 “这件事,在你穿着新衣出现之前,先不要告诉员外。” 周青川最后叮嘱道。 王翠翠重重地点了点头,她明白王安柳被孙家压得太久,心气已失。 若是提前告知,他未必有魄力去执行这个看似疯狂的计划。 唯有将成品摆在他面前,让他亲眼看到这足以颠覆市场的力量,才能让他下定决心。 接下来的两日,王府后院显得异常平静。 王翠翠带着那匹布,将自己关在了院子里,只和府里最好的裁缝与绣娘低声商议着什么,谁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 而周青川,则同样将自己关在了书房里。 他没有再研究什么染料,也没有再思考什么商业计策,而是在全力干另一件事情。 写稿子! 昏黄的烛光下,他小小的身影伏在桌案前笔走龙蛇。 他正在写的,正是新一卷的《凡人修仙传》。 只是这一卷的故事,被他修改了许多。 在主角韩立游历某处修仙坊市的情节中,他特意加入了一个凡人界的顶尖修仙家族——云中王氏。 故事里,并未直接描写这个家族如何强大,而是通过侧面,描绘了王家女眷身上所穿的一种名为流云羽衣的法衣。 那羽衣色若晚霞,纹如流水,光华内敛,灵气逼人,引得无数修士艳羡。 文中更是借一名女修之口,大肆夸赞。 称这流云羽衣乃是以天边云霞为染,以山间流水为纹,巧夺天工,非凡品所能及也。 他下笔极有分寸,着墨不多,却字字珠玑,将一种绝美华服的形象,深深地刻画了出来。 他相信,当这一卷的故事随着说书先生的口,传遍清河镇的大街小巷时。 定然会让无数人对这种流云羽衣产生无尽的好奇与向往。 到那个时候,清河王家的染色丝绸再横空出世。 冠以王家云锦之名,与故事里的流云羽衣遥相呼应,绝对能瞬间引爆所有人的热情!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而这阵东风,便是如何说服王安柳,让他敢于顶着孙家的压力,大批量地生产这种全新的布匹。 当然这件事情从头到尾,都不能由他周青川出头。 一个七岁的伴读,懂染布,懂品牌,懂营销,这太过惊世骇俗。 所以这泼天的功劳,必须让王翠翠来受。 两日后的清晨,当周青川写完最后一个字,吹干墨迹,将稿子仔细收好时,院外传来了王辩兴奋的叫喊声。 他推开门,正看到王翠翠从月亮门外缓缓走来。 那一瞬间,周青川的呼吸,也为之一滞。 只见王翠翠穿着一身崭新的长裙,正是用那匹漂染的云锦制成。 那流光溢彩的布料,仿佛将天边的朝霞都披在了她的身上。 裙摆随着她的走动而轻轻摇曳,上面的纹理如同活过来一般,在晨光下变幻着莫测的光影。 王翠翠本身就姿容绝世,气质清冷如月。 此刻再配上这套惊艳绝伦的衣衫,整个人更是美得不可方物,仿佛是从画中走出的仙子,不染一丝凡尘烟火。 整个王家的下人都看呆了,院子里落针可闻。 王翠翠走到周青川面前,脸上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自信与光彩。 她低头看着他,轻声问道:“如何?” “很美。” 周青川由衷地赞叹。 “翠翠小姐,我已经想好了,如何让伯父答应我们的计划。” 他明确表示,这个功劳,从头到尾都必须是她王翠翠的。 “是你在古籍中无意间翻到了这种上古漂染之法,也是你想到了用记号和说书人的故事来推广布匹。” 周青川冷静地说道。 “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王翠翠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心中涌起一股暖流,她郑重地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周青川收回目光,看向那初升的朝阳,眼中闪烁着运筹帷幄的光芒。 “接下来,便是第一步。” “先让整个清河镇的人,都了解王家云锦的不凡之处!” 王翠翠看着周青川,那双清冷的杏眼中,光芒与水汽交织,情绪复杂到了极点。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胸腔中剧烈的震动。 声音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与依赖:“那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接下来。” 周青川的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旁边那个正围着王翠翠转圈,满眼都是惊叹与好奇的小少爷王辩身上。 “就要看辩少了。” “啊?看我?” 王辩正伸手想摸一摸堂姐裙摆上那奇特的纹路,闻言顿时一愣。 随即挺起了小胸膛,一脸的与有荣焉,但眼中却充满了大大的疑惑。 “我能做什么呀?” 周青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他:“辩少,你觉得你堂姐今天,美不美?” “美!” 王辩毫不犹豫,用力地点着头,声音清脆响亮。 “堂姐是清河镇最美的人,穿上这件衣服,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样!” “说得对。” 周青川的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既然如此,这么美的仙女,这么美的衣裳,难道只让我们几个人看到吗?岂不是太可惜了?” 他循循善诱:“我们应该让更多的人,让整个清河镇的人,都看到你堂姐的美丽!” 王翠翠闻言,心头一跳,脸色、微微一变。 让更多的人看到? 在这个时代,大家闺秀讲究的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轻易不在外抛头露面。 周青川的这个提议,无疑是与礼教相悖的。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便被她自己掐灭了。 礼教? 当孙家父子在正堂之上,将她视作货物,用那般污秽的言语和目光对待她时,何曾有过半分礼教? 当伯父为了家族生意,要将她的终、身幸福当成交易的筹码时,又何曾顾及过她的颜面? 她已经被逼到了悬崖边上,退无可退。 所谓的闺阁名声,与她即将被吞噬的命运相比,根本无足轻重。 此刻,她只想赢! 不惜一切代价地赢下这一局! 第60章 游园会 第六十章 游园会 周青川看出了她神情的变化,知道她已经想通了关节。 他平静地看向王辩,继续说道:“辩少,我听说过了秋收,镇上的几家大户都会在城外的别院举办游园会,是不是?” 王辩立刻点头:“是啊,每年都有,可好玩了,有投壶有猜谜还有好多好吃的!” 他说着,神情却又黯淡了下去。 “不过爹爹说,今年我们家不去了。” “为什么不去?”周青川明知故问。 “我也不知道,爹爹最近总是不高兴,唉声叹气的。” 王辩嘟起了嘴。 “那你想不想去?” “想!” 王辩的眼睛瞬间又亮了起来。 “那就去求你爹爹。” 周青川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 “辩少,你现在就去,告诉员外,你很想去今年的游园会,让他一定要带你和翠翠小姐一起去。” 王翠翠的脑中仿佛有电光闪过,她瞬间明白了周青川的整个计划! 游园会! 那正是清河镇所有富户官宦家眷们争奇斗艳,互相攀比显摆的最佳场所! 伯父王安柳因为与孙家闹僵,生意受挫,自觉脸上无光,今年本已心灰意冷不打算参加。 可他再心灰意冷,也架不住他对自己宝贝儿子的疼爱。 只要王辩开口软磨硬泡,王安柳十有八九会答应下来! 届时自己只需要穿着这身王家云锦,在游园会中走上一遭。 根本不需要任何言语! 这身独一无二,宛若云霞的衣衫,本身就是最惊艳,最具有冲击力的宣告! 那些见惯了寻常绫罗绸缎的夫人小姐们,看到这件衣服,会是何等的反应? 她们必定会疯狂,会嫉妒,会不惜一切代价地想要拥有! 到那个时候,她们自然会找上王家,找上伯父王安柳。 当雪花般的订单摆在面前,当白花花的银子唾手可得,伯父还会去管孙家的脸色吗? 还会因为那批积压的货物而愁眉不展吗? 根本不会! 他是一个商人,逐利是他的本能! 只要有足够的利益,他就有足够的胆气去生产! 如此一来,王家库房里那些积压的、颜色暗淡的布匹。 便能通过漂染法,迅速变成炙手可热的畅销货。 资金回笼,燃眉之急迎刃而解! 在短时间内,王家便能从孙家那漕运的钳制中,获得宝贵的喘息之机! “我这就去!” 王辩此刻还不能完全理解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但他听懂了最关键的一点。 只要爹爹答应去游园会,他就能出去玩,还能让所有人都看到堂姐有多美! 这对他来说,就足够了! 小家伙兴奋地大叫一声,转身就如同一支离弦的小箭,风风火火地朝着前院账房的方向冲了过去。 “青川。” 王翠翠看着王辩跑远的背影,转回头,声音里带着浓浓的感激与敬佩。 “谢谢你。” 周青川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目光深远。 这只是第一步,让王家云锦一炮而红。 接下来,还有他写下的那卷故事,那才是真正为王家云锦注入灵魂,建立起无可撼动品牌地位的关键。 他要的,从来不只是解一时之困。 王家账房内,气氛沉闷压抑。 王安柳独自一人坐在宽大的紫檀木椅上,面前的账本摊开着,但他一个字也看不进去。 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窗外那灰蒙蒙的天空,满心都是挥之不去的愁绪。 今年的秋收总算结束了,佃户们交上来的租子还算不错,府里的粮仓都堆满了。 可粮食再多,也换不来丝绸生意上的转机。 算算日子,在乡下监督秋收的三弟王安青,也该在这两天回来了。 赶着回来操办婚事的二弟王安定,也应该要到了! 一想到兄弟们回来,王安柳的头就更痛了。 他们必定会问起翠翠的婚事,问起与孙家生意上的纠葛。 他该如何交代? 更让他寝食难安的,是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丝绸。 那都是王家大半的家底,是无数伙计日夜辛劳的成果。 如今却因为孙家的打压,死死地压在那里,动弹不得。 漕运的关节一天打不通,这些丝绸就一天变不成银子。 时间拖得越久,商行里的资金就越紧张,这就像一根绳索。 正在一点一点地勒紧王家的脖子,让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感觉自己从未如此失败过。 就在这时,账房的门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 “爹!” 王辩那清脆的叫喊声,伴随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闯了进来。 王安柳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心中的烦闷瞬间化为怒火,正要开口呵斥。 可当他看到儿子那张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却又充满了兴奋与期待的小脸时。 满腔的火气,却又莫名其妙地熄了下去。 这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全部的希望。 “什么事,这么火急火燎的,没看到爹正在忙吗?”他板着脸,语气却不自觉地放缓了许多。 “爹,我要去游园会!” 王辩跑到他跟前,一把抱住他的胳膊,使劲地摇晃着,开始撒起娇来。 “今年的游园会,你带我跟堂姐一起去嘛,好不好?” 游园会? 王安柳的眉头瞬间皱得更紧了。 他怎么会忘了这件事。 往年他都是游园会上最风光的人之一。 王家的生意做得红火,他出手阔绰,走到哪里都被人奉承。 可今年。 一想到可能会在游园会上碰到孙家父子那得意的嘴脸,一想到旁人那些或同情或看好戏的目光。 他就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没有半点兴致。 “今年不去了。” 他想也不想地拒绝道。 “家里事多,没空。” “不嘛不嘛,我就要去!” 王辩使出了他的杀手锏,抱着王安柳的腿不撒手。 “爹,求求你了,我都好久没出去玩了!” “其他的小伙伴都要去,要是我不去,他们会笑话我的!” “爹爹最好了,你就带我去嘛,好不好嘛。” 听着儿子带着哭腔的央求,看着他那泫然欲泣的模样,王安柳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这一生,汲汲营营劳心劳力,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这个家,为了这个儿子吗? 最近因为生意上的事,他确实忽略了对儿子的关心,整日愁眉苦脸,也让府里的气氛变得压抑。 儿子只是想出去玩玩,自己又何必因为大人的烦心事,去剥夺他小小的快乐呢? 去就去吧,大不了到时候见了孙家人,绕着走就是了。 总不能让儿子在朋友面前抬不起头来。 王安柳在心中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那份商场失意的颓唐,终究还是敌不过如山般的父爱。 他伸出手,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又摸了摸儿子的头。 “好了好了,别晃了,爹的骨头都要被你晃散了。” 他松了口,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妥协。 “爹带你去还不成吗?” 第61章 万事俱备 第六十一章 万事俱备 游园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这几日,清河镇最热闹的地方,不是酒楼,不是赌坊,而是街头巷尾那些大大小小的茶馆书场。 一则新奇的故事,正以惊人的速度,在说书先生们的口中传遍全镇。 故事的名字依旧是《凡人修仙传》,但其中一段关于修仙坊市的见闻,却成了所有听客津津乐道的焦点。 “话说那主角韩立,行至一处名为云梦泽的仙家坊市,但见奇珍异宝琳琅满目,灵丹妙药霞光四射。” “然最引人注目的,却非这些法宝丹药,而是坊市中一个凡人修仙家族,云中王氏的女眷。” 说书先生惊堂木一拍,吊足了胃口,才继续道:“那王家女眷,身着一种名为‘流云羽衣’的法衣。” “诸位看官,你们可知那法衣是何等模样?” “书中言道,其色若晚霞,其纹如流水,光华内敛,灵气逼人!” “有女修见之,艳羡不已,叹曰:此衣乃是以天边云霞为染,以山间流水为纹,巧夺天工,非凡品所能及也!” 故事不长,着墨不多,却像一根羽毛,轻轻搔刮在清河镇所有富家女子和男人们的心尖上。 流云羽衣,云中王氏。 这四个字,成了无数人午后茶余的谈资,成了一种遥不可及却又令人心生向往的绮丽幻想。 王安柳自然也听到了这个故事。 那日他心烦意乱,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常去的一家茶楼,想借着喧闹的人声,驱散一些心中的阴霾。 当说书先生讲到那流云羽衣时,他整个人都愣住了。 周围的茶客们发出阵阵惊叹与向往的议论,而这些声音,却像一记记重锤,狠狠砸在王安柳的心上。 他端着茶杯的手,停在半空,久久未动。 以天边云霞为染,以山间流水为纹…… 王安柳的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自己库房里那堆积如山的、颜色暗淡的丝绸。 他苦涩地想,若是我王家也能有这等巧夺天工的流云羽衣,别说一个孙家,就是十个孙家,又何足道哉? 届时,恐怕不是自己去求别人,而是整个清河镇,乃至周边府县的商户,都要踏破王家的门槛,挥舞着银票求自己卖给他们一匹布! 可那终究只是故事。 幻想的泡沫,在现实的冷硬面前,一触即碎。 王安柳长叹一声,将杯中已经冰凉的苦茶一饮而尽,心中的愁绪,反而愈发浓重了。 他并未将这个虚无缥缈的故事与自家联系起来,只当是听了个热闹,徒增了一份商人的奢望与烦恼。 游园会这日,天朗气清。 王家门前,早已备好了两辆马车。 王安柳心事重重地走出府门,他今日换上了一身还算体面的锦袍,但眉宇间的疲惫与阴郁,却怎么也掩盖不住。 他满脑子想的,都是待会儿在游园会上,若是迎面撞上了孙员外父子,自己该是何等表情? 是强颜欢笑,还是掉头就走? 无论哪一种,都注定是颜面扫地。 “爹,快点快点!” 王辩的欢呼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小家伙今天穿得像个红色的福娃。 一早就兴奋得上蹿下跳,此刻已经迫不及待地拉着周青川,爬上了前面一辆稍小些的马车。 周青川作为王辩的伴读,本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等场合的。 但在王辩青川不去我也不去的撒泼打滚之下,王安柳也只能头疼地挥手应允。 一个七岁的书童而已,跟在辩儿身边,也翻不起什么浪花。 王安柳的目光扫过,并未在周青川身上停留,只是对着王辩无奈地叮嘱了一句:“路上安分些,别闹。” 他的心思,根本不在这上面。 周青川在车帘掀开的缝隙里,与正准备登上后面那辆大马车的王翠翠,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王翠翠今日在外面罩了一件宽大的斗篷,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她单独乘坐一辆车,这是大家闺秀出行的规矩,却也恰好为他们的计划,提供了完美的掩护。 王安柳根本没有注意到自己侄女今日有何不同,或者说他现在已经没有心力去关注这些细枝末节了。 他满心烦躁地登上了自己的马车,只盼着这场不得不赴的宴会,能早些结束。 马车辘辘,朝着城外清河的方向行去。 清河是穿过清河镇的一条大河,河畔风景秀丽。 镇上几家大户便在此处合资修建了一座别院,名为曲水园,专用于举办这类雅集宴会。 还未到地方,路上便已是车水马龙,人声鼎沸。 来参加游园会的,非富即贵。除了镇上各大商号的东家家眷,更有不少是真正的读书人。 按照规矩,至少也要有秀才的功名,才有资格收到这份请柬。 马车停在园外,王安柳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整理了一下衣冠,带着满脸的僵硬,下了车。 王辩则像一只刚出笼的小鸟,拉着周青川就跳了下来,好奇地四处张望。 “哇,好多人啊!” 周青川的目光,平静地扫过眼前这片热闹非凡的景象。 园林之内,假山流水,亭台楼阁,布置得颇为雅致。 穿着光鲜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或在亭中吟诗作对,或在水边投壶嬉戏,或只是聚在一起,低声谈笑。 那些年轻的公子哥们,个个绫罗绸缎,手持折扇,故作风流。 而那些夫人小姐们,更是争奇斗艳的焦点。 她们一个个都经过了精心的打扮,头戴珠翠,身着锦绣,脸上带着矜持而骄傲的微笑。 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悄悄打量着彼此的衣衫与首饰。 空气中,弥漫着上等熏香与女子身上散发出的淡淡脂粉气息,混合着一种名为攀比与虚荣的味道。 周青川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微不可查的弧度。 很好。 这正是他想要的舞台。 这些人,这些精心打扮,将颜面与身份看得比什么都重的男男女女,就是他选中的,最好的观众。 他们就是王家云锦这出大戏,最精准的目标客户。 “青川,你看那个姐姐的衣服好漂亮,是红色的!” 王辩扯了扯他的袖子,指着不远处一个穿着大红裙衫的少女。 周青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那少女的裙衫确实料子上乘,颜色也足够鲜亮。 但在他眼中,那依旧只是一片单调的纯色,与周围那些蓝色、紫色、绿色的衣衫,本质上并无区别。 这个时代的审美,被材料和工艺牢牢地禁锢住了。 而今天,他就要亲手,将这个禁锢砸得粉碎。 “辩少。” 周青川收回目光,声音平静地对王辩说道。 “待会儿,你堂姐出来的时候,你要用你最大的声音,告诉所有人你堂姐是天上的仙女。” 王辩愣了一下,随即用力点头,小胸膛挺得高高的。 “没问题,我堂姐本来就是仙女!” 周青川满意地点了点头,他的目光越过人群,投向了后方那辆安静停靠的马车。 王安柳正强打着精神,与几个相熟的商户寒暄着,只是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他不时地朝着园门口的方向张望,眼神里充满了警惕与不安,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人。 周青川知道,他在躲孙家的人。 也就在这时,园门口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王安柳的身体猛地一僵,脸色瞬间变得更加难看。 只见孙员外正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他身边跟着的,正是那个一脸倨傲的孙公子。 父子二人众星捧月般被一群人簇拥着,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得意与傲慢。 孙员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很快就发现了角落里的王安柳。 他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故意提高了声音,朗声道:“哎呀,这不是王员外吗?真是稀客啊!” “我还以为,王员外今年没脸来参加这游园会了呢!” 刺耳的嘲讽,瞬间让周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王安柳的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同情,有讥笑,有幸灾乐祸更有纯粹的看热闹。 王安柳的脸,刷的一下涨成了猪肝色。 他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双拳在袖中死死攥紧,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 这是赤裸裸的羞辱! 他万万没想到,孙家竟然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不留情面地撕破脸皮! 王辩也被这阵仗吓到了,下意识地躲到了周青川的身后。 周青川却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示意他安心。 他的眼神,平静得如同一口古井,不起丝毫波澜。 他看着被众人围观,窘迫到无地自容的王安柳,又看了看那副小人得志嘴脸的孙家父子。 时机差不多了。 就在王安柳羞愤欲绝,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时候。 周青川的目光,缓缓移向了那辆一直未有动静的马车。 他对着那个方向,轻轻地点了点头。 仿佛是收到了某种指令。 那辆马车的车帘,被一只素白的手,缓缓掀开了。 第62章 仙子下凡 第六十二章 仙子下凡 那只掀开车帘的手,素白纤细,宛若上好的羊脂白玉。 紧接着,一只绣着奇特纹样的云头履,轻轻地踏在了车凳上。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按下了暂停。 园林门口那一片因为孙家父子而变得嘈杂、充满了讥讽与看戏意味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所有人的声音,无论是嘲笑,是议论,还是低语,都像是被一把无形的剪刀齐齐剪断。 一双双眼睛,不约而同地,死死地盯住了那辆马车。 王翠翠的身影,就那样缓缓地,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之中。 她并未佩戴多么华贵的珠钗,也未涂抹多么艳丽的脂粉。 但当她站直身体,任由那件长裙的裙摆如水波般散开时,整个曲水园,仿佛都失去了颜色。 那是一件怎样的衣衫? 没有人能形容得出来。 它的底色,似乎是某种清冷的青灰,但上面却流淌着大片大片瑰丽的色彩。 那色彩变幻莫测,如同天边最绚烂的晚霞,又像是画师醉酒后肆意泼洒出的浓墨重彩。 流动的线条,无序的色块,交织缠绕,却又呈现出一种令人心神俱震的、野性而又和谐的绝美。 在秋日明媚的阳光下,那裙摆上的纹理仿佛是活的,随着她的一举一动,光影流转,变幻着莫测的图案。 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 那些方才还在争奇斗艳的夫人小姐们,下意识地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那精心挑选的价值不菲的纯色锦缎。 在王翠翠这身宛若天成的画卷面前,她们的衣衫,瞬间变得呆板、庸俗,黯然失色。 而那些自诩风流的公子哥们,则是个个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折扇都忘了摇动,眼神直勾勾的,像是被勾走了魂魄。 美! 一种他们从未见过的,足以颠覆他们所有认知的美! 王翠翠的容貌本就清丽绝伦,气质如月宫仙子。 此刻在这件衣衫的映衬下,她整个人仿佛都在发光,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 与衣衫上那绚烂奔放的色彩,形成了一种极致的、令人窒息的矛盾与冲击。 她不是凡人。 这是在场所有人脑海中,同时冒出的唯一念头。 就在这落针可闻的死寂之中,一个清脆响亮的童声,如同一道惊雷,猛地炸响! “我姐姐是仙子下凡了!” 王辩从周青川身后探出小脑袋,他挺着胸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满脸骄傲地大喊道。 这一声呐喊,瞬间点燃了众人心中那根名为“幻想”的引线。 仙子! 对啊! 除了天上的仙女,凡间哪里会有这样的人,哪里会有这样的衣裳!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倒吸了一口凉气,随即,压抑不住的惊呼与议论,如同决堤的洪水般,轰然爆发! “天啊!那不是王家的小姐王翠翠吗?” “她身上穿的是什么?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布料!” “那花色竟像是直接长在布上的一样!” “你们忘了说书先生讲的故事了吗?流云羽衣!” “以天边云霞为染,以山间流水为纹!” “莫非那故事里说的,竟是真的?!” “云中王氏,清河王家,难道。” 一言惊醒梦中人! 无数人脑中轰然一响,瞬间将眼前这惊艳绝伦的景象,与那传遍全镇的仙家故事联系在了一起。 一时间,看向王翠翠的目光,彻底变了。 那不再是单纯的惊艳与欣赏,而是带上了一种狂热、敬畏与无尽的向往! 如果说,之前的故事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绮丽幻想。 那么现在,王翠翠就穿着这个活生生的幻想,站在了他们的面前! 没有人比王安柳受到的冲击更大。 他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脑子一片空白。 前一刻,他还在孙员外的当众羞辱下,如坠冰窟,恨不得立刻死去。 下一刻,他却看到了自己那个一向娴静的侄女,以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石破天惊的方式,瞬间夺走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是什么布? 王安柳的大脑飞速运转,他可以对天发誓,王家库房里,绝对没有这样一匹布料!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翠翠是从哪里弄来的? 然而还不等他想明白,他那商人的本能,那浸淫商海数十年练就的敏锐嗅觉,已经先于他的理智,发出了最强烈的警报! 他看到了什么? 他看到了那些富家小姐们眼中毫不掩饰的嫉妒与渴望! 他看到了那些商号东家们眼中那混杂着震惊与贪婪的复杂光芒! 他听到了人群中那雪花般飞舞的议论声,听到了“流云羽衣”这四个字! 机缘! 一个天大的机缘! 一个足以让王家起死回生,甚至一飞冲天的天大机缘! 王安柳那颗因为绝望而冰冷的心,瞬间被一团烈火点燃! 他脸上的僵硬与颓唐瞬间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外人看不懂的、高深莫测的沉稳。 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腰杆,双手背到身后,眼神平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在事情的真相搞清楚之前,他绝对不能开口,不能露出一丝一毫的马脚。 他要让所有人都以为,这一切,本就在他王安柳的掌控之中! 此时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那群已经快要疯掉的富家小姐们。 她们再也顾不上什么矜持与仪态,嗡的一声,便将王翠翠团团围住。 “王小姐,翠翠妹妹,你这身衣裳是哪里做的?太美了!” “这布料是京城来的新样子吗?我怎么从未见过?” “王小姐,你告诉我,多少银子能买到?我出双倍!不,三倍!” 叽叽喳喳的询问声,充满了急切与渴望。 她们伸出手,想摸又不敢摸,生怕碰坏了这件仙衣。 王翠翠站在人群中央,脸上带着一丝淡淡的、疏离的微笑。 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 因为周青川告诉过她,最好的营销,就是吊足所有人的胃口。 现在,还不是揭晓答案的时候。 而另一边,孙家父子的脸,已经彻底绿了。 他们就像是两个唱念做打准备齐全,却在登台一瞬间被人抢走了所有锣鼓和看客的戏子,尴尬地愤怒地杵在那里,无人问津。 孙员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抽搐,那志得意满的笑容早已消失不见,只剩下铁青一片。 他精心策划的、当众羞辱王安柳的好戏,才刚刚开了个头,就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王翠翠搅得粉碎! 而孙公子,他的一双眼珠子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王翠翠。 太美了! 这个女人,比那日在王家正堂之上,还要美上十倍,百倍! 一股混杂着强烈占有欲和嫉妒的邪火,在他胸中疯狂燃烧。 这个女人,本该是他的! 这件衣服,也该是穿给他看的! 他竟然被无视了! 被这个他曾扬言要玩死的女人,当着整个清河镇有头有脸的人物的面,无视得彻彻底底! 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下意识地就想挤上前去。 然而不等他有所动作,王翠翠却动了。 她对着周围的众人,微微颔首,声音清冷如玉珠落盘:“诸位姐姐妹妹,园中景致正好,我们进去说话吧。” 说罢她便提着裙摆,身姿摇曳地,朝着曲水园内走去。 那些夫人小姐们,立刻如同找到了主心骨的蜂群一般,簇拥着她,浩浩荡荡地向园内行去,一路上依旧是问个不停。 从始至终,王翠翠的目光,都没有在孙家父子身上,停留哪怕一瞬。 那是一种最极致的蔑视。 仿佛他们,只是路边两块碍眼的石头。 第63章 当然可以! 第六十三章 当然可以! 曲水园里原本的格局,在这一刻被彻底颠覆。 投壶的公子放下了手中的箭矢,水榭里吟诗的秀才忘了下一句词,亭台间嬉笑的闺秀们收起了扇子。 所有人都成了虔诚的信徒,而王翠翠,就是他们唯一的神祇。 她提着裙摆,步履从容,所到之处,人群便如潮水般自动分开一条道路。 又在她走过之后,立刻如影随形地合拢,紧紧跟在她的身后。 他们不敢靠得太近,怕惊扰了这位仿佛随时会乘风归去的仙子。 他们只是远远地跟着,贪婪地用目光描摹着她裙摆上那变幻莫测的纹理,将那份惊心动魄的美,深深刻进自己的脑海里。 王翠翠始终保持着那份清冷的疏离的微笑。 她看似在欣赏园中的景致,目光从假山上掠过,在流水边停留。 她将整个曲水园,不急不缓地逛了一圈。 从东边的竹林,到西边的荷塘,确保了园内几乎所有有分量的人物,都亲眼见证了这件流云羽衣的绝世风采。 当她在一处视野开阔的八角亭中停下脚步时,整个亭子周围,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 而就在这片狂热而又压抑的人群中,一个瘦小的身影,正如同游鱼一般,悄无声息地穿梭着。 周青川仰着头,脸上带着七岁孩童应有的天真与好奇。 他紧紧跟在一个衣着华贵的胖商人身后,像是在躲避拥挤的人潮。 他的个子太矮了,几乎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就在这时,一个充满了稚气与惊叹的小小声音,不大不小,却清晰地在几个交头接耳的妇人身边响起。 “姐姐的衣服真好看,难道是天上的仙宫里,织女娘娘亲手做的吗?” 这句童言无忌的话,像是一滴滚油滴入了沸水之中。 一语惊醒梦中人! 是啊! 众人只顾着沉醉于王翠翠和这件衣衫的绝美,却忽略了一个最关键的问题。 这件衣服,究竟从何而来? “王小姐!” 一个按捺不住的年轻女子,仗着与王翠翠有过几面之缘,挤上前去。 急切地问道:“您这身衣裳莫非真是天宫织女所制?” 这个问题,瞬间问出了所有人的心声。 无数双燃烧着好奇与渴望的眼睛,齐刷刷地投向王翠翠。 王翠翠的目光在人群中轻轻一扫,按照周青川早已教会她的说辞。 “姐姐说笑了,翠翠一介凡女,何德何能,敢穿仙宫的织物。” 她顿了顿,轻轻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裙摆。 “这布料,确是我王家自产的丝绸。” “只是前些时日,翠翠在家中整理先人遗物时,无意间于一本残破的古籍中,翻到了一种上古的漂染之法。” “一时兴起,照着古法试了一试,没曾想竟侥幸染成了这般模样。” 她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一个人的耳中。 王家的布? 古籍上的漂染法? 侥幸染成? 人群中先是一静,随即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王家的布匹我们都见过,虽说也是上等货,但绝没有这等神异的花色!” “这纹理浑然天成,哪里像是染出来的!” 众人根本不信。 王家的丝绸在清河镇是什么水平,在场的商户们一清二楚。 面对众人的质疑,王翠翠只是浅浅一笑,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的坦诚: “诸位若是不信,翠翠也别无他法。” “此法工序繁复,极耗心神,且成败皆在天意,如今也只有我身上这些了。” 只有一件! 这四个字,比任何解释都更有力量! 它像是一把重锤,狠狠砸在每一个贵妇小姐的心上,让她们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稀有,代表着尊贵。 独一无二,代表着至高无上的荣耀! 就在这时,那个小小的身影已经挤到了另一边。 那里站着一位全身上下珠光宝气的年轻妇人,她正死死地盯着王翠翠,眼神里的嫉妒几乎要化为实质。 那个稚嫩的声音,又在她身边响起了,带着一丝天真的奉承。 “这位姐姐也好漂亮啊,要是姐姐您也能穿上这种衣服,肯定比王家姐姐还要漂亮一百倍呢!” 那年轻妇人浑身一震,猛地低头,却只看到一个冲她甜甜一笑的孩童背影,一闪就没入了人群。 她先是脸上一红,随即,那双看向王翠翠的眼睛里,嫉妒瞬间被一种名为笃定的火焰所取代! 对! 我比她有钱,家世比她好,凭什么她能穿,我不能穿! 只要我穿上这件衣服,整个清河镇,还有谁能盖过我的风头! 紧接着,那个声音又在不远处几个聚在一起唉声叹气的男人身边响起。 “唉,若是我家夫人也能穿上这么一件衣服,那该多好啊,带出去多有面子!” 几个男人同时一愣,互相看了一眼,瞬间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熊熊燃烧的火焰。 是啊! 他们拼死拼活地赚钱,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为了妻儿富贵,为了自己脸上有光吗? 自家的婆娘虽然也算漂亮,但人靠衣装马靠鞍! 若是能穿上这等神物,在其他商户面前一站,那是什么样的场面? 欲望的火苗,被周青川精准地投放到人群的每一个角落。 虚荣、攀比、占有、炫耀。 所有的人性弱点,在这一刻都被彻底点燃。 终于,有人再也忍不住了。 “王员外!” 一个身材肥硕的粮商,拨开人群,气喘吁吁地冲到了王安柳的面前。 王安柳此刻正背着手,站在亭子外围,脸上维持着一种高深莫测的平静,但他的内心,早已是翻江倒海激动得快要炸开! 他听到了! 他全都听到了! 翠翠的解释,众人的反应,那些压抑不住的渴望与惊叹! 他那商人的直觉在脑海中疯狂地尖叫: 王家要发了! “王员外!” 那粮商一把抓住王安柳的胳膊,唾沫横飞地吼道。 “你家这布我买了,不管你开多少价我都要一匹!” “李老板,凡事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另一个布庄的东家也挤了过来,满脸通红。 “王兄,我出五倍的价钱,只要能给我一匹你侄女身上那种布料就行!” “五倍算什么,我出六倍!” “我出八倍!” “王员外,只要你肯卖,价钱好商量!” 人群彻底炸了。 那些之前还自持身份的商户、乡绅,此刻全都疯了一般,朝着王安柳涌了过来,将他团团围住。 他们挥舞着手臂,报出一个个令人心惊肉跳的价格,仿佛那不是布,而是能让人得道成仙的灵丹妙药。 王安柳被这突如其来的阵仗给挤得连连后退,脸上却笑开了花。 他感觉自己不是被人群包围,而是被一座座金山银山给淹没了! 但他毕竟是老江湖,狂喜之下,尚存一丝理智。 他现在还不能确定,翠翠口中那侥幸得来的宝贝,到底能不能量产! 万一真的只有一件,自己现在答应下来,回头交不出货,那乐子可就大了。 他一边嘿嘿笑着,一边用含糊不清的话语应付着众人:“好说好说,各位的心意王某心领了,大家不要急嘛!” 同时他的目光越过无数颗攒动的人头,拼命地朝亭子里的王翠翠打着眼色。 那眼神里充满了急切的询问: 翠翠,这玩意儿,到底还有没有?到底能不能再做出来? 亭中被无数艳羡目光包围的王翠翠,清晰地接收到了伯父的信号。 她迎着王安柳那几乎要喷出火来的目光,在那张清丽绝伦的脸上,缓缓地点了点头。 得到了! 王安柳看到那个点头的瞬间,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 心中最后那一丝顾虑,也彻底烟消云散!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中气十足地对着面前所有快要疯狂的人,朗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既然诸位如此赏脸,如此看得起我王家!” “那王某人,今日便应下了!” “当然可以!” 第64章 爆火的云锦 第六十四章 爆火的云锦 孙家父子最终是如何离去的,没有人关心。 在王翠翠那件宛若天成神物的流云羽衣面前,他们父子二人精心准备的羞辱与示威,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笑话。 他们就像两只在凤凰面前炫耀羽毛的土鸡,除了引来无声的嘲讽,什么也没有剩下。 他们走的时候,脸色比锅底还要黑,眼神里的怨毒几乎要凝为实质。 但此刻,他们所有的怨毒与不甘,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整个曲水园,已经彻底变成了王家的主场。 王安柳被一群双眼放光的商户们簇拥着,他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从未如此风光过。 他口中说着好说,好说。 脸上挂着矜持而又难掩得意的笑容,心中却早已乐开了花。 他像一个经验老到的渔夫,面对着一网即将撑破渔网的大鱼,既要表现出从容不迫,又要小心翼翼地收紧网口,生怕任何一条溜走。 他没有当场答应任何一笔交易,只是许诺三日之后,王家会给所有人一个交代。 这种吊着胃口的姿态,非但没有让众人失望,反而更让他们坚信,这流云羽衣的布料,绝对是稀世奇珍,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买到的。 回程的马车上,气氛与来时已是天壤之别。 王安柳与王翠翠同乘一车,他再也维持不住那份员外的矜持,整个人激动得在车厢里来回搓着手,一张脸因为充血而涨得通红。 “翠翠,我的好侄女!” 他一把抓住王翠翠的手,声音都有些发颤。 “快告诉伯父,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古籍呢?你从哪儿翻出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家里有这种宝贝?” 王翠翠看着自己伯父这副近/乎失态的模样,心中平静如水。 她轻轻抽回手,声音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安抚人心的力量: “伯父莫急,此事说来话长,那古籍早已残破不堪,上面的字迹也模糊不清,我也是侥幸才参透一二。” “侥幸?这可是天大的侥幸啊!” 王安柳一拍大腿,激动地吼道。 “这哪里是侥幸,这分明是老天爷看我王家命不该绝,派你这个福星来搭救啊!” 他的目光死死地盯着王翠翠,眼神里充满了狂热与探究:“翠翠,你跟伯父说句实话,这布到底还能不能做出来?能做多少?” 这才是他最关心的问题。游园会上那些商户开出的价格,已经让他彻底疯狂。 那不是银子,那是足以将王家堆成一座金山的财富! 王翠翠迎着他灼热的目光,缓缓道:“伯父放心,此法虽然繁复,但只要掌握了诀窍并非不能复制,只是成本会比寻常的丝绸高出一些。” “高点怕什么!” 王安柳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别说高一点,就是高十倍,跟那些人开出的价钱比起来,那也叫成本吗?那叫九牛一毛!” 他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银票正朝着王家飞来,那因为孙家打压而积压在库房里,几乎要发霉的丝绸,转眼间就变成了人人争抢的香饽饽。 马车一路疾驰,刚一回到王府,王安柳甚至连口茶都顾不上喝。 立刻关上府门,将王翠翠叫到了后院一处僻静的空置厢房里。 “翠翠,现在没人了,你快给伯父演示一遍!” 他急不可耐地催促道,眼神里的渴望几乎要溢出来。 王翠翠点了点头,她知道这一关必须得过。 王翠翠按照周青川早已交代过无数次的步骤,不疾不徐地开始准备。 她先是命下人抬来一口大水缸,注满清水,然后取来周青川早已备好的明矾,缓缓溶入水中。 王安柳屏住呼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 他不懂这是什么门道,但他知道,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关系到王家的生死存亡。 接着王翠翠打开了周青川买回来的那些颜料罐子。 她用一个小巧的竹勺,舀起各色矿物颜料的粉末,小心翼翼地将它们撒在水缸的表面。 奇迹发生了。 那些颜料粉末并没有沉入水底,也没有混合成一团污浊的颜色。 它们就像拥有生命一般,在明矾水的作用下,轻飘飘地浮在水面,各自占据一片区域。 又在边缘处互相渗透交融,形成了一片绚丽斑斓、如同彩色云霞般的薄膜。 “这。” 王安柳看得目瞪口呆,他伸出手,想去触摸那水面的奇景,又猛地缩了回来。 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破坏了这神仙般的造化。 王翠翠取来一匹库房里最常见的月白色丝绸,双手执着两端,深吸一口气,将其平展地、缓缓地浸入水面。 只是一瞬间的接触。 当她再次将丝绸提起来的时候,王安柳的呼吸彻底停滞了。 那匹原本单调的月白色丝绸,此刻已然脱胎换骨。 水面上那瑰丽奇绝的彩色云霞,完完整整地被拓印了上去。 流动的色彩,无序的纹理,交织成一幅泼墨山水般的画卷,每一寸都充满了令人震撼的、独一无二的美感。 “真的成了!” 王安柳呆呆地看着那匹湿漉漉的丝绸,喃喃自语。 当丝绸被晾干,上面的色彩非但没有变得暗淡,反而因为水分的蒸发,显得更加鲜亮、灵动。 “哈哈哈哈!” 王安柳终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爆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狂笑。 他冲上前去,双手颤抖地抚摸着那匹焕然一新的云锦,眼眶里竟然泛起了泪光。 “天佑我王家啊!” 他笑了一阵,又猛地回头,目光灼灼地盯着王翠翠,那狂喜的表情之下,一丝商人的精明与狐疑悄然浮现。 “翠翠,你跟伯父说实话,这法子真是从古籍上看来的?” 王翠翠心中一凛,面上却依旧平静:“确是如此。” 王安柳眯起了眼睛,在原地踱了几步。 他太了解王家了,别说残破的古籍,就是完整的藏书,也都是些账本和通俗演义,哪里会有这等神仙手段的记载? 而且,这漂染法出现得太巧了。 前脚说书先生刚讲了流云羽衣的故事,后脚翠翠就侥幸染出了实物。 这两件事之间,若说没有半点联系,打死他都不信。 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的思绪飞速转动,将所有不可能的选项一一排除后,一个最符合他认知逻辑的猜测,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 翠翠容貌绝伦,又知书达理。 难道是有哪位真正手眼通天的大人物,或是从京城来的贵公子,无意间相中了翠翠? 所以那位贵人便在暗中出手,先是放出故事造势,再传下这神仙般的法子。 为的就是帮翠翠摆脱孙家的婚事,同时向翠翠示好,博取芳心? 这个猜测一出来,王安柳顿时觉得所有不合理的地方,全都通顺了! 也只有这种解释,才能说明为何这一切都如此巧合,又如此完美! 想到这里,王安柳的心脏不由得狂跳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王家攀上的,可就不是孙家那种地方土财主,而是一棵真正的参天大树! 他看向王翠翠的眼神,瞬间又变了。 那不再仅仅是看到摇钱树的狂喜,更增添了几分敬畏与小心翼翼。 他没有再追问下去。 有些事,既然那位贵人不想露面,自己若是刨根问底,反而会惹得对方不快。 他只需要知道,王家现在安全了,而且即将一步登天! “好好好!” 王安柳连说三个好字,脸上的笑容愈发深邃。 “既然是先人遗法,那就是我王家的传家之宝,翠翠,你这次立下的是天大的功劳!” 他当机立断,立刻召集了府中所有信得过的管事和绣娘。 一方面,他让管事们秘密采购大量的明矾与矿物颜料。 另一方面,他将周青川设计的那个形似祥云的王字变体图样交给绣娘。 要求用最独特的针法,绣在每一匹王家云锦最显眼的位置。 “记住这叫王家云锦,是咱们王家独一无二的记号!” “市面上所有没有这个记号的,都是仿冒的赝品!”王安柳意气风发地吩咐道。 第65章 王安定归来 第六十五章 王安定归来 接下来的几日,整个王家大宅都以前所未有的效率运转起来。 后院的厢房被改造成了秘密的染坊,日夜不停地生产着王家云锦。 一匹匹颜色暗淡的积压丝绸被送进去,再出来时,已是流光溢彩、价值连城的宝物。 三日之期一到,那些在游园会上预定了的商户们,便迫不及待地带着银票登门了。 当他们亲手拿到那传说中的流云羽衣布料,感受到那奇特的纹理和绝美的花色时,所有人都毫不犹豫地付清了远超丝绸本身价值的巨款。 第一批王家云锦流入市场,立刻在整个清河镇的富人圈子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王家的库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充盈起来。 短短几日,不仅补上了之前所有的亏空,账上的银子更是翻了几番。 王安柳每日看着账本,嘴巴都快笑歪了。 孙家那点商业上的打压,此刻看来,简直就像个笑话。 府中的气氛一扫之前的阴霾,下人们走路都带风,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气。 就在王安柳志得意满,正盘算着如何扩大生产,将王家云锦卖到周边府县去的时候。 一个管家神色慌张地从前院一路小跑进来,甚至忘了通传,直接冲进了王安柳的书房。 “员外!不好了,不,是好事!”管家跑得上气不接下气,话都说不囫囵。 王安柳眉头一皱,不悦道:“慌慌张张,成何体统!天塌下来了?” 管家咽了口唾沫,终于喘匀了气,脸上带着一种复杂难明的神情,大声禀报道: “员外!是二爷回来了!” “什么?” 王安柳霍地一下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王安定! 王翠翠的亲生父亲,他的亲弟弟,终于回来了! 另一边,书房内。 王家的事情,在周青川看来,已经算是尘埃落定。 孙家的威胁,在王家云锦那堪称印钞机一般的恐怖敛财能力面前,已然成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笑话。 王安柳如今走路都带风,看谁都像是在看行走的钱袋子。 一切都在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不过,这几日也有一桩事,让周青川感觉有些不自在。 陪着王辩读书的时候,王翠翠来得愈发频繁了。 她不再仅仅是远远地旁观,而是会搬个绣墩坐在旁边,静静地听着周青川给王辩讲解那些他自己魔改过的经义故事。 听得入神时,她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会泛起奇异的光彩。 偶尔她会趁着王辩去院子里疯跑的间隙,走过来,伸出那只宛若羊脂白玉般的手,轻轻地捏一捏周青川的脸颊。 “青川,你这小脑袋里,到底还藏了多少东西?”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好奇,一丝赞叹,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亲昵。 周青川只能僵着脸,任由她施为。 他能怎么办? 他只是一个七岁的孩子。 可他内心的灵魂,终究是一个饱经社会毒打的成年人。 被一个年岁上可以当自己妹妹的小丫头,用这种逗弄宠物般的姿态捏脸,感觉还是怪怪的。 也就在这个时候,王安定回来的消息传了过来。 这个消息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王家府邸。 下人们交头接耳,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古怪。 对于这位常年不在家的二爷,王家人多少是有些无奈的。 太死板。 太认自己的理。 简单来说,就是很犟。 书房里,王辩听到叔父回来了,脸上露出了一丝孺慕的喜悦,但更多的却是一种敬畏与疏离。 他下意识地站直了身体,不敢再像刚才那般顽皮。 王翠翠的反应最大。 她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有些苍白,手中正端着的一杯清茶,都微微晃动了一下,漾出几滴水珠。 周青川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一动。 “小姐。” 他压低了声音,试探着问道:“二爷回来了,不是好事吗?” 王翠翠沉默了片刻,缓缓放下茶杯,一双秀眉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她看向窗外,目光有些悠远,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我爹他与伯父不同。” 她轻声对周青川和王辩讲述起来。 她的父亲王安定,年轻的时候是整个清河镇都出了名的才子。 天资聪颖,过目不忘,十八岁就中了秀才。 所有人都说,他将来考上举人,甚至金榜题名,都并非难事。 整个王家,都将光耀门楣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身上。 但就在他准备参加乡试的前一年,一个与他关系极好的同窗好友,因为一场急病不治身亡。 这件事对他的打击极大。 从那以后,他便毅然决然地放弃了科举之路,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医学之中。 “对于他自己来说,自然是遵循了本心。” 王翠翠的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 “可整个王家,都盼着他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伯父更是为了供他读书,耗费了无数心血。” “后来他与祖父大吵一架,便负气独自去了府城的医馆做学徒,一去就是这么多年。” 周青川静静地听着,心中渐渐有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他看着王翠翠那张写满了忧虑的脸,一针见血地问道:“小姐是担心,二爷他不肯让你退婚,甚至会逼你嫁过去?” 王翠翠的身体几不可察地一颤。 她转过头,看着周青川,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第一次流露出了近、乎绝望的脆弱。 “我爹他为人最是看重祖宗礼法,看重一诺千金。” 她的声音低得如同梦呓。 “伯父虽重利,但尚有转圜的余地,可我爹他认定的事情,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在他眼中,这门娃娃亲是祖父定下的,是长辈遗命。” “孙家即便再不堪,那也是我王家亲口应下的亲事。” “若是悔婚,便是无信无义,会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王辩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随即小脸涨得通红,不乐意地叫道: “那怎么行?孙家那个坏蛋,姐姐怎么能嫁给他?叔父要是敢逼姐姐,我就。” “你就怎么样?” 王翠翠苦笑一声,摸了摸弟弟的头。 “你还能拦得住他吗?”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决绝:“若他真要逼迫,为了王家的颜面,为了他心中的信义,我也只能寻一处寺庙,青灯古佛了此残生了。” 出家! 周青川心中一凛。 他知道,王翠翠说得出,就做得到。 “青川!” 王辩急了,一把抓住周青川的袖子,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你快想想办法啊,你再想一条计策对付我二叔!” 周青川看着王辩那张焦急的小脸,又看了看一旁虽未开口,但眼神里同样带着一丝期盼的王翠翠,心中满是无奈。 他想了想,只能安抚道:“见机行事吧。” 还能怎么办? 自己一个七岁的书童,说的话能有什么分量? 之前能说服王翠翠影响王安柳,靠的是出其不意的计谋和实实在在的利益。 可面对王安定这种油盐不进、固执己见的才子,自己又能如何? 难道跟他讲道理?他恐怕比谁都懂道理。 跟他讲利益? 他连唾手可得的功名富贵都能放弃,又岂会在乎这云锦带来的财富? 这才是真正的死局。 就在书房里的气氛陷入一片凝滞之时,一个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对着王翠翠和王辩福了一福。 “小姐,小少爷,老太太和员外请你们去正堂问话。” 王翠翠点了点头,整理了一下衣衫,正准备起身。 那传话的丫鬟却没有立刻退下,她的脸上带着一种古怪至极的表情,目光在周青川的身上转了转,有些迟疑地再次开口。 “老太太还吩咐了。” 丫鬟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了出来。 “让书童周青川,也一起去。” 王翠翠和王辩都愣住了。 让一个伴读去正堂参与家族议事? 这在任何大户人家,都是闻所未闻的规矩。 周青川也是一怔,心中升起一丝警惕。 王翠翠蹙眉问道:“祖母为何要青川也过去?” 丫鬟连忙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的困惑。 “奴婢不知,只是传话。” 她深吸一口气,补充了最后一句关键的话。 “是老太太亲自要求的!” 第66章 让孝子来评! 第六十六章 让孝子来评! 周青川只是微微点头,并未多言。 整个王家,真正清楚他能耐的,恐怕也只有那位深居简出的老太太了。 只是她老人家向来只问结果,不问过程,对自己更是很少询问。 难道这一次,她老人家觉得自己能够搞定这个死板固执的王安定? 心中带着一丝疑虑,周青川跟在王翠翠和王辩的身后,穿过回廊,来到了王家的正堂。 还未踏入,一股凝重压抑的气氛便扑面而来。 正堂之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正当中的太师椅上,端坐着一位头发花白、手捻佛珠的老太太。 她双目微阖,神情淡然,仿佛周遭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这些年她潜心向佛,已经很少理会家中俗事,但只要她坐在这里,她就是王家无可争议的定海神针。 左手首位上,是如今王家的实际话事人,王安柳。 他身穿一件暗紫色锦缎长衫,脸上再无前些时日的愁苦,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红光满面的得意与自信。 他端着茶杯,慢条斯理地撇着浮沫,眼神偶尔扫过对面,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视。 而在他对面,坐着一个身形清瘦、面容方正的中年男子。 他穿着一身浆洗得有些发白的青布长衫,一副郎中打扮,腰板挺得笔直,眉宇间刻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执拗与古板。 此人无疑便是王翠翠的亲生父亲,王安定。 在堂下末尾,还坐着一个面容与王家兄弟有几分相似,但神情却显得古怪又无奈的男子。 他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 这应该就是在乡下老宅管理佃户的老三,王安青了。 王翠翠带着王辩和周青川一踏入正堂,王安定的目光便如利剑一般射、了过来。 “你这不守妇道、不遵规矩的丫头!”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震得一跳,厉声怒斥。 “抛头露面,招摇过市,还将不将我王家的脸面放在眼里,你还知道回来!” 王翠翠的脸色本就苍白,被他这么一喝,更是白了几分。 她贝齿紧咬着下唇,垂下眼帘,透着一股无声的倔强与无奈。 “爹。” “你还叫我爹?” 王安定见她这副模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正要继续发作。 “哼。” 一声不高不低,却带着彻骨寒意的冷哼,从正上首传来。 王安定浑身一僵,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当头浇下,瞬间熄灭了大半。 他有些不甘地看向自己的母亲,但迎上老太太那缓缓睁开的古井无波的眼睛时,他还是畏缩地坐了回去。 对自己的老娘,他向来是敬畏的。 正堂内,再次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老太太缓缓转动着手中的佛珠,淡淡地开口:“都说说吧,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王安柳清了清嗓子,将茶杯放下,率先开口,语气里满是理所当然: “娘,这事儿很简单。孙家那小子是个什么德行,全清河镇谁不知道?” “当初定下这门亲事,本就是权宜之计。” “如今我王家生意有了起色,再也不惧他孙家的打压,这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退了也就退了。” “总不能真把翠翠往火坑里推吧?”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再说了,当初也只是口头上的约定,连个正经的婚书都没有。” “孙家仗势欺人,本就理亏在先,我们退婚,合情合理!” 王安定的脸色愈发难看,他梗着脖子,一字一句地反驳道:“大哥此言差矣!” “人无信不立,家无信不兴!” “这门亲事是爹在世时亲口应下的,那就是长辈遗命!” “我王家世代书香,讲究的就是一个信字!” “孙家混蛋是孙家的事,我们若是悔婚,便是失信于人,日后如何在清河镇立足?我王安定的女儿,岂能做出这等背信弃义之事!” “二哥,话不能这么说。” 坐在末尾的王安青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他一脸为难地劝道。 “信义固然重要,可翠翠一辈子的幸福更重要啊。” “那孙家少爷的名声你也是知道的,让翠翠嫁过去,那不是毁了她吗?” 他的话里话外,还是站在了孩子的幸福上考虑。 “我的女儿,我心里有数!” 王安定被兄弟们联合起来反对,顿时气急,他霍然起身,指着王翠翠,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这是我的女儿!” “她的婚事,我说了算!” “我说让她嫁给谁,她就得嫁给谁!” “这是规矩,是孝道!” 王翠翠的身体猛地一颤,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王安柳气得吹胡子瞪眼,王安青急得连连摆手,正堂里的气氛紧张到了极点。 “唉。” 一声悠长的叹息,从老太太口中发出。 她看着自己这三个脾性各异的儿子,脸上露出一丝深深的无奈。 突然她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个从进门开始就一直安静地站在角落,仿佛一尊影子的孩童身上。 “青川。”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了每个人的耳中。 “你怎么看?”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周青川的身上。 王安柳有些诧异,王安青满脸不解,王辩则是紧张地攥紧了拳头。 王安定更是皱起了眉头,他疑惑地打量着周青川,沉声问道:“娘,这娃娃是谁?我王家议事,怎能让一个外人在此?” “他不是外人。” 王安柳下意识地回了一句,但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一个丫鬟连忙上前,在王安定耳边低语了几句,告知了周青川是王辩伴读的身份。 “一个书童?” 王安定眉头皱得更紧了,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悦与轻蔑。 “家里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下人来插嘴了?简直是荒唐!” “他不是下人。” 老太太的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她缓缓地睁开眼,那双浑浊却透着精光的眸子,第一次正视着自己的二儿子。 “青川这孩子,是为了救他重病的父亲,自愿卖身到我王家为奴的。” 老太太的声音平静而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敲在众人的心上。 “虽然身份是奴,但这份孝心,天地可鉴。”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一脸固执的王安定,又看了看满眼绝望的王翠翠,最后缓缓地说道: “既然你们父女二人,一个讲信义,一个求生路,各有各的道理,谁也说服不了谁。” “那今日,便让这清河镇独一份的孝子,来替你们评一评这个理!” 第67章 为父者如何? 第六十七章 为父者如何? 此言一出,周青川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设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没有想到,老太太竟然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将他直接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 让他来评理? 评王家二爷的理? 他下意识地抬起头,正对上老太太那双看似浑浊,实则洞若观火的眼睛。 在那双眼睛里,他看不到丝毫玩笑的意味,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 老太太这是阳谋。 她知道王安定的性子,也知道王安柳的德行,更知道王翠翠的绝望。 她不偏帮任何一方,却用最匪夷所思的方式,抛出了一个唯一可能破局的棋子,自己。 可这枚棋子,此刻却感受到了泰山压顶般的重量。 “娘,您这是做什么!” 王安定第一个反应过来,他满脸的不可思议,夹杂着被冒犯的愤怒。 “我王家的家事,如何能让一个下人来评判?这传出去,岂不成了天大的笑话,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身为读书人,最重尊卑长幼,让一个七岁的奴仆来评判自己这个长辈,这比当众打他的脸还要让他难受。 “二弟,稍安勿躁。” 王安柳慢悠悠地开了口,他放下茶杯,嘴角噙着一抹看好戏的笑意。 “娘既然这么说,自然有她的道理,再说了,青川这孩子可不是一般的下人。” 他虽然也不知道老太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只要能让自己的死脑筋弟弟吃瘪,他都乐见其成。 王翠翠更是紧张得手心冒汗,她求助似的看向周青川,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此刻满是祈求与依赖。 她不知道周青川能不能行,但她知道,这已经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王辩则攥紧了小拳头,小脸涨得通红,他想开口帮周青川说些什么,却又被这正堂里凝重的气氛压得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他不是下人,那他是什么?”王安定梗着脖子,怒气冲冲地质问。 老太太没有理会他的质问,只是缓缓地转动着佛珠,用一种平铺直叙的语调,将周青川卖身救父的事情,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 “为父治腿,自愿卖身,签的是死契。” 寥寥数语,却重若千钧。 正堂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 王安定的怒火,像是被这几个字给生生掐断了。 他怔怔地看着那个站在角落里,身形瘦弱却站得笔直的孩童,脸上的愤怒与轻蔑,渐渐被一种复杂的神情所取代。 他是个固执的读书人,却也正因如此,他比任何人都更看重孝这个字。 为父治病,卖身葬父,割股疗亲。 这些在史书典籍中被大书特书的孝行,他倒背如流,并且发自内心地敬佩。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种只存在于书本上的大孝,竟然会活生生地出现在自己眼前。 一个七岁的孩子,为了父亲,甘愿舍弃自由为奴为仆。 这样的事迹,若是放在前朝,被地方官上报,举个孝廉都不是没有可能! 对于这样的人,王安定心中的那点因为尊卑而起的怒火,瞬间就熄灭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敬佩,甚至是一丝欣赏。 他再看向周青川的目光,已然不同。 同时一股强大的自信,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他笑了。 一个孝顺到如此地步的人,一个将孝字刻在骨子里的孩子,他怎么可能不站在自己这边? 自己站的是什么? 是信义,是祖宗遗命,是子女对长辈的顺从! 这不正是孝道最根本的体现吗? 这个孩子,他一定会明白自己的苦心,一定会支持自己维护家族信誉和长辈遗言的决定! 想到这里,王安定非但不反对了,反而对着周青川微微颔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 “原来如此,倒是我孟浪了,既然是娘的意思,那便请这位小先生,评一评这个理吧。” 他胸有成竹,甚至带上了一丝考较的意味,仿佛已经预见了周青川会如何引经据典地来支撑自己的观点。 一瞬间,所有的目光,所有的压力,都从四面八方汇聚到了周青川的身上。 王安定那充满期许和自信的目光,王翠翠那带着最后一丝希望的祈求目光。 王安柳那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玩味目光,还有老太太那深不可测的平静目光。 周青川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躲是躲不掉了。 他定了定神,从角落里走了出来,来到正堂中央。 他没有立刻开口,而是先对着上首的老太太,恭恭敬敬地躬身行了一个大礼。 然后又转向左边的王安柳和右边的王安定、王安青,一一作揖行礼。 这一套礼数周全,不卑不亢,让原本对他有些轻视的王安定,眼神中的欣赏又多了几分。 做完这一切,周青川才抬起头,清澈的童音在寂静的正堂中响起,不带一丝慌乱。 “回老太太,回三位爷,小子年幼,见识浅薄,更不懂什么生意上家规上的大道理。” 他先将自己的姿态放得极低,一句话就撇清了自己评判家事的资格。 王安定满意地点了点头,觉得这孩子很懂分寸。 “小子只知道一个孝字。” 周青川话锋一转,目光变得清亮。 “老太太让小子来评理,想来也是因为小子这点微末的孝心,那小子便斗胆,讲一讲小子自己心中所认为的孝。” 他顿了顿,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小子读过几本书,书上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又说,夫孝,天之经也,地之义也。这些都是圣人教诲,自然是没错的。” 王安定抚着短须,缓缓点头,这些都是儒家经典,这孩子果然是读过书的。 “但在小子看来。” 周青川的声音陡然一变,不再是单纯的背诵,而是带上了自己的思考。 “这些都是孝的道理,却不是孝的根源。” “哦?” 王安定第一次露出了真正感兴趣的神情。 “那依你之见,孝的根源是什么?” “是情。”周青川斩钉截铁地吐出一个字。 “是父母对子女的爱,是子女对父母的爱。” “孝,不是一种单向的必须履行的规矩,而是一种双向的发自内心的情感流动。” “小子之所以愿意卖身救父,不是因为哪本书上教我必须这么做。” “而是因为小子记得,小时候发烧,爹娘抱着我跑了几十里山路去看郎中。” “是因为我记得,家里只有半个窝头,爹娘也会掰开了塞进我嘴里,自己饿着肚子。”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不属于孩童的深刻与真挚。 “小子感受到了爹娘的爱,感受到了他们愿意为我付出一切的心。” “所以,当他们有难时,小子愿意为他们付出一切,这在小子看来,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这是一种主动的行为,是小子在自己的认知和理解上,心甘情愿为他们做的事情。” “这,才是小子认为的孝。” 一番话说完,整个正堂鸦雀无声。 王安青听得眼眶发红,连连点头。 王安柳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若有所思。 王翠翠更是怔怔地看着周青川,眼中异彩连连。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老太太,手中的佛珠也停顿了一瞬。 王安定的脸色,却在悄然间发生着变化。 他脸上的自信和从容,正在一点点地消失。 因为他发现,这个孩子所讲的孝,与他所理解的,似乎不太一样。 周青川没有给他太多思考的时间,他讲完自己的故事,目光一转直直地看向了王安定。 “小子讲完了自己的道理,现在想斗胆,请教二爷一个问题。” 王安定下意识地坐直了身体:“你问。” 周青川的目光清澈如水,却又仿佛带着一种能洞穿人心的力量。 “小子是因为感受到了父母之爱,所以主动卖身行孝。” “可二爷您。” 他的声音微微拖长,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小锤,轻轻地,却又无比清晰地敲在王安定的心上。 “您好像是在强迫翠翠小姐,用她的终、身幸福,去践行您心中的信义和孝道。” “小子想问,您认为,您作为一个父亲做得如何?” “您是否给予了翠翠小姐足够的爱与尊重?” “您是否,是真正地为了自己的子女考虑?” 第68章 父慈子孝 灵魂契约,契合灵魂,只要自己不解除,哪怕对方手段通天,都无法化解。 就好像不死帝君小黄鸡,之前只是神王,他是帝君,同样没办法解决这种约定。 为了防止这家伙变卦,出现反噬的现象,名师大陆就曾专门定下,即便对方可以脱离天道之册,也无法挣脱灵魂间的约定啊! “灵魂契约,的确无法从识海中分裂出去,但我融合了连天道都可以化解的特殊气体,将这种契约化解掉,并不难……只要有足够力量,轰击契约所在之处,就能做到!” 狠人道。 灵魂契约,是建立在天道基础上的,特殊力量连神界天道都能化解,化解个灵魂契约,只要处理得当,又有何难? “原来如此……”张悬目光一闪。 “和你说这么多,也算感谢将我带到神界了!” 解释完,狠人不再多说,身上的气息愈发的亘古悠远,身后的黑洞变得更加巨大,显然说话的功夫,又吞噬了不知多少力量,做了滋补。 “张悬,黑洞吞的越多,他的实力越强……” 洛若曦也发现了不对劲,急忙传音过来。 “准备动手吧!”心中疑惑尽消,张悬深吸一口气,手中长剑,陡然扬起:“既然如此,那就手底下见真章吧!” 轰隆! 最强大的剑意,再次施展而出。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生死皆不在乎,又有何事可以阻拦? 这一招剑法,虽然是没达到帝君领悟的,却蕴含了心中的一切执念,将体内的天若有情功法,发挥到了极限。 呼! 一剑将狠人的攻击,斩成两半。 同一时刻,洛若曦也出手了,玉手翻滚,剑芒如雪。 她的剑法和剑神天的那位青年有些相似,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大道自然的潇洒。 “你们的招数是很厉害,但对比我,还是差了些……” 轻轻一笑,狠人再次向下抓来。 一瞬间,遮天蔽日,手掌将天地都笼罩了,空间碎裂,日月星辰都仿佛要被硬生生打下来。 噗!噗! 张悬和洛若曦同时倒飞而出,人在空中鲜血狂喷。 以二人的实力,竟然抵挡不住! 这家伙到底达到了何种境界? “放肆!”分身大步踏来,每走一步,就有莲花绽放,虚空中带着流水的声音。 远远看去,逼格十足。 炼化九天混沌金莲,他的修为比起张悬,丝毫不弱。 一拳扬起,力量冲上九天。 和狠人对碰,同样倒飞而出,挡不住一招。 张悬捂住额头。 成就帝君了,分身依旧不改装逼的本性…… 这么绚丽的装逼,还不如将力量集中起来,威力更大! “一起出手,不然,他们死了,我们都会死……” 小黄鸡一声大喝,赤红的的火焰燃烧,天空都像被点燃。 剩下六大帝君,也各自施展手段。 七位帝君联合,毁天灭地,一方天地在面前都抵挡不住,但对方是吸收了特殊力量的狠人,攻击来到跟前,黑洞陡然变大,眨眼功夫就将力量吞噬干净,紧着着反击而出。 嘭嘭嘭嘭! 七位帝君和张悬等人一样,倒飞而出。 十大帝君,联合在一起,竟然都没挡住对方一招! 这家伙,怎么会这么强大? “你们可以死了……” 一招击溃众人,狠人向前一步,手腕一翻,再次拍了下来。 “鼠辈敢尔!” 伴随一声大喝,之前剑神天的那位老者,突兀出现,挡在面前,手中长剑化作银河。 “帝君?他也是帝君实力?” 张悬瞳孔一缩。 这位老者当初跟在青年身后,本以为只是个随从,最多封号神王,施展出力量才发现,竟然也是一位帝君强者! 如果他是帝君,那位青年,是什么? “他本身就是剑神天的帝君……”挣扎站着身来,洛若曦咬牙道。 “那……传我剑法的青年呢?”张悬再也忍不住。 “他是……”洛若曦刚想回答,空间一阵扭曲,随即看到剑神天的这位帝君,同样倒飞了出去,落在不远处,砸出一个大坑。 张悬现在的实力,和对剑道的领悟,远超过他,都抗衡不住,他即便修为不弱,剑术高明,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帝君,一群土鸡瓦狗而已!今天我就灭了九天,灭了这神界,将一切规则踏平!” 将剑神天的帝君击败,狠人疯狂大笑,四周的空间不停坍塌,衬托的他如妖如魔。 “怎么办?”张悬拳头捏紧。 刚才他和分身,都施展出最强战斗力了,甚至眼前的洛若曦,也将最强招数使用了出来,都没挡住对方的一招…… 难道神界,真的没人能够挡住眼前这位? 任由他将世界毁灭? “唯一的办法……是将你的天道有缺,回归天道本身,让天道将他镇压……”洛若曦秀拳捏紧,眼眶泛红。 “回归天道本身?”张悬知道她的意思。 脑海中的图书馆,本身是天道的一部分,一旦回归,天道就等于彻底完整了,或许就可以修复漏洞,自我将狠人排斥出去。 就好像人体的免疫系统。 免疫系统完整,病毒来了,轻易驱赶;坏了,抵抗不住病毒入侵,再强壮的人,也会因此死亡。 只是…… “他太强大了,即便天道恢复完整,也无法镇压吧!”张悬摇头。 病毒,免疫系统是可以斩杀,但……猛虎呢? 再强的免疫系统,又有什么办法? 眼前这位,只是普通神王,哪怕封号,天道都可以轻易杀死,可比帝君都要强大……已然不是天道可以抗衡的了。 “这……”洛若曦停顿了一下,洁白的玉面上露出失落之色:“是啊……没办法镇压,但是,天道完整,他就能醒过来,斩杀这位,并不难!” “他?”张悬皱眉。 “我带你去见他,就在自在天……”深吸一口气,洛若曦一咬牙,转身就向前飞去。 “想逃?”狠人冷哼,向下一按。 嘭! 洛若曦从空中坠落。 “你……”张悬剑法再次施展出来,剑意辉煌而出。 叮叮叮! 再次被狠人挡住。 “你们快走,我来挡住他……” 知道他们再想拯救神界的方法,而不是逃走,分身和不死帝尊,一声大喝挡在前面,洛七七也摇身一变,回归静空珠本体。 四周的空间凝固起来。 “走!” 见众人奋不顾身挡在后面,无畏惧死亡,张悬眼眶一红,不过,也知道现在不是多说的时候,一拉洛若曦,身体一晃,划破空间,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自在天的范围。 自在天现在已经没了之前的自在,神界崩塌,四处一片混乱。 “你说的他,在哪里?” 没空去观察普通人的生活,张悬看向怀中的女孩。 如果她说的那人,真能拯救神界,自己牺牲又何妨! “他是我的父亲,你吊坠中的血液,就是他的,不死帝君,曾是他的兽宠……”洛若曦调息了一下,解释道。 “父亲?” 张悬恍然大悟。 难怪一直觉得吊坠中的血液和洛若曦相似,却又不同,原来是她父亲的。 这样也就解释了,为何不死帝君留下的那道意念,看到吊坠后,立刻认自己为主。 “你父亲也是帝君?或者拥有超越帝君的实力?” 忍不住道。 图书馆混乱,是吊坠中的血液,让自己恢复清醒,难不成,不仅她是帝君,父亲也是,甚至更加强大? 如果是这样的话,又为何会昏迷? 又需要天道有缺,才能让其清醒? “他不是帝君,而是……天道!” 洛若曦秀拳捏紧。 “天道?你父亲……是天道?”张悬一震,不敢相信。 “是!五十年前,父亲抵挡不住那只大手,陷入昏迷,天道崩散成三部分,天道有序和天道有缺,进入空间乱流,我代为掌控天道自然,维持神界的平衡。想要让他恢复,只有将散开的部分收集……所以,我才如此决绝,不能失败!才专门进入名师大陆,研究春秋大典,想办法战胜孔师!和孔师战斗的时候,拜托他的事,也是这个。” 洛若曦道。 张悬恍然。 名师大陆刚认识不久,眼前的女孩,就和自己讲述过她的故事,要救一位至亲,自己当时还不明白,现在才恍然大悟。 竟然是她父亲,而且还是神界天道! 天道真的能够化成人形,并且生儿育女吗? “代为掌控天道自然……你体内,没有天道碎片?”突然,意识到她语言中的不对劲,张悬看过来。 代为掌控,和自己这种融合在体内,是两种概念。 “我只是掌控,并不是天道的一部分……”洛若曦道。 张悬松了口气。 这样说起来,只需要自己将天道有缺剥离出来就行了,并不需要她也死亡。 尽管这种命运,不愿意接受,却也不愿意眼前的女孩,受到伤害。 “我将体内的天道有缺剥离出来,你父亲就能活过来,甚至将狠人击杀是吧?”张悬看来。 “这……我也不确定……” 抬头看了看已经崩塌的神界,洛若曦迟疑。 神界是父亲的根基,现在根基都这样了,就算清醒,真的能够将那个强大的狠人击败吗? 真不好说! “看来你也不能肯定,既然如此,求人不如求己……我们只有自己想办法!”张悬咬了咬牙:“你、我、分身,联合九天九帝,如果在配合上孔师,未必不能获胜!” “孔师?他……”洛若曦皱眉。 “孔师已经死了是吧!他并未真正死亡,如果猜的没错,他被你斩杀,只是用来脱离天道的方法……不出意外,他应该和魏长风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张悬道。 看到魏长风,就明白过来,孔师所谓的保持灵智,应该和他一样,是先天胎魂体。 可以做到胎中不迷。 再加上提前留下的后手,复活,只是时间问题。 洛若曦愣住,似乎她没想到,会是这样。 “过去看看就知道了,猜的不错,他应该已经恢复,不然,他的那些学生,不可能连潮汐海都没去……”张悬道。 孔师的那些学生,子渊古圣等人,个个实力强劲,就算没有帝君帮助,也必然有办法进入潮汐海,可却一个都没见。 必然是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想要趁所有帝君去潮汐海无暇顾及的时候去做! 而这种重要的事,明显就是让孔师恢复。 “这……”洛若曦心中一震,恍然大悟。 “走吧!” 不再解释,单手一划,张悬重新来到孔师居住的所在,果然看到一个老者盘膝悬浮在空中,见他们来到,微微一笑:“来了!” 不是孔师,又是何人! 这位万世之师,果然没让自己失望! 和猜测的一样,趁着所有人都将注意力集中在潮汐海的时候,重新复活了。 “你……”洛若曦娇躯一震。 她知道帝君可以复活,不死帝君也活过来了,但……没想到速度这么快! “我隐瞒天道,提前就准备了后手,幽魂池中的那个没有名字的巨人,就是我留下的,当日被你斩杀,我借机摆脱了天道的束缚,重新凝聚肉身,现在也刚刚恢复罢了!” 孔师微微一笑。 他精通时间能力,看起来神界只过了一、两天,实际上为了恢复力量,经历了不知多久。 几十年的时光,都有了。 “我们三人的实力,是很强,但想要胜过狠人,也没那么容易……” 见孔师果真恢复,洛若曦依旧摇头。 不是涨他人威风,灭自己志气,而是事实。 刚才这么多人联合,都没挡住对方,即便增加一个孔师,又能如何? 同样改变不了局面! “我们单个的实力,甚至联合在一起,的确不是对方的对手,但……如果将所有人的力量,都融合在一个人的身上呢?” 孔师笑着看过来。 “融合在一个人身上?” 这次不光洛若曦皱眉,张悬也满是疑惑。 “那个手掌能够撕裂神界,将天道都打散,实力之强,不容置疑,狠人将这股力量全部吸收,又吞噬了神界五十年的灵气,单凭实力,我们十几位帝君,单个拿出来,的确不是对手……” 孔师道:“但联合在一起,将力量集中在一人身上……就未必了吧!” “如何集中?” 洛若曦看过来。 说的简单,做起来难。 帝君已经站在神界最巅峰了,如果这么容易吸收别人的力量,她也不至于这么多年,停滞不前。 “很简单……我们将身上的力量,集中在张悬身上,一旦他能冲破帝君桎梏,就能救下神界!” 孔师道。 “我?”张悬一愣:“为什么是我?” “灵犀帝尊修炼的是自由自在,超脱自然!但有了父亲和天道的制约,有了牵挂的人,就永远没办法真正超脱!如果我没看错,当初和我战斗的时候,你也曾放弃过,打算被我斩杀吧!” 孔师道。 洛若曦说不出话来。 战斗的时候,的确有过这种打算,所以二人的交手,刚开始的时候,各自留着后手,宛如切磋,不像生死搏斗。 “无法超脱,自然也就发挥不出最强力量,即便给与再多的真气,同样无法冲击那至高的境界!至于我……” 孔师点头道:“心怀苍生,想要普度天下,却不愿意别人为我牺牲,仁慈太多,也是缺点!如果心狠一些,将异灵族灭族,就不会有现在的局面……” 当初如果能将异灵族人全部灭杀,狠人就不可能复活,也不会有现在的情况。 “所以,我也不适合!而张悬,功法顺心,没有缺陷。讲究活出自我,哪怕身死,只要活得无愧,就心中坦荡。这种人拥有更大的包容,更大的发展空间,只有这样,才能走的更高,更远!” 孔师继续道。 生当复来归,死当长相思! 连死亡都不在乎,又怎么会被其他事情所羁绊? “这……”张悬皱眉,正想说些什么,就见孔师目光炯炯的看过来:“不用推辞了,先说时间来不及,去培养其他人,就算来得及,我也觉得未必有人能比你做得更好!灵犀帝尊体内虽没有天道碎片,却常年掌控天道,对天道有着属于自己的理解;我掌控天道有序,如果我们将力量灌输给你,你体内就会拥有完整天道的力量!配合上分身的九天混沌金莲,完全可以做到定九天,掌乾坤,战九霄,灭万物!” “好吧!” 见对方已经做出决定,自己解释再多也无用,张悬点了点头。 轰隆! 盘膝做好,一眨眼功夫,两股雄浑的力量,就从两侧灌涌而来。 张悬全身一僵,整个人仿佛刹那间化身天道,翱翔在九天之上。 灵魂、肉身、真气,都在瞬间得到了洗礼,越来越强,越来越雄浑。 …… “你们也想拦我?也好,杀了你们,再去将张悬斩杀……” 将洛七七和分身等人拍飞,狠人冷冷一笑。 分身和诸多帝君联合施展而出的力量,的确很强大,不过,和他比,依旧弱了一些。 潮汐海将神界出了城市外的灵气,几乎全部吞噬干净,现在这些力量,都化作他的寄养,举手投足,带着毁灭天地的能力,这些帝君、神王,尽管代表了神界最巅峰,依旧不堪一击。 此时的狠人,仿佛代表了整个神界,无人能挡。 “神界灭亡,我们活着也没意义,我云螭,与你同归于尽……” 云螭大帝变化出本体,一头巨大的五爪金龙,凌空向他扑了过去。 “就你?不配!” 狠人手掌一捏,金龙就挂在掌心,无论如何挣扎,都逃脱不掉。 “老友,等我!” 扶猛帝君也一声大吼,变化出白虎本尊,凌空来到跟前。 不死帝君,不死火凤本尊显示出来,火焰照耀天空。 玄冥大帝,本尊乃一头大龟,宛如托举着诸天。 四大神兽,镇守神界四极,同时变化本体,崩塌的神界,都变得缓慢下来。 乾坤仿佛在瞬间定住。 嘭嘭嘭嘭! 连续四掌,狠人将四兽镇压下来,眼中闪过一道浓烈的杀意:“既然你们找死,我就成全你们……” 咆哮声中,正想下死手将众人全部抹杀,就感到扬起的手臂一紧,在空中停了下来。 “想要杀他们,问过我没有……” 随即,众人震惊的目光中,一个人影从空中缓步走了出来。 正是张悬! 此时的青年,全身力量澎湃,比刚才强大了十倍不止,自天而来,宛如整个人就是一个世界。 “进步了不少……” 狠人停了下来,目光凝重。 他显然也没明白,为何短短几分钟的光景,对方的实力有了如此巨大的变化。 “不过,增加了又如何?全盛期的神界,都抵挡不住,我不信,你能挡得住我……” 一声冷哼,狠人再次拍落而下。 张悬长剑扬起,迎了上来。 双方战斗在一起,空间一道道撕裂,气流四处乱窜。 “张悬能不能获胜?” 自在天孔师驻地,洛若曦满是担忧的看过去。 她和孔师将力量传递给张悬,自身修为,已经降低到只有神王级别,不如之前那么辉煌了。 不过,级别在哪里摆着,只要力量足够,终有一天,可以重新恢复。 “凭借现在的实力,想要胜过……很难!除非……他能领悟超越帝君的力量!” 沉默了片刻,孔师道。 十几个帝君联合,都无法胜过狠人,即便他们将力量全部传递给对方,想要胜过,也没那么容易。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力量只有集中在一人身上,才有可能触碰到顶点,才有可能真正超越极限,突破自我! “超越帝君的力量?” 洛若曦眼神悠远。 父亲还清醒的时候,曾和她说过同样的话,但……她无法做到,自己心爱的男子,能够做到吗? “他一定能……他有着一颗不屈的心!和对这个世界的傲然。” 看出她心中的疑问,孔师笑道。 …… 嘭嘭嘭! 连续几招下来,张悬虎口开裂,胸口出现了一道巨大的伤痕,狰狞可怖。 和孔师说的一样,即便融合了他们二人的力量,体内形成了完整的天道,依旧不是对手。 “哈哈,还以为多厉害,不过如此!”狠人冷冷一笑。 “反正不是你的对手,早晚都会被杀,既然如此,我想死在你最强的攻击之下……”深吸一口气,张悬停了下来,不在进攻,反而看向眼前的狠人。 “好,我成全你,给你最强的攻击……” 听他这样说,狠人愣了一下,随即冷哼一声,手掌扬起。 哗啦! 一道青光出现在掌心,猛地拍落而下。 果然是最强攻击,整个神界都发出轰鸣,宛如快要承受不住,再次被打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双眼紧闭,张悬并未躲避。 嘭! 脑袋炸裂开来,灵魂四处溃散。 “张悬……”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一白。 洛七七宛如发疯。 云螭大帝等人也瞪大眼睛,不停哆嗦。 看到这一幕的孔师和洛若曦也全都一愣。 本意是让他突破桎梏,冲击超越帝境境界的,怎么不去反抗,甘心赴死? 这样,岂不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好心? “不对,是不死帝君的不死之法……” 正在奇怪,孔师突然开口。 众人随即看到,脑袋炸开,甚至灵魂碎裂的张悬,胸口的吊坠陡然炸开,一滴血液悬浮而起,燃烧起来,形成了一团炙热的火焰,火焰中,一具完好无损的身影,缓步而出。 “他……借助对方的力量,和吊坠中的血液,将天道有缺和灵魂分离了?” 洛若曦瞳孔收缩。 浴火重生后的张悬,体内竟然没了天道图书馆,没了天道的干扰,脱离了天道! “他怎么做到的?” 孔师也满是不敢相信。 天道和灵魂融合在一起,不分彼此,为了摆脱,他不得不魂飞魄散,借助幽魂池重新凝聚魂魄。 眼前这位,只被斩杀了一下,就彻底摆脱,用了什么办法? “我知道了……他用了狠人摆脱灵魂契约的办法……”洛若曦反应过来。 灵魂契约绑定主人和仆人,主人不解除,仆人就永远受制……天道图书馆也是这样,可以说是一种增强版的契约。 绑定了灵魂,不死不会脱离。 但……狠人借助那种特殊力量摆脱了灵魂契约,具体方法,张悬之前详细询问过,恐怕那时就动了心思。 这才故意拼死,让其施展出最强力量对他攻击。 借助这种力量,浴火重生,没想到,果然大获成功! “原来如此,这才是突破帝君的方法……” 从火焰中走出的张悬,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像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一招手,一侧的分身,立刻重新变成一朵莲花,飞了过来。 刹那间,与自身完美融合。 一眨眼功夫,众人感觉,眼前的张悬,像是变成了九天,九天就是他。 脚掌在地上轻轻一踏。 混乱的九天,立刻稳定下来。 九天混沌金莲,九天诞生时出现,能够稳定九天,此时分身和自我完美融合,不分彼此,也就等于他掌控了这种力量。 不仅如此,融合了九天混沌金莲的修为,他本就达到巅峰的境界,出现了松动,似乎随时都会突破。 “主仆情、兄弟情、师生情、父母情、爱情……融合在一起,原来就是世间万物,这才是人!” 面带微笑,张悬喃喃自语。 天道图书馆脱离灵魂的刹那,他明白过来。 是人看了世界,才有了世界,还是先有世界,后有了人? 是风动,还是心动! 这个问题,亘古不朽的困扰着无数人。 当然,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没有生命,没有情感,世界就算存在,又有何意义? 所以,突破爱情之后,是众生情!是交织天下的情感。 世间万物皆有情感,有情才有世界,有情感,才能延续生命。 爱,是情。 憎,是情。 高兴,是情。 痛苦,是情。 离别,是情。 相聚,也是情! “万千情意,为我所用……” 一声低呼,张悬体内禁锢的境界,瞬间破开。 帝君桎梏,突破了! 一瞬间,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和大门,灵魂得到了快速的滋养。 无数混沌之气,涌了过来,肉身也飞速提升。 之前只有吸收灵力,才能进步,而现在空间乱流、混沌之气,哪怕是对方的青光,都可以为我所有,不分彼此。 “你……”狠人没想到,自己的全力攻击,非但没将其斩杀,反而成全了他,气的“哇哇!”乱叫,一声怒喝,再次攻击下来。 “你怨恨高高在上的帝君,没在空间乱流中救下自己,是情;觉得曾是我的仆人,蕴含卑微和愤怒,是情;想要毁灭神界,发泄愤怒,是情;想要变得更加强大,同样是情……情感控制着你,你又如何胜得过我,不被我控制?” 淡淡一笑,张悬的声音越来越快,越来越响亮,手掌轻轻一抓。 原本纵横无敌的狠人,就被无数情感细线,禁锢在一起,束手束脚,无法动弹。 只要有情,就要被他所用,被他控制! “你……” 狠人眼中满是惶恐:“张师,我是你的仆人,不要杀我……我愿意灵魂献祭……” “现在再说这些,已经晚了……”微微一笑,张悬摇了摇头。 掌控天下之情,仆人之类对于他来说,已经没任何意义了。 杀了神级这么多人,伤了自己的女朋友,洛七七以及这么多朋友,今天,又怎么可能宽恕! “不……” 感受到他的果决,狠人瞳孔收缩,话音未结束,立刻感到身上一阵剧烈的疼痛。 嘭! 一刹那间,爆炸开来,化作无数灵气,向神界各处灌涌。 之前,潮汐海吞噬掉的所有力量,此时全部反哺回来,已经枯竭的荒野,重新焕发生机。 “这……” “这样就杀了?” 云螭大帝、不死帝君、玲珑仙子啊等人,全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 刚才他们和狠人交过手,知道可怕,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随手覆灭,这位张悬……到底达到了何种地步? 难道帝君之上,真的还有另外的境界? “他成功了……” 孔师和洛若曦,松开捏紧的拳头。 “这是天道的一部分,那我现在就归还天道……” 看到刚才从自己体内,被分离出来的“天道有缺”,依旧在空中悬浮,张悬轻轻一笑,屈指一弹。 嗡! 从重生就伴随他的图书馆,轰然镶嵌在神界的天空之上。 大钟般的鸣响,不断崩溃的神界,肉眼可见的缓慢恢复,混乱的气流,也重新聚拢起来。 崩塌的神界,终于停了下来,干枯的灵气,也伴随狠人的死亡,慢慢复苏。 “看来,神界要重新迎接灵气复苏时代了……”张悬一笑。 潮汐海的窟窿,伴随天道的补全,已经恢复,神界恢复以前的盛况,只是时间问题。 “张悬,这边来……” 刚做完这些,脑中响起一个声音,张悬愣了一下,一步跨出。 这一步,不知飞了多远,随即看到一个青年站在面前。 正是之前传授自己剑法的那位。 “前辈,你……” 看到是他,张悬一愣。 之前就觉得这位,深不可测,现在才发现,比起自己,也只差了一丝而已,已然达到了帝君的最巅峰,比起之前的洛若曦,都强大不知多少。 “直呼我名字即可,我叫……聂铜!”青年身上散发出一往无前的剑意,淡淡道。 “聂铜?”张悬皱了皱眉。 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跟我来,带你见我哥哥!”叫做聂铜的青年莞尔一笑,向前跨步而出。 张悬紧跟在身后,不知飞了多远,在一个山峰前停了下来。 随即看到了另外一个青年。 容貌比他大不了多少,双眉上扬,给人一种深邃不可看穿之感。 “这实力……”张悬一颤。 眼前这位青年的实力,竟然比他还要强大,同样突破了帝君的桎梏,而且修为更加深远厚重! “在下,聂云!”青年淡淡一笑,看了过来:“也就是……聂灵犀,你口中洛若曦的父亲!” “若曦的父亲?” 张悬一震:“你……是神界天道?” 之前洛若曦说过,自己的父亲,是天道,怎么都想不到,是这样一个年轻人。 “我一气化三清,一部分灵魂,变成了天道!再说,这个世界,是我创造的,说我是天道也无不可!”聂云淡淡一笑。 张悬不敢相信。 神界竟然是眼前这人创造的? 那他的实力,该有多强? “不对,如果神界是你创造的,你又是天道,为何任由狠人肆虐,而不出手……”张悬看过来。 如果不是自己突破,神界极有可能彻底崩塌,为何眼前这人,不管不问? 甚至连女儿的生死,都关心? 没回答他的问题,聂云淡淡的看过来:“你认为……神界之上,还有更加强大的生命吗?” “这……”张悬停顿了一下:“应该有吧……” 虽然没见过,但既然他能修炼到这种境界,或许其他人也可以,甚至更强。 就好像眼前这位。 “我曾怀疑,神界之上会有更强大的生命,所以用尽全力窥视,最终引来了更高世界的反噬……一个手掌破空而下!” 聂云看过来:“当时如果我躲闪,极有可能整个神界都会被抹平,再没有半个生命……所以,挡下了这招,但也因此,化身的天道被分裂出去。” “这种情况,我想恢复,只是一道意念而已,但……我明白,想要真正超脱神界桎梏,去探索手掌由何而来,神界之外,又有什么……单靠我一人很难做到。所以,想要看看,有没有生命,能够突破帝君桎梏,达到和我平齐的地步!” “所以,就将分散的天道意念,送到最底层的世界……分别赐予原本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和一个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而你,最终没让我失望!” 聂云笑道。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这样说来,我穿越,也是因为你?”张悬心中一震。 难怪,能够穿越过来,没想到都是眼前这位所为。 “呵呵!”聂云轻轻一笑,道:“本身属于这个世界,就有着对世界的敬畏,想要突破世界桎梏,难度要大得多,我也是心念一动,并没想到,你真的能够成功……” “我……”张悬脸色一红:“如果不是孔师,我根本不可能达到这种地步……” 没有孔师的无私奉献,想要达到现在的境界,根本不可能做到。 “机会我给他了,没把握住而已。和灵犀的比斗,其实就是他突破的最佳机会,可惜,他选择了退避,以为自己留了后手,可以全身而退,实际上却是失去了勇猛精进,面对超越我们的人,如果连这点精神都没有,又如何能够与之抗衡?” 聂云道。 张悬沉默不语。 当时二人的战斗,他都看在眼里,孔师的确在果决上有些欠妥。 也有可能,他不愿意斩杀洛若曦吧。 可惜,就这一念之间,错过了晋级的机会。 “如果孔师获胜,若曦就会死……”片刻后,张悬看过来,眉毛皱起。 难不成,眼前这位连女儿的生死都不管了? “有我在,她不会死……”聂云淡淡一笑:“你现在的实力,和我也差不了多少了,你觉得二人的实力,生死关头,想要救人,能不能做到?” “这……”张悬苦笑。 突破帝君,和帝君,是两个概念,如果他真的愿意出手,的确可以在最后关头将人救下,而且保证,一点伤都受不了。 “灵犀,是我另外一个妻子洛倾城所生,所以她伪装的名字,姓洛……为了能让她相信,不感情用事,到现在一直以为我还陷入昏迷……” 聂云苦笑一声:“我这个爹也算做得够狠了……这样吧,这件事还是你和她解释吧,毕竟,她现在的心思,已经转移到你身上了,我这个老爹,估计都想不起来了……哈哈,我暂时就不出现了,躲避上一段时间再说,不然,真怕她闹得天翻地覆……” 看到眼前这位如此不靠谱的老爹,面皮一抽,张悬只好答应:“好吧……” 不答应也没办法,谁让自己拐走了人家的女儿…… “天道图书馆,是我一道意念所化,是根基,也是桎梏,你能靠自己的能力,突破桎梏,说明了能力和潜力,将来前途无量,我女儿能和你在一起,做父亲的,也算欣慰了。”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第69章 尘埃落定 第六十九章 尘埃落定 “阿弥陀佛。” 一声低沉的佛号,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一直端坐上首,仿佛置身事外的老太太,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手中的佛珠停止了转动,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扫过堂下众人,最后落在了自己那个垂头丧气的二儿子身上。 “安定。” “娘。” 王安定声音沙哑,带着一丝不易察可的颤抖。 “想明白了?” 老太太的语气很平淡,听不出喜怒。 王安定没有抬头,只是身体又往下缩了缩,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半晌他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儿子知错了。” 这三个字,仿佛用尽了他全身的力气。 对于王安定这样骄傲到骨子里的人来说,承认自己错了,比杀了他还难受。 老太太点了点头,不再看他,目光转向了王安柳:“安柳。” “在,娘。” 王安柳一个激灵,连忙放下茶杯,恭恭敬敬地应道。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 老太太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出了这个门,谁也不许多说一个字,谁要是管不住自己的嘴,就自己去祠堂领家法。” “是,娘,儿子明白。” 王安柳立刻躬身领命,他知道老太太这是在保护周青川,也是在维护王家的颜面。 今天这场对话要是传出去,他二弟王安定这辈子都别想在清河镇抬起头做人了。 老太太的目光最后落在了周青川的身上,那双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温和。 “你很好。”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却比任何赏赐都来得更有分量。 周青川心中一松,再次躬身行礼:“小子不敢,都是老太太教导有方。” 他很清楚,今天自己能站在这里,能有机会说出这番话,全都是因为老太太给了他这个舞台。 否则,他连开口的资格都没有。 老太太摆了摆手,脸上露出一丝疲惫:“都散了吧,我累了。” 众人如蒙大赦,纷纷起身告退。 王安定是第一个站起来的,他没有看任何人,甚至没有再看自己的女儿一眼。 只是像一具行尸走肉般,脚步僵硬地走出了正堂。 他的背影,不再像来时那般挺拔,反而显得有些佝偻,充满了萧瑟与落寞。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找个地方独自舔舐伤口时,他却在门口顿住了脚步。 对着身后的管家,用一种不带任何感情的语调吩咐道:“备车,去孙家。”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管家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连忙追了上去。 王安柳和王安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震惊。 他们都没想到,自己这个兄弟竟然如此刚烈,前脚刚认了错,后脚就要亲自去孙家了结此事。 王翠翠更是捂住了嘴,眼中泪水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她知道,父亲这是用他的行动,在向她道歉。 这场持续了许久的婚事风波,到此也算是彻底结束了。 两天后,王翠翠要回府城了。 王家的生意步入正轨,云锦的生意依旧火爆,但她毕竟是医家传人,不可能一直留在清河镇。 临行前,王家的马车停在门口,王安柳和王辩都在门口送行。 王翠翠跟伯父和堂弟告别后,目光在人群中扫了一圈,最后落在了站在王辩身后的周青川身上。 她缓步走到他面前,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中,伸出纤纤玉指,轻轻捏了捏周青川那还有些婴儿肥的脸颊。 “唔?”周青川猝不及防,整个人都愣住了。 手感温润,带着一丝弹性,比想象中还要好。 王翠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不带任何清冷,纯粹而明媚的笑容,如冰雪初融,春暖花开。 “谢谢你。” 她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 随后她直起身子,看着他那双清澈又深邃的眼睛,认真地道:“等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到府城来找我。” 周围的下人们都看傻了,他们何曾见过自家这位仙子般的大小姐,对一个下人,还是个小男孩,做出如此亲昵的举动。 王安柳也是看得眼角一抽,但想起那日正堂里的情景,又觉得这一切似乎理所当然。 周青川摸了摸被捏过的脸颊,脸上依旧是那副不符合年龄的平静,他微微躬身。 回道:“等小少爷再大一些,考上了秀才,总是要到府城去参加乡试的,到时候小子作为书童,自然会跟着同去。” 他巧妙地将这份私人的邀约,转化成了合乎身份的公事。 王翠翠闻言一怔,随即莞尔一笑。 她知道,这个孩子总是有办法将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既不逾矩,又不失分寸。 “好,那我便在府城,等着你们。”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仿佛要将他的模样刻在心里,然后才转身,干脆利落地登上了马车。 看着马车缓缓远去,王安柳拍了拍自己儿子的脑袋,又看了一眼旁边的周青川,心中感慨万千。 有周青川这样的书童伴读,他现在对自己儿子考上秀才,去府城参加考试这件事,充满了前所未有的信心。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飞快,仿佛只是眨眼之间,两个月便过去了。 清河镇已经入了冬,寒风一日、比一日凛冽。 期间,周二狗来王家送过两次口信。 他说家里的日子好过多了。 期间王家的例钱和赏钱,周青川一文没动,全都让他带了回去。 爹的腿在张郎中那里换了几次药,恢复得很好,已经能拄着拐下地走动了。 剩下的钱,娘做主,把家里那三间快要塌了的茅草屋好好修补了一番。 换上了青瓦,又买了不少粮食和过冬的火炭,堆满了半个屋子。 他说这辈子都没见过家里有这么多存粮,足够一家人安安稳稳地过上一个丰年了。 唯一发愁的,就是家里没地。 周雍觉得等开春后,自己的腿就养得差不多了,到时候去山脚下开垦两亩荒地,应该能赶上春耕,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周青川听着二狗的叙述,心里暖洋洋的。 他知道,父亲是个闲不住的庄稼、汉,让他什么都不干,比杀了他还难受。 开垦荒地也好,至少有个念想,日子有奔头。 王府里的日子也愈发安稳。 小少爷王辩最近沉静了许多,不再像以前那般上蹿下跳。 一方面,可能是因为周青川给他讲的《完美世界》和《凡人修仙传》都已经讲完,没了新的故事听,他便终日抱着周青川写的那些手稿翻来覆去地看。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王安柳已经放出话来,等过完年,开春之后,就要正式去县里的学堂念书。 一想到以后要天天面对戒尺和之乎者也,王辩就觉得人生一片灰暗。 而王家,则迎来了有史以来最富足的一个冬天。 靠着王家云锦这独一份的生意,短短两个月,王家便赚得盆满钵满,彻底摆脱了之前的窘境,一跃成为清河镇首屈一指的富户。 王安柳每日都是红光满面,走路都带风。 眼看着新年将至,他大手一挥,决定今年王家要大排筵宴,好好庆贺一番。 一来是为了庆祝王家生意兴隆,否极泰来。 二来也是为了给明年开春的学堂开启,提前讨个好彩头。 整个王府上下,都沉浸在一片喜气洋洋的氛围之中,忙碌地为即将到来的新年做着准备。 第70章 初雪大集 第七十章 初雪大集 冬季的第一场雪,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而至。 一夜之间,整个王家府邸都被裹上了一层厚厚的银装。 飞檐斗拱亭台楼阁,尽数化作了琼楼玉宇,天地间一片素白,寂静得能听到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 对于王辩这样年纪的孩子来说,冬天,尤其是下雪的冬天,就是一年中最好的季节。 天刚蒙蒙亮,他便再也按捺不住,早早地换上了一身厚实的貂鼠皮裘。 圆滚滚的像个雪球,一头扎进了后院那片还未有人踏足的雪地里。 周青川披着一件厚棉袍,站在屋檐下,静静地看着。 只见王辩在雪地里撒欢了片刻,便捡起一根枯树枝,像模像样地在平整的雪地上写写画画起来。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他一边写,一边摇头晃脑地念叨着,一笔一划,竟也写得有模有样。 比在书房里被逼着练字时,要工整认真得多。 周青川的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笑意。 这孩子,终究还是个孩子。 这两个月来,在他的引导和故事的熏陶下,王辩的知识储备和心性,确实比同龄的孩子强出太多。 可骨子里的那份好动与贪玩,却不是一时半会儿能磨灭的。 让他正襟危坐地待在书房里,面对着枯燥的笔墨纸砚,不消半个时辰便会坐立难安。 可换到这雪地里,用树枝当笔,白雪作纸,他反倒玩得不亦乐乎。 把前些日子教的《千字文》写了个遍,兴致高昂,乐此不疲。 或许这才是最适合他的学习方式吧。 周青川心中暗忖,看着那在雪地里兴奋得小脸通红的身影。 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难得地流露出一丝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温和。 就在这时,一阵爽朗的笑声从月亮门外传来。 “哈哈哈,不愧是我王安柳的儿子!” 王安柳身着一件崭新的紫貂大氅,红光满面,精神矍铄地走了进来。 自打王家云锦的生意步入正轨,他整个人都像是年轻了十岁,走路带风,眉眼间尽是意气风发。 他一眼就看到了雪地上那一行行字迹,又看了看自己那正玩得起劲的儿子,心中顿时乐开了花。 “爹!” 王辩看到父亲,立刻丢了树枝,像个小炮弹一样冲了过去,一头扎进王安柳的怀里。 “哎哟,我的宝贝儿子!” 王安柳一把将他抱起来,在他那冻得红扑扑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冷不冷?” “不冷!爹,你看我写的字!” 王辩献宝似的指着满地的杰作。 “爹看到了,写得真好!” 王安柳毫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心情大好之下,他拍了拍王辩的屁股。 笑道:“别玩了,爹带你去镇上逛逛,咱们家也该准备年货了!” “逛大集?” 王辩的眼睛瞬间亮了,他兴奋地在王安柳怀里手舞足蹈起来。 “好耶,去逛大集,我要买糖人要买风车。” 他平日里的零花钱虽说不少,但清河镇上平日里卖的,翻来覆去也就那么些东西,他早就腻了。 可年关将至的大集就不一样了,南来北往的客商,稀奇古怪的玩意儿,五花八门的好吃的,都会像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来。 其中很多东西,别说他,就连许多员外老爷都没见过。 那份新奇和热闹,对一个孩子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王安柳看着儿子兴奋的模样,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他目光一转,落在了旁边安静站着的周青川身上。 “青川,你也跟着一起去吧。” 他语气随意地吩咐道。 王安柳自然不指望一个七岁的孩子能搬什么东西,主要是让他看好王辩。 年末的大集上人多眼杂,什么花样都有,但也可能存在危险。 自己这个儿子一玩疯了就什么都顾不上,有沉稳的周青川在旁边看着,他也能放心不少。 “是,老爷。”周青川微微躬身,平静地应下。 他很清楚自己的定位,小少爷的伴读,兼任贴身保姆。 对此他并无异议,能跟在王家权力核心的身边,哪怕只是当个背景板,也是一种无形的资本。 一行人稍作准备,便乘着马车出了府。 随从只带了两三个,并不算多。 如今的王安柳在清河镇地位超然,早已不需要靠排场来彰显身份。 马车刚驶入镇子的主街,一股喧嚣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街道两旁早已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摊位,卖糖葫芦的吆喝声,卖小吃的蒸汽白雾,炸油果子的香气,混合着人群的鼎沸人声,构成了一副生机勃勃的年关市井图。 王辩刚一下车,就彻底被眼前的景象给俘虏了。 “青川快看,是画糖人的!” “那个面人捏的是孙悟空!” “还有那个,那个是什么?闻起来好香啊!” 他拽着周青川的袖子,一双眼睛几乎不够用。 就算是早上刚吃得饱饱的,此刻闻到那股食物的香气,还是忍不住口舌生津,显得格外激动。 周青川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是反手握住了他冰凉的小手,任由他拉着自己往前挤。 “慢点小少爷,跑不掉。”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能让人安定的力量。 王安柳跟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身影,脸上满是欣慰的笑容。 他随手从一个摊贩那里买了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递给王辩,又顺手递了一串给周青川。 周青川微微一愣,还是接了过来,道了声谢。 王安柳摆了摆手,笑道:“拿着吃吧,不用讲究那么多规矩。” 他心情极好,一路走来,遇到的商户镇民,无不对他点头哈腰,恭敬地喊一声王员外。 那份尊敬,是发自内心的。 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让他通体舒泰。 他带着两个孩子在人群中穿行,看到新奇的玩意儿就停下来看看,碰到好吃的就买上一点,享受着这份难得的悠闲与亲情。 整个集市都沉浸在一片喜庆祥和的氛围之中,无人注意到,在这片繁华热闹的背后,正有一双眼睛,在悄无声息地窥伺着。 在集市尽头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个穿着破旧棉袄,缩着脖子的男人,正靠在墙根下。 他的帽檐压得很低,大半张脸都隐藏在阴影里,只露出一双阴冷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毒蛇的信子,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快速转动,却又带着明确的目的性。 他的目光,没有在那些琳琅满目的商品上停留分毫,也没有去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姑娘,而是死死地锁定在那些跟随大人出来逛街的孩童身上。 一个穿着夹袄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经过,他看了一眼,目光便漠然地移开。 一个虎头虎脑的男孩被父亲扛在肩上,他瞥了一眼,眼神依旧毫无波澜。 他像一个经验老到的猎人,在仔细地筛选着自己的猎物,耐心十足。 直到王安柳一行人出现在他的视野里。 他的目光瞬间被那个穿着华贵貂鼠皮裘,小脸红润,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精心娇养出来的王辩给吸引住了。 那身价值不菲的裘皮,在灰扑扑的人群中是如此的显眼。 那双阴冷的眼睛骤然一缩,瞳孔深处,迸射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贪婪。 他看到了王辩,看到了他身边那个满面春风一看便知身份不凡的王安柳,也看到了他们身后那仅有的两三个随从。 肥羊。 而且是一只防备松懈的肥羊。 那人的嘴角在阴影下,缓缓勾起一个冰冷而残酷的弧度。 他将帽檐又往下压了压,整个身子都缩进了墙角的阴影里,只留下一双眼睛。 第71章 奇怪的杂耍团 第七十一章 奇怪的杂耍团 周青川捏着手里的糖葫芦,咬了一颗。 山楂的酸混着外面糖衣的甜,在舌尖上化开,是这个年纪的孩子最无法抗拒的味道。 可对他来说,这股甜意却并未直达心底。 他心里多少有些心不在焉。 王家今年生意兴隆,新年必定热闹非凡,可这份热闹与他无关,更与他远在村里的家人无关。 他没有年假。 这个世界的假期少得可怜,除了最重要的年节和重阳,便只有上元、中元、下元这三元节能让府里的下人歇上一歇。 然而即便是放假,也断然没有全部放假的道理,都是分批轮流。 今年过年,看样子是轮不到自己了。 既然回不去,要不要托人给家里带点东西? 年前的大集,三教九流汇聚,说不定二狗叔也会跟着村里人来置办年货。 他心里升起一丝期盼,可随即又暗自摇头。 天寒地冻,路面结冰,村里的那辆破牛车怕是走不了这么远的路。 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扫过,仔细地辨认着一张张朴实的脸庞,希望能看到那熟悉的身影。 然而看了许久,并未见到周二狗,也没有任何一个同村的人。 周青川心中轻轻叹了口气,将那点微末的希望压了下去。 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一阵哐哐锵锵的锣鼓声,紧接着便是一阵卖力的吆喝。 “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 “南来的北往的各位看官,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咱这儿有吞刀吐火的绝技,还有猴儿上杆的奇观呐!” 王辩的眼睛唰地一下就亮了,他最喜欢看这些热闹。 只见一伙穿着单薄劲装的卖艺人已经摆好了架势,正在卖力地招揽顾客。 一个汉子赤着上身,在寒风里将一块硕大的青石板放在肚皮上,另一个汉子则抡起了大锤。 这种简单粗暴的表演,对王辩这样精力旺盛的小男孩来说,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爹,快看,是耍把式的!” 他拽着王安柳的衣袖,激动得小脸通红,脚下像是生了根,当场就走不动了。 王安柳顺着儿子的目光看过去,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 他今年实在是太顺了,心情好到了极点,看什么都顺眼。 儿子想看,那就让他看一会儿也无妨。 “好,就在这看。” 王安柳笑着应允,随即对跟在身后的一个家丁和周青川说道:“王福,你留在这里和青川一起看好小少爷,人多别让他乱跑。” 说完他便带着剩下的两个家丁,转身朝着另一条街走去。 其实置办年货这种事,本该是管家王忠的活儿。 但王安柳今年实在是赚得盆满钵满,心里那股扬眉吐气的劲儿还没过去。 总想着亲自到那些老朋友的铺子里走一趟,既是采买也是出出风头,享受一下旁人羡慕恭维的目光。 再加上如今是太平盛世,清河镇的治安一向很好,虽说不上夜不闭户,但也算得上是民风淳朴。 他压根没想过会有什么危险,只是简单地交代了一番,便放心离去。 那伙人的杂耍表演确实有几分看头,引得周围的看客阵阵叫好。 王辩更是看得激动万分,小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紧紧的,嘴里不停地发出惊叹。 好像恨不得自己也冲上去,跟那些江湖汉子一起操练一番。 周青川站在他身侧,目光却并没有完全放在场上。 他敏锐地感觉到,周围的人越聚越多了。 起初还只是稀稀拉拉的几圈人,可就在这短短一炷香的功夫,里三层外三层,将这片不大的空地围得水泄不通。 人群拥挤着,推搡着,一股汗味和各种食物混杂的气味扑面而来,让周青川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他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回事? 怎么突然就这么多人? 他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这表演的位置,严格来说已经算是集市的边缘地带了,相对偏僻,按理说不该有如此夸张的人气。 而且他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下,发现围在最内圈的,大多是些身强力壮的汉子。 他们神情冷漠,不像是来看热闹的,反而像一圈无形的墙,将他们和外界隔绝了开来。 不能再待下去了。 周青川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伸手抓住了王辩的手腕。 “小少爷,咱们走吧。”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前面好像有卖糖画的,比这个好看。” “不走不走!” 王辩正看到关键处,一个汉子正把点燃的火把往嘴里塞,他哪里肯离开。 用力甩了甩手,不耐烦地说道:“我要看这个,等会儿再去看糖画!” 也就在王辩挣扎的这一瞬间,周青川才骇然发现,不知何时他们与那个叫王福的家丁,已经被人群冲散了。 而他们周围,那几个先前还看似在看热闹的壮汉,已经不着痕迹地围了上来。 形成了一个更小的包围圈,将他们两个孩子死死地困在了中央。 完了! 周青川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刚要张嘴大声呼救,那几个壮汉却在同一时间动了! 他们的动作快如闪电,根本不给人任何反应的机会。 一只粗糙腥臭的大手闪电般伸来,死死捂住了周青川的嘴,另一只手像铁钳一样箍住了他的身体,将他整个人都提了起来。 “唔!” 周青川拼命挣扎,可他七岁的身体,在这成年壮汉的力量面前,渺小得如同蝼蚁。 旁边的王辩也遭遇了同样的情况,他甚至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被另一人捂住口鼻,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便被扛在了肩上。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了! 周围的看客似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边的异样,他们的注意力全都被场上那个正在喷火的汉子吸引了过去。 震天的锣鼓声和叫好声,完美地掩盖了两个孩子微弱的挣扎。 周青川的脑中一片冰凉。 这些人和那些杂耍的,根本就是一伙的! 他被那人扛在肩上,头下脚上,视线颠倒。 他看见那个喷火的汉子在表演结束后,对着他们这边露出了一个阴冷的笑容。 随后那伙人迅速收拾起地上的道具,其中一个巨大的画着猛虎下山的布景被猛地掀开。 后面赫然露出一条狭窄、阴暗、散发着恶臭的小巷。 扛着他们的壮汉没有丝毫犹豫,扛着两个孩子,快步冲进了那条被杂耍道具完美隐藏起来的巷子里! 第72章 绑票 第七十二章 绑票 周青川被捂着嘴,拖拽着在黑暗的巷子里飞奔。 刺骨的寒风灌进他的脖颈,但他此刻却感觉不到丝毫寒冷。 大脑在瞬间的惊骇过后,开始以一种超乎寻常的速度运转起来。 他没有像王辩那样徒劳地挣扎,因为他清楚地知道,以一个七岁孩童的力量,任何反抗都毫无意义,只会激怒对方,招来不必要的殴打。 必须冷静! 他的心跳如擂鼓,但思绪却像一汪冰潭,清澈而冷冽。 这些人是谁? 目的是什么? 他飞快地分析着。 掳人的动作干脆利落,显然是惯犯。 但他们身上的衣着破旧,口音也不是本地的。 是为了勒索钱财? 可能性最大。 王辩那一身貂鼠皮裘在人群中太过显眼,简直就是个移动的靶子。 只要是为了钱,那事情就好办,王家的财力足以应付。 是贩卖人口的人贩子? 周青川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 人贩子拐卖孩童,通常会选择那些无人看管的穷苦孩子,或者用糖果点心诱骗。 像这样当着主家和随从的面,在镇上最热闹的大集上公然掳走富家少爷,动静太大风险太高,得不偿失。 是江洋大盗? 可能性更小。 真正的江洋大盗,要么图财害命,要么有更周密的计划,不会用这种粗糙直接的方式。 这伙人虽然看似凶狠,但从他们奔跑时慌不择路的姿态来看,更像是临时起意的亡命之徒,算不上什么专业角色。 想通了这一点,周青川心中稍定。 只要是求财,自己和王辩的性命暂时就是安全的。 他的眼角余光瞥见自己手中还紧紧攥着那串王安柳买的糖葫芦。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一闪而过。 他用被禁锢住的身体,悄悄地将另一只手移向那串糖葫芦。 掳着他的那个壮汉只顾着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飞奔,根本没有注意到一个孩子的细微动作。 周青川的手指微微用力,饱满的山楂果瞬间被捏得粉碎,黏腻的糖浆和果肉沾满了他的手心。 他不敢有太大的动作,只是在壮汉每一次转弯或者脚步踉跄的瞬间,借着身体的颠簸。 不动声色地张开指缝,让那些破碎的糖葫芦碎屑和黏稠的糖浆,一点一点地洒落在身后肮脏的雪地上。 红色的果肉和糖浆在灰白的雪地里并不起眼,但只要有人仔细寻找,这就是一条断断续续的线索。 他不知道这有没有用,但这已经是他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大概跑了十几分钟,穿过了大半个镇子的棚户区,他们终于停了下来。 砰的一声,一扇破旧的木门被踹开,周青川和王辩被毫不客气地丢了进去。 这是一间废弃的柴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霉味。 屋子里光线昏暗,只有几缕惨白的光从屋顶的破洞里透进来,照亮了空气中飞舞的尘埃。 王辩一落地,就从地上爬了起来,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他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一张俊俏的小脸涨得通红,怒火在他眼中燃烧。 “你们这群狗东西,知道本少爷是谁吗?快放了我们!” “不然我爹爹一定不会放过你们的!” 他那带着稚气的怒吼在空旷的柴房里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小少爷!” 周青川心中一紧,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拉住了还要往前冲的王辩。 “闭嘴!” 一个满脸横肉的汉子走上前来,恶狠狠地瞪着王辩。 “再嚷嚷,信不信老子撕了你的嘴!” 王辩被他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一哆嗦,但骨子里的傲气让他不肯服输,还想再说些什么。 周青川用力捏了捏他的手,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急促地说道: “别激怒他们,他们要的是钱,不是我们的命!” “你越是强硬,他们就越可能动手打我们!” 周青川心中暗自感慨,这位小少爷,还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 可这种时候,逞英雄是最愚蠢的行为。 就算这些人最终不会真的把他怎么样,但一顿拳脚是免不了的,何必吃眼前亏。 王辩愣了一下,他虽然顽劣,但并不傻。 听了周青川的话,他看了一眼那几个面色不善的绑匪,终于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只是那双眼睛里依旧充满了不屈的怒火。 周青川见他冷静下来,这才松了口气。 他转过身,面对着那几个绑匪,小小的身子站得笔直,脸上没有丝毫同龄孩童该有的恐惧,反而显得异常镇定。 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清晰而平稳的语调开口道:“几位好汉,我想你们是求财的吧?” 为首的那个刀疤脸汉子闻言,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打量着眼前这个瘦小的男孩。 他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像是书童的娃娃,胆子竟然比那个富家小少爷还大。 “哦?小东西,你倒是不怕?” 周青川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说道:“怕,但怕解决不了问题。” “几位好汉既然把我们绑来,想必是看中了我家小少爷的身份。” “我可以直接告诉你们,你们绑对人了。”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观察着对方的反应,见他们都露出了感兴趣的神色。 才继续说道:“这位,是清河镇王家的独子,王辩。” “他的父亲,是王家家主王安柳。” “王家是做什么生意的,你们可能不知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们,最近在整个清河镇乃至府城都卖疯了的王家云锦,就是我们家的。” 周青川选择主动挑明身份,一是为了展示自己的价值,让他们知道自己不是个普通下人,说话有分量。 二是为了试探他们的底细,看看他们对王家了解多少。 “王家云锦?” 那几个汉子面面相觑,脸上都带着一丝茫然。 刀疤脸皱了皱眉,显然他们对清河镇的商户势力一无所知。 不过这不重要,他只听到了最关键的一点。 “这么说,你们家很有钱?”他的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 “非常有钱。” 周青川肯定地回答。 “王员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爱若性命。” “只要小少爷平安无事,别说金银,就是要天上的星星,王员外也会想办法给你们摘下来。” 听到这话,几个绑匪都露出了兴奋的神色,呼吸都变得粗重起来。 刀疤脸满意地点了点头,看向周青川的眼神也缓和了一些:“你这个小东西,倒是机灵。” “既然你这么识相,那我们也不为难你们,只要你家老爷乖乖拿钱来,我们保证不伤你们一根汗毛。” 周青川心中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缓缓落了地。 成了。 既然他们只认钱,那就说明事情还在可控范围之内。 只要王家收到消息,破财消灾,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甚至开始在脑中盘算,该如何引导他们去送信,如何确保自己和王辩的安全,以及事后如何让王家追查到这伙人的踪迹。 然而就在他稍微放松警惕的瞬间,那刀疤脸转过身。 对他那几个手下说出的一番话,却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他浇了个透心凉。 只听那刀疤脸压低了声音,用一种阴冷而残酷的语调吩咐道:“都听好了,那个穿貂皮的小少爷是咱们的财神爷,金贵着呢。” “谁都不许动他一根手指头,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他顿了顿,阴冷的目光扫过周青川,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笑意。 “至于另一个小子,看样子就是他家的一个下人书童之类的。” “到时候派人去王家要钱,他们要是敢耍花样,或者不给钱。” 刀疤脸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里不带一丝感情。 “就先把这个小的给做了,剁下一只手给他们送过去!” “让他们知道知道,咱们不是在跟他们开玩笑!” 第73章 局势危急 第七十三章 局势危急 “你敢!” 王辩猛地抬起头,那双眼睛瞬间被怒火烧得通红。 他像一头被激怒的小兽,死死地盯着刀疤脸:“你们敢动他一根汗毛试试!” “我告诉你们,你们要钱,我爹爹会给!” “但你们要是伤了他,我要将你们碎尸万段!” 这番话他吼得声嘶力竭,小小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周青川是他的书童,是他的人! 这些人竟然敢当着他的面,威胁要杀了他的人! 这是对小少爷他权威最赤裸裸的挑衅和蔑视。 然而他的威胁在这些亡命之徒耳中,不过是小孩子不自量力的叫嚣。 “哈哈哈!” 一个绑匪夸张地大笑起来。 “小少爷,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吧,天涯海角?等你爹拿钱来赎你再说吧!” 刀疤脸也是一脸的不屑,他走到王辩面前,伸出粗糙的手,拍了拍他那身华贵的貂鼠皮裘。 阴恻恻地说道:“小东西记住,现在你的命,还有你这个小书童的命都攥在老子手里。” 他没有再说下去,但那充满杀意的眼神,已经说明了一切。 王辩气得浑身发抖,还想再骂,却感到自己的手被轻轻捏了一下。 他猛地回头,对上了周青川那双漆黑如墨的眸子。 周青川对他微微摇了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王辩的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把满腔的怒火强行压了下去。 周青川没有说话。 他原以为,这只是一场简单的绑票勒索,只要表现出足够的价值和配合,就能安然等到王家来赎人。 他们根本不懂得什么叫人质的价值均等,在他们眼中。 自己这个下人就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筹码,一个用来恐吓王家的血淋淋的工具。 这让整个事件的危险性,陡然提升了数个等级。 他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信息碎片重新分析。 地点:清河镇,棚户区,废弃柴房。 这说明他们还没有出镇,离被发现的地方并不算太远。 人物:一群临时起意的外地流窜犯,凶狠但缺乏计划,行事粗糙,唯一的目的就是钱。 线索:自己沿途洒下的糖葫芦碎屑。这是唯一的希望,但希望有多大,他完全没把握。 时间! 现在最关键的就是时间! 王福发现他们失踪后,一定会立刻去找王安柳。 王家反应过来,全镇搜查,是迟早的事。 他们必须在这伙绑匪失去耐心,或者转移地方之前,为自己创造机会。 周青川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掩盖住他眼中闪烁的精光。 他看似沉默地站在原地,实则将整个柴房的环境,绑匪的人数,每个人的站位全都一丝不苟地记在了心里。 与此同时,镇中心的大集上。 “锵!” 随着最后一声锣响,那场吸引了无数人围观的杂耍表演终于结束了。 表演者抱着铜锣,满脸堆笑地向四周作揖讨赏。 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也开始意犹未尽地渐渐散去。 王福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在人群中焦急地张望着。 “小少爷?青川?” 他一边喊,一边往前挤。 刚才人太多,他被挤到了外围,跟两个孩子分开了。 他心想小少爷肯定是玩疯了,说不定又被什么新奇玩意儿给吸引过去了。 然而当人群彻底散开,露出中央那片空荡荡的雪地时,王福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 没有人。 空地上除了几个收拾道具的杂耍艺人,哪里还有王辩和周青川的影子。 “人呢?” 王福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他连忙跑到旁边的糖人摊子,又跑到卖风车的地方,扯着嗓子大喊:“小少爷,周青川,你们在哪儿啊?” 他的喊声在嘈杂的集市里显得那么微弱,根本没有人理会他。 王福把附近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遍了,连一个衣角都没看见。 豆大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滚落,瞬间就被寒风冻成了冰渣。 他的心一点一点地往下沉,沉进了无底的深渊。 小少爷和周青川,就这么在他眼皮子底下,不见了! 这个认知如同一个晴天霹雳,把他整个人都劈傻了。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完了两个字。 老爷把小少爷交给他,现在小少爷丢了,他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啊! “小少爷啊。” 王福噗通一声瘫坐在雪地上,绝望地嚎啕大哭起来,双手捶打着地面,完全忘了自己应该第一时间去找王安柳报信。 周围的人只是投来几瞥好奇的目光,便又自顾自地逛街去了。 在这热闹的年集上,一个仆人的哭喊引不起任何波澜。 就在王福哭得肝肠寸断不知所措的时候,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的面前,遮住了头顶惨白的天光。 “这位家仆,何事在此号哭?” 一个沉稳而温和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 王福吓了一跳,泪眼婆娑地抬起头,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的男人正低头看着他。 这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色儒衫,虽然料子普通,但浆洗得干干净净,显得十分整洁。 只是这身儒衫穿在他身上,总觉得有些违和。 因为衣服下的肌肉轮廓实在太过明显,将那本应宽松的衣衫撑得鼓鼓囊囊。 尤其是那双臂膀,比自己的大腿还要粗壮。 可偏偏他的相貌却生得十分周正,眉目清朗,鼻梁高挺,一脸的书卷气。 若不是这身板太过健硕,任谁看了都会觉得是个文弱书生。 王福此时已经六神无主,见有人搭话,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 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抱住那人的腿,语无伦次地哭喊道:“这位公子,求求你救救命啊!” “我家小少爷和书童都不见了,就在这儿,刚才还在这儿看杂耍的,一转眼人就没了啊!” 那高大儒生闻言,眉头微微一蹙,但脸上并无多少惊讶之色。 他伸出大手,轻而易举地就将王福从地上拎了起来。 沉声说道:“莫要慌张,把事情说清楚,何时不见的?最后在何处?你家小少爷多大年纪,作何打扮?” 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王福被他一问,混乱的思绪仿佛找到了一根主心骨。 连忙抽泣着将事情的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又着重描述了王辩那身惹眼的貂鼠皮裘。 听完王福的叙述,他点了点头,心中已有了大致的估计。 “你速去寻你家主人,立刻召集人手封锁镇子各个出口,重点排查棚户区和废弃的院落。” “此事不可耽搁,快去!”他条理清晰地吩咐道。 “啊?好!” 王福这才猛然想起来,自己还没通知老爷。 顿时吓得又是一个激灵,对着儒生连连作揖。 “多谢公子提醒,我这就去!” 说完他便慌不择路地朝着王安柳离开的方向狂奔而去。 高大儒生看着王福远去的背影,这才转过身,重新审视着这片杂耍艺人留下的场地。 他没有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而是径直走到了那杂耍班子搭设背景布的地方。 他注意到这里的积雪比别处更加凌乱,有许多深浅不一的脚印。 忽然他的目光被一堆被踢到角落的杂物吸引了。 那是一堆破草席和烂木板,看似随意堆放,却恰好挡住了一个狭窄的通道入口。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藏在两堵墙之间的狭小巷子。 儒生心中一动,毫不犹豫地拨开杂物,闪身钻了进去。 巷子里阴暗潮湿,积雪肮脏不堪。 他走了没几步,脚下便踢到了什么东西。 他停下脚步,低头看去。 只见肮脏的灰白雪地里,赫然散落着几点暗红色的碎屑,旁边还有一根光秃秃的竹签。 他缓缓蹲下身,用手指捻起一点碎屑,凑到鼻尖闻了闻。 是一股山楂果混合着糖浆的甜腻气味。 是糖葫芦的残渣! 再往前看,不远处的雪地上,又有一点几乎难以辨别的红色痕迹。 儒生的眼中瞬间爆、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 在这般情境之下,还能如此冷静地留下线索。 有机会! 他不再有丝毫犹豫,辨认着那条由破碎的糖葫芦指引出的路,大步流星地追了上去。 第74章 危机中的新故事,斗破苍穹! 第七十四章 危机中的新故事,斗破苍穹! 柴房内的气氛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死寂。 绑匪们重新恢复了那种亡命之徒特有的懒散和警惕。 刀疤脸靠在门边,抱着手臂,用那只独眼冷冷地扫视着两个孩子。 另外四人则各自找了地方或坐或站,一个在角落里擦拭着腰间的短刀,一个则从怀里摸出个干硬的饼子,面无表情地啃着。 他们的站位看似随意,却隐隐形成了一个包围圈,将所有可能的出口都堵死了。 周青川垂着眼帘一动不动,仿佛被吓傻了。 但实际上他的心却如一池深水,表面平静无波,底下却暗流涌动。 五个人。 这是柴房里所有的人数。 刀疤脸是首领,那个擦刀的看起来最是凶悍,啃饼子的则显得有些麻木。 剩下两个站在暗处,看不清表情,但浑身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戾气。 他们的口音混杂,衣着破旧但筋骨强健,手上都带着厚厚的老茧,显然都是些跑江湖的老手。 周青川心中一沉。 这些人不是普通的混混,他们有经验,也更心狠手辣。 刀疤脸刚才的话绝不是单纯的恐吓。 如果王家那边有任何让他们感到威胁的举动,他们真的会毫不犹豫地杀了自己来立威。 他们不会伤害王辩,因为王辩是他们的财神爷,是他们的护身符。 但自己呢? 一个无足轻重的小书童,在他们眼中价值甚至不如一条看门狗。 随时都可以被牺牲掉。 必须想办法拖延时间,必须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 周青川的大脑飞速运转,将所有的不利因素和微弱的希望重新梳理。 唯一的生机,就是自己沿途留下的那些糖葫芦碎屑。 但清河镇这么大,一切都是未知数。 在援兵到来之前,自己和王辩的性命,就全系于一线。 柴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冷,王辩的身体开始微微发抖,不知是冷的还是气的。 他虽然骄横,但终究只是个九岁的孩子,面对这种阵仗,内心的恐惧早已开始蔓延。 “小少爷。” 一个平静的声音忽然在死寂中响起。 王辩猛地一颤,扭头看向周青川。 只见周青川抬起了头,那张清秀的小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 一双漆黑的眸子古井无波,仿佛眼前这些凶神恶煞的绑匪都只是空气。 “小少爷,你不是一直想听新故事吗?” 周青川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柴房里每个人的耳朵里。 “之前《完美世界》和《凡人修仙传》都讲完了,我正好又想到了一个。” 王辩愣住了。 他完全没想到,在这种时候,周青川竟然会跟他说这个。 他本来还满心怒火和恐惧,此刻听到新故事三个字,那颗躁动不安的心,竟鬼使神差地漏跳了一拍。 自从听完了那两个故事,他总觉得日子都变得无趣了许多。 每天缠着周青川,可他总说没想好。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讲故事!” 王辩虽然心里意动,但嘴上还是没好气地低吼了一句,以此来掩饰自己内心的动摇。 “哈哈哈,这小书童怕不是吓傻了吧?” 那个擦刀的绑匪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嗤笑一声。 “还讲故事?不如给爷几个讲个笑话听听,讲得好了说不定能让你多活两天。” 其他人也都露出了嘲弄的神色。 在他们看来,这不过是小孩子天真的呓语。 刀疤脸更是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只是冷哼了一声。 周青川没有理会他们的嘲笑,只是静静地看着王辩说道:“这个故事,讲的也是一个大家族的少爷。” “他曾经是整个家族百年难遇的天才,是所有人的希望,可是后来他却突然变成了一个人人都可以欺辱的废物。” “废物?”王辩的注意力瞬间被这两个字抓住了。 他最讨厌别人说他没用,也最看不起那些没用的人。 一个天才少爷,怎么会变成废物? 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忘了害怕,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什么?他怎么变成废物的?” 周青川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特的韵律和磁性。 “这个故事,名为《斗破苍穹》!” “故事发生在一个叫乌坦城的萧家。” “萧家少主名叫萧炎,四岁练气,十岁拥有九段斗之气,十一岁突破十段斗之气,成功凝聚斗之气旋,成为家族百年来最年轻的斗者!” “那时候的萧炎,是何等的意气风发!” “家族将他视为未来的希望,城中无数少女对他倾心。” “连云岚宗那样的庞然大物,都派人前来与他定下娃娃亲。” “可以说,他就是天之骄子,是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听到这里,王辩的眼睛亮了起来。 这不就是他自己吗? 虽然他没那么厉害,但在清河镇他王辩也是说一不二的小少爷,是王家的独苗,是未来的希望! 这种代入感,让他瞬间就对这个叫萧炎的主角产生了好感。 就连那几个绑匪,也都下意识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竖起了耳朵。 大家族天才少爷,这种故事对他们这些底层人物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周青川顿了顿,话锋一转,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然而,从他十二岁那年开始,一场噩梦降临了。” “他苦修多年才凝聚起来的斗之气旋,竟然在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体内的斗之气,每天都在莫名其妙地减少。” “天才的光环一夜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嘲讽和白眼。” 柴房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周青川不疾不徐的讲述声。 王辩的小脸涨得通红,拳头捏得咯咯作响。 “然后呢?然后怎么样了?”他迫不及待地问道。 那个啃饼子的绑匪,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手里的干粮。 正瞪大了眼睛,一脸紧张地看着周青川,生怕错过了任何一个字。 擦刀的那位,也把刀收回了鞘里,身体微微前倾。 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刀疤脸,此刻也睁开了那只独眼,眼中闪烁着一丝复杂的光芒。 废物? 这个词,他听得太多了。 这个故事,仿佛说到了他的心坎里。 周青川将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稍定。 他继续说道:“屋漏偏逢连夜雨,就在萧炎人生最灰暗的时候,当年与他定下娃娃亲的云岚宗来人了。” “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未婚妻,纳兰嫣然。” “她当着萧家所有人的面,高高在上地提出了退婚!” “退婚?”王辩失声叫了出来。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对一个家族来说,被人当众上门退婚,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没错,退婚!” 周青川加重了语气。 “纳兰嫣然说,她未来的丈夫,必定是人中龙凤,而不是一个连斗之气都无法凝聚的废物,萧家的脸面被她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欺人太甚!”王辩气得一拳砸在了身边的草堆上。 “是啊,欺人太甚。” 周青川的声音也带上了一丝激昂。 “面对这份羞辱,那个沉寂了三年的少年,终于爆发了!” “他当着所有人的面,一字一句地写下了一封休书!” “不是她纳兰嫣然退婚,而是我萧炎休了她!” “他对着那个高傲的女人,立下了一个三年之约!” “最后他留下了一句话,一句让所有人都为之震撼的话。” 周青川深吸一口气,目光扫过所有人,一字一顿地说道: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王辩整个人都呆住了,他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直冲天灵盖! 莫欺少年穷! 说得太好了! 太解气了! 而那几个绑匪,更是浑身剧震!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刀疤脸喃喃自语,那只独眼中爆发出骇人的精光。 这句话,简直说尽了他半生的不甘与愤懑! 他们这些亡命之徒,谁不是被逼到绝路,谁不曾被人当成蝼蚁一样欺辱? 谁不渴望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将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人狠狠踩在脚下? 一时间整个柴房里的人,都被这句充满了不屈与抗争的话语给彻底镇住了。 他们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在何处,完全沉浸在了故事所营造出的激荡情绪之中。 周青川一边讲述着萧炎如何发现了戒指里隐藏的秘密。 一边用眼角的余光,悄悄地观察着窗外的动静。 他知道,王福肯定已经找到了王安柳。 王家的势力在清河镇盘根错节,发动全镇搜查只是时间问题。 他留下的线索虽然微弱,但对于有心人来说足够了。 他现在要做的,就是用这个故事,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死死地钉在这里! 让他们忘记时间,忘记警戒,为即将到来的救援创造最好的机会! 故事讲到了最关键的地方,萧炎拜药老为师,即将找出自己斗之气消失的真正原因。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就在这时,周青川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看到,柴房那扇小窗外,一个高大的人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 来了! 周青川的心脏狂跳起来,但他脸上的表情却丝毫未变,声音反而变得更加高亢,更具感染力! 他的声音在小小的柴房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钩子一样,勾住了所有人的心。 绑匪们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双眼放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即将逆天改命的萧炎。 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那道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柴房的门后。 第75章 柳青 第七十五章 柳青 绑匪们个个听得如痴如醉,双眼放光,仿佛自己就是那个即将逆天改命的萧炎。 完全没有注意到,窗外那道人影,已经悄无声息地停在了柴房的门后。 周青川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神秘和激动,成功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又往自己身上拉了拉。 “这位自称药老的灵魂,告诉了萧炎一个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故意卖了个关子,停顿了片刻。 “什么秘密?” 啃饼子的那个汉子忍不住脱口而出,他手里的饼子早就掉在了地上,沾满了灰尘他却浑然不觉。 刀疤脸也死死地盯着周青川,那只独眼里满是急切。 他迫切地想知道,这个废物少年到底是如何翻身的。 周青川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狂跳,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讲故事时才有的沉醉表情。 他看到了,就在他提高音量的瞬间,门板那条狭窄的缝隙里,出现了一只眼睛。 那只眼睛冷静而锐利,在昏暗的光线下,一瞬间就锁定了他的位置。 周青川的心猛地一提,随即又强行按了下去。 他迎着那道目光,不着痕迹地飞快地眨了一下右眼。 门缝后的那只眼睛似乎也停顿了一瞬。 来了! 真的有人顺着线索找来了! 周青川强压下心头的狂喜和紧张,继续用他那清亮而富有感染力的声音说道:“秘密就是,萧炎的斗之气之所以会消失,全都是被这位药老给吸走了!” “什么?”王辩惊呼一声,满脸的不可思议。 绑匪们也愣住了,这算哪门子的大能? 这不是恩将仇报吗? 周青川没有给他们思考的时间,语速极快地解释道:“因为药老需要吸收斗之气来恢复灵魂力量!” “而他之所以选择萧炎,正是看中了他坚韧不拔的心性!” “这三年的废物生涯,对他而言,是一场最残酷的考验!” “原来如此!”众人恍然大悟。 刀疤脸的呼吸都变得粗重了,考验? 难道自己这半辈子的苦难,也是一种考验? 就在这时,周青川看到门缝后的那只眼睛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 对着他做了一个往下压的手势,然后又竖起了三根手指,一根一根地收了回去。 三、二、一。 周青川心领神会。 他的声音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充满了激昂的情绪:“药老对萧炎说小子,你可愿拜我为师?” “老夫这里,有两套功法,一套是玄阶高级功法,足以让你在乌坦城称雄,另一套名为《焚决》!” 他猛地吸了一口气,将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这《焚决》功法,无人知其品阶,因为它可以进化!” “只要吞噬一种异火,它就能进化一次!” “若是你能将天下所有异火尽数吞噬,它便能成为这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天阶功法!” “现在选吧!” 周青川的声音如同炸雷般在柴房里响起,就在所有绑匪都沉浸在天阶功法这四个字带来的震撼中,心神失守的刹那! “小少爷,趴下!” 周青川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嘶吼,用尽全身的力气。 猛地抱住身边的王辩,两个人像滚地葫芦一样,狠狠地朝着后面的草堆里倒了下去! 砰!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那扇破旧的柴房木门,被人用一种极其恐怖的蛮力,从外面轰然撞开! 木屑四溅! 绑匪们被周青川这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浑身一哆嗦,一时间竟有些没反应过来。 守在门口的那个擦刀的汉子和另一个绑匪,只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他们只看到一个穿着青色儒衫的高大身影如同猛虎出闸般撞了进来! 那身影快得匪夷所思! 擦刀汉子刚想举起手里的短刀,一只比他脑袋还大的拳头就已经印在了他的面门上。 他只听到自己鼻梁骨碎裂的脆响,整个人便如断线的风筝般倒飞了出去,哼都没哼一声就晕死过去。 另一个绑匪更是连反应都没有,就被那儒生欺身而近,一记手刀精准地劈在了他的后颈上,那人双眼一翻,软绵绵地瘫倒在地。 “妈的!” 刀疤脸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怒吼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把锈迹斑斑的砍刀,面目狰狞地朝着那儒生扑了过去! “宰了他!” 剩下的两个绑匪也回过神来,各自抽出兵刃,一左一右地包抄上去。 周青川抱着王辩躲在草堆后面,偷偷探出半个脑袋,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一个人? 这要是打不过,自己这番辛苦岂不是白费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一幕,却让他把刚到嘴边的惊呼又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见那高大儒生面对三个持刀的亡命之徒,脸上没有丝毫惧色。 他身形一矮,躲过了刀疤脸势大力沉的一刀。 同时脚下发力,手肘狠狠地撞在了左边那个绑匪的肋下。 咔嚓! 一声清晰的骨裂声响起,那绑匪惨叫一声,手里的刀当啷落地。 整个人像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倒在了地上,疼得满地打滚。 儒生动作不停,顺势夺过他掉落的短刀,反手一撩,刀背精准地磕在了右边那个冲上来的绑匪手腕上。 那绑匪吃痛,手一松,兵器脱手飞出。 儒生得理不饶人,一步上前直接将那人撞得倒飞出去,昏死过去。 电光火石之间,场上便只剩下了刀疤脸一人! 刀疤脸彻底懵了。 这他妈是哪里来的怪物? 他眼中的凶光瞬间被恐惧所取代,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再过来,我就杀了那两个小崽子!” 说着,他竟转身朝着周青川和王辩的方向扑来! 周青川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将王辩死死护在身下。 可他快,那儒生比他更快! 一道青色的残影闪过,刀疤脸还没跑出两步,就感觉后心一凉。 一股巨力传来,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扑倒。 那儒生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的身后,一脚将他踹了个狗吃屎。 刀疤脸手中的砍刀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最后当的一声插在了周青川身前的木柱上,刀身兀自嗡嗡作响。 王辩哪里见过这种真刀真枪的场面,吓得哇的一声就要哭出来。 “别看!” 周青川反应极快,立刻伸出小手,死死地捂住了王辩的眼睛。 王辩被吓坏了,也顾不上什么少爷的威风,乖乖地把头埋在周青川的怀里,小小的身体抖得像筛糠一样。 那儒生一脚踩住刀疤脸的后背,让他动弹不得。 然后捡起地上的短刀,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挑断了刀疤脸和另外几个绑匪的手筋脚筋。 几声压抑不住的惨嚎响起,但很快就弱了下去。 儒生做完这一切,才将那把沾了血的短刀随手丢在地上。 他看了一眼那几个在地上抽搐哀嚎,彻底失去行动能力的绑匪,眼神没有丝毫波动。 转过身走到草堆旁,看着两个抱在一起的孩子,那张刚毅的脸上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没事了,安全了。” 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瞬间就驱散了柴房里那股令人窒息的血腥和恐惧。 儒生弯下腰,一手一个轻轻松松地就将周青川和王辩夹在了腋下。 “此地不宜久留,我先带你们出去。” 说完他便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间柴房一路在错综复杂的小巷里飞奔。 凛冽的寒风灌进周青川的口鼻,他却觉得无比的舒畅。 不知跑了多久,重新回到人声鼎沸的正街上时,周青川才真正地松了一口气。 远远地他就看到了一脸煞白,正带着一大群家丁和几个官府捕快满大街乱转的王安柳。 “老爷!” 跟在后面的王福眼尖,第一个看到了被儒生夹着的两个孩子,顿时发出一声喜极而泣的尖叫。 王安柳猛地回头,当他看到安然无恙的儿子和周青川时,心才终于落回了肚子里。 “辩儿,我的辩儿!”王安柳连滚带爬地冲了过来。 那高大儒生将两个孩子稳稳地放在地上,对着王安柳拱了拱手。 “幸不辱命。” 王安柳这才注意到这个救了自己儿子的人,见他一身儒衫却气度不凡。 连忙作揖道:“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敢问壮士高姓大名?” 儒生微微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显得十分爽朗:“员外客气了,在下柳青,今日恰逢其会,出手相助罢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还心有余悸的周青川,赞许地说道:“说起来,还是多亏了有人沿途留下了糖葫芦的碎渣,否则还真不一定找得到。” 此刻,周青川的手中,还有糖葫芦的碎糖与残渣。 柳青没有多说,指着来时的巷子口,对那些捕快说道:“几位官爷,那伙贼人就在里面,一共五人,都已经被在下制服了,还请几位前去处理。” 捕快头领闻言大喜,连忙抱拳道:“多谢柳义士!” 说罢便带着人,在柳青的指引下朝着那间破旧的柴房冲了过去。 第76章 柳青的去留 第七十六章 柳青的去留 王家小少爷在年集上被当街绑票,又被一个神秘的壮士闪救回,这消息迅速传遍了整个清河镇。 当捕快们从那间破柴房里,将五个像死狗一样瘫在地上的绑匪拖出来时,整个镇子都轰动了。 经过连夜审问,这伙人的身份也水落石出。 果真是流窜多地犯案累累的江洋大盗,手上沾着不止一条人命。 他们本想在清河镇捞一笔就走,却没想到栽在了这里。 一时间,清河镇这个终年没什么大事的安逸小地方,彻底炸开了锅。 百姓们议论纷纷,既后怕又庆幸,而柳青这个名字,也伴随着各种添油加醋的传奇描述,成了镇上家喻户晓的英雄。 王安柳抱着失而复得的儿子,后怕得浑身发抖。 王辩这次是真的吓坏了,回到家后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死死地抓着周青川的衣角不肯松手。 周青川由着他抓着,小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在复盘着今日的惊魂一刻。 若不是柳青及时赶到,刀疤脸那句威胁绝不是一句空话。 为了感谢柳青,王安柳当即包下了镇上最好的酒楼大摆筵席。 不仅王家几位主事的人都到了,他还请来了镇上的几位乡绅名流作陪,场面办得极为隆重。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王安柳亲自端着酒杯,站起身,满脸感激地对坐在主客位上的柳青说道:“柳壮士,今日若不是你,我王安柳这辈子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了!” “辩儿是我唯一的根苗,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王家满门的命!” 他说着,眼圈都红了,声音也带上了几分哽咽。 “这杯酒我敬你,从今往后,你柳壮士就是我王安柳的恩人,是我王家最尊贵的客人!” “但凡有任何差遣,我王家上下,绝无二话!” 柳青连忙起身,双手托住王安柳的酒杯,神色坦然地说道:“王员外言重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而已。” 王安柳感慨万千,放下酒杯对身后的王福使了个眼色。 王福立刻会意,恭恭敬敬地捧上一个厚厚的红绸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朱红色大红包,一看就分量十足。 “柳壮士,我知道大恩不言谢,金银俗物也难报壮士恩情的万一。” 王安柳诚恳地说道。 “但这点小小的心意,还请壮士务必收下,日后壮士若是在清河镇安家,这宅子田产,我王安柳全都包了!” 这手笔不可谓不大。 在座的乡绅们都暗暗点头,王家这次是真下了血本。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柳青看着那厚厚的红包,却只是微微一笑,伸手将托盘推了回去。 “王员外,你的心意我领了。” 他语气平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但这钱我不能收。” “为何?”王安柳一愣。 “在下出手,并非为财。” 柳青朗声说道。 “若是为了钱财才去救人,那在下与那些绑匪又有何异?” “不过是一个用刀抢,一个用恩报来换罢了,此举非我所为。”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众人看着柳青那张周正坦荡的脸,再听着这番掷地有声的话,一时间都有些失语。 在这利来利往的世道,视金钱如粪土的人,他们只在说书先生的故事里听过。 今日亲眼见到,只觉得这柳青的身影瞬间高大了数倍。 “说得好!” 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乡绅抚掌赞叹。 “柳义士高风亮节,真有豪侠之风范!” “是啊,不仅有万夫不当之勇,更有这般心胸气度,当真是文武全才人中龙凤!” 赞誉之声此起彼伏。 王安柳看着柳青,眼中的敬意更浓了。 他知道,眼前这个人,绝非池中之物。 这样的人物,只能结交,不能用金钱去侮辱。 他挥手让王福退下,再次举杯道:“是在下唐突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柳义士的风骨,我万分钦佩,既如此便不再强求。” “不知柳义士家在何方?来我清河镇,可是访亲探友?” 提到家乡,柳青眼中那爽朗的光芒微微黯淡了几分。 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不瞒王员外,在下并非本地人,老家在南边数百里外的安州府。” “只是前些年老家遭了洪灾,大水冲毁了家园,家人也都不幸离世了。” 他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一股化不开的悲伤。 “在下侥幸活了下来,辗转得知在清河镇尚有一位远房的表叔,便想着前来投靠。” 他苦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没想到,来了之后四处打听才发现,那位表叔早在两年前便已病故了。” 酒楼里的喧闹声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 众人脸上的笑容都收敛了起来,取而代之的是同情和惋惜。 谁也没想到,这位英雄竟有如此凄凉的身世。 周青川心中也是颇为感慨。 世事无常,命途多舛。 他自己何尝不是如此,一觉醒来,换了人间,为了给父亲治病,七岁便要卖身求生。 而眼前的柳青,更是家破人亡,了无牵挂。 若不是他,自己和王辩今日恐怕真的会出事,甚至自己会先一步被那些绑匪撕票。 这份恩情,必须得报。 而且要用一种他能接受的方式来报。 周青川看了一眼身边明显对柳青充满了崇拜之情,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盯着人家看的王辩。 又看了看旁边正为柳青的遭遇而扼腕叹息,一脸遗憾的王安柳。 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划过他的脑海。 他轻轻放下筷子,拉了拉王安柳的衣袖。 王安柳正沉浸在同情的情绪中,感觉到袖子被拉动,低头一看,是周青川。 “怎么了?”他放低声音问道。 周青川抬起头,用一种符合他年龄的天真语气。 小声说道:“老爷,我听您说,过完年要送小少爷去县里的学堂念书,对吗?” “是啊。”王安柳点点头,不知他为何突然问这个。 “可是。” 周青川看了一眼王辩,又看了一眼柳青。 “学堂里的先生一个人要教那么多学生,肯定顾不过来,小少爷他坐不住的。” 王辩一听,小脸顿时一垮,刚想反驳,却又觉得周青川说的好像是实话,只能气鼓鼓地闭上了嘴。 王安柳闻言,眉头也微微皱了起来。 这确实是他一直担心的问题。 儿子顽劣,送去学堂,若是先生管教不严,怕是学不到东西。 可若是管教太严,又怕儿子吃苦受罪。 一对一的教导,自然是最好的,可要是能请到先生,就不用办学堂了。 周青川见王安柳的神情有所松动,便趁热打铁。 他伸出小手指了指柳青,用一种充满希冀和崇拜的童音说道:“老爷,柳先生他这么厉害,又是读书人,懂得那么多大道理,还会那么厉害的功夫。” “您看,能不能请柳先生留下来,做小少爷的先生啊?” 这番话让王安柳眼前一亮! 对啊! 他猛地看向柳青,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首先,柳青学识不凡,谈吐气度远超寻常儒生,教导辩儿绰绰有余。 其次,他武艺高强,今日之事便可见一斑,有他跟在辩儿身边,安全问题便再也无需担忧。 最关键的是,王安柳看得分明,自己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儿子,此刻看着柳青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敬畏和崇拜! 顽劣的孩童,最是慕强。 寻常的文弱先生,根本压不住他。 可柳青不同! 他文能讲理,武能降魔,简直是为自己儿子量身定做的完美先生! 王安柳越想越激动,这简直是瞌睡送来了枕头,是上天赐给王家的机缘! 他再也坐不住了,当即离席,走到柳青面前,郑重其事地深深一揖。 “柳先生,方才是在下愚钝了!” 王安柳语气恳切到了极点。 “我儿王辩,顽劣不堪,正缺一位如先生这般的良师加以引导。” “安柳在此,诚心诚意地恳请先生能留在我王家,担任小儿的西席先生!” “至于束脩,一切都由先生开口,只求先生莫要推辞!” 柳青也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个七岁的孩子,三言两语之间,就为他铺好了这样一条路。 一股暖流,在他孤寂已久的心中缓缓流淌。 他本是浮萍,四海无家。 如今,却有人如此郑重地为他提供一个安身立命之所,一份受人尊敬的差事。 他还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他扶起王安柳,同样郑重地回了一礼。 “员外厚爱,柳青愧不敢当。” “承蒙员外和小少爷不弃,柳青愿为西席,尽我所能教导小少爷。” 第77章 请教我讲故事 第七十七章 请教我讲故事 次日清晨,王家大宅后院的书房里,已经升起了暖融融的炭火。 柳青换下了一身浆洗得发白的儒衫,穿上了王安柳特意为他准备的崭新锦袍。 虽然料子华贵,但他那健硕的身板依旧将衣服撑得鼓鼓囊囊,少了些文弱书卷气,却多了几分英武不凡。 他已经正式被安顿在了王家,住进了紧邻着小少爷王辩院落的客房,身份是王辩的西席先生,也就是家教。 当然,王安柳并没有因为请到了柳青就放弃让儿子去县里学堂的打算。 那座学堂是王家联合了县里几十家大户共同出资兴办的,师资力量在整个县里首屈一指,去那里念书,不仅是为了学问,更是为了结交人脉。 柳青的职责,便是在家中督促王辩的功课。 至于周青川,身份依旧是陪读的书童,负责伺候笔墨。 书房里,王辩正襟危坐,小脸上满是期待和兴奋。 在他看来,柳青昨天那番惊天动地的身手,简直比故事里的高手还要厉害! 能跟着这样的先生学习,肯定能学到些了不得的真本事。 说不定今天就要教他怎么扎马步,怎么练拳,怎么像昨天那样,一脚把坏人踹飞出去! 周青川则安静地站在书案一旁,垂着眼眸,细心地研着墨,仿佛对即将开始的第一堂课漠不关心。 “咳。” 柳青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两个孩子,最后落在了王辩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上。 他从书架上抽出一本《论语》,放到了王辩面前。 “小少爷,我们今日,便从《论语》学起。” 柳青的声音沉稳温和。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说乎。” 王辩脸上的兴奋和期待,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垮塌了下去。 他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看看面前那本枯燥的圣贤书,又看看柳青那张一本正经的脸。 就这? 他还以为柳先生会教他怎么一拳打飞三个人呢! 结果跟之前那些老夫子一样,又是子曰诗云? 小少爷的嘴巴撅得老高,他开始在椅子上扭来扭去,一双眼睛滴溜溜地乱转,就是不往书本上看。 柳青自然将他的小动作尽收眼底,却也不恼。 他只是放缓了语速,继续讲解着。 讲完一小段,他停了下来看向王辩,温声问道:“小少爷,方才我讲的你可明白了是何意?” 王辩正神游天外,被这么一问,顿时一个激灵。 他支支吾吾了半天,小脸涨得通红,一个字也答不上来。 柳青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早就听王安柳说过,这孩子顽劣不堪,不喜读书,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看来想要教好他,并非易事。 “不懂就说不懂。” 柳青的语气依旧平和。 “为师再给你讲一遍。” “我懂!”王辩忽然大声喊道,仿佛是为了掩饰刚才的窘迫。 “哦?”柳青有些意外。 “那你说说看。” 王辩梗着脖子,绞尽脑汁地回想着刚才听到的只言片语,眼角的余光瞥见了旁边安静站着的周青川。 一个念头瞬间闪过他的脑海! 王辩眼睛一亮,清了清嗓子,挺起小胸膛,大声说道:“三省吾身,不就是每天都要想一想自己做错了什么吗?这有什么难的!” 柳青点了点头,这回答虽然粗浅,但总归是沾了边。 可王辩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彻底愣住了。 “这就像青川给我讲的故事里一样!” 王辩越说越兴奋,完全忘了自己刚才还在开小差。 “那个叫石昊的,他每天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会被人挖了至尊骨,怎么样才能变强,怎么样才能把失去的东西都拿回来!” “他虽然没有每天都说我今天反省了,但他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反省自己的弱小!” 书房里一片寂静。 柳青脸上的表情凝固了。他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九岁的孩子,一时间竟有些失语。 石昊? 至尊骨? 这些都是什么? 他讲的是曾子的自省之道,这孩子怎么会扯到一个闻所未闻的故事人物身上去? 可偏偏,他这番歪理邪说,听起来竟然还有几分道理? 柳青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一言不发的七岁书童。 周青川依旧垂着眼帘,仿佛王辩口中的青川是另一个人。 柳青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本以为,王辩虽然顽劣,但毕竟是富家子弟,或许能背几句诗文。 可他万万没想到,王辩对道理的理解,竟然已经到了这种程度! “青川的故事?”柳青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惊异。 “什么故事,竟然能蕴含如此道理?” 不等周青川回答,王辩就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抢着说道:“故事本来就是最好懂的道理!” 他献宝似的凑到柳青面前,兴致勃勃地开始了他的演讲:“柳先生我跟你说,青川讲的故事可厉害了!” “就说那个石昊,他生下来就是天生的至尊,结果被他堂兄把骨头给挖了,惨不惨?” 王辩讲得眉飞色舞,手舞足蹈,仿佛他自己就是那个喝着兽奶逆天改命的熊孩子。 柳青听得入了神。 一个天生至尊,却被至亲夺走根基,沦为废人。 这种巨大的落差和背叛,足以摧毁任何一个成年人。 可这个叫石昊的孩子,却没有沉沦,反而在逆境中挣扎求生,心心念念的还是变强和复仇。 这故事好生不凡! 柳青忽然想起了昨天那惊心动魄的一幕。 在那间阴暗的柴房里,也正是这个七岁的书童用一个同样闻所未闻的故事,死死地拖住了那几个亡命之徒。 他清晰地记得,自己潜伏到门外时,听到的那句振聋发聩的话。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那句话,不仅仅是镇住了绑匪,连他这个听者,都感到一股热血直冲头顶! 那是一种怎样的不屈与傲骨! 他当时就觉得,能想出这种故事的孩子,绝非凡人。 现在看来,他的故事里,竟还藏着如此深刻的道理,能让王辩这样一个顽劣的孩童都深受启发。 柳青看着王辩,又看了看周青川,心中豁然开朗。 那不再是长辈对晚辈的审视,也不是对一个聪明孩子的欣赏。 而是一种平等的,甚至带着一丝探究和敬佩的目光。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周青川面前。 这个比自己大腿粗不了多少的孩子,此刻在他眼中,却仿佛笼罩着一层神秘的光环。 “青川。”柳青的声音前所未有的郑重。 周青川终于抬起了头,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迎上柳青的视线。 “之前在柴房,若非你用故事拖住那伙贼人,为我创造时机,后果不堪设想。” 柳青缓缓说道。 “我当时在门外,听到你说莫欺少年穷。” 王辩一听,眼睛更亮了:“那是《斗破苍穹》里的,萧炎说的,可霸气了!” 柳青没有理会王辩的插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周青川:“我自幼苦读,也算通晓经义。” “后逢家变,流落江湖,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 “我本以为,文以载道,武以安身,便足以立于天地之间。”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但直到今日,我才发现自己是井底之蛙。” “我懂得如何用拳头制服敌人,却不懂得如何用言语安抚人心,更不懂得如何像你这样用一个故事便能扭转乾坤。” 柳青深吸一口气,对着周青川,这个仅仅七岁的孩童,微微躬身,行了一个平辈之礼。 “青川,你可否将这故事之法,教我一二?” 此言一出,旁边的王辩惊得张大了嘴巴。 柳先生要拜青川为师? 柳青却仿佛没有看到王辩的表情,他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继续说道:“你莫要觉得这是小孩子的玩意儿。” “古有谏臣,为劝君王纳谏,不惜编造寓言,以小见大,此乃经世致用之大学问!” “你这讲故事的本事,若能用在正途,其作用远胜于千军万马!” 周青川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他看着眼前这个高大的儒生,心中第一次对这个世界的人产生了认同感。 这个人,不是那些只知死守规矩的腐儒。 他文武双全,却不自傲。 更能放下身段,向一个孩子请教。 他一眼就看穿了自己这故事背后真正的价值。 这是一个真正的聪明人。 周青川沉默了片刻,轻轻点了点头。 “柳先生言重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 “青川这点微末伎俩,能得先生看重,是我的荣幸。” “只是。” 他话锋一转,漆黑的眸子直视着柳青的眼睛。 “此事,还望先生能为我保密。” 柳青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 “好!”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眼中满是欣赏。 “你放心,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从今往后,我教小少爷圣贤文章,你便在私下里,教我这安邦定国的故事之法!” 第78章 县城里的学堂 第七十八章 县城里的学堂 “柳先生,故事,其本质是一种消遣。” 柳青一愣,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说。 周青川继续说道:“没有人喜欢听人讲大道理,就像小少爷不喜欢听《论语》一样,所以即便是要讲道理,也绝不能刻意。” 他伸出一根小小的手指:“第一,要塑造一个能让人记住的主角。” “为何小少爷对石昊和萧炎念念不忘?因为他们不是完美的圣人。” “他们有缺点,有欲望,会愤怒,会不甘。” “正因为如此,他们才像一个活生生的人,他们的遭遇才能让人感同身受。” 柳青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想起了史书上的那些人物。 “第二,要构筑一个引人入胜的世界。” 周青川的声音平稳而有条理。 “就像我们生活的世界,有朝廷官府,有江湖门派,有三教九流,各有各的规矩。” “一个故事里的世界,也必须有它自己的规矩,这样才会显得真实。”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周青川看着柳青,一字一顿地说道。 “要有一条贯穿始终的主线。也就是,主角想要做什么。” “至于先生所说的道理。” 周青川微微一笑。 “就藏在这条主线里,藏在主角每一次的选择,每一次的战斗,每一次的成长之中。” “当读者为主角的欢呼、愤怒时,那些道理,便已经不知不觉地刻进了他们的心里。” 书房里再次陷入了寂静。 许久之后,柳青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 他站起身,对着眼前这个七岁的孩子,再次深深地躬身一揖。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柳青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震撼和敬佩。 接下来的日子,过得飞快而充实。 王家的生活,形成了一种奇妙而稳定的新秩序。 白日里,柳青在书房教导王辩。 他不再一味地讲解经义,而是学着周青川的方法,将那些枯燥的道理,融入到一个又一个他自己编撰的历史小故事里。 虽然远不如周青川的故事那般天马行空,引人入胜,但对于王辩来说,已经比单纯的子曰诗云有趣了太多。 小少爷虽然依旧坐不住,但至少不会再公然开小差,偶尔还能跟柳青讨论几句故事里的人物,学习的兴趣明显浓厚了不少。 而周青川,则像一个最本分的书童,安静地陪读,研墨,伺候茶水。 可一到晚上,当王辩睡下后,柳青便会悄悄来到周青川的房间。 他是个行动力极强的人,听完周青川那番理论的第二天,便真的开始自己动笔写起了故事。 他写的,是一个架空历史背景下,一个落魄将门之后,如何在家国危难之际,投笔从戎一步步成长为一代名将的故事。 周青川则成了他唯一的读者和评委。 “柳先生,你这里写主角看到边关惨状,大发感慨,说了一整段忠君爱国的大道理,太刻意了。” “你不如写他看到了一个被冻死在路边的孩子,手里还紧紧攥着半个干饼。” “然后主角什么都不说,只是默默地将自己的披风盖在了那个孩子身上。” “这样,比你说一百句大道理都管用。” 柳青每次都听得极为认真,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恍然大悟,时而又为了一个情节的设置,和周青川争论到深夜。 他从未想过,这小小的笔墨之间,竟藏着如此多的门道和学问。 在这样平静而忙碌的日子里,清河镇迎来了新年。 王家的这个新年,过得前所未有的隆重和风光。 靠着云锦生意积攒的财富,以及联合众乡绅在县里兴办新式学堂的义举,王安柳成功搭上了县令这条线。 王家在清河镇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隐隐已经有了第一大户的派头。 除夕夜的家宴上,整个王家都洋溢着喜气。 热闹的新年很快过去,转眼便到了春暖花开的时节。 去县里学堂的日子,也终于到了。 出发的那天,王安柳和夫人亲自将他们送到门口,那架专门定制的马车早已等候在那里。 对于九岁的王辩来说,这是他第一次要离开父母,去一个陌生的地方生活。 离别的愁绪终于战胜了对新生活的好奇。 “我不要去!” 刚刚还表现得像个小大人一样的王辩,此刻终于绷不住了,抱着母亲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夫人也是抹着眼泪,心疼得不行。 王安柳则板着脸,强行将儿子从妻子怀里拉开,亲自把他抱上了马车。 “男子汉大丈夫,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柳青和周青川随后也上了车,马车缓缓启动,将王夫人的哭声和王安柳的叹息甩在了身后。 马车里,王辩的哭声并没有停止,他趴在车窗边,看着越来越远的王家大宅,哭得伤心欲绝。 柳青没有出言安慰,只是静静地坐着。 他知道,这种离别,是成长必须经历的一课。 周青川则从自己的小包袱里,拿出一个油纸包,递了过去。 “小少爷,这是厨房张大娘特意给你做的桂花糕,凉了就不好吃了。” 王辩抽噎着回头,看着那包点心,哭声渐渐小了下去。 他接过桂花糕,一边掉眼泪,一边往嘴里塞。 当马车在一座气派非凡的建筑群前停下时,还在闹别扭的王辩,不经意地掀开车帘往外看了一眼,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他脸上的泪痕还未干,嘴巴却已经不由自主地张得老大。 眼前哪里是什么学堂? 这分明是一座城中之城! 高大雄伟的牌楼上,龙飞凤舞地写着清河学宫四个大字。 朱红色的大门前,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镇守左右。 更让他震惊的是,学宫的周围,并非寻常的街道和店铺,而是一片连绵的住宅区。 青砖黛瓦,独门独院,每一座宅邸看起来都极为精致考究,俨然是富贵人家的居所。 王安柳之前跟他提过,为了方便他们这些离家远的学生,学堂旁边会安排住处。 可他万万没想到,这所谓的住处,竟然是直接将一大片居民区买了下来。 将中间的几栋房子拆了建成学堂,而周围的房子,则全部改成了供学生和陪读家眷居住的独立院落! 这手笔,何止是大! 简直是豪奢到了极点! 第79章 王家小霸王的新地盘 第七十九章 王家小霸王的新地盘 马车没有停在学宫门口,而是沿着一条干净的石板路,驶入了旁边的住宅区。 此刻,已经有不少人家搬了进来,仆人们进进出出,搬运着箱笼,空气中充满了安顿新家的喧嚣和人气。 王家的宅院离学宫正门最近,也是最大的一间院子。 虽比不上清河镇上的五进大宅,但也是个标准的两进院落,带着一个小花园,对于主仆几人居住,已是绰绰有余。 周青川刚一下车,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在院子里指挥着几个新雇的下人搬运行李。 是王福。 他穿着一身利落的短打,皮肤晒黑了些,人也清瘦了,但眼神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锐利。 他不再是那个跟在老爷身后,有些唯唯诺诺的管事,此刻的他,像一头时刻保持警惕的猎犬,目光在院内院外来回扫视,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 周青川心中微微一动。 他看向王福,这个因为失职导致他和王辩被绑票的家丁。 按理说,王家没有将他乱棍打死再逐出家门,都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可王安柳非但没有这么做,反而继续将看护王辩的重任交给了他。 这便是王安柳的御下之术。 看似宽宏,实则诛心。 王福本就是王家的远房亲戚,根基都在王家。 这次的失职,足以让他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王安柳不罚他,反倒委以重任,这份信任,比任何责罚都更能让他粉身碎骨死心塌地。 周青川几乎可以肯定,从今往后,就算是让王福为王辩去死,他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一个绝对忠诚的护卫,有时候比十个普通的家丁更有用。 王员外这笔账,算得精明。 东西还没放稳,柳青正准备将书箱里的书籍拿出来归置,王辩已经彻底按捺不住了。 他拽着周青川的袖子,小脸因为兴奋而涨得通红。 “青川你听!” 他指着院子外面。 “好多人!我们快去看看!” 院墙外,孩子们的嬉笑打闹声此起彼伏,像一锅烧开了的水,充满了鲜活热闹的劲头。 “小少爷,先把东西收拾好。” 柳青开口道,他习惯了凡事井井有条。 “不嘛不嘛!” 王辩哪里肯听,脚下像踩了风火轮一样,拉着周青川就往外跑。 “回来再收拾!我要去看看他们都在玩什么!” 周青川回头,给了柳青一个安抚的眼神。 他知道,对于王辩这种小霸王来说,到一个新地方,最重要的不是安顿行李,而是宣示主权,确立地盘。 王福一言不发,将手头的事情立刻交给了旁边的下人,然后默默地跟了上去,与他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他的脚步很轻,但每一步都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一走出院门,那股热闹的气息便扑面而来。 学宫前的巨大广场,此刻俨然成了一群半大孩子的乐园。 十几个衣着光鲜的男孩聚在一起,大的不过十来岁,小的看起来和周青川差不多大。 他们有的在追逐打闹,有的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斗草,还有的干脆就在地上打滚,名贵的丝绸袍子上沾满了灰土,也毫不在意。 能被送到这里的,家境无一不是清河县内的殷实大户。 这些孩子,平日里在各自家中也都是说一不二的小祖宗。 如今聚在一起,没了父母师长的管束,简直如同脱缰的野马,一个个都野性毕露。 王辩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他松开周青川的手,像一头闯入羊群的小老虎,挺着胸膛,大摇大摆地走了过去。 “喂!你们在玩什么?” 他的声音清脆而响亮,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傲慢。 正在嬉闹的孩子们闻声看来,见到王辩这个生面孔,都露出了审视和不友善的目光。 一个长得又高又壮,看起来是这群孩子头儿的男孩站了出来,双手叉腰,挑衅地看着王辩。 “你谁啊?新来的?” 然而,他话音刚落,他身后的一个瘦高个儿突然眼睛一亮,指着王辩身后的周青川,惊喜地大叫起来。 “是他,是那个讲故事的!” 这一声喊,像是在平静的油锅里丢进了一滴水,瞬间炸开了。 “哪里哪里?” “真的是他,我上次去王家听过,他叫青川!” “青川快过来!” 刚才还对王辩充满敌意的孩子们,此刻仿佛完全没看见他一样,呼啦一下全都绕过了他,径直冲向了周青川,将他团团围住。 孩子们七嘴八舌,一个个都伸长了脖子,眼睛里闪烁着对故事的渴望,那股热情,几乎要把周青川给淹没了。 被晾在一旁的王辩,彻底愣住了。 他看着被众星捧月般围在中间的周青川,又看了看这群前一刻还对他爱答不理。 此刻却满脸谄媚的同类,一股前所未有的奇异感觉涌上心头。 他没有感到被冷落的愤怒,反而胸膛里充斥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骄傲和自豪。 看! 这就是我的人! 我王辩的书童! 你们想听故事? 都得看我的脸色! 这个念头一起,王辩瞬间找到了自己的定位。 他清了清嗓子,迈着四方步走到人群外围,双手背在身后,学着他爹的派头,沉声喝道: “吵什么吵,都给本少爷安静点!” 别说,他这无法无天的小霸王气势,还真挺唬人。 原本乱糟糟的孩子们被他这么一吼,声音顿时小了下去,纷纷转头看他。 王辩得意地扬了扬下巴,指着周青川说道:“青川跟着我坐了一路马车,累了,哪有精力给你们讲故事?” 那个高壮的男孩一听,顿时急了:“可是我们。” “可是什么可是?” 王辩眼睛一瞪。 “想听故事,就得有想听故事的样子!” “以后都给我老实点,谁要是敢不听话,惹我不高兴了,你们就一个字也别想听到!” 这番话,简直是歪理邪说,却偏偏说到了点子上。 对于这群被关在笼子里,每日只能听圣人言的小魔头来说,周青川那光怪陆离热血沸腾的故事。 简直就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佳肴,最有趣的玩意儿。 为了能继续听到故事,别说听王辩的话,就是让他们管王辩叫大哥,他们都乐意! 高壮男孩脸上的嚣张气焰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他挠了挠头,竟有些不好意思地凑到王辩面前。 讨好地笑道:“王少爷说的是!是我们太心急了。” “就是就是,我们等,我们不急!”其他孩子也立刻附和起来。 不知不觉间,王辩已经站在了这群孩子的中心。 他不再是那个初来乍到的生面孔,而是成了掌握着故事资源的绝对权威。 周青川看着眼前这戏剧性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 他从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到王辩身边,然后才对着那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睛,用他那不疾不徐的语调,缓缓开口。 “小少爷说的是,今天确实有些乏了。” 他顿了顿,看着孩子们瞬间垮下去的小脸,又微微一笑,抛出了一个诱饵。 “不过,等过两日安顿好了,学堂也正式开学了,到时候,自然有新的故事讲给大家听。” “真的?” “太好了!” 孩子们瞬间又沸腾了起来。 王辩看着这群被周青川一句话就拿捏得死死的小伙伴,腰杆挺得更直了。 他大手一挥,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气势。 “都听到了吧?现在都散了散了,别围着了!” “走,我们去那边玩投壶,谁输了晚上不许吃饭!” “好!” 孩子们一哄而散,却都下意识地簇拥在了王辩的周围,仿佛他天生就是他们的头领。 周青川和柳青站在一旁,看着王辩意气风发地指挥着那群小魔头的样子,柳青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哭笑不得的神情。 他本还担心王辩性子顽劣,到了新环境会与人格格不入。 没想到,前后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他竟已经成了这群孩子的王。 而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一个会讲故事的书童。 清河学宫的新生活,就在这群小魔头的喧闹中,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