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神终结者》 第40章 :飞升见真章 流光溢彩,法则如织。 飞升通道内,七彩霞光温柔而浩瀚地包裹着无尘的帝躯。仙界纯净磅礴的仙灵之气,如同最细腻的暖流,冲刷着他覆盖玄奥道纹的躯体,试图抚平强行逆转通道、点燃本源对抗蚀日留下的创伤与裂痕。源自更高位面的法则之力,如同无形的刻刀,在他帝魂深处烙印下全新的、更加强大的道痕,带来阵阵源自生命本质升华的酥麻感。 这本该是苦尽甘来、褪去凡胎、重塑仙基的无上机缘。 然而,无尘紧闭的双眸之下,帝魂深处却是一片冰冷死寂的战场。强行点燃本源的虚弱感如同跗骨的寒冰,与飞升之力带来的温暖滋养激烈交锋。葬仙剑魂在帝躯内低鸣,那吞噬了蚀日印记后流转的一丝暗金光泽,在仙灵气的冲刷下,似乎更加内敛深邃,却也隐隐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躁动。蚀日最后那充满惊怒与恶意的意念碎片,如同毒蛇的尖牙,深深刺入他的感知——杀局已启! 冰冷的声音,如同宇宙奇点的低语,在帝魂深处响起,既是对自己,亦是对那柄悸动的凶剑: “蚀日…杀局…” “仙界…非…坦途…” “然…” “葬道…之路…” “岂…因…荆棘…而…止?” “此身…此魂…此剑…” “皆为…葬灭…而生…” “纵…前路…皆敌…” “亦…葬…之…无…赦!” 决绝的意念压下虚弱与躁动,帝魂核心那缕带着细微裂痕、却更加纯粹冰冷的葬灭本源,缓缓吸纳着仙灵气,进行着最后的蜕变与稳固。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包裹周身的七彩霞光猛地变得柔和而凝实!一股温和却不可抗拒的推力传来! 嗡! 无尘感觉自己的身体穿过了一层无形的、温暖粘稠的“膜”。 下一刻! 温暖!浩瀚!难以形容的磅礴生机与精纯能量,瞬间将他淹没! 飞升池! 他出现在一个巨大无边的池水之中。池水并非凡水,而是由最精纯的液态仙灵气构成,呈现出梦幻般的七彩光泽,散发着洗涤凡尘、重塑仙躯的无上伟力!浓郁的仙灵之气如同找到了归宿,疯狂地涌入他布满裂痕的帝躯,修复着伤势,滋养着本源,冲刷着最后一丝凡尘气息!一种前所未有的舒畅感,如同暖流般席卷全身。 然而! 这舒畅感仅仅持续了…刹那! 嗡——!!! 一股极其沉重、冰冷、带着审视与绝对排斥意味的恐怖威压! 如同无形的太古神山! 毫无征兆地…轰然降临! 狠狠…压在了无尘的身上! 飞升池中温顺流淌的七彩仙灵液,在这股威压降临的瞬间,如同被投入了巨石的滚油,猛地…沸腾!翻滚!发出刺耳的“滋滋”声!原本柔和的光泽变得刺目而暴戾!一股强大的排斥之力,混合着仙池本身的净化法则,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向无尘的帝躯与帝魂! “呃…” 无尘覆盖道纹的身躯猛地一沉!刚刚修复些许的裂痕再次隐隐作痛!帝魂深处传来阵阵撕裂般的排斥感!那浩瀚的仙灵之气,此刻不再是滋养,反而如同跗骨之蛆,带着净化与排斥的双重意志,疯狂侵蚀着他的葬灭本源与葬仙剑魂! “葬灭…之力?” “下界…罪修!” 一个冰冷、威严、如同金铁交击、不带丝毫情感的声音,如同九天惊雷,在飞升池上空轰然炸响! 无尘猛地睁开双眼! 飞升池边缘,高高的白玉平台之上,数道身披制式仙甲、周身流转着强大仙道法则的身影,如同冰冷的雕塑般矗立!为首一人,面容冷硬如刀削斧凿,眼神锐利如鹰隼,散发着远超寻常真仙的强大气息!正是看守飞升池的仙官统领!他手中握着一柄铭刻着复杂仙纹的长戟,戟尖遥遥指向池中气息紊乱的无尘,眼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警惕、厌恶与…一丝冰冷的杀意! “飞升池异动!仙灵沸腾!排斥之力远超常理!此乃大凶之兆!” 仙官统领声音冰冷,如同宣判,“下界罪修!汝身负何等禁忌道统?竟引得仙池法则如此剧烈排斥?汝手中那柄凶兵,又蕴含何等污秽寂灭之力?速速报上名来!交代清楚!否则…休怪本仙官…执行天规!将汝…当场…镇杀!” 随着他的厉喝,身后数名仙官同时踏前一步,手中仙器光芒吞吐,磅礴的仙道威压连成一片,如同天罗地网,牢牢锁定了池中的无尘!飞升池的排斥之力,在这股仙官威压的引导下,变得更加狂暴! 杀机! 赤裸裸的杀机! 甫一飞升,立足未稳,便遭遇仙池排斥与仙官敌视! 无尘浸泡在沸腾排斥的仙灵液中,覆盖道纹的脸上…没有丝毫意外,只有一片…死水般的…冰冷。那双深邃如奇点的眼眸,寂灭漩涡缓缓旋转,倒映着仙官统领那冰冷杀意的脸,倒映着那指向自己的森然戟尖。 虚弱感在仙灵气的狂暴排斥下加剧,但帝魂深处那缕葬灭本源,却在死亡的威胁下…燃烧起更加冰冷的火焰! 他缓缓站直身体。粘稠的七彩仙灵液顺着他流淌乌光的帝袍滑落,发出“滋滋”的蒸发声响。葬仙剑在他身侧显现,古朴的剑身微微震颤,裂痕深处流淌的乌光与暗金色泽在仙池的排斥下明灭不定,发出低沉而危险的嗡鸣。 冰冷的声音,如同万载玄冰摩擦,穿透了沸腾的仙灵液和仙官的威压,清晰地响起: “名讳?” “葬天…无尘。” “道统?” “葬灭…归墟。” “此剑?” “葬仙…寂灭。” 每一个词吐出,都让仙官统领的脸色更加阴沉一分!尤其是“葬灭归墟”、“葬仙寂灭”八字,如同蕴含着某种大不祥,让周围仙池的沸腾更加剧烈!仙官们手中的仙器光芒暴涨,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葬灭?归墟?” 仙官统领眼中寒光爆射,戟尖仙纹亮起刺目光芒,“好大的口气!好邪异的道统!此等毁灭之道,悖逆天道!不容于仙界!汝飞升池异动,便是天道示警!此乃…天罚之兆!” 他猛地一挥长戟,厉声下令: “众仙官听令!” “此下界罪修,身负禁忌邪道,引动仙池天罚,乃大凶之兆!按蚀日仙殿谕令…凡身负‘葬灭’、‘寂灭’气息之下界飞升者…” “杀…无…赦!” “结‘锁仙链’!布‘蚀日神光阵’!将此獠…及其凶兵…就地…镇杀!形神…俱灭!” “遵命——!!!” 数名仙官齐声应诺,声震云霄!他们手中仙器瞬间抛出!化作数道流光溢彩、铭刻着无数禁锢符文的仙金锁链!锁链如同有生命的毒蛇,无视沸腾的仙灵液,撕裂空间,带着禁锢仙元、封锁神魂的恐怖力量,朝着池中的无尘…缠绕而去!同时,他们双手结印,口中诵念晦涩仙诀,一道凝练着炽热、净化、毁灭意志的暗金色光束,在锁链后方迅速凝聚成型!散发着令人心悸的、仿佛能蚀穿万物的恐怖气息! 蚀日神光! 蚀日仙殿的标志性力量! 甫一飞升!立足未稳!本源有损!便遭遇仙池排斥与蚀日爪牙的…绝杀之局! 锁链破空!神光蓄势!杀机…凛冽刺骨! 无尘浸泡在狂暴排斥的仙灵液中,帝袍边缘空间因排斥与自身寂灭之力剧烈湮灭。他看着那缠绕而来的仙金锁链,看着那凝聚的蚀日神光,看着仙官统领眼中冰冷的杀意。 覆盖玄奥道纹的脸上… 那冰冷的嘴角… 缓缓… 勾起了一丝… 残酷…而…疯狂的…弧度。 葬仙剑在他手中…爆发出…低沉…而…兴奋的…嗡鸣! 冰冷的声音,如同最终的战吼,在沸腾的飞升池中炸响: “蚀日…爪牙…” “也配…言…天罚?” “仙界…杀局…” “便…从…葬…尔等…开始!” “葬仙…剑…鸣!” “寂灭…开…锋——!!!” 锁链如毒龙,蚀日神光如裁决之矛! 飞升池内沸腾的七彩仙灵液,此刻已化为粘稠的泥沼,带着天道排斥的狂暴意志,疯狂挤压、侵蚀着无尘的帝躯!葬灭本源强行点燃后留下的细微裂痕,在这内外交攻之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如同即将破碎的琉璃!帝袍边缘湮灭空间的速度,也因仙灵法则的压制而变得迟滞。 “镇——!” 仙官统领一声暴喝,如同惊雷炸响!数道铭刻着禁锢仙纹的仙金锁链率先破开沸腾的仙灵液,无视空间距离,带着禁锢万法、锁拿仙魂的无上威能,狠狠缠绕在无尘的四肢与躯干之上! 嗤嗤嗤——! 锁链接触帝躯的刹那,无数细小的金色仙纹瞬间亮起!一股沉重到极致的封印之力,混合着仙池本身的排斥净化法则,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狠狠刺入无尘的经脉、窍穴,乃至帝魂深处!试图强行镇压他体内狂暴的寂灭帝力,封锁葬仙剑魂! “呃啊——!” 无尘发出一声压抑的闷哼!覆盖玄奥道纹的脸上瞬间失去血色,青筋暴起!那源自本源的剧痛,远比肉身的伤害更甚百倍!他试图运转葬灭帝力震断锁链,但锁链上的仙纹如同跗骨之蛆,疯狂吞噬、抵消着他的力量!葬仙剑在他手中剧烈震颤,剑身裂痕深处的乌光与暗金疯狂闪烁,发出愤怒而尖利的嗡鸣,却也被数条锁链死死缠住剑柄与剑身,一时难以挣脱! 第41章:陨落与重生 就在他被锁链禁锢、力量运转迟滞的瞬间—— “死——!” 仙官统领眼中杀机暴涨,手中长戟猛地向前一指!那道早已蓄势待发、凝练着炽热、净化、毁灭意志的暗金色蚀日神光,如同洞穿诸天的审判之矛,撕裂沸腾的仙灵液,带着蚀穿万古、抹杀一切的恐怖气息,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无比地…射向无尘…毫无防备的…眉心! 快!狠!绝! 这是蚀日仙殿为“葬灭道统”飞升者准备的绝杀陷阱!锁仙链禁锢其力,蚀日神光诛灭其魂! 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冰冷,瞬间笼罩了无尘的所有感知!他甚至能“看到”那暗金光束中蕴含的、属于“蚀日”的冰冷意志,带着一丝嘲弄与终结的快意! “吼——!!!” 葬仙剑魂在帝魂深处发出凄厉到极致的悲鸣!一股源自寂灭本能的、不顾一切的狂暴力量,试图冲破锁链与仙池的双重镇压! 无尘布满血丝的寂灭眼眸中,倒映着那致命的暗金光束!那冰冷的瞳孔深处,不甘、愤怒、刻骨的恨意…最终…化为一片…舍弃一切的…决绝! “葬…道…不…灭!” 一声源自灵魂的无声咆哮! 他竟…不再试图挣脱锁链! 反而…将残存的、所有能调动的葬灭帝力…连同帝魂深处那缕带着裂痕的本源… 毫无保留地…疯狂…灌注到…被锁链缠绕的…葬仙剑…剑身之中! 嗡——!!!! 葬仙剑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亿万神魔齐声哀嚎的恐怖剑啸!剑身之上,那些蛛网般的裂痕瞬间扩张到极限!粘稠如墨、燃烧着寂灭之炎的混沌乌光…混合着一丝…源自蚀日印记的暗金光泽…不顾一切地…喷涌而出! 一道凝练到极致、却带着玉石俱焚般惨烈意志的…混沌…剑罡! 以葬仙剑为中心…强行…撕裂缠绕的锁链仙纹…悍然…迎向…那洞穿而来的…蚀日神光! 轰隆——!!!! 混沌剑罡与蚀日神光…在无尘眉心前三尺之处…悍然…对撞!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只有一种…令人灵魂冻结的…无声…湮灭与…互相吞噬! 刺目的暗金光与深邃的混沌乌光疯狂交织、撕咬、湮灭!狂暴的能量冲击波瞬间将飞升池中心区域彻底清空!七彩仙灵液被蒸发一空!坚固无比的仙池池壁出现蛛网般的恐怖裂痕! 僵持! 仅仅…一瞬! 咔嚓! 一声细微却清晰的碎裂声! 葬仙剑强行爆发、本源透支斩出的混沌剑罡… 在蚀日神光那蚀穿万物的恐怖特性面前… 表面…出现了一道…细微的…裂痕! 紧接着…裂痕如同蛛网般…飞速蔓延! “噗——!” 无尘狂喷出一口混杂着内脏碎块与本源精粹的漆黑血液!气息瞬间暴跌谷底!锁仙链上的仙纹趁虚而入,疯狂侵蚀!帝魂深处那缕本源,裂痕瞬间扩大! 就是这刹那的迟滞与反噬! 那道凝练的蚀日神光… 猛地…穿透了…布满裂痕、光芒黯淡的混沌剑罡! 如同烧红的餐刀刺入凝固的牛油… 精准无比地… 射入了… 无尘的… 眉心! 时间…仿佛…凝固了。 无尘覆盖道纹的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停止!那双深邃如奇点的寂灭眼眸,瞳孔骤然放大,倒映着仙官统领那冰冷而残忍的脸,倒映着锁链上流转的仙纹,倒映着葬仙剑爆发的最后光芒… 没有痛苦的表情。 只有一种…洞穿了宿命般的…冰冷…与…一丝…难以言喻的…了然。 “呃…” 一声极其轻微、如同叹息般的闷哼,从他口中溢出。 眉心处,一个边缘光滑的、散发着暗金光芒的细小孔洞…无声地…出现。 没有鲜血流出。 只有…一缕缕…纯粹到极致的…寂灭…本源气息…混合着…帝魂的碎片…如同飘散的黑色星屑…从那孔洞中…缓缓…逸散… 缠绕周身的锁仙链,瞬间失去了所有光泽,寸寸断裂,化为凡铁坠入干涸的池底。葬仙剑发出一声悲怆到极致的哀鸣,剑身上喷涌的混沌乌光瞬间熄灭,裂痕深处流转的暗金光泽也彻底黯淡,古朴的剑身变得灰败无光,如同烧焦的枯木,“当啷”一声,跌落尘埃。 无尘的身体,如同失去了所有支撑,缓缓…向后…倒下。 那双寂灭的眼眸,依旧睁着,倒映着仙界那永恒绚烂却冰冷无情的天空。瞳孔中的光芒…飞速…黯淡…最终…归于一片…死寂的…空洞。 气息…彻底…断绝。 葬仙之主… 无尘… 于飞升池畔… 形神…俱灭! “哼!不自量力!” 仙官统领冷哼一声,收回长戟,看着池底那失去所有生机的帝躯和黯淡的凶剑,眼中没有丝毫波澜,只有任务完成的冰冷,“禁忌道统,终归尘土。将尸骸与凶兵收押,送往‘蚀日熔炉’,彻底炼化!一丝痕迹…也不许留下!” “遵命!” 数名仙官应声上前。 ……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古。 一点极其微弱、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冷…光点… 如同风中残烛… 在无尘那彻底死寂、眉心孔洞依旧散发着微弱暗金侵蚀之力的帝魂…最核心的…那缕布满裂痕、已然黯淡的本源…碎片深处… 悄然…浮现。 那光点…并非无尘的意志。 而是…葬灭本源在彻底消亡前…被蚀日神光激发出的…最后一点…纯粹的…寂灭…真谛!一种…超越了“存在”与“消亡”概念的…最本源的…“终结”印记! 它微弱得如同宇宙尘埃,却蕴含着“葬灭”之道最核心的…一缕…不灭…真意! 就在仙官冰冷的手即将触碰到无尘帝躯的刹那—— 嗡! 那点微弱的寂灭光点…猛地…一闪! 仿佛被某种冥冥中的牵引… 无视了仙界的空间壁垒… 无视了蚀日神光的残余侵蚀… 化作一道…超越了光、超越了时间、超越了因果的…无形…流光… 瞬间…遁入了…宇宙…最深沉的…维度乱流…之中… 消失…无踪! …… 天武大陆。 南疆边陲。 林家后山断魂崖。 冰冷的雨水,如同鞭子般抽打在少年单薄的身上。他蜷缩在泥泞的崖边,浑身湿透,布满青紫的伤痕,头发凌乱地黏在苍白失血的脸上。眼神空洞而茫然,嘴角挂着痴傻的口水,身体因寒冷和恐惧而瑟瑟发抖。 他是林尘。林家曾经的天才,如今的…傻子。 “嘿嘿…傻子…下雨了还不回家?等着喂狼吗?” 一个充满恶意的声音响起。 “大哥,跟这废物啰嗦什么?看着就晦气!上次敢偷看灵儿妹妹洗澡,今天非得给他长长记性!”另一个声音更加狠厉。 “就是!把他扔下去!一了百了!反正摔死个傻子,也没人会在意!”第三个声音带着残忍的兴奋。 三个林家旁支子弟,脸上带着狞笑,一步步逼近崖边瑟瑟发抖的林尘。雨水顺着他们的脸颊流下,更显狰狞。 “不…不要…怕…尘儿怕…” 林尘惊恐地缩着身子,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眼中充满了无助和绝望的泪水。他本能地想后退,可身后…就是深不见底、云雾翻涌的断魂崖! “怕?晚了!” 为首的林虎狞笑一声,猛地一脚踹在林尘的胸口! “滚下去吧!废物!” “啊——!!!” 林尘只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袭来,胸口剧痛,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般离地飞起!冰冷的雨水和呼啸的风声灌入口鼻耳中!失重的恐惧瞬间吞噬了他那本就混沌的意识! 下坠! 无止境的下坠! 死亡的冰冷,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就在他意识即将彻底沉入黑暗、身体即将撞上崖底嶙峋怪石的刹那—— 嗡! 一点极其微弱、冰冷、仿佛蕴含着宇宙终极虚无的…光点… 无视了时空的阻隔… 骤然…没入了…他…眉心…那被雨水打湿的…泥污…之下! 轰——!!! 如同沉睡了万古的火山骤然爆发! 一股无法形容的、冰冷到冻结灵魂、沉重到碾碎意志的…恐怖…记忆洪流! 带着滔天的恨意!无尽的杀戮!刻骨的背叛!以及对“葬灭”终极真谛的…冰冷执着… 如同决堤的星河之水… 狠狠…冲入了林尘那脆弱、混沌、如同白纸般的…识海! “呃…啊…!!!” 林尘那空洞的眼眸,在坠落的风雨中…骤然…睁大! 瞳孔深处… 一点…深邃如宇宙奇点、散发着终结万物意志的…寂灭…漩涡… 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 猛地…荡漾开来! 瞬间…取代了所有的…痴傻…与…茫然! 与此同时! 他那瘦弱身躯的心脏位置… 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古老的…暗金色…残缺…印记… 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毒蛇… 悄然…浮现…蠕动… 散发出…一丝…冰冷…而…不祥的…气息! 断魂崖底。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嶙峋的怪石和泥泞的地面上。 一个瘦弱的身影,静静地躺在乱石之间,一动不动。 雨水冲刷着他苍白脸上的泥污,露出一张清秀却带着痛苦扭曲神情的少年面庞。 不知过了多久。 那紧闭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 下一刻。 一双…冰冷、死寂、仿佛蕴含着万古寒冰与寂灭星河的…眼眸… 缓缓…睁开。 倒映着…断魂崖底…灰暗…阴冷的…天空。 一个冰冷、沙哑、带着一丝难以置信的茫然、却又蕴含着某种亘古沧桑与绝对漠然的声音,如同生锈的铁片摩擦,在风雨中…幽幽响起: “本座…无尘…” “竟…未…死?” “此身…此界…” “是…何处?” 第42章 :废躯藏凶魂 冰冷的雨水砸在嶙峋怪石上,碎裂成更细小的水珠,溅在林尘苍白冰冷的脸上。他——或者说,占据着这具躯壳的无尘——静静躺在泥泞和乱石之间,那双刚刚睁开的眼眸,深邃如万载寒潭,倒映着断魂崖底灰暗压抑的天空。 “呃…嘶…” 一声压抑的抽气声从喉咙深处挤出。并非源自肉体的剧痛——那点凡俗的伤痛对他这缕历经寂灭的意志而言,微末如尘埃——而是灵魂层面撕裂般的震荡与不适。属于“林尘”的混沌记忆碎片,如同无数破碎的镜面,疯狂冲击着“无尘”那冰冷如铁的核心意志。 “痴傻…废物…林家…” 混乱的低语碎片在识海深处翻腾,夹杂着屈辱、恐惧、被族人欺凌的画面,还有…一张模糊却透着纯净温暖的少女面容。“苏…晚晚…” “聒噪!” 无尘的意志在识海深处爆发出一声冰冷的低叱,如同寒流席卷,瞬间将那混乱的记忆碎片强行镇压下去,只留下最核心的认知。“林尘…天武大陆…南疆林家…一个…被废弃的…蝼蚁?” 他尝试着,极其缓慢地,移动这具身体的手指。一股难以言喻的滞涩感传来,仿佛驱动着一具早已腐朽、锈迹斑斑的古老傀儡。每一丝肌肉的牵引,都伴随着筋骨深处传来的、如同干枯藤蔓强行扭动的**。 “如此…孱弱!” 无尘的意念冰冷地审视着这具名为“林尘”的躯壳。“经脉…堵塞…如同淤塞万年的河道…丹田…枯竭…比凡界的沙砾更贫瘠…血肉…更是…充斥杂质…污秽不堪!” 每一个判断,都带着仙帝俯视尘埃的漠然与一丝…几不可查的嫌恶。这具身体,比之他帝躯的一粒微尘都远远不如。 然而,就在他这缕意志冰冷扫视全身,对这具“废躯”做出最苛刻评价时,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感应,如同黑暗中悄然亮起的萤火,骤然穿透了他意识的冰层。 “嗯?” 无尘的意志猛地凝滞。 他“看”向识海深处,那一点几乎要熄灭的、冰冷微弱的寂灭光点——他仅存的、源自葬灭本源的寂灭真谛印记。此刻,这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的光点,正以一种极其缓慢、却异常坚定的速度,汲取着…弥漫在这断魂崖底的…天地能量! 更让他感到一丝惊异的是,这方天地的能量,那些驳杂的灵气、阴冷的湿气、甚至崖底弥漫的淡淡死气…在靠近那寂灭光点时,竟被一种近乎本能的亲和力所吸引,主动地、温顺地融入其中,被那光点所化的无形漩涡悄然吞噬、转化,成为一丝微弱却精纯的…寂灭之力! 虽然这转化效率低得令人发指,转化出的寂灭之力更是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股力量的性质,却纯粹得让他感到一丝久违的熟悉! “此界…天地法则…竟对葬灭之力…天然亲和?” 这个发现,如同一颗冰冷的石子投入死水,在无尘沉寂的意识深处,荡开了一丝极其微弱的涟漪。这简直是颠覆性的认知!在仙界,葬灭之道乃禁忌,为天道所排斥,修炼艰难万倍!而这里… “亲和…意味着…此界…或许…是葬道…重生的…沃土?” 一个冰冷的念头悄然滋生。一丝微弱得几乎不存在的“生”机,在那寂灭的意志核心深处,悄然点亮。 但紧接着,一股截然相反、带着冰冷恶毒侵蚀意味的悸动,猛地从他心脏位置传来!如同一根烧红的毒针,狠狠扎入了他刚刚有所触动的意识! “呃!” 无尘那冰冷的面容上,眉头第一次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他“内视”心脏位置。 在那里,一道极其微弱、却无比纯粹古老、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金色残缺印记,如同烙印在血肉深处的一条毒蛇,正缓缓蠕动着!它似乎被那刚刚滋生出的一丝微弱寂灭之力所刺激,本能地散发出冰冷的侵蚀意志,试图压制、污染那新生的力量源头! “蚀…日…!” 一股源自灵魂最深处的、刻骨铭心的恨意与冰冷杀机,如同沉睡的火山骤然苏醒,瞬间充斥了无尘的整个意识!这印记…这气息…他至死都不会忘记!正是那将他钉死在飞升池畔的蚀日神光所留!它竟也随着他最后一点寂灭真谛,遁入了此界,烙印在了这具凡躯之上! 暗金印记的侵蚀之力虽然同样微弱,远不及仙池畔的亿万分之一,但它对寂灭之力的压制和污染特性却丝毫未减!那刚刚被天地能量转化出的一丝微弱寂灭之力,在暗金印记的侵蚀下,瞬间变得滞涩、黯淡,如同被投入污浊泥潭的烛火,摇摇欲灭! “毒虫!” 无尘的意志在识海中发出无声的咆哮,带着仙帝的震怒与冰冷的杀意,狠狠冲击向那心脏位置的暗金印记! 嗡——! 暗金印记猛地一颤,仿佛被激怒,散发出更强烈的冰冷侵蚀波动,如同无数细密的毒牙,反向噬咬向无尘的意志核心!同时,一股灼热如烙铁般的剧痛,瞬间从心脏蔓延至全身!这剧痛并非作用于肉体凡胎,而是直接灼烧、侵蚀着他这缕寄托于林尘识海的核心意志! “呃啊——!” 一声压抑的、如同野兽濒死的嘶吼,从林尘的喉咙里不受控制地挤出!他瘦弱的身体在冰冷的雨水中猛地弓起,剧烈地痉挛起来!额角青筋暴突,那刚刚恢复一丝冰冷深邃的眼眸瞬间被剧烈的痛苦和冰冷的杀意所充斥! 意志层面的交锋无声而惨烈!一方是至高仙帝残留的不屈意志与寂灭真谛,另一方则是蚀日神光留下的、带着天道裁决气息的恶毒印记!在这具脆弱不堪的凡躯之内,在断魂崖底的泥泞之中,进行着一场决定未来走向的、微缩却致命的战争! 寂灭之力被疯狂压制、侵蚀!无尘的意志核心如同被亿万毒针穿刺!那暗金印记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缠绕着他新生的希望! “葬…道…岂容…尔等…亵渎!” 无尘的意志在剧痛与侵蚀中咆哮,强行凝聚起识海中那一点微弱的寂灭光点,如同即将熄灭的星辰,爆发出最后的光芒,狠狠撞向那暗金印记散发出的侵蚀波动! 轰——! 无声的碰撞在林尘体内炸开!他猛地喷出一口带着内脏碎块的污血,身体如同破麻袋般重重摔回泥泞之中,彻底失去了动静。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着这具躯壳还残留着一丝生机。 识海深处,那点寂灭光点黯淡到了极致,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心脏位置的暗金印记也暂时蛰伏下去,但那股冰冷的侵蚀感如同附骨之疽,依旧盘踞不去。 断魂崖底,只剩下凄冷的风雨声。林尘——或者说,体内那缕挣扎在寂灭边缘的仙帝残魂——静静地躺在泥水里。冰冷、死寂、如同真正的尸体。 许久,许久。 那双紧闭的眼眸,在风雨中…极其艰难地…再次…睁开。 瞳孔深处,依旧是那万古不化的冰冷与死寂,但此刻,却多了一丝更深沉、更内敛、如同寒铁淬火后的决绝与…隐忍。 “蚀日…印记…” 冰冷沙哑的声音,如同两块冰棱摩擦,在风雨中幽幽响起,带着深入骨髓的恨意与一丝…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身…孱弱…不堪…” “本源…微弱…如烛…” “毒虫…蛰伏…伺机…”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支撑起上半身,任由冰冷的雨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污。目光扫过自己布满泥泞和伤痕的、瘦骨嶙峋的手臂,最终落向断魂崖外,那被雨幕笼罩的、未知的林家方向。 “仙界…蚀日…” “此界…林家…” 那冰冷的嘴角,极其极其微弱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并非微笑,而是…一种洞悉了宿命棋盘、带着刻骨杀意的…冰冷嘲弄。 “本座…便以此身…为炉…” “以尔等…为薪…” “重燃…葬灭…之火!” 声音低沉,却如同九幽寒风吹过,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决绝。他不再看那高不可攀的崖顶,目光转向崖底更深、更幽暗、更荒僻的乱石深处。 “此身…需…蛰伏…” “力量…需…重聚…” “蚀日…毒虫…需…镇压…” “林家…” 冰冷的杀意一闪而逝,随即被更深沉的冰寒覆盖。“蝼蚁…尚不配…脏了…葬道…” 他不再言语,用尽这具残破躯壳仅存的气力,拖着一条在坠落中可能已经骨折的腿,极其缓慢、却无比坚定地,在冰冷的雨水中,向着断魂崖底那更黑暗、更人迹罕至的深处…爬去。 泥泞在身下拖出长长的痕迹,又被雨水迅速冲淡。那瘦小的身影,在风雨飘摇的崖底,渺小得如同蝼蚁,却又透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如同深渊寒铁般的冰冷与执着。 第43章 :锋芒尽敛归 冰冷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断魂崖底,水珠从嶙峋怪石的尖角滴落,敲打在湿漉漉的苔藓上,发出单调而空寂的声响。林尘——不,是无尘的意志主导着这具名为林尘的躯壳——倚靠在一块巨大的、布满湿滑青苔的岩石阴影里。 他闭着眼,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识海深处,那点寂灭真谛印记如同风中残烛,却顽强地汲取着崖底稀薄驳杂的天地能量。每一次微弱的吞吐,都伴随着心脏位置那暗金印记的冰冷悸动,如同跗骨之蛆,不断侵蚀着新生的寂灭之力。剧痛如影随形,如同无数烧红的细针在经脉骨髓中穿刺。 “毒虫…蚀骨…” 冰冷的意念在识海中无声流转,带着刻骨的恨意与绝对的隐忍。“此身…为炉…必炼化…此毒!” 他缓缓睁开眼。那双眸子,在阴影中失去了片刻前深渊般的冰冷与锐利,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茫然。属于“林尘”的痴傻神情,如同面具般覆盖在他脸上。嘴角微微歪斜,挂着一丝涎水,眼神涣散地望向崖底浑浊的水洼。 “力量…需…蛰伏…” 无尘的意志如同冰封的火山,在识海深处下达着冰冷的指令。“林家…蝼蚁…尚不足虑…然…此身因果…需…了结…探查…” 他尝试着挪动身体。左腿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那是坠落时撞击岩石留下的骨裂。每一次挪动,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冷汗瞬间浸透了他单薄破烂的衣衫。但他脸上,依旧是那副麻木空洞的痴傻模样,仿佛感觉不到疼痛。 “呃…疼…尘儿…好疼…” 含糊不清的低语从他口中溢出,带着孩童般的委屈和无助。他笨拙地用手撑着湿滑的岩石,拖着那条伤腿,一点一点,极其缓慢地,向着记忆中林家后山的方向挪动。 每一步,都伴随着泥泞的拖拽声和粗重的喘息。每一步,识海深处那属于仙帝的冰冷意志都在与这具凡躯的痛苦和虚弱做着无声的抗争。蚀日印记的灼痛如同附骨之蛆,时刻提醒着他潜伏的危机。 不知过了多久,当夕阳的余晖艰难地刺破崖底厚重的雾气,将嶙峋怪石的影子拉得老长时,他终于看到了那条熟悉又陌生的、通往林家后山的小路。泥泞的小路上,布满了杂乱的脚印。 “呵…果然…有…‘人’…来过…” 无尘的意志冷笑。那些脚印深浅不一,方向杂乱,显然是在崖边搜寻过,又匆匆离去。他“看”向崖顶的方向,空洞的眼中掠过一丝冰冷的了然。“搜寻…未果…便当…喂了…野狼…蝼蚁…心思…浅薄…” 他不再迟疑,或者说,这具身体的状态也不允许他再迟疑。他拖着伤腿,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笨拙而艰难地攀上那条陡峭湿滑的小路。动作迟缓,姿势怪异,如同一个真正摔坏了脑子的傻子在挣扎求生。 …… 林家后门。破旧的木门半掩着,门楣上积着灰。两个穿着粗布短褂的仆役正倚着门框嗑瓜子,懒洋洋地晒着夕阳最后一点余温,嘴里骂骂咧咧。 “呸!真他娘的晦气!大冷天的还得守这破后门,连个鬼影都见不着!” 一个三角眼的瘦高个啐了一口瓜子皮,满脸不耐烦。 “知足吧你!总比被派去断魂崖那边找人强!” 另一个矮胖的仆役翻了个白眼,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脖子,“那鬼地方,阴森森的,听说那傻子就是掉下去了…啧啧,那么高的崖,摔下去怕是连骨头渣子都找不到了吧?” “找?找个屁!” 瘦高个嗤笑一声,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鄙夷,“一个傻子,死了干净!也就老爷顾念那点血脉,装模作样派人下去瞅两眼,给外人看看罢了!谁还真心去找?找到了也是个累赘!” “就是就是!” 矮胖子连连点头,压低了声音,带着一丝猥琐的笑,“不过…嘿嘿,你是没看见,早上虎少爷带着人把他踹下去那会儿,那傻子的怂样!吓得尿裤子了吧?哈哈!真他妈解气!以前还他妈是什么天才呢,我呸!废物一个!” “活该!癞蛤蟆还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傻样,也配惦记清雪小姐?” 瘦高个脸上露出恶毒的快意,“清雪小姐可是要拜入道天宗神仙门下的!虎少爷这次算是替咱们林家除了个污点!省得被柳家那边笑话!” 两人正唾沫横飞地嘲笑着,矮胖子眼角的余光无意间扫向那条通往断魂崖的泥泞小路尽头。夕阳的余晖在那里投下长长的、扭曲的阴影。一个瘦小、肮脏、姿势怪异的身影,正极其缓慢地、一步一挪地…朝着后门…爬过来? “哎…哎?老…老张!” 矮胖子猛地一哆嗦,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惊恐地指着那个方向,声音都变了调,“你看…看那…那是什么玩意儿?!” 瘦高个不耐烦地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当看清那个泥人般的身影,尤其是那张虽然沾满泥污、却依稀可辨的清秀脸庞时,他脸上的鄙夷瞬间凝固,随即被一种见鬼般的惊骇取代! “妈…妈的!林…林尘?!” 瘦高个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跳了起来,脸色煞白,指着那身影的手指都在哆嗦,“他…他不是掉下断魂崖了吗?!鬼…鬼啊!!” 矮胖子更是吓得魂飞魄散,腿肚子直转筋,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真…真是那傻子?!他…他怎么爬上来的?!见鬼了!见鬼了!” 两人的惊叫声划破了后院的寂静。那个泥泞的身影似乎被惊动了,动作顿了一下,随即更加“慌乱”地朝着门口“爬”来,口中发出含糊不清、带着哭腔的呜咽: “呜…怕…尘儿怕…冷…回家…尘儿要回家…” 声音嘶哑,充满了恐惧和无助,活脱脱一个摔坏了脑子、侥幸捡回一条命的痴傻少年。 瘦高个和矮胖子惊魂未定地看着林尘艰难地“爬”到后门台阶下,那副狼狈凄惨、神志不清的模样,心中的恐惧才稍稍被厌恶和鄙夷取代。 “妈的!真是这晦气的傻子!” 瘦高个啐了一口,嫌恶地后退两步,仿佛怕沾上什么脏东西,“命还真硬!那么高摔下去都死不了!” 矮胖子也缓过神来,脸上重新堆起恶意的笑:“嘿嘿,命硬顶屁用!还不是个废物傻子!你看他那熊样,腿都瘸了吧?啧啧,这下连路都走不稳,更废物了!” “滚开!脏东西!” 瘦高个见林尘的手快要碰到门槛,嫌恶地一脚踢开旁边一根沾满泥巴的木棍,砸在林尘身前,溅起一片泥点,“谁准你碰门的?脏了地!滚远点!” “呜…疼…尘儿疼…回家…” 林尘像是被吓到了,瑟缩着收回手,抬起那张沾满泥污的脸,空洞茫然的眼睛望向两个仆役,泪水混合着泥水往下淌,模样凄惨又可笑。 “回家?呸!” 矮胖子叉着腰,居高临下地嘲讽,“林家没你这号人!你这种废物傻子,就该死在断魂崖底下喂狼!滚!别在这儿碍眼!” “跟他废话什么?” 瘦高个一脸不耐烦,带着恶意的笑容,“虎少爷要知道这废物还活着,肯定‘高兴’得很!嘿嘿,正好给虎少爷再找点乐子!胖子,你腿脚快,去!赶紧去禀告管事,就说…就说咱们林家那个摔不死的傻子废物,从断魂崖爬回来讨饭了!让管事…或者虎少爷…亲自来‘迎接’一下这位‘大难不死’的少爷!快去!” “好嘞!” 矮胖子眼睛一亮,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转身就往内院跑,一边跑一边扯着嗓子喊:“管事!管事!不得了啦!那个傻子林尘没死!他爬回来啦!虎少爷!虎少爷!那傻子回来啦!” 尖锐的喊叫声瞬间打破了林府后院的平静,像一块投入死水的石头,迅速荡开层层涟漪。 瘦高个抱着胳膊,堵在门口,像看一堆垃圾一样看着台阶下泥泞中瑟瑟发抖、眼神空洞的“林尘”,嘴角挂着残忍的冷笑:“傻子,等着吧!虎少爷‘马上’就来‘好好招待’你!嘿嘿…” 台阶下,泥泞中的少年依旧在无助地呜咽着:“呜…冷…怕…回家…” 然而,在那双被泥污和泪水模糊的空洞眼眸深处,一丝比断魂崖底寒潭更冰冷、更幽邃的微光,如同深渊中蛰伏的凶兽睁开了眼睛,一闪而逝。 林家…这腐朽的蚁巢… 风暴…才刚刚开始酝酿。 第44章: 凶魂废躯承(下) 冰冷。 刺骨的冰冷,从身下的碎石和泥水中渗透进来,贪婪地汲取着这具破败躯壳里本就微薄的热量。雨水不知何时变得细密了些,但依旧冰冷,敲打在脸上,顺着脖颈滑入衣襟,带来一阵阵无法抑制的寒颤。 痛。 无处不在的痛。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塞了回去,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内脏仿佛移了位,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眉心深处,那一点灼热的刺痛虽然隐去,却留下一种阴冷的、如同毒蛇盘踞的异物感,时刻提醒着它的存在。 “废…物…” 冰冷的意念,如同在冰窖中摩擦的金属,在这死寂的意识空间里回荡。它“审视”着这具连颤抖都显得无比艰难的身体,充满了极致的厌恶与…一丝无可奈何的暴戾。 “经脉…尽碎…” “如…干涸…龟裂…的…河床…” “堵塞…淤积…脆弱…不堪…” 意念扫过体内,那原本应该流淌力量、运转能量的通道,此刻如同被暴力碾过的蚁穴,支离破碎,死气沉沉。别说运转能量,就连最基本的生机都在通过这些裂缝不断流失。 “气血…枯竭…” “稀薄…污浊…如…泥潭…死水…” “蕴含…杂质…充斥…废料…” 它能“看到”那稀薄的血液缓慢流动,颜色暗淡,几乎感应不到多少生机勃勃的力量,反而充满了长期营养不良和暗伤积累留下的污秽。 “脏腑…受损…” “移位…破裂…衰竭…” “如同…破败…漏风的…皮囊…” 内视之下,情况更加糟糕。多处内出血,器官功能衰竭,这具身体就像一个到处漏水、即将沉没的破船。 “骨骼…断裂…十七处…” “肌肉…撕裂…不可计数…” “皮膜…破损…” 冰冷的报数,如同死神的清单,罗列着这具身体走向灭亡的罪证。 “此等…残躯…” “比之…凡人…蝼蚁…犹有…不及!” “如何…承载…吾道?” “如何…引动…葬灭?” “如何…复仇?!” 意念翻滚着,滔天的怒火几乎要冲破这脆弱的颅腔!它渴望力量,渴望毁灭,渴望将那所谓的“蚀日”连同其爪牙彻底葬送!但这具身体,却连动一根手指都如此艰难!这种极致的渴望与极致的无力形成的落差,让它几乎疯狂! “该死!” “该死!!” “全都…该死!!!” 狂暴的怒意在意识海掀起风暴,却只让外界的身体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出带着内脏碎片的黑血,气息更加萎靡。 必须冷静! 意念强行压下那毁灭的冲动,如同将沸腾的岩浆强行封入冰壳。现在发泄,只会让这具身体立刻崩溃。 “灵气…” 它再次将注意力投向外界。那无所不在的、温和又带着奇异亲和力的能量。 “此界…法则…” “竟…偏袒…寂灭?” “为何?” 它仔细“感受”着。那些灵气,似乎格外“亲近”它本源深处那缕寂灭的气息,甚至…带着一种“渴望”被吞噬、被同化的意味?这与仙界那充满排斥与净化的仙灵气截然不同! “机会…” “唯一…的…机会…” “以此界…灵气…为…薪柴…” “以葬灭…真意…为…熔炉…” “重铸…此身!” 计划瞬间成型。冰冷,高效,不容置疑。 “第一步…” “疏导…灵气…” “滋养…残躯…” “吊住…性命…” 它开始尝试,极其小心翼翼,不敢再引动本源,只是凭借一丝残存的魂力意念,如同操纵无比精细的丝线,去引导、去“邀请”周围空气中那些活跃的灵气粒子。 “过来…” 意念如同微弱的磁场。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那些散逸的灵气,如同受到了无形的牵引,竟然真的开始缓缓地、主动地朝着林尘的身体汇聚而来,透过破损的皮肤,试图钻入体内。 “呃啊——!!!” 然而,下一刻,林尘的身体猛地一抽,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 那些灵气刚一进入破碎的经脉,就如同失控的野马,在那些断裂、堵塞的“河道”里横冲直撞!本就脆弱的经脉壁被撑得几乎撕裂!带来的不是滋养,而是更剧烈的、如同刮骨剜心般的痛苦! “废物!” 冰冷的意念怒骂。 “连…最温和…的…灵气…都…承受不住!” “经脉…太脆!太堵!” 它立刻停止了引导。灵气失去引导,大部分溢散,小部分残留在体内乱窜,加剧着痛苦。 “必须…先…疏通…” “哪怕…只是…最细微…的…一条!” “否则…灵气…入体…即是…毒药!” 意念再次沉入体内,在那一片狼藉中艰难地“搜寻”。如同在废墟中寻找一条尚且能用的下水道。 找到了! 左臂,手太阴肺经的一小段,大约从拇指到手腕的位置。相比其他地方的支离破碎,这一段虽然也布满裂痕,堵塞严重,但至少…勉强还连着。 “就是…这里!” 意念锁定目标。 “以魂力…为…钻…” “以意志…为…锤…” “凿穿…它!” 没有犹豫。冰冷的意念凝聚起一丝微弱却坚韧无比的魂力,化作一枚无形的尖针,对准那一段经脉中淤积最严重的一个节点,狠狠“刺”了下去! “嗤——!” 仿佛能听到一声无形的、只有灵魂能感知的撕裂声! “哼!” 林尘的身体如同被电击,猛地弹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闷哼!额头上瞬间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与雨水混在一起! 那痛苦,直接作用于经脉最细微处,比骨头断裂更加尖锐,更加难以忍受! 但冰冷的意念毫无波动,甚至更加冷酷。 “继续!” “淤塞…如此…深厚…” “废物…平日…都吃了…些什么…垃圾!” 魂力尖针一次次刺出,刮擦,冲击着那顽固的淤塞。每一次动作,都带来一阵剧烈的痉挛和痛苦。 “呃…痛…娘…” 微弱的、属于林尘残魂的本能哀嚎,再次被激起,如同背景音般细微。 “闭嘴!” 冰冷意念呵斥,动作不停。 “这点…痛苦…算…什么!” “比起…蚀日…神光…焚魂…之痛…” “如同…挠痒!” 它仿佛在通过这种自虐式的疏通,发泄着内心的暴戾与不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万年。 “噗!”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气泡破裂的轻响,在那段经脉中响起。 通了! 一小段,比头发丝粗不了多少的经脉通道,被打通了! 虽然通道壁布满裂痕,摇摇欲坠,但至少,灵气可以勉强通过了! “呼…” 冰冷的意念,第一次…流露出了一丝极其极其细微的…类似“松了口气”的波动。尽管这成果微不足道,但这是在绝境中迈出的第一步! 它立刻再次引导外界灵气。 这一次,一丝微不可察的灵气流,顺着那新开辟的、纤细脆弱的通道,缓缓流入,如同滑润细流,渗入干涸的土地。 痛苦依旧存在,但不再是那种毁灭性的冲击。 一丝丝微弱的、清凉的能量,开始滋养那破损严重的经脉壁,滋润着枯竭的气血,吊住那即将熄灭的生命之火。 虽然…杯水车薪。 虽然这具身体依旧破败得如同风中残烛。 但,终究是…活下来了。 并且,找到了一条…通向力量的,布满荆棘与痛苦的…血路! 冰冷的意念“看”着那丝微弱灵气在残破身躯里艰难流转,如同看着在无边黑暗中点燃的第一缕,微弱却顽固的… 葬灭之火。 第45章 :敛锋归朽木 痛。 细微却无孔不入的痛楚,如同跗骨的蚁群,在那段刚刚疏通的、脆弱不堪的经脉中持续啃噬。每一次微弱呼吸,都牵扯着胸腔里移位的钝痛。冰冷的雨水早已浸透衣衫,紧贴着皮肤,贪婪地汲取着本就所剩无几的体温。 林尘(或者说,占据着这具躯壳的冰冷意志)躺在泥泞和碎石之间,一动不动。唯有那双刚刚睁开不久的眼眸,在雨幕的遮掩下,缓缓转动,冰冷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陡峭湿滑的崖壁,狰狞的怪石,以及更远处被风雨模糊了的、林家后山熟悉的轮廓。 不能停留。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铁律,刻入他的意识。 崖底并非绝对安全。妖兽、搜寻…甚至仅仅是一场山洪,都能轻易葬送这具毫无反抗之力的废躯。 必须回去。 回到那个充斥着恶意、却也是目前唯一能提供简陋庇护和…信息的巢穴——林家。 但,如何回去? 以这副遍体鳞伤、几乎散架的模样?以这骤然转变、蕴藏着无尽冰冷与毁灭的眼神? “…伪装…” 冰冷的意念下达指令。 它开始艰难地调动那微弱到极致的魂力,如同操控生锈的提线,试图拉扯这具身体的面部肌肉,模仿出那种熟悉的、空洞的、带着一丝呆滞和茫然的表情——属于“傻子林尘”的表情。 嘴角,应该微微张开,淌着点口水。 眼神,必须涣散,没有焦点,蒙着一层懦弱的恐惧。 眉头,要拧着,带着点不知所谓的委屈和痛苦。 “呃…” 面部肌肉抽搐着,传来撕裂般的痛感。做出的表情僵硬而怪异,像是一张拙劣的、破裂的面具。 “废物…” 意念咒骂着,却不停止尝试。 “连…操控…面部…肌肉…都…如此…艰难…” “此身…朽木…” “尚需…雕琢…” 它反复调整,如同匠人打磨一块顽劣的废料。终于,一个勉强合格的、混合着痛苦、呆滞和一丝残留惊恐的表情,凝固在了那张沾满泥污的脸上。 眼神,被强行敛去所有锋芒,压入最深处的冰封之下,只余下空洞与茫然,倒映着灰蒙蒙的天空。 接下来,是动作。 它尝试着,驱动这具破败的身体。 “起…” 手臂支撑地面,骨头发出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剧痛袭来,让那强行维持的呆滞表情都扭曲了一瞬。 “哼…” 闷哼声从喉咙里挤出,沙哑难听。 一点点,一点点地,依靠着崖壁,将身体挪动起来。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伴随着肌肉撕裂和骨骼错位的痛苦。如同一个关节全部锈死、零件散落一地的破烂木偶,在被无形的线强行扯动。 终于,他靠坐在了一块相对平整的岩石下,暂时避开了最直接的雨淋。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和暗红的血渍,看上去凄惨无比,也确实凄惨无比。 “…方向…” 意念感知着风雨中传来的、极其微弱的方向感——那是林家庄园大致的方向。得益于“林尘”残魂对这片地方的熟悉。 然后,就是等待,以及…维持这该死的、脆弱的伪装。 时间在冰冷的雨水中缓慢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雨势渐小。 远处,隐约传来了人声,夹杂着不耐烦的呼喝。 “…妈的…这鬼天气…找个傻子还得跑断腿…” “…豹爷也是…一个摔死的废物…有什么好找的…喂狼算了…” “…少废话…活要见人…死…总得见尸吧?不然怎么跟上面交代…” 两个穿着林家仆役服饰、提着棍棒的身影,骂骂咧咧地拨开湿漉漉的灌木丛,出现在了崖底不远处。 他们的目光漫无目的地扫视着,很快就定格在了岩石下那个蜷缩着的、一动不动、如同被遗弃的破布袋般的身影上。 “咦?那…那是不是?” 一个稍胖的仆役眯着眼,指着那边。 另一个瘦高个顺着方向看去,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呸!真是那傻子!命还真硬?这都没摔死?” 两人快步走了过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 胖仆役用棍子远远地捅了捅林尘的胳膊:“喂!傻子!没死就吱一声!” 林尘的身体似乎被捅得晃了一下,缓缓地、极其缓慢地抬起头。脸上是泥污、血痂和雨水混合的狼藉,那双眼睛空洞地“聚焦”在两人身上,没有任何神采,只有麻木和一丝本能的畏惧。嘴唇嗫嚅着,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痛…冷…饿…” 瘦高个皱紧眉头,捂着鼻子,仿佛闻到了什么恶臭:“真晦气!看样子摔得不轻,傻气倒是没摔掉!还知道痛和饿?” 胖仆役又用力捅了一下,带着戏谑:“嘿,傻子,怎么没摔死你啊?是不是崖底的石头嫌你肉臭,不肯要你啊?” 林尘似乎被捅疼了,身体缩了一下,喉咙里发出呜咽般的哀鸣,眼神更加恐惧,向岩石里缩了缩,嘴里反复念叨着那几个破碎的词:“…痛…别打…冷…” 瘦高个不耐烦地摆摆手:“行了行了,跟个废物较什么劲?看样子腿是断了,动不了。回去禀报豹爷吧,看怎么处置。” 胖仆役撇撇嘴:“还能怎么处置?拖回去扔柴房呗!难不成还给他请药师?浪费钱!” “也是。”瘦高个点头,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冷漠,“喂,傻子,算你命大!老实待着,等会儿来拖你回去!” 他完全没指望得到回应,只是通知一声。 两人又嫌弃地看了几眼,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染上晦气,转身骂骂咧咧地沿着原路返回,声音渐渐消失在雨幕中。 岩石下,林尘(无尘)缓缓地、缓缓地低下头,将脸埋入阴影之中。 那强行维持的、空洞麻木的表情之下,冰冷的意念如同万载寒冰般沉寂。 “…蝼蚁…” “…聒噪…” “…且…容尔等…多活…片刻…” 杀意,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汹涌了一瞬,又被绝对理智强行压下。 现在,不是时候。 这具身体,太弱。 这些蝼蚁,还有用。 他需要这个“傻子”的身份,需要这个破烂的巢穴,作为最初…也是最完美的掩护。 直到… 这具朽木,被雕琢成…承载葬灭的…凶兵! 他维持着蜷缩的姿势,如同真正重伤呆滞的傻子,等待着被“拖”回那个狼窝。 雨水,依旧冰冷地敲打着岩石,发出单调的声响。 第46章 :寒夜晚晚光 吱呀—— 破旧的柴房门被粗暴地推开,撞在墙上,发出不堪重负的**。冰冷的夜风裹挟着雨后的湿气,瞬间灌满了这处狭小、阴暗的空间。 两个仆役骂骂咧咧地,像拖死狗一样,将林尘瘫软的身体拽了进来,随意地扔在角落那堆潮湿发霉的干草上。 “呸!真他妈沉!死沉死沉的!” 胖仆役啐了一口,揉着发酸的手臂。 “赶紧走赶紧走!一身的泥腥味儿,别污了老子的晚饭!”瘦高个捂着鼻子,满脸嫌恶,仿佛多待一刻都是折磨。 “砰!” 柴房门被重重摔上。落锁的声音清晰传来,然后是脚步声逐渐远去,最终消失在夜色里。 黑暗。 彻底的黑暗。只有一丝微弱的、惨淡的月光,从门板的缝隙里艰难地挤进来,勉强勾勒出柴堆、杂物和那个蜷缩在角落、一动不动身影的模糊轮廓。 冰冷。潮湿。疼痛。 身体像是散了架,每一处伤口都在无声地叫嚣。冰冷的寒意从身下的湿草和冰冷的泥地蔓延上来,渗透进骨头缝里。眉心那一点烙印,在寂静中散发着阴冷的、持续不断的微弱刺痛。 无尘静静地躺着,睁着双眼。那双眸子里,没有任何情绪,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死寂的黑暗,比这柴房的夜色更加深沉。他在“听”,在“感知”。感知这具身体的痛苦,感知这环境的恶劣,感知着…空气中那极其稀薄、却对他散发着奇异亲和力的灵气粒子。 “…废物…巢穴…” 冰冷的意念扫过这四处漏风、充斥着霉味和腐朽气息的柴房。 “…连…猪猡…的…居所…都不如…” “…正好…” “…无人…打扰…” 它开始尝试,极其缓慢地,引动那丝微弱到极致的魂力,如同垂钓者放下最纤细的丝线,去“勾引”空气中那些游离的灵气光点,通过左臂那一段勉强打通的、细若游丝且布满裂痕的经脉,引入体内。 过程,依旧痛苦不堪。 灵气每一次流入,都像是有冰冷的锉刀在那脆弱的经脉壁上刮过。带来的滋养微乎其微,更多的是维持这种“通道”存在所带来的持续折磨。 但冰冷的意念毫无波动,甚至带着一种自虐般的冷酷,持续着这缓慢而痛苦的汲取。每一丝灵气的入体,都意味着向恢复力量迈出了微不足道的一步。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流逝。 不知过了多久。 窸窸窣窣—— 极其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声响,从柴房外传来。像是有人用最轻的脚步,踩过湿漉漉的院落。 冰冷的意念瞬间收敛了所有对外灵气的引导,如同最警觉的凶兽缩回了阴影。眼眸中的死寂迅速被一层空洞和麻木覆盖,呼吸变得微弱而艰难,整个人如同真正昏死过去一般。 吱嘎—— 柴房那破旧的门,被人从外面,用一种极其缓慢、生怕发出一点声音的方式,推开了一条更宽一些的缝隙。 一个瘦小的身影,侧着身子,艰难地从那缝隙里挤了进来。她手里似乎抱着什么东西,一进来就立刻反手轻轻地将门掩上,背靠着门板,紧张地喘了几口气,心脏怦怦直跳的声音在寂静的柴房里都隐约可闻。 是苏晚晚。 她浑身也被夜露打湿了,单薄的旧衣衫紧贴着瘦弱的身躯,冻得嘴唇有些发紫。小脸上沾着些许烟灰,一双大眼睛在黑暗中惊慌地眨动着,像只受惊的小鹿,迅速扫视着黑暗的柴房。 很快,她的目光就锁定了角落里那个蜷缩的、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身影。 “林尘哥哥…” 她极小极小声地唤了一句,声音带着哭腔和无法掩饰的恐惧。 没有回应。只有角落里那似乎连呼吸都快要停止的微弱动静。 苏晚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但她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敢哭出声。她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东西——一个用旧布包裹着的、还冒着极其微弱热气的粗瓷碗,以及一个小巧的、散发着苦涩药味的药包。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借着门缝里那点可怜的月光,看清了林尘此刻的模样——满脸泥污血痂,衣衫破烂,浑身湿透,躺在冰冷的湿草上,一动不动,只有胸口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 “呜…” 她再也忍不住,发出极低的一声呜咽,又赶紧捂住自己的嘴,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她跪坐在冰冷的泥地上,伸出颤抖的、冰凉的小手,小心翼翼地拂开林尘脸上被泥水粘住的乱发,触手一片冰凉。她的眼泪大颗大颗地滚落,滴在林尘的脸颊和脖颈上,带着微弱的温热。 “对不起…对不起林尘哥哥…” 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充满了无助和愧疚,“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林虎他们也不会…”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哽咽,手忙脚乱地打开那个旧布包,露出里面小半碗浑浊的、几乎看不到米粒的稀粥,还带着一丝微温。 “我…我偷偷熬的…只有这么多了…厨房看的紧…” 她笨拙地拿起一个简陋的木勺,舀起一点稀薄的米汤,颤抖着递到林尘毫无血色的唇边,“林尘哥哥…你喝一点…暖暖身子…求求你…” 米汤顺着紧闭的唇缝流下,根本无法喂进去。 苏晚晚更急了,眼泪流得更凶。“喝一点啊…你喝一点啊…” 她徒劳地尝试着,用袖子去擦他嘴角流下的汤水,声音里满是绝望,“怎么会这样…摔得这么重…他们都不管你…药师也不给请…” 她放下粥碗,又拿起那个药包,里面是些捣烂的、最普通的止血草叶,散发着浓重的土腥味。“我…我偷偷去后山采的…捣好了…我给你敷上…敷上就不痛了…” 她颤抖着手,想去解开林尘那破烂的、被血和泥浆糊住的衣衫,却又怕碰到他的伤口,动作僵在半空,不知所措。最终,她只能将那点可怜的草药,小心翼翼地敷在他手臂几处看起来最吓人的擦伤上。 做完这一切,她似乎用尽了力气,瘫坐在冰冷的地上,抱着膝盖,无声地抽泣起来。瘦弱的肩膀在黑暗中一耸一耸。 “林尘哥哥…你要撑住啊…” “别丢下晚晚一个人…” “他们都说你傻…说你是废物…但晚晚知道…你不是…” “以前…你还会保护晚晚…” “现在…晚晚保护你…” “晚晚会想办法…弄到吃的…弄到药…” “你要好起来…” 她断断续续地,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音量,絮絮叨叨地说着。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寒冷和恐惧让她瑟瑟发抖,但她依旧固执地守在这里,守着这片黑暗中唯一一点微弱的、属于她的“光”,哪怕这光此刻黯淡得几乎熄灭。 角落里,无尘依旧一动不动,眼眸在阴影中紧闭,脸上是麻木的呆滞。 但那冰冷的意念深处,那被绝对理智和滔天恨意冰封的核心… 一滴滚烫的、属于少女最纯粹担忧与温暖的泪… 似乎…穿透了万载的寒冰… 留下了一个…极其细微…却无比清晰的… 灼痕。 “…麻烦…” 意念无声地…给出了一个冰冷的定义。 “…无用的…牵挂…” “…脆弱的…累赘…” 但,那持续引导灵气修复身体的进程,却微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柴房内,只剩下少女压抑的、细微的抽泣声,和窗外呼啸而过的、冰冷的夜风。 第47章 :退婚血契寒(上) 砰!砰!砰! 沉重而蛮横的砸门声,如同擂鼓般轰响,瞬间撕裂了林家清晨残存的静谧。那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与不耐烦,震得门楣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开门!林家管事的!死绝了吗?!” 一声尖利傲慢的呼喝紧随着砸门声响起,穿透院墙。 柴房角落,无尘紧闭的眼睫微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那持续了一夜、细微如丝线般的灵气引导瞬间中断。冰冷的意念沉入更深的底层,将控制权完全交给那层麻木呆滞的表象。身体依旧蜷缩着,如同没有生命的破布。 院落里立刻响起一阵慌乱的脚步声和低声的惊呼。 “来了来了!” “哎呀!是柳家的人!” “快!快去禀报长老!” 吱嘎—— 沉重的林家大门被从内拉开。 门外,雨后的晨光有些刺眼。一队身着锦缎、腰佩刀剑、神色倨傲的侍卫一字排开,簇拥着当中几人。为首的是一个身穿暗紫色绸袍、面皮白净、留着三缕长须的中年男子,正是柳家外事长老柳元。他手持一卷烫金的文书,下巴微抬,眼神扫过迎出来的几位略显慌乱的林家长老,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林家长老?”柳元的声音尖细,拖着长腔,仿佛多说一个字都嫌费劲,“都在就好。也省得本长老再多费口舌。” 林家一位胖长老赶忙上前一步,脸上堆起讨好的笑,腰都快弯到了地上:“不知柳元长老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快,里面请,上茶…” “免了!”柳元一摆手,极其无礼地打断了对方的话,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恶,“你这林家厅堂,怕是还没我柳家马厩宽敞,就不进去沾染晦气了。今日前来,只为一事,办完便走。” 他唰地一下,将那卷烫金文书完全展开,露出里面铁画银钩的字迹和一个刺目的红色指印框。 “此乃,我柳家千金,清雪小姐,与你们林家子林尘的——退婚文书!”柳元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宣告判决,每一个字都带着冰冷的钉子,狠狠砸向所有林家人,“今日,特来解除婚约,将这废物之名,彻底从我柳家嫡系血脉中剔除干净!” 院落内外,瞬间死寂。所有林家子弟、仆役,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却又敢怒不敢言,只能死死低着头。 胖长老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额头渗出冷汗:“柳…柳长老…这…这婚约乃是老家主当年与柳老爷子亲自定下,这…这恐怕…” “老家主?哼!”柳元嗤笑一声,满是嘲讽,“你们那死鬼老家主坟头草都几丈高了!还提他作甚?至于我家老爷子?此事,正是老爷子亲自首肯!难不成,你们林家还想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他目光如刀,扫过那几个脸色发白的长老:“还是说,你们觉得,如今我这个‘傻子’、‘废物’、‘连狗都嫌’的林尘,”他故意提高了音量,确保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一个人,包括柴房方向的耳中,“还配得上我那天资绝伦、已拜入道天宗内门、前途无量的清雪侄女?!” “这…”林家众长老面如土色,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反驳不出。实力悬殊,形势比人强。 柳元见状,脸上得意与厌恶之色更浓。他猛地将手中文书向前一递,几乎要戳到那胖长老的鼻子上:“少废话!今日这退婚血契,你们林家,签也得签,不签——也得签!否则,便是与我柳家,与道天宗为敌!” 恐怖的威压如同实质,压得几位林家长老几乎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 “唳——!” 一声清越悠长的鹤鸣,如同仙乐,自九天之上传来! 所有人猛地抬头! 只见一只通体雪白、神骏非凡的云鹤,舒展着巨大的双翼,破开云层,缓缓降落下来!鹤背上,一位少女迎风而立。 一袭纤尘不染的白裙,勾勒出初具规模的窈窕身姿。肌肤如玉,在晨光下仿佛泛着微光。面容精致绝伦,却如同覆着一层万年寒冰,没有丝毫表情。一双美眸清澈,却冰冷淡漠,俯视着下方林家院落里如同蝼蚁般的众人,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高傲与疏离。 正是柳清雪! 她甚至没有完全降落,云鹤在离地数丈的高度便悬停下来,轻轻扇动着翅膀,带起阵阵清凉却令人心寒的气流。 她目光淡漠地扫过全场,在那胖长老手中的退婚文书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如同驱赶苍蝇般,落在了那紧闭的柴房方向。朱唇轻启,声音清冷空灵,却字字如冰锥,刺入每个人的耳膜: “三叔,快些处理。” “此地污浊,灵气稀薄,令人窒息。” “多待一刻,都觉不适。” “那婚约,早该作废。与那等痴傻废物之名牵连,实乃我柳清雪之耻。” “今日之后,再无瓜葛。” 说完,她便微微阖上眼帘,仿佛下方的一切嘈杂、挣扎、屈辱,都与她无关,只会玷污了她的眼她的耳。那超然物外的姿态,那毫不掩饰的鄙弃,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更令人难堪。 柳元脸上立刻堆起谄媚的笑容,对着鹤背方向连连点头:“清雪侄女放心,马上就好,马上就好!绝不会让这污秽之地脏了您的仙驾!” 他猛地转回头,脸上笑容瞬间化为狰狞,对着林家长老厉声喝道:“听见没有?!还不快让那废物滚出来按手印!难道还要清雪小姐久等不成?!” 胖长老浑身一颤,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褪尽了。他艰难地转头,看向柴房的方向,声音干涩嘶哑,带着屈辱和一丝狠厉,吼道: “来…来人!去柴房!把林尘那个废物…拖…拖出来!” “砰!” 柴房那本就破旧的门板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两个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林家护卫冲了进来,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和奉命行事的粗暴。 “妈的,这味儿…比猪圈还冲!” 一个护卫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骂着。 “少废话!赶紧把这废物弄出去!没听见外面柳长老和…和那位仙子等着吗?耽误了事,豹爷扒了咱俩的皮!”另一个护卫不耐烦地吼道。 两人目光锁定角落里那个蜷缩的、如同烂泥般的身影,没有丝毫犹豫,上前一人一边,粗暴地抓住林尘的胳膊,将他整个人如同拖麻袋一样从湿冷的草堆里拽了起来! 第48章: 退婚血契寒(下) “呃…” 身体被牵扯到伤口,剧痛让那麻木的表象下溢出本能的闷哼。双腿软塌塌地拖在地上,在冰冷的地面划出两道泥痕。 “真他妈死沉!” 护卫骂骂咧咧,几乎是架着、拖着,将林尘弄出了柴房,拖过院落,一路拖向大门方向。 院落里,所有林家族人、仆役都屏息静气地站着,低着头,不敢去看那被拖行的身影,更不敢去看大门外那群煞神和鹤背上那道清冷如仙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屈辱和恐惧。 “噗通!” 林尘被像丢垃圾一样,扔在了大门内的青石板地上,正好处于院内林家众人和门外柳家队伍的视线焦点。他瘫软在地,浑身沾满泥污和干涸的血渍,头发凌乱地黏在脸上,看上去比最卑贱的乞丐还要不堪。 柳元嫌弃地后退半步,仿佛怕被污秽沾染,用下巴指了指地上的林尘,对那胖长老厉声道:“还愣着干什么?让他按手印!难不成还要本长老亲自动手?!” 胖长老脸色灰败,颤抖着手,拿着那份烫金的退婚文书和一小盒鲜红的印泥,蹲到林尘身边。他看着林尘那副痴傻麻木、眼神空洞的模样,咬了咬牙,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和狠厉:“林尘!柳…柳家来退婚了!这是文书!你…你快按个手印!” 他抓起林尘一只沾满泥污、微微颤抖的手,就要往印泥里按。 就在这时,鹤背上,一直闭目养神、仿佛置身事外的柳清雪,缓缓睁开了眼睛。她那冰冷淡漠的目光,如同两束实质的寒流,落在林尘身上,带着一种极致的审视与…毫不掩饰的厌恶。 “且慢。” 清冷的声音响起,如同冰珠落玉盘,瞬间冻结了所有人的动作。 胖长老的手僵在半空,愕然抬头。 柳元也愣了一下,随即换上谄媚的笑容:“清雪侄女,您还有什么吩咐?” 柳清雪没有看他,目光依旧锁定在林尘身上,那目光仿佛要穿透他污秽的外表,看到他肮脏的灵魂深处。 “把他脸擦干净。” 她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让我看看,这与我名讳牵连十余年的,究竟是个什么…货色。” 语气平淡,却比任何恶毒的咒骂更显轻蔑。仿佛要确认一下即将被扫出家门的垃圾,究竟腐烂到了何种程度。 胖长老一个激灵,连忙用袖子胡乱地去擦林尘脸上的泥污和血痂,动作粗鲁。泥污被擦去一些,露出底下苍白失血、布满细微伤痕的皮肤,和那双…彻底空洞、茫然,甚至因为突如其来的粗暴而带着一丝本能恐惧的眼睛。 柳清雪的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针,在那张脸上扫过。没有惊讶,没有怜悯,只有一种…果然如此的…鄙夷。如同看到了一坨彻底无可救药的烂泥。 她微微蹙了蹙眉,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眼睛的玷污,重新阖上眼帘,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可以了。快些。” 胖长老如蒙大赦,赶紧抓住林尘的手指,狠狠按进鲜红的印泥里,然后几乎是拽着他的手,用力地、将那沾满红泥的拇指,摁在了退婚文书上,那个刺目的指印框内! 一个清晰的、带着污迹的红色指印,烙印其上。 与此同时! “嗡——!” 一股无形却冰冷刺骨的波动,从那血契文书上猛地扩散开来!仿佛某种古老的契约法则被触动! “啊——!!!” 一声凄厉、怨毒、充满了无尽不甘与绝望的嘶嚎,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猛地从林尘(无尘)的意识最深处、从那被强行压制磨灭的“林尘”残魂碎片中,疯狂爆发出来! 那嘶嚎无声,却震得无尘的帝魂核心都微微一荡! “婚约…毁了…” “清雪…为什么…” “废物…我是废物…” “都该死!全都该死!!” “恨!恨啊——!!!” 残魂临“死”前最极致、最扭曲的怨念与恨意,如同回光返照的毒火,疯狂地冲击着无尘冰冷的意志壁垒! 外界,胖长老像是被烫到一样猛地松开林尘的手,仿佛那手是什么极其污秽的东西,连退好几步,将那份摁好手印的文书小心翼翼、近乎讨好地捧给柳元。 柳元一把夺过,仔细看了看那鲜红的手印,脸上露出满意而嫌恶的表情,随手将文书递给身后侍卫。他看都懒得再看地上如同死狗般的林尘一眼,对着鹤背方向躬身谄笑:“清雪侄女,事情已了。这污秽之地…” 柳清雪连眼睛都未睁开,只是微微颔首,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极其轻微、带着解脱与厌弃的:“嗯。” 云鹤发出一声清唳,双翅一振,带着那白裙胜雪的冰冷身影,毫不留恋地冲天而起,很快便化为天际一个小白点,消失不见。 “我们走!”柳元一挥衣袖,仿佛多待一秒都会折寿,带着柳家侍卫,扬长而去。自始至终,再未看林家任何人一眼。 林家大门内外,陷入一片死寂。 只剩下地上那个瘫软的身影,以及周围林家众人脸上混杂着屈辱、松口气、以及看向林尘时更加浓烈的鄙夷与厌恶。 胖长老脸色铁青,对着左右吼道:“还看什么看!把这丢人现眼的废物拖回柴房去!别在这碍眼!” 护卫再次上前,粗暴地抓起林尘的胳膊。 而在无人能感知的层面。 那冰冷的意念,缓缓“咀嚼”着意识深处那逐渐消散的、属于林尘残魂最后嘶嚎的余音。 “…恨?” “…不甘?” “…倒是…纯粹…” “…可惜…” “…弱小…的…怨恨…毫无…意义…” 意念冰冷地评价着。 “…婚约…” “…血契…” “…枷锁…已断…” “…尘缘…又葬…一桩…” “…甚好…” 它感受着身体被重新拖行带来的摩擦与疼痛,感受着周围那些冰冷的、厌恶的目光。 所有的屈辱,所有的践踏,都被那万古寒冰般的意志无声地吸收、压缩、沉淀… 化为未来…葬灭一切的… 燃料。 柴房的门,再次被重重关上。 黑暗重新降临。 唯有那指尖,残留着一抹刺目的…鲜红。 与眉心那点冰冷的乌光… 遥相…呼应。 第49章 :葬体骨雷鸣 黑暗。 粘稠的、冰冷的、散发着霉变与腐朽气息的黑暗,重新将柴房填满。门外院落里,因柳家退婚而引起的短暂骚动早已平息,只剩下夜风吹过破旧窗棂发出的呜咽,以及远处隐约传来的、守夜仆役压抑的哈欠声。 角落里,无尘瘫在潮湿冰冷的草堆上,一动不动。被粗暴拖拽带来的新伤痛,叠加在旧伤之上,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针,持续刺扎着这具残破的躯体。指尖那抹刺目的鲜红已经干涸发暗,与泥污混在一起。 外界的一切屈辱、喧嚣、鄙弃,都如同落入深潭的石子,在那冰封的意志表面激起一丝涟漪,便迅速沉入最深沉的死寂。 “…聒噪…的…蝼蚁…” “…无用…的…纷扰…” 冰冷的意念,如同擦拭沾灰的锋刃,将方才门外发生的一切“噪音”尽数抹去。 “…血契…已断…” “…枷锁…又去…一道…” “…甚好…” 它的“注意力”,重新完全聚焦回内部——这具千疮百孔、亟待“修缮”的废躯之上。 左臂,那一段勉强疏通、比发丝粗不了多少、布满裂痕的经脉,此刻正传来阵阵灼痛与酥麻。那是先前强行引导稀薄灵气通过后,留下的痕迹。如同一条刚刚被暴力开拓出来的、濒临崩塌的细微水道。 “…脆弱…” “…不堪…大用…” 意念扫过那段经脉,给出冰冷的评价。 “…需…加固…” “…需…拓宽…” “…否则…灵气…稍强…便…崩毁…” 它开始再次凝聚起那丝微弱却坚韧的魂力。这一次,不再是冲击淤塞,而是如同最精细的绣花针,带着冰冷的能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那段经脉脆弱的内壁上。 “滋…” 魂力过处,经脉壁发出极其细微的、只有意念能感知的**。痛苦依旧,但不同于冲击淤塞时的尖锐撕裂,这是一种更深层次的、仿佛在灼烧根本的钝痛。 每一次“涂抹”,都有一丝极微弱的、被魂力淬炼过的灵气被强行烙印在经脉壁上,使其暂时变得“坚韧”一丝。过程缓慢到令人发指,痛苦却持续不断。 “…太慢…” “…效率…低下…” “…此界…灵气…亲和…” “…却…无法…直接…利用…” “…缺乏…载体…” “…缺乏…功法…” 意念高速运转,分析着现状。它拥有至高无上的《葬天经》奥义,但那是直指大道的本源法则,并非具体的、适合这具脆弱凡躯的低阶修炼法门。空有宝山,却无铲锄。 “…需…最低等…的…引气…法门…” “…或…炼体…之术…” “…契合…葬灭…” “…至少…不排斥…”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柴房的墙壁,投向林家那守卫森严、却在此刻看来如同宝山般的——藏经阁。那里,存放着林家立足的根本,各种基础的武道功法、战技,甚至可能有一些无人识得的古老残篇。 “…必须…进去…” 意念锁定目标。 “…但…此身…” “…连…站立…都…艰难…” “…如何…潜入?” “…需…更快…恢复…” “…至少…需…行动…之力…” 压力,转化为更极致的冷酷。魂力“针尖”的动作陡然加快了几分,更加疯狂地“淬炼”着那段经脉。 “呃…” 身体的痛苦反馈加剧,让那麻木的表象都微微抽搐起来。 就在这时—— 嗡! 一段极其模糊、破碎的记忆碎片,如同沉渣泛起,从那被压制磨灭的“林尘”残魂深处,被动荡的魂力与痛苦意外搅动,浮现在冰冷意念的感知边缘。 那似乎是…很久以前…“林尘”还未彻底痴傻、尚有余力时…偶然在藏经阁最角落、堆放废弃杂物和残破典籍的地方…瞥见的…一幕… 一本…蒙着厚厚灰尘…几乎和垃圾无异…的书册… 封面…破烂…字迹…模糊… 似乎…写着…什么…“金”…什么…“体”… 旁边…还有…几块…暗淡的…金属…碎片… 当时痴傻的“林尘”自然毫无兴趣,记忆模糊不清。 但此刻,这破碎的信息落入冰冷的意念中,却瞬间被捕捉、分析! “…金…” “…体…” “…吞噬…金铁?” “…以…外物…淬炼…己身?” “…破…而后…立?” 意念猛地一亮! 这种近乎自虐、向死而生的修炼方式…竟与“葬灭”真意…有着某种程度上的…诡异契合! “…或许…可行…” “…值得…一试…” “…总比…眼下…这…蜗速…爬行…要强…” 一个临时的、残酷的计划瞬间成型。 它暂时放缓了对经脉的淬炼,转而将绝大部分魂力,集中向双臂,尤其是右臂的骨骼肌肉! “…先…修复…部分…行动力…” “…目标…藏经阁…角落…” “…那本…残篇…” 魂力如同冰冷的火焰,灼烧着右臂的伤处,强行刺激着气血运转,修复着断裂的肌纤维,甚至微微撼动那些错位的骨裂之处。 “咔嚓…” 极其细微的、仿佛骨骼自身在哀鸣的声响,从右臂内部传来。剧痛如同潮水般冲击着神经。 冰冷的意念无视痛苦,甚至…引导着痛苦! “…痛?” “…感知…” “…存在…” “…证明…修复…正在…进行…” “…葬灭…之下…” “…痛苦…亦是…力量…” 它以一种近乎偏执的冷酷,推动着这野蛮的修复过程。 时间在极致的痛苦与绝对的冷静中流逝。 柴房外,巡夜人的梆子声敲过了三更。 突然! 无尘的右臂,猛地抽搐了一下! 五指,极其艰难地、缓慢地…收拢…握成了…一个虚弱的…拳头! 虽然依旧颤抖,虽然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但…确确实实…是受控的动作! “…成了…” 冰冷的意念,无喜无悲。 “…虽然…依旧…废弱…” “…但…足够…爬行…” “…足够…翻找…垃圾…” 它“看”着那只在黑暗中微微颤抖的拳头,如同看着一件刚刚打磨出雏形的、粗糙的…凶器胚子。 “…明日…” “…夜深…” “…便去…取来…” “…那…葬体…之术…” 意念沉寂下去,继续着那无声却残酷的自我淬炼。 柴房内,只剩下那紧握的拳头上,骨节因用力而发出的、极其细微的…如同闷雷般的…咯吱声。 以及更深处,经脉被魂力灼烧拓宽时,那连绵不绝的、细微的…雷鸣之音。 第50章: 藏经噬金册 夜,深得像一潭化不开的浓墨。 林家宅院沉寂无声,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犬吠和巡夜护卫拖沓的脚步声,更衬得这死寂格外瘆人。 柴房角落,那堆散发着霉味的干草轻微地窸窣响动。 无尘依靠着冰冷的墙壁,极其缓慢地、一点一点地撑起了身体。每移动一寸,骨骼和肌肉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剧痛如同潮水般反复冲刷着他的神经。右臂那勉强恢复的一点力气,此刻成了唯一的支撑。 他喘息着,汗珠混着泥污从额角滑落,滴在黑暗里无声无息。那双在阴影中睁开的眸子,空洞依旧,其下却是一片毫无波澜的冰冷死寂。 “…时辰…到了…” 意念驱动着这具残破不堪的躯壳。 他开始移动。不是走,而是爬。 用那只勉强能发力的右臂,配合着还能轻微挪动的左腿,拖着完全使不上劲的右半身,如同一条重伤濒死的蛆虫,极其缓慢、极其艰难地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蠕动。 衣物摩擦着地面,发出沙沙的声响。每一次拖行,都牵扯着全身的伤口,带来新一轮的痛楚。但他无视了。冰冷的意念只专注于一个目标——穿过院落,抵达那座象征着林家根基的灰黑色建筑,藏经阁。 过程缓慢得令人绝望。 躲避巡逻的护卫需要极大的耐心和运气。他伏在阴影里,如同真正的死物,等待脚步声远去,才继续蠕动前行。冰冷的露水打湿了单薄的衣衫,寒意刺骨。 不知过了多久,身上又添了无数擦伤,他终于蹭到了藏经阁那高大却略显陈旧的门楼之下。巨大的木门紧闭着,上面挂着沉重的铜锁。两侧甚至有护卫值守,不过此刻正靠着门柱,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正门,绝无可能。 意念毫无波动,驱动身体,沿着墙根,向着记忆碎片中指示的——藏经阁后方,那处堆放废弃杂物、少有人至的角落,艰难挪去。 后院更加荒凉。杂草丛生,散乱地堆着一些破损的兵器架、练功石锁,以及一个散发着酸腐气味的垃圾堆。 在那里!墙角! 一个半人高的破洞,像是被什么撞塌后又随意用几块烂木板钉了钉,勉强遮挡着。缝隙里,散发出更浓烈的灰尘和纸张霉变的气息。 就是这里!藏经阁废弃典籍的出口之一,也是“林尘”记忆碎片中那惊鸿一瞥的来源地! 他蠕动着靠近,用那只还能动的手,费力地、无声地,将一块松动的木板掰开更大的缝隙。一股浓烈的霉味扑面而来。 里面更加黑暗,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只能模糊看到里面堆满了各种破烂——断裂的桌椅、腐朽的卷轴、散落的废纸… “…找…” 意念催动着。 “…那本…蒙尘的…残篇…” “…与…金属…碎屑…一起…” 他半个身子探进破洞,开始在冰冷粗糙的垃圾堆里艰难地翻找。手指被不知名的锐物划破,流出暗红的血,但他毫无所觉。灰尘呛入鼻腔,引发一阵压抑的咳嗽,又被他强行咽回。 时间一点点流逝。 就在他几乎要将这角落翻遍时,指尖触碰到了一个硬硬的、边缘粗糙的物体。 是一本…极其厚重的册子。入手冰冷,材质非纸非皮,反而更像某种粗糙的石板,边缘破损得厉害。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粘手的灰尘。 他费力地将它拖拽出来。借着极其微弱的月光,勉强能看到封面上有几个几乎被磨平的古怪字迹,扭曲如同蝌蚪文,但其中一个字,隐约像个“金”字。旁边,还散落着几片指甲盖大小、暗淡无光、入手冰冷的金属碎片。 “…就是…它…” 冰冷的意念确认道。 就在这时—— “嗯?什么声音?” 一个带着睡意和警惕的声音从前院方向传来,伴随着脚步声靠近!“好像是从后面传来的!” 另一个不耐烦的声音回应:“妈的,肯定是野猫又来扒垃圾了!烦死了!你去赶一下!” “真他妈晦气…” 脚步声朝着后院而来! 林尘(无尘)瞳孔中那抹冰冷瞬间敛至最深,空洞和恐惧重新覆盖。他死死抱住那本冰冷的石册和金属碎片,用尽最后力气,猛地向旁边一堆更高的、散发着恶臭的垃圾后面滚去,将自己彻底掩藏起来,屏住呼吸,连心跳都仿佛停止。 一个护卫提着灯笼,骂骂咧咧地走了过来。昏黄的光线扫过后院的杂草、垃圾堆。 “死野猫!滚出来!” 护卫没好气地踢了一脚旁边的破木框,发出哐当一声响。 灯光晃过林尘藏身的那堆垃圾,停留了短短一瞬。护卫皱了皱眉,似乎觉得那堆垃圾比平时鼓胀了一些,但他实在懒得深究这散发着恶臭的地方。 “呸!什么都没有!吓老子一跳!” 他嘟囔着,又胡乱照了照,便提着灯笼,打着哈欠转身离开了。“肯定是风吹的…困死了…” 脚步声远去,后院重新陷入死寂。 垃圾堆后,林尘(无尘)缓缓松开紧抱的手臂。那本冰冷的石册和金属碎片紧贴着他的胸口。 他没有立刻离开。 而是就着这藏身之所,极其艰难地,翻开了石册沉重如石的第一页。 上面,没有任何图形,只有几行更加古老、更加扭曲、仿佛用利器刻上去的文字,散发着一种蛮荒、残酷的气息。 意念扫过那些文字。 “…噬金…炼体…” “…吞纳…金气…” “…熔炼…己身…” “…破脉…碎骨…” “…向死…求生…” “…功成…可…肉身…不坏…” 文字描述极其简略,甚至残缺,却字字透着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与霸道!正是那种引外物金气入体,摧残自身,换取强大的残酷法门! “…果然…” 冰冷的意念中,闪过一丝…近乎“满意”的波动。 “…与…葬灭…真意…” “…殊途…同归…” “…正合…吾用…” 它“看”向那几片伴随石册的、暗淡冰冷的金属碎片。 “…便从…尔等…开始…” “…这…葬体…之路…” 他不再停留,抱着那冰冷的石册和金属碎片,开始以比来时更加艰难、却带着一种明确目标的姿态,向着柴房的方向,再次…蠕动…爬行… 如同黑暗中的腐食者,拖拽着属于自己的…第一块…血腥的食粮。 返回的路,似乎更加漫长。 身体的痛苦达到了新的顶峰。每一次挪动,都像是耗尽了最后一丝力气。 当他终于从那个破洞爬回柴房,将自己重新摔回冰冷的草堆时,天边已经隐隐泛起了一丝灰白。 他瘫在那里,胸膛剧烈起伏,如同破旧的风箱。 但那双空洞眼眸的最深处… 一点冰冷的、燃烧着残酷决意的火焰… 已然…悄然点燃。 他缓缓抬起那只勉强能动的手,摊开。 掌心,是那几片冰冷、暗淡、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 “…第一餐…” 冰冷的意念,无声宣告。 “…吞!” 第51章: 武者终炼成 黑暗的柴房角落,霉味与血腥气混合,凝滞不动。唯有掌心那几片冰冷、暗淡、边缘锋利的金属碎片,在从门缝漏进的惨淡月光下,反射着微不足道的、却令人心悸的寒光。 无尘瘫在草堆上,胸膛的起伏微弱得几乎看不见。但那双空洞眼眸的最深处,一点冰冷的火焰,正死死“钉”在掌心的金属碎片上。 “…凡铁…” “…杂质…斑驳…” “…能量…稀薄…” 冰冷的意念,如同挑剔的食客,审视着这第一份“食粮”,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嫌弃。 “…聊胜…于无…” “…便以…尔等…污秽…” “…祭…此身…新生…” 没有犹豫。意念驱动下,那只勉强能动、布满污垢和细微伤口的手,缓缓合拢,将其中一片最锋利的金属碎片,紧紧攥在掌心! 尖锐的边角瞬间刺破皮肤,嵌入血肉!暗红的血珠立刻从指缝间渗出! 剧痛传来。 但比剧痛更先一步的,是那冰冷意念催动下、强行运转起的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霸道“葬灭”真意的魂力!这魂力顺着臂膀那一段刚刚加固、依旧脆弱不堪的经脉,艰难地涌入掌心,如同饥饿的毒蛇,缠绕上那片冰冷的金属! “…噬金…炼体…” “…葬灭…为引…” “…吞!” 嗡! 掌心那片凡铁碎片,猛地剧烈震颤起来!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强行抽取着本源!一丝丝极其细微、却锋锐无比、带着破坏属性的“金气”,被那葬灭魂力强行剥离、抽扯出来! “嗤——!” 那锋锐的金气刚一离体,就如同失控的刀片,瞬间撕裂了掌心脆弱的血肉和经脉!带来的痛苦,远比单纯的割伤强烈十倍!那是一种源自能量层面的、刮骨剜心般的剧痛! “哼!” 林尘的身体猛地一抽,喉咙里挤出压抑到极致的闷哼!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瞬间浸透了额发! 但那冰冷的意念毫无动摇,甚至更加冷酷! “…痛?” “…金气…入体…” “…便是…如此…” “…忍不住…” “…便…粉身…碎骨…” “…葬灭…之道…” “…岂容…畏缩?!” 它强行驾驭着那缕狂暴的、试图摧毁一切的金气,顺着那纤细脆弱的经脉,向着体内引去! 所过之处,经脉壁发出不堪重负的“滋滋”声,如同被强酸腐蚀,被刀片刮擦!更多的细微裂痕出现,但下一刻,又被紧随其后、蕴含着“葬灭”特性的魂力强行包裹、碾压、将那金气与破碎的经脉碎片一同…吞噬、熔炼! 破而后立!向死而生! 金气在葬灭魂力的强行镇压与熔炼下,那锋锐的破坏属性被一点点磨去,化作最精纯、最本源的金属性能量粒子,如同炽热的铁水,滴入干涸的经脉与血肉之中! “呃啊啊啊——!!!” 这一次,林尘再也无法完全压抑,发出一声沙哑扭曲的嘶嚎!身体如同被投入熔炉,剧烈地痉挛起来!皮肤表面,尤其是右臂,泛起一种不正常的、诡异的金属光泽,又迅速被皮下渗出的血珠染红! 痛苦!极致的痛苦! 但在这毁灭性的痛苦中,那冰冷的意念却“看”到,被金气肆虐后又经葬灭魂力熔炼过的经脉与血肉,虽然破损严重,但其最深处,似乎…被烙印上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坚韧! “…有效!” 意念中闪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继续!” “…不够!” “…远远…不够!” 它操控着那只颤抖的、鲜血淋漓的手,再次抓起一片金属碎片!攥紧!抽吸金气!引燃痛苦! 周而复始! 一片…两片…三片… 掌心的金属碎片逐一化为齑粉,消散无形。取而代之的,是右臂经脉与血肉中那越来越狂暴、几乎要将整个人撑裂、又不断被葬灭魂力强行熔炼的金色能量流! 柴房内,回荡着压抑到极致、如同野兽濒死般的痛苦喘息和骨骼摩擦的咯吱声。 当最后一片金属碎片化为乌有。 林尘的右臂,已经肿胀了一圈,皮肤下的血管如同扭曲的蚯蚓般凸起,散发着暗红与金属光泽交织的诡异颜色,看上去触目惊心! “…极限…” 意念评估着这具身体的承受力。 “…便是…此刻!” “…引金气…入丹田…” “…冲关!” “…武者…之境!” 它凝聚起所有魂力,如同驾驭着一条狂暴的金色河流,朝着那位于小腹下方、原本死寂枯竭的丹田气海,发起了决死的冲锋! “轰——!!!” 仿佛无形的堤坝被狂暴的洪流瞬间冲垮! 浩瀚的金色能量混合着葬灭魂力,悍然撞入丹田! “噗——!” 林尘猛地喷出一大口暗红色的、夹杂着细微金属碎光的淤血!身体如同被巨锤砸中,狠狠撞在背后的墙壁上! 但下一刻! 丹田之内,那死寂的虚无被彻底打破!一个微小的、却疯狂旋转的灰黑色气旋,骤然形成!如同宇宙初开的奇点,散发出吞噬一切的恐怖吸力! 呼呼呼—— 柴房内,那无所不在的、原本温和的天地灵气,此刻如同受到了君王的召唤,变得前所未有的躁动!它们疯狂地汇聚而来,形成肉眼可见的微弱气流,透过皮肤的毛孔,甚至透过那些伤口,争先恐后地涌入林尘体内,被那丹田气旋贪婪地吞噬! 气血,原本稀薄污浊的气血,在这突如其来的磅礴能量注入下,如同被点燃的干柴,瞬间沸腾起来!它们不再是缓慢流动,而是如同奔腾的汞浆,在血管中发出哗啦啦的轰鸣!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感,伴随着剧烈的胀痛,席卷四肢百骸! 噼里啪啦—— 体内传出密集的、如同炒豆般的爆响!那是断裂的骨头在被狂暴能量强行对接、错位的关节在被强行复位、堵塞的经脉在被强行冲开! 痛苦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巅峰! 但在这极致的痛苦中—— 无尘猛地睁开了双眼! 眸中,那强行维持的空洞与麻木瞬间破碎!取而代之的,是难以抑制的、如同实质般的精光!以及那精光之下,深不见底的、冰冷的狂澜! 他猛地抬起右拳! 那之前还肿胀不堪、凄惨无比的手臂,此刻却被奔腾如汞浆的气血充盈,肌肉贲张,青筋如龙!一股爆炸性的力量,在其中疯狂凝聚! 无需思考,纯粹是本能! 对着面前那黑暗的虚空,对着这囚禁他的、腐朽的柴房,对着这个令人作呕的世界—— 一拳轰出! “嘭!!!” 一声沉闷却极具穿透力的爆响,在狭小的柴房内炸开! 拳风所至,空气发出被挤压的爆鸣!对面墙壁上,那原本就斑驳的墙皮哗啦啦被震落大片!甚至连整个柴房都似乎微微晃动了一下! 角落里,几只正在啃食霉木的老鼠吓得吱吱乱叫,屁滚尿流地钻回了洞缝! 无尘缓缓收回拳头,感受着臂膀中那从未有过的、奔腾咆哮的力量感,感受着丹田内那自行旋转、不断吞噬灵气的灰黑色气旋。 武者初期! 成了! 虽然身体依旧布满伤痕,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炼狱。 但,力量!真实不虚的力量!已经在这具废躯之中,重新点燃! 他缓缓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只依旧沾满血污、却蕴含着惊人力量的拳头。 冰冷的意念,如同终于磨利了第一寸锋刃的凶兵,在这黑暗的柴房中,无声地宣告: “…第一境…” “…蝼蚁…的…起点…” “…却也是…” “…葬灭…归来的…” “…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