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的奋斗!》 第36章 议罪银?赎罪田?这就是崇祯新政!( 十一月初三,皇极殿。 天光未亮,皇极殿外已站满了身着素服的文武百官。自天启帝驾崩,新君崇祯即位,朝中风云变幻,阉党眼看着失势,和魏忠贤亲近之人,都有些人人自危。 今日常朝又少了崔呈秀、田吉、周应秋三人!一个是阉党五虎之一,一个是阉党五虎之首,一个则是赫赫有名的阉党大贪官.接下去也不知道会牵连到谁啊! 殿门缓缓开启,鸿胪寺官员高唱:“陛下驾到.” 崇祯皇帝朱由检一身素白长袍,步履沉稳地踏入大殿。他面容沉静,目光如炬,在御座前站定,目光扫过殿中群臣。百官伏地叩首,山呼圣躬万福。 “平身。”崇祯淡淡开口,声音不大,威严却是越来越重。 百官起身,垂首肃立。 鸿胪寺官员上前,展开诏书,高声宣读:“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左都御史兼兵部尚书崔呈秀、兵部尚书田吉、吏部尚书周应秋,三人贪赃枉法,徇私舞弊,着即停职审查,待议罪银、赎罪田缴纳后,再行定夺” 诏书一出,殿中顿时一片低哗。 “停职审查?这是什么章程?” “议罪银?赎罪田?大明朝何时有这种规矩?” “莫不是……变着法子要钱?” 群臣面面相觑,心中惊疑不定。他们早听闻皇帝在推行“议罪银”,可谁也没想到,竟真敢在朝堂上明晃晃地拿出来! 崇祯坐在御座上,目光平静地看着底下骚动的群臣,嘴角微微扬起一丝笑意。后世有名言曰:只要思想肯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嘛!上上一世,他的思想就不肯滑坡,太在乎史书上的观瞻,结果亡国了,史书上还全是污蔑大明的鬼话。 这一世他算是通透了,只要能苟住不让满清和李自成亡了大明,要不要脸无所谓.大不了以后改历史!只要朕和乾隆一样不要脸,大明是一定能再续个几十上百年的! “诸位爱卿,可是有疑惑?”他缓缓开口。 殿中顿时一静。 崇祯不紧不慢地解释道:“议罪银、赎罪田,是朕的新政,为的是给那些天良尚存、幡然悔悟的内外官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群臣,继续道:“只要他们能认识到自己的过错,积极主动地将贪墨的钱财、田产退赔给朝廷,朝廷便会根据他们的认罪态度、退赔是否积极,酌情给予宽大。” “崔呈秀、田吉、周应秋三人,昨日已主动到文华殿向朕自首坦白,如今正在琼华岛上交代贪污腐败的问题。” 他语气温和,甚至带着几分宽厚,循循善诱道:“朕宽仁,不忍实行《明大诰》上的重典,对贪污六十两以上者实行‘枭首剥皮’之刑,还愿意给他们一个退赔赎罪的机会。” “诸位爱卿当中,若有谁过去未曾经受住诱惑,拿了不该拿的银子,也可和他们一样,幡然悔悟,重新做官。” “这是朕的宽仁,也是朕的新政!” 这番话说完,殿中鸦雀无声。 群臣面色各异,有的惊疑不定,有的冷汗涔涔,有的则低头沉思。 议罪银?赎罪田? 这不合祖制啊! 可谁敢站出来说皇帝违反祖制? 如今朝堂上站着的,十之八九都是魏忠贤提拔上来的“阉党”,谁身上没点脏事?若真按朱元璋的法子来,全都得剥皮! 现在不仅不剥皮,还可以交点议罪银,然后重新做官!这皇上.还真挺宽仁的!是好皇上啊! 他们要站出来反对,然后皇上让东林党的孙承宗来剥他们的皮……这不是脑残吗? 而那位绝对能称得上“正臣”的东林魁首孙承宗,此刻也沉默不语。 他虽不赞同“议罪银”“赎罪田”,但他也明白皇帝的苦衷——大明朝是真缺银子啊! 而且,大明的弊政积重难返,若真按朱元璋的法子来,反腐都能把大明给反没了…… 最后,孙承宗也明白崇祯不是要打死阉党,而是要先割一把阉党的韭菜,然后再收阉党做狗! 而要让阉党安心当狗,就得有议罪银,赎罪田。要不然东林党入局后,反一反腐,就把阉党反没了。 所以孙承宗如果今天站出来反对,那他领着东林党入朝的局就破了。 入不了局,那还怎么为国为民?还怎么名垂青史? 崇祯见群臣沉默,心中满意便示意鸿卢寺官员继续宣读诏书。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孙承宗为左都御史.” 群臣又是一阵骚动。 孙承宗之前就是武英殿大学士——是堂堂阁老!现在又任了左都御史,这是要让他当一把悬在阉党头上的宝剑啊! 崇祯看着底下神色各异的群臣,笑盈盈道:“过去朝廷对于兵部尚书、吏部尚书的任命有些混乱,北京的六部竟有十二个尚书,不合祖制。如今改回一部一尚书,兵部尚书暂时由侍郎代理,稍后朕另有安排。” 他顿了顿,目光扫向站在前排的几名官员:“至于吴爱卿,以及薛爱卿,你们的工部尚书之职,暂且免了,稍后另有任用。” 被点名的吴淳夫、薛凤翔二人脸色骤变。 吴淳夫是魏忠贤“五虎”中的成员,如今老大崔呈秀和同僚田吉已被“留置”,他也被免职,下一步恐怕就是交议罪银了!可他们的“罪”都很大,估计得交上一笔巨款了! 三人心中惊惧,却不敢违抗,只得和孙承宗一起叩首谢恩:“臣等……领旨。” 站在后排的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太常寺卿倪文焕,虽未被点名,却也吓得瑟瑟发抖,生怕下一个就轮到自己。 崇祯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扫过,嘴角微扬,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你俩别怕,你俩都是魏忠贤的好狗,贪得也不多,就不留置你们了,好好替朕当狗,朕让你们咬谁就咬谁! 不过这笑容,却让二人脊背发寒。 随后,鸿卢寺官员又宣读了起复李邦华、钱谦益的诏书,并表彰了他们日前伏阙上书,为孙祖寿、祖大寿两位边将说话的功劳。 李邦华任吏部右侍郎,钱谦益任礼部侍郎。 二人早已换好官服,此刻出列跪拜:“臣,谢陛下隆恩!” 崇祯微微颔首,勉励几句。 鸿卢寺官员再次展开一份诏书,朗声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英国公张惟贤,勋臣耆宿,功在社稷。然年事已高,沉疴缠身,屡疏乞骸骨以养天年。朕悯其忠勤,念其勋劳,特旨允准所请,准其致仕归养,荫一子锦衣卫指挥佥事,以示优渥。” 诏书念出,勋贵队列中一阵轻微的骚动。张惟贤这位勋贵领袖,终究是彻底退出了权力核心。就不知道接任是谁. 紧接着,下一道诏书紧随而至: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成国公朱纯臣,世笃忠贞,器识宏远。着即晋总督京营戎政,总摄三大营,以彰勋劳!” 朱纯臣胖脸上瞬间堆满了难以抑制的喜色,仿佛一朵盛开的菊花。他几乎是抢步出列,撩袍跪倒,声音洪亮得震得殿梁嗡嗡作响:“臣朱纯臣,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总督京营戎政!这可是他梦寐以求的位置!虽然兵权被分走了一些,但名义上他已是京营最高统帅!那份得意,几乎要从每个毛孔里溢出来。 看来,皇上并不知道虎墩兔汗的使臣是他召来的.对他这个勋贵首领,朱家小皇帝还是得倚重! 然而,鸿卢寺官员的声音并未停止: “中军都督府都督同知张之极,忠勇可嘉,才干卓著。着即接任五军营提督总兵,望其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张之极也紧随其后出列,深深叩首:“臣张之极,谢主隆恩!定当竭尽所能,不负圣望!” 他的声音沉稳,姿态谦恭。一点都没有因为跳级当上五军营的提督总兵而得意,甚至有点如履寒冰。 而勋贵队列中,此刻则有一股无声的暗流在涌动。 张惟贤的退场,朱纯臣的晋升,张之极的崛起……这突如其来的权力洗牌,让这帮对于权力游戏极为敏感的勋贵都嗅到了不同寻常的气息。 崇祯端坐御座之上,将这一切尽收眼底。他脸上依旧挂着那副温和的笑意,仿佛只是在安排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人事变动。 然而,一盘大棋,才刚刚开始落子。 乾清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周玉凤领着田秀英、袁氏二人俏生生立在阶前,一起向他行福礼——这可是三个堪称极品的青春美少女啊!崇祯脚步微顿,目光扫过田、袁二人稚嫩脸庞——一个十六,一个十五,搁在汉东省还是初中生呢…… “万岁爷回来了。”周玉凤含笑迎上,声音温软,“臣妾瞧着乾清宫空落,想留两位妹妹在此作伴。” 崇祯心里苦笑。上辈子当“副厅”时,个人作风可是相当端正的,在食堂吃饭都要避开女下属,如今却要应付三个老婆面上却温和点头:“玉凤是当家主母,你说了算。” 他正要迈步,司礼监随堂太监高宇顺却小跑着趋近,压低声道:“皇爷,都察院左副都御史李夔龙、太常寺卿倪文焕在左顺门外跪着,说……说要求自首纳赎。” 崇祯眉梢微挑。 这俩阉党“五虎”里的老狗,动作倒快! “让他们去文华殿候着。”崇祯掸了掸袖口并不存在的灰尘,“告诉曹化淳,按琼华岛那三位的例——先交议罪银单子,再谈宽宥。” 高宇顺躬身退下时,周玉凤正轻声嘱咐田秀英和袁氏:“妹妹们住九间阁可好?那里有九间暖阁,每间都有上下两层……”话音未落,崇祯忽然转头: “慢着。” 高宇顺马上一个立正。 “再加一条。”崇祯盯着琉璃瓦上新落下的雪花,“让他们俩交代一下崔呈秀、田吉、周应秋的罪行.检举揭发,也是立功啊! 告诉他们,检举的好,朕可以把他们保下来,不免官,不公开,继续当现在的官。” (本章完) 第37章 没钱当什么贪官?借赎罪贷吧!(求追 琼华岛,仁智殿。 榆木长案上点着两支粗烛,照亮了崇祯皇帝那张总是挂着温和笑容的面孔。他端坐案后,手里捧着一只黄花梨木的“保温杯”,杯口热气袅袅。 崔呈秀跪在冰冷的砖地上,额头紧贴地面,素白囚衣下的身躯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他被单独关押和提审的,隔绝了田吉和周应秋,这让他心头的更加不安。 “万岁爷……罪臣……知罪了……”崔呈秀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哭腔。 崇祯的目光落在崔呈秀佝偻的背上,思绪却恍惚了一瞬。这场景……太熟悉了。上一世在汉东省,那些被“留置”的官员,初时也是这般惶恐不安,涕泪横流地“知罪”。权力与金钱的诱惑,古今皆同,人心亦同。 他定了定神,端起保温杯,不疾不徐地啜了一口温热的茶水。放下杯子,他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高,字字清晰: “知罪?那就老实交代。这些年,贪了多少?又给国家,造成了多少损失?” 他抬手,轻轻点了点案上厚厚一叠供状。 “魏忠贤、魏良卿、李夔龙、倪文焕、田吉、周应秋……”崇祯一个一个名字念过去,声音平淡无波,却让崔呈秀的脊背瞬间绷紧,冷汗连连,“他们揭发你的材料,都在这儿了。” 崇祯拿起最上面一份,随意翻开,目光扫过纸页。 “巡按淮扬期间,包庇私盐,坐收盐枭孝敬,年入不下五万两白银。” “掌兵部时,卖官鬻爵。一个卫所指挥,兵部职方司定价三千两;一个边镇守备,敢要五千两!一年下来,经你手卖出的实缺武官,不下二十个吧?” “协理工部,修三大殿,光是木料一项,虚报损耗,贪墨不下十万两。” “还有……替魏忠贤督造生祠,遍及南北直隶、十三省!耗费国库何止百万两?你从中上下其手,捞了多少?” 崇祯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 “崔呈秀,你可真够贪的!” 崔呈秀伏在地上,浑身筛糠般抖动。皇帝数落的桩桩件件,皆是实情。但让他稍微安心些的是:皇帝只字不提什么“逆案”!句句不离“贪钱”二字! 这信号,再明白不过了! 皇帝要的,不是他的命,至少现在不是。皇帝要的,是银子!是田产!是议罪银、赎罪田! 一股混杂着恐惧和狂喜的复杂情绪猛地冲上崔呈秀的头顶。只要能活命,只要能保住官位……银子算什么?田算什么?以后有的是机会捞回来! 他猛地抬起头,涕泪横流,对着崇祯重重磕了一个响头,额头撞击金砖发出沉闷的“咚”声: “臣认罪!臣糊涂!臣该死!臣……臣愿缴议罪银!献赎罪田!倾家荡产,以赎罪行!” 崇祯看着他这副情真意切悔过的模样,身体微微前倾,目光钉在崔呈秀脸上: “哦?愿意交?那你说说,愿意交多少?” 崔呈秀心念电转,一咬牙,报出了他早已在心中盘算过无数遍的数字——一个足以让他肉痛,但尚能承受的数目: “臣……臣愿献出全部家产!白银二十万两!黄金两千两!田三万亩!京城、南京、扬州等处房产二十六所!恳请陛下……开恩!” “啪!” 一声脆响! 崇祯手中的黄花梨保温杯重重顿在榆木案上!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 崇祯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目光直刺崔呈秀: “二十万两白银?黄金两千两?三万亩田?二十六处房产?”他声音不高,却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崔呈秀!你当朕是三岁孩童吗?!” 他猛地站起身,抓起案上那份关于修生祠的供状,狠狠摔在崔呈秀面前: “光是替魏忠贤修生祠这一项!你经手的花费就逾百万两!从中贪墨几何?你敢说少于三十万?!” “巡按淮扬,包庇私盐,年入五万!你干了几年?!” “兵部卖官,一个守备五千两!一年二十个,又是十万两!” “工部贪墨,十万两!” 崇祯每说一句,便向前逼近一步,帝王之威如山岳般压下: “你这几年捞的银子,怎么都不会少于一百万!现在跟朕说倾家荡产只有二十万两白银?!” “天良何在?!你是要欺负朕菩萨心肠吗?!” 崔呈秀被这突如其来的雷霆之怒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连连以头抢地,哭嚎道: “万岁爷!罪臣不敢!罪臣不敢啊!臣……臣是真没有百万啊!臣是贪……可臣贪的钱……也不是臣一个人能独吞的啊!要分润……要分润给魏公公、奉圣夫人……还有下面办事的人……兵部卖官的银子,职方司、武选司的郎中、主事都要分润……臣……臣能落到手的,真没有那么多啊!陛下明鉴!陛下明鉴啊!” 崇祯冷冷地看着他涕泪横流地辩解,心中冷笑。分润?他当然知道。大明官场盘根错节,利益均沾。但这绝不是崔呈秀只拿得出二十万的理由! 他重新坐回椅中,端起保温杯,又慢悠悠地啜了一口茶。放下杯子,他声音恢复了平静: “朕不想听你狡辩。这样吧,一口价。八十万两。” 崔呈秀猛地抬头,眼中满是绝望。 “扣掉你刚才答应的二十万两白银,还剩六十万。”崇祯语速平缓,像是在谈一笔生意,“你那两千两黄金,按市价折白银两万两。三万亩田,算你十万两。二十六处房产,折价十八万两。加起来,算你三十万两。” 他目光如电,盯着崔呈秀: “还剩下三十万两的缺口。崔呈秀,这三十万两,是买命钱!买你崔家满门老小的命!买你崔呈秀这颗脑袋!” 崔呈秀只觉得天旋地转,三十万两!他就算砸锅卖铁,把妻妾的首饰都卖了,也凑不出这么多现银啊! “臣……臣……”他嘴唇哆嗦着,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求生的本能,“臣可以去借!臣去借!” “借?”崇祯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丝玩味,“找谁借?亲朋好友?崔尚书,你如今落难至此,身陷囹圄,你觉得……还有哪个亲朋好友,敢借给你三十万两白银?不怕血本无归?不怕被牵连?” 崔呈秀哑口无言。 看着崔呈秀面如死灰的模样,崇祯嘴角那抹冰冷的弧度更深了。他慢条斯理地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奇特的诱惑: “不如……这样吧。” 他顿了顿,看着崔呈秀骤然亮起一丝希望的眼睛。 “你找朕借。” 崔呈秀瞬间呆滞,以为自己听错了。找……找皇上借钱?赎自己的罪? 崇祯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荒谬表情,自顾自地说道: “朕心善……最见不得人受苦。你那三十万两议罪银的缺口,朕可以借给你。算作一笔‘议罪贷’。” “这钱,你可以分期偿还。朕也不要你利滚利,按《大明律》里规定的民间借贷最高月息——三分利来算。一年嘛……就算你十万两的利息。你看如何?” 三分月息!年息就是三十六分!十万两利息! 崔呈秀彻底傻眼了。这……这比京城最黑的印子钱还狠啊!皇上……皇上怎么能这样?!这简直是……是明抢啊! “万……万岁爷……”崔呈秀声音发颤,“罪臣……罪臣若是被罢官去职……哪里……哪里还得起一年十万两的利息啊……” “罢官?”崇祯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谁说要罢你的官了?” 他身体往后一靠,靠在椅背上,手指轻轻敲击着保温杯的杯壁,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罢官了,朕上哪儿收这议罪银去?上哪儿收这十万两一年的利息去?” 崔呈秀彻底懵了,脑子完全转不过弯来。不罢官?那……那自己还是兵部尚书?还能当官?可……可这官还怎么当?一年十万两的利息…… 崇祯看着他茫然失措的样子,笑道:“崔呈秀,你当过巡盐御史吧?在淮扬那边,捞了不少油水吧?” 崔呈秀心头一凛,不知道皇帝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那你一定知道,我大明的两淮盐税,这些年都去了哪里吧?”崇祯的声音冷冷的,“万历四十五年‘盐纲法’改革之后,两淮盐税的年定额是一百二十万两。可实际解入太仓的,能有几何?八十万?七十万?还是更少?” 崔呈秀不敢接话,这里面的水有多深,他比谁都清楚。 崇祯盯着他,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打: “朕的要求不高。你替朕,把这一百二十万两的定额,给朕收齐了!一分不少,解入太仓!” “额外,每年再给朕加三十万两!” “这三十万两里,二十万两,算是朕把两淮盐运使这个肥缺给你做的代价!还有十万两,就是你这‘议罪贷’的利息!” “还有,这两淮盐运使是朕给你的,你不用再给魏忠贤、给宫里其他大珰、给朝中任何大臣行贿!你只需给朕送银子!” “另外,两淮盐务,你也得给朕运营好了!不能竭泽而渔!要让它细水长流,长久维持下去!” “你若是能做到……” 崇祯淡淡地说: “这两淮盐运使的位置,你就一直坐着!如何?!” 两淮盐运使! 那是天下第一等的肥缺!掌管两淮盐政,手握盐引发放大权,富甲天下!虽然每年要上缴一百五十万两(一百二十万定额加三十万额外)……但只要运作得当,凭借这个位置,他崔呈秀不仅能还清债务,还能东山再起,甚至比以前更风光! 而去以后还不用再给魏忠贤上供,不用再打点其他衙门,只需对皇帝一人负责! 这简直是……是天大的馅饼砸在了头上! 崔呈秀哪里还敢犹豫?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往前爬了两步,对着崇祯重重磕头,额头撞击金砖“咚咚”作响,声音因激动而嘶哑变形: “臣!崔呈秀!叩谢陛下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定当肝脑涂地!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陛下管好盐务!收足税银!绝不负陛下再造之恩!” 崇祯看着他这副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赴汤蹈火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他转头对侍立在一旁,负责记录的高起潜淡淡道: “高伴伴,把那份‘借内帑库银三十万两,月息三分,分年偿还’的字据拿来,让崔卿签字,打手印。” 高起潜躬身应诺,迅速从袖中取出一份早已备好的文书和印泥,走到崔呈秀面前。 崔呈秀看都没看具体条款,他颤抖着手,拿起笔,在借款人处签下自己的名字,又蘸了印泥,重重按下鲜红的手印。 崇祯看着那鲜红的手印,仿佛看到了未来滚滚而来的白银。他端起保温杯,又啜了一口茶,慢悠悠地对崔呈秀道: “崔卿,记住了。这可是印子钱。” “你以后……可得用心做官。” 崔呈秀捧着那份墨迹未干、指印鲜红的借据,如同捧着救命符箓,连连叩首:“臣明白!臣明白!定当用心!用心!” 崇祯挥了挥手。高起潜会意,上前扶起(或者说架起)仍有些腿软的崔呈秀,引着他退出阴冷的仁智殿。 崇祯靠在椅背上,长长舒了一口气。 实际上,崔呈秀已经成了大明盐税的总承包!以他的能力和党羽,一年一百五十万的“承包费”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曹化淳。” “奴婢在。”一直如同影子般侍立在角落的司礼监秉笔太监曹化淳立刻趋前。 “去把周应秋提来。” “这小子号称‘周日万’……很会卖官。” “朕正好有一单福建的大生意,要他去做!” (本章完) 第38章 垂直卖官,咱不要中间商!(求收藏, “万岁爷……罪臣……罪臣真的倾家荡产了!现银五十万两……北直隶、山东、南直隶田亩八万七千亩……京里、南京、扬州房产四十三处……还有宋徽宗的《柳鸦芦雁图》、定窑的白釉孩儿枕……都,都献与陛下!再多……再多真拿不出来了啊!” 崇祯端坐榆木大案后,手里把玩着那只黄花梨保温杯,目光则在痛哭流涕的大贪官周应秋身上扫过。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心底却冷笑一声:周日万!果然名不虚传!这厮比崔呈秀能捞太多了!一个吏部尚书,十四个月,竟能刮出泼天富贵!怪不得叫“周日万”,卖官鬻爵的勾当,怕是已臻化境! 他啜了口温茶,目光扫过案上高起潜刚刚呈上的清单:田亩、房产、珍宝列得密密麻麻。周应秋这老狐狸,交出来的怕只是浮财。不过,不急. “周应秋。”崇祯放下保温杯,声音不高,听着还有点温和,“你当吏部尚书时,一个实缺知县卖多少?三千两?一个知府呢?五千?八千?朕听说,南京六部的郎中,你都敢标价一万两!十四个月……你经手卖了多少官?嗯?” 周应秋浑身一抖,头埋得更低,不敢答话。 崇祯的手指在清单上轻轻一敲:“你这点家当……不够。” 他抬眼,目光如刀锋般刮过周应秋的脊背: “这样吧。你的议罪银,朕给你算一百五十万两。” 周应秋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恐和绝望。一百五十万!把他骨头碾碎了也榨不出啊! 崇祯却不看他,自顾自算下去:“你认缴的现银五十万两,算上。北京那十二处宅子,什刹海边的三进院、金鱼胡同的两座铺面……朕算你十五万两。北直隶那五万亩上田,作价二十五万两。那些字画古董……”他嗤笑一声,“就算你四十万两吧。拢共,九十万两。” 他顿了顿,看着周应秋瞬间灰败的脸色,慢悠悠道: “还欠朕六十万两。” 周应秋嘴唇哆嗦着,刚要哭嚎“臣实在没有”,崇祯却抬手止住了他。 “朕心善。”崇祯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心善,倒是像赌场里放债的主儿,“看在你认罪伏法的份上,这六十万两,朕借给你。” 周应秋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冻僵的耳朵出了幻听。借……借给他? “打个欠条,办个‘议罪贷’。”崇祯的声音平淡无波,“月息三分,不要利滚利。一年嘛……就算你二十万两的利息。高起潜!” 侍立一旁的高起潜立刻躬身,送上一份刚刚写好的素笺,上面墨迹未干,赫然写着“借内帑库银六十万两,月息三分,分年偿还”的字样,落款处空着。 “拿印泥。”崇祯吩咐。 高起潜将借据和一小盒朱砂印泥放在周应秋面前的金砖上。 周应秋看着那鲜红的印泥,又看看面无表情的皇帝。这哪里是借据?这是阎王爷的催命符!月息三分!年息三十六分!一年算二十万两的利息!他周应秋如今已是阶下囚,罢官抄家,拿什么还?拿命还吗? 他抖得如同秋风中的落叶,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万岁爷……罪臣……罪臣已是戴罪之身,身无长物……这,这利息……如何还得起啊……” “还不起?”崇祯微微挑眉,身子略略前倾,眼眸里跳动着善良的目光,“周应秋,朕看你……是还没想明白。”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保温杯的杯盖,发出清脆的“嗒、嗒”声,每一声都敲在周应秋的心尖上。 “你那些田产、房产、古董,不用急着发卖了。”崇祯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蛊惑,“朕知道,你最值钱的,不是这些死物。” 周应秋茫然抬头。 崇祯盯着他,一字一句道: “你最值钱的,是你卖官的本事。” 周应秋当场石化。 “朕手头,现在就有许多官位,可以卖。”崇祯的声音不高,却如同惊雷在周应秋耳边炸响,“而且,是大官!是能让人心甘情愿掏出几十万、上百万两银子来买的大官!” 周应秋的呼吸瞬间粗重起来,浑浊的老眼里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光。卖官?皇帝让他……继续卖官?替皇帝卖官? 还有这样当皇帝的? 崇祯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淡淡一笑道: “福建那边,有个叫郑一官的大海贼,听说过吧?” 周应秋连忙点头:“罪臣……罪臣略有耳闻,此人盘踞闽海,拥众数万,舟船千艘,富可敌国……” “嗯。”崇祯点点头,“此人很有钱,也很想当官。朕,愿意给他一个报效朝廷的机会。” 他话锋一转,语气陡然转冷: “不过,朕也知道,这大明朝的官场,从下到上,层层叠叠,都长满了你们这样的蠹虫!一层层地截留,一层层地扒皮!最后,郑一官孝敬上来的银子,十成里能有几成落到朕的内帑?怕是连百分之一都没有吧?” 周应秋不敢接话。 “你说,”崇祯的目光锐利如鹰隼,牢牢锁住周应秋,“朕该怎么办?” 周应秋心念电转,一个激灵,瞬间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臣!罪臣周应秋!愿为万岁爷分忧!罪臣愿替万岁爷跑一趟福建!去招安那郑一官!让他……让他把孝敬,直接送到万岁爷手里!绝不让那些……那些蠹虫再扒一层皮!” “聪明。”崇祯赞许地点点头,脸上却没什么笑意,“朕封你个‘巡海御史’。” 他拿起保温杯,又啜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布置: “由你全权负责,和郑一官,还有其他那些想归顺朝廷的海贼接触。记住,你只向朕一人负责!什么魏公公,什么首辅、阁老、尚书……都说了不算!只有朕说了算!” 他放下杯子,目光灼灼: “你告诉他们,朕不仅可以给他们官做!总兵、副将、参将……都可以给!朕还可以给他们更大的好处——海外贸易的专营权!去海外开疆拓土、建立基业的特许权!” 崇祯的声音带着诱惑: “至于这些特许权值多少钱……让他们来北京!亲自来和朕谈!只要他们肯花钱,从你这里买了总兵、副将、参将的官身,才有资格来北京,跟朕谈这些真正的大买卖!” 他身体微微前倾,看着周应秋那双因激动和恐惧而放大的瞳孔: “周应秋,这笔大买卖,你若是替朕办好了……连本带利还上那六十万两,应该不是问题吧?说不定……你还能给自己,再攒下一份养老的家当?” 周应秋只觉得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巡海御史!专营权!特许权!跟皇帝直接谈大买卖!这……这哪里是议罪?这简直是天大的富贵又砸回他头上了!只要抱紧皇帝这条大腿,绕过那些层层扒皮的官僚,直接跟海贼头子做交易……别说六十万两,一百六十万两都有可能! 他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咚咚”的闷响,声音因激动而尖锐变形: “万岁爷天恩!罪臣……不!臣!臣周应秋!定当肝脑涂地!为陛下办好这趟差事!” 崇祯看着他这副感激涕零、恨不得立刻赴汤蹈火的模样,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讥诮。他挥了挥手: “高起潜,带他下去,先叫他把议罪银、赎罪田交了,然后在家等着。” 崇祯现在并不打算用中旨任命崔呈秀和周应秋,而是准备走正常的程序,由廷推会推来安插这两个收钱代理人。 这也是他要保住黄立极、施凤莱、张瑞图、李国普这四个“橡皮图章”一样的阁老的原因。这四位三个是阉党,一个是不碍事的魏忠贤乡党。现在都是忠诚的帝党,其中黄立极还“违规”兼了吏部尚书(魏忠贤安排的)。通过他们,崇祯就能比较有效地掌控大明朝廷的人事了。 “奴婢遵旨。”高起潜躬身应道,上前扶起仍有些腿软的周应秋。 周应秋被搀扶着,倒退着退出阴冷的仁智殿。 崇祯独自坐在空旷的大殿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温热的杯壁。 用贪官,反贪官。 用海贼,搞殖民。 但是要对付建奴.还是需要军火,更好,更多的军火! 想到这里,崇祯又吩咐道:“把田吉带来!” (本章完) 第39章 贩卖军火的罪要怎么赎? (求收藏, 琼华岛,仁智殿。 烛火在穿堂风里摇晃,映得田吉那张惨白的脸忽明忽暗。他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囚衣后背已被冷汗浸透,紧贴在皮肉上,冰凉刺骨。 崇祯端坐榆木大案后,手里捧着那只温润的黄花梨木“保温杯”,杯口热气袅袅。他垂着眼,仿佛在欣赏杯中茶叶沉浮的姿态,半晌,才慢悠悠地啜了一口。 “田吉。”崇祯的声音依旧温和,“你在通州私藏鸟铳五百支,所图何事?” “嗡”的一声! 田吉只觉得脑袋里像炸开了一锅沸水!通州!五百支!皇上……皇上怎么会知道?!那批货藏得极其隐秘,是他费尽心机,借着兵部“报损”的名义,从积压的旧械里一点点抠出来,又通过几个绝不敢开口的死士,分批运到通州一处废弃粮仓地窖里的!为的就是避开京城耳目,寻机高价出手,卖给那些在边镇和江南间走私的豪商巨贾! 皇上怎么就知道了 冷汗瞬间就顺着额角往下淌。他猛地伏下身,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罪臣……罪臣该死!罪臣糊涂!罪臣……罪臣一时猪油蒙了心,贪图那点蝇头小利……”田吉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带着哭腔,“罪臣该死!求万岁爷开恩!开恩啊!” 崇祯放下保温杯,杯底轻轻磕在案上,发出“嗒”的一声轻响。田吉私藏鸟铳的事情当然是上上一世抄家抄出来的!黄白之物抄着抄着就没了,鸟铳这玩意儿抄家的人不要 “蝇头小利?”崇祯的声音沉了下来,像压低的闷雷,“五百支鸟铳,那是军资啊!什么样的人,才需要一口气买下这五百支鸟铳?建州的奴酋?还是察哈尔的虎墩兔汗?” “不!不是!万岁爷明鉴!”田吉魂飞魄散,几乎瘫软在地,声音尖利得变了调,“罪臣不敢!万万不敢!罪臣……罪臣只是想卖给南边……南边那些海商……他们……他们跑海路,也要防身……” “南边的海商?”崇祯嘴角勾起一丝冷笑,“田吉,你是兵部尚书。大明的鸟铳,从你手里流出去,最终落到谁手里,你还能控制吗?今日是海商,明日呢?后日呢?谁能保证,这五百支铳,不会辗转落到建奴手里,射向我大明的将士?!” 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般的震怒,在空旷的大殿里激起回响: “大明的兵仗局,耗费国帑民脂造出的利器,竟从你这个本兵手里贩卖出去,最终流到大明的死敌手里!田吉!你说说,这罪……还能不能赎?!” 田吉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头顶,四肢百骸都冻僵了。 完了!彻底完了!谋逆!这是谋逆的大罪!抄家灭族就在眼前!他此刻肠子都悔青了,恨不得抽自己几个大嘴巴子。五百支鸟铳,撑死了也就赚个三四千两银子,还不够他给魏公公送一次“冰敬”的!为了这点钱,把全家老小的性命都搭进去,简直是蠢到家了! 巨大的恐惧攥住了他,求生的本能让他不顾一切地再次重重叩首,额头撞击金砖发出“咚咚”的闷响,几乎要磕出血来。 “能赎!能赎!万岁爷!罪臣的罪能赎!”他涕泪横流,声音嘶哑,“罪臣愿献出全部家产!所有!所有家产赎罪!求万岁爷开恩!给罪臣一个赎罪的机会!给罪臣一条活路啊!” 崇祯重新拿起保温杯,目光却落在田吉那因极度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全部家产?”崇祯的声音恢复了平静,听不出喜怒,“是多少?” 田吉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连忙道:“罪臣……罪臣有现银三十五万两!田产四万亩!京里、南京、扬州等地大宅十八处!还有……还有不少稀世珍宝!罪臣愿全部献与万岁爷!只求赎罪!” “三十五万两……四万亩田……十八处宅子……”崇祯轻轻重复着,“又是个硕鼠啊。大明朝的粮仓,都快被你们这些硕鼠掏空了。”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钉在田吉脸上。 “这样吧。”崇祯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那四万亩田,即刻交出来,充作军屯。” 田吉心头一紧,四万亩良田,那是他几代人积攒的根基!但他不敢有丝毫犹豫,连连叩首:“罪臣遵旨!谢万岁爷开恩!” 崇祯微微颔首,话锋却陡然一转: “至于剩下的……田吉,朕看你,很会搞火器买卖嘛。” 田吉一愣,茫然抬头,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崇祯身体微微前倾,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五年之内,你自己出银子,帮朕搞来五万支真正能用的鸟铳。交到朕的御前亲军手里,一支支验过,堪用!能用!能杀敌!一支都不能少!另外,每支鸟枪搭配十斤黑火药,一百颗铅子儿.都会由御前亲军检验!” 田吉彻底懵了,以为自己听错了。五万支?!五年?!这……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兵仗局现在一年能造出三百支不炸膛的鸟铳都算烧高香了! 崇祯仿佛没看到他脸上的震惊,继续道: “至于这五万支鸟铳、五十万斤黑火药、五百万枚铅子儿从哪里来……朕给你两条路。” 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一,你若觉得兵仗局那帮废物还能救,朕就把兵仗局承包给你!人,还是那些人;料,你自己想办法!五年,五万支,五十万斤,五百万枚,造出来,你的罪就赎清了。” 田吉只觉得眼前一黑。承包兵仗局?那是个无底洞!那些匠户跑的跑,死的死,剩下的也多是混吃等死。工料?上好的闽铁、精炭、硝磺,哪一样不是被层层盘剥?他就算把剩下的三十五万两全填进去,也听不见几个响! 崇祯竖起了第二根手指: “第二,你若觉得兵仗局烂泥扶不上墙,那就去佛山!朕知道那边有私坊,手艺不错。朕会下中旨把你降职为兵部员外郎,专司采买。你拿着朕的牌子,去佛山,找那些私坊主,跟他们谈价钱,签契约。你买来的鸟铳,朕的御前亲军会一支支验。五年,五万支,一支不少,一支不差,火药、铅子都齐备,你的罪,也就一笔勾销了。” 崇祯放下手,端起保温杯,又慢悠悠地啜了一口热茶,目光平静地看着田吉: “怎么样?田员外?选哪条路?” 田吉跪在地上,浑身抖得像秋风中的落叶。冷汗浸透了囚衣,黏腻冰凉。两条路,哪一条都是绝路!五年五万支.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兵仗局?那是死路!佛山私坊?倒是能活,可那些私坊主个个都是人精,见他落难,不狮子大开口才怪!而且……而且这差事办砸了,就是罪上加罪,万劫不复! 巨大的恐惧和绝望几乎将他淹没。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崇祯也不催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手指在保温杯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发出规律的“嗒、嗒”声,像催命的鼓点。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田吉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重重地、深深地,将额头抵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嘶哑,带着一种认命般的颤抖: “罪臣……罪臣……选第二条路……罪臣……谢万岁爷……再造之恩……” 崇祯轻轻点头:“没错,是再造.这事儿办好了,朕还得倚重你从佛山大量采买火器!以后的采买,当然是朝廷出银子了。到时候你就是帮朝廷采买火器的皇商了,一边做官,一边经商!另外,你之前贪墨的财产,买完这批鸟铳、火药、铅子后,还剩下多少,就都是你的,算朕赏你的!” 其实崇祯给这个田吉的安排可不止一个采买军火的皇商,而是让他当“大明的粤海关监督”.如果他真能保质保量并且按时完成采购任务的话! “臣,臣谢主隆恩!”田吉看到了崇祯的画饼,甭管能不能吃上,恩总是要谢的。 崇祯一笑:“对了,你一个人要办那么大的事儿估计也不成。一个好汉三个帮你好好想想,盗卖鸟铳的事情还有没有从犯?都揭发出来,大家一起赎罪,岂不快哉?” (本章完) 第40章 王承恩,好好学,当个好太监!(求追 内承运库账房。 魏忠贤佝偻着腰,手指划过一摞新誊录的黄册,声音带着疲惫:“崔呈秀,白银二十万两,金两千两,折银两万;田三万亩,折银三十万;房产二十六处,折银十八万……拢共七十万两。周应秋,白银五十万两,四八万七千亩,折银四十七万;房产十三处,折银十二万又五千;古董字画……田吉,田四万亩,折四十万……” 他顿了顿,抬起浑浊的老眼,看向垂手立在阴影里的三个身影——崔呈秀、周应秋、田吉。三人皆是一身素服,脸色灰败,如同霜打的茄子。 “都在这儿了,”魏忠贤的声音不高,“三位的家底,算是掏空大半。万岁爷的恩典,你们心里得有数。” 崔呈秀喉头滚动,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老……老厂公提点的是,罪臣……不,臣等,感激涕零!” 魏忠贤没理他,枯手朝旁边一指:“这位,是提督内承运库太监王承恩,王公公。” 王承恩穿着一身崭新的青贴里,腰束犀角带,面皮白净,眼神里却带着拘谨和茫然。他上前半步,微微颔首。 “王公公是万岁爷跟前最得用的人,”魏忠贤的声音拔高了些,“往后,这内承运库,万岁爷的私房银子,就归王公公掌管了。你们三个……” 他目光扫过崔、周、田三人:“往后要办差,要支银子,要递条子,都得经过王公公的手。” 崔呈秀反应最快,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下官崔呈秀,叩见王公公!王公公提督内库,实乃万岁爷圣明!下官往后定当唯王公公马首是瞻!” 周应秋和田吉慢了半拍,也慌忙跟着跪下,口中连称“王公公”。 王承恩哪里受过这等大礼?手忙脚乱地想扶,又觉得不妥,僵在那里,脸涨得通红:“起……起来,快起来!折煞咱家了……” 三人却不起身。崔呈秀从袖中摸出一张簇新的“四大恒”银票,双手高举过头顶,恭恭敬敬递到王承恩面前:“王公公新掌内库,千头万绪,些许茶水钱,不成敬意,万望公公笑纳!权当……权当下官们一点心意!” 周应秋和田吉也赶忙掏出各自的银票,依样奉上。 王承恩看着那三张薄薄的纸片,只觉得烫手无比!他下意识地缩回手,连连摇头:“这……这如何使得!万岁爷知道了……” “拿下!拿下!”魏忠贤的声音不高,却像钉子一样钉在王承恩耳边。 王承恩愕然转头。 魏忠贤那张布满褶子的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微微侧头,压低声音,语速又快又轻:“承恩,你是替万岁爷管钱的!手里头,得有一笔能随时支应的‘活钱’!明白不?内帑里的银子,明明白白记在账上,外朝那些眼珠子都盯着呢!万岁爷想花点私房钱,支应点不好走明路的开销,怎么办?就得靠你这笔‘活钱’!万一内帑花完了,你这笔银子,就是万岁爷的命根子!懂不?” 王承恩听得目瞪口呆,脑子里一片浆糊。替皇上存私房钱?这……这不合规矩啊! “规矩?”魏忠贤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接着教导道,“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咱们当奴婢的,第一要务是让主子舒心!主子舒心了,咱们才有活路!拿着!” 他的手往前一推,几乎是将那三张银票塞进了王承恩僵硬的掌心。 入手微凉。王承恩低头,看清了票面——崔呈秀那张,赫然写着“凭票即兑库平足纹银一万两整”!周应秋和田吉的,也各是一万两。 崔呈秀、周应秋、田吉三人,眼见王承恩收下了银票,紧绷的脊背才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谢王公公!谢魏公公!”三人再次叩首,声音里多了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魏忠贤挥了挥袖子,像赶苍蝇:“行了,心意到了就成。万岁爷既然收了你们的议罪银、赎罪田,那就是把你们当自己人了。眼下又有王公公罩着你们,把心放肚子里,好好替万岁爷办差便是!” “是!是!下官等定当肝脑涂地,以报天恩!”三人如蒙大赦,又朝王承恩深深一揖,这才弓着腰,倒退着,小心翼翼地退出账房。 门轴“吱呀”一声轻响,隔绝了外面的光线,也带走了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账房里只剩下魏忠贤和王承恩两人。 王承恩攥着那三张烫手的银票,指节捏得发白,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干涩:“魏……魏公公,他们……他们既然已是万岁爷的人了,为何还要……还要依附咱家?还要送这……” “依附?”魏忠贤嗤笑一声,“承恩啊,你还是太嫩。他们不是依附你,是怕!” “怕?” “怕得要死!”魏忠贤声音陡然转冷,“你以为他们交钱交地就完事了?他们干的那些事儿,哪一件是能摆上台面的?巡盐的包庇私盐,卖官的鬻爵鬻官,管兵的私买军械……哪一件不是脏活?哪一件不是私活?哪一件合朝廷的体统?他们怕啊!怕哪天万岁爷翻脸,怕哪天被外朝的言官揪住小辫子,死无葬身之地!” 他顿了顿,看着王承恩依旧茫然的脸,语重心长:“所以,他们得找个靠山,找个能替他们在万岁爷跟前说话,能在风浪来时护他们一护的人!咱们司礼监,就是万岁爷的耳目,是万岁爷的手!他们不抱咱们的大腿,抱谁的?” “那……他们为什么要干这些不合体统的事?”王承恩还是不解。 “为什么?”魏忠贤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升官!发财!为了更快地升官发财!万岁爷需要有人去干这些脏活、私活,去替他弄银子,去替他办那些朝廷明面上办不了的事!官场上呢?有的是人削尖了脑袋想往上爬,想捞银子!一拍即合!咱们这些人,就在中间牵线搭桥,当个保人!这保人,能白当吗?” 他的手指点了点王承恩手里那三张银票:“这就是咱们该拿的!承恩,你刚才不是在收他们的银子,你是在替万岁爷收银子!明白不?” 王承恩只觉得脑子里嗡嗡作响,魏忠贤的话像一把把锤子,砸碎了他过去十余年谨守的宫规和本分。内帑是皇上的私库,但外朝盯着……皇上花私房钱不方便……还得另存一笔“活钱”……替皇上收银子…… 这弯弯绕绕,比他管过的所有账册都复杂百倍! “内承运库里的银子,明晃晃的,外朝那些阁老尚书,谁不惦记?变着法儿地想抠出去充国库,充军饷!”魏忠贤的声音带着一种老于世故,“万岁爷想办点自己的事,想赏个人,想修个园子,都得看他们脸色?笑话!所以,你得替万岁爷再存一笔!存在暗处!存在你王承恩手里!这笔钱,才是万岁爷真正能随心所欲使唤的!懂了没?” 王承恩看着魏忠贤那双深不见底的老眼,又低头看看手里那三张仿佛能灼穿掌心的银票。他喉咙发紧,艰难地咽了口唾沫,终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 “……懂了。” “懂了就好!”魏忠贤脸上那丝冷厉瞬间褪去,又堆起和蔼的笑容,“走,承恩,随咱家去乾清宫,给万岁爷回话去!” …… 乾清宫西暖阁。 炭火烧得旺,暖意融融。崇祯没穿衮袍,只着一身玄色暗纹直身,手里捧着他那只宝贝黄花梨保温杯,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啜着热茶。御案上堆着几份奏章,朱笔搁在一旁,显然刚批阅过。 魏忠贤和王承恩垂手肃立阶下。 “都办妥了?”崇祯眼皮都没抬,声音平淡。 “回万岁爷,”魏忠贤躬着身子,“崔呈秀、周应秋、田吉三人的议罪银、赎罪田,俱已清点入库,账册明细,王公公已誊录清楚。”他顿了顿,补充道,“三人感念天恩浩荡,对王公公亦是恭敬有加。” 崇祯“嗯”了一声,目光落在王承恩身上:“承恩,内承运库的担子不轻,可还顺手?” 王承恩心头一紧,连忙躬身:“回……回万岁爷,奴婢……奴婢定当尽心竭力,管好万岁爷的银子!”他手心又开始冒汗,那三张银票仿佛在袖袋里发烫。 崇祯只看了他一眼,就知道他受贿了,满意地点了点头:“魏伴伴是老成持重的,内库的规矩门道,你多跟他学学。” 他知道王承恩是好人,但也没忘记上上一世,大难临头时,他没有救命的银子,王承恩也没有. “奴婢遵旨!”王承恩声音发颤。 “好了,”崇祯放下保温杯,挥了挥手,“魏伴伴留下,承恩,你先去内库盯着点。” “是。”王承恩如蒙大赦,连忙躬身退了出去,脚步都有些虚浮。 暖阁里只剩下崇祯和魏忠贤。 崇祯端起茶杯,又抿了一口,目光幽深地看着阶下的老太监:“教得如何?” 魏忠贤腰弯得更低,脸上露出一丝苦笑:“万岁爷,王公公……是个实诚人。有些弯弯绕,一时半会儿,怕是转不过来。” 崇祯苦苦一笑:“实诚好。实诚人,用着放心。” 他顿了顿,手指在保温杯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嗒、嗒”声。 “不过,该懂的规矩,还是得懂。”崇祯的声音不高,“内承运库,是朕的钱袋子。袋子里的钱,怎么花,花在哪,得朕说了算。袋子外面……也得有个能随时掏出来的零花钱。” 他抬起眼,目光直刺魏忠贤: “魏伴伴,你教他当个‘好太监’。这‘好’字,分寸要拿捏准了。朕要的,是能办事、懂变通的奴才,不是无法无天、掏空朕家底的蛀虫!明白吗?” 魏忠贤浑身一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金砖上: “老奴……明白!老奴定当悉心教导王公公,让他做个……做个对万岁爷忠心耿耿,又能替万岁爷分忧解难的……好太监!” 崇祯看着伏在地上的老太监,半晌,才淡淡开口: “明白就好。起来吧。” 魏忠贤颤巍巍地爬起来,他垂着头,不敢再看御座上的年轻天子。 崇祯重新捧起保温杯,目光投向窗外沉沉的暮色,声音飘忽,仿佛自言自语: “这大明朝啊……有时候,还真得有几个‘好太监’……忠贤,你现在这样就很好,要保持!” (本章完) 第41章 敌在北京城(求收藏和追读) 乾清宫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周玉凤领着田秀英、袁氏立在阶前。见崇祯踏雪而来,三女齐齐福身。 “万岁爷回来了。”周玉凤迎上两步,瞥见他眉梢喜色,“臣妾瞧着,今儿朝上有好事?” 崇祯一把攥住她的手:“好事!天大的好事!”声音清亮,“英国公府交了十三万亩田!魏忠贤献了百万亩田,一百五十万两现银!加上崔呈秀、周应秋、田吉那几个认缴的……拢共二百二十余万两白银,一百三十六万亩良田!” 他笑吟吟牵着周玉凤往殿内走去:“陕西赈灾、九边补饷、辽镇犒赏……”他掐指算算,嘴角笑意稍减,“再拨一百五十万两修皇兄陵寝,哎哟,还差了好些啊!” 周玉凤柔声道:“不是还有一百三十多万亩田么?” “对对!”崇祯收束心思,“朕打算拨三十余万亩给御前亲军授田,余下一百万亩交给蓟镇收租。一亩年收五十斤麦租,便是五千万斤!十万边军每人分五百斤,勉强够一年嚼用。”他压低声音,自言自语“只要撑过后年的己巳大明就能喘过这口气。” 田秀英捧来了热帕子替他净手,抿唇轻笑:“陛下神机妙算。”袁氏扯了扯周玉凤袖角,细声道:“王妃姐姐,那点麦租……真的够一家人吃么?” “傻丫头。”周玉凤捏捏她指尖,“当兵的不光有麦租口粮,还有朝廷发的饷银。”她抬眼望着崇祯,“臣妾虽不懂军国大事,却知陛下心里装着将士们。” 四人转入西暖阁。炭火烘得满室暖融,紫檀圆桌上摆着青花海碗,鱼丸、肉糕、肉圆浮在奶白色的汤中。 “这是臣妾按万岁爷教的法子做的‘荆州三鲜’。”田秀英指着海碗,颊边的梨涡浅现,“鱼茸是臣妾打的,肉馅是袁妹妹剁的!” 袁氏急得直跺脚:“分明是王妃姐姐打的鱼茸!田姐姐就搅了两下筷子……” 崇祯大笑落座。周玉凤挨着他坐下,招呼田、袁二人:“都坐,自家人不必拘礼。”田秀英觑了觑崇祯神色,才挨着袁氏小心坐了半边绣墩。 “十七日封后大典后,”崇祯执箸敲敲碗沿,“你俩的妃位,自己去求皇后恩典。”他转向周玉凤,“后宫之事,全凭皇后做主。” 周玉凤莞尔:“两个妹妹乖巧可人,臣妾自会安排妥当。”她敛了笑,正色道,“若臣妾父兄仗着外戚身份……” 她这话,其实是问给袁妃、田妃听的.她对自家的父兄是很有信心的! “伸手必被捉!”崇祯截断她,眸中寒光一闪,“朕的刀,砍勋贵阉党不软,砍外戚更不会软!你们三个记着,娘家人若敢贪一文钱、占一亩田”他指尖蘸水在桌上一划,“朕绝不饶他们!” 暖阁一静,田秀英脸色发白,袁氏绞着帕子不敢抬头。周玉凤着伸手覆住崇祯手背,掌心温热,言语中充满信心:“臣妾明白。” 成国公府花厅,银丝炭烧得通红。 朱纯臣踞坐主位,素色蟒袍衬得面色深沉。他慢条斯理拨弄茶盏,眼底的里透着算计。 自己勾结虎墩兔汗的事儿虽未暴露,但就怕纸里包不住火!现在魏忠贤“跪了”,英国公家也“服了”,下一个难保不是自己。如果万岁爷有心找麻烦,细细一查,肯定暴露! 那可是“通番”啊 必须得折腾一下,好让皇上知道,大明的江山离不了勋贵和九边将门! 他放下茶盏,目光扫过下首的众人。定国公徐希皋正蹙眉沉思,抚宁侯朱国弼在用指节敲桌,丰城侯李承祚端茶做掩饰,襄城伯李守锜则捻珠垂目。 “英国公府……十三万亩田。”朱纯臣声音不高,“张老公爷深明大义啊。他这一退,倒成全了世子张之极,五军营提督总兵……年轻有为。” 他啜口茶继续道:“魏公公更大气,倾囊以献,田亩百万,白银一百五十万两!崔呈秀、周应秋、田吉几位尚书,亦是幡然悔悟,家财尽出……皇上宽仁,想必会酌情宽宥,另委重任吧?” 这番话字字诛心。点明张惟贤退场,魏阉失势,崔田周倒台,勋贵与阉党的“不可靠”联盟已经瓦解!皇上下一刀会砍向谁?更点明万岁爷的刀子是磨了又磨,一刀砍下来,不说砍得大家倾家荡产,也是个元气大伤啊! 他放下茶盏,话锋一转,面上堆起忧色:“年关将近,天寒地冻,我这心里头,总放不下宣府、大同、昌平守边将士。” 众人一怔。 这个朱纯臣在搞什么?想收买军心?可好好的粮食、银子送给九边的穷鬼,它不可惜吗? 朱纯臣叹道:“蓟镇那边,孙祖寿新立大功,皇上厚赏,粮饷充足。辽镇有辽饷支撑,想必也差不到哪儿去。” 他声音低沉下来:“可宣府、大同、昌平这几镇……欠饷日久,士卒连饱饭都难以为继。眼瞅进腊月门了,年关难过啊!同为大明的将士,手心手背都是肉,咱们这些在京里享福的勋臣,于心何忍?” 朱国弼面露戚色:“国公爷说的是!宣大将士确实艰苦。” 李承祚放下茶盏:“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挨饿受冻过年,可朝廷的难处……” 李守锜捻珠低语:“阿弥陀佛……国公爷慈悲。只是钱粮从何而来?我等虽有心,却力有未逮。” “不然!”朱纯臣摆手打断,神色决断,“朝廷有朝廷的难处,咱们勋贵有勋贵的担当!力有未逮,但心意要到。各家凑些麦子,一家出个万儿八千石,凑个十几万石献给朝廷。由朝廷送去宣大、昌平,算是咱们老勋戚给皇上表忠心!” 他环视众人,语气慷慨:“钱粮不多,情意重!也让将士知道朝廷没忘记他们,咱们这些勋贵也没忘记他们!这不仅是恤军,更是稳军心,表忠心!” 表忠心.众勋贵心道:虽然有点晚,但表总比不表好! 徐希皋眉头稍展:“若是捐麦子,倒是个善举。我定国公府出一万石。” “我成国公府出三万石!”朱纯臣立即接口。 朱国弼想了想:“我府里出一万石。” 李承祚、李守锜等人纷纷表态,五千、八千石地凑起来,很快凑出了十余万石。 朱纯臣面上露笑,心中却是冰冷一片:这点粮食,买不来大家的平安! “好!诸位高义!”他抚掌赞道,“等皇上封后典礼过后,下月望朔朝会,咱们就向皇上献粮表忠!” 他特意加重“献粮表忠”四字,眼底却是厉色一闪。 麦子自会送去。但若让人动了手脚,群情激愤之下,这哗变可就…… 朱纯臣端起茶盏慢啜,目光幽幽。 “皇上圣明,最是体恤将士。看到我等主动分忧,想必会非常欣慰。” 张家口堡的城池矗立在寒风中,城门吱呀呀开启,风雪立即混着马粪味儿扑面而来。 范永斗的雪橇碾过冻得硬邦邦的雪地,停在了范记货栈的幌子下。几个裹着破羊皮袄的军卒蜷在门洞旁,矛杆倚着城墙,矛头锈迹斑斑。一人抬着浮肿的眼皮瞥瞥雪橇,又低头去啃冻硬的杂麸饼。 “下马验牌!”一个凑过来的把总哑着嗓子吼,眼珠子却盯着范永斗腰间的貂皮暖套。护院头子范彪忙甩过一吊铜钱,铜板砸在雪地里面。军卒们如饿狼般扑抢,长矛倒了都无人去扶。 侯兴国踩着一个护院的背下了车,他望向堡内——青石道两侧,高墙大院鳞次而建。王家票号的鎏金匾下,四个护院按刀而立,羊羔皮袄的襟口露出簇新的青缎箭衣;翟家当铺的朱漆门廊前,两个汉子正用白雪擦马,马鞍上的铜件泛着金光。 “范东家回府……”一个伙计拖着长音,推开了范家老号黑漆的大门。影壁后转出个裹着狐裘的管事,哈腰接过范永斗的包袱,喊道:“热水已经备好,厨下还煨着参汤。” 侯兴国跟着范永斗穿门进院。只见回廊下的精壮护院正在跺脚取暖,角门里还飘出了炖羊肉的香味儿。 他忽然想起在盛京城外见到的两黄旗大营,那些大冷天光着膀子操练的巴牙喇兵,据说天天都有羊汤美酒,岂是张家口的叫花子明军能比的? “侯公子瞧见没?”范永斗凑近低声,“这便是我大明边关!”他手指着院墙,“墙外是叫花子兵,墙内是穿绸裹缎的看门狗!” 侯兴国盯着范彪腰间装饰精美的弯刀,低声道:“范家的护院……比个百户还体面啊!” “百户怎么比?”范永斗嗤笑,引他登上货栈二楼。推开雕花槅窗,整个张家口城堡尽收眼底:西头的兵营破破烂烂,一些房屋的茅草顶已经塌了半边,东面的晋商宅邸却高大体面。一队骡马驮正着茶砖从角门出堡,护镖的汉子们斜挎着腰刀,精壮结实,威风凛凛。 “盛京的八旗兵披甲持弓,在雪地里站两个时辰,眉毛都不抖!再看看张家口这些……”范永斗指着瓮城下正在啃饼的军卒,“饿得刀都提不动了!” “范东家,”侯兴国声音发涩,“你说大明……还有救么?” “救什么救?”范永斗冷哼。“我看.大明最大的敌人,就在北京城内!” (本章完) 第42章 失败了才会诛九族,成功了就能手握朝 天启七年十一月十七日,北京城。 乾清宫前,素白的帷幔在寒风中微微摇晃。周玉凤身着翟衣,头戴九龙四凤冠,缓步踏上丹墀。没有然后礼乐相伴,不似往日册封大典那般喧闹奢华。崇祯皇帝朱由检站在殿前,目光平静地注视着她一步步走近。 他记得上上一世,周玉凤的封后大典是何等风光——金碧辉煌的奉天殿前,百官伏拜,钟鼓齐鸣。可如今,他却只让礼部按最低规制操办。 “这就叫艰苦朴素,不忘初心!”他低声自语,嘴角微微扬起。 阉党差不多已经收下当狗了!勋贵还有点不服,不过资格最老的张惟贤已经投了。朱纯臣还在折腾,不过没关系,他的五军营已经被张之极接了,每过一天,他这个总督京营戎政对京营主力五军营的影响力就会减一分。如果他能再努力点作死就更好了. 再往后,还有东林君子 想到这里,崇祯心中一阵畅快。 “陛下。”周玉凤行至御前,盈盈下拜。 他伸手扶起她,温声道:“今日起,你便是朕的皇后了。” 周玉凤抬眸,眼中似有泪花闪动,却又很快垂下眼帘,低声道:“臣妾定当克勤克俭,不负陛下所托。” 崇祯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阶下肃立的文武百官。勋贵们面色各异,有的强作恭谨,有的眼神闪烁。他知道,这些人里,不少还在盘算着如何保住自家的田产、权势,甚至……如何给他这个少年天子使绊子。 不过没关系,这一世,他已经知道谁忠谁奸,谁是大明的敌人! 正思忖间,刚刚晋升司礼监秉笔太监的高宇顺悄然趋近,低声道:“徐启年从辽镇回来了,还带来了三员虎将。” 崇祯眉梢微挑——三员虎将,终于来了! 他不动声色地点头:“让他们先去积水潭大营安顿。” 高宇顺躬身退下。 封后大典继续按部就班地进行,礼毕后,崇祯携周玉凤返回乾清宫。路上,他低声对周玉凤道:“你回一趟坤宁宫意思一下,然后还和朕一起住乾清宫,以后咱们天天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 大明皇后按照制度应该住坤宁宫——不过在新天朝住惯了“小房子”的崇祯,实在不大习惯和自己的老婆不住在一个“小区”里。而且,他和周皇后“分居”不仅开支太大,还不利于保卫工作。 他的御前亲兵不过万余人,本身的训练任务就很紧,每天抽出一千多人到宫中担任宿卫就顶天了。那点人手得尽可能集中,如果分散开来到处撒一些,可就不大够了。 周玉凤温顺地应下,然后福身告退。 同一日,肃宁伯府。 后花园的阁楼内,炭火微红,却驱不散冬日的寒意。侯兴国裹着貂裘,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茶盏边缘,目光阴沉地盯着对面的魏良卿。 “九千岁最近如何?”他低声问。 魏良卿冷笑一声:“老糊涂了,家产交出去九成,人比原来还忙,天天和那个王承恩泡在内承运库。” “他在内承运库做什么?” “帮小皇帝管银子,管田产。”魏良卿语气讥讽,“议罪银收了二百多万两,赎罪田收了一百多万亩,还有一大堆房产和古玩珍宝,不得好好管一管?王承恩啥都不会,不靠我伯父能靠谁?” 侯兴国眯了眯眼:“这么说,九千岁现在……真成了皇上的账房先生?” 魏良卿嗤笑:“不然呢?你以为他还能翻出什么浪来?” 侯兴国沉默片刻,忽然压低声音:“宣府、大同那群臭当兵的有没有可能哗变?” 魏良卿眉头一皱,摇头道:“皇上现在手里有点银子可周转了,除了拨出一笔银子给先帝修坟,剩下的大多花在了补饷、赈灾上。收到的土地,也大半分给有功将士或给蓟镇补军屯了。” 他说到这里,咬牙切齿:“这说明皇上是把军汉们放在心头的,而且实实在在能拿出些银子……那些臭当兵的遇上明主了,哪里还肯反?” 侯兴国却冷笑一声:“皇上心里只有蓟镇,好的都给了蓟镇,蓟镇的十万将士当然是满意了。可宣府、大同、昌平呢?不患寡而患不均啊!” 魏良卿仍是摇头:“皇上手里总还有几十万活钱和几十万亩土地,能安抚住的。” 侯兴国盯着他,忽然压低声音,一字一顿道:“如果再加上喀喇沁蒙古和建州的八旗兵呢?” 魏良卿浑身一震,瞳孔骤缩:“你……你说什么?” 侯兴国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也不瞒你,我逃离大宁城后,就和张家口的范东家马不停蹄去了盛京,拜见了黄台吉大汗……” 魏良卿猛地站起身,茶盏“啪”地摔在地上,碎瓷四溅。 “你疯了?!”他压低声音,却掩不住惊怒,“勾结建奴,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侯兴国却缓缓起身,言语冰冷:“魏兄,失败了才会诛九族,成功了,你我两家就能一举翻盘,九千岁也能重新手握朝纲!” 魏良卿一言不发,只是盯着地上碎裂的茶盏,冷汗顺着鬓角滑落。 “魏兄,你以为你还能抽身?”侯兴国冷笑一声,从袖中缓缓抽出一封信笺,在烛火下轻轻晃动:“魏兄,你可认得这个?” 魏良卿额头上冷汗直冒——那是他的亲笔信! “今年年六月,你托范永斗送给束不的的信,信上讨论的是倒卖硝石的事儿!”侯兴国一字一顿道,“这信上可盖着你的私印” 魏良卿猛地站起身,椅子“砰”地翻倒:“你……你怎么会有这个?!” “范东家给我的。”侯兴国阴冷一笑,“他说,若事有不测,这封信能保我一命。” 魏良卿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惊惧。 因为,他通过范永斗给束不的还有喀喇沁蒙古台吉的信可不止一封.如果皇帝看到了这些信,那朵颜卫趁着蓟镇哗变入寇的事情,恐怕就要往有人勾结鞑子谋反的方向发展了! “魏兄,你以为皇上会永远被蒙在鼓里?”侯兴国步步紧逼,“他只是还没查到这一步!一旦查出来,你魏家满门,一个都跑不掉!” 魏良卿呼吸急促,眼前一阵阵发黑。 世上没有不漏风的墙,要查还会查不到?如果有人提供一些证据,那查起来就更快了。 “可若是……咱们赢了……”侯兴国忽然压低声音,眼中闪烁着疯狂的光芒,“皇上如果没了,朝局必乱!届时,你我便是拥立新君的首功之臣!” “你疯了?!”魏良卿嘶声道,“这是谋逆!是叛国!” “谋逆?”侯兴国冷笑,“魏兄,你早就谋逆了!你勾结束不的入寇蓟镇,害死多少明军将士?你以为皇上会饶你?” 魏良卿脸色惨白如纸,嘴唇颤抖着,却说不出反驳的话。 “至于宣大哗变……”侯兴国继续道,“那是勋贵和世袭武臣们闹事,与咱们何干?咱们只需坐山观虎斗,顺便给建州传递消息.” “可……可皇上手里还有银子,还有御前亲军……”魏良卿声音发颤。 “银子?”侯兴国嗤笑,“皇上那点银子,补了蓟镇、宣府、大同的欠饷,还能剩多少?至于御前亲军……区区几千人,挡得住建州铁骑?” 魏良卿死死盯着他,眼中挣扎与恐惧交织。 “魏兄,你伯父魏忠贤一辈子权倾朝野,可如今呢?不过是个替皇上数银子的账房,而且朝不保夕!”侯兴国冷笑,“你甘心吗?你安心吗?你难道就不想再尝一下手握大权的滋味?” 魏良卿沉默良久,终于缓缓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狠色:“……你想怎么做?” 侯兴国嘴角勾起一抹阴冷的笑意:“很简单,你盯着那几个还在折腾的勋贵,一旦他们要煽动哗变给小皇帝上眼药,就立刻传信给范永斗。” “范永斗?”魏良卿皱眉。 “他会把消息送到盛京。”侯兴国低声道,“小皇帝是个冒进的,和英宗、武宗一般,若是宣府哗变,他多半也会亲出抚军,如果黄台吉大汗的天兵在那时候西进.” “伯爷,您知道土木堡吧?英宗爷那么多兵马,还有英国公张辅这样的宿将跟随,莫名其妙就崩了.朝中诸公有什么责任吗?没有啊!” “天子亲军的老底子还是御马监的人马,那一万多号净军也都还在吧?天子如果折在外面,这些人是听魏公公的,还是听张之极、朱纯臣的?” “今儿是周氏封后吧?周皇后、张皇后谁当太后,还不是九千岁说了算?” “就算事情不成,那又能如何?皇上之前屠大宁,喀喇沁蒙古去盛京哭求,黄台吉大汗出兵为附庸讨回公道这很合理吧?没有人会怀疑到您头上的!您只是在暗中通风报信当年的土木堡,未必没有人在给鞑子通消息!” 魏良卿深吸一口气,眼中最后一丝犹豫也被疯狂取代:“……好,干了!事情败露了,咱们是反贼;可若成了,咱们就是再造乾坤的权臣!” (本章完) 第43章 谁能守住,就是谁的!(求追读,求收 十二月初二,文华殿。 殿内炭火烧得正旺,驱散了深秋清晨的寒意。朱由检端坐御案后,看着阶下的三人。 左都御史、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兵部右侍郎李邦华,这两人站得比较近,显然是一伙儿的。而被他俩孤立的那位,便是刚从南京星夜兼程赶来的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只见他一身半旧的白袍,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疲惫,眼角皱纹深刻,唯有一双眼睛,锐利依旧,——在孙承宗、李邦华眼里,这个王在晋稍微有点“阉”啊!不是阉人,而是阉党。 “臣等叩见陛下。”三人齐声见礼。 朱由检抬手虚扶:“平身,都赐座。”目光落在王在晋身上,“王卿一路辛苦。南京路远,难为你了。” 王在晋躬身道:“陛下召对,臣星夜兼程,不敢言苦。不知陛下急召老臣,所为何事?” 朱由检的语调平稳得不似一个少年:“朕召王卿来是为了辽事。”他又将目光转向了王在晋、李邦华,“辽事糜烂至此,非一日之寒。朕召三位爱卿来,不为虚言,只求实策。锦州、宁远,要不要守?旅顺、皮岛,要不要守?若要守,如何守?王卿,你先说。” 王在晋深吸一口气,花白的胡须微颤:“陛下,老臣斗胆直言,锦州、宁远,守不起!”他顿了顿,迎着崇祯看不出喜怒的目光,继续道,“辽饷年耗四五百万两,如无底之洞!朝廷赋税几何?北直隶、山东、河南,民力已竭,盗贼蜂起!强征辽饷,剜肉补疮,得不偿失!不如壮士断腕,弃守锦宁,退保山海关!深沟高垒,精练士卒,省下之饷,移作整顿蓟镇、宣府、大同、昌平四镇之用!此四镇,乃京师屏障,中原门户,方为根本!” 他话锋一转,指向辽南:“至于旅顺、皮岛,其地悬于海外,控扼渤海咽喉,牵制建奴腹背,战略价值不言而喻!然……朝廷财政枯竭至此,若不舍锦宁,实无余力支撑辽南。若陛下能决断弃守锦宁,则省下巨饷,或可支撑旅顺、皮岛防务。然毛文龙其人……”王在晋眉头紧锁,忧色深重,“拥兵自重,虚报兵额,割据自保,已成尾大不掉之势!欲守旅顺、皮岛,必先严加节制毛帅,否则,恐非朝廷之福!” 崇祯面无表情,目光转向孙承宗:“孙先生以为如何?” 孙承宗腰背挺直,目光如炬:“陛下!锦州、宁远,绝不可弃!此二城,乃我大明在辽东仅存之据点!弃之,则山海关直面奴锋!奴酋黄台吉野心勃勃,若得辽西走廊,进可窥伺蓟镇,退可经营辽沈,根基立稳!届时再想制之,难如登天!守锦宁,非为寸土,实为争势!争时间!” 他略一停顿:“老臣以为,当以辽人守辽土!以辽饷养辽兵!汰弱留强,精练士卒!依托宁远、锦州坚城重炮,步步为营,堡垒推进!同时,联合东江镇毛文龙部,东西夹击,袭扰建奴后方,迫其分兵!此乃‘以守为攻,渐图恢复’之策!五年!给老臣五年时间,整饬防务,恢复屯田,封锁建奴盐铁粮道,必使其经济困顿,根基动摇!届时,复辽阳,收沈阳,非是空谈!” 说到旅顺、皮岛,孙承宗神色同样凝重:“旅顺控海路咽喉,皮岛如插敌后利刃,二者皆牵制要地,必须坚守!然毛文龙……”他冷哼一声,与王在晋如出一辙,“跋扈难制,虚耗粮饷,已成痼疾!非严加管束不可!” 崇祯心中暗叹,无论是王在晋的“收缩固本”,还是孙承宗的“进取复辽”,都比袁崇焕那“五年平辽”的空谈务实得多!袁崇焕那厮,简直是激进到了连孙承宗这个激进派都觉得太激进的地步!也就是自己当年“真是一个孩子”,才会被他一忽悠就上了头! 他目光最后落在李邦华身上:“李卿,你的看法呢?” 李邦华曾巡抚天津,亲历辽事,此刻面色沉静,缓缓开口:“陛下,臣以为,王尚书与孙阁老所言,皆有其理,亦有其弊。锦州、宁远,已成防线,骤然放弃,军心必溃,风险太大。然继续倾全国之力填辽东无底之洞,亦是死路。臣斗胆建言,可否折中?” 他条理清晰:“其一,锦州、宁远不可轻弃!然驻军需大加裁汰!汰老弱,留精锐!粮饷供给,亦需严核!绝不能再任由辽镇虚报冒领!其二,辽饷加派,当立即停止!加征一分二厘,民力已竭!再征,恐生大变!其三,王尚书整顿蓟、宣、大、昌四镇之策,臣深以为然!当立即着手!此四镇乃京师屏障,其重要性,尤在辽镇之上!当以整顿辽镇所省之饷,优先充实此四镇!其四,对建奴,暂取守势!深沟高垒,精练士卒,恢复元气!待四镇稳固,国力稍复,再图进取!” 他看向辽南:“至于旅顺、皮岛……旅顺孤悬半岛,冬季海冰封路,建奴铁骑可绕行突袭,实难固守。皮岛毛帅,虽骄横难制,虚耗粮饷,然其牵制作用,确如孙阁老所言,不容忽视。臣以为,当约束而非废弃。同时,应大力发展天津水师!以水师之利,巡弋渤海,既可支援辽西、辽东沿海据点,亦可择机袭扰建奴漫长海岸,断其粮道,焚其仓廪,使其首尾难顾!此乃以海制陆之长策!” 崇祯听得连连点头。李邦华身为东林,却不党同伐异,能就事论事,提出务实折中之策,尤为难得。可见东林之中,亦有真君子! 殿内一时寂静,崇祯沉默片刻,目光再次扫过三位重臣,缓缓开口: “三位爱卿所言,皆是为国筹谋,朕心甚慰。然辽东糜烂,非一日可复;朝廷拮据,亦非旦夕可解。锦州、旅顺,皆不可轻弃,却又都难守……朕思虑再三,有一想法,想听听三位的意见。”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起来:“那就是锦州、旅顺二地,谁能守住,就是谁的!” 此言一出,阶下三人俱是一震!王在晋猛地抬头,孙承宗花白的眉毛紧锁,李邦华眼中也闪过一丝惊愕。 “陛下!”王在晋率先开口,声音带着难以置信,“陛下之意……是要效仿唐朝,设立藩镇吗?万万不可啊!藩镇之祸,殷鉴不远!此乃饮鸩止渴,遗祸无穷!” 孙承宗也急切道:“陛下三思!藩镇割据,尾大不掉,终成国之大患!汉末州牧,唐季节度,皆前车之覆!” 李邦华虽未直言反对,但紧锁的眉头也表明了他的忧虑。 崇祯苦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深深的无奈和一丝看透世事的苍凉:“藩镇之祸?三位爱卿,你们只看到藩镇割据之害,可曾想过,唐朝若无那些藩镇,恐怕早就亡了吧?是那些藩镇,替大唐续了命!” 他站起身,走到御案前:“如今我大明,辽东将门,哪个不养着成百上千的家丁?祖大寿的关宁铁骑,毛文龙的东江健儿,名义上是朝廷的兵,可朝廷的饷银,真的能如数发到每个兵卒手里吗?那些家丁,认的是将主,还是朝廷?说句诛心的话,他们早已有割据自雄之实,只差一个名分罢了!” 崇祯的目光变得锐利:“既然如此,朕何不就把这名分给他们!把锦州封给一个愿意担起守土之责的辽东将门,世袭罔替,永镇锦州!把旅顺封给毛文龙,让他永镇旅顺!朝廷每年给他们一笔定额的粮饷,让他们替朕,替大明,守住这国门!” 他转身,目光灼灼地看着三人:“你们替朕算算!若有一万精实之兵,能守住锦州否?能守住旅顺否?这一万精兵,按两千骑兵,八千步兵来算,朕这两日算了笔账……” 崇祯的声音清晰而冷静:“按照辽兵精锐的高额饷银来算,骑兵月饷二两四钱,年二十八两八钱,两千骑便是五万七千六百两;步兵月饷一两五钱,年十八两,八千步便是十四万四千两。合计二十万一千六百两!朕再给他们凑个整,给二十五万!” “兵士口粮,年需六万石。战马两千匹,年耗豆二万一千六百石,草一千零八十万斤!若将这些粮草都折成银子,按平价算,豆一石一两二钱,米一石八钱,草百斤二两五钱……总计约三十万八千两!” “再加上些军械维护、抚恤杂项,算它二十万两!这一万精兵,一年花费,满打满算,也就不到七十六万两!” 崇祯的声音陡然拔高:“两万精兵,不过一百五十二万两!宁远若再设一藩,三处相加,年耗不过二百二十八万两!比起如今辽饷无底洞般的四五百万两,还要节省不少,省下的银子,还可以补在蓟镇、宣化、大同!要不然,蓟镇、宣化、大同都不用黄台吉来打,自己都要反了! 而且,朕给的,是实饷!养的是实兵!守的是实土!” 他目光如电,扫过目瞪口呆的三人:“三位爱卿!你们告诉朕!比起现在这样,银子花了,兵却虚了,地也丢了,还把蓟镇、宣化、大同给饿反了,朕这个法子,如何?!谁能替朕守住锦州、旅顺、宁远,朕就把那块地,永镇给他!朝廷给饷,他替朝廷守土!这笔买卖,做得做不得?!” 殿内死一般的寂静。王在晋、孙承宗、李邦华三人被崇祯的这番话惊得目瞪口呆。这三个都是读书人,都是精通史书的,对于藩镇割据这种事儿当然是深恶痛绝的! 但大明现在这局面.养九边十三镇的银子都拿去保辽镇都不一定够!那十二镇怎么活?他们活不了,都反了,大明还能活? 崇祯看着他们三人闭口不言,忽然猛地一拍御案,黄花梨木发出沉闷的巨响,把三人吓了一跳! “说话啊!”崇祯放沉了声音,“朕的钱!朕的兵!朕的江山!与其被那些蠹虫一点点蛀空,被那些庸将一寸寸丢掉!朕宁愿把它们交给能守住的人!交给敢拼命的人!这大明的江山,是朕的!也是天下人的!但归根结底” 他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 “是属于能守住它的人的!” (本章完) 第44章 廷推 廷议 管皇上?(今晚12点有加更 殿内又是一片死寂。 王在晋、孙承宗、李邦华三人脸色变幻不定,崇祯最后那句话如同重锤,沉沉砸在三人心口——江山……归根结底,是属于能守住它的人的! 这话听着,怎么隐隐透出“天子宁有种乎,兵强马壮者为之尔”的意思? 如今的大明即便再不济,也还不到晚唐藩镇割据、五代更迭那般境地,天子这思路,未免跳得太快了些? 王在晋眉头紧锁,喉头干涩,勉强开口:“陛下……此策……太过惊世骇俗。纵有唐时藩镇暂续国祚之实,然其遗祸深远……” “遗祸?”崇祯径直打断,目光沉静如寒潭,“王卿,你知兵。朕问你,除了放权养藩镇,还有别的法子,能用二百多万两稳住辽西、辽南的局面吗?若朝廷在辽西、辽南一年耗费五百万……那另外的八边十二镇,五十万将士又当如何?就算一人一月只给半两饷银,一年也需三百万两!这还没算骑兵、军官之厚饷,以及装备粮草。” 他稍顿,声音更沉:“还有京营、锦衣卫,两京一十三省的水陆大军,还有那么多官员,那么多藩王郡王和皇亲国戚……朝廷一年岁入才多少?如今拆十二镇的墙,补辽东的窟窿,一边强征辽饷刮穷鬼的银子,能撑多久?一年两年,或可苦一苦百姓,苦一苦边军,五年六年,八年九年呢?边军能不反?穷鬼能不反?” 他目光转向孙承宗与李邦华:“孙先生,李卿,你们也说一说!” 孙承宗花白胡须微颤。他是历任辽督中,花钱最多的,那“堡垒推进”的复辽大计若真要推行,没个几千万两军费绝难完成。皇帝的话,正戳中他的痛处。他重重一叹:“陛下……老臣……无话可说。此策……虽不合祖制,然……或许真是当下唯一可行之法。只是……如何节制?如何防其坐大生乱?” 李邦华更加务实,深吸一口气道:“陛下,若真能如陛下所言,实饷养实兵,守实土,确可节省巨饷,提振战力。然永镇之权,非同小可。如何遴选镇守?如何考核功过?如何防其拥兵自重,反噬朝廷?此中细则,需慎之又慎!” 见三人态度有所松动,崇祯心中一定,脸上露出一丝极淡的笑意:“细则,朕自会与诸卿详议。但大方向,就这么定了!王卿!” 王在晋浑身一震,躬身应道:“老臣在。” “朕命你为兵部尚书,全权负责整顿辽镇、蓟镇、宣府、大同、昌平五镇军务!汰冗兵,核空饷,清屯田!将省下之饷,优先充实蓟、宣、大、昌四镇!至于辽东……就依朕方才所言,锦州、宁远、旅顺三地,谁能守住,就是谁的!具体人选、章程,你尽快拟个条陈上来!” 王在晋只觉肩头重担如山,但迎着皇帝信任的目光,他无法推拒,起身下拜,重重叩首:“老臣……领旨!定当竭尽全力,不负陛下所托!然老臣还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崇祯一摆手:“讲!朕这里,言者无罪!” 王在晋抬头,迎视皇帝,一字一句道:“陛下明鉴!辽东设‘三藩’永镇,此乃动摇国本、干系大明北疆乃至天下格局之惊天巨策!非议一策,实立一国也!如此大事,岂可不付廷议,仅凭陛下与老臣等三数人于殿中密决?” 他语气愈发恳切:“非经廷议,难以聚拢群臣智识,权衡诸般利害,更难以服天下之公心!若无名分,无公论,辽东诸将纵然心动,又有何胆气敢接这‘永镇’之实?师出无名,言不顺则事不成,将士心中不安,如何能死心塌地守土?且……” 他看向孙承宗与李邦华,见二人眼中皆有赞同之色,便继续道:“……且老臣这兵部尚书之职,掌全国兵务,更是中枢要害。也恳请陛下允以廷推公选!如此,于规制无亏,于人心可安,老臣……也方可堂皇视事!” “王本兵此言极是!”孙承宗立刻附议,他捻着胡须,语重心长,“陛下登极以来,制服奸佞,廓清朝堂,正值乾坤鼎革、百废待举之时。当其时也,陛下出于雷霆手段,乾纲独断,不经廷议廷推,亦属迫不得已,臣等深以为然。然……” 他话锋一转:“如今奸党束手,朝局初定,政令所出,当渐归正途。祖宗设廷议、廷推之法,乃求‘公议’以‘杜专断’。陛下乃英明圣主,自当行光明正大之道。重大人事如本兵、如封疆大吏,重大国策如永镇之议,若再绕过廷推廷议,一则有违祖宗成宪,恐损陛下圣德之明;二则……人心或有猜疑,恐于推行新政反生窒碍。恳请陛下三思!” 李邦华也深深躬身:“孙先生与王本兵所言,俱是老成谋国之见,句句出于公心。陛下若能将辽东永镇之策与本兵人选一并付诸廷议廷推,昭示天下,正名分,定人心,则事半功倍,诸事易行!臣亦以为,正当其时!” “道理……都在你们这里了。”崇祯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辨不出情绪。 三位老臣心都提了起来,紧张地望着御座上的年轻皇帝。 一个恍惚间,崇祯思绪飞转。他想起了上上一世肃清阉党时的情景——那时群臣惊惶,人人自危,魏忠贤虽倒,其党羽势力却仍盘根错节。若那时天真地去搞什么“廷议”,阉党余孽岂会心甘情愿投票将旧日同僚乃至自己送上断头台?权力的洗牌,本就是生死之争,靠公议根本行不通。 而这一世,他对魏忠贤又打又拉,对大批中下层官员网开一面——许其交议罪银、赎罪田,主动“收狗”,让黄立极等人加入“帝党”为“皇帝之忠犬”,不就是为了今日! 廷议、廷推,自然好。祖宗之法自有其高明。但前提是——这议出的结果,推出的人选,都得“甚合朕意”才行! 若朝堂尽是“东林众正盈朝”,满脑子门户之见与书呆子气的“圣贤之道”,那他崇祯的决策,恐在廷议的唾沫横飞中被搅乱,在廷推的门户倾轧中被否定。那可大为不妙。 所以,朝中必须保留相当数量那些曾依附魏忠贤、如今交了议罪银、写了悔过书、名字捏在自己手中的“前阉党”。他们是暗桩,是棋子,更是关键时能让天平倾斜的砝码。不听话?那些悔过书便是催命符,随时可翻出公布,名正言顺下狱问罪……听话的,自是“戴罪图功”的好官。 权力这潭水,既需廷议廷推的“清水”梳洗门面,示以程序合法;更需保留那些能搅动淤泥、左右局势的“暗流”,以确保那“清水”终流向自己需要之处。 “……辽东之策,事关江山社稷,王卿所虑极是,非经廷议不可。”崇祯终于抬眼,目光扫过三人,脸色平静。“孙先生、李卿之言,老成谋国,亦是金玉良言。当此新朝气象初定之时,政令所出,确需更加光明正大,以安天下臣民之心。” 他略顿,摆出从善如流的姿态:“允了!” “兵部尚书一职,乃国朝武选重地,关乎天下兵事兴革。王在晋!”他目光锐利直视。 王在晋心头一震,躬身:“老臣在!” “朕加你兵部右侍郎衔,即刻署理兵部一切事宜!吏部即日行文廷推尚书正选,你是署官,自然名列候选!朕要看看,这廷推公论,是否与朕所见略同!” “至于辽东永镇之策……”崇祯语气沉缓而意味深长,“此事干系过巨,一旦泄露,天下必生波澜,辽东将士亦会人心浮动。当务之急,是汰冗兵、清屯田、核空饷、省粮秣!未肃清军务根基,何谈分封裂土之实?三位爱卿既已知朕意,当心照不宣,先做实眼前事。待兵部尚书廷推定夺,诸镇弊政理出头绪,方是将其提付廷议,昭告天下,明正言顺之际!此时,还须‘事以密成’!” “臣等(老臣)领旨!陛下圣明烛照,思虑周全!”王在晋、孙承宗、李邦华三人几乎同时深深拜下,那一声“圣明”比先前更响,亦带着一丝心领神会的释然。 王在晋心头那根紧绷的弦稍稍一松。 廷推终于要恢复了,自己就能名正言顺出任本兵,接下去的事情也会好办一些。至于辽东永镇这等大事,皇上同意走廷议“正途”,只要求暂密,确是稳妥。 不先清理门户、厘清账目、整饬京畿周边军镇,贸然抛出此策,非但无益,反招大乱。 孙承宗与李邦华亦暗吁一口气。皇帝终究尊重法统,采纳了廷议廷推之议。这位登基以来多行非常之举的年轻天子,在大权在握后,似向士大夫认同的规则靠拢了一步。 看着阶下齐声领旨的三人,崇祯脸上掠过一丝难以捉摸的笑意。 管我?约束我? 用廷推、廷议来约束? 很好! 那便好好走这套程序。 且看是朕引导“公论”,还是尔等真能以“规矩”管住“天子”! (本章完) 第45章 阉党?东林党?都是朕的走狗(加更, 文华殿内,炭火无声,唯有御案上黄花梨保温杯升腾起的袅袅白气,在略显凝滞的空气里缓缓扭动。 崇祯端坐御案之后,目光平静地扫过阶下肃立的三人。 首辅兼吏部尚书黄立极、吏部侍郎房壮丽、左都御史孙承宗。 找这三位来,当然是为了安排明儿的“狗斗”,或者叫廷推。 “三位爱卿,”崇祯开口,声音平稳,一本正经,“朕登极以来,朝局初定,百废待兴。这用人行政,首重规矩。自今日起,凡三品及以上官员任免,必经廷推。四品及以下,则由吏部部推,或由朕特旨简任。诸位以为如何?” 黄立极立刻躬身,恭维话送上:“陛下圣明!如此方能集思广益,彰显朝廷用人之公!” 房壮丽和孙承宗也紧随其后:“臣等附议,陛下圣明!” 崇祯微微颔首——态度都挺端正的,然后他就切入正题:“既如此,这第一次廷推,便需开个好头。眼下有两個紧要职位空缺,需尽快推举贤能。” 他略作停顿,目光在三人脸上缓缓掠过:“其一,便是兵部尚书一职。王在晋以右侍郎衔署理部务已有数日,于整顿京营、清查兵额颇有建树,此次便将他列入廷推候选,走个明路。” 孙承宗、黄立极和房壮丽三面色不变,此事他们早有预料。 “其二,”崇祯的声音依旧平淡,却抛出了一个让三人猝不及防的职位,“便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一职。” 两淮盐运使? 黄立极和房壮丽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心中俱是疑惑。这个从三品的肥缺固然重要,但似乎没必要与兵部尚书这等要职放在第一次廷推上相提并论吧? 崇祯仿佛没看到他们的疑虑,自顾自说了下去,语气中已经加上了不悦:“两淮盐税,乃国朝岁入之重,年额定一百二十万两,实收却常年不足八十万!盐政疲敝,私枭横行,上下其手,中饱私囊者不知凡几!如今国用艰难,九边嗷嗷待哺,这盐税,一分一厘都不能再流失!”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黄花梨的桌面,发出笃笃的轻响:“故此,两淮盐运使,非干练能臣不可胜任。朕思来想去,此人需满足几个条件。” 崇祯的目光变得锐利,一字一句道:“第一,需曾任巡盐御史,深谙盐务关窍,熟知其中积弊与生财之道!” “第二,需有总宪之风,曾任左都御史或副佥之职最佳,如此方能以雷霆手段震慑宵小,肃清盐场、漕运之贪腐!” “第三,需通晓兵事,至少曾在兵部任过堂官!如此方知盐税之于军饷是何等性命攸关,方能用心替朕、替朝廷守住这笔养兵的钱!” 他每说一条,阶下三人的脸色就变一分。 这条件……一条条,一件件,分明就是给那个刚刚倒台、在家“闭门思过”的人量身定做! 曾任巡盐御史?崔呈秀巡按淮扬时,包庇私盐,自己就捞得盆满钵满! 总宪之风?崔呈秀是当过左都御史,不过是帮着魏忠贤铲除异己,搞“阉党专政”! 通晓兵事?崔呈秀更是当过兵部尚书,任上卖官鬻爵,倒腾军械,克扣兵饷,哪一样少了他? 黄立极心中暗喜——崔呈秀看来也入了“帝党”,和他是同党了。 看来万岁爷的帝心还是向着帝党的! 房壮丽垂着头,目光死死盯着自己的靴尖。孙承宗胸膛微微起伏,花白的胡须轻颤。这二位显然憋着一肚子气。 让崔呈秀这种巨贪大恶之徒,刚刚交完议罪银,转头就去执掌天下第一肥缺的两淮盐运司? 陛下这是……这是想干什么?嫌他贪得还不够?还是嫌两淮盐政败坏的还不够快? 又或者.是想等崔呈秀再贪污后再收一笔议罪银?您这是可持续“反贪”,不对,是可持续的竭泽而渔啊! 殿内陷入一种难堪的死寂,落针可闻.就是没人喊“圣明”。 不喊“圣明”,你们的忠诚呢? 只有崇祯手指敲击桌面的声音,不紧不慢。他脸色微微一沉,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带着不满的咳嗽声。 首辅黄立极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本能地开始“献忠”,将腰弯得更低,声音清晰而迅速地响起:“臣!领旨!陛下深思远虑,此议甚妥!两淮盐政确需如此干练之臣方能整顿!臣定当遵照圣意,将崔……将此合适人选,列入廷推候选!” 帝党的走狗果然还是比较忠诚的。 崇祯又将目光转向房壮丽和孙承宗——东林党也是要的,没他们在边上龇牙咧嘴准备虽时要咬帝党,这帮帝党就只知道自己贪,不知道给皇上分银子了! 被崇祯注视的房壮丽暗叹一声,躬身道:“臣附议。” 孙承宗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也只是化作一声无奈的叹息,拱手道:“老臣……遵旨。” “好。”崇祯满意的点点头,继续部署,“此次廷推,参与之人,朕也定了。” “九卿之中,吏部,就由黄先生亲自去。户部郭允厚,工部李从心,刑部薛贞,都由尚书出席。” 黄立极心中默默计算,吏部是自己、户部郭允厚、工部李从心、刑部薛贞……这四位,可都是昔日阉党阵营的中坚!虽然如今都“幡然悔悟”,应该都交了议罪银,算是陛下的人了。 “兵部,”崇祯继续道,“尚书空缺,就让左侍郎李邦华去。礼部,让右侍郎钱谦益去。” 李邦华、钱谦益,这是清流,是东林一脉的代表。 “再加上左都御史孙先生,大理寺卿张九德,通政使杨绍震。如此,九卿便齐了。” 黄立极心里猛地一跳,飞快地算了一下账: 阉党背景的:自己(吏)、郭允厚(户)、李从心(工)、薛贞(刑)——四人。 东林或反阉党的:孙承宗(都)、李邦华(兵侍郎)、钱谦益(礼侍郎)、杨绍震(通政)——四人。 还有一个……大理寺卿张九德,这是个有名的老油条,风吹两边倒的墙头草! 四对四,再加一根墙头草! 这阵容……陛下哪里是要廷推?这分明是摆开擂台,让阉党和东林当面锣对面鼓地干一场!而那根墙头草倒向哪边,哪边就能赢! 等等,胜负手,会全系于张九德一人之身?不,那不可能! 黄立极忽然明白了,陛下要的根本就不是什么“表面上的公推”,而是要一场在他掌控下的、势均力敌的“狗斗”。他要让所有人都看清楚,这朝堂之上,谁能上去,谁该下来,最终只取决于一件事——圣心独断! 崇祯将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身体微微后靠,端起那杯温度恰到好处的茶水,轻轻吹了吹气。 阉党如何?东林又如何? 都要当朕领导下的忠实走狗! 而且,这走狗不仅要会“走”,还要会“斗”! “走”,意味着会“干活”,而“斗”,则意味着“忠诚”!只有忠诚的走狗,才能在未来的大明朝堂“狗斗”中站稳。 他啜了口茶,淡淡吩咐道:“事宜早不宜迟,廷推就定在后日吧。黄先生,下去好生安排。” “臣,遵旨!”黄立极深深一揖,领着心思各异的房壮丽和孙承宗,躬身退出了文华殿。 (本章完) 第46章 狗斗,推二送四(求收藏,求追读) 十一月二十九,右顺门内一处不甚宽敞的便殿中。 一把交椅在中间,十把交椅列左右。左边五把,坐着首辅兼吏部尚书黄立极、户部尚书郭允厚、工部尚书李从心、刑部尚书薛贞等四人。这四位,昔日皆是魏忠贤门下奔走之辈,如今交了议罪银,写了悔过书,算是洗心革面,成了陛下口中“戴罪图功”的“帝党”。 右边五把,也坐了四人,坐着左都御史兼武英殿大学士孙承宗、兵部左侍郎李邦华、礼部右侍郎钱谦益、通政使杨绍震。这四位,或为清流领袖,或为东林骨干,或为反阉健将,自是另一番气象。 两边各有一把椅子,空空荡荡,暂无人坐。那是留给“墙头草”大理寺卿张九德的。他现在正站在两派当中,胖乎乎的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窘迫和为难,左看看,右瞧瞧,仿佛那两边的椅子都烫屁股。 这坐哪儿,可不是小事。往左,那是明白告诉世人,他张九德要跟着“帝党”走了。往右,那就是铁了心要跟东林站一块。 正犹豫间,东林那边,孙承宗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笑着开口:“曙海(张九德字),来来来,这边宽敞,老夫边上还有个空位。” 这一声招呼,坐在孙承宗下首的钱谦益脸上那惯常的温和笑容顿时僵了一瞬。他才是士林清议的领袖,东林在朝中的魁首!老孙仗着阁老和总宪的身份,就想越过自己拉人? 他那阁老兼左都御史,就跟对面黄立极的阁老兼吏部尚书一样,都是权力交接时的权宜之计,名不正言不顺——阁老和总宪或吏部尚书通常是不能兼任的(特殊情况下,短时间内兼任例外)。 钱谦益心思电转,几乎立刻也端出一副更加热络的笑脸,朝着张九德招手:“是啊,曙海,过来坐吧。” 东林这边明目张胆地拉人,对面“帝党”岂能坐视? 首辅黄立极呵呵一笑,声音平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曙海兄,随意坐便是。坐哪里,不都是为万岁爷办差,为朝廷效力么?心向皇上,坐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他这话,绵里藏针,点明了关键——甭管坐哪边,如今都得认清谁才是主子。 张九德脸上笑容更盛,如同弥勒佛一般,先朝着黄立极那边拱拱手:“黄阁老说的是,说的是。”脚下却不着痕迹地挪了几步,竟真个坐到了孙承宗那一侧的最末一张椅子上。 黄立极脸上笑容不变,目光却幽幽地瞥了孙承宗一眼。 那眼神里的意思,孙承宗这等老江湖如何不懂?——我们这边,老夫说了算。你们东林那边,好像不太平啊,孙阁老,你这领头羊,镇不镇得住场子? 孙承宗鼻腔里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这微妙的平衡,朝着对面的黄立极开口道:“黄阁老,您兼着天官(吏部尚书),照祖制旧例,今日廷推,该由您来主持。” 黄立极点点头,也不推辞,起身走到那上首的空椅坐下,目光扫过两边众人,缓缓开口:“承蒙陛下信重,今日廷推,便由老夫主持。今日要推的职位有二,一是兵部尚书正选,二是两淮都转盐运使司盐运使。” 他顿了顿,继续道:“按规矩,各推两到三人,呈报御前,由圣天子宸衷独断。咱们先议本兵人选。邦华,你是兵部左侍郎,署理部务也有些时日,你先说说看法。” 李邦华面色沉静,起身先向黄立极及众人微微一揖,才开口道:“如今辽事、虏事、流寇事并急,兵部需一老成持重、通晓军务之臣坐镇。署理兵部右侍郎王在晋,王公,历任兵部、经略辽东,熟知九边情弊,之前核验兵额,颇有章法。下官以为,王公可为一选。” 这是题中应有之义,王在晋是皇帝看重的人,如今署理部务,转正是顺理成章。两边都没什么意见。 黄立极目光转向孙承宗:“孙阁老,您历任辽督,知兵善任,您的意思呢?” 孙承宗抚须,看了一眼身旁的钱谦益,才缓缓道:“王在晋确是合适人选。然本兵之位,干系重大,不妨多推一二贤才,供陛下圣裁。老夫以为,前任宁远巡抚袁崇焕,数年戍边,力保宁远、锦州不失,更有宁远、宁锦两场大捷,挫奴酋锐气,功在社稷。其人有胆略,通兵事,亦可为一选。” 钱谦益在一旁微笑着点头附和:“元素(袁崇焕字)确是干才,当得此选。” 这是他私下与孙承宗、李邦华通气的结果。袁崇焕性子太急,皇帝眼下定然不会让他做本兵,但推出来,占个名额,接下来就好运作他接替王在晋空出来的兵部侍郎缺,甚至争一争辽东督师。 黄立极对此心知肚明,也不点破,反正这“袁蛮子”不可能被皇帝圈中本兵。他点点头:“袁元素,确是良选。还有其他人选吗?” 孙承宗再次开口,声音平稳:“老夫再推一人:原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徐子先(徐光启字)虽以理学、西学见长,然其通晓火器、练兵之法,曾上《练兵疏》,所言切中时弊。如今国朝急需强兵利器,子先之才,或可大用。” 他这话一出,坐在下首的钱谦益端着茶盏的手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眉头微微蹙起。 徐光启?他罢官前是礼部右侍郎兼侍读学士!而自己现在是礼部左侍郎兼侍讲学士!这两个位置都是清贵无比,极易入阁的阶梯!老孙推徐光启……这是想抬举徐光启来压自己一头?还是想把徐光启这颗棋子也纳入他的麾下? 这个老孙想要夺东林党的权啊! 钱谦益心中瞬间转过无数念头,面上却依旧保持着淡然微笑,仿佛浑不在意。 黄立极将钱谦益那细微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徐子先……嗯,亦是老臣,熟知兵事。好,本兵人选,便暂定王在晋、袁崇焕、徐光启三人。接下来,议两淮盐运使。” 他神色一正,语气加重了几分:“两淮盐税,关乎国计,尤系辽饷、边饷之根本!近年来盐政废弛,私枭猖獗,税银流失严重。陛下对此甚为关切,特旨要求此番必要推选一真正能臣干吏,整顿盐务,充盈国帑!” 他目光扫过众人:“诸位若无异议,咱们便推举人选?” 这等情况下,谁会有疑义?自然是“谨遵圣意”、“并无异议”。 黄立极满意地点点头,率先开口:“既然如此,老夫以为,前任兵部尚书、左都御史崔呈秀,曾巡按淮扬,深谙盐务关窍;掌兵部时,亦知军饷之重。由其出任两淮盐运使,正可雷霆手段,扫除积弊,为陛下收足盐税!” 此言一出,满场皆静。 右边东林几人脸色瞬间都变了。 钱谦益更是猛地抬起头,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声音都尖利了几分:“不可!万万不可!崔呈秀贪渎营私,声名狼藉,天下皆知!其方才缴纳巨万议罪银,闭门思过,岂能转眼间委以盐运重任?此非肥缺,实乃肥鼠入米缸!我等绝难同意!” 他反应激烈,完全在黄立极意料之中。黄立极并不看他,反而将目光投向孙承宗,那意思很明显:孙阁老,你们东林魁首都跳脚了,您老是个什么章程?陛下可是这个意思…… 孙承宗面沉如水,慢条斯理地端起面前的茶盏,掀开盖碗,轻轻吹了吹浮沫,呷了一口,仿佛那杯中是甚么琼浆玉液一般。 直到钱谦益都快按捺不住了,又打算要开喷,他才放下茶盏,缓缓开口,声音沉稳:“崔呈秀……确有不妥。盐运使之职,非比寻常,非但需熟知盐务,更需清廉刚正之臣。老夫倒有两个人选。” 他目光平和地看向黄立极:“原巡按御史侯恂侯若谷(侯恂字),原南京户部新饷司郎中杨鹤杨修龄(杨鹤字)。此二人皆因忤逆朝中权贵去职,清廉有为,若谷曾巡按地方,修龄更熟知钱粮之事。二人皆可任盐运之职。” 他这一下,轻飘飘推出两个人! 黄立极和钱谦益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侯恂、杨鹤?皇上怎么可能选他们当盐运使? 但孙承宗这老狐狸的意思,根本不在盐运使! 袁崇焕、徐光启、侯恂、杨鹤……这四个人,都是被阉党迫害罢免的!如今阉党没了,变成了“帝党”,魏忠贤、崔呈秀等人都交了大笔议罪银——要交议罪银说明他们有罪啊!既然如此,被他们迫害的官员起复是理所当然。 起复官员,若任原职或品级相当的四品以下官职,通常不需廷推,部推或皇帝直接下中旨即可! 孙承宗这是在借廷推的场合,明目张胆地替东林系被打压的官员“挂号”! 他推出了四个需要“起复”的人选,皇帝无论如何,总得意思意思,安排几个吧?袁崇焕可以回辽东,徐光启可以回礼部或者去兵部管火器,侯恂、杨鹤怎么也能捞个四品官! 这分明是“推二送四”! 而这四个中的三个都是孙承宗这个“东林二魁之一”捞出来的,他们一旦起复,就都是老孙的人。 钱谦益.危矣! 黄立极看着孙承宗那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心里暗骂一声“老滑头”,脸上却露出恍然和钦佩的笑容:“孙阁老思虑周详,荐举贤才,为国储士,老夫佩服!既然如此,两淮盐运使人选,便定为侯恂、杨鹤、崔呈秀三人将崔呈秀列在末尾。如何?若无异议,今日廷推人选已定,老夫这便整理题本,呈送御前,恭请圣裁!” 便殿内,众人神色各异,心思百转。 殿外檐下,一个小太监悄无声息地收回探听的耳朵,快步朝着乾清宫方向跑去. (本章完) 第47章 朕最懂谁是大明的真忠臣了!(求月票 文华殿内炭火无声,殿外北风呼啸。 崇祯端坐御案后,平静听完黄立极关于廷推过程的回奏。孙承宗侍立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诸位臣工都是秉公推举?”崇祯声音不高,带着一丝玩味。 黄立极连忙躬身:“回陛下,正是。虽有些许讨论,然皆是为国举贤。”他将手中题本高举过头,“此乃廷推题本,恭请陛下圣览。” 侍立一旁的高宇顺上前接过题本,放在御案上。 崇祯没有立刻翻开,手指在黄绫封面上划过,目光转向孙承宗:“孙先生,此次廷推,东林诸公可还满意?” 孙承宗微微欠身:“回陛下,廷推乃朝廷公器,唯才是举,并无门户之见。老臣等只是尽本分,推举合适之人,供陛下宸衷独断。” 崇祯点点头,翻开题本。前面关于王在晋、崔呈秀的推举他一扫而过,目光最终落在“陪跑”的名单上。 袁崇焕、徐光启、侯恂、杨鹤。 四个名字仿佛带着魔力,将他拉入尘封的记忆。 袁崇焕……那个在平台召对时夸下“五年平辽”海口的袁蛮子。一度让让他看到了大明复兴的曙光,最终因为了己巳之变被千刀万剐。 己巳之变啊! 徐光启……那个钻研西学、一心想要用火器强军的老臣。还有他那个学生孙元化,搞西式火器有一套,可是却没有带兵的真本事,最终被自家练出的精兵反噬。 侯恂……这个名字让他想到左良玉——大敌当前还在热衷内斗,真是太不像话了。 最后,目光定格在杨鹤这个名字上。 杨鹤……杨嗣昌! 一想到杨嗣昌,崇祯心里就说不出的难受。那是上上一世真正被他倚为股肱的擎天之柱的重臣!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眼瞅着就要将流寇逼入绝境。 可建奴又一次破口入塞!逼得他将杨嗣昌调离剿匪前线。功亏一篑!杨嗣昌最后是累死了,还是忧惧而亡了?崇祯也不是太清楚,只记得听闻此公死讯时,那种天地崩塌般的绝望。 殿内寂静无声。黄立极和孙承宗低头,静静地等待着皇帝的决定。 良久,崇祯长长吸了一口气,将酸涩逼回。 他抬起眼,目光已经恢复清明。手指重重点在题本上那几个名字上:“袁崇焕、徐光启、侯恂、杨鹤……都是历经磨难的老臣了。” 他顿了顿:“都来北京吧。朕要见见他们。” 黄立极和孙承宗同时一怔。 崇祯声音再次响起:“告诉杨鹤,让他把儿子杨嗣昌也带来。还有徐光启的学生孙元化,一并叫来。”他想了想,补充道,“还有个孙传庭,好像在代州闲居,也一并召来。” “朕都要见见。” 孙承宗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惊喜如潮水般涌来。他原本只想“推二送四”,为东林系官员争取起复机会。没想到皇帝全盘接受,还额外加了三个! 他激动得胡须微颤,深深躬身:“老臣遵旨!陛下求贤若渴,广纳忠良,实乃社稷之福!” 黄立极心头剧震,后背沁出冷汗。孙承宗推四个,皇帝收四个还加三个?难道陛下嫌“帝党”的忠诚还不够多?要继续加强东林党的力量? 他压下惊惶,深深拜下,用无比忠诚的语气道:“臣遵旨!陛下圣明!慧眼识珠,广罗贤才,臣等佩服之至!” 崇祯此刻并没有想朝廷“狗斗”的事情,他想的是大明还有许多“久经考验”的真忠臣! 杨嗣昌、孙传庭、卢象升、孙祖寿、孙应元、黄得功、周遇吉、曹文诏、尤世威等等一众上上一世为保大明抛头颅、洒热血的真忠烈。对了,孙承宗也是其中之一啊! 他挥了挥手:“去吧。拟旨,召他们即刻进京。” “是,陛下!”二人齐声应道,心思各异地退出文华殿。 十二月初一,皇极殿,望朔朝会。 常朝钟鸣,百官肃立。崇祯端坐御座,目光落在鸿胪寺卿李觉斯身上。 “宣旨。” 李觉斯展开黄绫:“奉天承运皇帝,制曰:南京兵部尚书王在晋,老成谋国,忠勤体国,着即实任兵部尚书,总督蓟辽、宣大、昌平军务,整饬边备,清厘屯饷,钦此!” 王在晋出列跪拜:“老臣领旨!敢不竭股肱之力,以报天恩!”他起身时目刺勋贵队列,那里站着脸色微变的朱纯臣——这个王在晋“坏”的很,最会查空额了!当年在辽镇就查得辽东诸将叫苦连天,现在又当了本兵,又摊上当今小皇帝这样的“暴君”,勋贵将门的日子还能好得了? 第二道旨意紧随而至:“兵部右侍郎李邦华,器识宏远,着即协理京营戎政,清汰冗滥,核实粮饷,整军经武,钦此!” 李邦华伏地谢恩。勋贵队列中一阵骚动,朱纯臣胖脸上的肥肉抽了抽。李邦华是东林党!让他协理京营……不用说,一定是来查账的! “陛下!”朱纯臣猛地出列扑跪在地,声音带着哭腔,“臣有本奏!” 崇祯眉梢微挑:“讲。” 朱纯臣以头抢地:“王尚书、李侍郎整顿边务,臣万分拥护!然年关将至,宣府、大同、昌平三镇士卒欠饷日久,衣单粮薄!臣夜不能寐,痛心疾首!”他抬起泪眼,“恳请陛下特赐一笔''年费'',让将士们过个暖冬!臣愿倾尽家财,捐输麦子三万石助军需!” 殿内一片低哗。成国公要捐粮三万石?铁公鸡拔毛了? 定国公徐希皋、襄城伯李守锜等人见朱纯臣带头了,也跟着一个个站了出来:“成国公高义!臣亦愿捐输麦子一万石!”“臣也捐一万石!”“臣捐八千石!” 勋贵队列中报捐之声不绝于耳。崇祯端坐御座,面无表情地看着这群勋贵“慷慨解囊”,心中冷笑:好个朱纯臣……知道要查账了?先主动表示一下? 他盘算着勋贵们报出的数字,加起来竟有二十余万石麦子!足够宣大昌三镇士卒每人分得半石有余,能解燃眉之急,也能暂时安抚军心。更重要的是,不用从他捉襟见肘的内帑里出了! “好!”崇祯抚掌而笑,声音洪亮,“诸位爱卿深明大义,体恤士卒,为国分忧!朕心甚慰!真乃大明勋贵之楷模!” 他目光扫过朱纯臣等人,“楷模”二字咬得格外清晰。 “既如此,诸位勋贵就各依所报数目,三日内将麦子运至通州仓交割!由户部派员清点接收!” “臣等遵旨!”朱纯臣等人齐声应道,心中都在滴血。这麦子都是实打实的家底啊! “至于分发事宜……”崇祯略作沉吟,目光锐利起来,“王尚书!” “臣在!”王在晋出列。 “着你亲自押送大同镇应得之麦粮,持尚方剑前往!代朕抚军,督察军务!务必亲眼看着粮米发到士卒手中,务必做到实兵实粮!” “臣遵旨!”王在晋抱拳领命,声如洪钟。 朱纯臣心跳加速。什么叫“实兵实粮”?这是要借着发粮去大同镇点数?王在晋这货早年在辽镇就干过这个! “魏忠贤!”崇祯又点了一个名字。 侍立御阶旁的魏忠贤连忙趋前跪倒:“老奴在!” “着你押送宣府镇应得之麦粮,持朕金牌前往!同样亲眼看着粮米发到士卒手中!若有差池,唯你是问!” “老奴领旨!定当尽心竭力,不负万岁爷重托!”魏忠贤重重叩首,心中一喜:皇上把重要工作交给他,说明他已经“过关”了! 崇祯的目光最后投向殿外沉沉的天空,仿佛穿透宫墙落在昌平卫方向。 “至于昌平卫……朕亲自去。顺便去看看皇兄的陵工进度。” (本章完) 第48章 活烈士,朕有钱了(提前更新,求收藏 乾清宫。 崇祯换了一身素白长袍,没戴冠冕,只束了根玉簪,活像个闲散公子。他踱着步子,溜进了昭仁殿——这儿刚被他改成了厨房,灶台上炖着羊肉,案板上堆着面团,几个宫女正忙着揉面、剁馅。 周皇后挽着袖子,露出半截雪白的手腕,正往锅里下鱼丸。田妃站在一旁,手里捏着面皮,包着肉馅,袁妃则蹲在灶台边,盯着火候。 崇祯悄无声息地凑上去,一手揽住周皇后的腰,一手搂住田妃的肩,趁她俩还没反应过来,左右各亲了一口。 “哎哟!”周皇后惊得差点把勺子扔了,耳根子刷地红了。 田妃倒是没躲,反而转过头,一双杏眼水汪汪地望着他,嘴角微微翘起——这可是皇上登基后第一次亲她!难道今晚……轮到她了? 袁妃见皇上没亲她,小嘴一撇,委屈巴巴地凑过来,仰着脸,一副“我也要”的模样。 崇祯哈哈大笑,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也啄了一口,这才说道:“朕过几日要出京一趟。” 三女一听,脸色顿时变了。 “万岁要去哪儿?”周皇后放下勺子,声音微颤。 “昌平。”崇祯拍了拍她的肩,“给昌平镇的弟兄们发点过年的口粮,再去看看先帝的陵工,顺便见一见孙祖寿的昌平卫家丁……事儿还挺多的。” 周皇后咬了咬唇,低声道:“皇上走了,宫里……” “无妨。”崇祯笑道,“徐应元、曹化淳、李长根他们仨会领着六千御前军守家,一万多净军中的大部分也都留下看着紫禁城,万无一失!” 周皇后还是不放心:“皇上身边的护卫也不能太少啊!” 崇祯哈哈大笑:“朕带四千御前军出去,孙祖寿还会带一千四百家丁和六百标兵在北京城外迎驾,也是六千精兵!除非建州的鞑子出马,否则天下谁能动得了朕?”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朕还有三员大将日前已经到了北京,由他们保着,朕就更稳了!” 说到三员大将,崇祯脑海中浮现出曹文诏、周遇吉、黄得功的身影,还有早已在御前军中任职的孙应元、李长根…… 哦,还有孙传庭、卢象升、杨嗣昌…… 那些上上一世跟着他东征西讨,最后却因朝廷无钱、粮饷不济而败亡的忠臣良将…… 崇祯突然眼眶微红,低声呢喃:“曹将军、周将军、黄将军、孙将军……这一世,朕有银子了!咱们君臣一起好好干!” 文华殿内,檀香袅袅。 崇祯伏案批阅奏章,朱笔在辽东请饷的奏本上悬了片刻,终究没落下去。他搁下笔,揉了揉眉心——辽饷,又是辽饷!上上一世,这玩意儿就像个无底洞,吸干了九边的血,却养肥了辽东将门。这一世,又来了!户部核定的崇祯元年辽饷总额和各省如何分摊的奏本又送来给他批红了. 正思忖间,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万岁爷!”高宇顺小跑进来,躬身禀报,“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曹文诏四将已至殿外候旨!” 崇祯执笔的手猛地一颤,一滴朱砂“啪”地落在奏折上。 孙应元.罗山荒丘,三千勇卫营残兵断后,粮尽援绝,被罗汝才部乱刀分尸时犹吼“不退!” 周遇吉.宁武关风雪,三千老弱巷战二十万闯军,身中四十三箭,被钉死在关墙上! 黄得功.荻港护驾,喉部中箭,拔刀自刎,血溅御舟! 曹文诏.湫头镇血战,二十万流寇合围,身中六箭,横刀自刎前长啸:“吾头可断,大明旗不可倒!” 四个名字,四段血淋淋的记忆! 崇祯闭了闭眼,压下胸中翻涌的情绪,沉声道:“宣。” “宣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曹文诏、李长根觐见!” 殿门开启,五道身影踏着金砖鱼贯而入。 为首的是孙应元,三十出头,一身素色官服,个子不高,面容刚毅,眉骨处有一道疤痕,是少有的京营出身的良将。 紧随其后的是周遇吉,二十七八年纪,身材魁梧如山,手掌宽厚粗糙,一看就是常年握枪握刀的。 黄得功走在第三,二十五六岁,浓眉大眼,走路虎虎生风,活像个山野莽夫——谁能想到这“黄闯子”日后会成为南明擎天一柱? 曹文诏落在最后,四十许人,面容清癯,三缕长须垂至胸前,一身青布直裰,乍看像个教书先生,唯有一双鹰目锐利如刀,透着“明末第一良将”的杀伐之气。 走在最后的是已经授了御前军后营坐营官的李长根——上上一世,崇祯不记得有这么一号人物,但这一世,他却是三屯营之战中率百名长枪兵死守隘口的功臣! 五人齐刷刷跪倒,额头触地:“臣等叩见陛下!” 崇祯深吸一口气,起身绕过御案,亲自上前扶起五人:“诸位爱卿,平身。”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崇祯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朕已命人备下宅院,就在崇文门内,离皇城不远,赐给你们,方便诸位日后入值。” 五人闻言,俱是一愣。崇文门内的宅子?那可是京城最金贵的地界!莫说他们这些武夫,就是六部堂官也未必住得起! 李长根最先反应过来,连忙跪下:“陛下厚赐,臣愧不敢当!” 其余四人也慌忙拜倒:“臣等寸功未立,岂敢受此厚赏?” 崇祯摆摆手,示意他们起身:“这是你们应得的好好帮朕带兵吧!” 他转身从御案上取出五张地契,一一递到五人手中:“孙应元住棉花胡同,周遇吉住船板胡同,黄得功住苏州胡同,曹文诏住东裱褙胡同,李长根住西裱褙胡同。都是三进的院子,够你们安家了。” 五人捧着地契,手都有些发抖。 孙应元眼眶微红——他出身寒微,从小兵一步步爬上来,何曾想过有朝一日能在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拥有自己的宅院? 周遇吉更是喉头滚动,半晌才憋出一句:“陛下.臣.臣.”这个在辽东战场上面对千军万马都不皱一下眉头的汉子,此刻竟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崇祯拍拍他的肩,转身回到御案后,神色一肃:“孙应元!” “臣在!”孙应元挺直腰板。 “朕命你为御前亲军中营坐营官,统两千精锐,三日一操,五日一演!” “臣领旨!” “周遇吉!” “臣在!” “左营坐营官,同样两千兵,给朕练出一支能打硬仗的铁军!” “诺!” “黄得功!” “臣在!” “右营坐营官,朕要一支能用长枪阵捅穿建奴白甲兵的锐卒!” “陛下放心!臣定练出一支虎狼之师!”黄得功声如洪钟。 “曹文诏!” “臣在!” “你当前营坐营官,朕给你最好的马,最利的矛,要练出一支能冲垮建奴大阵的长矛铁骑兵!” 曹文诏单膝跪地:“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李长根!” “臣在!” “后营坐营官,专训火器,朕给你最好的鸟铳,给朕练出一支能五十,不三十步能打齐射,十发五中的火铳兵!” 李长根重重叩首:“臣定当竭尽全力!”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目光扫过五人:“记住,朕的御前亲军,不差钱!不差粮!不差甲胄兵器!你们只管放手去练,练好了,朕重重有赏!练不好”他声音一沉,“朕也不罚你们,但你们自己摸着良心想想,对得起朕的信任吗?” 五人齐声应道:“臣等誓死效忠陛下!必练出一支虎狼之师!” 崇祯这才露出笑容,转向侍立一旁的徐启年和曹化淳:“三日后,朕要率中、前二营出京,巡边昌平。徐伴伴你随驾,曹伴伴留守。留守的三营轮番宿卫宫廷,不得有丝毫懈怠!” “奴婢遵旨!”二人躬身应诺。 崇祯最后看了一眼五位将领,尤其是孙应元、周遇吉、黄得功、曹文诏四人,心中默念:这一世,朕绝不会再让你们因缺饷少粮而含恨战死! “都去吧,好好安顿家小,三日后校场点兵!” “臣等告退!” 五人倒退着退出文华殿,直到殿门关闭,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黄得功搓着手里的地契,咧嘴一笑:“乖乖,崇文门的三进院子!老子这辈子都没住过这么好的宅子!” 曹文诏抚须微笑:“陛下厚恩,我等唯有以死相报。” 孙应元握紧拳头,眼中燃着斗志:“走!去校场!老子今晚不睡了,先把操练章程拟出来!” 周遇吉哈哈一笑,揽住孙应元的肩膀:“同去!同去!” 李长根落在最后,望着四人的背影,又低头看看手中的地契,忽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沉甸甸的——陛下如此厚待,他这条命,从今往后就是陛下的了! 文华殿内,崇祯独自站在窗前,望着五人远去的背影,嘴角微微扬起。 “高宇顺。” “奴婢在。” “去告诉王承恩,从内承运库拨五千两银子,给五位将军的宅子添置家具用度。” “奴婢这就去办。” 崇祯望着窗外渐沉的暮色,轻声自语:“这一世,朕有钱了真好。” (本章完) 第49章 黄台吉出手了(求收藏,追读) 盛京城的腊月,风如刀子,卷着雪沫冰粒,哗啦啦砸在范文程府邸的青砖院墙上。一辆马拉雪橇吱呀作响地停在角门外。范永斗裹着厚重貂裘,呵着白气跳下车,顾不上拍打身上雪沫,径直对迎出来的门房低喝:“速报范先生,山西范永斗有十万火急之事!”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范永斗已被引入暖阁。炭火烧得正旺,驱散满身寒气。范文程一身半旧棉袍,坐在炕沿捧着热茶,见范永斗进来,笑呵呵问:“范东家风雪兼程,所为何事?” 范永斗顾不得客套,从贴身暖套里掏出一封火漆密信,双手奉上,脸上是掩不住的喜色:“范先生,大喜!侯公子从北京发来的密信,大事将成!宣府那边,勋贵们已经按捺不住,要在明年正月里闹饷哗变!火候到了!” 范文程接过信,指尖捻开火漆,抽出信纸飞快扫过。昏黄烛光下,他白净的四方脸上看不出喜怒,唯有眉头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他放下信纸,端起茶杯啜了一口,声音平淡无波:“知道了。你且稍候,我这就安排你入宫觐见大汗。” 汗宫偏殿,烛火通明。 黄台吉并未坐在高高汗位上,而是披着玄色貂裘,坐在暖炕上,面前矮几摊着一幅舆图。范文程侍立一旁,低声将范永斗带来的消息和侯兴国信中的内容,用满洲话细细转述。鲍承先、高鸿中这两位汉臣心腹,垂手肃立在侧,屏息凝神。 范永斗跪在冰凉的金砖地上,头也不敢抬,只觉得这汗宫里的炭火虽暖,却压不住一股子渗入骨髓的威严。 “范东家,”黄台吉开口了,声音低沉。范文程立刻同步翻译成汉话:“你万里奔波,为我大金传递如此紧要军情,忠心可嘉。” 范永斗连忙叩首:“奴才不敢!能为大汗效力,是奴才几世修来的福分!” 黄台吉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起来说话。你范家世代经商,通晓关内外情势,是不可多得的人才。待我大金事成,扫平南朝,”他顿了顿,“这张家口外,直至归化城的广袤土地,连同对蒙古诸部的贸易之权,便交由你范家世代经营,以为酬功!” 范永斗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浑身燥热。张家口外到归化城!那是多大的地盘!多少的财路!他激动得声音发颤,再次重重叩首:“奴才……奴才谢大汗天恩!奴才粉身碎骨,也难报大汗恩德万一!” “嗯,去吧。一路辛苦,好生歇息。”黄台吉挥了挥手。 范永斗千恩万谢,倒退着出了偏殿,直到殿门在身后合拢,才敢直起腰,抹了把额头的冷汗,脸上却绽开狂喜的笑容,脚步轻快地消失在宫道尽头。 殿内,随着范永斗的离去,黄台吉脸上的笑意敛去,眉头紧锁,目光沉沉地落回舆图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宣府”旁边的空白地带。 “大汗,”鲍承先察言观色,趋前一步,用满洲话低声道,“可是在为……虽有机可乘,却鞭长莫及而忧心?” 黄台吉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苦笑着点了点头,也用满洲话回道:“鲍先生深知我心。宣府哗变,确是良机。然我盛京距宣府,何止千里?中间隔着茫茫草原,千里松林,无城可据,无粮可补。” 他顿了顿,语气恼恨:“更可恨那朱由检小儿!一把火烧了大宁,将朵颜卫积攒多年的粮秣付之一炬!本汗纵有西征之心,这数万大军人吃马嚼,粮草从何而来?难道让勇士们饿着肚子去打仗吗?” 他猛地一拍舆图,震得矮几上的茶杯都晃了晃:“朱由检……此子年纪轻轻,手段却如此狠辣果决!若真让他整顿好了蓟镇、宣府、大同,将九边防线连成一片,铁板一块,我等日后……还有破墙入关的机会吗?!” “大汗多虑了!”鲍承先连忙宽慰,脸上却带着老谋深算的笑意,“那明朝,积弊已深,沉疴入骨!蓟镇、宣府、大同、昌平,这些京畿门户之地,哪个不是盘根错节?勋贵、将门、坐营官、地方豪强、走私晋商,利益勾连,牵一发而动全身!” “朱由检少年气盛,仗着手里刚得了些银子田地,便想挥动屠刀整顿乾坤,看似威风,实则是在捅马蜂窝!他这一通乱拳,固然打得那些老狐狸一时手忙脚乱,但只要他稍露破绽,被那些积年的老鬼逮住机会……” 鲍承先做了个“扼杀”的手势,声音压低,带着森然寒意:“他们有的是法子,把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皇帝,往那万丈深渊里挤兑!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黄台吉瞳孔微微一缩:“万丈深渊?你是说……他们敢弑君?”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未必不敢!”一旁的高鸿中接口道,他心思更为缜密阴鸷,“即便不下杀手,他们也有的是软刀子。大汗,您想,那小皇帝如今能压住局面,靠的是什么?无非是刚用银子田地喂饱了蓟镇那几万把刀!孙祖寿替他屠了朵颜卫,他转头就授田分饷,让那些丘八觉得跟着他有奔头!可一旦……” 高鸿中冷笑一声:“一旦蓟镇军心离散,不再为他所用,这小皇帝的励精图治也就到头了!” “如何能让蓟镇离心?”黄台吉追问,眼中精光闪烁。 鲍承先趋前一步,手指重重地点在舆图上“宽河堡”和“滦河堡”的位置:“大汗,依奴才愚见,与其借蒙古人之口施压,不如直接以雷霆手段,拿下此二堡!” 他眼中闪过锐利的光芒:“此二堡乃朱由检登基后,蓟镇新拓之地,是他‘开疆拓土’的政绩!更是孙祖寿等人用朵颜卫的人头换来的战功象征!若我大金能一举攻克此二堡,不仅是在明朝京畿北面插下两颗钉子,就是对朱由检威望的致命一击!” 他越说越激动:“蓟镇将门损兵折将,丢了刚刚到手的城堡,岂能不怨?朝廷勋贵文臣,本就对那小皇帝独断专行、宠信边将不满,届时必定群起攻讦!若此时再让喀喇沁部遣使入京,哭诉孙祖寿屠戮朵颜卫之‘暴行’,要求严惩凶手的呼声必将响彻朝堂!” 鲍承先阴阴一笑:“到那时,内外交困,威望扫地的朱由检,为了平息众怒,稳住局面,很可能……就会借孙祖寿的人头一用!” “妙!”高鸿中抚掌赞道,“此乃釜底抽薪之计!二堡沦陷,蓟镇重创,皇帝威望大跌。喀喇沁再遣使施压,朝中勋贵文臣群起而攻之……环环相扣,必让那小皇帝焦头烂额,自断臂膀!” 黄台吉听得连连点头,脸上露出畅快笑意:“此计大善!然,”他看向鲍承先,“宽河、滦河二堡,虽是新建,亦是坚城。喀喇沁部布颜阿海,恐无力独克吧?” “大汗明鉴!”鲍承先躬身道,“故需派我大金精锐助阵!请大汗遣阿敏贝勒,率镶蓝旗两千精锐,以‘助阵’为名,随布颜阿海同往!有阿敏贝勒督阵,两千八旗劲旅压阵,何愁二堡不破?亦可借此让蒙古诸部,再睹我大金兵锋之利!” “好!”黄台吉猛地一拍桌子,“便依此计!让阿敏去!告诉布颜阿海,开春之后,给本汗拿下宽河、滦河二堡!本汗要那朱由检小儿,尝尝痛失臂膀、威望扫地的滋味!” (本章完) 第50章 魏忠贤冤枉(提前发布,求收藏,求追 腊月十七。 崇祯策马行在队伍最前。身后两千铁骑、两千甲士肃杀无声,马蹄踏碎薄冰,溅起雪泥点子。五百辆粮车蜿蜒如龙,车轱辘碾过冻土,发出沉闷的咯吱声。 “万岁爷,”徐应元催马凑近,声音压得极低,“海淀镇就快到了,要不……您在那儿歇个脚?” 崇祯勒住缰绳,抬眼四望。 白茫茫的雪野尽头,隐约见着几处灰墙黛瓦。他怔了怔,忽地低笑一声:“海淀区……朕熟得很啊。” 眼前闪过上辈子在不忘初心亭内读《明史》,在“战友”塑像前思人生的画面,还有和师弟师妹们一起畅游清华园……如今却只剩风雪、古镇、荒原。 “小祁、小侯、小钟……”他喃喃道,“这会儿,你们祖宗怕还在田里刨食呢!” “万岁爷?”徐应元见他出神,轻声唤道。 崇祯猛地回神,马鞭一指东南:“去清华园!朕记得……那是魏忠贤的产业?”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传旨尤世威、孙祖寿!点齐家丁并五千昌平镇兵,全副披挂,十二个时辰内到清华园见驾!” “奴婢遵旨!”徐应元心头一凛,打马飞奔传令去了。 风雪卷过朱由检的眉梢。 他望着海淀方向,眼中满是期待。 上一世考不进的清华园……这一世,朕要亲手开一个! …… 宣府镇城,西门外。 积雪被踩成黑泥,数千兵卒挤在道旁,眼珠子黏在粮车上,像饿狼盯着血肉。 魏忠贤蜷在暖轿里,手指掀开棉帘一角。 瓮城箭楼上,几十个披铁甲的汉子按刀而立——是参将王通的家丁。内城垛口更密匝匝排开弓手、火铳兵,如临大敌。 “侯总兵,”魏忠贤道,“这阵仗……防贼呢?” 宣府镇总兵侯世禄在轿旁勒马,苦笑道:“公公明鉴!自打绰尔济喇嘛被万岁爷撵回草原,虎墩兔汗便恼了,隔三岔五就派人来袭扰边墙。不小心一点可不行啊!” 宣府巡抚朱之冯补充道:“魏公公有所不知,日前东边还传来消息,喀喇沁洪台吉布颜阿海进驻大宁,扬言要为朵颜卫讨血债……探马说,他帐前已聚起三万骑!” 他顿了顿,声音发涩:“宣镇……苦啊!欠饷十几个月,兵粮也不足,弟兄们饿得提不动刀……” 魏忠贤眯眼打量那些面黄肌瘦的兵卒,忽地喊了一声“停车”,然后掀帘下轿。 他的貂绒斗篷在风中翻卷,高大的身影立在粮车前:“皇爷知道宣镇弟兄的苦!十月至今,挤兑出八万两银子给大家伙发饷!之前欠下的也会多方筹措,慢慢给大家补上!这回的五万石麦子” 他指着官道上排成了一长串的粮车,声调拔高:“是皇爷赏的年赏!一人半石,让弟兄们过个饱年!” “谢万岁爷!谢魏公公!”饥兵群里爆出嘶哑的吼声,无数枯瘦的手掌伸向粮车。 侯世禄眼眶发热,滚鞍下马,重重抱拳:“公公高义!末将代宣镇儿郎……” 魏忠贤又朝着官道两旁的宣镇饥兵们一拱手,高声道:“弟兄们,明儿辰时,宣府外城大校场.放粮!一兵半石,人人有份,都是上好的麦子!” …… 宣府镇城外城,一间粮铺的二楼。 王登库透过窗缝,死死盯着魏忠贤的轿子进了内城。这个王家商号的大掌柜,此刻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快去!”他猛地转身,对身边一个精瘦汉子低吼,“马上出张家口,告诉绰尔济喇嘛——魏阉来了宣府!还有,就说宣府镇马上就要哗变!” 那汉子点头,裹紧皮袄,悄无声息地从后门溜了出去。 王登库望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嘴角扯出一丝冷笑。 …… 次日辰时,宣府镇城外城大校场。 天刚蒙蒙亮,饥兵们就挤满了校场。他们排着歪歪扭扭的队伍,眼睛直勾勾盯着粮堆。魏忠贤披着貂绒大氅,坐在临时搭起的棚子里。侯世禄和朱之冯分坐两侧,脸上都带着笑。宣府镇的监军太监杜勋则在魏忠贤身旁立着,一副魏家好狗的模样。 “开始放粮!“侯世禄一声令下。 净军士兵们两人一组,抬着麻袋挨个发放。领到粮食的兵卒,个个喜笑颜开,连连叩头谢恩。 “谢万岁爷恩典!“ “谢魏公公!“ 魏忠贤微微颔首,尖声道:“都是皇爷的恩典!好生当差,莫负圣恩!“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一个瘦小的兵卒扛着粮袋正要走,突然一个趔趄,麻袋“嗤啦“一声裂开个大口子,麦子哗啦啦洒了一地。 “哎呀!我的粮!“那小兵慌忙蹲下身去捧。 周围顿时一静。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地上——那洒出来的,竟有一多半是麸皮!只有小半的麦粒混在其中。 “这“小兵抓起一把,声音发抖,“这是麸皮啊!“ 人群骚动起来。 领到粮食的兵卒们慌忙划开自己的麻袋。这一划,整个校场顿时炸了锅。 “俺的也是麸皮占了多半!” “他娘的,大半是麸皮……” “狗日的!骗到爷们头上了!“ 喧哗声中,几个穿着破旧军服的汉子突然跳上粮堆。他们动作敏捷,一看就是好手。 “是魏阉吞了勋贵老爷给的年赏!“为首的大胡子振臂高呼,“拿麸皮糊弄咱们!“ “阉狗该死!“ “打死这没卵子的货!“ 人群顿时疯了。数以万计的兵丁红着眼冲向粮堆,场面开始失控。 就在这时,校场东侧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火铳!魏阉放火铳了!“人群中有人尖叫。 紧接着又是一阵“劈里啪啦“的爆响,像极了火铳齐射的声音。饥兵们吓得抱头鼠窜,场面更加混乱。 “保护公公!“侯世禄拔刀大喝。 其实哪有什么火铳?不过是王世钦安排的家丁在暗处放的鞭炮。但这会儿谁还分得清? “阉狗要杀咱们灭口!“ “跟他们拼了!“ 更多的“军卒“在人群中煽风点火。他们穿着普通兵服,却在暗中推搡、叫骂,把混乱越搅越大。 魏忠贤脸色煞白,被监军太监杜勋和另一个副镇守太监一边一个架着往内城跑。一枚石子砸在他额角,顿时血流如注。 “反了!反了!”他尖声嘶叫,声音里满是惊恐。 侯世禄一刀劈翻个冲过来的乱兵,怒吼道:“来人,传本镇将令,命副将王世钦、参将王通带所部标兵弹压乱军.” 可是,没人响应。 宣府镇城的城墙上,只见副总兵王世钦和参将王通只是远远站着,嘴角带着冷笑。他们的家丁就混在人群里,今天的哗变他们也有份! “魏阉克扣军粮!” “杀了这没卵子的畜生!” 叫骂声中,三人在家丁和标兵的拼死护卫下,总算逃回内城。城门轰然关闭,将暴乱的兵卒挡在外面。 魏忠贤瘫坐在地,官袍撕裂,满脸是血。他望着城外震天的喊杀声,突然捶地大哭:“皇爷!老奴冤枉啊!老奴不曾贪墨一粒麦子啊!” 侯世禄和朱之冯对视一眼,脸色铁青。 这.魏忠贤,他也有被冤枉的时候? …… 同一时间,清华园挹海堂。 崇祯凭栏远眺。雪后阳光洒在没有完全冻结实的湖面上,残荷枯梗和浮冰共处一湖,还真有几分“水木”的意境。 “来了!”曹文诏低喝。 官道尽头,棉甲铁骑踏雪而来。尤世威的“铁骑亲卫”如刀锋一般切开白雪皑皑荒原,孙祖寿率领的昌平子弟策马疾行,紧随其后,而五千步卒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仍能阵列而行。 “如何?”崇祯低声问左右。 “四十五里,集结加行军,两日一夜。”孙应元低声道,“尤帅练的好兵!” 朱皇帝望向浩浩荡荡而来的士卒,轻轻点头:“守陵的昌平军的确比蓟镇、宣府、大同的兵要强一些。”他顿了顿,高声道:“徐应元!去海淀镇各家园子搜罗五百斤肉,蒸一万只白面馍馍,再宰一些羊,羊汤熬足二十锅,胡椒给朕加倍下!” 半个时辰后,清华园外,野地之上,崇祯皇帝拍老将尤世威的肩膀:“老将军.带弟兄们吃顿热乎的!往后跟着朕.天天见肉,月月拿饷!朕,绝不会亏待忠勇之士!” 尤世威单膝跪地:“昌平镇一万精兵,愿为陛下效死!” (本章完) 第51章 魏忠贤的奋斗!(求追读,求收藏) 腊月十八,宣府镇城。 巡抚衙门暖阁里,炭火烧得噼啪作响,窗外怒吼声一阵阵传来: “杀魏!” “杀魏!” 一声接一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 魏忠贤急得团团转,都快赶上陀螺了。他猛地停下,手指戳向宣府巡抚朱之冯和总兵侯世禄,急叫道:“还愣着作甚!调兵!弹压!把这帮乱兵贼子给咱家砍了!” 朱之冯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公公息怒,这……” “息个屁怒!”魏忠贤一脚踹翻旁边的紫檀绣墩,“再让他们闹下去,虎墩兔汗手下鞑子听见动静,还不像嗅到血腥的狼一样扑过来?宣府丢了,你我脑袋都得搬家!” 侯世禄一咬牙,抱拳道:“末将这就去调标兵营!” “不可!”一个粗哑的声音猛地插进来。副总兵王世钦扑通跪倒在地:“抚台!总戎!使不得啊!外头的弟兄们……是饿疯了!是委屈啊!十几个月没见饷银,好容易盼来点年粮,却是一半麸皮!他们不是反贼,是大明的好官兵!一时激愤罢了!若派兵弹压,刀兵相见,岂不寒了九边将士的心?!” 他膝行两步,抱住朱之冯的腿:“抚台!想想蓟镇!想想王应豸王抚台啊!” “王应豸”三字如冰锥般,狠狠扎进朱之冯和侯世禄的心窝。蓟镇哗变,力主弹压的王应豸罢官归乡,而主张安抚的孙祖寿却成了天子股肱!这血淋淋的前车之鉴,谁敢不惧? 朱之冯身子晃了晃,颓然坐倒太师椅里。侯世禄按在刀柄上的手,也无力垂了下来。 “请旨……”朱之冯声音干涩,“对,速速六百里加急,奏明圣上,请旨定夺……” “请旨?”魏忠贤眼珠子都红了,指着窗外嘶吼,“等圣旨到了,咱家的脑袋早被他们剁下来当球踢了!”他太清楚崇祯的手段了。那小皇帝,最善于收买军心!若宣府真闹到不可收拾,为平息兵愤,借他魏忠贤这颗脑袋一用,简直顺理成章! “杜勋!”魏忠贤猛地转向一旁侍立的监军太监,“这宣府镇内城里,可有富户?顶顶有钱的那种!” 杜勋一愣,随即眼珠一转,忙躬身道:“回禀督公,有!有!城内几条大街,都是晋商的大宅子!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他们几家,都在此有产业!” “晋商?”魏忠贤老脸上绽开一丝狞笑,“好!好得很!晋商有钱!咱家有救了!” 他猛地一甩大氅,厉声喝道:“涂文辅!刘应坤!点齐咱家带来的三千净军!抄家伙!跟咱家走!” “公公!”朱之冯和侯世禄大惊失色,慌忙起身阻拦,“您这是要做什么?那些晋商……在京里都有靠山,动不得啊!” “靠山?咱家就是他们最大的靠山,有什么动不得的?”魏忠贤一脚踹开挡路的矮几,杯盏哗啦碎了一地,“宣府要是丢了,咱家第一个掉脑袋!你们也跑不了!顾不得了!杜勋,带路!抄最肥的那家!” 他转头死死盯住朱之冯和侯世禄:“朱抚台!侯总戎!你们俩,现在!立刻!马上!给咱家滚到城头上去!告诉外头那些乱兵,就说咱家魏忠贤,亲自去给他们筹饷银了!让他们消停点!谁敢再闹,等饷银到了,也没他的份!” 镇城西街,王家大宅。 两扇厚重黑漆大门紧闭,院内,几十个护院家丁手持棍棒钢刀,紧张守在影壁后。 “轰!” 一声巨响,包铁的大门猛地向内凹陷!紧接着又是几下猛烈撞击,门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顶住!顶住!”管家王福嘶声力竭地喊着。 “砰!” 最后一撞,大门轰然洞开!烟尘弥漫中,一队队身着青色布甲、手持鸟铳长矛的净军士兵如潮水般涌入!黑洞洞的铳口瞬间对准了院内众人。 “放下兵器!违令者格杀勿论!”涂文辅尖利的嗓音刺破混乱。 那些护院平时看着好像都有两下子,但现在面对闪着寒光的铳口和密密麻麻的枪尖,腿肚子直打颤,手里的家伙“哐当”、“哐当”掉了一地。 魏忠贤踩着破碎的门板,大步踏入院中。那张老脸上毫无表情,只有一双眼睛,闪着饿狼般的凶光。 “王登库呢?滚出来!”刘应坤厉声喝道。 正厅门开,王登库连滚带爬地扑了出来,扑倒在魏忠贤脚前冰冷的金砖上,磕头如捣蒜:“九千岁!九千岁饶命啊!小人王登库,是肃宁伯府上的人,是魏爵爷的手下啊!自家人!自家人!” “九千岁?”魏忠贤脸色一沉,抬脚狠狠踹在王登库肩头,将他踹翻在地,“大明朝哪有什么九千岁?谁敢比万岁爷少一千岁?那是要杀头的!咱家是万岁爷的老奴魏忠贤!” 他俯视着地上狼狈不堪的王登库,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咱家奉旨劳军,奈何宣镇军卒哗变,索要欠饷!朝廷一时周转不开,特来你家‘借’些银子应急!带路,去你家银库!” 王登库被踹得眼冒金星,心里更是有苦说不出。他之前还帮成国公算计魏忠贤,到头来,这老阉狗竟直接带兵抢到他家里来了?! “公公……公公明鉴!小人……小人哪有什么银库……”王登库还想挣扎。 “没有?”魏忠贤枯手一挥,“给咱家搜!挖地三尺!找到银子,算你们借给朝廷的军饷!回头拿着咱家的条子,去户部抵商税!找不到银子……” 他阴恻恻地扫了一眼瘫软的王登库:“那就是你王家通敌资寇!私藏军饷!形同谋反!抄家灭族!” “通敌资寇”、“谋反”几字如惊雷,吓得王登库魂飞魄散。他猛地抬头,对上魏忠贤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瞬间明白了——这老阉狗被逼急了是真敢杀人全家!是真要抢钱啊! “有!有!”王登库连滚爬爬地起身,声音带哭腔,“小人带路!公公这边请!这边请!” 宣府镇城,西城墙。 侯世禄扶着冰冷雉堞,望着城下黑压压、躁动不安的人群,深吸一口气,运足中气吼道: “弟兄们!都静一静!听本官说!” 喧哗声稍歇,无数双饥饿、愤怒的眼睛齐刷刷盯向城头。 “魏公公说了!”侯世禄的声音在寒风中传开,“你们的苦,朝廷知道!你们的饷,朝廷没忘!魏公公亲自去给你们筹饷银了!马上!马上就有银子发下来!每人……先发二两!” “二两?” “真的假的?” “魏阉的话能信?” “就是,他能上哪儿筹去?” “骗人.” 城下顿时炸开了锅。 就在这时,站在侯世禄身旁的参将王通,突然指着西边天际,失声惊叫:“烽烟!烽烟!西边!虎墩兔汗入寇啦!” 众人骇然望去! 只见昏黄暮色中,西边遥远的地平线上,三道粗大黑色狼烟,如同狰狞恶龙,撕裂了灰暗天幕,笔直刺向苍穹! “呜——呜——呜——” 几乎同时,凄厉号角声从西城墙的烽燧台上冲天而起,撕心裂肺,瞬间盖过了城下所有喧哗! 侯世禄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尽,按在刀柄上的手,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城下,死一般的寂静。 紧接着,是更大的混乱和绝望的嘶吼: “鞑子来了!” “鞑子入口啦!” 王家银库。 沉重包铁木门被净军用斧头劈开。烛火映照下,库房里整整齐齐码放着一排排厚重松木箱子。涂文辅上前撬开一个箱盖—— 白花花!银灿灿! 满满一箱的白银!在火把的光芒下流淌着诱人的光泽! “好!好!好!有钱就好.”魏忠贤连道三声好,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快!清点!装箱!运走!” 净军士兵们一拥而上,七手八脚地开始搬银子。 王登库瘫坐在库房角落,面如死灰,眼睁睁看着几代人积攒的家底被一箱箱抬走,心在滴血。他袖中的拳头死死攥紧,恨不能捶自己几下。他怎么就敢帮着朱纯臣坑魏忠贤呢? 就在这时,一个净军小太监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声音带着哭腔:“督公!督公!不好了!西边……西边烽烟起了!三道!三道黑烟!号角也响了!是……是虎墩兔汗的大军入寇了!” 库房内瞬间死寂。 涂文辅、刘应坤脸色煞白,搬银子的净军也僵在原地。 魏忠贤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随即,他的面皮剧烈地抽搐起来,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暴怒猛地冲上头顶! “天杀的鞑子!天杀的勋贵!天杀的晋商!”他猛地一脚踹翻脚边一个装满碎银的箱子,白花花的银子“哗啦”一声滚落满地。 他颤抖地指着瘫软的王登库,又指了指西边,声音因恼怒而颤抖: “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逼的!都是你们招来的!” 到了这个时候,魏忠贤已经完全明白自家是给人往灭九族的路子上坑啊! “快!快装车!一粒银子也不许落下!”他猛地转身,对涂文辅嘶吼,“装好了立刻送去城头!发给那些丘八!告诉他们” 魏忠贤眼中凶光毕露,一字一句,如同从牙缝里挤出来:“想要银子,想要活命,就给咱家拿起刀枪,守城!守住了城,银子管够!守不住……” 他猛地一挥手,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声音森寒:“大家一起玩完!” (本章完) 第52章 魏忠贤初战林丹汗!(求收藏,求追读 腊月十八,宣府镇城。 内城西门外,火把噼啪作响,映得人脸上明明暗暗。几百个净军兵士推着沉重的大车从门洞里出来,车轮在冻土上碾出深深的印子。车盖一掀——银光刺眼!侯世禄的家丁早已围成半圆,死死挡住那些眼睛发直的兵卒。 “都听好了!”侯世禄炸雷似的嗓子压过寒风,“魏公公给咱们筹到饷银了——整整六十万两!够你们一人拿五六两!”他马鞭一指黑压压的人头,“照老规矩!全都给老子滚去大校场,按营、按把总司、按旗队站好!魏公公和朱抚台亲自发饷!” 人群嗡地炸开,又被他下一句钉在原地:“按名册发饷!实兵实饷!一人先拿五两!剩下的,等宰了虎墩兔汗那狗鞑子,魏公公替你们向万岁爷讨!”他忽地咧嘴一笑,“另外再加五个白面馍——魏公公赏的!” “万岁!”饥兵们嗓子都嚎哑了,眼里的凶光顿时化成了炽热的忠诚。 侯世禄马鞭一挥:“走!”人潮轰然转向,涌向大校场。 夜色中,灯笼挑着一面面营旗。兵卒们像归巢的蚂蚁,寻着旗号聚成团。魏忠贤被净军簇拥着,押着银车进场。朱之冯带着标兵紧随其后。宣府镇守太监杜勋搀着魏忠贤登上木台,几盏白灯笼照亮了他那张又大又白的奸臣脸。 “宣镇的弟兄们!”魏忠贤扯着嗓子刮过校场,“咱家魏忠贤,奉万岁爷旨意抚军!”他手掌一压,压下骚动,“你们的苦,万岁爷知道!万岁爷说了,银子——砸锅卖铁也给你们凑!”他猛地拔高调门,“万岁爷还说了!宣镇、蓟镇,都一样!砍一个真鞑子脑袋,赏田百亩,军籍抬进御前亲军!拿双饷!饷银都由内帑出,绝不拖欠!” 他喘口气,眼扫过底下攒动的人头:“虎墩兔汗那狗杂种,领着几万鞑子送人头来了!你们说——咋办?!” “杀!”吼声震得火把乱晃。 一车车热馍推来,白气混着麦香。魏忠贤一挥手:“发饷!吃馍!”他扭头对侯世禄低喝,“侯总戎,你来调度!咱家就在宣府坐镇,倒要看看那鞑子头有几颗脑袋够砍!” 侯世禄急道:“公公,刀枪无眼。要不您先走……” “走?”魏忠贤眼一横,“咱家走了,谁替万岁爷盯着银子?盯着你们砍鞑子头?!这些银子,可是咱家从宣府镇城里的豪商家里搬来的.要是换不来足够的真鞑子脑袋,回去后还不得让人生吞了?” …… 清华园,挹海堂外。 上百口铁锅支在雪地里,肥肉混着米香胡椒味直往人鼻子里钻。上万兵卒围着锅和篝火,捧着粗瓷碗,呼噜噜扒饭。崇祯盘腿坐在尤世威、孙祖寿中间,捧着个豁口碗,正吸溜着热腾腾的肉汤泡米饭。 “昌平镇守着陵,到底强些。”崇祯嚼着块羊肉,含糊问道,“实兵……有个准数没?” 尤世威捧着碗,喉结滚动:“额兵一万五,实数……九千上下。” 崇祯点头,又看向孙祖寿:“蓟镇呢?” 孙祖寿搁下碗:“额兵十二万,实数……八万。” “八万加九千,再加御前军一万。”崇祯抹了把嘴,眼里映着跳跃的篝火,“十万精兵在手,朕还怕鞑子?”他忽地一笑,“空额的事儿,朕懂。没实饷,哪来实兵?不怪你们。” 尤世威眼眶发热,孙祖寿攥紧了拳头。 崇祯接着又道:“不过接下去朕要给弟兄们满粮满饷了,所以先得把实兵搞清楚.毕竟,朝廷穷啊!九边十三镇有五十九万额兵,要按照这个数目满粮满饷,把紫禁城卖了也凑不够啊!” “万岁爷,臣臣一定把昌平镇的实数点清楚!”尤世威一脸羞愧,他确实没少往自己口袋里装银子。 孙祖寿也抹着眼泪道:“臣用项上人头担保,往后蓟镇上下,绝不会再有一个空额.” “万岁爷!” 这时,负责清华园警戒的孙应元疾步冲来,甲叶子哗啦乱响,“宣府烽火!三道黑烟!” 尤世威和孙祖寿都猛地站了起来。 崇祯却丝毫不慌,只是缓缓咽下最后一口肉汤,笑道:“是虎墩兔汗来了吧?大过年的还来送人头,真是难为他了传旨,调御前军后营来清华园。” …… 腊月十九,清晨,宣府镇城西。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城垛上,魏忠贤貂绒大氅的领口毛被吹得乱颤。他双手死死扒着冰凉的青砖,眼珠子钉在城下——黑压压的蒙古骑兵像狼群般在雪原上游弋,虎墩兔汗的金顶大帐在远处坡地上隐约可见。 “狗鞑子……”魏忠贤啐出一口白气。 城下宽大的护城河早已冻成了冰镜子。一队蒙古轻骑突然打马加速,马蹄铁在冰面上刮出刺耳的锐响。骑兵们俯身贴鞍,手中角弓拉满,箭镞在晨光中闪着寒光。 “嗖嗖嗖” 箭雨泼向城头!几支重箭“哆哆”钉在魏忠贤身前的垛口上,尾羽嗡嗡乱颤。 “祖爷小心!”杜勋扑上来要拽他。 “滚开!”魏忠贤一脚踹开他,尖嗓劈开寒风,“刘应坤!给咱家打!” 城根羊马墙后,站着一排鸦青布甲的净军鸟铳兵,人数不下二百。刘应坤那只独眼透过墙缝,死死盯着冰河上冲来的骑兵。他枯手缓缓举起:“净军弟兄们……稳住……谁他娘的敢滥射,杀无赦!” 他的“杀无赦”可不是随便说说!每个净军鸟铳兵背后都站着一名净军刀斧手,大刀出鞘,一对一督战! “放!” “嗵!嗵!嗵!” 羊马墙后猛地喷出一百多道火光!白烟腾起,铅子如泼水般扫过冰面。冲在最前的蒙古骑兵像撞上无形墙壁,人仰马翻!血雾在惨叫声中炸开,染红了冰面。战马悲鸣着栽倒,把骑手甩出老远。 “神机箭!放!”城头侯世禄挥刀怒吼。 “嗡!” 一蓬蓬火箭拖着火尾从城头扑下,扎进后续骑兵队中。马匹惊嘶,队形大乱。 “敢死队!出!”朱之冯的嗓子几乎喊劈了。 羊马墙豁口猛地撞开!一百几十条裹着破棉袄的汉子,手持丈二长枪,饿虎般扑出!枪尖在雪光下泛着冷芒,直捅向摔在冰上挣扎的蒙古兵。 “噗嗤!” 一个蒙古兵刚撑起身,枪尖已贯喉而入!血箭飙起三尺高。敢死队如狼入羊群,长枪攒刺,铁骨朵猛砸。冰面上惨叫连连,残肢断臂飞溅,血水迅速在寒风中凝结。 “好!”魏忠贤一拳砸在垛口上,碎石簌簌落下。他猛地转身,大手指着身后一溜打开的银箱:“瞧见没!白花花的银子!守住了!全是你们的!一人再加十两!万岁爷的赏!” “万岁!”城头守军眼珠子血红,铳箭泼得更密更急。 “树旗!”魏忠贤尖嗓刺破喧嚣,“树起咱家的大旗!” 四名净军力士轰然应诺,肩扛一根三丈白蜡杆登上城楼。杆顶鎏金火焰宝珠在晨光中灼灼刺目,赤红大旗“哗啦”一声抖开!金线镶边在风中翻卷如龙,旗面正中斗方金印下,赫然是一行漆黑篆书: “钦命监督宣大粮道司礼监掌印魏”! 虎墩兔汗的金帐前,一个千夫长狼狈奔回,肩头插着半截箭杆:“大汗!明狗有埋伏!折了几十多个勇士!” 虎墩兔汗冷哼一声,也不看那个千夫长,而是眯起眼用一支西洋千里镜望着城头,然后就是一阵发愣——那面赤金大旗在朔风中猎猎招展,旗上斗方金印与篆字在朝阳下清晰刺目! 这是什么旗? 他放下手里的千里镜,回头看着一旁的绰尔济喇嘛:“大师,你看见那一面绣着个金印的赤金大旗了吗?” “看见了,那是,那好像是……”绰尔济喇嘛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嘶哑,“司礼监掌印的旗?魏……魏忠贤?!” (本章完) 第53章 魏忠贤:借尔人头一用(求追读,求收 虎墩兔汗这回是真恼了! 他林丹巴图尔,堂堂成吉思隆盛汗,黄金家族嫡系血脉,竟在宣府城下跟个明朝阉人对上了?打赢了不光彩,万一打输……呸!绝无可能! 打不过努尔哈赤、黄台吉也就算了,若连魏忠贤都拿不下…… 再说,王登库家的人不是说宣府即将哗变、军心涣散吗?怎么转眼就变得这么凶悍?城头铳箭如雨,敢死队扑杀如虎,还有那面扎眼的司礼监大旗……这哪是要兵变?分明是早有准备! “王登库的侄子!”虎墩兔汗猛一扭头,眼中凶光毕露,“还有王世钦那家将……叫什么的?都给本汗押来!” “是,大汗!”亲兵恶虎般扑向帐后。 不多时,王登库的远房侄子王有才和宣府副总兵王世钦的心腹家将王得功,就被拖死狗一样拽到金帐前,按跪在雪地里。两人面如土色,浑身筛糠。 “说!”虎墩兔汗一脸要吃人的怒气,喝问道,“你们不是说宣府兵变闹饷、毫无斗志,只等本汗一到就能破城吗?!现在呢?!城头那是谁?!那是什么旗?!魏忠贤!明朝司礼监掌印太监就在城里!他拿银子喂饱边军,用火铳长枪收割本汗勇士!” 他俯下身,阴影彻底笼罩住发抖的二人,声音阴沉得像要杀人:“告诉本汗,这怎么回事?!你们的兵变呢?!一击即破呢?!嗯?!” 王有才早已魂飞魄散。王得功强自镇定,额头重重磕在雪地上:“大汗息怒!这、这定是那魏阉的缓兵之计!他暂时压住了那些兵痞!可宣府欠饷不是一天两天,军心早乱了!魏阉压得了一时,压不了一世!” 他猛地抬头,眼带狡黠:“大汗!眼下正是良机!魏忠贤亲至,足见明朝皇帝重视此地!大汗何不借兵威,遣使入城跟他谈判?索要历年欠下的市赏!只要他肯给银给粮,大汗便可暂退,等他们自己再乱……” 虎墩兔汗听得心动。他本就是来打秋风,若趁乱杀入宣府外城大掠一番,再逼明廷低头,自然最好;若不行,退而求其次也能接受。 一旁的绰尔济喇嘛一直闭目捻珠,此刻忽然睁开双眼,两手合十:“阿弥陀佛!大汗,王将军所言极是!魏忠贤是明朝皇帝心腹,大权在握,又贪财怕死!如今他亲陷险地,必定想活命!贫僧愿亲入宣府,面见魏忠贤,陈说利害!让他补上市赏,并承诺约束边将,不再杀我部众! 若他答应,大汗即可收兵,既得实惠,又不损威名!” 虎墩兔汗胸膛起伏,死死盯着城头那面刺眼大旗,又瞥了眼脚下发抖的二人和一脸笃定的喇嘛。也觉得这是条妙计.魏忠贤一定是被大元的天兵吓坏了,为了活命不得不拼命。如果给他一个花钱买命的机会,他不会不抓紧的。无非就是买命的代价而已。 三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草不见得能答应,但是十万两白银,三万石麦子总还是能榨出来的。 况且这买卖对魏忠贤也不亏,自家大兵一撤,他就能向明朝皇帝谎报大功了。 想清楚了其中的关窍,虎墩兔汗猛一挺身,深吸一口寒气:“好!就依大喇嘛!你即刻准备,持本汗金箭入城!告诉魏忠贤——” 他声调骤扬,带着草原霸主的杀伐之气:“要么,交出三十万两白银、十万石粮草,补上市赏,立誓不犯我部,严惩孙祖寿、祖大寿!本汗立马退兵!要么……本汗踏平宣府,拿他魏忠贤的人头祭旗!” …… 宣府镇西城楼。 寒风卷着血腥掠过垛口,吹得魏忠贤的貂绒大氅猎猎作响。他两手扶砖,死死盯着城外——蒙古人首攻受挫后没再强攻,却也没退,反而撒开包围圈。 “祖爷!”杜勋小步快跑近前,“鞑子……虎墩兔汗派使臣来了!” 魏忠贤眼皮都不抬:“谁?” “绰尔济喇嘛!”杜勋咽了口唾沫,“虎墩兔汗的国师!持金箭来的,说要面见祖爷议和!” “议和?”魏忠贤嘴角一扯,“让他上来。” …… 不多时,绰尔济喇嘛身披绛红袈裟,头戴金顶鸡冠帽,双手高捧一枚镶金狼牙箭,在两名净军“陪同”下稳步登楼。他脸上挂着神圣庄严,一副得道高僧模样。 走到魏忠贤九步外,绰尔济停步躬身,用生硬汉语高声道:“大元可汗呼图克图汗驾前国师,绰尔济,拜见大明司礼监掌印魏公公!奉我汗金箭,特来传旨!” 魏忠贤大马金刀坐着,眼都不瞥:“讲。” 绰尔济吸一口气,声调忽然拔高,带着居高临下的慈悲:“魏公公!我汗仁慈,不忍生灵涂炭,特遣外臣前来议和罢兵!” 他稍顿,扫了眼城头肃杀守军,继续道:“只要公公答应三件事,我汗即刻退兵,永保宣大太平!” “哦?”魏忠贤终于抬眼,似笑非笑,“哪三件?” 绰尔济挺直腰板,朗声道: “其一,大明补足历年所欠市赏,白银三十万两,粮草十万石!” “其二,严惩蓟镇杀害朵颜卫元凶——孙祖寿、祖大寿!” “其三,立约盟誓,约束边将,永不侵犯我蒙古部众!” 其实这喇嘛提的条件不是不能谈……察哈尔部和大明辽镇这些年边打边谈,向来先狮子大开口再等还价。 况且大明辽镇这么多年也没杀过察哈尔使臣,否则这喇嘛哪敢来? 可他今天碰上的是压根没打算谈的魏公公——这三个条件,魏忠贤答应任何一条,回去都是掉脑袋的罪! 这还谈什么?谈怎么砍自己头吗? 毫不夸张的说,如今的宣府镇城内人人皆可议和,唯有魏忠贤不可议和……对老魏来说,最好就是把整个宣府镇城全都绑上自己的战车,和虎墩兔汗打到底! 魏忠贤静静听完,突然“噗”一声笑出来,越笑越响,肩膀直抖,拍着扶手眼泪都快出来了。 绰尔济脸色微变:“魏公公因何发笑?” 魏忠贤笑声骤停,脸色瞬间阴沉。他缓缓起身,一步步逼近绰尔济,老眼死盯着对方,声音不高却字字悚人:“咱家笑你……不知死活!” 他抬手一指城下那片暗红色冰坨子——那是第一波蒙古兵留下的:“虎墩兔汗那杂种刚在咱家城下折了几十条狗命,血还没干,就派你这秃驴来要银子?要粮?还要惩办咱天朝大将?” 魏忠贤声调猛扬:“你当咱家是谁?!你当这宣府是菜市场吗?!任你讨价还价?!来人,给咱家拿了!” 绰尔济被这暴怒骇得退半步,脸都白了:“魏公公!两国交兵,不斩来使!这是……” “放屁!”魏忠贤一口唾沫啐他脚前,“什么两国?!大元?早他娘亡二百多年了!虎墩兔汗是个什么东西,也配跟咱大明称‘两国’?丧家之犬,流寇头子罢了!” 他大手一挥,厉喝:“来人!” “在!”四名净军力士按刀轰应。 “把这妖言惑众的秃驴……”魏忠贤手指一点,眼中凶光毕露,“给咱家捆了!绑到西门楼旗杆上!” “你敢!”绰尔济吓得魂飞魄散,赶忙尖声嚎叫,“贫僧乃大元国师!持金箭而来!你……你……” 净军恶虎般扑上,三兩下把他捆成粽子,袈裟扯破,僧帽落地,被军靴一脚踩住。 “金箭?”魏忠贤弯腰拾起那镶金狼牙箭,掂了掂,嗤笑,“破铜烂铁!”随手一抛,金箭划弧坠下城楼,没入雪中。 “拖走!”魏忠贤一甩袖。 绰尔济喇嘛被死狗般拖向西门楼旗杆,嚎叫声在寒风中扭曲:“魏忠贤!你敢杀我!我汗必屠尽宣府!鸡犬不留!佛祖降罪!你不得好死……” (本章完) 第54章 魏忠贤:咱家真的会打仗啊!早知道不 西门楼下,粗大的旗杆被风吹得吱呀作响。 绰尔济喇嘛被反绑着跪在冰冷的砖地上,光脑袋上落满了雪粒子。他那张高原红的脸上全是恐惧,早就没了喇嘛该有的平静。他使劲抬起头,朝着城楼上那个披着貂裘的人影哭喊: “魏公公!督公!菩萨!饶命啊!贫僧就是个传话的!两国交兵不斩来使……杀了我,大汗真要拼命攻城,宣府百姓就遭殃了!您三思啊!” 魏忠贤裹着貂裘站在垛口,风把他衣摆吹得猎猎作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低头看着下面求饶的喇嘛,眼神冷得吓人。他慢慢抽出腰里的剑。 “两国?”魏忠贤声音不高,却清清楚楚传到四周守城兵士的耳朵里,“咱家说了多少回,蒙元早亡二百多年了!虎墩兔憨就是个流寇头子,丧家之犬,算哪门子国?他想给大明当狗,好好摇尾巴,万岁爷心善,说不定赏他口饭吃。可他还想摆草原雄主的谱……他配吗?他是吗?” 他突然提高嗓门,声音炸响在城楼上: “你这妖僧!假借议和跑来敲诈!张口就要三十万两银子、十万石粮草!还敢逼大明杀自个儿的大将!狼子野心,当咱家看不出来?乱我军心,该杀!” 他顿了一下,眼睛扫过城上城下的将士: “今儿咱家宰了你!就是要让虎墩兔憨那鞑子看清楚!让宣府城里城外所有军民看清楚!大明,不和!只有死战!咱魏忠贤奉旨抚军,和宣府共存亡!敢犯边的,只有死路一条!” 话没说完,魏忠贤猛地一步上前,手里宝剑在惨淡日头下划出一道寒光! “不”绰尔济最后一声嚎叫卡在喉咙里。 “噗嗤!” 剑锋利索地抹过脖子!一颗光头带着喷血的身子栽倒在地,血溅在砖上,很快冻成了红冰。 魏忠贤看都没看尸首,把剑在喇嘛袈裟上蹭了蹭,举起来高喊: “把头挂起来!让虎墩兔憨好好看看!这就是敲诈大明的下场!也让宣府军民都瞧清楚了!咱家,和他们,都没退路!要么打退鞑子,要么死!” 他这一刀,算是把全城人都绑上战车了。 净军力士轰然答应,拿长矛挑着那颗还瞪眼的脑袋,高高挂上了西门楼的旗杆顶。 …… 城下雪地里,虎墩兔憨的金帐前。 “报!”一个探马连滚带爬冲进帐子,带着哭音,“大汗!绰尔济国师……让魏阉给砍了!脑袋挂城楼旗杆上了!” “什么?!”虎墩兔憨林丹巴图尔猛地站起来,眼前一黑,差点带倒金座。他推开亲卫,踉跄着冲出帐子,连袍子都没披。 风像刀子刮在脸上。他抬头一看——宣府西门楼旗杆顶上,一颗光头在风里晃荡,不是他最敬重的绰尔济国师是谁! “啊魏阉狗!”虎墩兔憨发出不是人声的吼叫,眼睛瞪得血红,浑身气得直抖。他猛地抽出镶宝石的金刀,指着城头嘶喊:“杀!给本汗杀!踏平宣府!鸡犬不留!本汗要亲手剁了那阉狗!碎尸万段!啊……” “大汗息怒!息怒啊!”大将多尔济衮楚克和叔父粆图台吉扑上来死死抱住他。 “放开!本汗要亲手宰了他!”虎墩兔憨拼命挣扎,金刀乱挥。 “大汗!不能硬攻啊!”粆图台吉急得满头汗,“明狗城坚……” “滚!”虎墩兔憨一脚踹开粆图台吉,金刀指城头咆哮:“吹号!全军进攻!本汗亲自督战!第一个登城的赏万金!封千户!杀!杀光他们!” “呜——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瞬间撕破天空!不再是试探,全是林丹汗的怒火!整个察哈尔大营像炸了窝,无数蒙古骑兵像红了眼的狼群,从营里涌出来!他们不再省马力,不管阵型,在将领驱赶下嚎叫着扑向宣府镇城!甚至有人下马扛梯子准备登城!这回不再是骚扰,是全力猛攻!直扑挂着他们国师脑袋的西门! 城头上,魏忠贤看着像黑潮一样涌来的蒙古兵,不但不怕,反而咧嘴笑了,低声嘟囔:“这虎墩兔憨还真是名不虚传,远看是虎,近看就是个急眼的傻兔子……” 他一挥手:“刘应坤!侯世禄!” “奴婢在!” “末将在!” “按咱家吩咐的!给鞑子……上‘大菜’!让他们明白,藐视大明的代价!” “遵命!” …… 宣府镇城西门外,羊马墙后面,死一样静。刘应坤独眼贴着墙缝,死死盯着越冲越近、像海啸一样的蒙古骑兵。他身后不只有鸟铳手。 十几门沉甸甸的佛郎机炮,被净军和宣府兵悄悄从城头拖下来,藏在羊马墙后加固的掩体里!黑洞洞的炮口从射击孔伸出来,对着前面那片开阔的、早被踩烂的雪地。炮手们大气不敢出,手里紧攥点着的火绳,旁边堆满装好散弹的子铳。 侯世禄按着刀把,趴在另一处掩体后,身边是几百个持长枪、别斧头的敢死队,就等命令。 蒙古前锋冲得飞快,眼看离羊马墙不到百步了!他们看见了那道矮土墙,但被国师之死气疯了,又被“先登”重赏迷了眼,根本不在乎这小小障碍!马蹄砸着冻土和残雪,发出闷雷似的响,骑兵们伏身嚎叫,弯刀闪着光,直冲过来! 八十步……六十步……四十步! 刘应坤独眼凶光一闪,大手猛挥:“放!” “嗵!嗵!嗵!嗵!嗵……” 十几门佛郎机炮齐声怒吼!炮口喷出几尺长的火舌!浓白烟瞬间遮了眼! 成千上万颗指头大的铅铁散子,像地狱来的风暴,扇形泼了出去!盖住了羊马墙前几十步宽、近百步深的区域! 冲最前的蒙古骑兵,像撞上一堵看不见的铁火墙! “噗噗噗噗……” 雨打芭蕉似的恐怖声响炸起!是铅子撕肉碎骨的声音!人喊马嘶瞬间被凄厉惨叫淹没! 马惨叫着栽倒,把背上人甩飞!人在空中就被打成筛子,血雾混着碎肉满天喷! 就一轮齐射!羊马墙前四十步内,成了修罗场!上百最猛的蒙古前锋,连人带马,几个眨眼就变成了满地碎肉残骸!血染红了雪地,腥气扑鼻! 后面蒙古兵被这突然的、太惨的打击吓懵了!冲锋势头像撞上礁石的海浪,猛地一停!恐惧瞬间压过愤怒!他们看着瞬间清空的死亡地带,看着同伴不成形的尸体,听着撕心裂肺的嚎叫,眼神一下子清澈了…… “魔鬼!明狗有魔鬼!” “退!快退啊!” 恐慌像瘟疫散开!冲锋立马垮了,幸存骑兵惊惶拉马转头,想逃出这死地。整个攻势,一下卡住了! 城头上,魏忠贤看着羊马墙前血肉模糊的惨相,脸上没事人一样,只有那双老眼闪着复杂的光彩。 他突然发现自己挺会打仗的,可能,也许,大概是入错行了?早知道,当年就不阉了. “看见了吗?!”收起了“早知道”的心思,魏忠贤尖嗓子又炸响城头,“这就是鞑子的下场!敢犯大明的,有死无生!鞑子,就这点能耐!虎墩兔憨,就是个棒槌!咱家话放这儿!宣府城,就是鞑子坟场!虎墩兔憨有种就自己来攻!咱家等着,拿他脑袋祭奠死人!” “杀!” “杀光鞑子!” “跟上公死战到底!” 震天吼声混着赢了的狂喜,轰然爆发! …… 城外雪地,虎墩兔憨金帐前。 林丹汗呆呆看着瞬间变炼狱的羊马墙,看着溃退的骑兵,看着城墙上欢呼的明军。愣了一会,他眼神也清了,他终于明白过来,自己让魏忠贤这阉奴当猴耍了!魏忠贤杀绰尔济就是为激怒他,好让他怒冲冲再送一波人头。 虽然一百多勇士对大军不算什么,可城里军民胆气壮了。 这仗,难打了! 一股寒意,比这腊月的风还冷,瞬间窜遍全身。他猛一哆嗦,手里金刀耷拉下来。 “大……大汗……”多尔济衮楚克声发颤。 虎墩兔憨胸口剧烈起伏,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话,声嘶力竭: “围……围起来……断粮道……扫清堡寨……抓……抓汉人……负土攻城……” (本章完) 第55章 魏献忠,朱献忠,总有一个是忠的! 宣府巡抚衙门,书房。 烛火摇曳,映着朱之冯那张兴奋到通红的老脸。他握着笔,手还在微微发抖。魏忠贤斩杀蒙古使臣那一幕,还在他眼前晃。 “赢了……这次要赢了……大功啊!”朱之冯喃喃自语。 他猛地提笔,蘸饱了墨,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纸上书写,字迹潦草而急促: “臣宣府巡抚朱之冯,泣血顿首!十万火急!虎墩兔汗倾巢来犯,兵锋极锐!宣府镇兵寡饷匮,军心浮动,几酿大祸!幸赖督粮太监魏忠贤临危决断,查抄通虏奸商王登库宅,得赃银六十万两,尽数充饷,堆于城头!士卒见银山,哗变立止,士气大振!” 他顿了顿,笔锋更急: “虏酋遣妖僧绰尔济入城议和,实为讹诈!索银三十万,粮十万石,更逼朝廷自斩大将!魏公公识破奸计,当机立断,亲手斩此獠于西门楼,悬首示众!此举虽激怒虏酋,然亦将宣府全城军民之心,牢牢系于守城死战之上!” “稍后,虎墩兔汗因怒兴兵,大举攻城。魏公公坐镇城头,指挥若定。我军凭城固守,以佛郎机炮、鸟铳齐射,大破虏骑!阵斩真鞑一百五十六级,伤者无算!虏兵胆寒,攻势顿挫!” 朱之冯深吸一口气,写下结论: “今有魏公公坐镇,宣府镇城万无一失!然虏酋拥数万骑,或将合围镇城,断我粮道。臣与总兵侯世禄,恐难调度城外诸军。伏乞陛下速遣大将,总督宣府镇城内外军务,以解重围!臣……万死!万死!” “来人!”他嘶声喊道。 心腹家将闪身而入:“抚台!” 朱之冯颤抖着将奏疏折好,放入紫檀木匣。匣内衬明黄绸,外刻“宣府军机”四字。他亲手用火漆封口,按下巡抚官印。 “你连夜出城,”朱之冯将匣塞进家将怀,“务必亲手交居庸关参将!要他派最快的塘马,六百里加急直送通政司!” 同一时间,宣府镇城,监军太监值房。 魏忠贤一脸疲惫,捧司礼监掌印大印,目光扫过桌前躬身立着的涂文辅。 “文辅,”魏忠贤声沙哑,“替咱家写个密奏……给万岁爷的。” “奴婢谨遵督公吩咐!”涂文辅忙铺开宣纸,提起毛笔。 魏忠贤闭目沉吟片刻,哑声道:“臣魏忠贤,诚惶诚恐,顿首百拜,泣血谨奏万岁爷!老奴死罪!死罪啊!” 涂文辅笔走龙蛇。 魏忠贤咬着牙齿,言语中带着恨意:“臣奉旨抚军宣府,撞破泼天阴谋!京中勋贵,有人与宣府将门暗中勾连,煽动军卒闹饷哗变!其心叵测!” 他手指猛地叩击桌面:“更可疑者,虏酋虎墩兔汗兵临城下,时机之巧,令人胆寒!臣疑此辈勋贵、将门,或已暗通虏寇,引狼入室,欲陷宣府于死地,乱我大明江山!” 涂文辅手腕微颤,这指控太狠了! “然万岁爷洪福齐天!”魏忠贤声音陡然拔高,“臣侥幸,抄没通虏奸商王登库家产,得银六十万两,尽数充饷,稳住军心!更乘虏酋遣使入城之时,斩其国师绰尔济,挫其锐气”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笃定:“虎墩兔汗此人,冲动易怒,麾下插汉部兵马,看似汹汹,实则战力平平!只要宣府将士忠诚敢战,凭坚城利炮,镇城万无一失!老奴拼死,亦必保宣府不失!” 最后一句,他压低了嗓音,带着深切的忧虑:“老奴唯一忧心者,不在城外虎狼,而在京中……勋贵!万岁爷!京营重地,勋贵盘踞,陛下……万万小心啊!” 魏忠贤待墨迹干透,亲自将奏疏装入一个鎏金铜扣的黑漆木匣。 杜勋跪着捧来司礼监的火漆印模。魏忠贤将熔化的朱漆倾在匣口,掌印重重按下了“司礼监掌印太监关防”。 “选两个机灵小崽子,”魏忠贤将匣交杜勋,“骑最快的马,送居庸关!” 清华园,挹海堂前。 崇祯一身玄色箭袖戎装,外罩半旧棉甲,正亲手紧马肚带。尤世威、孙祖寿、曹文诏、周遇吉、黄得功等将顶甲肃立。御前亲军列阵肃杀。 崇祯拍马颈,正要上马,忽然. “万岁爷!万岁爷留步!” 杂乱呼喊由远及近!官道尽头,几顶青呢轿和十几快马飞驰而来。轿未停稳,内阁首辅黄立极、次辅施凤来、群辅张瑞图、李国普、孙承宗便踉跄下轿,扑跪在地! 紧随其后是兵部侍郎李邦华、礼部侍郎钱谦益,及成国公朱纯臣为首勋贵,有定国公徐希皋、襄城伯李守锜、抚宁侯朱国弼等,个个气喘。 “万岁爷!御驾亲征,万万不可啊!”黄立极胖脸上汗雪交加,声带哭腔,“千金之子,坐不垂堂!陛下万金之躯,岂可轻蹈险地?!” 施凤来连连叩首:“宣府烽火虽急,然有魏公公坐镇,侯总戎统兵,必能化险为夷!陛下若亲征,万一有失,社稷何托?天下何安?!” 张瑞图、李国普也伏地泣劝:“请陛下以江山为重!以天下苍生为重!” 李邦华上前肃然行礼:“陛下!兵者凶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今宣府虽有警,然未至倾覆!陛下坐镇中枢,运筹帷幄,方为上策!” 钱谦益慷慨激昂:“陛下!昔英庙北狩之祸,殷鉴不远!土木堡前车之覆,岂可重蹈?!” 崇祯勒住马缰,目光平静扫过这群涕泪阁老尚书,最后落勋贵队列前——成国公朱纯臣身。 朱纯臣胖脸堆着“忠勇”,猛地出列扑跪,声洪亮震耳:“万岁爷!臣朱纯臣,世受国恩,值此危难,岂能坐视?臣愿亲率京营精锐,并昌平镇兵马,押送军饷粮草,驰援宣府!定当抚平军心,击退鞑虏!若不能退敌,臣提头来见!” 他重重叩首,额撞在冻土上发出闷响:“请陛下坐镇京师,静候佳音!臣等……定不负圣望!” 定国公徐希皋、襄城伯李守锜等也纷纷跪倒,齐声献忠:“臣等愿随成国公,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崇祯勒马缰,目光平静扫过脚下这群涕泪或激昂臣子,正要开口,急促马蹄声由远及近。 “万岁爷!急报!宣府六百里加急!”徐应元很快拿两封奏疏气喘奔到崇祯跟前。 崇祯翻身下马,伸手接两封奏疏,扫一眼——一封是宣府巡抚朱之冯的,另一封……则是魏忠贤的! 崇祯看似随意将魏忠贤奏疏拢入袖中,只将朱之冯奏疏递徐应元:“念。” 徐应元一愣,随即反应,忙展奏疏,深吸气,诵读: “臣宣府巡抚朱之冯,泣血顿首!十万火急!虎墩兔汗倾巢来犯,兵锋极锐.” 徐应元的声音在寂静的清华园前回荡,清晰念出魏忠贤如何抄家筹饷、斩杀使臣、凝聚军心、大破虏兵、斩首一百五十六级真鞑的经过,以及宣府镇城眼下虽被围但万无一失的判断,最后恳请朝廷速派大将总督城外军务。 听着听着,崇祯心中感慨万千:这魏忠贤,被逼急了也知道去抢银子……手段够狠,效果够好!反观自己当年,就知道“坐着要饭”,比他差远了!看来宣府镇城,确实稳了。 待徐应元念完,崇祯脸上露出一丝赞许,声音不大,却足以让在场所有人听清: “魏伴伴……又忠又贤啊!虽贪了些,但能幡然悔悟,临危不乱,力挽狂澜!真乃先帝留给朕的股肱之臣!” 此言一出,跪在地上的朱纯臣胖脸瞬间一僵,后背瞬间渗出冷汗!魏忠贤……又忠又贤?幡然悔悟?他坑魏忠贤那些事,魏忠贤能不知道?一旦魏忠贤凯旋而归……他朱纯臣要是没立下大功,岂不是…… 一股寒意直冲脑门!朱纯臣猛地抬头,声音比刚才更加洪亮急切和.忠诚: “万岁爷!魏公公忠勇可嘉!然宣府被围,城外军务无人统筹,恐生变故!臣朱纯臣,世受国恩,愿立军令状!亲率京营精锐驰援!定解宣府之围,与魏公公内外夹击,全歼虏寇!若不能建功,臣提头来见!请陛下恩准!” 他重重叩首,额头在冻土上撞得砰砰响,显得“忠勇”无比。 崇祯看着朱纯臣这副急于“献忠”的模样,心中就是一阵冷笑:你的忠,不留着献给李自成了? 他目光扫过堂下诸将:“成国公忠心可嘉。然,杀鞑子,非纸上谈兵。刀锋见血,没历练过可不行。” 他顿了顿,目光如电扫堂下:“诸卿当中,谁有阵前斩杀真鞑子经验?” 朱纯臣脸上“忠勇”瞬间僵住,嘴角微抽。阵斩鞑子?开什么玩笑! “臣有!” “臣亦有!” “臣斩过!” 三声几乎同时响。尤世威、孙祖寿、徐启年三人踏前一步,昂首挺胸。 尤世威抱拳,声沉稳如铁:“臣任山海中部副总兵时,于宁远城外大黑山堡,率部与建奴镶白旗血战三日,阵斩建奴牛录额真一名,白甲兵首级三颗!辽镇有档可查!” 孙祖寿声若洪钟:“臣有幸跟随陛下于蓟镇三屯营外大败朵颜部骑兵六千,后又统军出长城,收宽河、滦河之地,亦有斩获!” 徐启年声带锐气:“臣为陛下斩了朵颜部首领束不的脑袋!” 崇祯目光在三人脸上扫过,最后落尤世威身:“好!尤世威听令!” “臣在!”尤世威单膝跪地。 “命你为提督宣府、昌平军务总兵官!即刻率领清华园五千昌平镇步卒,并尔本部家丁,星夜驰援保安州!宣府镇城之外,所有营兵、卫所军、乡勇,皆归尔提调!” “臣领旨!定不负圣望!”尤世威声斩钉截铁。 “孙祖寿听令!” “臣在!” “尔速返蓟镇,整备兵马,加强防务,随时待命出关,策应宣府!粮秣军械,朕让兵部、户部优先拨付!” “臣遵旨!” “徐启年!” “末将在!” “整备御前亲军,随时听候调遣,准备赴援!” “末将得令!” 崇祯一口气发完将令,目光最后落脸色已有些发白的朱纯臣身上:“至于成国公……” 朱纯臣心头狂跳,强挤笑容:“臣在!愿为陛下分忧!” “是吗?”崇祯声平静无波,“徐应元!” “奴婢在!”徐应元忙趋近。 “在挹海堂左近,收拾几间干净暖阁。黄先生、施先生、张先生、李先生、孙先生,还有成国公、定国公、襄城伯诸位勋臣,这些日子就住在清华园。朕要与诸位爱卿,同吃同住,坐镇中枢,运筹帷幄,共度时艰!”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黄立极、施凤来等阁老闻言随即露感激涕零色——陛下这是要倚重老臣,共商国是啊! 朱纯臣却是如遭雷击!暖阁?同吃同住?这分明是软禁!把他这提督京营戎政,死死摁在皇帝眼皮子底下!完了……兵权没了!魏忠贤要是活着回来……他浑身汗如浆涌,胖脸瞬间失去血色,后槽牙咬得咯吱响,几乎站立不稳。 崇祯仿佛没看见,继续道:“徐应元,再传朕口谕:着英国公世子张之极,暂代总督京营戎政,一应事务,即刻交接!” “奴婢遵旨!”徐应元躬身领命。 朱纯臣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知道,自己“献忠失败”,要,要完啊. (本章完) 第56章 建奴出兵,虎墩兔攻城(求收藏,求追 千里之外,大宁卫城。 寒风卷着雪沫,抽打着残破的城垣。这座昔日朵颜卫的老巢,如今成了喀喇沁部洪台吉布颜阿海临时的牙帐所在。城内,蒙古包与残存的汉式屋宇混杂,空气中弥漫着牛羊膻味和松脂燃烧的气味。 牙帐内,炭火熊熊。喀喇沁部洪台吉布颜阿海,一个脸庞黝黑、颧骨高耸的蒙古汉子,正与一位身着蓝色棉甲、头戴貂皮暖帽的女真贵胄对坐饮酒。此人正是后金二贝勒,镶蓝旗旗主——阿敏! 帐帘猛地被掀开,一股寒气裹着雪花扑入。一名喀喇沁斥候头目带着几个浑身是雪的探马,扑跪在地,气喘吁吁:“禀洪台吉!禀贝勒爷!插汉部虎墩兔汗……亲率数万骑,入寇宣府镇了!宣府镇内……哗变闹饷,兵无战心!魏阉亲至弹压,还……还斩了虎墩兔汗派去的国师绰尔济喇嘛!悬首城楼!” “什么?!”布颜阿海手中的银碗“哐当”一声掉在毡毯上,马奶酒洒了一地。他霍然起身,眼中精光一闪:“消息可确实?!” “千真万确!我们的探马亲眼看见宣府三道黑烟冲天!插汉部的金帐大纛就在镇川堡外!宣府镇城下,乱兵如潮,喊杀震天!据传,绰尔济喇嘛的首级……就挂在宣府西门楼上!” “哈哈哈!好!好!好一个魏阉!好一个虎墩兔!”阿敏猛地一拍面前矮几,震得杯盘乱跳,放声大笑。他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芒:“机不可失!时不再来!”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火光下拉得老长,大手一挥,厉声喝道:“图尔格!多隆!” “奴才在!”两名身披重甲、彪悍的后金巴图鲁应声掀帘而入,单膝跪地。 “传令!镶蓝旗披甲人、跟役,即刻整装!带足十日干粮!十二个时辰后,城外集结!” “喳!” 阿敏转头,目光灼灼地盯着布颜阿海:“洪台吉!你的喀喇沁勇士呢?还在帐篷里取暖吗?!” 布颜阿海被阿敏的气势所慑,心头也是一片火热。宣府大乱,明军自顾不暇,此时不趁火打劫,更待何时?他猛地抽出腰间弯刀,一刀劈断面前矮几一角,厉声吼道:“传令!召集各部勇士!目标——宽河堡!把汉人欠我们的粮食、布匹、铁器,给老子十倍抢回来!” “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瞬间撕裂了大宁城上空的宁静。紧接着,是更多、更杂乱的号角声从四面八方响起,汇聚成一片令人心悸的声响。 雪原上,无数蒙古包的门帘被掀开。头戴皮帽、身穿臃肿皮袍的喀喇沁骑兵,骂骂咧咧地冲出,一边往嘴里塞着冻硬的肉干,一边手忙脚乱地给战马套上鞍鞯。马蹄践踏着积雪,发出沉闷的轰鸣。 城西空地上,镶蓝旗的集结则展现出截然不同的肃杀。两千余名身披蓝色棉甲的后金兵,如同沉默的礁石,在风雪中迅速列队。他们动作迅捷,默不作声,只有甲叶摩擦的冰冷声响和战马偶尔的响鼻。一面面蓝底镶红边的龙纹旗在寒风中猎猎招展,旗下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甲喇额真,正用女真语低声呵斥着部下,正是阿敏麾下图尔格。 阿敏贝勒翻身上马,冰冷的铁盔下,一双眼睛扫过眼前这支混杂却杀气腾腾的军队——万余喀喇沁骑兵如躁动的狼群,两千镶蓝旗精锐似沉默的猛虎。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刀,刀锋直指东南方向,用生硬的蒙古语和女真语混合喊道: “勇士们!宽河堡!粮食!布匹!女人!都在那里!随本贝勒.杀!” “杀!” “噢嗬!” 万马嘶鸣,蹄声如雷!黑色的洪流与蓝色的铁流汇聚成一股力量,冲破风雪,朝着大明蓟镇长城外新建立的木堡宽河堡,直扑而去!雪地上,只留下无数凌乱而深重的蹄印,迅速被新的风雪覆盖。 腊月二十五,宣府镇城西。 寒风卷着雪粒子,抽在城头冻硬的青砖上,发出沙沙的响声。魏忠贤裹着厚重的貂绒大氅,手掌搭在眉骨上,眯着眼望向城外。他身后,那面“钦命监督宣大粮道司礼监掌印魏”的大旗,在朔风中作响。 远处雪原上,一片黑压压的人潮,如同缓慢蠕动的蚁群,正朝着城墙方向涌来。哭喊声、哀嚎声、皮鞭的抽打声、蒙古骑兵的呵斥声,混杂着寒风,隐隐约约传上城头。 “这……这是怎么回事?”魏忠贤皱紧眉头,尖嗓带着一丝困惑,“鞑子驱赶着……百姓攻城?” 站在他身旁的宣府总兵侯世禄脸色铁青,声音干涩:“回禀上公,正是……虎墩兔汗这鞑子,扫荡了镇城周遭几十个屯庄,掳掠了上万百姓!多是……多是宣府镇军卒的家眷老弱!” 监军太监刘应坤那只独眼透过墙垛缝隙,死死盯着越来越近的人群,补充道:“祖爷明鉴!鞑子这是要驱使咱们的百姓负土攻城!逼着这些老弱妇孺,用血肉之躯,给他们的骑兵铺路!更歹毒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人群里,必定混着鞑子的死士!只待城门一开,他们便趁乱夺门!一旦城破,后果不堪设想!” 魏忠贤听得脸色发青。他看见人群近了,更近了。那些蹒跚的身影,多是白发苍苍的老者,衣衫褴褛的妇人,甚至还有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冻得小脸发紫的孩童!他们每人怀里都抱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布包袱,步履踉跄,哭声震天。 魏忠贤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他猛地扭头,死死盯住侯世禄和刘应坤:“那……那该如何是好?!” 刘应坤声音嘶哑:“祖爷!慈不掌兵!当此生死存亡之际,唯有……唯有以火铳拒之!绝不能让这些人靠近壕沟!更不能让他们把土包扔在城墙下面!” 侯世禄嘴唇哆嗦了一下,想说什么,终究还是闭上了嘴,只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城下那些哭喊的面孔,或许就有他麾下士卒的父母妻儿! 魏忠贤脸颊抽搐起来。他死死盯着城下那片越来越近、哭声震天的人潮…… “孙祖寿!祖大寿!”魏忠贤猛地一拳砸在垛口上,尖利的嗓音因愤怒而变了调,“我本以为蓟镇杀伐过重!现在看来杀少了!杀得太少了!” 他猛地转身,手指颤抖地指着侯世禄和刘应坤:“快!快调兵!给咱家守住城门!绝不能让这些百姓靠近!更不能让鞑子死士混进来!” “上公!”侯世禄急道,“城内的军心……恐有变啊!那些都是……” “变?!”魏忠贤眼珠子都红了,声音尖利,“现在顾不得了!顾不得了!城破了,大家一起玩完!刘应坤!侯世禄!” “奴婢在!” “末将在!” “点齐所有净军!所有家丁!给咱家分派到各门!尤其是西门!死死守住城门洞!没有咱家的手令,谁也不许开门!谁敢靠近城门,格杀勿论!” “遵命!”刘应坤和侯世禄齐声应诺,转身飞奔下城。 宣府镇城西门外。 寒风如刀,刮在人脸上生疼。上万被驱赶的百姓,在蒙古骑兵的皮鞭和弯刀的威逼下,哭嚎着,一步步挪向那道宽大的、早已冻得结实的护城河冰面。他们怀里的土包沉重异常,压弯了腰,冻裂的手指死死抠着包袱皮。 “娘!我走不动了!”一个七八岁的男孩摔倒在冰面上,怀里的土包滚落,冻土撒了一地。他身后的妇人慌忙去扶,却被旁边一个蒙古骑兵一鞭子抽在背上,皮袄裂开,血痕立现。 “快走!把土扔到城墙根下去!”蒙古骑兵用生硬的汉话吼道,又是一鞭。 妇人惨叫一声,扑倒在孩子身上,用自己的身体护住他,母子俩在冰面上蜷缩成一团,哭声凄厉。 更远处,蒙古大将多尔济衮楚克骑在马上,冷冷地看着这一切。他身后,是上万名披甲执锐、蓄势待发的察哈尔骑兵,如同一片沉默的乌云,压在西边的雪原上。再往后,一座临时搭建的高台上,虎墩兔汗林丹巴图尔正举着一支精致的西洋千里镜,观察着城头的动静。他身旁的叔父粆图台吉,抚着胡须,脸上露出笑容。 “大汗,”粆图台吉笑道,“明人最重孝道亲情。看着自己的父母妻儿在城下哀嚎,被我们的勇士鞭打,他们的心……怕是早就乱了!这城门,迟早要开!” 林丹汗放下千里镜,得意地哼了一声:“魏阉?一个太监,懂什么打仗?等城门一开,多尔济衮楚克的铁骑冲进去,宣府就是咱们的了!城里的银子、粮食、女人……哈哈!” (本章完) 第57章 这鞑子,还是杀的太少了!(求收藏, 宣府镇城西城楼。 魏忠贤看着城下那对在冰面上抱头痛哭的母子,看着那蒙古骑兵扬起的皮鞭,只觉得一股火直冲脑门!他气得浑身发抖,貂绒大氅被寒风吹得乱飘。 “督公!百姓已经到壕沟边上了!”一个净军小太监带着哭腔尖声报告。 魏忠贤猛地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再睁眼时,那双老眼里没了犹豫,只剩下冰冷的杀意和狠劲! “净军鸟铳手!”他猛地拔高嗓门,尖利的声音响彻整个西门城头,“都给咱家听好了!” 城根羊马墙后,几百名净军鸟铳手齐刷刷抬头,望向城楼。 魏忠贤大手指着城下哭嚎的人群,声音冷得吓人:“瞧见没?城下那些人,是咱宣府镇军卒的爹娘!是咱宣府镇军卒的婆娘娃儿!是咱宣府镇军卒的亲骨肉!” 他顿了顿,声音再次拔高:“可他们现在,被鞑子的弯刀逼着!被鞑子的皮鞭抽着!要来填咱的壕沟!要来破咱的城!要来要咱的命!更要紧的是——鞑子的死兵,就混在他们中间!只等城门一开,就要杀进来,屠城!” 城头一片死寂,只有寒风呼呼地刮。所有守军,不管是净军还是宣府兵,都死死盯着魏忠贤。 “咱家知道!你们下不去手!那是你们的亲人!”魏忠贤的声音带着无奈和恨意,“可你们给咱家听好了!城门一开,城一破!你们!你们的爹娘!你们的婆娘娃儿!还是一个都活不了!都得被鞑子的弯刀砍了脑袋!被鞑子的马蹄踩成肉泥!” “净军鸟铳手!”魏忠贤把嗓门提到了最高,“给咱家瞄准了!瞄准那些拿鞭子的鞑子!瞄准那些在人群里鬼鬼祟祟、不像好人的鞑子死兵!给咱家打!” 他这话,其实是在安抚军心,他手下的净军鸟铳兵要有那么准,建奴早就被杀光了! “嗵!嗵!嗵!” 城墙垛口后猛地喷出几百道火光!白烟腾起,铅弹雨点般扫向城下! “噗嗤!” “啊!” 还真有一个正扬鞭抽打妇人的蒙古骑兵,胸口猛地炸开一团血花,惨叫一声栽下马去! 人群中,几个眼神凶狠、动作麻利的汉子,刚想趁乱往前冲,瞬间被密集的铅弹打中,扑倒在冰冷的雪地上! 混乱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百姓们尖叫着,哭喊着,本能地想四散奔逃,却被后面蒙古骑兵的弯刀和更密的箭雨逼了回来! “放箭!压住他们!”多尔济衮楚克在后面厉声嘶吼。蒙古骑兵的箭雨泼向城头,压制守军火力,同时逼着百姓继续前进。 “神机箭!放!”侯世禄在城头挥刀怒吼。 “嗡!” 一蓬蓬火箭拖着火尾巴扑下去,扎进蒙古骑兵队里,引起一阵骚乱。 但百姓们已经被逼到了护城河边。在蒙古骑兵的死亡威胁下,他们哭嚎着,把怀里的土包,使劲扔向冻得结实的冰面,想堆起一个斜坡。 “祖爷!他们在填城墙了!”刘应坤急道。 魏忠贤死死盯着城下,看着那些冻土包一个个砸在城墙根下,看着蒙古人的箭射向那些丢完土包后想沿着城墙逃走的百姓……他猛地一挥手: “滚木!礌石!给咱家砸!砸那些扔土包的!砸那些靠近壕沟边的!” 沉重的滚木礌石从城头呼啸着砸下去! “轰!” “啊!” 一个正使劲扔出土包的老汉,被滚木砸中,连人带包滚落冰面,血染红了身下的冻土。 几个靠近壕沟边的妇人,被礌石砸中,惨叫着倒下。 冰面上,一片狼藉。土包散落,混着血迹和尸体。哭声、惨叫声、咒骂声、蒙古骑兵的呵斥声,搅成一团。 城头寒风像刀子,卷着雪粒子抽打在垛口青砖上。 沉重的滚木礌石再次从城头狠狠砸下! “轰!” 一声闷响,混着骨头碎裂的声音,猛地刺穿寒风! “啊爹!” 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猛地从西门城楼东侧的垛口后炸开!年轻的宣府镇兵李二,此刻眼珠子瞪得血红,几乎要爆出来! 他亲眼看见,一块磨盘大的礌石,从天而降,狠狠砸中了他那个佝偻在冰面上、正使劲抛土包的老父亲! 老人连哼都没哼一声,整个身子瞬间被砸得稀烂……老爷子死得太惨,太冤! 紧接着,他那哭喊着扑向那滩血肉的娘亲,就被一支蒙古骑兵射来的重箭“噗嗤”一声穿胸而过!箭头透背而出,带着血,把她死死钉在了冰冷的河面上! “爹!娘!”看到这惨状,李二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什么理智都没了!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身体猛地从垛口后窜起,不管不顾地就要翻过城垛往下跳! “找死吗!”一只枯瘦却异常有力的手,猛地从后面死死揪住了他的后脖领子!把他狠狠拽了回来,重重摔在冰冷坚硬的城砖上! 李二被摔得眼冒金星。他挣扎着抬起头,对上一只闪着凶光的独眼——正是监军太监刘应坤! “狗崽子!想死?”刘应坤的声音嘶哑低沉,“跳下去喂鞑子?你爹娘白养你了?!想报仇?就把这条命给老子留着!有的是机会让你砍鞑子的脑袋!” 李二被摔得七荤八素,又被刘应坤那独眼里的凶光镇住,一时说不出话。巨大的悲痛淹没了他,他只能趴在冰冷的城砖上,拳头狠狠捶打着地面,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 蒙古人终于像潮水一样退去了。城头上,死寂只持续了一小会儿,随即被一片哭嚎和愤怒的咆哮取代!许多宣府兵卒都认出了城下惨死的亲人——是白发苍苍的父母,是相依为命的妻子,是嗷嗷待哺的孩子……军心,像绷紧的弓弦,在崩溃和爆发的边缘晃荡! 魏忠贤立在城楼中央,貂绒大氅的下摆在寒风里飘。他脸上没一点表情,望着城下那片尸横遍野的战场,耳朵里灌满了城头上守军的哭嚎和怒吼。 他或许不懂打仗的韬略,但他懂人心——此刻的军心,就像快喷发的火山,要么在绝望中垮掉,要么在仇恨中烧成大火! 他猛地转身,然后狠狠指向城下那片被血染红的雪地,尖利得能刺破寒风的嗓门,响彻整个西门城楼: “哭?!嚎?!顶个屁用!你们的眼泪,能淹死城下的鞑子吗?!你们的爹娘妻儿,是死在谁的手里?!是鞑子!是虎墩兔汗那个狗杂种!是那些拿鞭子抽、举弓箭射、挥弯刀砍的蒙古畜生!”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煽动性:“想不想报仇?!想不想替你们的爹娘妻儿讨还血债?!想不想让他们在九泉之下,能合上眼?!” 城头上的哭嚎声,渐渐低了下去,直到死寂。无数双布满血丝、燃烧着仇恨的眼睛,死死钉在了魏忠贤身上! “咱家!给你们这个机会!”魏忠贤大手猛地一挥,“挑死士!三千……不!五千!五千敢豁出命去的汉子!今夜,给咱家杀出城去!夜袭虎墩兔汗那狗鞑子的大营!杀他个天翻地覆!杀他个血流成河!” 他猛地停住,目光像刀子一样扫过城头攒动的人头,然后一字一句,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坎上: “每人!现银三十两!白花花的银子!咱家现在就让人抬上来,堆在这城楼之上!只要报了名,画了押,银子立刻发到手里!” “杀一个真鞑子!脑袋拿回来,再加十两!赏田百亩!军籍抬进御前亲军!” “如果有谁砍了虎墩兔汗的脑袋!赏银万两!咱家亲自作保,保他一个总兵前程!” “敢不敢?!有没有这个种?!给咱家站出.来!” 死寂! 令人喘不过气的死寂笼罩城头,只有寒风呼呼地刮。 短暂的死寂之后,像火山爆发! “敢!” “俺有种!” “算老子一个!” “剁了那狗鞑子!给爹娘报仇!” 李二猛地从冰冷的地上弹起来,胡乱抹了一把脸上的血泪,冲到魏忠贤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倒!额头狠狠磕在冰冷的城砖上,发出闷响,血瞬间冒了出来!他抬起头,双眼赤红:“上公!小的李二!愿当死士!小的不要银子!小的只要亲手砍下那鞑子头领的脑袋!祭我爹娘!” “好!”魏忠贤的老脸上露出一点笑意,手掌重重拍在李二肩上,“是条汉子!银子拿着!这是你卖命的钱!更是你爹娘的血仇钱!今夜,给咱家杀!杀出个尸山血海!”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刀,刺向刘应坤和侯世禄: “刘应坤!侯世禄!” “奴婢在!” “末将在!” “立刻清点!五千死士!一人三十两现银!立刻发!发完了,让他们吃饱喝足!今夜三更,出城!夜袭!目标虎墩兔汗的金帐!杀!给咱家多杀一点!” “遵命!”刘应坤那只独眼闪着兴奋的光,侯世禄也重重抱拳,眼中燃起战意。 (本章完) 第58章 月黑风高,杀鞑子!(求收藏,求追读 三更天,雪停了。 一轮冷月挂在墨色的天上,照着白茫茫的雪地。 宣府镇城的西门悄悄开了条缝,沉重的包铁木门只发出一点轻微的声响。 侯世禄一身黑棉甲,外面罩着深色斗篷,只露出一双眼睛。他勒紧马缰,座下战马不安地刨着蹄子,喷出白气。身后,一千侯家铁骑,人马衔枚,马蹄裹着厚布。 再往后,是五千名宣府死士。厚厚的棉甲下,一张张脸上刻着泪痕和血污,只有一双双眼睛,冒着饿狼似的凶光。每人腰间都揣着那三十两卖命钱,每人心中都悬着城外亲人的生死! 队伍最前头,李二紧紧攥着丈二长枪,指节都发白了。他身边,是和他一样背负血仇的宣府镇兵。 长枪队后面,是刘应坤亲自带着的一千净军鸟铳兵。人人背着好鸟铳。 “出城!”侯世禄压低嗓子,马鞭一挥。 队伍像条无声的黑河,滑出城门洞,汇进城墙根的阴影里。月光把雪地照得发亮,城墙巨大的影子正好给他们当掩护。 远处,察哈尔部大营的灯火星星点点,喧闹声、酒令声和女人的尖叫随风飘过来。 队伍走了约莫三里地,前面雪丘后头,突然响起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十几个蒙古哨骑的身影猛地出现在丘顶上。 “被发现了!”侯世禄心头一紧,眼中杀机迸现,“一个都不能放跑!侯家儿郎,跟我杀!” 话音没落,他猛夹马腹,战马箭一样冲了出去!身后千骑轰然响应,像一股黑旋风,直扑丘顶! “敌袭!”蒙古哨骑惊觉,嘶声报警,手忙脚乱地摘弓。 可距离太近了!侯家铁骑挟着风雷之势,眨眼就撞进了敌阵! “杀!”侯世禄长刀劈下,一个蒙古骑兵连人带马被劈翻!滚烫的血喷溅出来! 惨嚎刺耳!侯家铁骑是精锐家丁,甲胄精良,悍勇无比!长枪猛刺,马刀劈砍,借着冲锋的势头,狠狠扎进敌阵! 这些蒙古人猝不及防,瞬间人仰马翻!好些人弯刀还没出鞘,就被捅穿挑落! 侯家铁骑如虎入羊群!铁蹄过处,蒙古哨骑纷纷坠马!就几个呼吸的工夫,十几个人已经毙命当场!只有两三个反应快的,亡命打马,朝着大营方向没命地逃! “追!截住他们!”侯世禄怒吼,带人急追。可漏网之鱼已经钻进夜色,凄厉的警报声撕破了长空:“敌袭!明狗夜袭!” “呜——呜——呜——” 凄厉的牛角号声瞬间打破了察哈尔大营的宁静!更多号角从营地各处响起!整个大营像炸了窝的蚂蚁,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金帐里,正搂着抢来的汉女喝酒作乐、半醉的虎墩兔汗猛地推开怀里人,醉眼惺忪地咆哮。 “大汗!明狗!明狗夜袭!”一个亲兵连滚带爬冲进来,声音发颤,“大队人马……快到营外了!” “什么?!”虎墩兔汗的酒吓醒了大半,猛地抽出腰刀,“快!吹号!集结!迎敌!” 营地彻底乱了套!无数蒙古兵从毡帐里钻出来,有的光着膀子,有的提着裤子,手忙脚乱地找兵器。战马惊得乱窜,将领们呼喝着想收拢部下。 侯世禄的铁骑已经旋风般卷到营外!月光下,营地外围那由大车、拒马组成的车阵看得清清楚楚!车阵后面,影影绰绰的蒙古兵正慌乱地张弓搭箭! “放箭!”侯世禄勒住马,厉声下令。身后铁骑迅速分成两翼,张弓如满月! 一蓬箭雨带着尖啸泼向车阵后面!惨叫声立刻响起,刚集结的蒙古兵被射倒一片! “稳住!放箭!放箭!”蒙古将领在车阵后头嘶吼。 “嗖嗖嗖!” 蒙古人的箭雨也还射过来!虽然有甲胄,还是有几个侯家骑士中箭落马! “死士!长枪队!上!”侯世禄挥刀怒吼,“给老子撕开这龟壳!” “杀!” 李二发出一声咆哮,第一个冲出去!身后,五百名被血仇点燃的死士,端着长枪,排成横阵,像洪水一样朝着车阵猛扑!刘应坤带着一千净军鸟铳兵紧跟在后,迅速展开射击线列! “砰砰砰!” 白烟腾起!铅子扫向车阵后的弓箭手!惨嚎声中,几个蒙古兵栽倒,阵后的箭雨为之一滞! “顶住!放箭!挡住!”一个蒙古将领暴跳如雷。又一波箭矢射来,放倒了十几个死士,却挡不住这复仇的洪流! 李二冲在最前面!眼里只有那辆堵在缺口、被麻绳捆死的大车!车后,几个蒙古兵正惊慌地用长矛乱捅! “开!”李二咆哮,猛地抽出短柄斧,抡圆了狠狠劈下! “咔嚓!”粗麻绳应声而断! “开了!缺口开了!”死士狂吼! “撞开它!”李二丢了斧头和长枪,双手死命抵住车辕,肩膀后背猛顶!几个死士扑上来一起用力! “嘎吱……轰隆!”大车被生生推开一道缝! “杀进去!”李二抓起长枪,第一个钻了进去! “杀啊!” “报仇!” 缺口瞬间被汹涌的人潮冲开!几百死士疯狂涌入车阵!长枪猛刺,刀光闪烁!他们不管阵型,不怕死,眼里只有恨火!见人就捅!遇帐就挑!缺口附近的蒙古兵转眼就被冲散了! “侯家铁骑!跟我冲阵!”侯世禄看准时机,猛夹马腹,长刀高举,“破营!杀鞑!” “杀!” 千骑同吼,声震夜空!黑色的洪流卷起雪雾,挟着蹄声,朝着死士撕开的血口猛冲过去! 洪流狠狠撞进缺口!挡路的蒙古兵被撞飞、踏碎!战马嘶鸣、金铁交击、骨头碎裂的声音爆响!侯家铁骑借着冲锋的巨力,在混乱的营地里犁开一条血路! 李二已经浑身是血,杀红了眼!长枪早断了,挥舞着一把抢来的蒙古弯刀,疯狂劈砍!一个蒙古兵举刀格挡,连刀带人被劈翻!又一个从旁边扑来,被反手一刀削掉半个脑袋!爹娘惨死的画面在脑子里烧着,每一刀都带着恨! “爹!娘!儿子报仇了!杀!杀光鞑子!”李二嘶吼,嗓子都哑了,透着疯狂!他带着几十个杀红眼的死士,紧贴着侯家铁骑侧翼,朝着营地深处那顶最显眼的金顶大帐扑去! 虎墩兔汗的大营,彻底成了屠场!火光冲天,惨嚎、喊杀、兵刃碰撞、战马悲鸣,混成一片!明军所向披靡! …… 金帐前。 虎墩兔汗林丹巴图尔早没了之前的得意。他脸色煞白,胡乱套着皮甲,头盔歪了。四周的喊杀声和火光,让他身子发抖,冷汗湿透了衣裳。 “大汗!挡不住了!明狗……明狗太凶了!快走!”大将多尔济衮楚克浑身是血,踉跄着冲到跟前,一把抓住林丹汗的胳膊,嘶声催促。 “走?!往哪走?!”林丹汗又惊又怒,声音都变了调,“本汗的勇士呢?!集结!杀光这些明狗!” “集结不了了大汗!”多尔济衮楚克急得跺脚,“营地全乱了!明狗的火铳厉害!骑兵也凶!还有那些不要命的死士……他们就是冲着您的金帐来的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快上马!” 话音未落,一阵狂暴的喊杀声由远及近!只见一队明军骑兵,像黑色旋风,冲破混乱,刀锋直指金帐!为首一将,正是侯世禄!他手里长刀滴血,目光如电,死死盯住了金帐前那个惊慌的身影! “保护大汗!”林丹汗的叔父粆图台吉嘶声吼道,带着最后几十个亲卫,用身体挡在金帐前。 “虎墩兔汗!纳命来!”侯世禄的怒吼像炸雷! 死亡的寒意瞬间抓住了林丹汗的心!他猛地推开多尔济衮楚克,手脚并用地扑向战马,狼狈地往上爬!几个亲兵手忙脚乱地托着,才把他弄上马背。 “苏鲁锭!苏鲁锭大纛!”林丹汗在马上嘶喊,那是他统治的象征! 一个亲兵慌忙卷起大纛,扛在肩上,翻身上马。 “走!快走!”多尔济衮楚克带着剩下的亲卫,簇拥着狼狈的林丹汗,打马朝着西北方向——大哈屯钟木娜的营地,没命地奔逃! (本章完) 第59章 魏忠贤一个被当太监耽误的名将?(求 第59章 魏忠贤——一个被当太监耽误的名将?(求收藏,求追读) 腊月二十八。 清华园,挹海堂。 炭火烧得挺旺,崇祯穿着素色常服,坐在主位。他面前的御案上,摊着一份沾着雪泥、边角磨损的急报。 堂下,内阁辅臣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孙承宗,还有成国公朱纯臣、定国公徐希皋、襄城伯李守锜等一帮勋贵,屏着气,垂手站着。 “徐应元。”崇祯声音不高。 “奴婢在。”侍立一旁的徐应元赶紧上前。 “念。” “是。”徐应元吸了口气,拿起那份急报,清了清嗓子: “臣魏忠贤、朱之冯、侯世禄,顿首百拜,谨奏陛下:腊月二十六日夜,臣等趁雪大敌人松懈,亲率敢死队,加上宣府镇精锐,出城夜袭插汉部虎墩兔汗大营!托陛下洪福,将士拼命,一举破敌.” 徐应元的声音在堂里响着,每个字都像锤子砸在众人心上。 “这一仗,砍了真鞑子脑袋八百多个,用生石灰封好了!缴获虎墩兔汗的金顶大帐一顶,金箭令信几样!缴获无主战马八百多匹!烧掉敌营帐一千五百多顶!虎墩兔汗吓得跑到别的营去了,他围城的大军往北退了二十里!不过……” 他顿了顿,声音沉了点:“不过那鞑子头儿好像不死心,他手下虽然退了,还在长城里边赖着,没跑远。臣等已经严加戒备,绝不敢辜负圣恩!请陛下明鉴!” 念完,徐应元躬着身把奏疏放回御案,退回去。 堂里死静。 八百多真鞑子脑袋!金顶大帐!金箭令信!烧了一千五百顶营帐!逼退敌人二十里! 这……这简直是天大的功劳!是那个……那个权阉魏忠贤干的? 黄立极、施凤来几个阁老互相看看,脸上全是“这不可能”。孙承宗花白的眉毛拧着,眼神闪烁,飞快地盘算着。勋贵那边,定国公徐希皋、襄城伯李守锜等人也傻了眼,只有成国公朱纯臣,那张胖脸“唰”地没了血色,变得惨白,额角青筋直跳。 “哈哈!哈哈哈!” 崇祯突然大笑起来,打破了寂静。他站起身,背着手在御案后走了两步。 “好!好一个魏忠贤!好一个朱之冯!好一个侯世禄!”他停下脚步,目光扫过众人,“真没想到啊!朕的司礼监掌印太监,督粮道的魏公公,也能披甲上阵,在阵前杀敌立功!” 他心里突然冒出个有点荒唐的念头:这家伙……该不会是个被当太监耽误了的将才吧? 这念头一闪而过,他的目光却像鹰一样,死死盯住了勋贵队列最前面——朱纯臣的脸。 朱纯臣只觉得那目光像冰锥子,扎得他浑身发冷。他拼命想挤出点“惊喜”的笑,结果比哭还难看。 他心里早就翻江倒海了:完了!全完了!魏阉不仅没死在兵变里,没被虎墩兔汗宰了,居然还打了这么大个胜仗!就算那八百脑袋有水分,夺金帐也是假的,可虎墩兔汗退兵二十里总是真的吧?宣府解围了! 魏忠贤打了胜仗,就证明自己是条又忠心又好用的老狗!而他朱纯臣,已经把魏忠贤往死里得罪了!魏忠贤……那可是个睚眦必报的主儿! 崇祯把朱纯臣的怂样全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他踱回御案后坐下,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声音不高,却带着冷硬: “成国公。” 朱纯臣浑身一哆嗦,慌忙出列,“扑通”跪倒:“臣……臣在!” “前些天,魏公公还有份密奏送到朕这儿。”崇祯声音平平淡淡,像在拉家常,“他说,他从通州粮仓提的那五万石麦子,运到宣府开袋一看,竟有一多半是麸皮!就是这些麸皮,差点让宣府镇的兵闹哗变!” 他停了下,目光如电,盯着朱纯臣低着的脑袋:“朱卿,你知不知道,这批麦子……是谁家‘捐’给朝廷的?” “嗡……” 朱纯臣只觉得脑袋里一声响,眼前发黑! 魏忠贤的报复来了! 他之前的如意算盘——煽动兵变,逼走或弄死魏忠贤,再以“救火”姿态收拾残局,私下跟蒙古讲和捞功劳——这下全完了。 魏忠贤不但没垮,还打退了虎墩兔汗,而他朱纯臣,成了提供烂军粮、差点酿成大祸的罪魁祸首! 冷汗瞬间湿透了朱纯臣的内衫,他肥胖的身子控制不住地抖,趴在地上的手死死抠着冰凉的地砖缝。 “陛……陛下……”朱纯臣的声音干哑,带着哭腔,“臣……臣惶恐!这事……这事臣一定严查!查到底!一定给陛下,给宣府将士一个交代!” “交代?”崇祯心想,“朕不是没给你机会啊,成国公。还严查?你现在该做的,是认罪!是交议罪银!是献赎罪田!” 崇祯不再看朱纯臣,目光扫过群臣,声音恢复了平静:“朕,已经让英国公世子张之极、兵部侍郎李邦华、锦衣卫指挥使田尔耕,去查了!相信很快,就有结果。” 朱纯臣只觉得天旋地转,最后一点侥幸也没了。张之极明显“投了”;李邦华是东林干将,铁面无私;田尔耕……那是锦衣卫的活阎王!以前还是魏忠贤的爪牙!他完了……成国公府完了…… 他几乎瘫在地上,额头上的冷汗大颗大颗滴在地砖上。 崇祯敲打完这个勋贵头子,话头一转,又回到了宣府军务上。 “诸位爱卿,”崇祯声音带着点探究,“你们知道,魏公公在宣府,是怎么转危为安,反败为胜的吗?” 堂下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人敢吭声。 崇祯自问自答,语气有点感慨:“他是被逼急了!被宣府镇的哗变和虎墩兔汗的大军逼到了绝路!他干了件……朕都没想到的事!” 他停了下,目光扫过众人惊疑不定的脸:“他带着净军,抄了宣府城里几家通敌晋商的宅子!抄出来几十万两现银!然后,他就把这些银子,堆在城头,当着几万饿兵的面,实打实地发饷!放赏!” 崇祯的声音猛地拔高,带着点赞叹:“那些聚在城下,眼看就要炸营的兵,手里一拿到白花花的银子,眼睛就亮了!身上就有劲了!这银子,比什么大道理都管用!硬生生把一群快饿疯了的溃兵,变成了敢跟鞑子拼命的虎狼!” 他长长吐了口气,靠在椅背上,眼神有点飘,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所有人说: “魏忠贤……果然有一套啊!朕在这方面……都不如他!” 崇祯随即猛地一挥手,“退朝!” “臣等告退!”众人如蒙大赦,赶紧躬身行礼,鱼贯退出挹海堂。朱纯臣几乎是被人架着,跌跌撞撞地离开,背影狼狈不堪。 看着大臣们消失在门外,崇祯脸上的感慨瞬间没了,眼神重新变得锐利。 “徐应元。” “奴婢在!” “派人,”崇祯声音冰冷,“盯着朱纯臣。别偷偷摸摸盯,要明着盯!让他知道,朕在看着他。另外……”他眼中寒光一闪,“也要布置暗哨。等他……忍不住要跑的时候,再跟上去,看他往哪跑?” 对朱纯臣会跑路这事,崇祯很有把握,上一世,他可是“三十年的老反贪”,经验足得很! 崇祯现在不马上抓朱纯臣,是因为……他这次不仅要抓朱纯臣的“贪”,还要抓他的“逆”! 朱纯臣一逃,就是畏罪潜逃,如果往北跑,就能扣上叛逃的罪名,而他不论跑到谁的羽翼下,就能牵连出一大片 “奴婢明白!”徐应元心里一紧,躬身领命。 同一时间,千里之外,滦河上游支流,宽河河谷。 腊月的寒风,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人脸上就是一阵生疼。宽河冻得梆硬,冰面像铁板。 一座新造的木堡,孤零零立在河谷中间,卡在从大宁通往蓟镇长城腹地的大路上。这就是孙祖寿奉旨出塞扫荡后,在宽河边修的前线堡垒——宽河堡。 堡墙全用粗大的松木垒成,差不多两丈高。一面靠着冻住的宽河,借陡峭的河岸当屏障。另外三面,挖了深壕,沟底插满削尖的木桩。堡墙上,隔一段就开着炮孔和铳眼。堡中间,立着座更高的望楼,四周还有几座箭塔。 清晨,天灰蒙蒙的。堡里飘起几缕炊烟,很快被寒风吹散。 千总李居正,一个三十出头、面相精悍的汉子,正带着几个亲兵在堡墙上巡查。他穿着御赐的棉甲,腰里挂着块显眼的鎏金腰牌——那是御前侍卫的牌子! “都精神点!”李居正的声音在风里有点哑,“快过年了,鞑子说不定会来打草谷!各处铳眼、炮位再查一遍!瞭望哨一刻也不能松!” “是!总爷!”手下军士齐声应道。 李居正走到一处对着河谷上游的铳眼旁,眯眼往外看。冻住的河面伸向远方,两岸是白茫茫的雪和黑黢黢的松林,死静。 这安静,让他心里有点不踏实。孙军门还在滦河那边建了堡,两堡能互相照应,但离得远。这宽河堡孤悬塞外,就是个前哨,兵就几百号,要是真有大股鞑子来…… 他正想着,一阵急促、杂乱的马蹄声,猛地撕破了河谷的宁静! 声音是从上游来的! 李居正心里一紧,猛地扑到垛口边,手搭凉棚使劲望。 只见宽河上游的冰面上,几个小黑点正没命地朝木堡方向狂奔! 是夜不收!他昨晚派出去巡哨的夜不收! 看那逃命的架势…… 李居正的心一下子沉到底。 “戒备!全体戒备!有敌情!”他嘶声大吼。 堡墙上瞬间乱了。军士们扑向各自的位置,铳手开始装药,炮手掀开炮衣,紧张地调着火炮角度。 那几个黑点越来越近,已经能看清马上骑士伏低的身子和他们拼命抽打马屁股的动作。他们就是在逃命! 终于,最前面一骑冲到堡门下。堡门早开了一道缝。 “鞑子!鞑子来啦!!”马上的夜不收用尽全力嘶喊,话没说完,他身子猛地一歪,直接从马背上栽了下来,“扑通”一声重重摔在冻硬的地上! 众人这才看清,他背上赫然插着两支还在颤的箭!血已经浸透了后背的棉甲。 “快!抬进来!”李居正一边吼,一边死死盯着夜不收逃来的方向。 河谷上游的尽头,一片黑压压的骑影,像潮水漫过冰封的河面,朝着小小的宽河堡,压了过来! (本章完) 第60章 烽烟又起,国公要跑(提前更新,求收 宽河堡。 千总李居正扶着冰冷的松木堡墙,眼睛死死盯着河谷上游那片移动的骑兵。那是喀喇沁部的骑兵,像一群豺狼,在冰封的河面上来回跑动。马背上那些裹着厚皮袍的蒙古汉子,正张弓搭箭,朝着木堡方向有一搭没一搭地射着。 “噗噗噗……” 羽箭稀稀拉拉地钉在堡墙上,力道软绵绵的,连松木皮都难扎透。偶尔有几支越过墙头,也被堡内持盾的军士轻松挡开。 “总爷,鞑子这箭……挠痒痒呢?”一个年轻军士缩在垛口后,咧嘴笑道。 李居正脸上没半点笑意。因为喀喇沁的洪台吉布颜阿海,绝不可能只带这点花架子来摸宽河堡。而且他还知道,喀喇沁部早就投了建奴. “别大意!”李居正声音沙哑,“鞑子这是在试探!传令!佛郎机装散子,鸟铳手稳住,没我号令,不许露头!瞭望哨盯紧树林子!” 他心里那股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这小小的宽河堡,卡在宽河河谷要冲,是孙军门(孙祖寿)出塞扫荡后钉下的一颗钉子。堡内不过一营兵,几百号人,虽有新铸的佛郎机十门,鸟铳百余杆,但面对大股敌军…… “砰!砰!” 先是一阵沉闷的铳响,紧接着,是几声蒙古语的呼喝。 布颜阿海的帅旗动了。如潮水般的喀喇沁骑兵开始缓缓后撤,留下一地狼藉的箭矢和几具被堡墙上冷箭射落的尸首。 “退了?”军士们面面相觑。 李居正眉头紧锁:“传骑安在?” “在!” “立刻出堡,走宽河和滦河冰面,快马加鞭去三屯营总兵衙门告急!就说宽河堡遇大股鞑子围攻,疑有建奴混杂其中!请孙军门速发援兵!”他顿了顿,厉声补充,“点燃烽火!三堆!黑烟!” “得令!”传令兵飞奔下墙。 片刻,堡后最高的望楼顶端,三股浓黑的狼烟笔直冲上灰蒙蒙的天际。 …… 五里外,喀喇沁临时大营。 布颜阿海一脸晦气地跳下马,将马鞭狠狠摔在雪地上。“阿敏贝勒!”他冲着不远处一座牛皮大帐吼道,“那明狗的木堡硬得很!弓箭射不穿,马也冲不过壕沟!折了十几个勇士,连根毛都没捞着!” 帐帘掀开,镶蓝旗旗主阿敏贝勒踱步而出。 “洪台吉,”阿敏声音低沉,带着女真人特有的腔调,“急什么?那宽河堡,本贝勒看过了。木墙虽不高,但铳眼密布,选址刁钻,硬冲……是拿勇士的命去填。” 他抬手指向远处的木堡轮廓:“看见没?那是个硬茬子。想砸开它,光用蛮力不行,得用巧劲儿。” 布颜阿海一愣:“巧劲儿?” “对,”阿敏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先填壕沟。用盾车掩护,把壕沟填平了,路就通了。再用盾车装上干草、火油,推到堡墙下……一把火烧了它!” 布颜阿海听得眼睛一亮,随即又担忧道:“贝勒爷高明!可……明狗的援兵……” “援兵?”阿敏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白牙,笑容却冰冷如刀,“等的就是他们的援兵!不来,怎么杀?不杀,怎么抢?洪台吉,让你的人,砍树!造盾车!要厚实!越多越好!” 清华园,挹海堂左近,一处僻静暖阁。 成国公朱纯臣瘫坐在铺着厚锦垫的紫檀圈椅里,胖脸上汗津津的,早没了往日的红润。他面前,心腹管事朱安佝偻着腰,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哭腔: “公爷……完了,全完了!王家老号……被锦衣卫抄了!田尔耕亲自带的人,封条上写着‘通虏’!王登库留在北京的管事……当场就被锁拿了!” “通……通虏?!”朱纯臣浑身肥肉猛地一颤,像被针扎了似的弹起来,又无力地跌坐回去,脸色瞬间惨白如纸。这两个字,像尖刀一样刺穿了他的心脏!贪墨军饷,克扣粮草,甚至煽动哗变……这些罪名,凭着国公的爵位和勋贵的体面,或许还能周旋,大不了舍些银子田地。可“通虏”……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是万劫不复! “王登库的管事……他……他招了?”朱纯臣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不知道啊公爷!”朱安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锦衣卫的诏狱……进去的人,有几个能囫囵出来?就算他不招,还有宣府的王东家本人……那些账簿……那些往来的书信……” 朱纯臣只觉得天旋地转。他之前派朱安回家取铺盖食物,回来的路上就被锦衣卫的人拦下,里里外外翻了个底朝天!而同住清华园的其他勋贵家仆送东西来,却畅通无阻!这分明是冲着他来的!是皇帝……是皇帝要动他了! “公爷……公爷!”朱安见主子面无人色,急道,“得赶紧想辙啊!要不……咱主动交议罪银?献赎罪田?把家底都掏出来,求万岁爷开恩?” “议罪银?赎罪田?”朱纯臣惨笑一声,眼神空洞,“我的事儿……是交出银子和土地能了的?那是通虏!是里通外国!是……是死罪啊!”他猛地抓住朱安的胳膊,指甲几乎掐进肉里,“朱安……你说,现在……现在怎么办?” 朱安眼珠乱转,一咬牙,凑到朱纯臣耳边,声音细若蚊蚋:“主子……要不……跑吧?” “跑?”朱纯臣浑身一激灵,“往哪跑?” “大同!”朱安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大同镇……天高皇帝远!大同右卫麻家,不是和咱们府上……有旧吗?代王府年前侵吞军屯,险些酿出军乱,不是您帮着压下去的?另外,公府上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买卖,都是和代王府的庞公公一起做的.先躲一阵,看看风头……” “大同?”朱纯臣倒吸一口凉气,冷汗顺着鬓角流下,“大同……大同紧挨着鞑子的地盘啊!那麻家还有代王府……靠得住吗?万一……” 他不敢想下去。投奔边镇?形同谋反!逃入草原?更是…… …… 挹海堂内,炭火融融。 崇祯端坐主位,下首,黄立极、施凤来、张瑞图、李国普、孙承宗五位阁老分坐两侧。 “……虎墩兔汗此番入寇,虽被魏忠贤击退二十里,然其部主力未损,盘踞边墙之内,终是心腹之患。”兵部尚书王在晋不在,孙承宗作为知兵老臣,缓缓开口,“然我大明眼下心腹大患,终在建州。对虎墩兔汗……不宜久耗。” 崇祯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扶手:“孙先生的意思是……议和?” “非是议和,是‘抚’。”孙承宗纠正道,“此獠贪婪无度,反复无常,然其志大才疏,部众离心。只需……打疼了他,再给个台阶下。” “打疼?”崇祯挑眉。 “李怀信多半已经率精骑出塞了,”孙承宗进言道,“据宣府塘报,这次入寇的插汉部人马都是精壮,并无部落老弱,他们的老弱一定还在塞外。若李总兵能找到他们,焚其草场,掠其牛羊,屠其老弱……杀他几千人,让他知道疼!知道怕!然后,再遣使责问,许以开市,略给抚赏,便可暂安北边,腾出手来对付建奴。” 再杀几千这就差不多了! 崇祯满意地点点头:“孙先生此计……甚合朕意!传旨大同,给朕……狠狠抄一把他的老巢!老弱妇孺……不必留情!杀到他肉疼为止!” 同一时间,挹海堂门外,朱纯臣失魂落魄地踱着步子。他脸色灰败,眼神涣散,厚重的貂裘裹在身上,却止不住地微微发抖。他是想来找皇帝“请罪”的,可走到这威严的堂前,双腿却像灌了铅,怎么也迈不动那高高的门槛。 “国公爷?”一个尖细的声音响起,吓了朱纯臣一跳。 司礼监秉笔太监徐应元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脸上堆着惯常的、却让人心底发寒的笑容,“您这是……来求见万岁爷?” 朱纯臣猛地回头,看着徐应元那张白净的脸,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就在他张口结舌之际. “哒哒哒哒……!” 一阵急促如骤雨的马蹄声由远及近,一骑快马如旋风般冲至挹海堂前,马上的骑士浑身是雪,声音嘶哑:“京城通政司转蓟镇六百里加急!十万火急!” 徐应元脸色骤变,哪里还顾得上朱纯臣,一个箭步冲下台阶,劈手夺过骑士高举的加急塘报,转身便往挹海堂内飞奔而去! 朱纯臣被那骑士的吼声震得一个趔趄,呆呆地看着徐应元消失在堂内的背影,又看看那匹口鼻喷着白沫、浑身汗湿的战马,还有骑士脸上那掩饰不住的惊惶…… 蓟镇……六百里加急……十万火急? 那是建奴,还是喀喇沁蒙古的鞑子?又或者是两家一起来了?插汉部的大军还没撤,喀喇沁和建州的兵又来,这天下,怕是要乱啊!要不先躲去大同看看情况? 他本来就不敢去向崇祯交代问题,现在又有了个说服自己的理由,猛地转过身,不再看那威严的挹海堂,像逃避洪水猛兽一般,朝着自己暖阁的方向,跌跌撞撞地奔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