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1979:这一世要给妻女幸福生活》 第七十五章 老鸭汤 唐婷走后,陈河收拾收拾,拿着信封,从尹家借了辆二八大杠自行车,去了乡邮电所。 取出钱,他又给李正平汇了一笔过去。 鼓鼓囊囊的钱兜子揣在怀里,陈河就按捺不住想要消费的心,总想着买些东西带回村里。 但是他耳边又想起了林曼婷的叮嘱。 日子要紧守着过,不能挥霍。 有这么个勤俭持家的好媳妇儿,陈河觉得这是自己的福气。 眼下家里米面粮油都不缺,肉也还有几斤,陈河边想着,边骑着车子往乡供销社去。 路上,他骑到一个偏僻的胡同拐角,见墙根底下窝着一个头发花白,七十多岁的老头子,嘴里正裹着烟袋一阵一阵的冒烟,布满黑泥的双手时不时扒拉着一下脚边盖着黑布的竹篓子。 听见里面发出了扑棱翅膀的声音,他才安心。 陈河骑车过去,老头子打眼一看他,像是个有钱的,当即颤颤巍巍的从地上爬起来,压着嗓子小声喊道:“小伙子!” 陈河搂住车闸,转头看了他一眼,“大爷,你……叫我?” “对,小点声,别让人听见。”老头子掐灭了烟袋,佝偻着腰,招呼着陈河过来,“小伙子,过来点,我耳朵聋,离远了听不见。” 陈河有点警惕,将车子停靠在墙边,然后朝老头子走了过去。 “大爷,有啥事?”陈河问道。 可老大爷就像是没听见他说话似得,自顾自的嘟囔着,“搁着冻半天了,也不知道能不能赚俩钱。” 陈河皱起了眉头。 七十年代,民风如此淳朴,不会也有碰瓷的吧? 老头子是个人精,陈河一句话没说,他就看出了其中的心思,“放心吧,我不讹人,我是来做生意的。” 老头子笑了笑,“看你走这条路,是往供销社去吧,要买东西?” “大爷。”陈河有点不耐烦了,“您老有什么事儿直说,天寒地冻的,我实在没工夫陪您在这扯闲篇。” 老头子撇了撇嘴,“我这土埋半截了,也没说自己没多少功夫了,你这年纪轻轻的,怕耽误啥工夫。” 说完,老头子拎起了地上的竹篓子,“瞧瞧,肥的很,你要是要,我便宜点给你。” 说着,老头子掀起了竹篓子上的黑布,只见一只黑色的野鸭子闭着眼睛缩着脖子蹲在里面,一副已经接受了命运的摆烂死样子。 “前几天我上山拾柴火捡的野鸭子,肥的很,纯野味,一半用来炖汤,一半用来红烧。”老头子努力吆喝着自己的鸭子有多么多么的好。 现在虽然还在严打,但倒买倒卖的也有很多。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但陈河没想到眼前的老大爷一把年纪了,还出来干这事儿。 他小声道:“大爷,你这是倒买倒卖,挖墙角。” 老头子一听,就跟那竹篓子里的野鸭子一样,愤怒的扑闪着自己的翅根,“你这娃娃,说话咋这么难听,我这哪是倒买倒卖,这鸭子是我上山捡的,你晓得不,啥叫捡,捡了就是我的,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陈河笑了,“这样,大爷,我给你钱,你把你捡鸭子的地方告诉我,我回头也去碰碰运气,说不定咱俩还能成同行呢,往后我就在你旁边卖。” 老头子嘟噜着脸上松弛的老皮,“你买不买,不买赶紧走人!” 陈河看着那鸭子怪肥美喜人的,又想着这老头子天寒地冻的偷摸卖点东西不容易,就开口询问,“大爷,给个价吧?” 老头子瞧着陈河的穿衣打扮,说话做派,不像是农村人,就想着糊弄糊弄他,万一是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蠢蛋呢, 老爷子伸出了五根大手指。 陈河都没吱声,转头就走。 老爷子吓了一跳,赶紧抓住他,“你说,多少钱,你能买?” “最多3块钱。”陈河道。 老爷子转着眼珠子,“小伙子,看你也不像是缺钱的人,这天寒地冻的,我一个人过来卖点东西,就想着弄口热乎饭菜填饱肚子,你再多给点。” “而且我这还不要肉票呢,你说是不是!” “你要肉票谁在你这买啊。”陈河说的很直白。 老头子脸一阵臊红,“行了,遇到也算咱爷俩缘分,三块就三块,拿去!” 老头子趁热打铁,见陈河话头不对,怕他反悔,当即敲定了这个买卖。 陈河真是拿这个老头子没办法,掏钱,拎着竹篓子,骑车到了供销社,又买了些东西就回了红山子。 回了家,见家里没人,陈河就把那只鸭子放在屋里墙角,怕它冻死饿死,还给它喂了点水和食儿。 那鸭子就像是通人性似得,竟然叫了两声。 “嘎嘎!” “别嘎嘎了,等晚上你就嘎了,杀了你,给我媳妇儿闺女炖汤喝!” “鸭子鸭子你别怪,谁让你是一盘菜!”陈河道。 那鸭子听了,直接一个扫堂腿把水碗踢翻,嘎嘎大叫了几声,似乎在和陈河发脾气。 随后又一副爱怎么样就怎么样的死样子,闭着眼睛缩着脖子,等待命运的审判。 “好家伙,你还有脾气了。” 陈河拿起案板上的菜刀,在水缸边上把菜刀磨得锃亮,“你该谢谢我,一会能给你个痛快。” 说着,陈河把鸭子从竹篓子里拽出来,手起刀落! “陈知青,出事了!” 突然,一个人闯了进来。 是牛峰! 只见牛峰跑的一脸的汗,手上还沾着血,眼睛吓得都散花了,“快,出事了,出人命了!” 陈河怔了一下,只见那鸭子睁开了眼看着他,一副老子不怕死,尽管来的猖狂模样。 “先别杀它了。”牛峰抢过陈河手里的鸭子和菜刀,“尹书记让我来找你,村上出事儿了,让你赶快去!” 说完,牛峰把鸭子关到了竹篓子里,又把菜刀放到案板上。 此时,鸭子又嘎嘎叫了两声。 陈河瞧着那鸭子,越瞧越觉得邪性! “发生啥事了!”他冲着牛峰问道。 只见牛峰脸上布满了惊恐,“浑身全是血,都快成肉泥了,人现在就一口气吊着,怕是活不成了!” 第七十六章 第一时间救人 陈河也顾不得了,跟着牛峰出门。 等到了地方,看到鲜血淋漓的现场,他才从尹凤祥嘴里得知,出事儿的是队上一名叫乔震的男知青。 今早,乔震在大队开了证明,说是着急去城里有事儿,但手里没钱,坐不起汽车,还要管队里借一辆牛车。 牛车这么贵重的东西可不轻易借,牛宝山作为生产队队长自是没有这个权利,乔震就找上了尹凤祥。 尹凤祥瞧着乔震着急的样子,本想着把家里的自行车借给他用用算了,可自行车早就被陈河借走了。 这牛车一旦经尹凤祥的手借出去,出了啥都得他兜着,他断然是不能松口的。 可谁知道乔震竟然给他跪下了! 尹凤祥被吓了一跳。 男儿膝下有黄金。 他也知道,这定是遇到事儿了。 经过他询问,乔震才说出口。 原来他在城里还有个6岁的儿子,只因为他爱人未婚先孕有了他的孩子,但他家里又不同意他爱人进门,所以这个孩子就被藏着掖着。 原本这孩子是他爱人在带着的,可几年前他和他爱人都接到了下乡插队的通知,这孩子就没人管了。 无奈之下,乔震就把这孩子寄养在城里的一对老夫妻那里,老夫妻没儿没女,老来寂寞,也很愿意收养这个孩子,乔震只需要每个月给打些生活费过去。 可前不久,那户寄养人家的老太太突然过世了,老爷子一个人实在带不动一个孩子,就提出让乔震把孩子接回去。 原本乔震和他爱人都接到了回城调令,想着回城之后就结婚,然后把孩子要过来带在身边。 可纵使回城调令下来了,这知青返城的具体时间还没定,况且那孩子至今还是没有户口的黑户,就算乔震把他接到红山子,那么大个孩子,藏也藏不住,一旦被发现,这孩子也得被遣送。 乔震本想再拖拖,可寄养那家的老爷子直接把他儿子给赶了出来。 寒冬腊月里,一个仅有6岁的小娃娃无依无靠的在外面流浪,不是冻死就是饿死。 那老头子见乔震迟迟不来接人,也怕事情闹大了,就威胁乔震,要是再不接人,他就举报。 正值回城调令下发的关口,乔震要是被举报,那这辈子铁定回不了城了。 无奈之下,乔震想了个馊主意。 他先悄摸把孩子接到红山子,然后把孩子藏在山里几个月,拖到自己能回城了,事情就迎刃而解了。 可想在红山子藏一个孩子哪有那么容易啊! 他必得先把队上的几个领导打通了。 他就想着先找牛宝山,提出借牛车。 牛宝山肯定不会借,他在借机去找尹凤祥。 只等尹凤祥问他,他再来一个苦情计,求尹凤祥帮忙,把这件事情瞒下来。 尹凤祥确实中计了。 当他看见乔震一个壮汉子跪在自己面前泪眼婆娑的求着自己,他实在不忍心,况且那娃娃现在连个去处都没有,他也就心软答应了,还把牛车借给了乔震去城里把那孩子接回来。 可谁知道,去的路上还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乔震连人带车翻到了阴沟里。 “小陈呐,三舅这回怕是摊上事了!”尹凤祥小声在陈河耳边说道,能听出,他说话声音都是颤的。 “三舅,先别想那么多了,先把人弄出来,然后赶紧送到县医院,先把命保住了再说以后!”陈河道。 在他来之前,竟然没有人敢动手救人…… 一是作为村书记的尹凤祥迟迟没发令救人,二是…… 那乔震实在伤的太严重了。 只见他整个人浑身是血的被牛车倒压着,扣在了阴沟的雪壳子里。 那拉车的老牛又因为惊吓发了性,挣脱了绳扣,老粗老硬的牛犄角在他身上撞了好几下,他整个人身上都没有好地方,伤的烂的连成一片,就跟牛峰说的一样,都成肉泥了。 这情形,谁敢上手啊! 陈河见大舅哥和二舅哥在,就赶忙叫他们上,林老大和林老二起初还有顾忌,可见乔震就剩半口气吊着,加上尹凤祥缓过神来,也让赶紧救人,他俩只能硬着头皮上。 先是把老牛给抓住栓上,然后抬起牛车,把乔震给抬了出来。 陈河赶忙上前检查伤势。 老牛顶的那几下虽然不致命,但胸前豁大的口子就跟被开膛破肚了似得往外冒着黑血,看着直让人心惊。 陈河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弱。 这让他有些慌了。 就是现在找快车把他拉到县医院,也要两三个小时,伤的这么重,他能挺住吗? 陈河喊着牛峰,“去把我姐夫陈壮叫来,让他把止血的药拿来,再找陈帅把他们村上的拖拉机开来,送人去县医院!” 关乎人命,牛峰哪敢耽搁,撒开腿就跑。 “骑自行车去,能快点!”尹凤祥忙喊着,现在他知道着急救人了。 陈河看了他一眼。 合着自己没来之前,这帮人都在原地立正站好摆军姿呢。 别人也就罢了,尹凤祥吃的咸盐比这帮小年轻吃的饭都多,为啥没想着第一时间救人! 陈河看着尹凤祥苍白的脸,也能想出几分。 乔震这事儿,尹凤祥脱不了干系,要真是闹出人命,他要一撸到底不说,搞不好还得进去蹲几年。 在识途的老马,也有失蹄的时候。 很快,牛峰骑着自行车把陈壮带了过来。 只见陈壮拎着一个红木的药匣子,着急忙慌的从后车座跳下来,还险些被拌了个跟头,等他上前,见了乔震那副样子,他更是吓得浑身一颤。 他是个经验丰富的兽医,平时见惯的都是牛马羊,虽然这一年来他一直在自学人医,可看着血淋淋一个人就横躺在那雪地里,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在他来之前,陈河已经让人在乔震身下铺了厚厚的衣服垫着,乔震这种情况也不能大幅度挪动。 “姐夫,你别怕。”陈河上前道,“你先简单的帮他处理一下伤口,把血止住,先把他的命拖住,等帅子来,咱们就送人去县医院!” “好!”陈壮硬着头皮上手。 这段时间他一直在自学人医,一些简单的急救措施他掌握的还是十分娴熟。 陈帅这边也很给力,牛峰给他递了消息,他就赶紧到高门子大队借了拖拉机。 一听说要救人,高门子的书记倒也答应的痛快,直接就批准了! 第七十七章 马上手术 陈帅轰隆隆的开着拖拉机过来。 尹凤祥当即就像看到了救世主一般,拍巴掌欢欣鼓舞,“这车快,这车快!” 老头子这是吓疯了! 几个人赶紧把乔震抬上了拖拉机。 去县医院得多几个人手,可拖拉机最多能挤下四个人,尹凤祥本来也想去,但这事儿还得是年轻力壮的先上前顶着,陈河就让林老大和林老二跟着自己。 就在拖拉机发动,陈河要上车走的时候,阴沟旁边的一棵歪脖子老树后面竟探出了一个小脑袋。 “叔叔!” 一个男娃娃朝着陈河喊出了声。 陈河看着那娃娃顶着个冻皲裂的红脸蛋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上还有泪痕,心里不由得一软。 他看了一眼尹凤祥。 尹凤祥也瞧了一眼他。 乔震这事儿,尹凤祥就跟陈河一个人说了。 俩人心照不宣。 这个男娃娃就是乔震的儿子。 “这娃娃看着眼生,不像是咱这儿的孩子啊?”陈壮说道,还往前走了两步巡视,“孩子,天寒地冻的,你藏在这干啥!” 那娃娃吓得不敢出声,只是眼神怯懦的看着陈河。 他知道,陈河是个好人。 陈河叫住了陈壮,“姐夫,这孩子我认得,这样,你先把他带到我家去,告诉曼婷,就说我说的,先让这孩子在我家待着,剩下的等我回来安排!” “那行。”陈壮点了点头,并嘱咐道,“天快黑了,去的路上小心点。” “好!”陈河应声,随后走到那男娃娃身边,摸了摸他浑圆的小脑袋,“别害怕,先去叔叔家待着,叔叔家有个小妹妹,她能陪你一起玩,想吃啥就跟我媳妇儿你姨说,今晚我怕是回不来,你乖乖听你姨话,睡个好觉。” 男娃娃的脸上涌出了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成熟与懂事,对着陈河鞠了一躬,“谢谢叔叔,这个恩情以后我会报答的。” “小大人似的。”陈河笑了笑,“那个拎药匣子的你要叫姨夫,你跟着他,他会带你回我家。” 陈河牵着男娃娃冰冷的小手送到了陈壮身边。 陈壮虽然一头雾水,但瞧着男娃娃那可怜又懂事的样子,加上他这么多年和林曼丽也没有个孩子,心里也不由得有几分怜爱。 …… 在众人疑惑关心又诧异的目光中,拖拉机驶向了遥远的县城。 拖拉机的轰鸣声震的人耳根子发麻。 一路上,林老大时不时就把手往乔震的鼻子上放,生怕他死在半路上。 “妹夫,你说这事儿弄得……”林老大叹了口气,“我看这人八成活不了,一个知青死了,三舅要遭殃不说,咱们也得跟着吃瓜落,这人现在就半死不拉活的,你说说,这要是死半道上,咱们几个该咋处理,是继续往县医院拉啊,还是掉头拉回村啊?” “大哥,先别寻思那么多了,救人要紧。”陈河说道,“咱们不能怕给自己找麻烦,就眼睁睁看着他横死在路上吧,况且咱们这也是给三舅摘虱子。” “你这话又是咋说?”林老大一脸疑惑。 “村上的牛车是说借就能借的嘛,乔震借走牛车肯定是经过三舅同意了,他这人要是死了,三舅要背多大的锅啊,把他救活,有了人证,三舅就不怕了。” 陈河的话倒是让林家兄弟想通了。 “可……”林老二还是有些后怕,“要是他没活呢?我可听爹说了,这些日子三舅没少让人举报,乔震要是死了,三舅更是有把柄让人抓了。” 林老二逐渐放小了声调,“你说三舅要是垮台了,咱家不也得跟着遭殃嘛?” 林老大一听急了,“瞎说啥呢,呸呸呸!说点吉利的不行嘛。” 林老二心虚的捂住了嘴。 “妹夫,你说这乔震……”林老大看了乔震一眼,血淋淋的,他皱着眉头,“我一直听人说乔震身份有点特殊,这些年他也不咋跟村上的人来往,人人都说他是冷血动物,身上也不干净。” 林老大的这个“也”字就很生动形象,他冲着陈河挑了挑皱紧的眉头。 陈河顿了顿,“干不干净也不是咱们一句两句话就能给下定论的,人命关天,咱们见死不救跟畜生有啥两样。” “也是,能不能活就看他的造化吧!”林老大叹了口气。 一行人伴着岁色,心里无比忐忑的将乔震送到了县医院。 县医院急诊室,只有一个值班的男大夫和两个女护士,看着年纪都不大。 “这么年轻,能靠谱吗?”林老大边推着担架,边吐槽道,“别人在咱们手上没死,让他们给治死了。” 闻言,年轻的男大夫脸上有些不悦,可也没说什么,只是指着几人中唯一一个像正常的人陈河道:“这人伤得太重,需要马上手术,出门左拐是缴费窗口,你赶紧去缴费!” “好!”陈河马不停蹄的去了缴费窗口。 交完钱,办完一切手续,乔震被推进了手术室。 陈帅向大队借来的拖拉机明早必须得还回去登记,所以他不能在医院陪着,林老大和林老二明天还要去后山拾荒,一天一块多钱的进账他们可舍不得耽误,就跟着陈帅连夜回去。 陈河就一个人守在医院,等着乔震做手术。 空荡的医院长廊就陈河一个人,他窝在墙角,不知什么时候,竟然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他感觉有人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同志,醒醒?” 陈河赶忙醒了过来,他睁着惺忪的睡眼,眼前是一位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正甜美的看着他,“你睡得好实诚,叫了你这么久,你才醒!” “不好意思,实在是有点太累了。”陈河从地上爬起来,赶忙道歉。 “乔……震,是你什么人?”小护士问道。 “他是我朋友,我们是红山子的。” 知青两个字陈河没有说,怕惹麻烦。 下乡知青受了这么重的伤,可不是小事! “是不是他人……”陈河有种不好的预感。 “不是。”小护士摇了摇头,“命暂时是保住了,但他伤的太重,目前情况还是不太乐观,孟大夫说要找你了解一些基本情况,现在在值班室等你,你快去吧。” “好,谢谢你了,你也辛苦了。” 陈河说完,就掉头跑去了值班室。 第七十八章 大风险 小护士见陈河跑反了方向,赶忙道:“家属,走错了,这边!” 陈河仓皇的止住了脚步,有些羞涩的转过身,那小护士宛如春蝉般悦耳的笑了几声,“这样吧,我带你去。” 小护士说完,笑意盈盈的朝着陈河勾了勾手,“跟我来吧。” 陈河跟上了小护士的脚步。 值班室门口,陈河见到了乔震的主治大夫。 是个三十刚冒头的男大夫。 他眼底乌青,脸上尽显疲惫,身上的白大褂满是褶皱,显然是仓促套上去的,只见他正坐在办公桌前,用笔在纸张上写着什么,极度认真,就连来人了都没发觉。 “孟大夫。”小护士喊道。 孟大夫显然被吓了一下,他停下笔,见到门口的陈河,便心里明白道:“你就是乔震的家属吧,你不用着急害怕,我叫你过来就是了解一下乔震的基本情况,进来坐。” “孟大夫,你尽管问。”陈河走进去坐了下来。 只见,孟大夫先是叹了口气,然后道:“伤者现在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是情况还是不容乐观。” “伤者上半身遭到重力挤压,导致肋骨骨折伴有大面积创伤失血过度,但这些都不是最严重的,手术过程中发现他的头部遭受了严重的钝器击打,有一道将近5公分的口子!” “这也是造成他严重昏迷不醒的关键原因。” “县医院医疗技术实在有限,现在根本无法确定他颅内是否有出血点,如此重的击打伤,一旦颅内受到损伤,我很难保证,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清醒过来。” 陈河听的心里发慌,忙问道:“孟大夫的意思是……” “因为我们县医院实在是医疗技术有限,没有十分精密的仪器可以探测到伤者颅内的真实情况,如果伤者并未伤到大脑,只是外伤的话,他很快就能苏醒过来,但如果伤的很重,有出血点,并伴有血块,他醒来之后,很可能会丧失一部分生理功能,具体我也不好说。” “如果颅内受伤严重,家属又不想放弃治疗,只能移送到省城进行开颅手术,但进行开颅手术之前,有些事情我要向你们转述清楚。” “大脑是整个身体的总司令部,即使开颅手术能顺利完成,人也会落下迟钝呆傻的后遗症,我看伤者年纪不大,做完手术之后,要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也要耗费人力财力,仅是药物和康复训练就不是一般家庭能够承受的。” 孟大夫的话说完,陈河的心里生了不好的预感,别说是在医疗不发达的七十年代末,就是二十一世纪,开颅手术的风险也很大。 现在乔震一个人只身在外受了这么重的伤,他的父母朋友都还未联系,陈河真的不敢给一条人命托底。 孟大夫看出了陈河眼里的慌张,随即安慰道:“不过我说的这些都是前话,具体还要等伤者醒过来之后在定夺,但脑子可是大事儿,耽误不得,我还是建议你们去省城大医院,挂一个脑外的专家号。” 陈河开口,“孟大夫,难点就在这!” “我和他是红山子大队的,但他具体的家庭身世我都不太了解,而且目前还没有联系上他的家人,具体该怎么治疗我也没有办法拿主意。” 孟大夫皱紧了眉头,“你们应该是下乡插队的知青吧?” 陈河没有否认。 孟大夫沉声道:“我看伤者这个情况,即使去了省城医院,怕也是无法支付昂贵的治疗费用,小兄弟,你不要误会,我不是瞧不起你们的意思,我这是提前和你们说清楚具体情况。” “如果伤者颅内有问题,送到省城医院,重症监护一晚上怕是就要几十块,后续各种费用加起来至少也要几千块,所以现在还是盼望着伤者福大命大吧,不然也是真的治不起啊!” 陈河点点头表示理解,“孟大夫医者仁心。” 孟大夫自谦的摇了摇头,“干这行时间长了,心里早都麻木了,可是看着那些病人没钱治病,在医院的长廊里下跪磕头,我又无能为力的时候,我都怀疑我当初选择这个行业是不是选择错了。” “医者救死扶伤,是个很伟大崇高的职业,可真正能做到医者父母心的又有几个?” 陈河见孟大夫眼眶微红,心里触动很大,他道“是人就要活着,活着就要吃饭,舍己为人是崇高的道德精神,可自私贪婪又是人的本性,所以做人做事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就好。” 听了陈河的话,孟大夫很受震惊,他的眼中闪起了亮光,情绪有些激动道:“敢问仁兄贵姓?在下姓孟名吉安,刚才听你一番话,心中豁然清明开朗,今日能与你相识,是我的幸事。” 孟吉安? 陈河的脑中闪出一个人脸。 停顿片刻,他开口道:“我姓陈,单名一个河字!” “陈河。”孟吉安点了点头,“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这名字起得好。” 陈河谦虚的笑了笑。 等走出医生值班室,他才知道,还有笔大的在等着他。 各种医药费手术费的欠款单子交在他手上,足有两百块之多! 不容陈河多考虑,护士就已经催了好几次了,他要是迟迟不缴纳欠款,乔震那边就要停药,不到一个晚上,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就花掉了二百多块。 陈河叹了口气,果然,这医院是吃钱的地方。 好在研究院那边把稿酬结算清了,陈河现在手里富裕,不然他都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张罗这么多钱。 乔震连进城的路费都没有,更别说能拿出这些高昂的治疗费了。 陈河交完钱,回到了重症监护室外的长廊上,好在长廊上有几把供人休息的躺椅,陈河可以躺在上面打个盹修补精神。 冰凉的木制长椅散发着浓重的消毒水味,陈河躺在上面,窝紧了身上的棉衣闭目休息,看似平静,可他的内心却如同暗河般涌动着。 孟吉安。 他嘴里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 第七十九章 故人 孟吉安? 孟仁诚! 陈河恍然发觉了! 难怪他觉得孟吉安这个名字像是在哪里听过,原来他就是孟仁诚的儿子。 他初见到孟吉安的模样时,还在感叹,世上竟然能有如此相像的人。 现在他全然明白了。 难怪有故人之姿,原来是故人之子! 孟仁诚曾是他在京城结交下的挚友恩师,不过那都是上辈子的事情了,按照现在这个时间,陈河想要认识孟仁诚,还需要七八年的光景。 孟仁诚也是一代枭雄啊,在京城盘踞多年,树大根深,不过他起家还是数年之后,眼下这个时间,他尚还是京城安保局的副局长,腥风血雨里混饭吃的。 孟吉安是他的独子。 陈河记得,早在他结识了孟仁诚时,孟吉安就已经英年早逝了。 他依稀记得孟仁诚曾和他说过,孟吉安死于一场意外火灾。 孟吉安一直在县医院工作,前路渺茫,晋升之路走的困难,孟仁诚爱子心切,就动用关系把孟吉安调到了南城市医院暂时落脚,历练几年,便可一路青云直上,到省医院工作。 可谁知孟吉安被调到南城市仅半年,就因为所居住的医院宿舍突发火灾,不幸丧命。 可奇怪的是,这次火灾的火情是从一楼宿舍蔓延到二楼的,二楼火情更为严重,可二楼宿舍的人全部安全撤离,住在一楼的孟吉安却因为火势太大屋门又被从外面锁死,堵在里面活活被烧死了。 原本离逃生通道最近的孟吉安被故意困住烧死,督导局勘察现场给的说法只是宿舍电路失修引发火灾,孟吉安的房门破坏严重,并无证据表明孟吉安的房门是被人恶意锁紧才导致他无法安全逃生的结论。 督导局凭着芝麻大小的凭证就抹杀掉了孟吉安是被人陷害才惨遭致死的疑点,仅仅两天,就草草结案了。 可最让人匪夷所思的是,孟吉安的遗体存放在医院太平间,孟仁诚本来第二天安排了法医对孟吉安的遗体进行二次尸检,可孟吉安的遗体竟然离奇失踪了,最后督导局那边给的定论是医院看守太平间的工作人员工作失误,错把孟吉安的遗体送去火葬场火化了。 何等荒谬的言论! 何等蠢笨的布局! 孟仁诚根本就不信。 他不服,屡次上诉,却全部被驳回,甚至还被上级威胁,若他再上诉,那他的位置就保不住了。 据孟仁诚所说,他儿子孟吉安的死是他对家仇人干的。 他对家仇人有权有势,早就买通了所有人,才把孟吉安的案子给坐实成了意外灾害,并且故意做局,毁尸灭迹,销毁证据。 一个风度翩翩的大好男儿,本可以在自己擅长的领域救死扶伤,发光发热,却无辜卷进了一场权利的斗争,惨遭毒手,被陷害致死。 陈河不禁惋惜。 如今他重活一世,面对恩师挚友,他定要倾尽全力,阻止这场悲剧的发生! 只是这里面的水太深,他现在不过是个无权无势的落魄知青,而且以他现在和孟仁诚悬殊的身份差距,他怕是连孟仁诚的脚尖都够不到。 陈河在医院整整守了一夜。 一大早,乔震就又被拉到了手术室。 不过这次却传来了好消息。 手术非常成功,乔震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而且根据几位经验丰富的脑外医生会诊,乔震脑部的创伤大概率没有造成颅内的出血点。 守了一整夜,总算是传出了点好消息。 孟吉安一脸疲惫的从手术室出来,见值班室外,陈河正捧着热乎的包子豆浆等着他,还颇为惊讶。 “你昨晚值夜班,早上又参与了手术,忙活了这么久,赶紧吃点热乎的,然后下班休息!”陈河一脸关心的说道。 孟吉安闻言,幽默的调侃道:“我这算不算是收受贿赂?” “一顿包子豆浆就能贿赂到你,那你可真够便宜的。”陈河笑着道,继而神情又变得有些担心,“你虽然年轻,但还要注意身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得护住喽!” 孟吉安眉头一皱,“你这话颇有点我爸说话的味道,我看你俩要是见了面,肯定投缘。” 陈河笑而不语。 给孟吉安送了饭,陈河也仓促的填饱了肚子。 时间来到中午,乔震总算是醒过来了。 护士嘱咐过,乔震醒来之后只能喂他一些流食补充体力,所以陈河特意买了点黑米粥。 同是红山子插队的知青,乔震认识陈河,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还是十分震惊。 在得知自己在医院的一切费用都是陈河自掏腰包垫上的,乔震更是感动的痛哭流涕,要跪下来给陈河磕头。 可他现在两只手都输着液,身上还插满了管子,根本无法动弹。 陈河安抚住他,并坦言,已经知道了乔震的事情。 乔震听了并不意外,毕竟尹凤祥是陈河媳妇儿的亲三舅,关乎人命,至少对于陈河,他是不会隐瞒的。 不过陈河为了让他安心,表示这件事情尹凤祥只告诉了他一个人,他也会紧守住这个秘密,避免节外生枝。 可乔震最担心的是…… 他那个六岁的儿子。 陈河表示会暂时替他隐瞒这个孩子的来历,并且安顿好他,乔震这才彻底放心。 乔震不善言辞,但救命之恩,他早已经深深记在心里了。 下午,尹凤祥派人过来接替陈河照看乔震。 陈河本以为会是知青点的知青,可没想到来者是李四。 李四见了陈河,直挠头,“尹书记说村上出钱,一天一块二,我就来了。” 陈河没在多说什么,而是在乔震的枕头下面塞了三十块钱给他应急。 他至少还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这段时间在医院无论是吃喝拉撒都是要钱的,总不能这钱让李四出吧。 乔震感激之情溢于言表,他没想到,陈河会这样不留余力的帮助自己。 出了医院,陈河一路向北往车站方向去。 买了车票,坐上回红山子的汽车,到了站点,尹凤祥却像是个神算一样,早就等着接他了。 “算准时间你坐这趟车回来。”尹凤祥拍了拍陈河身上的灰尘,“累着了吧,到三舅家去,咱爷俩喝两盅,你解解乏,然后回家睡个好觉。” 第八十章 棘手的问题 尹凤祥早已经准备了一桌子的好饭菜给陈河接风洗尘。 冒着腾腾热气的酸菜锅子,还有他自炒的两个小菜,配上一壶热酒。 “拖鞋上炕!” 尹凤祥招呼着,还从柜子里拿出了半包浸出油的花生米。 陈河拖鞋上炕,坐在炕桌前,见尹凤祥俯身要给自己倒酒,忙不迭的起来接住,“三舅,这可使不得!” “有啥使不得的,你老实坐下,咱爷俩好好说说心里话。”尹凤祥面露憔悴,因为乔震的事情,他昨晚一宿都没合眼。 陈河接过酒杯,他早就戒了酒,可今天还是破例喝了。 “乔知青他……”尹凤祥坐下来,没等陈河吃上一口饭菜便着急问道。 陈河顿了一下,而后答道:“伤的很重,但好在手术很顺利,脱离了生命危险,不过还得在医院住上一阵子好好修养。” 尹凤祥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那就好,就怕闹出人命啊,医院那边的钱都是你垫付的吧,你不用担心,这钱大队会出。” 陈河摇头,“三舅,我不担心钱,我现在担心的是乔震这事儿发生的太蹊跷了。” 尹凤祥皱着眉头,一脸沉重的听陈河继续说。 “县医院的医生发现乔震的脑袋上遭受过钝器的严重击打,可乔震是因为失手翻车导致牛受惊了才受了那么重的伤,那他脑袋上的伤又从何而来?” “况且那辆牛车是生产队春秋耕种收粮的重要工具,几乎每隔几天就有人检修,那老牛的性子也很沉稳,这些年,队上从来就没出现过这么重大的翻车事故,偏乔震经你手把牛车借走了,就出了这么大的事情。” 尹凤祥心里一紧,“照你的意思,这事儿是冲着我来的?是许安泰干的!” 陈河点了点头,“这事儿很可能是许安泰安排人干的,不过他应该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么严重的地步,我估计是他派去的那个人下手没轻重,才导致乔震伤的那么重。” “可……”尹凤祥心里还是有些疑惑,“许安泰怎么会算的那么准,他怎么就知道乔震会来找我借牛车,又怎么会在那么短时间内就安排人去找乔震的麻烦,这未免太神了吧,况且乔震死了,事情调查起来,惊动督导组,他又捞不到好处,还很可能会被反咬一口。” 陈河眼里满是愤怒和恨意,“人一旦被逼到绝路没什么事情是他做不出来的,他现在意识到咱家不是那么容易就会被斗垮的,自然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得,无所不用其极,他也没想着让乔震死或者伤的那么严重惊动督导组。” “他八成只是想让牛车翻了,找个机会把老牛弄死,再把失责的罪名扣在你的脑袋上,只是不知道他派去干事儿的是谁,蠢的跟个猪一样,竟然差点要了乔震的命,我估计现在许安泰正躲在家里大发雷霆,战战兢兢呢。” “现在乔震醒了,咱们有人证,再把督导组找来查出物证,那背后陷害乔震的自然藏不住,到时候为了脱罪,他不咬死许安泰才怪呢!” “那照你的意思……这事儿要惊官了?”尹凤祥的老脸上露出了惊惧。 “惊了官,三舅你就是连带罪,因为是你私自把牛车借给乔震的,这样一来,咱们同样没有好果子吃,把许安泰拉下水容易,只怕岸上的咱们也站不稳当了,一来二去掣肘太大了,得不偿失。”陈河一杯辣酒入喉。 “只是现在咱们和许安泰越闹越大,还没法子把他治罪,这老小子也是聪明,他下手准保把咱们栓在鱼线上,就算他手里的鱼竿折了,咱们也得掉下水喂鱼。”尹凤祥被磋磨的已经彻底没有了底气。 玛德! 他没想到,许安泰就像是打不死的小强一样。 陈河给尹凤祥盛了碗汤,“万幸现在乔震活着,他要是死了,事情大到咱们都兜不住。” “是啊,万幸乔震还活着,只是他那个儿子该咋安排,昨天晚上是在你家睡得,你们小两口凭空多出个这么大的孩子,村里人问起来该咋说啊?”尹凤祥担心道。 乔震的儿子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 总不能和村里坦诚布公的讲这是乔震的私生子吧! 陈河犹豫了片刻后开口,“昨天看到这个孩子的人不多,还几乎都是咱们身边的人,应该能瞒得住,到时候有人问,我就说是我北城表姐的孩子,我表姐得了重病住院,孩子没人照顾,就送来我这里,让曼婷照看一段时间。” “索性三舅你是大队书记,留下个可怜孩子,也不是难事儿,只是千万不能说这孩子是乔震的私生子,一旦让人发现,乔震有了污点,怕是这辈子都回不了城了。” 尹凤祥明白了陈河的意思,当即点头,“我会让咱家人都把嘴巴闭紧了,有人问起,就说是你表姐的孩子,具体事情知道的也不详细。” “好!” 在尹凤祥家吃好了饭,陈河便走回家休息,一路上,遇见不少人像他打听乔震的消息。 乔震受重伤被送到县医院的事情早就传开了,李四更是被大队安排到县医院去照看乔震,村大队都这么上心,如此看来这事儿小不了。 一帮人咋咋呼呼的围着陈河打听消息,陈河就察觉出了不对劲儿。 他素来和村里人少话,这一时间涌上来这么多人,怕是有人别有用心。 “乔知青伤的很重,我也说不准能不能活!”陈河就撂下这么一句话。 剩下的就让有心之人自己去琢磨吧。 果不其然,听了陈河的话,人群里一个人撒开腿的就跑了。 许家。 许安泰愁眉苦脸的的坐着,桌子上抽过的旱烟头堆成了小山。 “爹,栓子来信儿说陈河从县医院回来了,乔震他……他伤的很严重,做了手术也不确定能不能活……” “谁踏马让你们把他弄死的!”许安泰咬着牙,怒斥道。 “爹,我们没想着把他弄死,就想着把牛车弄翻,把他打晕了到时候嫁祸给……嫁祸给尹凤祥……” “蠢猪!” 第八十一章 上道 尹凤祥黑天白夜费心费力的纵横谋划,架不住手底下的是一帮蠢猪。 他老脸一横,怒声问道:“这事儿是你们让栓子做的吧?” 许文脸上一惊,“爹,你咋知道的?” 许安泰冷哼一声,一脸不屑道:“你这小崽子的道行还是不够深,还得历练,这事儿要不是栓子做的,他能忙前忙前的给你递消息?” “爹英明。”许文道。 “栓子信的过嘛?” “信得过,爹,我手里握着他把柄呢,他要是不跟咱们一条心,我准保让他没活路。” “人心难测啊,亲兄弟都有反目的时候,更何况是外人。” “他反目?我借他三个胆子他也不敢,他在乡里海四那儿欠了不少钱,海四现在正催他还债呢,他还不上,海四就要剁了他一条胳膊,这事儿是我帮他扛下来的,他现在把我当成他的救世主,在世佛,惹急了我,他没有好果子吃!” “嘴上没毛的小崽子说话信不着。”许安泰掐灭了手里的烟卷,“你把他叫来,我给他紧紧弦儿!” 许文什么话都没说,而是听从爹令,把栓子提溜了过来。 栓子进门就见许安泰像尊大佛似得端坐在那儿,他心想,自己这把是撞棺材板上了。 他说:“四舅,找我来有事儿?” 许安泰阴着脸笑了几声,就像是半夜里黄郎子躲在屋檐底下叫唤般阴森骇人。 栓子吓得脑门浸出了汗,他转头瞧向了许文,许文错开了他的眼,站在门口,光抽烟,不吱声。 “栓子,你年纪也到了,壮汉子一个,家里咋没给你说个媳妇儿啊?”许安泰问道。 “家里穷,我娘还是个瞎子,穷家破业的,谁能嫁给我啊。”栓子小心翼翼的吐了口气。 只见,许安泰伸手招呼他坐下,“你老子爹没给你打下啥江山,那这江山就得你自己去拼,有时候这人就差个机会,抓住了机会,就能吃饱饭,娶个媳妇儿,生个娃,给祖宗传宗接代,日子和美。” “要是抓不住机会,深一脚浅一脚的跌到阴沟里,这辈子就完了。” “栓子,你说对不?” 栓子坐下,就没敢直腰。 他听着许安泰的话,应和着点头,“四舅说的都对,文儿哥待我如亲兄弟,我做的那些事儿,都是我自愿的,和谁都没有关系,到啥时候,我不能出卖自己的兄弟。” 许安泰舒展笑颜,“你这孩子,上道!” “你把二文当成亲兄弟,和他一条心,那你就是四舅的亲儿子,这亲爹总不会看着儿子吃苦受罪的,海四那边有我和二文给你扛着,你放宽心,将来我在给你说一门俊俏的媳妇儿,安安稳稳的过日子,栓子,这就是你的机会,你得抓住啊!” “我现在上了年纪,有时候手上没持劲儿,一下把你松开了,跌下去,你想想,你会是啥后果?” 许安泰变向的贿赂要挟,栓子全然听了进去,他忙不迭起身跪在了许安泰面前磕头。 “从今往后,您就是我亲爹,我肯定好好孝敬您!” 许安泰假装欣慰的点了点头,“好孩子,快起来吧!” 栓子站了起来,脸上挂着因为害怕而流出来的泪水。 “这是五十块钱,拿回去给你老娘抓几副药,在弄点荤腥补补身子。”许安泰把钱推到了栓子面前,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栓子知道,他拿了这钱,那这条贼船就下不去了。 可即使是贼船他也要上,如今的处境,他不上船,就只能任由大水淹死。 烂命一条,干就完了! 他拿过钱揣在怀里,道谢了许安泰后就离开了。 “吃了晚饭,你就回乡里,这阵子别回来了,再者想办法治住那个小贱货,虽说她是个哑巴,但也难保她不透风,你记住,王大发是王大有害死的,乔震是栓子害的,和你,和咱们许家,一毛钱关系都没有!”许安泰对着许文嘱咐道。 许文点头应下。 另一头,陈河已经回了家。 刚一进门,就听见了小孩子嬉笑玩闹的声音。 “哥哥,你再给我做一把木枪好不好?” “好!” 院里,是满满在和乔震的儿子玩耍。 满满见了陈河回来,忙不迭就扑了上去,还给小男孩介绍,“哥哥,这是我爸爸。” 小男孩很拘谨的站在原地瞧着陈河,那么小小的一个小人儿,任由着寒风将他额头长长的发梢吹起,眼神里却满是坚毅。 他用着有些沙哑的童声道:“叔叔,我……他怎么样了?” 爸那个字他还是憋了回去。 他记得,爸爸把他接过来的时候嘱咐过,不能叫爸爸,哪怕一声都不行! 如果自己的身份被别人知道,他就还要回到城里流浪,吃不饱,穿不暖,只能靠在门洞里睡觉。 “他是你什么人?”陈河问道。 男孩羞愧的低下头,他知道自己的爸爸是被眼前的这个好心人救的,他是自己的恩人,自己不能欺骗恩人,可为了能活下去,他不能说。 他倔强的摇了摇头。 陈河格外怜惜这个孩子,他拉着满满上前,同样的,他也握住了男孩冰凉的小手,“别害怕,别担心,我是你爸爸的好朋友,他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了我,还把你暂时托付给了我,你安心在我家住下,就当自己家一样。” 男孩眼里写满了震惊,“真的?我爸爸把一切都和你说了吗?” 陈河点了点头,“是,你爸爸把一切都和我说了,我是他信得过的人。” “那我爸爸他现在还好吗,他伤的很严重是不是?” “你爸爸的伤只是看着严重,到了医院,医生护士就把他治好了,只是需要在医院多待一段时间调养,你爸爸说让你在我家安心住下,等他出院了,我们在商量以后的事情。” 男孩眼里闪出希望,“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用东躲西藏了,我可以光明正大做他的儿子了?” 陈河鼻尖一酸,他摸了摸男孩滚圆的小脑袋,“傻孩子,你就是他儿子啊,你爸爸现在在医院不能照顾你,等他出院,你们就能团聚了。” “那……我妈妈呢?” 第八十二章 懂事的苏哲 陈河顿了一下,而后安慰道:“月亮总会圆的,你们一家也有团圆的那一天!” 或许是陈河说的太过深奥,小男孩似懂非懂,但听到一家人能团圆,他还是欣喜的笑出了眼泪。 此时,林曼婷闻声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回来啦,人咋样?”她问道。 “没有生命危险,但需要在医院待上一段时间,三舅派李四去照顾了,把我换了回来。”陈河道。 “李四去了,他家的生意咋整,谁撺弄人打牌啊?” “那生意谁都能帮着经管两天,咱们就别操心了,做饭了吗,饿了,刚才在三舅家没吃饱。”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刚下锅,你进屋先洗把脸,躺一会儿,半个钟头就能开饭!”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陈河一皱眉,“家里没肉了?土豆馅的饺子咋吃啊!” 林曼婷把陈河拽到了一边,避开了两个孩子,小声道:“我问那孩子想吃什么,他说想吃土豆鸡蛋馅的饺子,我这才包的。” 说完,林曼婷又瞧了一眼满满和那个男孩。 男孩很会察言观色,见状,拉着满满,“我们去屋子里看小画书吧,我讲给你听!” “好!”满满乐呵呵的道,可算是有和她兴趣相投的伙伴了。 “你瞧,这孩子可从聪明了,会看人眼色,还懂事,今早天不亮就起来帮我抱柴火烧炉子,扫地拖地。”林曼婷道:“阿河,三舅偷摸和我说了,这孩子是乔震的私生子,身世可怜的很,你心软我能理解,可我还是想嘱咐你一句,村里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这孩子咱们藏不住的!” 陈河拉住林曼婷的手,“可不管怎么样,在乔震回城之前,在外人面前,他们父子不能相认。” “这事儿咱们管不起的。”林曼婷担忧着,“咱家凭空多出这么个孩子,村里看见了问我,我该怎么说,况且这孩子还是个黑户,乔震重伤住院,他爱人还远在千里,即使乔震回城了,怕是一时半刻也没地方安顿这孩子,你现在接手这个烂摊子,我怕你以后就推不掉了!” “我懂得你的担心。”陈河安抚道,“只是遇见了这桩事儿,还连带着三舅,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这孩子就在那大雪壳子里过夜吧,他亲眼看着他爹伤的那么重,吓得跟受了惊的兔子似得,我实在不忍心,咱家不差他一个孩子的饭。” 林曼婷叹了口气,“这不是一口饭的事情,这烂摊子乔震自己都收拾不了,他因为一己私欲,没名没分的就让他爱人有了孩子,生下来的孩子也是没名没分,咱们跟乔震没有任何关系,何必趟这浑水呢。” “孩子可怜不假,我也想留下他,可这孩子是个黑户,没名没分,咱们又不了解乔震的为人,万一乔震拿了回城调令不管这孩子了,咱们该怎么办,收养他,还是怎么样,你想过吗?” “阿河,这个世上非白即黑!” “咱们别自己坑自己。” 林曼婷是怕陈河因为一时的心软,让人赖上了。 乔震没有担当,搞大了女人的肚子,还拗不过家里人,给不了女人名分,拖到不能再拖了,被分配下乡插队,才有了今天这种局面。 这种人,林曼婷不得不怀疑他从一开始就没打好主意。 “我已经想好了万全的办法,就说这孩子是我北城表姐的儿子,我表姐病重一个人照顾不来,就送到我这,让我照顾几天,我和三舅已经打过透眼了,有三舅从中帮衬,应该出不了岔子。”陈河说道。 林曼婷无奈的笑了笑,“请神容易送神难,乔震看咱们帮他圆了谎,还安顿好了他的儿子,他尝到了甜头,怕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 “我明白你的顾忌,但我相信乔震不是那种人。”陈河道,“好了,别让孩子看出来,这段时间尽量别让那孩子出门,也别让满满乱说,要真是有人撞见了,再说这是我表姐的孩子,只是还不知道这孩子叫啥名呢?实在不行,咱们给起一个新的?” “我问过了,人家姓苏叫苏哲!”林曼婷拗不过只能妥协了,“但愿你的好心能有好报吧,这孩子也怪可怜的!” “进屋吧,我炖的肉都快糊了!” 进了屋,林曼婷翻出了几身干净的小衣服,对着陈河说道:“这都是虎子穿小穿破的,我朝嫂子要了过来,缝补过了,小哲穿着应该能合身,一会儿你帮着小哲洗个澡,把这干净衣服换上。” “他身上那件棉袄都打铁了,昨晚睡觉身上都一股头油的臭味,孩子那么大了,我也不好意思给他洗澡搓背,一会儿你拿着香皂,里里外外好好给他洗干净了,尤其是头发,你看看有没有虱子,虱子传染,别给满满染上了。” “这孩子没娘经管就是不行,造的脏兮兮的。” 林曼婷嘴上说着不愿意收留苏哲,可行动上她还是心疼这个孩子的。 人都有自私的一面。 好在现在陈河有了挣钱的营生,家里不愁吃喝。 要是换在以前,她肯定不会收留这个孩子的。 家里粮食有限,苏哲多吃一口,满满就要饿肚子。 作为一个母亲,首要的是自己的孩子,然后才是那颗慈悲之心。 “我就知道你善良。”陈河贱兮兮的凑到了林曼婷身边,大手拍了拍她的小腰。 林曼婷厉了厉眼珠子,“少拍马屁,丑话可说在前头,这孩子住一段时间可以,等乔震出院了,就让他自己想办法去。” “好好好。”陈河应下了。 弄好热水,陈河带着苏哲到洗澡间彻头彻尾的洗了一个干净舒服的澡。 一个脏兮兮的小花猫也变成了白白净净的帅小伙。 “这衣服他穿着倒是合身,就是棉袄有些旧了,硬邦邦,不暖和,明天我该去扯块布,给这孩子做一身新的。”林曼婷抻了抻苏哲的衣服袖子。 只见苏哲满脸感激的对着林曼婷道:“婶婶,这身衣服我很喜欢,也很暖和,不用新做,我住在你们家已经很不好意思了,不能再让你和叔叔破费。” 第八十三章 舅舅舅妈 陈河走了过去,摸了摸苏哲的棉袄。 “是薄了点,不抗风。”他道,“明后天我可能要去趟县里,到时候买件成衣回来,省得麻烦。” “叔叔,真的不用,这件已经很好了。”苏哲懂事的摇着小脑袋瓜。 “马上过年了,就当是过年给你买件新衣服穿。”陈河拉过苏哲的小手,“还有,以后不能叫我叔叔,要叫我舅舅,这是你舅妈,要是有人问你的来历,你就说你家里是北城的,你妈妈是我的表姐,你妈妈病重了没时间照顾你,你就来我家住上一段时间,要是再有人问其他的,你就装傻不知道,明白了吗?” 听着陈河的嘱咐,苏哲很机灵,很懂事,“舅舅,舅妈,我谢谢你们收留我,我一定管好我自己,不给你们添麻烦,只要你们给我一口饭吃就好。” 林曼婷听了这话,心一下子就软的像棉花一样,甚至眼里闪着泪花,“不说什么收留不收留的话,你好好住下,安心等你爸爸康复出院。” 苏哲点了点头,而后道:“舅妈,我去帮你端碗拿筷子!” 林曼婷温柔的笑了笑,朝着陈河说,“这孩子真是让人心疼。” “这孩子被城里的收养人遗弃了,大冬天,就在外面冻着,别说吃饱饭,就是睡觉都没地方,要不是让城里督导组的人逮住了给送了回去,怕是早就冻死饿死了。”陈河道。 林曼婷满脸的心疼和不忍,“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畜生的人,既然收养了,为什么还要遗弃呢,这么冷的天,他还这么小,是怎么熬过来的啊?” 说着,林曼婷眼里的泪就断了线。 陈河为她擦去了泪水,解释道:“也不是那家故意遗弃的,收养苏哲的是一对老两口,老两口无儿无女,就想着收养个孩子,将来有人能给自己养老送终,乔震也没白让他们养,每个月都定时会给他们寄钱,只是前阵子那家的老太太病死了,就剩老爷子一个人。” “老爷子的侄女想把老爷子接过去养老,但说什么都不肯再收留苏哲,老爷子没办法,就想着让乔震把苏哲接走,可乔震刚接到回城调令,怕突如其来的孩子耽误他回城的机会,就想着劝说老爷子再把苏哲留一段时间。” “那老爷子见乔震不肯接人,就被他侄女撺掇着把小苏哲赶了出来。” 林曼婷听的心里生气,“要我说,就是乔震的错,他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当初他让他爱人未婚先孕,就应该尽快操办婚事,给他爱人一个名分和交代,可他偏没有担当,最后拖成这样,害了无辜的孩子,更辜负了一个女人。” “不能养就不要生,生了就要负责,乔震也是城里接受过教育的,这点道理他不懂吗?” 林曼婷愤怒的控诉着。 “好了,别让孩子听见,吃饭吧,饭都好了。”陈河道。 小苏哲麻利的端好了四个饭碗,还把小满满抱到了她吃饭的小椅子上,颇有大哥哥的样子。 “土豆鸡蛋馅儿的饺子,多吃点,还有炖肉。”林曼婷把小苏哲的饭碗里塞得满满登登。 平时逢年过节都吃不上一顿饺子和肉的小苏哲,早就被馋的口水直流,但他还是忍住了,吃的非常小心,一小口一小口的往嘴里送。 陈河见状,说道:“大口吃,一个大男人吃饭跟个小猫似得,可一点不爷们啊。” 说着,他把冲好的奶粉递到了小苏哲面前,“尝尝,甜奶粉。” 小苏哲哪里见过这样好的东西,接过之后连忙道谢,非常爱惜的添了一口杯子边的奶水。 香甜的他脑袋直发昏。 再吃一口香喷喷的炖肉,他竟然哭了出来。 “哥哥?”满满一脸震惊的看着小苏哲。 只见小苏哲用带着冻疮的小手擦去了脸边的泪,“舅舅,舅妈,我以后肯定多帮家里干活,不白吃你们的饭。” “家里的活儿不需要你干,只要你吃得好,睡得好,开开心心的,我和你舅舅就安心了,再者,多帮我带带小满满,她是个小皮猴子,也喜欢和你玩。”林曼婷捏了捏小苏哲的小脸,干瘪干瘪的,一点肉都没有,瘦的可怜。 可见这孩子以前在城里过得也不十分好。 “舅妈,你放心,我识字,会算数,还会画画,我可以教妹妹很多呢。”小苏哲感受到了温暖,似乎也有一点点融入这个家了,不在那么生疏畏惧。 “好,那满满就交给你了。”林曼婷说着,还往小苏哲的碗里夹了许多的肉。 吃过饭,小苏哲抢着要刷碗,林曼婷哪能让一个小孩子做这些,便让他带着满满拿着彩铅笔在本子上画画。 两小只相处的十分融洽,满满还把自己兜子里的零食全都拿了出来。 “哥哥,这些零食都给你吃,虎子哥来我都不给呢。” 舅舅舅妈的关心爱护,小满满的热情关怀,让小苏哲在寒冷的冬天里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甚至在偷偷的幻想,如果自己真的是这个家里的一员,如果舅舅舅妈是自己的亲爸爸亲妈妈,那该多好啊! 可自己有属于自己的爸爸和妈妈,可他们都不在自己身边。 晚上,林曼婷搂着满满睡在炕头,陈河睡在他们旁边,小苏哲睡在炕梢。 小苏哲离开妈妈后,这是他第一次睡到柔软充满香胰子味道的被子。 早起,陈河烧火做饭,小苏哲就跟在他旁边打下手。 陈河煮饭他端水。 陈河烧水他添柴。 “小哲,去把鸭子喂了,过几天给你炖鸭汤喝!” 陈河都险些忘了他买来的那只肥鸭子。 那只肥鸭子饿的在笼子里直踱步,见小苏哲拿着苞米粒过来,它扑腾着翅膀,欢得很。 “舅舅,这鸭子很通人性的,你看。”小苏哲说着,伸出装有苞米粒的小手放在笼子外,那只肥鸭子便嘎嘎嘎的伸出扁嘴巴上前。 “你喜欢呐?”陈河问道。 “喜欢。”小苏哲道,“我觉得它是个小生命,它应该活着,像我一样,再困难我都要活着,只有活下去,才能拥有希望,拥有希望,就拥有一切!” “舅舅,你和舅妈还有妹妹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以后我一定会报答你们的,相信我!” 小苏哲挺起了脊梁。 第八十四章 大恩不言谢 陈河不可思议的看着小苏哲,他的眼神里有震惊,有欣赏。 他看着眼前的小小人儿倔强自信的样子,甚至心生敬佩。 “既然你喜欢,那就留下它。”陈河道,“不如这样,你给它起个名字,以后你负责养它,照顾它的吃喝拉撒,必要时可以在院子里溜溜它。” “真的嘛,我真的可以养它嘛?”小苏哲眼里闪动着小星星,“可我自己现在还是个白吃的,我能养它嘛?” “当然可以。”陈河肯定的点了点头,“小哲,你自己都说了,再困难也要坚强的活下去,所以,不要贬低自己,你不是白吃,你是我们的外甥,是满满的哥哥,记住了吗?” “嗯,舅舅,我记住了!”小苏哲说的铿锵有力。 他将那只肥鸭子喂饱,然后还给它起了一个名字。 小强! 苏小强! 他姓苏,跟了妈妈姓。 陈河承诺他可以养下那只肥鸭子,他高兴的不得了,因为他觉得,这世上,终于有个属于他自己的东西了。 他那艰难的生活裂了道口子,但那口子里渗出来的是甘甜的泉水。 吃过早饭,陈河量好了小苏哲的尺寸,他今天就要去县城,正好捎回来件衣服。 林曼婷悄悄问他钱够不够,他却反塞给了林曼婷200块。 他小声说道,“我的稿酬下来了,但大部分都给乔震交了医药费,只剩下不到300块,这些你留着。” 陈河怕林曼婷生气,才迟迟没说。 因为一个不相干的人就花出去几百块,任何一个妻子,都要大发雷霆。 可林曼婷却很安然,她知道,乔震,陈河是非帮不可了。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就当是积德行善,把这些福报都回馈给满满吧。 “你办事有章程,我放心。”林曼婷只留下了一百块,剩下的还给了陈河,“这些日子你挣了不少,家里还有些家底,你拿着这些钱,再给小苏哲买双棉鞋吧,他那双破的不成样子了,家里也没有合脚的鞋给他,既然咱们答应乔震照顾他的儿子,那就一碗水端平,满满有的,小苏哲也要有!” 这话,小苏哲听在耳朵里。 他趁人不注意,跑到了屋外,躲在角落里偷偷哭了起来。 他想不到,这世上,除了妈妈,还会有人爱自己。 陈河没想到林曼婷竟然能这么说,他再一次折倒在林曼婷的温柔善良之下。 “媳妇儿,你就是我的宝!”陈河趁着两个孩子不注意,偷亲了林曼婷一口。 林曼婷不自然的捂着红透了的脸,“现在家里可多了一个小机灵,以后你可得注意些,收敛些,满满小,不懂得,可小苏哲这个年纪可是懂了,你别带着孩子不学好。” “放心吧,我这个做舅舅的一本正经!”陈河立即装腔作势了起来。 小夫妻俩隔着水盆干茶烈火,心里痒得不行,可架不住家里有两个皮猴子呦! 瞧着时间,陈河坐上了村里的汽车,往乡汽车站去,又从乡汽车站转到县城。 路过饭店,他打包了几个饭菜,去了县医院。 乔震已经从重症病房转到胸外科普通病房了。 陈河到的时候,李四正准备出去买午饭。 见陈河带的有菜有肉,李四感叹都想喝上几杯了。 “又让你破费了,真是不好意思。”乔震说道,显然他今天有精神多了,说话也有劲了。 “护士再三叮嘱你不能吃油腻的,但还要有营养的,我就从国营饭店打包了几样,你尝尝,合不合口味。”陈河道。 老母鸡汤。 木须肉。 醋溜白菜。 主食是白米饭。 顿顿都是饼子咸菜的乔震很是震惊。 “这要不少钱吧?”他道,“我的医药费都是你垫付的,这又要你供我吃喝,我实在是心里有愧!” “好啦!”李四抢先道,“这都是陈知青的心意,再说,他有钱,不差这一顿,我先给你盛饭,照顾你吃完,我在吃。” 李四颇有做护工的潜质。 乔震吃完饭后,李四瞧着剩了不老少的好饭菜,先是客气的询问陈河,“陈知青,你吃点不?” “我吃过了,你也辛苦了,多吃点。” “那我端去走廊的窗户那吃,屋里太挤。”李四道,等着陈河发话。 “照顾病人费力费心,吃好了才能有精神。”陈河点头。 只见李四忙不迭的就端着菜饭出去。 李四出去后,屋子里就剩下乔震和旁床的一个病人。 那人打着针睡了过去,陪床的是他孙子。 小年轻,觉大,靠在床边也睡着了。 乔震小心翼翼的看了一圈,而后小声和陈河说:“我……儿子他……” 乔震知道自己没脸提儿子。 “你放心,他在我家住,很安全,村里人问起我都说是我北城表姐的孩子,没人起疑。” 陈河的话让乔震的心安了下来。 “谢谢你。”乔震哽咽着,“咱们虽然都是红山子的知青,但平时不怎么来往,我这人又特立独行,不会维护人际关系,以前听了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还得罪过你,我真没想到,我快死的时候,是你把我拉了回来。” 以前为着陈河娶了林曼婷,占用了村里宣传员的名头不干活拿工分,乔震很愤愤不平来着。 “以前的事情早都过去。”陈河道,“再说,我以前确实挺烦人的。” “陈河,以后有机会,我一定报答你的恩情。” “这话你儿子也说了。”陈河笑了笑,“你现在就安心养病,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好。” 乔震也知道,以自己现在的样子,说什么都是空头支票。 不过他是真心的,他欠陈河的太多了,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还上的。 “来之前,我去问了孟大夫,他说你的伤至少要住一个月的院,出院之后,半年内也不能干重活,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城,不过你回队上之后,我会想办法给你找个轻巧的活儿。” “大恩不言谢,以后只要你能用的到我的地方……咳咳咳……” 乔震咳嗽的震颤会带动肋骨,以至于疼痛加倍。 “不说这些。”陈河赶紧递给他水。 喝了水,平复一下,乔震继续说道:“听说你不回城了,以后咋打算的,就在乡下待一辈子了?” 第八十五章 渣男乔震 即使陈河救了乔震一命,可在陈河看来,乔震现在最多只是和自己同为下乡的知青,曾经在一块土地上掉过汗水的普通朋友。 交浅言深,陈河不喜欢。 他只略微礼貌性的笑了笑,“照目前的情势看,是要在乡下多待一阵子了。” 陈河把乔震视为普通朋友,说话明显在都在趋利避害。 可彼时的乔震却把陈河视为恩人,过命之交,掏心掏肺的说:“待在乡下前途渺茫,这辈子也就是吃沙咽土的命,可回了城那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工作生活都有了保障,再也不用像现在这样,辛辛苦苦、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 “你我一样,这双手曾经握的都是钢笔,可现在,手握的是铁锹锄头,十指磨得都是老茧,也不再是理想主义的年纪,每天想的最多的就是如何填饱肚子,如何少干点活儿。” “自打被安排下乡插队,我感觉我好像把我这辈子要干的活儿全干完了,身上没有一处是痛快的,每天早上都是被疼醒的。” “耕种除草,挑粪施肥收割,从早干到晚,累了就睡地沟子,每天啃土豆咸菜,食不果腹……” “你比我幸运,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有个避风港。” 说完,乔震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仓皇的又解释道:“你不要误会,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我只是在感叹自己,一步错,步步错,误了自己,也误了他们娘俩。” 陈河并不在乎乔震是否真的意有所指,他看重的是乔震可利用的价值。 不然他也不可能倾尽自己的积蓄,去救一个陌生人,还帮他隐瞒事实,安顿好他的孩子。 陈河历经了很多,早就看透了所谓的人性。 如果不是为了吃肉,谁会冒险去动刀子。 上一世,陈河通过孟仁诚的介绍认识了乔震,当时的他才知道,纵横北海省的风云人物乔震竟然就是红山子的那个乔震。 他很吃惊,因为当年的乔震就是个不值一提的小卒,甚至回城后只是被安排在了机械厂当实习工,每个月拿着十几块的薪资,仅够吃饭。 后来通过孟仁诚的关系,陈河和乔震有了交际,乔震曾和陈河提起过他有过一个儿子,这个儿子八岁的时候就因为血液病死了,至于他儿子的母亲…… 乔震说他对自己这个妻子一直心有愧疚,当年两人同时下乡插队,回城之后,俩人领了结婚证,却异地而居,乔震对于这个糟糠的感情又逐渐淡漠,甚至生出嫌弃。 乔震一心想要崛起,他就辞去了机械厂的工作,把孩子丢给了妻子苏珍,一个人去了北海市寻求生路,可他无权无势无钱,去了北海处处碰壁。 一个偶然的机会,他竟然得到了北海市副市长千金的芳心! 只要吃下了这碗软饭,未来等他的就是一片大好的青云之路。 当时小苏哲已经因病夭折了,这给苏珍的打击不小。 可此时,乔震却狠下心,强硬的要和她离婚,这直接把她逼疯了。 随后,乔震就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关着,仅两个月,苏珍就因精神失常,发病自杀去世。 苏珍去世后,乔震迫不及待的就娶了北海市副市长的千金,名正言顺的成了北海市副市长的乘龙快婿。 婚后半年,乔震就被老丈人提携到了体制内,而后一步步做大做强。 后来,乔震和陈河提起苏珍,总是泪流满面。 看着一个男人跪地忏悔,陈河觉得无比刺眼。 “回城之后,你怎么打算的,你老婆孩子怎么办?”陈河故意问道。 乔震眼神里满是愧疚和闪避,“娶了苏珍,给她一个名分,年轻时候犯下的错,我得承担。” 陈河没有言语。 乔震把自己的无能软弱归结为年少轻狂犯下的桃花债,甚至还一副无奈的说要娶了苏珍。 可见,此时的乔震对于苏珍,只有愧疚,苏珍和苏哲更像是他被迫要承担起的责任,因为他要维持最起码的人性道德。 陈河想到,如果让林曼婷知道自己救的是个大渣男,恐怕要大发雷霆了。 只是乔震身上的价值太可观了! 陈河必须要为以后做好万全的打算。 李四吃完饭回来,陈河又去了医生办公室,给孟吉安送了几袋甜奶粉表示谢意后就离开了医院。 …… 县城供销社。 陈河把小苏哲的身高尺寸拿给售货员,售货员给他挑了几件比较合身的衣服和鞋子,他还顺带给两个孩子买了些零食玩具和图书。 刚到手的稿酬花出去了三分之二,陈河只能节省些,给孩子们买的东西就花了将近50块,但他总想着给林曼婷带些什么回去。 他相中了柜台上摆着的一个浮雕莲花银手镯,样式十分精美大气,一询问价格,要70块。 陈河翻着口袋,付了衣服零食的钱,他还剩不到200块,买一只银镯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他欣喜的让售货员开票,并且用精致的礼盒装起来,小心翼翼的放在内兜里贴身保护好。 陈河从县城回红山子已经下午了。 等他到了家,家门竟然上了锁,显然,林曼婷是带着满满和小苏哲出门了。 把小苏哲也带了出去? 陈河有些担心。 不过林曼婷做事向来有成算,想必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才把小苏哲带了出去。 休息片刻,陈河开始着实准备晚饭。 小苏哲瘦的可怜,这孩子后来生病,也是因为生长发育期严重缺乏营养导致的,所以陈河想着,弄些营养的饭菜,给这个可怜的孩子补一补。 他看向笼子里那只悠闲自在闭目养神的肥鸭子。 鸭子汤也是很补的! 那只肥鸭子似乎感觉到了杀气,扑腾翅膀醒了过来。 它嘎嘎嘎的叫了一阵。 仿佛再说,我现在可是有身份的鸭子,你不能杀我! 陈河拿着菜刀,到屋外的大缸里割了一块冻肉,洗干净之后放在冷水里缓了起来。 他打算剁了肉馅,包些小馄饨给两个孩子吃。 造厨一个小时,陈河包了满满两盖帘子的馄饨,吃不完的就放到大缸里冻上,等到哪天不愿意做早饭,下几碗小馄饨填饱肚子不要太方便了。 做好这些,烧上了一大锅水,陈河就出门去寻那娘仨! 第八十六章 妇女闲谈 林家门口,偌大的枯枝柳树下。 林曼婷正和一帮妇女在搓苞米粒。 队上今年秋收留了不少苞米棒等着来年做种子,可因为存储不当,不少苞米都发了霉,生产队长就找了好多妇女把发霉的苞米挑拣出去,一天计8个公分。 大嫂吴燕和二嫂李春秀也在队伍之中,林曼婷带着孩子回娘家,见大家都忙着在挣工分,她想自己闲着也是闲着,便也加入了搓苞米大队,任由着满满小苏哲和虎子他们在院子里玩耍。 一帮妇女在一起,那是该说的不该说的,红的白的黄的,通通说上一气,说的不知天地为何物。 听的林曼婷这个本就年轻羞涩的小媳妇那叫一个脸红心跳。 而村子里又突如其来了一个陌生的娃娃,还是陈河家的,林曼婷自然就被众人问的头昏脑涨。 “曼婷,这孩子真是陈知青北城表姐家的?瞧这孩子的样子,瘦瘦瘪瘪的,也不像是个城里孩子的模样啊?” “不都说陈知青家里没被抄之前,条件特别好嘛,他父母还都是当官的,那他表姐家里肯定不差的,这娃娃还这么小,他表姐就舍得把孩子送到乡下来?不怕孩子吃苦受罪啊?” 林曼婷既然把小苏哲带了出来,那她就已经想好了托辞,只见她煞有其事的答道:“嗐,阿河家里都这样处境,何况他表姐家呢,这孩子命苦,生下来就没赶上家里的好光景,受了好些苦,现在他娘还病重了,也没个人照顾。” “我家阿河心太善了,这娃娃毕竟是他的外甥,他不能眼睁睁看着这么小的娃娃吃苦受罪吧,所以就给接了过来,等他表姐身子好了,这娃娃也就回去了。” “照你这样说,这娃娃的命也够苦的,怪不得瘦的跟个小鸡崽子似得,还没咱农村娃娃壮实呢!” “曼婷,你表姑姐患得是啥病,能治好不?” “女人病,吃了好些药了,也不好说。”林曼婷答道。 “啊?那你表姑姐这病要是治不好,这娃娃谁管啊,难不成要落在你们两口子手里了?” “这娃的亲爹呢,他不能当甩手掌柜啊,自己的儿子他不养活嘛,论现在这光景,谁家都没有余粮,这娃娃多吃一口,你家满满可不就得饿着?” “陈知青心也太善了,这又不是亲外甥,何必呢!” “就是亲外甥也不能这么善呐,外甥是狗,吃饱了就走,这娃娃大了也不一定能念着你们夫妻俩的恩情。” “曼婷,这娃娃是城里户口,那他就有定量粮食,你表姑姐可给你们钱和粮了?” “总不能你表姑姐把孩子塞给你们小两口,然后还让孩子在你们这白吃白住吧?” 林曼婷实在抵挡不住了,好在大嫂二嫂,帮着她维护了不少。 尤其是大嫂,泼辣爽快,直接挡在林曼婷面前,和这些人说道:“外甥是狗,那侄子是啥,人心换人心,曼婷两口子对小苏哲好,那小苏哲都记在心里呢,可懂事了,今天一来,还帮着我干活呢!” “再者说,亲戚有困难,咱们帮扶一把,那不是应该的嘛,就算有一天曼婷的表姑姐不行了,那索性他们两口子就把小苏哲当儿子养呗,满满正好缺个哥哥撑腰。” “也是,也是……” “小燕说的对。” 众人被吴燕呛了一顿,也不好再问,可这帮妇女的嘴那是一刻也闲不下来,转而开始问起了前两天知青乔震重伤的事情。 哪壶不开提哪壶。 “听说那乔震重伤,陈知青在医院守了一整夜,曼婷,你家陈河说没说那乔震现在咋样了?” “你说说,老书记也是倒霉,看着他可怜把队上的牛车借给他,他却偏惹出了这么大的祸事,让老书记都没办法收场了!” “人呐,就是不能太心善,这下队上还得给他出医药费,还得请人去伺候他,也没见他给咱们大队做出啥贡献。” “就是,他那条命还没咱们队上老黄牛值钱呢。” “你说说,乔震不会是被人害的吧,我可听说他伤的挺重的,送去县医院前浑身都血淋淋的,该不会是有人想要他的命吧……” “说啥呢!”李春秀当即呵斥道,“青天白日,谁能害他啊,再说了,谁有几个胆子敢谋害知青啊,不要命啦,我看你们一个个嘴上没把门的,指不定哪天惹出祸,” “瞧你,生的哪门子气,咱们这不是闲来没事话家常嘛,这一圈都是熟人,就算哪句说的不着调了,还能有人出去嚼舌根呐。” “就是,春秀,你这火气可够大的,是不是你家老二这几天没喂饱你,憋的啊!” “哈哈哈,这话说的没毛病,春秀那大屁股,指定费老爷们,老二肯定都让她掏空了!” 李春秀脸不红,心不跳,和这帮妇女继续说嘴打闹,“咋滴,我自己的老爷们,我想咋使就咋使,你们是羡慕我吧,春红,属你老爷们身板子小,跟地里出溜的耗子似得,你这大体格子,泰山压顶,怕是你老爷们的胯骨都被你坐稀碎吧!” “哈哈哈,春红,你也多给你家爷们补补,等开春冰化了,上河沟子里捞两个王八炖汤给他喝,那玩意老补老猛了!” 在吴燕和李春秀的配合下,总算是把话头移开了。 林曼婷也暗暗松了口气。 就在这时,那个叫春红的妇女突然道:“曼婷,瞧,你家陈河来了,指定是来找你的,你们两口子挺亲热啊,你离家这么一会儿,他就受不住了!” 林曼婷脸上一红,抬头一看,果然是陈河。 “别搓苞米了,搓的一手老茧,你家陈河该心疼了,快过去吧。”大嫂吴燕拿过林曼婷手里的苞米棒。 “这文化人就是会心疼人哈,曼婷,你可算是掏上了,得了这么个好老爷们,长得好不说,温柔软语的,哄得心里也美啊!” 见林曼婷害羞脸红,有人继续打趣着。 “这是曼婷苦尽甘来了,以前陈知青啥脾气秉性咱们又不是不知道,死板的跟块木头似得,现如今倒是开窍了,这和曼婷恩爱的不得了……” “行了行!”李春秀制止道,“你们这群老娘们脸大不嫌害臊,我家曼婷脸皮薄,可禁不住你们这些风流磕。” 第八十七章 要盖房 林曼婷掸了掸身上的灰沉,朝着陈河走去。 陈河见她脸上脏兮兮的,便抻着自己的衣袖给她擦脸。 身后那帮妇女见状,呦呦呦的羡慕调侃着。 看着小妮子浑身上下造的跟个小花猫似得,陈河心疼道:“这么冷的天,在外面干这些糙活儿做什么,瞧这小脸冻得,通红!” “这不队上召集妇女挑拣发霉的苞米挣工分嘛,大嫂二嫂也报名了,我在家待着也闲得慌,索性就过来帮帮忙,大家在一块儿说说笑笑的也热闹。” “不挣工分我也能把你养活的白白胖胖的。”陈河握住了林曼婷冻得冰凉的手,“在家无聊,那就坐汽车去乡里去县城逛逛,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林曼婷笑着看着他,一颗心宛如浸在蜜糖里,“那不成了败家子了,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我在家闲的发霉。” “阿河,这几天我也琢磨了,满满现在大了,几乎不用我怎么操心去带,我想着要不开春了也跟着大嫂二嫂她们下地赚公分,或者找个其它的赚钱营生,我不能一直懒在家里,把养家的重担都压在你的肩上,哪怕每天只赚几毛钱,只买一勺米,也能帮你分担一些,咱家也能攒下钱了。” 陈河摇头不肯,“生产队上工最辛苦,农忙的时候要干上十几个小时,咱家现在不差这一口粮食,我也舍不得你去出苦力。” “等往后,要是有了轻松的营生,你再去干,我不拦着。” “嗯。”林曼婷点了点头,“听说城里做服装的老板最近在咱们周围几个村子晃荡,专找家里有缝纫机的小媳妇儿给她们样板图,教她们制作成衣,然后收购她们的成衣拿到城里去卖,价格很高,我有点动心,想做!” “想做了?” “嗯嗯。” “那就做,你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只是……咱家没有缝纫机,大姐那儿倒是有一台,可万一大姐也想做,贴补家用呢?” “等我打听一下城里这帮人可不可靠,要是可靠,咱们自己买一台。” “那可要不少钱呢。” “能用钱解决的事情都不叫事情,只要你喜欢,就是天上的星星,我也翻山越岭的给你去摘。” “阿河,你对我……真好。” “哈哈哈,你是我媳妇儿,我不对你好,我对别的女人好,你不得扒我的皮啊!”陈河逗趣着,“时候不早了,接上满满和小苏哲,咱们回家吃饭!” “好!” 回了家,陈河下好了馄饨,小苏哲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舅舅,我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小苏哲撅着油亮亮的小嘴,一脸满足的说道。 “你才几岁,就说一辈子。”林曼婷拿着手绢给他擦了擦嘴,“吃好了嘛,吃好了和满满去看看书,玩一会儿,你舅舅今天给你们买了新的故事书,你讲给满满听。” “嗯。”小苏哲懂事的点了点头,然后从高大的圆木凳子上跳了下来,拉着满满,“走,哥给你讲故事去!” 一个6岁的小娃娃,倒颇有哥哥的样子,很带才! 见两个小家伙相处的十分融洽和谐,陈河也十分欣慰。 “对了,你今天怎么想着带小苏哲出去了?”陈河给林曼婷夹了一块腌肉。 林曼婷开口,“我本来是想着按照你说的,先让小苏哲待着家里,尽量别出去惹眼,但今早爹来了。” “他来就是想着和咱们商量小苏哲的事情,但你着急去县城,他就直接和我说了。” “爹的意思是,既然咱们选择帮着乔震保守秘密,留下小苏哲,也想好了对付外人的借口,那就不要藏着掖着。” “咱们要是藏着掖着,不让人知道小苏哲的存在,等有人问起才囫囵的搪塞,反倒让人觉得咱们心虚,猜测小苏哲这事儿有鬼。” “还不如直截了当,做出一副爽朗的样子,把小苏哲带出去,就说是表姐的儿子,咱们正当光明,别人也挑不出毛病。” “我仔细想了想爹说的,我觉得有道理,有时候遮遮掩掩的反倒真显得小苏哲这事儿不简单,倒不如坦诚点,论谁也想不到小苏哲和乔震有这一层关系。” 陈河点了点头,“还是爹老谋深算,这事儿做得对,是该让小苏哲在村里露露脸,藏着掖着确实容易引起大麻烦!” 接下来几天,日子一如既往的闲静。 陈河照例到村部工作,林曼婷在家照顾满满和小苏哲,偶尔还回娘家,林曼婷为了让大家伙知道小苏哲的存在,还带他去了镇上赶大集。 现在人人都知道,陈河的外甥从北城来他家小住。 自打小苏哲住过来,林曼婷夜里就不肯和陈河亲近。 本就窄窄小小的土炕,现在住了四个人。 晚上睡觉翻个身,都要压到对方的胳膊。 林曼婷可是害怕,这要是晚上稍微弄出点动静让孩子们听见瞧见了,那可得多丢人啊。 所以她强硬的要和陈河保持最纯洁的同志关系。 林曼婷受得了,可陈河正当壮年,每天忙着写稿子赚钱,身上累,心理压力更大,就想靠着那点事儿解解乏,舒缓一下压力。 可家里实在是太小了。 照这个样子,小苏哲要一直在家里住下去。 人一直憋着,是要憋坏的。 食色性也。 逆反本性,是要出问题的。 所以陈河绞尽脑汁,想了个法子。 …… “陈知青,这红砖好弄,水泥不好弄啊,有钱也买不到,实在不行就用黄土泥吧,找几个手艺好的,盖起来照样结实!” 陈河找到了牛峰,想托他寻摸寻摸门路,他想在自家院子里盖两间小偏房,面积不用太大,二十几平就够用。 小苏哲六岁,也不好和他们夫妻俩挤在一张炕上。 满满也三岁了,是时候自己独立住了。 家里这间小土房又矮又小,未来一段时间,陈河他们一家都要住在这个院子里,所以他要提早规划。 “黄土泥就黄土泥吧。”陈河道,“牛峰,辛苦你代工,找几个靠谱的,把这房子盖起来,完事之后,我肯定亏不了你!” 第八十八章 查粮仓 “今天听你三舅说,你到村上找他审批,说是要在院子边加盖两小间偏房?” 今早,林众邦和尹凤琴特意早起赶了大集,买了点黑米红豆什么的,熬腊八粥,还蒸了两大锅的酸菜粉条发面大包子,就是为了今天腊八,把一大家子聚在一块,好好的吃上一顿团圆饭。 林家妯娌两个加上林家两姐妹也亮出了拿手好菜。 大嫂吴燕是一道干豆角烩土豆。 二嫂李春秀是一道大葱炒鸡蛋。 陈壮前几天给人诊病,得了半只野兔子肉,林曼丽今天带来,做了一道萝卜炖兔子。 陈河家的伙食好,林曼婷自然不用多说,一道樱桃肉可把几个孩子馋坏了。 腊七腊八,冻掉下巴。 今天腊八,天气格外恶劣,寒风呼啸刺骨,大雪纷飞,积雪已经没过了前门槛。 关上门,火炉子里的热碳烧的通红,小铁锅里做的是红糖鸡蛋水,冒着香甜的味道。 老式的柳条窗上了厚厚的一层哈气,却被孩子们当成了画板,天马行空的画满了图画。 做好饭,一大家子关上门落座。 大人一桌,孩子一桌。 和和气气,欢声笑语。 林众邦提起陈河要加盖两间偏房,众人发出一阵惊呼。 “妹夫你要盖房?”林老大放下了手中的酒杯,“这年月,砖头水泥都不好弄,盖房可要不少钱,你家人少,也住得下,何苦瞎折腾呢!” 随之,是吴燕,她看了一眼立在炕上几个娃娃的饭桌,眼神落在了小苏哲身上,然后小声和身边的林曼婷道:“这孩子就这么和你们两口子住在一起了?以后真就白给别人养儿子了?” 林曼婷不语,只是笑着给吴燕夹菜。 现在陈河是家里的生产主力,一天赚的比旁人一个月还要多。 之前欠的饥荒全都还上了,还攒下不老少,家里不缺吃喝,小苏哲可爱又可怜,所有她都依着陈河行事。 吴燕见状,话锋一转,“也是,小苏哲身世可怜,现在他爹自身都难保,更没功夫管他了,你说这孩子,是个男娃,又不缺胳膊不少腿的,偏过得这么苦。” 闻言,林老大怼了她一拳,“你说这些让孩子们听了,出去当别人学,到时候你让妹夫怎么收场,老娘们家家的,嘴上有点把门的!” “说说还不行啊!”吴燕委屈巴巴的小声嘟囔着。 陈河见状,开口打圆场,“大嫂这也是为了我们好,这年月,这光景,养活个孩子不是易事儿,可谁让咱们赶上了呢,总不能让这孩子在大雪壳子里泡着吧。” “是。”林老大点头,“现在妹夫一个人挣得顶上十个出苦大力挣得钱,养活个小娃娃不是难事,只是这天下了这么厚的雪,天寒地冻的怕是也不好动工。” “是该等雪化化再弄。”林众邦道:“不过照我看,那间小房也够你们住,再坚持坚持,等开春了,重新盖间大的,砖头水泥的钱就让你三舅出,你给他收拾了这么大个烂摊子,他该出出血!” 尹凤琴是过来人,她往林众邦的碗里塞了个大包子,“多吃,少说话,孩子们都大了,这日子他们怎么舒服怎么过,咱们这老辈的少跟着掺和。” “你嘴上说够住,那姑爷和曼婷带着满满挤在一张炕上还好说,那小苏哲可是大小伙子了,再和他们两口子挤在一张炕上可不叫回事。” “姑爷,曼婷。”尹凤琴叫着,“你不用听你爹这张老嘴瞎咧咧,想盖就盖,钱不够,娘给你贴补点,小年轻就该把日子过舒坦了,没苦硬吃,那是贱皮骨托生!” “谢谢娘!”陈河和林曼婷齐声道。 一大家子,将近二十口人,大快朵颐,吃的嘴角流油,盆干碗净。 吃完饭,几个爷们挪动地方,支起张桌子开始打牌。 陈河原本不会,可这些年也历练出来了,一手牌打的是得心应手,赢了老丈人和两个大舅哥好些钱。 几个孩子看着雪停了,便一个个穿严实了,裹得像是个棉花团子,胖胖大大的,冲出院子打雪仗,堆雪人。 收拾完残羹冷炙,娘几个也闲下来,抓着把花生毛嗑,坐在炕头闲聊天,话语间就聊起了这两天生产队上出的一桩怪事。 队上丢了粮食! 生产队年前拢账,按照人头工分,该给村民发的粮和钱都发下去了,队上还剩下点余钱和余粮。 这几十袋子的余粮就囤放在队上粮仓,一部分是储备粮,一部分是牲口料,钥匙交给队上的保管员宋五管着。 前天,宋五照例检查粮仓,就怕这冬天有耗子在粮仓外打洞猫冬,祸害了粮食。 可他刚把粮仓的门打开,十几只大肥耗子闻声窜进了洞里,等他低头一看,苞米粒子被耗子嗑了一地,好几袋子的苞米都被祸害了。 粮仓闹耗子可是大事儿,尹凤祥第一时间让生产队队长牛宝山带人捉耗子堵耗子洞,还在粮仓周围下了不少耗子药。 隔天,果然耗子死了一地。 可一比对粮食,这原本六千多斤的囤粮竟然少了七八百斤。 村上几个领导越想越不对劲,这耗子在能吃,也不能说就盗出去这么多粮食啊! 原本堵上的耗子洞又被挖开,掘地三尺,就找出了一小捧的苞米粒。 七八百斤的粮食不翼而飞,怎么想这里面都透着邪。 吴燕愤愤不平道:“这粮食八成就是让人偷了,挨千刀的,谁偷粮谁生的孩子没屁眼,汗珠子掉地摔八瓣产出的粮食,说让偷就偷了,也不知道这看粮的是干什么吃的!” “是啊!”尹凤琴叹了口气,“这么些年,队上可算是攒下了余粮,可紧看死守的,竟然被几个耗子盗去了好几百斤,说出去都让人笑掉大牙。” 李春秀接过话,“照我说,这钥匙放在宋五手里,几百斤的粮食丢了,就该定他的罪,大家伙儿信任他,他给粮食看丢了,这要是换了是他自家的粮食,他肯定看不丢!” “那这事儿,队上打算怎么解决?” 林曼婷问道。 第八十九章 知情众乐会 队上丢了几百斤的粮食,罪魁祸首竟是十几只大肥耗子! 说给傻子听,傻子都不能信。 “还能怎么解决。”李春秀捧着一手的毛嗑皮扔到地上的铁戳子里,又拿起搪瓷缸喝了口红糖鸡蛋水润喉后才又开口,“没凭没据,把天捅破个窟窿也查不出来了。” “照你这么说,这事儿就这么了了?”吴燕眼里闪过不屑,“查不出来也得查,那可是几百斤粮食,掉进大海里也能听个响吧,要查就从宋五头上查起,说不定是他监守自盗!” “行了!”林众邦闻声打断道,“这事儿可不小,你们少跟着掺和,出去也不许说!” “俩2,压上!” “俩2你给放哪!” “俩二你多啥啊,仨尖!” “这回你还2不2了,跟我斗,你小子还太嫩!” 几把牌下来,陈河让老丈人和大舅哥围住,裤衩子都要输丢了。 夜深了,雪也彻底停了,大雪壳子深过小腿,回去的路不好走,陈河和媳妇儿带着两个孩子就在老丈人挤了一宿。 林众邦老两口还住他们的偏房。 陈河陈壮和林家两兄弟挤在正房的一间屋里。 几个男娃娃挤在另一间屋子。 林曼婷带着满满则是和大姐、两个嫂嫂住在一间屋子里。 半夜里,满满睡得香甜。 可林曼婷她们几个妇女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开始摸黑说些妇人家的私密话。 大嫂吴燕提起大姐林曼丽结婚这么些年还没坐下果,就直叹气。 “哎,大姐,你和姐夫生活和谐不?” 吴燕不拿自己当外人,直截了当的问。 同为弟媳妇儿的李春秀听着都臊红了脸。 林曼丽更是臊红到了全身。 “大半夜的,说这个干啥!”她扭捏着,害臊的不成样子。 “这有啥不能说的,都是结婚做了媳妇儿的人,大姐,你别害臊,说说,我们几个有经验的也帮着你想想办法,这女人不比男人,男人六十都能生,可这女人一过了三十,那可就是走下坡路了,到那时候想生,身子也不允许。” 吴燕是个粗线条的人,泼辣爽快,不藏心眼,嘴上也从来没有个遮掩。 她继续说道:“你看小妹,就是年纪轻,生养了之后恢复的多快啊,一点也看不出生过孩子,还跟个没结婚的小闺女似得,瞧着一汪水可耐人了,大姐,你这年纪越来越大,可得抓紧。” “这大姐夫瞧着闷了些,是不是那方面不使劲儿啊!” 林曼婷听了,都没好意思吱声,只躺着装睡。 李春秀倒是着实给了吴燕一拳,“你能生,你多生,大姐那是缘分没到,等缘分一到,自然就怀上了。” 林曼丽也顺着这话给自己找台阶,“嗯呐,我现在也不急了,顺其自然吧,没孩子盼着有孩子,这有了孩子又有无数烦恼,现在我家陈壮的营生还算稳定,我俩日子也和谐,每天都轻轻松松的,倒也没非要个孩子。” “我家陈壮也说了,家里还有他弟,他也不用肩负家里传宗接代的任务,我俩就等缘分,男孩也好,女孩也行,没有我们也不强求。” 自打林曼丽第一胎闺女养到三岁忽然得了重病没了,她这心也就死了。 陈壮也时常宽慰她。 村上大仙也给他们两口子看过,说他们在子女缘薄,强求不易的。 这么些年,林曼丽也接受了自己不能生。 可看着兄弟姊妹几个身边都有子女承欢,她这心里难免会有些酸楚。 一夜过去。 早起陈河在老丈人家吃过早饭才回家。 雪太大,他也不宜去村部,索性就在家办公。 小苏哲带着满满玩,林曼婷就拿着针线簸箕,把虎子穿小的衣服裤子改给小苏哲穿。 一家四口,其乐融融。 陈河算着日子,过几天就是林曼婷的生日了。 晌午,吃过午饭,知青点的周青来给陈河递消息。 说是知青大批返城,大家伙儿难得在一个村里插队,这一走,怕是往后就难再见面了,所以几个知青一商量,就想着筹资聚会,大家伙儿好好热闹热闹,想要参与的就交钱,不多,一个人6毛钱,聚在一起购买点零食酒水的就成! 陈河本不想去参与,同为知青的他,向来和这些人走得远,与其和他们闲扯,不如在家多赚些钱,陪陪老婆孩子。 可林曼婷觉得人生难得有这次经历,同为知青,怕是回城之后,这辈子都难再见了,她就劝陈河去小坐一会儿,也省得外人说三道四。 陈河点头答应,交了6毛钱给周青,定下晚上5点半,在知青点聚齐。 知青点距离陈河家很远,昨晚下了大雪,一路走去很不方便,等走到的时候,陈河的裤子和鞋全都被雪浸湿了。 知青点是老村部原址。 几间矮趴趴的草房,门口的雪被扫的一干二净,门口还挂起了红绸子,上面用毛笔写了几个显眼的大字。 知青众乐会! 进了屋子,陈河就闻见了饭香。 屋里的大锅被烧的通红,咕嘟咕嘟冒着热气,里面竟然是酸菜炖粉条,没有肉腥,锅边贴了一圈的玉米饼子。 陈河没有空手,而是带了2斤肉来,这可把做饭的几个女知青喜坏了,王芳当即接了过去。 “河哥,你这太阔气了,正愁这顿饭没油水呢,你这就给送来了。” “大家伙儿难得乐一乐嘛。”陈河微微一笑道。 这块肉是林曼婷让他带来的。 说同为知青,回城之后各奔东西,但难保日后没有不相见的时候,谁能料想日后不会求到哪个人头上。 多铺铺路,肯定是没错的。 当林曼婷说出这话的时候,陈河都受惊了。 他没想到现在自己这个小媳妇儿的觉悟竟然这么高! “河哥,这年月也就你能拿出荤腥了,正好,今天李山弄到了几瓶酒,咱们有菜有肉,痛痛快快的喝上一顿!” “唐婷同志还拿了七八个鸡蛋过来,大葱炒鸡蛋,喷香!”李山冲出来道,说到唐婷,他还多看了陈河几眼,眼里的笑就能瞧出他不怀好意! 第九十章 唐婷的计谋 “行了李山,知道你喜欢唐婷,那也不用捧着她带来的几个鸡蛋这么稀罕吧,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赶紧着点干活,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一旁的王芳说着,连带着翻了好几个白眼。 她和唐婷是下乡之后认识的,俩人同住一间知青宿舍,还经常被分配到一个小队干活,一来二去,俩人就成了密友。 李山对唐婷的心思那是昭然若揭。 明面上没完没了的献殷勤。 背地里还死缠烂打的表白。 搞得唐婷头疼的很。 王芳也知道唐婷心里爱的是陈河,陈河和林曼婷结婚的那天晚上,唐婷在宿舍里哭的都要断气了。 这陈河有文化,长的帅,活该女人像蝴蝶一样追着他。 可李山又算个什么东西! “陈河,你进屋坐,饭马上就好!”王芳招呼着。 陈河点头进屋。 李山被王芳呲了一顿,还被陈河视若无物,心里的挫败感顿时就升了起来。 他抓起陈河带来的那二斤肉撇到了水盆里,“有肉吃,了不起啊,呸!” 他骂道。 王芳是个直性子,直接把肉捞了起来道:“一会儿上桌,这肉你别吃啊,你不配!” “不是,王芳,我是不是给你脸给多了,你蹬鼻子上脸啊!”李山火大了,骂道,“你说你一个女人,脸皮比城墙还厚,腰比水缸还粗,说话声也跟老爷们似得,小心以后你嫁不出去!” 王芳没言语,而是简单粗暴的抡起菜刀,在李山面前一晃…… 没出三分力,就把李山吓得浑身一哆嗦。 “你……你要干嘛!”李山喊道。 “不干嘛!”王芳笑了笑,“我看有人嘴太臭,我给他割下来用洗衣粉好好洗洗!” 说着,王芳就要动手。 “虎哔娘们!”李山撒开腿就跑。 唐婷闻声过来,把王芳手里的刀卸下来,随后叹了口气,“你何苦跟着这种烂人置气呢?” 王芳往围裙上蹭了蹭手上的油,“不治他,他不知道天多高地多厚,你呀,就是太窝囊了,今天我可让周青把陈河弄来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的了。” 唐婷红着脸低头,“我……我没脸见他。” “有什么没脸的,你俩也算是青梅竹马,要不是村书记的外甥女抢先一步,现在就该是你俩有情人终成眷属,我可跟你说,马上就要回城了,现在是你最后的机会,你好好想想吧,是想回城之后随便找个人嫁了,还是现在顺从自己的内心,勇敢的为爱拼一回。” 说完,王芳又贴在唐婷耳边小声道:“陈河和那个林曼婷领了证,他要是想回城,就必须离婚!” “现在就是展现你女人魅力的时刻,你真觉得自己比那个生过孩子的林曼婷差吗,她就是乡下女人,大字不识几个,除了会给陈河生孩子外,一无是处。” “陈河是个有文化有思想的人,那个乡下女人除了能给她做好饭,暖暖被窝外,其余的文化思想,她是一点不懂。” “这男人的头脑可比女人清醒多了,留在乡下就是一辈子的农民,回了城,最起码有分配的工作,生活稳定,未来一片光明。” “照我说的,那瓶果子酒里我下了点蒙汗药,吃完了饭,你把陈河单独约到宿舍,剩下的就得你自己使劲了!” 唐婷摇着头,她的自尊骄傲不允许她干这么下三滥的事情。 况且现在陈河是别人的丈夫。 如果…… 如果陈河自愿要自己,她会无比欣喜的奉献自己的身体,并且享受这场鱼水之欢,甘心做一个情人。 她从小就把陈河当做是自己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自己的身体只能他碰! 可偷来的感情,她不想要。 王芳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唐婷,“那你想怎么办,就这么让自己的感情付之东流?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乡下女人享受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 “唐婷!”王芳握住了唐婷瑟瑟发抖的手,“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灰姑娘和白马王子的爱情故事,跟王子在一起的只能是公主,你要坚信,自己才是公主,那个乡下女人就是一个披着烂布的女仆。” “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我是在从你的角度考虑问题,那个林曼婷不就是利用她三舅的职务之便要挟的陈河,陈河才肯和她结婚的嘛,她的手段都那么脏,你又在不忍心什么!” 或许是王芳说动了唐婷,又或许是唐婷的内心在作祟,她还是收下了那瓶下了蒙汗药的果子酒,并且咬牙按照计划行事! 开饭了! 一大盆金黄带着嘎巴的苞米饼子端上了桌。 主菜是酸菜炖粉条,满满登登一大盆,上面浅浅的盖了一层比草纸还薄的猪五花。 猪五花的油脂浸在酸菜汤里,油亮油亮,足以让平时啃咸菜干的知青们垂涎三尺。 接着端上来的是一大盘子的大葱炒鸡蛋,鸡蛋为辅料,大葱倒像是不要钱似得占了满满一大盘。 陈河带来的五花肉剩下些,手艺好的女知青把这些肉剁成了肉馅,一小团的肉馅掺了足足5大颗白菜,那肉馅细的都得用针去挑。 就这样,将将巴巴包了一锅白菜猪肉馅的水饺。 这顿饭也算是有菜有肉还有酒,比平时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吃了一个冬天的咸萝卜干,今天总算是见到了点肉腥,所有人的眼睛都盯着那几块薄的可怜的肉片,生怕自己吃不到。 菜刚上桌,人就乌泱一下围了上去。 知青周海自嘲道:“上次吃肉还是去年过年,我爹偷偷给我寄了半斤腊肉,我都是攒着吃,吃了半个月。” 将近一年都没有碰到油水,周海瘦的像根麻杆, 没办法,他家本来就穷,家里还有八九个兄弟姊妹等着吃饭,他但凡手里有些钱,就要寄回家去贴补,哪舍得自己吃肉。 去年那半斤腊肉还是他二妹妹嫁出去了,婆家给的彩礼里面割的。 说起他二妹妹,他都要哭出来了。 刚15,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就给她说了门亲事,要了二十几块的彩礼就嫁了过去。 不过俩家说好了,孩子们都小,也够不到生育的年龄,就那么先住着,等年纪到了,再说。 第九十一章 不甘心 听周海吐苦水,不少知青也忍不住了。 “我现在都快忘了肉的滋味了,每天就是萝卜干咸土豆,打嗝都是那个味儿。”赵钰苦笑道。 “真希望以后能顿顿吃上白米饭。” “只要能顿顿吃上白米饭,菜里面有荤腥,我情愿当牛马!” “这朴素的日子我实在是受够了。” “好了!”知青沈傲菲打破了沉重悲伤的气氛,“有菜有肉有酒,这么好的日子里,咱们就别忆苦思甜了。” “大家落座!” 沈傲菲是知青队事务长,话语权很重。 她一声令下,所有知青都齐刷刷落座。 每个知青都带了自己的铝饭盒,按餐分配,每人主食一块苞米饼子,五个水煮饺,肉和鸡蛋每人只能分到一口,剩下的就没有定量,谁想夹就夹。 女知青不喝酒,男知青把两瓶白酒分的比过年分粮还认真。 一切分配好,聚餐正式开始。 作为红山子知青队的事务长,沈傲菲第一个站出来,颇有老领导风范的讲了几句。 “同志们,广阔天地,大有作为!” “我们扎根在这片艰苦劳累贫穷落后的土地,用我们最美好的青春挥洒汗水,我坚信,希望之花已经含苞!” “让我们不负国家,不负青春,不负理想,在未知的岁月里,有理想有追求,不甘于命运,勇敢拼搏奋斗!”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让我们为我们的青春欢呼吧!” “愿我们永远青春常驻,我们热爱的祖国万古长青!” 沈傲菲的发言慷概激昂,调动了所有人的热血。 在美味佳肴面前,众人放下碗筷,举手为她鼓掌欢呼。 那种青春热血的劲儿,仿佛饿上三顿,也能在耕十亩地! 早已不是热血年纪的陈河也为之动容。 年轻真好啊! 正如沈傲菲所言,希望之花已经含苞,贫瘠的土地终有一天会变成广袤的花海! 发言完毕,大家纷纷端起碗筷,开始大快朵颐。 陈河也尝了几口,饭菜很朴素,但别有一番滋味。 正是一群大好青年,有这么片刻的安逸,肯定是发疯的快乐。 陈河也干了小半杯的白酒。 眼前的情景,在他看来,真犹如走马灯一般。 他的笑容里带着淡淡的忧愁。 人这一辈子,就那么回事儿吧! 酸甜苦辣咸都要尝一番。 就在大家尽情吃喝,尽情说笑的时候,唐婷已经悄悄和别人换了座位,坐到了陈河身边。 众人假装没看见。 而把陈河视为自己强劲对手的李山却不让了,想要上前,却被王芳拦住。 王芳的声音小却很有威慑力,“你敢去,老娘卸了你的腿!” 随后她又假模假样的把自己碗里的肉夹给李山,“吃,堵上你的臭嘴!” 李山气的像只被捂住眼睛的老牛,一脸不忿的坐着,吭哧吭哧的扒拉着铝饭盒里的饭菜。 陈河见唐婷坐过来,顿感不妙,屁股挪动凳子,和她拉开了距离。 唐婷见状,一阵神伤,可她还是鼓足了勇气,“阿河……” 她悻悻地开口。 陈河一脸冷漠,没有吭声。 “是要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嘛?”唐婷哽咽着,她伸出手去拉陈河的衣角,纤细薄嫩的手指因为长年做粗活而覆上了一层薄茧。 陈河看在眼里,这和曾经那个骄傲蛮狠的小公主简直天差地别。 陈河不能否认,在唐婷身上,他多少付出过真心。 可那点真心现在已经消失殆尽,抛开仇恨,他更把唐婷当成妹妹。 自家遭受的一切,和唐婷无关,他恨,也只恨那些烂人。 陈河开口,“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定了,说再多也没用。” “我知道,我家给你造成了巨大的伤害,阿河,往后余生,让我陪在你身边赎罪,好不好?” 唐婷炙热的爱像一个巨大的火球滚向了陈河。 陈河却无动于衷,浇过去一盆冷水,“我结婚了,受法律保护,所以除了我合法的妻子,我不需要任何女人陪我。” 唐婷擦干了脸上的泪,倔强的小声质问陈河:“你有回城调令,你为什么不回城,为什么还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刻和林曼婷领结婚证,阿河,我搞不懂你,你以为你放弃的只是一张回城调令嘛?” “你放弃的是你大好的未来!” “只要回了城,以你的才华,等着你的只有青云之路!” “你别拿出视金钱如粪土的姿态,我最了解你,你心里比谁都渴望成功!” “所以……”陈河淡然的笑了笑,“你选择和我在一起,只是因为我以后会有青云之路,只是因为我是你所有目标中最能给你带来利益价值的,你不是爱我,你只是想利用我,摆脱困境,过上你想要的富足生活,对吧!” 陈河早就看清了。 唐家已经败了,唐婷回城,顺应安排,也只能得到一份最基础温饱的工作,甚至可能会因为身份限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但她知道,陈河是个可以利用脑子赚大钱的人,他接受过良好的教育,曾经参加过科研小队,只要打破身份限制,他就会遇水成龙! 选择和他在一起,只需要吃眼前的一点点苦。 与其奋斗三十年,还不如抓住机会,坐享其成。 唐婷是不甘心的,她不甘心一个村姑未来会得到她所想得到的一切。 陈河的爱,殷实的物质条件,高人一等的名利地位! 她不甘心! 唐婷和陈河吵的很激烈。 饭桌热烈的气氛也逐渐消散。 陈河不想自己破坏了大家的气氛,所以选择提前离席。 出门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独自一人走在满是积雪的乡村小道,陈河想了很多。 如果没有唐家的陷害,或许他会早早实现自己的理想。 他会事业有成,迎娶最心爱的姑娘! 可如果那样,他就不会认识林曼婷了。 那个傻傻可爱的朴素姑娘! 前世今生, 阴差阳错。 少时春风得意马蹄疾, 不信人间有别离! 第九十二章 唐婷失踪 去他娘! 陈河暗骂道。 人这辈子,就得让自己活得痛快了! 他整理好情绪,快步往家走去,归心似箭。 正当他走到半路,只见月光下,一个俏丽的身影被越拉越长,朝着他漫步走来。 “阿河!”林曼婷叫道,她手里还拿着一件薄棉衣。 见到陈河,她雀跃的加快了步伐。 “慢点,别摔了。”陈河忙说道,展开双臂,软软的一小只就扑到了他的怀里。 “冷了吧,快穿上。”林曼婷递过手里的薄棉衣。 “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了,两个孩子在家不安全。”陈河穿上棉衣,暖在心头,可心里还是担忧家里的两个小皮猴。 林曼婷嘻嘻的笑了两声,“两个孩子都睡的可香了,我出来前把门都锁严实了,你放心吧,没事。” 接着,她挽上了陈河的胳膊,“我见天黑了,你都迟迟未归,我心里惦记,怕你被那些人缠住喝多了,我就想着过去接你。” 陈河侧过头爱溺的贴了贴林曼婷,“有老婆惦记真好。” “那以前呢,你不是嫌我烦嘛?”林曼婷傲娇的撅起了小嘴。 本是质问,陈河听在耳朵里却像是调情。 “我以前年轻无知,不知道你的美,你的好。”陈河道,“现在有你,我就知足了。” 林曼婷不禁嘴角上翘,“油嘴滑舌!” “不是油嘴,这是我的真心话。”陈河认真了起来,他停下脚步,转过身,拉起了林曼婷的手,“曼婷,我真的爱你。” 林曼婷被突如其来的爱意扑满了脸,她头顶黑压压的天,脚踩冰凉凉的雪地,可她那颗鲜红炙热的心却忍不住的在向陈河靠拢。 “阿河,我不懂说什么情话,但我认定,你是我这辈子唯一的男人。” 最真诚朴素的话往往比甜言蜜语更加动人。 陈河摸了摸她那冰凉柔软的小脸,“以后情话都由我来说。” “我见众生皆草木,唯有见你是青山。” “好听。”林曼婷笑着依偎在陈河的怀里。 小两口如胶似漆,天寒地冻的都不肯回家,只想享受难得的二人世界。 “真的要盖房吗?”林曼婷问道。 “盖,一定要盖,我可不想和你展开一场最纯洁朴素的室友关系,我要吃肉!”陈河道。 林曼婷点了点头,害羞的说道:“其实爹娘他们也想我们再有个孩子。” 陈河坏笑道:“只是为了要孩子?” 这期间的舒服享受你是一点不说啊? “你再这样没个正经的话,即使盖了房,我也不和你住一屋,我和满满小苏哲一起住去!”林曼婷也学坏了。 “那我就把你五花大绑,逼你就范!”陈河道。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对付林曼婷这个小媳妇儿,他的手段还是层出不穷的。 变换多,玩法多,姿势多! …… 回了家,陈河怕吵醒两个熟睡的孩子,点着暗光的煤油灯静悄悄的洗漱。 林曼婷怕他在聚会上没吃饱,还特意给他留了饭菜。 蛋炒饭。 她又冲了一杯奶粉。 “吃饱了好睡觉。”林曼婷说着。 陈河对着林曼婷完全是饿狼扑肉般的渴望“对,吃饱了好有力气干……干活!” 怕吵醒孩子。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让陈河觉得隔靴搔痒般。 林曼婷却沉沉的睡了过去。 陈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囫囵睡了过去。 迷迷糊糊间,他听见有人在叫门。 “陈河~” “陈河~” 声音此起彼伏,就连林曼婷都被吵醒了。 “阿河,好像有人叫你。” 陈河赶紧起身。 林曼婷也掀开了窗帘。 只见大门外,有个人影。 大半夜,倒弄得十分瘆人。 林曼婷一脸害怕,“这人谁啊,大半夜叫门?” “没事,我出去看看。”陈河穿好衣服鞋子。 “这几天十里八村都不太平,你小心点。” “好。”陈河系紧了裤腰带,开门出去。 后半夜的冷风更加刺骨,原本还迷迷糊糊的陈河瞬间就被冷风打精神了。 门外的人见陈河出来,忙不迭再次喊道:“陈河,快,出事了!” “王芳?”陈河瞧真了,他赶紧开锁。 只听着王芳哭出了声,“陈河,怎么办呀,唐婷大晚上跑出去了,现在还没回来!” “唐婷跑出去了?”陈河一脑袋问号,“大晚上她不在知青宿舍睡觉,她跑出干什么?” 王芳心虚的咽了口吐沫,“她……她……” “快说!”陈河着了急,冰天雪地,又是半夜,一个女孩跑出去迟迟不归,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我要说了你可别生气……” 王芳也是没招了,才来找陈河,她干脆摊牌了。 “其实今天唐婷想把你约到宿舍,逼你就犯,果子酒里她已经下了蒙汗药了,但你今天在饭桌上没给她好脸,弄得她自尊心扫地,所以她就没……” 陈河脑子里闪过一道惊雷。 王芳继续说道:“聚会你提前走了,几个知青也都私下议论你和唐婷的关系,唐婷回去后就借酒消愁,喝了大半瓶白酒,她可能是喝多了,发疯似得往外跑,我根本拦不住……” “我当时也是大意了,我以为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发泄一下,可……好几个小时过去了,她都没回来。” “今天知青聚会上,我听周青说隔壁村子出了起强奸案,危害挺大的,那人现在还没抓住呢,我怕……我怕唐婷有个什么好歹的……” “你也知道,在红山子,唐婷除了你,没有可依靠的人了,所以我求你,去找找她行嘛?” 陈河暴跳如雷,抓住了重点,“知青买药都要开证明,她哪来的蒙汗药!” 王芳不语。 陈河冷笑,“你们把我当什么了,做实验的小白鼠?还是生产队负责配种的种猪!” “不是,陈河,你误会了,唐婷她只是……她只是太爱你了,她没有不尊重你的意思。”王芳极力解释道。 陈河不想听,他道:“什么都不用说了,你就告诉我,她往哪个方向跑了,天亮之前找不到人,就只能通知督导组搜人了!” “没那么严重吧?”王芳有些害怕了,主意是她出的,蒙汗药也是她搞到的,这要是惊动了督导组,那自己履历上岂不是要被划上一笔? 回城的事情会不会被影响? 第九十三章 进山救人 屋里的林曼婷点亮了门灯。 亮光下,陈河看见了王芳脸上的泪,她局促慌张的在扣手上痛痒的冻疮伤口。 “没那么严重?”陈河反问道,“这几天发生的事情你不是不知道吧,唐婷喝多了,一个人跑出去,这要是遇上不怀好心的人……你该想想,后果有多严重!” 王芳吓得收紧了身子,“我……是我一时糊涂,是我对不起她!” “唐婷喜欢你,但她的骄傲自尊不允许她做出格的事情,所以我就想推她一把,我没想到,事情会落成现在这样的地步!” 陈河冷笑道:“用你愚蠢的脑子好好想想,就算唐婷逼我就范,事后我要是不负责呢,你让她一个未嫁的姑娘怎么面对以后的困境!” “我真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每天脑子里想的都是什么!” “果子酒掺蒙汗药?” “亏你想的出来!” 男人昏死过去,能踏马的干什么啊! 王芳被骂的羞愧难当,她小声恳求道:“陈河,我现在只能信你了,求你去找找唐婷吧。” “她往哪跑了?” “后山方向!” 陈河心里一惊。 后山一片荒芜,又刚下了雪,大雪壳子灌腰深,还有不少危险的飞禽走兽,不识路的人白天进去都会迷失方向,更何况是黑黢黢的半夜。 他沉声道:“你先回宿舍等着,如果唐婷回了宿舍,你就到生产队长家找牛峰,让他到后山去给我递给消息,要是唐婷没有回去,天亮我也没有回来,你就找督导组进山搜人吧!” “不能报督导组!”王芳着急道,“如果……让大家知道唐婷丢失了一个晚上,那大家肯定会议论纷纷,到时候唐婷的贞洁就没了,不能报督导组,一定不能……” “你当初劝唐婷给我下蒙汗药,你就早把她的贞洁都抛诸脑后了,如果唐婷真的跑到了后山,她的一条命都悬在了麻绳上,关乎生死,你又和我谈什么贞洁!” “赶紧滚回去!” “一切按照我说的行事!” 王芳被陈河灰溜溜的骂走了。 陈河转头进了屋,他先和林曼婷说明了一切。 “曼婷,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救人。”陈河说道。 林曼婷点了点头,“你该去,不管以前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但人命关天,你不能袖手旁观,我去给你找一身厚衣服,对了,还有手电,还有防身用的东西,后山很危险,甚至有熊瞎子出没,你千万要小心!” “好!”陈河道:“半夜我不在家,你一定要锁好门,照顾好自己和孩子。” “阿河,一定要注意安全。”林曼婷也很担心陈河的安危。 毕竟后山很危险,长年没人开荒,常有熊瞎子和狼出没,最主要地形错综复杂,十几米高的老树连成林,荒草都一人之高。 进了山,还有条暗河,据说那暗河里还有吃人的鱼,人脸鱼身,浑身长满黑毛,红眼白牙,叫起来像娃娃哭,可怕至极。 不过这都是红山子老一辈子人传下来的,三分真七分假,那暗河在山里最深处,没人去过,自然也没人亲眼见过那鱼。 可排除这些恐怖因素外,这天刚刚下过大雪,山里的雪更大,进了山,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很可能会跌到山沟里。 这些年生活困难,村里人都吃不饱,都想着偷摸跑到后山打点野味填饱肚子,可人进了深山容易,想活着出去就难了! “唐婷一个人应该不敢跑到山里面,我就沿着路找她。”陈河抱住了林曼婷,“记住,天亮前我没有回来,你就去报督导组进山搜人!” “好,我记下了!” 陈河点着手电,只身往后山走去…… 与此同时。 陈河家对门的廖青家。 许欢这几天心里堵得慌,连着在廖青家猫了三四天。 廖青为了陪好许欢,聚了一帮牛鬼蛇神喝酒打牌。 半夜里,牌局散了。 廖青就带着他堂弟廖洪陪着许欢吃吃喝喝。 半道,廖青尿急到外面茅厕解手。 回来时,他一脸惊诧的对着许欢道:“欢哥,知青队出事了,一个叫唐婷的知青失踪了,陈河正准备去后山找她呢!” 一听事关陈河,许欢撂下酒杯,来了兴致。 “他竟然有胆子进后山?”许欢道,“他也不怕死在里面。” “村上收成不好,后山有片地今年开了荒,不往深山里去,倒也不危险,我和廖洪好几次都在那打着了野兔子,”廖青脱鞋上炕,栖在炕桌边,用筷子夹着盐豆子吃。 “丢了个知青可不是小事。”廖青继续说道,“欢哥,陈河让你颜面扫地,这个场子你得找回来啊!” “你啥意思?”许欢头脑发蒙的问道。 廖青发出一阵坏笑,“后山就是个空场子,喊破喉咙都没人听见,陈河一个人去,这不正是解气的好时机嘛!” 许欢的脑子就像是闸门接通了电源一样,他忙不迭拍了拍廖青,“好小子,还是你聪明。” “不过……”许欢心有余悸,“治服陈河这事儿我不能亲自出手,我爹千叮万嘱,让我和我哥这段时间夹紧尾巴过日子。” 廖青喝了口酒,“嗐,只要欢哥你一声令下,我和廖洪就是你的左膀右臂,哪用的着你亲自动手。” “就是……” 廖青是有前提条件的。 “我们哥俩最近打牌输了不少,手头紧,欢哥,你看你这边,能不能给腾点钱……” 许欢二话没说,掏出了50块钱拍在桌子上,“钱老子有,我只要陈河身败名裂,你们俩要真是把这事儿做成了,一人200!” 廖青看了廖洪一眼。 廖洪肯定的点头。 这事儿他们哥俩做了! 只是动手之前,必须要有个周密的计划。 廖洪脑子好使,出了一个高明的主意。 许欢听了拍手叫绝! …… 陈河沿着去后山的路一直寻却没有见到唐婷任何的踪迹。 凌晨气温直逼零下三十度,天上又零星的飘起了小雪花,陈河身上的厚棉衣早已经被打透,鞋子也不中用,他的两只脚冻得已经没有了直觉,手电筒也被冻得罢了工。 “没有手机就是不行,关键时刻都联系不上人!”陈河道。 “唐婷!”他喊着。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身后已经悄然跟上了两个暗影! 第九十四章 被打了 陈河对于通往后山的这条路也不熟。 他只能一步一步,小心翼翼的摸索着。 他心里想了很多。 如果唐婷因为自己的冷漠决绝而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情来,自己会不会因此而后悔? 可不斩断唐婷的情丝,那就是在害她。 陈河很清楚自己的内心,他永远承认,前世的自己就是一个无比自私的人,自私到容不下妻子和女儿。 前世,在他的心里,理想永远占据高位,建设祖国才是他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 可当时的他错了。 他本可以有能力架好一座天秤。 但他没有做。 他失去了最爱的妻子,唯一的孩子。 这一世,他也同样自私。 他不允许任何人去打扰妻子和孩子闲逸的生活。 此刻的他,全心全意的爱着林曼婷。 他的心里根本就没有属于唐婷的一丝位置。 如果不快刀斩乱麻,只会让唐婷越陷越深。 前世唐婷回城后,参加了高考,考上了北城师范大学,毕业后就被安排到了北城中学当教师。 而后陈河被国家秘密送到国外进修深造多年,回国后,他也只能隐姓埋名,昼夜不休的搞科研,弄技术。 他的妹妹陈溪二婚嫁了一个老外,长年居住在芬昂国,他父母只能由保姆照看,唐婷却时常去看望照顾,替陈河在床前尽孝,还送了老两口最后一程。 陈河身份特殊,父母的葬礼他无法出面操办,陈溪远在国外,接到消息准备回国的时候已经晚了,是唐婷送了老两口最后一程。 老两口早早就原谅了唐婷,临终前,还把仅存的几万块钱和一间市里的小房子都交给了唐婷。 一辈子都过去了,往日的仇恨老两口也不记恨了,甚至视唐婷为女儿一般对待。 想起这一切,陈河挫败的叹了口气。 上一世的他,没有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甚至都无法做一个陪在父母病床前的孝子。 他的心像是被挖去了一块。 他那一辈子,除了国家外,对不起任何人! 这一世,他真的要肩负起一个顶梁柱的责任。 开启人生的新篇章。 陈河越走越远。 而他身后的那两道黑影也一直尾随着他。 “哥,行不行啊,别为了几百块钱,弄出人命来,陈河可是下乡知青,他要是出了事儿……”廖洪有些怕了。 当时在屋里,他是喝些酒上了头才答应。 现在一吹冷风,酒醒了,他才意识到…… 和陈河有仇的是许欢。 欠钱还不上的是廖青。 他原本置身事外,却因为几杯酒上了头,就被当成枪使了。 许欢出二百块钱。 以廖青的个性,肯定会从这里面刨点油水,他最后只能得个几十块。 为了几十块拼命? 根本就不值。 “你以为我是看中了许欢那二百块啊!”廖青道,“我呸,那许欢拿咱们兄弟俩当什么了,擦屁股的手纸啊!” “帮他干了这么大事儿,就给二百块钱,真当打发叫花子了。” 廖洪满脸疑惑的问道,“哥,你这话是啥意思?” “我啥意思?”廖青阴笑道,“我能啥意思啊,还不是想弄两个钱花花,可许家的财政大权不在许欢手里,他最多给咱们两百块,到了乡里,玩不上几把牌就输光了,就这点钱,根本不值得咱们哥俩拼命。” “要搞,就搞把大的!” “弄了陈河,是许欢的意思,事情成了,咱俩手上可就有了许欢的把柄,我看到时候许安泰能出多少钱救他儿子!” 廖洪一惊,“哥,你是想讹许安泰一把?” “不是讹,这叫智慧!”廖青道。 “那咱啥时候动手?” “不急,等陈河再往深处走走,你把这个戴上,免得一会儿动手让人看见咱俩的脸!” 廖青从袖子里掏出了两个黑布面罩。 “哥,你东西挺齐全啊!”廖洪接过面罩,套在脸上。 果然把脸猛地严严实实,只有两个眼睛和嘴巴露在外面,就是……有点味道。 “你嫂子秋裤改良的!” “我说咋有股骚味呢。” “凑合带吧。” 廖洪“……” 手电筒又重新复工,陈河照见了雪地上的脚印,他和自己的脚印比对过,小了很多,应该是个女人的脚印,是唐婷的! 他欣喜若狂,总算是有点线索了。 他顺着脚印跟了上去。 可就在他快步向前走的时候,身后突然出现了急促的呼吸声。 陈河瞬间汗毛直立,还没等他回头看,一阵阴风呼啸着直直灌入他的后脖领,顷刻间,一块板砖就拍在了他的后脖子。 重大的冲击力让陈河脚下一闪,直直的就正面倒了下去,重重的摔在雪里。 陈河被拍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两根棍子又十分有节奏性的打了过来。 陈河被按死在雪里不能动弹,但他明显能感觉到,对方两个人打的很吃力。 陈河后背遭到重击,他只有两个胳膊可以支撑,只见他动作迅速的反手抢过了一根棍子,然后拼命挣扎的从地上爬起来。 他掌握主动权,一个棍子横扫,直接把廖青给撂倒了,然后抬起棍子,照着廖青的大腿就砸了过去。 “啊!你真踏马下死手啊!” 廖青痛呼道。 廖洪吓傻了眼,刚才还被打趴的人竟然逆风站了起来。 陈河不给敌人思考的时间,直接一棍子打在了廖洪的肚子上。 廖洪痛的双腿跪在陈河面前,吐出了一团油腻腻的东西。 此时的廖青还想奋起直追,抄起棍子和陈河一打一,可陈河又一棍子,砸了他另一条好腿。 “搞背后袭击?老子练格斗的时候,你俩还在家啃大白菜呢!”陈河道,吐了一口嘴里的鲜血。 他上前扒开廖青和廖洪的面罩。 原来是熟人! “廖青?”陈河皱着眉,满是火气的大声质问,“我和你们两兄弟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什么要打我!” 廖青和廖洪根本没想到陈河看着文文弱弱的,干起仗来竟然这么猛,一个顶两个。 “陈河,你今天踏马的别想走了!”廖青又爬了起来,“大洪,给我干死他!” 说着,廖青和廖洪又朝陈河冲了过去! 第九十五章 抢队友 廖青一瘸一拐的不忿上前,手里的板砖似乎是他的底气,他咬着牙,“陈河,今天你别想囫囵个的回去,我们兄弟俩也不是吃素的。” 陈河笑了笑,他压根就没把廖家兄弟当对手,两个不识趣的小虾米而已。 他拎起长长的木棍,在雪地里激起一阵雪沙,“你们要是束手就擒,咱们这事儿就还有得商量,你们要真是不听劝,我可以给你们讲讲后果。” “谋害下乡知青,最低得判三年!我再添点油,加点醋,上一上手段,你们兄弟俩保底五年起!” “动手之前,你们兄弟俩好好想一想,能不能受得起这五年的牢狱之灾。” “劳改犯可是人人喊打,出来之后混口饭吃都难,因为我,毁了一辈子的前途,值得吗?” 廖洪把这话听进去了,他害怕的扔掉了手里的棍子,朝着廖青委屈大喊道:“哥,咱别整了,回去吧!” “你踏马的给我闭嘴!”廖青骂道,“怂包,孬种!” “是,我就是怂包,我就是孬种!”廖洪哭出声,“我爹娘就我一个儿子,我进去了,谁给他们养老啊,我不整了!” 说完,廖洪竟然直直的跪在了陈河的面前,“陈知青,我错了,你千万别报督导组,我求你了!” “廖洪,你……”廖青恨得直跺脚,“我知道你这么怂,我就不应该带你来,你就是一滩烂泥,永远扶不上墙!” “对,我就是烂泥,随便你怎么说,反正我不想蹲笆篱子,为了那么点钱,把自己一辈子都搭进去,我平时是有点傻,但我还没有傻透腔,哪条路该走,哪条路不该走,我还是知道的!”廖洪委屈的哭诉着, 接着,他又跪着朝着陈河的方向爬了几步,哀求道:“陈知青,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今天这事儿,我哥他也是一时迷了心窍,要不是……要不是……” “大洪,不能说!”廖青喊道。 “凭什么不说!”廖洪道,“陈知青,是许欢给我们钱让我们这么做的,我哥半夜上厕所偷听到唐知青丢了的消息,他就想着套弄许欢弄几个钱花花,所以才接了许欢的差事,陈知青,你放过我,放过我哥,你行行好!” 陈河低头无语的笑了笑。 自己只是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就把廖洪吓得把实话全撂了。 又是许欢…… 阴魂不散! “廖青。”陈河把手里的棍子撇了,这也代表这事儿他放下了,“许欢给了你多少钱?” 廖青满脸写着不服输,“陈河,我知道你打的什么算盘,你瞧准了自己是个舞文弄墨的,打起来不是我们兄弟俩的对手,就想凭着三寸不烂之舌威胁我们兄弟俩。” “偏偏廖洪是个怂包,中了你的圈套,藏不了一点,把事情全都撂了,可陈河,廖洪怕你,我不怕!” “事情已经出了,没有回头路了,你能放了我们兄弟俩,但许家那边我也没法交差,横竖都是死,还不如先整死你!” “青哥,你挺聪明的,我也一直很欣赏你。”陈河说道。 突然被肯定,廖青懵了。 “不是,你……你……你这是啥意思?”他道,竟然有些看不懂陈河的路数。 “没啥意思。”陈河气定神闲的朝着廖青走了几步,拉进彼此的距离,廖青五大三粗,比陈河宽了一半之多,可陈河在气势上,却胜了他半头。 “青哥,咱们两家前后院也住了好几年了,说实话,平时我挺敬重你,你是红山子为数不多有脑子的人。” 廖青原本狰狞的脸沉了下来,“你以为夸我两句,我就能服软了?” 陈河摇了摇头,“我没有那么天真。” 软刀子比硬刀子更杀人不见血! “青哥,你是个聪明人,我知道你和许欢那是逢场作戏,就是想哄着他,骗他几个钱花花,但你别忘了,许家当家的是许安泰,许欢一切都听他爹的,他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你想想,你们兄弟俩跟着他能长远嘛?” “良禽择木而栖!” 廖青一脸疑惑,“良什么木……什么儿子拉稀……” “你踏马别文绉绉的,说点我能听懂的人话。” “哥。”廖洪小声说道,“陈知青这意思是一只老鹰如果够聪明,就会选一棵好树睡觉,就是……背靠大树好乘凉的意思。” 廖青听完,看了陈河一眼,寻求答案。 陈河点了点头,“大洪哥说的没错。” 廖青低头沉思了片刻,“照你的意思是让我们兄弟俩不和许欢混了,转头来投靠你呗?” “你拿我们兄弟俩当什么了,吕布啊,三姓家奴!” 陈河发出一阵冷笑,“你们是真太把许欢当回事儿了,他就是个秋后的蚂蚱,还比不上董卓呢!” “行,照你说的,我们今天放过你,你觉得许欢能放过我们嘛?”廖青问道。 “现在不是他放不放过你们的事情,而是咱们放不放过他的事情!” 陈河的话很有智慧。 他已经潜移默化的把廖家两兄弟拉到自己的战队了。 “你是想……让我们兄弟去讹许家一笔?你给我们做担保?”廖青倒吸一口气,他没想到,陈河也玩的这么阴,无形中,他们两个竟然不谋而合了。 “没错,咱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你们两兄弟借着这个由头要挟许欢,从他身上挖点油水吃不成问题,我可以帮你们拿住许欢的命脉,如果许欢不肯出钱给你们,你们就说我会上报督导组追责。” “责任我担着,钱你们兄弟拿,要不要考虑一下?” 这是一本万利啊! 廖青有点心动了。 “要是许欢不肯给呢?”他问道。 陈河哈哈一笑,“他不肯给那就更好了,去找他老子,许安泰有钱,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摊上事儿的,放心,许安泰现在正筹划他的大业呢,他没有鱼死网破的那个勇气!” 廖青长舒一口气,双手抱拳,“好,陈河,你小子讲义气,今天是我们兄弟俩对不住你了!” 他扔掉了手里的板砖,斩钉截铁道:“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第九十六章 神兵天降 陈河上前帮着廖青掸了掸身上的积雪和尘土。 而后说道:“青哥,有句话我得嘱咐你。” 廖青现在挺佩服信任陈河,他道:“兄弟,你说!” “别和许欢撕破脸,表面的兄弟情还是要做的。” 说完,陈河从怀里掏出了几张崭新的票子,一人五十,塞到了廖青和廖洪的手里。 廖青十分震惊的收下钱,他脑子瞬间就转明白了,“懂了,你这意思是让我们兄弟俩当地下党呗,都明白!” “行了,你们兄弟俩回去给许欢复命吧,我得去后山寻人!”陈河用手扫了扫身上的泥土,紧了紧衣领,独自一人要往后山去。 廖青一把拽住他,“兄弟,后山危险,常有狼和熊瞎子出没,你一个人去太危险了,我们俩陪你,多个人,多个帮手。” “是啊,是啊!”廖洪也忙上前说,“这黑灯瞎火的,你一个人上山太危险了,再者,这两天村里不太平。” “对了!”陈河想起一桩事儿,“高门村前几天出了事儿,说是有户人家的小媳妇儿被人给……谁做的?” 廖青还在左右顾忌的时候,廖洪却脱口而出,“宋亮干的!” “大洪,嘴上有点把门的!”廖青斥责道,“没整准成的事儿不兴瞎说,祸从口出。” “兄弟。”廖青转而和陈河说道,“这事儿你就当没听到,大洪他瞎说的。” “哥,陈知青拿咱们哥俩当真兄弟,有话瞒着他干啥!”廖洪完美阐述了啥叫不打不相识,他心里现在敬重陈河,陈河是个爷们! “陈知青,我跟你说,那事儿就是宋亮干的,宋亮喝多了当着我和我哥的面亲口说的,说他惦记李家那小媳妇儿好长时间了,逮准机会,弄了点蒙汗药就给弄到手了,弄完他就跑了,事儿后那小媳妇儿根本不知道谁干的。” “宋亮?”陈河皱着眉,“就是生产队保管员宋五的儿子?” “就是他!”廖洪肯定道,“这小子仗着他爹在生产队当保管员,油水多,那家伙,一出门老神气了,这几天还张罗着要提摩托车呢,不过手里还差点钱,还和我们兄弟借呢。” “你们借了?”陈河问道。 “我哥的钱都在压在牌桌上了,我那三瓜俩枣还留着娶媳妇儿呢,我们可不借,借了他,就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犯不着。”廖洪很直爽。 “宋亮家那么有钱吗?摩托车可要不少钱……”陈河有些疑惑。 廖青开了口,“宋亮那小子好逸恶劳,没钱花了就找人抬高利贷,他爹可没少给他擦屁股,不过这回生产队粮丢了不少,我估计宋五的保管员也得被撸下来。” 陈河点了点头,“行了,你们兄弟俩回去吧。” “陈知青,不需要我们哥俩帮你去后山找人嘛?”廖洪问道。 “不用,你们俩要是去,很可能让人知道,到时候在许欢面前,可就瞒不住了。” “好,那我们兄弟俩回去了,后山危险,兄弟,你多保重。”廖青说完,就和廖洪往回走。 路上,廖青揣着陈河给的那五十块钱无比兴奋。 “哥,陈知青出手可够阔的,给咱俩一人五十,比许欢大方多了。” “是啊,没想到陈河这么有钱,以前都只是听说他靠着老丈人家过日子,可这些日子,我冷眼看着,他家的日子过得真不错,一到做饭的点儿,他家都能飘出来肉味。” “哥,我是这样想,与其咱们跟着许欢鬼混,不如咱们就抱准陈河这棵大树,他可是说过自己不回城了,他是城里人,有知识文化,在红山子还有靠山,指不定以后尹凤祥退了,他就会顶上去,咱俩捞着他,以后的路还用愁嘛!” “你小子说的还有点道理!”廖青表示赞同,“廖家现在就指着咱们两兄弟呢,咱俩必须得混出点名堂,跟着许欢,最多能弄几顿酒喝,可跟着陈河,咱俩有的是好处捞,靠上他,就相当于靠上了尹凤祥,指定错不了。” “是呢,听说尹家在乡里还有人脉,许家就是有几个钱,其余啥也不是,咱们兄弟俩跟着陈河不仅能吃饱饭,还能吃到肉!” 廖家兄弟走后,陈河加快了搜寻唐婷的步伐,他按着脚印一路追到了后山,那片刚开荒的地界。 过了这片地界,可就是真到了后山最危险的地方。 他很疑惑,唐婷为什么非要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看着雪地上密密麻麻的脚印,陈河总觉得事情不简单。 与此同时,陈河身后传来了昏黄的火把亮光,随着而来的是一道高亢沙哑的声线,“妹夫,我们来帮你了!” 陈河心里一喜,是大哥林老大的声音。 “妹夫,你脚下小心点,进了后山的地界很危险!” 还有二哥! 神兵天降啊! 陈河感叹道。 他正愁自己不熟悉后山地形,该走哪条路呢。 “大哥,二哥,你们怎么来了?”陈河松了口气。 “是曼婷大半夜去家里找我们,说是知青点的一个知青走丢了,他担心你,就让我们来帮帮你,这后山的路,我们比你熟,这天黑咕隆咚的,你也敢往这么危险的地方跑!”林老大说道。 陈河心里涌出暖意。 千好万好,不如有个知冷知热的媳妇儿好啊。 “大哥二哥,多谢你们了。” “一家人,干啥说两家话呢,只是……”林老大沉声道:“妹夫,你要知道,队上丢个知青可是大事儿,今天晚上咱们仨要是找不到人,该咋办呢?” “是啊!”林老二接着道,“你说那个女知青怎么就能往后山跑呢,这也太离谱了点,你们知青来的时候,三舅带头宣传教育的,说是后山不能去,那女知青是不是想寻死?” 陈河摇头,“我了解唐婷的性格,她很顽强,不会那么做的,我现在怀疑是有人半路见了她,起了歹心,绑架了她,你们看!” 陈河说完,就用手电筒照亮了地面的脚印。 “我是按着唐婷的脚印一路追过来的,刚开始,脚印很清晰,可到了这附近,脚印开始变得杂乱,甚至能看出还有男人的大脚印,再往前,脚印就变成了整齐的一排,显然是往山里去了!” 第九十七章 找到线索 后山深处,一处山洞内。 一个身材矮小,破衣啰嗦的年轻男人正忙着从外往山洞里抱杂草垛。 只见,山洞内,漆黑一片,一个浇了油的火把插在最深处,零星的光亮印出了男人脸上的喜色。 “今晚入洞房,我也尝尝这城里娘们是啥滋味!” 男人名叫桥镇江,外号乔老八。 红山子人。 之前因盗窃加调戏妇女流氓罪被抓进去蹲了三年大牢,半个月前才放出来。 乔老八一出来就躲在家里喝大酒,今晚喝多了,心里烧得慌,他就出来闲逛,谁知道,在半路遇上了个哭哭啼啼的娇可人儿。 他蹲了三年大牢,连女人是啥滋味都快忘了,当时他眼见着那娇可人儿,一双大眼睛朦胧带着水儿,含着情,他这身上就跟烧起了两把火似得。 他从狱里出来这几天,早就想找个女人了,可他看上的正经小娘们都嫌弃他有前科,躲的他远远的,愿意和他玩一把的都是那老的快蔫巴的老寡妇,就好像枯萎的落叶,倒他的胃口。 要说他心里惦记的,还是林曼婷,杨柳细腰条,瞧着她一颦一笑,就让人丢了三分魂儿。 这样的美人简直和仙女一般,比他之前见过的都要馋人。 可惜了,她舅是村书记,乔老八是有贼心,没贼胆。 可他见眼前的女人不比那林曼婷差,甚至皮肤比她更白,更细嫩,长得虽没她俏,但走起路来,也是婀娜多姿,挺纯的。 乔老八馋的哈喇子都快掉地上了。 月黑风高,孤男寡女~ 乔老八转头回家扯了老长的红布,然后尾随着,一路跟到后山脚下。 乔老八看着身前的女人一路哭个不停,就知道这是遇上事儿了,他借机假惺惺上前询问,才知道,这女人是队上的知青,叫唐婷。 城里娘们? 乔老八心里暗暗的更兴奋,了,这把自己可掏上了。 他假意安慰,却对着唐婷对手动脚,见唐婷不配合,他就把人打晕过去,然后用红布捆了,扛着直接进了山。 山里的地形他很熟悉,即使摸黑进去,他也能找到一处山洞,还捡了个火把。 找到办事的地方,他又寻摸几堆杂草,弄了个喧呼呼的窝,铺上块红布当做床,然后把唐婷抱了上去。 此时的唐婷被打晕过去,人事不省,就像只待宰羔羊一般,任由乔老八折腾。 只见,乔老八瞧着躺在红布草垛上的唐婷,就像瞧着一道美味佳肴一样,忍不住咽口水,他没想到,自己能有这个艳福。 这后山山洞,他就算是睡到天亮,也没人能找来。 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他可就能娶上个城里娘们当媳妇儿了。 他沾沾自喜,然后趴到了唐婷的身上,将脑袋埋在她的脖颈,贪婪的吸食着她身上的味道。 乔老八黏腻带着腥臭的口水在唐婷柔嫩的肌肤上留下一片通红。 如此,乔老八觉得还不够过瘾,他整个心脏都跳的飞快,如此美女居然能让自己得到,简直做梦都不敢想的,于是他伸手要去解唐婷的上衣扣子,想要更近一步! …… 乔老八是因为流氓罪进去的,里面大多是道上混的,讲江湖道义,最仇恨乔老八这种人,乔老八一进去,就被打的头破血流,牢头干看着也不管,其他的杂碎也迎合着,对他拳打脚踢。 他刚去的前半年,嘴都被牢房老大当尿壶使,时间长了,他就从被欺负的,逐渐进了队伍,成为了老人,开始欺负新人。 三年时间,他是彻头彻尾的变了。 不过没变好,反而变更坏了。 他听着道上的那些大哥讲的那些龙飞凤舞,醉生梦死的事儿,他就向往,这次回来,他就准备跟着道上的一个大哥混,远渡重洋,搞地下生意。 这次走,他是下了决心的,以后再也不回这个穷地方了。 不过走之前嘛…… 嘿嘿…… 他得留下个种。 先把传宗接代的事儿给办了。 能和城里娘们春宵一刻,生出的娃娃肯定是人尖子。 乔老八越想越兴奋。 可突然地,乔老八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机警起来。 他竖起耳朵听着。 杂草窸窸窣窣的发出声响,还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 有人! 在里面劳改三年,乔老八已经被训练成了嗅觉灵敏的耗子。 他赶紧提上裤子,跑到山洞口查看洞外的情况。 外面杂草一人之高,黑乎乎的啥也看不见。 他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定下心来。 “我这是咋回事啊,这事儿干了不老少,这回倒心惊胆战了起来。”乔老八小声嘟囔着,他眼神瞟着昏死过去的唐婷,心里打起了退堂鼓。 自己要是把城里的知青给祸害了? 不得蹲上个十年八年啊! 会不会挨枪子啊? 可这小娘们实在太诱人了。 乔老八心一沉,他跑过去把火把拉进了,照亮了唐婷的身体。 “老子豁出去了,醒过来你要是去告我,我就说是你半夜勾引我出来的,到时候我看你能把我怎么着!” 乔老八把衣服脱光了,准备铤而走险! 他打定了主意,到时候倒打一耙死不承认,更何况这小妮子为了名声也未必敢声张。 可就在此时,山洞外面传来了声音。 “妹夫,脚印到这就没了。” “妹夫你看,前面那个洞里有亮光!” “过去瞅瞅!” 乔老八顿时就被吓坏了,可他听着那脚步急促,越来越进,他赶紧捡起地上的衣服,弄灭火把,扛着唐婷就往山洞里面跑。 可这山洞越往里面越窄,乔老八体力耗尽了,他索性把唐婷藏到了山岩的缝里,然后自己躲到了远处的一块大石头后面。 “光灭了,洞里面一定有人!”陈河说道。 林老大拽住陈河,“妹夫,这里面的路你不熟,我和老二在前面开路,你跟着我们!” “好!” 一人之高的杂草遍布荒山,陈河等人就像是在钻迷宫一样,原本那山洞有些许亮光,还能有个指引的方向,可现在这光灭了,林老大和林老二只能乍着胆子,往里面走。 “啥玩应软乎乎的?”林老二脚下踩了个东西,他把火把往地下一照,当即“妈呀”一声,吓了个半死。 “咋了?”林老大转回身看他。 第九十八章 别躲了 只见,林老二脚下踩着的竟然是只死猫,瞪的老大的眼珠子被火把一照,亮着绿光,就跟鬼火似得,也不知道是被啥猛兽给吃了,整个肚子都被撕开了,肠子流了一地。 “可能是狼掏的,别害怕。”林老大道,“不过狼那玩意不吃野猫,就是拿它玩,刨开肚子整死了,就跑了。” “不过咱们还是小心点,看样子,这野猫刚死,狼兴许没走远。” “妹夫,你跟紧点。” 林老大还是有点经验的,他观察着杂草被踩踏倒下的方向,查出了线索。 “这边走。” 他带头,很快,就找到了那处山洞。 他举起火把,往山洞里面一探,“这里面挺深的,要藏个人也容易,就是怕……这里面藏得不是人,是个啥猛兽。” 说完,林老大用嘴吹了个哨子,然后捡起地上的碎石子,往山洞里面扔,弄出动静。 片刻后,他道:“应该没啥危险,兴许唐知青就被人绑到这里面了。” “哥。”林老二有些害怕,“你说会不会是这山里真有野人啊,你记得不,咱们小时候,老一辈人就说这山里有野人,深更半夜他们就会跑下山,到村子里面抓女人上山,村里好多女人都丢了,那就是被野人抓去当媳妇儿了。” 林老大不信,他摇着头,“那都是假的,老一辈瞎说的,咱们活了这么些年,也没见有啥野人啊,我估计那时候村上的女人丢了,都是被拍花子的掳走卖到窑子里去了。” 林老二心安的点了点头。 此时,陈河道:“大哥,二哥,为了安全起见,你们在洞口守着,我进去看看,要是里面真有什么猛兽,我就叫两声,然后你们赶紧跑!” 闻言,林老大坚决不让,“那怎么能行,曼婷让我们来保护你,遇到危险,我们哥俩咋能抛下你不管呢,要上就一起上!” “对,都是爷们,没啥可怕的!”林老二也鼓起了勇气。 “好!”陈河道。 三人齐齐往山洞里寻去。 两支火把,把漆黑的山洞照亮,那偌大的铺着红布的草垛十分显眼。 陈河见状,心里一紧。 唐婷确实被绑架到了这里,而且很可能…… “我估计这小子肯定是听见了动静,躲起来了!”林老大道,“这小子,肯定还躲在这儿,老二,搜人!” “好!” 陈河和林家兄弟一路往山洞里面搜。 乔老八很聪明,着急害怕之余,还抹去了自己的脚印。 可在聪明的耗子打了洞也会留下痕迹。 很快,陈河就发现了异样,他举起火把,往狭窄的山洞内部看去,那地上零星散落了几根杂草,是乔老八身上沾上,慌忙逃窜的时候掉下来的。 几根杂草边,就是一个巨大天然原石。 陈河拦住了林老大林老二,示意他们俩别说话,然后他捡起地上的碎石,朝着大石头后面撇了过去! “砰!” “砰!” “砰!” 几块碎石直接击中了乔老八的脑袋。 乔老八感到脑门顺着流下了一股暖流,他抹了一把,脑袋差点被开了瓢,鲜血直流。 见了血,他才后知后觉的感受到疼。 “别躲了,出来吧!”陈河道。 林老大林老二一脸疑惑。 林老大站在一旁等着人出来。 林老二却已经等不及了,上前,走到大石头后面,一把将乔老八薅了出来。 “好小子,你属耗子的,可真会钻,这下可算是让老子找到你了,老子倒要看看你的庐山真面!” 林老二举着火把照亮,看清了脸后,他愣了一下,“老……老八!” 乔老八捂着脑袋,满脸写着无地自容,“二……二哥!” 林老二暴跳如雷,照着乔老八的屁股狠狠地踢了一脚,“别踏马叫我二哥,唐知青是你绑的?” “你小子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然敢绑架知青!” “二哥,你听我解释!”乔老八很惧怕林老二。 就因为林老二是村书记的亲外甥,乔老八想着抱哪棵大树都是抱,还不如抱最粗的一棵,他就跟着林老二混了一阵。 可林老二挺怂的,就知道听他爹的话,他爹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整天就知道埋头苦干。 乔老八跟着他混不到啥好处,就单方面跟他解体了,随后就沾上了一帮社会上的小混混,跟着他们吃喝嫖赌,还触犯了法律。 “你小子还想解释啥!”林老二朝着乔老八的胸口就怼了一拳,“你踏马的刚从牢里出来,就又思乡情切了,想要再回去蹲几年?” “二哥,我今天是鬼迷心窍了,你行行好,别报官,你要是报了官,说不准我就会因为这事儿挨枪子,我不想死,看在咱们以前的兄弟情份上,放我一马!” 林老二看着乔老八苦苦哀求自己,心里有些软了,毕竟以前都称过兄,道过弟,他也不想把事情做绝。 而一旁的林老大和乔老八来往不深,突然正义感爆棚的站了出来,“老二,这种连自己下半身都管不住的杂碎,你和他费什么话,直接报官,我看让他挨枪子都是开恩给他个痛快了,在过去,强奸良家妇女都得五马分尸!” “大哥,你不能这么绝情啊!”乔老八吓坏了。 林老大冷哼一声,“你是罪有应得,妹夫,你说对吧!” 陈河现在哪有什么心思给乔老八定罪啊,他现在最担心的是唐婷。 唐婷一向自尊自傲,要是她知道自己被眼前这个浑身恶臭的地痞子给…… 怕是救了她,她也不想活了。 陈河沉声道:“你绑架的那个女知青呢,在哪!” 乔老八畏畏缩缩道:“这个就是曼婷男人吧,妹夫,你听我说,我没对那个女知青做啥,我刚要……她……你们就来了!” “这是我妹夫,你踏马的有啥资格叫!”林老大很护犊子,大骂道。 乔老八当即扇了自己几个嘴巴,“都怪我,说错话了,都怪我嘴上没把门的!” “乔老八!”林老大又道,“我告诉你,今天这事儿不管你对唐知青做没做什么,我们都要给人家一个交代,惊官是免不了了……” 陈河赶忙扽了一下林老大的衣服,示意他谨言慎行。 他怕乔老八会因为这句话而积极求生,拼个鱼死网破。 第九十九章 灭火 乔老八心里的希望之火彻底被扑灭。 他明白了,自己今天是死是活都甩不掉这道官司了。 他眼见着林家兄弟五大三粗,壮实的跟两头牛似得,自己却活像是个泥里的小耗子,实力悬殊,硬碰硬,肯定是打不过了。 只见乔老八佯装着服软说道:“今天这事儿是我不地道,不论你们想咋解决我都配合。” 林老大一听,阴着的脸才放了晴。 “老八,你能说出这话,那就证明你这几年没白在里面蹲,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绑架的可是知青啊,这事儿可不是咱们爷们想包庇你就能包庇的。” “是,大哥说的对,我服从管理。” 林老大指了指地上的红铺盖,“你小子够会玩的,想在这洞房花烛?” “大哥,你也知道,我在里面憋了好几年,连个女人的手指头都没碰过,我现在出来了,那是见了老太太都觉得眉清目秀,我今天也是喝多了,脑袋一热,就把唐知青给绑了……” “别踏马找借口!”林老大骂道,“你把唐知青绑哪去了!” 乔老八眼珠子一转,“我把她藏外面了,我带你们去找!” 说着,乔老八系紧了棉裤腰就往山洞外走。 林老二一把拉住他,“你小子,别耍什么幺蛾子啊!” 乔老八吓得身上一哆嗦,他忙道,“二哥,我骗谁都不能骗你啊!” 说完,乔老八捞过林老二手里的火把,“就在外面那片树林根底下,我把她藏那了!” 陈河察觉到了异样,脸色一沉,“二哥,这小子不老实,不能让他出山洞,万一他跑了……” 此时,乔老八脸上暗暗泛出了狠意,没等陈河把话说完,他就把手里的火把扔到了铺着红布的草垛上。 扑的一下! 草垛上卷起了一阵火旋风,冒着腾腾黑烟。 只见乔老八发疯了似得道:“不给我留活路,你们也别想好过!” 那火旋风越卷越高,连成了一片,堵住了山洞口,阻隔了陈河他们的出路。 火光下的乔老八扭曲着脸,“这是你们逼我的!” 说完,乔老八像个耗子似得溜出了山洞,往深山处跑去。 “这小子忒阴了,竟然敢放火!”林老大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着实被吓到了。 林老二看着火越烧越大,也是不知所措。 “大哥,二哥!”陈河保持着应有的冷静,“咱们必须马上把火扑灭,不然等这火蔓延出去,整个山都得烧着了,到时候咱们也会因为缺氧被憋死在这!” “可是,咋灭火啊!”林老大着急的问道。 滚滚浓烟熏得他们睁不开眼睛。 “用土!”陈河道。 山洞里最多的就是土,只要有手,总能扒出一条生路! 说着,陈河和林家兄弟就把身上的棉袄蜕了下来,用来做装土的篮子,直到将燃烧的草垛扑灭。 他们三人筋疲力尽的靠在一起。 “真踏马的险!”林老大道。 “真踏马的精彩!”林老二劫后余生,“差点被烧死!” 林老大从怀里掏出了半盒烟,“老二,来一根!” “刚踏马的吸了一肚子的浓烟,都吸饱了!”林老二累的半死,两只手在地上刨的血肉模糊。 三个人,空手刨了百斤的黄土,才把火给压灭。 “让乔老八那小子摆了一道,他这一跑,可就不好抓了!”林老大嘴里叼着烟,手里划着火柴道。 林老二见状,骂了一句,“擦,你别再整出火来,那咱三直接原地就炼了!” 林老大不由分说地吸了口烟,一脸满足,“真踏马应该把今天写进咱们林家族谱里。”随后他又叹了口气,“就是不知道这唐知青被藏在哪了,咱们还是别歇着了,赶紧出去找吧,晚了,再让狼掏了。” 陈河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不用出去找,人肯定在这洞里,乔老八连入洞房的床都搭好了,肯定不会把人藏到外面!” 说着,他掏出手电筒,往山洞里面寻了过去。 林家兄弟跟在后面护体。 亮圈照亮山洞,很快,陈河就在山洞岩缝里找到了昏死过去的唐婷。 他特意检查了一下唐婷的衣服,除了沾了点杂草和尘土外,整整齐齐没有任何损坏。 陈河彻底松了口气。 “现在咋整啊,这人昏迷不醒,不是被乔老八那小子下啥药了吧?”林老大问道。 陈河摇头,“不是下药,唐婷后脑勺有很重的击打伤,应该是乔老八为了打晕她干的。” “睡得这么死,我还以为是乔老八给他下了蒙汗药了呢,那咱们赶紧下山,找个大夫给她看看吧。”林老大又续了根烟,他不是烟瘾犯了,而是想靠着吸烟麻痹大脑,忘掉恐惧。 陈河眼皮一挑,“蒙汗药?” 林老大一愣,“啊!” “村里蒙汗药很多嘛?” “给人吃的没有,有给牲口吃的,生产队种猪发情的时候整宿整宿的折腾,就给喂点蒙汗药,老管用了。” “这玩应儿谁管的?” “宋五呗,他统管生产队物资。” “……” 林家兄弟在前面开路,陈河扛着唐婷在后面跟着。 一行人安全的下了山。 等到了知青宿舍,王芳正焦急的等着,她已经准备好了,如果陈河天亮之前没有把唐婷找回来,她就去打电话找督导组。 当她看见陈河安全顺利的把唐婷带回来,赶紧冲了上去。 “这是咋回事,她是喝多了睡过去了吗,在哪找到的?” 林老二一脸气愤道,“因为她,我们仨差点死山上!” 闻言,王芳知道事情并不像她想的那么简单,她道:“陈河,这次多谢你了。” “宿舍没其他人知道这事儿吧?”陈河问道。 “没有,聚会上他们都喝多了,这会儿都睡得很死,没人发现异常。” “那就好,唐婷受伤了,但这大半夜也不好找人瞧,明天我让人偷偷过来给她看看,别打草惊蛇,传出去对她名声不好。” “我知道。”王芳连连点头,“但找人就不用了,我看过临床医学的书,多少懂点医学知识,她这点伤,我就能给她处理了。” 第一百章 缉拿小队 林家兄弟这一夜被折腾的身心俱疲,他们俩也算是完成了妹子的嘱托,顺利保护陈河上山下山,至于受伤昏迷的唐婷…… 那不是他们哥俩想管能管的事儿。 乔老八跑了,但好在人找回来了,他们俩也能心安的回去补个觉了。 随之,陈河把唐婷扛到了知青宿舍,但他也不能久留,在王芳查看了唐婷的伤后并说:“没啥大问题,就是被打晕了,伤口已经消毒了,估计明早就能醒了,陈河,你也辛苦一晚上了,回去休息吧。” “还有……” 王芳满脸写着亏欠二字,“这事儿是我对不起你,我真不该怂恿唐婷去做那种事情,另外我也想向你媳妇儿道歉,私下我当着唐婷的面儿说了她很多的坏话,但……” “陈河,你知道的,我和唐婷是好朋友,我实在是心疼她的处境……即使你成了家有了孩子,但你和唐婷曾经的那段感情是怎样都抹不去的,你根本无法体会到一个女人对于一段以遗憾告终的感情的那份放不下。” “你可以娶妻生子,忘掉一切,可唐婷忘不掉。” “陈河,如果你还把唐婷当成朋友,就请你以后多来看看她。” 此时,陈河淡定的都有些让王芳心慌。 “我很了解唐婷,她不是一个离了情爱就无法生活的人,她所遭受的苦痛不及我当年的十分之一,不过我早就选择不恨她了。”陈河眼神寂寥的像是一滩死水,“你知不知道,你们今天口里所谓的为爱拼命,给多少人惹来了麻烦?” “下乡这么多年,吃了这么多苦,难道你们就一点没开化?” “还跟个活在爱情中的无知少女一样?” “王芳,唐婷的情感不需要你去证明,她也不需要你去当什么军师!” “你知不知道,因为你愚蠢的脑子灵机一动,差点毁了唐婷的清白?” 王芳被陈河骂哭了。 并被他激烈的话语鞭挞的体无完肤。 甚至陈河出了知青宿舍,王芳还在哭。 陈河就是有意说这些话的,他必须要狠狠的骂醒王芳愚蠢的脑子。 陈河身心俱疲的赶回家,进了家门,看到那一盏为自己而留的小灯,他一切的忧愁烦恼就都烟消云散了。 大门紧锁,陈河和林曼婷有独属于他们之间的小暗号。 只见陈河用脚踢了三下大门。 哐! 哐! 哐! 屋里,正坐立不安的林曼婷脸上瞬间涌现出了笑意。 “回来了!”她等不及的开门,冲出屋。 见陈河毫发未损的站在门外,林曼婷不禁的流出了眼泪。 她手忙脚乱的拿着钥匙开锁,嘴上说着,“一切还顺利吗?” 当开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河就拥了上去。 她小小的一只被陈河紧紧的裹挟在怀里喘不上气。 “我要闷死了!” 闻言,陈河直接将林曼婷公主抱起来,头凑上前去,深情的吻在了她的脸上。 “我好想你。” 林曼婷被陈河牢牢的抱着,她瞪圆了眼睛,惊诧的看着他,“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唐知青找到了吗?” “找到了。”陈河答道,然后将林曼婷抱进了屋子。 “门还没锁呢。” “不急!” 屋里,两个小家伙一如既往的睡得香甜,雷打不动。 陈河把林曼婷抱到炕上,就像是块黏糕一样,粘着林曼婷甩不掉。 林曼婷察觉到了异样,“阿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儿,你告诉我,唐知青到底怎么丢的?” 陈河看着林曼婷,一副视她为珍宝的样子,“媳妇儿,谢谢你,为了我,连夜去求大哥二哥保护我上山。” “傻子。”林曼婷露出了娇嗔的笑,“咱们俩是夫妻,你和我说什么谢啊,后山那么危险,我怎么能干看着你去涉险呢,可我又蠢得很,一点都不熟悉上山的路,所以我只能去求大哥二哥了。” “唐知青她……还好吗?” 陈河把事情的经过一一和林曼婷坦白。 惊恐之余,林曼婷也在担心。 “乔老八跑了,那他会不会报复?” “要不咱们报官吧,报官去抓他,乔老八绑架知青,强奸未遂,这是重罪,咱们不能轻易放过他。” “不行……” “报了官,督导组就会彻查,那这件事儿就会人尽皆知,人言可畏,唐知青怕会被人议论清白……” 林曼婷的小脸上写满了惊恐。 她无比的善良,善良到让陈河爱不释手。 即使知道了唐婷被人撺掇的要给陈河下蒙汗药,可她还是在全方面的为唐婷考虑。 “我是女人,所以我更能理解女人处境的艰难。”林曼婷道。 “阿河,我想乔老八是罪该万死,可唐知青的清白才是最重要的。” 陈河点了点头,“万事难两全,可就这么放了乔老八,他以后肯定会变本加厉的报复,我想唐婷会有她的主张。” “你的意思是说,唐知青会主动要求报官缉拿乔老八?” “唐婷是个很倔强的人,乔老八想要玩弄她,已经是触碰到了她的逆鳞,她不会让乔老八好过的!” 陈河确实非常了解唐婷。 唐婷第二天一早醒来,就独自去了乡督导办,举报乔老八实施殴打绑架,强奸未遂! 督导办当即成立缉拿小队,全力追捕乔镇江! 整整三天三夜,数十名督导员备齐武力资源,将红山子马头山搜了个底朝天,却未见乔老八的一丝踪迹。 发生这么严重的事件,县里都轰动了,接连派了不少领导下来审查。 尹凤祥惴惴不安。 其实他是不想引起这么大轰动的,本来唐婷找他要报官,他想着先劝几句,把事情稍微平息一些,然后再想解决办法,可谁知道,唐婷见他犹豫不决,转身直接去了乡里督导办,闹得沸沸扬扬,人心不安。 这几天,他就感觉自己脑袋上这帽子老是戴不安稳。 “这事儿再怎么闹,还能把你这村书记的头衔给闹下去啊!” 半夜里,那素芝瞧着尹凤祥躺在被窝里睡不着,翻来覆去的烙饼,便说道。 “你懂啥啊,我是怕有人拿这事儿给我做文章。” 第一百零一章 有包庇嫌疑 “我看你就是自己给自己太大压力了。”那素芝道,“官场上的那点套路我都懂,只所以这事儿闹得沸沸扬扬,是因为有的人想靠着这事儿弄成绩升官呢。” “你放心吧,你个芝麻大点的小官儿,人家根本没空搭理你,睡觉吧啊,大海给我来信了,说让你配合缉拿小队办案,好好表现。” 闻言,尹凤祥直接从被窝里坐了起来,他摸黑从裤兜里掏出了洋烟卷和火柴。 闻着呛人的烟味,那素芝生气道:“说了多少次了,别在被窝里抽烟!” 尹凤祥全当没听到,自顾自的抽着。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他现在慌得很。 “明天给我拿俩钱。”尹凤祥道。 “你又要钱干啥?” “去乡里打点打点。” “有啥可打点的!大海都说了,这里面没你啥事儿,你就好好配合督导组查案就行了,整天就想着拿钱铺路,你搁村上挣得那几个子儿,咱家过日子铆大劲都不够,你张嘴闭嘴找我拿钱,我上哪给你弄去。” 说着,那素芝拽起了炕边的灯绳。 灯光晃着尹凤祥满是愁容的老脸。 那素芝见状,晓得事情不对劲儿,她从炕上坐起来,对着尹凤祥发出质疑,“你跟我说实话,那女知青和乔老八到底咋回事,我瞧着你这几天不是好样,你是不是又惹祸了?” “别问了,睡觉吧。”尹凤祥掐断了烟,“瞅我干啥,闭灯睡觉!” 尹凤祥要躺下,那素芝却扯着他不让他睡,“到底咋了啊,自打那女知青到乡里报案,你是唉声叹气,觉也不好睡,饭也不好吃,你说你明天要去乡里打点,让我拿钱,那你让我拿钱也该让我拿的心里明白吧。” “老头子,你是不是摊上事儿了?” 尹凤祥无奈的摸了一把老脸,愁苦的叹了口气,“这回我不只是摊上事儿了,是摊上大事儿了!” 那素芝的脸瞬间就垮了下来,她知道尹凤祥不是个轻易就乱马脚的人,这回兴许是真捅出篓子了,她忙问道:“到底咋了,有事儿你得和我说啊,你别瞒着我,叫我心慌!” 尹凤祥苦涩的摇了摇头,“这回我这官位是坐到头了。” 说罢,他又点了根烟。 “明天我先去乡里找大海,让他领我见见上层领导,先给人家塞俩钱,探探口风。” “你寻思啥呢,那上层领导是你个泥里蛄蛹的村书记想见就能见的嘛,你这人就这样,越问你,你越不吱声,搞得我这心悬着。” “告诉你能有啥用,你能解决啥问题!”尹凤祥把气撒在了那素芝身上。 “你看你这人,在外面没本事,回来拿我当出气筒,我不寻思你和我说说,心里能痛快痛快嘛,尹凤祥,你爱说不说,不说拉倒,你不是有本事嘛,你有本事你别去找我弟,我那家这些年给你刷的屎盆子还少嘛,你真狼心狗肺,竟然这么对我!” 尹凤祥被那素芝这么一搅和更是满脑子浆糊,“你别跟我叽咕了行不,让我消停一会儿行不!” 他深深叹了口气,“唐婷去乡里报案前找过我,我当时害怕影响不好,就挡着拦着没让她去,我当时是想着这事儿太大了,搞不好我都得受影响,我就想着先找几个家里人到后山把乔老八寻摸到之后或是报官或是私了……” “可谁知道唐婷性子那么倔,不等我话说完,她转头就去乡里越级举报了……” 那素芝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闻言只是松了口气道:“越级举报就越级举报呗,这事儿就像是吃了个死苍蝇,心里难免恶心,人家是城里人,眼界比咱们宽,人家不在乎名声,就是想让罪犯伏法,只要咱们办事儿有章程,谁也查不到咱们头上。” “该有的手续咱们都不差,她去乡里,拿着你给开的证明,你也认定了乔老八有罪,这事儿咱们撇的干净。” 尹凤祥哀怨的看着那素芝。 那素芝感受到尹凤祥目光的注视,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后脊背一阵发凉,头皮绷紧了,小心翼翼的试探询问,“你……该不会……没给那个女知青开证明吧?” 尹凤祥没说话,等于默认。 那素芝顿时感到头疼欲裂,直翻白眼根子,她吓得像根面条似得瘫倒在被窝里,嘴里哼哼着,“哎呀~这下完了,尹凤祥啊尹凤祥,你一天你净惹祸啊!”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是你挡着拦着就能藏得住的嘛,我说你这两天咋这么怪呢,合着你憋了把大的啊!” “这下完了,现在这事儿闹得这么大,县里都轰动了,还成立了缉拿小队,本来这越级举报你就有失职的罪,乡里一调查,就会查出你没给开证明,到时候……” “你都有包庇的嫌疑!” “这么大的事儿,你以为是到乡里打点几个领导就能糊弄过去的嘛,你一身骚,说不定大海从中都得跟着吃瓜落!” “我们那家算是要败在你手上了!” “好,那素芝,这话是你说的话啊,我连累你全家了!”尹凤祥暴跳如雷,“咱们明天就去离婚,我不拖累你,离完婚,我找根麻绳我就上吊,我也不活了,我一个人担着,我谁也不连累!” 闻言,那素芝委屈的哭出了声,“你个挨千刀的,我为了你,好好的乡里日子我不过,我嫁给你,我到这鸟不拉屎的农村,我给你生儿育女,拉着全家给你铺路,我哪点对不起你了!” “我掏心掏肺的对你,我是一点没把你交下啊!” “大半夜你嚎啥!”尹凤祥拽起枕头撇到了那素芝身上。 那素芝被痛击,她发疯似得朝着尹凤祥扑了过去,挥着拳头,“你敢打我你,老娘跟你拼了!” 那素芝那几拳就跟给尹凤祥挠痒痒似得。 只见尹凤祥一脸不耐烦的把那素芝撂倒了,“别作了行不,你让我多活两天,行不!” 那素芝早已经哭的泪流满面,“那你说咋办,你捅了这么大娄子,咋收场啊!” 第一百零二章 亲眼目睹 “听天由命吧!” 尹凤祥道。 这事儿太大了,濒临失控,不是他一个人就能拿捏住的。 那素芝静默了半天,泪干在了脸上,她忽然开口,“老头子,要不咱们找找陈河吧,我可听说以前没知青下乡的时候,陈河和唐婷的关系匪浅。” “说句青梅竹马都不为过。” “俩人可是差点就在一块了,” “凭这层关系,陈河的话唐婷就一定能听。” 尹凤祥皱着眉,“你这又都是从哪听的风言风语啊,你嘴上有点把门的,陈河好不容易能和曼婷在一块好好过日子了,这事儿要是传到外人耳朵里,这两口子非得打仗不可。” 那素芝白了他一眼,“咱家都啥光景了,你还惦记别人,火燎屁股,你不急我急!” “明天一早我就去找陈河,那唐婷还是陈河从后山给救回来的呢,我就不信,那小丫崽子能忘恩负义。” “只要她咬定是自己越级举报,事先根本没通知你,咱家的危机就解除了。” “这些年咱家也没少帮陈河,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我就不信,陈河能见死不救!” 说完,那素芝又道:“闭灯睡觉,养足精神,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 寂静的冬日深夜,凛冽的寒风裹挟着雪花,将原本干涸冻裂的土地铺上一层银霜,似乎要将所有的阴暗与危险都盖在纯白之下。 这个夜里,有人躺在温暖的被窝呼呼大睡,有人却为了活命东躲西藏。 为了躲避缉拿小队的追捕,乔老八连续几天几夜,都躲在深山里,渴了就吃地上的积雪,饿了就啃草皮,弄得像个野人。 “城里人是真踏马狠!”他躲在岩石缝里,嘴里啃着冻冰的野草根。 这深山里气温要比山下低将近十度,即使再冷,乔老八也不敢点火取暖。 气温极低,他身上的棉衣早已经无法御寒,他已经濒临死亡线。 他躲在岩石缝里,对外面的情况只略知一二。 这几天,缉拿小队白天搜山,晚上就地驻扎,他一点喘息的空间都没有。 可今天晚上,缉拿小队竟然全都下山了。 乔老八看着黑压压的天,来势凶猛,怕是会有暴雪将至,他估量,缉拿小队正是因为这场即将来临的暴雪才临时选择下山的。 一旦下起暴雪,那这深山就是一座天然的死亡牢笼,是人都逃不过。 乔老八暗下决心。 自己绝不能死在这! 吃了些积雪,啃了些草根,填饱肚子,增加体力,乔老八准备趁着这个机会下山! 他爷是村子里的老猎户,当年枪杆子还没有被禁,他经常和他爷上山打猎,所以对这山中的地形很熟悉。 他有自信,只要自己藏在山上,就算再来几个缉拿小队,都拿他没办法。 可夏秋两季还好,这深山里有泉水喝,有果子吃,时不时还能弄到只野兔子打牙祭,乔老八就是住上几个月也不妨事。 可深冬气候恶劣,再一下场暴雪,肉体凡胎是真承受不了。 乔老八今晚就是冒着被抓的风险,他也要下山。 不然就只能被活活冻死! 缉拿小队已经撤了,乔老八下山就变得很容易,甚至他摸黑还找到了缉拿小队的驻扎地,在一堆垃圾里捡到了两瓶吃剩的肉罐头! 即使肉罐头已经冻得梆硬,可饥肠辘辘的他还是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 补充完体力,他继续小心的像山下摸索。 为了躲避追捕,他没有直接从后山脚下直到红山子沟,而是选择多走了十几里地,绕道从高山子沟下来,然后走小路去了红山子沟。 他想过,逃过追捕顺利下山后,他要弄到点钱傍身,然后找他在狱里结拜的大哥,先偷渡到境外保命! 只是傍身钱实在不好弄! 他思来想去,只有一条路可走。 当年,他亲眼目睹了王大发的死! 那年,他在乡里跟人填大坑输了几百块,他就找人贷了点钱,那钱利滚利,光利息一天就三四块钱,他实在是受不住,为了还钱,他打起了后山的注意。 他从小就和他爷乔猎户上山打猎,有一手好功夫,可后来禁猎了,枪杆子也被收了,他原本泡在油水里的日子也到头了。 他着急还钱,就想着搏一把。 现在市里行情好,一只野兔子到黑市不要票能卖到五六块钱,要是能打到熊和梅花鹿那收益就更可观了,黑市有专门收熊掌熊胆鹿茸鹿鞭的入药,要是运气好,他半个月内就能把欠债还上。 为了这,他自制了一把木箭,扛着就上了后山。 可他前脚刚打到了只肥大的傻狍子,后脚就见山下走上来几个人。 来人正是许安泰许文父子,还有王大有。 只见他们扛着个麻袋上来,等到一处山沟,就把麻袋里面的东西倒了出来,竟是个人! 那人正是王大发。 许安泰让许文和王大有把王大发扔到了山沟里,然后还仔细的抹除了一切痕迹才下山。 等人走后,乔老八乍着胆子跳到沟里,伸手一探,那王大发一身酒气,脸皮青紫,早已经死透了! 乔老八被吓得不轻,赶紧从沟里出来,扛着傻狍子就下了山。 没隔多久,村子里就传出王大发失踪了,再最后,就传出了王大发喝多了失足掉到山沟摔死的消息。 乔老八将前前后后都连在一起仔细回想了一遍。 他断定了,王大发的死跟许家父子和王大有脱不了干系! 王家穷,骗不出几个钱。 可许家是个富户。 乔老八打定主意,要从许文身上弄一笔钱! 趁着夜里黑,乔老八偷偷摸到了许家。 许家四间房子。 上房两间住的是许安泰两口子和许鲜儿。 左边偏房原先住的是许强,许强进去后就空着。 右边偏房住的是许文和许欢。 许文这几天从乡里回来,就在家里住着。 今晚,许安泰两口子不在家,去了高门子村坐水席,最早也得明天中午回来。 许欢也跑出去打牌,不知道醉死在谁家了。 许文媳妇儿也还和许文闹脾气在娘家住着,许安泰多次让许文去接人,许文就去了一次,李梅故意拿乔不回来,就想着让许文哄她,可许文不惯她的脾气,去了那一次,就再没去过。 今晚,这偌大院子,就许文一个了。 第一百零三章 致命威胁 乔老八顺着院墙爬到了许家院内。 他四处打探了一下,深更半夜,许家竟然只有许文一个人住。 “天助老子!”他道,然后摸到了许文住的偏房,门没落锁,他直接溜了进去。 屋里没光亮,伸手不见五指,乔老八失脚竟然踢翻了外屋地的尿壶。 叮咣一声,让本就没睡熟的许文心里一惊。 乔老八也被吓的一咧嘴,他蹑手蹑脚的贴在墙根,听着屋里的动静。 许文刚喝了点酒,昏昏沉沉的躺在炕上懒得动弹,闻声,他还以为是屋门没关严,耗子溜进来弄出的动静,所以根本没在意,翻个身继续睡。 屋外的乔老八见自己弄出这么大动静许文都没反应,立刻胆子大了起来,他摸到了窗台上的煤油灯,点了起来。 漆黑的外屋地有了微弱的亮光。 他见许家的日子也太好过了,案板上竟然放着一盘吃剩的酱牛肉和好几个发面大饼。 从山上一路逃下来,他的体力已经告竭,饿的前腔贴后腔,他也顾不得了,用着脏手抓起盘子里的酱牛肉就往嘴里送。 吃光了酱牛肉后,他又拿起发面大饼发狠的吃了起来。 饿了好几天,他总算是捞到了一顿饱饭。 此时,屋里的许文听着屋外隐约传来的吧唧嘴的声音不耐烦的骂了一声,“妈的,死耗子,大半夜来老子家打食!” 说完,他掀被而起,抄起炕沿底下的火铲子就推门出去,势要把偷吃的耗子一网打尽。 可当屋门被他推开,只见乔老八吓得蜷缩在半人高的樟木碗柜下,嘴里还嚼着没咽下去的发面饼。 许文见状吓得脸色发白,他还以为是自己睡毛楞了,瞧走了眼,他摇了摇脑袋,使劲儿的睁开了本就不大的眼睛,瞪成了圆球后在定睛一看。 根本就不是自己睡迷糊了,就是有人半夜过来偷食吃。 他大骂道:“杂种草/的,竟然敢跑到老子家里偷食吃!” 说着他抄起火铲子就抡了上去。 乔老八一个闪身! 许文那一火铲子直接把樟木碗柜劈开了花,里面的锅碗瓢盆叮当乱响。 乔老八被吓得够呛,可转念一想,自己手里有许家那么大个把柄,自己现在是爷,许文就踏/马的是个孙子,有什么可怕的。 “许老弟,你这性子,太燥!”说完,他用着漏棉花的衣服袖子擦了擦嘴上的油,丝毫没有将许文放在眼里的走到水缸前,舀了一舀子水,咕嘟咕嘟的喝了个畅快。 随后,才漫不经心的又道:“我难得来一趟,你就摆出这阵仗迎我?” “你这小子也太不仁义了,有烟没,给我来一根,嘴里刺挠!” “嘴里刺挠就踏/马的去嚼玻璃碴子!”许文不忿的道,他才认出,眼前的人就是正在被通缉的乔老八,心惊之余,他更多的是疑惑。 缉拿小组整天整宿的搜山捉人,这小子不仅没有冻死饿死,竟然还躲过了重重追捕活着命下山了。 乔老八见许文对自己这么不客气,他当即道:“你小子现在在我面前装大爷,一会儿就得在我面前装孙子。” 许文冷脸皱眉道:“乔老八,你这话是啥意思,别忘了,你现在是通缉犯,只要我喊一嗓子,马上就有人来抓你。” “那你咋不喊?”乔老八有恃无恐。 许文笑道:“我这个人向来不做没有好处的事情,抓了你,我又没有钱拿,甚至还有同流合污的嫌疑,再说,我和陈河是死对头,你又差点睡了他的青梅竹马,这么算起来,咱们还是同一阵营的。” “你小子挺鬼道。乔老八颇为赞赏的点了点头,“就是太过于好色,色字头上一把刀,你可得当心啊,别因为女人把命搭进去。” “你绑了大队的女知青,想要跟人家苟合,现在闹得满城风雨,成了通缉犯,你还有啥脸说教我。”许文一脸不屑的道。 “我和那些女人们在一起,都是她们上赶着我,不像你。” 乔老八微微一笑,“你还……怪自信的。” 不过他现在是脑袋悬在了刀尖上,可没那么多闲工夫和许文扯皮,“许老弟,我今天过来呢,也没别的意思,你也知道,我现在是啥境况,那个城里的骚娘们真是狠,老子都没碰她,她就闹得全城都在通缉我,我现在是入了穷巷,没法回头了。” “所以……” 乔老八舔了舔干涩出血的嘴唇,“你给我拿俩钱,让我度过这个难关,等我到了境外,赚到钱,我第一个把你接过去享福。” 许文像看傻子一样的看着乔老八,“你让我给你拿俩钱?” “你是哪路的山神野鬼啊,我凭啥给你拿钱啊,乔老八,我没找人抓你都是对你的再造之恩了,你还想管我要钱?” “滚你娘的!” “一盘子肉你吃痛快了吧,老子还没管你要肉钱呢,好家伙,倒反天罡,你还有胆管老子要钱!” “你现在是全城通缉的要犯,抓住了,就得崩,你踏/马的还异想天开去境外?” “你个旱鸭子,进了大海你不怕淹死啊!” “赚钱?” “赚你奶奶个大头鬼的钱!” “许文,你别踏/马的给脸不要脸!” “给脸不要脸的是你!” “好,许文,你有种!”乔老八气歪了脸,嘴角扯出一丝阴笑,“我是通缉犯,那你是啥?”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 “你身上担着王大发的一条命,你都活的这么潇洒,我踏/马的咋就一定得被判死罪?” 许文眼前一黑,愣在原地,脸歘的一下变成了青紫色,耳边响着乔老八一阵比一阵高的讥笑。 “彻底傻了吧?”乔老八上前像逗狗似得拍了拍许文的脸,“你说,是我的罪大,还是你的罪更大啊?” 说完,乔老八还觉得不够,他直接扯过了一旁的木凳子,悠闲的坐了下来,然后道:“我现在可以十分肯定,王大发就是你杀死的,你爹许安泰替你掩盖真相,是帮凶,至于王大有,他那个熊样,过年连杀鸡都不敢,更别说杀人了,何况还是他亲哥呢!” “他是被你连累的吧?” “我要是举报你,戴罪立功,活命肯定是没问题的,到时候挨崩的可就是你喽。” 第一百零四章 早晚有败漏的一天 许文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好像被什么东西压着了,怎么那么重呢? 他看着乔老八一脸得意的笑。 原来是自己的天,塌了! 他仿佛感觉到了自己的后背正在被一把枪杆子抵着。 他身上一阵发冷,浑身止不住的颤。 王大发的事情一直有他爹帮他顶着,他一直都有恃无恐,从没想过会有事情败露的一天。 可乔老八上门来给他递了一副死牌。 此时,他还在强装镇定的道:“你说我杀死了王大发,你有啥证据嘛,你去举报,拿不出证据,我可以告你诽谤!” 乔老八冷笑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懂点法,可拿着你没做的事儿去举报你,那才叫诽谤,都是带把儿的爷们,咱就别装了,王大发是怎么死的,你和你爹心里都清楚。” “我也清楚。” “当年,你和你爹还有王大有去后山抛尸,我都看的一清二楚,明面上都说王大发是失足从山上摔下去死的,但我当时可看清了,王大发一身酒气,身上还有伤,明显是被活活打死的。” “我猜你杀人抛尸的原因是因为王大发那个哑巴媳妇儿吧。” “王大发为人憨厚,一直都是老好人,可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你给他带了那么大一顶的绿帽子,我就不信,他能白白的受着?” 许文彻底慌了。 乔老八说的全对。 他看着乔老八,眼里涌出了杀气。 “老哥。”他喊了一声。 乔老八满意的点了点头,“对喽,这才有礼貌嘛。” 许文脸上挤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老哥,咱们爷们讲究的是一个和气生财,王大发是咋死的,我是真不知道,但既然你今天来了,也实在是遇到了难事,你说个数儿,只要别太过分,我都满足你。” “算你小子敞亮。”乔老八右手比划了一个数儿。 “什么,800块钱,有踏/马你这么为难人的嘛!”许文怒声道。 “那你觉得为难的话,咱俩就没得商量了,我这边势如水火,正等着戴罪立功呢,你好好掂量掂量,是你的命重要,还是800块钱重要,对了,你爹也是帮凶啊,你们一家子都进去了,剩下那帮老弱病残……” “啧啧啧……你想想,那得多惨啊!” 闻言,许文忍下了心中的怒火,无奈点头道:“好,800就800,拿了钱,你就赶紧滚,滚得越远越好。” “等等。”乔老八突然对着许文坏笑道:“这境外山高路远的,我得多拿点钱傍身啊,800可能不够,1500,咱们这事儿就算结了,你看成不,许老弟?” “1500?乔老八,坐地起价,你踏/马的这就有点太过分了吧,是个人也得讲点诚信吧,你刚说的800,现在转头又说要1500,你吃人真是连点骨头渣子都不吐啊!” “哈哈哈,我现在都踏/马的是亡命之徒了,活了今天,明天就不知道死哪了,我踏/马还讲什么诚信,别逼逼赖赖的,赶紧拿钱,老子的耐心是有限的!” 乔老八现在满脑子都想着逃命,哪还顾得上做人的基本道德,况且诚信这种东西,他压根就没有。 此时,许文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 乔老八出尔反尔,可见他压根就不是什么可信之人,今天他为了逃命过来威胁要钱,这一回把他喂饱了,那下次饿了,他还会来,甚至会吃的更多。 乔老八在一天,就留一天的祸患。 想到这,许文沉下心,开口道:“1500块钱太多,我手里拿不出那么多,但我爹的钱匣子里应该有,可他今晚不在家。” 一见许文磨磨唧唧的要推脱,乔老八当即发怒道:“我今晚就要见钱!” “好。”许文道:“那你在这等着,我去上屋取钱。” “等等,先给我来颗烟。”乔老八道。 许文掏出洋烟卷递给乔老八,然后只身往上屋走去。 乔老八的一颗烟抽完,许文从上屋回来,手里还拿着一沓崭新的钞票。 乔老八乐坏了,伸手就把钱抢了过去,然后用手抿着吐沫开始查钱。 “一十,二十,三十,四十,五十……” 许文悄无声息的走到他的背后。 突然,他手里一指粗的麻绳绕过乔老八的脑袋,套到了他的脖子上…… 只见许文狰狞着脸,咬着牙,使尽浑身的力气,死命的勒着乔老八的脖子。 乔老八被勒的喘不过气,拼命的挣扎着,他整张脸都憋红了,肿胀的像个猪头,脖子上的勒痕已经浸出了血。 他呜咽的发出吼声。 “许……文,你踏/马的……玩……玩阴的……” “留你活着,就是个祸患,只有你死了,才能永远保守这个秘密!” 许文心里也十分恐惧,他吓的流出了眼泪,数次他都想停手,可一想到乔老八活着就会后患无穷,他手里的力道就更重了。 索性,他闭上了眼,拽着乔老八靠到墙边,借此依靠,身子发力。 他将绳子越勒越紧,越勒越紧,直到乔老八脖子上的血渗到了他的手上,他才仓皇的松开了绳子。 乔老八哐当一声倒在地上,全无气息。 许文眼见那绳子已经深深嵌入了乔老八脖子上的肉里。 他累的瘫在地上,大口喘着粗气。 上次他是失手把王大发给杀了,他不是有意的。 可这次,他用了无比残暴的方式把乔老八给杀了。 他恐惧自己杀了人,可比起事情败露自己要被崩的下场,在他看来,杀人是微不足道的。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 乔老八不是自己杀得。 他是自己送死。 短暂休息过后,许文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他清理好现场,将乔老八手里的钱收好,其中有两张沾上了血迹,他扔到炉子里连带着带血的麻绳一齐烧了。 然后他又清理掉了地上的血迹,将乔老八的尸体装在麻袋里拖到后山脚下,随意找了颗树,将他吊了上去,做成畏罪自杀的现场。 处理好一切,许文回到家,将大门锁死,躲在屋里。 他望着窗外,一场暴雪席卷而来。 他心里祈求这场大雪要下的昏天黑地,好抹去一切痕迹! 第一百零五章 收队 一场暴雪将整个乡镇都淹没了。 早起,家家户户都开始敞门清雪,突然一道哀嚎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死人啦,死人啦!” 给生产队放羊的王二害怕大雪压塌了羊圈,风雪一停,他就马不停蹄的从家往生产队羊圈赶。 等他赶到的时候,半腰深的积雪已经将羊圈死死的堵住,里面的母羊咩咩的叫着,王二怕是前几天刚生的小羊羔被雪压死了,他赶紧拿着铁锹清雪。 等雪清干净,他才见羊圈后身围的栅栏被雪压塌了,他仔细一数,原本9只羊,竟少了两只,偏还是两只最肥的。 王二直接傻了眼。 丢了两只羊,这得赔多少钱啊! 他顿时就没了主意,心里就想着先把羊找回来。 他忙手忙脚的把羊圈修上,然后就往平时放羊的后山去寻羊。 半腰深的大雪壳子,他数次被埋在里面出不来,可一想起丢了两只羊,要赔不少钱,他就在雪里硬拱着往后山去。 可等他到了后山,就见那颗粗壮的吊死鬼树上真的吊死了个人! 脸色惨白,张着大嘴,舌头吐的老长,两个眼珠子瞪得像牛揽子一样大,红的要渗血。 他吓得拔腿就跑,边跑边喊着“死人啦,死人啦!” 嚷嚷的半个村子都听见了。 恰巧,尹凤祥和林众邦带着几个壮劳力出门给村上的几条要道清雪,正好撞见了这一幕。 …… 村上死人了,死的还是正在被通缉的要犯乔老八。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督导组派了一队人来,还有两个法医。 陈河听了消息,也往后山赶去。 此时,路上的积雪已经被清理干净,只见两辆绿皮汽车停在路上,督导组的人穿着军绿制服,腰间别着枪杆子,拉着封锁线,围住了案发现场,封锁线外围了不少人,嘴上都议论纷纷。 陈河赶到的时候,两名法医正在就地给乔老八进行尸检。 “死者,男性,年龄25~28岁之间。” “经检验,死者颈部存在明显绳索勒痕,颈部表皮有严重剥脱伤,依照死者口鼻处青紫色泡沫可推测,死者肺部出现了严重淤血。” “死者身上除了颈部的伤痕外,未见其他外伤。” “根据死者颈部勒痕状态,位置和深度检测,可判定死者为机械性窒息死亡。” “同志,机械性窒息死亡是啥意思?”尹凤祥上前问道,还抽出一盒洋烟卷给为首的几个督导组领导发了下去。 督导组组长王庆秋接过烟叼在嘴里,点上火,抽了几口后说道:“这都是他们的专业术语,意思就是被勒死的。” “哦。”尹凤祥点了点头,说完他又掏出了两盒好的洋烟卷趁人不注意塞到了王庆秋的外衣口袋里。 “尹书记,你这……太客气了。”王庆秋笑着道。 “自家兄弟,拿去抽个乐呵。”尹凤祥说完,王庆秋满意的点了点头。 “照现场来看,这个乔老八应该是畏罪自杀的。”王庆秋弹了弹手里的烟灰,皱着眉瞧了一眼横在地面白布上死的极其惨烈的乔老八,“这小子,老子派人在后山围剿他几天几夜都没见他的踪影,竟然自己吊死了。” 王庆秋说完,一个身穿白色大褂的年轻男子走了过来,他是负责这次尸检的副手,名叫郭晨。 他道:“王组长,乔老八死的有蹊跷。” 话音刚落,王庆秋的脸色就变了,“小郭,这么多村民可都在呢,你说话注意点,老王,这就是你带出来的好学生,口无遮拦!” 同样穿着白大褂的王福成闻言急忙上前拉着郭晨给王庆秋道歉,“小晨,快点给王组长道歉,现场已经勘测过了,也进行了一系列尸检,你说话要讲确凿的证据,否则影响很大的。” 郭晨一脸的不服气,“王老师,积雪已经被这些村民给清理了,现场被严重破坏,死者颈部的伤痕根本就不像是自缢!” “不是自缢,那你说是什么!”王福成原本和蔼可亲的脸变得狰狞,“如果你有证据的话,我们马上就可以展开调查,但你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说的都是空话。” 王庆秋在一旁不屑的看着郭晨,“黄口小儿,说的都是无稽之谈!” 接着,王福成对着郭晨道:“你这几天不用去组上了,这个案件也不用你插手,老老实实在家给我把学术报告写出来!” “王老师……我……”郭晨垂头丧气的褪去了身上的白大褂,然后跑到了车上。 王庆秋见状,忙和现场的尹凤祥解释道:“年轻气盛,一点都不懂规矩,自以为念了几年书,就了不得了,办案子讲究的是经验!” “是是是。”尹凤祥附和道:“年轻人急于立功,都可以理解。” 王庆秋舒展笑颜,“老尹,还得是你。” 说完,他又侧头小声和尹凤祥说:“你内弟和我说了你的情况,这次抓住了要犯,你也算有功,我也能给你表上一笔,你眼下的危机可以解除了。” “都是王组长带领的好,要是没有王组长,早就乱套了。”尹凤祥谦虚道:“王组长,你这回要高升了吧?” 王庆秋十分自信的笑了笑,“要不是为了给自己的前路添几块砖,谁接这烫手的差事啊,好在,犯人畏罪自杀,省了我不少功夫。” 说完,他掐灭了烟,大手一挥,“收队!” 督导组撤了,很快乔老八的案子被飞速的定了性。 畏罪自杀! 陈河疑惑,乔老八那种人死皮赖脸,为了活命能躲在后山几天几宿的不吃不喝,怎么可能跑下了山还上吊自杀呢? 陈河想起了那个进行尸检副手说的话。 乔老八脖子上的勒痕确实很怪,如果真的是自缢,那绳索怎么会嵌入皮肤那么深。 他越想越蹊跷。 如果乔老八的死真的存疑,那么谁会是幕后黑手,杀了一个本就必死无疑的通缉要犯,又有什么好处? 不过他看着王庆秋那么急于定案,就知道,这案子不会有什么下文了。 第一百零六章 把宋五抓了吧 陈河本想回家,却被尹凤祥叫到了村部。 乔老八的案子结了,可这队上又有新案子了! 昨晚暴雪,生产队丢了两只肥羊,王二认罪,是他昨晚喝了点酒,睡死过去,没及时清雪,让大雪把羊圈给灌了,导致羊圈栅栏被压塌,两只羊跑了出去。 可尹凤祥和林众邦去羊圈看了一圈,那羊圈栅栏不像是被雪压塌的,反而像是别人一脚给踹塌的。 前次丢粮,这次丢羊,明显是遭贼了。 可乔老八的案子刚落定,这个节骨眼,尹凤祥也实在不敢闹出风浪。 他今天把陈河叫来,就想着陈河见多识广,给分析分析。 陈河问着王二,“二哥,这几天你在羊圈边上有没有发现啥可疑的人?” 王二仔细回想着,他摇了摇头,“没啥可疑的人,无非就是生产队那几个,王榔头,李二毛子,宋五,孙石头,这都是生产队的老人,不可能做偷羊的勾当,我在生产队放羊这么些年,还是第一回遇上丢羊。” 陈河点了点头,“行,二哥,丢羊这事儿不赖你,你不用太自责,你这在大雪壳子里找了半天的羊,棉袄都湿了,赶快回家换一身,别弄感冒了。” “那……书记,林会计,我就先回去了。”王二叹了口气,“陈知青,谢谢你。” “客气了二哥。”陈河道。 王二走后,尹凤祥一脸疑惑,“小陈呐,我和你爹叫你来是让你给拿个主意的,你咋还让王二走了?” “孩子可能有他的想法。”林众邦道,“你先沉下心,听他说说。” 陈河笑了笑,还是老丈人了解自己啊! 他开口,“爹,三舅,不瞒你们说,前次队上丢粮,这次丢羊,我多少猜出是谁干的了。” “谁!”尹凤祥着急的问道。 “很可能是宋五。” 尹凤祥闻言,当即把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宋五那人我了解,老实巴交的,是个实诚的好人,不可能干这事儿。” 林众邦也不信,他道:“你三舅说的没错,宋五不是那样人,况且他在队上当了个小官,家里日子过得还可以,不能干偷鸡摸狗的勾当。” “对,他家虽然人口少,出力的不多,但一年到头,队上分的粮食也够吃,丢羊暂且先不说,他负责看粮,他能监守自盗嘛,这不是自己给自己穿小鞋嘛,不能是他。”尹凤祥道。 “可……”陈河沉声道,“万一他有逼不得已的理由呢?” “他能有啥理由?”尹凤祥依旧坚持己见,“他一不赌,二不嫖,老实巴交的一个人,他又是偷粮,又是偷羊的,那得有多大个钱窟窿等着他啊?” “儿女债,父母偿嘛!”陈河道。 他这话,引起了尹凤祥和林众邦的深思。 “儿女债?” “你说是宋亮啊?” 尹凤祥皱眉深思,“宋亮那孩子性格挺草/蛋的,不像他爹是个老实人,平时爱喝大酒,二十好几了,还没说上媳妇儿呢。” “不说宋五托人给他介绍了一个吗,高门子的,剃头冯刚的老闺女,两家都过彩礼了,这亲事黄了?”林众邦问道。 尹凤祥说:“早黄了,黄了都有半年了。” “拥护啥呀?” “那孩子不本分呗,人冯家闺女都没过门呢,他喝了点大酒就闯人闺女房里了,要不是冯刚两口子碰巧回家,那闺女就……” “出了这事儿,冯刚两口子一合计,这宋亮也不是啥本分人,爱喝大酒,喝多了耍酒疯,跟他过日子也是受气,就找宋五把婚事给退了,为人父母,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亲生闺女嫁火坑去啊!” “要是宋五是为了他儿子宋亮……”尹凤祥纠结的抹了一把老脸,“宋亮该不会在外面给人家填大坑,输了钱,宋五为了给他儿子还钱才……” “小陈呐!”尹凤祥的眼睛一亮,“你别说,还真有这种可能,宋五为了给他儿子还钱,先是偷粮,后是偷羊,不行现在咱找几个人把宋五给抓了吧。” “咱又不是土匪,不能没有证据乱抓人啊!”陈河道。 “那你说咋整啊,还报督导组啊,刚出了乔老八的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咱红山子在乡里都出名了,这在闹出偷粮偷羊的事儿,让外人看了,指不定得咋寻思咱红山子,咋寻思我这个领头的呢。” 尹凤祥就是怕脏了自己的脚面子,所以干啥事儿都畏手畏脚。 当初丢粮,他就压下来了不报,让村里人背后讲究。 这回丢羊,他还挡着。 陈河叹了口气,他真不知道该咋形容尹凤祥,自己这位德高望重的三舅。 “那照三舅的想法,想咋解决?”陈河问道。 尹凤祥犹豫片刻,“最好还是压下来,咱们内部解决,别再闹得沸沸扬扬了。” “好,这事儿我有章程了。”陈河点了点头,“爹,你回家通知大哥和二哥,明早跟我去趟乡里。” “去乡里干啥?”林众邦问道。 “去乡里找证据,偷了两只肥羊,他指定得卖吧,乡里有个黑市,高价收野兽家禽,偷了羊,他指定去那卖!”陈河道。 “去乡里啊?”尹凤祥面色有些难看,“咱们还是直接去宋五家里搜,方便快捷。” 陈河笑了笑,“三舅,那么多粮食宋五都有地方出手,你以为要真是他偷了羊,他会留在家里等着人发现嘛,今天路上都是雪,他一个人牵着两只羊太显眼,所以我断定,他会半夜出发去乡里。” “三舅不想把事情闹大,那咱就不能在村里抓人,直接去乡里,抓他个原形毕露,到时候也好解决!” “好,那就这么定了!” 尹凤祥同意了陈河的做法。 正当陈河要回家的时候,那素芝却匆忙赶来,手里还拿着一筐鸡蛋。 “哟,姐夫也在呢,正好,我过来找小陈说说话。”那素芝颇为热切的走到了陈河身边,“小陈,这鸡蛋是给满满买的,你拿着。” “舅妈,你这……”陈河接过鸡蛋,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第一百零七章 闹矛盾 尹凤祥瞪了一眼那素芝,那素芝瞧见了全当没瞧见,反而继续对着陈河热络的说话。 “小陈呐,最近挺忙吧,也没见你到家里去坐坐?” “还好。”陈河淡淡的道。 那素芝闻言道:“你这孩子,是不是还记恨上次舅妈拿账本的事儿呢,曼婷心里也气我呢吧,这阵子也没见她到家里找我说说话。” “舅妈,你多心了。”陈河有点不明所以,“曼婷现在一个人带着俩孩子,实在是分不开身。” 那素芝笑了笑,“还是你们两口子好福气,白捡那么大个儿子,多好啊,满满也有个大哥哥护着,你家日子是越过越好了,只是……” “舅妈,有啥话不妨直说。” “嗐。”那素芝叹了口气,“这不嘛,这阵子因为乔老八的事情,你三舅是劳心劳累,我刚过来的时候听见村里人说那乔老八自己下山上吊自杀了,这案子是结了,可我这心里却始终不落底。” “祥子媳妇儿,有啥话你就直说,别拐弯抹角的,听的人心里直发累!”林众邦说完后,扫了一眼尹凤祥,似乎在说,你媳妇儿又作啥妖? 尹凤祥一脸难为情。 “既然姐夫这么说了,那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那素芝跺了跺棉鞋上的雪,颇为高傲的继续说,“咱们都是亲戚,打断骨头连着筋,陈河,你虽是个入门的女婿,但这些年,我和你三舅都拿你当半个儿子似得对待,如今你三舅有难,你得帮啊!” “三舅有难?”陈河皱着眉头。 林众邦也满脸疑惑,“祥子好端端的有啥难了?” 那素芝故意挤出了两滴眼泪,“你们是瞧着我家祥子现在当这个官挺风光的,可他背后的难谁知道啊,咱们队上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他这个书记的椅子上是长满了钉子,别的不说,就说那个女知青唐婷吧……” “祥子才说了几句为她名声着想的话,她就以为祥子是因公偏私,连证明都没找祥子开,她转头就去了乡里越级举报,你说说,她这做法,这不是故意给祥子找麻烦嘛!” 陈河当即听明白了其中的意思,舒展了眉头,在一旁冷冷的听着那素芝继续说。 “姐夫,如今咱们这一大家可都指望着祥子呢。” 她抽泣了几声,“人人都指着他,可谁又真的设身处地的帮他想过啊,那女知青越级举报,要是督导组找她问话,她说些偏颇的话,那祥子……” “小陈,听说你和那个女知青关系不错,曾经还差点……小陈,就凭这层关系,那女知青一定能听你的,你去找她说和说和,别太为难你三舅了。” “要是你三舅真因为这事儿在工作上出点差错,那咱们这一家子也得跟着翻船啊。” “姐夫,你也劝劝小陈,现在能指望的也就是他了,乔老八的尸体被拉走了,那下一步就可能叫唐婷过去询问,她要是心里有气,说些不三不四的污蔑祥子,这事儿可就大了!” 林众邦脸上有些不悦,当老丈人的谁愿意听别人说自己的女婿和别的女人牵扯不清,他沉声道:“祥子媳妇儿,你也都是当奶的人了,心里也该清楚,啥话该说,啥话不该说,陈河和那个女知青啥关系都没有,现在让你这么一说,反倒有点像狗扯羊皮,关系不正经了。” 那素芝的吊梢眼往下一沉,阴着脸,“姐夫,照你这意思,是想让陈河不管这事儿了?咱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祥子当了书记,你们跟着沾了多大的光啊,现在遇了事儿,一个个的都想着摘干净。” “我也不过是想着让陈河过去说和说和,我也没说他和那个女知青的关系不正当啊。” “我知道你是心疼闺女,害怕女婿和别的女人纠缠不清,可事情都有个轻重缓急,祥子现在是火烧眉毛了,你们还顾着那些没影子的东西,我瞧着曼婷两口子挺恩爱的,总不能就因为这事儿闹矛盾吧。” 林众邦心头的怒火直接窜到了嗓子眼,他指着尹凤祥道:“小祥子,这就是你媳妇儿说出来的话,现在队上的事儿一大堆,乔老八死了,案子瞧着是结了,可乡里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咱们去弄呢,队上又接连丢粮丢羊,你媳妇儿现在上这胡乱搅合一通,说话阴阳怪气的,你是个脓包啊,这样的娘们你不管啊!” 尹凤祥面上也挂不住了,他连声道:“姐夫,消消气,消消气,素芝没别的意思……” 没等他话说完,那素芝满是不忿的开口,“尹凤祥,你别从中和稀泥了,你没看见吗,人家不愿意管你的闲事儿,你的好姐姐好姐夫一出了事儿就想着把自己摘干净。” 说完,她不屑的看了一眼陈河,“城里人长得都是金口,让他帮着说几句话都三推四推的,合着我们这些掏心掏肺对他好的亲戚还赶不上一个女知青。” “人家女知青丢了,你是宁可丢了命,也要上后山去救人,现在家里人有事儿,倒一个劲儿的往后退,我们真是真心都喂了狗了!” “祥子,你瞧瞧你媳妇儿,这说的是啥话!”林众邦暴跳如雷。 那素芝丝毫不惧,继续扯着嗓子喊,“我说的是人话,听不懂的就不是人!” 陈河看着眼前的人和事儿成了一团乱麻,他无奈的从中劝和道:“爹,三舅,舅妈,你们都消消火。” 那素芝厌烦的撇了他一眼。 陈河继续道:“刚才舅妈的意思我都听明白了,三舅因为没给唐婷开证明,所以等乔老八的案子彻底结案的时候,三舅很可能会被督导组找麻烦,这事儿要真是被人当成把柄,那三舅的罪名可不小。” “乔老八的尸体被拉回了乡里,我想很快督导组就会找一系列人去录笔结案,要是唐婷手里拿不出队上的证明,三舅就会被连带。” “这样吧,三舅,你现在补一张证明,我去找唐婷说和说和。” 第一百零八章 唐婷要走了 一听陈河愿意帮忙,那素芝顿时就变了脸子,喜笑颜开。 “小陈,你真愿意去帮着说和说和?” “三舅和舅妈拿我当亲儿子一样对待,出了事儿,我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嘛!” “瞧瞧,还是有文化的人通情达理,不像有些刷了油的老帮菜,滑的很!” “你!”林众邦气的失语。 那素芝直接无视他,继续和陈河热络的说道:“小陈,这种事儿赶早不赶晚,你三舅现在就给你补条子,你快去和那个女知青说和说和,慢了一步,指不定会变成啥样子。” “等你说好了,今天晚饭就去舅妈家,让曼婷带着满满都去,还有小苏哲,也去,舅妈给你们炖野兔子吃!” “不见兔子不撒鹰。”林众邦小声的吐槽道。 很快,尹凤祥给陈河补了一张唐婷的证明。 在那素芝的催促下,陈河水米没打牙的去了知青宿舍。 路上,他到供销社买了点点心捎过去。 知青宿舍。 王芳和赵钰躺在冰凉的炕上,她们俩有些感冒,身子酸痛发沉,根本起不来,唐婷这几天情绪更糟糕,她就那么捧着一本外语书麻木的念着。 屋门没关,厚重的棉门帘也被卷起,屋里的情况看的一清二楚,陈河还是很有分寸的站在门外,他伸手敲了敲门框。 唐婷一惊。 王芳和赵钰也赶忙从炕上爬了起来。 王芳率先开口:“陈河啊,不好意思啊,我和赵钰都感冒了,懒得收拾宿舍,屋里有点乱,你别介意,快进来坐。” 陈河看着黑黢黢的屋子,市内温度比外面高不了多少,便问道:“这么冷的天,怎么不烧火取暖,还把门帘子都卷起来了。” 赵钰叹了口气,“女知青都去队上挑种子了,男知青维修器具,晚上才能回来,我和王芳请了病假,唐婷这几天都在休息,我们不出力干活,还想着有柴火取暖,那是不可能的。” 陈河当即把棉门帘子撂了下来,“往屋子里灌风,不是更冷吗?” “唐婷说要透透气。”赵钰道。 “吃早饭了吗,我买了点点心,你们分一分。”说着,陈河把点心分给了王芳和赵钰,剩下的他留给了唐婷。 “谢谢你了,陈河,正好有些饿了。”赵钰拿起一块炉果就要开吃。 可王芳却拉住了她,“屋里冷,咱们到外面去暖和暖和。” “啊?” 赵钰手里的炉果还没吃上半口,就被王芳拉着出去“取暖。” 外面将近零下三十度! 王芳和赵钰走之后,陈河直截了当的把补开的证明放到了唐婷面前的桌子上。 他开口道:“以后少点任性,别给无关的人添麻烦。” 唐婷是个聪明人,当她看到了那张证明的时候,她就明白了陈河的意思。 “放心,我不会给任何人找麻烦的,尹书记也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陈河看着唐婷越加消瘦,原本还算圆润的小脸几天内就瘦成了一把刀子似得,心里有些苦涩。 “和你家人联系了吗?”陈河问道。 “前天和我哥打了一通电话,他知道了我在这里发生的事情,就立刻联系了我的表姑,我表姑托关系打点了一下,北城那边准备接收我的档案,回城调令下来了。” “陈河。”唐婷的眼中带泪,“我要走了。” 她像是一头受了伤的悲伤小鹿,红着眼眶,委屈巴巴的看着陈河,“你会想我吗?” “回去也好,北城的光景要比这里好过多了,乔老八已经死了,案子也快了结了。”陈河故意避开了话题。 唐婷苦笑道:“是啊,一切都有了了结,就像你我之间一样,了结了也好,省得我再心存惦念。” “唐婷……”陈河想要说的话哽在喉咙里。 他想说,唐婷,忘了我,我不把你当仇人,但不代表我们俩家的血海深仇就烟消云散了。 可这句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希望,唐婷的前路是充满希望的,而不是被无端附加上一段她都不曾参与的家族仇恨。 “回城去吧,城里的机会很多,我知道你一直想当一名人民教师,去参加高考吧,为自己的理想奋斗一把。”陈河道。 “没有你,一切又有什么意思呢。”唐婷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我早在心里发过誓,这辈子,我只允许你做我的男人。” 面对一个青春貌美女孩的这番表白,没有一个男人会不心动。 陈河也从不想隐藏,多年前,他确实对唐婷那样一个天真烂漫的漂亮女孩心动过。 可他们之间总是差着那么一点点缘分。 “大千世界,好男儿有很多,你会遇到一个好男人的,回城了就好好的过自己的生活吧。” “陈河,你恨我吗?” “恨有用吗?” 陈河脸上的淡然更让唐婷觉得心痛。 豆大的泪珠从她的眼眶夺出。 “什么时候回城,工作确定了吗,我给你备点钱,城里消费高,你身上没几个钱日子会很难过的。”为了上辈子唐婷对自己父母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陈河想回馈点什么给她。 可除了钱,他也想不到别的。 唐婷抹去了眼泪,倔强的说道:“我才不要你的钱!” “回了城,我表姑让我先到她的厂子实习,每个月15块的工资,我能养活自己。” 陈河笑了笑,“大小姐,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性子啊,在乡下,你节俭是因为有钱没处花,这进了城,五步一个国营商店,十步一个百货大楼,你那15块的工资怕是连半个月都坚持不了。” 说完,陈河塞给了唐婷200块。 “这是我给别人翻译资料挣得,回了城,别委屈自己,做几身漂亮的衣服,买点化妆品,吃的好一点,厂子的工作能一时救急,但你不要太往里面深入,这往后,城里厂子效益都会越来越不好,你一个小姑娘,还是找个踏实稳定的工作。” 陈河像是个大哥哥对待小妹一样,无微不至的关怀着唐婷。 “陈河哥哥,谢谢你。”唐婷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 “好了,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不然王芳和赵钰要在外面冻成冰棍了。” “好。”唐婷破涕为笑。 眼见着陈河的身影越来越远。 她心里也似乎放下了许多。 第一百零九章 站着别动 陈河从知青宿舍出来没走几步路,就见那素芝拎着鸡蛋筐在路边等着。 见陈河过来,那素芝忙不迭的就迎了上去,没等陈河开口,她就先问道:“事情办的怎么样?” 陈河顿了顿后道:“放心吧舅妈,唐婷也不是胡搅蛮缠的人,本来这事儿也和三舅没多大关系,她气的恨的也不是三舅。” “天怪冷的,舅妈,回家吧。” 那素芝喜笑颜开的忙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只要她不生事,我这心就落地了,不然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三舅被连累。” “你也知道,你三舅肩上的担子有多重,咱们这一大家子全都指着他,别人不说,就说你大哥二哥吧,你爹就是队上的一个会计,不管事儿的,没人听他的,这些年要不是你三舅在队上拉扯着他们,他们的小日子能过得那么好嘛。” “我娘家弟弟这些年也没少暗中帮着使劲儿,你三舅自打当了这个官儿,那是成了多少人的眼中钉了,光是举报信,乡办公室就收了老鼻子了,要不是我弟弟担着……” “舅妈。”陈河打断道,“我什么都明白,三舅不容易,咱们这一大家子都靠着他,你也是贤内助,我们更是跟着你沾了不少光,咱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一个人好不是好,一大家子好,咱们的日子才算是真的兴旺。” 陈河这话,算是说到了那素芝的心坎子上了,她道:“还得是有文化的人,说起话来就是中听,小陈呐,这段时间我冷眼看着你家的日子,过得是真不错,听你娘说,你在城里接的那个活儿每个月不少赚,这往后,你三舅顾着你,你也得多顾一顾你三舅。” “舅妈,那是自然了,你和三舅的恩情,我和曼婷这辈子都忘不了。” “好孩子,以前舅妈有做的不对的地方,你可别记恨啊!” “舅妈你这话说的可就生分了,只有我们小辈的不是,哪有你们长辈的不是啊。” 陈河早就不是那个直愣愣,不通人情世故,一说话就得罪人的穷书生了,一番话,是把那素芝哄得眉开眼笑,直夸他是个好姑爷。 “曼婷嫁给你,是她的福气哟!”说完,那素芝把手里紧紧握着的一筐鸡蛋递给了陈河,“这是舅妈的一点心意,拿回去,给满满吃。” 这筐鸡蛋那素芝从家里拎到队上,这又从队上拎了过来,那素芝诚心实意的想给,陈河也不好假惺惺的推脱。 收了鸡蛋,他就回了家。 她刚一进家门,林曼婷就拿着扎着红布条的扫炕扫帚迎了出来。 “站着别动!” 林曼婷说着,随后拿着扫帚在陈河身上上上下下的扫了一圈。 “这是干什么?”陈河一脸疑惑的问道。 “死了人,阴气重,扫一扫,省得招了不干净的东西回来。” 说完,林曼婷又拿出红绳绑在了陈河的手腕上,“栓了这红绳,孤魂野鬼就难上身了。” 陈河见状,笑了笑,“你什么时候也这么迷信了?”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林曼婷说完,小苏哲又忙从屋子里端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出来。 “舅舅,舅妈特意给你熬得红糖姜汤,让你去去寒。”小苏哲双手捧着碗,弯着腰,无比虔诚的往陈河身前那么一递。 这一下,弄得陈河哈哈大笑,“好小子,给我上供呢。” 林曼婷闻言皱着眉道:“赶紧呸呸呸,死人才上供,不吉利。” 陈河看出了林曼婷的害怕担忧,他接过碗一饮而尽,而后让小苏哲先进屋,他拉过林曼婷道:“怎么了,看你心神不宁的。” “我可都听说了,乔老八死的很惨,挂在树上,都成冰棍了,两只眼睛瞪得老大,舌头吐的老长。”林曼婷不自觉的打了一个寒颤,“我现在一想起你去后山和他交过手,我就觉得害怕,听老人讲,厉鬼难缠,我怕他死了之后来找你麻烦……” “阿河,不如咱们找个明白人驱驱邪吧。” 陈河安抚道:“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恶魔邪祟啊,那都是人们幻想出来的,比起邪祟,人心才是最可怕的,贪嗔痴慢疑,哪个不比它霸道。” “况且……乔老八生前就是个浑浑噩噩的烂泥,死了还能闹起多大风浪。” 林曼婷叹了口气,“你说的也对。” 她瞧见了陈河手里拎着鸡蛋筐,“你买的?” “不是。”陈河摇摇头,“舅妈给的。” 林曼婷一脸看透了的表情,“无事献殷勤,舅妈有事求你吧?” 陈河笑了笑。“好媳妇儿,你猜的真准,舅妈怕三舅因为乔老八的事情担上事儿,就让我去找唐婷说和说和,这不,说成了,就拿鸡蛋来谢我了。” 说起唐婷,林曼婷露出了些许心疼担忧的神色,“她……还好吗?” “经了这事儿,她心里多少会有疙瘩。”陈河道,“听她说北城那边接收了她的档案,用不了多久,她就要回城了。” “也是个可怜人。”林曼婷道,“过几天我买点东西去瞧瞧她,我知道这些年她怨我,怨我把你抢走了,可如今,我想事情该说开了,我也欠她一个道歉。” 陈河爱溺的摸了摸她的头,“傻瓜,是我要和你在一起的,你不欠她什么。” 林曼婷甜甜的笑了,“阿河,能有你这句话,我就是跟着你受再多的苦,也是值得的,” “往后咱们的日子,没有苦,只有甜。”陈河将林曼婷抱在怀里。 只见,窗户里,两个小脑袋正抻着脖子使劲儿往外瞧着。 “爸爸妈妈抱在一起惹。”满满道。 “嘘!”小苏哲捂住了满满的眼睛,“别打扰他们。” …… 第二天凌晨两三点的样子,林家兄弟就在陈河家门口汇合,准备去乡里堵宋五,与此同时,他们身旁还跟着一个人。 陈河出来时,瞧了那人,还愣了一下。 林老大见状道:“王二哥昨晚去找了三舅,说是怀疑宋五偷得羊。” “二哥,你怎么知道是宋五?”陈河问道。 只见王二嘿嘿一笑,“你和他不熟,都怀疑到他头上了,我自然也是知道的。” 第一百一十章 不是做生意的人 其实,王二不是才怀疑上宋五的,他老早就觉得宋五手脚不干净。 同在生产队干活,王二专职就是管理生产队的牲口,所以平时的牲口料,他都是要经过宋五的批准才能拿到手。 明着牲口料是八斤,宋五都要在账单上记个十斤,剩下的二斤,就落到了他的口袋。 一次两次,没人发现,可时间长了,王二就瞧出了端倪。 这宋五不止在牲口料上扣油水,平时小到捞些鸡鸭鹅蛋,大到谎报牲口的药钱。 上次,队上丢粮,王二就怀疑是宋五干的。 可他没证据,加上之前宋五没少给他好处,他就昧心的没举报。 可这回,队上的两只肥羊丢了,牵连到他的饭碗,王二顾不了那么多了,晚上就找了尹凤祥,要举报宋五贪污纳贿。 尹凤祥冷眼看着,原来这队里早就是臭鱼烂虾一锅腥了,他明面上没发作,只是让王二跟着去乡里堵宋五,暗里,他仔细寻思了一下,队上都出了贪污腐败的事情,这还得了? 他必须要好好整顿一下风气! 陈河一行人天黑出发,等到了乡里,天都没亮。 乡里黑市冬天凌晨3~5点是交易高峰,天黑,容易隐藏,监管组的来抓,也方便撤。 说是交易黑市,听着挺磅礴宏大,其实就是乡里一处废弃停车棚,一百多平的面积,挤了一大堆人,遇到合适的交易,就拿个布袋,交易双方把手往里面一伸,确定买卖价格。 这是黑市不成文的规矩。 南来北往,这里聚了很多人。 大多是卖粮卖牲口的。 东西的来源肯定不干净,但物资紧缺,这也算是一个渠道。 能来黑市交易的,那都是一只脚踏进了笆篱子,一旦被抓,想出来可就难了。 可就这样,黑市照样火的不得了,监管组多次围剿,愣是没围剿成功。 陈河几个人进了黑市,鸡鸣狗吠,昏黄的光线又透露着神秘诡异。 在这里,从没有当面直接交易的。 每个出手的卖家都会在手上拎一个小煤油灯以作招牌,买家要是有相中的,就上前把煤油灯关了,以此确定交易意向。 林老大紧跟着陈河的屁股,他旁边是林老二,王二尾随其后。 “一会儿你瞧准了,哪只是队上丢的羊!”林老二对着身后的王二小声道。 “这里面这么黑,啥也看不见啊!”王二道。 只见,车棚内,比外面亮不了多少,两侧都挤满了人和货,只中间空出一条供人行走的小道。 一般这黑市来的都是熟客,熟悉黑市规矩,陈河他们几个第一次来,都是愣头青,极其惹眼。 尤其陈河,长得相貌堂堂,根本就不像是能混黑市的人。 眼见着他,不少人都提心吊胆起来,怕是监管组的人钓鱼执法。 “兄弟!” 突然,一只满是老茧的手搭在了陈河的肩上。 陈河心里一惊,而后镇静下来。 “脸挺生,来什么货?”男人膀大腰圆,比林家兄弟都壮,带着毛线面罩,看不清脸,但一双眼睛极具侵略性,气势压人。 一般这种黑市都有人罩着,从中收点保护费。 眼前的男人,应该就是看场子的。 “家里缺粮。”陈河道。 “多大缺口?”男人道。 “一千多斤吧。” “一千多斤?大户啊。”男人说完,转身一喊,“五哥,你粮食有茬子卖了!” 话音落,一个身材偏瘦的人走了过来。 “黑子,谁买,我这批货急着出手……” 黑子口中的五哥正是宋五! 他裹得严严实实,可陈河几个人却是褪了毛的鸡,站在他面前干干净净。 宋五下意识的两脚往回撤了几步,他以为陈河几人还没认出他,便故意夹着嗓子,改变声线道:“黑子,我不做生人的生意。” 黑子道:“你在市场蹲了这么长时间都没找到茬子卖,这几个人要的急,你先出手一批,有活钱进账比啥都强。” 宋五摇着脑袋,“我不卖!” 说完,他就要撤。 可此时,陈河早就认出了这个五哥就是宋五,而林家兄弟和王二还被蒙在鼓里,站在陈河身后,四处张望,寻找着宋五的身影。 “他不卖,我带你找找别人的货!”黑子也怕陈河这帮人是钓鱼执法的,所以走一步看一步。 “我和那个五哥挺合眼缘,我再找他唠唠!”说完,陈河就往里面走。 此时,宋五正收拾着东西,准备走。 只见,他只带了一小袋子的黄豆和苞米,其余什么都没带。 陈河见状,心想,他应该是在黑市寻摸茬子,等确定交易后,他才带人取货。 这样一来,安全系数直线上升。 即使黑市被端了,他也不担心自己的货被一网打尽。 陈河站在宋五面前,林家兄弟左右护法,宋五着实被吓得够呛,但他还是没意识到,陈河早就认出他了,刚才只是在配合他演戏,他也没想到,自己已经被盯上了。 他只是单纯的认为,陈河是来黑市交易的。 宋五欲盖弥彰,“兄弟,货我不出给生人,天快亮了,我回洞子了。” 宋五说的是黑市的行话。 陈河缓缓开口,“五哥,从红山子到这,山高路远,饿了吧,出去请你吃点饭。” 说完,陈河就背身出去了。 林家兄弟直接呆愣住了,可见陈河走了,他们也跟着去了。 此时的宋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他咬着牙,身上已经是一身的冷汗。 纸包不住火,这一天他早就想过。 可他没想到,陈河这帮人竟然能找到这来! 宋五一把薅下了脸上的面罩,泪水和汗水搅在了一起,他浑身发抖的收拾好了带来的几袋粮食,然后视死如归的出了黑市。 此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陈河一帮人等在外面。 宋五上前,一脸倔强的瞧着陈河,“是先回红山子,还是直接去督导组。” “不是你!”林老大一脸看不惯的上前,“宋五,你大大咧咧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偷鸡摸狗的是我们爷们几个。” 宋五不屑的看着林老大,“东西都是我偷的,我全都承认,货都出手了,钱也都花了,一分还不了,要杀要剐,随你们便!“ 第一百一十一章 扣黑锅 陈河冷眼看着宋五。 宋五拎着几小袋子的粮食怨恨的看着他。 “宋五,你背地里挖生产队的墙角,你还有有理了你!”林老二大骂道,“你当生产队是你家啊,粮食说偷就偷,连羊你也敢牵。” “你真当我们爷们几个起大早到乡里堵你是为啥,不就是想给你留点脸嘛,要是一早报了督导组,你早进去蹲笆篱子了,还容得你在这跟个红眼母鸡似得跟我们说嘴。” “就是!”王二在一旁附和道:“我还当你是哥们,没想到你背地里害我,你把羊偷了,我踏/马的饭碗就得砸,我说呢,咱俩不沾亲不带故的,你凭啥有事儿没事儿就往我身上抹油水,合着是想给我扣个黑锅,我呸!” 宋五语塞,抱头蹲在地上,眼泪珠子就那么啪嗒啪嗒的落在土里。 “我也是被逼的!”他挥着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像是解恨似得,“家里没钱,日子过不下去,我没法子,只能这么做,打算做的那天起,我就想到了会有今天,你们啥话都不用说了,我认,要杀要剐的我都认!” 陈河恨铁不成钢的道:“这年景,谁家日子都不好过,能填饱肚子就是好日子了,五哥,你在队上的工作足够你们一家人温饱吧,你儿子宋亮挺大个小伙子,养活自己也不成问题吧,你们家一共就三口人,为啥日子就过到这种地步了,你自己还不好好寻思寻思嘛?” 宋五叹了口气,“但凡我有别的出路,我都不可能动这份心思,问一个贼人为啥犯事儿,你们不觉得可笑吗?” 陈河闻言冷笑道:“吃不饱穿不暖,辛苦一年到头来反欠生产队一屁股债的大有人在,难不成这些人都学你去偷去抢?” “你不用觉得自己有多委屈,脚上的泡都是自己走出来的,你偷的不是几十斤粮食,那是足足1200斤!” “这是多大的事儿你心里应该清楚。” “送你去督导组,按照你现在这个年纪,后半辈子就只能在笆篱子里过了。” “你想想,值不值?” 陈河的话就像是个冰戳子,扎在了宋五的心上,又疼又冰。 他蹲在地上,胡乱的将眼泪和鼻涕抹在一块儿,然后瑟瑟缩缩抬头看向陈河,“陈知青,我现在还有啥退路没有?” “只有把粮食和羊还回去,生产队才能争取宽大处理,不过你保管员的职务肯定是要被撤了。”陈河说道。 “可是……羊好还,粮食我卖出去了不少,现在手里就剩下七八百斤了。” “陈知青。”王二开口,“宋五偷得何止是粮食和羊啊,这些年他从生产队挖走的油水数不胜数,这次生产队抓了他,绝不能放过,必须严惩!” “王二,老子平时对你不薄,哪次我弄到油水,没给你酒喝?”宋五从地上站起来,不忿的指着王二的脸,“你小子好啊,看着我快倒了,你忙不迭要下黑手再推我一把是吧!” “我说他们几个怎么那么快就找到了这,合着是你小子里外通气,故意坏我!” 宋五撸起袖子就要干王二。 王二吓得屁滚尿流,连着往后撤了老远。 好在林家兄弟把宋五拦了下来,他才松了口气道:“宋五,这可都是尹书记的亲戚,你敢当着他们的面打我,我就敢去尹书记面前告你,我告你家流氓罪,你挖生产队墙角不算,你儿子还祸害了别家的小姑娘!” 王二发了狠,把宋五家的那点破事一股脑全都说了出来,“那王家姑娘让你儿子强着搞大了肚子,人家大了肚子都不愿意进你家的门,要告你儿子流氓罪,要不是你花了800块钱把这事儿给平了,你儿子早进去蹲大牢了。” “你从生产队捞的那些钱都没得好花吧,全都让你儿子给败豁了吧,我看你就是上辈子欠了阳债没还清,这辈子活该这个下场!” “王二,你个杂种草/的,老子今天豁出去了,我拉着你一块死!” 说着,宋五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就朝王二砸了过去。 顿时,王二的脑袋被砸出了豁大的口子,乌泱乌泱的往外冒着血。 “宋五,老子今天跟你没完!”王二怒上心头,撸起袖子,要跟宋五一决高下。 林家兄弟上前都没拦住,只见俩人扭打在一块,先是拳脚相加,后是薅头发,扣眼珠子,掏裆,挠人,往死里下黑手。 “妹夫,这……”林老二见状,不知所措的道。 陈河却淡定的站在一旁,“打吧,再打痛快点,把督导组闹来,咱们哥几个就清闲了,该抓的抓,该判的判。” 他刚一说完,宋五和王二就不约而同的松了手,泄了气。 俩人都顶着血糊糊的脸,互看不上。 “咋不打了?”陈河故意问道。 宋五擦了擦脸上的血,“犯不着跟二百五动手!” “你踏/马的才是二百五呢,你全家都是二百五。”王二反击道。 “行了,别叽咯了!”陈河不耐烦的道,“今天这事儿谁说的都不算,只有到了尹书记的面,让他坐镇,给个说法。” 来的时候,尹凤祥特意嘱咐了陈河。 抓住了宋五,最好带回来私了。 面子里子都保全喽,是最好的解决方案。 “那……”宋五有些害怕,“陈知青,你能不能帮我和老书记说和说和,宽大处理,别报督导组,羊我还,粮食剩下多少我都还,欠的我打欠条。” 陈河没回答,而是道:“人是铁,饭是钢,天不亮就从红山子出来,大家伙儿都饿的瘪腔瘪肚,寻摸个早餐铺子,吃点东西再说。” 说着,陈河把人都领到了一百多米外的一家国营早餐铺子,请几个人喝了一碗热乎乎的豆腐脑外加大果子和肉包子。 几个人吃饱了,往红山子赶。 宋五认罪,他犯了事儿,确实该严惩,可要是报了督导组,宋五怕是后半辈子都要在大牢里过了。 一个村上住着,都是熟识,尹凤祥和队上几个重要领导商量了。 他们也不想赶尽杀绝,就按照陈河说的,收回粮食和羊,剩下的让宋五打欠条,两年内还清! 至于宋五的保管员一职,肯定要被一撸到底。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外招翻译师 事情平息了,也解决了尹凤祥的一大心病。 前前后后,陈河帮了他大忙。 所以晚上,他让那素芝把许诺的野兔子炖上了,邀陈河一家子吃个便饭。 他想饭桌上好好感谢一下陈河。 陈河一家三口还有小苏哲齐齐来到了尹凤祥家。 这回不同往常,那素芝直接出来迎,一口一个外甥女的亲切热络的叫着林曼婷,都把林曼婷叫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进了屋,饭菜酒水早已备好。 野兔子炖干豆角。 炸素丸子,炸肉丸子,炸枣丸子。 蒸签子肉。 凉拌猪耳朵 白菜炒鸡蛋。 主食白米粥。 伙食比过年还好。 这么热情款待,可把林曼婷吓了一跳。 不过她心里也隐隐有些自豪,这些都是自家爷们有本事挣来的脸面。 “曼婷,快,脱鞋上坑,炕上热乎。” “小满满,小苏哲,你们俩也上炕,今天有葡萄水喝,是你们大舅舅从城里弄回来的,甜滋滋的,比果子酒好喝。” 那素芝手提着葡萄水的大玻璃瓶子,拿着大二碗,给小满满和小苏哲一人倒了一碗。 小苏哲这孩子有眼力见,说话甜,当即就道:“谢谢舅姥姥,舅老爷。” 小满满在一旁也有样学样,“谢谢舅脑脑,舅脑爷!” “这俩孩子,真乖巧。”那素芝夸赞道,然后忙着给陈河递碗递筷子,“小陈呐,筷子长点伸着,舅妈也不知道你喜欢吃啥,就随便做了点。” “舅妈,真是让你破费了,三舅就说炖了野兔子让我们过来吃饭,我和曼婷是真不知道你操办了这么大一桌子饭菜,要是知道,我们肯定不能空着手来。”陈河还有些难为情,他实在没想到那素芝能这么舍得出血。 别说过年,就是娶媳妇儿的宴席也没这个丰盛。 尹凤祥摆了摆手,对着陈河道:“这都是你舅妈的心意,咱们是一家人,你别客气,再说了,你这两次三番的帮我忙,给我解决了不少大问题,这些饭菜,根本算不得什么。” “三舅,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我敬你一杯。”陈河率先提了一杯酒。 爷俩有说有笑的喝着。 一旁,那素芝也忙着给林曼婷夹菜。 “曼婷,多吃点肉,瞧你瘦的,不知道还以为是你家陈河不给你吃饱饭呢。”那素芝打趣道。 林曼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这都比之前胖了不少了,腰粗了一圈,我还想着减减肥呢。” “减啥肥啊,胖乎点才好看呢。”那素芝道,“这胖人才有福呢,曼婷,你不用刻意减肥,你这小身材,要腰有腰,要屁股有屁股,照我说,再胖点更好,身板子好,才有力气再生娃啊!” 那素芝说的林曼婷害羞不已。 这顿饭吃的无比和谐。 陈河和林曼婷也看出来了,那素芝在尽力套近乎,想要缓和关系。 毕竟,现在的陈河不同往日,有本事,挣得多,他们一家也从之前低着头走路到现在直起腰杆子,笑意逢春的和众人打交道了。 林曼婷只要想到现在这日子的美,心里就跟吃了糖似得甜。 一夜过去。 陈河早早起床做饭。 小苏哲则是带着满满洗漱。 林曼婷极其省心,也开始有闲情逸致打扮自己了。 日子轻快,她觉得整个人都像是回春了一般。 吃了过饭,陈河就去了队上。 直到傍晚,他才回家。 …… 陈河踱步回家。 一路上,他欣喜不已。 因为他刚刚接到了北城研究院的特属邮件,鉴于他这段时间在翻译工作上的优异表现,北城研究院特聘他为外招翻译师。 有了外招翻译师的头衔,以后他固定每个月可以在北城研究院领取300元的底薪,每月基础翻译稿件要达到30000字,另外每翻译千字可额外获得50元的稿酬。 这样算下来,他一个月基础工资就是1800块。 被研究院特聘,不仅能得到一份旱涝保收的高薪工作,最重要的是陈河的能力得到了研究院十足的认可。 陈河被特聘为外招翻译师的事情李正平也知晓了,作为自己最得意的门生,李正平也由衷的为他感到高兴。 可如此一来,他这个为人师表的,也不好意思再从中拿取分成了。 他写了一封信给陈河,可陈河断然表示,这个分成他要给。 不止是因为李正平的引荐,更多是因为恩情。 陈河这个人非常执拗,他认定的事情就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李正平的日子也因为陈河逐渐的好了起来,他搬离了原本糟糕的房子,在学校附近又租了一间环境较好的房子,还说等陈河有空,要邀请他们全家吃饭。 日子都在往好的方向奔,看着自己在乎的人脸上都洋溢着笑,陈河心里就无比的幸福与满足。 这几天一直在下雪,气温越来越低,冰冻三尺,原本盖偏房的计划也一直在挪后延期。 照这个情势,只能等开春动工了。 为了方便,陈河找人打了一张双人的木床,又弄到了一块尺寸合适的海绵垫子,就放在屋子里的西南角,白天可以当沙发使,晚上拉上帘子,就是一个单独的睡觉空间,足够满满和小苏哲在上面翻跟头打把势的睡觉。 原本拥挤的土炕变得宽敞了,林曼婷也终于肯和陈河一被窝子睡觉了。 两个小家伙儿更是对着那张软乎乎的大床喜欢的不得了。 时间一晃来到了林曼婷的生日,又赶上是镇里大集,陈河大手一挥,让林曼婷带上丈母娘还有大嫂二嫂和一堆孩子们雇着驴车去大集逛个痛快,全场都由他买单。 陈河成了外招翻译师,一个月赚的比务农老百姓一年赚的还多,这样一只金龟,肯定要好好让他出出血。 吴燕和李春秀发了愤,平时嫌贵舍不得买的东西全部都收入囊中,孩子们更是一人一个花布口袋,里面装满了零食玩具。 那素芝更是割完肉又买鱼,大包小包拎了一堆,熟人见了她都忍不住问她是不是发了横财,她无比骄傲的回人道:“这都是姑爷有能耐,全都是姑爷出的钱!” 第一百一十三章 娃娃兵突击队 逛完大集,娘儿们几个买的东西塞了半个驴车。 赶驴的马栓子羡慕的直咽口水,“我说林家大嫂子,你家是捡到马头金了,还是寻摸到啥值钱宝贝了,好家伙,光是猪肉就买了十好几斤。你家可真是享福的日子哟!” “你说这怪不得人人挤破头都想当官呢,当了官儿好啊,一家子老老少少都能过上好日子!” 原本尹凤琴还被夸得春风得意,可听着马栓子这句话,顿时就掉了脸子,不悦的说道:“栓子,你这话啥意思啊?” “啥叫当官的家里就是享福的日子啊?” “照你这意思,就是我家林众邦在队上干活藏污纳秽了呗?” 马栓子冷笑一声,假装殷勤道:“林家嫂子,可不敢这么说,你是尹书记的亲姐,我哪敢这么和你说话啊,你要是掉头和尹书记吹吹耳边风,那我在咱们红山子的日子可就难过喽。” 听着马栓子阴阳怪气一顿,尹凤琴这心里就窝火,她盯着前面赶驴车的马栓子的后脑勺就是一顿白眼,“合着我家是大地主呗,吃老百姓的肉,喝老百姓的血,过得优哉游哉?” “马栓子,我尹凤琴敢对天发誓,我家林众邦在队上当会计这些年,连粒苞米豆都没往家偷拿过,你红口白牙的少诬赖!” “林家嫂子,我就是嘴上一说,你还当真了,再说了……”马栓子笑道,“这偷鸡摸狗的事儿谁能当着外人面说啊,那宋五,外表瞅着老实巴交一个人,不还是从队上偷了不少东西吗,这做人呐,不是嘴上说说,发两句誓言就能成仙成佛的。” “你!”尹凤琴坐在驴车上,冷风刮得她脸皮生疼,马栓子的话更是让她脸上跟被锉刀矬似得疼! 一旁的吴燕见状,先是安抚了尹凤琴,后是拿起兜子里买的冻梨照着马驴子的后勺子就撇了过去。 豁大一个冻得梆硬的冻梨的杀伤力不亚于一块板砖,只见马驴子吃痛的大叫了一声,然后把驴车停了下来。 他捂着后脑勺,湿湿黏黏的一片,见血了。 “他/娘的!”他骂道,下了车,转头恶狠狠的瞧着车上的几个娘儿们,“咋滴,话戳你们心窝子了,就对着我下死手呗?” 吴燕不卑不亢的跳下驴车,抢过马栓子手里的驴鞭子,啪啪啪在半空甩出几个空响。 马驴子吓得忙往后撤几步。 此时,吴燕开了口,“马栓子,你这张臭嘴是不是没洋烟抽了刺挠啊,你要是真刺挠,我给你解解痒,咋样?” 吴燕挥动着手里的鞭子。 此时,李春秀也从马车跳了下来,大喊道:“嫂子,给他几鞭子,好好治治他的臭嘴,敢惹咱娘生气,他是活腻歪了。” 林曼婷身上泼辣的小劲儿也上来了,嫩白的小脸满是愤怒,“嫂子,好好打他一顿,给咱娘出气!” “马栓子,你要给我娘气出个病来,我把你眼珠子挖下来,给我娘当药引子!” 一向乖巧柔弱的林曼婷此时像是一只下山的母老虎,对着马栓子亮出了獠牙,张开了血盆大口,就连尹凤琴也很少见自己闺女这样。 车上的几个娃娃更是护奶心切,虎子带头下了车,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往马栓子身上扔,“苏哲,你不是我们林家人,这事儿你别参与,天龙天昊天宇,跟着哥一起,给奶报仇!” 虎子发号施令,几个奶娃娃捡起石块子,把马栓子当成了人肉靶子。 小苏哲攥紧了拳头,怒不可遏道:“虎子,你别拦我,我虽然不是你林家人,但我把姥姥当成我的亲姥姥,我不许别人欺负姥姥!” 说完,小苏哲照着马栓子的屁股就踢了一脚。 马栓子被几个奶娃娃围攻,毫无还手之力,忙求饶道:“别打了,小祖宗们别打了!” 好家伙,娃娃兵突击队! 吴燕李春秀林曼婷几个被逗得哈哈大笑。 尹凤琴却是着急又关切,“孩子们,别打了,伤了自己!” 看着儿媳妇儿闺女护着自己,连孙子外孙都给自己撑腰,就连小苏哲也给自己出气,尹凤琴这心里就跟沁在了蜜罐子里似得,她忙忙乎乎大半辈子,生儿育女,有如今那是太值了。 “林家嫂子,我错了,快让几个孩子别打了,我这就送你们回去!”马栓子接连求饶,突然,小满满也不知道从哪捡来的一根枯柳树条,啪的一下,抽在了马栓子的手背上,他那手背直接肿起了一条檩子, 只听着马栓子疼的直叫娘,“我的娘啊,几个小祖宗,我知道错了行不,侄媳妇儿,侄女,快让你们孩子别打了!” “行了,孩子们,别闹了,咱们上车回家!”吴燕说道。 只见几个孩子麻溜的站好,虎子蛮狠的朝着马栓子挥了挥拳头,“小爷我的拳头硬邦邦,不是吃素的,你别想欺负我爷爷奶奶,我告诉你,车上这些东西都是我小姑父出钱买的,我小姑夫现在是挣大钱的人,有本事!” 咋滴,陈河发横财了? 马栓子嘀咕道。 几个小娃娃可算是停了手,马栓子松了口气。 怪不得都说林尹两家得罪不了,这小娃娃都不是省油的灯。 马栓子溜溜的赶着马车,把娘儿们几个送回了红山子。 下了山,林曼婷按照说好的,给他5毛钱的车脚钱。 马栓子还帮忙卸货,光是大鲤子鱼就买了两条,更别说别的吃食和零嘴。 尹凤琴赶紧张罗着把东西都搬进屋,因为马栓子的几句话,她这心里还有点后怕了。 “曼婷,你说今天咱们娘儿们几个赶大集,会不会闹出啥说法?”尹凤琴问道。 母女连心,林曼婷知道自己娘的意思,她宽慰道:“娘,你没必要因为马栓子的几句话心里就别扭着,这钱是陈河出的,好道来的,咱们行得正走的直不怕别人说三道四。” 吴燕也忙过来说道:“娘,小妹说的没错,爹在队上当会计一直清清白白,咱没啥好怕的,再者说,这当官是为啥,不就是为了吃饱饭嘛,连饭都吃不饱,谁去当官,那些人就是眼馋咱家日子过得好,他们心里气,只能过过嘴瘾。” “今天是小妹生日,咱们乐乐呵呵的,买了这么些好东西,晚上张罗一桌好菜好饭,咱们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吃吃喝喝,就当那些话是风里的狗臭屁,吹过去就散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李春秀怀了 刚下了场大雪,队上的牲口圈都有不同程度的损坏,听说这往后还有几场大雪,所以生产队号召工人抢修。 家里的几个爷们都去队上干活了,陈河也过去帮忙,这林曼婷的生日宴会就安排在了下黑晚。 林曼婷是家里最受宠的老小,爹娘护着,哥姐疼着,这往年她过生日,家里都会聚一聚,甭管吃啥,就图个美满乐呵。 今年不同往年,陈河赚钱多了,大手一挥,掏钱要给林曼婷过个隆重的生日。 “娘,晚上整几个菜,你列个菜单,一会儿我和嫂子好操办。”李春秀拿着纸笔递给了尹凤琴。 “这过生日讲究十全十美,十个菜肯定要有的。”尹凤琴边说着,边在纸上写下了字。 “两条鲤鱼,一条炖个酸菜鱼锅子,往里下点干豆腐丝,咱们一家围着锅子热热乎乎的,寓意也好,圆圆满满,年年有余。” “剩下一条给孩子们做炸鱼肉吃。” “再者,干豆角焖肉,糖醋排骨,炸肉丸子,炸枣丸子,炸粘豆包,蒸签子肉,酸菜丝炒肺子,酸萝卜丝炒肉!” “十个菜,全全乎乎!” 尹凤琴列好了菜单。 “好嘞娘,我和嫂子去备菜。” 说着,李春秀和吴燕就忙活了起来。 “嫂子,我帮你们。”林曼婷撸起袖子要搭把手。 吴燕却道:“小妹,今天你是寿星,可不兴忙活,你就歇着,十个菜,不到下黑,我和你二嫂子就给弄出来了。” 林曼婷心里一暖,“嫂子,有你们真好。” “这傻孩子。”李春秀笑着道,“陈河对我们也怪好的,上次给我和大嫂带来的城里的雪花膏涂在脸上可润了,连你二哥都说,和我结婚这么些年,还是第一次摸我的脸跟缎子一样滑。” “诶呦,你可真是把老二稀罕够呛啊,我看这天顺又该有弟弟妹妹了。”吴燕打趣道。 “嫂子,你别说,这阵子我感觉身上发沉,那个也晚了快两月了,还一个劲儿的想吃酸的……”李春秀有些害羞的说道。 吴燕当即眼里亮出了光,“真哒?老二媳妇儿,那你兴许是又怀上了,咱林家又要添丁进口了。” “娘!”吴燕忙喊着里屋的尹凤琴,“老二媳妇儿八成是怀上了,咱家又要有喜事儿了!” 尹凤琴听了这话,忙不迭的从里屋出来,乐的合不拢嘴,朝着李春秀问道:“老二媳妇儿,真的又有了?” 李春秀脸上一红,“例假快两个月没来了,我这肚子也硬邦邦的,身子沉,贪吃又贪睡,估摸是有了。” “那可太好了,一会儿我就找李大夫过来给你号号脉,要是真怀上了,那是咱们林家的大喜事儿,人丁越兴旺,咱家日子就越兴旺。” “你等着,我这就去找李大夫!” “娘,我跟你一起去!” 林曼婷随着尹凤琴去请了李大夫过来。 李大夫是十里八村有名的看妇人的圣手,快80的高龄了,德高望重,被尊称神医,经他手看的妇人,少说也有百八十个。 只见他一手摸着李春秀的脉,一手摸着自己脸上花白的长须沉思着。 尹凤琴看的着急,以前这李大夫号脉不出三分钟就能断定,可这都快一刻钟了,他愣是半句话没说。 “李大夫,是不是我二儿媳妇儿有啥不对劲儿的地方啊?”尹凤琴问道。 李大夫摇了摇头,而后开口,“你家老二媳妇儿确有身孕,只是不到两月,胎有些不稳。” “李大夫,照你这说法,我儿媳妇儿这胎能安全保下不?” 之前,李春秀生完天宇紧接着就有怀了天昊,生了天昊不到半年,她就又怀上了,只不过这胎没到三个月就滑胎了,就因为她接连生产身子亏得太厉害,短时间内又有孕,身子虚,这胎根本坐不下。 那时候也是李大夫给诊断的,说是小产之后至少三年,才能再有孕,如今三年都过去了…… 李大夫叹了口气,“你儿媳妇儿接连生产又滑胎之后身子亏得太邪乎了,孩子,自打你滑了那一胎,这例假是不是就不准了?” 李春秀点了点头,“李大夫,你是专治妇人病的,十里八村的妇人都找你瞧过病,在你面前,我也没啥害臊的,有啥我就说啥了。” “自打我前些年滑胎后,我这例假就不准了,有时候像血崩似得止不住,有的时候又沥沥拉拉的没有多少,每次例假来的时候,我小肚子就拧劲儿似得疼,吃了你给开的止疼药才能好些。” “那我之前给你开的那些固本的药你吃了没?” “吃了些,但效果不大,停了有好几个月了。” “众邦媳妇儿啊!”李大夫叫着尹凤琴。 “哎,李大夫你说。”尹凤琴应声道。 “你二媳妇儿这胎弱,得多养着,别劳累,别着急上火,更忌生气,这前五个月,随时都有滑胎的危险,我给她开点安胎的药,一日三顿煎了喝,保过五个月,这孩子就能坐下。” “好好好,李大夫,你开些好药,价钱贵些无所谓,只要少让我二儿媳妇儿遭点罪就行。”尹凤琴道,就要忙掏钱。 “不急,我回去开方子,晚上你到我家拿药,到时候一起算账。”说完,李大夫就拎着药匣子走了。 屋里,气氛有些沉重。 这原本是添丁进口的好事儿…… 尹凤琴忙去熬了一小锅红糖小米粥,又卧了好几个鸡蛋给李春秀补身子。 她见李春秀吃得香,踌躇了半天,才道:“老二媳妇儿,娘有句话想跟你说,这都是为了你的身子着想,你听了可千万别生气……” “娘,咱娘俩有啥话不能说的,你尽管说,我不生气。”李春秀笑着道。 “就是……”尹凤琴还有些难开口,“刚才李大夫说的话你也听见了,你和小燕给咱们老林家传宗接代,是咱们老林家的大功臣,娘感激你们,眼下咱们老林家是开了花,也结了果,有儿有女,你现在怀上了,娘是真担心你的身子。” “女人生孩子就是过一遭鬼门关呐,孩子咱们都有了,没必要拼这一胎了,娘真怕你这身子……将来生产禁不住啊!” 第一百一十五章 儿的生日娘的苦日 林曼婷和吴燕站在一旁,也劝解着李春秀,都是妇人,她们太知道这怀孕生子的难了。 况且眼下李春秀这身子…… “二嫂,听李大夫的话你也能听出来,你现在的身子实在是不适合怀胎的,眼下你自己的身子是最要紧的。”林曼婷说着。 吴燕也开了口,“秀儿啊,凡事你得为自己考虑,娘和小妹都这么说了,我这个做大嫂的比你多吃了几年盐,我也得劝劝你。” “这孩子在你的肚子里就是吃你的血长大,你这小身板子,怀胎十月,你能吃得消不,眼下你这月份还小,落胎之后好好调理,身子会好全的,要真是依着李大夫的话,这孩子要是保到5个月落了……” “5个月的孩子都成型了,那是条小命了,硬生生从你身子上落下来,你根本经受不住的。” 李春秀眼里含着泪水,哽咽道:“可李大夫不是说了,吃了他的药,这孩子兴许能全须全尾的生下来。” 吴燕叹了口气,“傻妹子,这孩子在你肚子里就开始吃药,生下来还能有好嘛,你就看天龙天凤吧,一对双儿,我一个人的身子养活肚子里俩,生出来了也是隔三差五的就闹毛病,天龙身子还算好,那天凤……” “我带出门,怕是淋个雨点都得闹场病,这些年,我和你大哥嘴上不说,这心里也是搅疼的。” “所以……为了你自己,也是为了孩子少遭点罪,等老二回来,咱们好好商量商量。” 李春秀没应声,只是眼泪流的更加厉害了。 “好了,咱别哭了,擦擦眼泪,娘出去给你炒苞米豆,你最爱吃的。”尹凤琴把手绢递到了李春秀的手上,随后出了屋子。 她心里也不好受,老二媳妇儿肚子里的是她的亲孙孙,她怎么能不疼呢,可老二媳妇儿那身子…… 尹凤琴多次也瞧见了,那老二媳妇儿每个月例假来了,疼的都起不来炕,褥子老是被弄污了,从李大夫那开的药吃上了就好,一断药就不行。 这样的身子,有了孩子,那真是在送命啊! 也怪老二那小子,自己媳妇儿啥身子骨不知道嘛,也不知道预防着点。 尹凤琴炒好了苞米豆,还往里面放了一小把白糖,盛在小小的竹篓子里,拿给了炕上歇着的李春秀。 时候也不早了,娘儿们几个也开始准备下黑饭。 忙活了一顿,十道菜搬上了桌。 家里的几个爷们儿也都干完活回来了。 林老二一进院子就吵吵着,“真香啊,娘,晚上都啥菜啊,小妹过生日,我们也是借了小妹的光了。” “小点声,你媳妇儿在屋里睡着了。”尹凤琴说道。 林老二脸上有些气,“我们忙活了一天,还没歇着,她倒先睡上了,我去叫她去,今天小妹生日,说好她和大嫂给操办的,现在她倒躲清闲去了,不成体统!” 尹凤琴脸上的皱纹揪在一块,锤着老二道:“你别怨你媳妇儿,她身子不舒坦,你呀,当爷们儿的一点不知道心疼自己的媳妇儿。” 说完,尹凤琴又招呼着院子里林众邦几个,“他爹,带着孩子们掸掸身上的灰,洗了手,洗了脸,进屋吃饭!” “啊!”林众邦瞧出了不对劲儿,胡乱的在院子里搁置的大水盆里洗了手,洗了脸,然后凑到尹凤琴身边问,“咋了,老二媳妇儿闹病了?” 此时,尹凤琴正围着灶台煮长寿面,她道:“一会儿桌上说。” “神神秘秘的。”林众邦道,“对了,整了几个菜,我刚才在队上叫小祥子过来一起吃,他没来,说是来了个那素芝家的亲戚,你一会儿把菜给他盛过去点。” “这还用得着你说,早给他们盛过去了。”尹凤琴道。 林众邦笑呵呵的点头,转身掀起门帘子进屋。他见了桌上的饭菜,顿时吓了一跳。 桌子中间,鱼锅子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他拿着汤匙舀了一小口汤吃下去,那叫一个鲜。 还有他最爱的酸菜丝炒肺子。 他忙不迭的道,“老婆子,晚饭这么丰盛啊!” 尹凤琴回道,“还不是姑爷出钱买的。” 话音落,林家兄弟和陈河也进了屋子,几个孩子也嬉嬉闹闹的过来。 长寿面也出了锅,还有几个煮鸡蛋。 一大家子落座。 主座是当家的林众邦,然后是尹凤琴的座,从他右边开始往下排,老大老大媳妇儿,老二老二媳妇儿,然后是陈河和林曼婷。 几个孩子就单独支了个小桌在炕上。 “真好啊,就是缺了曼丽。”林众邦道。 “大姐老婆婆脚崴了,来不了,但是陈河让我给大姐留了一筐鸡蛋和二斤肉,明天给她送去。”林曼婷说着。 与此同时,尹凤琴拿着煮鸡蛋到了她面前,“曼婷,来,娘给你滚滚运!” 尹凤琴拿着鸡蛋从林曼婷的头顶一直滚到脚下,嘴里还有一套词。 “儿生辰,娘来给儿滚滚运。” “一滚平安,二滚财。” “三滚子孙满藤长!” “四滚吉祥,五滚如意。” “滚啊滚啊,滚走疾病,带来安康。” “天地老爷俺来求,保佑我儿福寿天地长!” 说着,尹凤琴眼里已经含满了泪水,“娘的儿,又长了一岁。” “吃了这鸡蛋,日子顺遂福安康。” 林曼婷接过剥好的鸡蛋,咬了一口,“谢谢娘,儿的生日,娘的苦日,娘,没有你,就没有我。” 说完,她掏出了一个厚实的红包,“娘,这是我跟陈河的心意,你收下。” “娘可不要你的钱。”尹凤琴忙着推脱。 “娘,这是心意,是孝心,你一定要收下。”林曼婷道,将红包强塞到了尹凤琴的手里。 尹凤琴极其不好意思,“这……真是让姑爷破费了。” 她知道,自己闺女不挣钱,掏出这么多钱包红包,她怕姑爷表面上不说什么,背地里会有怨言。 可陈河却开了口,“娘,这是我和曼婷孝敬你的,本来我和曼婷还想着送你点啥礼物,可曼婷说,啥礼物都比不上钱实在,就包了一个小红包,你一定要收下,我也得感谢你和爹,给我生了这么好的一个媳妇儿,还让我在红山子踏踏实实的有了一个幸福的小家。” 第一百一十六章 肯定是闺女 陈河的一番话听的尹凤琴泪流满脸,就连林众邦的老脸上也挂了两行泪。 “什么谢不谢的,咱都是一家人,不说这些,坐下吃饭,吃面,吃长寿面!”林众邦说道。 一家子齐齐端着碗筷,开饭。 “娘,这鱼锅子做的鲜,好吃,里面的粉条也滑,好吃。”林老二埋头苦吃着。 尹凤琴见了挤出一抹笑,“这孩子,光顾着自己吃,多给你媳妇儿夹两块鱼肉,让她多吃点。” 林老二喝了一口极其鲜美的鱼汤,“自己夹呗,娘,你不用顾着她,这么一桌子好饭菜,她绝屈不了自己的嘴。” 李春秀满是委屈的撇了撇嘴。 尹凤琴见状,给李春秀的饭碗夹的满满的,“秀儿啊,你多吃,补身子。” “怪矫情的,娘忙活半天了,你还让娘给你夹菜啊。”林老二埋怨道,“不是我说你,你现在咋越来越懒了,我去上工之前你咋说的,今天是小妹的生日,妹夫出钱,你和大嫂操办晚饭,可我刚才一回来,娘大嫂小妹他们都在外屋地忙活饭,你倒好,躲里屋睡大觉去了!” “老二!”尹凤琴当即呵斥道,“你这个做老爷们的是真一点都不关心自己媳妇儿的身子啊,秀儿有孕都快俩月了,她现在有了身子,你还说她啊!” “啥?秀儿有孕了?”林老二先是一懵,后又是喜笑颜开,他拉上了李春秀的手,“真怀啦?” 李春秀委屈巴巴的点头,“肚子里揣上你的崽儿了,这回你还骂我不?” 林老二高兴的像是只得了蜂蜜的狗熊,笑的合不拢嘴,“不骂了,以后都不骂你。” 他摸了摸李春秀尚还平坦的小腹,“我又当爹了,这回要是个小闺女就好了。” “姐夫,恭喜啊。”陈河恭贺道。 “是喜事儿,这是大喜事儿,咱家又要添丁进口了,这回要是个女娃娃,老二也是儿女双全了。”林众邦也乐呵道。 “这些年,我看着天凤和满满那个可爱劲儿,我是打心眼里想要再要个小闺女,这天宇天昊两个秃驴是真没有小棉袄贴心啊,可是自打秀儿上次落胎伤了身子,我也是渴望不可得,这回终于又有了,我是真喜坏了。” “爹,大哥,妹夫,我敬你们!”林老二端起酒杯,喝了个干净。 李春秀忙拉着他,“少喝点,伤身子。” “好,这回我都听你的,不喝酒,吃饭!”林老二夹了一块鱼肉放在李春秀的碗里,“媳妇儿,吃,你现在是一个人吃,两个人补,多吃点,别饿着我闺女。” “才两个月,你就认定是闺女了?”李春秀道。 “认定了,肯定是闺女,贴心小棉袄。” 李春秀看着林老二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高兴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尹凤琴见了道:“秀儿,咱先吃饭。” 李春秀点了点头,她知道婆婆是啥意思。 吃完了饭,娘儿们几个收拾完碗筷,拾掇干净了桌子,就又煮了一大壶热茶,配上了花生毛嗑,还有小零嘴,一大家子围在桌子前,开始打趣聊天。 爷们几个手痒,就组了牌局,打了几圈,陈河照样故意放水,让老丈人赢了个乐呵。 天已经黑透了,眼瞧着陈河家就要回去,尹凤琴终于提起了李春秀肚子里的孩子。 听了那孩子情况不好,原本乐呵的氛围消沉了下来。 这也是尹凤琴为啥拖着不说的原因。 今天是林曼婷的生日,家里又添丁进口了,本是大喜的日子,这消息实在是不好。 可孩子的去留问题,还是要商量好了。 外人怎么说都不中用的,还得小两口自己拿主意。 李春秀的意思,她是想留下这个孩子。 林老二虽然平时糙个没边,不会心疼人,可这回他是真心疼李春秀。 他道:“秀儿身子不好,怕是这孩子能保到足月,秀儿生他也得遭罪,天宇天昊都大了,我俩以后也能有人养老送终,这个孩子就不要了,秀儿的命重要,我不能让她冒险。” 听着儿子能说出这番话,尹凤琴也是十分欣慰,“老二,你能这么想,就说明爹娘没有把你养歪,秀儿才两个月的身子,趁着还没成型,落了胎罪孽能小点,到啥时候,咱老林家不能因为生孩子,让媳妇儿去拼命。” “娘,你说得对,秀儿能平平安安的,比啥都强。”林老二拉着李春秀的手,“秀儿,这胎咱就不要了。” “可这是我的孩子,我现在都能感觉到他一点点在我肚子里长大,我们要是都不要他,他得多伤心呐,他大老远奔着咱俩来了,这就是缘分,况且李大夫说了,吃了他的药,保到五个月,就能平安了。”李春秀满脸不舍,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所以更加珍惜母子之间珍贵的缘分。 当娘的,都心疼孩子。 哪怕他还个小小的种子,正在肚子里生根发芽。 “老二,实在不行,哪天你雇辆车,带着你媳妇儿去城里医院瞧瞧,到底还是城里的医疗水平好一些,大夫也比咱沟子里的赤脚大夫强,去那看看,看看人家专业的人咋个说法。”林众邦出了个主意。 “城里大夫说这孩子健康,能留,咱就留,要是城里大夫都说不行,那咱就别让秀儿遭罪了。” “你爹说的这个办法可行。”尹凤琴道,“就是……这城里的医院咱们也没熟识的人能给秀儿好好瞧瞧,现在不都说西医有疗效吗,兴许西医有法子能保下秀儿肚子里的孩子,也能把秀儿的身子调理好。” “是啊,这城里的医院咱们一窍不通……”林老二挠了挠头。 “实在不行,让三舅找找关系,兴许那家能有人脉,能认识城里的大夫。”林老大说道。 林众邦听了,当场否决,“不行,一个妇人生孩子的事儿,咱可不能去求那家,到时候让你三舅招了笑话。” “你爹说的也是,本来你三舅在那家就矮人一头,咱就别给他找麻烦了。”尹凤琴道,“那城里医院也是给人治病的地方,总不能不给咱们乡下人看病吧,有钱都不好使吗?” 林老大道,“娘,城里可不比咱们乡下,那城里人心眼子多着呢,你要是没有门路,人家都不能高看咱们的,到时候能不能给弟妹好好看病都 第一百一十七章 生日礼物 作为这个家里唯一的城里人,陈河没发言,而是静静地坐着。 尹凤琴羞愤的给了林老大一个白眼,然后对着陈河道:“小陈呐,你大哥刚才说的话你可千万别多心,他是着急着去城里看病,没门路。” “娘,我哪有那么小心眼啊。”陈河笑着道。 “好孩子。”尹凤琴说完,旋即叹了口气,“这原本乐呵的日子,你说这……” “老二媳妇儿,这些日子你就好生在屋子里养着,等天头好些了,咱们就去城里看看,稳妥些。” 李春秀悲哀的点了点头,“知道了娘。” “老二,这些日子你对你媳妇儿上点心,别跟个跳马兔子似得,整天抓不着人。”尹凤琴又叮嘱道。 “知道了娘,我一定照顾好秀儿,不让她出差错。”林老二道。 没有不散的宴席。 一场丰盛的晚宴过后,空留下一道愁人的问题。 陈河和林曼婷带着两个孩子回了家。 去老丈人家前,陈河就从队上回了趟家,把家里的炉子生上火,如今夜里,屋里被火炉子哄得温暖如春。 林曼婷照顾满满和小苏哲洗漱,两个小家伙儿早就困得冒泡了,上了床,钻进了暖呼呼的被窝,就睡着了。 “这些日子相处,满满和小苏哲倒真挺像一对亲兄妹的。”林曼婷边说着,边卸下了头绳,只见她那及腰的长发如同黑绸子般倾泻下来,映衬着她的脸更加嫩白红润。 陈河坐在饭桌前,笔锋有力的书写着稿件,他侧过头看着林曼婷,被她的美丽击中了心房。 这样的场景是他前世在脑子里幻想了无数遍的。 “这么晚了,就别忙着工作了,再累坏了身子,早点歇着吧。”林曼婷道,她褪去了花袄子,身上只剩了一件单薄的浅粉色带着小兰花的秋衣秋裤,很紧身,将她玲珑有致的身材展现的一览无余。 她早早的钻进了被窝,等着睡觉,可陈河一心都在那些稿件上,弄得她心里有些埋怨。 “别写了,孩子都睡了,咱们也睡吧。”林曼婷又一次催促道。 “还有几篇,今天白天忙着修整牲口圈,根本腾不出功夫写稿子,你先睡吧。”陈河道,他极力克制着内心对林曼婷的渴望,将这些火力全部转移到工作的劲头上。 他飞速的写着,恨不得把草纸捅出洞来。 “今天是我生日!”林曼婷嗔怒道。 什么意思还用明说吗? 她想得到一次“奖励”! 看着小娇妻眼巴巴的躺在被窝里等着自己,陈河也放飞自我,啪的将钢笔一撇,简单的洗漱了一下,就忙不迭闭了灯,钻进了被窝…… 窗外寒风呼啸。 被窝里却是热的不行。 林曼婷一脸满足的窝在被里,却不许陈河再碰她。 “吃饱了,就变了脸色。”陈河有些委屈的小声说道。 “累了,睡吧。”林曼婷拍了拍他的胸膛,似乎是在哄孩子睡觉般。 “你惹得我睡不着,你也不许睡。”陈河一把将林曼婷揽到自己的怀里躺着。 “太困了,我真要睡了。”林曼婷打着哈欠。 陈河坏坏的在她耳边吹风,弄得她身上痒痒。 “别睡,我有东西给你。”陈河说着,起身将小煤油灯点起,然后掏着棉袄的兜子,拿出了一个精致的小木匣盒子。 “什么东西啊,神神秘秘的?”林曼婷睁着惺忪的睡眼问道。 “你打开看看。”陈河将木匣子递到了林曼婷的枕边。 林曼婷起身,一脸疑惑的拉动了木匣子上面的小把手,只见里面垫着一小块红丝绒布,那红丝绒布上搁置着一个极其精美的浮雕莲花银手镯。 林曼婷双眼闪动着星星般的光芒,她简直喜欢的不得了。 她看向陈河,激动的说道:“这……是送我的?” “生日快乐!”陈河笑着说完,上前道,“我给你戴上试试。” “嗯!”林曼婷伸出左手,任由陈河将银镯子戴在了自己的手上。 尺寸竟然莫名的合适。 她举起手,顺着煤油灯昏黄的灯线欣赏着手上的银镯子,“真好看。” “你什么时候买的?”她问道。 “早就买了,就想着你过生日的时候送你,我本想着等我写完稿子,搞一把浪漫的,谁成想今天你这么急着要睡觉,我只能先耕好你这块地,喂饱了你,再把这镯子拿出来了。” 林曼婷听了害羞不已,“不许说了。” “好好好,我不说。”陈河捏了捏林曼婷满是笑意的脸蛋。 “等以后,我多赚钱,就把这银的给你换成金的,不止要金镯子,还有金项链,金戒指,我都给你备齐。” “有这银镯子我就知足了,阿河,只要你心里有我,哪怕你就是给我拴上根红绳,我这心里也是甜的。”林曼婷鼻尖一酸,泪就从眼眶里坠了出来。 “好了,不哭。”陈河心疼的将林曼婷抱在怀里,“只要有我在,绝不会让你再受一丝风霜雨雪!” “嗯,我知道!” 一夜过去。 陈河早起忙活早饭,小苏哲起的也格外的早,小小的一个身影,拎着水桶,来回奔走于院子和屋里,将屋里的水缸装满了水。 “舅舅,要是咱家能像城里一样,水能进屋子就好了,这样能方便许多。”小苏哲有在城里住过的经验,他姥姥家就住在筒子楼,筒子楼里有公共的水池,用水方便,公厕也在屋里,冬天不冻屁股。 “怎么啦,在舅舅这住不习惯啦?”陈河问道。 小苏哲忙摇着头,“没有,舅舅,我是觉得如果能像城里一样,水进屋子,上厕所不用出去,满满拉屎就不会冻屁股了。” 陈河有些奇怪,“你怎么这么关心满满呀?” “满满是我妹妹,我要照顾她,像你照顾舅妈一样,我要保护她一辈子。” 陈河听了哈哈大笑。 心里道:“这可使不得!” “小机灵鬼,好好洗洗你的花猫脸,等你舅妈和满满洗漱完,咱们就开饭,吃你最爱的红豆包!” 红豆包是陈河跟着丈母娘学做的,将红豆蒸熟后,去皮碾成又细又绵软的红豆泥,然后和上白糖,攒成小团子塞进发面团子里,上锅蒸。 香甜松软,比国营饭店做的还好吃呢! 第一百一十八章 宫外孕的风险 早饭刚端上桌,大嫂吴燕就来扣门。 说是李春秀从昨天半夜肚子里就开始折腾,早上上了厕所,发现见红了! “大嫂,没找李大夫过去看看嘛?”林曼婷忙问道。 “找了,发现见红了,就找了李大夫,李大夫说那孩子兴许是保不住了,但他不敢给开流产药,怕你二嫂的身子受不住,只是说让你二嫂去乡里医院看看,这会子爹正去找人雇车呢,说不去乡里,直接去城里大医院,娘让我来跟你说一声。” 吴燕着急忙慌的说着,“还有,娘说了,要是陈河不介意,想让他跟着去,毕竟他是城里人,到了城里,识人认路的,也是给咱们当个主心骨。” “这有啥可介意的。”陈河道,“曼婷,咱们一块陪二嫂去县城大医院,你赶紧收拾一下东西,怕是当天去当天回不来,得在城里住下,两个孩子就让娘在家看着,多带些钱,以备不时之需!” “好。”林曼婷赶紧收拾东西,将家里的1000多块钱都揣在了身上。 这些日子,陈河挣了足有几千块,可挣得多,花的也多,还给乔震垫付了不老少医药费,昨天赶集又花了100多块,现在林曼婷手头也就这1000多块,陈河手里还有200多块零用。 陈河计算过,城里医院花费很高,检查费怕是就要几十块,要是需要住院保胎,或者流产手术,用的钱就更多了,再加上进了城,一时半会也回不来,这吃喝拉撒都要钱的,二哥只是在队上上工,日子虽然有吃有喝,但手里根本没有闲钱。 老丈人丈母娘年岁又大了,陈河只能主动扛起这个担子。 林曼婷知道陈河的意思,吴燕看在眼里,也明了。 陈河是想出钱担下这事儿。 吴燕暗自松了口气,她手头也没钱,这一进城,那花销可就大了,老两口手里就那么点棺材本,要是都搭进去了…… 日后养老,他们家是老大,肯定要多出钱多出力的,怕是搞不好,这次都要拉饥荒进城看病。 …… 早饭做好,也来不及吃,林曼婷用铝饭盒给两个孩子装了些热饭热菜去姥姥家吃,然后收拾完东西,就赶着回了娘家。 此时,林家,林众邦已经找好了一辆带车棚的烧油三轮车,去乡里,这一趟路费,人家车主就要15块! 没法子,李春秀见了红,根本不能坐颠簸的牛车或驴车,更不能坐长途汽车,来回折腾倒车,只能雇车,一路绿灯畅行的安安稳稳去城里。 烧油的三轮车前面能坐一个人,后面能挤下四个,正好够老二家两口子和陈河两口子。 林家二老年纪大,去了除了担心也帮不上忙,老大两口子也不识城里的路去了也帮不上忙,还占座,只能陈河陪着去,林曼婷去了,到了医院照顾李春秀也方便。 要不陈河和老二两个大老爷们,这李春秀要真是要做手术,老二能近身照顾,可陈河一个妹夫咋照顾嫂子啊…… 所以林曼婷就跟着去了。 早上七点钟出发,这一路上,车主也不敢快开,只能给小油,一路晃晃悠悠,等晌午,才到了城里。 陈河认识路,一路指挥车主开到了南城县中心医院。 车上,李春秀身下的红垫子都已经被血打透了。 林曼婷吓得哭出了声。 只见,李春秀被林老二从车上抱下来,她靠在林老二的怀里,脸色惨白,额头满是汗珠,“老二,我疼,肚子疼,咱们这个孩子怕是保不住了。” 她咬着牙,忍着疼。 “不怕啊,秀儿,咱到医院了,你看,那上面写着的大字。”林老二抱着李春秀,朝着医院大楼奔去,“秀儿,你坚持住,咱到了,南城县中心医院,咱们这最好的医院,你别怕啊!” 李春秀虚弱的点了点头。 此时,陈河道:“二哥,那边一楼是急诊,我先去弄个担架,你们在这等我!” 南城县中心医院陈河太熟识了,乔震就在这住院。 他赶忙奔到急诊大厅,“大夫,有重患!” 陈河这一声,瞬间引起了注意,几个实习的小护士赶忙就推着担架奔了出来。 林老二见状,还忙夸赞着陈河,“还得是妹夫,要不然咱们都不知道该咋办。” 几个实习的小护士心肠很热,见李春秀下身流血不止,她们赶忙让林老二把李春秀抬到担架上,然后拼命的推着担架往急诊大厅狂奔。 进了急诊大厅,就听见大夫大声的叱责,“病人家属怎么回事,怎么才送到医院来!” “大夫,我们是乡下的,离得远,坐了好几个小时的车才到,大夫,我媳妇儿肚子里的孩子能保住嘛?” “都啥时候了,你还问孩子,照病人目前的情况来看,很有可能是宫外孕!” “宫外孕?啥叫宫外孕啊?”林老二急的一身的汗。 “其他家属呢,别让他在这闹!” 陈河刚去缴费窗口缴费回来,就见到了这一幕,只见林曼婷的小身板根本就拉不住牛一样壮实的林老二,林老二原地发疯的拉着大夫询问,“大夫,啥叫宫外孕啊,我媳妇儿不会死吧!” “二哥,你冷静点!”林曼婷拽着林老二。 林老二显然已经失控了。 陈河冲上前,一把将林老二拽了出去,然后气愤的说道,“二哥,这个时候你能不能别添乱了,咱是来给嫂子看病的,咱得听大夫的,大夫说咋治就咋治,大夫下了单子,先给二嫂检查。” “不行,我得去陪着秀儿,我不能让他们把秀儿拉走!”林老二的倔牛脾气又上来了。 陈河无奈,照着他的肚子就给他一猛拳,强行逼着他冷静下来后道:“嫂子被拉去做检查了,护士说过,那里面不让家属进,咱在外面等着就行,你老咋呼啥啊,嫂子出了那么多血,现在很危险,你不想要嫂子的命啦?” “要,我要秀儿的命,我要!” “我在外面等着,我不闹了!” 林老二像皮球泄了气般蹲在急诊大厅的走廊边,他嘴里念叨着,“佛祖保佑,保佑我媳妇儿一定没事,我愿意折寿十年,佛祖保佑,保佑我媳妇儿平平安安。”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手术费500块 李春秀被拉进了手术室。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女大夫寻了出来,嘴里道:“李春秀家属,谁是李春秀家属?” “这儿!我是!”林老二第一个醒过神,他忙不迭起身过去,却脚下一软,险些摔倒,好在陈河眼疾手快,将他扶住, 。 “大夫,我是李春秀的丈夫,我媳妇儿她……她怎么样了?”林老二带着哭腔,膀大腰圆的一个汉子,这样让人看了着实有些心酸。 “你先冷静一下。”大夫道,“病人宫外孕两月,情况很危急,现在已经进了手术室,来个人跟我到办公室签字,其余家属准备好钱去缴纳费用吧。” 林老二十分惊慌的问道:“大夫,宫外孕?孩子是不是保不住了?” 大夫略带鄙夷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平缓了神色道:“宫外孕你还想保孩子,大人能保住就不错了,时间紧急,你先给我去签字,其他人去缴费。” 大夫一个劲儿在催促缴费,陈河拍了拍林老二的肩膀,“二哥,你先跟大夫去签字,剩下的我和曼婷来。” “乡下来的?”大夫瞧着林老二老土的穿着,有意问道。 “咋滴,乡下来的你们就不给治病了?”林曼婷不忿的问道,她刚才就觉出了这个大夫腔子的阴阳怪气,只是一直忍着没发声,现下瞧着她那一脸瞧不起的样子,实在是忍不住了。 大夫脸上有些挂不住了,清了清嗓子道:“那倒不是,不管什么人来看病,我们都是一视同仁的,但我要告诉你们,宫外孕手术的费用不低,后续还要住院观察,我建议你们先回家筹钱吧。” “要……多少钱?”林老二悻悻的问道。 “先缴500吧,多退少补。” “500?”林老二吓出了一身汗,他翻腾着口袋,只有皱皱巴巴的几张,加起来也就不到200块。 “山高路远,先回家筹钱吧,别耽误病人治疗。”大夫冷眼旁观,这样的乡下人他见过的能有成堆,拿着几十块所谓的血汗钱就来城里治病?真当这是慈善机构了。 打发不走,伺候不起。 很让人头疼。 “二哥!”陈河按住了林老二不停发抖的手,“我带够了钱,500是吧,我去缴费!” 说完,陈河就马不停蹄的去了缴费窗口。 林老二看着陈河如同神兵天降,他心里说不上来的感激,可他没有时间耽搁,先去签了一大堆的字。 医生办公室。 林老二签完字,出了一身的冷汗,他看到那堆不认识的字,心里知道,这次自己的媳妇儿是去了趟鬼门关。 这娃娃他们不再生了。 什么小棉袄,他不要了。 他只要自己媳妇儿的命,只要她好好活着。 “刚才那个……男的,是你家亲戚?”女大夫问道,她瞧着陈河气度不凡,像是个知识分子,倒不像是乡下的泥腿子。 “那是我妹夫!”林老二瞧着女大夫,暗暗握紧了拳头,“缴齐了费用,你总不会不让我们这群乡下人治病了吧?” 大夫脸色难看的硬笑道:“我说你们这群乡下人真是好笑,医院又不是我开的,我有什么权利不让你们看病啊,搞搞清楚好吧,人命关天了,还有空在这和我耍威风?” “你也知道人命关天呐,要不是看你是个女人,老子早就一拳把你打的满地找牙了!”说着,林老二豁大的一个铁拳就砸到了女大夫的办公室上,顿时,那复合板材的桌子就被砸了个大窟窿。 女大夫吓得瘫坐在凳子上不敢吭声,等林老二走了,她才敢咬着牙道:“穷山恶水出刁民,无知的草包!” 林老二出来的时候,陈河已经缴好了费用,他将缴费的单子塞到了林老二的手里,“二哥,这个你收好,出院都是要用的。” 林老二感激涕零,黝黑粗糙的圆饼大脸上挂着两行泪,“妹夫,啥也不说了,二哥感谢你,都怪我,我实在没想到,进了城里医院,需要花这么多钱,500块,这些钱,我在生产队不吃不喝也得干上好几年才能攒下。” “不过妹夫你放心,这钱我一定还!” “二哥,咱们且不说这些,只要二嫂能平平安安的就成了,宫外孕很危险,孩子肯定是保不住的,你也放宽心,以后日子还长着呢。”陈河劝慰道。 林老二长叹了一口气,“经过这次我想好了,秀儿因为生娃已经把身子伤透了,我俩有了天宇天昊就该知足的,孩子再也不要了,不要了。” 不到半天,原本神威的硬汉子被磋磨的老了十岁。 “这都过了晌午了,二嫂还得要一阵子才能出来,我先去买些吃食,咱们垫垫肚子。”说完,陈河又跑去买东西。 回来时,他拎了一兜子的包子和几瓶汽水。 林老二平时牛一样的胃口,如今也吃不下去,草草的吃了两个小包子垫了肚子后就坐在手术室长廊边的凳子上,眼巴巴的盯着手术室的大门什么时候能开。 陈河和林曼婷也坐下来歇歇脚。 陈河拿着汽水,林曼婷咬一口包子,他喂一口汽水,“别噎着,包子有些凉了,凑合吃吧,晚上咱们带着二哥出去吃点好的。” 林曼婷也很神伤,“二嫂现在这个情况,二哥吃不下饭,我也吃不下。” “人是铁,饭是钢,都不吃饭,把身体饿垮了,到时候谁照顾二嫂啊,你多吃些,晚上还有的熬呢。”陈河道,“我刚看了一眼,医院的病房几乎都住满了,晚上咱们只能在医院租个折叠床放在二嫂床边陪护。” “那我陪着二嫂,你和二哥出去找个旅店,好好歇脚。”说完,林曼婷不自主的拉住了陈河的手,“阿河,这次我真要好好感谢你,要不是你帮忙垫付了二嫂的手术费,怕是二嫂这次都不能顺利手术。” “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个。”陈河道。 “不,正因为是一家人,所以有些话才要说开,刚才你也看见了,二哥几乎把全部身家都带在了身上,才有将近不到200块,如果这次你不帮忙垫付,怕是二哥只能回去管爸妈借棺材本了,大哥好性子,肯定不会说什么的,大嫂却不能不算计的,这不是小数目,500块,庄稼人真要不吃不喝好几年才能攒下。” “所以,阿河,我谢谢你,解决了我家的一大危机。” 第一百二十章 我也洗洗澡 经历了两个多小时,李春秀才被拉出了手术室,被收到了普通病房。 “病人麻药劲儿还没过,家属一定要寸步不离的陪护,有什么紧急情况,就赶紧通知大夫,这是手术的单子,家属签字吧。” 林老二攥着笔,一下午,他签字签到手已经发麻了。 此时,李春秀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眼乌青凹陷,就像是个一棵被霜打的蔫巴小白菜一样。 林老二忍不住哭出声,“我这是造了哪门子的孽啊!” 他捶胸顿足,恨不得插自己两刀。 “二哥,嫂子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你冷静点,别让人看了笑话。”林曼婷劝诫道。 闻言,林老二才平缓下来,他呆呆的坐在李春秀的床边,什么都不说,只是拉着李春秀的手,不肯撒开。 “二哥。”陈河道,“晚上咱们得留一个在二嫂床边陪护,曼婷说她要留下,她照顾二嫂方便,咱俩一会儿先出去吃口饭,寻摸个旅店住,然后给曼婷和二嫂打包点饭菜回来。” 林老二摇着头,“我不走,秀儿要是睁开眼睛找不到我会着急的。” “二哥,你听话,你和陈河出去找个旅店住,我肯定会照顾好二嫂的,那陪护的小床就窄窄的一小条,你这大身板子,翻身都不方便,再说了,二嫂晚上起夜,你这粗手粗脚的肯定照顾不了他。” “我不离开秀儿!” 任由林曼婷和陈河怎么劝说,林老二都是执拗着,不离开。 “二嫂现在坐小月子,你能照顾好嘛,二哥,你先顾好自己,和陈河出去吃点饭,好好睡一觉,明天一早你来换我,行不?”林曼婷像哄孩子一般劝着林老二。 最后,林老二妥协了。 陈河带着林老二出去找好了附近的一家旅店,医院附近的生意总是好做的,两张床的屋子,带热水的淋浴间,一天就要三块。 “太贵了,咱们出去找个遮风的地方,对付一宿算了!”林老二坚决不住,三块钱一天,这屋子是镶金边了还是镶宝石了,血贵! “城里就是个走三步就要花钱的地界,这靠了医院,就没有便宜的东西,三块就三块吧。晚上咱们住,明天曼婷也得过来歇脚,穷家富路,这钱花的不亏!” 陈河交钱拿钥匙,然后又带着林老二寻摸了一家饭馆,点了两碗面吃完,他又给林曼婷带回去了些。 天色渐黑,病房的大门也要落锁。 见李春秀迟迟没醒,林老二的一颗心始终还悬着。 “这都睡了一个下午了,咋还不醒呢,不会有啥事儿吧?”他心里慌慌的。 “大夫说了,这是正常现象,二哥,咱都已经在医院了,你还有啥可怕的,你现在就乖乖和陈河回旅店,好好歇着,你在这也帮不上啥忙,反倒乱人心。” 林曼婷催促着,才把林老二哄走。 这一夜,林老二睡得很不踏实,多次他从床上坐起来,朝着已经睡着的陈河问,“你说秀儿明早能不能醒过来?” “能……”陈河昏昏沉沉的答道。 “你说,咱们要不要给爹娘捎个信儿过去?” “明早去……” “哦,那秀儿得在医院住多长时间呐,会不会耽误开春生产队种地啊?” 陈河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叹了口气道:“最多也就住上个七八天就能出院了,这要是住到开春,可得花老鼻子医药费了,咱也不能干啊!” “妹夫,你放心,那钱我一定还你。” “不说这个,先睡觉吧,二哥。” 陈河用被子把自己蒙的个严严实实,直到天亮,他听见了屋里林老二来回的踱步声,他才醒。 “二哥,你咋醒的这么早?”陈河躺在被窝,这睡惯了土炕,冷不丁睡这塌腰的软床,浑身酸痛,一点不解乏。 “睡这床就跟掉进棉花窝子里似得,我睡不踏实,我说你们城里人咋愿意睡这玩意呢,这哪有乡下土炕睡得踏实啊!”林老二忍不住吐槽道。 “那城里没有土炕,就只能睡这个。”陈河起床,翻找着洗漱用品,他道,“二哥,我先去冲个热水澡,完事咱们出去吃了饭,就去医院看二嫂。” “洗澡?”林老二有些看不惯,“一大早起来就洗澡啊,把阳气都洗没了。” “早上起来冲个热水澡身上舒坦,乡下不是没有这个便利条件嘛,咱们花钱的,不洗白不洗。”陈河道。 一听花了钱的,林老二就赶忙道:“那你洗完我也进去洗洗,冬天我很少洗澡,到了夏天,都是往河泡子里一泡,我还真没洗过这样的澡,难得来一趟,还花了钱,我就享受享受!” 陈河没忍住笑了,“行,到时候给你多打点香胰子!” …… 俩人收拾完从旅店出来,林老二洗完澡,收拾过后,倒比昨天精神了不少,吃了早饭,他们就直奔医院去。 此时,病房里,李春秀已经醒了,正在吃林曼婷买的小米粥。 “秀儿!”林老二见状,赶紧扑了过去,“你可算是醒了,你把我吓坏了,你知道不!” 林老二真活像是个孩子一样,哭的泣不成声。 这一出,可吓坏了病房里其他的病人和陪护家属。 “你这是干啥呀,这么多人看着呢,娘们唧唧的,别哭了。”李春秀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极其难为情。 这时候,陈河把林曼婷叫到病房外说话。 “我刚才问了大夫,二嫂再观察几天就能出院了,到时候开些药带回去好好调养就行了。” “那可太好了,昨天可把我吓坏了。”林曼婷现在一回想,心里还后怕。 “一会儿我带你回旅店,旅店能洗澡,你好好洗个热水澡,祛祛身上沾的病气,然后好好的睡一觉,你瞧你这一晚上熬得,眼睛都熬红了。” “二嫂昨天半夜就醒了,她睡不踏实,我就陪着她小声说话,这一说就说到了天亮。” “苦了你了。”陈河一脸心疼的说道,“对了,我一会儿要回红山子一趟,一是给爹娘他们捎个信儿,二是把我手头那些稿子寄给研究院,在回去看看,研究院有没有把上一批稿费打给我。” 闻言,林曼婷露出了不忍之色,“那些钱都是你辛苦给人翻译稿子攒下的,我真觉得对不起你!” 第一百二十一章 及时雨 病房里,林老二拉着李春秀不肯撒手。 “秀儿,你饿不饿?” “秀儿,你渴不渴?” “枕头靠着舒坦不?” “秀儿,你还疼不疼了?” 李春秀张开干涩的嘴唇,抿了一小口林老二递过来的热水后,她小声道:“老二,这回花的医药费是陈河给垫的,这钱咱们得还给人家,别让小妹从中难做。” 林老二面露难色,“这钱是要还,可一时半会也还不上啊……咱俩这几年攒的家底我都带在身上,可还不够付你一半的手术费,刚才我来的时候护士又把花费单子塞我手里了,催我交钱,眼下咱还欠人家医院几十块呢……” “什么!”李春秀大吃一惊,“我刚住了不到两天院,就花了这么些钱?” 说着,李春秀就要扯下手上的输液器,“不行,这个医院咱是不能住了,这不是花钱,这是烧钱呐,老二,咱们收拾收拾赶紧回家,回家养着,我不在这待了。” “秀儿,你听话,只要你的身子能好,花再多钱咱也得治!” “咋治啊,这医院就是个无底洞,我看照这个花费,等我病好了,咱家也得散!” 病房外的陈河和林曼婷听着嚷叫声,赶忙进来。 此时,李春秀不管不顾的扯下了手上的输液器,手上的针眼止都止不住的往外窜血。 “二嫂,好端端的你这是要干啥啊!”林曼婷急的哭出了声。 好在陈河冷静,去了护士站找来了护士,给李春秀止血,换了只手重新输液。 “李春秀,你现在身子很弱,必须要遵医嘱输液,这都是为了你好,你不能在作妖了,家属也看着点,怎么能让她随便就把输液器扯下来呢?”护士又气又怨。 “不好意思啊,护士,麻烦你了,我们一定好好看着她,麻烦了。”陈河赶忙给护士道歉。 闻言,护士叹了口气,“这一家子,也就你像个正常人。” 护士走后,林曼婷有些埋怨的朝着李春秀问道:“二嫂,我和陈河出去说会儿话的功夫,你不好好待着,你这是折腾啥啊!” 李春秀没做声,只是一味的哭。 林老二也耷拉着个脑袋,像霜打的茄子。 “你嫂子是嫌医药费太贵了,不肯在医院治了。”同病房陪护刚做完流产手术的儿媳妇的老妇突然开口。 “嫂子,你以为你这次来医院是小打小闹嘛,你是宫外孕,搞不好都是危及生命的,要是不来医院,只是在家随便找个大夫来,后果都不敢想,这节骨眼可不是省钱的时候,你懂个轻重缓急,钱没了再赚呗,命是最重要的。”林曼婷道。 老妇闻言,夸赞道:“哎,你别看着这小姑娘年纪小,说的话是大有道理,这医院可不是省钱的地方,这命可比钱重要的多!” 李春秀擦着脸上的泪,哽咽道:“我家日子全指着你二哥,我这一病……医药费都是陈河帮忙垫付的,因为我,拉了这么多饥荒,我心里觉得愧对你二哥。” “二嫂,你这说的是啥话!”林曼婷生气道:“你拼了命给我们林家怀骨血,现在这个境况,是我们林家对不起你,二嫂,别说这钱是陈河垫付的,不着急你们还,就是全家都没钱,砸锅卖铁也得给你治病啊。” “妹子。”林老二感激涕零,“有你这句话,二哥之前就没白疼你,你和妹夫放心,那钱我和你二嫂一定还,我们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你二嫂的命是你们两口子救的。” “二哥。”陈河拍了拍林老二的肩膀,“咱们一家人不说这个,前半段路,你们帮扶我和曼婷,这往后,也该是我们两口子报恩回馈的时候了。” “医院的催款单子我瞧见了,我刚才又压了200块,二嫂你就安心在医院养病,啥时候养好了,咱们健健康康的出院,这医药费我也不用你们还,啥时候嫂子出院,你们好好请我和曼婷吃一顿就够了。” 李春秀被感动的哭的直抽抽,她拉住了林曼婷的手,“小妹,嫂子对你们两口子感激不尽。” 林老二也起身,生猛的一把将陈河抱在怀里,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好妹夫,你的恩情二哥我终生难忘。” “好了二哥,咱们一家子,不提什么恩不恩的话。”陈河道,“时候也不早了,我先带曼婷回旅店休息,然后我还得赶着早班车回红山子一趟,先给爹娘报个信,然后把我工作上的事情处理一下,晚上在回来。” “妹夫,你来回跑实在太辛苦了,不然你和小妹就回家去,我有你二哥照顾就行,你们不用惦记。”李春秀忙道,先是让陈河垫付了那么多的医药费,这如今还耽误了人家的工作,李春秀心里实在过意不去。 林曼婷转头询问陈河的意思。 陈河开口道:“白天二哥能守着你一会儿,可这养病的都是女人,二哥待时间长了,别人也不方便,曼婷留下也妥当,白天她回旅店补觉,然后来换二哥,我来回也是坐车,算不上辛苦,二嫂你就放心养病,其它的什么都别操心。” 李春秀觉得陈河说的有理,这一屋子养病的确实都是女人,男人长待确实不方便,她随即点了点头应下,“那妹夫,就辛苦你了。” 这边陈河将林曼婷送到了旅店,又从饭店给她打包好了饭菜,叮嘱她锁好门后,才放心离开。 倒了两班车,将近中午,陈河才回到了红山子。 第一件事,他就回家整理完翻译的稿件然后去了邮局将这些稿件寄出,顺便看看有没有寄给自己的信。 此时,陈河无比期望能收到研究院的汇款单。 因为他手里的钱已经不多了。 可喜的是,这场及时雨还是来了。 研究院把他上一笔的稿费按时汇了过来,总稿费800元。 拿着汇款单取款,这一路陈河都是笑的。 将一沓大团结揣在怀里,陈河又赶回了林家报信。 一听说孩子没保住,全家都陷入了悲痛。 第一百二十二章 憋屈 “宫外孕?啥叫宫外孕啊?”尹凤琴一脸疑惑,作为一个见多了女人生产的老妇,宫外孕这个词,她还是第一回听说。 “娘,瞧你这话问的,你让陈河这个当妹夫咋说啊。”吴燕在一旁说道。 尹凤琴也意识到自己的话欠妥,赶忙转了话锋,“不管咋滴,只要秀儿平安就行。” “娘,这次二嫂得在医院多住一段时间,大夫说她身子太虚了,要好好调理,家这边,几个孩子还得你多帮忙辛苦照看了。”陈河道。 尹凤琴摆了摆手,“照看几个孩子又算得了啥,他们哥几个不都是我一个人拉扯长大的嘛,只是……小陈呐,娘有一句话还得当着你的面说,这心里才能安生。” “娘,你尽管说。” “就是……你二嫂这医药费,我和你爹也没成想能花这么多钱,你赚钱不容易,这钱爹娘无论如何不能让你掏,这800块是我和你爹这几十年攒的全部身家,你一定要拿着。” 尹凤琴拿出了个叠的方方正正的花手绢,里面是厚厚一沓看上去饱经风霜的旧钱票。 “娘,这是你和爹后半辈子养老的钱,这钱我不能拿!”陈河将钱退了回去。 林众邦开口,“姑爷,这钱你必须拿着,你二嫂怀的是我们林家的骨血,这钱不能让你掏,也是我和你娘眼皮子浅,以为去了城里,老二手里200块钱足够的,谁知道,花费那么高。” 尹凤琴也开始自责,“要怪就怪我,当时就该把这钱给老二揣去的,可我一听老二两口子手里有钱,我这手就软了。” 此时,一旁作为大哥的林老大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了,当即言道:“爹娘,这是你们傍身的养老钱,这钱不能动,我和燕儿这几年也攒了一些,这钱我们给老二出了,燕儿,去把钱匣子拿来。” 吴燕扭捏着,良久才道:“你这人,说啥大话啊,咱俩攒的那百八十块还没有老二自己个儿的家底厚呢,你想替老二掏,你也得有人家陈河那么厚的家底啊!” 林老大纳闷道:“不能啊,我上回还瞧了,咱家那钱匣子里还有……” 没等林老大说完,吴燕赶忙推了他一把,“你几斤几两不知道吗,就凭着你在生产队上工能挣几个钱啊,再说了,咱家哪有钱匣子,你那是瞥见了财神爷的聚宝盆了吧,做梦也得有个谱啊。” 说完,她又难为情的对着林众邦和尹凤琴道:“爹,娘,老二家出了这样的事儿,我和老大恨不得能帮上一把,可你们二老也知道,我和老大养活着一帮孩子,也实在不容易,虎子要上学,天龙天凤也越来越大,天顺刚吃奶的年纪,时不时也要贴个营养,我和老大是真没有闲钱。” “可老大和老二是同胞兄弟,弟弟遇了难,当大哥的不能当缩头乌龟,我这就100块,拿去给老二家暂且先渡渡难关吧。” 说完,吴燕将100块奉上。 林众邦老脸一横,尹凤琴也不说话。 气氛冷至冰点。 陈河也知道吴燕的心思,可这节骨眼,他不能不出来打圆场。 只听他开口道:“大嫂,你和大哥也有一大家子要养,爹娘的钱我不能要,你和大哥的钱我也不收,早在二嫂去医院前,我就和曼婷说了,这次二嫂进城的费用,我掏了。” 听到这,吴燕松了口气,忙道:“妹夫,那可不行,咱们这一大家子人呢,凑凑还是能凑出几百块的,不能让你一个人把这担子全都担了。” 陈河道:“正因为是一家人,你们之前没少帮我和曼婷,现如今我有能力了,肯定要报答的。” “我也答应过曼婷,替她遮风挡雨,曼婷是家里的老小,从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现在兄弟姊妹有难,她不能眼看着不去帮,钱我是替曼婷出的。” 林家二老看着如此明事理的姑爷,心里一万个欢喜。 只见林众邦对着陈河道:“姑爷,你的好我们林家都记在心里了。” 陈河从林家出来前,尹凤琴还是强行塞给了他200块,只是说这钱是托他捎给老二一家的,给李春秀的营养费。 这个理由,让陈河无法再推辞。 等陈河走后,林老大就把吴燕拽进了屋子,然后翻出了自家的钱匣子,只见里面装了七八百块钱还有一条金项链! “你踏马糊弄老子,这叫没钱?”林老大气愤的质问道。 吴燕怕被林家二老听见,赶忙将屋门锁死。 “你吵吵啥,有几个钱你就着急翘尾巴,你还要替老二掏钱,你脸大啊,真显着你了!” “我就不明白了,咱家有钱,你为啥还要拦着我,老二家现在啥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爹娘都把棺材本拿出来了,我这个当大哥的不应该表示一下嘛?” “你知不知道,刚才我见了陈河,我都没脸,我一个当大哥的,这个时候我不出来给老二顶着,倒是让陈河一个外姓的女婿挑担子,我真臊的慌!” 林老大气的直喘粗气,心里憋屈的像是塞了个大皮球。 吴燕白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咋滴,你是观音菩萨转世啊,你还是哪路仙人的化身啊,你倒慈眉善目起来了,合着我就是恶人一个呗,对,我就是拦着你不让你给老二钱,你能把我怎么滴,咱家的钱也有我的一份,我不同意,你就不能给!” “有你一份?那都是老子辛辛苦苦赚来的,你出了一分力了吗?”林老大愤愤不平。 “你赚来的?这些年你挣的钱我花了几个子,我给你生儿育女,照顾你吃喝拉撒,是,你出去挣钱,可我在家闲着了吗,我享福了嘛,那些钱也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我连件新衣服我都舍不得做,你大嘴一张,就要把钱都给老二,你当我是摆设啊!” “吴燕啊吴燕,没成想你是狠人啊,亏我对你掏心掏肺,如今我就是想给我亲兄弟拿两个钱渡过难关,你前推后阻,这个家姓林,还没轮到你管事!” 吴燕冷笑道:“亲兄弟?好,你和老二是亲兄弟,那我问你,如果现在在医院躺着的是我,李春秀会散尽家财给我治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