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男友是疯批?躺平做枕头公主了》 我尿急,就先不死了 一九八零年,深秋。 清风裹挟着凉意掠过湖面,掀起层层涟漪,将天上那轮圆月的倒影揉碎又拼凑,带起点点星亮。 湖中两道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交叠在一起,模糊成一团。 “小禾……”一道苏哑的声音碎在唇畔间,尾音被夜风揉皱。 舒禾只觉唇瓣被人亲得生疼,下意识就想把眼前人推开,却被一只大手紧紧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缠绵的吻,瞬间被冷冽的呼吸吞没。 这吻来得凶猛,吻得舒禾无力反抗,指甲深深掐进男人的臂膀,却换来更汹涌的攻势。 男人将她整个人提了起来,让她的双腿被迫环住自己的腰,交叠的影子在水里荡开。 吻从唇瓣渐渐滑向脖颈,极具侵略性,牙齿轻轻碾过她跳动的脉搏,像是要将她的每一寸都烙上印记。 “能跟你在一起,我做什么都愿意……”呢喃混着喘息落在锁骨凹陷处,冰凉的唇舌描绘出旖旎的轨迹。 舒禾看着他泛红的眼尾,那里面翻涌的情欲与痛苦几乎要将她溺毙。 突然,男人咬住她耳垂,力道大得几乎要见血。 舒禾痛呼出声,却被他重新封住嘴唇。 吻变得愈发暴戾,带着濒死般的疯狂,仿佛要把这辈子未说出口的爱意、未完成的渴望,都在这一刻耗尽。 直到两人都喘不过气,男人才松开她。 他的眼神朦胧而破碎,拇指抚过她红肿的唇瓣,沾着水光的指尖在月光下泛着银白。 “我真的很爱你。”他的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磨过心尖,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束。 舒禾浑身僵住,这才发现自己正身处湖泊之中,水已没过男人腰身,两人全身湿了大半,自己衬衫的领口大开着,脖颈处满是暧昧的红痕。 “舒禾,这辈子算我沈淮安对不起你,如果有来世……我一定不会辜负你。” 舒禾?沈淮安? 舒禾:“......” 自己这是穿书了? 舒禾记得自己连轴转了三天,特别累,躺床上硬是睡不着,结果点开小说APP误入了男频,看了本年代文,叫《八零:首富崛起从殉情开始》。 书中男主就叫沈淮安,他还有个殉情而死的白月光,跟自己同名同姓,也叫舒禾! 她死的情景……应该就是眼下,两人相约殉情来着。 舒禾猛地挣扎,从他身上下来,“等等!” 她的声音不小,在这静夜中显得格外清亮。 沈淮安眸底浮起狐疑,垂眸看她。 舒禾这才看清楚眼前人的模样。 他仅穿了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修长的脖颈,细碎的黑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一双温润的桃花眼眼尾细长,眼瞳像浸在寒泉里的黑珍珠,清亮中带着几分书卷气,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着。 长那么好看,怪不得能把原主迷成这样! 家里人不同意就约着来殉情? 不愧是偏执病娇男主人设!! “等等!我反悔了!” “嗯?” 舒禾提起裤腿,艰难地往后退去。 沈淮安微微蹙眉,两步朝她跨了过去,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往自己这边扯了过来。 “唔~” 湖里泥泞,这么一拉一拽,舒禾直直朝人怀里撞去。 这人看着瘦弱,身板却是梆硬,撞得她鼻子直发酸…… “我尿急,就先不死了。” 沈淮安的指尖骤然收紧,腕骨被他攥得生疼。 舒禾仰头,撞进他骤然沉下来的眼底——那片原本像浸着月光的寒泉,此刻翻涌着她读不懂的惊涛。 夜风卷着柳絮落进他发间,他却浑然不觉,只是定定地盯着她,仿佛在确认眼前人是不是被湖水泡傻了。 “尿急?”他重复一遍,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舒禾,都到这个时候了……” “这时候怎么了?活人总不能被尿憋死吧?”舒禾梗着脖子故作硬气,趁他愣神的功夫,用另一只手狠狠掐了把他的胳膊。 温热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衬衫传来,伴随着沈淮安低低的闷哼。 舒禾非常确定,自己这不是在做梦,是真穿书了! 原主舒禾就是这本男频年代文里的炮灰女配,都活不过半章那种! 她与男主沈淮安痴恋,为了他和家里决裂,最后为了爱情主义,双双约着殉情。 结果呢? 原主死了,男主死一半被女主带人救了! 最后她成了男女主心中永远的刺。但也因为她,促成了男主的成长,成了男女主并肩的契机。 而她舒禾,一个刚吐槽完这剧情降智的现代社畜,睁眼就穿成了正要去见阎王的原主。 “沈淮安。”舒禾甩开他的手,摸着湖水往岸边退去,沾着泥水的衣裤滴滴答答往下淌水,“殉情这事儿太老套了,不浪漫,我决定不死了。” 湖面的月光被风吹得晃荡,沈淮安站在原地,被湖水打湿的蓝布衬衫紧贴身体,勾勒出清瘦却挺拔的轮廓。 他看着舒禾,眼神从震惊慢慢转为一种近乎破碎的茫然:“你说什么?” “我说,我先不死了。”一阵冷风吹得舒禾直哆嗦,赶忙磨蹭着自己的手臂取暖,“要死你自己死,我要回去了。” 一脱离湖水,舒禾转身就跑,双腿倒腾得飞快。 根据原书剧情,沈淮安此刻应该是深情又偏执地把她拖进水里,上演一出“生同衾死同穴”的狗血戏码。 然后女主带着一堆人过来救人,沈淮安是被救起来了,原主这倒霉蛋却一命呜呼,不仅被淹死,脸还被礁石撞得面目全非。 死了也就算了,还连累得一家子遭殃。 “舒禾!”沈淮安的声音突然拔高,带着一种她从未听过的急切,“你回头看看我!” 舒禾脚步一顿,不耐烦地回头。 月光下,沈淮安一步步朝她走来,湖水从他腰部退到膝头,再到脚踝,每一步都像踩在碎冰上。 那双总是含着温润笑意的桃花眼,此刻红得像要滴血。 “为什么?”他的声音哑得厉害。 这人有病吧! “我就是突然想通了,为了你这么个意志不坚定、觉悟不高的傻瓜蛋跳湖,我亏大了!” 沈淮安愣在原地,表情很古怪。 舒禾“嘁”了一声,迈开步子,跑得更快了。 “呵~” 沈淮安伸手扶住岸边歪斜的柳树,很用力,树皮粗糙直接割破他掌心,惹得鲜血滴滴入湖。 见她跑远,沈淮安却气笑了。 这关算是躲过去了吧? “快!就在前面,豆芽真的太任性了,怎么可以拉着沈工去跳湖呢?她这是仗着沈工喜欢她,胡作非为,藐视他人生命! 再说,她这行为也太极端了,以为这么逼二叔就有用吗?她心里哪还有我们这些亲人呐!太不爱惜自己了。”一道熟悉的女声穿透夜色传来。 舒禾浑身血液瞬间凝固——是书中女主舒夏! 看了眼自己这满身狼狈,舒禾忙调转了方向,往小树林那边躲去,摸黑绕着人群走。 可不能被抓住,就算自己抵死不认是殉情,那这身暧昧痕迹怎么算?八零年,改革是开放了,但女孩子名声重过一切。 舒家在日化厂家属大院的最南边,也就是最内围的方向,想绕回家,肯定会被人看见。 再说,他们出发前不可能没确认过家里,待会一帮人涌回来怎么办? 舒禾沉吟片刻,眼珠子一转,换了个方向,朝舒奶奶那摸去了。 舒奶奶跟小儿子住,也就是舒小叔,舒小叔是厂里干采购的,常年有大半时间都不在家,家里基本就舒奶奶一个人。 而且舒小叔家在家属院最北边,那边人少,栏杆处还有破损,舒禾这小身板挤一挤也就进去了。 舒奶奶是最疼原主的人,原主捣蛋她兜底,原主骂人她帮腔,总之是个特别可爱的老太太,原主做什么她都惯着,靠谱! “奶!” 舒禾见四下没人,砰砰敲门。 老太太睡得早,要换个人,这大半夜拍门,高低得吃她一顿骂! 可一听是舒禾的声音,舒奶奶套上衣服就出来了。 “豆芽,你这大晚上……”话还没说完,见舒禾满身狼狈,冷得哆哆嗦嗦地,忙一把把人拉进屋。 “你咋了这是?” 舒禾赶忙把门关上,顺便套上锁,朝老人比了个噤声的动作,“奶,有热水不?我得赶紧洗洗,您给我拿身换洗的衣服,要快。” “诶,有有。” 舒奶奶本身还睡眼朦胧的,这一下全精神了。 舒禾也不介意她在旁边站着帮忙,一边给自己擦身子洗脚,一边跟她解释。 “你的意思是……一会儿你爸妈他们就得过来?” “是,您就说我一直在您这,没离开过。” “成。” 舒奶奶应是应了,但听她说自己差点被人哄骗了,还是狠拍了她背两下,“你个不中用的丫头片子,不就是个俊俏后生么,你这命都不要了你!” 舒禾也不觉得疼,讪笑道:“一时糊涂,嘿,一时糊涂!以后不会了。” 舒禾速度很快,等收拾完,立马把水给倒了,三两下就爬上了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奶,快来,抱着睡呗。” “你个死丫头!” 舒奶奶转身之际去了堂屋,捣鼓了点草药套进胶囊壳里,硬是给舒禾喂了下去。 舒禾都急死了,“奶,快点。” “催什么,来了。” 舒奶奶语气里满是嫌弃,动作却快极了,关灯,拖鞋,抱豆芽,一气呵成。 当真被老太太抱进怀里时,舒禾眼眶都红了。 真是吓死了! “现在知道怕了?做混账事的时候怎么不怕呢?能不死你!”舒奶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说着责备的话,手却轻轻顺着舒禾的背。 月光从糊着报纸的窗棂间漏进来,在炕头织成细碎的网。 舒禾刚把脸埋进奶奶带着艾草香的棉被里,院门外就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砰砰砰!”拍门声震得门板嗡嗡作响。 “妈!妈您睡了吗?豆芽有没有来过?”是舒父焦急的声音。 舒奶奶怀里的小身板猛地绷紧,老人家却气定神闲地扯过被子盖住两人脑袋,瓮声瓮气骂道:“大半夜嚎丧呢!豆芽在我这睡了半晌了,都快打呼了!” 院外瞬间安静下来,紧接着是窸窸窣窣的耳语。 舒禾紧紧攥着手,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二伯,还是进去看看吧,万一……”舒夏的声音柔得像掺了蜜,却让舒禾后颈发凉。 “看什么看!”舒奶奶突然扯开嗓门,“你们这些没良心的,深更半夜折腾个老太婆,真当我是死人啊!” 院外传来舒母哽咽的声音:“妈,我们也是着急,豆芽她……” “我怎么了?”舒禾立马出声,表示自己真的在。 借着月光她还能看见老太太嘴角扬起的狡黠弧度。 舒奶奶顺手把她按回怀里,扯着嗓子喊道:“我看是你们想逼死这丫头!她跟我说了,要不是你们非逼着她跟那什么主任的儿子相亲,她能跑我这来哭?” 这话像颗炸弹投进院里,外面瞬间没了动静。 舒禾眨眨眼,偷偷朝老太太比大拇指。 “妈!”舒父还想说什么。 舒奶奶却轻拍了下舒禾的背:“睡你的觉,奶去把人都赶走。” 说着,老人家起身趿拉着布鞋往门外走去,“哭爹喊娘地干啥?三更半夜的不睡觉,闹那么大动静,你这厂长是真不想当了?也不怕人看笑话。” 舒奶奶拉开门闩的瞬间,冷风卷着桂花香灌了进来。 舒禾趴在床沿,透过门缝看见舒父被老太太戳着脑门骂,舒母则在一旁抹眼泪,而远处……沈淮安正静静站在树下。 两人视线相碰的瞬间,舒禾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舒禾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视力太好了,居然看懂了他的唇语? “你给我等着。” 等着? 等个鬼。 她才不等呢!病娇男主得远离,要不然得要命! “妈,您让我们看看豆芽就走……”舒母的声音带着哭腔。 “看什么看?”舒奶奶叉着腰,挡在门口像尊门神,“我这老婆子还能把亲孙女害了不成?你们非要逼她跟那罗锅儿子相亲?我劝你们趁早死了这条心!” 舒禾本来还害怕呢,听到“罗锅”两个字就笑了。 这年代的“罗锅”可是杀伤力巨大的形容词。 院外的舒夏猛地抬头,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那人正是她爹使力给舒禾撮合的对象。 听说是个好吃好色之徒,品性坏的不得了,除了是领导的儿子,一无是处。 配舒禾正合适! “走走走!别在这碍眼,再吵我拿大扫帚赶人了!” 等众人被舒奶奶打发走,舒禾才大大松了口气,这关算是躲过去了吧? 有一套的老太太 舒奶奶插上门闩的刹那,床头的小摆钟敲了十一下。 舒禾扒着窗缝往外瞧,月光把沈淮安的影子拉得很长。 “看啥呢?” “奶,他还没走。”舒禾的声音细若蚊蚋。 舒奶奶皱皱眉,往她手里塞了个暖水袋,也没再出去赶人的意思,“爱耗就让他耗着,臭小子皮糙肉厚冻不死。” 舒禾看着奶奶沟壑纵横的脸,眨巴眨巴眼,觉得很有道理。 “奶,我们睡觉。” “成。” 舒奶奶一下下轻拍着舒禾的背,“这找对象得擦亮眼睛,可不能找个穷酸的。” 舒禾轻嗯了一声。 “你但凡下嫁,人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觉得他穷都能娶到你,那是他的本事。相处久了以后啊,你会发现穷是他最小的缺点。” “啊?” “啊什么?你可别不信!以后他还能把穷都怪到你头上,贫穷夫妻百事哀,门当户对才能举案齐眉。” 舒禾愣了愣。 这老太太咋回事?一套一套的。 听听这话,堪称人间清醒。 不过老太太是老军医出身,按道理来说,是最苦的那代人,不应该觉得贫农最光荣?勤劳致富? 怎么就挑剔上了? “奶就怕自己走了以后啊,你这日子都没法过,大学大学考不上,整天不是偷奸耍滑,就是把心思花在个穷后生身上。” “奶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都多,你可得长点心吧!别以为结婚就能找个人照顾你、让着你,那是让你看孩子,让你做家务,让你伺候老人,让你当牛做马去的......” 在舒奶奶絮絮叨叨的各种‘真理’中,舒禾睡着了。 一夜无梦,通身舒坦。 穿越一下,连失眠的毛病都治好了? ? 次日。 舒禾起了个大早,帮老太太干活的同时,两人也互助吹着牛。 整合原主记忆,加上眼前种种,舒禾对这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比如这舒家……就挺复杂。 舒奶奶还真是走在潮流尖端的优质女性,年芳六十八,三嫁二离,还越嫁越好,用婚姻成就跨阶级跳跃。 三个儿子,是跟三个男人生的。不过都被她留在了自己身边,跟自己姓,还养得一个比一个孝顺,一个比一个出息。 舒大伯舒鹏海,也就是原书女主舒夏的父亲,这是舒奶奶跟第一任丈夫生的,现在接替了他亲生父亲的班,是位火车司机。 舒父舒鹏程,也就是舒禾老爹,这是舒奶奶跟第二任丈夫生的,他也接了他父亲的班,摇身一变,成了明珠日化厂厂长。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国营大厂,在南城也算响当当的人物。 舒小叔舒鹏青,是舒奶奶跟第三人丈夫生的老幺,从军退伍后,目前在日化厂暂任采购。在缺吃少穿的年代,采购可不是简单活计,很是讲究人脉和能力。 至于这三爷爷,也就是舒小叔的亲生父亲,这人可不简单,曾任南城军区旅长,不仅有地位、有能力,还是老太太的初恋,等了老太太近二十年,好不容易夕阳红……最后却战死了。 舒奶奶含泪得了一大笔抚恤金,还成了烈士家属,全家享受组织照拂。 “奶,您的意思是咱在军区大院还有房呢?” “怎么着?你三爷爷战死了,难不成军区还把我孤儿寡母的赶走啊?” 舒禾比了个大拇指,“您的财富,我的梦。” 舒奶奶被逗笑了,眼角的鱼尾纹全挤到了一起,“走,上供销社瞧瞧去,买点好菜,给咱豆芽做好吃的。” “好嘞~” 经过昨晚那一出,舒家众人被折腾得愁云惨淡,各个心里都憋着一团火,可有舒奶奶护着舒禾,他们也没办法。 舒禾对这些毫不知情,也不在意。 爷孙俩小背篓一背,小胳膊一挽,出发了! 深秋的午后,日头斜斜挂在西边,褪去了正午的暖,只剩层淡淡的金辉洒下,大院门口的老槐树影被拉得老长,枝桠间稀稀拉拉的枯叶在风里打着转,偶尔飘下一片,落在青石板路上,被往来的行人碾成细碎的黄。 供销社离得不远,青砖墙上的白灰被雨水冲得有些斑驳,“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八个红漆字倒还鲜亮。 “张同志,给我割二斤后座肉。”舒奶奶一进门就直奔肉摊,嗓门亮得很。 柜台后的售货员抬头见是她,脸上堆起笑:“舒大娘来啦?今儿这肉新鲜,是刚从食品站拉来的,您看这块成不?” 舒禾是对什么都新鲜,忙凑过去看,售货员拿的猪肉泛着油光,肥瘦相间,肌理漂亮。旁边的铁盘里还摆着几块骨头,骨髓的地方透着粉,看着就瓷实。 这年代肉票金贵,寻常人家逢年过节才舍得割两斤,舒奶奶却指着骨头说:“再称三斤棒骨,炖汤给丫头补补。” “哟,还是舒大娘疼孙女。”旁边一个裹着绿头巾的大婶搭话,眼睛却往舒禾身上瞟,“昨儿个后半夜,听着永湛湖那吵吵嚷嚷的,是不是……” “是不是你家鸡又跑我院子里下鸭蛋了?”舒奶奶接过售货员递来的肉,用油纸包好往篮子里一塞,声音不高不低。 大婶脸一红,讪讪地转身去看酱油缸了。 舒禾憋着笑,这老太太,怼人都不用打草稿。 正瞧着柜台里的水果糖,门口的风铃声“叮铃”一响。 舒禾下意识抬头,心脏猛地一跳! 沈淮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正在站在门口,蓝布衬衫的领口微敞着,露出漂亮的锁骨,锁骨处还有一抹若隐若现的红。 这人……脸皮好厚! 那么大个草莓,他是要漏给谁看呢? 沈淮安的目光扫过来,在舒禾身上顿了顿,又落在舒奶奶身上,眼睛里藏着很复杂的情绪。 “奶,咱去买红糖吧。”舒禾那人当空气,拉着老太太就往另一边走。 经过沈淮安身边时,见他喉结动了动,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不过因为沈淮安的到来,供销社里的人眼神都变了。 果然啊!不管在任何年代,都不缺吃瓜群众。 吃花生米的二姐 舒禾很庆幸自己的干脆果断,昨晚要真被抓住了,不得被钉在耻辱柱上啊? 舒奶奶路过沈淮安时,眉头蹙了蹙。 直到走远了些,才轻扯了扯舒禾的胳膊,“豆芽,这后生不是个好的,你瞧见没,他压根不是来买东西的,却愣是杵着,就是想让人落你口舌呢!” “昂,看出来了。” 爷孙俩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见了机智的自己。 “奶?豆芽?” 舒禾跟舒奶奶还在嘀嘀咕咕,门口又进来一道身影,女人面容较好,皮肤白皙,挺着个大肚子,正扶着腰快步往两人身边走。 来人正是舒禾的亲姐姐,舒琳。 “二姐。” 舒琳伸手就揪住了舒禾的耳朵,一拧,真是毫不客气! “怎么没给你能死?妈都被你气病了,你还有心思来供销社?” “诶诶诶……” 见舒禾吃痛,舒奶奶手脚比舒琳还利索,立马解救人质,“松开,赶紧松开,我老婆子还没死呢!当我面就敢动手了?” 舒琳毕竟是有身子的人,也不敢真跟老太太较真,狠狠瞪了舒禾一眼! “奶,你都不知道……”舒琳话说一半,视线正好跟沈淮安撞上,明显愣了愣,随之更气了,抬手一指沈淮安,话还没出口,立马被舒禾跟舒奶奶一左一右架着走了! “你可把嘴闭上吧,回家再说。” 看着舒禾走远的身影,沈淮安微挑了挑眉,眸底是饶有兴味的笑意。 舒琳嫁得不错,男人廖东风是明珠日化厂的高级研发工程师,手里握着古方雪花膏的配方,算是舒父亲自挑的乘龙快婿。 两口子郎才女貌,也算一段佳话。 任凭谁都想不到,舒琳最后会因为这个男人吃了枪子,成了女性杀人犯的典型。 当然,舒禾除外。 舒禾可是清楚原剧情的,这廖东风就是个十足十的渣子,他跟沈淮安是老乡,以后会是沈淮安忠实的狗腿,发家致富指日可待,只是坑老婆跟老婆娘家,必不可少…… 悲剧伏笔还不小,就是从舒琳这胎‘双胞胎’开始的。 廖东风在外其实还有个家,他能娶舒琳,完全是为了借舒家的势,借势一步登天。 而且他养在外面的女人法拿到台面上,因为两人是亲表兄妹的关系。 那女人此时也怀孕了,可能两人是近亲的关系,那孩子先天不足,从胎里出来就会带病。 因此,他做了个局,找熟人伪造了舒琳的产检,说她怀的双胞胎,在舒琳临盆之际,就诓骗她做了剖腹产,趁她不清醒时,把外面那孩子也抱了过来,跟她说生了双胞胎。 可想而知,以舒琳的性子,就算花光一切也会救那孩子,还会齐家族之力,不计代价。 孩子倒是让她救回来且养大了。 事发是五年后,廖东风的表妹按捺不住性子,故意让舒琳知道了真相。 舒琳起初是不信的,毕竟她爱惨了廖东风,在她眼里百般好的丈夫,怎么可能会干出这种事? 经过重重考证,让她不得不信。 最后舒琳爆发了,就她那泼辣性子,直接想要对方的命…… 只是她有勇无谋,又让廖东风做了局。 一桶汽油,不仅没烧死小三,反而把来寻自己的母亲跟亲儿子烧死了。 最后,落个故意纵火杀人罪,锒铛入狱,吃了花生米。 最后成了妇女犯罪典型,登上了报纸。 这中间肯定有沈淮安的手笔吧? 就因为舒家拆散了他跟白月光?就得害得人家破人亡? “小夏说得对,你不仅没脑子,还是个祸害!尽干些损人不利己的事!拉着人跳湖,你怎么没死湖里呢?” 舒琳的谩骂声把舒禾的思绪拉了回来。 舒禾眸底浮起嫌弃,还夹杂着那么一内内同情。 “二姐,我看你这肚子不小,得有七八个月了吧?” 见舒禾讨好自己,舒林哼哼了两声,“嗯,八个月了,双胞胎儿子呢!” 此话一出,舒奶奶的视线也在她肚子上停了停,“双胞胎?那这肚子就有些小了。” 舒琳毫不在意地摆摆手,“别管我肚子小不小了,现在在说豆芽是事呢!奶,你们骗骗别人还行,难道连我都想瞒着?” 舒禾怕舒奶奶说漏嘴了,立马梗着脖子回嘴,“二姐,你都听谁说的?我要真想跟沈淮安殉情,我们不会安安静静的死吗?能让你们所有人知道? 再说,我跟沈淮安谈对象,那是来自底层人的反抗,我抗议爸妈的自作主张,想主导我的婚姻自由,我又不是真喜欢他。” “啊?” 舒禾这一套说辞把舒琳给说糊涂了。 这还是那……平日里哭天喊地要奔赴爱情的小妹? “你不喜欢沈工?” “我喜欢他什么?喜欢他家庭成分差?喜欢他穷的叮当响?” 舒琳:“......” 舒琳居然有些答不上来了,略微一沉吟,最后有些不确定地说:“喜欢他模样俊?” 舒禾撇撇嘴,抬手指了指自己,“你看看我,芙蓉如面,柳叶弯眉,肤若凝脂,发如丝绸,齿如瓠犀……” “诶,停停停!”舒琳眉头拧到一起,半句都听不进去了。 最后两姐妹大眼瞪大眼,好半晌无言以对。 “真没殉情啊?” “没有。” “真不喜欢沈工了?” “分了。” “那……爸妈那……” “压迫不止,抗议不止。” 舒琳最后被逗笑了,抬手戳了下舒禾的脑袋,“行,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回家一趟,跟咱爸妈好好说说。” 舒禾把狗腿子模样表演得十足十,立马贴了上去,“还是我姐最疼我了,理解万岁。” 舒琳横了她一眼,“你说你,书没读多少,把那洋鬼子思维学得一套一套的,什么罗曼蒂克主意,我看都是屁!爸妈又不会害你。 你看看你姐夫,多板正的汉子,要模样有模样,要本事有本事,还不是咱爸挑的么......” 舒禾深吸了口气,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硬生生把话题掰了过来,“姐,你晓得不,就咱们南城服装厂那边,出了个大事!” 不确定,再看看 “啥事啊?” 舒琳见她这神神秘秘的模样,还真有些好奇。 “有个凤凰男当了领导的乘龙快婿,然后他吃想绝户!不仅害人,还把自己跟小三的孩子弄回家给老婆养,骗老婆说她生了双胞胎......” 舒禾开始编故事,想狠狠敲打眼前这便宜姐姐。 很显然,直接说,她根本不会信,还有可能怀疑舒禾,但凡话漏出去,舒禾指不定就被打迷信分子打掉了。 而且事情还没发生,让廖东风知道的话,他完全有时间改变计划,最后伤害的还是这傻二姐。 最好的法子就是让她换医院检查,再做个B超,知道自己怀的是一个孩子,而不是双胞胎。 还得耐着性子,将计就计,最后来波大的。 可这傻二姐能乖乖配合么? 显然是不能。 舒琳听完,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手不自觉地抚上肚子,语气带着几分不以为然:“哪有这么离谱的事?编故事也得有个谱,双胞胎哪能说换就换?” 舒禾见她不上心,故意加重了语气:“怎么没有?那女的一开始也不信啊,结果呢?自己辛辛苦苦怀胎十月,最后养了别人的种,还是个带病根的!你说冤不冤?” “如果是真的,那男的也太不是东西了!”舒琳皱着眉骂了一句,随即又摆摆手,“还是你姐夫好,天天盼着孩子出生,对我是百依百顺,天天变着法给我做吃食,产检都是他陪着去的,医生亲口说是双胞胎的时候,他都开心坏了。” 舒奶奶听了许久,一直都没打断两人的对话,只是这时候插了句嘴:“再亲的人,也得防着点。琳丫头,你这肚子看着是单胎的模样,要不哪天奶给你托人,去军医院再做个B超看看?放心些。” 舒琳有些不乐意了,“奶,听故事就听故事,别往我身上凑成不?做一次B超多贵啊,东风赚钱也不容易。我上次B超就是在市医院做的,医生还是东风的表哥呢!这还能有假?再说了,我这胎动有时候两边一起动,不是双胞胎是什么?” 舒禾心里“咯噔”了一下。 廖东风的表哥? 那不就是帮他伪造产检的帮凶吗? 她眼珠一转,换了个说法:“姐,我不是说姐夫不好,就是觉得多检查一次没坏处。你想啊,双胞胎风险大,知道得清楚点,也好提前准备不是?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是单胎,那咱也不用白高兴一场不是?” 舒琳被她说得微微蹙眉,“B超不能出错吧?” 目前B超普及还不是很广泛,对普通人来说的确也不太懂。 “B超是不能出错,但结果出错、拿错报告等问题也不是没有呀!” 舒琳有些动摇,觉得自己小妹也是担心自己,这才点点头,“这……倒是也行。不过最近厂里忙,你姐夫没时间,等他空了下的,让他再带我去市里买些婴儿用品,顺便再检查一次。” “姐!姐夫那么忙,你非得喊他干啥?”舒和忙指指自己,“我闲,你想去的时候喊我,我陪你去。” 舒禾猛猛的毛遂自荐,舒琳忽然捂着肚子“哎哟~”了一声,脸色有些发白。 “怎么了?”舒奶奶赶紧扶住她。 “没事,可能是刚才走急了,小家伙踢了我一下。”舒琳缓了缓,又瞪了舒禾一眼,“都怪你,瞎编些乱七八糟的故事,吓得孩子都不安分了。” 舒禾赶紧赔笑:“是是是,都是我的错,我的错。” 舒琳扶着腰就要起身,“行了,我先去爸妈那了,再耽误就晚了,你姐夫回家看不到我又得着急。” “得嘞~” “爸妈也都在气头上,你就等我回去说定后再回吧。” 正合了舒禾的意。 她还没想好怎么跟舒家父母相处,在原主的记忆里,她跟父母关系就很一般,几乎每次都是针锋相对。 舒父舒母对孩子的教育很严格,原主比不上大哥二姐的聪明伶俐,打小就是皮惯了的,天天都在挨批评。 而且原书中写的……舒父是笑面虎背藏刀,舒母是菩萨面蛇蝎心,就没一个省油的灯。 相对比较而言,舒家老二舒琳反而是最纯粹的‘杀人犯’。 再看看,不确定。 看着舒琳小心翼翼扶着肚子的样子,舒禾还是有些动容。 立场不同,视角也会不同。 看男频文时,觉得男主报复反派是机智,是爽! 但自己身处其中时,就觉得是心狠手辣,是渣。 现在自己就是舒禾,想过安生日子,就得阻止悲剧的发生。 送走舒琳后,舒禾伸了个懒腰,就跟着舒奶奶进了厨房,想瞅瞅这老时代的土灶是怎么做饭的,结果被舒奶奶认真的眼神吓到了…… “奶?” “豆芽,你老实跟奶说,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舒奶奶的目光像深秋的寒潭,清凌凌的,好似一眼就能看透人心底的那点弯弯绕。 “奶啥没见过?”舒奶奶没抬头,手里慢悠悠地择着刚买的菠菜,“你编那故事时,眼珠子转得跟算盘珠似的,当我瞎?” 舒禾心里一紧,手指无意识地紧了紧。 她知道这老太太精明,却没想到这么快就被看出破绽? 自己演技不错的呀! “我……”舒禾张了张嘴,想趁机跟老太太说点什么,把有些‘奇妙’的东西归纳给梦境。 “廖东风那小子,我早就瞧着不对劲。”舒奶奶把择好的菠菜扔进竹篮,声音压得低低的,“那年他来提亲,带的礼是挺好,可眼神飘,说话总绕弯子,不像个踏实人。你爸说他有技术,能帮衬厂里,我才没拦着。” 舒禾忙比了个大拇指,表示认可。 “你别管我咋看出来的。”舒奶奶抬起头,浑浊的眼睛里闪着精光,“你只说,那小子是不是真有问题?琳丫头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双胞胎?” 灶膛里的火苗渐渐弱下去,屋里的温度仿佛也降了几分。 舒禾望着奶奶严肃的脸,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可以找助力,不用孤军奋战了? 借住 “奶,我有次偷听到一些话,但我说了也没人信……”舒禾咬了咬唇,决定说一半留一半,“我还听到,姐夫老家有个表妹,跟他走得近,最近也……怀了,跟我二姐月份一模一样呢!” 这话一出,舒奶奶的手猛地顿住。 她沉默了半晌,突然往灶膛里狠狠塞了把柴,火星子“噗”地溅出来,照亮了老太太骤然变冷的脸。 “狗娘养的!”舒奶奶低声骂了一句,声音里带着咬牙切齿的狠劲,“廖东风那表妹我见过,好像叫什么月娥,怪不得我瞅着两人鬼祟!合着是对野鸳鸯啊!” 这就信了? 舒禾后续的话硬生生被卡住了! “奶,您别激动。” “我能不激动吗?”舒奶奶猛地站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腰间的老骨头发出“咯吱”一声响,吓了舒禾一跳! “琳丫头要是真被坑了,我这把老骨头饶不了他们!” 舒奶奶在屋里踱了两圈,忽然又停住脚步,眼神变得异常锐利,“这事不能等。琳丫头心软,又护着那小子,让她自己去查,指不定被哄得团团转。” “那咋办?”舒禾赶紧问。 舒奶奶往窗外瞥了一眼,见天色渐渐暗下来,压低声音道:“你小叔明天就该回来了,我让他去查查这廖东风的秘密,特别是他那个亲亲表妹! 我还得去趟军医院,跟老战友打个招呼,直接带琳丫头去做检查,确定确定,这怀的究竟是不是双胞胎。。” 舒奶奶语速极快,条理却清清楚楚,哪里像个七旬老太。 “奶,您太厉害了!” 舒禾是真想夸。 瞧瞧,反派老太太一样可爱迷人。 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换旁人角度,肯定觉得老太太糊涂,宠着孙女胡作非为。 但舒禾觉得老太太很好,不蠢、不迷、不圣母,是非观正确,手段还果决。 这舒家,还真不像原书里写的那么不堪。 全家坏种反派? 不,至少这位三嫁二离、靠自己活舒坦的老太太,是真把子孙后背疼骨子里去的主,是个好奶奶。 “少拍马屁。”舒奶奶瞪了舒禾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这事得瞒着琳丫头,还有你爸妈,他们性子急,知道了保准得闹翻天,到时候打草惊蛇。” “得了吧,我觉得他们根本不会信。” 舒奶奶默了默,结果叹了口气,“他们那脑子不如拿来当柴烧了。” “当局者迷嘛。” 灶台上的铁锅开始冒热气,猪骨汤的香味渐渐弥漫开来。 “对了。”舒奶奶突然回头,“沈淮安那小子,你也得防着。” 舒禾一愣! “他昨晚在院墙外站了半宿,我起夜时瞅见了。”老人家擦了擦手上的面,“那眼神,阴沉沉的,不像个只想谈恋爱的后生。你跟他断干净,是对的。” “诶,我知道。” “别嘴上说着知道,转身又被勾走了魂。还有……你不是在孙家租了个小房间么,也麻溜去退了,搬回来跟奶住。” 说起这个,舒禾才想起来,原主为了和沈淮安谈对象,跟家里人闹了决裂,收拾了两件衣服就投奔了小姐妹孙丽丽。 美名其曰:租住。 孙家本就不富裕,孙丽丽的房间又小,连那床都不到一米宽,压根住不下两个人,原主就只能在房里打地铺,住得苦哈哈的。 直到孙丽丽去读大学,她才睡到了床上。 这会儿人家放假回来了,原主又只有打地铺的份。 孙家还有三个哥哥,那住起来别提多别扭了。 可原主心里堵着一口气,说什么也不回家,连奶奶家也不住,就是要离家出走,就等着父母松口呢! “没问题,我明个一早就去收拾行李。” 舒禾可不会犯傻,有那么好的奶奶护着、疼着,还去吃那苦? 这人生地不熟的,必须先抱紧老太太大腿! 灶上的猪骨汤咕嘟冒泡,奶白色的汤汁撞着锅沿,溅出细碎的油星。 舒奶奶往汤里撒了把葱花,翠绿的碎末浮在汤面,混着肉香漫了满屋子。 “明早我跟你一起去。”老太太舀出一碗汤,往舒禾那推了推,让她尝着。 “孙家那丫头我知道,眼皮子浅,这阵子指不定拿你当笑话说给多少人听了。咱娘俩去,把你的东西堂堂正正搬回来,省得落人口实。” 舒禾轻嗯了一声,捧着热汤小口抿着,暖意从喉咙一直淌到胃里。 原主记忆里的孙家——土坯墙,黑黢黢的堂屋,总醉酒的孙父,常年在地里劳作的孙母,还有三个眼神古怪的哥哥…… 乱得很! 得赶紧去把东西搬回来,原主虽没带啥值钱物件,但身份证明、粮票、布票这些要紧东西都还在那里。 “行了,准备吃饭吧。” “好嘞~” 舒奶奶把炕桌支起,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桌,在深秋的寒夜里焐得人心里暖洋洋的。 红烧肉被炖的烂烂的,闪着油光,香气直往人鼻子里钻;清炒的小白菜上沾着蒜末,翠绿绿的,看着就很爽口;一碗加了药材的筒骨汤,鲜甜里带着点回甘;还有一小盆暄软的白面馒头做主食。 “快吃,这骨髓我给你挑出来了。”老太太拿起筷子,小心翼翼地把骨头上的嫩肉剔下来,堆在舒禾碗里。 昏黄的灯光映着她满是皱纹的手,指关节有些变形,却灵活得很,“多吃点,看你这阵子瘦得,下巴都尖了。” 舒禾嘴里塞着馒头,含糊地应着。 骨汤熬得入味,抿一口,醇厚的暖意从舌尖漫到四肢百骸,连带着眼眶都有点发热。 她在现代就是个孤家寡人,常年吃外卖,哪尝过这样熨帖的家常味? “奶,您也吃。”她夹起一块红烧肉,往奶奶碗里送。 舒奶奶笑着推回来,“你吃你的,长身体呢。” 祖孙俩就着一盏暖灯慢慢吃着,偶尔有风吹过窗棂,带起几声细碎的响动,反倒衬得屋里更安静了。 “你这天天闲着也不是事,妈给你找的那活儿,我看挺好。街道办接触面广,街坊邻里谁不认识?将来找对象、办点事,都方便。” 舒禾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 工作岗位 原主记忆里是有这回事——舒母以前就是街道办的,后来身体不好,才办了病退。 这次是街道办主任亲自找的舒母,说看舒禾高中毕业没事干,想让她去顶个缺。 虽然前期只是临时工,但熬半年就能转正,平日里也就收收水电费、登记流动人口、处理处理琐事,倒是清闲又体面的岗位。 可原主嫌“没前途”,跟沈淮安跑了,把差事晾了快一个月。 舒禾也不是很想去,她一个策划,哪懂家长里短的活计? 八零年,这可是个体户崛起的最初期,何不做那第一批吃螃蟹的人,想发财,还不是手到擒来? “你有时候的想法太偏激,总觉得家里人想害你,父母越说什么,你就越不乐意做什么,这样下去……迟早得跟家里人离心。” “你爸是厂长,你大哥是政府单位的骨干,你二姐可是供销社的库存管理员,嫁得也好,就你……” 老太太没再说下去,但意思很明白。 舒禾对这些话倒是完全不反感,老太太心疼自己,对自己好,有什么好叛逆的? “再说了,居委会的李主任是你三爷以前的警卫员家属,跟我熟得很。”舒奶奶继续劝,“你去了,她能照拂你,总比跟着沈淮安那小子瞎混强。” 提到沈淮安,舒禾啃了口馒头,没接话。 “我知道你嫌那活儿琐碎。”舒奶奶叹了口气,语气软下来,“可日子不就是这样?柴米油盐,家长里短,哪有那么多风花雪月?你听奶一句劝,先去干着,要是实在不喜欢,咱再想别的辙。总比天天游手好闲强,你说是不是?” 窗外的月光不知何时亮了些,透过窗户缝隙,在炕桌上投下一片淡淡的银辉。 舒禾看着奶奶鬓角的白发,倒是真考虑起来了。 自己不是原主,就算知道剧情,但对这时代还很陌生。 还穷!兜比脸都干净…… 街道办看似琐碎,却掌握着街坊邻居的发言权,还能提前收到好些消息。 “奶,我再想想。” 舒奶奶见她松口,没再紧逼,只是往她碗里又添了勺骨髓:“慢慢想,不急。” 舒禾点点头,脑子里却转开了别的念头。 八十年代的个体户。 她指尖在炕桌上轻轻敲着,脑海里闪过无数商品,方便面、泡泡糖、的确良衬衫、塑料凉鞋、喇叭裤…… 这些在后世随处可见的东西,现在可都是稀罕物,要是能搞到货源,说不定真能赚第一桶金。 可转念一想,又觉得不现实。 她一个刚穿来的外来者,没门路、没本钱,连介绍信都得靠家里,怎么去搞货源? 再说,目前是改革开放了,但很多人对个体户的看法还停留在投机倒把”上,舒父是厂长,最忌讳这个,真要是做起生意来,家里少不得又要翻天。 又想起舒父这日化厂…… 现在还是国营大厂,但不出一两年,就会迎来第一波下岗潮。 如果按舒父这保守的性子,明珠日化厂依旧得倒闭,埋没进时间的长河里。 如果带动舒父提前搞品牌,搞营销……又或者自己做个品牌,让明珠日化厂代工? 舒禾抓抓头,感觉又要长脑子了。 这事既然有想法了,就放心里先掂量着。 目前肯定是不行的,父女关系可紧张着呢! 还不如先找个班上着。 “奶,街道办的活儿,具体要干些啥?” “还能干啥?”奶奶掰着手指头数,“每月挨家挨户收水电费,登记谁家娶媳妇嫁女儿,调解个邻里纠纷,遇上大检查就去贴贴标语。清闲是真清闲,就是磨性子。” 舒禾心里一动。 挨家挨户跑,不就能摸清街坊邻居的底细?谁家有余钱,谁家有门路,谁家藏着些稀罕物件……这些不都是信息?在这个信息闭塞的年代,掌握信息可比啥都管用。 街道办接触的人多,保不齐能遇上搞个体的先行者,讨点经验总没错。 “奶,那活儿……能请假不?”她试探着问。 “请假干啥?” “万一……我想搞点小买卖呢?”舒禾压低声音,“比如卖点针头线脑,或者……做点小零食啥的。” 舒奶奶手里的筷子“当啷”敲在舒禾手上,眼睛瞪得溜圆:“你想当‘倒爷’?” “不是倒爷!”舒禾赶紧解释,“就是……以后自己想做点生意,正规的,不是投机倒把。” 舒奶奶盯着她看了半晌,叹了口气:“你这丫头,心思比你爸三兄弟加起来还多。” 舒奶奶本身想骂人的,眼珠子一转,搞起了迂回战术,“做买卖的事,先别急。你先去街道办干着,心性定了再说。真要想干,也得……等你攒够了本钱。” “成,听您的。” 见她应了,老太太脸上立马挂起笑意,“先把日子稳住了,再想别的。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急不得。” “是嘞~”舒禾乖乖应着。 舒奶奶絮絮叨叨地说着街道办的李主任爱吃啥,谁家的媳妇不好惹,舒禾一边听一边点头,手里的馒头慢慢见了底。 就跟她已经去街道办上班了似的。 骨汤的热气渐渐散了,屋里却依旧暖融融的,舒禾心里也暖融融的。 至少,有个安稳的落脚地,有个能商量心事的人,就比啥都强。 “行了,给你留了热水,歇会就去洗个澡,早些睡觉。”舒奶奶收拾起碗筷,“明儿还得早起去孙家搬东西,别迟到了让人家看笑话。” “嗯!” 一个热水澡洗完,舒禾是通身舒坦。 回到堂屋,见老太太正在擦缝纫机。 “奶,你干啥呢?” “你这都要去街道办上班了,奶不得给你做两身衣衫吗?出去体体面面的。” 舒奶奶戴上老花镜,翻出一块藏青色的涤卡布铺在案板上,手指在布料上比量着。 “你看这布,厚实,耐磨,洗了也不缩水。”老太太拿起剪刀,几下就动手了,“前儿小叔从外地带回来的,比供销社卖的还便宜三成呢!” 小叔回来了 舒禾凑过去摸了摸,布料挺括,带着淡淡的棉浆味,在这个年代算是上好的料子了。 “奶,不用这么麻烦,我有衣服穿,您给自己做一身。” “那能一样?”舒奶奶头也不抬,剪刀又是“咔嚓”一下,“去街道办上班,是代表咱舒家的脸面,总不能穿得跟叫花子似的。” 放下剪刀,又用粉饼在布上画着线。 老太太这手上的功夫是真扎实,线走得比尺子还直。 “你妈年轻时在街道办,就总穿我做的涤卡衫,李主任老夸她利落。” “奶,您这手艺,不去开个裁缝铺可惜了。” 舒奶奶嗤笑一声,“我这把老骨头,能给你做两身衣服就不错了。再说,你奶我可是享福的命,不爱操劳。” “还是我奶疼我。” 舒禾又陪了舒奶奶好一会儿,最后瞌睡虫上来,直打哈欠。 “豆芽,你先去睡,奶一会儿就来。” “好,奶,您快点,大晚上做衣服对眼睛不好。” “行了。” 舒禾倒头就睡,睡眠质量出奇的好,一夜无梦。 她在现代可是严重失眠人群,每天挖空心思做策划,神经都是紧绷着的,有时候吃安眠药都未必睡得着。 要不也不会连轴转三天还在看小说,结果给自己干书里来了…… ? “喔喔喔~” 随着公鸡的打鸣声舒禾睁开了眼。 她这还没起呢,大门外就响起了淅淅索索的杂音。 舒奶奶二话不说就起来了,“你小叔回来了。” “啊?” 舒禾看了眼床头的小摆钟,这才五点呢! 小叔回来得那么早? “妈。” 果然是舒小叔舒鹏青回来了。 舒禾也手脚麻利地起来了,衣服乍得一穿上,还冷得她打哆嗦。 “妈,我是不是吵着您了?我这次采购原材料很顺利,顺道还收购了两头大膘猪,您瞧……”舒小叔朝外边招招手,两个小青年忙把一个大背篓抬进院子,“这里边有二十斤上好的五花肉,给您备着晒腊肉用,其余的我送工厂食堂去。” “呦~这肉真不错。” 舒小叔把猪肉从背篓里卸下来,油光锃亮的肉皮在晨光里泛着红,看得人眼热。 “小叔!” “豆芽在呢?” “嗯。” 舒小叔生的模样很俊,剑眉星目,大高个。当过兵的缘故,更是一身腱子肉,看着相当强壮,是那种铁血硬汉的帅气。 他跟舒禾的关系也很好,毕竟两人年龄差不大,也就差了八九岁,平日里相处得跟亲兄妹也没差,又或者说……比舒禾跟他亲哥还要好。 “正好,小叔给你带了礼物,一会儿拿给你。” “好嘞~” “快过来瞧瞧,这猪是山里农户自家养的,膘厚,做腊肉最香。” 舒禾超级捧场,忙凑过去看,这猪肉皮硬实,肌理里的肥油都想往外冒,确实是好肉。 在这个凭票供应的年代,别说二十斤五花肉了,就是一斤肥肉都金贵得很,小叔这手笔,果然不简单。 “小叔,你这趟出去收获不小啊。” “那是!”舒小叔得意地扬下巴,“这次去邻省采购,不仅原材料价格压下来两成,还跟邻省百货大楼搭上了线,以后咱厂的肥皂、雪花膏,能优先往他们那儿送。” “嘿嘿,我小叔真本事,这采购都干起了销售的活了。” “哈哈哈哈……” 舒奶奶端着刚烧好的热水从屋里出来,闻言瞪了他一眼:“少在孩子面前吹牛。赶紧把肉搬厨房去,其余的抓紧送你哥厂里,让食堂给工人改善伙食。” “知道了妈。”舒小叔笑着应了,吩咐那俩青年几句,自己挽起袖子就开始干活了。 那俩小青年跟舒奶奶打过招呼,就转身走了,推着板车往日化厂去了。 “老三,妈有事吩咐你去办。” “嗯?啥事啊?” 舒禾本来还想跟着进厨房,结果被舒奶奶赶走了,“我跟你小叔说说琳丫头的事,你抓紧去洗漱。” “哦,行。” “一会儿我陪豆芽去趟孙家,把她东西搬回来,以后她就跟咱们住。你手脚麻利点,去给我查查廖东风,我听说啊……” 随着老太太带上门,厨房里的对话也被门隔断了。 等舒禾洗漱完,就听见厨房门“吱呀”一声开了。 舒小叔叼着根没点燃的烟走出来,眉头拧得像打了个结,见她看过来,又赶紧扯出个笑:“饿了没?” “有点。” 舒禾瞥见小叔耳根发红,显然是被奶奶刚才的话惊着了,廖东风那点龌龊事,任谁听了都得炸。 舒小叔拧着眉,晨光从他身后照进来,把他脸映得更黑了…… “小叔,你查的时候得小心点,别打草惊蛇了,要不我爸妈跟二姐指定不信。” “我心里有数。”小叔重重叹了口气,把烟卷捏碎在掌心,“廖东风这小子,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 他没再说下去,但眼里的戾气藏不住——在部队待过的人,最恨的就是欺瞒算计,尤其还是对自家人。 舒禾知道,小叔看着粗犷,实则心细如发,当年在部队就是侦察兵,找线索指定是把好手。 他能应下,这事八成是稳了。 “豆芽,小叔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 舒小叔在一个包裹里翻出一对水蓝色头花、三双花袜子、一条大红色围巾…… “真好看,谢谢小叔。” “你喜欢就行。” 舒奶奶端着小米粥和小菜出来,“你就惯着她吧,每次买那么多,结果全被这死丫头送人了,半点不心疼你赚钱辛苦。” 舒禾:“......” 舒小叔忙接过土锅,直说不打紧,“没事,小姑娘家家的,送就送了呗,我下次多买点就是了。” 一顿早饭吃完,舒小叔没多留,又吩咐两句就转身走了。 舒禾望着他的背影,觉得舒小叔是真不错,铁血硬汉却有极其细心的一面——每每外出,都会带老太太爱吃的东西回来,大包小包的,从来不心疼钱。知道她跟二哥家不亲,好东西落不到她头上,就总寻由头给她带些新奇玩意儿,像城里姑娘爱用的发卡、带香味的橡皮,还有很多洋气的衣服…… “发啥呆呢?” “奶,小叔是不是生气了?” “生啥气?他在部队见多了龌龊事,比这恶心的多了去了。他就是心疼你二姐,好好的姑娘,咋就遇着这么个糟心玩意。” 舒禾点点头,轻嗯了一声。 “行了,收拾收拾出门了。” “好呢。” 最好把嘴闭上 孙家离这日化厂家属大院不远,步行过去约莫二十分钟。 深秋的晨雾还没散尽,路边的枯草挂着露珠,踩上去咯吱作响,能把鞋沿打湿。 舒奶奶拎着个网兜走在前头,脚步稳健,藏青色的棉袄在晨光里泛着柔和的光。舒禾跟在后面,背上背着个背篓。 “孙家那老三,你离他远点。”舒奶奶忽然开口,眼睛盯着前方的岔路口,“前阵子听说他跟村西头的寡妇勾缠不清,不是个正经东西。” 舒禾点点头。 原主记忆里,孙丽丽三哥是他们村里出了名的懒汉,年近三十也没娶上媳妇,还总爱盯着年轻姑娘看,眼神黏糊糊的,让人浑身不自在。 “还有孙丽丽,你也少跟她来往。”舒奶奶继续说,“那丫头看着老实,心眼多着呢!前儿还跟你大伯娘说,你在她家吃了三斤粮,让你妈补给她。” “哈?” 舒禾顿觉无语。 三斤粮?原主压根不在孙家吃饭,就有次喝了碗稀粥,哪能吃到三斤粮? 原主但凡得了好东西,还总分她一份,居然这么白眼狼? 这种塑料姐妹,还真是无话可说。 “她想要,就让她跟我妈说去。” 舒奶奶叹了口气,“你妈那性子,指不定真给了。你爸毕竟是厂长,她总怕人说闲话,啥事都想着息事宁人。有些道理你要明白,别被人轻易拿捏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孙家院外。 土坯墙矮得能看见院里的景象——几棵老枣树落光了叶子,枝桠光秃秃地戳在天上,树下堆着半人高的柴火垛,几只鸡在旁边刨食,把院子搅得乱糟糟的。 “有人在家吗?”舒奶奶扬声喊了句,声音清亮。 屋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接着是孙母的大嗓门:“谁啊?大清早的……哟,是舒大娘啊!” 门“吱呀”一声开了,孙母穿着件打补丁的蓝布褂子,头发有些乱,看见舒禾,眼神立马瞟向别处,带着点不自在。 “我来给豆芽收拾东西。”舒奶奶没进门,就站在门槛外,“她住你家这些日子,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孙母搓着手,往院里喊,“丽丽!把舒禾的挎布包拿出来,你不是前天就收拾好了么?” 前天就收拾好了? 想必不是猜到她要搬走,而且觉得她死了,想占为己有。 屋里没动静,倒是孙丽丽三哥从房里钻了出来,嘴里叼着根烟,眯着眼打量舒禾,嘴角挂着不怀好意的笑:“舒禾妹子这是要回家了?不再住阵子?” 舒禾没理他,目光落在院里的晾衣绳上,原主那件的确良衬衫正挂在绳上,被风吹得晃晃悠悠,领口还沾着块油渍。 “我的衬衫怎么这样了?” “哦,你说这个啊?”孙母赶紧打岔,“丽丽说你不会再穿了,所以就……” 舒禾眯了眯眼,心里也明白怎么回事。 不就是觉得自己死了么,那她留下的东西都归孙家了。 说话间,孙丽丽从屋里跑出来,手里拎着个挎布包,脸涨得通红,把包递了过来,“舒禾,你的东西。” 舒禾接过包,掂量了一下,比自己带来时轻了不少。 她拉开拉链一看,果然,只剩身份证明和几件破衣服。那些好的衣裤、鞋子、粮票、布票全没了,连原主攒的钱也不翼而飞。 “我其他东西呢?”舒禾抬头看向孙丽丽。 “啥……啥其他东西?”孙丽丽眼神闪烁,往她娘身后缩了缩,“我没见着啊。” 不等舒禾发作,舒奶奶往前跨了一步,手里的网兜往门框上一磕,“没看见?我家豆芽带来多少东西我心里有数,那可都是我这老婆子的!五斤全国粮票,十三尺布票,还有八块三毛七分钱,你要是交出来,这事就算了,不然我们就去街道办说道说道,让李主任评评理!” 昨晚舒禾跟老太太交了底,老太太现在是掐得精精的,半点没差错。 孙母的脸瞬间白了。 李主任是街道办的老人,最恨占小便宜的,要是被她知道了,指不定要被当反面教材,在村里宣传多少天了。 “哎呀,可能是丽丽收拾时没注意,掉床底下了。”孙母赶紧把孙丽丽推着进屋,“快去给找找!” 孙丽丽不情不愿地跑回屋,还狠狠瞪了舒禾一眼。 舒禾:?? 没一会儿孙丽丽百般不情愿地出来了,把东西往舒禾手里一塞,嘟囔道:“你自己说不要了……” 舒禾嘴巴微抽,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原主那晚是抱着必死决心去的,只说这世上已经没有让她留恋的东西了,都不要了…… “你说啥?”舒奶奶眼睛一瞪。 “没……没啥!”孙丽丽吓得赶紧闭嘴。 舒禾把东西揣好,又指了指晾衣绳上的衬衫:“那衣服我也得拿走。” “拿去拿去。”孙母挥着手,嘴上的假笑都险些维持不住了,像赶苍蝇似的,“以后别再来了。” 舒禾没接话,摘下衬衫叠好放进包里,跟着奶奶转身就走。 刚走出没两步,就听见孙丽丽三哥在背后阴阳怪气地说:“有些人啊,住着别人的屋,吃着别人的粮,最后还得骂人,真是白眼狼……” “你再说一句试试?”舒奶奶猛地回头,手里的网兜直指对方,“要不我们仔细说道说道?我家豆芽一个月给你家五块钱,那可不是五毛五分的……” 孙丽丽三哥的脸“腾”地红了,梗着脖子没敢再吭声。 孙母额间直冒汗,生怕老太太再说下去要自己还钱,忙笑着上前,“大娘!您可别跟小孩子计较,我家老三向来不会说话,您别忘心里去,一会儿我就抽他!” “哼~都快半身入土的人了,还小孩子呢?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念在你家闺女是豆芽的同学,我也懒得再说什么,以后好自为之。” “是是是,我家丽丽跟小禾感情好着呢,是最好的朋友了……” “大可不必。” 舒奶奶拉着舒禾走了,其实她也没真想翻旧账,这都大半年了,哪算得清? 要真算起来,就孙家这破落户,指不定真得倒打一耙,坏的还是舒禾的名声。 走在回家的路上,舒禾搂住舒奶奶的手臂,轻晃了晃,“奶,您别往心里去,孙家就那样,我以后不来往了。” 舒奶奶眉头依旧皱着,拍了拍她的手,也不吭声。 只在路过村口时提高了声音:“豆芽,毕竟你高中时跟人丽丽是同桌,感情好。你又常来人家玩,一个月五块钱也该给!奶知道你没在她家吃饭,但时不时住一晚也是麻烦人家不是......” 舒禾挑了挑眉,在心里给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 这村口人多啊! 消息传递可快了。 舒奶奶说的句句是漂亮话,却把事情说的明明白白的,孙家人要想反咬一口都不行,只能把嘴闭上了。 脱离掌控 此时的晨雾已彻底散去,阳光穿透光秃秃的树枝,在地上织出斑驳的光影,还带着几分暖意。 村口大槐树下聚着些村民们,听见有新鲜事,自然一个个都竖着耳朵。 其中有几个人是认识舒禾的,一合计,就把她跟沈工殉情那事拿出来说了。 窃窃私语声顺着风飘过来—— “这小丫头看着眼熟,是不是……那寻死觅活要跟人殉情的丫头?” “对对对,就明珠厂厂长的小女儿。你说说,模样那么俊,家庭条件又好,自己还是个高中生,啥男人找不着?非要寻死觅活的。啧~也真够丢人的嘞。” “对了,啥五块钱?我听大牛娘说,这丫头经常在孙家蹭吃蹭喝,合着还给人钱了?” “五块钱呢!在咱们村,五块钱都能租个小院了吧?” “咦!啥小院能租五块钱啊?倒贴我都不要哩~我就说孙家忒不厚道吧,干的都啥事啊!” 无非就是说说孙家不地道,眼红眼红一个月五块钱,再笑笑舒禾丢人。 换作原主,怕是早就低下头跑了。 但舒禾只是挺直脊背,迎着那些目光走过去。 舒奶奶眼眸沉了沉,不怒反笑,嗓门清亮,“大家伙闲着呢?我家豆芽跟孙家闺女是同桌,两人关系好,她就常往孙家跑,也得亏大伙照顾了。” 说着,舒奶奶打开网兜上盖着的布,往里抓出好些蒸好的板栗,二话不说往众人手上塞,“我家这丫头好说话,见人对她好,她每月硬给人拿五块钱住宿费,就是脸皮薄!” 舒禾:!! 瞧瞧,这老太太说话办事多体面。 说闲话的婶娘们被噎了一下,拿着烫手的板栗,也开始讪笑。 “以后就不让她来了,也不知道咋回事,她就在同学家住了段时间,闲言碎语多的哟~”舒奶奶有些无可奈何的摇头,“还有人说她跟人殉情呢!这根本就没有的事,真是有理说不清,名声都该被毁了。” “啊?难不成是孙家人胡说的?”立马有个大娘接话。 舒奶奶神情一厉,“这我就不清楚了,应该不能是孙家吧……我家豆芽能吃能睡的,立马都要去街道办上班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为啥寻死啊?就不知道谁闲的瞎扯么!” “原来是这样啊……” 好几个婶娘眼神在舒禾身上打量,见舒禾红光满面的,身子骨也壮实,一看就不是什么为情所困,寻死觅活的主。 “还真是瞎扯,我瞧着丫头就挺好,不仅模样俊,人还落落大方的。” 舒奶奶见这人会说话,又毫不吝啬的给她塞了把板栗。 “日头上来了,我们就不耽误大伙干活了,先走了啊!” “得嘞,您慢走。” 舒奶奶三两句把事情全解释明白了,把“歪曲事实”这套玩得明明白白,既澄清了舒禾的清白,又暗讽了孙家本性,堵得旁人再无闲话可说。 “奶,您这嘴,太牛了。”等走出去一段距离,舒禾凑到老太太耳边小声说。 “少贫嘴。”舒奶奶捏了捏她的胳膊,眼里却带着笑,“对付这些长舌妇,你就得迎难而上,不然她们能把你嚼碎了咽下去。” 两人说说笑笑地往日化厂家属大院走,没注意到对面的农家小院里,沈淮安正静站在阴影下,目光沉沉地望着她们的背影。 “沈同志,得亏你走一趟,帮我们修好了脱粒机,这可是向市里批借的,要真坏在这……不仅秋收收尾麻烦,我们村还得受处分。”老村长搓着手上前,脸上带着感激的笑。 沈淮安轻笑着摇摇头,“没事,举手之劳。” 老村长提起脚边的篮子就往沈淮安手里塞,“沈同志是文化人,还有这么好的机械维修手艺,了不得哟。等秋收完,我让老伴烙糖饼,到时候给你送过去。” 沈淮安笑着应了,目光却越过人群,落在舒禾渐远的背影上。 晨光落在她发顶,镀上一层浅金,那挺直的脊背像株迎着风的白杨树,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怯懦。 刚才舒奶奶那番话,滴水不漏,既堵了悠悠众口,又抬高了舒禾。 每月硬给五块钱住宿费,说明家境宽裕且懂事,就算跟同学关系好,也不爱占别人半点便宜,变相的,还愿意给人家里搭把手。 即将去街道办上班,证明她前途光明,也在警告众人,那可是铁饭碗,不能惹。 最后轻飘飘一句“谣传殉情”,更是将所有污名洗刷干净。 也……跟自己撇的彻彻底底。 这老太太,倒是只厉害的老狐狸。 “沈同志?”老村长见他走神,又喊了一声。 “没事。”沈淮安回过神,把篮子推了回去,“脱粒机的齿轮有点磨损,我让人从市里捎了新零件,过两天到了换上就行。” “那可太谢谢了!”老村长感激涕零,又开始絮叨村里的难处——今年雨水少,秋收减产,脱粒机再坏了,怕是要拖到大雪封山都完不成公粮。 沈淮安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临走时才加了一句,“对了,刚村口在说孙家的事,不过是同学借宿,一个月收人五块钱也确实不合适。” “嗯?”老村长愣了愣。 “听说咱们丰邵村在评选精神文明与农业生产先进村,这种紧要关头,别因为小事出错。” 话落,老村长也听懂他话里的意思了。 “村长,我还有事,先回去了。”沈淮安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就转身走了。 “行,沈同志,多谢提醒,你这边慢走啊!” 不收钱,也不收鸡蛋,最后还来了这么句话,老村长也是人精,哪有不明白的? 琢磨了两分钟,立马转身进屋吩咐婆娘道:“你去趟孙大虎家,好好跟他们说道说道,收了人多少钱,抓紧还回去!要是因为这事坏了咋村的名声......” 沈淮安脚步不疾不徐的往厂里走,脑子里却在快速盘算。 舒禾要去街道办上班? 这倒是个意外。 他原以为,以舒父那刻板的性子,定会让女儿在家待着,等风头过了再找个厂子弟嫁了。 去街道办,意味着她要接触更多人,掌握更多信息,甚至可能……脱离自己的掌控。 得见舒禾一面! 她最近太不对劲了。 好看的摆设? 舒禾跟舒奶奶才到家,就看见院门前站着道熟悉的身影。 舒母穿着件灰色大衣,风一吹,衣摆轻轻晃着,更显得人单薄。她手里拎着个布包,眼眶红红的,看见舒禾,嘴唇动了动,没先说话,倒是开始落泪了。 “妈?”舒禾愣了一下。 原主跟母亲的关系向来疏离,舒母总觉得女儿“叛逆不懂事”,动辄就是数落,久而久之,原主见了她就躲。 舒奶奶把舒禾往身后护了护,脸上没什么笑意:“你咋来了?” “妈,我来看看豆芽。”舒母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目光落在舒禾身上,上下打量着,像是要确认她有没有少块肉,“听说……她从孙家搬回来了?” “嗯,刚回来,以后就跟我住。”舒奶奶侧身让她们进门,语气淡淡的,“进屋说吧。” 舒母走进屋,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一看,里面是两罐麦乳精,还有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新衣服。 “豆芽,这都是妈给你买的,你看看喜欢不?你二姐把你的事都跟我说了,就是不知道……” 见舒母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舒禾没接话,看着桌上物件的眼神有些古怪。 在原主记忆里,她可得不了这样的好东西。 每次争吵,母亲都只会翻来覆去地说“你爸为你操碎了心”、“你大哥二姐多省心”,最后总以“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收尾。 “你跟沈淮安那事……”舒母咬了咬唇,像是鼓足了勇气,“过去的事就过去了,以后别再犯傻了。” “我知道。”舒禾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我跟他没关系了。” 舒母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爽快,眼里闪过一丝惊讶,“真的?” “嗯。” 好像这次闹殉情真把她闹怕了般,倒是真心疼起这个小女儿来了。 舒母后面是一边抹眼泪一边说,全是劝她上进、听话等等…… 舒母用帕子擦着眼泪,声音断断续续的:“你说你这孩子,以前咋就那么犟?沈淮安有啥好?家里成分不好,以后前程一眼就望得到头,你爸能把他要到厂子里来,那还是看他技术不错……” 舒禾没接话,只是安静地听着。 她知道,舒母这些话,一半是担忧,一半是积压多年的委屈。 原主为了沈淮安,跟家里吵翻了天,甚至当着街坊邻居的面说“就是死也要跟他在一起”,这话像根刺,扎在舒母心里化不开。 舒禾现在有心把日子过好,有些事还是得慢慢化解。 “嗯,妈,您说的对,我知道了。” 舒母面上是凄凄哀哀的埋怨,视线却一直在认真打量舒禾的变化。 这是真乖顺了? 不管怎么数落沈淮安,竟然都不反驳了? “你想通了就好。”舒母吸了吸鼻子,语气缓和了些,“妈也不逼你别的,就想让你踏踏实实过日子。” “嗯,我知道了。” 舒母顿了顿,像是想起什么,从布包里翻出个牛皮纸信封,递给舒禾,“你看看这个。” 舒禾接过来打开,里面是一张泛黄的介绍信,抬头写着“街道办事处”,落款处盖着鲜红的公章,下面还有几行钢笔字,写着“兹有舒禾同志,顶替舒兰同志(病退)岗位,望接洽……” 舒禾默了默,抬头看了舒奶奶一眼。 舒奶奶心中了然,指定是舒小叔去提了嘴,舒母这才赶鸭子来了。 舒母叹了口气,指尖轻轻划过介绍信上的字迹,“你知道的,前两年我风湿犯得厉害,实在熬不住,才办了病退。上个月李主任找我,说街道办缺个干事,让你去……” “这名额是妈托了老关系才留住的。”舒母看着舒禾,眼神里带着期盼,“街道办的活儿,妈熟。每天收收水电费,登记个户口变动,遇上节日写点宣传稿,清闲得很,适合女孩子干。” 她怕舒禾不乐意,又赶紧补充:“李主任是看着你长大的,你去了,她肯定照拂你。再说,妈那些老同事都还在,没人敢欺负你。” 见舒禾还是不啃声,求助的视线就看向了舒奶奶。 “得了!我跟豆芽说过这事,她点已经头了,你就别说了。” 舒奶奶沉声道。 “真的?” 舒母有些不敢信,目光灼灼地看着舒禾。 舒禾瞥见她眼中淡淡的红血丝,嘴唇也有些干裂,显然是没休息好,“妈,我知道了,等我缓缓就去报道,您就别为我操心了。” “我是你妈,不为你操心为谁操心?”舒母嗔怪地看了她一眼,语气里明显带上了欢快,“那……你爸给你介绍的对象……你啥时候去看看?” 舒禾:? 舒禾听笑了。 你瞅瞅,多会顺杆爬。 舒禾抬眼看向舒母,对方眼里闪着点小得意,像是早就盘算好了这一步。 “妈,你说的对象,还是大伯介绍的那个?” 舒母忙点头,“对啊,人父亲可是市政国民经济综合科主任,手上权利大着呢!家庭条件特别好……” “停停停!” “咋了?” “那么好,大伯怎么不介绍给舒夏?凭什么介绍给我?” “那还不是因为你好看么。” 说到这,舒母是半点没觉得不对劲。 舒禾被这句“你好看”堵得差点笑出声。 合着在舒母眼里,这女儿就只配当个“好看的摆设”? “妈,您这话说的。”舒禾放下手里的介绍信,语气里带了点调侃,“论模样、论学历,舒夏哪点比我差?大伯把这么好的人家介绍给我,就不怕舒夏心里不舒服?” 舒母脸上的得意僵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你们怎么能一样?小夏大学刚毕业,正等着分配工作呢!等工作落实了,再找婆家也有底气,有的是好人家让她挑。” “合着在您眼里,她就是能挑人的那个,我就是被人挑的那个?”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跟沈工那事闹那么大,跟小夏怎么比?” 最后还是舒奶奶听不下去了,轻咳一声,打断两人对话,再多两句又得吵吵! 不如过继给老三家 舒奶奶这次开口倒没骂人“罗锅”了,只实事求是的挑理,“我记得……市政科主任家儿子,年龄不小了吧?” “也没多大,不过二十八,年龄大点会疼人嘛。” “可他前年订过亲吧?怎么,这才一年就黄了?” 这话一出,舒母话头就收住了。 她显然没料到舒奶奶会提这事,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来,视线还有些担忧的看向舒禾。 舒奶奶冷笑一声,“听说订婚的姑娘俏得很。怎么,这才一年,就散了?” 舒母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捏着帕子的手都在发颤:“妈,那都是老黄历了……年轻人处不来,散了也正常……” 舒奶奶挑眉,“正常?你咋不说那小子自己不学好,跟人赌钱输了精光,人家姑娘家才退的亲?” “啥?” 舒母懵了! 这事她还真不知道。 估计也就舒大伯一家跟舒奶奶知道了。 舒大伯一家是算计舒禾就把这事瞒下来了,而舒奶奶是关心舒禾才去细细打听的。 舒奶奶见她那模样就晓得怎么回事,“淑芬,你一个当妈的,疼闺女没错,但不能糊涂。咱舒家虽不是大富大贵,也不能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舒禾点头应和。 奶奶这是故意把话说透,大伯一家撺掇这门亲事,压根不是为了她好,怕是看中了主任手里的权,想借着联姻的由头,给舒夏的工作铺路呢! 舒母眼眸闪了闪,一下就想进去了。 “我……我真不知道这些……大哥跟我说那孩子老实,家里条件好,能帮衬豆芽……” “帮衬?”舒奶奶看她跟看傻子似的,“我看是想让豆芽去给人做嫁衣!你但凡对豆芽多上点心,至于两眼一抹黑?你要真不把她当女儿,不如过给鹏青得了,反正他也没心思结婚,你当给三房留个后了。” 舒母被吓得一哆嗦,猛地抬起头:“妈,您咋能这么说呢?老三才比豆芽大几岁啊,还想过继豆芽?您可千万别乱拉关系呀,我好好的闺女凭什么过给别人?” 奶奶的语气沉了下来,“大几岁咋了?那是她亲三叔,你要真看不上这女儿,趁早断了得了。” “妈,您想都别想,我跟她爸都不可能同意!” 舒禾看着母亲惨白的脸,心里叹了口气。 老太太明显是吓唬她的,实则就是在敲打。 舒母这辈子,活得太在意“体面”,总觉得攀上个有权有势的亲家,自己在亲戚面前也能抬得起头,却忘了掂量掂量,这“体面”背后藏着多少算计。 舒禾摇了摇头,坐过去些,抬手在舒母背上拍了拍,“妈,相亲这事,咱就先不说了。您要是真为我好,就别再听大伯的,大伯平时看我就烦,哪能操心我的婚事?我以后会好好做事,好好挣钱,将来找对象,我自己挑。” 舒母愣愣地看着舒禾,眼里第一次有了点愧疚,“豆芽,你还小,能懂什么呀?沈工这事……” 得! 兜兜转转又回沈淮安身上了。 好像她现在不立马嫁出去,就分分钟跟沈淮安旧情复燃似的。 舒禾叹了口气,有些无奈,但也能理解,“好了,过去的事就别总提了,我的事以后就自己做主,谁也别想掺和。回头您跟我爸也说说,别瞎操心了。” 提到舒父,舒母又立马有了底气,“豆芽啊……你可争点气吧,别总犟,爸妈还能害你不成?你……” “行了!” 翻来覆去又是那一套,舒奶奶是真不耐烦她。 舒母抿了抿唇,立马真闭嘴了。 对这婆婆,她还是怕的,纵使在外如何受人尊重,到婆婆面前也得低头。 舒母又坐了会儿,像是怕老太太再生气,就没敢多待,只把麦乳精和新衣服留下,说让舒禾补身子,便匆匆走了。 舒母走后,舒奶奶看着桌上的东西,哼了一声:“你妈这性子,就是被你爸惯的,拎不清。” “她也是想我好,就是方法错了。” 舒禾拿起那件新衣服,是件淡绿色的的确良衬衫,料子不错,看得出舒母是花了心思的。 奶奶点点头,“不过这亲事,你可得咬死了不松口。你大伯……是全家最糊涂的人,等我去训他一顿!” 舒禾被逗笑了,“我奶咋那么厉害呢?有我奶这靠山在,我腰杆子可硬了。” “你啊!去,去院里摘点菜洗了,奶给你煮碗面吃。” “好嘞~” ? 舒禾陪着老太太悠悠哉哉过了两天。 作息正常,饮食健康,感觉整个人气血都足了。 说实在的,八十年虽然代条件差,连电子设备、娱乐设施都少之又少,但这日子却太好过了。 几天养下来,舒禾那脸色都白里透红的,漂亮的不行。 这哪是来受苦的?分明是来度假的…… 这天晌午,舒禾正靠在沙发上看书,虽然是本枯涩难懂的中草药书,她还是看得津津有味,可都是老太太的收藏呢! 舒奶奶则在午休,躺在舒禾身边的躺椅上,晃晃悠悠的,悠闲地不行。 “妈!” 舒小叔骑着二八大杠,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喊什么喊,刚眯着。” “妈,我查到了!” 听说廖东风那破事打听清楚了,舒奶奶也不睡了,立马来了精神,“咋回事?” 舒小叔给自己倒了杯水,“咕咚”几口喝完,“那女的叫杨月娥,是廖东风三姨家的女儿,跟廖东风同岁,现在就住在市中心的梧桐巷,那房子还是廖东风给买的......” 舒小叔把事查的很细,缓缓道来,给老太太都气冒烟了! 杨月娥是前年来的南城,说是投奔表哥表嫂,来城里谋个活计,可她连小学都没上过,一般工作都瞧不上她。最后还是舒琳说通了舒父,给她安排到了日化厂的生产车间。 不过杨月娥在车间里只干了一个礼拜,吃不了苦就走了,还哭着说自己干得不是正经工位,被人笑话,逼的她待不下去。 本身舒父是想让她先干着,表现好的话,给争取个工位,毕竟日化厂是国营大厂,工位都是别人挤破头的,不是说安排就立马有。结果闹那么一出,让大伙都挺不痛快的。 那可是重婚罪 就这样,杨月娥找工作的事就此翻篇,也没人再提起。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廖东风居然没把人送走,还给买了房子,另外安了家,把这小表妹当金丝雀养了起来。 “妈,您是不知道,我去梧桐巷那边打听了一圈,人人都说那屋里住着对年轻夫妻,小两口感情好的不得了,还好些人夸男的能干,是大厂里的领导! 杨月娥的也确实怀孕了,月份跟琳丫头一样大!您说这廖东风究竟想干啥?难不成真想把那女的孩子抱来给琳丫头养?” 话落,在场三人都很是心惊。 舒奶奶脸色瞬间涨成了猪肝色,猛地从躺椅上坐起来,因为动作太急,腰间的旧伤牵扯着疼,倒抽了口冷气也顾不上揉。 “这个杀千刀的!”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声音都劈了叉,“他廖东风当我们舒家全是傻子不成?琳丫头怀着孕给他操持家务,伺候他爹娘,他倒好,在外头养着狐狸精,连孩子都有了!” 舒禾也皱紧了眉,“真是个垃圾,得亏发现及时。” 廖东风本就是个凤凰男,有舒家的扶持才在厂里站稳脚跟,他却暗搓搓靠着古方雪花膏的配方拿捏舒家。 两个家,两个媳妇,同时怀孕,产检作假,骗自己媳妇怀了双胞胎。 这都说没猫腻,谁信? “妈,您消消气,当心身子。”舒小叔赶紧给老太太顺气。 “我还查到,廖东风这两年偷偷攒了不少钱,这钱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光是给杨月娥买那院子,就花了近五千块钱,还托人弄了台电视机,说是给‘媳妇’解闷用的。” “五千块钱?”舒奶奶眼睛瞪得溜圆,“他一个月工资才八十五块吧?他哪来这么多钱?!” 八零年的五千块可不少,花五千买的房子,那绝对算是买了豪宅了。 这时候有个称呼叫“万元户”,但凡成了万元户,那在市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廖东风一出手就是五千,还能搞到电视,看来他背着舒家做了不少事。 “我怀疑……他跟厂里的车间主任有勾连。”舒小叔压低了声音,“我上次出门采购前,一时兴起点了点上批新原料。我当时就发现有批甘油的数量不对劲,按生产量来算,最少还剩一半,结果只剩了三分之一。 那车间主任说是因为损耗大,所以用量大,还拿单据给我看,让我多采购些,那单据上签字的人就是廖东风。我没多想,现在看来……” 舒奶奶的脸色更沉了。 明珠日化厂是二爷爷一手带起来的,后面才交到了舒父手上,两任厂长,也算尽心尽力。 “老幺,你的意思是……廖东风偷偷让车间生产加量,用着厂里的原料和工人,再把多做的产品偷偷扣下来,他们私自拿出去倒卖了?”舒奶奶抓住了重点。 舒小叔面色很沉,严肃的点点头,“我怀疑是这样,暂时还没有证据。” “好啊!看来这廖东风不止背信弃义,还把心思动厂里来了?好的很啊!” “妈,您别气着。” “这事……暂时别让琳丫头知道。”舒奶奶喘了口气,眼神里闪过一丝狠厉,“她怀着孕,经不起这刺激。等我跟你二哥合计合计,非得让这白眼狼付出代价不可!” “听您的。” 舒琳性子虽然泼辣,对廖东风却是言听计从,要是知道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丈夫,不仅出轨还藏了这么多心眼,怕是得当场气晕过去。 “杨月娥那边……” “我派人盯着呢。”舒小叔眼里闪过一丝冷意,“那女人看着老实,其实精得很,经常去供销社买补品,出手阔绰,跟她以前哭穷的模样判若两人。” 最后舒奶奶拍板了! 她要去趟军医院,等打好招呼,约好B超,直接把舒琳带过去。 “厂里的事你找找证据,一旦找到,直接去找你二哥说道说道,切记,先不要声张!咱打蛇打七寸,一次把这小子端了。” “好。” 舒禾听得也满肚子火,“奶,那二姐她咋办……” 舒禾后半段话还没说完,就被老太太吼了,“啥咋办咋办,要么离婚,要么丧偶!这样的男人留着孵鸡仔呐?” “昂~” 说的好呀! 舒禾还没夸呢,老太太下一句话更令她惊讶。 “廖东风这都能算重婚罪了!那女娃肚子里的野种就是证据!咱国家在一月一号就颁发了新的婚姻法,重婚罪得判两年以下有期徒刑,行为恶劣且对社会造成巨大影响者,最高该判十年......” 老太太讲起法律来,那是一个顺溜。 话里的意思,舒禾也听明白了。 “奶,您的意思是……提高影响度?” “哼~他敢这么欺负舒家女儿,难不成还想我便宜他?” 舒禾忙狗腿的比了个大拇指,开始献策,“奶,他们跑不了和尚跑不了庙,光房子就花了五千块钱呢!那可是夫妻共同财产,必须全拿回来! 邻里邻居都知道他们是小夫妻,这也都变相成了证人,任凭他们说破天也没用!到时候我们一家子去捉奸,我负责敲锣打鼓,让所有人都看看他们的成分......” 舒奶奶横了舒禾一眼,“小丫头片子,别瞎掺和,你奶我还没死呢!” “哎呀~奶,那可是我亲二姐,我可心疼着呢!” 舒奶奶不在搭理她,继续跟舒小叔说着打算,“你重点抓抓他的尾巴,那么多钱,指定路数不正。要是私自贩卖工厂货物,就是监守自盗,盗窃罪外加职务侵占罪,一个都逃不了。” “妈,我知道了。” 舒禾看着奶奶眼里的厉色,心里暗暗咋舌。 原以为老太太只是护短,没想到算起账来这么清晰,连各种法都门儿清,比年轻人还懂法。 “数罪并罚,廖东风这牢饭怕是吃定了!” “不过这事没那么简单,廖东风能在厂里藏这么久,肯定跟车间主任勾得深,说不定还有其他人掺和。咱们得把网收得慢些,别打草惊蛇。” 舒小叔在一旁点头:“妈说得对。车间的领料单、入库记录都得翻一遍。还有杨月娥那院子、电视机、缝纫机......” 张口就来 等舒小叔走后,舒奶奶也没心思睡了,喊上舒禾,推上院门口的小板车就往外走。 “走,跟奶去取点柿子,回来教你晒柿饼。” “来咯~” 霜降将近,秋阳正好。 大院外的老槐树下堆着刚收的苞谷,金灿灿地晒了一地,特别扎眼。 舒禾推着小板车,舒奶奶跟在旁边,祖孙俩慢悠悠往十里坡的果园走。 “头茬柿子已经熟了,知道你爱吃,这次特地定了两筐呢!等晒好了,你装一兜带去街道办,分给同事们尝尝。”舒奶奶一边走一边念叨着。 “奶,我人都还没去呢,您这就教我搞人际关系啦?”舒禾笑着打趣道。 “那是!你就学着点吧。嘴甜、会来事的人,到哪都不吃亏。” 说着,人也到果园了。 入眼是一群人吵吵嚷嚷的人。 舒禾踮脚一看,只见大伯娘正叉着腰在跟人吵架,舒夏站在她身后帮腔。 一见着两人,舒奶奶瞬间就沉了脸。 “妈?” 舒奶奶一靠近,大伯娘的脸色有一瞬僵硬,立马把那股子嚣张劲收了,乖顺地来跟老太太打招呼,“妈,您这是……来买柿子呢?怎么也不招呼一声,我给您送过去呀!” 舒奶奶没理她,径直走到王老汉跟前,“老王,我订的柿子呢?” 王老汉赶忙指了指旁边两筐饱满的柿子,“在这儿呢!都是我特意给您摘的,个个带霜,甜得很!您先看看,要不行,就自个去园里挑,随便挑。” 舒奶奶点点头,蹲下身子查看,确定没问题就让人往板车上搬,压根没想管大伯娘的闲事。 可她不来事,刚跟大伯娘吵嘴的人还不乐意呢! “婶子,您这来得正好,快给评评理!你儿媳她……”一个妇人上前,对着舒奶奶就告状。 只是妇人话还没说两句,就被大伯娘打断了,“嘿!我说张家的,你有完没完?我不就是先拿框柿子么,你至于这么得理不饶人? 我都说了,我这忙着回娘家,还赶车呢,我先拿咋了?你闲着也是闲着,都邻里邻居的,你至于那么小气么?” 妇人瞧她这态度不就冒火,“我小气?我跟没跟你说,这是我儿子的订婚礼,是我顶着日头去树上挑的,立马就要给人女方家送去的,你凭什么抢?” “你说谁抢呢?我哪知道是你摘的,你付钱了吗?” “你……” “你什么你?你都没付钱,那就不是你的,我先买咋了?我这立马掏钱!” 妇人见自己吵不过她,就又转头对舒奶奶说:“婶子,您说这事怎么办?您可是最讲理的人,不会放着儿媳这么来事吧?” 大伯娘讪讪地看了婆婆一眼,见她没吭声,立马伸手去扯人,“张家的,你别没事找事啊!少隔着挑唆。” “我挑事?” “我这还赶车呢,真没功夫跟你废话!”大伯娘作势就要给王老汉付钱。 “够了!”舒奶奶眉头皱得很紧,缓缓站起身,“老大家的,把柿子给人还回去!你要想省事,就提前定,让老王给你摘好咯,无非多给几毛钱。 你这半路过来,就自己进园里摘,爱摘多少都成,现在抢人家的算什么事?都不嫌丢人吗?” 见舒奶奶说话公证,妇人脸色也缓和了下来,“就是!” 大伯娘憋了个没脸,那委屈劲立马就上来了,“妈!您咋总针对我呢?就算您再不待见我,也用不着联合外人欺负我吧? 我不就是回趟娘家么,我爹都病了,他就好这口,我带点柿子都不行吗?” 舒禾:“......” 舒禾都听无语了,甚至有些佩服她那扭曲事实的本事。 舒奶奶明显不想跟她瞎扯淡,挥了挥手,“别废话了。” “妈!” 舒奶奶懒得理她,朝妇人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快些搬回去吧,不好意思了。” “诶,成,看在婶子您的面子上,我也懒得跟她计较。” 大伯娘还想吼,被舒奶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王老汉很是有眼力见,搬完舒奶奶定的两筐柿子,又忙把妇人的柿子也搬上她的板车。 周围看热闹的人见事情解决了,也都准备散了。 舒夏却走了过来,目光落在舒禾身上,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豆芽,你终于肯出来了?你说你怎么那么不懂事呢?前阵子还想不开,拉着沈工跳湖,这么不尊重生命……” 这话一出,周围抬脚走的人,又把脚都收了回来,目光齐刷刷地投向舒禾。 舒禾心里“咯噔”一下。 这舒夏怎么回事? 前几天奶奶好不容易澄清了“殉情”的谣言,这会她又当众提起来,分明是想把脏水往自己身上泼! 原书里说女男主日久生情,两人感情线还是很后面的事,怎么这会就来针对自己了? 这情况不太对呀! 舒禾也不怂,一抱臂,一瞪眼,“舒夏,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我什么时候拉着沈工跳湖了?抓贼还拿脏呢,你怎么张口就来?” “我张口就来?”舒夏脸上满是委屈,声音却拔高了几分,故意让周围的人都听见,“大伙都知道,你为了沈工整天要死要活的,怎么……转头就不认账了? 豆芽,你这样是不对的,我真怕你带坏咱大院的风气,毕竟你连自己的命都不珍惜,怎么尊重别人啊?万一又做什么傻事……” 舒奶奶一巴掌拍在了板车上,呵斥道:“你闭嘴!豆芽什么时候要死要活了?那是有人造谣!你说这话是故意恶心谁呢?就是张口就来,你爹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被舒奶奶一呵,舒夏立马低下头,委屈得不行,眼泪说来就来,“奶,您误会我了,我就是觉得……生命宝贵,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豆芽好歹也读过高中,应该懂这个道理才对……” 舒夏这番话,像是往热油里泼了瓢冷水,瞬间炸得周围议论声四起。 “原来这就是舒厂长的闺女啊?瞧着蛮好一姑娘,咋就那么糊涂呢?” “听说为了个后生,差点没了命……” “读了高中又咋样?心性不定,谁敢跟她打交道?” “……” 传谣的人是谁? 细碎的议论声像针一样扎过来,舒禾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她虽然不是原主,对这些议论声也没那么在意,可这种被钉在‘耻辱柱’上的感受可不好,凭谁也吃不了这样的亏! 舒禾见舒奶奶还要骂人,忙拉住她,暗暗吸了口气,面上也挂上委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姐,我知道你也是关心我,肯定不是故意造谣,殉情这种事……我就在书上看过,可是想都不敢想的!我还那么年轻,还想为祖国做贡献呢,怎么可能寻短见?!” “没有!不是……我也是听说的,豆芽你干啥冤枉我啊?” “哦?那你究竟是听谁说的?这人居心不良,你可别被他蛊惑了,这算是当众造谣,毁人名声啊!” 论演戏,谁不会似的。 舒禾在现代的职业可不简单,只要钱到位,什么策划她都是接的,影帝视后也接触了不少。影视剧营销策划、绯闻策划、品牌推广策划等等,那都是手到擒来。 玩这种扭曲事实的小儿科,还真不带怕的! 舒禾眼圈“唰”地就红了,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偏偏声音还带着点强撑的倔强,听得人心头发软,“姐,你说,是谁跟你说我要殉情的?你把他叫来,咱们当面说清楚!我舒禾行得正坐得端,没做过的事,死也不会认!” “我……” “我是跟沈淮安处过对象,但我们两人发乎情止乎礼,没半点出格的事,后边家里不同意,我就跟他和平分手了。就这么个情况,我真不至于去死。” “你跟沈工分手了?” 舒禾点点头,吸了吸鼻子,“我就分个手,怎么就成殉情了?姐,你告诉我,究竟是谁在背后这么编排我!他是不是见不得我好?是不是嫉妒我能去街道办上班?” “你要去街道办上班?” 舒禾小嘴叭叭,演技十足,把“委屈”、“无辜”、“被陷害”演得淋漓尽致,既撇清了自己,又暗指舒夏是被人当枪使,还不动声色地提了“街道办”。 潜台词就是:我马上是吃公家饭的人了,你们可别乱造谣。 果不其然,周围的人眼神顿时变了。 “这里边是不是有啥误会?” “是啊,我看小姑娘思想觉悟挺高的,要是真想不开,哪还会想着为祖国做贡献?” “说不定真是有人故意传瞎话,见不得人家姑娘有前程……” 舒夏被她这突如其来的“哭诉”打懵了,张了张嘴,半天没说出话来。 她原身就是寻舒禾不痛快,也借机把奶的注意力转走,不让她老针对自己妈,没成想对方反过来给她扣了个“被人蛊惑、乱传谣言”的帽子。 “我说了……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舒夏干巴巴地辩解,眼神都有些躲闪。 “别人是谁?”舒禾步步紧逼,眼泪汪汪地盯着她,“姐,你告诉我是谁,我不怪他,我就想跟他说清楚,别让他再误会了。不然这事传出去,我还怎么去街道办上班?同事们该怎么看我?李主任要是知道了,会不会觉得我品行不端,把名额收回去啊?这到最后还得报公安!” 这话戳中了要害。 谁都知道街道办的工作金贵,要是因为谣言黄了,传谣的人得被唾沫星子淹死,但凡报公安,事情就更大了。 大伯娘见状不妙,赶紧打圆场,“哎呀,豆芽你别激动,夏夏也是关心则乱,小孩子家家不懂事,你别往心里去……” “大伯娘,这不是懂不懂事的问题。”舒禾转向大伯娘,眼泪还挂在脸上,语气却格外认真,“这是毁人名声啊!要是今天我不把话说清楚,明天是不是就该传我耍流氓了?后天是不是就该说我偷东西了?谣言这东西,传着传着就成真的了,我往后还怎么做人?” 舒禾越说越激动,最后干脆捂着脸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看着别提多可怜了,“我妈身体不好,我奶年纪大了,我就想好好上个班,让她们省心……怎么就这么难啊……” 舒奶奶眸底全是心疼,只是她表情收得很快,轻拍了拍舒禾的肩膀,沉声道:“事发当天就奇怪!大晚上的,一群人莫名就往永湛湖去了,非说你跳湖了,要抓紧去救人,好像真有那么回事似的!你明明就跟奶在睡觉,一个个还不信! 舒禾闷声闷气地点头,“就是的,我压根都不在场,该怎么跳湖?” “苦了你了,豆芽。” “奶!是我没用啊……别人想编排就编排,想造谣就造谣,都怪我自己没本事……” 有舒奶奶佐证,周围的人彻底站在了舒禾这边。 “舒夏这孩子,确实不像话,没凭没据的瞎传啥?” “就是,小姑娘还是她堂妹呢!被她这么一闹,算啥事儿?” “赶紧把造谣的人说出来,不然这事没完!” 舒夏被众人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哪知道是谁传的谣言?那晚她莫名就收到一封信,说得有理有据的。 可那晚之后,信就莫名不见了,她要怎么解释? “我……我真不记得了……”舒夏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不记得了?”舒禾猛地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姐,你怎么能不记得呢?这可是毁我一辈子的事啊!你是不是故意包庇他?还是说……这谣言就是你自己编的?” “我没有!”舒夏急得跳脚。 舒奶奶叹了口气,倒是直接把罪名安舒夏身上了,“夏夏,你要说不出是谁传的,那这事就只能算在你头上了。你这做姐姐的,咋能这么对妹妹?传出去,别人该说我们舒家没规矩了。” 大伯娘脸色铁青,拉着舒夏就想走:“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站住!”舒禾喊住她们,站起身,虽然脸上还挂着泪,眼神却固执得惊人,“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要么找出造谣的人,要么就跟我道歉!不然我就去大院广播室,让所有人评评理,看看是谁在背后嚼舌根,毁人名声!” 广播室可是当代的“权威舆论中心”,要是这事被广播出去,舒夏以后就别想在大院里抬头了。 大伯娘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舒夏一眼,才不情不愿地对舒禾说:“豆芽,对不住,是夏夏不对,是她偏听偏信,伯娘替她给你道歉。” “大伯娘,我可不用你道歉,我只想知道真相!” 早就没关系了 见舒禾寸步不让,大伯娘猛地拧了舒夏一把,“死丫头,偏听偏信就是你的不对,我知道你心善,不想告发别人,那你就该给豆芽道歉!” 舒夏自然是百般不愿意。 但没用! 最后被大伯娘按着脑袋,硬是给舒禾鞠了个躬,含着泪说了句:“对不起……” “我接受你的道歉。”舒禾擦干眼泪,语气平静下来,“但我希望以后别再有这种事了。谣言害人,姐姐是大学生,应该比我更懂这个道理。” 一番话,既给了对方台阶,又占尽了上风。 周围的人见事情解决了,纷纷夸舒禾“明事理”、“受委屈了”,最后散去。 等人走后,王老汉还朝舒禾竖了竖大拇指,“这丫头,看着柔柔弱弱的,没想到这么有骨气。” 舒奶奶哼笑一声,嘴角忍不住往上翘:“那是,我老婆子的孙女,能差了?” “刚那不个也是你孙女么?”王老汉朝舒夏远走的背影努努嘴。 “那是老大家的,跟我两条心。” “哈哈哈哈……得嘞。” 舒奶奶在兜里摸了摸,摸出条帕子丢给舒禾,“把你那眼泪鼻涕都擦擦,哭得跟花猫似的,多大点事。” 舒禾接过,冲奶奶眨了眨眼,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祖孙俩推着板车往回走。 等走出段距离,舒奶奶才不咸不淡地调侃了一句,“演戏的本事倒见长,连你姐都算计上了。” 舒禾手上使力,拉着板车往前走,也不觉得累,“您在村口那招‘反客为主’,我可记着呢。” 奶奶被她逗笑了,“学得倒是快!记住了,以后再有人欺负你,别忍着,该哭就哭,该闹就闹,咱不惹事,但也不怕事。” “奶,我知道啦!” 板车上的柿子在颠簸中轻轻晃动,透着甜甜的果香。 舒禾看着前方的路,心里一片敞亮。 只是舒禾怎么也没想到,她和舒夏的交锋都落在了沈淮安的耳朵里。 沈淮安是来果园谈生意的,他在山城有条路子,正需要大量柿子。 他不露面自然是想藏拙,免得被厂里人发现,又被抓辫子。 可刚刚…… 听舒禾带着哭腔辩解,说两人已经分手了,从未想过殉情。 听她步步紧逼,追问造谣的人是谁? 听她不动声色地抬高自己的身份,逼着舒夏道歉。 这一通交锋下来倒是让沈淮安有些诧异。 直到外面的脚步声渐远,沈淮安才缓缓站起身,从屋里出来。 夕阳的余晖洒在他身上,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那张俊美的脸上还笼罩着愁云。 他看向舒禾和舒奶奶远去的方向,板车上的柿子在阳光下泛着金黄的光,祖孙俩的笑声隐约传来。 王老汉见他站在门口,笑着迎上来,“沈同志,那数量咱们可就说定了?” 沈淮安点点头,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嗯,一周后会派人来拉,这五百块钱定金您收好。” 王老汉笑眯眯地接过钱,“得嘞!只是刚才那事……你也听见了?” 沈淮安轻轻“嗯”了一声。 “舒家那丫头,今天倒是让人刮目相看。” 沈淮安没说话,只微微垂了眸。 心里有股烦躁的复杂情绪,烧得厉害。 她在众人面前哭诉时的倔强和狡黠,让他觉得很陌生。 那眼泪掉得恰到好处,那质问说得句句在理,就连提到“街道办”时的语气,都带着精心计算过的分寸。 哪里还有半分舒禾该有的影子? “沈同志,你跟舒家丫头……”王老汉试探着问。 “早就没关系了。”沈淮安打断他,语气冷淡,“我跟她,只是普通朋友。” 说完,沈淮安皱了皱眉,转身走了。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了解过舒禾。 那个为了他闹得人尽皆知的姑娘,和刚才在柿子园里冷静反击的舒禾,到底哪个才是真实的她? 还是说……从跳湖那天起,有些东西就已经不一样了? 夕阳渐渐沉了下去,天边泛起火烧云。 此刻的舒禾,正跟舒奶奶说笑着,早已把刚才的风波抛在了脑后。 回到家时,暮色已经漫过院墙。 舒禾帮着奶奶把两筐柿子搬到院子里,金黄的果子堆在竹匾上,像撒了一地的小太阳,好看极了。 “小丫头,力气倒是不小。” 被奶奶夸,舒禾立马弓起手,摆出展示肌肉的架势,“那是,我有的是力气跟手段。” 舒奶奶哈哈笑了起来,搬来小马扎坐下,“晒柿饼要有耐心,你先打水来,得洗干净咯。” “好嘞~” 这柿子是树上半熟状态,特别好,新鲜又有卖相。 舒禾打了水清洗,舒奶奶就拿起小刀轻轻旋掉柿蒂。柿子的果肉软乎乎的,稍一用力就会挤出汁水,她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指尖很快沾了层黏黏的糖霜。 “奶,这柿子真甜。”舒禾没忍住,拿了一个吃着,甜丝丝的汁水顺着嘴角要往下淌。 舒奶奶笑着递过块帕子,“现在甜,晒成柿饼更甜。小时候你爸嘴馋,等不及柿饼晒好,偷着啃了半筐生柿子,结果拉了三天肚子,被你爷追着打。” “爸还有这么糗的时候?” “谁还没个小时候?”奶奶叹了口气,手里的动作没停,“你爸是越长大越不成器,被地位权势迷了眼……” 舒禾静静听着,把削好的柿子摆在竹匾里,“每个人的追求不一样,我也不想去猜我爸的心思。不过现在好了,我要自己立起来,以后也不用看他脸色。” 舒奶奶看着她,眸底满是欣慰,“是啊,我的豆芽长大了。” 祖孙俩一边说话,一边摆弄柿子,很快就摆满了三个竹匾。 舒奶奶又找来几根细麻绳,教舒禾把柿子一个个串起来:“串的时候要留空隙,不然堆在一起容易发霉。挂在屋檐下通风的地方,晒上半个月,等表皮起了白霜,就成了。” 舒禾踮着脚,把串好的柿子挂在房梁下。 夕阳的最后一缕光透过窗棂照进来,给橙红的柿子镀上了层金边,连空气里都飘着甜甜的果香。 “奶,这白霜是不是跟糖霜一样?”舒禾好奇地问。 舒奶奶点头解释道:“差不多,但这是柿子自己长出来的,晒的时候,柿子里的糖分往表皮跑,遇上潮气就凝结成霜了,越厚越甜。做人也一样,得经得住晒,熬得住等,才能活出滋味来。” 舒禾愣了愣,看着房梁下晃晃悠悠的柿子串,忽然明白了舒奶奶的意思。 这老太太真是时时刻刻在给自己打气呢! 这样的老太太,真能教出很差劲的儿子? 总之,舒小叔就挺不错的,至于大伯和那便宜老爹…… 还是得自己接触看看,看问题究竟出在了哪里。 舒奶奶擦了擦手站起身,“行了,剩下的明天再弄。奶去给你煮碗饺子吃。” “奶,我来帮你。” 灶房里很快飘起了香味。 舒禾坐在灶门前添柴,火光映得她脸颊暖暖的,心里也跟着踏实。 夜色渐深,香气弥漫了整个小院。 祖孙俩坐在桌边吃着饺子,聊着天,平淡的日子里,藏着说不尽的安稳。 而房梁下的柿子,正在月光里悄悄酝酿着属于它们的甜。 是委屈还是愧疚? 次日,舒禾起了个大早。 才洗漱完就听见堂屋里传来阵阵咳嗽声。 舒禾心里“咦”了一声,奶正在厨房做饭呢,这是谁来了? 到堂屋一瞧,只见舒母正坐在八仙桌旁,手里捧着杯热茶,眼圈底下泛着淡淡的青黑,显然是没睡好。桌上还放着个布包,鼓鼓囊囊的,不知道装了些什么。 “妈?您怎么来了?” 舒禾有些意外,按舒母的性子,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本身就怕奶奶,平时更不会来小叔这,这大清早地上门,怕是有什么急事? 舒母放下茶杯,站起身打量舒禾,见她穿着新做的蓝布褂子,头发扎着麻花辫,整个人收拾得整整齐齐,眸底也露出了两分满意。 “刚起呢?我跟你爸商量好了,街道办那边……李主任说下周一有空,让你过去见一面,把工作岗位的事定下来。” “这是要面试吗?”舒禾愣了一下,“不是说顶替您的岗位吗?怎么还要面试?” “说是顶替,流程还是得走。”舒母叹了口气,从布包里掏出个蓝皮本子递给她,“这是你爸找人事科开的证明,还有你的高中毕业证,都带上。李主任虽说看着你长大,但规矩不能破,你到了那儿,嘴甜些,少说话多干活,别给人挑出错来。” 舒禾接过本子,翻开一看,里面工工整整写着她的姓名、年龄、学历,还有工厂人事科的担保证明。 舒父虽说平时不怎么管这女儿,关键时候倒也没掉链子。 舒禾点头应下,“我知道了。下周一,对吧?” “对,就后天。”舒母又从布包里拿出一双新布鞋,“这是我连夜给你纳的,软底的,走路舒服。面试的时候穿,显得精神。” 布鞋是藏蓝色的,针脚细密,鞋面上还绣着几朵小梅花,看得出费了不少心思。 舒禾捏着布鞋,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在原主记忆里,舒母从没给她做过新鞋,都是捡舒琳穿旧的。这次不仅给买了的衣服,还连夜纳鞋……是愧疚,还是想弥补? “谢谢妈。”舒禾轻声道。 舒母微怔,显然没料到她会道谢,眼里闪过一丝复杂,随即摆摆手:“谢啥,我是你妈。对了,面试那天……我陪你去吧?” 舒禾婉拒,“不用了,我自己去就行。您身体不好,在家歇着吧,我能应付。” 舒母还想说什么,门外传来舒奶奶的声音:“啥面试啊?” 见奶奶端着小菜出来,舒禾忙去接过,顺便把面试的事说了说。 舒奶奶脸上的表情淡了些,对舒母问:“我刚熬了玉米粥,一起吃点?” “不了妈,我就是来跟豆芽说面试的事,说完就走。”舒母站起身,有些拘谨。在婆婆面前,她总是不自觉地矮半截。 “不是说好了顶替岗位吗?怎么又要面试了?不能又有变故吧?” “就走个流程。李主任那边都打过招呼了,让豆芽去见个面,顺便熟悉一下环境。” 奶奶点点头,没再多问,只是给舒禾使了个眼色,“豆芽,去打三碗粥来。” “好的。” 舒禾刚转身,就听见舒母压低声音问:“妈,豆芽这孩子……是不是真变了?我这几天也都在反思,觉得以前对她是太严厉了……” “严厉?你那是严厉吗?你那是偏心眼到没边了!” “我哪有偏心眼?是豆芽性子太倔了,也不服管教,跟老大老二都没法比,但凡她有半点好……” 不等舒母说完,老太太鼻腔里发出了一声极大的冷哼声,让她立马闭了嘴。 “你从不关注她、欣赏她,又怎么会发现她的好?你总想着把她往你规划的路上推,她不答应,就成了你眼里的叛逆,坏孩子。” 舒母被老太太说得脸一阵红一阵白,攥着的手紧了紧,却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她知道婆婆说得对。这些年,她总拿舒禾跟老大老二比。 老大舒羿稳重,进了政府单位就是骨干。 老二舒琳有文化,嫁了廖东风,日子过得也体面。 唯独舒禾这个老幺,叛逆、执拗,为了沈淮安闹得人尽皆知,成了她心里的疙瘩。 可她从未想过,这疙瘩是自己亲手系上的。 “妈,我……”舒母张了张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也是为她好啊。沈淮安那样的家庭,她要是真嫁了,这辈子就毁了……” 舒奶奶深深看了舒母一眼,“当年你要嫁老舒,你妈拦着你,你听了吗?人啊,总得自己撞过南墙才知道疼。舒禾现在不是想通了吗?你再揪着过去不放,就是跟自己过不去。” 舒母低下头,拿出帕子又开始抹泪。 舒禾端着粥出来时,就见舒母在哭,老太太坐在对面冷着脸。 把粥碗放在桌上,没说话,默默坐下。 舒奶奶把一碗粥推到了舒母面前,递给她一双筷子,“先吃饭,待会给豆芽好好讲讲街道办的事,让她心里也有个底。” 这话算是给了舒母台阶。 舒母接过筷子,慢慢喝着粥,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也不知道是委屈还是愧疚。 看着舒禾安静喝粥的样子,忽然发现这女儿长高了不少,眉眼也长开了,不再是那个跟在舒琳身后怯生生的小丫头。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得很,带着股不服输的劲儿,像极了年轻时的自己。 “其实街道办的事简单,你只要按规章制度来就行。街坊邻居的也都会捧着你,毕竟县官不如现管,到你手上的事,就你点个头的事。 说是试用半年转正,但你毕竟是顶岗位,只要表现得好,很快就能转正,等转正后你就是干事,是真正的铁饭碗......” 饭后,舒母耐着性子跟舒禾说了好些,其中大半是她自己的经验。 舒禾都应着。 当然,舒母是奔着她好好工作,扎根街道办去的。 舒禾自己则是抱着临时过渡的心态去的。 她就想赚点本钱,然后多收集点消息,打算打算后面的事儿。 铁饭碗是不错,但都碰上风口了,舒禾脑子里全是点子,不用起来岂不可惜? “对了,豆芽,你一会儿跟我去趟厂里,人事科证明缺了个章。” “哦,好呢!” 我们亲过了 明珠日化厂的大门气派得很,红砖砌成的门柱上挂着烫金的厂名,门口的宣传栏里贴着“安全生产”的标语,字迹被风吹得有些褪色,却依旧透着国营大厂的威严。 进了门,一条水泥路直通厂区深处,两旁栽着高大的白杨树,树叶在秋风里哗哗作响。 路边的空地上堆着刚卸的原料桶,几个穿着蓝色工装的工人正忙着搬运,吆喝声、机器轰鸣声混在一起,透着股热火朝天的劲儿。 舒母熟门熟路地领着舒禾往右侧拐,“这边走,你爸在办公楼。厂里最近忙,新出的茉莉香皂卖得好,车间都在加班赶工呢。” 舒禾跟在后面,打量着四周。 总之……就是看啥都新鲜。 左手边是一排排车间,玻璃窗擦得锃亮,能看见里面穿着白大褂的工人在流水线上忙碌。 右手边是仓库,铁门紧闭,门口挂着“闲人免进”的牌子,看着又格外严肃。 “妈,我就在这儿等您吧,进去了也碍事。”快到办公楼时,舒禾停下脚步。 她对舒父的办公室没兴趣,而两人关系还很僵持,一见面就吵架,还没想好怎么处理。 舒母愣了一下,随即点头,“也行,那你在这儿等着,别乱跑。我很快就出来。” 舒禾应了声,看着舒母走进办公楼,才找了棵白杨树靠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周围很吵,机器声、说话声、自行车铃铛声此起彼伏,却奇异地让人心安。 这是属于八十年代的烟火气,踏实又鲜活。 舒禾嘴角才扬起一抹笑意,手就被人牵住了。 十指紧扣的牵? 舒禾一个愣神,人就被牵进了身后的办公楼。 舒禾吓了一跳,抬头一看,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是沈淮安! 他穿着蓝色工装,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小片漂亮的锁骨,额角还带着薄汗,显然是刚从车间出来。 “跟我来。”沈淮安的声音很低,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牵着人就往最里面的办公室去了。 “沈淮安!你干什么?放开我!”舒禾挣扎着,手却被他攥得更紧,那力道像是要嵌进骨头里。 办公室的门虚掩着,沈淮安一脚踹开,把她拉了进去,反手“砰”地关上了门。 昏暗的光线瞬间笼罩下来,办公室里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你干嘛!”舒禾忙往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后背抵着冰冷的墙壁,心跳得飞快。 沈淮安没说话,只是一步步逼近,高大的身影投下阴影,将她完全笼罩。 他身上的热气混着皂角的清香扑面而来,带着强烈的压迫感。 “你……有话好好说。” 沈淮安低头看着她,声音哑得厉害,呼吸拂过她的额头,带着灼人的温度,“你说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舒禾被他看得心里发慌,强装镇定,“难道不是吗?沈工,我们已经分手了,请你自重。” “自重?”沈淮安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带着点自嘲,又有点说不清的烦躁,“舒禾,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演戏了?” 他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脸颊,却在半空中停住,转而抓住了她的肩膀。 那力道不轻,带着某种隐忍的情绪。 “我哪有演戏?你胡说什么呢!” 沈淮安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你眼泪掉得比谁都真,可你心里,根本半点难过都没有,不是吗?” 舒禾的心猛地一沉。 掉眼泪? 猛地想起果园闹得那出。 这是被看到了? 看到了也好! “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舒禾甩出渣男语录,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别装了。”沈淮安扳过她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从跳湖那天起,你就变了。以前那个会为了我哭、为了我闹的舒禾,去哪了?” 他的眼神太亮,像淬了火的钢,带着探究和某种舒禾看不懂的偏执。 呼吸交缠间,古怪的气氛迅速滋生,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起来。 这人好看的……她都不好意思说恶心话! 舒禾的心跳乱了节拍,脸颊不受控制地发烫。 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还有他靠近时,胸膛几乎要贴上她的距离…… “沈淮安,你先放开我!”舒禾用力推他,却被他箍得更紧。 “告诉我,你到底怎么想的?我们从没说过分手,不是吗?”沈淮安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慌乱。 舒禾回想起他的人设,忙吸了口气,把情绪稳住,“我们谈谈吧。” 沈淮安确认她不闹了,这才松开了手,后退半步,眼底闪过懊恼。 办公室里静了下来。 “我以为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不联系就代表分了,不说出口,也只是想给互相体面。” 舒禾一开口,又是一句渣男语句。 “嗯?” 果然,沈淮安没听懂,反应了好一会……被气笑了! “舒禾,那晚,我们亲过了。” “诶?”这下换舒禾傻眼了! 掏空脑子回忆了一下,好像是这么回事。 说原主跟沈淮安在谈恋爱,倒不如说是她一直在追逐着沈淮安,然后被沈淮安无休止的吊着。 说来也怪。 原主所有的糊涂行为,好像总有沈淮安的手笔。 他一次次蛊惑着原主去跟家里人作对,闹得人尽皆知…… 可细细算来,两人的亲密戏码还是她穿来那会儿发生的。难不成是应激反应?死前尝鲜? 在此之前,两人连手都没牵过,平时走路都是一前一后,沈淮安恨不能离原主一百米远,原主送的礼物他也从没收过。 这一看就不是真心的啊! 沈淮安渣男实锤。 不对,原主不是沈淮安的白月光么?不是一辈子的执念么? 舒禾眯了眯眼,眸底闪过狐疑,“沈淮安,你喜欢我吗?” 沈淮安的表情明显一僵,“你还小,别整天把情情爱爱挂嘴边。” 呵~ 舒禾把他的话递了回去,“那晚,我们亲过了。” “舒禾!” 瞧瞧,他急了。 钱跟心总要给一样 “你明明不喜欢我,却还要吊着我,你安的什么心?我不愿意被你吊着,想跟你断干净,有问题吗?” 舒禾这话一出,沈淮安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温润的面具似寸寸皲裂般,眼底翻涌的情绪几乎要溢出来。 他猛地掐住舒禾的后颈,把人往前一带。 舒禾不可控地往他身上撞去,后颈还被捏得有些疼,忙挣扎着仰头,慌乱间……额头在他下巴擦过。 舒禾:? 舒禾以为他亲自己,吓得一下弹开! “你耍流氓啊?你亲我干嘛?” 沈淮安那酝酿起来的情绪被她一下就吼没了…… “松开!” 手居然乖乖又松开了。 “舒禾……” 舒禾在他语气里听到了一丝咬牙切齿,更莫名其妙了! “你有话好好说,别动手动嘴的我告诉你。” 沈淮安深吸了口气,很快又平缓了情绪,“你想跟我断干净?” 舒禾刚想回答:废话!又撞进了他那深邃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浓稠的墨色,像蛰伏着猛兽的沼泽,看得人头皮发麻。 舒禾眨巴眨巴眼,下意识吞了口口水…… 沈淮安向前一步,弯腰再次凑近。 舒禾忙又往后退,可身后是墙面……退无可退啊喂! 算了,想亲亲吧,反正他好看,自己也不吃亏。 舒禾果断闭上眼。 沈淮安微怔! 低头,鼻尖擦过她的耳廓,气息温热,“舒禾,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是谁天不亮就蹲在厂门口等我,是谁天天给我送吃的,是谁为了我跟舒厂长吵得面红耳赤,说非我不嫁?” “嗯?” 舒禾被痒到了,忙缩了缩脖子,“就这啊?” “不然呢?” 舒禾下意识看了他嘴巴一眼。 女娲也是真偏心,把这人捏得那么好,冷白皮不说,都凑这么近了,皮肤上居然连个毛孔都看不见,连唇瓣都粉粉的。 想想那晚的体验,还是很好亲的。 不过,脑子里乱想是一回事,嘴巴上说的是另一回事。 “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人是会变的嘛。换你天天追在猪身后跑,明知吃不到肉了,你还追么?我又不傻!” 沈淮安一噎! 猪? 谁是猪? 舒禾看他好像又要破防了,忙又加了一句:“天下何处无芳草,对不对?放过我等于放过你自己,你值得更好的。” “变?”沈淮安声音变得很轻,对话只抓重点,其余信息自动屏蔽,“怎么变?从非我不嫁,变成转头就想跟我断干净?” 话落,沈淮安退开一步,重新戴上那副温润的面具,只是眼底的偏执逃不过舒禾眼睛。 他抬手,轻理了理舒禾乱掉的头发,轻轻给别到耳后,动作优雅,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我不同意。” 舒禾一愣,“你不同意?我管你同不同意!” “嗯。”他淡淡应着,视线落在舒禾脸上,眸色暗了暗,“我没同意,这关系就断不了。” “沈淮安,你讲点道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不是你说了算好吗?” “道理?”他抬眼,目光沉沉地锁住她,“你天天追着我跑的时候,怎么不说讲道理?你闹得人尽皆知的时候,怎么不说讲道理?舒禾,是你先招惹我的,现在想全身而退,晚了。” 沈淮安走到办公桌后坐下,拿起桌上的文件,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人不是他。 阳光透过窗户落在他身上,给他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看起来温和又无害,可说出的话却带着莫名其妙的逻辑,“喜不喜欢是一码事,那晚……你已经是我的人,我会对你负责。” 舒禾嘴角抽了抽。 干啥呀? 打个嘣就得上演霸道总裁强制爱吗? 舒禾脑瓜子转了转…… 让男人讨厌你最简单的方法是啥? 管他要钱! “既然我是你的人了……”舒禾几步走到办公桌边,摊开手,“那你拿点钱给我吧。” 沈淮安一顿! 他眼底带着几分诧异,像是没料到她会说出这话。 阳光斜斜地落在舒禾摊开的手心,那手纤细白皙,指尖还带着粉嫩,显然比人看着乖巧多了。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既不羞怯也不扭捏,就那么大大方方地伸着,好像他给她钱是天经地义般。 “要钱?”沈淮安的声音听不出情绪。 “对啊!”舒禾理直气壮,“你不是说要负责吗?负责不得花钱啊?你以为处对象是那么简单的事呢?你既然不喜欢我,那心跟钱总得付出一样吧?不然你就是心不诚,得吞一万根针的......” 一堆歪理说得沈淮安蹙了蹙眉。 舒禾开始掰着手指头数,“马上入冬了,我想做件羊绒大衣,毕竟是要吃公家饭的人了,穿得体面,对你也好,妻子的容貌,丈夫的荣耀!另外得买双小皮鞋,还有丝巾、牛皮包、头绳……” 舒禾说的这一大堆,够沈淮安喝一壶了。 她晓得沈淮安被舒父压榨得厉害,身为一个高级工程师,工资却比普通工人都少,一个月才五十五元。 男人嘛,没钱就是没面子,接着就会恼羞成怒。 看他怎么不‘断干净’! 沈淮安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纵容,“好。” “你看吧,对象都养不起……诶?你说啥?” 舒禾恶心人的话都已经准备好了,沈淮安却应了。 沈淮安被她那妻子、丈夫的称呼愉悦到了,从口袋里摸出个钱包,打开,里面整整齐齐码着几十张十块的大团结。 他全部抽出,点了点,“今天身上钱不多,还有二百二十五块钱,我留五块,其余你先拿着。” 拿出五块钱放回钱包里,其余全放在舒禾摊开的手心里。 舒禾傻眼了! 不是……这哥们真给啊? 看着手上厚厚一叠钞票,像在看烫手山芋。 虽然舒禾口袋空空,但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不是。 他一下子就能拿出那么多钱,看来已经是在私下里做生意了,男主就是男主啊! “就二百二啊?那么点……打发谁呢?太少了,我不要!” 舒禾把钱拍在办公桌上,声音明显有些虚。 “我不喜欢穷嗖嗖的男人,毕竟我爸是厂长!我们门不当户不对的,是吧?还是断干净比较好。” 说完转身就走。 演不下去了。 抬杠都抬不过,真烦人! 别闹了 沈淮安看着桌上散落的钞票,又看舒禾几乎是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那层温润终于绷不住,漾开一片沉沉的笑意。 他慢条斯理地将钱一张张捡起,重新码整齐,指尖划过钞票边缘,仿佛还残留着她手心的温度。 “门不当户不对?”他低声重复,想起舒厂长时眯了眯眼,眸色暗得像化不开的墨,“很快,就会对的。” 舒禾快步往外走,生怕耽误了功夫,被舒母看见。 可她刚到转角处,手腕又被人攥住了。 她吓得一哆嗦,回头看见沈淮安站在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却像张无形的网,把她牢牢罩住。 “钱拿着。”他把钱塞进舒禾手里,力道不容拒绝,“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够了再跟我说。” 舒禾忽然觉得这沓钱沉甸甸的,硌得手心发疼。 她想扔回去,却被沈淮安按住手:“别闹了。” 三个字很轻,带着点哄小孩的意味,可舒禾却从里面听出了不容置喙的强硬。 舒禾抬头瞪他,急得眼眶有点发红,“沈淮安,你到底想干啥?快松开!” 他低头,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额头,声音压得很低,像情人间的呢喃,“不想怎么样。你是我的人,我理应照顾你。” “谁是你的人!” 问题好像又回到了原点…… “沈淮安,你是无赖吧!” “嗯。”他居然点头,承认得坦荡,“我是无赖,你也不遑多让。” “快松开,我妈等着我呢!” 沈淮安松开手,退开半步,重新站回阳光里,脸上挂着无害的笑意,“走了。” “不是……钱……” 舒禾捏着钱,站在原地,看着他转身走进办公室,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两个世界。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钱,忽然觉得这玩意儿像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留也不是。 这可是二百多块啊!够普通人家攒好几个月的,他就这么给自己了? 舒禾咬着唇,心里又气又乱。 这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她的招数在他面前全不管用。 要钱?他给。 说门不当户不对?他说会对的。 说断干净?他说没他同意断不了。 疯了,真是疯了! 舒禾最终还是把钱塞进了兜里,转身噔噔噔跑回原处。 刚靠近,就看见舒父舒母站在那等着,舒母脸上满是焦急…… 舒父黑着脸,通身聚着怒意,在舒禾出现的一瞬间就锁定了她的身影。 舒禾刚跑到舒父舒母面前,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舒父手里的文件就“哐当”一声砸在她身上,吓得她一激灵。 “你去哪了?!”舒父的声音像淬了冰,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是憋了一肚子火,“你是不是又去找沈淮安了?!” 舒母赶紧拉了拉他的胳膊:“老舒,你小声点,这是在厂里……” “我小声?”舒父甩开她的手,指着舒禾的鼻子怒斥,“我早就跟你说过,离那个沈淮安远一点!你偏不听!现在倒好,光天化日之下就敢在厂里私会,你还要不要脸?我们舒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舒禾攥紧兜里的钱,听得憋着气,却不想在厂里吵起来,只能压低声音:“爸,我没有见他,我就是去了趟厕所。” “厕所?”舒父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我刚才去办公楼找王秘书,亲眼看见你从沈淮安的办公室出来!你当我瞎了?!” 舒禾心里咯噔一下,没想到这么巧被撞见了。 “我就是路过……” “路过能路过到他办公室门口?路过能让他攥着你的手腕?”舒父步步紧逼,声音越来越大,引得路过的工人都停下脚步看热闹,“舒禾,你长本事了啊!学会跟你老子说谎了?!” “我没有!”舒禾也来了脾气,抬头直视他,“我跟他就是说清楚一些事,没你想的那样!” “说清楚?有什么事不能在大庭广众说,非要钻到他办公室里说?”舒父气得发抖,指着她的口袋,“你兜里揣的什么?是不是他给你的东西?!” 舒禾下意识捂住口袋,那沓钱的重量仿佛要把她的裤子坠掉。 现在要是把钱拿出来,只会更麻烦! “没什么。” “没什么?”舒父显然不信,伸手就要去掏她的兜,“我看你是被那个沈淮安灌了迷魂汤!当初为了他跳湖,现在还敢骗我们说分手了!你是不是非要逼死我和你妈才甘心?!” “老舒!”舒母死死拉住他,眼泪都出来了,“你住手!有话咱回家再说!”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指指点点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舒禾身上。 舒禾看着舒父暴怒的脸,看着舒母哭红的眼,再想想沈淮安那副“我不同意”的偏执模样,忽然觉得很烦人。 “我没有说谎。”舒禾深吸一口气,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倔劲,“我和沈淮安已经结束了,我真不喜欢他了。” 舒父根本不信,甩开舒母的手就要上前,“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这说谎成性的东西!” “住手!” 一声厉喝从人群后传来,舒小叔快跑着过来,一把就拽住了舒父,把人推远了些。 “豆芽,没事吧?” 舒小叔转身上下打量了舒禾好几眼,忙把人护到了身后。 沈淮安刚迈出去的脚收了回来,眸底带着诧异,自己刚刚险些就冲出去了? 为了舒禾? 但凡出去,所有布局可就功亏一篑了…… 舒禾被舒小叔这么一护,委屈劲也上来了,“舒鹏程!你究竟有没有把我当女儿?你听过我半句解释吗?在乎过我的感受吗?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给我按罪名,你是很得意吗?” 这句连名带姓的指责,给舒父吼得愣了愣。 他这辈子在厂里说一不二,在家里更是说啥是啥,舒禾从小就怕他,见了面跟老鼠见了猫似的,哪敢这么连名带姓地叫板? “你……你敢这么叫你老子?”舒父指着她,手都在抖,“反了你了!” “我为什么不敢?”舒禾红着眼眶,声音却稳得很,“你虽然是我爸,可你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冤枉我!我跟沈淮安在办公室说什么了?你看见了?还是听见了?上来就说我私会,说我丢舒家的脸,你问过我一句吗?” 周围的工人窃窃私语着,不敢大声喧哗,但眼神里也满是看热闹。 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舒父脸上挂不住,恼羞成怒:“我是你爸!教训你两句怎么了?” “父亲不是这么当的!真正的父亲会听女儿解释,会护着女儿,会信任女儿,不是像你这样,只会拿女儿撒气,给女儿扣帽子!” 舒母吓得脸色苍白,赶紧上前拉住舒禾,“豆芽,别跟你爸犟了,快道歉!”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舒禾甩开她的手,看着舒父,“你要是今天能说出我跟沈淮安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就认打认罚。要是说不出来,就请你收回刚才的话,给我道歉!” “你做梦!”舒父气得脸都紫了。 “二哥!豆芽没你说的那么不堪,最近她越来越懂事了,天天在家陪着妈,根本都没跟沈工接触。 再说,她才多大?少年慕艾,现在都改革开放了,她就算跟沈工谈过对象又怎么了?不合适就分开,又不是犯了天条!” 舒禾非常认可地点头。 原主打小就在胆战心惊里长大,从来没人教她该怎么去爱人。沈淮安一次无意间的出手相助,让她看到了希望,才一股脑陷了进去。 你说她真爱沈淮安吗? 她压根都不懂什么是爱,只想追逐着那束难得的光…… 但凡父母对她多一丝丝耐心和理解,都不至于这样。 舒父被舒禾看得浑身不自在,又被周围的目光刺得难受,最终狠狠“哼”了一声,转身就走,“丢人现眼的东西!” “老舒!”舒母赶紧追上去,临走把证明捡起来递到舒禾手里,深深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 围观的工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去,只是路过舒禾身边时,难免多打量两眼。 舒小叔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走,小叔送你回家。” 舒禾点点头,跟着他往厂外走。走出老远,她才回头看了一眼办公楼的方向,沈淮安的办公室窗户紧闭,看不真切。 心里那股烦躁劲还没下去,像堵了团棉花,闷得慌。 “小叔,谢谢你。”舒禾低声道。 “谢啥,我是你小叔。你爸那人,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舒禾没接话,只是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你跟沈淮安……”舒小叔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真断干净了?” 舒禾抬头看他,见他眼里没有指责,只有关心,才轻轻“嗯”了一声:“我不喜欢他了。” “那就好。”舒小叔点点头,“沈淮安那小子,看着温文尔雅,心思深着呢,你跟他不是一路人。” 舒禾心里一动,“小叔,你了解他?” 舒小叔回忆道:“不算了解,但打过几次交道。上次厂里进了批新机器,技术手册是外文的,没人看得懂,还是他连夜翻译出来的。本事是有的,就是性子太冷,跟谁都不亲。” 舒禾想起沈淮安那双藏着偏执的眼睛,轻轻“哦”了一声。 两人一路走着,基本都是舒小叔在说话。 舒小叔虽然是部队出身的,但接触社会人群多,看事情很透彻,安慰人的话也都能说到点子上,倒真是位非常好的长辈。 回到家,舒奶奶见舒禾脸色不好,忙问:“咋了?在厂里受委屈了?” 舒禾摇摇头,到凳子上坐下。 舒小叔没打算隐瞒,把厂里的事全跟老太太说了。 舒奶奶听完,把手里的针线往筐里一扔,“老二真是白活那么多年!豆芽,你记住,你只管过好自己的日子,别人的言语只有在你认真时才能伤到你,你但凡当他是个屁,他就啥也不是!” 舒禾“噗呲”一声被逗笑了。 看着奶奶眼里的护犊子,心里那点闷顿时散了,“奶,那还是你儿子呢,你就当屁了?” “咋不能当了?那混账的玩意,还不如个屁呢!” 舒奶奶骂得敞亮,舒小叔在一旁听得直乐:“妈,您这话说的,回头让二哥听见,又得跟您置气。” “他敢!我老婆子还没入土呢,轮得到他来教训我?” 说着说着,舒奶奶又叹了口气,看了舒小叔一眼,“我是看不上沈淮安,但那孩子也是个可怜的,明明是高考恢复后的第一个状元,却因为家庭成分被拖累了。 本身是能去兵工厂的好苗子,却被你二哥硬生生弄化工厂来了。你说说,化工厂有多少机器需要维修?至于嘛……” 舒禾听得一惊! 这其中还有这么一出? 怪不得沈淮安会那么恨舒家呢! 断人前程可不是什么地道行为。 舒小叔点点头,“凡事都有两面性,二哥做法是有些不地道,但话说回来,厂里也得亏有沈工,才避免了很多次失误。” “他就是成分太差了,那父母还在国外吧……”话说一半,舒奶奶看了舒禾一眼,又转了话头,“豆芽,你那证明盖好章了?” “嗯。”舒禾把证明从兜里掏出来,递给奶奶。 老太太戴上老花镜,仔细看了看,又摸了摸上面的红章,满意地点点头:“嗯,手续齐全。下周一去面试,别紧张,就跟平时聊天似的,李主任那人我们都熟,好说话。” “我知道了奶。” 舒小叔在一旁插话:“我托人给豆芽找了双皮鞋,黑色的,还带点小跟,可洋气了,明天就能送来。豆芽长得好看,穿皮鞋显得精神。” “还是我小叔对我好。” 一家人说说笑笑,刚才在厂里的不快渐渐被冲淡。 舒禾坐在院子里,看着房梁下的柿子串轻轻摇晃,忽然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好。 没有沈淮安的偏执,没有舒父的暴怒,只有奶奶的护短和小叔的关心。 第二天一早,舒小叔托人买的皮鞋就送到了。 黑色的牛皮鞋,擦得锃亮,鞋底是软的,穿在脚上很舒服。 舒禾试了试,大小正合适,心里给小叔比了个大拇指。 “正好配你那件褂子。”奶奶在一旁端详着,“明天面试,把头发梳得光溜点,再抹点雪花膏,保准精神。” “知道啦,奶。”舒禾笑着应道。 舒母中午来了一趟,没提昨天在厂里的事,只是给舒禾塞了个布包,里面是一个发卡和三十块钱。 舒禾接过布包,低声道了句谢。 舒母愣了一下,眼圈有点红,转身就走了。 舒禾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有些关系,并不是非黑即白的。 晚间,舒禾把明天要穿的衣服、鞋子都准备好,又把证明和毕业证放进布包里,这才躺下睡觉。 鞋跟崩坏了 次日。 天刚蒙蒙亮,舒禾就醒了,开始仔仔细细收拾自己。 凡事都讲究个态度,成不成是一回事,认真去做是另一回事。 把头发梳成利落的麻花辫,些许碎发拿发卡固定着,发卡是小叔给买的,简单的排针款式,上面嵌着颗亮晶晶的小钻,算是顶顶洋气了。 内搭一件的确良衬衫,月白色的,衬得她皮肤愈发白皙,外面套了奶奶新给做的小外套,领口袖口都熨得平平整整,整个人透着股说不出的精神。 鞋子还是选了小叔托人买的小皮鞋,合脚,也搭配。 舒奶奶端着早饭过来,眼里满是笑意,“我们豆芽真俊,那小模样跟我年轻时候一模一样,一个模子刻出来似的。” 舒禾被逗笑了,上前接过碗,“奶,那我可太会长了,挑咱家最好看的人像呢!” “哎呦~你这丫头,小嘴甜的嘞。” 祖孙俩在说笑间吃完早餐。 “奶,我走了。” “慢着些,你小叔把自行车留给你了,你骑车去,别耽误了面试。” 舒禾一想,也成,骑车快,这二八大杠她还没骑过呢,还真想试试,“好,我早起了一个半小时呢,来得及。” 清晨的风带着点凉意,吹在脸上很舒服。 舒禾跨上自行车,脚蹬子轻轻一踩,车子就稳稳地动了起来。二八大杠看着笨重,骑起来却很顺滑,比走路快多了。 心里在盘算着面试该说些什么。 说实在的,舒禾长这么大还没面试过,在现代的时候,她是没毕业就被好几个企业盯上了,一毕业就入职了华国最大的策划公司,进职场后混得风生水起的。 想着,舒禾嘴角不自觉地扬了起来。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落在身上暖洋洋的,连空气里都带着股清甜的味道。 到了离街道办不远的十字路口时,舒禾想下车走过去,只是脚刚一落地,忽然觉得不对劲。右脚的皮鞋跟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咔哒”一声轻响。 舒禾低头一看——鞋跟居然歪了! “不是吧……”舒禾欲哭无泪。 她试着动了动脚,那歪掉的鞋跟晃来晃去,根本没法走路。 好好的皮鞋,怎么说坏就坏了? 舒禾蹲下身,想把鞋跟掰正,可那鞋跟像是生了根似的,怎么掰都不动,反而越歪越厉害。 周围渐渐有人经过,都好奇地看她一眼。 舒禾脸上有点发烫,左右瞧了瞧。 离街道办还有一小段路,面试总不能穿只破了跟的鞋吧? “小同志,你这鞋跟坏了呀?” 就在这时候,一个抱着孩子的妇女凑近,见舒禾站在路边犯难,好心询问了声。 “是呢,婶子,我这……不小心被自行车卡坏了鞋跟。” 妇女指了指拐角处,“你往前走,拐角路边有个修鞋匠,修得又快又好,价格还便宜。” “诶,谢谢婶子,您可帮我大忙了。” 舒禾顺着妇女指的方向走到拐角,果然看见一棵大榕树下摆着个修鞋摊。 修鞋摊很简单,木头架子上摆着锤子、钉子、胶水,还有几排不同型号的鞋跟,修鞋匠正坐在旁边低头打磨着什么。 走近了才看清,修鞋匠没有双腿,身下垫着厚厚的草垫,整个人就那么稳稳地坐在特制的木板车上。他穿着件洗得发白的褐色褂子,手上布满老茧,动作却麻利得很。 舒禾心里微微一动,没多说什么,踮着脚脱鞋,把歪了跟的皮鞋递过去,“师傅,麻烦您给看看,这鞋跟能修不?我有点赶时间。” 修鞋匠抬头看了她一眼,眼里没什么多余的情绪,接过皮鞋翻来覆去看了看,又拿起小锤子敲了敲歪掉的鞋跟,“能修,稍微调整一下就行,快得很。” “那太好了,麻烦您了。”舒禾松了口气,停好自行车,坐在旁边的石头上等着。 修鞋匠拿出小刀轻轻一翘,鞋跟就下来了,又调整好位置,拿起鞋钉子叮叮当当地敲了几下,动作娴熟利落。 阳光落在他专注的脸上,能看见他额角的汗珠和眼角的细纹,透着股踏实的劲儿。 舒禾还从没见过这样的手艺,眼里满是好奇。 “好了。”不过几分钟,修鞋匠就把鞋递了回来。 舒禾接过一看,跟原来的几乎一模一样,敲得很结实。试了试,稳稳当当的,比没坏的时候还舒服。 “谢谢您师傅,多少钱?” “这就钉个鞋跟,简单着呢,你给一毛五就成。” 舒禾从兜里掏出钱递给他,刚想走人,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你个死残废!修的什么破鞋!” 一个穿着列宁装的女同志气冲冲地走过来,一把将手里的皮鞋狠狠朝修鞋匠丢去,鞋砸落在木板车上,发出“哐当”一声响。 修鞋匠没躲,只是慢慢捡起地上的鞋,“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你自己看!”那女同志指着鞋面处,“我昨天让你给我修鞋,今天一看,霍~那么大道口子!你知不知道我这鞋子多少钱?砸了你这摊子都赔不起!” 修鞋匠拿起鞋看了看,眉头紧皱:“这不是我弄的,昨天只给钉了钉鞋跟,你是检查了拿走的。” “我昨天走得急,压根就没检查!直接付钱拿走那是相信你的口碑,真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不是……” “赔钱!这可是我对象给我在京都买的名牌货,一双得八十块呢!你要是不赔,我就报公安了!”女同志不依不饶,声音越来越大,“大家快来看啊!这个死残废修鞋不实在,收了钱还把鞋修坏了!” 周围渐渐围过来几个路人,都在看热闹。 修鞋匠缓缓放下手里的鞋,抬头看向那女同志,“女娃子,做人得讲良心啊!我从没做过的事,你咋能这样呢……” “你什么意思?你难道想说是我自己弄的?”女同志梗着脖子,态度越发嚣张。 话落,抬手就开始砸东西。 舒禾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把扣住她的手,“不是,你有话好好说,人给你修好了鞋,你也检查了拿走的,现在鞋坏了,非说是大爷弄的,你讲道理吗?” “你谁啊!” 那是我们来时的路 “老邓头不是那样的人!”就在这时,人群里里挤出个拎菜篮子的大娘,指着那女同志道:“老邓头修鞋好些年了,从来没坑过谁!倒是你,昨天我亲眼看见你拿鞋来修,就钉个鞋跟,老邓头还特意让你检查了再走,你自己分明看得仔仔细细的,现在这是……来讹人了?” “就是!”旁边一个扛着锄头的大爷也帮腔,“老邓头是什么人,我们街坊邻居谁不知道?当年打游击的时候,他可是民兵队长,为了掩护咱们撤退,才被炮弹炸没了腿!你现在指着他鼻子骂‘残废’,你良心过得去吗?”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炸了锅。 “这修鞋的大爷以前……还是民兵队长呢?!” “是,我爹说过,当年要不是邓大爷,咱们这一片早被鬼子占了!” “这女同志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能这么说话呢?” “多大点事,咋还侮辱人呢?” 那女同志被众人说得一愣一愣的…… 啥意思啊? 一个个没长眼啊?怎么都帮这老残废? “我管他是谁!弄坏了我的鞋就得赔钱!八十块钱,少一分都不行!” 帮腔的大爷瞪了她一眼,“那你报公安吧!我还不信没天理了!人家拿命护着的地方,轮得到你在这撒野?” “报公安就报公安!我还怕了你们不成?别怪我没告诉你,我对象可是政府单位的领导,你们惹了我,这事没完!” 修鞋匠苦笑一声,慢慢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空荡荡的裤管,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女娃子,你骂我可以,但你不能这么不讲理。 当年我带着大伙打游击,没武器就用石头砸,拼着一腔热血护住了乡里乡亲。这条腿,是被炮弹炸的,不丢人。” 他又指了指那女同志手里的鞋:“我修鞋是为了糊口,不是为了坑人。你这鞋上的口子,是被什么东西划的,不是我修鞋能弄出来的痕迹。信不信由你,要报公安,我跟你去。” 周围的街坊们越聚越多,你一言我一语地帮着说话,把那女同志围在中间,说得她头都抬不起来。 “小姑娘,你这就不地道了,老邓头的为人我们清楚,你真要报公安我们都跟你一起去。” “就是,人家可是英雄,你这残废残废的叫着,还有没有素质了?” “我看你这鞋,八成是自己不小心刮坏了,想找地方讹钱吧?” 那女同志脸上挂不住,又气又急,凭她多嚣张,也难敌众口。 就在这时候,又跑来个小姑娘,“蔷薇,你咋还没好啊?大伙都等着你呢!新华书店就要开门了。” “催什么催!”被叫做蔷薇的女同志没好气地回头,指着修鞋匠道,“碰上这么个丧门星,把我新买的鞋修坏了还想赖账!” 后来的女同志穿着一身挺括的卡其布套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打量修鞋摊的眼神里满是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 她瞥了眼修鞋匠空荡荡的裤管,嘴角撇了撇,声音尖细:“你跟个残废较什么劲?掉价!” 这话更刺耳了。 周围刚平息的议论声瞬间又炸了锅。 “你这同志咋说话呢!”拎菜篮子的大娘气得不行,“老邓头是为了咱们才成这样的,轮得到你在这说三道四?” “就是,会不会说人话?” 那人却不以为意,拉着蔷薇就要走:“别理他们,一群没见识的东西!八十块钱而已,犯不着在这浪费时间,回头让弈哥给你再买一双就是。” “站住!” 舒禾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 她往前走了两步,挡在两人面前,目光清亮地看着她们,“你们不能就这么走了。” 蔷薇挑眉,“你谁啊?跟你有关系吗?” “有关系。”舒禾看着她们,一字一句道:“大爷是抗战时……为了保护这片土地和乡亲们才失去的双腿。他是英雄,不是你们嘴里的‘残废’‘丧门星’!你们凭什么这么说他?凭什么看不起他? 那是我们来时的路,是华国人铁骨铮铮的证明,怎么就丢人了?你们现在站着的地方,呼吸的空气,都是他们当年拼命换来的安宁。” 两人被舒禾说得一愣,随即嗤笑一声:“英雄?英雄会蹲在路边修鞋?我看你也是跟他们是一伙的,想讹钱是吧?一群Waste。” 还拽上英语了? 给舒禾听笑了。 “Waste?”舒禾慢悠悠地重复了一遍,用比她流利标准许多的英语怼回去,“在你眼里,靠自己双手吃饭的人是废物?为了国家流血牺牲的英雄是废物?那什么不是废物?是你们这种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吗?装腔作势,自诩高等,却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会。” 舒禾这一开口,周围有一瞬间静默。 “这是忘了自己是哪国的人了?忘了脚下的土地是谁守下来的了?要是没有先烈们舍命守护,你以为你能安安稳稳站在这羞辱人?” “你胡说!”那女同志涨红了脸,“我根本没那意思,我家为国家做的贡献比他多得多……” “贡献?”舒禾挑眉,“什么贡献成了你拿来羞辱英雄的资本?我倒想问问,你家里人知道你这么对待为国家流过血的老同志吗?他教过你什么是感恩,什么是尊重吗?” 周围的街坊们听得解气,纷纷叫好:“说得好!” “就是!如果是干部家的孩子,就更该懂道理。” “你敢说你爸妈是谁么?我这就去举报去!” 蔷薇忙拉了拉小姐妹的袖子,小声道:“算了,我们走吧,别跟一群破落户吵了。” “走?”舒禾侧身挡住她们的路,“你们必须道歉!把你们刚才说的话收回去,给大爷道歉。” “凭什么?我没错!” “没错?”舒禾指了指修鞋匠空荡荡的裤管,又指了指周围的街坊,“那你问问大家,你错没错?” “错了!” “赶紧道歉!” “不然我们就去找公安评理!” 街坊们的声音越来越大,连路过的小孩子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着这边。 蔷薇两人脸色煞白,显然也被吓到了。 看看周围愤怒的人群,又看看修鞋匠平静的脸,终于咬了咬牙,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没听见!”有人喊。 “大声点!” 她深吸一口气,几乎是吼出来的:“对不起!我不该骂你!” 蔷薇也赶紧跟着道歉:“对不起。” 修鞋匠摆了摆手,低头继续拿起修鞋工具,声音闷闷的,“走吧。” 两人再也不敢停留,拨开人群就跑,跑出去老远,还能听见身后传来的议论声。 舒禾看着她们的背影,轻轻吁了口气。 众人见舒禾那么够意思,纷纷夸赞起来。 舒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见时间差不多了,忙往外边挤,“大爷们,婶娘们,我还得去街道办面试呢,就先走了。” “呦~小姑娘还是咱街道办的小干事呢?怪不得思想觉悟那么高……” 面试 舒禾挤出人群,推着二八大杠到了街道办门口,整理了下衣服和头发,深吸一口气进了街道办小院。 红旗街道办是南城最大的街道办,管辖范围大,权威性高。 街道办办公点是座院子,院子里环境不错,种着棵桂花树,正逢花期,满园芳香。走廊上印着“为人民服务”的红漆标语,透着一股子严肃又亲切的气息。 “豆芽来啦?”一个穿着灰色中山装、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从办公室走出来,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李主任好,我是来面试的。”舒禾赶紧问好,心跳有点快。 “进来坐。”李主任领着她进了办公室,倒了杯热水递过来,“怎么满头大汗的?路上遇到事了?” “没呢,我这面试不是紧张么,嘿。”舒禾接过水杯,指尖传来暖意,紧张感消了大半。 办公室里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穿着枣红色套装,看到舒禾进来,抬头瞥了一眼,眼神里带着点审视。 李主任介绍道:“这是王芳,也是来面试的。” 王芳没起身,只是淡淡“嗯”了一声,继续低头看着手里的报纸,那报纸拿反了都没察觉。 舒禾倒没多在意,她这是顶职,含义是不一样的,其余面试者跟她都算不得竞争关系。 面试很简单,李主任没问太多复杂的问题,只是聊了聊基本情况,问了问对街道工作的理解。 舒禾想起刚才修鞋摊的事,认真道:“我觉得街道工作就是为街坊邻居办实事,谁家有困难搭把手,谁受了委屈帮着说句公道话,让大伙日子过得踏实舒心。” 李主任眼睛亮了亮,满意地点点头:“说得好!咱们街道工作,不求轰轰烈烈,就求个实在。” 轮到王芳时,她站起身,背着手念起了稿子:“我认为街道工作是连接政府和群众的桥梁,要坚决贯彻上级指示,落实各项政策……”话说得滴水不漏,却透着股不接地气的生硬。 李主任耐心听完,没多说什么,只是让两人先回去等通知。 舒禾刚走到门口,就被李主任叫住:“豆芽,你等一下。” 她心里一动,停住脚步。 王芳回头看了一眼,撇撇嘴走了。 李主任关上办公室门,语气柔和了些,“你妈身子骨还好吧?她以前可是咱民政科的干事代表,不仅业务能力强,人也热心,可惜后来身体不好退了……” 舒禾点点头:“我妈总念叨着以前在街道办的日子呢!” “是啊,我们也都想着她呢!”李主任叹了口气,话锋一转,“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了,高中毕业,文化程度高,性子也直爽,是块干实事的料。” 舒禾屏住呼吸,等着她的下文。 “民政科正好缺个人手,如果你愿意,明天就可以来上班。先从小做起,跟着老干事们好好学,要是表现好了,等过了试用就顶替你妈的岗位。” “谢谢李主任!” “谢啥,这是你自己争取来的。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街道工作繁琐,待遇也不算高,你可得有心理准备。” “我不怕辛苦!”舒禾用力点头,“我一定好好干,不给我妈丢人,也不给您添麻烦!” “好姑娘。”李主任拍了拍舒禾的肩膀,“明天早上八点来报到,记得穿得正式点。” 舒禾连连应着,走出街道办,阳光洒在脸上,暖得她眼眶都热了。 这下有工作了,算是在这异世真正安定下来了。 走到拐角处,正好撞见王芳和一个戴眼镜的男人说话,那男人是街道办的文教科干事老王。 “叔,肯定是她走了后门!不然李主任怎么会单独留她?”王芳气鼓鼓地说。 王干事皱着眉:“别急,李主任向来公正,说不定就是问问情况。再说,你是我侄女,我还能让你受委屈?” 舒禾没理会,挺直腰杆往前走。 她知道,往后的路还得靠自己走,凭本事吃饭,谁也抢不走。 回到家,舒禾把好消息告诉奶奶,老太太乐得合不拢嘴,非要杀只老母鸡给她补补。 舒母是傍晚过来的,听说舒禾明天就去上班,眼圈红了,拉着她的手半天没松开:“好,好,总算懂事一会了。” 舒禾眼眸沉了沉,不是很想接这话。 什么叫总算懂事一会? 这要换成原主,听了多伤心? 真不知道该说舒母是不会说话,还是刻板印象。 “妈,廖东风的事确定了,你看……” 舒小叔正在这时候回来了,话脱口后才看到了舒母。 “二嫂。” 舒母听他提起二女婿,眸底泛起狐疑,“鹏青,你说东风他咋了?” 舒小叔心里“咯噔”了一下,视线转向舒奶奶。 在得到老太太点头后,他才叹了口气,把廖东风的事抖了出来。 “廖东风跟杨月娥以夫妻名义同居已长达两年,两人不仅买了房子安了家,现在杨月娥的孩子都快临盆了,比琳丫头的……还大半个月。” “什么?”舒母猛地站起身,整个人一阵晕眩,又坐回了凳子上,“这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舒小叔脸上满是怒意,把手上的文件夹打开,里面是一沓照片。 照片上的人正是廖东风和杨月娥。 有两人手挽着手的,有两人笑着对视的,还有两人拥抱在一起的…… 一张比一张亲密。 “他们很少外出,我朋友蹲了这么些天才拍到这些。” 舒母颤抖着手拿起照片,指尖划过相纸上廖东风的脸,那张她曾以为老实可靠的面孔,此刻笑得如此刺眼! 杨月娥她也认识,是廖东风的表妹,平时见了面还会亲热地喊“婶子”,谁能想到…… “舒琳她……知道吗?”舒母的声音发飘,像是随时会散架。 “还没敢告诉她。”舒小叔皱着眉,“琳丫头怀着孩子呢,身体弱,经不起这刺激。而且说了她也未必会信。” 舒奶奶重重拍了下桌子:“这混账东西!把我们舒家当什么了?!琳丫头为了他,劳心劳力,他倒好,在外边养着狐狸精,连孩子都快生了!” 舒禾看着照片,心里也堵得慌。 舒琳可是亲姐姐,是舒嫁落败的开始。 她把廖东风这丈夫看得极重,为了他把公婆都接到了南城,伺候得跟老佛爷似的,要啥买啥,没想到换来这么个结果。 街道办的小干事 “这婚必须离!”舒奶奶气冲冲地说。 舒禾忙插了句嘴:“对!让这混账玩意净身出户,把花在狐狸精身上的钱全都要回来。” 这时代的人还不懂啥叫净身出户,也没这个概念。 舒禾决定强行输出。 感情没了就没了,这种渣男留着也没意义,但财产必须得保卫住咯。 钱在手上,不比男人靠谱? “我去找他!”舒母眼里噙着泪,作势就要冲出门,“我倒要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舒小叔忙上前拦人,“二嫂你别急,这事不能莽撞,廖东风是二哥一手提拔起来的,在厂里举足轻重。 你现在没凭没据的过去,他肯定不认,反而给了他处理问题的时间。这些照片虽然能用上,但真要闹起来,还不够。” “那怎么办?就眼睁睁看着琳丫头受这委屈?”舒母红着眼眶,声音哽咽。 “沉不住气的东西!”舒奶奶瞪了舒母一眼。 舒母立马就闭嘴了。 “明个儿,你带琳丫头来我这,我带她去军医院做检查。廖东风不是口口声声说她怀的双胞胎么,咱就拿着真凭实据让琳丫头明白真相!这事,还得她配合才行。” 当得知女婿还想算计女儿给狐狸精养孩子时……舒母又险些晕过去。 最后挨了舒奶奶一下锤,这才稳住情绪,开始独自抹泪。 舒禾眼珠子转了转,凑近奶奶耳边低语了几句。 舒奶奶眼睛一亮,丢给她一个赞赏的眼神。 “我明天就得去上班了,奶,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 “奶晓得,还用得着你担心?” 最后一家子凑一起嘀嘀咕咕的,把事情脉络都理了出来,后续安排也安排上了。 舒母临走的时候,魂都跟丢了似的。 “老二家的,你做这副模样是生怕老二不知道?” “妈……” “收拾收拾表情,回去稳着点。” “诶。” 舒父的性子舒奶奶最清楚不过了,虽看重家人,但他也是利益至上者,除非实实在在把事情甩在他脸上,否则他一定会权衡利弊后干出你意想不到的事。 所以,这事必须先瞒着他,免得坏事。 其实舒奶奶还不太乐意告诉舒母,她这人性子软,遇事就拿不定主意,万一露馅了也麻烦。 好在她对舒琳是真心爱护,如果换成舒禾……那是指定不跟她说的。 ? 第二天一早,舒禾揣着紧张又期待的心情去街道办报到。 刚进院子,就见李主任正站在桂花树下浇水,晨光落在她鬓角的白发上,泛着丝丝亮光。 “豆芽来了?”李主任回头笑了笑,“跟我来,我带你去民政科。” 民政科在走廊最里头,靠窗摆着三张办公桌,其中一张空着,桌上擦得锃亮,显然是特意为舒禾准备的。 科室里还有两位大姐,一位是梳着齐耳短发的张干事,一位是扎着麻花辫的刘干事,见舒禾进来,都热情地打了招呼。 “这就是李淑芬同志的闺女吧?瞧着真精神。”张干事态度相当热络,一看就是很好说话的人,“以后咱们就是同事了,有啥不懂的尽管问。” “谢谢张婶,以后还麻烦你们多带带我。”舒禾赶紧道谢,心里的紧张感又消了些。 李主任简单交代了几句工作,无非是整理档案、登记信息、接待来访群众这些琐事,便让张干事带着舒禾熟悉流程。 舒禾学得认真,手里的笔没停过,遇到不懂的就追着问,很快就进入了状态。 正忙着,王芳抱着一摞文件走进来,瞥了舒禾一眼,嘴角撇了撇,把文件重重放在桌上,发出“咚”的一声响。 张干事和刘干事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舒禾假装没看见,继续埋头整理手里的档案。 虽然不清楚这小姑娘在抽什么风,但她也没时间关注别人的情绪。 一上午忙忙碌碌就过去了,舒禾跟着张姐去食堂吃饭,刚打了饭菜坐下,就见王芳端着餐盘凑了过来。 “舒禾,听说你妈以前是民政科的干事代表?” “嗯。”舒禾淡淡应了一声,扒了口饭。 “那你可真幸运,”王芳拖长了语调,“不像我们,没人帮忙,只能靠自己硬拼。” 舒禾抬眸看她,见她眼里的酸溜溜藏都藏不住,心里觉得好笑:“我妈退休都几年了,街道办得规矩严,真要走后门,也轮不到我来打杂。” 王芳被噎了一下,脸色有点难看,端着餐盘转身走了。 莫名其妙! 张干事在一旁低声道:“别理她,她叔是文教科的王干事,资历老着呢。你好好干,咱们民政科就缺你这样手脚麻利的年轻人。” 呦呵~ 小姑娘自己是个关系户,还反过来挑刺? 有点意思。 “谢谢张婶,我知道的。” 下午刚上班,就有位大娘哭着跑进民政科,说儿子不孝顺,把她赶出门了,现在连个落脚地都没有…… 张干事见是小事,就派舒禾去做调解。 舒禾立马来精神了! 可别说她不厚道,她这人没什么爱好,以前最大的解压项目就是互联网吃瓜。 这会儿成了现实瓜,也算换了种吃法,感觉还挺带劲的。 “你好,我姓舒,两位跟我来吧。都先别激动,有话好好说。” 大娘立马拉住舒禾,“舒同志!你可得给我老婆子做主啊!我老婆子守寡近三十年,好不容易把一双儿女拉扯大,却落下这么个结局......” 总而言之,儿子娶了媳妇,第三天就闹着分家。女儿嫁去了隔壁村,已经生了三个女娃了,日子也不好过。 大娘心疼女儿,经常帮衬她,儿子跟媳妇见了不高兴,就把老太太从老宅里赶了出去。 当初分家时明明说好的,儿子跟媳妇住新屋,她就守着老宅过日子,等哪天干不动了,儿子还得给她养老。 大娘话落,她儿子立马不乐意了,梗着脖子皱着眉,说老太太偏心女儿,把养老钱都给了闺女,没资格让他养老。还让老太太有多远滚多远,那老宅也是他们老郑家的。 舒禾和和气气的劝了半天,一点用没有…… “砰”的一下,舒禾把文件拍在桌子上,两人才噤了声。 “你这话说的叫什么理?你妈生你养你,供你长大成人,这就是天大的恩情!就算她帮衬闺女,那也是你的亲妹妹!你摸着自己良心问问,老太太本身就没钱没收入,就她自己种的那点粮食,能帮衬多少?当初分家时就分明白了,你这么做就是不对!” 舒禾声音清亮,条理清晰,把男人说得哑口无言。 张干事在一旁暗暗点头,这丫头不仅胆子大,还挺会讲道理。 最后,舒禾和张干事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把这事劝下了。 也不知道舒禾哪句话戳了男人的心窝子,让他一通大哭。 结果舒禾还安慰了半天! “妈,是我不对,我不该赶您出老宅,我是被猪油蒙了心......” 最后大娘对舒禾千恩万谢,俩母子搀扶着出了街道办。 舒和脸上挂上了欣慰的笑。 张干事被舒禾这小模样逗笑了,朝她比了比大拇指,“小舒啊,你比我当初强多了。” 嘿~ 原来帮人解决困难,这么有成就感的? 真相 等下班点一到,舒禾主动多留了会儿,帮着收拾收拾办公室卫生,众人对她印象都特别好。 “小呀嘛小二郎~背着那书包上学堂……” 一回大院,老远就看见小叔家院门紧闭着,这可不像舒奶奶平日的作风。平日里老太太都会开门留灯,等着她回来。 舒禾心里还揣着第一天上报道的热乎劲儿,嘴里哼着不成调的小曲,刚要喊“奶,我回来啦”,就听见屋里传来压抑的哭声,一下接一下,像锤子似的敲在人心上。 脚步顿了顿,舒禾把自行车支在墙根,轻手轻脚进了院。 堂屋门没关严,留着道缝,她往里一瞧,心瞬间沉了下去。 舒母瘫坐在沙发上,背对着门,肩膀一抽一抽的,手里攥着块手绢,早就湿透了。 舒琳趴在奶奶肩膀上,哭得浑身发抖,两颊的碎发都被泪水打湿了,黏在皮肤上,看着格外可怜。 “奶……”舒禾推开门,声音放轻了些。 舒奶奶抬头瞅了她一下,叹了口气,没说话。 舒母和舒琳听见动静,同时回头,两人眼睛都肿得像核桃。 舒琳一看见舒禾,眼泪掉得更凶了,抽噎着说不出一句整话:“豆芽……他骗我……他真的骗我!你上次说的那荒唐事……居然发生在我身上了……” 舒禾走过去,摸了摸兜,把自己的手帕塞进舒琳手中,又给舒母和奶奶倒了杯热水。 “军医院的结果出来了?” 舒母接过水杯,指尖抖得厉害,“出来了,医生说……说琳丫头怀的就是单胎,月份对得准准的。廖东风那杀千刀的,他从一开始就算计着,让你姐给那个狐狸精养孩子啊……” 说到最后几个字,舒母几乎是吼出来的,吼完又捂着脸哭,肩膀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般。 舒琳哽咽得更厉害了,“他说心疼父母,我就给他父母全接城里伺候着;他胃不好,我天天变着法给他做热乎饭;他说想要个儿子,我拼着命给他怀……我到底做错了什么啊……” 舒禾听得心里发酸,轻拍着舒琳的背:“二姐,你没错,错的从来都不是你!是他廖东风没福气,是他狼心狗肺。这种男人,不值得你为他哭。” “可孩子怎么办啊……”舒琳抬起泪脸,眼神茫然,“孩子马上就要出生了,这要是离了婚,他以后就没爹了……” 舒奶奶有些恨铁不成钢,“没那样的爹,反倒干净!咱舒家的孩子,还能养不起?没他廖东风,你带着孩子,照样能活出个人样来!” 舒禾点头:“奶说得对。二姐,你想想,要是让孩子跟着廖东风那样的爹,学他骗人,学他养狐狸精,那才是真的害了孩子。 咱离了婚,把属于自己的东西都拿回来,你带着孩子过,我们都能帮衬你,咱不靠男人,照样能过好日子。” 舒琳愣愣地听着,眼泪还在掉,心里依旧是接受不了。 舒奶奶重重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舍得,所以没劝你引产,毕竟都快九个月了……” “不!我不可能引产。” 舒禾跟舒奶奶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早知如此。 按老太太看,这种人渣的种都不必留,谁知道会养出个什么玩意来。但想想还是算了,舒琳这人就是有勇无谋的主,有时候认死理,说多了反而不好,要是那股子倔劲上来,指定会坏事。 舒母抹了把脸,眼神变得坚定,“离!必须离!咱不能就这么算了!廖东风个畜生,连给狐狸精买房的钱……都是用了你姐的陪嫁钱!” “啊?” 舒禾还以为是廖东风坑厂里的盈利呢!合着舒琳陪嫁有那么多?五千块?还全让他拿去了? “想占咱家便宜,门儿都没有!还有他给那个女人花的钱,一笔一笔都得算清楚,必须一分不少给吐出来!” 见舒母终于把思维用在正道上了,舒奶奶点点头,“是这个理。” “要是真不行……我就去买几包老鼠药,把那对狗男女全药了!还有廖东风那对吸血的父母,天天磋磨我闺女……” 舒禾:?!! 舒奶奶也听傻眼了,立马出声阻止,“你给我打住!要你用命去换呐?把你那歪心思收起来!” 怪不得原书里说舒母是菩萨面蛇蝎心呢。 看着那么文文弱弱的人,一开口就是要杀人全家,听得舒禾都有些哭笑不得。 那种深深的违和感,都不知道怎么描述。 舒奶奶的视线在众人身上扫过,把话题重新带了回来,“老幺已经去查廖东风的账了,他每个月工资多少,往家里交了多少,往银行存多少,剩下的花哪儿了,一查就清楚。 等证据齐了,咱就去厂子里给他闹开,再去市妇联举报,得好好收拾收拾这对狗男女,我就不信没处说理去!” 舒琳攥紧了手帕,指节泛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离……我跟他离……我不跟他过了……” 这话说出来,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她身子晃了晃,舒禾赶紧把人扶住。 窗外的夕阳爬进屋,照在地上,衬得整个堂屋红彤彤的。 哭声渐渐停了,最后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舒禾看着眼前的景象,心里清楚,这只是开始。 往后舒琳会碰到更多麻烦,不仅要面对外界的闲言碎语,还要带着孩子重新开始,难着呢。 但难又怎样?总比困在虚假的婚姻里,被人当傻子耍强。 舒禾给舒琳添了杯热水:“二姐,喝点水,别把嗓子哭坏了,天塌不下来。” 舒琳愣愣地看了舒禾一眼,接过水杯,点了点头,眼里虽还有泪,却多了点以前没有的东西——那是被逼到绝境后,重新燃起的、想好好活下去的勇气。 舒禾知道,从今晚起,她的二姐舒琳,要开始学着为自己活了。而她这个做妹妹的,能做的,就是陪着她,帮着她,先把这坎儿迈过去。 两人哭成这副模样,也不好立马回去,舒奶奶就起身去做饭了。 舒禾生怕舒母动不动又要杀人……就开始讲起了开解人的鸡汤故事。 废墟里也能爆发生机 舒禾清了清嗓子,“二姐,我给你说个真事,是咱隔壁市的,好些人都在传呢!” 舒琳吸了吸鼻子,泪眼朦胧地抬头。 舒母也看向舒禾。 “有个婶子,三十多岁的时候,丈夫突然卷着家里所有积蓄跟别的女人跑了,留着她和两个孩子,还有一屁股外债。那时候她在纺织厂当临时工,工资刚够糊口,债主天天堵在家门口,那日子都没法过了。” 舒琳的手抖了一下,没吭声,听得很认真。 “她没哭没闹,第二天照样去上班,晚上等孩子睡了,就坐在油灯下糊纸盒,一糊就是大半夜。有人劝她改嫁,找个男人帮衬着,她却说,靠山山会倒,靠水水会流,靠谁都不如靠自己,她得做孩子的榜样,生了就得负责。” 舒母忍不住问:“那后来呢?” “后来啊,”舒禾笑了笑,“迎来了改革开放后的倒班潮,她发现厂里很多工友被排了夜班,愁家里孩子吃不上饭。她一琢磨,就动了心思。 她跟厂里申请,用废弃的小仓库改了间教室,白天上班,晚上就带着几个工友的孩子写作业,管照看,还管晚饭,一个月收三块钱。” “三块钱?够干啥的?”舒母咋舌。 “一开始是不够,她就自己贴点粮食,每天天不亮就去农贸市场挑最优惠的菜。条件虽然一般,但她做事特别认真,不仅把孩子们长胖不少,连读书成绩都往上窜。 见她用心,来的人就越来越多了。一年后,她辞了厂里的工作,正经开了个托管班,还雇了两个退休老师帮忙。” “这都成?” “现在是个体户崛起的时代,只要肯干肯想,有什么不成的?” 舒母和舒琳都默了默。 “后来这婶子遇到了机缘,认识了贵人,和贵人联合创办了省内第一家夜校,办得像模像样。他们夜校还出了好几个大学生呢!听说啊,她今年在市里买了套楼房。记者去采访她,问她最难的时候咋撑过来的,你猜她咋说?” 舒琳下意识地问:“咋说的?” “她说,眼泪要是能当饭吃,她能哭成条河。可日子是过出来的,不是哭出来的。” “这……” 舒禾看着舒琳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她还说,女人这辈子,谁还没遇着过几个烂人?但烂人就像粘在鞋底的泥,擦掉就完了,犯不着因为这泥,就不走路了。” 这话像道光照进舒琳心里,她愣了半天,眼泪突然就止住了。 是啊,她年轻,有家人,还有孩子,凭啥因为廖东风那个烂人,就把自己的日子过成一滩烂泥? 舒母也听得眼眶发热:“这女人,真厉害。” “厉害的还在后头呢。”舒禾见舒奶奶端着饭菜进来,立马去接,“去年她那前夫回来了,听说她日子过好了,想复婚。你猜她咋做的?” 舒琳咬着唇,没说话。 “她让人把他拦在外面,隔着大门说:‘我这辈子犯过最大的错,就是没擦亮眼睛选男人!夜路我一个人走过来了,你现在想来享受我的敞亮人生?你做梦!’” 舒禾这话一出口,堂屋里又静了好一会儿。 舒琳突然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起面条,眼泪掉在碗里,她也不管,就着泪把面条往嘴里塞。 “对,吃!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事,有力气干活!”舒母也红着眼圈,“咱不跟那混账东西比谁更狠,咱跟他比谁活得更体面!” 舒奶奶眼底带上笑意,这老二家的,总算明白一回。 舒禾看着舒琳狼吞虎咽的样子,嘴角也浮起好看的弧度,这颗励志的种子算是种下去了,能生根发芽成什么样,就看舒琳自己了。 现代那些女性冲破困境的故事,最打动人的从不是逆袭传奇,而是那句“我自己能行”的硬气。 废墟里也能爆发生机,女性最大的魅力就是独立自强,柔里带刚。 等饭吃完,情绪都缓和下来了,舒母才带着舒琳离开。 舒奶奶说的计划,两人也都记牢了。 “我家豆芽长大咯,真是能顶半边天了。” 舒禾看着两人走远的身影,耳边传来舒奶奶的感慨,忽然就笑了,“奶,我当你在夸我哈!” “是夸你。” “嘿嘿,我奶最有眼光了。” 夜渐渐深了,舒禾帮着奶奶收拾完碗筷,又坐到椅子上捶了捶腰。 白天在街道办忙活了一天,晚上又跟着操心家里的事,骨头都像散了架。 舒奶奶坐在对面纳鞋底,油灯的光映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显得格外柔和,“今天在街道办,还顺当不?” “嗯,挺好的。张婶和刘姐都挺照顾我,下午还调解了个家庭纠纷,成了。” “那就好。”舒奶奶把线头在嘴里抿了抿,“公家的事,得用心办,别让人戳脊梁骨。” “我知道。”舒禾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奶,今天有个小姑娘跟我使绊子呢,她叔是文教科的王干事,她还反咬一口,说我是关系户。” 舒奶奶抬眼瞅了她一下:“放宽心。职场上的弯弯绕绕,跟过日子的坎儿一样,见招拆招就是。你只要把活儿干得漂亮,别人想说闲话也挑不出错处。” 舒禾心里透亮,老太太这话在理。 她又不是来街道办争风吃醋的,是来做事攒消息的,只要把事做好,实绩摆在那儿,谁也动不了她。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声响。 “妈,豆芽,我回来了。” 舒禾赶紧起身开门,见舒小叔脸上带着点疲惫,眼里却闪着光,“小叔。” “诶。” “妈,廖东风的事,有眉目了!”舒小叔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廖东风这两年工资涨了三次,现在一个月能拿八十五块,可他往家里交的,每个月最多二十块,有时候才十五。你算算,这两年下来,至少私藏了一千多块! 还有他私卖厂里货物的证据,我都掌握了,跟他接头的人叫马老三,那人正好是我战友的堂哥,愿意配合,按他估摸着……廖东风今年起码赚了有四五千了!” “那加起来不得有七八千?”舒禾咋舌,这在眼下可不是小数目。 二姐进手术室了 “还不止。”舒小叔翻开笔记本,“我托朋友查了,他去年在城东银行存过一笔定期,三千块,户主是杨月娥。还有供销社的发票存根,他给杨月娥买过电视机、缝纫机、手表等等,光那台电视就一千多,那只上海牌手表,就值四百二十块......” 舒小叔越数越多,舒奶奶的脸色越来越黑,“好个黑心肝的!用咱琳丫头的陪嫁钱养狐狸精不说,还敢贪墨厂子里的货物!” 舒禾拿起笔记本翻看,上面一笔一笔记得清清楚楚,连日期都标得很清晰。 “一样样都记下了,发票存根我都让朋友拓了印,银行那边也留了底。”舒小叔喝了口水,“明天我再让人去转转,廖东风把父母接来后,一直让琳丫头伺候着,那老两口还帮着廖东风瞒事,指不定能套出点话。” 舒禾点头:“小叔你得小心点,别让他们察觉了。” “放心,我有数。” 七八千块钱,再加上用舒琳陪嫁的资产,廖东风欠舒家的,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啊! 都够他牢底坐穿了。 舒奶奶把手里的鞋底往炕桌上重重一磕,针脚都震得发颤,“敢贪墨厂里的钱,这狗东西是真嫌命长啊!” 灯光跟着晃了晃,映得她眼里的光又冷又硬:“老幺,你这事得办得利落。私藏工资、养狐狸精还算是家事,可贪墨厂里货物是犯法,这两样掺和到一块,不愁治不了他。” 舒禾指尖划过笔记本上“马老三”三个字,心里透亮,“小叔,你那战友的堂哥,可得盯紧了。这种人见钱眼开,别让廖东风给堵了嘴。” 舒小叔点头,“我晓得。我已经让战友跟他打了招呼,还许了好处,保准他翻不了供。” 正说着,院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伴随着一个妇女的叫喊:“舒大娘!快开门!舒厂长的二闺女要生了,让我来传话!” 三人心里同时一紧,舒奶奶鞋都没穿好就往外冲,舒小叔紧随其后拉开门栓。 “咋这么突然?”舒奶奶急得不行,“算算日子还有半个月才是!” 来报信的大婶摇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舒厂长一家都赶去医院了,说是要剖腹产来着……” “坏了!” 舒禾也立马反应过来,舒琳提前生产,要么是被廖东风这事气的,要么就是廖东风发现了端倪,先下手为强! 如果是后者,怕不是舒禾要生了,而是杨月娥要生了! 他这逼是着舒琳在同一天生产,要硬把孩子塞过来! 剖腹产可是要打麻醉的,生产时产妇毫不知情,这年代DNA技术也还没普及,想做个亲子鉴定比登天都难,但凡塞进来了,有口都说不清啊! “快!我们立马去医院!” 当大婶说在第三人民医院时,舒禾整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那不就是廖东风堂哥呆的医院么。 连单胎都敢骗人说是双胞胎,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 “豆芽,我带你奶先去医院,你……” 舒小叔知道自己妈是个担事的,这事二哥还不清楚,但凡闹起来得有个能做主的人。 而且二八大杠也只能带一个人。 “小叔,您快带奶先去,我随后就到。” “成。” 事分缓急,舒禾眼下再急也得分情况,“我去收拾证据,你们先去。” “行,豆芽,那你慢慢的,奶跟你小叔就先赶去医院了。” 舒禾看着舒小叔载着奶奶消失在拐角处,转身冲进堂屋,忙把笔记本塞进布袋,又收拾好银行拓印的存根和供销社的发票副本等,一股脑儿全塞进布袋里。 指尖触到冰凉的纸张,心里却像燃着团火,烧得她浑身暴躁。 廖东风这步棋太毒了! 选在舒琳临盆时动手,还把医院定在他堂哥任职的地方,分明是算准了这年代医学技术有限,想借着剖腹产的由头偷天换日。 舒禾锁好院门,脚步匆匆往大院外走。 夜风灌进领口,凉得刺骨,舒禾却丝毫没察觉,眼里只有前方昏黄的路灯,心里反复盘算着对策。 幸好……幸好舒母和舒琳都知道真相了,只要舒琳这二姐不傻,肯定能拖住时间。 舒奶奶是靠谱的,舒小叔也是有手腕的人,就怕舒父会坏事! 第三人民医院离日化厂大院有些距离,平时坐公交车过去都得二十几分钟,这大晚上走过去……不像样。 舒禾想管人借辆自行车,可原主在大院里是猫嫌狗厌的主,连个能借车的朋友都没有。 “小心!” 舒禾走得太快,一下从路口冒出来,险些跟一辆自行车撞上。 下意识地往旁边躲! “舒禾?” 熟悉的声音让舒禾愣了愣,抬头一看,月光下沈淮安穿着件军绿色外套,眉眼清俊,正微微蹙眉看着她,“这么晚了,你去哪?” “沈淮安?”舒禾只犹豫了一瞬,直接往他自行车后座上坐,“我要去第三人民医院,我姐那边出事了!” 沈淮安看她怀里抱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脸色急得发红,也没废话,“好,我送你。” 舒禾刚坐稳,自行车就“嗖”地一下冲了出去,比舒小叔蹬的快多了。 夜风迎面扑来,吹得人头发乱飞,却奇异地吹散了几分慌乱。 “你姐怎么了?”沈淮安的声音从前面传来,被风撕得有些碎。 舒禾抿了抿唇,没回答,反问道:“你跟我二姐夫廖东风关系不错吧?” “东风哥?” 还哥呢,看来是真不错的。 原书里,廖东风就是跟男主沈淮安混的,踩着舒家人上位不说,后面更是混得风生水起,功成名就! “哼!” “诶……你干嘛!” 沈淮安都被她捶懵了。 好好说着话呢,怎么就哼上了,还动手。 舒禾攥着拳头,指节都泛了白,夜风里她的声音带着火气:“你还叫他东风哥?看来你们关系匪浅啊!” 这会儿换沈淮安沉默了。 关系匪浅倒算不上,廖东风跟他都来自昭城,不仅是老乡,也算是他在南城为数不多的朋友。 这明珠化工厂可不是什么好地方,有舒厂长这层关系在,想打压他沈淮安的人不少,也就廖东风还不错,时常伸出援手…… 被人做局 “算认识。”沈淮安脚下的力道不变,只是身子更笔挺了些。感觉被舒禾靠近的地方苏苏的,惹的心跳都快了几分。 “他怎么了?” 事情都发展到这一步了,舒家人是指定不会放过廖东风的,窗户纸反正要捅破,还不如现在就跟沈淮安谈谈,他毕竟是男频大男主,身上指定有男主光环,要是他一心帮着廖东风,反而是个麻烦! “他在外头养女人,把我姐的陪嫁钱全拿去给那女人买房子和物件了,还贪了厂里的货物,倒买倒卖,赚了大几千块钱呢!” 舒禾越说越气,又在沈淮安后背捶了下,“现在更过分,那女人要临盆了!他居然设计让我姐提前生产,想把那女人生的孩子也塞给我二姐养,还要骗她说生了双胞胎!他堂哥就在第三人民医院当医生,这分明是早就串通好的!” 沈淮安猛地捏紧车把,自行车“吱呀”一声晃了晃。 “你小心些!” 舒禾措不及防的搂住了他的腰,只是很快就松开了。 沈淮安轻“嗯”了一声,侧脸绷得紧紧的,月光照在他下颌线上,泛着冷硬的光。 “你说的……都是真的?” “我拿这种事骗你干嘛!证据我们都掌握全了!” 沈淮安没再说话,脚下却猛地发力,自行车像离弦的箭似地往前冲,车轮碾过石子路,震得舒禾屁股都麻了,下意识又搂住了他的腰。 舒禾能感觉到沈淮安后背的僵硬。 快到医院时,沈淮安忽然开口,声音沉得像压了块石头,“抱歉,是我看走了眼。” 舒禾愣了愣,没接话。 反正她是信不了他半点的,但有他这句话,显然今天的事他不会插手。 自行车刚停在医院门口。 舒禾来不及多说什么,跳下自行车就往医院里跑。 问了问产房的位置,脚下速度更快了。 舒家一伙人扎堆在一起,并不难找。 等她到时,就见舒奶奶正拽着一名男医生。 舒小叔在一旁气得脸通红。 “你放开我!我是医生,还是你是医生?产妇难产必须立马进行手术!” “做什么手术?我孙女好好的,凭什么要剖腹产!”舒奶奶死死拽着他的胳膊,说什么也不同意。 “病人家属已经签过字了,人也进手术室了,你们这是要干啥!” 男医生话落,舒父就上前拽舒奶奶,“妈!舒琳等着手术呢!她怀的可是双胞胎,耽误不起啊!” 舒奶奶:“混账玩意,你拽我做什么,你赶紧阻止他们手术啊!事情都跟你说了,你咋就不信呢!” 舒小叔:“二哥!琳丫头真怀的是单胎,不是双胞胎!” 舒母:“老舒,是真的,廖东风狼子野心,你……” 舒禾左右看了看,没见着廖东风,也没看到廖家其余人,只是被拽着的医生脸色极其难看,只想尽快脱身。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事情的严重性,唯一破解之法……就一刀下去,孩子哇哇落地,所有一切才能定性。 “奶!我来了!”舒禾手脚很快,一边跑一边从包里掏资料,率先拿的就是那B超单,“爸,你快看!” 舒禾像阵旋风似的冲到舒父面前,把那张B超单往他手里塞,“爸!这是军医院的检查报告!上面明明白白写着,二姐怀的是单胎!廖东风从一开始就在骗人!” 舒父眉头紧皱,任凭人说破天都不听,这下真凭实据摆在面前,不由得他不信了…… “单胎妊娠”四个字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他眼睛发花。 他这辈子最看重脸面,当初廖东风说舒琳怀了双胞胎,他在厂里走路都带风,逢人便夸女婿有本事,觉得自己给女儿找的就是乘龙快婿。 舒禾顺势把其余资料也了递过去,小嘴叭叭个不停,语气又快,条理又清晰。 “这……这不可能……”舒父还在嘴硬,最后被舒奶奶狠狠拍了一巴掌! “不可能?那你以为廖东风为啥非逼着琳丫头剖腹产?他就是想趁你糊涂,把那狐狸精的种塞进来!” 被拽着的男医生脸色由白转青,趁着舒家人注意力转移,猛地挣开舒奶奶的手就要往手术室跑。 沈淮安眼疾手快,一下就把人提了回来,“你想去哪?” 医生抬头看见沈淮安冷冽的眼神,顿时怂了,“我……我去看看产妇情况……” “不必了。”舒禾走过去,眼神冷峻地看着他,“廖医生,廖东风是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连医德都不要了?” 这话像针似的扎在廖医生心上,眼神躲闪,“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不懂?”舒禾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份存根拿出来,甩在他脸上,“那这是什么呢?廖东风给你存过一笔钱,足足五百块!” 舒小叔跟舒禾对视一眼,点点头,趁乱转身就走,去叫人了。 眼下得先保证舒琳平安,还得处置这不良医生,那就得找院长来! 这边吵厉害了,好些病人家属也都围了过来。 舒母见着时机,哭喊着要求医院放人。接着把自己女儿怎么受委屈,女婿怎么不是人,这女婿堂哥怎么办坏事,一骨碌全抖了出来。 配上舒禾的声声质问。 瞬间吸气声此起彼伏。 “天爷,这男人也太不是东西了!” “用老婆的钱养狐狸精?还要偷换孩子?他良心被狗吃了?!” “是啊!虎毒还不食子呢,这都什么人啊……” “这医生也不是好东西,帮着亲戚做这种缺德事!” 舒父听着这些议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攥着B超单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猛地转向廖医生,连沈淮安都不管了,声音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手术室里的,到底是我闺女,还是杨月娥?” 廖医生被他眼里的狠劲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说:“是……是舒琳同志……” “那杨月娥呢?”舒禾追问。 “在……在尽头那间产房……” 舒奶奶当即就炸了:“好啊!果然早就安排好了!老二,去把那狐狸精给我揪出来!我倒要看看,是什么样的狐媚子,敢惦记我们舒家人!” 舒父应声就要往那边冲,却被沈淮安拦住了去路,“等等。” 他提着廖医生的手没松,“你现在去告诉里面的人,手术暂停。要是敢耍花样,我现在就联系保卫部,让他们来查查人民医院的风气。” 很显然,沈淮安跟舒家人想的不一样,他没那么老实。目前情况,产妇才是最要紧的,不用想都知道,但凡去了那间产房,廖东风肯定在,事情一闹起来,不能保证后面会发生什么。 这叫误会? 廖医生脸色煞白,连滚带爬地往手术室跑。 舒父站在原地,看着那张B超单,忽然狠狠给了自己一巴掌,“我真是瞎了眼!” 舒禾看着他悔愧的样子,心里没什么波澜。 就是个不到黄河心不死的人,总要等实实在在的证据甩在脸上,才肯承认自己错了。 “爸,现在不是自责的时候。二姐还在里面,我们得确保她和孩子的安全。” 舒奶奶又拍了舒父好几下,“当务之急是看好手术室,别让廖东风的人钻空子。” 舒父深吸一口气,抹了把脸,终于又端起了气势,“对!先把舒琳安排到病房去,让她妈陪着,后面的事,我来解决!” 舒父话音刚落,手术室的灯就灭了。 护士推着手术车出来,舒琳躺在上面,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 舒禾看了眼她的肚子,还好,他们还来不及动手。 舒母扑过去抓住车沿,眼泪噼里啪啦往下掉:“闺女,你咋样啊?” “妈……”舒琳气若游丝,视线在人群里逡巡,最后落在舒父身上,声音轻得像羽毛,“爸……” “诶,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啊!” 任由舒父平日里对外多么虚情假意,此刻对上闺女这模样,也是眼眶通红。 舒琳颤抖着伸出手,舒父忙握上。 舒琳泪水狂涌而出,眼下的情况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就是她拼了半条命去爱的人啊…… “快推去病房。”舒父哑着嗓子吩咐,“找个单间,安排两个人守着门,闲杂人等一律不准进。” 舒母立马应了,转身就去跟护士长交涉。 舒禾扶着舒奶奶,亦步亦趋地跟着手术车,眼睛却像雷达似的扫过走廊——廖东风还没露面,这太反常了。 果然,刚到病房门口,就见廖东风拎着个保温桶匆匆过来,脸上堆着虚伪的笑:“爸,妈,舒琳开始手术了吧?这是咋回事?我就去哪个鸡汤……” “滚!”舒父猛地把保温桶砸在他身上,鸡汤泼了廖东风一身,油腻腻的黄汤顺着他的衣角往下滴,“你还有脸来?” 廖东风被烫得龇牙咧嘴,却不敢发作,眸底全是不解,“爸,究竟咋了?你们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误会?”舒禾怕舒父说不明白,率先一步说道:“误会什么?误会你拿我二姐的陪嫁钱去给杨月娥买房?还是误会你让你堂哥帮着偷换孩子?廖东风,你这心是黑的吧!” 廖东风脸色瞬间惨白,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视线在舒家人身上扫过,心知这下坏了! 舒家人是怎么知道的? 是哪里出了纰漏? 最后视线落在被沈淮安控制住的堂哥身上……好像彻底懂了。 廖东风朝廖医生投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廖医生立马垂了眼眸,什么也不敢说。 廖东风心下一沉! “爸,妈,奶,我听不懂豆芽在说什么,这都是莫须有的东西。”说着,他抬手指向沈淮安,“是不是豆芽想把自己跟沈淮安的事撇开,所以就演那么一出,想挑唆我们家的关系!” 舒禾都气笑了。 “廖东风,你咋那么厚的脸皮呢?” 就在这时,舒小叔回来了,身后还跟着几个中年人,显然是医院的领导。 几位领导面色都很难看,要真出了产检作假,偷天换日这样的行为,他们医院也是要担大责的。 就是现在! 舒禾拍了拍舒母的背,“妈,你先送二姐去病房。”自己则向左迈了两步,稳稳挡住廖东风的去路,把布袋里的证据全拿了出来。 舒禾声音清亮地能穿透走廊的嘈杂:“各位领导请看,你们医院不仅产检证明作假,单胎谎报双胎,还想私下对孕妇进行剖腹产手术,想硬塞个孩子过来,这是不是该有个交代?” 短短几句话,说得医院领导们脑门直冒冷汗。 舒禾又把资料朝看热闹的众人扬了扬,“想必大家都听得一知半解吧?那我就把这事好好捋捋,说说这当代白眼狼的故事。” “豆芽!你闭嘴!”廖东风怒吼出声。 “该闭嘴的是你!”舒父一把拽住他,把人直接往墙上按去,“豆芽你好好说,把这事都说明白咯!爸不怕丢人,只怨家门不幸!” 沈淮安把廖医生交给了舒小叔,自己默默退走了。 舒禾只看了他一眼,以为他不想掺和这事,也没多想。 “这个男人是我二姐夫,名叫廖东风,自打他娶了我姐,我父母就当他是亲儿子般对待,我姐更是对他百依百顺,替他照顾父母,生儿育女。他却不顾人伦,和自己的表妹搅和在一起,不仅怀了孽种,还想把孽种塞给我姐养,骗我姐说她生了双胞胎! 这还不止,他还拿着我姐的陪嫁钱给狐狸精买了房子,那房子花了足足五千多块呢!还买了......” 舒禾一边说着,一边精准的拿出凭证,从医院领导开始,在众人眼前一圈圈转过去。 “大伙儿看看,这是他给狐狸精杨月娥买电视的发票,这是买缝纫机的,还有这是上海牌手表的......” 廖东风看着那些票据,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对着舒禾嘶吼:“舒禾!你伪造证据!你太恶毒了!为了陷害我,竟然做出这种事!” “伪造?”舒禾冷笑一声,“这还不止呢!还有这些,是他监守自盗的证据,一会儿我们就报公安,让警察同志们好好看看,究竟是我伪造证据,还是他倒买倒卖!” 这话一出,周围顿时炸开了锅。 舒父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廖东风说不出话。 医院领导们交换了个眼神,最后由院长上前,不过他没说舒家的私事,而是针对廖医生,“廖建山,你身为医生,竟敢联合外人伪造检查报告,还私自下达产妇难产的通知,想对产妇进行手术!你这是医德败坏,枉顾病人生命!” 院长的声音像淬了冰,砸在廖建山头顶。 廖建山瘫在地上,白大褂上还沾着刚才被推倒时蹭的灰,听见“医德”两个字,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哆嗦着:“我……我不是故意的……” 好一出狗咬狗 “不是故意的?单胎变双胎,剖腹产换孩子,这叫不是故意的?从现在起,你被停职查办了!医院纪检委会立刻介入调查,查清问题后,你就等着吊销医师执照吧!” 这话像晴天霹雳,劈得廖建山魂飞魄散。 他这辈子就靠着这医生身份在城里立足,要是执照没了,全家都得卷铺盖回乡下喝西北风。 指不定……还得坐牢! “院长!我……我是被胁迫的!”廖建山突然扑过去抱住院长的腿,像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廖东风!是他逼我的!他说要是我不帮他,就把我挪用药房药物的事捅出去!还说要害我……” 得,越说越错。 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这医生还敢私自挪用医院的药物? 舒禾挑了挑眉,看来这廖建山手里还攥着廖东风的把柄。 “你说清楚!廖东风怎么胁迫你的?挪用药物又是怎么回事?” 廖建山涕泪横流,语无伦次地喊:“去年冬天,药房少了两箱人参丸,是我偷偷拿出去卖了,我是为了换钱给我老娘治病啊!这事被廖东风撞见了,他就一直拿这个要挟我! 这次就是他逼着我改产检报告的,说等杨月娥生的时候,就给舒琳下难产通知书,要……要把杨月娥生的孩子塞给舒琳,说她生了双胞胎啊……” 他指着廖东风,眼睛红得像兔子,“是他说的,只要这事成了,就给我一千块钱,还帮我把药材的窟窿填上!我一时糊涂……我真的是一时糊涂啊!” 廖东风听得目眦欲裂,挣扎着想去踹他:“你放屁!是你自己贪财!是你主动要帮我!” 听他这算是认了,舒父闭了闭眼,“狗咬狗到时一出好戏,刚才不是还说我们误会你吗?” 院长脸色铁青,对身后的人说:“把廖建山的供词记下来,让他签字画押!再联系公安局,把他挪用药物和被胁迫的事一并查清楚!” “院长!我愿意反举报!”廖建山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从白大褂口袋里掏出个皱巴巴的小本子,“这是廖东风让我做假报告的记录!还有他给我的钱,我都记着呢!我全都交出来,求你们从轻发落!” 院长接过小本子,翻开一看,上面歪歪扭扭记着日期和金额,最近一页赫然写着:“九月一日,收廖东风五百元,改舒琳B超单......”。 铁证如山,廖东风彻底没了声气,瘫倒在地,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完了! 怎么会这样? 明明只差一点点了! 周围的议论声越来越大,指着他的手指几乎要戳到脸上。 舒禾看着这场闹剧,心里再清楚不过——廖建山哪是良心发现,不过是弃车保帅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这些供词和证据,都让廖东风的罪证又多了几分。 就在这时,廖家父母呼天抢地地冲了过来。 得知儿子这边出了状况,他们也管不得杨月娥了,忙匆匆跑过来,结果就见这么一出。 廖父乘人不备,一脚就踹到廖建山背上,“老三家的!你说,是不是舒家给你什么好处了?让你这么攀咬东风!” 廖母见状,也立马直拍大腿哭喊,“老天爷诶!我们老百姓苦啊!斗不过这些大领导、大资本家呦!我好好的儿子,有文化、有技术,偏偏被这舒厂长家看上了,整个厂全凭我儿子的技术起来,现在想过河拆桥呦……” 周围人见有反转,又把耳朵竖了起来。 舒禾想上前,却被舒奶奶一把拉住了,朝她摇摇头。 舒禾还以为奶奶想说什么呢,却见她脱下鞋子,狠狠就朝廖母嘴上拍去,“你儿子偷我孙女钱养狐狸精,还想换我们老舒家的种,现在倒成了我们欺负你?真当大家伙儿眼睛都瞎了?” “啪啪啪”几下,给廖母抽懵了。 舒奶奶动作飞快,打完就把鞋子套回脚上,退到了舒父身边。 舒禾默默在心里给老太太比了个大拇指。 这战斗力,可太牛了! 周围看热闹的人也来劲了: “就是,自己儿子干了龌龊事,还有脸在这儿撒泼!” “这男的不仅作践媳妇,还道德败坏,他可是犯法了!” “那女娃真是倒了血霉才摊上这一家子,什么玩意儿啊……” 廖母被骂得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却依旧梗着脖子喊:“你们懂什么!我儿子是被舒家逼的!他们嫌我家东风出身低,早就想离婚了,这都是圈套!” “圈套?”舒禾把几张发票票根怼到她眼前,“那这电视机也是圈套?这手表也是圈套?你儿子拿我姐的钱给杨月娥买房子时,怎么没说是圈套!” 廖父见撒泼不管用,转而想去拉舒父的胳膊,被舒小叔一把打开,“干什么?想动手?” “我想跟舒厂长说两句掏心窝子的话!”廖父换上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东风是有错,但他也是一时糊涂啊!只是被狐狸精迷了眼,所以被赖上了!你们就算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该饶了他这一回吧!将来孩子长大了,还得认爹不是?” 廖东风忙跟着点头,“爸,其实我跟杨月娥没什么的,就是有一次喝醉了……就被她赖上了,我心里爱的是舒琳!” 廖母也忙帮腔,“就是,这算什么大事?我家东风也是受害的那个,他多苦啊……” 舒琳不知什么时候被舒母扶着过来了,她脸色依旧苍白,声音却透着股狠劲,“你们一家子的脸皮咋那么厚?上下嘴皮碰一碰,他廖东风反而成了受害者?这种狼心狗肺的东西,也配当我孩子的爹?我呸!” “小琳……” 舒琳扶着墙往前走了两步,直视着廖东风:“我跟你,早就完了。必须立马去办离婚!我看见你就恶心!我还要告你重婚和偷窃!” 廖东风听见“离婚”两个字,突然像疯了似的挣扎,“我不离婚!小琳你不能跟我离婚!媳妇,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晚了。”舒琳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已没了半分留恋,“是你自己把日子过成了这样,怨不得别人。” 就在这时,警笛声由远及近,几辆绿色的警车停在医院门口。 穿着制服的警察被沈淮安带着走进来。 你比我想的更厉害 看到眼前的混乱场面,一位警察问:“谁是廖东风?谁是廖建山?” 舒禾看了沈淮安一眼,只见他静静站在那,表情淡淡的。 这人……动作倒是挺快。 廖父廖母这下更慌了,还想上前拉扯,被两名警察拦住,“无关人等让开,我们接到报案,怀疑这两人涉嫌诈骗、危害他人生命,跟我们走一趟!” 冰冷的手铐铐上手时,廖东风彻底蔫了,被警察架着往外走,他突然回头看向舒琳,眼里满是绝望:“媳妇……你信我啊!” 舒琳别过脸,没再多看他一眼。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再也回不去了。 廖母见儿子被押走,哭得险些晕过去,被廖父半拖半拽地跟在后面,嘴里还不停地咒骂着,声音越来越远。 医院的领导们松了口气,看向舒父的眼神带着歉意,“舒同志,这事是我们医院管理不善,让您和家人受委屈了。后续的处理结果,我们一定会给您一个交代。” “哼。”舒父脸色依旧难看,“你们医院是该好好给个交代!” 说完,他转身看向舒琳:“快回去歇着吧,剩下的事你不用担心。。” 舒琳点点头,被舒母扶着往病房走。 经过舒禾身边时,她停下脚步,低声说了句:“豆芽,谢谢你。” 舒禾朝她浅浅一笑,“你是我姐,还跟我客气啥?好好养身子,别的都不打紧,你还有我们呢!” “好……好豆芽。” 看着她的背影,舒禾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实则她还有些恍惚。 束缚着舒琳的死结,就这么……被自己解开了? 太好了! 看来书中剧情和配角命运都是可以被更改的。 舒禾正愣神的功夫,被舒奶奶轻拍了下胳膊,“傻站着干啥?走了。” “好嘞~” 只是舒禾才应下就又顿住了脚步,看向不远处的沈淮安。 月色洒落,在地上投下丝丝光影,落在他脚边,像撒了一圈碎金,显得格外孤寂。 他只静静站在那,好像和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 “奶,我去跟他说句话,刚还多亏了人送我过来。” 舒奶奶蹙蹙眉,明显是不乐意的,最后还是点头走了。 舒禾踩着月光走过去,布鞋在地面蹭出轻微的声响。 沈淮安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像张无形的网,温柔却带着不容逃脱的张力。 “今晚……谢谢你。”舒禾仰头看他,光影勾勒着他挺直的鼻梁,整张脸看着更精致了,“不光是送我来医院,还有报警的事。” 沈淮安没说话,只是微微俯身。 距离骤然拉近,舒禾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皂角香,混着夜风里的草木气,意外地好闻。 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片阴影,遮住了眸底翻涌的情绪。 沈淮安的声音比平时低些,带着点哑,“举手之劳。你倒是比我想的……更厉害。” 舒禾愣了愣,刚想接话,却见他抬手,指尖几乎要碰到她的发梢,又收了回去,转而捏了捏自己的袖口。那瞬间的迟疑里,藏着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试探。 “廖东风的事,你早就知道?”他视线扫过她怀里还没来得及收起的布袋。 舒禾心里一紧,面上却笑得坦然,“我姐受了那么多委屈,我总能看出点端倪。倒是你,你不是跟他关系不错吗?就完全不顾及情分?” 沈淮安的唇角勾起抹极淡的笑,那笑意却没达眼底,反而透着点凉薄,“错了就是错了。”他盯着她的眼睛,像在探究什么秘密,“而且,值得我在意的人……不多。” 最后几个字说得很轻,像要被风吹散似的,却精准地落在舒禾心上。 沈淮安果然难缠,只要是他断定的事,根本没任何情分可言,说弃就弃。怪不得能成为未来的巨鳄,想必冷心冷清也是他的优势。 沈淮安的目光太过专注,专注得让舒禾心发慌,像是被什么东西悄悄缠上了。 “那我先过去了。”舒禾往后退了半步,拉开距离。 沈淮安没拦她,只是站在原地,看着她转身的背影,紧抿的唇角慢慢松开,眸底挂着抹好奇。 舒禾,到底还有多少他不知道的样子? 他抬手,指尖摩挲着刚才差点碰到她头发的地方,那里似乎还残留着点若有似无的香气。 夜色里,沈淮安的眼神渐渐沉下去,像深不见底的潭水,藏着连自己都没理清的汹涌。 舒禾走到病房门口时回了头,见他还站在那里,身影被月光拉得很长,孤寂又执拗。 整颗心莫名跳了跳,赶紧推门进去,把那道过于专注的目光关在了门外。 病房里的灯光泛着暖黄,舒琳靠在床头,肚子高高隆起,距离预产期确实还有半个月,经过刚才那场虚惊,让她肚子隐隐作痛,医生让住院观察两天。 舒奶奶倒了杯温水递给她,粗粝的指腹在她手背轻拍了拍,“琳丫头,别多想。事已至此,你千万要顾好自己。” 舒父坐在对面的木凳上,面色沉得能拧出水来,“廖东风这步棋毒得很,幸好咱发现得早,否则……” “否则啥?这事得亏豆芽发现了,全靠她警觉,你们都得夸夸豆芽。”舒奶奶立马把舒禾拎了出来。 舒父视线落到舒禾身上,张了张嘴,竟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看这小女儿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平日里开口就是责备,这下居然要夸她? 甚至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连自己都没看出来的事,就豆芽这样的……能看出来? 舒奶奶见他这模样就来气,“又哑巴了?!” 舒母轻扯了舒父一下,凑近他耳边小声嘀咕了几句。 舒父的脸色更古怪了…… 舒禾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奶,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主要是我小叔能耐。” “你看吧……”舒父责怪的话习惯性出口,又忙收住了,“这次你做的不错,算是懂事了。要不你姐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说不定真要被骗着认下别人的孩子。” 舒父语气硬邦邦的,倒是比平日里的斥责好听多了。 好一对狗男女 舒禾倒也不在意,把话题拉回了重点上,“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隔壁产房的杨月娥还在生娃,廖东风虽然被抓了,但他爹妈肯定没安好心,该二姐的东西都得设法拿回来。” “对!倒是把她给忘了。”舒母闻言回头啐了一口,“一个破坏别人家庭的狐狸精,生的孩子也干净不了。” 舒父重重“嗯”了一声,“该清算的账是不能含糊。当初给你姐的陪嫁可不少,合计两千块钱的工业票证,两对大金镯子、还有‘大三件’……这些估计都被廖东风倒卖了,得一分不少地追回来。” 舒琳握着杯子的手指紧了紧,指尖泛白,“都怪我,连自己的东西都管不住,廖东风一张嘴,我就全交出去了……” 舒奶奶叹了口气,“不怪你,凭谁也猜不到有这么一遭,没事啊,你现在只要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了,其余的都不是大事。” 舒禾忙点头附和:“对,姐,你就把新放肚子里,不光是属于你的东西,还有廖东风贪的厂里的,都得仔细核实,每一笔都不能漏。” 舒禾能这么说,当然是清楚舒家人的手段,指定是不会再让廖家人占便宜了。 舒父难得赞同舒禾的说法,“豆芽把那些票根拓本都给我一份,明个一早我就亲自去厂里清点核实。廖东风这些年经手的事不少,正好一并查个干净。” 正说着,病房门被推开,舒小叔面上带着怒意,语气满是嫌恶,“妈,杨月娥生了,是个男孩。听说有先天性心脏病,孩子一生出来就是紫色的,已经进抢救室了……” 得! 这消息让病房里所有人怒意横生。 “好好好,好的很!生个带病根的孽障,还想往咱舒家塞?是打算让琳丫头养着病秧子,拖累她一辈子啊!” 舒奶奶心思何等通透,前后一合计,还有啥看不明白的? 舒母手里的搪瓷杯“哐当”磕在桌上,眼圈更红了,“这要是真让他骗成了,舒琳后半辈子不就毁了!要照顾还要求医,她哪还有精力顾自己的孩子?” 舒父脸色铁青得像块烧红的烙铁,起身时连木凳都带翻了,“廖东风能想出这么丧尽天良的法子!想必是一早就清楚的!我现在就去公安局,把这事说清楚!” “二哥,我跟你去。”舒小叔攥着拳头,又补了句更气人的话:“我刚在走廊听见护士说……杨月娥在产房哭喊,说什么‘好歹是廖家的根,跟舒家也沾着关系,舒家为啥就不能抱去养了?’。 “你们说,这还是人话吗?” 不是! 而且这算盘打得,隔着三条街都能让人听见响!” 舒琳靠在床头,脸色比刚才更白了,手紧紧护着肚子,声音发颤:“好一对狗男女!” 舒禾赶紧给她顺气,“二姐,那是他们自己的因果,跟你没关系。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护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别气着。” 舒家人最后把事情合计了一下,舒父表示自己现在就去公安局一趟,明早让舒弈也回来,动用一下他在政府部门的关系网,廖东风这事有多重就办多重! 舒奶奶和舒母留在医院陪着舒琳。 舒小叔先把舒禾送回家,在跟舒父汇合。 毕竟舒禾明天还要上班,得休息。 “放心吧,倒卖工厂货物这事,咱也有人证,我明个就让马老三来一趟。” “成。” 舒禾没什么意见,乖乖起身跟舒小叔先回去。 “奶,那我们就先走了,您累了就休息,还有我妈呢。” “知道了,你快回去吧,都大半夜了。” 留舒奶奶下来也是好的,毕竟老太太有主意,这杨月娥还在医院,廖家父母指定还会回来,就怕他们会像跟屎壳郎一样烦人。 独留舒母肯定是不行的,等下她冲动起来又想把人弄死咋办?还是得留下老太太把控全局最稳当。 舒禾跟着舒小叔走出病房时,走廊里的夜灯泛着昏黄。刚到楼梯口,就见沈淮安还站在楼下,他轻靠在墙边,自行车静静停在他身侧,像尊沉默的石像。 舒小叔脚步顿了顿,低声问:“那不是沈淮安吗?他怎么还没走?” 舒禾也觉得奇怪。 舒小叔挑眉,“走吧,豆芽。” “嗯。” 舒禾坐上舒小叔单车后座,夜间的温度降了很多,夜风卷着寒意扑在脸上,她忙裹紧了外套。 自行车穿行在空荡的街道上,车轮碾过落叶发出沙沙声。 沈淮安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跟上的,隐隐拉开一段距离。 舒禾缩在舒小叔身后,眼角的余光总能瞥见那道不远不近的人影。 舒小叔显然也发现了,不过他没多说什么,只是踩踏板的力道重了些。 舒禾把脸埋进衣领,心里却像揣了只小兔子,突突直跳。刚才在医院,他那句“值得我在意的人不多”还在耳边打转,此刻这不远不近的跟随,更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有点害怕是怎么回事? 看着怪吓人的。 抵达家属院门口,舒小叔刹住车。 “豆芽,你快点回去。” “嗯,小叔,我进去了,你也注意安全。” 等舒小叔走了,舒禾也忙往家里赶。 只是……沈淮安到了,他也下了车,身姿笔挺得像棵白杨,依旧离着一段距离,推着单车静静走着。 舒禾动作很快,一到家就迅速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只在眼角余光见,看到了沈淮安转身的动作。 夜风吹过,耳边树叶沙沙作响。 干啥呀! 跟踪狂啊? 舒禾呼了口气,自顾自洗漱上床了。 躺到床上,棉被里的暖意驱散了些许夜寒。 舒禾翻了个身,把脸埋进枕头里,对今天的种种开始复盘。 撇开个人情绪和独断看法不说,其实舒家人还行,虽然各有各的问题,但知道力往一处使,一致对外,也不算糊涂...... 还没想两分钟,舒禾只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渐渐抵不住倦意,睡着了。 而此刻,墙外的老槐树下,沈淮安正站在阴影里。 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落在舒禾房间的窗户上,那里透着温暖的光晕,像藏着颗安稳跳动的心脏。 刚才她关门时那慌乱又迅速的模样,被他尽收眼底,唇角几不可察地勾了勾,眼底翻涌的情绪却比夜色更浓。 杀鸡儆猴 次日。 天刚蒙蒙亮,舒禾就被窗外的鸟鸣叫醒了。 洗漱时对着镜子,还能看到眼底淡淡的青影,昨晚折腾那么晚,显然是没睡够的。 到街道办时,办公室的煤炉刚生起来,刘干事正用铁钳夹着通红的煤块往里添。 见舒禾进来,她摘下沾着煤灰的手套:“小舒来得早啊,正好,今天有个宣传任务,咱们一块去。” 她从抽屉里抽出一叠印着红字的宣传单,“市里刚下的通知,要普及食品卫生知识,预防痢疾和食物中毒。你拿着这些,一会儿咱们去明珠日化厂和周边都转一圈,像农贸市场、家属院那边都得去,挨家挨户发一发,顺便讲讲注意事项。” 明珠日化厂? 巧了不是。 “行,刘姐,那咱们啥时候出发?” “你等我洗个手,立马就能走。” “好嘞~” 揣着宣传单走出街道办,晨光把人晒得暖融融的。 两人先去农贸市场和家属院转了一圈。等这两处宣传完,一上午都快过去了。 最后是明珠日化厂。 只是人刚到厂子门口,就听见一阵喧哗。 几个男人正围着一辆货车争执,为首的正是舒父,他手里捏着本厚厚的账本,脸色铁青。 “这批香皂明明是上个月入库的,怎么凭空少了五百块?廖东风的领料单上写的是三百块,库房登记却是八百块,这里面的猫腻谁来说说?”舒父的声音洪亮,震得周围人都噤了声。 他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人直搓手,脸色发白:“舒厂长,这……这可能是库房登记错了,我回头再查查……” “查?”舒父把账本往他脸上狠狠一拍,“我看你是想跟廖东风一起去蹲局子!跟你们接头的马老三都招了,上个月你们仨分了二百块香皂去黑市倒卖!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舒禾和刘干事站在不远处看着,没掺和的意思,现在过去也不是时候。 马老三就是昨天舒小叔说的人证,看来舒父和舒小叔的动作是相当快的,不光要清廖东风的账,连带着厂里的蛀虫都要一并挖出来。 “你真当我手里的账本是摆设吗?”舒父翻到其中一页,指着上面的红指印,“你最好现在说清楚,否则等公安同志来了,就不是你能扛得住的了!” 戴眼镜的男人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淌:“舒厂长,我……我是一时糊涂啊!是廖东风拉我下水的,他说年底分我五百块钱香皂,我就……” “一时糊涂?”舒父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旁边两个低着头的男人,“你们俩呢?也等着我把证据摆出来?” 那两人对视一眼,竟然“噗通”一声,直接跪地上了,“舒厂长,我们招!都是廖东风指使的!他说厂里的账没人细看,每次多弄点出去卖,神不知鬼不觉……” “是,一开始还只是十几二十块,但他胃口越来越大,我们也没办法啊!” 舒禾看得清楚,舒父特意把这场对峙选在厂子的空地上,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看看,迫害厂子的下场。 周围的工人越聚越多,议论声里满是愤怒。 谁不知道厂里的香皂紧俏,黑市上都炒到一块五毛钱了,这些人竟敢监守自盗! “都给我带走!”舒父朝保卫科的人扬手,“把他们的办公桌、宿舍都搜一遍,凡是从厂里倒卖出去的东西,一件都不能少!” 几人被押走时,脸都白成了纸。 舒父又转向围观的工人,举起手里的账本:“从今天起,厂里所有领料、入库都要双人组签字,每周盘点三次!谁要是还敢动歪心思,这些人就是下场!”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叫好声。 刘干事悄悄跟舒禾说:“小舒,你爸处理事还真挺利落的,不愧是一厂之长。” 舒禾讪笑一声,摸了摸鼻子,都不知道怎么接话。 话说回来,厂里谁不知道廖东风是厂长的乘龙快婿,廖东风的权利还不都是他这厂长给的么,不看僧面看佛面,厂里谁敢真得罪了去? 刘干事还笑着点头,“这种蛀虫就该早点清出去,这样厂子才能更好。” 正说着,舒父的目光扫过来,看见舒禾时愣了愣,随即朝她微微点头。 那眼神里没有了往日的挑剔,反倒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认可。 舒禾表情僵了僵,也朝他点点头。 舒父跟身边人低语了两句,又急匆匆转身进了厂办公楼,想必是去处理后续的事了。 上前接待两人的是张助理。 “豆芽,你来啦?呦~还真当上街道办小干事了?真了不起。” 张助理也算是厂里的老人了,为人能干本分,平日里对舒禾也算不错。 “张叔,我们是来给食品卫生知识做普及宣传的。” 张助理笑着接过舒禾递来的宣传单,指尖在纸页上捻了捻:“这事儿好,就该多讲讲这些,给工人们扫扫盲。走,我带你们去食堂瞧瞧,也快到午饭时间了,你们正好给提提意见。” 食堂门口,几个端着搪瓷碗的女工正凑在一起说话,见舒禾跟着张助理过来,说话声突然低了下去,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 “那不是舒厂长家的小女儿吗?” 扎马尾辫的女工用胳膊肘碰了碰身边人,“听说前段时间她闹腾得厉害着哩,还拉着人去跳湖了是不?” “可不是嘛!没成想这样的人都能进街道办当小领导,真是世风日下。” 另一个短发女工撇撇嘴,“谁让人投胎投得好呢!有个当厂长的爹,还有个当大领导的哥。” 舒禾假装没听见,笑着跟张助理说:“张叔,我去后厨看看,跟师傅们讲讲食材存放和安全问题。” “好,辛苦了。” 后厨收拾得相当干净,做饭的厨师们也讲究,基本都穿着整洁,带着袖套。 “师傅,您这菜洗得不错啊,我看您都掰开了用流水冲,菜帮缝里还用刷子刷呢?” 老师傅抬头看了舒禾一眼,客气地点点头,“以前不懂,用井水随便淘两遍就下锅了,现在不一样咯,得讲卫生些不是。” “您说得对。” 舒禾拿起旁边竹筐里的萝卜瞧了瞧,“您这洗得是真讲究!我今早才去过农贸市场,听说前两天有户人家,萝卜没洗干净就腌咸菜,一家子拉了三天肚子,差点脱水。” 食品安全 老师傅很赞同地点点头,“我这也不叫讲究,就是干活细,大伙儿本身就辛苦,吃得起码得干净卫生。” “没错。”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 舒禾跟其他厨子们也都做了沟通,说了些注意事项。 等她出来时,刘干事这边也正在忙着。 “领导,您这就夸张了吧!隔夜菜咋就不能吃了?扔了多可惜啊!热两三遍都照样吃的。” “再说现在天气也凉快了,放几天都不爱坏。” “还有你说食物稍微有点发霉就得丢了?那哪成啊,顶多把发霉那部分削了,好的那边不是还能吃么。” “就是,像我妈腌的酱黄瓜,瓶底有白毛,搅搅照样吃,吃了二十年也没拉过肚子。” 舒禾刚走到食堂大厅,就听见几个工人正围着刘干事争执。 刘干事毕竟是街道办的老人了,自有一套话术。 只是这涉及到吃食,能真正听进去的人并不多。 舒禾上前帮忙,笑着接过话头,“大伙说得没错,并不是所有菌都有毒,像咱冬天腌的酸菜,表面那层白膜是正常发酵的菌,洗洗就能吃。 但像剩菜、发了绿霉的馒头,那是真有毒,吃了轻则拉肚子,重则伤肝甚至有死亡的风险。看着不起眼,其实比老鼠药还厉害呢!咱可不能拿命省这点粮食。” 有人揪着隔夜菜的问题不放:“那隔夜菜咋办?我可不舍得丢。” 舒禾耐着性子,态度很是温和,指了指宣传单的右下角,“隔夜菜想好好保存,得装在带盖的罐子里,搁在通风的窗台上,顶多放一宿。热的时候必须烧开,冒泡滚三分钟以上,才能起到杀菌的作用......” 又有人插话:“那发了芽的土豆呢?我家窖里存的土豆,这两天冒了点小芽,我寻思着剜掉芽子照样吃。” 舒禾赶紧摇头,给宣传单翻了个面,“这个可千万不能吃!土豆发芽就有毒了,特别是芽眼周围,发绿的地方毒性最大,哪怕剜掉芽子,毒素也早就渗进肉里了。 咱们隔壁村子就有人出过事,他们吃了发芽土豆,全家都上吐下泻,大人最后是抢救过来了,孩子却……医生说那毒素叫龙葵碱,比砒霜还厉害。” 工人们面露诧异,“真有这么邪乎?” 舒禾态度认真,“咱过日子得省,但不能拿健康省。就说这隔夜菜,咱少做一顿,不够吃就多掺点红薯、萝卜,既省钱又安全,总比拉肚子去医院强,您说是不是?” 话落,舒禾跟刘干事对视一眼,趁热打铁,宣传单一张张发了出去。 阳光透过食堂的窗户照进来,落在舒禾手里的宣传单上,那些原本被当成耳旁风的字句,此刻在工人们心里也逐渐有了分量。 远处的打铃声响起,午饭时间到了。 舒禾跟众人告别,顺便客气几句,夸夸他们思想觉悟高,领悟能力好。 等两人把事情办完,出了明珠日化厂。 刘干事松了口气,立马朝舒禾竖起了大拇指。 “小舒,你刚才说的那些例子太管用了,要不是你把发芽土豆的事说得那么具体,那帮老顽固指不定还在跟我犟呢。” 刘干事拍着舒禾的胳膊,眼里满是佩服,“你这小姑娘看着文文静静的,没想到讲起道理来一套一套的,比我这干了五年的还利索。” 舒禾被夸得有点不好意思,拢了拢被风吹乱的头发,“刘姐您过奖了,我也就是瞎打比方,主要还是大伙自己愿意听。” 话虽如此,心里却松快不少 —— 刚才在食堂,那些原本带着偏见的目光,最后都变成了实打实的信服,连扎麻花辫的女工都特意跑过来问自己细节,说要牢牢记住来着。 两人沿着马路往街道办走,深秋的阳光透过光秃秃的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正走着,身后传来清脆的车铃声。 舒禾回头,就见沈淮安骑着自行车停在几步外,身上背着个军绿色的帆布包,阳光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显得格外耀眼。 “街道办的同志,等等。” 他的目光掠过刘干事,最后落在舒禾身上,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刚才在食堂听你讲食品卫生,非常精彩,张助理说你们没留下吃午饭,让我给你们送几个肉包子来。” 刘干事眼睛一亮,却还是拒绝了,“不用客气,这都是我们本职工作,你们有心了。” 沈淮安从帆布包里拿出两个铝制饭盒,递给舒禾,“肯定饿了吧?” 刘干事看了舒禾一眼,征询她的意思。 毕竟舒禾跟舒厂长有另一层关系在,指不定是人父亲想给女儿送点好吃的呢?而且这小年轻说得又那么理所当然。 舒禾被沈淮安看得心底发怵,只得伸手接着,生怕他下一句又说出什么混账话来。 “谢谢。” 只是在舒禾接饭盒的瞬间,沈淮安的指尖在她手心轻轻划过。 舒禾像被烫到似的缩回了手。 舒禾:“......” 沈淮安到底想干嘛?! 舒禾捏着饭盒的手微微发紧。 “那我走了。”沈淮安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尖上,唇角的笑意深了些,却没再多说什么,只朝刘干事点了点头,就骑车离开了。 自行车的铃铛又清脆地响了一声,他调转车头时,军绿色的帆布包在身后轻轻晃荡,很快就汇入了远处厂区的人流里。 舒禾觉得手里的饭盒沉甸甸的。 两人回到街道办,也确实是饿了。 只是打开饭盒后才发现,不仅有肉包子,还有一盒红烧肉…… 浓郁的肉香漫开,肥瘦相间的红烧肉泛着油光,上面还撒着几粒翠绿的葱花,看得人直咽口水。旁边的肉包子也胖乎乎的,白面皮上透着点油润的光泽,显然是刚出锅没多久。 刘干事“呀”了一声,更确定是舒厂长照顾自家女儿了,所以安排了那么好的吃食。 她拿起个包子咬了一口,满足地眯起眼,“小舒,姐真是跟着你沾光了。” 忍一时越想越气 舒禾没说话,用筷子夹起一块红烧肉吃着。肉炖得很烂,轻轻一抿就化在嘴里,甜咸适中,带着点酱油的醇厚香气。 她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似的……很复杂。 刘干事见她发愣,还以为是工作压力大,给人累着了,“杂物间旁边有个折叠床,你吃完饭去歇歇吧。” “刘姐,我没事,不累的。” 舒禾哪是困啊,她这是慌! 沈淮安刚才那指尖的触碰,饭盒里特意准备的红烧肉,还有他看她时那意味深长的眼神……这一切都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思。 难道大男主真看上自己了? 没死也能成白月光真爱? 正吃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主任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看见她们饭盒里的肉,笑着打趣:“哟,伙食可真不错啊!” “是明珠日化厂的同志送的,说是感谢我们去给食品安全卫生做宣传。”刘干事赶紧解释。 李主任点点头,没多问的意思,“对了豆芽,下午区里要开个卫生工作交流会,你跟我一起去,正好把今天做的宣传情况说说。” 舒禾心里一动,这可是个露脸的好机会。 又看了刘干事一眼…… 这么好的机会,李主任点名让自己跟,明显就是有抬举的成分在,刘干事不会有成见吧? 刘干事朝舒禾笑了笑,很认可的点点头。 “好的,李主任,我一会儿就整理好上午的宣传记录。” “成,你准备准备,我们下午两点出发。” ? 下午两点半,两人抵达区政府。 会议室里早就坐满了人,各街道办和企事业单位的代表们围着长桌坐成一圈,或相视而笑、或低声交谈着,室内气氛透着严肃。 舒禾跟着李主任找了个靠后的位置坐下。 刚把宣传记录摊开,就听见对面传来一道刻意拔高的说话声。 “我们单位的卫生宣传可讲究了,上周刚给家属院换了新的垃圾桶,还组织妇女同志们搞了三次大扫除,区里的检查同志都说好呢!” 这声音有点耳熟,舒禾抬头望去,只见对面坐着个穿米黄色外套的姑娘,梳着油亮的麻花辫,正拿着个小本子跟身边的人说话,侧脸仰得高高的,嘴角挂着得意的笑。 是她?! 舒禾手里的笔顿了顿。 这不就是上次在修鞋摊上遇到的姑娘吗? 当时那叫蔷薇的女同志鞋坏了,非得赖给修鞋匠,对着人老师傅是又喊又骂,还要赔偿。这就是那蔷薇的朋友,叫什么舒禾不清楚,但对她的印象很差。 尤其是她用英语骂人的模样,听得人都牙酸。 没成想能在这儿遇见,看她这派头,倒像是在大单位工作的。 像是感应到舒禾的目光,那姑娘突然转过头,视线直直地落在舒禾身上。 四目相对的瞬间,她先是愣了愣,随即皱紧了眉头,眼神里的轻蔑毫不掩饰,像是看到了什么碍眼的东西。 “你怎么在这儿?”她扬着下巴开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人听见,“这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来的地方。” 舒禾没理她,低头继续整理手里的资料。跟这种人置气,纯属浪费时间,而且现在是来办正事的,可不能搞砸了。 可对方显然不打算就此罢休,竟然端着个搪瓷缸走了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舒禾,“我问你话呢,没听见?” 她目光扫过舒禾的笔记本,看到“红旗街道办”几个字时,嗤笑一声,“原来是街道办的啊,怪不得看着面生。你们街道办是没人了?就派你这么个生面孔来?还不如不来呢!” 这话里的轻视简直要溢出来了。 旁边的李主任皱了皱眉,刚想开口,舒禾却先站了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故意提高了声音,“这位同志,我好像并不认识你!就算上次你在修鞋摊上无理取闹,辱骂残疾老民兵,我也只是劝你几句吧?真没必要这么记仇,会让我误会你在挑衅。 再说,这里是区组织的工作交流会,还请你把姿态摆正,不要耽误会议进度。也请你把嘴闭上,如果还敢羞辱我,我会告去执法队。” 忍一时越想越气,舒禾就没打算让人平白无故欺负了去。 厂里人的误解也就算了,陌生人的恶意,忍不了! 舒禾的声音清亮,瞬间吸引了好些目光。 “你……你胡说什么!” “我们红旗街道办做事向来尽职尽责,在组织下达卫生宣传任务后,各科第一时间就开始执行了,目前卫生宣传覆盖商业、居民住宅、厂房等,共计发放传单五千多张,还协助查处了两起售卖变质食品的摊位。 我们街道办是干实事的,秉着为民生服务的理念,从不搞虚头巴脑的面子工程。真要论起为群众办事的本事,我们不比任何人差,也轮不到你质疑!” 舒禾根本不给她插嘴的机会,说完就坐了回去,低头继续看资料,连头都没再抬一下。 那姑娘的脸“唰”地红透了,像是被人当众掀了遮羞布,手里的搪瓷缸“哐当”一声磕在桌沿,茶水溅出不少,“你胡说!你这是污蔑!” 见舒禾不理人,她同事忙把人拽回去,“应雨潼,你干啥呢!这可不是吵吵的地方。” “你放开我!你也敢帮着那贱人是吧?小心我让我爸开了你!” 话落,周围的代表们都露出了然的神色,眸底也带上了嫌弃。 刚才还觉得这应同志气派,此刻再看她,品行做派都不太行了。 八十年代的社会风气淳朴,尊重老人、善待残疾民兵等……可都是大问题,涉及到了个人品德。谁要是在这上面犯错误,那是要被戳脊梁骨的。 李主任适时开口,语气带着几分威严,“这位同志,交流会马上要开始了,有私事请会后处理,不要耽误大家的时间。” 应雨潼站在原地,进退不是,脸上一阵青一阵白。 同事忍着气劝道:“快回去坐吧,领导都要到了。” 她这才狠狠瞪了舒禾一眼,跺着脚回到自己的座位,只是那挺直的脊背,明显垮了下去。 大哥是敌特? “领导来了。” 会议准时开始,区领导先总结了近期的卫生工作,随后让各单位依次发言。 轮到红旗街道办时,李主任率先发言,后半段汇报机会……居然交给了舒禾。 舒禾深吸了口气,没有被刚才的插曲影响,条理清晰地汇报了红旗街道办的宣传成果:从农贸市场的商户培训,到家属院的入户讲解,再到明珠日化厂的案例分析,每一项都有具体的数据和实例支撑。 “……我们发现,群众对食品卫生的重视程度,往往取决于宣传是否接地气。就像讲发芽土豆有毒,光说‘龙葵碱’他们记不住,但说‘比砒霜厉害,吃了可能救不活’,大家就立刻明白了。” 舒禾的话引来一阵会心的笑声。 “所以我总结出‘大白话宣传法’,用身边的例子、通俗的语言,让卫生知识真正走进千家万户。” 区领导听得频频点头,在笔记本上记了几笔:“这个‘大白话宣传法’倒是有意思,接地气,有实效,值得在全区推广。红旗街道办这次的工作,做得很扎实。” 散会时,好几个街道的干事围过来,向李主任讨教宣传经验。 应雨潼早就趁着人多悄悄溜走了,连头都没敢回。 “小舒,刚才表现不错。”走在回街道办的路上,李主任笑着说,“既没让人欺负了去,又守住了分寸,有股子刚劲,挺好。” 舒禾心里松了口气,刚才其实她也捏着把汗,生怕自己冲动坏了事。 现在挨夸了,嘴角忍不住上翘,“主要是她说得太过分了,我实在忍不了。” “该忍的忍,不该忍的不能让。”李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干咱们这行,打交道的人多,得有自己的原则和底气。今天这趟没白来,不光推广了经验,也让区里看到了咱们的实力。” 深秋的夕阳橙红一片,让人心情莫名舒坦。 回到街道办时,刘干事早就等在门口,见她们回来,赶紧迎上去,“怎么样?顺利吗?” “顺利,还受了表扬呢!”舒禾笑着扬了扬手里的会议纪要,“刘姐,明天咱们就把‘大白话宣传法’整理出来,在全街道推广!” 刘干事眼睛亮亮的,还鼓了鼓掌,“好!我今天就说你这法子好!” 办公室的煤炉还烧着,暖意融融。 舒禾坐下喝了口热水,眼见着下班时间要到了,就打算回去了。 舒琳还在医院,也不知道奶奶回来没有,廖东风的事件进展如何了…… 时间一到,舒禾就和众人打了招呼,背上自己的小布包,出了街道办。 “嘟嘟……” 街道办门口停着一辆墨绿色吉普车,在舒禾出来的那刻就按响了喇叭。 舒禾探头一看,对上舒弈那张脸时,愣了愣! 便宜大哥? “愣着干什么?上车。”舒弈只看了她一眼,冷冷丢下一句话。 “哦。” 想必是为了舒琳的事,要带自己一起上医院了。 王芳跟王干事正好也从街道办出来,本身两人脸上还有说有笑的,瞅见舒禾上了一辆军车,两人脸上的笑就不见了。 军车在这年代的含义可是非常重的,比寻常小轿车都金贵,老百姓们见了都得让道的。 虽说军人是为老百姓服务的,可老百姓们也知好歹,对这些为国家抛头颅洒热血的军人们都很礼让。 “叔……舒禾咋还坐上军车了?她凭啥呀?!” 王干事拧眉想了想,“不对,这车看着不是军区的,应该是人民武装部的。我听说李淑芬的大儿子就在人民武装部,就是舒禾她哥。” 王芳“哼”了一声,“叔,啥是人民武装部啊?” 听着就很厉害! 王干事看着车开远的背影,若有所思,“人民武装部是同级人民政府的兵役机关,在上级军事机关和同级人民政府领导下,负责本辖区内的民兵预备役工作。 不过咱们南城地处特殊,南城人民武装部归省军区建制领导,为正师级单位,隶属于省军区,同时也是总局党委的军事工作部门。” “叔,啥意思啊?舒禾她哥还是省军区的?” “算是,也不算是。” “那么复杂……反正她哥是领导呗!” “你不懂,就当是个政府单位的领导就是了。” ? 吉普车的车门 “哐当” 一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风。 舒禾刚坐稳,就闻到一股淡淡的柴油味混着烟草气息。 舒弈没看她,自顾自地发动车子,挂挡时手肘在方向盘上顿了顿,军绿色的袖口绷紧,露出半截腕骨分明的手。 车窗关得严实,引擎的轰鸣在密闭空间里显得格外清晰,却衬得两人之间的沉默越发浓重。 在原主记忆里,这位大哥性子可是很冷的,在高位久了,说话做事都带着股命令式的硬气,对家里人也没什么热络话。 每次碰面,他顶多跟舒父舒母说两句话,对舒琳也只是淡淡的,对原主这小妹,基本是视而不见。 舒禾探究的看了舒弈一眼,他正目视前方,眉峰蹙着,侧脸的线条冷硬,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一看就没什么聊天的兴致。 “二姐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舒弈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过了好一会儿才从喉咙里挤出个 “嗯” 字,听不出情绪。 舒禾识趣地闭了嘴。 别看舒弈现在风光,他的结局可是很惨的。 脑子下意识开始回忆原书中的剧情。 书中描述舒弈不仅容貌俊朗,更是能力超凡,算是个惊才绝艳之辈,只可惜……他是个敌特。 不仅抛妻弃子,背叛组织和婚姻,更搞出了反动派活动,最后被当场击毙,连跟家人见最后一面的机会都没有。 舒禾皱了皱眉,就眼前这样的男人……他会是敌特? 看着不像啊! “大哥,我们国歌叫什么歌名?” “嗯?义勇军进行曲,怎么问这个?” 舒禾:“......” 还能怎么,在现代网络热梗看多了呗。 事有蹊跷 “好久没见到新月姐了,她最近怎么样?” “不清楚。” 舒禾默了默。 跟这人,实在是聊不下去! 胡新月是舒弈未来的媳妇,两人自小就定了娃娃亲,按剧情走的话,两人今年年底就要结婚了,毕竟舒弈年龄也不小了,不结婚,对组织都不好交代。 现在距离年底也就三个来月了,舒弈却表现得那么冷淡?! 背叛组织和婚姻…… 背叛婚姻? 舒弈会出轨吗? 这书里也没明说啊! 书里光说舒家人怎么怎么坏了,舒琳的事她能知道那么多,还是因为牵扯到了重要男配廖东风的缘故。 舒禾还真有点拿不准。 难不成大哥这敌特全程都在演,对亲朋好友演,连娶媳妇都是为了掩盖自己的身份? “一会儿你去食堂打饭,奶还没吃饭。” “啊?哦!” “奶最疼你,你待会就把奶带回去,奶年纪大了,熬不住,其余事我会处理。” 舒禾深深看了舒弈一眼,越想越不对。 这人对自己是冷淡,但提起奶奶时,语气里是有温度的,对奶奶的关心不像作假。 舒禾决定再看看。 就像书里对舒琳的描述一样,杀人纵火犯,妇女犯罪典型。 那舒弈这……是不是也有蹊跷? 毕竟审都没审,当场击毙,他就算不是敌特,又去哪里辩解? “到了。” 舒禾推开车门的动作顿了顿,指尖还残留着车门金属把手的凉意。 舒弈下车,军靴踩在医院门前的碎石子路上,发出清脆的声响,他没回头,只抬手理了理军装的领口,那姿态依旧是惯常的疏离。 舒禾跟了上去,刚走两步,就见舒弈停在门诊楼门口的公告栏前,正盯着一张泛黄的征兵启事看。 秋日的余晖落在他挺直的肩背上,给那身笔挺的军装镀上了层金边,可他周身的气场依旧冷得像结了层薄冰。 “愣着做什么?”他忽然侧过头,目光扫过舒禾,“你先去打饭,我去缴费处办点事。” 舒禾“哦”了一声,刚要转身,就被他叫住了。 “等等。”舒弈从口袋里掏出个牛皮纸信封,“里面有钱和票,你去食堂打四份饭,给自己也带一份。” 信封很厚,边角被磨得有些毛糙,摸着厚度……这里面的钱可不少,“大哥,打饭用不着那么多。” “多的你就留着。” 话落,舒弈快步往缴费处去了。 舒禾捏着信封,指尖能摸到里面粮票的硬边,心中微动——这人对谁都带着股拒人千里的硬气,连关心人都用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那道军绿色的身影在往来的病患中格外显眼,却也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孤挺。 拆开信封一角,瞥见里面露出的几张大团结和厚厚的粮票、布票。 这年代的工资水平普遍不高,舒弈就算在人民武装部任职,工资也未必多宽裕,可他出手就是这么大方,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医院食堂在住院部后面的小平房里,舒禾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熟悉的声音。 “给我来两个馒头,一份白菜炖豆腐。”扎麻花辫的女工正站在窗口前,看见舒禾进来,愣了愣,随即露出点不好意思的笑,“小舒同志,你也来打饭啊?” 这正是上午在明珠日化厂见过的那位女工,舒禾笑着点头:“是啊,给家里人打饭。” “你上午讲的那些卫生知识,我回去跟我家那口子说了,他还不信,结果刚才看报纸,还真有吃发芽土豆出事的,现在正懊悔呢。”女工边说边接过餐盘,“你这人看着年轻,懂得是真多,不愧是文化人。” 舒禾心里还是有些舒坦的,这年代的人思维逻辑纯粹,对人的态度转变也很快。 自己这来都来了,日子想好好过,那能扭转形象就是好事。 互相说了两句,就轮到舒禾了。 打饭的师傅探出头问:“小姑娘,要几份?今天有土豆炖肉,刚炖好的。” “四份,不,五份,都要一荤两素,再来六个馒头。”舒禾把钱跟票递过去。 师傅应着,麻利地往饭盒里盛菜。 舒禾看着蒸腾的热气,心里琢磨着——舒弈估计也没好好吃饭,不管别的,好歹现在他是自己大哥,多打一份给他垫垫也好。 拎着沉甸甸的饭盒往住院部走,刚上二楼就撞见舒奶奶从病房里出来,手里还提着个热水瓶。 “奶,您这是要去哪?”舒禾赶紧迎上去。 “我去打点热水,你哥刚缴完费回来,正跟你姐说话呢!你这是打饭去了?” “嗯呐!是大哥让我去打的,他还给了我好些钱跟票。” 舒奶奶会心一笑,“他打小就这样,心里疼人,嘴上偏不说。他第一年去单位的时候啊,一走就是半年,回来就偷偷往我枕头底下塞了一百块钱,那可是一百块呢!是他攒了半年的津贴......” 舒奶奶也不打水了,接过舒禾手上的饭菜,跟她一起回了病房,嘴里还在念叨着舒弈。 对比奶奶口中的舒弈,这跟“抛妻弃子、背叛组织”的敌特……哪哪都对不上啊! 进了病房,舒弈正坐在床边的凳子上,认真听着舒母哭诉。他眉头依旧紧锁着,只是脸上的严肃已经褪去。 “饭买回来了?”舒弈问。 “嗯,大哥,我给你也打了一份,吃点吧。”舒禾把饭盒递过去。 舒弈接过,打开看了眼,没说话,转身往走廊走,“我去外面吃。” 舒琳靠在床头,看着他的背影,轻声感叹了一句:“哥以前不是这样的,自从三年前那次任务回来,就变得沉默寡言了,连笑都很少笑。” 舒禾对这时间线有些乱,默默在心里捋了捋…… 三年前? 原主记忆里并没有什么印象,只知道舒弈那段时间升了职,从哨所调到了武装部。 那时候舒弈才二十四岁,年纪轻轻就成了武装部的领导,也算是少年得志。 难不成其中还有很多故事? 舒奶奶给舒琳拿筷子,叹了口气,“为组织做事哪有容易的,你大哥心里装着事,又不能跟家里说,憋久了自然就冷了。” 舒禾没说话,低头扒着饭。 她觉得,舒弈这个“敌特”的身份,或许真的不像书中写的那么简单。 离婚不丢人 窗外的天色彻底暗了,路灯亮起,昏黄的光透过窗户照进病房,落在舒禾的饭盒上。 她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或许,她该试着去了解一下,这书中的“反派”,到底藏着怎样的秘密。 只要舒弈不是敌特,就必须得保住他! 只要舒弈不倒,他就永远是舒家最大的后台。 改革开放对国营厂的冲击只会越来越大,明珠日化厂的结局只能是分解,一旦没了明珠日化厂,舒父这厂长自然就不存在了,再也困不住男主沈淮安那‘真龙’。 沈淮安离开明珠日化厂后,可是要去兵工厂的,后面还会涉及各方面商业,那崛起的势头——无人能挡。 众人这边才吃完饭没一会儿,病房门被“吱呀”一声推开,带着股冷风灌进来。 舒禾抬头,就见大伯娘挎着个竹篮子进来,身后还跟着舒夏,两人脸上堆着客套的笑,眼神却在病房里扫来扫去。 “哟,这病房看着真干净。”大伯娘把竹篮子往床头柜上一放,扯着嗓子开口,“琳丫头好些没?我跟你妹妹特地买了两斤苹果来看你,都是挑得最好的,贵着呢。” 舒琳靠在床头,只微点了点头,没说话。 舒母赶紧起身,“嫂子来了,快坐。” 大伯娘没坐,反而凑到床边,盯着舒琳的肚子唉声叹气的,“啧,这怀着孕呢,咋就出了这档子事?廖东风也是个没良心的,放着这么好得媳妇不要,非去沾惹些不干净的东西。 不过话说回来,也怪琳丫头自己,咋就留不住男人的心呢?两口子还是得多沟通,廖东风现在是犯了糊涂,等他蹲完局子出来,保准还是会给你赔罪的。” 舒琳的嘴唇抖了抖:“我用不着他赔罪,我跟他过不下去了,必须要离婚。” “说啥傻话!”大伯娘立刻打断她,声音陡然拔高,“哪有女人跟男人提离婚的?传出去像什么样子!你当姑娘家离婚是光荣事?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再说了,你离了婚,带着个拖油瓶,以后咋活?” 舒奶奶立马皱起了眉头,“老大媳妇,你这话啥意思?琳丫头受了这么大委屈,你还帮着外人说话?” “妈,我这不是帮外人,我是为琳丫头好。”大伯娘一脸“苦口婆心”,眼睛却瞟向舒禾,“再说了,咱们家名声本来就够呛了——有些人前阵子刚闹过跳湖的事,街坊邻居谁不知道?现在要是再出个离婚的,那舒夏以后咋嫁人?哪家好人家还愿意跟咱家结亲?” 舒夏站在旁边,小声附和:“我妈说得对,要是二姐真离婚了,我……” “你闭嘴!” 舒禾是半句都听不下去了,她最烦这种拿名声当枷锁的论调,尤其是把不相干的人扯进来当借口。 “大伯娘,我二姐受了啥委屈,你是瞎了没看见?廖东风外边养了人,连野种都生了!不仅挥霍二姐的陪嫁,还倒卖厂里东西,这种男人不离婚留着过年?” 她几步走到舒夏面前,目光清亮:“舒夏,你可是大学生,大伯娘不懂的道理,你总该懂吧? 二姐离婚是为了摆脱火坑,不是什么丢人的事。谁要是敢拿这个笑你,那是他们没教养,你该觉得他们可怜,而不是跑来嫌弃自家人!” 舒夏被她说了个大没脸。 大伯娘炸毛了! “舒禾你个死丫头片子,这里有你说话的份?你自己名声烂得像破布,还好意思教训别人?要不是你跳湖闹得人尽皆知,咱们舒家能被人戳脊梁骨?现在还想撺掇你二姐离婚,你安的什么心!” “我安的什么心?”舒禾冷笑,“我安的是让我二姐活命的心!难不成看着她被廖家拖累一辈子,才算对舒家名声负责? 大伯娘要是真心来看二姐,就好好说两句话。要是来这儿讲三从四德,劝人忍气吞声那种旧思想,你们还是回去吧,省得听得人糟心!” “你——”大伯娘被噎得说不出话,手指着舒禾,气得浑身发抖,“反了反了!这死丫头真是反了!自打出生起就没安分过,现在还敢教训起长辈了!怪不得你爹妈都不待见你!” “我爹妈待见我得很,他们平日里教育我,那是我皮,该说!再说,我只教训不讲理的人,跟长辈不沾边!”舒禾寸步不让。 舒夏柳眉微蹙,“豆芽,你怎么能这么跟我妈说话呢?你看似说得公道,可你这是自私,你就半点不为舒琳姐名声考虑……” “名声是自己挣的,不是靠忍出来的!我二姐清清白白被廖东风坑害,离婚是止损,不是丢人。倒是某些人,拿着别人的苦难当自己的垫脚石,担心的不是侄女的死活,是自家女儿嫁不嫁得出去,这才叫丢人!” 病房里鸦雀无声,连舒母都愣住了—— 这还是那个唯唯诺诺的小女儿吗?说起话来条理清晰,怼得老大媳妇都哑口无言,眼神里的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 就在这时,走廊里传来脚步声,舒弈推门进来,他扫了眼屋里的情形,眉头瞬间锁紧:“怎么回事?” 大伯娘像见了救星,赶紧扑过去:“小弈你可回来了!你快管管你这妹妹,她疯了!竟敢跟我顶嘴,还撺掇你二姐离婚,这要是传出去,咱们舒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舒弈没理她,目光落在舒禾身上,声音依旧冷淡:“她说的是真的?” 舒禾迎着他的视线,毫不退缩,“是。我觉得二姐该离婚。” 舒弈沉默了几秒,转头看向大伯娘,语气里带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舒琳的事,她自己做主。谁要是再敢来这儿说三道四,别怪我不客气。” 大伯娘被他眼神里的冷意吓得一哆嗦。 舒夏拉了拉她的衣角,小声说:“妈,既然二伯一家那么不待见我们,我们还是走吧,好言难劝该死的鬼!” 舒奶奶麻溜拿起那竹篮子,往大伯娘怀里一塞,推着两人出门,“瞧瞧舒夏都被你教成什么样了?赶紧滚,见着你们我都得短寿!” 两人灰溜溜地拎着苹果走了,出门时还能听见大伯娘嘟囔:“老太太真是偏心没边了,我家闺女可是大学生,拔尖的优秀!老二家养出两个这么糟心丢人的玩意......” 病房门关上,舒弈没看舒禾,只对舒琳说:“想离婚就离,手续我会让人帮忙办,是你的都会给你要回来。” 舒琳眼圈一红,眼泪掉了下来:“哥……” “哭什么。”舒弈语气缓和了些,“离了他,日子才能过好。” “嗯。” 不对劲的大哥 大伯娘走后,病房里的气氛总算缓和下来。 舒琳靠在床头,脸上虽还有泪痕,眼神却亮了些,像是心里那块压着的石头落了地。 舒母给她擦了擦眼泪,又絮絮叨叨说了些宽心话,无非是让她安心养胎,家里有大家撑着等等。 舒禾坐在旁边削苹果,偶尔插句话,大多时候是听着。 舒弈则靠在窗边,望着外面昏黄的路灯,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 没一会儿,病房门又被推开,舒小叔拎着个网兜走进来,里面装着些橘子和香蕉。 “琳丫头咋样了?我刚从厂里过来,二哥还在跟会计对账呢,让我先过来看看。” “好多了,舒弈回来了,刚正好也在说这事呢。”舒母朝他点点头,客气地接过网兜。 “廖东风那案子,公安那边说牵扯到的人不少,连带着厂里好几个领导都得查,二哥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几人又聊了几句厂里的事,舒奶奶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太阳穴,显然是累了。 舒禾见状,赶紧说:“奶,我们先回去吧,这儿有小叔和妈呢,您在这儿也休息不好。” 舒奶奶犹豫了一下:“那琳丫头……” 舒琳也舍不得老太太折腾,眸底有着自责,“我没事,奶,您回去吧。” “那成,那我就先带豆芽回去,她明天还上班呢,不能跟着咱们熬。” 舒弈这时转过身:“我送你们回去。” 舒禾愣了愣,舒小叔也有些诧异。 舒弈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我一会就回来。” 出了医院,晚风更凉了,舒禾赶紧扶着舒奶奶,又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给她围上。 舒弈走在前面,军靴踩在地上依旧发出笃笃的声响,却刻意放慢了脚步,等着她们跟上。 一上车,舒奶奶就开口了,语气带着点试探,“小弈啊,你跟新月那婚事……酒席的菜定了没?你爸前阵子还跟我说,想在厂食堂办,省点事,可我觉着想着,还是在家里请两个好厨子办,像样点。” 舒弈声音没什么起伏:“还没定,等忙完舒琳的事再说吧。” “这怎么能再说呢?”舒奶奶嗔怪道,“再有三个月就年底了,这婚事迫在眉睫,哪能拖?我都跟新月她妈说好了,彩礼也齐了,嫁衣新月都开始做了,你这当新郎官的倒不上心。” 舒禾悄悄竖起了耳朵。 原书里对胡新月的描述少之又少,只说她长相特别俏,是市歌舞团的领舞,婚后给舒弈生了对双胞胎,没多久就被抛弃了。 “奶,我心里有数。”舒弈的声音软了些,“这些小事你们定就行,或者让胡家定。” 舒奶奶明显对他这态度很不满,又絮絮叨叨劝道:“你们俩可是打小的情谊,人姑娘嫁给你是奔过日子来的,你可不能是这副态度。 我想着啊,摆酒席的时候,把武装部的领导们都请来,还有你以前部队的战友也得请,咱舒家娶媳妇,不能寒碜,这不仅仅是为了你,也是全了你媳妇的体面。” 舒弈没接话,只是默默听着,车开到大院门口停下。 “我就送到这儿,你们进去吧。” “行,就停着吧,要不大门开来开去也麻烦。” 舒弈回头看了舒禾一眼,“扶奶上去,早点休息。” 舒禾点点头,扶着舒奶奶下车。 走出一小段距离,舒禾回头看了一眼,舒弈不知道什么时候下了车,军绿色的身影在路灯下拉得很长,手里点燃的星火明明灭灭的。 “你哥啊,就是嘴硬。其实心里比谁都有数,他跟新月自小就好,小时候新月总跟在他屁股后面喊‘弈哥哥’,哪能不上心?” 舒禾没接话,她觉得老太太在自我安慰。 反正她没在舒羿身上看出半点喜欢。 回到家,两人洗漱后就上了床,都没说两句话,舒奶奶就睡熟了。 舒禾却没什么睡意,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屋里静得能听见窗外的风声,还有舒奶奶偶尔发出的轻鼾声。 她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是舒弈站在路灯下抽烟的样子,军绿色的身影在夜色里显得格外孤寂;一会儿又是胡新月的名字,那未来大嫂……书里说她后来被抛弃,带着双胞胎艰难过活,一辈子都没再改嫁。 舒弈对这门婚事的态度太冷淡了。 按说年底就要结婚了,就算再忙,也该有几分期待才对,可他刚才提起胡新月时,语气里连点波澜都没有,仿佛在说一件与自己无关的公事。 舒禾翻了个身,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或许,他的冷淡不是不在乎,而是有别的隐情? 就像他对自己的态度,看似疏离,却会默默塞给她装着钱票的信封,会让她早点休息……这些细节里是藏着温度的呀!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墙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舒禾盯着那道光影看了许久,忽然觉得,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误区——总想着书里的结局,再次忽略了眼前活生生的人。 舒琳没有变成书里的“妇女犯罪典型”,那舒弈为什么就一定要走上“敌特”的老路? 也许,很多事情从她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已经悄悄改变了。 舒禾皱了皱鼻子,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不管怎么说,舒弈现在是舒家的底气,保住他总没错。 至于胡新月这大嫂……或许该找机会接触解除,看看这门婚事里到底藏着什么秘密。 想着想着,倦意终于慢慢涌了上来。舒禾打了个哈欠,眼皮越来越沉,没多久也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舒禾是被舒奶奶的咳嗽声吵醒的。 她揉着眼睛坐起来,就见老太太正在给自己熨衣服。 “奶,你咋咳嗽了?” “醒了?奶没事,刚吃过药了。”舒奶奶笑了笑,“锅里温着粥,你赶紧起来洗漱,别耽误了上班,衣服都给你熨好了,穿上保准板正。” “奶,您起的可真早。”舒禾掀开被子下床。 “年纪大了,觉少。我一会儿去趟供销社,看能不能买半只鸡,给你姐炖汤送去。” “好,奶,您别太辛苦了。” 舒禾轻推开窗户,清晨的空气带着凉意,见老太太忙碌的模样,眼神柔得不行。 小舒领导 舒禾到街道办时,张干事正踮着脚往墙上贴新的标语,见她进来,笑着招手:“小舒来得正好,李主任说今早开个短会,专门说食品卫生宣传的事。” “好嘞。”舒禾放下布包,刚想去给张干事帮忙,李主任就拿着个搪瓷缸走进来,“人差不多都到齐了,咱开会。” 大伙儿纷纷放下手里的活,进了会议室,围到长条桌旁。 李主任呷了口茶,清了清嗓子:“昨天区里的交流会大家都听说了吧?咱街道办的‘大白话宣传法’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这是好事,但也不能松劲。 区里刚下了通知,要求各街道在月底前完成辖区内所有商户、学校和家属院的食品卫生全覆盖宣传,重点是农贸市场和餐馆,必须做到户户有传单,人人懂常识。” 王干事皱了皱眉,“主任,咱就这几个人,要跑遍所有地方,怕是有点紧啊。” “所以才要讲究策略。”李主任看向舒禾,“小舒昨天在会上提出的‘案例宣讲’效果不错,咱就沿用这个法子。” 王芳暗暗撇了撇嘴,明显是不爱听这话。 同是试用期的临时工,凭啥李主任光给舒禾抬脸面?不就是搞后台那套么。 李主任视线在她身上停了一瞬,在心里摇了摇头。 在街道办干活,可不仅讲究个人的沟通和处事能力,更讲究团结。 这王芳看着就不是善茬,办不了事实,跟街道办也很难一条心呐! “这样,刘干事带两个人负责学校和家属院,挨家挨户发传单,顺便讲讲隔夜菜的危害等等;王干事你带队去农贸市场,重点盯着那些卖熟食和散装点心的摊位,督促他们整改卫生;小舒,你再跟跟明珠日化厂,重点是厂里的后厨,这可关乎到上千人饮食安全......” 舒禾点点头:“没问题。不过我觉得可以加个环节,咱们在各区的公告栏上添加上重点,比如把‘龙葵碱’、‘黄曲霉’等词,画上红条,配上细菌卡通图或者生病小人图,再配合‘吃了会生病’的标语,老百姓看着直观,记得也牢。” “这个主意好!”刘干事眼睛一亮,“我娘家侄子就在印刷厂,能画几笔,我让他帮忙设计设计,我学学。” 李主任也满意点头,“行啊小舒,脑子转得真快。就这么定了,这法子保证显眼。另外,咱们得搞个举报电话,让老百姓发现变质食品或者不卫生的摊位就给咱打电话,核实后立马联合工商部门查处,形成长效机制。” 会议开了不到半小时,任务分配得明明白白。 散会后,干事们都干劲十足地准备去了,刘干事一边往包里塞宣传单,一边跟舒禾说:“还是你这脑子活,小人图这想法确实有意思,上次我跟菜市场的王大爷说黄曲霉有毒,他愣是听不懂,说‘霉豆腐不也长霉吗’?” 舒禾也笑着整理宣传单:“主要是大爷们一辈子跟土地打交道,认实理,咱得用他们能接受的方式讲。 对了,刘姐,我一会去明珠日化厂,打算让他们厂领导组织工人全员听宣讲,你看哪天有空,咱们一起?” “行啊小舒!你以后得是咱们科业务能力最好的人了。下周吧,这两天我先把学校跑完。”刘干事拍了拍她的胳膊。 “得嘞~” 舒禾走出街道办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路边的梧桐树落了满地叶子,几个孩子正蹲在树下捡叶子玩,叽叽喳喳的笑声格外热闹。 李主任也正好从街道办出来,快走两步追上舒禾,“豆芽,咱一块走,顺道。” “好的呀。” 李主任这人口碑特别好,相处下来,舒禾也确实挺欣赏这位长辈,她热情、友好、善良、待人宽厚、办事有手腕,街道办合该这种重民生的人来做领导,起码不是花架子,万事都会踏踏实实落地咯。 “以前总觉得咱老百姓过日子糙,不在乎这些,现在才发现,不是他们不在乎,是没人好好跟他们说,好些东西可都是老百姓的知识盲区。” “慢慢来,只要组织重视起来,咱老百姓就会跟上步子。等以后日子越过越红火,大家也会越来越在乎健康问题。咱多费点劲,让大伙儿少受点罪,这工作就没白干。” 李主任笑了,拍了拍舒禾的肩膀,“好姑娘,说得真好。” “李主任,那我就先过去了。” “千万要认真对待,注意面对群众的态度。” 李主任比其他人了解舒家情况,也晓得舒禾的口碑,嘱咐她两句,其实就怕她跟舒厂长又闹红脸,办不好正事。 “我知道的。” 舒禾跟李主任道别后,转身往明珠日化厂走。 厂门口的传达室大叔见是她,笑着拉开了栏杆,“小舒领导又来啦?今天还是来宣传的?” “叔,可别喊我领导,怪不好意思的,我还在试用期呢!” 舒禾笑着走进厂区,忽然就觉出不对劲来。 一路过去,第一车间和第二车间居然都静悄悄的,连路上走动的工人状态都不对,碰到舒禾也只低着头匆匆走过,脸上还带着焦虑。 舒禾微微蹙眉,加快脚步往办公楼走,刚拐过弯,就看见舒父背着手站在梧桐树下,眉头皱得成了麻花,烟卷抽得只剩个烟蒂,随手往地上一扔,又摸出一根准备点上。 “爸。”舒禾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 舒父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脸上的愁绪淡了些,却没像往常那样板着脸:“你姐出事了?” “没有,街道办安排我来做食品卫生宣传,顺便跟厂里商量组织工人听宣讲的事。”舒禾看他脸色不好,“厂里这是咋了?我看车间都没动工。” 舒父面色有些复杂,对舒禾突然的亲近有些不习惯,“还能咋了?廖东风那混账东西,不愿意交出最新的古方雪花膏配方!” 舒禾微愣。 古方雪花膏是明珠日化厂的王牌,靠着这产品,厂里的效益一直不错。 不过在原书里,廖东风确实是靠这个配方拿捏舒家。 “配方不该是厂里的机密吗?怎么会在他手里?还是说……这本来就是他的配方?” 换个思路 舒父的声音里带着火气,又有些无奈,“咋可能是他的!前两年他主动请缨管技术部,说要改良配方,你爷爷那会儿还觉得这孙女婿上进,就把配方交给他了。 谁知道他早就留了一手,把核心的几味药材比例改了,成了他自己的。现在他被开除,配方也找不着,车间里按老方子试了好几次,做出来的都不一样,根本没法出货。” 难怪厂里气氛这么压抑。 这古方雪花膏可是厂里的顶梁柱产品,还关系着上千号工人的生计。 二爷爷也过世了,要怎么办? 舒父叹了口气,“技术部的人分析了两天,可那几味原材料的比例太关键了,差一点都不行。现在车间压根没法开工,再做不出来,等仓库里的货卖完,就得断供了。那么多人等着你吃饭呢!这货不能断啊!” 看着舒父鬓角的白发,舒禾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 一直觉得舒父这父亲当的很不合格,对原主漠视又严厉,毫无关心可言。 但此刻……舒禾又在他身上看到了力不从心的疲惫,和身为厂领导的担当。 “那……廖东风那边问过了吗?” “问了,公安那边提审过,他说自己记不住配方,就死不承认。我看他就是故意的,想拖着让厂里垮掉,好报复我们。” 舒禾沉默了。 廖东风的为人,会做出这种事并不奇怪。 要是日化厂就此垮了,舒家人以后的日子,还有这个家,都会受影响。 舒禾望着车间紧闭的大门,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宣传单的边角,沉吟了好一会儿,“爸,要是……我是说要是,古方雪花膏实在恢复不了,咱能不能换个思路?” 舒父愣了愣,显然没懂她的意思,“换思路?换什么思路?这厂子靠的就是这老方子吃饭,换了产品,工人咋办?设备咋办?” “老方子是根基,但不代表咱只能守着老方子。”舒禾往前凑了两步,声音里带着股笃定,“您想啊,现在市面上的雪花膏大多就一个味,要么太香,要么太淡,咱能不能搞点新花样? 比如分个功效——美白的、抗衰的、补水保湿的,再针对不同人群做调整,给年轻人的加点点缀,给老人家的做得更滋润。” 她越说越起劲,语速都快了些:“而且不一定非得叫雪花膏啊。您看现在姑娘们都爱俏,咱可以来个‘美白珍珠霜’、‘抗皱贵妇霜’等等,名字来点不一样的,用料再升升级,包装也设计得精致点。” 舒父的眉头慢慢舒展了些,眸底带着疑虑,却没直接否定,“你这丫头……说的倒轻巧,新配方哪那么好搞?包装设计不要钱?工人也得重新培训,很麻烦的。” “配方可以慢慢试,研发技术部的师傅们都是老手,改改比例调调成分总能成。包装不用太复杂,就用玻璃小瓶,瓶身上做做设计,成本低还好看。至于工人,咱可以先小批量试产,让他们边做边学,先把名气打出去......” 舒禾老职业病一上来,嘴巴就停不下来了。 现代优秀的策划方案那么多,随便拿出一丁点都够眼下这年代‘吃撑’的。 舒父被她的劲头带动,不由自主地往前倾了倾身子,听得相当认真。 “就拿我说的‘美白珍珠霜’打比方,只要上市,不仅能靠供销社卖,还可以搞点新花样。” “啥新花样?” “可以出些试用装,搞体验活动啊!”舒禾拍了下手,“咱挑几个销路最好的点,选定时间后,统一搭上棚子,摆上镜子和试用装,请厂里最精神的女工当美容指导,让路过的女同志们免费试涂。顺便把广告语打出去,告诉她们,涂七天就能看出气色变亮,要是没效果,咱包退包换!” “包退包换?那哪成!” “爸,格局要打开,您太不了解女性的消费心理了。这个我得一步步跟您说。” 舒禾又把话转了回来,“再印点小卡片,上面展示着珍珠霜,配上‘一白遮百丑,美颜珍珠霜’这种广告词。还可以当奖励发放给工人们,让他们首批试用,到时候都给亲戚朋友们都捎个信,不妥妥的口碑宣传么。还有报纸、广播等等宣传渠道,都能利用起来。” 舒父的手指在裤缝上蹭了蹭,下颌崩得很紧,看向舒禾的眼神都变了,“咱们去办公室谈谈。” “得嘞,站在这还怪冷的。” 舒禾没发现,舒父看她的眼神都变了,像发现了新大陆! 舒父也是混迹市场多年,这一套话下来,多少也明白了一些。 他不仅仅对舒禾改观了,更能说是惊叹! 他舒鹏程的女儿……还是营销天才呢? “试用装是免费,那成本怎么算?”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啊爸。试用装做得小一点,成本摊下来没多少。您想啊,只要有一半人觉得好用,回头来买正装,这点成本不就赚回来了? 再说了,咱还能让领试用的人都填表,问问她们喜欢啥香味,觉得多少钱合适等等……这叫市场调研,以后咱做产品就更有数了。” 一进办公室,舒父坐到了办公桌前,摸出上衣口袋里的钢笔,就开始在本子上做着记录。 “雪花膏最贵的售价是一块五,咱这‘美白珍珠霜’加了珍珠粉,然后往高档产品上一宣传,定价定三块都不过分。定价高,显得档次高,再时不时搞点活动,比如‘买二送一’,让大家觉得占了便宜,保准卖得快。” “买二送一?送正装产品吗?” “那当然,爸,你别总想着亏,做活动是有一套路数的,你要觉得我这法子行,我就做个完整的方案给你,你按着去操作就行。” 舒父写着写着……忽然觉得鼻子有点酸。 这丫头以前总跟自己对着干,现在居然会为厂子出谋划策? 这么好的想法,想必她是早就动了脑子的。 舒父这辈子守着老方子,总觉得祖宗传下来的东西不能动,可现在看来,舒禾说的“换思路”,未必不是条活路。 “行!那你做套方案给我,要快些。我下午就跟班子成员开个会,把这提议说一说。” “好。” “你……需要啥帮忙的,尽管跟爸说。” 越来越聪明了 舒禾不在意地摆摆手,“那我晚上就把详细的策划案写出来,包括销售理念和宣传步骤……” “好好!” 舒禾见他应得痛快,显然是听懂其中妙处了。 “我这还有街道办的任务,就先去食堂了。” 舒父立马把人喊住,“让张助理替你去办,他办事可靠,必然给你办妥当咯。” 舒禾眨巴眨巴眼,心思一转,觉得可行,“好,谢谢爸。” 他这是在给自己腾时间呢。 把活计交给张助理,自己好去写策划? 没一会儿,张助理就到了。 舒禾拉着人把卫生宣传的重点细讲了讲,又把所有宣传单都塞给他,“暂时就这些了。然后,街道办要组织工人全员听宣讲,时间定在下周三,成不?” “没问题。” 张助理确定好工作后,就礼貌的退了出去。 舒父又问了舒禾几个问题,说自己要在会议上讲明。 舒禾走到桌前,探头看了眼他笔记本上记录的,“爸,咱不用急着铺那么大。比如宣传这块,报纸选市报和副刊,除了广告,还可以登些生活小窍门,写篇‘珍珠养颜小常识’,悄悄把自家产品带进去,读者不反感,成本还低。 广播就找本地的‘红色袖章’栏目,这广播听的女同志多,可以跟主持人商量着搞个‘冬季护肤问答’,顺势把产品植入进去,比硬邦邦的广告管用。” 舒父很认可的点点头,“那工人培训呢?技术部要是拿不出配方,你这方案不就成了空谈?” “爸,咱们这可是国营老厂,研发个产品的能力都没有?我说得大,您可别跟着想大了,其实就是研发个珍珠膏,但得多用些好成分,把产品做好了,我能让它‘身价十倍’。” 舒父看着舒禾条理清晰的样子,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挥了挥手,“去吧,早点把方案写出来。” 舒禾应了声,转身出去。 她这刚出门,把门带上,一个转身,险些撞上人。 “呀~抱歉!” “没事。”清冽的男声在头顶响起,带着点熟悉的温润。 舒禾抬头,撞进一双深邃的眼眸里…… “沈淮安?”舒禾忙往后退了一步。 “嗯。” 沈淮安穿着件黑色风衣,衬得他皮肤格外白皙,眼底略微有些泛青,满身风尘仆仆的。 他向来跟舒父不对付,眼下厂子出了问题,他来这干嘛? 来干坏事的? 沈淮安垂眸看着舒禾,见她一会拧眉,一会抿唇的…… “你找我爸有事啊?”舒禾问。 沈淮安微挑了挑眉,“嗯,我手里有你爸要的东西。” 舒禾心里“咯噔”了一下,“不会是古方雪花膏的配方吧?” “嗯。”沈淮安唇角微微上扬,“真是越来越聪明了。” 舒禾:“......” “聪明个鬼。”舒禾反应过来好像在骂自己,又忙回嘴,“我是很聪明。” 沈淮安轻笑一声,抬手在舒禾头上轻拍了下,“我先进去了。” 舒禾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拍得一愣! 沈淮安却已经推门进了舒父办公室。 舒禾望着那扇关上的门,后知后觉地红了耳根——这人有病! 办公室里很快传出交谈声,随之而来的是物品落地的声响。 “沈淮安!你别太过分!” 得! 又吵起来了。 舒禾竖着耳朵听了几嘴,隐约听见“配方”、“离职”、“交易”之类的词。 果然,沈淮安和廖东风是有羁绊在的。 这配方别人要不到,沈淮安这大男主还能要不到? 看来沈淮安想靠这配方拿捏舒父了。 “舒厂长,我不是要挟,只是想离开明珠化工厂。您心里很清楚,我本身该去……” 沈淮安的声音不高,隔门听着有些模糊。 争来争去也就那些老路数。 舒禾转身走了。 舒父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吧。 如果自己今天没来,想必他会被沈淮安吃的死死的,为了厂子和工人,都得硬着头皮应下。 不过……有自己这么一掺和,结果就犹未可知了。 走廊里的风卷着落叶,带着深秋的凉意。 舒禾裹紧了外套,走出办公楼。 她往厂门口走去,路过宣传栏时,看见上面还贴着上个月的生产标兵名单,廖东风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配着他笑得一脸灿烂的照片。 舒禾停下脚步,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几秒,忽然觉得讽刺,这样的人都能成劳动标兵! 舒禾没在厂门口多停留,转身就往街道办赶。 有张助理帮忙分担食堂的宣传任务,感觉一身轻松~ 回到街道办,办公室里暖融融的,热气扑面而来。 张干事正趴在桌上画宣传小人图,见舒禾进来,举着铅笔冲她笑:“小舒回来啦?你看我这画的这生病小人咋样,像不像?” 舒禾凑过去一看,立马笑弯了眼。 纸上画着个病入膏肓的小人儿,正趴在发霉的玉米上,旁边还配着一行字:“发霉食物藏恶魔,吃了生病跑不脱”。 “像!张婶你这手艺真不错。” “还不是你点子多。” 张干事放下铅笔,喝了口水,“对了,区里刚才来电话,说月底要组织卫生知识竞赛哩。” “那咱们这块工作得抓紧了。” “是,现在上头很重视食品卫生安全这块,估计还会影响咱街道办选优。” 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 等舒禾下班走出街道办时,夕阳正把天边染成金红色。 路过一家供销社,舒禾顿住了脚步。 橱窗里摆着两排崭新的钢笔,黑色的笔身锃亮,看着特别精致。 摸了摸口包里舒弈给的那个牛皮纸信封,犹豫了几秒,舒禾抬脚走了进去。 “同志,要点啥?” 售货员见舒禾打扮体面,态度相当不错。 “请问那钢笔多少钱?” “英雄牌钢笔啊?三十五块八,刚到的货。”售货员忙拿出一支,打开盖子给舒禾展示,“你看这整体造型多漂亮,笔尖写起来是又顺又滑。” 三十五块八……抵得上普通工人一个月的工资了。 舒禾捏着钢笔,冰凉的金属触感从指尖传来,笔身沉甸甸的,确实是不错。 想要! 这两人怎么在一起? 以后写策划案、写报告的地方多着呢,总不能一直用街道办的公用笔,还是得有支自己的。 “再给我拿两本笔记本,要纸张好点的。” “好嘞。”售货员见这钢笔是卖出去了,脸上笑容更大了一分,麻利地取来笔记本,“这种牛皮封面的,厚实耐用,一本七毛五。” “行,包起来吧。” 等付完钱,把东西踏踏实实装包里,莫名还有点开心? 走出供销社,暮色已经漫了上来。 离着大院还有一段距离,远远就看见舒弈的车停在大门口不远处。 暮色里,那辆熟悉的军绿色吉普车格外扎眼。 只是……副驾驶的车窗摇着,里面坐着个女人。 她正侧着头跟舒弈说话,嘴角扬着娇俏的笑,那姿态亲昵又自然。 而驾驶座上的舒弈,虽然看不清表情,却没有半分不耐烦,甚至在她说到兴头上时,微微侧过了脸,像是在认真听。 舒禾一靠近,立马皱起了眉。 蔷薇? 她怎么会跟舒弈在一起?还坐在他的副驾驶位上? 那天在修鞋摊,蔷薇泼辣难缠的模样犹在眼前,跟此刻对着舒弈巧笑倩兮,简直判若两人。 书里可没写过舒弈跟什么女人有交集。舒弈的未婚妻是胡新月,那个才貌双全的歌舞团领舞,怎么会跟蔷薇这种品行堪忧的女人扯上关系? 难道是自己漏看了什么剧情? 还是说,因为某些原因……让隐藏剧情出现了? 舒弈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抬眼朝舒禾这边望过来。 “豆芽。” 舒禾只轻“嗯”了一声,目光依旧锁在蔷薇身上。 蔷薇一听“豆芽”这称呼,就知道是舒弈的妹妹来了,立马笑着回头,正准备打招呼。 可当她对上舒禾的脸时,笑容立马僵在了脸上…… 蔷薇手里还捏着个盒子,本身是要给舒禾的礼物,此时因认知冲击太大……她连指节都用力到泛白。 蔷薇是怎么也没想到,舒弈口中的小妹“豆芽”,竟然是那天在修鞋摊前跟她针锋相对的死丫头! “是你……” 蔷薇的声音微颤,带着点被抓包的慌乱,随即又强装镇定,“你好啊,豆芽。” 舒禾没接她的话,目光从她脸上移开,落在舒弈身上,“我先回去了。” “等等。” 舒弈的语气依旧平淡,侧身在后座拿了个网兜递给舒禾,“这是六罐麦乳精,给奶和舒琳的。我这边还有事,得先武装部。” “哦。” “廖东风的事都处理了。” “嗯。” 舒禾接过,不打算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准备走。 “等等,豆芽。”蔷薇推开车门下来,小跑着上前,拦住了舒禾的去路。 “有事?” 蔷薇立马打开手上的盒子,往舒禾眼前递了递,“豆芽,你好,我叫蔷薇,是弈哥的……好朋友,这是我给你的见面礼,你看喜欢吗?这可是从京都带回来的,很漂亮吧?” 盒子里是一对镶钻的小耳钉,样式放在这个时代的确很新,倒是难得一见。 要换个小姑娘,还真有可能被她收买了。 可舒禾好东西见多了,对这些更是没半分兴趣,“不用了。” “不是……豆芽咱们之间肯定有误会,你别……”舒禾只说了三个字,蔷薇却已经开始眼眶泛红,眼泪预掉不掉了。 舒禾都看傻眼了! 立马往旁边退了两大步,“诶诶,你干啥呢?我可没碰你哈,千万别赖我!而且我们之间可没什么误会,你在修鞋摊上讹诈老民兵是事实,我看你就烦。” 蔷薇动作再次顿住,再看向舒禾时满眼不可置信,“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什么时候讹诈人了?” “我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那天在场的街坊邻居也清楚。” 舒禾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自己弄坏鞋,非说是人大爷修坏了的,还他赔八十块钱,这不是讹诈是什么?你也好意思!” 蔷薇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手指着舒禾,气得浑身发抖:“你…… 你血口喷人!” “对对对,我血口喷人,麻溜给我让开!” 蔷薇还想说什么,舒弈忽然开口,打断了她,“够了。”他推开车门下来,“蔷薇,你先回车上去。” “弈哥!” 蔷薇不服气,“是她先挑事的!” “回去。” 舒弈的声音沉了下来,眼神里带上了不耐烦。 蔷薇看着他冷硬的侧脸,知道他是真的生气了,委屈地咬了咬唇,狠狠瞪了舒禾一眼,转身冲冲地走了,走的时候还故意撞了舒禾一下。 舒禾是半点亏不吃,抬手就推了回去。 “啊!” 蔷薇险些摔倒,被舒弈一把拎了回来。 “你!你推我!” “狗咬我一口,我踹狗一脚,很公平。” “弈哥!你看她……” 舒禾一个冷眼扫向舒弈,话却是对着蔷薇说的,“别一直在我面前讨嫌,矫揉造作那套别人吃,我可不吃!” 舒弈微愣,对舒禾这副模样很吃惊。 “你先回车上,我跟我小妹说两句。” 蔷薇这下是真哭了,看着伤心的不行,捂着脸,一瘸一拐的上车了。 人一走,舒弈就开口了,“她是蔷艺鸣的妹妹,你对人要有礼貌些。” 蔷艺鸣? 舒禾皱眉沉吟了一会儿。 想起来了! 蔷艺鸣,舒弈的战友,三年前为了给舒弈打掩护,身上中了敌军两枪,牺牲了。 “别对着我说教,就算她哥是烈士,那也跟她没关系。我只认可自己亲眼所见,这人品德有问题,我就不想来往。” 舒弈的眉头拧得更紧,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疲惫,“不用你来往。她哥走的时候,把她托付给我了,一个小姑娘在这儿无依无靠,难免有些性子。” “无依无靠不是讹诈老英雄的理由。”舒禾寸步不让,“我相信,蔷大哥要是泉下有知,知道自己舍命护着的兄弟,替他照看出一个仗势欺人的妹妹,也会不开心的。” 这话像根针,狠狠扎在舒弈心上。 他猛地抬眼,眸底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愠怒,还有一丝被说中的难堪。 “豆芽。”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警告,“别拿艺鸣说事。” 一步错,就会步步错 “我没拿他说事,只是在说事实。”舒禾迎着他的目光,没有半分退缩,“大哥,你重情义我懂,但不能是非不分。 那天在修鞋摊,她都快把大爷逼死了,周围街坊谁看不明白?你护着她,迟早有你倒霉的时候。” 晚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掠过两人脚边。 舒弈沉默了,军绿色的身影在路灯下显得很萧条。 舒禾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心里软了些,“我知道你是念着情分,可照顾人也得分对错。她要是真有难处,咱帮衬着是应该的,但她要是仗着你的名头在外边胡来,那就是在毁你的名声,也是在糟践蔷大哥的名声。” 舒弈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眸底的波澜已经平息,只是声音依旧沉:“我知道了。” “大哥,凡事记得看本质,很多决定……一步错,就会步步错。”舒禾提醒道。 “嗯。”舒弈应了声。 “那我回去了。” 说完,舒禾转身往大院里走。 走出一段距离,回头看了一眼,舒弈正低头跟车里的蔷薇说着什么,看姿态,像是在训斥。 又见车门被拉开,蔷薇有些狼狈的下了车。 舒禾:? 舒弈又说了两句什么,竟然自顾自开车……走了? 诶? 舒禾正吃惊呢,又撞上了蔷薇怨怼的眼神。 不是!舒弈丢下她,瞪自己做什么? “哎呀~” 舒禾都来不及做出反应,只见一辆二八大杠在蔷薇眼前骑过,对方别了一下车身,蔷薇一个没站稳,居然一屁股狠狠坐到了地上。 “走路也不看车!” 骑车的人连句道歉都没有,丢下一句气人的话,骑车直直进了大院。 当对上沈淮安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眸时,舒禾有些绷不住了。 好想笑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刚刚自己跟舒弈的对话被他听到了?这是在给自己出气? 不应该啊!舒弈可是特种兵出身的,要真有人在周围偷看,他能发现不了? 沈淮安从舒禾身边骑过,速度都没慢一下,显得两人压根不认识般。 “啊……”蔷薇吃痛。 沈淮安跑那么快,气得她狠狠锤了下地,结果又把自己手锤疼了,哭得很厉害了。 痛就算了,蔷薇还被几个路过的大妈指指点点,脸涨得通红,想站起来又觉得丢人,哭哭啼啼的样子,哪还有刚才在舒弈面前的半分娇俏。 最后离开的背影狼狈极了。 舒禾嘴角绷得紧紧的,可眼底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沈淮安那一下“别车”看似无意,车把却歪得恰到好处,既没真撞上人,又精准地让本就心神不宁的蔷薇失去了平衡。 尤其他那句“走路也不看车”,语气里的漫不经心,活脱脱像是真没留意到路边有人的,可那双瞟向蔷薇的眼睛里,分明闪着点促狭。 还挺有意思。 “奶,晚上吃啥呀?我饿了~” 一到家门口,舒禾就闻到了阵阵饭菜香。 “豆芽回来啦?快,去给你小叔搭把手,他在后边围鸡窝呢。” “来了!” 舒禾把麦乳精和布包放到堂屋,立马小跑着往院子后头去。 舒小叔正蹲在墙角搭鸡窝,动作极其麻利。 右手边有个竹篓,里面装着三只半大的母鸡,看着就肥硕。 “小叔,我来帮你。” “诶,就差一点了,你来扶着。” 舒小叔头也没抬,铁丝在他手里拧成个歪扭的结,“你奶说你最近费脑子,得多吃鸡蛋补补。等鸡养起来,保证你天天有蛋吃。” 舒禾心里一暖,脸上的笑也更灿烂了,“谢谢小叔,还是奶跟小叔最疼我。” “那是,谁让我是你小叔呢!” 姑侄俩一个递板一个钉锤,忙活了好一会儿,一个稳固的鸡窝渐渐成型。 舒小叔擦了把汗,看着自己的成果,得意地拍了拍鸡窝顶:“咋样?你小叔手艺还行吧?” 舒禾立马比了个大拇指,“我小叔这巧手,不得了哟。” “哈哈哈哈哈……” 舒小叔把鸡放了进去,又洒了点鸡食。 “小叔,为啥是三只鸡呀?咱后院还挺大的,再多养两只也有地方。” 舒小舒笑着指了指鸡窝里的三只鸡,“个人家庭养鸡可是有讲究的,养三只这是社会主义,养四只就是资本主义了。” 舒禾愣了愣,眼下都改革开放了,怎么还讲究这些? 舒小叔一眼就晓得她在想什么,“豆芽,凡事有个过程,你现在在正式单位工作,我们是你的家人,能不犯错就不犯错,凡事得给你兜底。” 此话一出,舒禾觉得自己整颗心都跟着跳了跳。 是啊……小叔走南闯北的,该是舒家心最野的那个人,可他固守本心,凡事以家人为先,摸不清楚的路数,就选择不犯错。 觉悟性太高了。 “三只够了,多了我奶还跟着操心呢。” “是这个道理,你瞧我准备的垫草,专业吧?” “我小叔就是厉害!” “老幺!豆芽!吃饭了!”舒奶奶喊道。 “来咯!”两人异口同声地应着,洗了把手,就一前一后往堂屋走。 饭桌上摆着炖排骨、炒青菜,还有一碗金黄的鸡蛋羹,香气直往鼻子里钻。 舒奶奶给舒禾盛了满满一碗米饭,“快吃,排骨炖了一下午,烂乎得很。” “奶,您也吃。”舒禾夹了块软烂的排骨给奶奶,又给小叔碗里放了块,“小叔,辛苦了。” “嗨,这几天跑完廖东风的事,我得轮休两天,不过厂里又有新的采购任务了。” 舒禾挑挑眉,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小叔,明珠日化厂马上就要出明星新品了哟~” “嗯?” “我会替厂里做一套完整的策划方案,保准咱明珠日化厂能顺利渡过难关,逆风翻盘,再创辉煌!” “啊?” 舒小叔和舒奶奶都没听懂,反应了好半晌才明白舒禾说的啥意思。 “豆芽,你可别开玩笑了。” “是真的,我没开玩笑。” “你懂啥策划啊?别闹。” “奶,小叔,你们听我说......” 一顿饭,一顿输出,说得眼前的一老一大,目瞪口呆。 “我嘞个乖乖,豆芽那么有才哩?” 去尝试 舒奶奶放下筷子,手在围裙上擦了擦,眼睛瞪得溜圆:“豆芽,你说的那啥……‘体验装’、‘美容顾问’、‘麻豆’、‘有买有送’……这真能成?” “哈哈,奶,是模特,模特负责展示,美容顾问负责介绍。” 舒小叔摸着下巴,显然是听懂了,“这倒真是个好办法,但实施起来很困难吧?” “很简单的。”舒禾打了勺鸡蛋羹,吃得满嘴香,“我爸跟我说过古方雪花膏的情况,膏体厚实,上脸偏滋润,香味浓。老客户虽然多,但年轻群体很少。” “嗯。” “滋润的产品就是适合偏干肤质,或者年龄偏长的顾客。古方雪花膏功效单一,所以没法照顾到不同年龄段的顾客需求。” “豆芽,你的意思是……可以根据不同年龄段、不同肤质的顾客需求来制作产品?” “没错,就是针对需求。就拿我提的美白珍珠霜来说,虽然这是应急产品,但它有针对性功效,噱头就是美白!俗话说得好,一白遮百丑,美白淡斑可是女性的终身功课。 只要咱把产品做好了,那就不怕人尝试。到时候多弄点试用装,让顾客们免费抹几天,尝到甜头了,还能不买?千万别觉得送就是亏,那些可都是潜在客户,人家愿意试,就是在给机会。” “可……你说定价三块?会不会太贵了?供销社最贵的雪花膏才一块八,便宜的才五毛。” “不贵。”舒禾摇了摇手指,“这是‘高档货’,就是要跟普通的雪花膏拉开差距。您想啊,一样产品不仅功效好,包装还精致漂亮,不管是送人还是自用,那都是舒心的。 再说了,例如‘买二送一’这种活动算下来,一瓶才几个钱?既显得档次高,又让人觉得占了便宜,这叫‘心理战’。” “心理战是啥战?做个生意还跟打仗似的?”舒奶奶没听懂,却觉得特厉害。 “嘿,差不多意思。”舒禾笑得眉眼弯弯。 舒小叔还问了好些问题: “那你说的自主品牌是啥意思?” “护肤品还能出礼盒套装的?一大套又复杂又贵,真能有人买?不就抹抹脸的东西,一般人都舍不得的。” “先用洗面奶,再用精华、乳液、面霜、眼霜?日常还要敷面膜保养?” “豆芽,你都咋想出来的?我咋听着都麻烦呢?” “......” 对以上问题,舒禾一一进行了详细解答。 好在舒小叔够聪明,看着那么大只硬汉,脑瓜子倒是转得相当快。 等舒禾解释完,舒小叔“啪”地一拍大腿,“妙啊!要按你那么说,不是没市场,而是没产品!” “是的。” “那你说……我能不能尝试做个个体户,搞个你说的自主品牌。”话说一半,舒小叔又摇了摇头,“算了算了,这些女同志的东西,我一个大老爷们去搞也不像样。” “狭隘了不是!”舒禾眼睛一亮,觉得小叔特上道,“小叔,我跟你说,在欧洲国家,很多大品牌的主理人都是男性,我们华国只是目前还比较少而已,但你不能以性别去定义产品,格局得打开。” “这……” 其实这些东西都是舒禾替明珠日化厂想的,她打算把品牌思维也写进策划案里,让舒父趁机抓住风口,提早打响品牌化效益。 只要把品牌立起来,那这厂子就能避免掉很多危机,大不了等国营撤销的时候,设法把厂子接过来,那这老厂就还是舒家人的底蕴,能一直经营下去。 但舒禾没搞明白眼下时局的问题,现在做品牌,这品牌是属于国营厂的,除非有个体户站出来,跟厂子达成战略合作,让明珠日化厂为他的个人品牌代加工,这样出来的品牌才能紧紧掌握在自己手里,独属于个人。 不过跟舒小叔一顿讨论下来,舒禾也听出了弊端。 鸡蛋得放在自家篮子里,为别人做嫁衣可不行,免得后面扯皮,有数不尽的麻烦。 “小叔,国营厂会逐渐走向末尾,会随着时间推移消失在群众的眼中,所以……咱们得提前给自己留条路。 国营厂的品牌再好,那也是公家的,哪天政策变了,说收走就收走。但个体户不一样,品牌是自己的,产品是自己的,走到哪儿都能吃饭。” 舒小叔的眼睛也跟着亮了,他给厂里做采购,没日没夜在外边跑,啥苦都吃过,最明白“自己的”这三个字有多金贵。 “你的意思是……” “对!”舒禾往前凑了凑,声音压低了些,“咱不跟厂子抢生意,反而能跟它合作。咱出品牌和设计,让厂子代加工,用他们的设备和工人,咱付加工费。这样一来,厂子多份活干,咱也有自己的牌子,两头都划算。” “咱?” 舒奶奶在旁边都听笑了,“老幺,豆芽要带你赚钱哩。” 舒小叔愣了愣! 看向舒禾时,对上她那一口大白牙,也完全明白啥意思了。 合着侄女也有心思,这是捣鼓自己往前上呢! 舒奶奶朝舒小叔点点头,“现在政策越来越活了,南边都有个体户开工厂了。咱这边起步慢点,但得敢于尝试,你本身就是干采购的,哪儿有好的原材料你门清,只要你把用料盯紧了,保证出的东西比国营厂的还好!” 舒小叔手指在膝盖上敲得哒哒响,显然是动心了。 舒禾朝奶奶比了个大拇指,“全家就我奶最明白。” 舒奶奶被逗乐了,“嘿,还真不是我吹牛,我要再年轻个二十年,都用不着你们......” “哈哈哈哈,是!” 舒禾也不给人逼急了,毕竟舒小叔现在也是明珠日化厂的正式员工,想单干就得下海,得舍弃这岗位,还得勇敢迈出第一步,不是件容易的事。 “小叔,咱不急,我先帮我爸把眼前的难题解决了,然后我再做一份详细的品牌策划案给你瞅瞅。” “成!没问题,你先忙正事。” 路要一步一步走 等一顿饭结束,舒禾就准备写策划案了。 屋里的灯没那么亮,舒禾就打算在堂屋写。 舒奶奶转身去摸了点晒干的花花草草,给泡了壶消食利脾的花茶,“喝口茶歇歇再写,不着急。饭要一口一口吃,路要一步一步走。 老幺就先在厂里干着,等豆芽那策划案出来,咱细琢磨琢磨,再合计下一步。” 舒小叔点点头,端起花茶吹了吹,小口小口喝着,“我心里有数了,跑采购时也多留意些,看看原材料的成色,还有南边的包装厂啥的。” “是这个理,多看,多学。” “前阵子我不是去了沪上么,那边供销社货架上摆着种面膏,铁盒子装的,铁盒子上印着个穿旗袍的姑娘,就有豆芽说的品牌,看着就新鲜。不过人卖得贵,买的人还不少。我当时没琢磨明白,现在倒是懂了。” “嗯。”舒禾接过话头,“咱不光要东西好,还得让人看着就想买。回头我画几个包装草图,小叔跑业务时带着,问问哪能做,也问问相熟的人,看都喜欢啥样的。” 舒奶奶在一旁听得直点头,忽然想起什么,“对了,豆芽,你二姐那边你啥时候去看看?你妈带话来,说她状态很不好……” “我后天休息,后天去。”舒禾应着,“顺便把大哥带的麦乳精给她捎两罐,让她补补身子。” 提到舒琳,舒小叔顿了顿:“舒弈这次下手很重,廖东方得判十六年……” “有消息了?” “嗯。” “该!”舒奶奶哼了一声,“他也是运气好,要再早两年,他就得吃枪子了!” “判得好。”舒禾很认可地点点头,“也算给二姐一个交代了。” 想起舒琳……心里莫名有一阵涩意。 好好的姑娘,被辜负成这样,上辈子还搭上了三条人命。 以后她还得独自带着孩子,放在任何时候都不容易。 舒小叔叹了口气:“舒弈也是果断,直接把廖东风这些年在厂里贪的、拿的,还有改配方搞破坏的证据全捅到纪委了,数罪并罚,才那么痛快。” “这叫罪有应得,等他们把琳丫头那份还回来后,最好这辈子都别碰头了。” 舒禾没再接话,准备开始写策划案。 拿出新买的钢笔,还有意无意地在奶奶面前转了转。 舒奶奶超级捧场,“呦~咱豆芽这是买钢笔了?” “是啊奶,”舒禾把钢笔往灯光下凑了凑,笔身锃亮的光泽在光线下格外显眼,“以后用的地方多,总用街道办的公用笔也不是事儿,就咬牙买了支新的。” “该买!该买!”舒奶奶凑过来看,手指轻轻碰了碰笔帽,“你看这锃亮的,一看就是好东西。咱豆芽现在是干大事的人了,就得有支像样的笔。” 舒小叔也凑过来瞅了瞅:“英雄牌的?不错。” “嗯,三十五块八呢!算是大哥给我买的。” “值!”舒小叔站起身,拍了拍舒禾的肩膀,“好马配好鞍,你这脑子配上这钢笔,准能写出金点子来。” 舒禾被夸得心里美滋滋的,“小叔说得是!” 给钢笔装好墨水,低头开始写字,钢笔在纸上划过,非常丝滑。 从新品定位、需求群体、销售理念,到原料采购与生产要求,再到后期的推广模式……她都写得仔仔细细。 偶尔遇到拿不准的地方,就抬头问问小叔原材料的行情。 写投入了,连舒奶奶跟舒小叔什么时候退出去的都没发现。 窗外的月光悄悄移到桌角,舒禾落下最后一笔,这才伸了个腰,扭了扭脖子。 把策划案仔细折好,放进布包最里层,又小心翼翼地把钢笔别在衬衫口袋里,这才轻手轻脚地回了房。 第二天一早,舒禾是被鸡叫声吵醒的。 早饭是煎蛋配玉米粥。 舒奶奶把蛋煎得两面金黄,上面撒着几滴酱油,味道可好了。 舒禾吃得飞快,三两口就扒完了粥,拎起布包就出门了,“奶,我走了。” “让你小叔送你,别慌慌张张的。”舒奶奶往她手塞了块烤红薯,“揣着暖手,饿了就吃。” “好嘞~” 舒小叔骑着二八大杠,舒禾坐在后座,把布包紧紧抱在怀里。 清晨的风带着凉意,吹得路边的白杨树叶子沙沙作响。 看着大院里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舒禾心情是说不出的好。 到了街道办门口,舒禾跳下车,朝舒小叔摆摆手,“小叔,我先进去了。” “嗯,好好干。” “我会的~” 舒禾刚进到街道办院子里,就见李主叉着腰,正在呵斥眼前的三个人。 舒禾眨巴眨巴眼,立马收起笑容,连脚步都放轻了。 她一会儿还得去明珠日化厂登记宣传结果,可不想掺和。 李主任正好在这时候转头,一眼就看到了舒禾。 两人眼神一碰上,舒禾立马神情自若地打招呼,“李主任,早上好。” 李主任朝她招招手,“舒禾,你过来。” 舒禾整颗心都提了起来! 李主任跟舒母关系好,又是看着舒禾长大的,所以私下都喊她小名豆芽,人前就喊她小舒。眼下这场景,还连名带姓的喊,能不吓人吗? “不说远的,就舒禾同志,她才来咱们街道办一周,就懂得干实事,把标准落地。而你们呢?对着我的时候头头是道,一对上人民群众就偷鸡耍滑! 你们都是街道办的老同志了,思想觉悟还没个小姑娘高,你让我怎么说你们……” 李主任一同训斥下来,对面两人老脸通红,让舒禾都有些手脚不自在。 舒禾也不敢多问,就怕说多错多,只能挺直身板,眼观鼻鼻观心,假装啥也看不见。 “主任……这真不怪我们,我们在安江村是挨家挨户宣传的,还在村大院做了集体宣讲,谁能想到那老太太……” 李主任气得手指都有些颤,“是,你们是挨家挨户宣传的,可结果呢?一顿酒席,把半个村子的人吃进了医院!咱们街道办遭殃不说,那些村民的生命谁来负责!” 两人的头越垂越低,那委屈劲连舒禾都看得明白。 “立马组织开会!” “是。”舒禾应声,“我去通知大伙儿。” 李主任挥挥手。 舒禾小跑就走。 直到会议开始,舒禾才知道是怎么回事。 集体中毒了 安江村是红旗街道办管辖范围内的一个村子,这次是由综治办的同事们去落实食品安全宣传的。 他们也尽职尽责,把那套‘大白话宣传法’都用起来了,还重点讲到了发芽土豆不能吃的问题。 好巧不巧,正逢安江村一户林姓人家办结婚酒席,为了能让村民们吃饱,林老太太把地窖里存的土豆、红薯全拿出来了。 真是连皮带芽,洗一洗通通下了锅。 倒是没把全村人放倒,但放倒了一大半。 “有少数人是当场就出问题了,说吃了嘴里发苦,喉咙发痒,还头晕。其余大部分人是回家后发作的,有恶心、呕吐、腹痛、腹泻、耳鸣、头痛等等症状。” “我们去宣传那天,林老太太还在旁边听着呢,当时点头答应得好好的,说保证不碰发芽的土豆。谁知道……谁知道她为了省钱,愣是把一地窖的发芽土豆全豁出去了!” 李主任都气笑了,一拍桌子,搪瓷缸里的茶水都溅了出来,“安江村的村支书呢?这糊涂老太太,都能成典型了!” “村支书已经带人在医院守着了,”另一个干事赶紧解释,“医生说问题不大,都是轻微中毒,挂两天水就能好。就是……就是村民们意见大,说要讨个说法。” 舒禾微微皱眉,这可不是小事。 食品卫生安全的宣传才刚做完,立马就出了问题,传出去不光街道办的名声受影响,下周区里检查恐怕也悬了。 “讨说法?”李主任脸更冷了,“他们还能找咱们讨说法,咱们找谁讨说法去?!合该拿着喇叭在村里喊个三天,贴他二十张告示!”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谁都知道李主任这是气狠了。 舒禾捏着笔,在笔记本上飞快地写着:“1.安抚村民情绪,安排专人跟进治疗;2.联合警方和村委彻查酒席食材来源及重点;3.定典型,重新制定宣传方案‘现身说法’,重点针对老年群体……” 李主任让大伙必须商议个对策出来,自己则起身去倒水。 倒水回来的时候,看见舒禾正埋头写着什么。 两步到她身后,细看了看…… “你这写得不错,来,跟大伙一起说说。” 舒禾:!!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过来,舒禾深吸一口气,站起身。 “我觉这事得妥善处理,我的建议是分三步: 第一,立刻派人去医院探望中毒村民,带上慰问品,表明街道办的态度——我们不仅会管,还会彻查到底。 第二,联合派出所和村委彻查此事,确定毒源是否为土豆和红薯,把细节一一记录,该追责的追责,该赔偿的赔偿,该道歉的道歉,过程要落实。 第三,联合卫生院代表开讲座,借这个事搞一次‘现身说法’,让大伙儿都亲眼看看发芽土豆的危害,这比我们宣传十遍都管用。” “现身说法?”李主任挑眉,“怎么说?” “由我们红旗街道办牵头,在街道中心礼堂或者其他地界开个讲座,让卫生院代表把这次中毒的化验单、治疗方案都摆出来,连带着发芽土豆、红薯等种类去现场展示,告诉大家哪些东西不能吃,哪些症状是中毒,该怎么急救......” 说着,舒禾顿了顿,声音低了一个度,“林老太太这次是犯大过了,但老一辈人嘛,是从苦难年代过来的,最心疼的就是粮食,想改变他们的想法,还需要时间。 到时候看派出所那边怎么判,如果可以的话,让林老太太将功补过,做做检讨,当众道歉,说说当时为啥明知故犯,让大伙儿都引以为戒。” 张干事听得认真,立马附和道:“我觉得小舒同志的建议很好,让老百姓直接面对错误案例,比我们说十句都管用!” 李主任点点头,脸色缓和了些,“你们的意见呢?” 这要换成平时,一个个都是想冒尖的,不管说得行不行,怎么都要说两句。 这下倒好了,几十个村民进了医院,那就是顶破天的大事,谁还乐意沾? 有舒禾这临时工冒头,自然一个个都不吭声了。 甭管办得怎么样,法子成不成,这事就不是好事,谁沾谁倒霉! 李主任见他们这模样,更气了!把搪瓷缸重重往桌上一墩,茶水溅出的水花在桌面上晕开一小片湿痕,“一个个都蔫了?平时讨论福利的时候嗓门比谁都大,真要干事了就往后缩?合着街道办养你们是当菩萨供着的?” 被盯着的几人脖子都快缩进衣领里,王干事梗着脖子辩解:“主任,这事棘手得很,我们只是还没想好对策。我可听说了,这林老太太在村里威望高着呢!她老头是前支书,儿子还是村会计,真要逼紧了,怕激化矛盾。” “激化矛盾?现在躺在医院的人就不会激化矛盾了?他们的命不是命?”李主任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舒禾身上,“舒禾,这事没人敢牵头,那就你来接管,需要谁配合,你直接点名。” 舒禾心里一紧,刚想说话,李主任又补了句:“别怕,天塌下来有我顶着。你只需要记住,咱们是为老百姓办事的,不是来和稀泥的。” 得! 又落自己身上了。 只是在舒禾跟李主任眼神对上的时候……忽然懂了。 这事看似烫手山芋,其实也是机会。 事情已经发生了,街道办是躲不过去的,总得有人去解决。看着是捅破天的大事,实则都是能处理的,而且其中关系杂,处理起来也并不难。 好比这林老太太,她老头是前支书,儿子是村会计,媳妇还是派出所的片警,小两口又是新婚。村民们这边也没闹出人命,得到赔偿后,高低得卖林家个面子。 那她只要从中调和,把这事办漂亮咯,未必不是个机会…… “是!”舒禾挺直脊背,“那咱们街道办主动把此事定成典型,按我上面说的法子推进,尽量在下周区检查人员抵达前处理好。” 李主任见其会意,满意地点点头,“我去联系一下卫生院的,到时候咱们街道办牵头讲座‘现身说法’。” “还得麻烦综治办的同志带我去趟安江村,熟悉下村里的情况,顺道跟我一起去医院。” 刚在院里挨骂的综治办老万赶紧举手:“我去!我对安江村比较熟。” 李主任又顺手点了张干事,让她去准备探望村民的礼品,一会跟舒禾在医院门口汇合。又让社会事务科的老胡带人去跟派出所的人沟通。 “行,现在就动身。” 小小舒代表 舒禾抓了本民情记录本塞进包里,包里还揣着那份没来得及送给舒父的策划案,打算晚点再送过去。 “老万叔,咱走吧?” “好嘞。” 舒禾跟着老万往安江村走,刚过村口那棵老榕树,就见几个穿警服的人正往一辆三轮摩托上搬东西,为首的是个剪着齐耳短发的姑娘,眉眼利落,正低头在本子上记着什么。 “卓警官!”老万远远就喊了一声。 那姑娘抬头看来,看了老万和舒禾一眼,朝他们招招手。 一到跟前,老万立马给两人介绍,“这是我们街道办民政科的舒禾,舒同志,专门来处理这次中毒的事。这就是林家的新媳妇卓姗,卓警官,是咱片区的片警。” 原来这就是这次酒席的新娘子。 卓姗跟舒禾握了握手,心中已是了然。 街道办派个那么年轻的女同志过来……想必是想推卸责任了。 “舒同志,你好,我们正准备把剩下的发芽土豆带回所里。”她指了指三轮车上的麻袋,“我婆婆这事办得糊涂,给大伙添了这么多麻烦。” 舒禾都人精了,一个眼神就晓得人家在想什么,不过她也不介意。这身子看着就十八九岁的模样,的确嫩了些,但她舒禾两世为人,又不是真的小姑娘,把事情办好,人的态度自然会转变,不用多解释什么。 “也不能全怪老人家,老一辈人过过苦日子,见不得粮食糟践,总觉得‘以前这么吃都没事’,哪想到这发芽土豆的毒素这么厉害。” 这话正说到卓姗心坎里,她眉头松了松,“舒同志说的是。我跟我爱人也有责任,没关注到这事,连累了大伙儿。” 舒禾从包里拿出笔记本,“事情已经发生了,我们得拿出态度来好好处理。” “对。” “我们街道办是这么规划的,一会儿我们先带礼品去安抚村民情绪,当然,相应的赔偿,林家指定是要出的,心意得到,歉意也得到。” “应该的,这个都好说。”卓姗点头应着。 “我们会趁机给村民们扫盲,请卫生院的代表来讲讲龙葵素中毒的原理,再让中毒的乡亲们说说症状,也算给老百姓敲响警钟......” 舒禾越说,卓姗眼睛越亮,“这法子好!这次事件也的确该被定义为典型,错就是错,危害生命的错误不该犯,就该人人都明白其中道理。” “嗯。” 说着,卓珊语气沉了沉,言语中带了点恳求,“舒同志,我婆婆她……她这辈子好强,要是真让她当众检讨,怕是受不了。” “放心,我们不是要让她难堪。”舒禾合上本子,“就想让她说说当时的想法,比如为啥觉得发芽土豆能吃,现在后悔不。老人家的心里话,比我们说十句大道理都有说服力。” 卓姗抿了抿唇,点头应了,“多谢舒同志体谅。我刚才还在发愁怎么跟街道办对接,您这么一说,我心里就有底了。” 她主动点了点手里的笔录,“土豆是七月份收的,大概存了有一百多斤,倒是藏在地窖里,可大部分都发了芽。” 舒禾仔细看了看,“安江村老人多吗?平时谁说话最有分量?” “不少呢,光六十五岁以上的就有四十多个。”卓姗想了想,“要说威望高,那得是我公公,他是安江村的前老支书,可惜他这次也中毒住院了。” “好,我了解了,那我们先去村里转一圈,跟乡亲们聊聊,你忙你的。” “行,舒同志,麻烦你了,后续有用得着我的地方,随时来所里找我。” “没问题。” 等走出一段距离,老万咂咂嘴:“这卓警官真是好样的,明事理。” “嗯,有她这层关系,事情好办多了。” 在村里转了差不多两个小时,跟婶娘们、大叔大爷们都聊了聊,舒禾把民情本记得满满当当——谁家老人肠胃弱,谁家孩子吃了土豆后烧得厉害,都一一记下。 “差不多了。咱去医院吧,张干事该等急了。” “成。” 到了医院,张干事果然在住院部门口踮脚张望,看见他们赶紧迎上来,“可算来了,我买了些大米、白面、花生油,你看够不够?” “够了,我们街道办的心意到就行。先去探望下林大爷,他是安江村的前老支书,威望高,这次又是他家里出的事。” 林大爷住在最里间病房,正靠在床头叹气,见舒禾几人进来,挣扎着要起身。 “大爷您躺着,我们就是来看看您。” “丢人啊。”林大爷拍着大腿,“我当了三十年村干部,居然让发芽土豆给放倒了,还连累了这么多乡亲。” “这不是您的错。要怪就怪这土豆太狡猾,看着没啥事,里面藏着毒呢。”舒禾又细细把街道办的打算说了说,“就想请您出院后帮着张罗张罗讲座,给大伙鼓鼓劲。” 林大爷微愣,居然连眼眶都红了,忙拉着舒禾感谢,“中!谢谢你啊,小同志,谢谢街道办这么为我们打算,这讲座我们会全力配合,我一定让我老婆子好好道歉,好好表现!” 又聊了好一会儿,舒禾心里是真有底了。 这看似棘手的事,居然成了送上门的功劳。 从林大爷病房出来,舒禾又去了其他病房,挨床给乡亲们送慰问品,听他们说症状、讲经过,态度好得不得了。 村民们心里有气,但对上这么好的米面油,和这么暖人心窝的小姑娘,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有个大婶拉着舒禾的手哭:“小舒同志,我家这口子现在还上吐下泻的,不晓得会不会有后遗症,我死了没事,全家可就靠着他过活……” “婶子您放心,医生说了,是轻微中毒,你们好好输液,等身体代谢代谢,就能康复的。”舒禾帮她掖了掖被角,“您好好养病,医药费的事,街道办会跟林家协调,不能委屈了你们。” 一圈走下来,日头已经偏西。 舒禾靠在住院部的墙上歇脚,老万递过来一杯水,“没想到这么顺利。” “主要是林家威望高,乡亲们也通情达理。”舒禾喝了口水,“咱回吧,中午就对付口馒头,都饿了。” “哈哈哈哈……小丫头不顶饿。” 路过明珠日化厂时,舒禾让两人稍等片刻,“我有个文件要给我爸,忙一天给忘了,我进去送一下,两分钟。” “你慢着些,咱不急。” 真是个小天才 舒禾噔噔噔跑向舒父办公楼,正好撞见张助理拿着文件夹出来,见了她忙侧身让道,“豆芽,厂长正在里头呢。” “谢谢张叔。”舒禾点点头,推门就进。 舒父正对着份报表皱眉,见她风风火火进来,笔杆往桌上一搁,“咋这时候来了?街道办不忙?” “爸,您先看这个。”舒禾把策划案往他面前一推,额前碎发还沾着点汗,“我忙得脚不沾地,顺道给您送过来。” 舒父立马拿起策划案,刚翻开两页,眉头就渐渐舒展开,手指在“低温萃取工艺”那栏顿了顿,又往下翻到“包装分层设计”,语气里满是诧异,“这……这是你一晚上写出来的?” “嗯,从生产建议到营销模式我都写得很明白了。”舒禾喘着气,看了眼窗外,“我真没时间细说了,安江村那边出了食品安全事故,我接受处理呢,得赶紧回去做报告。您先看着,有不懂的地方,晚上再来小叔家找我。” 舒父还想问“导购营销”具体是啥意思,抬头就见舒禾已经往门口跑了,“小心些,有啥是爸能帮忙的,你说话。” 眨眼功夫,人已经没了影。 舒父捏着策划案,对着空荡荡的门口愣了愣。低头继续翻看,越看越心惊,从原料成本核算到渠道拓展,连冬季促销的节点都标得清清楚楚。 这策划案做得太漂亮了! “好小子……”舒父摸着策划案上的钢笔字迹,觉得很不可思议,自家这小女儿,怕是真藏着大本事啊! “二叔,您考虑得怎么样了?我爸下周末就回来了,正好能给两家牵牵线,人那边还等着回话呢。” 舒夏刚上完厕所回来,正好跟舒禾错开了。 她今天是为舒禾相亲那事来的。 舒大伯给舒禾相看了市政国民经济综合科主任的儿子,人那边一直等着准信,舒禾却频频出事,都没法交代。 舒父看策划案看得认真,被舒夏出声打断,脸上还笑眯眯的。 “嗯,让你爸去安排吧,直接带人来家里相看就成。” 舒夏微微一愣! “二叔,您的意思是……要接豆芽回家?” 舒父看了她一眼,觉得这话很没水准,“舒禾是我的女儿,又还没嫁人,不回家还能去哪?不过这孩子孝顺,见她奶平日一个人,就常念着老人家。不像你们,一年到头也不惦记老太太一回。” 舒夏:“......” 舒夏张了张嘴,竟然不知道怎么回了。 不过她的茫然也只是一瞬,立马就想明白了,大伯这是想给金家留个好印象,给舒禾立人设呢! 事实恰恰相反。 舒父是发掘了小女儿的优点,细细一琢磨,觉得这是个好亲事。 如果换成以前,他是千万个拿不准的,就舒禾那死样子,成不成另说,指不定结亲不成还得结仇! 但现在不一样了,小丫头懂事了,正式工作也有了,还做得有模有样的,这营销策划天赋……说句天才都不夸张! 就着这事,趁机让她回家住,也该好好往正道上引了。 “好嘞!二叔,那我先回了,我爸下次来电话的时候我就把话传过去,下周末下午您看行不?直接安排男方来家里相看。” 舒父“嗯”了一声,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舒禾见他看着文件又是点头又是笑的,有些好奇,顺道问了一嘴,“二叔,是厂里的问题解决了吗?” 舒父笑着指了指舒禾送来的策划案,“是,以前是我小看豆芽了,她可不简单,真算个天才啊!不怕你笑话,我觉得我这厂长应该让她来当。” “二叔?” 舒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手指下意识攥紧了衣角。 她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小夏,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就按你小姑娘的角度回答。如果有一款产品,既能美白淡斑,又能补水保湿,还能免费试用一星期,看到效果才让你购买......” 一个个不可思议的理念从舒父嘴里出来,舒夏的眼睛越睁越大。 免费试用?看到效果再买? 这在眼下的市场简直是闻所未闻! 哪家卖东西不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还能让顾客先拿回去用七天的?要是人人都来试用又不买,厂家不得赔死? “二叔,这……这怎么行啊?”舒夏急得提高了音量,“万一有人故意蹭试用,用完就说没效果,咱这成本不就打水漂了?” 舒父却不慌不忙,指着策划案上的“试用细则”给她看,“你看这里写的,试用装只有正常规格的五分之一,甚至十分之一,而且要登记身份证信息,同一个人不能重复申领。 再说了,只要产品做得好,真能让人看到效果,还怕人不舍得掏钱?这叫‘体验式营销’,让顾客自己说服自己,比咱们说破嘴皮子都管用。” 舒夏目瞪口呆,想反驳却找不出合适的话。 她的思维在告诉她……很感兴趣,光听着就很想参与…… 一个产品敢这么给顾客试,就说明做得好,质量有保证。 而且先试后买,就是纯让顾客占便宜,说明厂家大方,有格局。 “还有这个‘会员积分’、‘会员生日折扣’、‘节假日活动’等等……”。 舒父越说越起劲,舒夏越听越心寒。 这些都是舒禾想出来的? 怎么可能! 舒夏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条款,忽然觉得有什么错了…… 她一直以为卖东西就是算算成本、定个售价,哪想到还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可、可厂里从来没做过这些,万一搞砸了,损失不可估量啊,二叔!” “不试试怎么知道?”舒父合上策划案,语气里带着点感慨,“以前总觉得豆芽年纪小,啥也不懂,现在看来,是我这当爹的眼界窄了。这丫头写的这些,看着大胆,其实每一步都算得明明白白。” 这话像根小刺,轻轻扎在舒夏心上。 她可是大学生,自认样样都比舒禾强! 都是你的 要真说差别,两人就差别在出身上。 自己父亲现在是火车司机,看着倒是风光,可他以前就是个地里刨食的,跟二叔都没法比。二叔不仅是最早年间的大学生,还参加过革命工作,做过战地记者,现在还是国营大厂的厂长。 自己母亲就是个村姑,目不识丁,泼辣蛮横,模样还生得老,更是比不得二婶…… “我……我还是觉得太冒险了。”舒夏梗着脖子,一股莫名的羞赧从心底升起。 舒父看了她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了,你先回去吧,我这要下车间了。” “二叔,那我先走了。” 舒父挥挥手,注意力又回到策划案上,嘴角忍不住往上扬——他仿佛已经看到,新品大卖特卖的热闹场面。 舒夏出了办公室。 越想,心越乱。 要是这策划案真成了…… 不! 舒禾该好好嫁去金家,为自己铺路才是。 她明明那么普通,没必要忽然变得闪闪夺目啊! 舒夏身影消失时,沈淮安从拐角阴影处走了出来,他垂眸看了眼手上的检测报告,转身回了车间。 相亲? 小天才? 呵~ ? 一个个各有各的心思,不过舒禾是完全不知道的。 她和老万三人赶回街道办,又是汇报工作进展,又是细讲后续规划的,真是半点不得闲。 “来,先喝口水,脸都给你急红了。” 见事情稳住了,后续安排也有了章程,李主任的心情也变好了。 舒禾看着杯子里的大朵菊花,觉得很漂亮,花瓣在水里舒展着,跟争芳怒放时似的。 “我们去村里转了一圈,还跟林家的新媳妇卓警官打了照面,她这人很好说话,还愿意配合咱街道办的讲座宣传,到时候她会亲自带人来支援。” “安江村里六十五岁以上的老人有四十九位,其中四十人都中毒了,说明针对老年群体的宣传得改改方式。” “林家人认错态度很好,林大爷又是前老支书,威望高,村民也很卖他面子,林大爷说会让老太太出来道歉,我们后续的工作他们都会全力配合。” “......” “好!”李主任拍了拍手,“你们这次做得很好。” 老万心里松了口气,在一旁补充道:“刚才在医院,好几个老人说‘以前饿肚子的时候,观音土都吃过’,就是没把这发芽土豆当回事。这次也算长了教训,明白现在不是以前了,讲究科学才能保命。” 众人点头。 最后李主任拍板:“就这么定了!卫生院代表我已经联系好了。演讲场地就定在中心礼堂,显眼。还有...... “是!” 等全部安排妥当,李主任又看向舒禾,“小舒,还有啥要补充不?” 舒禾微微沉吟,想起策划案里的营销思路,“我这还有个建议,讲座后,让乡亲们现场辨认哪些食材有毒,答对的发个小奖品,调动下积极性。” “成!你们各部门都做好通知工作,我们红旗街道办管辖内的乡亲们尽量都来,时间就定在下周五。” “好的。” 夕阳透过窗户斜进来,在办公桌上投下长长的光影。 舒禾看着民情本上密密麻麻的字迹,忽然觉得这薄薄的纸页变得沉甸甸的。 她掏出钢笔,在最后一页写下:“所谓为民生,不过是把别人的难处,当成自己的事来办。” 等舒禾下班回家时,舒父正跟尊大佛似的坐在堂屋里,和舒小叔聊着什么,眉头皱得紧紧的,好似有什么事难以抉择般。 “这自主品牌……是你自己琢磨的,还是豆芽给你出的主意?” 舒禾刚靠近门,就听见堂屋里传来舒父低沉的声音。 她放慢脚步,听见小叔在里头回话:“二哥你这话说的,我哪有这脑子?是豆芽跟我念叨的,说厂子的就是厂子的,得有自己的牌子才算真本事。” 舒父“嗯”了一声,语气听不出喜怒:“她还跟你说啥了?” “说品牌要有核心力量,有品牌故事,大到产品分类,小到包装都得讲究,得让人一眼就记住。”舒小叔的声音带着点兴奋,“她还说个体户开放是机会,聪明人就该够着风口,做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还有好些话我都不晓得咋跟你说……我想搏一搏,这品牌要是做好了,指不定比明珠日化厂都赚钱!” “倒是有这个可能。” 真是一个敢说,一个敢信。 “二哥,这采购我不想干了,想琢磨琢磨干品牌,到时候你设法给我代加工呗,加工费就按正常的收,你看成不?这要真起来了,你跟豆芽都有分成。” “容我想想,毕竟明珠日化厂是国营大厂,目前还没这个先例,得向上级申请。” 舒禾一进堂屋,就见夕阳的光从窗棂漏进来,在舒父鬓角的白发上镀了层金,倒比平时看着温和些。 “爸,小叔。” 舒父抬头看她,眉头忽然舒展了,眼中还带上了笑,“回来得正好。你这策划案里写的‘特殊工艺’我们都没看明白,你来说说。” “我看看。” 舒禾这还没喘口气呢,又加上班了。 好在舒父有个聪明的脑瓜子,不管舒禾讲出多新的理念,只要解释一遍,他就能明白。 舒小叔在一边静静听着,也全记在了心里。 直到舒奶奶把菜端上桌,几人才停下了讨论。 只是……舒禾怎么都没想到,就这么点功夫,‘南城颜如玉化妆品有限公司’就这么水灵灵的成立了~ “老幺,就这么定了!让你二哥给你拿八千块钱,妈再给你拿三千,他那份算豆芽的,妈这份算我自己的,股份比例怎么分,你自己瞧着办。” 舒小叔挠了挠头,没明白自己老娘瞎凑什么热闹,“妈,我有钱,您那三千棺材本就自个收着吧。” “那不成,咱亲母子明算账,这三千块钱叫……叫天使投资,是看得上你小子,你就按生意人那套来。” 舒禾忙给舒奶奶比了个大拇指。 老太太了不得喂,天使投资都记住了。 舒奶奶朝舒禾眨眨眼,还比了个口型:都是你的。 啥时候回家? 舒奶奶这口型比的隐蔽,偏舒禾眼尖,一下子就瞅明白了。 心里暖得不行——老太太这都要把自己宠上天了。 “妈,您这都哪儿学的词儿?”舒父也乐了,夹了块炒青菜到舒奶奶碗里,“还天使投资,我看您是想当天使老太太。” “少取笑我。”舒奶奶瞪了他一眼,笑得满脸褶子,“我虽说是个老婆子,可也懂商机。老幺的力气,加上豆芽的脑子,这事指定能成!” 舒小叔挠着后脑勺嘿嘿笑,“我都听妈的。不过二哥,这股份的事,我琢磨着就按三成、三成、四成分吧? 我也拿八千出来做原始资金,占三成,妈是天使投资人,也占三成,另外的八千加上豆芽的后续策划,占四成,咋样?” 舒父刚就说了,这八千替舒禾直接入股,当给她以后的傍身嫁妆。 他自己是国营厂厂长,自然不方便参与。 舒禾没有拒绝,铁公鸡难得大方一回,还是那么大的资金,傻子才拒绝呢! 不过,这分成比例不对。 “小叔,这样不行。您是牵头干的,风险最大,也最辛苦,得占大头。以后我顶多出出点子,不值四成。咱俩换换,你占四成,我占三成。” “那哪行!”舒小叔急了,“没有你的脑子,我连化妆品的门朝哪开都不知道。就按我说的来,少一分都不行!” 两人争来争去,舒父没吭声,最后还得老太太拍板,“都别争了。老幺四成,豆芽三成,我三成。老二是国营厂厂长,不差这点分成,但后续得多帮衬自家人。” “嗯。” “老二,你没意见吧?” 舒父哪能有意见,笑着点头,“都听妈的。” 舒小叔也不是墨迹的人,一切敲定,直接拿出本子写了起来,打算下周就开始着手办营业执照、找场地等事。另外还得安排个徒弟接班,自己这可是份好差事,得找个自己人顶上。 等一顿饭吃完,舒父见舒禾跟老太太心情都不错,这才说出另一件事,“妈,豆芽在您这也住一段时间了,该回家了。” 堂屋内瞬间静了下来。 自打舒禾穿越以来,可都是跟着舒奶奶的,奶奶对她好,处处都照顾。反观对这对父母……刻板印象还在。 舒禾可不想回那个家。 不过舒父这人精的很,捏人性那是真真的,“舒琳马上就要生了,经过廖东风这事,是真给她伤狠了。等生完孩子,她指定是得回家住的,我就想着……你每天下班回来的时候陪陪她,这次得亏你帮了她,她现在最信任的人就是你。哎~” 舒禾捏着筷子的手紧了紧,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 坏了! 两辈子都会对女人心软,这毛病得改! “你爸说的是。”舒奶奶先开了口,拍了拍舒禾的手背,“琳丫头遭了那么大罪,是该有人陪着。豆芽,回家住吧,你们毕竟是亲姐妹。” 舒禾微微蹙眉。 奶奶都开口了,还能说啥? 倒不是她不想照应这二姐,只是……那个所谓的“家”,对她来说太陌生了。 “我知道你不自在。”舒父像是看穿了她的心思,语气放软了些,“以前是爸忽略你了。你妈……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嘴上厉害,心里还是疼你的。这次让你回家,不是要你受委屈,是真觉得家里需要你。” 听听,这话说得多漂亮。 舒小叔在一旁插了个嘴,“豆芽,你要想回来住,随时回来,小叔这永远都是你家,你一边住一天都行。” 舒禾抬眼看向舒父,他鬓角的白发在灯光下格外显眼,眼底的疲惫和期盼藏不住。 再看看舒奶奶,老太太正眼巴巴地望着她,眼里满是鼓励。 舒禾叹了口气,放下筷子:“我回去住可以,但我有条件。” “你说!” “第一,我住我原来的房间,谁也别乱动我的东西。” “第二,我在街道办的工作忙,回家晚了别催,也别问东问西。我想我奶和小叔了,我随时都要回来。” “没问题!”舒父一口答应,“你房间我一直给你留着,谁都没动过。你工作的事,爸懂,绝不打扰你。至于你回来……也应该的,孝顺是好事。” 舒禾点点头,“还有,我二姐的事,得让她自己慢慢走出来,咱们别逼她。” “行!都听你的!”舒父笑得眼角都堆起了褶子,“那……你明天就搬回去?” “等安江村的讲座办完再说吧。”舒禾不想太赶,“下周五讲座结束,我周六搬回去。” 舒父微微一沉吟,算着时间刚刚好,就连连点头,“那我给你房间透透气,晒晒被子。” “对了,二姐跟廖东风啥时候离婚?那些东西啥时候拿回来?万把块钱呢!”舒禾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虽然这钱不是她的,可要是落到一群渣渣手里,她也得呕死。 舒父脸上的笑容淡了些,指尖在桌沿上轻轻敲着,“离婚是板上钉钉的事,只是廖东方撑着不肯签字,说要等孩子生下来才肯离。” “他脸这样呢?”舒禾眉头拧成了疙瘩,“他安两个家的时候,咋不念着孩子?骗我姐是双胞胎的时候,咋不念着孩子?现在倒想拿孩子说事,真是脸比城墙都厚!” 舒奶奶在一旁听得也火气蹭蹭涨,“廖家那伙人,就没一个好东西。老二你速战速决,帮琳丫头麻溜离婚,麻溜把钱都算明白咯。至于孩子,廖家见都别想见!” “我知道,廖东风犯罪是事实,证据确凿,就算他拖着,这婚也离得成。至于钱,廖家不敢赖。”舒父顿了顿,看向舒禾,“你二姐现在身子重,这事我没敢跟她说太细,怕她动气。等你搬回家,帮我多留意着点,别让她胡思乱想。” 舒禾点点头,“好,我明早去医院看二姐。” 舒小叔在一旁暗暗攥紧了拳头,心里另外有了盘算,但没想跟家里人细说。 这边又说了会话,大伙儿也就散了。 围堵 次日一早。 舒小叔把二八大杠留给了舒禾,让她带着舒奶奶一起去医院。 舒禾当然没意见,只是骑的更加小心了,“奶,您抱紧我。” “晓得咯,稳着嘞。” “奶,您等我赚钱了的,我也买辆小轿车,以后您出门,我就给您当司机,想去哪去哪。” 听舒禾那么能讨巧,舒奶奶笑得眼睛只剩条缝,“成,奶指定等到那天,享享我家豆芽的福。” “嘿嘿,我奶必须享福呀!好日子在后头呢!” 等到了医院,舒禾把车挺好,两人就往住院部走去。 才到病房不远处,就听见里边闹哄哄的,还传出断断续续的哭声,像是舒琳的声音,又带着些嘈杂的哄劝。 舒禾跟舒奶奶对视一眼,心下喊糟! 拔腿就冲了过去。 “慢点,豆芽!” 病房门口堵着好几个陌生面孔,一个个嘴里没半句好话,全在埋怨舒琳。 廖家亲戚? 舒禾心里火气直冒,拨开人群往里闯,一眼就看见病房里的乱象—— 舒琳靠在床头,脸色惨白,气得直喘气! 廖家父母双双跪在病床前,那模样,戏份十足。 廖父捶着胸口哭:“儿媳妇啊!看在孩子的份上,你就原谅东风这一回吧!他知道错了啊……” 廖母则硬拽着舒琳的左手,哭得涕泪横流:“咱都是当妈的人,你忍心让孩子生下来就没爹吗?” 最刺眼的是墙角站着的杨月娥,怀里抱着个襁褓婴儿,低着头用帕子抹眼泪,时不时哽咽着说:“舒琳姐,都怪我糊涂……可孩子是无辜的,东风他心里还是有你的……” “你们干嘛?!”舒禾把声音提得很高,像淬了冰,几步冲到病床前,一把将廖家老太太拽开,“你们跪在这哭天抢地的,是想害死我姐吗?” 廖家父母没想到会撞见舒禾,一时愣住了。 “二姐,妈呢?”舒禾问。 舒琳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忙回握住舒禾的手,“妈被他们的人支走了,豆芽,他们……他们就是想气死我!” “别怕!我和奶来了。”舒禾回头,冷冷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二话不说,操起床头柜的水果刀就指着他们,“你们还有脸上我姐这闹?是嫌廖东风判轻了是吗?” 众人一怔! 万万没想到,这小姑娘性子那么暴,咋还拿刀呢? 廖母忙往后退了退,“舒禾,你干啥呢!我们是来道歉的,真心实意想求舒琳原谅……” “道歉?”舒禾冷笑一声,目光扫过满屋子的廖家亲戚,“又不是骗我姐的时候了?又不是拿我姐钱养这狐狸精的时候?现在廖东风要蹲大牢了,想起来道歉了?晚了!” 舒奶奶快步进来,见舒禾这模样,也是一愣!但她没阻止,把保温桶往床头柜上一墩,叉起腰就骂,句句都捅人心窝子。 “人要脸树要皮哟,跟人沾边的事,你们是样样不干!都眼下这情景了,还敢来闹我家琳丫头,你们是真不把我们老舒家放在眼里啊!” “你们摸着良心问问,我家琳丫头是不孝顺?还是哪里能被你们挑出毛病?廖东风跟杨月娥乱伦搞破鞋这种事你们都瞒!就不怕烂心肝!” “你们这做派是真知道错了吗?不,你们只是怕了!” “还有你们这群人!”舒奶奶抬手指着廖家的亲戚们,“明知廖东风品德败坏、背叛家庭、知法犯法,居然还敢来给他站台?难道……你们都是罪犯同伙吗?” 廖家的亲戚们下意识往外退了些,其中一位戴眼镜的老者忙开口道:“亲家姥姥,您可不能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啊!我们只是觉得可惜,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是不?东风这孩子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他本性不坏的,只是走错了路。” “我呸!”舒奶奶一口就啐了过去,“站着说话不腰疼,如果你儿子不是你的种,是你媳妇跟其他男人生的,你是不是也要说孰能无过?少在我面前假清高,管你屁事!” “你!” 杨月娥左右看了看,抱着孩子往前挪了两步,怯生生地说:“舒琳姐,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可东风他说了,只要你肯写谅解书,他出来就跟我断干净,好好跟你过日子……” “你闭嘴!”舒琳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嘶哑得厉害,“我就算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再跟廖东风那种人渣过一天!你们赶紧走,不然我现在就报警!” “舒琳姐,你何必说气话呢……” “啪。” 舒奶奶见杨月娥往自己身边靠,还说着不三不四的话,一下子蹦起来,狠狠一巴掌就掴在了她脸上。 “啊~” 杨月娥被打偏了头,连人都带着转了小半圈。 舒奶奶动作太快,廖家人想阻止的时候,她一脚又过去了,直接踹到杨月娥膝盖上。 “啊!!”更响的尖叫声响起。 老太太本就是军医出身,知道怎么打人最疼,还无大碍,出手是又凶又猛。 廖家人全围了过来,连门口的也齐齐往病房里挤。 舒禾一把把老太太护到了身后,小刀往前递了递,不等他们责问,先大声开口:“我大哥一会儿就到,他可是人民武装部的领导,你们真要为了个狐狸精跟我们舒家对着干?” 这话一出,廖家众人的动作齐刷刷顿住了。 武装部领导?那可是带枪杆子的,他们这群普通老百姓哪敢硬碰硬。刚才还气势汹汹的几个汉子,脖子都悄悄缩了回去,眼神里透着怯意。 “我的腿……我的孩子……舒家想杀人了……”杨月娥见众人不敢上前,忙哭喊出声。 明明孩子什么事没有,紧紧被她抱在怀里,这会儿搞得跟被打死了似的。 廖父忙附和,“武装部领导怎么了?还能不讲理不成?” “讲不讲理,得看对谁。”舒禾寸步不让,刀尖稳稳对着他们,声音不容置疑,“我大哥最护着我二姐,要是知道你们带着小三来逼她写谅解书,轻则把你们全轰出去,重则……” 她故意顿了顿,“按‘寻衅滋事’报上去,让你们也尝尝蹲局子的滋味,信不信?” 反水的亲戚 廖家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再往前凑。 那戴眼镜的老者干咳两声,打圆场道:“误会,都是误会!我们就是来看看舒琳同志,没别的意思。俗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拆一桩婚嘛……” “没别的意思?”舒禾是真听不下去了,“没别的意思能把我妈支开?没别的意思能带着狐狸精闯病房?没别的意思能逼着我姐写谅解书?” 她每问一句,就往前逼近一步,刀尖的寒光映在众人眼里,吓得有人往后踉跄。 舒琳在床头喘着气,看着妹妹像只护崽的母鸡,心里又酸又暖,哑着嗓子喊道:“你们走!如果再不走,我保证!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杨月娥见风向不对,抱着孩子又开始哭哭啼啼,“我……我命苦啊!一心来认错,却被磋磨成这样……” 舒奶奶从舒禾身后探出头,眼睛瞪得溜圆,“你以为人人都眼瞎呢?来!你别走,我现在就报公安,你们乱搞男女关系,破坏别人家庭,好让你看看什么才叫磋磨!” 说着老太太就又要冲上去,被舒禾一把拉住。 “奶,别跟她置气了,犯不着。”舒禾目光扫过廖家众人,“机会只有一次,要走的现在就赶紧走,别在这碍眼。不走的就留下,我们好好唠唠。” 廖家父母自然是不会走的,还眼巴巴跟身边人哭诉呢,希望亲戚们都搭把手。 他们不懂法,但知道有个词叫法不责众! 可惜其余人不是这么想的,三三两两都有了退意。 要是普通情况,来说说情也全当卖廖家和舒家一个好,指不定以后还能用得上人家。 可眼下情况,明显舒家是没有和好的心思了…… 没了舒家,廖东方那就是个屁! 其中一个大婶推了推袖子,一叉腰,对着杨月娥就是一声“呸”! 那啐声比舒奶奶的还重些。 “我说人两口子好端端咋就要离了呢,原来是你这个狐狸精搅和的!东风他媳妇那么好,这要离了,我们老廖家可真是把福气往外啊!我还想着……我这做婶子的咋都得使使力,给人劝和咯。 直到现在我才知道前因后果,原来是你们二房搞乱伦,还搞个野种出来!你们这是道德败坏,我还劝个屁!” 大婶速度贼快,给人骂懵的同时,抓起身边的男人就往外挤,“狗蛋他爹,你以后可长点心吧,不问清楚情况就瞎热心!我平时就说二房的思想不端正,你还不信......” 一个带头,其余几个聪明的也立马有样学样。 “二叔公也真是的,喊我们来说情,咋不说明情况呢?还说小两口只是吵架,这不坑人么……” “不是自家闺女不心疼呗,那么好的媳妇都不珍惜,还好意思舔着个脸让人写谅解书,真是老不休!” “就是!这要是我家长河的媳妇,我得捧心窝窝里疼,更何况肚子里还怀着大胖孙子呢!非紧着个野种,我呸!” “......” 剩余的人见状,也纷纷低着头溜了出去,偌大的病房瞬间空了大半。 廖家父母看着亲戚们一个个倒戈,还把话说得那么难听,脸涨得跟猪肝似的。 廖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那群往外走的人骂道:“你们这群白眼狼!平时请你们吃顿饭都跑在前头,现在这点忙都不肯帮……” “帮?帮你们欺负孕妇?帮你们包庇罪犯?” “走走走,可别好心办坏事咯。” “就是,我们又不瞎!” 舒禾神色依旧严肃,心里却大大松了口气。舒弈都离开南城了,压根不会来救场,自己这边也腾不出手去报公安,要是廖家真闹起来,自己一个小姑娘未必护得住二姐和奶奶。 “廖老头,你也别骂了,谁心里没杆秤啊?你们就该劝廖东风好好认罪,尽快还钱,而不是来这逼我姐。” 廖母坐在地上,拍着大腿哭:“我的命咋这么苦啊……儿子要坐牢,亲戚也靠不住……” “苦?你苦啥?苦你没教好儿子,让他做那猪狗不如的事?苦你护着败类,来欺负我家琳丫头?我告诉你,这都是你们自找的!”舒奶奶义正言辞。 舒琳看着地上撒泼的廖母,眸底满是厌恶,以前为了小家,她可没少受这婆婆的气。 她深吸一口气,对着舒禾说:“豆芽,报公安吧,就说有人在病房寻衅滋事,蓄意伤人。”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廖家父母瞬间清醒。 要是真叫公安来,这事就绝对没转机了。 廖父拽着廖母爬起来,恶狠狠地瞪了舒琳一眼:“你狠!我们走!但你记住,东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老两口跟你没完!” 还放狠话呢? “我只给你们三天时间,如果不把属于我姐的东西还回来,就是我上门去找你们了!”舒禾扬了扬下巴,“至于廖东风,他犯了法,就该受罚,跟我姐没关系。” 廖家父母跺了跺脚,灰溜溜地走了。 杨月娥不知想到什么,脸色一白,也急匆匆走了。 舒禾眼眸眯了眯,立马知道她想干啥。摸了下包里的票根和本子,决定让奶奶留下陪舒琳,她直接去抢房子。 病房门关上的那一刻,舒琳紧绷的肩膀终于垮了下来,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哭啥,该哭的是他们。”舒奶奶递过手帕,“咱琳丫头以后擦亮眼睛,找个真正疼你的,比啥都强。” “奶,我去警察局找个熟人,得先把那房子封了!廖东风的事已成定局,我觉得杨月娥不会乖乖还房子的,免得让她钻空子,我得去盯着。” 舒奶奶立马反应过来,“豆芽,你去找你爸,这事让他处理。” “不用,我心里有数。” 日化厂正是紧张阶段,舒父本身就忙,且他觉得公安同志会处理,那东西肯定能要回来,只要静等就行。毕竟廖家就廖东风这么一个儿子,但凡吞了这些财产,廖东风真可能会吃枪子。 可他忽略了杨月娥这不定性因素。 房子在她名下,那么多东西在那房子里呢! 没办法,舒禾不是这时代的人,思想远比这时候的人复杂,也看透了人性最坏的一面。 舒禾掏出自行车钥匙,“奶,您看好二姐,我去去就回。” “路上当心!” 舒禾点点头,转身就往医院外冲。 二八大杠被她蹬得飞快,车铃叮铃作响,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抢房子 舒禾心里清楚,杨月娥那女人看着怯懦,实则精明得很。房子在她名下,那些廖东风非法倒卖所得的财物十有八九也被她藏着,要是被她卷跑了,再想追回来比登天还难。 舒禾在文海路派出所门口停下。 她甩了甩发麻的手腕,拎着布包就往里冲,正好撞见穿着警服往外走的卓珊。 “卓队长!”舒禾气喘吁吁地喊住她,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脸上。 卓珊见是她,愣了一下:“舒同志?你怎么来了?是演讲的事有变故吗?” “不,我这有急事找你帮忙!”舒禾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语速快得像蹦豆子,“廖东风的案子你晓得吧?他是我二姐夫。廖东风那相好是他表妹,叫杨月娥,她现在要卷款跑路! 杨月娥名下有套房子,就在市中心梧桐巷,是廖东风偷用我姐嫁妆买的,她那还有我姐和廖东风的婚内财产,以及廖东风非法所得的财物,再不去就被她搬空了!” 卓珊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她昨天刚整理完廖东风的卷宗,知道那套房子的来龙去脉,当即拍板:“跟我走!” 卓珊速度很快,立马喊了几个片警过来。 市中心那块不归文海路派出所管,但廖东风的案子就在他们这,一通百通,处理起来不算困难。 “出发!” 舒禾心里是相当感激的,也庆幸自己没找错人。 能这么快办事,还真多亏了卓珊这层人情关系。 几人速度很快,也赶巧了,到梧桐巷55号时,杨月娥正指挥着四个男人往三轮车上搬樟木箱。 那箱子上还贴着红双喜,是舒琳结婚时奶奶亲手打的嫁妆。 “杨月娥!”卓珊猛地跳下车,亮了亮胸前的警徽,“你涉嫌非法侵占他人财产,跟我回所里一趟!”、 杨月娥吓得一哆嗦,手里的包“啪”得掉在地上,滚出好些钱票。 她强装镇定:“警察同志,我孤儿寡母的就想搬个家,我可没犯法!这些都是我的东西,不归你们管吧?” 杨月娥急匆匆搬家就引起街坊邻里的关注,这会儿警察一到,就更多人围观了。 舒禾立马从布包里掏出几张纸,扬得高高的,“这是房产局的备案记录,证明这房子是廖东风婚后购买的。是他偷了我姐的嫁妆钱,给你这狐狸精买的房子!” 她又举起两张照片,让大伙儿都看了一圈,“廖东风是我姐夫,跟我姐结婚好几年了,我姐正在医院生孩子呢!他倒好,跟自己亲表妹搞破鞋,还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私自倒卖厂里货物......” “嘶~”一阵阵抽气声响起。 这可是惊天大瓜啊! 那几个搬运工见状,都撂下手里的活计,纷纷凑上来看。 “同志,这跟我们可没关系,我们就是被找来帮忙搬家的。” 卓珊亮出手铐,示意他们都到一旁蹲下,得回局里问话。 她两步上前,“咔嗒”一声铐住杨月娥的手腕,“你可以保持沉默,有任何问题,回所里说清楚。” “你们,把东西抬回去,清点财务,给房子上封条!” “是!队长!” 杨月娥怨毒的看着舒禾,心里那叫一个悔啊! 她就不该对廖东风抱有希望,不该信他说舒琳对他死心塌地,还能出来…… 如果早点收拾东西走,何至于此? 完了! 全都完了! 舒禾还没完事,噔噔噔,跑隔壁挨家挨户地敲门。 嘴巴没停,那把事宣扬得谁都知道。 住在隔壁的大妈一听是这事,立马颠着脚下来:“我就说这女人不对劲!平日在家啥也不干,我们关心一句,她就跟我们显摆,说自家男人是大领导,合着是个破坏人家庭的狐狸精啊!” “可不是嘛,”旁边一个大爷也跟着附和,“经常看见她往家里提东西,都鼓鼓囊囊的,花钱大手大脚的,原来花的都不是自个的钱!” 杨月娥听着众人的议论,气得唇瓣都打颤,最后索性瘫坐在地上哭起来:“我也是被骗的啊……我是无辜的……可怜的孤儿寡母……” “到了所里再说这些。”卓珊一把把杨月娥提了起来,按到墙上。 杨月娥最后没法,只说孩子还小,正在屋里睡觉,要去抱孩子。 “用不着你。” 卓珊让一个民警进去抱孩子出来,“去联系杨月娥家里人,让来接走孩子。” “是!” 卓珊这边的民警们正在处理,市局的人也赶到了。 两边一交接,市局的人看向杨月娥的眼神也变了,“我们会全力配合卓队工作,这边事情就按你们规划的办,我们回去就打报告上去。” “谢谢。” 民警抱着襁褓从屋里出来时,那孩子也醒了,因为天生缺陷的缘故,他比寻常孩子要小些,脸色泛着紫,眼窝深深凹陷着,没半点婴儿的可爱,反而看着有点骇人。 “我的娃……让我再看看我的娃……”杨月娥挣扎着想去抱。 “安分点!”卓珊按住她的肩膀,声音冷硬,“孩子会有人照管,轮不到你操心。” 舒禾站在一旁,看着那婴儿,心里五味杂陈。 感受是一回事,但她不会同情。 在原书里,舒琳和她的孩子才是最无辜的,这孩子是既得利益者,吸干了舒家的血,最后也不是个有良心的,不值得她可怜! 这时,一个大妈凑到舒禾身边,压低声音说:“妹子,你是不知道,前阵子杨月娥还跟我们炫耀,给娘家买了一台彩色电视机,那可是彩色电视机呐……” “还有还有,”另一个婶子也插了嘴,“她弟是去年年底结婚的,她说彩礼全是她给出的,不仅有三转一响,还有七十二条腿嘞!” 街坊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对杨月娥的举报和对舒琳的同情。 舒禾见有新人加入,趁机又把廖东风如何骗婚、如何倒买倒卖、转移财产的事简略说了一遍。 听得众人义愤填膺,都说廖家活该有此报应。 民警们把搬出去的樟木箱重新抬回屋里,一一清点登记。 市局的人表示,这边他们会派人看着,不必担心。 舒禾跟卓珊等人就收队回去了。 新的开始 回到文海路派出所,舒禾坐在笔录室的木椅上,有条不紊地将廖东风如何偷用钱财、转移财产、倒买倒卖等事讲得清清楚楚。 “这是我姐结婚时的嫁妆清单,每样东西都有来源证明。” 她从布包里掏出泛黄的纸页,上面是舒奶奶当年亲手写的字迹,边角已经磨得起了毛。 记录员抬头看了她一眼,笔尖在纸上沙沙作响:“你确定杨月娥是知情者吧?” “确定。”舒禾语气笃定,“她不仅知道,还主动帮廖东风偷藏赃款,属于犯罪团伙。” 隔壁审讯室传来杨月娥尖利的哭喊,夹杂着“我没有”“是廖东风逼我的”之类的辩解。 舒禾没分心,她太清楚这种人的伎俩,与其跟他们掰扯良心,不如用铁证让他们无话可说。 等做完笔录,都已经大下午了。 卓珊送舒禾到派出所门口,递给她一盒饼干,“吃点垫垫,今天辛苦你了。” 舒禾也没客气,经过这一遭,两人也算是朋友了,“卓队长,这边就拜托你了。” “放心。”卓珊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市局已经立案,杨月娥转移的财物会作为赃款追缴,房子也会依法判还给舒琳同志。廖东风的案子证据链越来越全,他们想翻身都难。” 清风带着凉意吹过,舒禾深吸一口气,觉得连日来的紧绷终于松了些,心情都变好了呢! 她骑上二八大杠往医院赶,车铃在寂静的街道上格外清脆,像是在为这场迟来的公道敲起前奏。 病房里灯光昏暗。 舒奶奶和舒母正守在舒琳床边,见舒禾推门进来,两人同时站起身。 “咋样了?”舒奶奶攥着她的手,眼底全是担忧。 “杨月娥是不是跑了?”舒母也跟着问。 舒禾笑着摇摇头,从布包里掏出那张财产登记回执,“嘿~妈,奶,我跟你们说,我可太厉害了……不仅替二姐守住了财产,还把杨月娥送进去了!至于廖东风,卓队长说能让他罪加一等!” 她把今天的经过简略一说,说到街坊们如何举报杨月娥、民警如何查抄杨月娥,舒奶奶拍着大腿笑了,“该!这群白眼狼就该有这报应!” 舒母又开始掉金豆子,还一边哭一边说着渗人的话:“坐牢都便宜他们了,这种人放以前就得剥皮抽筋,一根根骨头给他敲断咯。” 舒奶奶瞪了她一眼。 “豆芽,饿了吧?奶去给你打饭。” “奶,我不饿,刚吃了几块饼干垫垫。” 这边还在说话,就听见床上的舒琳忽然闷哼一声,脸色瞬间惨白,双手紧紧抓着床单。 “琳丫头,这是咋了?”舒奶奶第一个扑过去,声音都变了调。 “肚子……肚子疼……”舒琳的声音发颤,额头上瞬间沁出冷汗。 舒母也慌了神,“快!快叫医生!怕是要生了!” “我去喊医生。”舒禾一个箭步冲了出去。 医生护士一来,病房里瞬间乱作一团。 量血压、听胎心,动作麻利得很。 “宫口开了两指,准备进产房!” 舒琳被抬上担架,还不忘抓着舒禾的手,“豆芽……” “我在呢。”舒禾握紧她的手,指尖能感受到她的颤抖,“二姐你别怕,安安心心把孩子生下来,我们都守着你。” 担架被护士们抬去了产房,舒琳的哭声渐渐远了。 舒奶奶急得直转圈,“这预产期都还差一礼拜,咋就要生了呢?是不是白天被廖家那伙人气着了?” “妈,您别担心,医生说产妇情绪激动是容易发动。舒琳身体底子好,肯定能顺顺利利的生产。” 安慰完舒奶奶,舒母自己又开始来回踱步,嘴里念念有词:“菩萨保佑,一定要母子平安……” 产房的红灯亮了起来。 舒禾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觉得今天这一连串的事,像是老天爷在给舒琳一个全新的开始。旧的恩怨随着财产追回尘埃落定,新的生命即将降临,往后的日子,总该是亮堂堂的了。 时间一分分钟过去。 舒禾回病房拿了几个橘子出来,给舒奶奶剥了一个,“奶,您给孩子取个小名呗。” 舒奶奶接过橘子,被这话题引走了思绪,“大名让琳丫头自己取,小名就喊虎子,虎头虎脑的好,好养活。” “那是女孩咋办?” 舒禾是知道的,舒琳生的是儿子,只是现在寻话头,就随便提了嘴。 “女孩就叫虎妮呗!总不能跟你似的,生出来就是个豆芽菜。” 舒禾立马皱起小脸,“我现在可壮实着呢,哪豆芽菜了。” 又等了约莫两个小时,产房里传出婴儿的啼哭声,相当响亮,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这漫长的夜晚。 舒父和舒小叔也在这时候赶到了。 舒父额头上全是汗,刚到就听见了婴儿哭声,三步并作两步冲进走廊,“这是生了?” “生了生了!”舒奶奶激动地指着产房门,“听见没?这哭声多响亮!” 舒小叔也喘着气,手里还提着个网兜,里面装着红糖和鸡蛋,“给琳丫头补身子的。” 产房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护士抱着襁褓走出来,脸上带着笑意,“恭喜啊,是个男孩,七斤八两,母子平安。” 舒奶奶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欢了,“好!大胖小子好啊!快让我瞅瞅我的乖曾孙!” 护士把孩子递给她,小家伙闭着眼睛,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就健康。 “哎哟,跟琳丫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 舒父长舒一口气,他走到护士身边,“我女儿怎么样?” “产妇有点累,等收拾收拾就出来了。你们先去办理一下出生证明手续吧。” 舒禾看着眼前这一幕,心里暖融融的。 总算是尘埃落定了! 舒琳被担架抬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但眼睛亮得很,看见守在门口的家人,嘴角慢慢勾起一抹笑。 “累坏了吧?有没有哪难受?” 舒琳摇摇头,声音轻得像羽毛:“我没事。” “虎子好得很,像你。” 不耐脏的颜色 提到孩子,舒琳脸上的笑也大了一分。 她转过头,看着襁褓里的小家伙,眼里的柔软几乎要溢出来——这是她的孩子,是她在这场糟糕的婚姻里,唯一的安慰。 回到病房,护士把孩子抱到舒琳身边喂奶。 小家伙像是闻到了熟悉的味道,小嘴一噘一噘地,分明吃不出什么,看着却吃得可香了。 舒父和舒小叔自动去了门外,只是把一个红包递给舒母,示意她放舒琳枕头底下去。 “这是……” “是给你姐压惊的红包。” 真讲究。 * 卓珊那边动作很快,不出三天,舒家就收到了好消息。 “杨月娥全招了,除房产和钱财外,她娘家那台彩电和她弟的彩礼,全是不正当来源买的,我们已经联系当地派出所成功追缴了。” “太好了!” “杨月娥作为从犯,被判了七年,也算给你们一个交代。” “太感谢你了,卓队长。” “不客气,周四你们得让舒琳本人来派出所签字结档,也就是明天。” 舒禾略一合计,舒琳这才生完四天,明天正打算出院来着…… 但这么多钱,裹严实了也得来的,这事委托人办还办麻烦了,免得日常梦到不是。 “成。” 舒禾一下班,就赶去了医院。 舒母跟舒奶奶正在收拾病房,等着舒父来接人。 舒琳正抱着孩子,脸上那母爱都要泛滥了。 小家伙不知梦见了什么,小眉头皱成个疙瘩,确实可爱。 “二姐,卓队长说钱和东西都追回来了,明天让你去派出所办结算。”舒禾把窗帘往旁边拉了拉,避免夕阳直射到孩子脸上。 舒琳抬眼望过来,眼里闪过一丝怔忪,随即化为释然。 “都……追回来了?” “嗯,连杨月娥给她弟的彩礼都没落下。卓队长说杨月娥被判了七年,廖东风的案子也算结了。” 舒琳指尖轻轻划过孩子柔软的胎发,顿了顿,“好,总算能彻底清净了。” 舒奶奶闻言接话道:“可不是嘛!这种人渣就该在里面好好改造,省得出来再祸害人。琳丫头你放心,明天奶陪你去,把属于你的东西全拿回来,一分都不能少!” 舒母忙点头,“我们都一起去,你刚生完孩子,可不能累着。你爸马上就到了,咱先回家,你还得好好坐月子。” 提到回家,舒琳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她嫁入廖家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回过娘家,每每回去也只是坐坐,都不敢久留,生怕公婆又有意见。 如今带着孩子回去,心里竟有些忐忑。 舒禾看穿了她的心思,轻声劝慰道:“二姐,街道办后天办讲座,等忙完的,我大后天也搬回去住,有你在家里,我可开心了,要不爸妈又得天天训我。” “你这孩子!咋那么记仇呢?光这点你就不去你姐。” “是是是。” 舒琳望着妹妹清亮的眼睛,点了点头。 说不感动是假的,可……这也是她第一次感受到了两姐妹之间的亲近。 舒父开着厂里的小货车来接人。 舒奶奶和舒母小心翼翼地扶着舒琳上了车。 舒禾跟着舒小叔搬东西,三两下也都搬上了车,一样没落下。 秋阳正好,铺洒在回家的路上。 等把舒琳安顿好,舒禾没多留,就跟着奶奶回去了。 后天的讲座事关重大,她不敢马虎半点,还得提前复盘一下这几天的工作结果。 安江村的村民们陆续出院了,谈好的赔偿,林家也都赔偿到位了。 事情办得漂亮,现在就差讲座收尾。 本身明珠日化厂有场集体工人宣讲,现在反倒省事了,全合到了全民讲座上。 吃完饭,洗完澡,理好材料,舒禾才大大松了口气。 等她上床的时候,舒奶奶还没睡,正在织帽子,带耳罩那种,“这天越来越凉了,你耳垂爱生冻疮,这帽子是给你的。” 舒禾凑过去一看,毛线框里还有一双织好的手套,“奶,这手套也是给我的吗?跟帽子还配套的,真好看。” “嗯,你不是有条月白色的围巾么,这三样正好凑一套。你们小姑娘爱俏,净整些不耐脏的颜色。” 老太太嘴上是埋怨,眸底却写满了宠溺。 舒禾往奶奶身边凑了凑,鼻尖蹭到老太太衣襟上皂角的清香,心里暖得不行,“我奶就是疼我。” 舒奶奶用棒针敲了敲她的手背,“快睡吧,明后天还有得你忙。我这老胳膊老腿的,织不快,等你戴新帽子的时候,天该上冻了。” 舒禾乖乖钻进被窝,看着昏黄的灯光下奶奶佝偻的背影,手里的棒针在毛线团里穿梭,发出细微的“嗒嗒”声。 这声音跟摇篮曲似的,让她眼皮一点点变重。 “奶,您也早点休息哦。” “快睡吧。” 舒禾安安心心闭上眼。 老太太的爱从来都是直率的,像冬夜里的厚棉被,细密又温暖,把人保护得紧紧的,挡住了所有寒意。 第二天一早,舒小叔就开始收拾三轮车。在车上铺上厚厚的被子,说一会儿要去拉舒琳,带她去派出所。 “小叔,自行车我骑走了哈,今天我得去安排场地,用得多。” 舒小叔笑着点点头,“你骑走吧,我得送琳丫头去派出所收尾,反正也用不上。” “好嘞~” 卓珊办事稳妥,又有舒家人陪着去,舒禾也就不担心了。 她自己身上担子还很重,安江村这事连带关系大,是烫手山芋,也是转正立功的机会。 所以必须好好办,不能有纰漏。 李主任说这次讲座市领导都会来呢! 舒禾骑着自行车到街道办大院时,太阳刚爬到树梢。院子里已经来了不少人,有街道办的工作人员在搬桌椅,还有几个穿白大褂的,看胸牌是卫生院的医生,正围着一块黑板讨论着什么。 “小舒,你来啦!”李主任迎上来,手里拿着张场地分布图,“你看这排布行不行?主席台放中间,左边给卫生院的同志设咨询台,右边留着给派出所的同志们做案例展示,底下摆三十排椅子,应该能坐得下。” 开场白 舒禾接过图纸,认真看了看,“主任,我觉得再加两排椅子。这次通知做得很到位,厂工人跟好些居民都要来,还有,得在院子门口支个烧水的摊子,天凉了,给大家备点热水。” “还是你想得周到!”李主任拍了下手,立马吩咐人去办,“对了,市领导的位置我留出来了,就在第一排正中间,茶杯和热水壶都得备齐全咯。” 舒禾忙点头,又转身去找卫生院的代表。 带头的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医生,姓张。 张医生推了推眼镜笑道:“舒同志,我们把土豆中毒的病理分析图都画好了,还有患者们的病发情况,保证让大家一看就明白。” 木板上果然贴着几张图纸,上面画着发芽土豆里的毒素结构,旁边还配着患者呕吐、腹泻的症状示意图,一目了然。 “张医生,我们准备了发芽土豆的样本,到时候一起带上,实物比图画更有冲击力。” “没问题!” 正说着,又有人抬上两个板子,上面写满了标语。 “警惕食品犯罪,维护自身权益”。 “这展板好!”舒禾眼睛一亮,“就放主席台旁边,保证没人敢走神。” “这边还有个案例本,都是这几年处理过的食物集体中毒事件。” 一整天下来,舒禾全在街道办跟中心礼堂来回跑。 把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 这场全民讲座,不仅仅是为了总结安江村集体中毒的教训,更是为了让每个人都明白,食品安全从来都不是小事,它藏在每一顿饭、每一口菜里,藏在每个家庭的柴米油盐里。 而她舒禾能做的,就是在其位谋其职,把这道防线筑得再牢一些,再密一些。 ? 次日清晨,中心礼堂里早已人头攒动,安排好的木椅被坐得满满当当,连过道里都挤满了踮脚张望的人。 舒禾今天好好收拾了一番,衬衫西裤长风衣,很像那么回事。此时正站在主席台侧后方做最后的核对。 “豆芽,市领导的车快到了,注意着点。” “好嘞~” 舒禾深吸一口气,理了理风衣袖口,快步走到礼堂门口。 晨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水磨石地面上投下长长的光影,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粉笔灰味和热水的蒸汽香。 “小舒,这是刚到的宣传单,你看看行不?”张干事抱着摞成小山的传单跑过来。 舒禾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张干事可是街道办的老人,这几天自己拿主意多,都要成领头羊了…… 舒禾接过一张宣传单,上面印着“如何辨别变质肉类”、“发霉食物的危害”等常识,配着简单的小人图,一目了然。 “张婶,没问题。” 张干事脸上仰着笑,忙点点头,“没问题就成,你文化程度高,把把关,我心里也有底。“ 一辆小轿车停在了礼堂门口,舒禾几人跟在李主任身后迎了出去。 “欢迎市领导前来指导。” 为首的领导摆摆手,目光扫过满礼堂内的众人,眼里带着赞许,“人来的真不少,看来大家对食品安全都很上心嘛。” “这多亏了舒禾同志前期做的动员工作。”李主任侧身让开,把舒禾轻推到前面,“小舒,你给领导讲讲准备情况。” 舒禾知道这是李主任给自己机会表现,忙定了定神,语速平稳地汇报道:“领导,我们今天的讲座分三个环节。首先由卫生院的张医生讲解食物中毒的预防和急救,然后请派出所的卓队长分析食品犯罪案例,最后留半小时给大家提问互动。现场还设了咨询台,有专业人员解答问题。” “考虑得很周全啊!”市领导点点头,目光又在场内看了一圈,“不错,还有实物展示,相当直观。” 待领导落座,时间也差不多了。 舒禾忙又在心里反复对着台词。 她不仅是这次中毒事件的接手人,今天更是代表街道办的,还得上台讲开场白呢! “豆芽,好好干!”李主任拍了拍舒禾的肩膀,给她打气。 “主任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麦克风调试的电流声“滋滋”响了两声,舒禾深吸一口气,踩着地毯走上主席台。 台下的喧闹声像被按了暂停键,几百双眼睛齐刷刷落在她身上,有好奇,有期待,还有安江村村民们带着信赖的目光。 她站在话筒前,先朝台下鞠了一躬,声音透过扩音器传开,清晰又沉稳:“各位领导、街坊邻居、工厂的同志们,早上好。” 礼堂里静悄悄的,只有窗外的风卷着落叶掠过玻璃的轻响。 “上个礼拜,安江村有近半的村民因为误食发芽土豆住进医院;二十天前,城东农贸市场查出五户商贩售卖注水肉;三个月前,城郊的罐头厂因为使用过期原料被查封……” 舒禾的目光扫过台下,每说一个案例,就停顿一秒,“这些事听起来离我们很远,可仔细想想,谁家厨房没扔过发霉的馒头?谁没在菜市场买过看着新鲜、回家却发现变质的食物?” 人群里响起细碎的议论声,有人下意识点了点头。 舒禾抬手示意,指尖落在台侧的发芽土豆标本上:“就像这个土豆,发了芽、变了绿,看着不起眼,却能让人上吐下泻,严重的还会危及生命。食品安全,从来都不是印在宣传单上的字,而是咱们每天掀开锅盖时,得捏在手里的秤。 今天请大家来,不是要批评谁、指责谁,是想跟大伙儿一起学知识。哪些东西不能吃?买到劣质食品该找谁?真要是不小心吃坏了肚子,第一时间该做啥?” 台下有人举起手,是安江村的林大爷,他嗓门洪亮,特别捧场,“舒同志,你说得对!我们村这次就是吃了不懂的亏!我家……对不起乡亲们呐!” 舒禾朝他笑了笑,抬手示意他坐下:“林大爷说的是。所以今天,我们特意请来了卫生院的医生,他们会讲清楚食物中毒的来龙去脉;还有派出所的卓队长,她带了这些年处理过的案子,让咱们看看黑心商贩都有哪些花招。” 说到这里,舒禾侧身指了指身后的展板,上面“警惕食品犯罪”几个红漆字格外醒目。 “咱们不仅要学会保护自己,更要敢跟那些害群之马较真。买到过期食品,别怕麻烦,去消协告他;发现有人往肉里注水,去派出所举报他。咱们每个人多一分心眼,家里的菜篮子就多一分安全。” 好运好人好事的小舒同志 市领导在第一排微微点头,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快速记录着。 李主任坐在旁边,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舒禾抬高了声音:“我知道,过日子难免精打细算,可咱得算明白,省一分钱买变质的菜,最后可能得花十块钱进医院;心疼那点发芽的土豆舍不得扔,真吃坏了身子,遭罪的还是自个儿和家人。 所以今天,我想跟大伙儿说的就一句话:”她往前一步,目光清亮,“食品安全无小事,咱自己的健康,得自己攥紧咯!” 话音刚落,台下就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有人使劲拍着巴掌,还有人叫好。 林大爷更是站起身,举着手里的宣传单喊道:“说得好!舒同志,我们都信你,听你的!” 有他牵头,安江村的村民们也一一起身,不吝夸奖,直说舒同志是个好同志,街道办处处为人民。 舒禾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转身时,看见李主任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接下来就没舒禾什么事了,交给卫生院代表和片警这边就成。 等结束前,再让林家老太太上台致歉。 当大伙儿明白食物危害后,也不会太为难指责她。 相当于完美收尾! 舒禾心情好了,脸上的笑也甜甜的。 “那……除了食品安全,如果生活上有问题,也能找小舒同志吗?” “嗯?” 舒禾一个转身,就对上了沈淮安深邃的眼眸! 他怎么在这? 沈淮安穿着件崭新的藏青色工装,袖口卷到小臂,露出结实修长的手腕,站在明珠日化厂的工人堆里,显得格外突出,就因为……那张脸。 周围关注他的人很多,他这问题轻飘飘地问出来,立马有人起哄道:“沈工这是想问啥?难不成家里的酱油瓶倒了,想请舒同志去扶扶?” 沈淮安没接话,只是望着舒禾,眼里带着点笑意。 舒禾沉了脸,有些不悦地看着他,“生活上有问题当然可以找街道办,不过我们街道办分类比较细,还麻烦这位同志到时候去办理处咨询。” “嗯。” 她态度不好,沈淮安也不恼,只轻嗯了一声。 舒禾说完就转身走了,不想跟他有过多拉扯,免得招惹口舌。 毕竟两人的事闹得挺大的,在好些人眼里,她都还是那死机白赖上赶倒贴的倒霉孩子。 尤其是明珠日化厂的,谁不知道舒禾喜欢沈工?不管家里人怎么阻拦,都非君不嫁来着。最后甚至闹到要死要活的地步…… 舒禾可不想再沾上沈淮安,她现在要投奔新生活,要立住积极向上的新人设。 咨询台前已经围了不少人,张医生正被一群大妈围着问东问西。 “张医生,俺家那腌菜坛子起白霉了,还能吃不?” “我家孩子总爱吃糖,吃两口不舍得了就包回去,黏糊糊的,这么来来回回,会不会吃出问题啊?” 舒禾赶紧上前帮忙维持秩序,“大家别急,排好队一个个问,医生都会给大家解答的。” 眼见有位大爷被挤得踉跄,她忙把人扶到椅子上坐着。 市领导正跟李主任说着什么,视线总往舒禾身上瞟,还频频点头。 “舒禾,你过来一下。” 舒禾正忙得不亦乐乎,竟然被市领导亲自点名了! “来了。” 舒禾心里一紧,赶紧擦了擦手上的灰,快步走到市领导面前,规规矩矩地站好:“领导,您找我?” 市领导放下手里的茶杯,指了指旁边的空位:“坐。” “不了领导,我站着就行。”舒禾保持着笔挺的站姿,目光平视前方。 李主任见她这小模样都忍住笑了,“小舒,领导这是认可你呢,别拘谨。” 市领导摆摆手,目光落在她身上,带着温和的审视,“刚才在台上,你说的那番话很实在。食品安全确实是民生大事,得从咱们老百姓的柴米油盐里抓起。”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舒禾小身板挺得更笔直了,只是那微微蜷起的指尖,足矣说明她的紧张。 “安江村的事,你处理得很妥当。”领导翻开笔记本,上面记着密密麻麻的字,“从安抚村民,到协调赔偿,再到组织这场讲座,环环相扣,一点没乱。” 舒禾赶紧道:“这离不开主任的指导,也离不开同事们的帮忙,还有卫生院、派出所的大力支持,我只是做了些协调工作。” “能把协调工作做到这份上,就很不容易了。”领导合上笔记本,语气里添了几分郑重,“年轻人有冲劲,有想法,还能沉下心办实事,很难得。” “谢谢领导夸奖。” 就在舒禾跟领导谈话的空隙,沈淮安朝几人使了个眼色。 一位大婶立马收到信号,三两步走到舒禾面前,跟没看到领导似的,立马就握上了她的手,“小舒同志,我们又见面了!你还记得不,上次在修鞋摊,你见义勇为,帮了残疾老民兵队长......” 大婶语速很快,吐字清晰,几句话,就把舒禾见义勇为的好人好事讲了出来。 还连连握她的手,直夸好同志,街道办有这样的小干事,真是太好了等等! 舒禾都懵了,一回忆,的确是替那老邓头出头的大婶。 “婶子,您客气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瞧你说的,那么些人看着,怎么就你一个人知道应该做什么?这就是你觉悟高,心善。” 舒禾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 刚想提醒她自己这还有事,又一个大娘上前了,一把接过舒禾的手,也重重握了握,“好孩子,你还记得大娘我不?” “您是柱子的奶奶。” “诶,是,上次在医院,得亏了你啊!当时我家柱子都吐晕过去了,老婆子我……身上没钱,林家的赔偿也没过来,还是你给我们垫的医药费呦……” 大娘说着就要下跪了。 给舒禾吓够呛,忙把人扶住,“奶奶,您可别这样,我只是垫付一下,林家立马就还我了,我担不起啊!” 可太长脸了! 就这样,陆陆续续来了六个人,一个个都说自己是趁机来感谢舒禾的。 事不大,但件件都暖人心窝子。 不说市领导了,连街道办的众人也都有些诧异。 这舒禾的思想觉悟真是太高了,年纪轻轻的…… 舒禾最后是实在不好意思了,忙给众人带远些,示意自己还要跟领导汇报情况。 几人这才恍然大悟般。 “瞧我老婆子,年纪大了,眼神就是不好!孩子,没耽误你正事吧?” “你快去忙你的,改天婶子去街道办看你去。” “可别怠慢了领导,你要好好表现,争取留在街道办,我们人民群众就是需要像你这样的好领导。” “谢谢你替我们大伙做的事,好姑娘。” “......” 等舒禾把人劝好,重新回到市领导面前站定,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好意思啊,我……” 市领导沉吟片刻,看向李主任:“李主任,舒禾同志的转正申请,你们街道办尽快落实。这样的人才,得给她更广阔的平台。” 李主任心中一喜,连忙点头,“诶!我马上安排,明天就办!谢谢领导关心!” 舒禾感觉自己脑子里“嗡”的一声。 转正? 她上班才小半个月,就要转正了? 不是说……最少得实习半年吗? 还真是因祸得福了! “谢谢领导!”舒禾深深鞠了一躬,连眼眶都有些发热了。 “不用谢我,是你自己挣来的。”领导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肩膀,“记住,不管到了什么岗位,都得把老百姓的事放在心上。” “我记住了!”舒禾用力点头。 沈淮安又一个眼神过去,明珠化工厂的工人中立马有人带头起哄,还跟身边人小声说:“舒禾毕竟是厂长的女儿,这下成街道办正职领导了,咱们最该支持。” 聪明的、耳尖的,立马就开始了。 “舒干事,俺们没啥文化,但一定配合街道办工作,你可得多关照我们厂子。” “上次你来我们厂子里做得宣传,我们一听就明白,真特别好!” “是,后厨还天天夸你呢,不仅做事细,耐心还好,让我们都学习起来了。” “......” 有一就有二。 华夏人民基因里本就有从众心理,碰上这种事也都友善得很。 其余街坊一听事,也全都跟着夸了起来。 舒禾向众人又鞠了一躬,“谢谢大家的认可,我一定会在岗位上发光发热的,为人民干实事。” “好!” “说的好。” 接近讲座尾声,市领导率先带着人走了。 等市领导离开后,李主任忙走到舒禾身边,“豆芽,行啊你!真给咱街道办长脸。瞧瞧,领导都亲自点名了,人民群众也很喜欢你。” 舒禾心里甜滋滋的,“对!我这会是长脸了!毕竟我是主任手下的兵,就算脑瓜子不够聪明,经验也不够丰富,但有主任给我做榜样,我还能学不好吗?” “哈哈哈……” 这话太讨喜了,李主任笑得都合不拢嘴。 街道办的其余人也频频朝舒禾比大拇指,都为这小姑娘感到高兴。 尤其是综治办的老万几人。这次安江村集体中毒事件真是多亏了舒禾,他们几人没受处分不说,还被表扬了。 “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小舒这孩子是真不错。” 唯独站在不远处的王芳撇撇嘴,眼里满是记恨,“明明是一起进来的,凭啥呀?” 王干事皱起眉,警告了一句:“好了,少说两句。” 王芳却不依不饶,依旧在小声嘟囔着:“哼,脏活累活全是我干的,她就磨磨嘴皮子,啥功劳都捞她身上了。有后台就是不一样,李主任都偏心没边了……” “你急啥,枪打出头鸟,你瞧着吧。” “叔,您一定要替我出气!我也想转正!” “嗯。” 沈淮安正站在两人不远处,把他们的对话都听进了耳朵里,眉头微蹙了蹙。 讲座结束。 舒禾又忙前忙后跟着收拾,直到晚上七点半才回了街道办。 “豆芽,你明早来把转正手续办了,办完就回去歇着吧。” “主任,我明天下午不用来了吗?” “是,这几天你也辛苦了,这边给你多批半天假,好好歇歇。” “好嘞~” 明天正好要搬家,街道办多给半天假,正好。 这几天下来,舒禾也的确累坏了,本身只有周末一天假的,凭白多了半天,可不就是好事么。 跟众人打过招呼,舒禾就下班回去了。 一到家,发现舒父舒母和舒琳全在院子里,一家人坐在堂屋里说着什么,满满一桌子菜,也没动筷。 “豆芽回来啦?” “嗯,我回来了。” 舒禾被满桌的菜香勾得肚子咕咕叫。 炖鸡汤、红烧肉、土豆炖白菜,还有一碗金灿灿的肉末鸡蛋羹,全是她爱吃的。 “爸,妈,二姐,你们也在呢?” 她放下布包,凑到桌边吸了吸鼻子,眼睛弯成了月牙。 “饿了吧?快坐下吃饭。” 舒父把带来的酒打开,怎么都要拉舒小叔喝两杯,“咱家豆芽出息了,现在也是干事了,还被市领导夸奖过,了不得。” “咦?”舒禾微微讶异,视线在家人脸上转一圈,对上一张张笑脸,明显是都知道她转正的事了。 舒母往她碗里舀了一大勺鸡汤,“快尝尝,给你补补。这几天忙得脚不沾地,都瘦了。” 舒琳抱着虎子,看着妹妹被家人围着的样子,眼里满是欣慰:“豆芽,恭喜你,二姐真替你高兴。” 舒禾忙挺了挺胸脯,得意地扬了扬下巴,“二姐,以后我就是正式的街道办干事了!我棒不棒?” “棒,豆芽最棒了。” 舒禾夹了块红烧肉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开始吹牛。 说自己多会办事、多会说话、多受领导待见。 逗得一家子直乐。 舒奶奶从灶房端着一碟腌黄瓜出来,往她面前一放,“你猜猜,你姐拿回了多少钱?” “是哦,二姐的钱都拿回来了么?” 舒家人今天都没去听讲座,就是在给舒琳这事收尾。 证据全都掌握了,廖东方和杨月娥也伏法了,拿回财产应该不难。 就是金额多少…… 手心的肉 舒琳闻言,把睡着的虎子放到一旁,从包里掏出个蓝布戴,小心翼翼地打开。 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沓钱票,还有本存折,红色的封皮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亮眼。 “总共……一万两千块。”舒琳的声音带着点颤,“卓队长说,房子也过户到我名下了,等过几天就能去拿证。” “嘶——”舒禾倒吸口凉气。 一万二? 舒琳现在可是纯纯小富婆了! “除开房子……还有这么多?” 舒琳点点头,“还是赔偿厂里损失后的呢!” 厂里被倒买倒卖的货物价值不菲,但长年累月的,好些糊涂账也算不明白了,总共计了五千六百元赔偿。 舒琳手上这一万二还是赔偿后得到的金额。 杨月娥名下的房产被舒琳拿回来了,甚至连杨月娥弟弟结婚的物件、彩礼等,也都一一被追缴回来了。 “廖东方拿我钱去做买卖,赚了不少,也不知道是什么买卖,居然连警方都查不出具体的,廖东风也闭口不言……” 舒禾心里立马有了答案。 指定是跟男主沈淮安一起做的买卖呗。 有主角光环在,警方查不出来也正常。 不过,这不重要。 全当是廖东风给舒琳的补偿了。 “拿回来就好。”舒奶奶拍了拍舒琳的手,眼里满是疼惜,“这钱你自己收好,以后带着虎子过日子,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 舒琳点点头,却从中抽出一沓钱,往舒禾面前推了推,“这里有两千块,是给豆芽的。要不是你,我啥都要不回来,可能还……” “二姐你这是干啥?”舒禾赶紧推回去,“咱姐妹俩说这见外话干啥?你的钱就是你的,以后给虎子买好吃的、做新衣服,哪样不要钱?” 舒母下意识帮腔:“豆芽说得对!你现在带着孩子不容易,钱得攥紧了。真要谢,等以后日子过顺了,多给你妹子做两双鞋就行。” 舒奶奶一眼瞪了过去,“哪都有你!琳丫头给豆芽,那是她们姐妹情深,你这一搭腔,事就又糊涂了!” 舒母的笑僵在脸上,看了舒父和舒禾一眼,眸底闪过无措。 舒父脸色也沉了下来。 舒琳鼻子一酸,心里特难受,“妈,您能不能不这样……” 这段日子,从被背叛的绝望,到夺回财产的踏实,再到此刻家人围坐的温暖,像一场跌宕起伏的梦。 而舒禾,就是那个把她从噩梦里拉出来的人。 这可是她一母同胞最亲的妹妹。 她真不想一家子回到以前。 “妈,豆芽是我小妹,您能不能收收嘴,别把她又折腾离心了?” 舒琳这话很重。 “我……我不是那意思。”舒母低声道。 舒禾咽下嘴里的蛋羹,不在意地笑笑,又把钱推了回去,“二姐,我跟你亲着呢,离不了心,放心吧。钱我真不要,你再塞给我才叫见外了。” 舒琳望着被推回来的钱,眼眶又热了。 她知道舒禾是真心为她好,可这份情太重,重得让她不知该如何偿还。 “那……我给你打套新被褥吧。”舒琳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点哽咽,“那台电视也放你屋里了,姐再给你打套厚实的新被褥。” 见舒禾还想拒绝,舒奶奶立马接话,“这注意好!豆芽最是怕冷了,新做的被褥又软又暖,正好。” 舒禾见奶奶都发话了,也没再拒绝,“嘿,还是我二姐疼我!我这都要看上电视了,奶羡慕不?想看不?” “你这丫头。” “奶要是想看了,就去跟我住两天呗~” “成啊!你小叔也得去忙了,我这老婆子一个人也怪孤独的。” 舒父忙帮腔,“妈,这可太好了,您明天跟豆芽一块搬过来呗?” 舒母嘴唇蠕动了两下,明显是不开心的,但也不敢插嘴。 舒奶奶多精明的人呐,一个眼神就晓得她在想啥,“哼~搬啥呀,我就去住两天,免得我家豆芽不习惯,顺便给琳丫头看看孩子。” “是是是,妈,您说啥是啥。” 舒母坐在旁边,手里的筷子在碗里戳着米饭,半天没夹一口菜。 舒父瞥了她一眼,沉声道:“吃饭。” 舒母这才如梦初醒般,夹了一筷子土豆放进嘴里,却没尝出半点味道。 她知道自己刚才说错话了,可话一出口就收不回来了,看着其余人和舒禾亲近的样子,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着,闷闷的。 舒奶奶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没再作声。 手心手背都是肉,可在她心里,豆芽就是那手心的肉! 饭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默,舒小叔立马岔开话头,“对了豆芽,琳丫头那院子你去看过吧?” “去过啊,在市中心梧桐巷,地段可好了。” “你觉得那院子拿来做品牌公司驻点咋样?” “诶?” 舒禾忙回忆一下。 上次去光顾着闹了…… 舒小叔立马提点道:“你去的应该是正门,这院子背面就是市中心的正街。以前条件不允许,所以都是封着的,如果把墙一拆,那可就是临街的铺子。 那院子也够大,要是好好捯饬捯饬,用来办公是不是挺气派?临街铺子还能用来卖货,开……你说的那个专卖店!” 舒禾眼睛一亮,“小叔你好厉害啊!” 话说一半又顿了顿,观察了一眼舒琳的神色。 舒琳朝她温和一笑,点点头,“那院子……对我来说也膈应,本是想卖了的,小叔去看了以后,说适合你们开公司。” “那小叔的意思是?咱们买下来?” 舒琳忙摆摆手,“你们创业初期,哪哪都用到钱,那院子我本身也没打算住,你们要是用得上,就拿去用。” “二姐,这可不行。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这院子地段这么好,怎么能白要你的?” 舒小叔也跟着点头:“琳丫头,你这心意我们领了,但钱必须给。这样,我再凑凑,按市价给你,就当是公司初期投资了。” 舒琳看着两人认真的样子,心里暖烘烘的。 她知道小叔的性子,说一不二,便也不再坚持:“那……就按你们说的办,不过价钱得我说了算,就按当时购买的价格吧。” 舒小叔还是拒绝,“不成,廖东风拿下房子的时候才五千多,现在值八千多呢!” 转正 八千多…… 舒小叔这人坦率,觉得凑八千块钱有些难度,也就直说了,想找个折中的法子。 最后双方拉拉扯扯,又是老太太拍了板,“得了,都是自家人,别争来争去的。这样,这院子就按六千五算,琳丫头看成不?” “当然!其实五千就成……” 舒奶奶抬抬手,“你小叔手上的钱还有大用,先给你拿三千,剩下的三千五半年内给你结清。” “好!”舒琳一口答应。 舒奶奶直接拿出纸笔,让舒禾写个字据。 老太太办事向来体面,事嘛,就得谈妥,然后黑纸白字写明白,免得以后出问题,伤感情。 “明早我回街道办转正,下午就搬回去,反正我东西不多,等搬完我就跟小叔去看看那院子,咱们好好规划规划。临街的铺子开专卖店,得好好装修装修。里面的院子当办公室,简直完美!” 舒禾越说越兴奋,手里的笔都跟着比划起来,逗得满桌人都笑了。 舒父喝了口酒,慢悠悠地说:“你小叔认识搞装修的师傅,到时候让他们也去看看。” “我小叔这人脉可以啊!” 舒小叔被逗得哈哈大笑。 刚才的不快像是被这热烈的气氛冲没了。 “二姐,你看看。” “没问题。” 舒奶奶把一切看在眼里,暗暗点了点头。一家人过日子,就该有分寸,互帮互助着来。 ? 次日一早。 舒禾整一个雄赳赳气昂昂。 穿得板板正正,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还是舒小叔亲自送街道办去的。 “小舒今天精神头十足啊!” “大爷好。” 门卫室的大爷打招呼,舒禾忙摆手回应,脸上还带着点小得意,“大爷,我今天来办转正手续。” “早听说了!”大爷笑得眼睛眯成条缝,“以后就是正式干事了,可得多关照咱街坊!” 舒禾笑着应下,脚步轻快地往办公楼走。 走廊里碰见综治办的老万,对方手里拿着堆文件,见了她就打趣:“哟,咱们的大功臣来了?李主任一早就念叨你呢。” “老万叔就别取笑我了。”舒禾红了脸,加快脚步往主任办公室去。 敲门进去时,李主任正低头写着什么,见她进来,立马放下笔:“豆芽来了?快坐。”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沓表格,“这是转正审批表,你填一下。还有这个,是你的工作证。” 舒禾接过工作证,封皮里的照片是她入职时拍的,梳着利落的马尾,漂亮又精神。 证件上“街道办民政科干事”几个字,被加粗加重,看得她心里热乎得不行。 “你妈之前的岗位不是一直空着吗?领导研究过了,就让你顶上。她以前负责的居民档案整理、低保申请复核这些,你慢慢接手,有不懂的就问张干事他们,都是老人手了。” “好嘞~” 李主任这话舒禾明白啥意思,无非就是她转正太快了,怕有人说闲话。那她还有一层身份,就是顶岗位,这事就变得顺理成章多了。 “谢谢主任信任!” “好好干。”李主任给舒禾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你妈当年在这儿的时候,就属她细心。我瞅着,你这股韧劲,比她还强。” 从主任办公室出来,舒禾拿着表格去过人事。 路过王芳工位时,对方正低头剪指甲,见了她,眼皮都没抬一下。 舒禾没在意,径直走到办事处。 负责登记的冯干事笑着接过表格:“早就听说了,小舒年纪轻轻本事不小,安江村那事办得漂亮!” “冯干事过奖了。”舒禾低头填表,笔尖划拉得可快了。 填到“家庭成员”一栏时,她一口气把全家都填上了,舒父、舒母、舒弈、舒琳,连舒奶奶和舒小叔都没落。 窗外的阳光落在纸上,把那一排人名照得格外清晰。 交完表格,舒禾拿着工作证在走廊里站了会儿。 走廊墙上挂着街道办的人员公示栏,她的名字已经被贴了上去,就在第二行,舒母以前的位置,就像是完成了一场跨越时光的接力。 她知道,这个岗位,是舒母曾经奋斗过的地方,如今交到自己手里,就得干出个样来。 这是她在这异世扎根的起点! “舒干事,发什么呆呢?”卓珊不知什么时候来了,手里拿着个文件袋,“刚去民政科没找着你,这是安江村集体中毒案的后续材料,你得归档。” “卓队长!”舒禾回过神,忙带着卓珊往档案室走。 后续归档不归舒禾管,但她是经办人,就得把这事办妥。 档案室里弥漫着旧纸张的味道,舒禾接过卓珊递来的文件,认真地在归档册上签字。 “对了,”卓珊忽然想起什么,笑着问:“你是不是跟我婆婆说了什么?她都跟我夸你好几天了。” 舒禾愣了愣,随即笑了:“诶?我没说什么呀,就劝了老太太几句,让她也别太自责了。而且老太太面向好,一看就是有福的人,怪不得找了卓队长这样的儿媳妇......” “你这嘴啊!真是抹了蜜。” 走出档案室时,走廊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舒禾挺直脊背,工作证别在胸前,亮闪闪的。 “呦~小舒,不,小舒干事,来得早呀!” “刘姐早,刘姐你这围巾真好看,衬得你唇红齿白的,俏得很。” “舒干事啥时候有空,来我们科室坐坐,也做做指导工作。” “陈哥说笑了,周一吧,我正好有几个问题想请教陈哥,我现在处处都得学呢!” “小舒了不得,转正还有卓队长陪着呢?” “哪里啊,卓队长是来交接工作的。” “......” 一路过去,舒禾人缘那是没得说,小嘴又甜,见谁都夸两句。 卓珊眸底含着笑意,听说舒禾也要走了,就等了她一会儿,打算结个伴,反正也顺路。 两人并肩走出街道办大院,秋阳正好,清风微凉。 舒禾正跟卓珊说笑着趣事,眼角余光忽然瞥见街角有个身影不对劲。 怎么鬼鬼祟祟的? 又要立功了? 那人穿着件不合时宜的厚棉袄,帽檐压得极低,手里拎着个鼓鼓囊囊的黑布包,正频频往街道办门口张望,脚底下还来回磨蹭着,像是在等什么人,又像是在窥探。 “卓姐,你看那人。”舒禾用胳膊肘碰了碰卓珊,声音压低,“是不是有点怪?这天气穿着那么厚的棉袄,还老盯着咱这儿看。” 卓珊顺着她的目光望去,眉头瞬间蹙起。 她干公安这些年,对这种鬼祟的神态最是敏感,尤其是对方那双手——明明拎着包,手指却无意识地在包带上来回摩挲,指节泛白,透着股紧张劲儿。 “你在这儿等着。”卓珊低声嘱咐一句,脚下已经迈开步子,看似随意地往街角走去,眼睛却像鹰隼似的锁定着目标。 那人似乎察觉到什么,猛地转身想往巷子里钻。 卓珊哪能给他机会?几个箭步冲上去,左手一把扣住他的后领,右手顺势夺过黑布包,膝盖在他腿弯一顶,动作干脆利落:“警察!不许动!” 那人“哎哟”一声跪倒在地,帽檐掉了下来,露出张苍白的脸,眼神慌乱,“我……我没干啥!你凭啥抓我?” 舒禾赶紧跑过去,只见卓珊用脚踢开黑布包,里面根本不是什么值钱东西,而是一叠叠画着街道办周边地形的草图,还有个巴掌大的金属盒子,上面布满了细密的接线口,看着就不像寻常物件。 “这是……” “是小型密电机。”卓珊声音冷得像冰。 那人脸色“唰”地白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卓珊眼神一凛,摸出腰间的手铐“咔嗒”一声把人铐住,又从包里翻出个小本子,翻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上面记着的全是街道办的人员作息、进出车辆信息,甚至还有市领导的行程安排。 “跟我回所里再说!”卓珊拽着人起身,又转头对舒禾道,“你赶紧回街道办跟李主任说一声,让他加强警戒,我先把人带回去审。” “好的!” 舒禾后背惊出一层冷汗! 这哪是什么可疑人员,看这装备和记录,分明是想搞破坏的特务! 她刚才要是没多留个心眼…… “你小心些。” 舒禾看着卓珊押着人往派出所方向走,那人还在挣扎着辩解,声音越来越小。 舒禾深吸一口气,转身往街道办跑。 跑进办公楼时,她还听见走廊里有人在说笑,可舒禾的脚步却很沉。 刚才那惊心动魄的一幕,像块石头砸在她心上。 “李主任!咱们街道办好像被人盯上了......” 等舒禾说完刚刚发生的一切,李主任猛地站起身,手指在桌面上重重敲了两下:“立刻通知各科室,锁好重要文件,非工作人员一律不准进入办公楼!方梁,你带两个人去守住前后门,仔细盘查进出人员!” “是!” 李主任又拿起电话,神色严肃,“喂,市政处吗?我是街道办的李丽,刚才我们这儿逮着个可疑人员,被派出所的同志带走了,怀疑是敌特分子,携带了密电设备和地形草图…… 对,就是昨天刚办完食品安全讲座的红旗街道办,市领导还来过……好,我们一定加强警戒,等你们派人来!” 挂了电话,李主任额角已经沁出细汗,她看向舒禾道:“豆芽,你立大功了。要不是你发现得早,真不知道会出什么乱子。” 舒禾心里还突突直跳,听见这话只摇摇头,“是卓队长反应快,我就是碰巧看见了。” “别谦虚。”李主任拍了拍她的肩膀,语气凝重,“这种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你记住,咱们街道办看着是处理家长里短的地方,可牵扯着千家万户,是敌特最容易钻空子的地方。以后上班,眼睛得更亮些。” 舒禾用力点头。 刚才还觉得转正的喜悦轻飘飘的,此刻又反被沉甸甸的责任压住。 她走到窗边,看见大伙儿拉起警戒线,几个穿制服的警察已经匆匆赶来,正在询问情况。 走廊里的笑声早就停了,取而代之的是压低的议论声和匆匆的脚步声。 张干事抱着一摞档案往档案室跑,路过时还不忘叮嘱舒禾:“把你那儿的材料都收好了,别让人随便翻看。” “知道了张婶!”舒禾应着,转身往自己的工位走。 身后是千家万户,确实容不得半点马虎…… 舒奶奶在家是左等右等,都没见舒禾回来,还以为她办手续耽搁了,“老幺,你先用三轮把行李拉过去,我在这等豆芽就成。” “好嘞,妈。” “仔细着些,小姑娘的东西不抗造。” “知道了。” 等舒禾忙完街道办的事回来,都正中午了。 “豆芽,你不是说个把小时就成么?咋去了一早上?是不是遇着什么事了?” 舒禾拍了拍胸口,立马挽住舒奶奶的胳膊,“奶,您是不知道,我今天发现一个特务......”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往舒家走。 舒奶奶担心得够呛,心里又觉得骄傲,“害,你就是随我!办事谨慎,还热心肠。不是奶吹,奶年轻那会儿啊,还在打仗,奶一个人翘了一个敌特队,足足三十二人......” 舒奶奶说起了自己以前的故事。 她年轻时是军医,那会儿刚跟三爷爷结婚不久,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 可她一心干事业,嫁给三爷爷后,就有了更大的平台。申请随军上了前线,成了随军的一线军医,很是了不得。 她这人心思细,在一次保卫战中,发现端倪,为了给自己挣个功绩,居然孤身去把敌特的窝给翘了。 不仅救下整个营的战士,更是为我军争取到了许多军资。 因此,拿了个三等功,还被重大表彰。 “奶,您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 “那是~” 祖孙俩一路说着。 舒奶奶对舒禾自然没整虚的,个人心思也是坦荡荡的。 她这人吧,没什么大奉献精神,其实挺图个人利益的,要不然也不会三嫁二离了。 不过……在老太太的小心思背后,舒禾觉得……全是大爱。 扫兴的家长 舒父毕竟是厂长,舒家在家属大院最正中的位置,房子也比其余人的好上很多,也大上很多。 刚走到院门口,就闻见一股肉香从灶房飘出来。 舒禾吸了吸鼻子,拉着舒奶奶加快脚步,“我妈今天这是下血本了?” 舒奶奶发出声轻哼,倒是没说什么。 推开院门,只见堂屋的八仙桌上摆得满满当当,油焖大虾、葱烧排骨、萝卜干煎蛋,还有一盆热气腾腾的大骨汤,都是舒禾爱吃的。 舒母系着围裙从灶房出来,手里还端着盘清炒土豆块,看见她们进来,手明显顿了一下,随即挤出个笑:“回来啦?快洗手吃饭,菜都快凉了。” “来了。” 舒琳已经开始坐月子了,人在床上躺着,也不上桌吃饭。 饭桌上只有舒父和舒小叔坐着。 两兄弟又倒上了小酒,围着新品牌的事聊着。 见舒禾到了,脸上也挂上了笑。 “你转正是大事,回家也是大事,我就让你妈多做了几道你爱吃的菜。”舒父招招手,示意舒禾快坐下。 舒禾点点头,乖乖巧巧坐下。 舒母给两人添了饭,“妈知道以前对你态度不好,你别往心里去。以后……妈多给你做几顿好吃的。” 舒禾微抬了抬眉。 她知道母亲性子执拗,能说出这话,想必在心里盘桓了很久。 又或者说……是舒父给的压力! “妈,说啥呢?快坐下吃饭。” “啊?诶,好好。” 舒母没想到舒禾是这反应,没使小性子,也没张口反驳,还真是懂事了。 舒母立马顺坡下驴,还有好些话都咽回了肚子里。 舒禾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开吃,“真好吃!这葱烧排骨还得是我妈做的。” 舒母眼睛亮了亮,连忙又往舒禾碗里夹了一块,“这几天肉源相当紧张,这排骨可不好买,要不是你姐坐月子……” 说着说着,戛然而止。 她脸上闪过懊恼,心知自己又说错话了。 还不等舒父开口责怪,舒禾若无其事地转了话题,“爸,小叔,我今天可本事了!只一眼,就帮公安同志抓到了敌特......” “敌特?”舒小叔被吓了一跳,“我说你咋那么晚才回来!早知道我在门口等你了。” “用不着,卓队长可厉害了,就这样一拽,一扭,一扣,三两下就给那敌特制服了。”舒禾说着,还比划起来。 听舒禾说李主任夸她立了大功,舒父脸上又扬起了笑,“你倒是运气不错,让你钻了两回空子。” “爸,您这话就不对了,我这可不是钻空子,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舒父笑着指了指舒禾,“妈,您瞧瞧,牙尖嘴利的。” “老二啊,有时候我觉得你媳妇比你还强点。你们两口子咋就那么不会说话呢?”舒奶奶说着,还想了想,“对,就是豆芽说的……扫兴,扫兴的家长。” “噗呲~”舒禾被逗笑了。 前几天她还夸老太太呢,说她是永远不会扫兴的大家长,特别棒。 当时老太太就抓着她问:啥是不扫兴的家长啊? 经过舒禾一通解释,老太太立马朝她眨了眨眼,“那我们豆芽就是永远不会扫兴的乖娃儿,情商高。” 结果两人笑成一团。 这不,现学现用。 好在舒家这些儿子都服老太太,经过她一通说教,几人点头如捣蒜,倒是都听进去了。 饭后,舒母拉着舒禾往西间走,那是舒禾原本的房间。 推开房门,一股淡淡的油漆味混着阳光的味道扑面而来。 原本斑驳的墙面被刷得雪白,窗户上挂着块水绿色的新窗帘,被风一吹轻轻晃动。 床头摆着个新做的床头柜,上面还放着个崭新的时钟。 床对面多了张桌子,摆着台电视机,连线都给牵好了。 “这台彩色电视机是你姐给你的,说你年纪小,爱图新鲜。咱家客厅摆的还是黑白电视机呢……”舒母低声道。 明明是想说增进姐妹感情的话,可从她嘴里出来,就是怪怪的。 “那你拿客厅的跟豆芽这换换?”舒奶奶问。 舒母忙摆摆手,“妈,我不是这个意思。” 舒禾望着眼前的一切,倒是挺满意的,往床上坐了坐,就是普通的木架子床,但被铺上了厚厚的褥子,很软和。 “奶,您睡靠窗那边,空气好。” “你就小胆,想挨着墙睡呗?” “嘿嘿~” 舒禾正跟舒奶奶打趣着,舒父端着茶杯走进来,目光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转了圈,最后落在舒禾身上,清了清嗓子:“豆芽,跟你说个事。” “爸,您说。”舒禾正摸着新被子的布料,闻言抬头看他。 舒父在床边坐下,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市政国民经济综合科主任的儿子,叫金宏宇,是工商局的工作同志,人踏实,模样也周正。明天他休息,寻思着来家里跟你见个面,认识认识。” 舒禾愣了愣! “爸,您这是安排我相亲呢?” “这事都说好久了,以前你跟沈淮安……”舒父放下茶杯,语气沉了沉,“毕竟是你大伯牵的线,总不能驳了面子。再说了,你也老大不小了,处个对象怎么了?” “我才二十一!”舒禾急得站起来,“我现在满脑子都是工作的事,哪有空处对象?” “工作归工作,终身大事也得考虑。”舒父板起脸,“金家条件是相当好的,金宏宇去年还拿了先进个人,配你错错有余。” 舒禾都无语了,那明明就是个纨绔的官家子弟,是大房送给她的火坑。 可这东西没法说啊…… “你就当交个朋友,成不成的,见一面总该行吧?” 舒母在一旁帮腔:“豆芽,你爸说得在理。见见又不吃亏,要是瞧不上,咱再相别家的。这金家我知道,家风正,听说那小子生得还特别俊,不比沈淮安差。” 舒禾:“......” 舒奶奶本身又想骂人“罗锅”的,可对上舒父的眼神,又想到了沈淮安。 沈淮安家庭成分确定太差了,人也心思多,配不上豆芽。 就舒禾喜欢他那股劲,确实该压压。 因此,舒奶奶闭上了嘴,居然没阻止。 相亲对象 “你们这眼光……可真够独特的。”舒禾揉了揉额角,语气里带着点无奈,“我跟这金宏宇不是一路人,见了也是白见。” “你咋知道不是一路人?”舒父放下茶杯,眉头皱得更紧,“你大伯特意托人来说的,金主任也点了头,这面子咱不能不给。 再说了,金家在市里人脉广,你在街道办上班,以后说不定还有用得上人家的地方。” 舒禾心里冷笑。 大房安的什么心她还不清楚? 金宏宇是出了名的纨绔,家里急着给他找个安分的媳妇拴着。舒家条件不错,还有舒父和舒弈这大哥能用,正好成了他们眼里的“合适人选”。 “爸,工作上的事我能自己搞定,不用靠别人。”舒禾往床边一坐,语气坚定了些,“再说了,谈恋爱看的是人品,不是人脉。金宏宇是什么样的人,您要是多打听打听就知道了。” “打听啥?”舒父显然没把这话听进去,“男人只要家事好、工作好,成家以后就能定下性子。我看你就是被沈淮安那小子迷昏了头,眼界都窄了!” 提到沈淮安,舒禾心里涌上股莫名的烦躁。 她抬眼看向舒父,声音沉了沉:“爸,我跟沈淮安早就没关系了。但这不代表我要随便找个人凑活!金宏宇那样的,别说处对象,做朋友我都觉得费劲。” “你这孩子咋这么犟!”舒父猛地站起来,茶杯在桌上磕出声响,“我把话放这了,明天你必须见!就算不喜欢,也得客客气气把人送走,别让你大伯在中间难做人!” 说完,他气冲冲地转身就走,连舒母想拦都拦不住。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窗帘被风吹动的轻响。 舒母搓了搓手,讪讪地说:“豆芽,你爸也是为你好。金家条件真的不错,你就当……就当应付一下?” 舒禾没说话,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床单。 她知道舒父的脾气,决定的事很难改,尤其是牵扯到“面子”和“亲戚情分”。 舒奶奶叹了口气,往舒禾身边凑了凑,压低声音说:“豆芽,那你就见见。到时候你故意说点难听的,让那小子自己打退堂鼓。” 舒禾又被老太太的话逗笑了。 “行吧,那我就见一面。” 舒奶奶拍了拍她的手:“这就对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舒母在一旁听得直皱眉,却没敢再说什么。 她知道自己刚才帮腔已经惹舒禾不快,此刻再插嘴,怕是又要把关系弄僵。只得“噔噔噔”跑出去跟舒父说舒禾同意了,赶忙缓解父女关系。 ? 第二天上午,舒禾特意穿了件素净的半旧小袄,头发也随意挽在脑后,整个人素面朝天,很是随意。 舒母看着她这模样,急得直跺脚:“你这是干啥?哪有姑娘家相亲穿成这样的?妈给你买的新衣服呢?赶紧去换。” 舒禾低头看了眼自己的穿着,理直气壮,“妈,淳朴朴素是我们华国人民的传统美德。” “你这孩子!咋那么不懂事呢……” 正说着,院门口传来舒父的笑声。 舒禾一转身,对上一个高瘦俊秀的青年。 金宏宇穿着件笔挺的中山装,头发梳得油亮,手里拎着两盒点心,正昂首挺胸地往里走,那派头倒不像来相亲的,更像是来视察的。 “伯父,我爸有事耽搁了,我觉得这种小事,我自己来就成,反正……” 金宏宇也是被逼着来相亲的,本身就不情不愿,对上舒父那讨好的表情,就更厌恶了一分。 金宏宇原本漫不经心的目光,在触及舒禾脸庞的那一刻,像是被磁石牢牢吸住,连呼吸都漏了半拍! 柳叶弯眉樱桃嘴,那双水眸就跟会说话似的,明明没笑,却像有细碎的星光落在里面,亮得人心里发颤。 肌肤白得像刚剥壳的荔枝,透着健康的粉晕,是那种常年被阳光晒过、又被细心养护出的通透感。额前几缕碎发被风拂起,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整个人是又秀气又清纯…… 最妙的是她的神态,没有寻常姑娘的羞怯或刻意讨好,就那样大大方方地站着,素净的褂子挡不住周身那股鲜活气,像春日里刚抽芽的柳,带着股蓬勃的生命力,把他以往见过的那些姑娘都比得没了颜色。 金宏宇喉结动了动,刚才还满脑子应付的心思瞬间散了,心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这舒禾,咋生得这样好看? 他原以为舒家也就是仗着舒父是厂长才有几分体面,女儿多半是那种俗气的模样,跟那舒夏差不多,却没想过会撞进这样一双清亮的眼眸里。 “金同志?”舒父见他半天没动静,忍不住出声提醒,心里暗暗纳罕——这金宏宇刚才还一脸不情愿,怎么见了豆芽就跟丢了魂似的? 金宏宇这才回过神,忙收敛了神色,只是看向舒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他自己都没察觉的热切。 “舒禾同志,你好。” 舒禾淡淡“嗯”了一声,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连句“请进”都懒得说。 她心里正纳闷,这金宏宇的反应怎么跟预想的不一样?难不成自己这身朴素打扮,反倒戳中了他什么奇怪的喜好? 进了堂屋,金宏宇把点心往桌上一放,目光就没怎么离开过舒禾。 见她往炕边坐,也跟着凑过去,差点把舒奶奶挤到一边。 “舒禾同志在街道办负责什么工作?”他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自然,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裤缝,“我听我爸说,你很有能力,前段时间还解决了食品安全问题。” 舒禾正帮奶奶剥橘子,闻言头也不抬:“就做点杂事,宣传政策,调解纠纷,没什么特别的。” “杂事能做得这么出彩,才更厉害。”金宏宇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我在工商局上班,天天跟文件打交道,倒是没机会像舒禾同志这样,为老百姓实实在办实事。” 这话听着倒像是在恭维,舒禾却听出了几分试探,抬眼看向他:“金同志是觉得,坐办公室不如跑基层?” 你改也没用! 金宏宇被她问得一噎,随即笑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舒禾同志这样的性子,很特别。” 舒奶奶在一旁听得直撇嘴。 这小子看豆芽的眼神,跟饿狼瞅着肉似的,明显是相上了。 舒父舒母也没有蠢人,都看出怎么回事了,两人一左一右架着舒奶奶出去,直说让两个年轻人自己聊聊。 金宏宇眸底笑意更深了一分。 等人一出去,舒禾也没了应付的心思,“金同志,我直说了吧。我对处对象这事没兴趣,今天见你,全是看在我爸和大伯的面子上。” 金宏宇脸上的笑僵住了,像是没料到她会这么直接,“舒禾同志,感情的事可以慢慢培养……” “培养不了。”舒禾打断他。 视线在他脸上打量了两眼。 金宏宇生得的确不错,比之沈淮安也差不了多少。 身高一米八左右,身材匀称挺拔,眉眼俊朗如精心雕琢,但眼角眉梢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佻,笔挺的衣装也遮不住那股骨子里的随性与傲气。 “我喜欢稳重踏实、顾家有责任心的,不喜欢吊儿郎当、油嘴滑舌的。以金同志这样的条件,应该能找到更合适的姑娘。” 这话够直白了,几乎是指着鼻子说他不好。 金宏宇的脸瞬间涨红,搁在以前,他早甩袖子走人了,可看着舒禾那双毫无波澜的眼睛,竟鬼使神差地没动气。 “舒禾同志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他深吸一口气,“我承认我是有些……贪玩,但我对感情是认真的。” “认不认真,不是靠嘴说的。”舒禾站起身,“金同志要是没别的事,就请回吧。点心拿走,我们家不爱吃这个。” 金宏宇看着她转身要走的背影,急得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舒禾同志……” “放手!”舒禾猛地甩开他的手,退后两步,“金同志请自重!” 这一声惊动了里屋的舒母,赶紧跑出来打圆场,“哎呀,这是咋了?有话好好说嘛……” 金宏宇看着舒禾眼里的厌恶,意识到自己被莫名讨厌了。 他攥了攥拳头,脸色微沉,下意识又端起了谱,“舒禾同志,我是真相中你了,想跟你处对象。你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最多……我改!” 舒禾简直被气笑了:“金同志,你改不改跟我没关系。我不喜欢你,没相中你,就这么简单。” 说完,她不再理会金宏宇,径直往院子里走。 金宏宇望着她的背影,心里又气又闷,还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他活了二十四年,还是头一回被姑娘这么干脆地拒绝,偏偏这拒绝他的姑娘,还生得那样好看,让他恨不起来,反倒更惦记了。 “金同志,对不住啊,我家豆芽性子直……”舒父尴尬地搓着手。 金宏宇没理他,转身就走,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院子里那个生闷气的身影,低声对舒父道:“我觉得舒同志很好,我会让我爸来拜访伯父。” 舒父微微诧异,忙喊舒禾过来,“赶紧送送金同志,怎么一点规矩都没有。” “爸!” “快点!”舒父忙给她使眼色,示意把人送到门口就行,就两步。 舒禾咬着牙,被舒父推搡着往门口走,心里把这糟心的相亲骂了八百遍。 金宏宇站在院门口等她,见她一脸不情愿,反倒笑了:“舒禾同志,别这么抵触。我知道你现在对我没好感,但我有耐心等。” “等也没用。”舒禾别过脸,懒得看他。 金宏宇却像是没听见,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往她手里塞:“这个给你。” 舒禾低头一看,是枚崭新的毛主席像章,比寻常的大一圈,边角还镀着金边,看着就挺稀罕。 她刚想扔回去,金宏宇已经转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只留下句“我还会来的”。 舒禾捏着像章,气得手都抖了。 这金宏宇是听不懂人话吗? 还不等她怎么着,竟然感觉背后凉飕飕的。 回头看了一圈,又没看到其余人。 只是在舒禾没看到的角落,一抹白色身影隐藏在了阴影中。 “豆芽,你咋还愣着?”舒父凑过来,看见她手里的像章眼睛一亮,“这枚像章可了不得,金家小子能给你,说明是真上心了。” “上心也没用!”舒禾把像章往桌上一扔,“爸,你别再掺和这事了,我是不会跟他处对象的!” 舒父的脸沉了下来:“你这孩子咋这么犟?金家条件多好,对你工作也有帮助……” “我说了,我的工作不用靠任何人!”舒禾提高了音量,“爸,你要是再逼我,我就搬回小叔那!” 说完,她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舒父看着紧闭的房门,气得不行,却也没再追。 舒母在一旁叹气:“你看你,非逼着孩子干啥?” “我还不是为她好!”舒父闷声道,捡起桌上的像章,越看越觉得金宏宇这小子有诚意,“等金主任来了,我好好跟他聊聊。” “好了,人都走了,就别研究了。”最后还是舒奶奶吼了句,舒父这才不再提金宏宇。 就在这时,院门口传来舒小叔的吆喝声:“豆芽,装修的人我都约好了,你这儿完事没?” 舒禾立马来了精神,“小叔,我这完事了!” 舒小叔刚把三轮车在院外停稳,就见她面带烦躁的出来,立马明白了七八分,“咋?那金家小子没入你的眼?” “别提了!简直是油盐不进,我说得够明白了,他还说要让他爸来拜访,你说气人不?” 舒小叔哈哈大笑:“这说明咱豆芽魅力大啊!不过没事,真不想处,谁来都没用。走,别想那糟心事了,带你去看看院子。” 他拍了拍手,从三轮车上跳下来两个穿工装的汉子,“这是我朋友,老马和小庄,搞装修的老手,让他们给咱参谋参谋,看院子要怎么改。” 老马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牙:“舒丫头是吧?你小叔都跟我说了,临街铺子想做专卖店,里面当办公室?我昨个在巷口瞅了两眼,那院子格局好,改起来不难。” 装修设计 舒禾一听这话,所有的不快都抛到了脑后,“马叔好!那咱们赶紧去看看呗,临街那面墙得拆,到时候安上大玻璃窗,这样外面能看清里面的货......” 舒禾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就跟着走了。 舒父舒母也都清楚两人做生意的事,自然不会反对。 舒小叔和老马三人跟在后面,听着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都忍不住笑。 这丫头,刚才还愁眉苦脸的,一提到正事,立马活过来了。 舒父在堂屋看着这一幕,无奈地摇了摇头,手里还捏着那枚像章。 舒母走过来,轻轻拽了拽他的袖子:“孩子不想,你就别逼她了。你看她提到那院子,多高兴。” 舒父叹了口气,小心翼翼地把像章收好,“先不说这个了,让她跟她小叔折腾去吧。” 院门外,舒禾已经坐上了三轮车的车斗,催着舒小叔赶紧走。 老马坐在前面跟小叔聊着装修的事,风从耳边吹过,带着秋日的清爽,把刚才相亲的阴霾吹得一干二净。 “小叔,咱们品牌主色调得定一下,以后专卖店都可以统一装修。” “啥?咱们以后还要开一家?” 舒禾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不是一家,是开遍全华夏。” 此话一出,三轮车上的三人都默了默。 舒禾知道他们想岔了,笑着解释道:“品牌化,就是商业最大化、渠道化。先把控好产品品质,把品牌做起来,以后可以通过招商加盟等渠道,铺开......” 舒小叔感觉自己都要长脑子了。 一个小姑娘咋能那么聪明呢? 车轮滚滚,把笑声和讨论声都抛在了身后。 舒禾望着远处的梧桐巷方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赶紧把院子改好,把公司做起来,让自己站稳了脚跟,这样才更有发言权。 三轮车在梧桐巷口停下时,舒禾一眼就看到了那扇大铁门。 上次来还是闹哄哄的,如今静下来,倒显出几分老院子的韵味。 舒小叔跳下车推开大门,吱呀一声响,惊飞了门檐下的几只麻雀,“都进来吧,这院子比我想象的还大。” 舒禾跟着往里走,脚下的青石板路被踩得发亮,墙角种着棵桃树,叶子凋零,显得干巴巴的。 穿过前院,见着那面封死的红砖墙,墙根还堆着些旧木料。 “马叔你看,”舒禾指着隔墙,“就从这儿拆,拆到齐腰高,上面全换成玻璃,再装两扇推拉门,白天敞开着,店里的货能从街上看得一清二楚。” 老马绕着隔墙转了圈,伸手敲了敲砖面,“这墙是实心的,拆着得费点劲,但好在根基浅,不影响房子。” 他又指了指院子东侧,“那几间房能隔出个大仓库。” 舒禾点头,走到临街的那面墙根下,想象着以后这里摆着锃亮的柜台,柜台上摆满护肤品、精油、彩妆等等货物,玻璃门上贴着醒目的品牌标志,心里就美得冒泡。 “那里不弄仓库,仓库弄到正屋角落去,这里用来做美容院。” “啥是美容院?”舒小叔问。 舒禾又是一通解释,把院线产品都带出来了。 “这主意好!”舒小叔会意,“现场体验,满意的办卡!这……这想法真的秒啊!” 老马也跟着点头,“我认识个老木匠,打柜台、做货架都是好手,让他来给你量身定做,保证又结实又好看。” 这边正说着,隔壁的胖大婶就在院门口探头探脑的。 舒禾一回头,她忙朝舒禾招手,“诶,小同志,你们这是……” “婶子,好巧啊,我们这是来看看装修。” 舒禾一接话,胖大婶立马就进来了,“装修啊?这院子不是说还给原配了么,这是卖了?” “是还给我姐了。这不看着膈应么,我姐就要卖了。我跟我小叔恰巧要做生意,就接手了。” “没错,狐狸精住过的是膈应,换我也不爱住。” 胖大婶超级自来熟,跟几人打过招呼后就开始自我介绍,说自己姓何,是妇联的。 妇联的? 妇联好啊! “何婶子,我们要开化妆品公司,您来看看我这规划咋样。” 舒禾立马挽住人,小嘴叭叭不停,开始热略地聊起来。 何大婶被舒禾挽着胳膊,听她眉飞色舞地讲着化妆品公司的规划,眼睛越睁越大:“你是说,不光卖擦脸的油,还能让人躺在这儿做脸、按肩?” “对!就把那两间改成美容室,摆上软乎乎的躺椅,配上美容师专业手法,再点上让人舒坦的香薰……” “香薰是啥?”何大婶追问。 “就是能让空气变香的东西,闻着心里敞亮。”舒禾的解释简单明了,很容易理解,“到时候请您来体验,保准您做完觉得年轻好几岁。” “这可新鲜!”何大婶拍着大腿笑起来,“咱妇联最近正愁没地方组织妇女活动呢,你这儿要是弄好了,我组织姐妹们来……办你说的卡!到时候给咱妇联成员打折不?” “必须打折!”舒禾心中一喜,这可是送上门的客源,“不光打折,以后还能跟妇联合作搞活动,教姐妹们护肤知识,讲讲咋爱自己。” 何大婶越听越高兴,拉着舒禾的手不肯放:“你这丫头有想法!不像有些姑娘,满脑子就知道嫁汉子。我跟你说,女人就得有自己的营生,腰杆子才能硬!” 她转头看向那面红砖墙,忽然想起什么:“对了,拆墙的时候可得注意,隔壁是老李家,他家老太太耳朵背,动静大了也不怕。倒是斜对门的王家,男人在厂里当科长,讲究得很,你们动静别太大,省得他来找茬。” 舒禾连忙记下:“谢谢何婶子提醒,我们尽量动静小些,赶在工作日白天弄,还会提前提礼物去知会一声。” “这就对了。”何大婶又打量着院子,“那棵桃树别砍,等开春开花了多好看。要是嫌挡事儿,修剪修剪枝子就行。” 舒小叔在一旁听得直点头,悄悄跟舒小叔说:“这何大婶是个热心肠,以后在这条巷子里办事,有她帮衬准没错。” 舒小叔也点头:“妇联的人面子大,真遇着事了,她一句话顶用得很。” 他太疯了 舒禾正跟何大婶说得起劲,忽然听见院门口又有了动静,回头一看,是个拎着菜篮子的大妈经过,正探头往里瞅。 何大婶嗓门亮,扬声喊道:“张大娘,瞅啥呢?这是舒丫头,以后在这儿开化妆品公司,专门给咱女人变美的,回头来看看!” 张大娘听着新鲜,也凑了进来,“害!我这一把年纪的,还变美呢!这都是你们小姑娘干的事。” 舒禾笑着迎上去:“大娘说笑了不是,您气质那么好,到时候来做做美容,保准跟小姑娘一个样。” 不一会儿,院子里就围了四五个街坊,你一言我一语地问起来,把原本冷清的院子搅得热热闹闹。 舒小叔领着老马做规划,这些人就留给舒禾应付。 舒禾小嘴甜,说话一套一套的,跟谁都聊得来,有问题也都耐心解答。 当然,她心里也乐开了花。 这可都是免费宣传啊! 何大婶看日头不早,还得回去做饭,拍了拍手:“行了行了,别耽误孩子们干活,等她们弄好了,我再带你们来捧场!” 街坊们这才散去,走的时候还不忘回头叮嘱:“丫头,弄快点啊,我们等着呢!” 等人都走了,舒小叔忍不住竖大拇指:“豆芽,你这嘴皮子真行!三言两语就把街坊都拉拢了。” 舒禾笑着擦了擦额头的汗,“这叫借力打力,妇联和街坊都是咱的活广告。” 老马已经在墙角画好了拆墙的记号,见她们聊完,直起身道:“舒丫头,我们明早就能开工吗?我这都有数了,保准给你弄得利利索索的!” “好的,那就辛苦马叔了!”舒禾赶紧道谢。 “成,那我们开始量尺寸。” 舒小叔用粉笔画出美容院隔间的轮廓,老马在一旁琢磨玻璃墙的尺寸,小庄则在算柜台的款式和尺寸,三人讨论得热火朝天。 舒禾看他们分工明确,便拍了拍舒小叔的肩膀:“小叔,我去巷口转转,看看周边的铺子情况,顺便买点点心回来,带给奶吃。” “去吧去吧,注意安全。”舒小叔头也没抬,手里的粉笔又添了两道线。 舒禾揣着口袋里的零钱走出院子。 梧桐巷不算宽,两旁的老房子错落有致,偶尔有自行车叮铃铃经过,带着老城区特有的闲适。 她刚走到巷口,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整个人被猛地拽进旁边的窄巷里。 后背抵在斑驳的砖墙上,惊得她刚要呼救,熟悉的气息就笼罩了下来。 沈淮安单手撑在她头顶,另一只手还死死扣着她的手腕,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暗潮,平日里温和的眉眼此刻绷得发紧,下颌线锋利得像把刀。 “沈淮安?你……”舒禾心头一跳,挣扎着想抽回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指节几乎嵌进她的肉里。 “你跟人相亲了。”他说的是肯定句,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戾气。 舒禾一愣,随即皱起眉:“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跟我没关系?”沈淮安低笑一声,那笑声里却没有半分暖意,他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蹭到她的额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脸上,“舒禾,你忘了你说过什么?还是你觉得,随便哪个阿猫阿狗,都能站在你身边?” 他的眼神太烫,像烧红的烙铁,死死盯着她,带着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舒禾被他看得浑身发毛,“我跟你早就没关系了,我跟谁相亲,是我的自由。” “自由?”沈淮安猛地收紧手臂,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两人之间几乎没有缝隙,“你的自由,是我给你的。舒禾,别挑战我的底线。”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颊,指尖冰凉,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轻轻摩挲着她的唇角,“你以为金宏宇是什么好人?他不过是看中舒家的背景,看中你这张脸。 你想要的,我不能给你吗?你要开公司,我可以帮你!你要地位,我可以挣给你。为什么要找别人?” 舒禾被他逼得喘不过气,脸颊贴在他温热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到他剧烈的心跳,像要挣脱胸腔。 她偏过头躲开他的触碰,“沈淮安,你放开我!你这样太吓人了!” “吓人?”他低头,鼻尖蹭过她的鬓角,气息里带着隐忍的疯狂,“那你告诉我,怎么才能不吓人?嗯?看着你跟别的男人相亲,看着你对他笑,看着你可能嫁给别人?舒禾,我做不到。” 他的手滑到她的腰后,将她更紧地往怀里按,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你是我的,只能是我的。别再让我听到你跟别人相亲的消息,否则……” 他没有说下去,但那双暗沉沉的眼睛里,已经写满了威胁。 舒禾看着他眼底的偏执,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不是害怕,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像有什么东西,正朝着她无法掌控的方向滑去。 窄巷里静得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沈淮安的情绪渐渐平复了些,只是扣着她腰的手依旧没松。 他低头看着她泛红的眼角,声音又软了下来,带着几分委屈:“舒禾,别闹了,好不好?回到我身边,我们像以前一样,不好吗?” 舒禾别过脸,不敢看他这副模样。 对外的沈淮安,温和、斯文,从不会露出半分真面目。可现在的他,像被点燃的引线,随时可能爆炸。 抬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沈淮安,我们已经回不去了。你放开我,我小叔还在等我。” 沈淮安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舒禾以为他不会放手时,他忽然松开了手,却依旧挡在她面前,眼神复杂,“我知道你在梧桐巷盘了院子,要开公司。我会帮你,比金宏宇能帮你的,多得多。” 他顿了顿,补充道:“但你记住,舒禾,我给你的,你可以要,别人给的,你碰都别想碰。” 说完,沈淮安稍微退开点距离,在舒禾猝不及防下,微微弯腰,偏头就是一吻。 “唔~” 这吻很轻,似蜻蜓点水般,一触即离。 还不等舒禾反应,沈淮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消失在巷口。 舒禾靠在墙上,腿软得几乎站不住,手心里全是冷汗。 这混蛋! 不是动手就是动嘴! 太疯了。 第一批个体户们 舒禾扶着墙缓了好一会儿,心跳才慢慢平复下来,脸颊却依旧烫得惊人。 刚才沈淮安那带着侵略性的质问,还有他眼底那近乎疯狂的占有欲,像烙印一样刻在她脑子里,挥之不去。 “疯子……”她低声骂了一句,抬手在唇瓣上狠擦了擦。 巷口的阳光斜斜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半道光影,显得周身都有些阴凉。 舒禾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混乱的情绪压下去。 沈淮安这模样,明显是对自己上心了。 男主嘛,一切想要的,都该是他的。 根本不在乎别人的死活。 就像原书里的剧情,他让原主殉情,原主就得死,完全不顾及原主才二十一岁,花一般的年纪…… 按着他的性子,说什么都没用,得想个法子彻底甩开他。 她转身走出窄巷,脚步还有些虚浮。 巷口的点心铺飘来甜香,她定了定神,走进去买了两盒奶酥,那是舒奶奶最爱吃的,另外给舒琳买了两盒枣糕,给其余热门点心也来几样。 趁着给钱的空隙,舒禾跟老板娘搭了几句话。 这点心铺子新开不久,东西做得实在,味道也好,价格还不贵。 老板跟老板娘兼顾糕点师和服务员,是间夫妻档的铺子。 也是个体户。 “呦~你就是接手对面那院子的小姑娘?” “嗯,是的,婶子。” “那院子是好,不过最近闹的……倒是真挺轰动。你说你要卖啥?雪花膏吗?” “是开护肤品品牌专卖店,等开业的,我请婶子做脸。我先尝尝婶子家的点子,要是有机会,咱们还得合作。” 老板娘一听就新鲜了,“成啊!不过你这卖抹脸的,咋还能跟我这点心合作?” 舒禾脑瓜子随便一转,那么一说 什么开业典礼,点心台,顾客自助啊。还有什么日常顾客来店的小点心、小茶水什么的。 听得老板也从后厨出来了。 这两口子能在风口站出来自己开店,都是有生意头脑的。 跟聪明人说话嘛,自然就轻松。 “小舒啊,我叫王桂芳,这是我男人孟立军,以后我们邻里邻居的,可要常来常往。” “好的,王婶子。” “你说的合作,我很有兴趣,等你们张罗起来,你可得好好跟我说说。” “没问题。” 回到梧桐巷的院子时,舒小叔他们还在讨论。 小庄正拿着尺子量墙,见她回来,扬声喊:“小舒同志,你这是买啥好吃的了?” 舒禾打开一盒,递给三人,“庄哥,我买了点心,你们快来尝尝。” 小庄捏起块绿豆糕塞进嘴里,眼睛一亮:“嘿,这味儿地道!比供销社的好吃多了。” 舒小叔也拿起块枣泥酥,一边嚼一边点头:“确实不错,甜度刚好,不腻。” 老马捧着块桂花糕,吃得慢悠悠,“这手艺得是老方子,用料实在,不像有些铺子净掺糠。” 舒禾笑着把点心盒往石桌上一放:“巷口王婶子家的,是新开不久的铺子,说以后能跟咱合作。” “合作?”舒小叔挑眉,“卖点心的跟咱卖化妆品的咋合作?” 问题都是一样的。 “等开业的时候,摆个点心台,让来的客人随便吃,显得咱大方,讨个巧。”舒禾坐在石阶上,掰了块奶酥慢慢吃着,“平时也能给做美容的客人备点,边做脸边吃点心,多舒坦。” 小庄拍了下手:“我听说城里的大饭店都是这样招待领导的。” “哈哈哈……你还晓得领导是啥待遇呢?” 正说着,老马忽然指着墙根:“舒丫头你看,这墙皮得铲掉重糊,不然过阵子准掉灰。还有这地面,青石板倒是结实,就是缝里全是泥,得冲洗干净。” 舒禾站起身:“都听马叔的,该弄的咱都弄到位,别省这点钱。” 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个小本子,开始记要采买的东西:玻璃、木料、涂料、配件…… 笔尖在纸上沙沙响,刚才被沈淮安搅乱的心绪,渐渐被这些实在的琐事抚平。 几人在院子里待了许久,直到确定好装修方案,舒禾才和小叔他们锁好院门往回走。 等到家时,舒母正跟舒奶奶说着什么,脸上全是笑意。 “豆芽,你这次可立大功了!” “啊?” 原来是第一批美白珍珠膏出厂了,产品特别好,也算是补上了古方雪花膏的空子。 舒父办事利索,照着舒禾给出的方案,短短几天就上了行程。 万事俱备,就等这产品了。 眼下产品出来了,等于是给明珠日化厂焕发生机,他这做厂长的能不高兴? 当然,舒禾也是高兴的。 起码廖东风倒台,没霍霍到舒家人,连厂子都没受影响,这是大好事。 “你爸还给我拿了一盒呢!你瞧,打开盖就能闻到一股子清香味,膏体细得像奶油,抹在手上立马就吸收了。” 老太太也是个爱好的,立马就给舒禾展示起来。 舒母也忙点头,眼里的笑意都藏不住,“你爸说,这珍珠膏比之前的雪花膏还好,又白又润,以后肯定能卖大卖!” 舒禾也试了试。 膏体细腻,易吸收,滋润的同时不厚重。 的确不错。 “奶,我给你们买了点心。” “还是我们家豆芽最孝顺。” 下午舒禾也没事了,吃完饭午休了一小会,就开始写颜如玉品牌的具体策划。 现在公司选址有了,原始股东有了,初步策划也有了。凭着她脑子里的海量策划案,想捧红一个品牌太简单了。 舒禾铺开稿纸,在纸上写下“颜如玉品牌策划案”几个字,笔锋利落,透着股笃定。 她先从品牌定位写起:目标人群:18-45岁女性,覆盖学生、家庭主妇、职场女性。 核心卖点:天然成分、萃取工艺与现代技术结合,主打‘美白抗衰、温和养肤’,区别于市面上含铅汞的廉价护肤品。 写着写着,思路越来越清晰。 打糍粑 一个好品牌,得把“故事感”和“体验感”加重。 品牌故事:以‘植萃养颜’为核心,追溯古方中的养颜智慧,强调‘以内养外,方得如玉肌肤’,拉近与消费者的情感距离。 产品线规划:初期洁面乳、爽肤水、面霜、眼霜、面膜,形成系列产品。另针对美容院线,开发高浓度精华液、按摩膏,搭配专属护理手法......” 至于营销,那更是信手拈来。 后世的“饥饿营销”、“口碑传播”等等都能化用到这个时代。 上市策略:先在梧桐巷门店做试营业,邀请妇联代表、街坊邻里等进行免费体验,收集反馈的同时制造话题。 开业当天搞‘买护肤套装送美容体验券’活动,吸引首批客户。 渠道拓展:除门店零售外,还需对供销社跟百货商场合作铺货,利用其覆盖广的优势,打开市场。 写得兴起,舒禾连品牌视觉都一并规划了。 包装设计:采用素雅的黑白瓷瓶为主,瓶身印‘颜如玉’篆字logo,搭配丝带礼盒,既显档次又适合送礼。 门店装修以白、金、浅绿色为主色调,搭配绿植和镜面,营造温馨雅致的氛围。 “至于招工的事,就不是我的长项了。但小叔为人仗义,朋友多,想必挖点人才是不难的。” 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稿纸上已经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从产品到营销,从渠道到服务,一环扣一环,逻辑清晰又充满细节。 舒禾放下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着这几页纸,嘴角忍不住上扬。 “奶,您跟妈在做啥好吃的呢?” 一阵阵香甜味飘进屋里,舒禾也坐不住了,起身往外走。 舒琳的房门也打开了,虎子刚醒,正被她抱在怀里轻哄着。 “姐,你这才生完几天呐,赶紧去躺着。” 舒禾别的不懂,但她知道女人坐月子是很重要的事,得躺着休息,不能乱走。 “躺累了,起来活动活动。”说着,舒琳还把虎子往舒禾面前凑了凑,“虎子,这是小姨,你看小姨俊不俊?” 舒禾有些不好意思,“嘿嘿”了两声,抬手在小家伙脸上轻戳了下,“乖乖,真可爱。” 其实那么小的孩子也看不出什么,小小的,比刚出生时稍微好看些,但在舒禾眼里都差不多。 但自家孩子嘛,就是最可爱的。 舒琳变化很大。 刚得知廖东风出轨时,她整个人是崩溃、愤怒、无助的。 再后来,是心生恨意,满心报复…… 可眼下,她的气场很温和,充满了母性的光辉。 舒禾心里很清楚,想走出这段婚姻没那么快,即使她嘴上说放下了,但有些伤痛是需要时间去疗愈的。 好在舒琳很坚强,也很理智。 慢慢来,就挺好的。 “二姐,你要觉得房间闷,你就去堂屋坐会儿,我去瞧瞧奶做啥好吃的了。” “嗯。” 舒禾一出来,就看见灶房门口支着个青石臼,舒奶奶正抡着木槌捶打里面的糯米,蒸汽混着米香腾起。 “奶,您这是做糍粑呢?”舒禾赶紧走过去,接过木槌,“我来我来,您歇会儿。” “哎,小心烫。”舒奶奶侧身让开,脸上的皱纹里都堆着笑,“可不是做糍粑嘛,下周六就是寒衣节了,是羌族人的‘孝’节,得好好准备着。” 舒禾顿了顿! 是了,舒奶奶祖籍黔市,是地地道道的羌族人,后面成了军医,辗转来了南城,在南城成家后,才算彻底扎了根。 寒衣节是羌族人的‘孝’节? 这是少数民族的习俗,对舒禾来说还真是知识盲区。 木槌撞上糯米团,发出黏软的“咚咚”声,蒸得透烂的糯米在捶打下渐渐变得绵密,像团扯不断的白棉絮。 舒禾抡了几下就胳膊发酸,这才知道看似简单的捶打有多费力气。 “以前奶咋不过寒衣节?”舒禾喘着气停下,看着青石臼里渐渐成型的糍粑。 “以前日子紧巴,谁舍得打那么多糯米啊。”舒奶奶重新接过木槌,力道稳得很,“现在改革开放了,各方面效益好了,家里也不缺这点粮。寒衣节是咱羌族人的根,‘十月朝,糍粑碌碌烧’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不能忘。” 她一边捶打一边念叨:“这糯米得捶到能拉丝才好,等会儿拌上炒香的花生碎、芝麻,再裹层白糖,祭祖的时候摆上,祖宗们尝着甜,才知道咱现在过好了。” 舒母正好端着筛好的花生碎从灶房出来,笑着补充:“你奶从昨天就开始泡糯米了,说要多做些,除了祭祖,还给大院里的人送点。” “是,在我老家,寒衣节是家家户户都要互相送糍粑,谁家的糍粑捶得越绵,就说明日子过得越踏实。”舒奶奶笑着道。 舒禾看着奶奶佝偻着背却依旧有力的身影,甩了甩手,继续接过木槌,“奶,我来。” “行行,我们豆芽来,让老祖宗们都晓得,我们豆芽最孝顺。” 舒奶奶往旁边条凳上一坐,见舒禾爱听,就开始讲寒衣节的故事。 “寒衣节是农历十月初一,进入寒冬后的第一天。在以前啊,妇女们要拿出棉衣,送给在远方戍边、服徭役的亲人,在为亲人送去寒衣的同时,逐渐发展为祖先、亡人也一并送去过冬寒衣......” 总而言之,羌族的寒衣节历史悠长,可对标汉族的清明节。 说话间,糯米已经捶打得足够绵密。 舒奶奶把木槌靠在石臼边,用湿布擦了擦手,小心翼翼地揪下一小团糍粑,在掌心搓圆,再压扁,包进馅料,最后滚上一层白糖,递到舒禾嘴边:“尝尝,看合不合你口味。” 香甜软糯的糍粑在嘴里化开,花生的脆、芝麻的香混着糯米的绵,暖得人心里发颤。 舒禾含着糍粑点头,“好吃!特别特别香!” 舒奶奶笑得眼睛眯成条缝,“祭祖的时候,得把家里人都叫齐了。你大伯他们要是没空……就算了,咱自家人心诚,祖宗们都懂。” 舒禾知道奶奶是惦记着大伯一家。 可大房有大伯娘和舒夏两个搅家精在,早就搅的大伯跟家里人离了心。 西装 要换以前,大伯下火车第一件事就是来见老太太。 可如今呢? 连个人影都看不见。 甚至为了图利,都能直接撮合自己的婚事,商量都没跟老太太商量。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竹筛里的糍粑上,像撒了层碎金。 舒禾看着那些圆滚滚的白团,忽然明白老太太为啥把寒衣节看得这么重。 想必她不仅仅是为了祭祖,更是借着这仪式,把“孝”和“根”一点点揉进子孙的骨血里。 就像这捶打了千百次的糍粑,绵密又坚韧,扯不断,忘不掉。 只是这份心意……能被明白几分,就难说了。 舒禾正帮着做糍粑,就见舒父从外面回来,手里还拎着个布包,进门就喊:“妈!你们快来,看看这衣服咋样,喜不喜欢。” 美白珍珠霜顺利生产,解决了明珠日化厂的大危机,舒父的心情,别提有多好了。 “啥呀?” 舒父忙给人都招呼到堂屋,“刚去百货大楼谈生意,凑巧见着几件女士西装,听说是香江那边过来的牌子货,这款式……咱这边都没见着过。” 舒父其实也不确定,毕竟他也不懂女人的衣服,只比划了大概尺寸,让人拿了四件,家里女同志们一人一件。 四件女士西装一拿出来,瞬间亮了所有人的眼。 深灰、藏蓝、米白、浅驼四色,剪裁利落,肩线挺括,腰部收得恰到好处,领口还缝着细巧的金属扣,在灯光下泛着低调的光泽。 “我的乖乖,这衣裳咋做得跟画报上似的?”舒母拿起那件深灰色的,往身上比划了两下,袖口刚好盖过手腕,长度也刚好,特别洋气。 舒奶奶摸了摸藏蓝色的面料,厚实却不僵硬,眼里略微新奇,“这料子摸着像毛料,香江来的就是不一样。以前在部队,见苏联女军官穿过类似的,哪想到咱也能穿上。” 舒琳抱着虎子,指尖轻轻划过浅驼色西装的衣襟,低声道:“这穿上,是不是像电影里的女干部?” “比女干部还精神!”舒父眼底露出满意,“百货大楼的经理说,这叫时装,老少皆宜,谁穿谁体面。” 舒禾拿起米白色那件,往身上一披,肩线刚好撑起来,下摆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竟有种说不出的干练。 她前世见多了各种西装,但在这个年代看到这样的款式,还是忍不住惊叹——这版型放在后世也毫不过时,舒父这眼光倒是意外地好。 “爸,这得花不少钱吧?”舒琳又摸了摸金属扣,心里有点打鼓。 这年月一件的确良衬衫都算奢侈品,更何况是四件毛料西装。 “不贵不贵,”舒父摆摆手,眼里的笑意藏不住,“珍珠霜的样品一送过去,百货大楼就定了五百盒,直接预付了一半货款,还签订了长期合作的合同。” 舒奶奶满意的点点头,示意舒母给好好收拾收拾,熨烫齐整。 “最近降温快,我们豆芽刚转正,明个儿就能穿着去上班了,真合适。” “嘿嘿,奶,您也穿,我们穿祖孙装。” 舒奶奶见着舒禾撒娇模样,稀罕的不行。 其实她并没有多满意,这西装的款式虽然简单,颜色也适合,但……这毕竟是年轻人的衣服,她这老太太穿不算合适。 可眼下舒禾那么一说,她就把话全咽了回去,欢欢喜喜的应着好。 豆芽开心就合适。 舒母把四件西装都挂了起来,打算都给熨烫好。 夕阳透过窗棂照在西装上,给布料镀上了层金边,显得格外高档。 ? 次日一早。 舒禾踩着上班的点走进街道办大院,米白色西装在一众灰蓝色服装里格外显眼,好几间办公室的人都探出头来看。 舒禾本就生的漂亮,这么一打扮,就更好看了。 人嘛,对好看的事物自然多一分关注。 “小舒,来的早呀。” “早上好!” 舒禾刚走到民政科门口,就见张干事正急得打转,见她进来,忙一把拉住:“舒禾你可来了!快,跟我去趟红光巷,遇着棘手的事了!” “啊?咋啦?” 舒禾见她急得不行,包都没放下,连忙跟着人走。 红光巷离街道办不远,是片老旧的居民区。 两人刚进巷口,就听见一阵尖利的哭喊声,夹杂着摔东西的脆响。 “这是咋了?”舒禾快步跟着张干事往深处走,就见一家院门口围了不少人,一个穿碎花褂子的女人正坐在门槛上哭,怀里还抱着个两三岁的孩子,孩子吓得直哆嗦。 “这是黎红青跟她的闺女秀妮儿。”张干事压低声音解释,“她男人在外地打工,去年跟人跑了,一分钱没留下。 这不一入冬,她带着孩子没地方去,就回娘家想住阵子,可黎家的大儿媳不乐意,说家里地方小,容不下闲人,这就吵起来了,闹得不可开交。” 黎红青? 舒禾觉得这名字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来。 院里的争吵声比巷口听着更刺耳。 黎红青的母亲正捂着心口直咳嗽,大儿媳叉着腰站在堂屋中央,地上散落着摔碎的粗瓷碗,粥渍溅得到处都是。 “妈!不是我容不下她,实在是这日子没法过!”大儿媳嗓门尖利,“家里就两间土坯房,我跟建军带着俩小子挤一间,您跟爸占一间,她娘俩来了睡哪儿?难不成睡灶房?” 黎红青抱着秀妮儿,后背抵着冰冷的门框,眼泪把前襟洇湿了一大片:“嫂子,我就住到开春,等天暖了我就出去找活儿,绝不白吃白住……” “找活儿?”大儿媳冷笑一声,抬脚碾过地上的碎瓷片,“你一个带娃的弃妇,谁肯要你?到时候赖着不走,我们全家喝西北风去?当初你嫁去县城时多风光,说以后要给娘家盖砖瓦房,现在呢?还不是成了丧家犬!” 这话像刀子扎在黎红青心上,她猛地抬头,眼里通红:“我不是丧家犬!我男人跑了,我认栽,但我没偷没抢,凭啥这么糟践我?” 第72章 这人能截胡不? “就凭你想占着娘家的地儿!”黎家大儿媳往前逼近一步,“今天你要是识相,就赶紧带着野种滚!” “你敢骂我闺女是野种?”黎红青猛地站起来,怀里的秀妮儿吓得“哇”地一声哭出来,“我跟你拼了!” 两人眼看就要厮打起来,张干事赶紧上前拦住:“都别吵了!街坊邻居们看着呢,像什么样子!” 舒禾趁机把黎红青拉到一边,见她袖口上还沾着粥渍,秀妮儿的小脸蛋哭得通红,眉头皱了皱。 从布包里掏出块奶糖,剥开糖纸递到秀妮儿嘴边,“秀妮儿吃糖,不哭了哦。” 孩子大概是饿了,含着奶糖渐渐止了哭,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瞅着舒禾。 黎红青看着这一幕,眼圈更红了,哽咽道:“同志,我是真没办法了……县城的房子被那没良心的抵押了,我带着孩子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黎家大儿媳忙上前几步,啧啧出声,右手背拍在左手心上,拍得“啪啪”直响,“装啥呢!又不是你得意的时候了?前几年你在国营百货上班的时,多牛气啊!从没把我这大嫂放在眼里过。 后边你不想上班了,宁可把工作岗位给刻薄你的小姑子,也没惦记娘家人半分,现在你咋好意思来呢?找你小姑子去啊!” 黎红青被这话戳得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好半天才挤出一句:“不是这样的。” “那是哪样的?你咋满嘴借口,我都不乐意听!走走走,赶紧走!”黎家大儿媳作势把人往外推,准备关门了。 张干事忙抵住门,“同志,你有话好好说,别这样。” 黎红青摇摇头,眸底满是苦涩,见那么多人看着,街道办的同志们也在,有些话是该说明白了。 “我不是不惦记娘!你明知我是有苦衷的……” 黎青红以前是黎家顶出息的孩子,不仅人生得漂亮,性子品行更是没的说。凭着个人能力,还争取到了国营百货商店的工作名额,每月工资加奖金都能拿三四十块钱,算是相当体面。 后来嫁人了,两人是自由恋爱,男方是她自己谈中的。 一开始什么都好,后面她怀孕了,恰巧碰上小姑子中学毕业在家待业,天天哭着要工作。 她男人就开始磨她,说‘都是一家人,让她先去试试,等她站稳脚跟了就还给你’,还说‘我养你一辈子,你在家带孩子多清闲’等等。 “我当时被猪油蒙了心,想着夫妻同心,就真写了申请,把岗位让给了他妹妹。 哪想到那岗位一交出去,就成了泼出去的水!他妹妹站稳脚跟后,就再没提过还职位了......” 不仅如此,她男人还成日叫苦连跌,说‘一个人赚钱全家花’,压力实在太大! 正巧碰上了改革开放,他就南下工作去了。 自此,一去不复返。 街坊里有人叹了口气:“红青啊,你是太傻了!那时候多少人盯着百货商店的岗位,你咋说让就让?” “我悔啊!”黎红青捶了下自己的大腿,“等我发现时,他跟那寡妇在南方都领结婚证了……我反而成了名不正言不顺。我是实在没法子了,怪只怪自己识人不清!” “那他妹妹占了你那么大个便宜,你现在遇事了,也不帮你一把?” “我去找过小姑子,想让她念在我让了工作的情分上帮衬一把,结果她把我赶出来,说‘岗位是你自愿让的,现在我家跟你没关系’!我这才带着孩子回娘家……” 黎家大儿媳撇着嘴:“现在知道难了?当初你拿着工资给你男人买手表、给你婆婆扯布料,咋没想过给我家建军买双胶鞋?现在落难了才想起娘家,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行了!”张干事沉声打断她,“过去的恩怨先放放。黎同志现在带着孩子无家可归,这是事实。按政策,街道可以给困难家庭提供临时救助,但前提是得先有个落脚的地方,确定这是咱街道的事。” “落不了!就算你们是领导也没用,除非从我尸体上迈过去!”黎家大儿媳态度坚决。 这边还在争吵,舒禾却猛地想起什么! 黎红青…… 沈淮安手下的铁娘子,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舒禾在她脸上打量了两圈。 年龄相符,身世相符,连眉梢上的那颗痣都相符…… 原书中对这女人的描述可不简单,以后她会在商海里叱咤风云,凭着一手精准的市场预判,帮沈淮安打下半壁江山。 书中说她最恨忘恩负义之徒,当年沈淮安给她一碗热粥、借她一间破房,她就以命相报,成了他最锋利的刀。 舒禾摸了摸下巴。 如今这把“刀”正蜷在泥泞里,满身伤痕。 这人……能不能截胡? 这可是铁娘子诶。 新公司启动,正是缺人手的时候,请谁不是请呢。 舒禾忽然笑了,往前走了两步,绕过还在争执的张干事和黎家大儿媳,轻轻护在了黎红青面前,“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毕竟是至亲,有些伤人的话就别说了吧。” 黎家大儿媳一顿! “这位小同志,你说得好听,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舒禾也不跟她吵,转身对上黎青红,“黎大姐,我给你介绍份工作吧,你愿不愿意?” 黎红青愣住了,怀里的秀妮儿也停止了吮糖,睁着圆眼睛望她。 “工作?”黎红青有些不可置信,“我……我现在这样,能做什么?我还带着孩子……” 舒禾笑得坦荡,“你在百货商店化妆品柜台待过,知道怎么跟顾客打交道,知道怎么推荐产品,这些都是现成的本事。 我小叔正在筹备化妆品公司,要做自己的护肤品品牌,我可以推荐你去。” 周边人听舒禾那么说,都开始交头接耳。 连张干事都猛拉了舒禾一下,忙朝她使眼色,示意她别冲动。她们就是来办事的,可别同情心泛滥,给自己招惹麻烦。 舒禾不为所动,向黎红青伸出手,“目前公司正在启动阶段,如果大姐不怕吃苦的话……” “我不怕。” 第73章 禾禾~ 对黎红青来说,舒禾就跟救命稻草似的,哪舍得拒绝? “只要有个地方住,有口饭吃,我啥活都能干!” 黎家大儿媳冷笑一声,“你这小同志,真是……算了,我也懒得劝你,迎这扫把星进门,有你后悔的时候。” “我不怕后悔。谁都有困难的时候,我赌哪天我遇到了困难,也有人会像我帮她一样……帮帮我。” 黎青红眼睛更红了。 周围人也都噤了声。 这话简单,却不得不承认,是很美好的期盼。 谁在走投无路的时候,不想有人拉一把? 舒禾为了让黎红青安心,抛出更实在的条件:“管吃管住,每月先给你开三十块工资,等公司步上正轨后,我们有完善的员工机制,到时候再谈具体的。 你现在需要落脚点,那边院子里有小隔间,我让人先给你搭张床住下。秀妮儿你也可以带在身边,后面可以送她去附近的幼儿园,你看成不?” 三十块工资? 比不少正式工还高,还管吃住让带孩子,这条件简直是天上掉馅饼。 “这世上真有这么好的事……” 黎红青愣愣地看着舒禾,一时竟没了反应。 “我知道你现在难,但难的时候更得抓住机会。你甘心一辈子被人指着鼻子骂‘没用’,还是想自己挣份体面,让秀妮儿跟着你不受委屈?” “我……我愿意!”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带着破音,“只要你肯给我机会,我一定好好干!绝不会让你失望!” “好。”舒禾伸手,把自己的工作证往前递了递,“我是街道办的干事,这是我的证件,我不会骗你的。 公司地址在梧桐巷三号,你明早带着行李过去,我会让人提前给你收拾地方。” 黎红青连连点头,因为激动,整个人都有些颤。 张干事急得不行,拉着舒禾到一边:“你这丫头,咋烂好心呢!万一她……” “张姐放心。”舒禾压低声音,“她不是一般人,是块被埋住的金子。咱帮她一把,既是积德,也是给街道办解决麻烦——你看,她有了去处,黎家大嫂也不会再闹了,多好。” 果然,黎家大儿媳的脸色缓和了不少,纵使面上带着幸灾乐祸,却没再拦着。 黎红青抱着秀妮儿,给舒禾深深鞠了一躬,又给张干事鞠了一躬,声音哽咽:“谢谢你们……谢谢……” 舒禾扶起她:“别谢了,以后好好干,就是对我最好的报答。” “是!一定会的。” 回去的路上,张干事还在念叨:“你呀,胆子也太大了!不过话说回来,那黎红青看着不是糊涂人,说不定真能被你盘活。” 舒禾笑了笑,没说话。 截胡了沈淮安未来的左膀右臂,心里竟有点莫名的爽快? 原书剧情又怎样,她偏要逆天改命,把这些被埋没的人才都挖到自己身边来。 努力搞钱! 黎红青是第一个,但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舒禾离开不久后,沈淮安的二八大杠停在了红光巷口。他长腿支地,黑色夹克的袖口挽到小臂,露出线条分明的手腕,指节上沾着点机油,显然是刚从什么地方忙完出来。 巷子里的人还没散尽,几个大妈正倚着墙根唠嗑,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飘进他耳朵里。 “那舒同志是真不赖,街道办的干事,穿得干干净净,说话也和气,二话不说就给黎红青找了活儿。” “三十块工资呢!还管吃管住,还能带孩子,也就是她心善,换了旁人,躲还来不及。” “你没听她说么,是她小叔开的化妆品公司,正缺人。黎红青以前在百货商店卖过化妆品,倒也算对口……” “舒同志”三个字像颗小石子,在沈淮安心里荡开圈涟漪。 听清楚大概怎么回事,他眉头微蹙,脚下的自行车脚蹬轻轻转了半圈,链条“咔嗒”响了声。 “那黎红青也是倒霉,男人把工作骗给小姑子不说,还卷着家产跟寡妇跑了,啧啧……” “可不是嘛,红青独自带着个娃,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要我说,那舒同志是给她指了条活路。” 沈淮安听到黎青红的经历时,瞬间沉了脸,捏着车把的手紧了紧。 脑海中浮现出好些回忆…… “这黎家也真是的,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可这毕竟是自家娃,咋能那么狠心呢?” “以前红青出息的时候,谁都捧着她,现在落魄了,可不得被人嫌弃么。” “苦了那个娃,好像有四岁了吧?看着跟豆芽菜似的,身上没半两肉。” “……” 沈淮安长腿一跨,重新骑上自行车,没往巷里走,反而调转车头,朝着街道办的方向蹬去。 他本身是要回明珠日化厂的,可此时此刻,他忽然好想见舒禾。 特别想! ? “禾禾~” 舒禾才到街道办大院门口,就听身后有人喊自己。 回头一看,正是昨天才见过的相亲男——金宏宇! 他今天的打扮和昨天完全不同,米白色西装配深蓝色西裤,居然跟舒禾穿出了情侣装…… 他皮肤是那种养尊处优的白皙,阳光下一站,都有些晃人眼睛。 最要紧的是他那身骨架,肩宽腰窄,穿起西装来,袖口不长不短刚好露出半截手腕,腕骨分明,配上那只锃亮的上海牌手表,活脱脱就是画报上走下来的时髦小少爷。 还有双眼睛……幽幽桃花眼,看狗都深情! “禾禾,给。”金宏宇几步凑上来,把手里的盒子递给舒禾。 舒禾下意识后退半步,拉开距离,语气冷淡,“金同志,我们好像没那么熟,你还是叫我舒禾吧。” 金宏宇不以为意,“禾禾,这是我妈给你做的桃酥,特别好吃,你留着当小零嘴。” “不用了,谢谢婶子好意。”舒禾又往后退了退,避开他递过来的手,“我还有工作要忙,先走了。” “诶,你等等!我听说小叔在筹备公司?我就是工商局的,办执照、批场地啥的都能帮忙,你看……” “她不需要!”一道极其冷峻的声音打断两人对话。 舒禾回头,就见沈淮安不知何时站在身后,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第74章 俩斗鸡 沈淮安没往前走,却像一堵无形的墙,硬生生隔开了舒禾和金宏宇,气场压得人喘不过气。 金宏宇被这突如其来的冷喝吓了一跳,侧眸看清沈淮安的模样,眼里闪过一丝不屑——这人穿着沾了机油的夹克,袖口还卷着,跟自己压根都没法比。 就是那长相还成,但过于小白脸,有些娘里娘气的。 “你谁啊?我跟禾禾说话,有你什么事?”金宏宇说话的同时,还故意把手里的饼干盒往舒禾面前递了递。 沈淮安没理他的挑衅,视线落在舒禾身上,眉头拧得很紧。 她今天的打扮格外好看,清爽又利落,但——她和那男人穿着同样的衣服,刺得人眼睛生疼。 “舒禾,”他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不管是执照还是场地,我都能帮你办妥。” 金宏宇愣了愣,随即脸色有些挂不住。 这不是明摆着跟自己对着干么? 金宏宇也不是傻子,细细一想,立马就想起个人。 舒禾的前对象! 他看看舒禾,又看看沈淮安,突然嗤笑一声:“我说是谁呢,你是明珠日化厂的工人吧?叫什么……沈淮安?” 沈淮安没把他轻蔑的眼神看在眼里,往前一步,高大的身影几乎把舒禾完全笼罩住,“是我。既然你知道我,还敢打她的主意?别仗着家里有点关系,就到处装腔作势。”他抬手,指腹轻轻擦过舒禾的手腕,动作带着占有欲,“她的事,轮不到外人插手。” 那一下触碰很轻,却像电流似的窜过舒禾的皮肤。 她下意识想躲,却被沈淮安扣住了手。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微微的粗糙感,力道却很稳,像是在宣示什么。 金宏宇看得眼睛都红了,他从没被人这么抢过风头,尤其还是在舒禾面前。 他把饼干盒往旁边一扔,指着沈淮安道:“你别太过分!我跟舒禾是介绍认识的,算是半个对象,你才是外人!” “对象?”沈淮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低低地笑了声,笑声里却没半点暖意,“她同意了吗?”他转头看向舒禾,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鸷,“你同意了?” 舒禾被这剑拔弩张的气氛弄得头疼,甩开沈淮安的手,怒道:“你们别吵了!我跟谁都没关系!金同志,我不需要你帮忙,执照的事我自己能办。沈同志,我的事也不用你操心!” 说完,她转身就往办公楼跑,脚步又快又急。 舒禾可是小说达人,看的网文不计其数,眼下情景她要是再不走,金宏宇保准要倒大霉了。 打脸虐渣是男主定律,懂的都懂。 金宏宇想追,却被沈淮安一把拦住。 “让她走。”沈淮安的声音冷得像冰,“还有,离她远点。” “你凭什么?”金宏宇也火了,“我跟她是正经介绍的,比你这不清不楚的关系名正言顺!” 沈淮安没再说话,只是死死盯着他,那眼神里的狠劲,让金宏宇莫名的有点发怵。 阳光落在两人身上,一个穿着光鲜却气势萎靡,一个满身尘土却眼神锐利,像两只争夺领地的猛兽,在街道办门口无声地对峙着。 沈淮安的手又攥紧了,指节泛白。 有些事,不能再等了。 舒禾这只总想往外飞的雀儿,他必须亲自把她圈在自己身边,才放心。 舒禾匆匆跑回办公室,拍了拍胸脯,真是吓死了! 办公室里的同事见她脸色发白,都好奇地看过来。 “小舒,咋了这是?被狗撵了?”刘干事笑着打趣。 舒禾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摆摆手:“别提了,遇到俩‘斗鸡’,差点没把我卷进去。”她拿起桌上的搪瓷缸猛灌了两口凉白开,冰凉的水滑过喉咙,才压下那股子心慌。 一想到沈淮安刚才那眼神,她就忍不住发怵。那哪是看情敌,分明是看砧板上的肉,还是带骨头的那种。 金宏宇本身就是个混不吝的,这会儿肯定也恨上沈淮安了。 这两人打擂台,金宏宇包死的…… “啥斗鸡啊?”刘干事凑过来,眼里闪着好奇,“我刚才瞅见门口站着俩人,一个穿西装的,一个穿夹克的,是不是他俩?” 舒禾:“......” 舒禾拿起桌上的文件假装翻看,含糊道:“没什么大事,就是闹了点误会。” 她可不想多说什么,万一被传到领导耳朵里,还以为她上班时间搞对象呢。 她是不想说,可张干事正好端着水杯进来了。 张干事刚见有男同志找舒禾,闪得比兔子还快,生怕打扰到小年轻。 这会儿舒禾回来了,手上的事也忙完了,顺嘴就问了,“小舒,你对象不错啊。” 舒禾苦着脸:“张婶,那不是我对象。就是我大伯瞎操心,硬拉着见了一面,我没相上。” “哦……原来是这样。” 一听舒禾没相上,大伙儿立马知道怎么回事了,也不会乱拉郎配。 “没相上就对了,咱小舒这么好的条件,可得好好挑挑。不过刚才跟那西装小伙儿对峙的,是明珠日化厂的沈工吧?” 舒禾扶了扶额,“嗯,他路过。” 张干事笑弯了眼睛,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红光巷这事算了了,不过也给我们提了个醒,结婚证的普及迫在眉睫。” 舒禾点点头,也忙接上话,“确实如此,大部分妇女同志都还不知道结婚证的法律效应,以为摆了酒、生了娃,就是铁定的夫妻,最后被打得措手不及,黎红青就是最好的例子。” “可不是嘛。”张干事叹了口气,“回头咱得联合妇联,搞个婚姻法宣传周,把这些条条框框印成小册子,挨家挨户发下去。尤其是红光巷这种老旧居民区,更得好好说道说道。” 刘干事也觉得这是好提议,“一会儿得去问问李主任。不说远的,光这个月,因为夫妻结婚证的问题,咱民政科都闹五回了。” 又有人接话道:“小舒文化程度高,让小舒去说说。” “我看成,我这手上也没空。” 第75章 婚姻法 舒禾被点名,也没拒绝。 论资排辈,她也该多做跑腿的人。 “我倒是没问题,就是怕说不好,毕竟婚姻法里的条条框框太专业。” “你肯定行。”张干事在自己左手边翻了翻,翻出本资料,递给舒禾,“你看看这个,是当时发的新婚姻法手册。” 舒禾接过那本蓝色封皮的手册,封面上“中华人民共和国婚姻法”几个烫金大字还泛着光泽。 她指尖摩挲着粗糙的纸页,翻开第一页,就看到“实行婚姻自由、一夫一妻、男女平等的婚姻制度”一行字,字迹工整却带着油墨特有的厚重感。 “这里面把结婚、离婚、财产分割这些事写得明明白白。”张干事凑过来,指着其中一页,“你看这条,‘夫妻在婚姻关系存续期间所得的财产,归夫妻共同所有,双方另有约定的除外’,黎红青就是吃了没懂这条的亏,男人偷偷抵押房子,她连个说理的凭证都没有。” 舒禾顺着她指的地方看去,果然有相关条款,下面还附着几句通俗解释,像是特意为文化程度不高的群众准备的。 想起黎红青说起房子被抵押时的绝望眼神,心里沉甸甸的。 “这些条款要是早点让人知道,多少家庭能少走点弯路。” “可不是嘛。”张干事叹了口气,“前阵子东巷的王大嫂,被丈夫打了还不敢吭声,说‘嫁鸡随鸡,挨打也是活该’,我把这本手册给她念了,她才知道‘实施家庭暴力是违法的’,现在正琢磨着跟那混蛋离呢。” 舒禾合上手册,指尖在封面上轻轻敲击着,“婚姻法里可说的就多了。就好比‘婚姻里的男女平等’,就得先讲清楚结婚不是卖女儿,离婚也不是丢人的事,再结合手册里的条款,把‘结婚证到底能保护啥’掰扯明白。 最好能找几个像王大嫂这样的例子,真人真事比干巴巴的法条有说服力。张婶,您在街道待得久,肯定知道不少这样的事吧?” “你这丫头,脑子转得就是快。”张干事被她问得笑起来,“我这就去翻档案,把近半年涉及婚姻纠纷的案例都整理出来,给你当素材。” 舒禾立马开始做简单的计划,打算一会儿去报给李主任。 其实每个街道办之间都有竞争,街道办里的每个科室也是。 舒禾很清楚婚姻法的多样化,同情女性弱势群体是一方面,提高科室贡献是另一方面,还能通过普及婚姻法去落地关怀街坊们,都熟悉熟悉。 如果说,互联网时代,数据是王道。 那改革开放初期,人脉就是王道。 大伙儿你一言,我一语,倒比刚才的八卦氛围踏实多了。 舒禾抱着那本婚姻法手册,一页页仔细翻看,遇到关键的条款就用红笔标出来,旁边还随手记下几句自己的理解—— ‘禁止包办、买卖婚姻’,大伯逼相亲,其实也沾点边? ‘夫妻双方都有参加生产、工作、学习和社会活动的自由’,那黎红青的工作被丈夫骗走,就相当于侵犯了她的权利。 ‘离婚时,夫妻的共同财产由双方协议处理;协议不成时,由人民法院根据财产的具体情况,照顾女方和子女权益的原则判决’,这条得重点讲,多少女人离婚时净身出户,就是不知道这个! ‘……’ 写着写着,她忽然觉得这本看似枯燥的手册,其实藏着无数女性的底气。 就像黎红青,如果她早知道这些,或许就不会轻易让出工作,更不会在丈夫跟别人领证后,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小舒,喝口水再看。”张干事端着水杯经过,见她看得入神,把杯子往她桌上一放,“别光顾着看条款,也想想咋让大爷大妈们听进去。他们不爱听大道理,就爱听‘谁家男人出轨了最后净身出户’、‘谁家媳妇被欺负了最后告赢了’这种实在的。” “张婶我明白的,我可以把条款编成小故事,比如‘结婚证的自述’,让它自己说‘我能帮你保住房子’、‘我能让你离婚后带着孩子分到钱’,这样大家肯定爱听。” “你这脑瓜子就是好使!”刘干事刚好算完流程,凑过来看了眼她的笔记,“再配上点顺口溜,比如‘领证不是一张纸,是咱女人的护身符’,朗朗上口,好记!” 舒禾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写下“宣传形式:故事化、口语化、案例化”几个大字,心里已经开始构思第一个故事——就以黎红青的经历为蓝本,告诉大家没有法律保护的婚姻,就像没有根的浮萍,风一吹就散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手册上投下一块方形的光斑,那些原本冰冷的法条,仿佛也在光线下变得有了温度。 舒禾轻轻摩挲着纸页,忽然觉得,这次的婚姻法宣传周,或许比帮黎红青找工作更有意义——它能帮更多像黎红青一样的女人,从一开始就握住自己的命运。 ? 而此刻的明珠日化厂,沈淮安刚结束一场车间会议。 他眉头紧锁着,默默看了眼时间。 “沈哥,你真不去南边了?你明知舒鹏程不安好心,这是你唯一脱离明珠日化厂的机会了!” “不去了。” “那舒禾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谋划了那么久,她说变卦就变卦!要是那晚当场被抓,把舒鹏程逼着她死事都捅出去,那咱们就能一口气翘了他厂长的位置......” “好了,别说了。” 沈淮安抿了抿唇,其实他也不清楚舒禾到底什么意思。 那天给她的信说得已经足够清楚。 她分明也应了。 但看现在的情况,她反水了。 不仅不会再帮自己,还回归了家庭。 可……自那晚之后,自己对舒禾的感觉好像全变了。 从最初的利用,到现在的激动…… 沈淮安有些烦躁地揉揉眉心,“把这份文件拿给舒鹏程吧。” “沈哥!你咋还帮他!” 第76章 小尾巴 沈淮安拿出个文件,封皮上是“雪花膏改良配方及市场推广方案”几个字。 “不是帮他。”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疲惫,“是帮厂里的工人。” “可舒鹏程那老狐狸,拿了方案肯定会把功劳全算在自己头上!到时候他在厂里的地位更稳,你想走就更难了!” 沈淮安抬眼望向窗外,厂里的生产车间正冒着白烟,机器运转的轰鸣声隐约传来。 他想起前阵子车间里的老工人跟他说的话——“沈工,要是再没新产品,咱这厂怕是要黄了,我家娃还等着工资交学费呢”。 他攥紧文件,喉结动了动:“只有厂子好,才能让更多人活下来,谁领功劳不重要。算了,我自己去吧。” 说完,他径直往舒父的办公室走。 推开门时,舒父正笑眯眯地看着什么,见他进来,眼皮都没抬一下:“有事?” 沈淮安把文件往桌上一放,声音没什么起伏:“这是雪花膏最好的改良配方,还有针对市场的推广方案。按这个来,三个月内,厂里的营收能翻番。” 舒父这才抬头,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你什么意思?” 沈淮安眸底闪过嗤笑,“不信我?” “我凭什么要信你?再说,我也不缺你这个。” 见舒父一副沉着冷静的模样,沈淮安愣了愣,耐着性子解释道:“你也知道,我有海外背景,能拿到的一定是好东西。” 听他说这话,舒父面色立马沉了,“难得你有自知之明,还知道自己是什么成分,我明珠不需要这些老阿九的东西,你走吧。” 沈淮安气得握了握拳,拿起文件,丢下一句:“这可是唯一能救明珠的东西,你别后悔。” 等人走出门后,舒父轻“呸”了一声,“能得你,什么玩意!以为会修点机器活儿,就能做护肤品了?有毛病。” 这事要换以前,舒父保准会看看,毕竟穷途末路了,以他的性子,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且等他看到里边内容,定会眼前一亮。到时候被沈淮安拿捏,是肯定的事。 可现在不同了,厂子里出了新品珍珠霜,产品通过舒禾提点,用足了好料子,初步表现相当不错。舒禾还拿出那么出彩的策划方案,大爆指日可待,就等着正式上市了。 舒父的心情没受他半点影响,没一会儿,脸上又从新挂起笑,还哼哼着小曲。 显然,心情好得很。 沈淮安回到自己的临时办公间,把文件往桌上一摔,纸张散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的字迹:从雪花膏油脂配比的改良数据,到针对北方干燥气候的保湿成分添加方案,再到跟供销社、百货商店的合作铺货清单,甚至连如何用“老配方新改良”的由头做宣传,都写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放在眼下,这绝对是份令人经验的策划。 为了这份策划,他的确联系了海外关系,还向令人厌恶的父亲发了求助,低了头。 原本以为能帮厂子渡难关,顺便把自己跟舒禾的关系得到进一步确定。没成想舒父居然拿“海外背景”当借口,连看都不肯多看一眼。 “沈哥,舒鹏程那老东西是不是疯了?”小跟班愤愤不平,捡起散落在桌上的纸页,越看越气,“没有你这急救方案,明珠日化厂可是得出大问题的!” 沈淮安没说话,但也很快想清楚些什么,“想必……他不是看不上,是有了新指望。” 最近厂内研发科都在加班加点,好像是出新品了,只是保密工作做得极好。 其实吧,保密工作的确做得不错,但舒父是针对配方的,有廖东风一事在前,他已经不信任何人了,也明白了一个道理,核心必须抓在自己手上。 但沈淮安如果真想了解,也不难。 只是他不信如今的明珠能生产出什么好东西,弄来弄去,无非就是些肥皂和不出彩的摸脸油。 他更想不到,舒禾会替明珠扭转乾坤。 舒禾在他眼里有着刻板印象,即使现在上班了,也不围着他转了,但那么些年的追逐,也很难轻易改变。 全当小姑娘在耍性子,是真生气了,耐心哄哄就好了。 她永远是他沈淮安的小尾巴…… ? ‘小尾巴’舒禾,此时正在李主任办公室里大讲特讲。 讲从古至今的女性地位、女性权益、女性意识,讲婚姻的无暇、可贵、互相扶持...... “主任,主席同志都说了,女子能顶半边天,我们也是渐渐好起来了。最新婚姻法急需被普及,别觉得法律无情,这恰恰是照亮婚姻的明灯。 您看黎红青的事,她要是早知道‘夫妻共同财产’受法律保护,就不会被丈夫骗走工作、偷偷抵押房子;王大嫂要是清楚‘家庭暴力违法’,也不会被打了还忍气吞声。”她翻开手册,指着其中一页,指尖在“男女平等”四个字上轻轻点了点,“这些法条不是冰冷的文字,是能帮咱们街坊姐妹撑腰的‘硬气’!” 李主任放下手里的茶杯,身体微微前倾,听得格外认真。 她在街道办待了几十年,见多了因不懂法而吃亏的妇女,却从没听过有人把婚姻法讲得这么透彻、这么有劲儿。 “您再想想,现在改革开放了,姐妹们都想出去工作、想为家里挣份体面,可要是连婚姻里的权益都保不住,挣再多钱又有什么用? 咱们搞婚姻法普及,不只是教大家‘怎么离婚’,更是教大家‘怎么好好过日子’,知道自己的权利,也明白自己的责任,夫妻互相尊重,家庭才能和睦,街坊邻里才能安稳。” 她从包里掏出几张写满字的纸,是刚写的宣传方案:“我打算分三步走,第一步‘入户宣传’,带着手册和案例,挨家挨户跟大爷大妈唠;第二步‘集中讲座’,请妇联的同志和律师来,现场解答疑问;第三步‘街头互动’,搞点有奖问答、情景剧表演,让大家在热闹里把法条记在心里。” 第77章 小队成立 李主任拿起方案翻了翻,越看越满意。 方案里不仅写了具体流程,连针对不同人群的宣传重点都标得清清楚楚——对老太太们多讲“怎么护着闺女不受委屈”,对年轻媳妇多教“怎么用法律保护财产”,对小伙子们则强调“尊重妻子、不搞大男子主义”。 “豆芽,你这方案想得太周全了!”李主任拍了拍桌子,眼里满是赞赏,“就按你说的来!这事我全力支持,我立马去审批,要人给人,要经费给经费!” 舒禾心里一喜,连忙道:“谢谢主任!” “你一个人也忙不过来,我点几个人,你们一起成立个‘婚姻法宣传小队’,刘干事熟悉街坊情况,跟大爷大妈们聊得来;文教科的小诸经验丰富,能帮着整理案例;还有打字员小陈,字写得好,能帮忙设计宣传画......” “一切听主任安排!” “去把他们喊过来。” “好的。” 舒禾跑得贼快,没一会儿就把人喊齐了。 李主任也算有心,点的几人都是女同志,还是街道办一等一能干的。 “主任,小舒这方案我举双手赞成!我早就想帮街坊姐妹们做点实事了,这下可有机会了!” “那你就当宣传小队的队长,小舒当副队长,你们俩好好配合。”李主任看着两人,语气严肃却带着期待,“记住,咱们搞宣传不是走过场,要真真正正让大家听懂、学会、用得上。三个月内,我要看到咱们街道的婚姻纠纷少一半。” 刘干事立马站直身子,响亮地应道:“保证完成任务!” 舒禾也跟着点头,心里满是干劲。 等走出李主任办公室,刘干事拍着舒禾的肩膀,笑得合不拢嘴:“小舒,你可真是咱们民政科的福气!有你这脑子,咱们的宣传周肯定能办得风风火火!” “刘姐您过奖了,还得靠大家一起努力。”舒禾笑着说,“咱们下午就开个小队会,把任务分一分,争取明天就开始入户宣传。” 街道办的婚姻法宣传小队一成立,效率高得惊人。 刘干事作为队长,立马开始规划。 宣传通知得先做出来,贴满了每个巷口的公告栏。 然后把宣传画画出来,画里“结婚证护着受委屈的媳妇”、“律师帮大妈要回养老钱”的场景,越讨论越有趣,要保准人一看就懂。 文教科的小诸则整理出厚厚一沓案例册,每个故事都标注着对应的法条,连“丈夫藏私房钱算不算转移财产”这种家常问题,都被讨论得热火朝天。 忙到夕阳西下,大伙才散场。 等舒禾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天都黑透了。 推开院门,就看见堂屋里亮着灯,还飘出阵阵菜香。 刚走进堂屋,就看到了金宏宇和一个中年男人正跟舒父在谈笑风生。 中年男人穿着中山装、戴着金丝眼镜,看着文质彬彬的,透着股当官的沉稳劲儿,一看就不简单。 舒母见舒禾来了,忙着往桌上端菜,红烧鱼、糖醋排骨、炖鸡汤,满满一桌子硬菜。 “豆芽回来啦!”舒母先看见她,连忙招手,“快过来,给你介绍下,这位是金同志的父亲,金局长。” 舒禾心里咯噔一下,瞬间明白过来——这是来谈婚事的。 她强压着心里的烦躁,走过去打了个招呼:“伯伯好。” 金父放下茶杯,目光温和地打量着她,语气带着长辈的审视:“舒禾同志,久仰大名。宏宇跟我提起过你,说你在街道办工作很出色,是个有想法的姑娘。” 金宏宇坐在旁边,脸上带着得意的笑,还故意往舒禾身边凑了凑:“禾禾,我爸今天特意过来,就是想跟你爸妈聊聊我们的事。我爸说了,只要你点头,以后你想在街道办工作,或者想调到机关单位,他都能帮忙。” 舒父也跟着劝:“豆芽,金局长可是咱们市政国民经济综合科主任,是对咱们南城贡献卓越的好同志啊!宏宇这孩子也不错,你们俩要是能成,以后日子肯定差不了。” 舒禾看着满桌的菜,又看看金父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心里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她没坐,只是站在原地,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金局长,金同志,对不起,我想你们可能误会了。我跟金同志只是见过一次面,并没有处对象的打算,更谈不上谈婚事。” 这话一出,堂屋里的气氛瞬间冷了下来。 金宏宇的脸僵住了,金父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些,“舒禾同志,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我们金家的条件,在这城里也算是不错的,你不再考虑考虑?” 舒禾看着金宏宇,眼神里没有丝毫犹豫,“我之前就跟金同志说过,我们不合适。我喜欢的是能跟我一起踏实做事的人,不是靠家里关系、把婚姻当交易的人。” 舒母急得拉了拉她的胳膊,小声劝:“豆芽,有话好好说,别这么冲。” 舒禾却没松口,继续道:“金局长,您是领导,应该更清楚‘婚姻自由’是婚姻法里的第一条。我有选择自己伴侣的权利,也希望你们能尊重我的选择。” 金父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没想到这个看似温和的姑娘,居然这么不给面子。 他站起身,整理了下中山装的衣襟:“既然舒禾同志态度这么坚决,那我们也不勉强。宏宇,我们走。” 金宏宇还想说什么,被金父瞪了一眼,只好不甘心地跟着起身。 “金主任,我家孩子不会说话,您别往心里去,这饭都做好了……” 金父抬了抬手,示意他不用多说,回头看了舒禾一眼,语气带着点警告:“舒禾同志,年轻人有想法是好,但也要认清现实,别错过了好机会。” 舒禾没接话,只是看着他们走出院门。 等院门关上,舒父才沉下脸:“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金家是什么条件,多少人想攀都攀不上,你倒好,直接把人赶跑了!” 第78章 会是敌蜜吗? “爸,婚姻不是攀高枝。我想找的是能懂我、支持我的人,不是像金宏宇那样,觉得靠家里关系就能拿捏一切的人。再说,婚姻法里都说了婚姻自由,您怎么还想着让我靠联姻过日子?” 舒母叹了口气,拉着舒禾坐下:“你爸也是为你好,怕你以后受委屈。不过你说得也对,日子是自己过的,得找个合心意的。行了,饭都快凉了,先吃饭吧。” 舒禾看着桌上的菜,却没什么胃口。 她想起白天在宣传点,大家说“法律能帮我们守住想过的日子”,心里忽然更坚定了! 不管在哪里,她要的日子,不是靠谁的关系换来的,而是靠自己的双手,过踏实、顺心的生活。 正想着,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汽车轰鸣声。 “舒弈咋回来了?” 舒父探头往院门外瞅了一眼,笑着起身:“还真是这小子!说好了下周才回,怎么突然提前了?” “他和新月的婚事也得提上行程了,早些回来也对,也该去胡家商定好结婚细节了。” 舒奶奶听到动静,也从舒琳的屋里出来了,“琳丫头和虎子都睡着了,这咋样了?” 见家里没了金家父子的身影,不用问老太太也知道结局如何。 “奶,是我大哥回来了。” 舒禾刚压下去的烦躁又冒了上来。 舒弈这时候回来就算了,居然还带着蔷薇? 她下意识地站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就见舒弈身后跟着蔷薇。 蔷薇一看见舒禾,立马露出甜美的笑容,小跑过来,手里还拎着好些东西,“豆芽,我们又见面了。”说着,还把手上的礼物往舒母手里塞,“婶子,这是我给舒琳带的麦乳精,补身体的。” 舒母愣了一下,眸底有着不解,但还是接了过来,“哦,多谢啊!” 舒弈这可是第一次带女同志回家,可……他这眼见着要结婚了,能带什么女同志回家啊? 舒母明显笑得不太自然,还有些求助似的看向舒父。 舒父深深看了蔷薇一眼,皱了皱眉,“舒弈,这位是?” 舒弈抬脚进了堂屋,声线淡淡的,“蔷薇,蔷艺鸣的妹妹。” 这蔷薇舒家人不认识,但说起蔷艺鸣,就没人不知道了。 那可是舒弈的战友,豁出命去救了他的人。 要是没有蔷艺鸣,舒弈早都牺牲了…… “哦,是小薇啊,快进来坐,还没吃饭吧?快,菜都刚做好,一起吃点。”舒母把麦乳精放到一边,热情招呼道。 舒奶奶也跟着迎人,“对,快进屋坐,外边凉。” 蔷薇很是自来熟,“诶,我正饿得慌,弈哥总说婶子做饭好吃,我这回是有口福了。” 舒禾看着这一幕,抿了抿唇,没多说什么,也跟着入了座。 “小薇啊,来喝完汤暖和暖和。”舒母一边给蔷薇盛汤,一边笑着问:“你现在是在哪里工作啊?” 蔷薇接过汤碗,看了舒弈一眼,脸上露出一抹害羞,“我下个礼拜就要进南城歌舞团了,是舒弈哥给我安排的。” “啊?这样……” “嗯,我妈以前是军区文工团的,我打小就跟这她学手风琴和长笛,所以一次面试就过了。” 舒母立马反应过来,“倒是巧了,新月也是歌舞团的,她还是领舞呢!” 她以为是舒弈给胡新月牵的线,把战友妹妹安排进去了。 完全没想过,胡新月不仅不知道,且蔷薇还是奔着她去的。 舒母提起胡新月,蔷薇脸上的笑僵了下,不过一瞬就恢复了正常。 她没接这个话头,反而开始跟舒家人拉家常。 舒禾自顾自吃着饭,静静听着她嘴里的内容。 结合书中剧情,越听越觉得心惊! 原书里对炮灰们的描写不算多,尤其是胡新月这种边缘炮灰,几乎是几笔带过。 在书中,胡新月有个相当交好的闺蜜,没说叫什么,只说跟她一家子关系很好,连舒弈这铁疙瘩都对人家很亲切。 只是这女人不是闺蜜,而是纯纯正正的敌蜜。 胡新月被她一次次被人当枪使,最后狼狈退出歌舞团。 这人……不会就是蔷薇吧? 以这女人的坏心眼和对舒弈的心思,还真有可能搞一搞自己那没啥脑子的好大嫂。 “舒弈,你既然回来了,咱们抽个时间去趟胡家。” 舒弈轻“嗯”了一声,没啥意见。 舒禾视线在众人眼中扫了一圈,“妈,我也去,我还不认识我大嫂呢,想去看看。” 舒母微顿! 立马应好。 难得这小女儿愿意亲近家里的事,姑嫂之间也该认识认识。 “那就周末去,你大嫂可是个妙人儿,不仅生得俏,那小嘴还能说,跟你指定处的来。” “是,新月那孩子心思正,跟豆芽能处的来。”舒奶奶也点头。 舒禾垂下眼帘,心里在飞快地盘算。 她必须跟着去胡家,不仅要认识胡新月,更要想办法提醒她提防蔷薇。 要是蔷薇真是书中那个“敌蜜”,那胡新月现在恐怕已经成了她的目标,自己多走这一趟,说不定就能护住这个还没正式见面的大嫂。 蔷薇眼角的余光一直留意着舒禾的动静,见她突然要跟着去胡家,面上笑得甜软,似不懂事般发问:“我能一起去瞧瞧不?我还没见过新月姐呢,要是能在进歌舞团前认识,正好跟她请教请教。” “请教技巧就不必了。”舒禾抬眼,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疏离,“大嫂她是歌舞团的领舞,平时训练忙,怕是没多少时间跟外人闲聊。” 这话像是一盆冷水,浇得所有人都噤了声。 舒弈皱了皱眉,觉得舒禾对蔷薇太苛刻,“豆芽,新月不是那种小气的人。” 舒禾放下筷子,目光落在舒弈身上,“大哥,你很了解胡新月吗?你有时间了解她吗?恐怕对她的了解还没对蔷薇多吧?” 舒弈被问得一噎。 舒母见气氛不对,忙打圆场,“豆芽!胡说啥呢!快吃饭。” 舒禾横了蔷薇一眼,“咱们舒家去谈婚事,外人还是算了吧,免得让人觉得咱家没规矩。” 舒奶奶多精明的人,立马明白了什么,再看向蔷薇的眼神也多了一丝探究,“豆芽说的是,蔷薇想认识新月,以后多的是机会。” 第79章 必须打断 蔷薇讪笑一声,“奶奶说的对,我这人性子直,说话不过脑子。” 蔷薇心里把舒禾恨得牙痒痒! 要不是舒禾多嘴,她就能顺理成章地认识胡新月,靠她的关系顺利在歌舞团站稳脚跟,顺便…… “哎呦,没事,别这么说自己。是我家豆芽不会说话,小薇你别介意,别往心里去啊。” 舒母不劝还好,她这么一劝,蔷薇立马红了眼眶,声音里也带着点委屈:“是我考虑不周了,确实不该掺和舒家谈婚论嫁的事,是我逾矩了。” 这模样,倒显得舒禾像是在故意刁难她。 舒禾又有点想骂人了,结果被舒父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舒父目光在蔷薇脸上扫过,语气平淡却带着长辈的威严,“年轻人心思活泛是好事,但规矩不能乱。以后有的是机会让你跟新月认识,不急在这一时。” 舒父这话算是给这场小插曲定了调,既没驳了蔷薇的面子,也暗里赞同了舒禾的说法。 蔷薇心里更气,却只能点头应着:“伯父说得对,是我太心急了。” 饭桌上的气氛总算缓和了些,可没人再像刚才那样跟蔷薇热络搭话。 舒禾自顾自吃着菜,心里却没放松警惕——蔷薇这副能屈能伸的模样,很危险。 饭后,舒弈要送蔷薇回家。 蔷薇跟舒家人道别的模样,就跟个小媳妇似的。 舒禾就不明白了,照顾已故战友的妹妹,需要照顾得那么殷勤么? 蔷家又不远,走过去也就十来分钟的事,蔷薇二十好几的人了,这还能走丢了不成? 而且蔷薇说饭后想消消食,让舒弈走路送她回去。 在大院里出双入对的,真合适么? “正好,我也吃撑了,我跟你们一起走走。”舒禾站了起来,笑眯眯跟上。 舒弈脚步顿了顿,没说什么。 蔷薇明显是不愿意的,可不见舒弈发话,自己也不好拒绝。 只是她那点小心思再明显不过,不是拉着舒弈快走,就是落下好一段距离,反正不希望舒禾加入两人对话。 舒禾才不管她呢,就是要走在舒弈身边,一会儿问舒弈部队里的伙食好不好,一会儿又说街道办最近要搞的宣传活动,把话题牢牢攥在手里,不给蔷薇插空的机会。 走出一段距离,蔷薇“哎呀”一声停下脚步,故意娇滴滴地揉起脚踝,“舒弈哥……我好像脚崴了。” “嗯?” 舒弈弯腰想帮她看,被舒禾一把拉住,“哥,男女授受不亲,这来来回回都是咱大院的人呢!你可得为蔷薇的名声着想。” 蔷薇被舒禾气得脸色发白,“弈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疼,歇会儿就好。” 舒禾盯着她脚踝左右看看,“我看没事,没肿也没青的。” “你……”蔷薇握着裙摆的手指用力到泛白。 “真的很疼……”蔷薇咬着下唇,眼眶又开始泛红,声音带着哭腔往舒弈身边靠了靠,“可能是刚才走太快,筋扭着了,看着不肿,其实里面疼得厉害。” 舒禾伸手就要去碰蔷薇的脚踝,“要是真疼,我帮你揉揉。我在街道办学过点应急处理,用力揉两下,把筋按到‘咯哒咯哒’声就能缓解。” 蔷薇吓得往后一躲。 神‘咯哒咯哒’声就能缓解! 估计好好的腿都得被按废了。 “不用了豆芽!我自己歇会儿就好,不麻烦你了!” 舒禾收回手,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真不用?那可别等会儿疼得走不了路,还得让我大哥背你回去。到时候大院里的人看见,指不定怎么议论呢。” 这话戳中了蔷薇的心思。 她想跟舒弈拉近关系,可这舒禾也太碍眼了些。 “我……我缓过来点了,能走了。”蔷薇咬咬牙,强撑着站直身子,故意一瘸一拐地往前挪了两步,“你看,好多了吧?” 舒弈见她能走,脸色缓和了些:“那就好,要是还疼,别硬撑。” “嗯,谢谢弈哥关心。”蔷薇低着头,掩去眼底的怨怼,心里把舒禾骂了千百遍。 这个舒禾,简直就是她的克星! 三人继续往前走,蔷薇没再敢耍花样,只是闷头跟在舒弈身后,偶尔搭两句话,也被舒禾不着痕迹地岔开。 走到蔷家所在的巷子口,蔷薇停下脚步,对舒弈露出个温柔的笑,“弈哥,我到了,你跟豆芽早点回去吧。” “行,你进去吧。”舒弈点点头。 蔷薇走了没两步,忽然回头,正好看见舒禾正凑在舒弈耳边说着什么,舒弈听了还点了点头。 她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了顿,才咬着牙快步走回了家。 这边舒禾看着蔷薇的背影消失在巷子里,才对舒弈说:“哥,你以后别总跟蔷薇走这么近了。你是有未婚妻的人,院里人多眼杂,传出去对新月不好,对你也不好。” 舒弈深深看了舒禾一眼,“我和蔷薇没什么,也没人敢多想。” 舒禾都想翻白眼了,“你自己觉得无所谓,可好歹想想家里人呀!而且照顾人是有方式的,得有分寸。你可以帮她找工作,可以偶尔问问她的情况,但没必要天天让她粘着你吧? 你这样做,不仅对不起新月姐,也是对蔷薇的不负责。万一她对你产生不该有的心思,最后受伤的还是她吧?” 舒弈沉默了。 “我会注意的。”过了好一会儿,舒弈才开口,声音带着几分疲惫。 他知道个锤锤! 舒禾压根就不信。 想要让舒弈彻底放下对蔷薇的“愧疚式照顾”,需要技巧。 回到家,舒母陪着舒奶奶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机小小的,黑白画质也不算清晰,里面放着的电影画面……表演很浮夸。 不过她们两人看得很认真。 “我回屋了。”舒弈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舒禾这人可不藏话,抓了把茶几上的瓜子,就开始上眼药。 什么: 蔷薇这人心思不纯,指定是看上我哥了,打着需要被照顾的名义,处处在勾引人。 而且她不是好人,她还欺负残疾老人,那可是英雄老民兵队长。 蔷薇还花我哥钱,买双鞋子都八十块呢!抵得上人家两个多月工资了,跟资本家做派似的。 …… 第80章 环环相扣 舒母愣了一下,随即皱起眉:“豆芽,你说的都是真的?” “可不咋地。” 舒母对蔷艺鸣印象很好,就觉得蔷薇也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现在看来,这孩子心思有点多。 舒奶奶表情严肃,“我早就觉得那丫头不对劲,看人眼神飘,说话也总绕着弯子。你没事得提点提点舒弈,对人好可以,但得拎清楚,可不能伤了新月的心。” 舒禾忙比了个大拇指,“还得是我奶,一眼就能把人点透。依我看,这蔷薇就是想打入我们内部,先从我单纯善良的大嫂那入手,假意成为姐妹什么的......” “嘶……还能这样?” 说实话舒母有些被吓到了。 自打她跟舒父组建家庭起,那日子过得是相当舒心。虽然上头压着个厉害的婆婆,但自家男人本事啊!在这日化厂家属大院住着,谁不得对她客客气气的? 她虽然在街道办干了那么些年,见的事也多,可她一直处于被捧着的状态,自然很难接触到真正的险恶。 总归一句话,这舒母被舒父保护的太好了。 撇开人品不说,老两口感情还是很好的,十分恩爱的。 舒禾挑挑眉,“怎么不能?您想想那杨月娥,她跟廖东风还是表兄妹关系呢!您再想想他们做的事,单胎都能说成双胎,狐狸精生的孩子都想让原配养呢!” “对对对。” 提起舒琳的事,舒母就来气了。 舒琳刚吃了那么大的亏,是血淋淋的教训。 舒弈可是她的命根子,马虎不得半点。 舒母随即决定,要好好跟儿子聊聊,周末去胡家的时候,还得跟儿媳妇聊聊。 防范于未然。 舒禾见家里人对蔷薇产生了怀疑,心里也踏实些。 不管蔷薇是不是导火索,反正她不是个好东西,远离就对了。只要远离,就能最大限度地避开原书里的悲剧。 第二天一早,舒禾开开心心去街道办上班。 今天事少,她被李主任喊去办公室,吹了半天牛。 婚姻法宣传小队由刘干事领头,舒禾只是个打下手的,就比较闲。 李主任那吹牛回来,还能听八卦。 “嘿,你还真别说,我整理资料的时候……看到个特离谱的案例。” “啥案例啊?” 刘干事放下手里的搪瓷杯,指尖在厚厚的案例册上敲了敲,语气带着几分唏嘘:“就东边巷子里的事,那有户姓张的人家,一家六口全死了。” “啊?” “这事起因,是因为两辆自行车。” “自行车?这跟咱婚姻法有啥关系?” “你们应当都知道,东边巷子那是出了名的窄,一条道也就一米多,平时两人并排走都显挤。” 众人点头。 “张家在年前买了两辆二八大杠,每天就把车停巷子里,也不管人过不过的去,谁说都不管用,但凡别人碰到车半点,张家媳妇就得满地撒泼打滚,要人赔钱。 就在五月一日那天,张家照旧把自行车停在巷子里,张家小儿子顽皮,不知道从哪拿来了老鼠胶,一半粘在自行车轮胎上,另一半……叫他自己给吃咯。” “啊?那玩意吃了可会出人命的。” “可不是,老张骑着一辆车出门没多久,那小儿子就口吐白沫了。张家媳妇就急急忙忙骑另一辆车去找医生,结果半路上摔河里了。” “这……孩子的治疗耽误了?” 刘干事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那河不深,张家媳妇被好心人救了,没受什么伤。当时也不知道她咋想的,就拉着救命恩人不放了,让人赔钱,赔车!还给人打了一顿。最后是公安同志来了,这事才算解决。” “哎呦,这女同志咋这样啊!” “还没完,等这边事情消停了,张家媳妇才想起她小儿子还等着抢救呢!全身湿哒哒的往医院去,结果治她儿子的专家没来上班,就硬生生给耽搁了。” 舒禾听得都有些唏嘘,“这老娘们是不是虎啊,人命关天的时候,她还跟人撒泼?” 刘干事点点头,“还没完呢!张家老太太在家急得不行,见儿媳妇迟迟没回来,就让老头去糖厂找儿子。可张老头还没走出门口,也倒地上吐白沫子了。” “啊?” “邻居们见张家出了那么大事,撇开平日恩怨,兵分两路,分别往医院和糖厂去了,救人要紧不是。” 众人点头。 “邻居们速度很快,两人到了糖厂,两人去了医院,去医院的自然也没请到医生,但找到了张家媳妇。张家媳妇得知公公也出事了,又开始哭天抢地,啥道理不讲,硬让邻居给自己找医生来。 你说说,这邻居们去哪给她找医生啊?自然是干着急,也没法子,结果张家媳妇又给医院一通闹。” “这老娘们指定是有病!” “好在老张接到了消息就速速往家里赶,不过等他到家的时候,张家老太太也躺地上了……” 一个小姑娘捂住了嘴,忙追问道:“咋回事啊?咋又躺一个?” 刘干事神秘一笑,“张老头跟张老太……也是被老鼠药药死的。” “啊?” “等张家媳妇回来,那三人都咽气了,她情绪控制不住,就跟老张厮打了起来。老张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原来问题出在了今天的早饭上,早饭里误放了老鼠胶!这老鼠胶是自己媳妇买了想毒死邻居家狗子的,可邻居小孩把这当成了玩具,结果被小儿子抢了…… 老张被打急眼了,也没再客气,抡起棒子就招呼回去,任凭邻居们怎么拦都没用,那打的是头破血流啊!” 舒禾捋了捋时间线,差不多把事情搞明白了。 见其他人还云里雾里的,就开口道:“我明白了,也就是说,张家媳妇买了老鼠胶,本身是想毒邻居家狗的,被邻居家小孩拿去了,以为是啥好玩的,结果他还没玩上,就被张家小儿子抢走了。 张家小儿子不仅拿这个老鼠胶去粘了她妈骑的那辆车,自己还尝了尝……在此之前,他还捣鼓过锅里。所以导致自己中毒的同时,把爷奶也害死了,反而没吃早饭的爸妈没事。 他妈还在骑车的途中翻进了河里。结果那专家医生医者仁心,下河救人反被讹,导致他去不了医院,也就没了能救他们的人。” “是的。” 第81章 死神的完美之作 “那这也就死了三个,还有三个呢?” 刘干事摇了摇头,“家里出了那么大事儿,张家大儿子也匆匆赶了回来,等他到家,见父母说着说着又吵了起来,吵着吵着就又动手了。 两人不急着给那三人收拾后事,反而要离婚。还闹到咱们这来了,要我们说明白,他们财产该怎么分,大儿子该归谁。” 一个年长的同时“哦~”了好长一声,“我想起来了,当时是老陈调节的,还险些挨打了。” “对,就是那次!老陈说他们儿子那么大了,跟谁自己可以做主,就险些被打了。” 舒禾:“......” “后来也不知道咋回事,那大儿子回家后,趁夜把父母全杀了,一刀抹了脖子,那刀法……可利落了。” “嘶~” 舒禾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一家子超雄么! “他杀完父母,也不收拾,连夜卷着值钱的东西就想跑。好在隔壁邻居见着了不对,赶忙报了警。公安同志速度也很快,第二天就把人缉拿归案了。这不查还好,一查……这张家大儿子手上沾着好几条人命呢!” “那得吃枪子吧?” “嗯,可不吃枪子了么。” “还不止呢!公安同志去张家一查,你猜发现了什么?” “发现了啥?” “发现张家老头是敌特!” 舒禾咽了口口水,觉得这故事好奇妙。 还真是报应在了他们一家人身上,没牵连半个无辜的人。 死神的完美之作啊! “这事就很奇特,所以我拿出来讲讲。因为当时他们是到咱们这解决婚姻纠纷的,所以归纳在婚姻纠纷档案里。” 办公室里静了几秒,连窗外风吹过梧桐叶的沙沙声都格外清晰。 张干事的眉头拧成个疙瘩:“敌特?这可真是没想到!原以为就是一家子家暴闹出来的血案,没成想还牵扯这么大的事……” 刘干事端起杯子喝了口热水,“可不是么!当时公安同志来调档案的时候,我们都吓了一跳。后来才知道,张家老头表面上是农民,背地里一直在给境外传消息。” 原以为这只是个极端的家庭悲剧,没料到还藏着敌特的阴谋,难怪结局会这么惨烈。 这一家子,从根上就烂透了,蛮横、家暴、犯罪、通敌,每一条都够得上重罪,最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说是“报应”,倒更像罪有应得。 “造孽啊!”年长同事拍了下桌子,“好好的人不做,非要做伤天害理的事。这一家子,没一个无辜的,最后落得这个下场,都是自找的!” 舒禾默默点头。 想起舒弈身上还悬着的“敌特”隐患,又想起蔷薇那副藏着心思的模样,后背莫名窜起一股凉意。 张家的事是个极端案例,但也提醒她——敌特的阴谋往往藏在日常的缝隙里,稍有不慎,就可能引火烧身。 舒弈因为蔷艺鸣的关系对蔷薇无条件信任,万一蔷薇跟“敌特”有牵扯,舒弈很可能会被连累,到时候舒家恐怕也要面临灭顶之灾。 “所以说啊,婚姻不仅要讲感情,更要讲人品、讲底线。”刘干事合上档案册,目光扫过办公室里的人,“咱们做婚姻法宣传,不光要告诉大家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还得提醒他们,找对象、过日子,得先看清对方是人是鬼。像张家这种,从根上就坏了的家庭,就算没家暴、没敌特,也过不出好日子来。” 刘干事这话正好说到了舒禾的心坎里。 她看向刘干事,语气认真:“刘姐,咱们宣传的时候,能不能加个‘警惕婚姻中潜在风险’的环节?不光说家暴、财产这些,也提醒大家多留意伴侣的品行和社交圈,别被表面的好蒙了眼,最后栽了大跟头。” 刘干事立马点头:“成!就拿张家的事当例子,虽然不能明说敌特的细节,但可以隐晦地提一句‘因伴侣品行不端、涉及违法犯罪,最终导致家庭悲剧’,既能给大家提个醒,又不违反规定。” 同事们也附和道:“对,现在的年轻人找对象,有时候就看脸、看条件,忽略了人品。咱们多说说这些案例,让他们心里有个谱,也是积德行善的事。” 正说着,办公室的门被推开,李主任拿着一叠文件走进来,脸上带着几分笑意:“跟你们说个好消息,上次咱们食品卫生讲座办得很成功,市里下来了表彰。” 舒禾眼睛一亮。 瞧瞧,这功劳来了! “舒干事被点名表彰,不仅解决了安江村集体中毒事件,还做出了完美的宣传工作......” 话落,办公室里瞬间炸开了锅 “我就说舒禾这丫头能干!安江村那事多棘手啊,又是安抚村民又是查中毒原因,她愣是没喊过一句累,现在得表彰,那是实打实该得的!” “可不是嘛!当时宣传材料都是她熬夜策划的,连村里老人看不懂字的问题都想到了,特意画了图文海报,现在市里表彰她,这可是咱们街道办的光荣!” 舒禾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颊微微发烫,连忙看向李主任:“李主任,这都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我就是做了分内的事,哪能只表彰我一个人啊?” “分内事能做到这个份上,就值得表彰。”李主任笑着把文件递给她,“你看,市里的表彰通知上写得明明白白,‘舒禾同志在食品卫生安全宣传及应急事件处理中,展现出高度的责任心与专业能力,有效保障了群众生命安全,特予以通报表扬’。这可不是随便给的,是市里领导看了咱们的工作报告,专门点的名。” 舒禾接过文件,指尖触到那张印着红色公章的纸,心跳都快了一分。 “而且啊,”李主任话锋一转,眼里带着几分期许,“市里还说,下个月要在咱们区开个基层工作经验交流会,让你代表咱们街道办去发言,把安江村的宣传经验和这次婚姻法宣传的思路跟其他街道的同志分享分享。” “好!”众人纷纷鼓掌。 第82章 被表彰的新人 “谢谢大家,也谢谢李主任。”舒禾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几分激动,“发言的事我一定好好准备,不会给咱们街道办丢脸!而且婚姻法宣传和食品卫生宣传本来就是大家一起扛的活,到时候我肯定要把咱们团队的功劳都讲进去。” “这孩子,是真实诚!”刘干事笑着点头,“咱们基层工作哪能靠一个人?我们本身就是一体的。不过上次解决问题是你领的头,就是该记你首功,等你把经验讲透了,也是帮咱们大家露脸。” 李主任满意地看着这一幕,清了清嗓子补充道:“还有件事要跟大家说——区里听说咱们要做婚姻法宣传,还特意协调了区妇联的同志,到时候她们会带些维权手册过来,咱们也能借这个机会跟她们多聊聊。” “那可太好了!”舒禾眼睛一亮,“有妇联的同志在,咱们还能多讲点女性维权的实际案例,比如怎么收集家暴证据、怎么申请法律援助等等,这样大家听着也更有底。” 刘干事也跟着附和:“对,妇联的同志们经验多,处理婚姻事迹也是一顶一的好手。 办公室里的氛围越发热烈,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宣传细节,从宣传册的发放方式到互动环节的设计,连“要不要准备点小礼品吸引大家参与”都想到了。 舒禾一边听一边记,笔记本上很快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心里也越发有底气。 有这么多人一起努力,这场宣传肯定能办得成功。 “李主任。” 李主任这边才走出民政科,迎面就撞上了急匆匆赶来的王干事和王芳几人。 “你们找我有事?”李主任脸上的笑意浅了些,从新端起严肃的态度。 王干事点点头,“听说市里的表彰下来了,只表彰了舒禾一个新人,我们都挺担心的,怎么连主任您也……” 李主任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她自然明白这几人的来意——无非是觉得只表彰了舒禾一个新人,心里不平衡,想替自己科室争点“说法”。 “有话去我办公室说吧。”李主任语气平淡,转身往自己的办公室走。 王干事和王芳对视一眼,眸底满是愤愤,立马跟了进去,他们身后还跟着两个关系亲近的。 舒禾几人还在讨论着新宣传的细节,只见王干事几人跟着李主任走了,大伙儿的讨论声顿了顿。 不用想也知道,他们是为了表彰的事来的。 上次发生集体中毒事件,王干事躲得比谁都快,后面见事情了了,还要办讲座,他就又站出来想牵头,还主动递了方案,只是被李主任否了。 现在表彰下来,他心里肯定憋着气。 刘干事凑过来,压低声音对舒禾说:“别管他们,李主任自然有自己的掂量,咱们继续整理材料。” 舒禾点点头,重新低下头。 打字员小陈却是个性子跳脱的,说了句先回自己科室,就直接跟了上去,想看看热闹。 没过一会儿,小陈就听见李主任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不算大,却带着十足的威严:“王干事,你也是街道办老人了,应该知道有些话不该乱说,啥叫‘连我也没被表彰’?” 王干事的声音带着几分委屈:“主任,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上次食品卫生讲座,咱们街道办所有人都出了力,现在只表彰舒禾一个新人,其他人心里难免有想法。 而且您统筹全局,功劳比谁都大,市里怎么也该提一句您的名字吧?我只是为您不值……” “提我的名字?我是科室主任,统筹是我的本职工作,是分内事。舒禾能拿到表彰,是因为她在安江村集体中毒事件里,表现优异。 她能顶着压力挨家挨户劝慰、安抚,第一时间递交出解决方案和讲座计划!她提议的‘大白话’宣传和小人图,连村里目不识丁的老人都能看懂!你们呢?你们又做到了什么?” 办公室里瞬间没了声音。 “上次安江村中毒事件,我可是先点的你,你呢?你那是避之不及!”李主任的声音继续传来,越来越严厉,“逃避问题就算了!后面你交上来的东西是什么样的?只写了‘讲食品卫生知识’,连针对不同人群的宣传方式都没考虑到,老人怎么听?孩子怎么懂?要不是舒禾及时补了方案,那次讲座能有这么好的效果?” 王芳的声音怯怯地响起:“主任,我也帮着发宣传册、布置场地了……” 李主任打断她,“布置场地、发宣传册,这些是大家都该做的分内事。但舒禾做的,是超出分内事的责任。安江村的村长特地来过街道办,说舒禾不仅帮他们解决了中毒事件,还任劳任怨得教他们怎么分辨变质的食物,这些都是实实在在的功劳。 市里表彰她,是因为她的工作落到了实处,护住了群众的利益与安全,不是因为她是‘新人’,更不是我偏心!” “可是……这次的婚姻宣传小队,为啥还是民政科牵头?这种小事,我们也能完成的很好。”王干事道。 李主任抬手指了指他,“这是民政科联系民生出的主意,你们但凡能想出为老百姓干实事的法子,我也会为你们牵头! 你们要真有能力,就该想想多方位效益,而不是来我这说些有的没的。你们真该好好反省,为啥你们科室各个季度都垫底,为啥那双眼睛净盯着人家的计划......” 又过了一会儿,王干事几人垂头丧气地从办公室里走出来,脸上没了刚才的底气,全都挂上了怨怼。 王芳路过舒禾工位时,狠狠瞪了她一眼,却没敢说什么。 舒禾没理会她,继续整理手里的材料。 她知道,与其跟这些人计较,不如把工作做得更扎实。 等王干事几人走后,李主任从办公室里出来,走到舒禾身边,语气缓和了些:“豆芽,你别往心里去,他们就是一时想不通。你好好准备,用实力证明自己,比什么都强。” 第83章 送锦旗 “我知道的,谢谢李主任。”舒禾抬起头,眼里满是坚定,“我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 “好孩子。” 舒禾心里很妥帖,李主任的照顾、维护,她都看在眼里。 其实街道办的大多数同事都很好,大家力往一处使,都明白一荣俱荣的道理。 他们也知道舒禾这小姑娘有些门道,自然对她多几分包容跟理解。 当然,文教科那几人除外。 “舒禾同志在吗?” 舒禾应了声“在”,就忙跑了出去。 才到院子?,就看见大门口涌进来一群人。 为首的女人穿着藏蓝色警服,肩章上的标志格外醒目,正是文海路派出所的片警队长,卓珊。 更让她震惊的是,卓队长身后跟着四五个民警,有人手里捧着面鲜红的锦旗,有人抱着朵用红绸子扎的大红花,还有人提着铜锣敲打着。 锣鼓声“咚咚锵锵”响起来,瞬间吸引了全街道办的人,同事们都探着头往这边看,门口很快围满了闻讯赶来的街坊们。 “舒禾同志,恭喜啊!”卓珊大步走到舒禾面前,脸上满是笑意,“这次能顺利捉住高级敌特,瓦解整个敌特团伙,你的功劳最大!我们派出所特意来给你送锦旗,也让街坊们都知道,咱们街道办出了个为民除害的好同志!” “啊?” 卓珊笑着朝舒禾眨了下眼,示意她快过来。 舒禾快步上前,脑子还有些发懵。 卓珊亲自把大红花挂到她胸口,又把锦旗递到她手上。 锦旗上写着“协助破案显担当,为民服务守初心”,落款是“文海路派出所敬赠”。 “好!”李主任带头鼓掌。 外边观看的街坊们也全都跟着鼓掌,直夸舒禾这小干事了不起。 舒禾低头看着锦旗,又抬头看向卓珊,声音都带着几分不确定:“卓队长,这……这是给我的?我也没做什么啊!” 卓珊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声音特意提高了些,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这次我们文海路派出所能顺利捣毁敌特窝点,多亏了舒禾同志!她全心全意为人民群众考虑,不惧危险,勇敢提供线索......” 周围的街坊们顿时炸开了锅,纷纷对着舒禾竖起大拇指: “我认得这小同志,上次礼堂举办的讲座,她还是小主持人呢,说话可好听了。” “我也认得她,我这老头子不识字,听什么中毒问题也听不明白,就是这小同志一次次跟我讲的,可有耐心了。” “这姑娘可真厉害!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这么有本事,还能揪出敌特!” “咱们街道办有这么个好同志,以后过日子更安心了!” 舒禾被夸得有些心虚,脸颊都开始发烫了。 她就看见个鬼祟的人,指给了卓珊而已,这都成大功劳了? 真没料到……那人居然让警方破这么大的案子,还瓦解了整个敌特团伙! 刘干事连忙走上前,笑得合不拢嘴:“我就说舒禾这丫头能干!不仅工作做得好,还能帮着警方抓敌特,这可是咱们街道办的大功臣!” 李主任也走过来,看着锦旗,眼里满是欣慰:“卓队长,感谢你们走一趟!舒禾这孩子平时就踏实能干,这次能协助你们破案,也是她应尽的责任。以后咱们街道办还要跟派出所多合作,一起维护街坊们的安全。” “一定一定!”卓珊点点头,又转向舒禾,语气认真,“舒禾同志,这次破案后,市局还特意给你发了‘优秀公民协助奖’,奖金和证书我们后续会送到你手上。” 还有奖金? “没问题!”舒禾立马点头,“只要能帮着维护安全,不管什么事,我都愿意配合!” 锣鼓声再次响起来,街坊们的掌声和欢呼声此起彼伏。 王干事和王芳几人站在人群后面,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看着被众人围着的舒禾,眼里的怨怼又多了一分。 他们还因为表彰的事心里不平衡呢!一眨眼的功夫,这舒禾又得锦旗了?还悄无声息地立了这么大的功? 卓珊又跟李主任和刘干事聊了几句合作的事,才带着民警们离开。 等人群散去,小院里还残留着热闹的气息。 刘干事拍着舒禾的肩膀,笑得眼睛都眯没了,“你这丫头,真是给我们惊喜不断!之前是食品卫生,现在是协助抓敌特,以后你可得多带带我们,让我们也学学你的细心和胆识。” “刘姐您就夸我吧!其实我啥也没干,纯粹是运气好。” 李主任也笑着说:“豆芽,你就别谦虚了!这次你立了大功,我会把你的事迹上报给区里,让更多人知道你的贡献。不过你也别骄傲,继续好好工作,以后肯定能做出更大的成绩。” “我知道,谢谢李主任。”舒禾点点头,握紧了手里的锦旗。 她知道,这面锦旗不仅是对她的肯定,更是一份责任。 以后她得更加努力,不管是基层工作,还是维护安全,都要做到最好,不辜负大家的信任,也不辜负自己来到这个年代的初心。 “张婶,刘姐,你们快帮帮我,我要把锦旗挂在办公室墙上。” “好嘞,没问题。” “你等着哈,我给你拿工具去。” 舒禾笑眯眯的问:“婶子,姐,你们说我是不是有点锦鲤体质?办啥都能成好事?” “啥是锦鲤体质?” “好运锦鲤,这个咋说呢......” 舒禾好一通解释。 张干事有些听不懂,但她大概明白意思,“你就是咱们民政科的小福星。” 刘干事也相当赞成,“对,你这才来几天呐,咱街道办都感觉红火起来嘞。” “哈哈哈哈……是吧,是吧!” “是是是。”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锦旗上,红色的绸缎泛着柔和的光,金灿灿的字迹格外醒目,连带着整个办公室都显得亮堂了不少。 “挂这正好,一进门就能看着,谁来都能知道咱们民政科出了个小雷锋!” “以后再有人来咱们这办事,看见这锦旗,保管更信任咱们街道办。舒禾,你这可是给咱们民政科长脸了!” 第84章 漏网之鱼 天色渐暗。 舒禾把堆积的工作处理完,揉了揉发酸的肩膀,拿起东西下班回家。 走出街道办时,晚风带着夏末的凉意吹在脸上,舒服得让人轻轻叹了口气。 舒禾刚拐过街角,就看见不远处的一道高挑身影,是沈淮安。 他穿着件浅灰色风衣,双手插在裤兜里,正低头踱着步,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淮安。”舒禾蹙眉喊了他一声。 沈淮安猛地抬头,看见她时眼里瞬间亮了,快步迎上来,“怎么这么晚才下班?我还以为你早就回去了。” 他说话时,指节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里面是雪花膏的配方。 这份配方他给过舒父,舒父没要。想起舒禾正在跟舒小叔筹备化妆品公司……想必对她来说是很有用的,指不定能直接撑起一个品牌、 “你是来找我的?我下午手上工作多,就耽搁了。”舒禾看了他一眼,没看出什么端倪。 沈淮安刚要开口,想说配方的事,目光却突然顿住! 他眼角余光瞥见斜后方的巷子口,几个穿着黑色短打的男人正鬼鬼祟祟地盯着舒禾,手里还攥着块浸了东西的白布。 沈淮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忙把舒禾往身后拉。 男人知道自己暴露了,直接冲了上来。 “小心!”沈淮安的声音刚落,其中一个男人已经捂住了舒禾的口鼻。 舒禾只觉得一股刺鼻的气味直冲大脑,眼前瞬间发黑,挣扎的力气像被抽走似的,最后只隐约看见沈淮安焦急的脸,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把人带走!动作快点!”另一个男人低喝一声,两人架着昏迷的舒禾,飞快地往巷子深处的面包车跑。 沈淮安瞳孔骤缩,立马追了上去。 可他还没跑两步,就感觉到后脑一股剧痛,有温热的液体流下,整个人向后倒去。 “妈的,这小子倒是警觉。” “砰!”又给补了一下。 “好了,把他丢巷尾那旧房子里去,头盖骨估计被敲碎了,死透透的。” “不给心脏再来一刀?” “用不着,赶紧回城西仓库,得先把那娘们办了!敢举报大虎,把咱们害得那么惨……” 沈淮安被人丢破抹布似的丢在一处。 后脑勺的剧痛像无数根针在扎,温热的液体顺着耳际往下流,黏腻腻的,带着铁锈般的腥气。 沈淮安趴在冰冷的地面上,牙关咬得死紧,连哼都没哼一声。 他知道,一旦暴露自己还活着,不仅救不了舒禾,连自己都会彻底栽在这里。 黑暗中,他能清晰听见那两个男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巷尾。 沈淮安这才缓缓睁开眼,眼前阵阵发黑,视线里的一切都在打转。 他用手肘撑着地面,一点点挪到墙边,靠着冰冷的砖墙勉强坐直身体,右手颤抖着摸向后脑,指尖触到黏湿的伤口,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也让他的意识清醒了几分。 “舒禾……”他低声念着她的名字,心脏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疼得发慌。 他想起那两个男人架着舒禾走时的模样,想起舒禾最后那一眼里的恐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必须找到她,必须救她! 沈淮安深吸一口气,扶着墙慢慢站起来。 每走一步,后脑勺的剧痛就牵扯着太阳穴突突直跳,眼前的黑暗越来越浓,好几次都差点栽倒。 他记得刚才那两个男人提到“城西仓库”,可城西范围那么大,仓库少说也有几十间,舒禾到底会被带去哪里? 沈淮安强迫自己回忆刚才的细节——那两个男人的口音带着明显的南方腔调,说话时提到“要给上头一个交代”,还说“弄死这丫头,看谁还敢帮警察多管闲事”…… 是敌特的残余! 沈淮安心里一沉。 肯定是之前被瓦解的敌特团伙,是漏网之鱼,为了报复舒禾才下的手! 他们既然敢在街道办附近动手,肯定对这一片的地形很熟悉。 沈淮安捂着后脑勺,沿着巷子慢慢往前走。 夜色越来越浓,巷子里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和急促的呼吸声。 沈淮安踉跄着走出巷子,夜风一吹,后脑勺的伤口疼得他眼前直发黑。 他死死咬着牙关,逼自己保持清醒。 城西仓库那么多,等警察挨个儿排查,舒禾早就没救了,他必须先赶过去拖延时间。 街角的街道办大门还虚掩着,传达室的大爷正坐在门口抽旱烟,昏黄的灯泡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 沈淮安拼尽全力走了过去。 “大爷!快!去报警!舒禾出事了!”他扶住传达室的门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后脑勺的血顺着脸颊往下淌,滴在地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大爷吓了一跳,手里的旱烟杆“啪”地掉在地上:“同志!你这是咋了?” “别管我!”沈淮安急得额头青筋暴起,“舒禾被敌特绑走了!他们把她绑去了城西仓库,估计是要杀人灭口!你现在就去派出所报警。” 大爷见他满脸是血都吓坏了,但知道事情紧急,也顾不上多问,立马站起来找钥匙,开了传达室的电话的锁,“你放心!我这有联系派出所的电话!” 沈淮安点点头。 大爷一拨通电话,怕自己说不清,忙把电话听筒递给了沈淮安。 “街道办的舒禾同志出事了,她因配合警方抓捕敌特,被绑走了!我只听到歹徒说了城西仓库,也有可能被绑去了其他地方。歹徒为四人,一个胖子约莫一米七五身高,穿着棉短打......” 沈淮安把自己能想到的全说了。 确定警方那边已经出警,沈淮安才微微松了口气。 “大爷,借你那辆二八大杠用用!”沈淮安指着传达室门口停着的旧自行车,不等大爷回应,就扶着墙挪过去。 他右腿发颤,几乎是单脚撑地,才勉强跨上自行车。 “车钥匙在车座底下!” “好。” 大爷见沈淮安已经骑着自行车冲了出去,车后座还沾着几滴鲜红的血。 第85章 一定要救她 “哎呦,这孩子!” 沈淮安弓着腰,死死攥着车把,后脑勺的剧痛让他每眨一下眼都像要裂开般,但他不敢放慢速度——舒禾还在等着他,晚一秒就多一分危险。 自行车在夜色里飞驰,穿过一条条近路,风声在耳边呼啸,他一边骑一边回想城西仓库分布。 他跟那边人做过生意,去过好几次。 年前,城西被列入新区规划,好些老房子、老仓库都被废弃了。其中“红日”和“东风”两个仓库离市区最近,敌特为了方便脱身,大概率会选这两个地方。 他咬着牙,二选一! 最后车头一转,优先朝着“红日仓库”的方向骑去。 路上遇到几个晚归的行人,看见他满脸是血、疯了似的骑车,都吓得纷纷避让。 沈淮安浑然不觉,眼里只有前方漆黑的路,心里只有“救舒禾”这一个念头。 临近城西,自行车的链条突然“咔哒”一声卡住了。 沈淮安咒骂一声,直接跳下车,把自行车锁到一边就往前跑。 哪怕只有一口气,他也要跑到仓库去! 终于,远处出现了“红旗仓库”的招牌,锈迹斑斑的铁门紧闭着,里面漆黑一片,听不到半点动静。 沈淮安心里一沉,把脚步放的更轻,摸了摸口袋里的军用匕首——这是他一直带在身上的防身武器,此刻却成了唯一的依仗。 他绕到仓库侧面,发现一扇小窗虚掩着,刚要凑过去听动静,就听见不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 沈淮安立马躲到旁边的废料堆后,只见一辆面包车停在仓库门口! 两个穿着黑短打的男人从车上下来,其中一个骂骂咧咧地说:“这丫头醒了,闹得厉害,要不要先给她再喂点药?” “不用,等老吴来了就动手,省得夜长梦多。”另一个声音粗哑的男人回道,伸手推开了仓库大门。 沈淮安双目赤红……舒禾就在里面! 他紧紧攥着匕首,看着两个男人走进仓库,等了大概一分钟,才悄悄从废料堆后出来,猫着腰溜到仓库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仓库里只点了一盏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下,舒禾被绑到一张铁椅上,嘴巴被布条堵着,头发凌乱,脸上满是泪痕,却依旧倔强地挣扎着。 两个男人坐在旁边的木箱上抽烟,时不时恶狠狠地瞪她一眼。 沈淮安深吸一口气,开始打量仓库内的情况。 舒禾被绑在铁椅上,手腕和脚踝都被粗麻绳勒出了红痕。 她看着那两个男人吞云吐雾的模样,喉咙里发出“呜呜”的挣扎声——她想拖延时间,想靠口才和人谈判,可嘴里的布条堵得太紧,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发不出来。 “别他妈乱动!”坐在左边的瘦高个男人被舒禾晃得心烦,猛地把烟蒂摁在地上,起身走到她面前,抬脚就往铁椅侧面踹去。 “砰!” 铁椅带着舒禾狠狠撞向身后的铁架,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舒禾的后背磕在铁架棱角上,疼得她眼前发黑,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却还是死死咬着牙,用眼神瞪着那个男人! 她不能示弱,示弱只会让对方更肆无忌惮。 瘦高个见状更怒,挽起袖子就要再动手,被旁边的矮胖男人拦住了,“行了,别把人弄死太早,等老吴和老三来了,还得让她‘认’点东西呢。” 他说着,目光扫过舒禾,眼里满是阴狠,“敢坏咱们的事,就让她知道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舒禾心里一沉! 他们还在等同伙,要是等另外两个歹徒来了,自己估计就没命了。 她挣扎得更厉害了,铁椅在地上摩擦出“吱呀”的声响,试图吸引外面的注意,可仓库太大,声音刚飘到门口就散了。 就在这时,瘦高个突然又烦躁地踹了铁椅一脚:“妈的,吵死了!” 铁椅再次被踹得向后滑去,舒禾的额头重重磕在旁边的木箱上,一阵钝痛传来,眼前瞬间蒙上一层水雾。 门外的沈淮安看得心脏都要炸开了! 他死死攥着匕首,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原本想等两个歹徒放松警惕再突袭,可看着舒禾被欺负,他根本忍不了! 他快速扫过仓库内的环境:左侧堆着半人高的木箱,右侧是几个空油桶,中间空出的区域正好能周旋,而那两个男人一个离门口近,一个靠里侧,只要先解决门口的瘦高个,就能堵住一个出口。 沈淮安深吸一口气,将匕首反握在掌心,趁着瘦高个转身往回走的间隙,猛地推开门冲了进去! “谁?!” 瘦高个反应最快,刚要转身,沈淮安已经扑到他身后,左手死死捂住他的嘴,右手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腰侧! “唔!”瘦高个发出一声闷哼,身体剧烈挣扎起来,双手向后乱抓,指甲抠进沈淮安的胳膊里,划出几道血痕。 沈淮安忍着疼,膝盖顶住他的后背,将他狠狠按在地上,匕首又往深处送了半寸。 他知道,对这种穷凶极恶的歹徒,心慈手软就是给自己留祸患。 矮胖男人被这突如其来的突袭吓了一跳,反应过来后,抄起旁边的铁棍就朝沈淮安砸去:“找死!” 沈淮安听见风声,立马松开瘦高个,侧身翻滚到木箱后面。 铁棍“砰”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 瘦高个捂着伤口,疼得在地上蜷缩成一团,却还不忘嘶吼:“是那个没死的小子!快弄死他!” 矮胖男人红着眼,举着铁棍再次冲过来,朝着木箱狠狠砸去。 木箱被砸得裂开缝隙,沈淮安趁机从另一侧窜出,手里的匕首直刺对方的手腕! “啊!”矮胖男人吃痛,铁棍“哐当”掉在地上。 他看着手腕上的伤口,眼里满是疯狂,扑上来就要跟沈淮安拼命。 沈淮安后脑勺的伤口还在流血,每一次动作都牵扯着剧痛,视线已经开始模糊。 他靠着练过的格斗技巧,避开对方的扑击,同时用手肘狠狠撞向矮胖男人的胸口。 “咚!” 第86章 生死搏斗 矮胖男人被撞得后退两步,沈淮安趁机捡起地上的铁棍,反手就朝他的膝盖砸去! “咔嚓!” 骨头碎裂的声音在仓库里格外清晰,矮胖男人惨叫着跪倒,抱着膝盖满地打滚。 沈淮安喘着粗气,刚要上前控制住他,身后却突然传来瘦高个的声音:“我弄死你!” 沈淮安猛地回头,看见瘦高个拿着一把水果刀冲了过来,角度极其刁钻! 沈淮安来不及躲闪,只能用铁棍去挡,水果刀一歪,直直划破了他的胳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沈淮安!”舒禾嘴里的布被她挣扎掉了,急得大喊,“小心!他腰上有伤,动作慢!” 沈淮安“嗯”了一声,也瞬间抓住了瘦高个的弱点。 他故意露出左侧的破绽,等瘦高个扑过来时,闪躲矮身,用铁棍狠狠砸在他的伤口上! “啊——!” 瘦高个疼得倒在地上,水果刀也掉了出去。 沈淮安上前一步,用铁棍抵住他的喉咙,声音冷得像冰:“说!另外两个人什么时候到?” 瘦高个疼得满头大汗,却还嘴硬:“你……你们别想活着出去……老吴他们马上就到,到时候……” 他的话还没说完,仓库外突然传来了声响。 是另外两个歹徒来了! 沈淮安心里一紧,立马转身跑到舒禾身边,用匕首快速割开她身上的麻绳:“快!跟我走!” 舒禾刚挣脱束缚,就看见沈淮安胳膊和后脑勺的伤口都在流血,看得鼻子直发酸,“你怎么受了那么重的伤?” “别管我!”沈淮安拉着她的手,就往仓库后门跑,“我已经报过警了,别怕。这边后门能出去,只要绕过后面小巷,我们还有一线生机。” 经过刚刚的生死搏斗,他几乎力竭。 现在只能靠意志力支撑着。 两人刚跑到后门,就听见前门被推开的声音,还有男人的喊叫声:“怎么回事?!这是谁干的?小四!” 沈淮安不敢耽搁,用力推开后门,拉着舒禾冲进了漆黑的小巷。 晚风带着尘土吹在脸上,舒禾能清晰感觉到沈淮安的手在发抖,却还是紧紧攥着她。 两人拼命往前跑——他在用尽全力,护着她逃离危险。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沈淮安知道不能一直跑,他看见前面有个废弃的杂物间,立马拉着舒禾躲了进去,用木板挡住门口的缝隙。 杂物间里漆黑一片,只能听见两人急促的呼吸声和沈淮安伤口流血的“滴答”声。 舒禾靠在他身边,小声问:“你怎么样?还能撑住吗?” “我没事。”沈淮安的声音有些虚弱,却还是紧紧抱着她,“警察应该快到了,再等等……” 舒禾紧紧贴着他的胳膊,能清晰感觉到他身体的颤抖——那是失血过多和体力透支的信号,可他抱着她的手,却依旧坚定有力。 “沈淮安,你需要止血……”舒禾的声音带着哭腔,伸手想去按他胳膊上的伤口,却被他轻轻按住了手。 “别碰,脏。”沈淮安的声音很轻,气息却越来越不稳,“等下不管听到什么,都别出声,也别出来。” 他刚说完,就听见外面传来了脚步声。 步伐沉稳,落地很轻,不像是之前那两个歹徒的慌乱,反而带着一种猎人追踪猎物的谨慎。 来人正是老吴! 他的身份可不简单,是白鸽敌特组织侥幸逃脱的二把手。 沈淮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这人显然比瘦高个和矮胖男人更难对付。 脚步声越来越近,停在了杂物间门口。 紧接着,就是男人低沉的声音:“血腥味在这附近……藏得还挺深。” 舒禾整颗心提了起来,死死咬住嘴唇,连呼吸都不敢太重。 沈淮安能感觉到她的恐惧,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怕。 慢慢松开抱着舒禾的手,摸索着捡起刚才从仓库带出来的铁棍,又将口袋里的军用匕首塞到舒禾手里:“拿着,要是有意外,就往外面跑,顺着这条路一直跑。” “我不!”舒禾攥着匕首,眼泪终于绷不住了,一颗颗滚落,“要走一起走!你已经受伤了,不能再跟他打了!” “听话。”沈淮安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去引开他,你有机会就跑,别管我。。” 他很清楚自己的状态,根本不是老吴的对手,可他不能让舒禾陷入危险——哪怕用自己当诱饵,也要护她周全。 外面的老吴似乎失去了耐心,开始用脚踹周围的杂物,“出来吧!我知道你们在里面!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与其被我揪出来,不如自己乖乖出来,还能少受点罪!” 沈淮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舒禾一眼,用口型对她说“别出声”,然后猛地推开杂物间的门,朝着相反的小巷冲去。 老吴没想到他会突然冲出来,愣了一下,随即眼里闪过一丝狠厉,拔腿就追。 “是你这个小子,你倒是比我想的命硬,两棍都敲不死你!” 脚步声渐渐远去,舒禾趴在杂物间的缝隙里,看着沈淮安踉跄却坚定的背影,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 她紧紧攥着匕首,尽量稳住心神。 沈淮安可是男主啊! 肯定有男主光环的吧? 不可能就死在这吧? 在逃跑和去帮他之间,舒禾只犹豫了一瞬…… “算了!” 这可是人命的情分,还都还不起。 沈淮安跑了没多远,就因为体力不支,踉跄着倒在地上。 老吴很快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一根钢管,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跑啊!怎么不跑了?!刚才在仓库里伤我兄弟的时候,不是挺能耐的吗?” 沈淮安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手里的铁棍因为颤抖而微微晃动:“警察已经在路上了,你们这些敌特,一个都跑不掉!” “警察?”老吴冷笑一声,举起钢管就朝沈淮安砸去,“等他们来,你早就成尸体了!敢坏我们的事,我今天就让你死无全尸!” 第87章 捅刀子 沈淮安拼尽全力躲开,钢管“砰”地砸在地上,溅起一片尘土,趁机用铁棍砸向老吴的膝盖! 老吴轻松躲过,反过来一脚踹在沈淮安胸口,把他重重踹倒在地。 “噗——”沈淮安吐出一口血,后脑勺的伤口再次裂开,视线彻底模糊了。 老吴走上前,用钢管抵住他的喉咙,声音阴狠,“你不是想护着那个丫头吗?我现在就弄死你,等下再去收拾她,让你们黄泉路上做个伴!” 沈淮安死死攥着拳头,意识一点点消散,却还是用尽全力,将手里的铁棍朝老吴的小腿砸去! “啊!”老吴不备,吃痛的后退两步,对着沈淮安的后背狠狠踹了几脚,“不知死活的东西!” 沈淮安趴在地上,感觉骨头都要碎了,却还是咬着牙,没有发出一声求饶——他不能认输,舒禾还需要逃跑的时间,警察还在赶来的路上,他必须撑下去! 就在老吴举起钢管,准备给沈淮安最后一击时,舒禾出现了。 她速度很快,没有任何章法,两只手握着匕首,一下就往老吴后背狠狠扎去。 匕首扎进布料的钝响在寂静的小巷里炸开,老吴浑身一僵,难以置信地回头。 只见舒禾脸色煞白,嘴唇咬得出血,握着匕首的手还在发抖,眼里却满是豁出去的狠劲。 “你……”老吴刚要开口,后背的剧痛就让他倒抽一口冷气,他猛地挥起钢管,朝着舒禾的方向砸去,“找死!” 沈淮安在地上看得目眦欲裂,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扑过去,死死抱住老吴,“舒禾!快跑!” 钢管擦着舒禾的肩膀过去,磕到了一点,立马泛起火辣辣地疼。 舒禾没有跑。 她要是跑了,沈淮安就真的没命了! “我不跑!”舒禾咬着牙,拔出匕首,再次朝着老吴的侧腰扎去。 这一次她有了准头,匕首深深扎进老吴的皮肉里,疼得他发出一声惨叫,手里的钢管“哐当”掉在地上。 老吴疯了似的抬拳打向沈淮安,“松开!” 沈淮安嘴角开始不停溢血,死死抱着老吴不松手,“舒禾!用钢管!” 舒禾反应过来,立马捡起地上的钢管,双手握紧,朝着老吴的后脑勺狠狠砸去! “咚!” 一声闷响,老吴的身体晃了晃,缓缓倒在地上,彻底没了动静。 舒禾手里的钢管“啪”地掉在地上,她看着地上的老吴,又看向浑身是血的沈淮安,腿一软,差点栽倒。 她跌跌撞撞地跑到沈淮安身边,蹲下来,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沈淮安!你怎么样?你别吓我!” 沈淮安脸色白得像纸,嘴里还在不停往外冒血,却还看着舒禾虚弱的笑,“没……没事……你没受伤吧?” “我没事,我一点事都没有!可我……好像杀人了?”舒禾的眼泪掉在他的脸上,伸手想去扶他,却又怕碰疼他的伤口,只能慌乱地擦着他脸上的血。 “他没死,你得把他捆起来。” “好,我去捆……警察马上就来了,你再撑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沈淮安视线开始模糊,声音也越来越轻,“你没事就好……” 就在这时,远处又传来了脚步声。 舒禾心跳都加速了! 幸好伴着脚步声传来的还有警笛声。 “妈的!” 还不等靠近,那脚步变得匆忙起来,调了个方向,跑了。 “舒禾!你们在哪?!” “我们在这!卓队长!我们在这!”舒禾朝着警笛声的方向大喊,声音里满是焦急。 警灯的光芒很快照亮了小巷,卓珊带着民警跑了过来,看到地上昏迷的老吴和满身是血的沈淮安,脸色骤变:“快!叫救护车!” “卓队长,有敌特往那个方向跑了。”舒禾赶忙指认。 “你们两个,去追,务必把人抓回来!” “是!” 民警们立马行动起来,有的去扣押老吴,有的去追老三,有的去联系救护车…… 卓珊蹲在沈淮安身边,检查了一下她的伤势,眼眶有些发红:“辛苦你们了,再坚持一下,医生马上就到。” 沈淮安靠在舒禾怀里,意识早已不清,嘴里还在喃喃:“舒禾……没事……就好……” 舒禾抱着他,眼泪止不住地流:“我没事,你别说话了,保存体力。” 救护车很快赶到,医护人员将沈淮安抬上担架,舒禾也跟着上了车。 看着沈淮安的伤口被做了紧急处理,氧气罩罩住了他的口鼻,舒禾的心才稍微安定了一些。 她紧紧握着沈淮安的手,心里满是后怕。 刚才要是她再犹豫一秒,要是她没有鼓起勇气冲出去,沈淮安可能就真的不在了。 那可是拿刀子捅人啊! 不管对方是不是歹徒,只要把人捅死,那就是杀人罪。 明明那么讨厌沈淮安的…… 卓珊看着舒禾通红的眼睛,轻声安抚道:“这次多亏了你们,不仅抓住了漏网的敌特小头目,还彻底端掉了这个敌特残余的窝点。 老吴是这个团伙的核心人物,他手里掌握着不少敌特的联络方式,等他醒了,我们就能顺着线索,把剩下的余孽全都揪出来。” 舒禾点点头,目光一直落在沈淮安的脸上:“卓队长,我们伤了那人,会不会犯法?” 舒禾还是不放心,现在的法律跟以后不同,动不动就是吃枪子…… 卓珊看着舒禾眼里的慌乱和不安,立马明白了她的顾虑。 这姑娘刚经历生死搏斗,不仅要担心朋友的伤势,还要怕自己“伤人”的事触犯法律,心里肯定慌得厉害。 不容易啊! 卓珊连忙握住舒禾的手,语气坚定又温和,“你别担心,这是正当防卫,一点事都没有。” 见舒禾还是皱着眉,卓珊又补充道:“那人是敌特,而且当时他正拿着钢管要杀人,你是为了救人才动手的,这在法律上完全符合正当防卫的条件。 再说了,我们有现场的痕迹、还有沈淮安的证词,到时候再做个伤情鉴定,证明老吴只是昏迷,没有生命危险,你根本不用担任何责任。” “那就好……” 第88章 重伤昏迷 “别说你是为了救人,就算真出了意外,针对敌特的反抗行为,组织上也会酌情考虑,绝不会让你受委屈,你和沈淮安这次立大功了。” 舒禾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可心里还是有些发虚。 刚才握着匕首扎向老吴的时候,她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想着不能让沈淮安死,现在回想起来,手心还在冒冷汗。 这可是刀子往人身上捅! 她低头看着沈淮安被氧气罩遮住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明明之前还觉得沈淮安很坏,在原书中,他骗着原主死,还害得原主一家不得善终。 可真到了生死关头,他却拼了命护着自己,而自己也根本做不到眼睁睁看着他出事。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对原书来说,舒禾只是个读者,只能通过只言片语去了解剧情。 翻原主记忆……有段记忆却极其模糊,只知道是原主约着沈淮安去殉情,沈淮安劝了她多次无果,最后应了…… 沈淮安可不是纯好心陪死,他自然有他自己的算计。 救护车很快到了医院,沈淮安被直接推进了急救室。 舒禾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手里还攥着那把沾了血的匕首——刚才卓珊说要作为证物收走,她却应激地没松手。 没过多久,舒父舒母和舒弈也赶来了。 舒母一看见舒禾的模样,立马泪流满面,“我的豆芽啊!你这是受了多少罪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妈,我没事,就是一点小皮外伤,身上的血都是别人的。” 舒禾见舒母抱着自己,也没推开,闭了闭眼,狠狠反抱了回去。 此时此刻,她太需要这样一个拥抱了。 舒父皱着眉,轻轻把舒禾手上的刀收走了,“怪我,要是早知道敌特会报复,就该去接你下班。 这次……倒是多亏了沈淮安,不然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都没法跟你奶交代!” 舒禾没说话,警方那边也没逼着她立马去做笔录,连卓珊都只默默陪着她等。 等沈淮安手术的消息。 急救室的灯亮了两个多小时才熄灭。 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对着舒禾几人说:“病人暂时已经脱离危险了,不过他后脑有血肿,需要观察,而且身上有多处软组织挫伤和骨折,恢复起来需要些时间。” “谢谢医生!谢谢医生!” 沈淮安被推进了病房,舒禾跟着进去,看着他躺在床上,脸色依旧苍白,却比刚刚好了不少。 护士给沈淮安换了药,又叮嘱舒禾道:“病人现在还没醒,你们别打扰他,让他好好休息。等他醒了,可以先喂点流食,别给他吃太油腻的东西。” 舒禾一一应下。 当问到沈淮安家里人时,病房里有一瞬安静。 “我就是他家人,你这边吩咐我就行。” 舒禾话落,沈淮安的指尖轻轻动一下,像是在拼命回应她。 舒父黑了脸,被舒母狠狠拽住,示意他先跟自己出去。 等众人都出了病房,病房里极其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发出“滴滴”的声音。 “沈淮安,你快点好起来吧……” “只要你好起来,我就不讨厌你了。” “你今天好勇敢啊,打歹徒的样子特别帅。” “你可是大男主,千万别给我搞失忆、植物人那一套哈,我害怕的。” “我就一小炮灰,能让你豁出命去救,我都不晓得该不该高兴。” “……” 舒禾坐在病床边,絮絮叨叨说了半天,直到嗓子发哑才停下来。 她看着沈淮安毫无动静的脸,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提醒她,他还活着。 又等了几个小时,沈淮安依旧没醒,舒禾的眼皮开始打架,疲惫像潮水般涌来,她趴在床边,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舒禾感觉有人轻轻拍她的肩膀,睁开眼就看见舒母端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床边,眼里满是心疼:“豆芽,你都守在这一晚上了,快起来吃点东西,这是你奶特地给你熬的小米粥。” 舒禾揉了揉眼睛,看向病床上的沈淮安——他还是老样子,脸色苍白,呼吸平稳,没有要醒的迹象。 她心里一沉,小声问:“妈,他怎么还不醒啊?医生不是说已经脱离危险了吗?” “医生说了,他只是暂时脱离危险,得人醒了才算行。不过你也别担心,他伤得那么重,是需要时间。” 舒母催着舒禾喝了一碗粥,又拉着她去处理伤口,“你先跟我去处理伤口,你胳膊上的擦伤都要化脓了,再不管要感染了。 还有公安同志那边,卓队长说笔录可以现在做,也能等你休息好了再做,我跟你爸商量了,还是现在去做了好,省的心里一直惦记着。” 舒禾看着病床上的沈淮安,有些犹豫,“可他还没醒,我走了谁看着他啊?” “有你爸呢,你放心去。”舒母不由分说地把她拉出病房,“再说了,护士也会经常过来查看,不会有事的。” 舒禾拗不过舒母,只好先去了护士站处理伤口。 护士用生理盐水清洗擦伤时,疼得她龇牙咧嘴。 处理完伤口,卓珊已经在医院的会议室等着了,手里拿着笔录本。 舒母连连向她道谢,“卓队长,谢谢你啊,没让舒禾跑一趟。” “都是小事。” 舒禾把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从下班遇到沈淮安,到被敌特绑架,再到跟歹徒搏斗,每一个细节都没落下。 说到沈淮安为了护着她,被老吴踹得吐血时,舒禾的声音又开始发抖,那种应激反正又来了。 卓珊递给她一张纸巾,轻声说:“别难过了,沈淮安是个勇敢的同志,他不会有事的。对了,跑掉的那个敌特我们已经抓住了,就在刚才,他想偷偷潜回仓库拿东西,被我们埋伏的民警抓了个正着。现在这个敌特团伙的人已经全部落网,你可以放心了。” 舒禾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忌惮。 本以为那面锦旗是鼓励,万万没想到成了悬在头顶的刀。 做完笔录,太阳已经升到了正空。 舒禾送走卓珊,又匆匆赶回了病房。 第89章 不能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推开门,就看见舒父坐在病床边,手里拿着一张纸,正小声念叨着什么。 “爸,你在看什么呢?”舒禾走过去,才发现那张纸是沈淮安口袋里的雪花膏配方,上面还沾着一点血迹。 “我刚才跟护士要过来的,你看看。” 舒父做日化多年,自然知道这配方是个好东西。 联想起沈淮安进自己办公室那次,他还有什么不清楚的? 舒禾接过配方看了眼,点点头,“他以为厂子里出事了,就设法弄到这个配方,本身是想给您的,想替厂里渡过难关。” 舒父冷哼一声,“他没你想的那么好,他是想靠这个配方离开明珠,想拿捏我。” “爸!” 舒父看了眼沈淮安,见他现在这惨兮兮的模样,还是为了救自家女儿,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街道办那边给你批了假,你好好养伤,也调节调节心情。” “知道了。” 接下来的几天,舒禾每天都待在医院里,自己养伤的同时,还要看护沈淮安,平时跟他说说话,希望他能快些醒。 第三天上午,李主任带着几个同事来了,拎着水果和鸡蛋。 “你们两个都是英雄同志!豆芽,你别怕,以后不会再发生类似事件了。” “大家来看我。”舒禾连忙给他们倒了水,“这段时间麻烦大家帮我处理工作了。” 刘干事笑着摆摆手,“咱还跟我们客气上了?你和沈同志都是为了抓敌特才受伤的,我们帮你处理点工作算什么。” “就是,宣传项目的规划你都做好了,我们省事着呢!” 几人寒暄了一会,听舒禾说起遇害经过,不免唏嘘。 “真是太危险了!” “得亏了沈同志,要不然……那些歹徒可是真会杀人的。”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啊!做好人好事都得被报复,这以后……谁还敢见义勇为?” 可不是么,在不久的将来,可能连老太太摔路上了都没人敢扶。 张干事听见这话,立马皱着眉反驳:“小陈你这话说得不对!要是人人都怕报复,那坏人不就更猖狂了?你看沈同志,明知道打不过敌特,还拼了命护着小舒。 小舒禾也是,敢拿着匕首跟歹徒拼命,这才是咱们该学的!要是都当缩头乌龟,那咱们的日子还怎么过?再说,咱们在其位谋其职,本就是为老百姓办事的,得有担当。” 李主任满意的点点头:“张干事说得对!这次事件之后,我们街道办也会加强巡逻。而且区里已经下了通知,要在各个街道开展‘反敌特、保安全’的宣传活动,鼓励大家发现可疑人员及时上报,也会给见义勇为的同志更多保护和表彰,绝不会让英雄流血又流泪。” 舒禾听着他们的话,心里暖暖的。 她之前还担心因为这次的事,大家会对见义勇为产生抵触,现在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这年代的人,心热乎着呢! 同事们又坐了一会儿,怕打扰沈淮安休息,就准备告辞离开了。 临走前,李主任把舒禾叫到走廊,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递给她:“这是街道办给你和沈同志的慰问金,虽然不多,但也算一份心意。还有,你放心休养,工作上的事有我们呢。” 舒禾连忙推辞:“李主任,这钱我不能要,我们只是做了该做的事,而且沈淮安……他抓敌特也不是为了钱。” “这钱你必须拿着!”李主任把信封塞进她手里,语气坚定,“这不是给你们的‘报酬’,是组织对你们的关心。沈同志伤得那么重,住院要花不少钱,你拿着这笔钱,给沈同志买点营养品补补,让他快点好起来。这是心意,你要是不收,我该不高兴了。” 舒禾只好接下,“那谢谢李主任,也谢谢组织。” 等送完人,回到病房,沈淮安的手指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他的眼皮也轻轻颤了颤。 舒禾眼尖,立马凑到病床边,“沈淮安!你是不是醒了?我是舒禾,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沈淮安缓缓睁开眼睛,视线有些模糊,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舒禾脸上。 他看着舒禾通红的眼睛,嘴角微微上扬,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舒……” “你先别说话。” 舒禾见他都开不了口,忙拿葡萄糖水在他唇瓣上沾了沾。 “你终于醒了!可吓死我了!医生说你只要能醒就没事,好好养养就成。” 沈淮安轻点了点头。 眼见着她忙前忙后,又是叫医生,又是问情况的,沈淮安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一分。 “沈同志恢复力惊人,只要醒了就没多大问题了。只是他头部受了两次重创,怕有后遗症,还得观察。” “好的。” “说来也巧,明天我们医院要来一位专家,刚好对症,到时候能请他看看。” “太好了。” 瞧瞧,这就是男主,什么好事都会围着他转的。 等跟医生再三确定后,舒禾也彻底放下心了。 约好明天的检查,医生护士们也就出去了。 “舒禾。” “嗯?” “谢谢你。” “你谢我什么啊!是我该谢谢你。” 沈淮安看着舒禾眼底的红血丝,还有她胳膊上贴着的纱布,声音依旧沙哑,却带着认真,“谢你……这次没丢下我。” 舒禾愣了一下。 她抿了抿唇,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说什么傻话呢!你为了救我伤成这样,我怎么可能丢下你?” 沈淮安听着她的话,想抬手去牵她,可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他轻轻皱了皱眉。 舒禾见状,连忙阻止,“你刚醒,可别乱动,要不伤口该疼了。” 其实舒禾很想问问殉情之前的一些事情,因为这中间有些记忆她是很模糊的,所有剧情都来自于书中。 可自来到这异世后,她发现书中很多剧情都有偏差。 好比舒琳的死,是因为廖东风!她只知道廖东风以后会跟着沈淮安做事,会站得很高。 还有舒弈,会被当敌特击毙,明明是相当重情重义且正义的人……为什么会叛国?这其中还有很多谜团没浮上水面。 以及舒母的惨死和舒父的倒台。 最最重要的,是原主的惨死! 沈淮安为什么要害了她?就算他被舒父压榨,想报复舒家,也不至于坑杀那么个小姑娘吧? 就冲他拼命救自己的劲儿,也不像那么无耻的人。 第90章 你究竟是谁? “我没什么事了,你是不是很累?回去吧。” 沈淮安居然开口赶人? 舒禾眨巴眨巴眼,问:“除了我以外,还有人会来照顾你吗?” 沈淮安沉默了。 “安心吧,街道办那边给我批了假,我照顾你是顺道的事,我自己也需要休息。” “你看,”舒禾抬了抬手,展示了一下自己的伤势,“我也是伤患呢!” “谢谢。” 沈淮安又道了句谢。 “没事。” 沈淮安住的是一间双人病房,另一张床就是留给舒禾的,她的伤不至于住院,但她照顾人得有地方睡不是。舒母担心闺女,就找关系包下了这间病房。 所以舒禾这几天睡得还算舒坦,并没有多累。 “你爸……要不要通知你妈来看看?”舒禾问。 沈淮安又默了默,最后轻声开口,“不用了,就算你通知了,她也不会来的。” 书中有描写沈淮安的凄惨身世,不过他自己从没跟别人提过,所以舒禾也不好多问。 “我爸在海外,他是一名战斗机设计师。” “啊?” “嗯,就是你想的那样,他效忠敌国。” 舒禾:“.......” “一九七六年,我父母带着弟弟出走国外,留下我当幌子,自此,我家被打成了坏分子。我十岁时被下放到了南城源平县的红旗大队,开始劳动改造。高考恢复后,我凭着好成绩出头,才算摆脱了老阿九的身份,进了城。 我妈她……是大前年回的昭城,她跟我爸离婚了,带回好些实验成果当投名状,洗脱了身份的同时,也跟我断绝了关系。她说我和我弟都是天生坏种,身体里流着最肮脏的血......” 沈淮安声音淡淡的,揭开了自己最真实的伤疤展露在舒禾面前。 舒禾本身就知道他是美强惨背景,没想到那么惨! 他自小吃尽苦头,凭着高考开放后,一举成名,成了全国高考状元,才得以脱身上了大学。 如果不是舒父使了手段,沈淮安是能去兵工厂的,只有做出巨大贡献,他就能洗去一身脏污,真真正正的站起来,重新做人。 所以他恨舒家人。 恨透了。 是舒父掐灭了他唯一的希望。 病房里的空气突然变得沉寂,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在耳边回荡。 舒禾看着沈淮安平静的侧脸,他明明在说自己最痛的过往,语气却淡得像在讲别人的故事,可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却悄悄攥紧了——那是藏不住的委屈和隐忍。 舒禾喉咙发紧,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慰的话太轻,而且她跟他的立场不同。 她知道舒父当年的手段,也明白那份“唯一的希望”对沈淮安来说意味着什么。 沈淮安转过头,看向她。 他眼底没有恨,只有一片沉寂的平静,“那晚……你为什么反悔了?” 诶? 说到重点上了! 舒禾心跳快了两分,试探性道:“就是突然不想死了,再说,我们也不是真的相爱,搞殉情这套,太土了。” 沈淮安微微讶异,眸底浮起一抹怀疑,“相爱?不想死?你在说什么?是觉得……我会害你?” 舒禾:??! 难道不是吗? 原主在原书里死透透的,还不是想害她吗? “你究竟是谁?” 此话一出,舒禾的手心瞬间冒了冷汗,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强装镇定地别开眼,伸手去整理床头柜上的蜂蜜罐,“你胡说什么呢?我就是舒禾啊!还能是谁?之前跟家里闹别扭,是我不懂事,经历过那次的事,才知道家人重要,态度变了不是很正常吗?” 沈淮安的眉头更紧了,声音莫名轻了两个度,“我早该猜到的才是,你和舒禾完全不同,她恨舒家,不可能会跟他们相处成这样……而且……” “而且什么?” 沈淮安后面的话没有再说下去,只是看向舒禾的眼神更古怪了一分。 舒禾不敢跟他对视,怕自己的慌乱被他看穿。 沈淮安那么聪明的人,一旦怀疑,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不一样? 原主确实恨父母,恨得连话都不愿多说,家都不愿意回。 可她却跟舒父舒母亲近,甚至还跟舒小叔一起筹备开公司。 沈淮安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他的目光很沉,像是能穿透她的伪装,看到她藏在心底的秘密。 病房里的空气越来越压抑,舒禾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腔,她甚至开始想,要是沈淮安真的追问到底,该怎么回答? 说这世界是一本小说?说自己是来自未来的读者?说原主早就不在了? 就在舒禾快要撑不住的时候,沈淮安突然移开了视线,看向窗外。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他脸上,柔和了他紧绷的轮廓,“没什么,是我想多了。” 舒禾猛地松了口气,后背已经惊出了一层薄汗。 她知道沈淮安没有真的相信,只是没有再追问,可这份“放过”,却让她心里更不是滋味。 他明明察觉到了异常,却没有戳破,是在给她留余地吗? 他究竟想干啥? 话都到这份上了,舒禾觉得自己得问点有用的,“沈淮安,我觉得你不像那么恶毒的人,你……为什么想害死我?即便我爸是有做错的地方。” 沈淮安好像想通了什么般,唇角再次挂起浅笑,“殉情,好像是你提的主意,你说已经布好局,让我匿名写信给舒夏,她一定会带人来,只要我们假装泡在湖里。然后……” 舒禾:!!! 沈淮安这话是在提醒。 天老爷! 还真是全员恶人剧本啊? 连原主都是那么黑心的小姑娘吗? 合着殉情是演戏,惨死是意外? 为了报复家里人,连名声都不要了? 如果两人没死成,被这么多人当场抓住,这后果……不堪设想啊! 怎么可能呢? 沈淮安细细打量着舒禾的表情,看得比任何时候都认真。 她既然不知道,他当然不会把自己当时的计划说出来。 其实那晚……从她忽然亲他的那刻起,他的计划就改了。 他早该想到的! 舒禾哪里来那么大的胆子,又怎么可能会亲自己呢? “舒禾。” “啊?” 舒禾现在有些想走了,因为接不上话。 “我给你削个苹果吧,医生说多吃点水果对伤口好。” 第91章 坐地起价 舒禾低头削着苹果,手指因为紧张有些发抖,果皮断了好几次。 沈淮安看着她笨拙的样子,眼底的沉郁完全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眼前明明是同一个人,又完全不是同一个人。 她没有舒禾的阴郁和偏执,反而带着一股鲜活的韧劲,会为了保护别人拼命,会为了自己的目标努力,甚至会真心实意地关心他的过去。 至于她到底是谁,沈淮安突然不想追究了。 “苹果削好了。”舒禾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你慢点吃,别碰到伤口。” 沈淮安接过苹果,指尖不小心碰到了她的手,两人都愣了一下。 舒禾像触电似的收回手,“我去洗个手。” 沈淮安“嗯”了一声。 病房里的气氛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是多了一丝微妙的默契。 “我……好像吃不了苹果。”等舒禾出了病房,沈淮安低喃道。 晚饭是舒奶奶送来的,她特地煲了鸡汤,想给舒禾补补身子。 “豆芽,奶给你熬了鸡汤,放了点补气血的药材,你多喝点,好得快。”说着,看了沈淮安一眼,“你也喝点吧,问过医生了,能喝。” 舒禾连忙接过鸡汤,帮沈淮安盛了一碗,又给自己盛了一碗。 鸡汤的香气弥漫在病房里,暖融融的。 舒奶奶坐在旁边,絮絮叨叨地责怪这舒禾的不小心,说自己以后要去接她,反正在家闲着也是闲着。 舒禾笑眯眯听着,“奶,我真没事,这次只是意外,我以后会很小心的,等我存存钱,我就买台自行车,专往大路上骑,肯定安全。再也不加班了,保准天大亮就到家。” “得!还看不上我这老婆子,我可告诉你,想当年,你奶我也是红色革命的绿帽子......” 听老太太又开始忆从前,舒禾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你小叔明天就腾出手了,让他来照顾沈同志,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看顾他那么些天也足够了,再待下去,外边又得流言蜚语满天飞了。” 舒禾舀鸡汤的手顿了顿,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她知道奶奶是好意,她一个未婚姑娘家,连续多日在男同志病房守着,难免会有人说闲话。 可真要让舒小叔来换她,她心里又莫名的不踏实。 沈淮安刚醒,伤势还那么重,舒小叔性子粗,哪能细致地照顾他?更何况公司那边刚进入装修阶段,产品也得做,处处都得舒小叔跟进程。 “奶,不用麻烦小叔了。”舒禾放下勺子,小声说,“医院有护士呢,我也就这几天看着点,等我回去上班后,就替他找个护工。再说沈淮安帮了我那么大的忙,我照顾他几天也是应该的,哪能刚醒就丢给别人了?” 舒奶奶皱了皱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沈淮安的声音打断了:“谢谢奶奶关心,确实不用麻烦小叔。舒禾要是不方便,我就自己找个护工,没事的。” 他说得温和,目光却悄悄落在舒禾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挽留。 舒禾心里一动,轻叹了口气,“奶,我立马就去问问护工,到时候我下班来看看他,给他去食堂买点吃的。” 舒奶奶看着两人这样子,心中不悦,但这次沈淮安确实是救了舒禾的命,是大恩,她再多说什么就不合适了,“行吧,随你们,要是真有人说闲话,我老婆子去帮你们挡着!” 沈淮安连忙道谢。 吃完晚饭,舒奶奶又坐了一会儿,就被舒禾送回了家。 舒禾在家好好给洗了个澡,换了套衣服,又给沈淮安收拾了一些生活用品。 准备出门时,舒父正面色沉重地坐在堂屋里,手上拿着张信纸,舒弈则坐在他对面,脸色也不是很好看。 “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爸,我好多了。” 舒禾见舒父有话要说,就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 舒父“嗯”了一声,抬手在信纸上点了点,“你说说,这胡家也不知道咋想的,临时要求加彩礼。 说好的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外加八百八十八块钱,临时居然要我们多加一千块!大后天本该去定胡家定细节的,这下搞得……” 胡家要加彩礼? 不应该啊! 舒禾觉得有些奇怪,胡新月可是难得的好女人,善良、真挚、能吃苦、忠贞。 胡家家庭简单,胡家父母也都是不错的人,怎么临时会变卦? 她看向舒弈,见他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舒父把手里的纸推到舒弈面前,语气带着几分烦躁:“你究竟是什么意思?这是胡家今天托人带过来的话,说现在结婚都兴这个数,少一分都不行!还说……要是拿不出,这婚就先缓一缓。” 舒禾瞄了一眼,上面板板正正写着“彩礼追加一千元,外加两块的确良布料”,末尾还画了个潦草的圈,像是在强调这事没得商量。 “胡家怎么突然变卦?是不是有人在背后挑唆?”舒禾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这个,而不是埋怨。 舒父叹了口气,端起桌上的搪瓷杯喝了口茶,“还能是为什么?估计是听说谁家嫁女儿收的彩礼高,眼红呗,觉得咱家给的少了,想坐地起价!” “爸,您别这么想。” 别说舒父会这么想了,估计连舒母、舒弈、舒奶奶都会这么想吧…… 不管彩礼加不加,这事一出,胡新月嫁来舒家后都没有好脸色了。 这招好毒! “爸,这张纸是胡家人亲自交给你的吗?”舒禾问。 舒父一愣,“他们托人拿来的,你想说什么?” 舒禾想了想,觉得也不应该,这事要是没胡家人点头,两家人一碰面不就穿帮了么?何必多此一举。 这其中肯定有些蹊跷。 “加吧,明天我去取多一千块钱。”舒弈终于开口了。 他倒是坦荡得很,也没说什么计较的话。 但看舒父,脸上写满了不赞同。 “加什么加!一分钱都不会多加。”舒母从舒琳房间里出来,一脸怒容,“他胡家要想坐地起价,咱就把这婚退了!” 第92章 谁会是既得利益者? 舒母的声音一落,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 舒禾看着母亲怒气冲冲的样子,又看了看低头不语的舒弈和脸色阴沉的舒父,心里明白,这事要是处理不好,不仅这婚事要黄,舒家和胡家的关系也得彻底闹僵。 “妈,您别这么激动。”舒禾连忙起身,走到舒母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咱们现在还不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说不定是胡家那边有什么误会,或者是传话的人没说清楚。您先消消气,咱们好好商量。” 舒母甩开她的手,语气依旧带着火气:“误会?什么误会能让他们临时加一千块钱彩礼?分明是觉得咱们舒家条件好,想趁机敲一笔!我告诉你,这婚要是就这么结了,以后胡家指不定还会有多少事!” 舒弈抬起头,“妈,胡家不是那样的人,这一千块钱我出了,您就别闹腾了。” “我闹腾?”舒母见儿子说这样的话,怒气更大了,“我还不是为了你!胡家人看着老实,现在却临门来这么一出,这是把咱们当冤大头了!” 舒父也跟着点头:“你妈说得对,咱不能随意松口。指不定是舒琳的事……被他们知道后……” 舒禾听得都有些想扶额。 咋回事啊? 怎么总把人往坏的地方想,还越想越多呢? “爸,妈,大哥,你们听我说。”舒禾深吸一口气,把他们后面的话打断了,“我觉得这事肯定有问题。胡家跟我们舒家也算是故交,你们冷静下来想想行不?生气解决不了问题! 我前不久在单位还看了个案例呢!有些人见不得别人婚事好,就专门去搅和。搅和完,反过来就到处说闲话,说两家人心不诚啥的。最可恶的是……这种人你还拿他没办法。” 舒父和舒母对视一眼,都沉默了。 “这样,明天爸联系胡家问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如果胡家是因人挑唆才加彩礼,咱们就跟他们把话说清楚,让他们知道咱们舒家不是好欺负的。 如果是因为别的原因,咱们再商量怎么解决。总之,咱们不能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把婚退了,也不能让大哥留下遗憾啊!” 等脑子冷静下来,舒父舒母自然就把舒禾的话听进去了。 胡家条件还不错,家里也就两个孩子,对孩子都是放心尖上疼的,咋可能临时改主意,霍霍自家闺女呢? 舒母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行吧,就按你说的办。不过咱这边嘴巴也得紧一些,虽然舒弈着急成家,但也不能让人这么拿捏了去。 要是胡新月真心跟舒弈过日子,就该摆出端正的态度来!要是他们只看重彩礼,那这婚结不结,还得再想想。” “是是是。” 舒禾又宽慰了舒母几句,就准备回医院了。 临走时喊舒父送送自己。 要换以前,舒父是指定不会送她的,可眼下两人关系好了许多,舒禾又才经历过那样的事…… 晚上的风有些凉,舒禾裹了裹外套的领子,“爸,您觉得二姐离婚这事,责任在谁?” 刚刚舒父提起舒琳,觉得胡家可能是因为舒琳离婚才变了态度。 其实在他眼里,舒琳离婚,还是丢人的。 舒禾就想借着这个话题展开聊聊。 “你这不废话么!这事全怪廖东风那畜生,尽干些丧尽天良的事!” “那您说,他咋就欺负二姐,不欺负别人呢?咋就坑咱们家,不坑那些更有钱有势的呢?” 舒父一愣,脸色立马就黑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你妈平时就这么教你的?连最基本的是非观都没有,那么多年书都读狗肚子里去了?” 瞧瞧,瞧瞧! 但凡用道德绑架这套对付他,他就会用更大的道德绑架回击你。 “爸,那您说,如果您对廖东风了解深一些,知道他品行不端,您还会把二姐嫁给他吗?” 舒父又是一顿,冷哼一声,“你不废话么!怎么,你还替你二姐怪起我来了?人心隔肚皮,廖东风隐藏得好,我又不是他肚子里的蛔虫,我能猜到短短几年他就变这样了?” 舒禾抬起一根手指摇了摇,“您看,您想法又偏激了,我根本没怪您的意思。我只是想说,凡事别只看表面,很多时候眼睛看到的、耳朵听到的都未必是真的,更何况是自己脑子里想象的呢!看事情还是要从源头看起,我觉得吧,源头一定是既得利益者。” “既得利益者?一千块钱不算多,但也不少,是普通工人好几年的工资了。这钱但凡加了,就是进了胡家的口袋,你说谁是既得利益者?” 舒禾见他还是雄赳赳气昂昂的模样,忽然有些想笑,“爸,您再往深了想想,胡家对儿女那么好,新月姐的陪嫁都不止一千块钱,你说他们为什么要为了一千块钱撕破脸呢? 这举动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舒胡两家撕破脸,搅黄我哥的婚事,您觉得这婚事要黄了,对谁最有益?” 舒父沉默了。 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算是认同了舒禾的话。 但他还是不明白,“你的意思是……这人跟咋舒胡两家有仇?” “不排除这个可能性,但我觉得,是有人想夺了这婚事。” “是有人看上新月那丫头了?也是,新月丫头不仅模样好,工作也体面,胡家是工薪家庭,跟咱们家也算门当户对,确实是不错的婚事。” 舒禾这下是真有些哭笑不得了,“爸,与其说胡家和新月姐好,那我们家呢?我大哥呢?是不是更好?” “对!” 舒父被彻底点醒了。 舒禾往他身边近些,“爸,我跟您说,明天您问话的时候可千万得压住脾气。您这样......” 舒禾给出了个主意。 舒父这下是真听进去了,满意。点点头,“成,我心里有数了。” 舒禾坐上最后一班公交车,朝着窗外挥挥手,“爸,您回去小心些,我走啦。” 舒父本身还想埋怨两句,姑娘家家的,老去照顾沈淮安不是事。 可见着小女儿对自己笑得那么甜,叹了口气,也朝她挥挥手,“你也注意安全。” “嗯嗯。” 第93章 多大仇多大怨呐? 公交车晃晃悠悠地行驶在夜色里,窗外的路灯昏黄,将树影拉得交横叠错。 舒禾靠在椅背上,脑子里还在琢磨胡家彩礼的事——如果真像她猜测的那样,是有人故意搅局,那这个人会是谁? 第一人选肯定是蔷薇,毕竟她是司马昭之心。 如果不是蔷薇,那这人到底是冲着胡家来的,还是冲着舒家来的? 刚才跟舒父一番分析,总算是把他的火气压下去了,还让他认同了“有人搅局”的可能性,这已经是个好的开头。 明天舒父跟胡家沟通,只要能稳住情绪,应该就能查出点眉目。 十五分钟后,公交车到了医院门口不远处。 舒禾下车,快步往医院走。 晚上的风更凉了,她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些,不知道沈淮安咋样,晚上有没有按时吃药,护士有没有帮他换过药。 刚走到病房门口,就听见里面传出交谈声。 “如果不是我凑巧来医院……都不知道你伤得那么严重。豆芽也真是的,每次都想拉着你去死,太不尊重他人生命了。” 舒夏夹着声音说话,让舒禾险些没认出来。 “舒同志,这种话你就别说了,多谢你来探望,现在有些晚了,请回吧。” 沈淮安声音里透着不耐,明显是在赶人。 可舒夏跟听不懂似的,“沈工,你刚刚点滴都打到回血了……太危险了,我留下来照顾你吧。” “不用。” 舒禾推开门的动作顿了顿,目光落在病房中央——舒夏正站在沈淮安病床边,脸上的担忧有些夸张,而沈淮安则皱着眉,脸色很冷。 舒禾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门进去了,“聊着呢?” 听到舒禾的声音,舒夏像是被抓包的小偷,猛地回头,眼神闪了闪。 她脸上挤出几分不自然的笑容,“我……我听说沈工受伤住院了,就过来看看。倒是你,怎么这么晚了还过来?” 舒禾没接她的话,把袋子放到旁边的柜子上,看了沈淮安一眼,——还好,看着状态不错。 “豆芽,我跟你说话呢!我就不明白了,你咋就那么不懂事,一而再再而三伤害沈工,多大仇多大怨呐?你就不能放过他吗?” 沈淮安听着舒夏惺惺作态的话,眉头皱得更紧了,语气又冷了几分:“舒同志,慎言!你要是没别的事,就先回去吧,太晚了。” 这话明显是逐客令,舒夏的脸色更难看了。 她本来碰见沈淮安住院,就很担心了。听说是因为救舒禾才伤成这样,就更气了! 她是真不明白,就舒禾这样的人,凭什么沈淮安跟她走得这么近? “我……我不放心。豆芽粗手粗脚的,什么也不懂,哪能照顾好你?”说着,她又看向舒禾,语气带着几分阴阳怪气:“豆芽,你也太不懂事了,那么晚还跑到男同志病房待着,传出去也不怕丢人。” 舒禾朝他咧嘴一笑,鞋一脱,舒舒服服地躺到了隔壁床上,“嗯?我在这住院呢,不待这待哪呀?我这伤可是为组织、为人民受的,医生都让我好好养着呢!” “啥?你跟沈工住一个病房?” “嗯呐,你要看不惯,不如你花钱给我换个单人病房?好像挺贵的。” “你……” 舒夏被舒禾堵得说不出话,手指紧紧攥着衣角,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她哪里拿得出钱?就算有钱,怎么可能给舒禾花? 刚才说那些话不过是想让舒禾难堪,没成想反被将了一军。 “你这是耍无赖!”舒夏气鼓鼓地喊道,“医院哪有让未婚男女住一间病房的道理?传出去别人还以为你们……” “以为我们什么?”舒禾从床上坐起来,挑眉看着她,“以为我们关系不一般?舒夏,说话可得讲证据,我是因为协助抓敌特受了伤,医生说需要就近观察,这才跟沈淮安住一间病房,而且中间还隔着帘子,哪来的不一般?倒是你,这么晚了跑到男同志病房,还对别人的住院安排指手画脚,传出去才更让人误会吧?” 沈淮安看着舒夏越来越难看的脸色,再次赶人,“舒同志,时间不早了,你还是赶紧回去吧,免得家里人担心。”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显然是不想再跟舒夏纠缠。 舒夏咬了咬唇,狠狠瞪了舒禾一眼,拿起放在床头柜上的布包,转身快步走出了病房。 走到门口时,她还不忘回头撂下一句:“舒禾,你别太得意,总有你后悔的时候!” 病房门被“砰”地一声关上。 舒禾收回目光,对着沈淮安笑。 沈淮安下意识解释道:“不知道她从哪听到的消息,跑这都做一小时了,不是我邀请来的。” 舒禾随意的摆摆手,表示自己并不在意他们两人的事情。 “早点睡,医生说你得好好休息,才能恢复得快。” 沈淮安张了张嘴,却没再说话了。 舒禾从包里翻出本子和钢笔,看起了自己做的宣传计划,修修改改,也没聊天的意思。 窗外的夜色渐浓,墨蓝色的天幕上缀着几颗疏星,月光像一层薄纱,轻轻洒进病房里,给白色的墙壁和床单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晚风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带着几分凉意,吹动了挂在两张病床之间的布帘,布料轻轻摩擦,发出细微的声响。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和舒禾均匀的呼吸声。 沈淮安靠在床头,目光越过布帘的缝隙,落在隔壁病床上的舒禾身上。 她大概是太累了,趴在枕头上,手里还攥着那本写满宣传计划的本子,钢笔滚落在床单上。 月光落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方投下一小片阴影,鼻尖微微翘起,嘴角还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沈淮安的目光渐渐变得温柔。 他想起永湛湖那晚。 她好像就是那时候变的,分明两人只是走进湖内,她竟大胆地亲了自己一口……也不知道哪不对,勾得自己吻了回去。 自此,一切都变了。 她像一束光,突然照进了他灰暗的生活里,带着鲜活的韧劲和温暖的善意,让他开始觉得,原来生活也可以这么有盼头。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暖暖的,软软的。 沈淮安缓缓闭上眼,静静地听着她的呼吸声,感受着这难得的宁静和温暖…… 第94章 胡家 舒父次日就联系了胡家人。 也不晓得两人说了什么,他回家后整个人都怪怪的,对谁都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推开家门,没像往常那样先跟舒奶奶问好,只是沉默地把外套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径直走到堂屋的沙发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膝盖,眉头皱得紧紧的。 舒母正在厨房择菜,听见动静探出头:“老舒?谈得咋样啊?胡家那边咋说?”连问了好几句,舒父都没应声。 “咋回事啊?” 最后还是老太太上了饭桌,才让舒父开了口。 “明天我们照常去胡家谈舒弈的婚事。胡家最近出了件麻烦事,我们得搭把手,明天配合演出戏......” 一顿晚饭下来,舒父把胡家那边的事跟大伙儿讲了讲,惹来阵阵唏嘘。 ? 转眼到了周末,舒家一家子早早收拾妥当,除了在坐月子的舒琳,舒家算是全家出动。 舒弈开上车,转到医院大门口,接上了舒禾。 几人提着水果和点心,走到胡家院门口时,就听见里面吵吵嚷嚷的,推门进去才发现,院子里站了不少人,都是胡家的亲戚,男男女女围了好几圈,眼神都齐刷刷地落在他们身上,搞得跟审犯人似的。 舒母心里顿时不痛快了,拉了拉舒父的袖子,“这咋回事啊?搞这么大阵仗?” 舒父也皱了眉,却还是笑着走上前,“老胡,嫂子,这么多亲戚都在啊。” 胡父从人群里走出来,脸上堆着笑,眸底却全是无奈,“老舒来了?快进屋坐,都是家里人,听说孩子们要定婚事,来凑个热闹。” 舒禾跟着往里走,目光扫过人群,突然顿住了——蔷薇怎么也在这里? 蔷薇身边站着个长相相当漂亮的姑娘,想必就是胡新月了。 蔷薇也看到了舒禾,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故意往胡新月身边靠了靠,伸手挽住她的胳膊,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听见,“新月姐,弈哥他们来了,你咋看着不开心啊?” “我没有……” “你放心吧,弈哥不是小气的人,不会为一千块钱跟你较真的。再说了,婚姻是神圣的,是不能拿金钱衡量的。” 这话一出,周围的亲戚各个眼神不善,开始交头接耳。 胡新月连忙推开她的手,脸色涨得通红,“蔷薇,你别胡说!” 可蔷薇像是没听见似的,转头冲舒弈甜甜笑着,语气里满是娇俏调侃:“舒弈哥,你还不来哄哄吗?都说低头娶妻,你别跟块木头似的呀。” 舒禾眉梢微挑,立马朝舒弈靠了过去,小声道:“大哥,蔷薇怎么在这?她这……句句看似劝慰,我怎么听着怎么那么怪呢?” 舒弈本就不是笨的人,又被舒禾直接点台面上,还有啥不明白的? 他深深地看了蔷薇一眼,眼底有些警告。 蔷薇脸上的笑容一顿! “弈哥,新月姐果真像你说的那么好,我进歌舞团才几天,她处处照顾我,比我亲姐都亲,今天是你们谈亲的大好日子,我就来沾沾喜气。” 解释得滴水不漏。 估计除了舒禾清楚她的狼子野心,其余人很难发现她的心思。 舒弈视角移开,抬步走进堂屋,坐到了舒父下首的位置。 胡新月也忙跟了进来,脸蛋红扑扑的,都不敢正眼看舒弈。 蔷薇眸底闪过恼意,面上却是不显,跟胡家亲戚们打着招呼,跟多熟似的。 “快请坐。” 堂屋最上首坐着位满头白发的老者,双手扶在拐杖顶端,神色严肃。 胡父介绍道:“这是我们胡家族长,也是新月的二太爷。” “左边这位是我堂兄,是新月的大叔伯。这位是五太公,这位是......” 舒父跟着胡父的介绍,一一拱手问好,语气客气又不失分寸:“各位长辈好,今天劳烦大家跑一趟。” 那满头白发的胡二太爷微微颔首,目光在舒家人身上扫了一圈,最后落在舒弈身上,声音洪亮:“谈亲是好事。月丫头和舒家小子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双方年龄也都到了,是该结了。” “是……”舒父刚要顺着话头往下接,商量结婚的具体细节,谈谈这彩礼的问题。 胡家大房的大叔伯却突然开口打断,“不急,谈亲不急于一时。话说回来,舒弈也确实是争气的后生,年纪轻轻就是人民武装部的大领导,不可小觑啊!” 舒弈微蹙了下眉,还是客气颔首。 “最近我们家出了些事,早知道你那么本事,就该去找你搭把手。哎~毕竟我家仪彬以后是你大堂哥。” 听他说的不像话,舒母忍不住了,轻咳一声,“他叔伯说笑了,舒弈不过是个吃公粮的,哪有帮人的大本事,而且人民武装部可不比其他地方,严得很。” 见她一个女人开口,胡大婶娘立马就接话了,“亲家咋那么客气呢?我们都还没说什么事呢!你咋知道帮不上?” “害,舒弈是我儿子,我可太清楚他的性子了,就是个油盐不进的。以后要真有啥忙需要我们帮,你们找老舒,老舒这人别的不成,就朋友多,指不定就能牵上线。” 舒母拒绝的够明显了,胡大婶娘却跟听不懂似的,继续道:“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我家仪彬要进的就是人民武装部,舒弈是人民武装部领导,对他来说就一句话的事,老舒还真帮不上忙。” “啥?” 舒奶奶都傻眼了。 这胡家说啥呢? 这种事你当着那么多人面胡咧咧?要舒弈以公谋私? 是不要命了? “他婶娘,这种玩笑可不好笑。” “我没开玩笑……”胡大婶娘还想继续说什么,被胡大叔伯阻止了,“我这婆娘不会说话,你们可别放心上,她也就这么一提。” 舒禾看了胡家父母和胡新月一眼,见他们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里有些狐疑。 他们咋不吭声呢? 谈亲都要闹黄了…… 第95章 一唱一和 舒禾眼珠子一转,瞬间变身翻译,凑在舒弈耳边开始嘀咕: “大哥,他们这是想找你办事,但明显不是求人的态度,这是想拿婚事拿捏你,让你心甘情愿地当狗。” “你别看这人把媳妇拉回去了,其实是他不方便说的话,都让他媳妇说了,两人一唱一和呢!就等着咱上套。” “你再看其余人的模样,说是来看两家谈亲的,其实是想压着他们呢!” “这其中肯定牵扯了什么大事,咱得打起精神,静观其变。” “你要还想娶新月姐,这事得解决,但这忙咱不能帮......” 舒弈静静听着,等舒禾说完,侧眸看了她一眼。 小妹怎么这么关心自己? 还变聪明了许多。 舒弈此刻的想法全在舒禾身上,他觉得很新奇,这最怕自己的小妹,怎么离自己那么近,还说着那么贴人心窝子的话。 胡二太爷见大房的开了个头,想必舒家人也明白其中意思了,“等新月嫁到舒家,咱们就是一家人,亲戚之间,是该互相帮衬。” 旁边的胡五太公也跟着附和:“就是啊,舒家小子,这事要是能成,以后咱胡家肯定记你的好。仪彬可是相当不错的孩子,为人老实本分,靠得住,等他进了人民武装部,也能帮着你不是。” “就是,你以后就是我家仪彬的妹夫,他怎么都得帮衬着你。你都是当领导的人了,身边没个自己人咋行?”胡大婶娘再次开口。 舒父面上为难,带着怒意,心里却是门清。 听说这胡仪彬勾搭了个女同志,犯了某个大人物的忌讳,被暗箱操作了。 这么个烫手山芋,还真想丢给舒弈? 做梦! 胡家大房还借着婚事施压,想让舒弈办事,又不想落下“求人”的脸面,这才有了加彩礼的戏码。 他们想故意用加彩礼的由头搅局,试探舒家的态度。 见舒家人眼巴巴还是来了,这才那么理直气壮。 “各位,不是我们舒家不肯帮忙,实在是这事我们帮不上。人民武装部招录有严格的规定,年龄、学历、身体条件都得达标,要是能符合条件,就不怕考不上;要是不符合条件,就算找了人也没用。” 舒父脸上写满不悦,好像胡家人再多说,他就要放弃这门婚事了! 舒母和舒奶奶都很配合,也是一副不想谈了的模样。 全家就舒禾在焦急! 在原书中,胡新月确实是个好的,对待舒弈也是忠贞不渝,可眼下看来,胡家并不是什么好人家。 在家族里,他们说不上话,人人都能踩一脚。 谈亲这样的大日子,却只能咬牙任由族人胡闹,被人搅了婚事都不敢吭声…… “舒厂长,您这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呢?我们仪彬可是大学生,以后是要做大领导的人,怎么可能去基层?” “都说月丫头找的男人有本事,结果呢?也就嘴上说说罢了。” “就是,一千块钱彩礼不乐意给就算了,连帮自家堂哥都推三阻四,还什么领导。” “这亲,不谈也罢。” “都多余走这一趟。” 舒母立马想起身骂人,被舒奶奶死死按住,两个人好一通拉扯。 舒父和舒弈对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眼中的意思 二太爷坐在上首,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等众人数落够了,才敲了敲拐杖:“行了,这事别勉强。仪彬能不能进人民武装部,得看他自己的本事,别扯到孩子们的婚事上。” 胡大婶娘还不服气,嘴唇动了动,似乎想继续争辩,却又不敢在二太爷面前撒野,这才不甘心地闭了嘴。 舒父见状,顺势开口:“二太爷说得在理。孩子们的婚事是两家人的心意,不能跟旁的事搅在一起。至于仪彬进武装部的事,不是我们舒家不帮,实在是规矩摆在那,要是真为了走捷径坏了规矩,不仅帮不了人,反而会害了他。” 再次把拒绝的理由强调明白。 胡大叔伯脸色难看,他原本以为借着婚事和家族长辈的压力,舒弈就算不情愿,也得松口帮忙,没成想舒家态度这么坚决,连一点余地都不留。 蔷薇坐在角落里,把这一切听得明明白白,见胡新月眼眶发红,眼泪欲落不落的,心里都乐开花了。 她觉得像胡新月这种光有长相没有脑子的废物,是半点配不上舒弈的。 今天这出戏好啊! 叫舒家人好好看看,就这样的亲家,哪点值得? 蔷薇悄悄挪到胡新月身边,递了张手帕过去,小声安慰:“新月姐,你别难过,舒弈哥也是有难处,不是故意不帮忙的。” 胡新月接过手帕,擦了擦眼角,小声说:“我知道,可我没想到会闹成这样……” 胡二太爷本身还想再说,胡父突然走了过去,在他耳边低语着什么。 眼见着胡二太爷眼睛微微放大,脸色逐渐涨红。 胡父说完,就退回自己的位置上,依旧是一副沉默怯懦的模样。 胡二太爷唇瓣颤抖,紧了紧手中的拐杖,再次敲了敲,“好了!今天是谈亲的日子,都给我闭嘴!孩子们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今天就把日子定下来。 彩礼按之前商量的来,三转一响、七十二条腿,外加八百八十八块钱,婚礼定在下个月十六,是个黄道吉日。至于仪彬的事,以后再慢慢想办法,不许再跟孩子们的婚事扯在一起!” 这话一锤定音,胡家大房就算再不甘心,也不敢反驳二太爷的决定。 大叔伯闷哼一声,没再说话,算是默认了。 胡父松了口气,连忙接话开始跟舒家人洽谈。 舒母表现的怒意很高,“我哪还有心思谈这些?都不想结这门亲了!” “闭嘴!” 最后被舒奶奶按了回去。 舒奶奶接过话题,开始跟胡家人商量结婚细节。 蔷薇:??? 蔷薇看着眼前的峰回路转,脑子有些发懵。 眼见着这门婚事就要黄了,这又是怎么回事? …… 她当然不会知道,这一切都是胡父跟舒父商量好的。 不仅如此,胡家还要彻底分家! 不仅要分家,他们还打算把胡仪彬送进去,把这大好机会送给舒弈立功。 胡仪彬的事情比众人知道的更复杂,连他自己父母都只知其一。 那小子勾搭了军区建制领导的媳妇,那可是破坏军婚! 就在昨晚,胡父拿捏住了他的证据,也成了他要挟二太爷的筹码。 趁那么多人在,谈完婚事,该谈谈这家怎么分了。 第96章 要么分家要么断亲 “这……就这么成了?” “仪彬的工作呢?舒家究竟是给不给办?也不给个准话。” “那一千块钱彩礼就不加了?二太爷咋想的,咋还偏帮外人呢?” “就是,我家小闺女出嫁时,彩礼都一千六百六呢!” 周围人的窃窃私语声再次响起。 胡父忽然往前站了两步,原本怯懦的神情不在,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二太爷,各位亲戚,我这边还有件事,想趁今天大家伙儿都在,给办咯。” 堂屋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胡父身上。 胡大叔伯皱皱眉,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还想说啥?婚事都定了,别再扯些没用的!” “不是没用的事,是关于分家的事。”胡父抬眼扫过在场的胡家亲戚,尤其是大房那几位,语气带着压抑多年的委屈,“这些年,我们家在族里是什么处境,大家伙儿都看在眼里。 大房家要盖房,我是出工出力;二房家要娶儿媳妇,我是凑钱凑物;老四要读书,我一路供着……可到了我们家新月谈婚事,大房却借着仪彬的事搅局,想拿新月的幸福换好处,这样的至亲,我们家受不起,也不想再受了。”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胡二太爷握着拐杖的手紧了紧,沉声道:“你在胡闹什么!都是一家人,分什么家?” “一家人?”胡父自嘲地笑了笑,“按理说,这家在我爹娘那会儿就该分了!奈何我爹娘走得早,我们三房人丁薄,就剩我跟大哥两人相依为命。 打小,我们受亲房们照顾,偶尔能讨来两碗粥汤喝,我们一直感念至今。也因为这份感念,我们这些年是当牛做马,从无怨言。” “呦~这攀上高枝了就是不一样哈,腰杆子硬了,都敢提分家了!口口声声说感恩,话里话外却全在挑理,还抱怨给咱们大伙儿当牛做马呢!”胡大婶娘满脸不屑。 胡家众人面面相觑,随之讨论声又开始了,只有小部分人闭了嘴,往后退了一两步。 胡家村住的全是胡姓本族人,家族虽大,但家里家外那点事,大伙儿都门清。 胡家三房这处境……也确实不容易。 胡家老三当年也是相当有出息的,学了水利的技术,进了组织重点单位,可惜啊!跟他媳妇双双在治洪时候没了。 老三两口子一走,三房就只剩下两个半大小子,大的那个现在在西北边防所做哨兵,小的那个就是胡父。 那会儿家家户户都困难,更何况有句老话说,半大小子吃穷老子,这还是两个,谁家愿意养? 得亏当时政府给的抚恤金多,老太太硬着头皮就养着两个孙子,可一场大病把老太太也带走了。 自此以后,这两小子就成了家里使唤的牛。 现在难得立起来了,他们这些族亲再说些针对的言语,也属实没啥意思…… 胡父听着胡大婶娘的风凉话,脸上的自嘲更深了,他没急着反驳,只是从怀里掏出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本子,缓缓展开——里面是泛黄的借条、清晰的往来记录,还有几张记录着替人出工天数的纸片。 他把本子举到众人面前,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大房说要盖房,就支走了我一年的工资;二房说要给儿子凑彩礼,拿走了我家强子读中学的钱;就连五太公当年看病住院,也是我把政府奖励的化肥票让了出去...... 这些,我都记着,我不是要讨回来,是想让大家伙儿看看,我们三房是不忘恩负义的主!” 众人噤声,堂屋里静得能听见呼吸声,那些之前跟着议论的亲戚,此刻都低下了头,不敢再看胡父的眼睛。 胡二太爷看着那本旧账本,手指微微颤抖,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 胡大婶娘还想争论,却被胡大叔伯拉了一把——他知道,再闹下去,只会让大房更难堪。 万一老三家的要翻旧账,要他们还钱…… 胡父目光落在二太爷身上,眸底有着警告,“二太爷,我知道分家在族里是大事,可这些年,我们家受的委屈够多了。新月是我闺女,她这婚事可是我大哥拼命定下来的! 我不能让她嫁过去后,还被这边的亲戚拖累。今天要么分家,从此各过各的!要么,我们家就跟整个胡家断亲,以后再也不沾半点关系!” “断亲?你敢!”胡二太爷终于忍不住拍了下桌子,拐杖在地上戳得“笃笃”响,“你忘了你小时候是谁给你一口饭吃?忘了你爹娘走后,是谁帮你料理后事?现在翅膀硬了,就想跟家族撇清关系?” “我没忘,”胡父的眼眶红了,声音却依旧坚定,“可恩情是相互的,不是单方面的索取。这些年我掏心掏肺,换回来的却是拿我女儿的幸福当筹码!这样的恩情,我受不起,也还不起!”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胡新月忽然走上前,拉住父亲的胳膊,眼泪掉了下来:“爹,您没必要为我做到这一步……” “傻丫头,”胡父擦了擦女儿的眼泪,语气软了些,神情却越发强硬,“有你,有你娘,有你哥,咱们家就有亲人。那些只知道吸血的亲戚,没了更好。” 舒家人坐在一旁,各个神色严肃。 尤其是舒父,那脸一沉,常年上位者的气势还挺唬人。 其实舒父打心底有点佩服人老胡,能为了儿女跟整个家族对抗,这份勇气,就不是谁都有的。 而且这份表态,舒家人也看到了。 起码舒父就很满意。 舒奶奶轻轻拍了拍舒禾的手,小声道:“这是真把人逼急了,咱们静静看着就行。” 胡二太爷看着胡父决绝的样子,又看了看周围低头沉默的亲戚,知道这事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 再三权衡后,他叹了口气,疲惫地挥了挥手:“罢了罢了,既然你铁了心,那这家……就分了吧。” “二太爷!”胡大叔伯急了,他还想着以后能借着胡父跟舒家的关系沾点好处呢!分了家,这人可就拿捏不住了。 第97章 果断 而且祖宅那地可是被政府圈点了,说是要发展商业,价值不晓得翻了几番呢! 可胡二太爷根本不看他,只是对着胡父说:“你要分家,我这边就让人清点家当,写明分家文书。” “好!”胡父毫不犹豫地答应。 胡大叔伯急得站了起来,他不明白二太爷为啥要应下,眼下还是要平分家产的意思,这可不行! “二太爷,四房人在京都,短时间内可回不来,这家分不了。” “你给我闭嘴!” 胡二太爷吩咐几位族老去办事,自己则把胡大叔伯拉到了一旁。 两人低语了好一会儿,胡大叔伯整个人一踉跄,险些摔倒,“您是说……仪彬他……” 胡二太爷皱眉点点头,示意他别再多说了。 仪彬这事可不仅仅关乎他自己,要是牵扯出来……恐怕胡家就该完了! 族老们动作麻利,不到一个小时就把分家文书拟好,还找了纸笔,把胡家现有的家产一一列清:祖宅五间正房、四间偏房,还有村东头十亩水田、八亩旱地,以及家具...... 胡二太爷坐在上首,手指点着文书上的字,声音透着疲惫:“老三家,你说只要现在住的三间瓦房和屋前的半亩菜地,剩下的祖宅和田地,就归大房、二房和四房分,价值折现给你,是吧?” 胡父接过文书,扫了一眼,毫不犹豫地在自己名字那栏按下手印:“是的。” 他要的从不是这些家产,而是彻底摆脱这个只会吸血的家族。 就连现在住的瓦房,后面都要卖掉。 等儿子工作稳定后,老两口就去城里买间屋子。 既决定把仪彬的事交给舒弈办,那后续牵扯必不可少,还是早些脱离比较好。 胡大叔伯站在一旁,脸色发白,刚才二太爷跟他说的话还在耳边——仪彬破坏军婚的证据,老三家手里握得死死的,要是真闹出去,别说仪彬要坐牢,整个胡家都得被连累。 他现在哪还敢争家产,只盼着老三家赶紧走,别再揪着仪彬的事不放了。 二房的人见大房没意见,也点头签了字。 分家文书一式五份,族老们收了一份存档,剩下的四份分别给大房、二房、四房和胡父。 “行了,家产分完了,以后各家过各家的日子,互不相干。”胡二太爷敲了敲拐杖,想就此结束这场闹剧。 可胡父却没动,他握着手里的分家文书,目光扫过在场的胡家亲戚,尤其是大房和二房的人,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分家书签了,我还有句话要说。” 堂屋里再次安静下来,所有人又看向他。 胡父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小时候我和我哥没了爹娘,承蒙各位亲戚照看,给过我们一口饭、一件旧衣,这份情,我记了几十年,该还的也都还清了。” 他顿了顿,眼神里最后一点对家族的眷恋也消失了:“从今天起,我们三房跟大房、二房、四房,跟整个胡家,恩情两清。以后你们家过得好,我们不沾光;你们家出了事,也别来找我们。 新月嫁去舒家后,她的日子由她自己过,你们谁也别想再借着亲戚的名义去打扰她、拖累她。要是有人敢破这个例,别怪我不顾旧情!”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水里,瞬间激起千层浪。 二房的人脸色变了变,想说什么,却被胡父冰冷的眼神逼了回去。 胡大婶娘咬着牙,刚要开口反驳,被胡大叔伯死死拉住。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老三家翻脸。 胡二太爷看着胡父决绝的样子,心里叹了口气,也没再阻拦。 他知道,老三家这是彻底寒了心,再强求也没用,反而会闹得更难看。 “好,就按你说的办。”胡二太爷挥了挥手,“以后各家过各家的,谁也别再找谁家的麻烦。” 胡父这才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舒家人拱了拱手:“老舒,让你们看笑话了。” 舒父连忙起身,笑着说:“这哪是看笑话,你这是果断,是为了家人挺身而出。以后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尽管开口。咱们两家结了亲,就是一家人了。” 胡父感激地点点头:“谢谢,以后少不了要麻烦你们。” 事情尘埃落地,舒家就该告辞了。 他们看完全程没走,就是给胡父撑场子的。 其余人想反对,也得掂量掂量。 舒家人一走,胡新月最终没忍住,她抬头看着父亲,小声说:“爸,谢谢您。” 纵使她再愚钝,也清楚自己这出戏是怎么回事。 胡父冲女儿笑了笑:“傻丫头,谢什么,爹只是做了该做的事。以后咱们再也不用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了,你就安心等着嫁去舒家,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 舒禾走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胡家的院子,只见胡家大房和二房的人正站在门口,脸色难看地看着他们。 她不清楚胡仪彬的事情,自然不知道今天的一切都是舒父跟胡父商量好的计谋。 胡父以前一直忍着,但这次主意打自己女儿婚事上来,就成了他的爆发点。 蔷薇见舒家人走了,忙小跑着跟上。 她原本以为今天会闹得鸡飞狗跳,舒弈和胡新月的婚事必定会黄。没想到胡父居然这么干脆,不仅分了家,还彻底跟家族划清了界限。这样一来,胡新月再也没了家族拖累,舒弈和她的婚事反而更稳了。 怎么会这样? 蔷薇小跑到舒弈身边,“弈哥,这胡家……真挺乱的。” 不等舒弈开口,舒奶奶轻“呸”了一声,抓起舒禾的手搭在自己胳膊上,“豆芽,奶教你的都还记着不?做人呐,就该明事理,千万别做那明着一套,背地里另一套的主。 我老婆子眼皮子浅着呢,觉得舒弈媳妇家就不错,他们今天这事办得漂亮,也给足了咱们回应,往前了看,这是大好事......” 舒奶奶一顿敲打,舒禾笑眯眯听着,蔷薇脸色却难看得不像话,像被人狠狠抽了一巴掌似的。 第98章 沈淮安走了 舒奶奶句句话都像软刀子,没指名道姓,却句句戳在蔷薇心上。她攥着衣角的手紧了紧,脸上的血色也逐渐褪去,原本想跟舒弈说几句胡家的不是,瞬间被掐灭在肚子里。 舒弈也听出了奶奶的意思,脚步往舒禾那边挪了挪,跟蔷薇拉开半臂距离,语气平淡:“胡叔是个明事理的人,新月也单纯,误会已经解决了,以后别再提了。” 这话带着明显的疏离,蔷薇心里更不是滋味,却只能强挤出个笑脸:“我就是觉得新月姐太不容易了,没别的意思。” “有这心思不如多琢磨琢磨歌舞团的事,”舒禾转头看她,嘴脸的笑意味深长,“快年底了,歌舞团肯定热闹,你刚进去,可得好好表现,别总把精力放在别人的家事上,免得落人口舌。” 蔷薇被她说得一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对上舒禾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她总觉得今天的舒家人跟以前不一样了,问题好像就出在舒禾身上。 一行人上了车,蔷薇发现连自己的位置都没有…… “豆芽,我跟你挤挤吧?” 舒禾忙指了指自己受伤的手,“挤不了,我伤着呢。” 舒母跟舒奶奶说着话,头都没抬,压根没心思跟蔷薇客套。 舒父跟舒弈就更不必说了,俩大老爷们的。 “那……我去村口等公交车吧。” 蔷薇怯怯地看了舒弈一眼,见他只点点头,她也没了法子。 汽车启动,舒奶奶还在跟舒母念叨:“老胡家这丫头命苦,好在老胡是个护闺女的,今天这事办得漂亮,以后咱们可得多疼疼这丫头,别让她在咱们家受委屈。” “妈您放心,我心里有数,新月这孩子是个好的,跟舒弈也般配,既然误会解开了,以后我肯定把她当亲闺女待。” 舒弈握着方向盘,听着家人的话,嘴角也微微上扬。 蔷薇心里像堵了块石头,难受得厉害。 最后一眼,只见舒弈嘴角带着笑,眼神温柔…… 可这温柔却不是给她的,嫉妒像藤蔓一样在她心里疯长。 汽车的尾气渐渐消散在村口的尘土里,蔷薇站在原地,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秋风吹过,卷起地上的落叶,也带起她的衣角簌簌作响,可她却丝毫没觉得冷,只觉得心里像被火烧着,又闷又疼。 她想起第一次见舒弈时的场景——那时候她才十四岁,穿着哥哥新给买的碎花裙,在巷口不小心崴了脚,是来家里做客的舒弈扶了她一把。只一眼,惊为天人! 从那天起,她就觉得舒弈是她见过最好的男人,帅气、稳重、温柔、大方,还带着一身让人安心的正气。 她以为只要自己主动些,多在舒弈面前表现,总有一天能打动他。 她晓得舒弈有个未婚妻,可他一直拖着没结婚,明显就是不喜欢的。 直到两人婚事在即,直到她见到胡新月本人! 胡新月不仅生得漂亮,能力还相当强,结交下来发现……她唯一的弊端好像就是家庭。 加彩礼拿捏舒家,让舒家帮忙的法子,是蔷薇给胡大婶娘暗示的。 让胡家族亲齐聚一堂施压,也是蔷薇给胡大婶娘透的底。 她说舒家人爱脸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定不能拒绝。再说,大家以后都是亲戚,能帮就该帮。 她能这么做自然不是为了帮胡家,就是为了搅黄这段婚事。 可万万没想到…… “凭什么?”蔷薇又喃喃了一遍,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她掏出帕子擦了擦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干脆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地哭了起来。 路过的村民看她哭得伤心,忍不住停下脚步问两句,可她只是摇着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而车里,舒禾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树木,正想着事。今天事出突然,她都来不及跟胡新月聊聊,以蔷薇跟胡新月相处的速度,让她心底多了些底,有些猜测也进一步得到了证实。 不过不急,街道办这次婚姻宣传跟歌舞团有合作,两人接触的机会多的是。 车开到了医院门口。 舒禾跳下车,朝众人摆摆手,就进去了。 率先找护士给自己换了药,这才回了病房。 入眼……沈淮安的病床上空荡荡的,一名护士正在收拾床铺。 “你好,请问住在这床铺的病人沈淮安呢?” 沈淮安伤那么重,这才几天呐,不可能起来瞎逛吧? 护士看了舒禾一眼,忙停下手上动作,在床头柜上拿起一个信封,“哦,沈淮安同志已经转院了,跟着专家转去省院了。这里有一封信,是他要我转交给你的。” 舒禾接过信封的手指顿了顿,“转院?就今早的事吗?他伤还没好,转院没事吧?” “嗯,就今天上午的事,专家过来会诊后,说他的伤需要更专业的治疗,患者就同意了,走得挺急的。”护士一边收拾一边解释,语气倒是相当轻松。 舒禾点点头,打开信封。 这么大的事,他怎么连句招呼都不打? 信纸是医院常用的稿纸,上面的字迹清隽有力,带着几分凌厉: 舒禾,见字如面。 事出紧急,未能当面告别,望谅。 待我康复,再登门致歉。 沈淮安。 短短几行字,没提半句多余的话。 舒禾看着信纸末尾的签名,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有担心,有疑惑,还有一丝连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失落。 “多谢了。” 转就转吧,大男主嘛,好的医疗条件也该倾向他,也用不着自己多担心。 舒禾这点伤自然没必要住院,收拾收拾回家去了。 本身就打算明天回去上班的,这下少了牵挂,反而方便了。 等舒禾大包小包提着回家,正好碰上也提着大包小包的舒奶奶。 “奶,您干啥去啊?” “你不在,奶就打算回家住两天,反正近,收拾两身衣服就能来。你这是……” 舒禾快步把东西提进屋里,“沈淮安转院了,我就回来了。” 舒奶奶明显一愣,“这小子倒是个识相的。” 舒禾一个小姑娘照顾他,本就不合适,自己晓得走,的确让人满意。 第99章 双料表彰对象 舒禾把沈淮安转院的事简单跟家人说了说,舒母听了还念叨两句:“这人也真是,转院这么大的事,好歹提前说一声,让你也有个准备。” 舒父倒是不在意,摆摆手道:“专家建议转院,肯定是为了治伤,事出紧急,没顾上打招呼也正常,反正厂里是给他批了假的。” 舒禾没再多接话,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随着家人的闲聊渐渐淡了下去。 她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想着明天就能回街道办上班,倒也合适,身上的只是轻伤,不影响工作,总在医院待着,反而不自在。 第二天,舒禾起了个大早,换上干净的衣服,吃过早饭就往街道办赶。 刚进门,就看见同事们个个喜气洋洋的,手里还拿着红色的宣传单页,见她来了,纷纷围了上来。 “小舒,这才几天呐,你咋就回来了?” “你也太实诚了,主任给批了假,还眼巴巴赶回来上班呢?” “你都不知道,咱们街道办又要沾光了!” “快瞧瞧,今早刚到的表彰文件……” 舒禾愣了一下,接过文件一看,上面赫然写着“关于表彰舒禾同志见义勇为、打击敌特团伙的决定”,落款是市政和公安局联合发文。 她仔细往下读,才知道在这次逮捕的敌特小头目家中缴获了不少机密。 “小舒真的太厉害了!这才一个月不到,就连续两次被表彰,简直是人民英雄啊!” 舒禾忙笑着摆手,“没有没有,这都是我该做的。不过这次是意外,是突发事件,挺险的。” “是,要不是你们运气好,且及时把消息报给公安,那敌特团伙指不定还得搞出多少乱子呢!”老万拍了拍舒禾的肩膀,语气里满是敬佩,“咱们街道办这么多年,还没出过你这么年轻的‘双料’表彰对象,说出去都光荣!” 周围的同事也跟着附和,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舒禾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其实这次能顺利捣毁团伙,主要还是公安同志行动迅速,我就是做了点分内的事。 对了,李主任呢?我得跟她汇报下,还有之前没做完的婚姻宣传活动方案,也得接着跟进。” “李主任在办公室呢,一早就安排给你‘庆功’呢!”刘干事笑着指了指主任办公室的方向,“你快去,她刚还念叨你呢!市局给你发的‘优秀公民协助奖’还有奖金、证书都到了。” 舒禾点点头,拿着表彰文件往主任办公室走。 刚敲了敲门,就听见里面传来“进来”的声音。 推开门,只见李主任正坐在办公桌前,手里拿着一份活动策划案,见她来了,立马放下手里的东西,笑着站起来:“豆芽,你怎么不在家多休息一段时间?快坐,‘双料’表彰的事你知道了吧?街道办打算重点宣传你的事迹,给人民群众做个榜样。” 舒禾把文件放在桌上,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主任,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没必要这么隆重吧?而且我刚回来,还是先把婚姻宣传活动的事理顺了,把手头的工作做好。” 知道她是对这次的绑架事件有顾虑,李主任宽慰道:“你放心,这个敌特团伙已经被打击得非常彻底,也没人敢再对你动手了。其实把动静搞大些,你才更安全......” 李主任把自己的想法细细跟舒禾说了,生怕她以为街道办拿她当挡箭牌,为了名声,不顾她个人安全。 舒禾忙摆摆手,“没有的事,我没这么想。” “对了,市局还特意给你发了‘优秀公民协助奖’,奖金和证书都到了。” 李主任转身取出一个文件,递给舒禾。 “你这两次表彰,不仅是你个人的荣誉,更是咱们街道办的荣誉。现在正是宣传正能量的时候,把你的事迹好好宣传出去,既能鼓舞大家,也能提高咱们街道办的公信力,一举两得。” 舒禾接过,见主任态度坚决,也不再推辞,只好点点头:“那主任您说,我需要做些什么?” “很简单,”李主任又拿出一份流程表,递给舒禾,“表彰大会我打算定在本周五上午,跟婚姻宣传活动放在一起办,还是在大礼堂。 到时候你需要上台发言,跟大家讲讲当时的情况,不用太复杂,真情实感就行。另外,公安那边还会派代表过来,给你颁发荣誉证书和奖章,咱们也得提前准备好鲜花和锦旗。” 舒禾接过流程表,仔细看了看,发现婚姻宣传活动的环节被安排在表彰大会之后,正好能借着大会的热度,吸引更多居民参与。 她心里暗暗盘算着,这样一来,既能完成表彰任务,又能推进宣传活动,倒是省了不少事。 “主任,我没问题。” “你把发言的稿子准备好,”李主任笑着说,“要是有啥不懂的,随时来找我。对了,还有个事——之前跟你一起参与行动的沈淮安同志也被表彰了,他那份应该送去明珠日化厂了。” 听到“沈淮安”的名字,舒禾心里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嗯,好的。那我先回去准备一下,确保周五的活动顺利进行。” “行,你办事我放心!”李主任满意地点点头,“对了,你手伤还没好利索,要是工作上有啥重活,别硬扛,跟同事们说一声,大家都会帮你的。” 舒禾感激地笑了笑:“谢谢主任,我知道了。” 走出李主任的办公室,舒禾回到自己的工位,刚坐下,刘干事就凑了过来:“怎么样,主任是不是让你准备发言?我跟你说,到时候肯定有好多居民来,你可得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上报纸呢!” 舒禾笑着摇摇头:“上不上报纸不重要,重要的是把活动办好,把咱们准备的婚姻宣传活动落实。” “说的好!” 舒禾看着桌上的表彰文件,心里忽然觉得沉甸甸的。 她想起当时面对敌特分子时的紧张,想起沈淮安挡在她身前的背影,想起公安同志连夜行动的疲惫——这份荣誉,不仅仅属于她一个人,更属于所有为了守护安宁而努力的人。 她深吸一口气,拿起笔,开始认真准备发言稿。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洒在纸上,暖融融的,就像此刻她心里的感受——既有被认可的喜悦,更有肩负责任的坚定。 她知道,周五的表彰大会,不仅是对过去的总结,更是对未来的期许,她必须好好准备,不辜负这份荣誉,也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第100章 炮楼里的女人 “小舒,有人找。” 正午时分,舒禾这刚吃完饭,门卫大爷就笑着进来喊人了,说门口来了位女同志,是找她的。 舒禾正准备午休呢,听有人找自己,就赶忙出去了,“来了。” 街道办门口站着一道齐耳短发的清瘦身影,听见脚步声,一回头,居然是黎红青。 “小舒老板。” “诶,红姐,你剪头发啦?” “是的,剪短了方便干活。” 舒禾跟同事们打了个招呼,把黎红青领着进了一间小会议室。 “最近手上事情多,你受伤我也没去医院探望,刚正好路过街道办,听说你来上班了,我就来跟你汇报一下,有空吧?” “嗯嗯,我受的都是皮外伤,好差不多了。” 黎红青这趟来,是跟舒禾汇报公司近况的。 装修一切如常,正在进行着,‘颜如玉’品牌的护肤产品也一一确认了,原料到位,立马就要投入生产了。 黎红青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翻开时纸页间还夹着几张手绘的装修草图,她指尖在图上轻轻划过,语气里满是干劲:“装修队按咱们之前定的风格来,前厅加了浅杏色的护墙板,搭配原木色货架,看着亮堂又显档次;美容院已经按卫生标准做了隔断,通风管道也重新走了......” 舒禾凑过去看草图,竟然都是黎红青自己画的,货架旁还特意留了半米宽的展示台,忍不住点头:“红姐,你考虑得真周到,展示台刚好能放试用装,方便顾客体验。对了,包装设计定了吗?” “都按你策划的标准定了!”黎红青笑着从包里又拿出两张设计稿,一张是浅粉色纸盒,盒面印着缠枝莲纹样,角落缀着小小的“颜如玉”篆字。 另一张是透明玻璃瓶,瓶身刻着细巧的兰花,瓶盖是磨砂的奶白色,“找了印刷厂的老师傅设计的,纸盒装走平价路线,玻璃瓶做精装款,第一批先各印五千份,看看市场反馈。” 舒禾拿起设计稿反复端详,越看越满意,“就按这个来!咱们的产品用料实在,包装再精致点,肯定能比市面上那些粗制滥造的护肤品受欢迎。对了,生产原料都备齐了吗?” “放心,原料都是青哥亲自把关的,他用了明珠厂的渠道,很可靠。我看过几款样品,纯度比市面上的高不少,就是价格贵了两成,但咱们做品牌,口碑最重要,不能在原料上省这点钱。” 黎红青把笔记本合上,眼神里满是笃定,“还有,我找了四个手脚麻利的姑娘,都是村里读过书的,下周就来跟着学流程,保准培养出最合格的导购员。” “行!红姐,你招几个得力的培养着,薪资待遇这块我们往好了开,等公司走上正轨后,咱们再扩招。” 黎红青脸上露出笑意,手指轻轻摩挲着笔记本边缘:“这都是托小舒老板你的福,要是没有你带着,我这辈子都想不到能做这么大的事。 对了,还有个事想跟你商量——咱们第一批产品出来后,要不要先在街道办附近的集市摆个试销摊?一来能让大家先尝尝鲜,二来也能听听大家的意见,后续好改进。” 不愧是铁娘子,思路就是清晰。 “当然好,试销的时候多准备点小份试用装,不管买不买,都能领一份,让大家实实在在感受到咱们产品的好。” 两人聊了近四十分钟,从产品定价到后续的宣传计划,一一敲定细节。 眼看快到上班时间,黎红青才收拾好东西准备告辞,临走又想起件事,“你说让我问问内巷的院子,说租了做宿舍,我去问过了,只有一间合适的,只是……那老太太以前是进过炮楼的女人……” 炮楼? 舒禾一时没明白。 黎青红压低了声音,“就是那会儿的,慰安妇……” “慰安妇”三个字像颗石子砸进舒禾心里,让她瞬间愣住。 她读过这段沉重的过往,却没想过会在现实里遇到亲历者。 会议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窗外的蝉鸣都显得格外刺耳。 黎红青见她沉默,又补充道:“巷子里的老人们说,她当年是被强掳走的,后来好不容易逃回来,丈夫嫌她‘不清白’,丢下她走了,儿子也早早搬去外地,这些年就她一个人守着那院子过。院子倒是收拾得干净,房租也比别家便宜一半,可……” 可街坊邻里总有些闲言碎语,怕姑娘们住进去会被指指点点。 黎红青没把后半句说出来,但眼里的顾虑已经很明显。 舒禾指尖轻轻攥着桌角,心里翻涌着复杂的情绪。 她想起那段悲壮的历史,那些经历苦难的女性,战后不仅要承受身体的创伤,还要面对世人的偏见,她们本该被同情,却反而成了被孤立的对象。 “红姐,”舒禾深吸一口气,语气格外坚定,“就租这间。房租按正常价格给,别让老太太觉得我们是可怜她。 至于闲言碎语,咱们不用管——姑娘们是来上班的,凭自己的本事挣钱,住得踏实就行,谁要是敢乱嚼舌根,咱们就跟她们掰扯掰扯道理!” 黎红青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舒禾会这么干脆。 她原本还担心舒禾会忌讳这事,毕竟在这个年代,“炮楼女人”的标签像块脏抹布,没人愿意沾边。 可看着舒禾眼里的认真,她心里的顾虑渐渐消散,点点头:“行,听你的!我这就去跟老太太说,让她把院子再打扫打扫,下周就让姑娘们搬进去。” “对了,”舒禾忽然想起什么,叫住黎红青,“跟老太太说的时候,别提那些过往,就说我们是来租院子当员工宿舍的,平时要是有需要帮忙的,让她尽管跟姑娘们说。咱们虽然不能替她抹平过去的伤痛,但能让她多些人气,少些孤单,也是好的。” 黎红青眼眶微微发热,重重应了声:“我晓得怎么做了。小舒老板,你这心是真善。” 送走黎红青,舒禾回到自己的工位,却没了午休的心思。 她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心里想着黎红青口里的老太太——那些被战争摧残的岁月,那些无人知晓的夜晚,她该是怎样熬过来的? 或许,她们租下那院子,不仅是给员工找个住处,也是给老太太的生活,添上一点温暖的烟火气。 “小舒,发什么呆呢?李主任让咱们去妇联一趟,沟通一下婚姻法宣传的活动。”刘干事的声音打断了舒禾的思绪。 舒禾连忙直起身,把心里的情绪压下去,“来了!” 第101章 妇联办 舒禾跟着刘干事往妇联走,路上还在琢磨着老太太的事,脚步都慢了半拍。 刘干事看出她心不在焉,拍了拍她的胳膊:“小舒,咋了这是?” 舒禾摇摇头,没多说什么,只问了一嘴:“刘姐,咱们附近,有进过炮楼的女同志不?” 刘干事一怔,叹了口气,“有啊,咱们街道办就登记着三位呢!不远处的柳树老街就有一位,姓周,以前是纺织厂的女工,手特别巧……经历过那事后,这些年都是一个人过,怪可怜的。” “是不容易。” “你咋突然问这个?” “没事,就想起来,顺道问一嘴。” 刘干事看舒禾不愿多提,也没再追问,语气带着几分感慨:“这些女同志啊,都是苦过来的。当年被抓去炮楼,不是她们的错,可战后多少人拿异样眼光看她们,连家里人都躲着,日子难着呢。 就说这周老太太,前两年冬天水管冻裂,还是咱街道办老万帮着修的,她一个人扛不动那些活计,却从来不肯跟人伸手要帮忙。” 舒禾听着,心里更不是滋味,指尖悄悄攥紧了手里的笔记本。 她忽然庆幸黎红青跟自己提了一嘴,自己没因为旁人的偏见放弃租那院子——或许对老太太来说,那不仅是一笔房租,更是有人愿意靠近她、不把她当“特殊人”看待的温暖。 世间破破烂烂的,有人愿意缝补总是好的……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妇联办公楼。 推开办公室的门,一股淡淡的墨香扑面而来,妇联的张主任亲自迎了出来,“刘干事,舒干事,快进来坐!我刚还在想,你们要是再不来,我就得去街道办找你们了。” 舒禾跟着刘干事坐下,接过张主任递来的热茶,指尖触到温热的杯壁,心里的沉重才稍稍缓解。 张主任把一叠厚厚的材料推到她们面前,笑着说:“这是咱们近期整理的婚姻法宣传资料,有案例、有解读,还有几对‘五好家庭’的事迹报道。这次跟你们街道办合作,咱们得把活动办得实在,让居民们真能学到东西,而不是光凑个热闹。” 刘干事拿起材料翻了两页,点头道:“张主任想得周到。我们李主任也说了,这次活动既要宣传模范夫妻事迹,也要把婚姻法的内容落到实处。 我跟小舒过来,就是想跟你商量下互动环节——咱们能不能搞个‘婚姻法答疑角’,让居民们有啥困惑能当场问,再请‘五好家庭’的代表跟大家聊聊相处之道?” “我正有这个想法!”张主任眼睛一亮,指着材料里的照片说,“你看这对老夫妻,结婚五十年没红过脸,老爷子瘫痪五年,老太太一直悉心照顾,去年还被评为市里的‘模范夫妻’。要是能请老太太来现场分享,肯定能打动不少人。” 舒禾看着照片里相视而笑的老两口,心里也暖了起来,忍不住补充道:“张主任,刘姐,咱们还可以加个‘婚姻承诺卡’的环节。准备点小卡片,让来参加活动的夫妻写下对彼此的小承诺,贴在专门的展示板上,既能增加仪式感,也能让大家更重视婚姻里的小细节。” “这个主意好,能促进互动!”张主任当即拍板,“卡片我让妇联的同志来准备,再印上咱们的宣传标语。对了,不是说还要联合歌舞团那边吗?节目定了没?要是需要配合,比如在分享环节插个小合唱,咱们也能协调。” “还没呢!这不先来您这了。”舒禾笑着说,“节目可以考虑双人舞、独唱,或者小合唱,安排积极向上的曲目,跟咱们的活动主题搭配起来。明后天我会把节目单整理好给您,咱们再看看怎么衔接更顺畅。”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很快就把活动流程捋顺了:上午九点先举行表彰仪式,为舒禾颁发荣誉证书;十点开始婚姻法宣传,先由“五好家庭”代表分享,再开放“婚姻答疑角”;十一点半进行歌舞表演,中间穿插“婚姻承诺卡”的张贴环节,最后以大合唱收尾。 眼看时间差不多了,舒禾和刘干事才起身告辞。 在走出妇联办公楼时,阳光正好,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小舒?” “何婶子,好巧啊!” 何婶子是在梧桐巷打过照面的热心邻居,上次跟舒禾就聊得挺好,还要替她品牌做宣传来着。 “你这来了咋不说一声,也不到我办公室坐坐。” 舒禾笑着摆摆手,“下次吧,这次是替街道办来谈正事的,来回时间有些赶。” 一说起街道办,何婶子立马拍了下大腿,“你是来谈婚姻法宣传的?那……被双料表彰的舒同志,也是你咯?” 舒禾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是我没错。不过也不算啥大事,就是做了该做的事。” “这还不算大事?”何婶子眼睛一瞪,拉着舒禾的手就不肯放,语气里满是骄傲,“街道办出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小同志,真是天大的光荣!前几天我还跟街坊们说,咱们巷子里那个开护肤品公司的小舒,又能干又心善,没想到你还立了功,还被市里表彰了,这要是传出去,咱们整个巷口的人都跟着沾光!” 刘干事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着打趣:“您这么夸小舒,小心把她夸得飘起来。” “飘啥呀,这是实话!”何婶子拍了拍舒禾的手背,又凑近了些,压低声音说:“对了小舒,你那‘颜如玉’护肤品啥时候能上市啊?我跟妇联里的姐妹们都等着呢,上次你说那什么霜能滋润皮肤,还能去褶子,我盼着用呢。” “哈哈哈……婶子您别急,装修和生产都在赶进度,估计下个月就能试销了。到时候我给大伙儿送试用装,您可得帮我多提提意见。” “那感情好!”何婶子笑得合不拢嘴,“你放心,只要东西好,不用你说,我就帮你宣传,保准让你这牌子火起来!” 两人又聊了几句,何婶子又把婚姻法宣传一顿夸,这才肯放人离开,“行了,不耽误你正事了。下次有空一定要来我办公室坐坐,我给你泡我闺女从外地寄来的好茶。” “诶,谢谢婶子,我肯定去!”舒禾笑着应下,目送何婶子走进办公楼,才和刘干事回了街道办。 “这何婶子倒是个热心肠,”刘干事看着何婶子的背影,笑着说,“小舒你也是真能干,小小年纪还敢干个体户,真了不起。” “刘姐,到时候我带你做美容,你必须是第一批VIP客户。” “啥客户?” “就是超级贵宾。” “呦~我还能享这福啊?” “那可不。” 第102章 犯了流氓罪? “小禾!” 舒禾跟刘干事有说有笑地回到街道办,妇联那边的情况都来不及汇报呢,就又被人叫住了。 “孙丽丽?” 孙丽丽此刻正坐在民政科窗口处,哭得梨花带雨的,见舒禾回来,更是猛地起身……扑了过来! 舒禾下意识往旁边躲了躲,孙丽丽扑了个空,踉跄着差点摔倒,哭声却更响了,引得周围人都探出头来看热闹。 “小禾,你咋不扶我一把啊!我都快急死了!”孙丽丽揉着眼睛,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声音尖利得刺耳,“我三哥,我三哥他被人害了!现在还关在局子里,说他犯了流氓罪,这要是定了罪,他这辈子就毁了啊!” 舒禾皱着眉,示意她好好说话,语气里没半点往日的热络,“你先别嚎,把事情说清楚。你三哥怎么会犯流氓罪?到底咋回事?” 孙丽丽抽抽搭搭地坐下,断断续续说出了前因后果—— 孙家老三前段时间在丰邵村的张家帮工,认识了张家从外地回来的小女儿张兰,两人看对眼,就谈上了对象。 可前天张兰突然告孙家老三耍流氓,说他强迫自己,还拿出了“证据”,公安当场就把人带走了。 孙家人去局子里打听,也打听不出来啥,一个要告到底,一个在喊冤。 “肯定是那个张兰想讹钱!我三哥老实巴交的,怎么会干那种事?”孙丽丽拍着大腿,眼里却没多少真心担忧,反而带着几分算计,“小禾,你现在是街道办的干事,还立过功,被市里表彰过,说话有分量。你跟公安那边说说,让他们放了我三哥,就算真有事,那也是人小情侣的事啊!” 舒禾都听笑了。 原主看重孙丽丽,拿她当最好的闺蜜看,可她舒禾又不是原主,早把孙丽丽看透了,甭提多厌恶了!平时没事就把“闺蜜”挂在嘴边,一有事就想把别人当枪使。 以前就总蹭原主的东西,还背后说她坏话,真是拿人当傻子看! 再说,孙家老三本来就不是啥好东西,公安那边都说是流氓罪了,自己得多闲才会去保他? “我帮不了你。”舒禾语气平淡,“这事是公安按程序办的,要是你三哥真没做错,公安肯定会查清楚;要是他真犯了错,谁说话都没用。而且我只是街道办的干事,管不了公安的事。” “你怎么能这么说!”孙丽丽立马急了,一把拉住舒禾的胳膊,“咱们可是最好的朋友!你以前在我家住了大半年,我妈天天给你做好吃的,你现在发达了,就不管我们了?” 她声音很大,这话内容也有意思,就吸引了好些人的注意。 “你这话什么意思?”舒禾甩开她的手,语气冷了几分,“我借住在你房间的地板上,可是一个月给你五块钱的,从没占你便宜。就因为当你是朋友,我有的,都会分你一份。你去年跟我借的钱,我也没催你还。但朋友不是这么当的!你不能把我的情分,当成你要挟我的筹码。” “嘶~”周边响起几声抽气声。 “睡地板……每个月五块钱?” “这还最好的朋友呢!怕不是仇人吧。” “舒干事说得对,凡事都讲究个合法性,要人真犯了法,凭啥要她一个非亲非故的小姑娘去操作,这不为难人么。” “就是!这位同志话里话外说的……好似小舒不去,就不得行了。” 孙丽丽被众人说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却还不死心,又伸手想去拽舒禾,“那你至少跟我去丰邵村一趟!那个张兰肯定在撒谎,你去帮我问问,要是能让她撤案,我给你磕头都行!” 舒禾依旧摇头,“如果你们跟张家纠纷较大,是可以找我们街道办解决,但我们这边也得走程序,如果派发到我手上,我会去调节,如果派发到其他同事手上,那也是一样的。不过我们街道办的同事们,都是公平公正,坚决维护人民群众和平与利益的。” 孙丽丽被舒禾这番滴水不漏的话堵得说不出话,干脆往民政科窗口前一跪,抹着眼泪耍起了无赖,“我不管!这事要是你们街道办不管,我就天天来这儿闹!我三哥要是真被判刑了,我就跟你们没完!” 周围看热闹的人脸色都沉了下来,刘干事刚想上前劝说,却被舒禾用眼神拦了下来。 舒禾走到孙丽丽面前,语气依旧平静,“孙丽丽,街道办是为人民服务的地方,不是你撒泼耍赖的地方。如果你真的想解决问题,就按正规流程来,先去信访窗口登记,说明你和张家的纠纷,我们会派工作人员去丰邵村核实情况。 但我必须提醒你,核实情况不等于帮你逼迫张兰撤案,我们只会依据事实和法律,维护双方的合法权益进行调解。” 这话一说,孙丽丽的哭声瞬间小了下去。 她看着舒禾严肃的神情,又瞥见周围同事们不满的目光,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副模样不仅没用,还丢人。 她磨磨蹭蹭地站起身,小声嘟囔:“登记就登记,反正我三哥没做错,你们肯定得帮我们!” 舒禾没再跟她废话,跟信访窗口的同事说了声,就先去李主任办公室了。 就在舒禾走了没多久,王干事转了过来,跟窗口的同事低语了几句。 负责登记的同事按流程记录下纠纷情况,告知孙丽丽:“我们会在三个工作日内安排工作人员去丰邵村走访,到时候会提前跟你联系。” 孙丽丽又是一通闹腾,说自己三个等不了三天。 最后被闹腾得没法了,只能说加急处理,明早就安排工作人员去。 结果……这事又稳稳落到了舒禾头上! “小舒,明天就辛苦你了,你跟小陈一起去趟丰邵村,了解一下事情经过,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行吧。” 明天下去得去南城歌舞团,时间倒也来得及。 不想跟孙家有过多牵扯,但工作落头上了,也不能推。 第103章 被侵犯 次日一早,舒禾刚到街道办,就看见小陈站在门口等她,脸上挂着甜甜的笑,“小舒同志,咱们今天可得早点去丰邵村,孙丽丽昨天跟信访窗口闹到下班,说要是今天解决不了,还要来闹呢。” 舒禾点点头,“你等我一下。” 舒禾忙进了办公室,从抽屉里拿出提前整理好的材料——有婚姻法宣传册、流氓罪的法律解读,还有空白的调解记录单。 “走吧,早去早回,下午我还得去歌舞团对接表彰大会的节目,别耽误了正事。” 两人坐公交到丰邵村时,刚过九点。 孙丽丽和孙母已经在村口等着了,见她们来了,立马迎上来,语气比昨天缓和了些:“小禾,这位……小同志,你们可算来了!我已经跟张兰家说了,她们在家等着呢。” 小陈主动打了招呼,“我姓陈,既然人已经等着了,我们就走吧。” 舒禾没吭声,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 路上,孙母凑上来就是一顿哭诉:“我家老三多老实呐!在村里也是有些名声的人。那张兰可是从外地回来,小姑娘家家就跑南边去打工,谁知道学了什么脏手段......” 小陈听得直皱眉,往舒禾身边靠了靠,离孙母远了点。 舒禾不动声色地应道:“凡事看事实、讲证据。我们街道办只是协调单位,不是判案的地方,我们一切按流程来。” 孙母顿了顿!再看向舒禾的眼神就变了。 到了张兰家,院子里坐着不少邻居,显然是听说了这事,特意来帮忙壮声势的。 张兰坐在屋檐下,面色淡淡,见她们来了,起身想打招呼,却被孙丽丽抢先一步:“张兰,你别装可怜了!我三哥到底有没有强迫你,你今天跟小禾和陈干事说清楚,要是你撒谎,可别想好过!” 她特地喊舒禾喊得亲热,作势又想来挽舒禾的手。 心思太过明显。 舒禾没给她留脸面,直接甩开。 院子里的众人都是一愣! 张母大大松了口气,“两位领导,里边请吧。” 说实在的,这种事捅出去也不光彩,小姑娘家的名声那就是命…… 可惜张兰是见过世面的,心大了,对自己的名声也不在乎了,竟赶豁出去报警,硬是把张家老三送进去了。 这些亲戚,说是来撑腰的,实则……热闹看了一遍又一遍。 “哎~” 张母引着舒禾和小陈到堂屋坐下。 张兰没像孙丽丽那样哭闹,只是平静地看着舒禾,“同志,我知道这事说出来不好听,可我没撒谎,也没讹人。我只想让那畜生伏法,让他知道知道,不是谁都这么好欺负的!” 舒禾点点头,“没事,咱慢慢说。” 小陈也忙拿出笔记本和调解记录单,“对,你慢慢说,我们听着。” 进了堂屋,众人围着八仙桌坐下,孙母刚想开口带节奏,就被舒禾抬手打断:“婶子,张同志是当事人,先让她说。咱们今天是来解决问题的,不是来吵架的,谁先谁后,按顺序来。” 孙母撇了撇嘴,没再说话,只是眼神里依旧满是不服气。 张兰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一个叠得整齐的信封,里面装着几页信纸,还有一张被揉过又展平的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男女,两人搂着亲着,一眼就晓得是什么关系。 那男人就是孙三哥,而另一个孕妇…… “这照片是我凑巧拍到的,上面这孕妇是个寡妇,丈夫死了一年了,她却怀了五个月的身子,孩子是孙老三的。”张兰把照片放在桌上,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他跟我说他没对象,说要娶我,还经常给我写这种信。” 她又拿出信纸,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写满了“我只喜欢你”、“等我攒够钱就娶你”之类的话。 孙丽丽凑过来看了一眼,立马喊:“这信是假的!我三哥没读过多少书,写不出这么多字!” “是不是假的,找个认识他的人看看就知道。”张兰没看她,目光转向舒禾,“那天我拿着照片问他,他不仅不认错,还说我不识抬举,说我瘦弱,指不定就不会生,让我白得个儿子还不知好歹!我跟他提了分手,他就强要,说毁了我名节,我就没那么多事了……我反抗了,可我打不过他……”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终于带上了哽咽,却没掉眼泪,只是攥紧了拳头,“我第二天就报警了,不是想讹钱,是想让他知道,强迫别人是要付出代价的,这是强奸!也想让姑娘们知道,遇到这种事,别忍,不是我们的错。” 院子里的邻居们都安静了,之前还想看热闹的几个婶子,此刻脸上也没了笑意。 张母红着眼眶,拍了拍女儿的背,“俺家兰兰是个好的,她知道怎么保护自己,这没错!” 舒禾拿起信纸和照片,递给小陈:“你看一下,这些证据咱们得登记好。”然后她看向孙母和孙丽丽:“你们还有什么要反驳的吗?要是有证据,也可以拿出来。” 孙母是知道自己儿子的,平日里就跟那寡妇眉来眼去的,可都是那骚货耐不住寂寞,才到处勾汉子。 他们孙家也不可能迎个寡妇进门! 这张兰多好啊,家庭好,人又俊,听说去南方打工还赚了不少钱。 “天地良心呐!我家老三可不是会跟寡妇勾搭的人,要也是被算计了!兰丫头,你自己想想,我家老三对你那都跟宝贝似的,咋可能强迫你呢!你俩是正儿八经处对象,就算情难自禁……那也是正常的。 婶子跟你保证,婶子只认你一个儿媳妇,旁人我是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两口子哪有隔夜仇,你就别闹了,赶紧让公安同志把老三放了,安安生生过日子吧。” 孙母是一顿‘真情流露’,又是替喊冤,又是哭诉的。 孙丽丽也没了之前的嚣张,“就是,你们本身就是对象,哪有什么强不强迫的,你自己不怕坏名声,也别害我哥啊……” 第104章 女孩子就该好好保护自己 “我还有证人。”张兰指向门口一个穿蓝布衫的姑娘,“那天晚上,我邻居黑丫听到我家有动静,就来瞧瞧情况,她从窗户缝里看到……他进了我的房间,还听到我喊救命。” 被点到名的姑娘连忙点头:“是真的,我当时就想敲门,可我害怕,第二天我就跟张兰说了,还跟她一起去报的警。” 证据确凿,论孙家人如何说出花来,张兰都是油盐不进,让他们再也没了反驳的余地。 孙母瘫坐在椅子上,嘴里还喃喃着:“不会的,这其中肯定有误会!兰丫头你都是我家老三的人了,你怎么能害自己男人呢……” 舒禾看着张兰,心里有几分佩服。 她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却没被打垮,还能冷静地收集证据、找证人,这份独立和勇敢,不是谁都有的。 舒禾清了清嗓子,给张兰投去一个鼓励的眼神,但本职工作还得进行,“孙老三的行为涉嫌违法,所以被抓也不冤枉。不过张兰同志如果愿意调解,我们可以帮你们协商。” “不是不能调解,但我还要求他公开道歉,并赔偿我五百块钱。” “五百块钱?”孙母猛地弹了起来,“你镶金边的啊?张口就来!自己发骚发浪害我儿子,还想趁机讹钱!” 张兰冷冷扫了她一眼,“五百块,一分都不能少!这也是给我自己的一个交代。” “不可能!你瞅瞅你哪像值五百块的样子,你做梦!你个讹钱犯!臭婊子!” 孙母的吼声在堂屋里炸开,震得屋顶的灰尘都仿佛抖了抖。 周围看热闹的人都忍不住皱起眉——就算再护着儿子,也不能这么骂一个受了委屈的姑娘吧。 张兰攥紧了拳头,指节泛白,却没像孙母那样撒泼,只是眼神更冷了:“我是不是讹钱,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五百块,是我该得的补偿! 要是你们不愿意,那咱们就不调解了,让公安按法律程序办,到时候孙老三不仅要坐牢,还要留案底,以后他的孩子参军、上学都要受影响。”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孙母瞬间没了脾气。 她又瘫回椅子上,嘴唇哆嗦着,却再也说不出一句骂人的话。 她可以不在乎张兰的委屈,却不能不在乎儿子的未来,更不能不在乎孙子的前途。 孙丽丽也急了,拉着母亲的胳膊小声说:“妈,这可怎么办啊!要不咱们就先应着,先把三哥救出来再说,要是真留了案底,以后可就完了。” 孙母眼珠子一转,又有了法子,“这五百块我没法直接答应你,我家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得等我家老三出来后再说,你可以跟他谈谈。” “没什么好谈的,钱可以等他出来再给,但必须先给我一百,其余的写欠条,还要有担保人。” “你!!” 张兰寸步不让,“而且公开道歉不能少,得在村里的广播里说,让全村人都知道孙家老三做了什么,也让大家知道,欺负女孩子是要付出代价的。” 舒禾看着张兰坚定的样子,心里是直点头。 她没有因为孙家人的示弱就心软,而是始终坚持自己的要求,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 舒禾适时开口:“张兰同志的要求合情合理,孙家人要是同意,咱们现在就拟调解协议,把这些条款都写清楚;要是不同意,咱们就联系公安,按法律程序走。” 孙母看了眼张兰,又看了眼舒禾,咬了咬牙,终于点头:“我同意,就按她说的来。” 舒禾让小陈开始拟定调解协议,逐条念给双方听,确认无误后,让他们签了字。 孙母“噔噔噔”跑回家一趟,拿了一百块钱递给张兰,又按张兰的要求,写了一份欠条,让孙家族老做担保,并承诺公开道歉。 事情解决后,舒禾和小陈准备离开。 张兰坚持要送她们到村口,临别时掏出一个布包递给她们:“舒同志,陈同志,今天真的谢谢你们了。这是我在南边打工时买的几块香皂,不值钱,谢谢你今天帮我主持公道。” 舒禾连忙推辞:“不用了,这是我该做的。你要是以后遇到什么困难,还可以找我们街道办。” 张兰却坚持把布包塞给她:“你就收下吧,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以前我总觉得女孩子在外面要忍气吞声,今天我才知道,只要自己勇敢,只要有人帮衬,就能保护好自己。” 舒禾看着她眼里的光,非常欣慰,“行,那我就收下了,以后有什么事,随时联系。” 张兰深深鞠了一躬,“谢谢。” “哎呦,不用这样,这都是我们的本职工作。” 回去的路上,小陈忍不住说:“张兰同志真是太勇敢了,换做别的姑娘,说不定早就被孙家人的气势吓住了,哪还敢坚持要赔偿和公开道歉。” “是啊,”舒禾点点头,“她不仅勇敢,还很清醒,知道自己要什么,也知道怎么维护自己的权益。咱们以后做婚姻法宣传,也得多拿这种案例当例子,让更多女孩子知道,遇到侵害不能忍,要勇敢站出来。” “换位思考,我估计都不敢报警……” 两人回到街道办,舒禾刚把调解协议整理好,就接到了歌舞团的电话,说节目单已经定好了,让她赶紧过去对接。 “刘姐,咱们得去歌舞团了。” “我这都收拾好了,还给你留了肉包子,就晓得你赶不上吃饭。” “还是我刘姐疼我。” 刘干事笑得弯了眼睛,“是是是,咱民政科就数你年龄最小,大伙都该疼疼你。” 舒禾把该用的资料装进布包,还有个打包好的精致的小发卡,一并放了进去。 刘干事骑了自行车来,舒禾往后座一坐,一边啃着小肉包,也算凑合一顿。 赶到歌舞团时,胡新月和蔷薇正在排练室里。 胡新月穿着粉色的舞蹈服,在练习双人舞的动作,蔷薇站在一旁,手里拿着水杯,看似在学习,眼神里却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嫉妒。 刘干事先去交接工作,舒禾则转了过来,推开门走进去,笑着说:“新月姐,忙着呢?” 第105章 见面礼 胡新月看到舒禾,眼睛一亮,立马停下动作,“豆芽?你怎么来了。” 胡新月跟舒禾并不算熟,打招呼时还有些腼腆。 “嗯,我们是来交接工作的,我同事去找你们团长了,我这不刚好没事么,顺道来看看你。” “太好了,走,我们去休息室坐坐。” 蔷薇看到舒禾时愣了愣,见两人要挽着手要走,也忙小跑着过来,脸上还挂上了甜美的笑容:“豆芽,你来得正好,我刚还在跟新月姐念叨你呢!” “哦?念叨我什么了?” “没,就说你……特能干。” 蔷薇这话答得含糊,眼神还不自觉地飘向胡新月,显然是临时编的借口。 舒禾心里门儿清,却没点破,只是笑着从布包里掏出那个精致的小盒子。 盒子一打开,里面是一枚发卡,银质的底托上缀着几颗小珍珠,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 “新月姐,这发卡是小叔从广市带回来的,我觉得特别适合你,就借花献佛,送你当见面礼了。”舒禾把发卡递过去,语气自然地像普通朋友间的分享,“你别上肯定好看。” 胡新月愣了一下,连忙摆手:“这怎么好意思,太破费了……” “就是个小玩意儿,不值钱。”舒禾直接把发卡塞到她手里,“你试试,我看看合不合适。” 胡新月拗不过她,只好拿起发卡,转身对着排练室镜子小心地别在头发一侧。 珍珠衬得她本就白皙的脸颊更显柔和,原本略带腼腆的气质也多了几分灵动。 “真好看!”舒禾真心实意地夸赞。 胡新月摸了摸发卡,脸颊微微泛红,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谢谢你,豆芽,我特别喜欢。只是……这临时我也没给你准备礼物。” “害,这就是个小东西,不是什么礼物。” “那下次,我指定给你送个好的。” “成。” “走,咱去休息室坐坐。” 蔷薇站在一旁,看着两人亲昵的模样,心里像被针扎了似的不舒服,勉强挤出笑容:“确实挺好看的,豆芽你眼光真好。对了新月姐,咋联合街道办准备的婚姻法宣传表演,你能不能推荐我一起上啊?我也想支持豆芽……” 胡新月微微蹙眉,并不赞同,“可你才练了两天,怕是不行的。” 蔷薇脸上立马浮现出委屈的神情,“新月姐,你可是领舞,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 蔷薇这话一出口,胡新月脸上的笑容也浅了一分。 蔷薇刚进歌舞团没几天,基本功都还没练扎实,更别说配合团队完成表演了——这哪里是想“支持”舒禾,分明是想借着活动露脸,还想让她这个领舞担起责任。 “蔷薇,不是我不帮你,”胡新月语气带着为难,“这次活动非常重要,节目都是以前排练好的,演员也是固定的,现在临时加人,不仅动作跟不上,队形也得重新排,时间根本来不及。” 蔷薇却不依不饶,眼眶泛红,声音也低了几分:“可我真的很想参与……我知道我练的时间短,但我可以加班练,肯定不会拖大家后腿的。新月姐,你就帮我跟团长说说嘛,就当给我个学习的机会。”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舒禾的反应,想让舒禾帮着说句话——毕竟活动是街道办牵头的,舒禾的意见说不定能起作用。 舒禾看在眼里,心里冷笑一声,根本不接茬,只是端起桌上的水杯,慢悠悠地喝了一口。 她倒要看看,蔷薇还能演多久。 胡新月被蔷薇缠得没办法,也看向舒禾,眼神里带着求助,“豆芽,你看这……” 舒禾放下水杯,笑着开口:“蔷薇同志想参与活动的心意是好的,不过新月姐说得对,节目定好后临时加人确实不太合适。 而且这次活动不仅是表演,还得宣传婚姻法,演员不仅要跳得好,还得理解活动的意义,跟观众有互动。你刚练两天,怕是没时间兼顾这些。” 她顿了顿,话锋一转:“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机会。活动现场还有观众互动环节,需要志愿者帮忙发宣传册、引导座位,你要是愿意,我可以跟刘干事说一声,给你留个志愿者的位置。这样既能参与活动,也能跟大家学习,以后有合适的表演机会,再上也不迟。” 这话巧妙,不仅解了胡新月的为难,也堵死了蔷薇的路。 志愿者的工作是能参与活动,却没有任何表演的机会,也出不了风头。 蔷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变得僵硬,捏着衣角的手紧了紧,心里满是不甘,却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她总不能说自己不想当志愿者,只想当演员吧?那样也太明显了。 “志愿者啊……”蔷薇拖长了声音,语气带着不情愿,“那好吧,我就当志愿者。不过豆芽,我这只是想帮你……” 舒禾笑着点头,只轻“嗯”了一声。 胡新月松了口气,连忙说:“是啊蔷薇,志愿者也是为活动做贡献,而且能跟那么多人民群众接触,也是个学习的好机会。” 蔷薇没再说话,只是敷衍地点了点头,心里却把舒禾恨透了! 又是舒禾坏了她的好事! 舒禾还有话想单独对胡新月说,也没想给蔷薇留脸面,“我跟我大嫂还有些家事要谈,你看……” 大嫂? 这称呼不仅让胡新月红了脸,更让蔷薇黑了脸。 “那……那我再去练练舞。” 舒禾抬抬手,做了个请自便的动作。 蔷薇银牙暗咬,感觉自己都要气炸了。 等人一出去,舒禾就起身把门锁上了。 胡新月眸底有些狐疑,但很乖巧,只静静坐着,也没多问。 “新月姐,你在歌舞团有特别好的朋友吗?” “啊?”听她忽然这么问,胡新月还有点没反应过来,“我跟大伙儿都挺好的。” 舒禾摇摇头,“是能说知心话那种,闺蜜手帕交。” 胡新月眨巴一下眼,点点头,又摇摇头,“我和大伙儿关系都还不错,但闺中密友算不上。其实蔷薇人还不错,她是个特贴心的,连我的喜好都很清楚,算是比较投缘。” 没错了! 第106章 要警惕她 舒禾看着胡新月眼底的信任,心里轻轻叹了口气。 新月姐还是太单纯,那么轻易就被蔷薇的“贴心”表象蒙骗了。 她得好好提点,却又不能说得太直白,毕竟没有实打实的证据,贸然说蔷薇要害人,反而容易让人起疑心。 “新月姐,”舒禾把椅子挪了挪,在她身边坐下,语气放得更柔和,“我不是说蔷薇人不好,就是觉得……有些人的‘贴心’,可能带着别的心思。你想啊,她刚进歌舞团没多久,就对你这么‘了解’,连喜好都摸得一清二楚,是不是有点太刻意了?” 胡新月愣了一下,下意识反驳:“不会吧?她可是舒弈战友的妹妹,他战友……我们是该对蔷薇多些照顾的。” “那咋了?”舒禾轻轻摇头,“蔷艺鸣救过我哥是事实,那是我哥的人情债,他自己爱倒贴着还就算了,凭啥还要带上你?” 这话让胡新月瞬间顿住。 在她的理念里,救命之恩大过天,自己马上要跟舒弈结婚了,多帮着舒弈想也是应该的,只是照拂个妹妹,也没什么…… “新月姐,我哥欠蔷艺鸣的情,那是他们男人之间的事,该怎么还、还多少,自有我哥的分寸。可你不一样,你是要跟我哥过日子的人,你的好,该留给真心对你的人,不是给那些借着‘恩情’当幌子,想占你便宜的人。 蔷薇不是小孩子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比谁都清楚,她要真跟你贴心,就不会为难你做些不该做的事,好比刚刚的演出安排。” “这……” 这话像一把小锤子,敲在了胡新月心上。 舒禾见她不说话了,就决定上点强度,“不仅你要跟她保持距离,我哥也是!我哥这人脸皮子薄,对小姑娘的心思也不清楚,就逐渐没了分寸感。 我是旁观者清,蔷薇的心思……只要心细些都能看得出来,有些错误不想发生,就该趁早掐灭,别给人犯错的机会,不能让事情越演越烈。” 胡新月猛地抬起头,看着舒禾的眼神闪了闪,“豆芽,你是说……” 舒禾很肯定地点点头,迎上胡新月震惊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语气笃定却又带着几分谨慎:“新月姐,你是个聪明人,有些话不用我把窗户纸捅破。蔷薇看我哥的眼神,跟看普通朋友时,能一样吗? 蔷薇只要跟我哥待在一起,那眼睛就没从他身上移开过。但凡我哥回家,她就有千万种理由需要他,不是病了,就是缺什么了......” 胡新月的嘴唇轻轻颤抖着,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裙摆。 其实她不是没察觉过,只是每次都强迫自己忽略——她总告诉自己,蔷薇是战友的妹妹,跟舒弈的亲近只是“哥哥对妹妹的照顾”、“妹妹对哥哥的依赖”,可现在被舒禾点破,那些被她刻意压下去的疑虑,瞬间全都冒了出来。 “她……她怎么会……”胡新月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心里又酸又涩,“舒弈他……他知道吗?” “我哥那性子,你还不清楚?”舒禾无奈地又叹了口气,“他虽然对谁都冷冰冰的,但对沾着‘恩情’的人,自然多了几分迁就。可蔷薇的小心思,他是不懂的,说不定他还觉得,自己是在好好‘照顾’战友的妹妹,没半点不妥。” 这话像一根刺,扎得胡新月心里更疼了。 她想起舒弈每次提起蔷薇,总说“小姑娘刚进团,不容易,能帮就帮一把”,当时她只觉得舒弈善良,现在想来,那份“善良”,竟成了别人靠近他的借口。 “那我该怎么办?”胡新月的眼神里满是慌乱,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别慌。”舒禾握住她的手,语气沉稳下来,“首先,你得跟我哥把话说开。不是让你去闹,而是心平气和地跟他说你的感受,告诉他你介意,让他知道蔷薇的心思不单纯,以后跟她保持距离。 你跟我哥结婚后,就是夫妻,是革命情谊,以我哥的性子,必然是敬你、爱你的,只要你跟他说清楚,他肯定能听进去。” 听舒禾这么说,胡新月脸色又逐渐转红,有些不好意思。 “其次,你得跟蔷薇划清界限。以后她再找你聊我哥的事,或者让你帮她跟我哥牵线,你就直接拒绝,别再不好意思。她要是敢跟你耍心眼,你也不用客气,该怼就怼,该说就说!你是我哥的未婚妻,论理、论情,都轮不到她来插手你们的事。” 胡新月看着舒禾坚定的眼神,心里渐渐有了底气。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我知道了,豆芽。我会找舒弈好好聊聊,也会跟蔷薇保持距离的。” “这就对了。”舒禾笑了笑,松开她的手,“你是个好姑娘,值得我哥好好疼。可感情里的事,不能光靠迁就,该争取的要争取,该防备的要防备,这样才能好好过日子。” “谢谢你,豆芽。” “哎呦~”舒禾都被谢不好意思了,忙摆摆手,“这有啥呀!你要真想谢我,就以后多护着我些,没事就给我买点好吃的,吃人嘴短嘛,我以后出门只会说我大嫂好话,哈哈哈哈哈……” “好,以后有我一份好的,指定不差你一份。” 两人又聊了会儿,舒禾怕耽误胡新月排练,便起身准备离开。 刚走到休息室门口,就听见外面传来蔷薇的声音——她正跟几个舞团的姑娘说笑着,话里话外都在提“我弈哥可是武装部的”、“我弈哥对我可照顾了”、“新月姐以后会是我嫂子,但她跟弈哥不熟”,古古怪怪的炫耀,隔着门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胡新月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握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 舒禾拍了拍她的肩膀,用眼神示意她“别冲动”,然后拉开了门。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7章 冒领功劳? 蔷薇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甜美的模样:“新月姐,豆芽,你们聊完啦?我正跟大家说,舒弈哥人可好了,上次还给我从京都带了两身进口冬装,这天气刚好降温了,我过两天就该拿出来穿了。” 胡新月没接话,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疏离:“是吗?你哥救过舒弈的命,区区两身衣服也是该给你买的。我先送豆芽出去,你继续聊。” 说完,她拉着舒禾,径直从蔷薇身边走了过去,连多余的眼神都没给她。 蔷薇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心里的疑惑越来越重——胡新月的态度怎么突然变了?难道舒禾跟她说了什么? 又觉得不应该,毕竟她跟弈哥清清白白,也没什么好被人挑剔的。 舒禾和胡新月走出歌舞团,刘干事已经在门口等着了。 见她们出来,刘干事连忙迎上来,“你们姑嫂俩聊完啦?我这事情都交接好了。” “嗯,回吧,辛苦刘姐了。”舒禾点点头,跟胡新月挥手告别,“新月姐,记得我说的话,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 “好,你们路上小心。”胡新月笑着点头,目送她们离开后,转身往排练室走。 只是这一次,她的脚步比之前沉稳了许多,眼神里也多了几分坚定。 她不会再让蔷薇破坏她和舒弈的感情,更不会让自己受委屈。 回去的路上,刘干事见胡新月的状态好了不少,笑着问:“你未来大嫂这模样是真俊呐!身材也好,那小腰跟水蛇似的,不愧是跳舞的。” “嗯,是她,胡新月,是咱南城歌舞团的领舞。” “真不错。” 舒禾看着飞速后退的树木,心里暗暗盘算着——周五的婚姻法宣传活动,得盯着蔷薇点,可不能让她在活动上搞小动作。 还得盯紧她平时的举动,一定要护好胡新月和大哥的,不能让原书里的悲剧重演。 ? 有了上次教训,舒禾现在是一到点,就立马停了手上的工作,收拾好东西就按时下班了。 刚迈出街道办大门,就见一辆锃亮的二八大杠停在路边,舒小叔穿着件藏青色夹克,正靠在车把手上冲她笑。 “豆芽,这儿!”舒小叔挥了挥手,声音洪亮,“等你半天了,快上车,带你去厂里瞧瞧咱们的样品。” 舒禾眼睛一亮,快步走过去:“小叔,你怎么来了?咱们‘颜如玉’的样品都弄好了?我还以为得等下周呢。” “多亏厂里师傅加班赶工,昨天就把最终版的面霜和爽肤水做出来了。”舒小叔拍了拍后座,语气里满是自豪,“我跟你爸说,必须让你先过目,你点头了,咱们才能批量生产。” 舒禾“嘿嘿”一笑,利落地上了后座,伸手扶稳,“那咱们赶紧去,我都等不及想看看了!” 二八大杠“叮铃铃”响了一声,载着两人往明珠日化厂驶去。 路上风有些凉,舒禾裹紧了外套,心里满是期待——这可是她创业的第一步,要是护肤品能做好,以后的路就能走得更顺。 约莫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明珠日化厂大门口,里面隐约传来机器运转的声音。 黎红青早就等在门口,见她们来了,连忙迎上来:“小舒老板,青哥,你们可算来了!” 舒禾跟着黎红青往场内走,迎面竟然碰上了舒夏。 “谢谢你们的认可,毕竟我二叔是明珠的厂长嘛,见他陷入困境,我不可能见死不救。” “至于‘美白珍珠霜’也只是灵机一动,整体策划也还算成功,没你们说的那么夸张。” “我们对沪上的市场很感兴趣,既然你们诚心想代理,那肯定是优先考虑的,要不我这老同学岂不白做了?” 舒夏身边跟着两位打扮洋气的青年,跟她聊得相当热络,只是这话里的内容……不对劲啊! 舒小叔看了舒禾一眼,蹙起了眉。 廖东风出事后,连带着‘古方雪花膏’的配方出了问题,这‘美白珍珠霜’可是豆芽熬夜做出来的补救策划。 也因为这款‘美白珍珠霜’出人意料的推广、宣传策划,才让明珠日化厂顺利渡过难关,再次翻红。 怎么就成夏丫头的了? “小叔,豆芽?你们怎么来厂里了。” 舒夏见到舒禾跟舒小叔时,笑容明显僵了僵,但恢复得很快,眼睛瞟了身边老同学一眼,下巴抬得更高了,“跟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小叔舒鹏青,至于这位嘛……就是我那不成器的小堂妹。” 舒禾:“......” 自己怎么就成不成器的小堂妹了? 有这么介绍人的? “小叔,这两位是我同学,是沪上红光百货的管理人员,这趟来南城,是特地来找我谈生意的。” 舒小叔听她说是为了厂里拉客户,把到嘴的话硬咽了回去,“那你们谈,我跟豆芽还要去看样品,就先不打扰了。” 舒禾也是这个意思,舒夏爱装就装吧,只要钱到位,她想吹吹牛,也不是不行。 “样品?你们去看什么样品?小叔你不是辞职了么?而且豆芽啥都不懂,也跟着捣什么乱!” 可惜,他们想放过舒夏,舒夏可没想放过他们。 舒禾就不明白了,本来看在她为厂子拉生意的份上,也没人想现在拆穿她,可她不乐意,还非要搞拉踩。 黎红青的脸色都沉了下来,往前站了半步,不动声色地把舒禾护在身后,语气带着几分冷意:“舒夏同志,话可不能这么说。青哥虽然从厂里辞职了,但‘颜如玉’系列护肤品正在明珠厂加工,这品牌的产品可都是青哥跟小舒老板一手搞出来的,他们来看看样品,天经地义。” 这话像一记耳光,狠狠打在舒夏脸上。 颜如玉? 二叔捧着当宝贝似的新品牌,居然是舒禾的? 舒小叔也上前一步,冷了声线,压根没想给舒夏留面子,“夏丫头,你好像也不是明珠的人吧,怎么还替明珠谈起生意来了?这两位同志要真有意跟明珠谈合作,建议还是找舒厂长谈吧,毕竟能达成合作的细节,不是外人能随便应允的。” “小叔!你……” 舒夏身后站着的两位青年人面面相觑。 “还有‘美白珍珠霜’是豆芽做的整套策划,夏丫头,你可是大学生,有些玩笑能开,有些玩笑可开不得。” 话落,舒小叔也不在意舒夏怎么收场,拉起舒禾就走了。 “真是应了你奶那句话,夏丫头都被她娘教歪了。” “噗呲~”舒禾见舒夏通红的脸蛋,硬是没忍住笑。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08章 拦截 舒夏脸色瞬间涨红,指着舒小叔的背影辩解道:“小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美白珍珠霜’的思路明明是我先提的,怎么就成她舒禾的了?你偏心也不能偏成这样吧!谁不知道舒禾是最没用的草包!整天就知道情情爱爱的,几度拉着人沈工寻死觅活!” 黎红青落后了两步,沉声道:“是不是你的思路,你心里最有数。小舒老板为了帮明珠厂渡过难关,硬是熬了几个通宵,这才想出‘美白珍珠霜’的整体策划。你参与过吗?怎么就成你的功劳了?” 舒夏被怼得说不出话,只能求助似的看向身边人。 她那两位老同学倒是精明,看出气氛不对,笑着打圆场:“这其中肯定有误会,把话说开就好了。” 这话看似给舒夏台阶下,实则是把她架在了更尴尬的位置——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之前就是在抢功劳。 舒夏咬着牙,心里又气又急,却只能硬着头皮点头:“是……可能豆芽也参与了,但我不知道……” 黎红青看着她窘迫的模样,心里没半点同情,也懒得再争论,转身快步跟上舒禾两人的脚步。 等三人走远,舒夏还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她怎么也没想到,舒禾跟小叔凑巧过来,还让她在老同学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 “舒禾!你混蛋!” 舒禾一走进样品室,就被桌上琳琅满目的瓶瓶罐罐吸引了目光。 除了面霜和爽肤水外,还有其他几款产品,用软管装着的洗面奶、用玻璃瓶装着的眼霜,甚至还有三盒贴着不同标签的面膜。 连面膜采用的面膜布都相当新颖,是按舒禾的想法,特地拿蚕丝做的! 别说多精致了,更是众人见都没见过的。 “这些样品也都好了?”舒禾拿起一支洗面奶,轻轻挤出一点,透明的凝胶质地带着淡淡的玫瑰香,在手心揉搓两下就起了细腻的泡沫,“这质感很不错啊!” 黎红青笑着上前,“洗面奶用的是氨基酸表活,温和不刺激,就算是敏感肌也能用;眼霜加了珍珠粉和蜂蜜,专门针对眼周干纹,你试试能不能推开。” 舒禾接过眼霜瓶,挖了一点在无名指上,轻轻点涂在手背上。膏体软糯得像融化的黄油,稍加按摩就被皮肤吸收了,没有一点黏腻感,被涂抹的肌肤瞬间变得水润。 “不错!”舒禾忍不住感叹,“这眼霜绝对能打入市场,是我们华国首款!小叔,你快试试!” 舒小叔凑过来,索性拿点涂在自己眼睛周围,“确实不错,抹完眼睛周围都亮堂了。这些要是批量生产,肯定能卖得好。” “面膜呢?”舒禾的目光落在那三盒面膜上。 只见标签上分别写着“补水舒缓”、“美白祛斑”、“抗衰紧致”。 不同功效针对不同人群。 黎红青拿起面膜一一开始介绍:“这款加了洋甘菊精华和透明质酸等原料,主打深层补水,且针对敏感肌或者晒后修复,适合各个年龄阶层。 美白款加了珍珠粉和玫瑰纯露等原料,敷完能让皮肤透亮不少,长期使用能达到美白淡斑的效果,是功效性产品。 至于抗衰紧致这款,现在还在试验期,原料昂贵,所以需要慎之又慎。不过试用效果反馈很好,都说敷完皮肤又嫩又滑......” 黎红青介绍得很细,比厂里的研发人员都专业了。 “不错!都抓紧些,等套盒一到,洗面奶、爽肤水、面霜、眼霜就得凑一套了,到时候再送一片面膜,这样性价比更高,肯定能吸引不少顾客。” “套盒七天后跟配套的手提袋一起送来,宣传册也开始印了。” “好!” 三人又聊了会儿生产进度——面霜和爽肤水已经开始批量生产了,洗面奶和眼霜下周就能开工,面膜则要等包装做好后再投产,争取下个月能把套盒推上市。 正聊着,舒父红光满面地从门外进来,“老幺,豆芽,你们看得咋样了?” “爸。” “二哥。” 舒父抬抬手,示意两人坐下,“都确定好了吧?明珠这边既然接了你们的单,生产和质量问题你们就放心,我会把好关的。” “爸,我放心着呢,咱们都是合同制的,我还怕你坑我不成?” “你这丫头。” 舒禾见缝插针,开口问:“对了爸,我们刚来的时候瞧见舒夏了,她身边跟着两个沪上的人,说是什么红光百货的经理,有意代理‘美白珍珠霜’,这一听就是大生意,你咋让舒夏去谈了?她都不是明珠厂的人。” 舒父剑眉紧皱了起来,“什么跟什么,我啥时候让舒夏去谈生意了?沪上红光百货来人了?” 舒禾跟舒小叔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舒小叔立马把话接了过去,“是,人到了,不是谈拿货,而是直接来谈代理的,我瞧着是门大生意,刚给舒夏批评了。二哥,你抓紧去瞧瞧吧,估计人还没走远。” 舒父一听这话,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拍着桌子站起身:“这丫头简直胡闹!没经过厂里同意,就敢私自跟客户谈代理,要是误了大事怎么办!” 说完就忙往外走,脚步又急又快:“我去追人,你们自己看着。这要是谈成了,咱们明珠也算跟沪上的大百货搭上关系了!” 舒禾看着父亲急匆匆的背影,忍不住又跟舒小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奈——舒夏这自作主张的性子,真是能给人添乱。 其实舒禾很清楚她为什么这么做,无非就是想白手套空狼,两边卖好,从中得利。 这不就是小说主角惯用的套路么。 三人又接着核对起产品的质检标准——面霜的保湿时长要达到八小时以上,爽肤水的PH值必须在5.5到6.5之间,洗面奶的泡沫细腻度要经过三次测试,每一项都卡得严严实实,半点不敢马虎。 等这边把该敲定的都敲定,三人就准备离开了。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舒父喜气洋洋地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红光百货的两位经理,脸上也满是笑意。 “成了!”舒父一进门就扬着手里的意向书,“跟两位经理谈妥了,他们不仅要代理咱们的‘美白珍珠霜’,对‘颜如玉’的产品也很感兴趣。” 舒禾忙给舒小叔递了个眼神。 第109章 一唱一和 舒小叔连忙起身跟两人打招呼,之前的小插曲仿佛没发生过般,“你们好,我是‘颜如玉’品牌的创始人,舒鹏青。” “你好,我是周鑫,这是我哥周森。我们刚听舒厂长提起‘颜如玉’品牌,非常感兴趣,希望后续有合作机会。” “没问题,我们是一家针对做护肤品的公司,产品新颖、多样化,到时候欢迎二位前来考察......” 双方互相认识认识,留下联系方式,就没多聊了。 舒父还要领着人去签合同,时间都那么晚了,也耽误不得,免得久则生变。 不过他做这个引荐,就是给‘颜如玉’机会。 舒禾这边事都完了,外边天色也全黑了,就要回去了。 舒父拍了拍舒小叔的肩膀,“老幺,你送豆芽先回去吧。这次多亏你提醒,不然让舒夏瞎折腾,指不定把这桩好生意搅黄了。” “放心吧二哥,我心里有数。”舒小叔点点头。 舒父又转头吩咐舒禾:“你回去后把这事跟你奶提提,让她明天去趟你大伯家,让老大好好训训舒夏,真是个没眼力见的玩意。” “嗯!”舒禾应得干脆,目光又落回桌上的样品上,“产品都没问题了,就等套盒和包装到位。爸,厂里生产的时候,可得把好质量关,尤其是面膜,毕竟是直接接触皮肤的,半点差错都不能有。” “你这丫头,还不放心我?”舒父笑着瞪了她一眼,“明珠厂这次能渡过难关,多亏了你那‘美白珍珠霜’的策划,‘颜如玉’的生产我肯定亲自盯着,每一批货都得经过三次质检,不合格的绝对不让出厂。” “谢谢爸。” 有了父亲这话,舒禾也彻底放心了。 “小舒老板,青哥,我先回去了。” “好的,红姐,你注意安全。” “好嘞。” 等目送黎红青坐上公交车,舒小叔也带着舒禾回去了。 舒小叔问了嘴舒弈跟胡新月的婚事,得知胡家情况后,不免唏嘘两句。 “小叔,你啥时候给我找个小婶子啊?” “嗯?我还没这打算。” 这大龄剩男。 “小叔你过完年都三十一了吧?该找了,三十出头的男人成熟稳重有魅力,不老的。” “你小姑娘家家的,也不害臊。” “哈哈哈哈……这有啥,我盼着我小叔好呢!” 回到家时,舒母已经做好了晚饭。 见舒禾跟舒小叔一块回来了,舒奶奶立马笑弯了眼,“老幺跟豆芽回来啦?就等你们吃饭了。” “奶,我回来了!” “好好好,快把包放下,去洗洗手。” 舒禾洗完手就凑到舒奶奶身边,故意叹了口气:“奶,今天可真是吓死我了,要不是小叔反应快,我爸跟沪上红光百货的生意差点就黄了!” 舒奶奶正往桌上端菜,闻言手一顿,连忙问道:“咋回事啊?好好的生意怎么会黄?” 舒小叔给自己倒了杯水,也跟着坐下,慢悠悠地说:“还不是夏丫头闹的。今天我跟豆芽去日化厂看样品,刚进门就瞧见她拉着两位沪上人吹牛,说‘美白珍珠霜’的策划是她做的,那可是咱看着豆芽熬夜做的。” “啥?”舒奶奶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盘子“咚”一声放在桌上,“这丫头咋这么不老实!那啥珍珠……明明是豆芽熬了好几个通宵想出来的,她啥都没干,咋就敢抢功劳?” 舒禾见奶奶上了心,继续添了把火:“可不是嘛!那两位经理一开始还信了她的话,跟她聊得热火朝天。被小叔拆穿后,她还不承认,说‘可能豆芽也参与了’,搞得人家经理都尴尬了。 要不是我爸后来追上人,好好解释了一番,人家说不定直接就走了,哪还能谈成代理的事。那可是沪上的大百货,这一错过,得错过多少生意啊!” “她为啥要这么做?抢功劳对她有啥好处?” “还能为啥,”舒禾轻轻哼了一声,“想装能耐呗!那两位经理是她的老同学,她肯定是想让人家觉得她本事大,就算不在明珠厂上班,都能在厂里做主。 说不定还想两边讨好,从中间捞好处——这要是真让她蒙混过关了,回头厂里跟红光百货谈合作,她指不定还得要提成呢!” 这话戳中了舒奶奶的心思,她越想越气,拍着大腿说:“这孩子咋被她妈教成这样了!一点都不实在,尽想着走歪路!明天我就去老大家,好好说说她,让她知道抢别人功劳是啥德性!” 舒母端着最后一碗汤出来,也皱着眉说:“之前就听说她总跟街坊邻居吹牛,说自己在厂里当‘顾问’,帮着出谋划策。我还以为是小孩子爱面子,没想到她真敢跟客户撒谎!这要是传出去,不仅丢咱们舒家的脸,连日化厂的名声都得被她败坏了!” 舒禾见大家都站在自己这边,心里暗暗点头,又故意放软了语气:“其实我也知道,她可能就是想争口气,可也不能用这种法子啊!今天要不是我爸及时赶到,那两位经理说不定就觉得咱们家不诚信,以后再也不跟咱们合作了。 沪上红光百货可是大渠道,要是能搭上关系,不管是明珠厂还是我们新公司,以后都能卖到沪上去,这对咱们家、对厂子都是大好事,可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给毁了。” 舒小叔跟着点头:“豆芽说得对。夏丫头要是真有本事,想帮厂里,完全可以跟豆芽学学,踏踏实实干点实事。可她倒好,净想着走捷径,抢别人的成果,这要是不纠正过来,以后指不定还会犯更大的错。” 舒奶奶越听越上火,饭都没心思吃了,放下筷子说:“明天我就去老大家,让老大好好管管她!再这么下去,她迟早得闯大祸!咱们舒家的人,可不能做这种偷奸耍滑、抢人功劳的事!” 舒禾见目的达到,悄悄给舒小叔递了个眼神——两人一唱一和,总算把舒夏的“小动作”在长辈面前点透了。 舒奶奶最看重家风,经这么一说,肯定会好好敲打舒夏,以后她再想搞小动作,也得掂量掂量。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都对舒夏的做法颇有微词。 舒禾心里也松了口气,知道经此一事,家里人都会对舒夏多些防备,以后她再想借着“舒家人”的名头搞事情,也没那么容易了。 起码不会再拖累家人。 第110章 热气腾腾的日子 晚饭吃到尾声,里屋的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舒琳抱着孩子轻手轻脚地走了出来。 小家伙裹在鹅黄色的小棉袄里,露出半张小脸,睫毛长长的,粉嘟嘟的小嘴还时不时抿一下,看着特别乖巧。 “醒啦?刚才还睡得香呢。”舒母放下碗筷,连忙起身迎过去,声音放得柔柔的,“是不是我们说话声音太大,吵着虎子了?” 舒琳笑着摇摇头,轻轻拍了拍孩子的背:“没有,这小家伙觉轻,到点就醒。刚好你们饭也快吃完了,我就抱出来透透气。” 舒禾一见孩子,立马放下筷子凑了过去,眼睛亮晶晶的:“姐,快让我抱抱!这才几天,虎子好像又长肉了,脸蛋圆乎乎的,跟个小团子似的。” “小心点抱,托着他的腰。”舒琳仔细教舒禾调整姿势,才把孩子递过去。 小家伙被换了怀抱也不闹,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盯着舒禾,小小一团,软乎乎的触感让舒禾的心都要化了。 “哎哟,宝贝也太乖了!”舒禾轻轻晃着胳膊哄他,忍不住用指尖碰了碰他的小脸蛋,“虎子,我是小姨~” 舒奶奶也凑过来逗孩子,“对,这就是你那不着调的小姨,你可得认准了。” “奶,你咋损我呢!” “可不咋滴。” 一家人围着孩子热闹了一会儿,舒母忽然想起舒弈的婚事,开口说:“舒弈跟新月的婚期定在腊月十八,好些东西都定了,就差被子、床单得做新的,还有新月的嫁衣,我想着找巷口张裁缝做,妈,您觉得咋样?” “张裁缝的手艺是好,就是年底活儿多,得提前跟他说,免得赶不上。还有,结婚用的暖壶、脸盆这些也还没买,这些都得买红漆的,看着喜庆。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去百货大楼挑,多对比几家,肯定能选到好的。” “我也去!”舒禾立马自告奋勇,“新月姐是歌舞团的,眼光好,到时候让她也一起去呗,让她自己挑喜欢的样式,毕竟是她新婚用的,得合她的心意才行。” “行,到时候问问新月,她要愿意一起去最好。咱家也不是死板的家庭,这些都是小问题。” 舒母又摆着指头把要定的东西数了数,确定没遗漏才停下。 “周五在街道大礼堂办的婚姻法宣传活动,新月也会去表演是不?到时候顺便问问她。” “是的,是我们街道办联合妇联、歌舞团一起办的,主要是为了普及新婚姻法,给人民群众扫扫盲,让大伙儿了解婚姻内的法律知识。”说着,舒禾还拍拍自己的胸脯,“还是我的双料表彰会呢!嘿~” “是是是,咱豆芽可是人民英雄呢!小小年纪就被双料表彰了,很是了不得嘞。” “对了豆芽,你上次得了多少奖金来着?” 说道这个舒禾就嘚瑟不行了,伸出一只手,比了个五,“我那是公民举报危害国家安全行为奖励,整整五百块钱呢!” “呦~不得了,咱豆芽成小财主了。” 舒奶奶笑得脸上的皱纹都挤在了一起,伸手摸了摸舒禾的头,“咱豆芽打小就机灵,做事有主见,现在更是长出息了!这奖金是你应得的,不过也得好好规划着花。” 舒禾抱着虎子晃了晃,看着小家伙攥着自己手指的模样,笑着说:“奶,我心里有数呢!现在公司新开,处处都用钱,我这五百块虽然不多,但也不少,我就留着应急用。有多的就给虎子买两罐进口奶粉,奶粉营养好,咱虎子得长得壮壮的。” 舒琳鼻子有些发酸,“不用,哪用得着你买,姐有钱。” “也对,我姐才是真正的小富婆,都不给我卖弄的机会。” “你啊!” 话都聊到着了,舒奶奶又关心起公司来,毕竟她也是大股东呢! “公司年前也差不多了吧?年底是销售旺季,要是能早点开业,指不定大家买年货时,还能买护肤品当礼品了。” 舒小叔放下茶杯,点点头,“嗯,不出意外的话是可以。目前装修也快了,产品陆续都会提上生产,只是这营业执照……不好办,得再等等。” “营业执照很难办吗?” 舒家人基本都是吃公粮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自主创业,属实不算有经验。 连舒奶奶也是两眼一抹黑,给不了什么意见。在他们那年代,私自做生意都是投机倒把罪,压根没人敢这么做。 “咱们公司算是南城第一家股份制的有限公司,没有先例,所以走程序比较麻烦,需要准备的材料很多。” “没事,慢慢来。”舒奶奶心态相当好,转头就跟舒母说起了开业日期和到时候请亲戚吃酒,“到时候可得好好挑开业的日子,把亲朋好友们都喊来,再请个小乐队,放放鞭炮,好好热闹热闹。” “成,都听妈的。” “咱们豆芽能自己创业,是大本事!开业那天奶奶给你包个大红包,祝你生意兴隆,越做越大!” 舒禾一听要得大红包了,笑得一排小白牙熠熠,“谢谢奶,就我奶最疼我了!等公司开业后,奶你就拿‘颜如玉’的护肤套盒送人,啥七大姑八大姨的,您就大方送,也让他们体验体验,保准一送一个不吱声。” “那感情好!”舒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到时候我就跟他们好好说道说道,这是我家豆芽自己做的护肤品,高档又稀罕。” “行行行,周五我要趁机结交一下歌舞团和妇联的同志们,她们可都是我行走的活广告。” 舒奶奶立马就明白舒禾啥意思了,“是该好好结交,多个朋友多条路嘛!妇联的同志们威望高,歌舞团的小姑娘们爱美,都好,都好。” 小家伙似乎听懂了大家的笑声,忽然很大声地砸吧着嘴。 一家人看着孩子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屋里的氛围温馨又热闹,满是对未来的期待——舒弈的婚事将近,舒禾的公司也即将开业,日子热气腾腾的,充满了希望。 第111章 你走你的阳光道 源省华宁市第一人民医院,住院部。 沈淮安正靠坐在病床上,比起转院那天,他明显好了许多,恢复力算是绝佳了。 他对面站着一位很儒雅的男人,约莫四十来岁,打扮得体,举手抬足间都能看出几分不同凡响。 只是他看着沈淮安的眸底没什么情绪起伏,开口的声线更是冷淡,“我这次是秘密回国,得知你危在旦夕,我才冒险来见你。” 沈淮安指尖轻轻摩挲着被单边缘,目光落在男人熨帖的西装领口上——那是国外顶尖品牌的款式,衬得对方周身都透着一股与国内格格不入的精致,却也让他心底的寒意更甚。 他扯了扯嘴角,声音还带着病后的沙哑,却没半分暖意,“沈先生倒是会说场面话。这些年你在国外享尽荣华,我在国内过得好不好,你恐怕从来没真正关心过吧?” 被称作“沈先生”的男人脸上的温和淡了些,往前走了两步,试图拉近距离,“淮安,是爸对不起你。当年也是身不由己,才没能带你一起走。这些年我在那边站稳脚跟,没日没夜地想你,就是盼着有一天能接你过去,给你最好的生活,弥补这些年的亏欠。” 他说着,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文件,递到沈淮安面前:“我能保证你下半辈子衣食无忧,还能给你提供国外顶尖科研所的入职机会。你像我,是机械方面的天才,只要你跟我走,以前吃的苦,以后都不会再有了。” 沈淮安的目光掠过那份文件,又落回男人脸上,眼神清明得让对方有些发慌。 “身不由己?”他重复着这四个字,语气里满是嘲讽,“是为了效忠你口中的‘新主子’,才不得不抛弃妻离子散的‘身不由己’?还是为了你的荣华富贵,连‘华国人’这三个字都能轻易丢掉的‘身不由己’?” 男人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捏着文件的手紧了紧,“淮安,有些事不是你想的那样,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无奈。我现在给你的,是别人一辈子都得不到的机会,你别意气用事。” 沈淮安忽然笑了,笑得有些疯癫全没了平时里的温文模样。 “你所谓的机会,是让我跟着你,做个忘了祖宗、忘了家国的人?沈先生,你是不是忘了,我是怎么因为你‘叛国’的罪名,被人戳着脊梁骨骂的?你是不是忘了,我从小到大,因为坏分子的身份,受了多少白眼,吃了多少苦?” 他越说,声音越尖利,每一个字都充满仇恨,“这些年你在国外过着好日子,从没回来过一次,从没管过我的死活,现在倒是想起我这个儿子了?你以为一份财富、一张通知书,就能弥补所有?就能让我跟你一样,做个背叛国家的人?” 男人被问得哑口无言,脸色阵阵发白,最后索性收起了伪装,语气冷了下来:“沈淮安,我以为你是个聪明人。你以为你在国内能有什么前途?你窝在那日化厂,必定永无出头之日!区区一个厂长就能把你捏死,让你寸步难行。跟我走,你还有条活路!” 沈淮安靠在床头,缓缓挺直了脊背,“我的活路,我自己走。哪怕我在国内一辈子平平淡淡,哪怕会因为你的身份受尽委屈,我也绝不会跟你走,更不会做任何对不起国家的事。” 他抬手指着门口,声音清晰而决绝:“沈先生,请你出去。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情分已断,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再也别来找我。如果还有下次……我会让你死!” 男人看着沈淮安眼底那不容置疑的坚定,知道再说什么也没用,冷冷看了他一眼,抓起公文包,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时,他又顿住脚步,回头冷冷道:“你会后悔的。” 沈淮安没再看他,只是闭上眼,直到病房门“砰”地一声关上,才缓缓睁开眼,眼底泛起一片血红。 “好想撕下那虚伪的面皮,将他的心掏出来看看,究竟是不是红的!” “为什么……”沈淮安抬手按上眉心,脑海里闪过一幕幕过往,只觉得心脏一阵阵抽痛着。 他垂着眼,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阴翳,遮住了眸底翻涌的、近乎偏执的光。 直到脑海里又浮现出那张充满生机的笑脸。 “舒禾……”他声音低沉得发哑,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占有欲,“只有你……” 其实连沈淮安也说不清对舒禾是什么感觉,只知道从殉情那晚她扑过来吻他开始,从她梗着脖子说自己“尿急,先不死了”开始,这个名字就像一道毒,悄无声息地渗进了他的骨血里。 她好像变了,成他生命中唯一的生动。 他记得她唇上的温度,记得她身上淡淡的皂角香,记得她当时慌乱又急切的眼神—— 后来她开始躲他。 她会在走廊里看到他就绕路走,会在他想多说几句话时找借口溜掉,会在别人提起他们俩时慌忙摆手否认。 可她越躲,沈淮安心里那股异样的情绪就越疯长。 他不觉得这是拒绝,只当是她胆小。 他甚至会偷偷跟着她,看她去街道办上班,看她去日化厂讨论产品,看她笑得眉眼弯弯——每多看一眼,他就觉得这个人离自己更近一点,又更远一点,远到让他心慌,让他想把她牢牢攥在手里,再也不让她躲开。 他不懂什么是喜欢…… 在做臭老九的日子里,他只学会了怎么伪装自己,怎么在别人的白眼里活下去,从未有人教过他什么是喜欢。 他只知道,看到舒禾他内心会很平静。 想到她或许会嫁给别人,会离开他的视线时……他的心脏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在所有人都因为他父亲的罪名远离他、唾弃他的时候,只有舒禾还愿意靠近他,甚至奋不顾身地救他…… 这份“不一样”,让他彻底陷了进去,让他觉得舒禾就该是他的,只能是他的。 沈淮安忽然笑了起来,笑声低沉又诡异,在空荡的病房里显得格外突兀。 “他们都想让我走,想让我离开这里……可我走了,你怎么办?”他歪了歪头,眸底闪过一丝疯狂的偏执,“你不能没有我,对吧?” 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晚的温度,指尖微微颤抖。 “等我好起来……”他轻声说,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就去找你。这一次,你再也躲不掉了。” 窗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落在沈淮安脸上,却没驱散他眼底的阴翳。 他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在无人看见的角落,悄悄编织着一张网,只等着康复那天,将她牢牢网在自己身边,再也不让她离开分毫。 “你喜欢的模样,我都可以有的……” 第112章 合法婚姻 “奶,您穿这件西装外套可真精神。” “是吧?今天是咱豆芽的双料表彰大会,可不得好好打扮打扮么。” “是是是,我奶最精神了!我先去街道办了,你们慢慢去哈,就在大礼堂那。” “晓得嘞,咱大院好些人都去呢!” “好~” 周五当天,舒家人都起了个大早。 舒奶奶不仅洗漱收拾妥当,还回家拿了搭配毛料西装的裤子跟鞋,连只有在过年才会带的金首饰都带上了。 整一个精神洋气小老太。 舒琳还在月子里,本是不该出来的,可她听说舒禾会受表彰,这次活动还是普及婚姻法的,就说啥都想跟去看看了。 结果就是舒家女同志们齐出动,反而是舒父留在了家里,帮忙看半天孩子。 舒家一行人到大礼堂时,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舞台上方挂着“南城婚姻法普及宣传暨先进个人表彰大会”的红色横幅,两侧摆着五颜六色的气球,墙上还贴着“婚姻自由”“男女平等”的宣传海报。 现场热闹得不行。 舒母牵着舒奶奶跟舒琳找了靠前的位置坐下。 舒小叔则忙着跟街道办的小干事对接‘颜如玉’小样和宣传单的摆放事宜。 ‘颜如玉’品牌展台就设在礼堂角落处,铺着枣红色桌布,上面整齐码着面霜和爽肤水的试用装,旁边还放了印着品牌logo的小镜子,惹得不少女同志频频侧目。 这机会是舒禾争取来的,位置虽然很边缘,但却是难得的宣传机会。她谈的时候就说很明白了,不卖东西,全当给女同志们谋福利,只要是参与了这次婚姻法宣传的,就免费赠送护肤品小样。 李主任欣然同意了,又不碍什么事,小赠品还能促进人民群众的联动性,何乐而不为呢! 舒禾是先去的街道办,然后跟李主任一起来的。 刚一冒头,就被舒奶奶招呼过去了。 “豆芽,别紧张,等会儿上去领奖记得要笑。”舒奶奶仔细帮她理了理衣领,眼里满是骄傲,“咱豆芽可是要上光荣榜的人,得让大家都看看咱舒家的姑娘多能耐!” 舒奶奶声音不小,身边好些熟面孔也都看了过来。 舒禾笑着点头打招呼,心里却没多少紧张,反而有些期待。不过老太太的面子不能落下,“奶,您放心,我一定好好表现,以后也会继续加油的。” “好孩子。” 九点一到,主持人拿着话筒走上台,清了清嗓子:“各位居民朋友们,上午好!今天咱们欢聚一堂,既是为了表彰为南城安全做出贡献的先进个人,也是为了普及新婚姻法,让大家懂法、守法,经营好幸福家庭……” 随着掌声落下,李主任率先走上台,念起了表彰文件。 当“舒禾”两个字被念出时,舒奶奶率先拍起了手,嘴里还不停念叨:“是咱豆芽!是咱豆芽!” “有请受双料表彰的舒禾同志上台。” 舒禾整理了一下衣角,脸上挂上笑,稳步上台。 荣誉证书是公安局局长亲自给她颁发的,“舒禾同志,你举报危害国家安全行为,为保护人民群众生命财产安全立了功,你的觉悟和精神,值得大家学习!” 舒禾双手接过证书,对着台下深深鞠了一躬,声音清亮:“谢谢领导,谢谢大家!我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以后也会继续为南城的发展出一份力!” 台下掌声雷动。 舒奶奶激动得红了眼眶,舒母和舒琳的情绪也很高涨,用力鼓着掌。 表彰仪式结束后,礼堂里稍作休整,婚姻法宣传活动紧接着开始。 首先上台的是“五好家庭”代表—— 一对结婚五十年的老夫妻,大爷穿着笔挺的中山装,大妈梳着整齐的发髻,两人手牵手站在台上,分享着经营婚姻的心得: “过日子哪有不拌嘴的?关键是互相体谅,男人多让着点女人,女人多理解点男人,家里才能和和气气的。” “我和老头子养育了六个子女,全都献给了国家,牺牲了四个……老三和老四依旧在国防的岗位上发光发热。” “我们是从苦日子过来的,是看着国家发展起来的人,我们很珍惜现在的生活,也希望大家都能勤劳、上进......” 台下的居民听得认真,还有人拿出小本子记笔记。 老夫妻分享完后,由街道办刘干事带着婚姻法宣传小队的人上台,开始给众人普及最新婚姻法。 刘干事拿着印满法条的宣传册,站在台边耐心讲解:“咱们新婚姻法明确规定,夫妻在婚姻家庭中地位平等,不管是财产分配还是子女抚养,都得商量着来,不能一方独断。 要是遇到家暴、出轨这些事,别忍气吞声,赶紧找妇联或者公安,咱们有法律撑腰......” 台下居民听得格外认真,有位大婶举着手大声问:“领导,如果我没跟老伴打结婚报告,他转身跟别人打了,我……反而不是原配了?” “是的,结婚证明是法律认准的婚姻存续证明,并不是摆了酒就算合法夫妻的,必须得领证。现在时代不同了,你不领证,连孩子户口都成难题。” 又有人举手:“领导,我家那口子总把工资藏起来,不给家里用,这算不算违法啊?” 刘干事立马点头:“算!夫妻共同财产归双方共有,他要是故意隐瞒、转移财产,你可以去法院起诉,要回属于你的那部分。一会儿答疑角有律师在,你要是想了解具体流程,等会儿可以过去细问。” 舒禾站在台下,看着这一幕心里特舒坦。 能帮大家搞懂法律,学会用法律保护自己,这场宣传活动就没白办。 “婚姻答疑角”正式开放,由妇联的同志和律师坐镇,接受居民咨询。 不少夫妻围过去,有的问“夫妻财产怎么分”,有的问“家暴了该找谁帮忙”,律师都耐心地一一解答,还分发了印着法律条文的宣传册。 人实在是多,舒禾也凑过去帮忙,遇到年轻姑娘咨询“自由恋爱受不受法律保护”,她还结合宣传册上的内容,用通俗的话给人解释“新婚姻法明确说了,婚姻自由,只要双方自愿,没人能强迫你嫁谁或者不嫁谁,要是有人逼你,你就拿起法律武器保护自己。” 第113章 真是个好姑娘 舒小叔那边也没闲着,好些人见能白拿护肤品,都凑了过去。 “这是咱们南城自己做的护肤品,温和不刺激,您要是不嫌弃,拿回去试试,用完要觉得好,等品牌上市后可以来购买正装。” 不少女同志接过小样,闻着面霜淡淡的清香,都忍不住夸赞: “这香味真好闻,比供销社的雪花膏高级多了!” “是,真挺好,这玩意抹完脸滑溜溜的,特滋润。” “也不知道贵不贵,我先试试,要是真好用,我指定要买。” “……” 舒小叔站在展台后,见大家反响好,笑得合不拢嘴。 这免费送小样的法子,可比单纯发传管用多了。 十点半一到,主持人再次上台:“接下来有请南城歌舞团的同志们,为我们带来舞蹈《幸福家园》,大家掌声欢迎!” 音乐响起,胡新月穿着淡粉色舞蹈服,领着八位姑娘走上台。 她头发上别着舒禾送的珍珠发卡,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一抬手、一转身灵动又优雅,台下的掌声此起彼伏。 舒奶奶几人的目光紧紧追着她,嘴角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是越看越满意。 蔷薇手臂上带着义工的红标,站在侧边舞台下,看着胡新月被众人瞩目,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 “好!” “太精彩了。” 等一曲舞蹈结束,台下掌声再次雷动。 接下来的几个小节目也很受欢迎,看得众人意犹未尽。 等表演落幕,主持人拿着一叠红色的 “婚姻承诺卡” 走上台:“接下来是‘婚姻承诺卡’张贴环节!不管是结婚多年的老夫妻,还是刚处对象的年轻人,都能写下对婚姻的承诺,贴到咱们的‘幸福墙’上,让大家一起见证这份心意,好不好?!” “好!” 现在气氛正好,大伙儿的兴致也都被带动起来了,好些人就上前互动。 “互相扶持,家庭和睦”、“好好照顾老婆孩子,做个好丈夫、好爸爸”、“互相理解,多多沟通”、“努力奋斗,给媳妇买块宝石花手表”...... 舒禾现在单身狗一只,但她看别人写,自己就也想写。 那么多人呢,不凑凑热闹就心痒痒。 她只犹豫了一瞬,也拿起笔,写下“愿每个人都能在婚姻里被尊重、被爱护”。 刚贴好卡片,就看到胡新月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张写好的承诺卡——上面是她和舒弈的名字,写着“彼此信任,携手一生”。 “豆芽,谢谢你。”胡新月拉着舒禾的手,眼里满是感激,“要是没有你,我可能还在犹豫,还在害怕。现在我知道,只要两个人心在一起,就能克服所有困难。” 呦呵! 大嫂这老实人开窍了。 “新月姐,你和我哥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打小的缘分,就该心意相通,好好珍惜眼前人。” “是,结婚后,我会跟舒弈好好过日子的。” 等‘婚姻承诺卡’环境结束,这次宣传活动也进入了尾声。 最后,随着《歌唱祖国》的旋律响起,台下的居民纷纷站起来,跟着台上的演员一起合唱。 歌声洪亮,充满了对幸福生活的向往。 舒禾已经回到了舒家人身边,看着身边一张张笑脸,手里攥着荣誉证书,心里甭提多踏实了。 感觉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她自愿且想做的事。 赚的不多,但很有意义。 合唱的歌声渐渐落下,礼堂里的人群开始慢慢散去。 舒奶奶拉着胡新月的手,舍不得松开,眼里满是欢喜:“新月啊,你刚才跳的舞可真好看,跟仙女似的。” 胡新月被夸得脸颊微红,腼腆地笑了笑:“奶奶您过奖了,都是跟着舞团练的。” “练得好,练得好!”舒奶奶越看越满意,拉着她往旁边没人的地方走了两步,压低声音说,“下周你有空不?我跟舒弈妈想带你去布店挑挑嫁衣的料子,再看看床上用的被面、床单。你跟舒弈的婚期也没多久了,这些东西得抓紧准备。” 舒母也凑过来,笑着补充:“你放心,该买的大件咱们家都准备好了,七十二条腿都打齐了,三转一响也置备妥了,缝纫机是上海牌的,自行车选了最耐看的黑色款,手表和收音机下周就能取货。就差你的嫁衣和床上用品,得你自己挑喜欢的样式,穿得舒心、用得顺心才好。” 胡新月一听,心里又暖又感动,连忙说:“奶奶、婶子,让你们这么费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其实嫁衣的事,我妈也跟我提过,我可以下周跟你们一块去看看。 床上用品就不用添了,我家会帮我准备十床被子,有棉花的、蚕丝的,还有两床羊绒的,冬天盖着暖和,被面也挑了好几块,有红底绣牡丹的,还有粉底印玉兰的......” “哎哟,十床被子!”舒奶奶眼睛一亮,笑着说,“你家考虑得真周到!不过被子多了好,以后你们小两口过日子,换着盖也方便。 嫁衣的料子你可得自己挑,咱们去南城最大的布店,那边有最新到的真丝和云锦,你摸摸就知道,比普通的棉布软和多了,做嫁衣穿在身上,又体面又舒服。” 胡新月点点头,心里满是期待:“谢谢奶奶,那你们定好时间告诉我,到时候我提前跟舞团请假。” “好好好!”舒奶奶笑得合不拢嘴,又转头对舒禾说,“豆芽,到时候你也跟着去,帮你新月姐参谋参谋。你们年轻人眼光好,知道现在流行啥样式。” 舒禾立马应下:“没问题!到时候我帮新月姐挑最漂亮的料子,保证让她成为最漂亮的新娘!” 胡新月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为自己的婚事操心,眼眶微微发热。 以前她还担心自己家境普通,会被舒家轻视,可现在看来,舒家人不仅没嫌弃她,还把她当成亲闺女一样疼,这份心意让她心里格外踏实。 舒小叔这时走过来,手里拿着几袋“颜如玉”的小样,递给胡新月:“新月,这是咱们品牌的面霜和爽肤水,你拿回去试试,也可以给歌舞团的女同志们分分,等咱们开业后,再给你拿套盒。” “谢谢小叔!”舒家人这么热情,胡新月也没再客气,“听说这牌子是豆芽和小叔做的,真了不起,真是太谢谢你们了。” “跟我们客气啥!”舒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你就是咱们舒家的人了,自家护肤品想用多少就用多少,不用花钱买!” 一家人说说笑笑,慢慢走出大礼堂。 夕阳西下,金色的余晖洒在一行人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第114章 小树苗要长大了 日子一天天过着,一切都在往规划上走。 冬至过后,南城也正式迎来了第一场雪。 细碎的雪沫子裹着风,轻轻落下,转眼就能积薄薄一层白。 舒禾难得休息,却还是起了个大早,她今天得去验收一下装修成果。 “妈,我走了,自行车我就不骑了,我去坐公交。” “成,桌上还有馒头,你拿两个,别总不吃早饭。” “知道了。” 舒禾拿食指碰了碰馒头,还是温热的,索性拿一个叼在嘴里,一边走着,一边吃着。 等一坐上公交车,眼睛就被窗外的世界吸引了。 没有现代社会的高楼耸立、人群拥挤,却留下了独属这个年代的清澈干净。 路边的老砖墙顶积着薄薄一层雪,像是给灰扑扑的墙戴了顶白绒帽;沿街的自行车棚也裹着雪,露出的铁皮边缘挂着细冰棱,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着细碎的光。 偶尔有行人裹着厚棉袄走过,棉鞋踩在积雪上,留下一串深深浅浅的脚印,风一吹,雪沫子又轻轻覆上去,把脚印填得模糊。 街角的早点摊冒着热气,蒸笼里的白雾混着雪气飘散开,摊主裹着棉围裙,正给客人递刚出锅的油条,连说话的哈气都是白色的,转眼就融进了雪幕里。 没有汽车尾气的浑浊,没有高楼遮挡的压抑,只有雪落的簌簌声、车轮碾雪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几声清脆的自行车铃,像是把时光都变慢了。 舒禾咬了口馒头,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心里也跟着软乎乎的,连等待公交到站的时间,都变得格外惬意。 “豆芽,来了?” “嗯,小叔,我来了。” “小舒老板。” “红姐早上好啊。” 舒禾是从正街那门进来的,一眼就能把专卖店的模样尽收眼底。 眼前成果比她想象中还要好——浅杏色的墙面刷得匀净,搭配着原木色的柜台,暖融融的色调一下子驱散了冬日的寒气。 正对门的展示柜里‘颜如玉’的护肤套盒摆得整整齐齐,白色瓷瓶上的烫金logo在暖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旁边还点缀着几枝风干的花朵,添了几分雅致。 左侧的货架分了三层,最上层摆着面霜和爽肤水的正装,中间层是试用装,最下层放着印着品牌logo的小镜子、化妆棉,方便顾客随手取用。 货架旁边立着一块木质展板,上面贴着‘颜如玉’的产品介绍,字迹娟秀,还配了手绘的小插图,画着护肤步骤,格外讨喜。 右侧靠窗的位置,摆了两张藤编小椅和一张小圆桌,桌上放着一盆常青藤,叶子上还沾着点雪带来的潮气,透着生机。 最让舒禾惊喜的是橱窗,透明的玻璃擦得一尘不染,里面摆着一套套‘颜如玉’产品,旁边用红绳系着几个小小的雪花装饰,是舒小叔特意从南方集市上淘来的。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瓷瓶上,连瓶身上的缠枝纹都显得格外清晰,远远望去,整个橱窗像一件精致的艺术品。 “小舒老板,这边是特意留出来的“体验区”,顾客试用完产品,要是想多了解,就能坐在这儿慢慢聊。另外那边是美容院,都是严格根据图纸装修的,定做的美容床也都进场了。” “特别好。” “怎么样?没让你失望吧?”舒小叔也笑着走了过来,拍了拍舒禾的肩膀,“墙面用的是广市产的防潮漆,冬天再冷也不会返潮;柜台的边角都磨圆了,免得顾客磕碰;连灯光都是我跟装修师傅反复调的,暖光不刺眼,还能把产品衬得更显质感。” 舒禾点点头,眸底满是惊喜。 临近年关了,最近街道办事情特多,她压根都没时间过来监工。 说不担心是假的,毕竟这种装修放在八十年代是独一份,一不小心就可能装成四不像。 好在有舒小叔和黎红青把关,装得真是有模有样。 “太好看了!比我当初画的设计图好多了,小叔,红姐,你们太了不起了。” 舒小叔见她嘴上说着客气话,脸上却挂着得意,嗯……一颦一笑全是得意,甚至有些小嘚瑟,可爱的很。 “得嘞~多亏了我们豆芽有这样的突发奇想,才让我们把整体装修落地,装出这么好的效果,我们豆芽可真厉害。” “嘿嘿~” 黎红青很认可舒小叔的话,跟着点头,“这几天总有人进来看,晓得咱们没开业,也非要进来看几眼。看完直夸漂亮,说比大城市百货大楼里的柜台都洋气呢!” 舒禾笑弯了眼睛,这摸摸,那看看,又跑美容床上躺躺,“好,很好!” 从最初的品牌策划,到样品调试,再到如今店铺装修完成,‘颜如玉’就像她亲手呵护的小苗,终于要长成能让人看见的模样了。 “小舒老板,我认真看过你的策划案,你说等我们的品牌步上正轨后要做全国连锁,要把专卖店开遍五湖四海,装修得统一。” “是的,我们这只是起步,等市场响应后,可能会进行招商加盟,这方面的详细计划我后续会给到你们。” 黎红青微愣,忙摇摇头,“我没想那么远,只是……我觉得我们这装修好,怕被人模仿了去,我就让人画了详细设计稿,包括色彩搭配等等,想着……去问问政府部门,究竟怎么做,才可以保证我们的独一的……” 说着说着,黎红青有些词穷,不知道怎么去表达自己脑子里的东西。 可舒禾听懂了。 她这是知识产权意识啊! 真不愧是铁娘子,思维可太超前了! 不管是品牌商标、产品配方、包装设计、外观设计等等,都能被定义为知识产权范畴。 一旦申请了唯一所有性质,别人冒用就是侵权。 是犯法的。 可现在才一九八零年,个体户才刚刚崛起,国家制度也还没完善,这些事只能等以后再说。 “红姐,你这想法很好,空了可以打听打听看,是不是能注册个商标、专利什么的,到时候我们可不能落下。” 黎红青跟着低喃了一句:“商标?专利?”忙又重重点头,“好的,这事我会放心上的。” 窗外的雪还在轻轻飘着,店里却满是暖意,三人围着店铺仔细检查,偶尔讨论几句调整方案,每一个细节都透着对‘颜如玉’的期待——期待它创造一个不可能,也期待它能一步步走得更远、更稳。 第115章 新员工 等装修验收没问题了,舒禾又见了几个新员工。 “小舒老板,这是马芩芸,这是李娟,这是陈招娣,这是叶雪莲。” “小舒老板好。” “你们好,我叫舒禾,你们叫我小舒就行。” “好的,小舒老板。” 舒禾挠了挠头,忽然有些不好意思。 这一个个看着都比自己大,却被黎红青带歪了称呼,索性就不纠正了。 四位姑娘站成一排,都穿着干净的蓝布褂子,脸上带着几分拘谨,却难掩眼里的期待。 最左边的马芩芸个子高挑,梳着齐耳短发,眼神明亮,一看就透着干练。 黎红青介绍道:“芩芸以前在供销社卖过化妆品,懂点护肤品的门道,嘴也甜,跟人打交道有经验。” 马芩芸听到夸奖,连忙上前一步,“小舒老板好,我以前在供销社工作过,知道怎么跟人介绍产品,最近红姐也都给我们做了培训,我肯定能帮您把生意做好!” “好的,以后就辛苦了。” “不辛苦的。” 挨着马芩芸的是李娟,她个子稍矮些,手里紧紧攥着衣角,说话声音轻轻的:“小舒老板好,我……我以前在纺织厂上班,后来厂子效益不被辞退了,我做事很细心,打扫卫生、整理货架都没问题,其他不懂的我都能学。” 舒禾看着她认真的眼神,笑着说:“细心就好,咱们卖护肤品,最讲究干净整洁,以后店里就拜托你多费心了。” 李娟连忙点头,眼里全是干劲。 第三位是陈招娣,脸上带着点婴儿肥,笑容很有感染力。“小舒老板好!我以前跟着我妈在集市上卖过布,会算账,也会跟人砍价!” 她说话语速快,透着股机灵劲儿,“您放心,以后顾客来买东西,我肯定能帮您把生意谈成,还能把账算得清清楚楚!” 舒禾被她的活力逗笑:“好啊,那以后收银和库存核对的事,就麻烦你了。” 最后一位叶雪莲,看着最文静,手里还拿着个小本子,“小舒老板好,我高中毕业后就在家帮着写东西,字写得还不错,展板上的介绍都是我写的。” 她翻开本子,里面是工工整整的笔记,“这是我个人为产品写的介绍和广告词,以后跟顾客介绍,我一定会努力掌握好销售话术。” 舒禾接过本子翻了翻,字迹娟秀整齐,连产品成分都标注得清清楚楚,满意地点点头:“以后你就多负责给顾客讲解产品,再帮忙整理顾客反馈,咱们得知道大家喜欢什么、需要什么,才能把产品做得更好。” 四位姑娘得到安排,脸上的拘谨少了不少,眼里都亮了起来。 舒禾看着她们,心里是真挺满意。 马芩芸懂销售,李娟细心,陈招娣会算账,叶雪莲文静能讲解,刚好都是互补。 希望能把店里的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舒禾笑着拍了拍手,“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店里的事得靠大家一起努力。趁着开业前,咱们多熟悉熟悉产品,练练怎么给顾客介绍、试用,有不懂的就问我、问小叔或者红姐,千万别客气。” “是!”四位姑娘异口同声地应道,声音里满是干劲。 舒小叔看着这一幕,笑着对黎红青说:“你瞧瞧,咱们小老板不仅会搞产品、搞装修,还会点人,这四位姑娘一开口,她就晓得给人安排活。” 黎红青听得也弯了眼睛,“是!小舒老板是个有智慧的人,跟着她好好干,保准没错。” 等众人都熟悉后,也临近饭点了。 舒禾决定请大伙下馆子,也算开业前的热场了,“咱们正街口不是新开了家饭店么,听说里边的大师傅都是沪上来的,今天我请客,带大家好好去吃一顿。” “哇~谢谢小舒老板!” “我老早就馋那家饭店了,每天经过都能闻到肉香。” “不过……看着就不便宜,其实我们吃啥都行的,不用那么破费。” “是,咱街口那小馄饨也挺好吃的。” 舒禾忙抬手往下轻压了压,“干啥呀!怕我连一顿饭都请不起啊?再拒绝可就见外了啊!” 舒小叔笑着把人都往外带,“走走走,不用替你们小老板省钱,她刚发工资没多久,口袋鼓着呢!” 众人听舒小叔这么说,都忍不住笑了,之前的拘谨彻底散了,跟着舒禾往正街口的饭店走。 雪还没停,细碎的雪沫子落在肩头,凉丝丝的,却没人在意,一想到能吃沪上大师傅做的菜,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饭店刚开业没多久,门脸收拾得亮堂,红漆木门上挂着烫金的“向阳饭店”牌匾,推门进去,暖融融的热气裹着饭菜香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身上的寒气。 店里已经坐了不少客人,说话声、碗筷碰撞声混在一起,热闹得很。 服务员连忙迎上来:“几位里面请,空的位置都能坐。” “就那里吧,我们七个人。”舒禾说着,指了指窗边的大圆桌。 “好嘞~” 几人刚坐下,服务员就递上了菜单。 说是菜单,其实就类似硬板纸,上面写着菜和加钱,放在现在还是相当有新意的,毕竟以前的国营饭店都没这种小菜单,大伙儿都是挤在窗口打菜的。 “豆芽,你看看想吃啥,咱们今天也尝尝沪上口味。” 菜单上的菜名也透着新鲜,什么“响油鳝糊”、“清炒黄金虾仁”、“冒汁红烧肉”,看得人直咽口水。 舒禾没客气,点了几道招牌菜,又问了其他人的口味,加了两素一汤,最后还特意要了份沪上特色的桂花糖糕。 “小叔?豆芽?你们怎么在这?” 这边刚点完菜,舒禾就听见了舒夏的声音。 转头一看,她见到了百年难得见一面的大伯,还有……金宏宇? 第116章 你脸能不能省点丢? 舒大伯生的很高大,模样不错,就是看人的眼神不太对,尤其在见到舒禾时,眸底的不屑都仿佛要溢出来般,“豆芽啊,真是巧!我跟宏宇同志刚好过来吃饭,没想到能碰到你们。” 他的目光扫过黎红青和四位姑娘,眼神里带着几分打量,最后落到舒小叔身上,“老幺,听说你把明珠那采购的活计都辞了?还以为你要干啥大事,怎么现在天天跟群小姑娘混在一起?不怪大哥说你,你这……真是不像样!” 舒小叔皱起了眉,他本身就跟老大不对付,平日里为了不让老娘为难,所以都笑脸迎人,也没想过为难对方。 这会儿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是张口就来。 “大哥,这些都是我公司的员工,今天验收完装修,豆芽想请大家吃饭。” “员工?” 舒夏忙凑到舒大伯耳边低语,至于怎么说的,也只有他们自己清楚了。 “老幺,你怕不是有了二心吧?”舒大伯视线里带上了审视,“你明知老二就是干日化厂的,你却辞职后另起炉灶,跟他干同行?平日老二可是最疼你的,你这白眼狼行径……” “大伯!”舒禾直接出声打断,“您说话还是过过脑子吧!现在国家都支持个体户,讲究集体个人化,鼓励大伙儿勇敢站出来做创业。 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开的是股份制有限公司,还请的明珠厂代加工,这都是过了明路的,怎么到你嘴里就成了另起炉灶?别有二心?” 舒夏见舒禾敢呛声,立马就不乐意了,“不是,舒禾!你怎么说话呢!我爸也是关心小叔,轮得到你在这指手画脚?怎么,就你会做生意?就你了不起?” “那我觉得我比你这冒领功劳,没事找事的冒牌货了不起多了。” “你!!” 舒大伯看向舒禾的眸底满是不赞同,端起长辈的架子,拔高了声音:“我不管什么股份制、代加工!我只知道,一家人就得抱团,你小叔放着日化厂安稳的活计不干,跟着你瞎折腾,这就是不顾及兄弟情分! 再说了,你一个小姑娘家,头发长见识短,不好好在家待着等嫁人生子,非要抛头露面开什么公司,传出去像什么样子!” 这话一出口,不仅舒禾这桌人无语,连旁边两桌的食客们都有些面面相觑。 舒大伯这话,分明是看不起女同志做事。 时代都变了,说这种老封建思想的话,是要被埋汰的。 “就是,还亏得我爸处处为你着想!这趟回家,第一时间就来请金同志吃饭,想替你说说情,给你谋个好姻缘。” 舒禾一眼扫向金宏宇。 金宏宇忙摆手,“不是……我只是……只是来吃个饭,禾禾你别误会。” 自上次相亲过后,金宏宇就看上了舒禾,不过舒禾态度太差,对他提不起半点兴趣。这个把月里,他约了多次,她是半次都不出来,寻着由头送礼物也不收,让他很挫败。 今天凑巧碰上舒大伯和舒夏,听对方意思是还想凑合自己跟舒禾,所以他才来了。 这话还没说两句呢,舒禾就出现了,究竟是个什么情况,他也两眼一抹黑。 他哪敢承认,自己其实是抱着“能多接触舒禾”的心思来的,可眼下这局面,说出来只会让舒禾更反感。 舒禾没接金宏宇的话,目光重新落回舒大伯父女身上,语气更冷了,“那么好的姻缘,您咋不说给舒夏?怕不是想把我卖了,替舒夏谋前程吧?” 这话直接戳破了舒大伯的心思,他脸色瞬间涨得通红,又羞又恼:“你胡说什么!我是你大伯,还能害你不成?宏宇同志哪里不好?工作稳定,人品端正,你跟他在一起,以后日子能差得了?” “日子好不好,得我自己说了算,不是靠别人安排!怎么,难不成人家看不上这装货?”舒禾寸步不让。 舒夏急了!眼圈一红,声音带上哭腔:“你胡说!上次你还让人误会我!是你别血口喷人!我明明是想帮二叔……” “误会?”舒禾冷笑一声,“我熬夜做出来的策划方案,你嘴巴一张一合就成你的了,这叫误会?再说,你又不是明珠厂的员工,你以什么身份替我爸谈生意?脸就一张,你就不能省点丢吗?” 舒禾骂起人来毫不客气,不像舒夏这么端着。 自然,舒夏完全不是对手…… 舒夏被说得哑口无言,眼泪啪嗒啪嗒地掉在衣襟上,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金宏宇。 金宏宇见势不对,索性站起身,跟舒大伯随意敷衍了一句,居然舔着脸就来舒禾这桌了,“禾禾,我看你们这桌还有个空位,不介意我一起吃吧?当然,这顿我请,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 舒禾:“......” 舒禾朝他无声比了个“滚”字。 金宏宇眨巴眨巴眼,完全装看不懂。 舒大伯怒火中烧,指着舒禾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刻薄!夏夏和你是亲姐妹,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不就是一点小误会,至于揪着不放吗?” “就至于,怎么不至于了?少拿亲情道德绑架我。” 舒小叔见舒禾骂痛快了,这才轻咳一句,出声劝阻,“好了,那么多人看着呢,就不能安安静静吃顿饭吗?大哥,你也真是的,难得回来一趟,怎么朝豆芽乱发火呢?你都多大人了,豆芽才多大呀……真不怪我说你。” “舒鹏青!” 舒小叔一脸无奈,看了桌上众人一眼,一副自己被欺负惯了的模样,“好了,我大哥性子就是这样,大伙儿都别往心里去。” 金宏宇傻呵呵跟着点头。 气得舒大伯心脏都开始发疼! 自上次舒家把金父气走后,他是连金父的面都见不上了,今天好不容易逮到金宏宇,居然又被搅和黄了…… 舒禾看他相当不爽,本身还想说两句的,却被舒小叔轻扯了扯袖摆。 舒禾眸底有着狐疑。 舒小叔凑到她耳边,轻声道:“营业执照最后一步一直被卡着,金宏宇就是工商局的,既然一块儿吃饭了,倒是能谈谈。” 舒禾微挑了下眉,表示自己知道了。 旁边桌的食客们见这边消停了,也开始说话: “现在个体户多光荣,凭劳动赚钱,比那些光靠关系的强多了!” “就是,现在妇女能顶半边天,这都什么年代了!” “我昨个听到一句话,觉得可新鲜了,‘有些亲戚就是用来害的’……” “道德绑架,这词也新鲜。” 议论声不算小,听得舒大伯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第117章 只是朋友 他没觉得自己说错话,凭啥被这么多人指责? 连带着金宏宇看他的眼神都带了几分异样。 吃饭的心思也没了,菜都没上呢,舒大伯就拉起舒夏走了。 服务员急了!忙追上去要求付钱。 “你都没上菜!我付什么钱!” “菜都做差不多了,哪有您这样的,必须得付钱。” 最后他连服务员都争论不过,灰溜溜地付了钱,等着人把菜打包上才走。 站在门口的那几分钟,又丢人又冷,舒大伯是彻底把舒禾跟舒小叔埋怨上了。 打算今晚就去老二家讨个说法! 舒禾这边完全不受影响,爱咋咋地,她现在可是街道办上班的主,每天面对的就是鸡零狗碎,还怕这? 见怪不怪了都。 “禾禾,我跟他们只是恰巧遇到了,你别误会,我也不知道你们家关系不好。” “闭嘴吧你。” 金宏宇挂上几分委屈,“我知道你不想谈感情的事,以后我不会再提,咱们就当朋友,你开店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 “真的?” “啊?” 金宏宇被舒禾这突然一转的语气问得愣了神,刚才还冷着脸让他“闭嘴”,怎么这会儿眼神亮了亮,还带着点期待的模样? 他下意识点头:“真……真的啊,只要我能帮上忙,肯定没二话。” 舒禾放下筷子,身体微微前倾,目光落在他身上,语气少了之前的疏离,多了几分直白:“那正好,我公司的营业执照下不来,最后一步审核卡了快一周了,问工商局的人只说‘再等等’,你在局里上班,能不能帮我问问,到底卡在哪了?” 这话一出,桌上众人都静了下来。 刚才舒小叔还提醒“借吃饭谈执照”,没想到舒禾这么直接,一点不绕弯子。 金宏宇半晌才反应过来…… 原来舒禾突然“变脸”,是为了营业执照的事? 他心里又喜又有点哭笑不得,喜的是舒禾终于肯主动找他帮忙,哭笑不得的是,自己在她眼里,怕不是只有“工商局关系”这一个用处。 但他也没犹豫,立刻应道:“没问题!你把公司名称和提交材料的时间告诉我,我今晚回去就找负责审核的李科长问问,明天一早就给你答复。” 他怕舒禾不信,又补充了一句,“你放心,要是材料没问题,我催催他们,顶多七天……不,三天就能拿证,肯定不耽误你开业。” 舒禾见他答应得干脆,心里的石头落了一半,语气也缓和了些:“行,那先谢了。等执照办下来,我请你吃饭,就当是谢谢你帮忙,跟别的没关系。” 金宏宇笑着点头:“好,我知道,就当是朋友间的感谢。” 他也识趣,没再提处对象的事,反而把话题转到了店铺上,“你们开业准备得怎么样了?要是需要宣传,我认识几个单位的工会主席,能帮你们跟职工提提,说不定还能订几份福利套盒。” 这话倒是说到了舒禾心坎里。 单位福利可是个大单子,要是能谈成,‘颜如玉’开业就能打响名气。 “那要是能成,可就太感谢了!不过这事不急,先把执照的事解决了,开业再说。” “放心,执照的事我肯定上心。”金宏宇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舒禾倒了杯热水,“天这么冷,喝点热水暖暖身子。你们刚才点的菜还没上,要不要再加点?我看菜单上的‘沪式酱鸭’好像不错,要不要试试?” 舒禾没跟他客气:“不用加了,刚才点的菜够吃了,别浪费。” 她转头对四位姑娘说,“你们要是想吃什么,自己加,算他的。” “对,随便点,算我的。” 姑娘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刚才点的就够了!” 没过多久,菜就上齐了。 红烧肉炖得软烂,入口即化;虾仁鲜嫩Q弹,裹着淡淡的芡汁;桂花糖糕散发着甜香,咬一口满是桂花的味道...... 金宏宇看着舒禾跟员工们热热闹闹的模样,脸上笑意更深了。 他没多说话,只是偶尔帮着添添水,或者在舒禾提到店铺运营的问题时,发表几句自己的看法,分寸拿捏得刚刚好,没让人觉得反感。 一顿饭下来,气氛比刚开始好了不少。 结账时,服务员表示金宏宇付过了。 舒禾撇撇嘴,也懒得跟他拉扯,爱请就请吧,反正金大少爷也不差钱。 走出饭店时,雪依旧在下,太阳透过云层,洒下淡淡的光。 金宏宇见舒禾要走了,忙开口道:“我明天一早来找你。” “你找我小叔就行,我上班呢,没空。” “可是……” 舒小叔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别操之过急,“小金同志,麻烦你了,执照要有消息了,你随时来找我。” “那、那行吧。” 等众人的背影消失在街角,金宏宇脸上又从新挂起笑容。 至少舒禾愿意跟他打交道了,这就是进步! 只是谁也没发现,街对面的小巷口,站着一道高挑身影。 风裹着雪沫子刮在沈淮安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身上那件黑色大衣还带着沉重的寒气,衬得他本就因大病初愈而苍白的脸,更失了血色。 “又是这个男人。” 雪粒落在他的睫毛上,融成细小的水珠,模糊了视线,却没模糊他眼底翻涌的暗潮。 他放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指节泛白。喉间像是堵着一团滚烫的火,烧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脑子里反复回放着刚才的画面:男人给她倒热水,男人跟她谈笑,男人看着她的眼神,亮得刺眼。 “呵。”他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淬着冰,在空荡的巷口散开来,带着怒意。 沈淮安缓缓抬起脚,朝着舒禾消失的方向走了两步,雪地里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强势。 可走了没几步,他又停住了——他现在这个样子,瘦得脱了形,若是突然出现在舒禾面前,只会让她担心。 他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试图压下心底的躁意,可再睁开眼时,眼底的偏执却更浓了。 第118章 表姐 舒禾处理完公司的事,就开开心心坐公交回家了。 “我回来了~” “豆芽,你瞅瞅这是谁。” 舒禾一到家,就见舒琳跟个女人在聊天。 瞅着有点眼熟,却硬是记不起来是谁…… “小表妹。” “你是……思慧表姐。” “呦~不错嘛,十年没见了,这都还记得我呢?” 舒禾忙过去坐下,客气得跟人找招呼。 吕思慧是舒母娘家外甥女,跟舒琳同龄,小时候经常在舒家混,所以跟舒家兄妹关系都挺不错的。 后来她父亲因工作调动去了外地,他们一家也就搬走了,一别就是十年,今年年初才搬回的南城。舒禾因跟家里闹矛盾的关系,就一直没碰上面。 “这趟来呢,我是想谈谈工作的事,琳儿这工作……你看……” 舒琳的工作不错,是在南城供销社总部负责库存管理的,算半个小领导,平日也算清闲。 廖东风这事出来后,舒琳就没去上班了,心理创伤是一方面,待产是另一方面,所以就委托了吕思慧帮忙顶工。 眼见着舒琳没心思工作了,吕思慧就想来谈谈,看能不能把工作买过来,按市场价格来就成。 舒禾觉得这事可行,目前供销社还是销售主流,但再过几年,会逐渐被替代、被取消,这工作并不是长久之计。 但卖不卖,还得看舒琳自己,她不适合插手。 舒禾给自己倒了杯水,笑眯眯地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喝着。 吕思慧见舒琳没立刻接话,又往前凑了凑,语气带着几分恳切:“琳儿,你可千万别误会,你要不乐意,我不强求的。我就是觉得供销社这工作离家近,这两个月干下来,我也熟手了,就来问一嘴。” 舒琳过了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我……我现在的确没心思上班了,也不知道以后想做什么。这工作转给你也成,钱就不用了,我哪能要你的钱。” “那可不行!”吕思慧立马摆手,“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工作是你的心血,我不能白要,就按市场价给你。” “那成吧,我还得带虎子,至于以后做什么,就再说了。” 舒琳不急,舒禾更不会替她急,她现在可是小富婆一枚,以后就算啥也不干,买几家店铺收租都行,日子差不了。 “行!那可太好了!” 等两人商量好价格,确定谈妥了,舒禾才插了句嘴,“现在个体户崛起,供销社这工作看着安稳,可再过几年,说不定会有变化,表姐心里得有个准备。” 吕思慧愣了一下,随即笑着点头:“成,我心里有数!对了豆芽,我知道你现在本事大,开了自己的公司,是在做化妆品对吧?” “嗯,是的,不过还没开业。” 吕思慧确定自己会在这岗位干下去,这才开口跟舒禾谈起了合作意向。 “我们跟普通的化妆品公司不同,产品是品牌化、多元化的,表姐要是有兴趣合作,还真能谈谈,目前供销社还是销售大头呢!” 舒禾这话一出,吕思慧眼睛瞬间亮了,身体不自觉往她身边挪挪,语气里满是期待:“品牌化?多元化?这咋说?我在供销社管库存这两月,也瞅着货架上的化妆品就那两三样,不是雪花膏就是蛤蜊油,顾客总问有没有别的,我还跟主任提过,说要是能多进点新鲜货就好了!” 舒琳坐在一旁,原本还蔫蔫的,听到“化妆品”、“合作”等词,也抬了抬眼,看向舒禾——她知道小妹跟小叔在忙活品牌的事,但更特具体的,她也不清楚。 舒禾放下水杯,开始介绍起来:“我做的品牌叫‘颜如玉’,不光有基础护肤品,例如洗面奶、爽肤水、精华、乳液、面霜、面膜、护手霜等。还会细分品类和功效,针对不同肤质、不同年龄、不同需求做产品。 就拿面霜来说,供销社卖的雪花膏,冬天用着还行,可油性皮肤用着就腻。我家的面霜就不同,分清爽型和滋润型,干皮油皮都能用,还加了能提亮肤色的成分,用完脸不黄不暗沉......” “你这……比国外卖的东西都好了。” “这得看怎么比,我自认为,国内独一份,迟早也是要走出国们的。” “小豆芽,你也太能耐了!” “而且我们品牌很讲究,从包装到服务都跟普通产品不同,包装都是独家设计定制,且服务也是独一无二的。 我们会给顾客提供试用装,合适再买。即使买了产品后觉得不合适,只要没拆封,还能退换......” 吕思慧听得连连点头,手里不自觉攥紧了衣角:“这好啊!现在姑娘们都爱俏,就喜欢这种精致又好用的!要是能进供销社,肯定好卖!你说说,要是合作的话,怎么个合作法?是按批发价给供销社,还是咱们分成?” “目前先按批发价走,”舒禾笑了笑,“我给你的批发价,保证你们按市场价卖,利润空间不小。而且我还能给供销社做陈列——比如在化妆品区摆个‘颜如玉’的专属柜台,保准洋气,能吸引客流。” 这话正好说到吕思慧心坎里,她在供销社待了两月,最清楚货架陈列的重要性,好看的陈列能多卖不少货。 她连忙道:“那太好了!我明天就找主任说这事!要是主任同意,咱们尽快签合同,争取年前就能上货——年底姑娘们都要备年货,肯定好卖!” 舒禾点点头:“没问题,要是你们主任有疑问,让他随时联系我们,我们公司有详细的合作计划以及销售活动、话术。” “好好好!” 舒琳看两人聊得热络,嘴角也露出了点笑意,轻声道:“豆芽,你这脑子是真灵光,能想到这么多。等公司开了业,我有空也去帮忙。” “好啊!”舒禾立刻应下,“你想啥时候去就啥时候去呗,反正是咱们自家的生意,你想做啥都行。” 舒琳心里一暖,原本空落落的感觉少了不少。她刚刚心里是不踏实的,总觉得没了工作自己就成了没用的人,现在听小妹这么说,忽然觉得,以后的日子还有很多可能。 舒母端着刚煮好的糖水鸡蛋从厨房出来,“好了,别光顾着聊工作,都来尝尝糖水鸡蛋,放了红枣的,补气血。” “好嘞~” 舒禾接过碗,喝了口糖水,甜丝丝的暖意顺着喉咙往下滑,“好喝!” 等吕思慧走后,舒禾拉着舒琳宽慰了两句:“姐,你看,日子只会越来越好。以后你要是想工作,不管是出去找,或者去咱自己公司帮忙,都成。 要是不想工作,就在家带虎子,咱们也不愁吃穿。你别总跟自己较劲,慢慢来。” 舒琳点点头,眼眶有点红,轻轻“嗯”了一声。 舒禾凑近,抬手搂上她的肩膀,轻拍了拍。 生活对人的改变真的很大,舒琳原本那般泼辣的性子,现在都被磨得没了脾气,时不时还抹眼泪,比小媳妇都委屈呢! 第119章 投诉 舒禾一夜睡得安稳,第二天清晨被窗外的鸟鸣叫醒时,天刚蒙蒙亮。 她简单洗漱完,吃了早餐,就慢悠悠往街道办去了。 刚踏进街道办的大门,就见李主任站在走廊里,眉头拧得紧紧的,手里还攥着一叠材料。 看到舒禾,连忙招手:“豆芽,你来得正好,这有个急事,你去处理一下。” 诶? 又被抓壮丁了? 舒禾跟着李主任进了办公室,只见桌上摆着几份居民投诉信,最上面一封的标题写着“关于光明巷个体户占道经营,影响出行的投诉”。 李主任把投诉信推到舒禾面前:“光明巷那几家卖年货的个体户,最近把摊子都摆到路中间了,大雪天的,路本来就滑,有个老太太差点被绊倒。居民们投诉到街道办,说找了个体户好几次,人家都不听,还说‘年前就这几天,忍忍就过去了’。” 舒禾忙展开投诉信看。 “你脑子活,又跟个体户打交道有经验,务必今天把这事解决了。既要让个体户配合,也别跟居民闹僵,毕竟快过年了,大家都图个顺心。” 投诉信里居然还夹着一张照片。 光明巷的窄路上,几个摊位顺着墙根摆开,有的卖对联福字,有的卖糖果点心,最靠边的一个干货摊甚至把麻袋堆到了人行道中间,只留了窄窄一条缝过人。 舒禾心里有数了。 年前个体户想多赚点钱能理解,但占道经营确实影响居民出行,尤其是老人小孩,太不安全。 “李主任您放心,我这就去光明巷,保证今天把事解决。” 舒禾把投诉信收好,又问,“那几家个体户有登记过信息吗?我先了解下他们的情况,免得上去不好沟通。” 李主任点点头,从抽屉里拿出一本登记册:“都在这呢!最里面那家卖对联的是张大姐,徽市来的,家里俩孩子在南城上学;中间卖糖果的是老周,本地的,老伴身体不好,就靠这摊生意过年;最外面那个干货摊是小王,刚毕业没找到工作,跟家里凑钱开的摊。” 她指着登记册上的名字,“这几家不像是找茬的主,估计是年前生意好,有点贪心了。” 舒禾把登记册上的信息记在心里,又从办公室拿了几份“个体户经营规范须知”,揣进包里就往光明巷赶。 这不巧了么,她刚到巷口,就听见里面传来争执声—— 快走几步进去,就见一个大娘正跟卖干货的小王理论:“你这麻袋堆这儿,我刚才差点摔了!你就不能往里面挪挪?” 小王却是摇头,“大娘,不是我不挪,这巷子里就我这位置能晒着太阳,干货怕潮,挪里面就发霉了。您多担待几天,等过了年我就挪。” “等过了年?这还有个把月才过年呢!我天天从这儿过,天天提心吊胆的?”老太太越说越气,声音也拔高了。 舒禾连忙上前,“大娘,您别生气,我是街道办民政科的舒禾,专门来解决这事的。小王,咱们也别跟大娘争了,先把麻袋往里面挪挪,让道先通了,咱们再慢慢商量。” 小王见是街道办的人,也不敢再犟,连忙招呼旁边的伙计一起,把麻袋往自己摊位里面挪了挪,终于让出了能两人并行的路。 大娘见路通了,脸色也缓和了些,对着舒禾点点头:“舒干事,那就麻烦你好好说说他们,别总想着自己方便。” 舒禾送大娘走了一段距离,才转身回来,对小王说:“小王,我知道你这干货怕潮,想晒晒太阳,可占道经营确实不安全。昨天就有居民差点摔倒,要是真出了事,你这摊生意不光做不成,还得赔医药费,多不划算?” 小王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舒干事,我也知道不对,可年前这几天生意最好,我要是挪里面,晒不着太阳,干货发霉了,这年就白过了。” 舒禾从包里拿出“经营规范须知”,递给小王:“你看,这里面写了,个体户经营可以,但必须在划定的区域内,不能占道。不过咱们也不是不让你晒干货——我刚才看了,你摊位旁边那家理发店,门口有块空院子,我去跟理发店老板说说,你白天把干货搬到院子里晒,晚上搬回自己摊,你看行不行?” 小王眼睛一亮:“真的?那太好了!我之前跟理发店老板提过,他说怕我占他地方,没同意。” “我去跟他说,”舒禾笑着说,“他也是个体户,知道做生意不容易,只要咱们保证不弄脏他的院子,适当支付点费用,他肯定愿意帮忙。” “成!” 说着,舒禾就往理发店走。 理发店老板正在给客人剪头发,见舒禾进来,笑着打招呼:“舒干事,今天怎么有空来?是要剪头吗?” 上次有人在理发店闹事,凑巧也是舒禾来解决的,跟老板也算有点交情。 “老胡,跟你商量个事,”舒禾把小王的情况跟老胡说了说,“小王的干货怕潮,想借你院子晒几天,他保证每天都打扫干净,不影响你做生意,然后支付你一些费用,你看行不?” 老胡想了想,点头道:“行!都是做生意的,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只要他别把院子弄得乱七八糟,晒就晒吧。” “行,谢谢。” 小王得知理发店老板同意了,连忙跟舒禾道谢:“舒干事,太谢谢你了!我以后肯定按规矩来,再也不占道了。” 舒禾又去跟卖对联的张大姐和卖糖果的老周沟通。 张大姐的问题是对联挂得太长,垂到了路上,舒禾建议她把长对联卷起来,只露个横批和上联,下联等顾客买了再展开。 老周的问题是糖果摊摆得太宽,舒禾帮他找了块木板,把摊位往自己门面里缩了缩,既不影响生意,又让出了路。 不到一上午,光明巷的占道问题就解决了。 居民们见路通了,都笑着跟舒禾道谢。 个体户们也没耽误生意,反而因为舒禾的帮忙,对她更服气了。 舒禾看着巷子里恢复了通畅,满意地点点头,看了看表,才十一点多。 这正准备走呢,就听到了身后喧闹的打砸声。 “孔牛妹!这日子还过不过了?!家里但凡有点东西,你就往娘家搬!平日里也就算了,这可是二丫救命的奶粉,是好不容易托人买的,你究竟有没有心……” 第120章 你们没有娘家吗? 舒禾刚迈出去的脚步又收了回来,顺着声音望去——只见光明巷中段处,站着个一个略显狼狈的男人,他手里攥着个空奶粉罐,狠狠摔在地上,罐身撞得铁皮“哐当”响,震出丝丝白粉末。 他对面站着个穿碎花棉袄的女人,怀里紧紧抱着个布包,左脸高高肿起,神情里全是倔强,“二丫的命是命,我侄子的命就不是命了?你明知我嫂子没有奶水!不就一罐奶粉么,你至于这么小气?” 男人气得胸口起伏,指着女人的手颤得厉害,“在你心里,就只有你那兄弟和侄子?二丫可是你的亲女儿啊!她也才满月呐! 你非要断了奶去给你嫂子伺候月子,丢下二丫不管不顾!她本身就体弱,这会儿还生病了,我想尽办法才找到这进口奶粉,你却连这都弄走了,你真是半点活路不给孩子留啊!” 周围的邻里们听见动静,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议论: “这不是老李家吗?他寻常最惯着他媳妇,这次怎么吵这么凶?” “他婆娘真是个没良心的,李勇对她那么好,还亲自给她伺候月子,你说说,哪有老爷们愿意干这事。” “听说她出月子当天,正巧碰上她嫂子生产,那狠心的哟……啧啧啧,直接就给女儿断了奶,死活要去给嫂子伺候月子,那是拦都拦不住。” “李家二丫都病好几天了,老李好不容易弄到罐奶粉,那娃就靠奶粉撑着,结果这婆娘连奶粉都弄娘家去了,这娃要是没了奶粉,可咋活?” “孔牛妹也真是……娘家再急,也不能拿孩子救命的东西啊!” 孔牛妹见众人对自己指指点点,后背挺得笔直,脸上的红肿在苍白皮肤的映衬下格外显眼,“我嫂子没奶水,侄子饿得直哭,我这当姑姑的能不管?二丫有你照顾,还有奶粉喝,可我侄子除了我,谁还能帮衬他?” “帮衬?”李勇气得声音都变调了,指着里屋的方向,手抖得更厉害了,“你去看看!二丫现在发着烧,哭声都没力气了!你去伺候你嫂子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你女儿才满月? 我每天又要上班又要照顾孩子,好不容易托人从广市带回来一罐进口奶粉,你倒好,趁我上班就偷偷拿走,你到底有没有良心呐?” “她病,那也怪不得我,是你带出病来的!” 此话一出,李勇又想上前跟她干仗。 一个婶子眼疾手快,一把把两人拦开,忙开始劝说:“别别别,有话好好说!牛妹,亲女儿哪有比不过侄子的?你可长点心吧!老李白天上班,天天熬到半夜照顾孩子,真不容易啊!” 孔牛妹被说得眼圈发红,却还是不肯服软,紧紧攥着布包的手指泛了白:“我妈说了,嫁出去的女儿也要顾娘家,我要是不帮我哥,还算是人嘛……” “那你觉得,是你妈生气重要,还是你女儿的命重要?”舒禾终于忍不住开口,声音不高,却让喧闹的议论声瞬间静了下来。 有街坊认识舒禾,见她还没走,忙挥手打招呼:“舒干事,你还没走呢?” “嗯。” 又有人凑李勇身边低语几句,说明舒禾的身份。 李勇眸底有着挣扎,深深看了眼孔牛妹后,才把视线投向舒禾,“舒干事,我……我想跟孔牛妹离婚,您是街道办的,能不能给拿个章程。” 此话一出,孔牛妹身子明显一个踉跄,脸上满是不可置信,“李勇!你要跟我离婚?!为了罐破奶粉,你要做这么绝?” “破奶粉?”李勇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眼眶红得更厉害了,声音里满是失望,“在你眼里,二丫的命就那么不值一提?至今都不知道自己错哪儿了? 你天天往娘家跑,把家里的鸡蛋、红糖都拿走,我也没拦着你。可这次,你拿了二丫的救命粮!你眼睁睁看着她生病、挨饿,却只想着你娘家,这样的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孔牛妹被他的话刺得浑身发抖,眼泪忍不住往外冒,态度却还是相当强硬,“我只是帮我嫂子应急!你怎么就不能理解理解我?就因为这点事,你就要跟我离婚?依我看……你心里根本就没我!” “我心里没你?”李勇伸手抹了把脸,“我每天下班回家,先给你热饭,再照顾大丫二丫。结婚三年,你有大半时间都在娘家待着,帮娘家干活,我从没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可你呢?你心里只有你妈、你哥、你嫂子、你侄子,你有过一天,把我和大丫二丫放在心上吗?” 围观的街坊们也有些急了。 这咋能离婚呢? “老李,别冲动啊!离婚可不是小事,大丫和二丫还这么小,不能没有妈啊!” “是啊!牛妹,你快跟老李认个错,把奶粉给孩子拿回来,这事就算过去了,别闹到离婚这一步啊!” “说句不好听的,就你娘家这情况,你离了老李,哪还能活啊!” “当初你娘家收了人足足三百块钱彩礼,可半点陪嫁都没给你,你咋那么死心眼呢!还看不清好赖吗?” “你信不信,你要离了李勇,你娘家都容不下你。” 孔牛妹咬着嘴唇,看向众人的视线没半点感激,反而满是怨毒,“我没错!我帮娘家怎么了?难道嫁出去的女儿,就该跟娘家断了关系吗?你们自己就没女儿吗?没娘家妈?不会将心比较吗?” 舒禾看着两人僵持的模样,心里也叹了口气。 人的失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的,孔牛妹始终没看明白,这根本不是一罐奶粉的问题。 舒禾先拉住李勇,轻声说:“李同志,离婚不是小事,你先冷静冷静。二丫还在屋里病着,咱们先把孩子照顾好,有什么话,等孩子好了、大家都心平气和了再谈,行吗?” 又转头对孔牛妹说:“孔同志,就算你不认可李同志的话,也先关心关心孩子。孩子是无辜的,她现在病重,你身为母亲,有责任也有义务照顾她。” 第121章 孔牛妹晓得舒禾是街道办的领导,也不敢跟她犟,索性坐到地上,撒开膀子就哭,“我拿啥照顾?奶粉我侄子都吃着了,你们这不是要逼死我吗?真没法活了……” 舒禾蹙了蹙眉,这种糊涂人,真是劝都劝不住。 李勇无心为难舒禾,朝她摇摇头,语气坚定道:“舒干事,我已经冷静够了。整整三年,我每天都在盼着她能回心转意,能多关心关心孩子,可她呢?一次做的比一次过分。 今天这事,我算是看明白了,她心里根本没有这个家,与其这样互相折磨,不如离婚,至少我能好好照顾孩子。” 孔牛妹听到这话,终于慌了,“李勇!你娶我的时候可答应过我的,说这辈子都会对我好,这才过去三年,你就这么对我!” 李勇眼神里满是疲惫:“牛妹,我给过你很多次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算了吧。” “好!离就离!你别后悔!” “我李勇就算打一辈子光棍,也不会后悔!” “好啊……李勇,你不得好死!” 周围的街坊见实在是劝不动了,也都沉默了下来。 其实事实如何,大家也都看在眼里,李勇对孔牛妹够好的了,是孔牛妹太拎不清,才把好好的家闹到这步田地。 舒禾见事情已经无法挽回,也摇了摇头,“既然李同志已经下定决心,那我就跟你们说说离婚的章程吧。” 李勇轻“嗯”了一声,又道了声谢:“麻烦了。” “首先,你们得先写一份离婚申请书,写明离婚的原因和财产分割、子女抚养的意见。二丫还在哺乳期,按照规定,一般会把孩子判给母亲抚养,但考虑到二丫目前的情况,以及牛妹姐之前对孩子的照顾情况,李同意要是想争取抚养权,需要提供相关证据,比如街坊们的证言、二丫的就医记录等……” “啥?李家的娃,凭啥让我抚养?”舒禾话还没说完,孔牛妹一下从地上弹起来,“我养那赔钱货,还不如养我侄子,好歹他还能给我养老送终。” 舒禾:“......” 舒禾这次是真有些无语了。 究竟该嘲笑她傻,还是该悲悯这旧思想的荼毒? 舒禾微垂了眼眸,沉声继续道:“财产方面,你们婚后的工资、家具等属于夫妻共同财产,需要平分。如果你们对财产分割和抚养权有争议,街道办可以帮你们调解;要是调解不成,就只能去法院起诉,由法院判决。 另外,不管你们最后怎么决定,都得先把二丫照顾好,不能让孩子受委屈。虐待孩子,可是犯法的。” 李勇半个眼神都不愿再给孔牛妹,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舒干事。抚养权我肯定要争取,孩子们跟着她,我也不放心。” 见李勇这么说,孔牛妹反而深深松了口气,听舒禾说李勇赚的钱都是夫妻共同财产,还能对半分,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离婚可以,钱确实得算明白。” 李勇自嘲一笑,“可以,那你娘借走的一百三十五元,你弟借走的两百元,以及平日里借的粮、借的油……我们都细细算算,还来一半就成。” “凭什么!” “凭这是我赚的钱,凭这是借的,凭借条都还在我手上,我有权利要回自己的钱!” 孔牛妹还想争论,舒禾淡淡开口:“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他是有权要回的,如果不配合,可以报警,也可以走法律程序。” 孔牛妹瞳孔缩了缩! “我妈跟我弟没钱!你要是管他们要钱,这婚我就不离了!那孩子本来就该归我是吧?你要钱,两个女儿我一个都不会留给你。” 李勇怒极,又想上前生拼命! 舒禾忙把人拉住,摇摇头,“千万别再动手了,你们刚刚互殴已经是不对,如果你现在主动动手,就是你的责任了。 孩子和债务不是想要就要,说不要就不要的。如果你们两人商议不定,可以求助我们街道办,如果我们街道办都无法协商妥当,就可以走法律程序,法律会评估你们的抚养能力。” 李勇也不是笨的人,立马就明白了其中深意。 孔牛妹连个工作都没有,全家收入都靠李勇的工资,这屋子也是李勇父母留下的,孩子的抚养权,自不必说。这婚要是离了,孔牛妹能分到的财产,恐怕都不够替娘家填窟窿。 “成,舒干事,麻烦你了。” 屋里响起孩子的哭声,李勇立马跑了进去。 说实话,这是舒禾第一次听到这样的哭声……跟小猫儿似的,有气无力。 没一会儿,李勇就抱着个襁褓出来了。 只一眼,舒禾眼眶都开始发酸,她居然在一个婴儿身上看到了……瘦骨如柴? 这哪像满月的孩子啊?看着就不像足月出生的,闭着眼睛哭嚎,声音一卡一卡的……因为太瘦,眼眶部分高高突起,有些恐怖。 李勇求助似的看着街坊,问大伙儿谁家有奶粉,他愿意高价买。 众人都只摇头。 “老李,不行你就喂点米汤吧。” “进口奶粉这玩意儿,咱有钱也买不到啊……” “哎~造孽啊!” 舒禾抿了抿唇,拿出包里的本子,抽出胸口口袋的钢笔,刷刷刷写了个地址,“李同志,你去这个地址找吕思慧,就说是舒禾介绍的,让她给你弄一罐奶粉应急。” “这……”李勇一愣,下一瞬竟要给舒禾跪下了,“舒干事!谢谢,您这可是救我闺女的命啊!” 舒禾忙给人扶住,“吕思慧同志是供销社的库存管理员,应该能帮上忙。” “谢谢,谢谢啊!” “不用谢。” 李勇寻了隔壁的婆子帮忙,让她到家里看着两孩子,自己拿上钱就匆匆走了。 舒禾疏散了众人,也要回去了。 幸好昨天跟吕思慧聊天时听她提过一嘴,说来了进口奶粉,要给虎子拿。 也算赶巧了。 经过孔牛妹时,舒禾还听到了她的低声埋怨:“非要拿奶粉做文章,我看是早就想离了,不过是寻了个由头,指不定外边都有人了!忘恩负义的东西......” 第122章 你很善良 舒禾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孔牛妹——她还坐在地上,脸上的红肿没消,嘴里碎碎念着些没营养的抱怨,半点没提屋里还在哭的孩子,更没对自己言行有半分悔意。 舒禾没再跟她多说什么,有些人心底的执念,不是三言两语能拉回来的,尤其是被“重男轻女”、“顾娘家”这种旧思想缠住的人。 就算她说再多,孔牛妹也听不进去,反而会觉得是在针对她。 风吹过巷口混着屋里隐约的婴儿哭声,听得人心里发堵。 舒禾走到巷口时,正好碰到个婆子,婆子手里还拿着几块干净的布巾,脸上满是愁容:“你说这都叫什么事啊!二丫哭的力气都快没了,孔牛妹这做娘的是半眼不看,我刚给孩子收拾了几块尿布……真是造孽!” 舒禾叹了口气:“婶子,麻烦您多费心照看了,李同志去供销社买奶粉去了,应该很快就会回来。” “我晓得,我晓得,”婆子连连点头,“我再去找个小薄被抱过去了,给孩子裹上了,就是孩子太瘦了,看着让人心疼。” 舒禾又叮嘱了几句,才加快脚回了街道办。 把处理的事件存档,就准备去吃午饭了。 “小舒,门外有人找。” “来了。” 舒禾刚走到街道办门口,就见一道熟悉的修长身影立在台阶旁。 沈淮安穿着件深灰色大衣,领口立着,遮住了小半张脸,手里拎着把伞,静杵着地,活像尊望妻石。见她出来,原本沉静的眼神瞬间带上了亮光,嘴角勾起一抹浅淡的笑,像冬雪初融时的暖阳,很是温润。 大病初愈,他脸色看着很苍白,厚大衣衬得他身形挺拔了不少,倒看不出清瘦。 舒禾愣了愣,脚步下意识慢了半拍。 “你不是去大医院治疗了么,这么快就康复了?” “嗯,康复了。”沈淮安声音很轻,多了几分病后的沙哑。 “恢复力惊人呀!” 沈淮安往前走了两步,“刚才在巷口听人说你在处理事情,就没打扰,等了你一会儿。” 舒禾点了点头,“你也在呀?我刚把事情存档,准备去吃午饭。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想起上次在仓库,沈淮安为了护自己,几乎是不畏生死,当时他受伤的模样,现在想起来还心有余悸。 “没事,想请你去吃个饭。” 沈淮安表现得很亲近,让舒禾有些不习惯,但又不好意思拒绝,或许是因为他曾舍身救过她,或许是因为他看向她时,眼神里的真诚太过明显。 “行。” “嗯。” 两人并肩往巷口的小饭馆走,雪后的阳光透过树枝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沈淮安走在靠马路的一侧,偶尔有自行车经过,他会下意识放慢脚步,把舒禾往里面让了让,动作自然又体贴。 “工作还习惯吗?” 一路过去,舒禾都没有吭声,沈淮安率先打破了沉默。 “挺好的,不过琐事很多,有时候看多了人生百态,总觉得心不够硬,会跟着难过。” 沈淮安唇角再次浮起浅笑,“能共情他人,不是坏事,你很善良。” 舒禾侧头看了他一眼,不晓得他话里什么意思。 沈淮安也回眸看她,眼底情绪浓烈,看得舒禾忙收回了视线。 她自然不会明白沈淮安话中的意思。 沈淮安了解原主是什么样的人,也了解她是什么样的人。 原主叛逆、别扭、心里的怨恨比天高,对这个社会充满了不满,根本不可能去怜悯他人,还容易钻牛角尖。 但舒禾不同,她热情、善良、心怀感激、共情能力强,像个小太阳,充满生机。 他很喜欢。 “公司那边呢?有需要帮忙的吗?” “都差不多了,店铺装修完了,营业执照也快下来了,快开业了,到时候欢迎你来捧场。” “一定去。”沈淮安微垂下头,隐去眸底一片晦暗,“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记得找我,任何事……” “嗯?不用麻烦你了,现在都准备得差不多了,等开业那天你来就行。” “好。” 舒禾是真不想再麻烦沈淮安了,这人是个麻烦,上次他救自己已经欠了很大的人情,不想再因为店铺的事有亏欠了。 沈淮安却不是这么想的,他拳头握紧又松开,心像被揪了一下,难受得紧。 她宁可麻烦那纨绔,都不愿意麻烦自己…… 两人走进小饭馆,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沈淮安问舒禾想吃什么,她只说随便。 结果沈淮安点的菜全是舒禾喜欢的。 “我们胃口还挺像。” “是吗。” “嗯,我也喜欢吃肉,嘿~” 沈淮安没多说什么,又给她买了瓶饮料喝着。 他向来爱素食,不爱吃肉。 服务员把菜端上桌时,蒸腾的热气模糊了窗边的光影。 红烧肉炖得油亮,酱汁裹着肉块,一看就软烂入味;清炒时蔬翠绿鲜嫩,还带着刚出锅的脆感;最显眼的是一盘糖醋排骨,酸甜的香气直往鼻子里钻——全是舒禾平日里爱吃的菜,连口味都拿捏得恰到好处,红烧肉偏甜,糖醋排骨的醋味不重,正合她的喜好。 舒禾拿起筷子,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在舌尖散开,忍不住弯了弯眼睛,“没想到这家店口味那么好。” 沈淮安看着她满足的模样,眼底的笑意深了几分,语气却依旧云淡风轻,“上次听朋友提过一嘴,就来试试。” “好吃。” 沈淮安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温柔。 两人安静地吃了会儿饭,舒禾想起早上处理的事,忍不住叹气:“今天遇到个挺糟心的事,有个女同志为了帮娘家,硬是给刚满月的孩子断了奶,连她男人绞尽脑汁搞来的奶粉都拿给了侄子,还不管孩子生病,她男人都要跟她离婚了,她还看不明白形式,太糊涂了。” 沈淮安放下筷子,递了张帕子给她,指了指她嘴角,示意沾东西了,“旧思想害人,她自己被困在里面,也是没办法的事。你能帮的都帮了,别太往心里去。” “我知道,就是觉得孩子太可怜了,那么小,瘦得跟小猫似的,哭都没力气。”舒禾下意识接过帕子,擦了擦嘴角,“幸好供销社有亲戚能帮忙弄罐进口奶粉,不然真不知道那孩子该怎么办。” 第123章 原来这个才是你对象 “你已经做得很好了。”沈淮安看着她,眼神里满是认可,“能共情别人的难处,还愿意伸手帮忙,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舒禾被他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害,都是顺手的事,换做别人,也会帮忙的。” “不一样。”沈淮安很肯定地说,“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气站出来,也不是所有人都愿意花心思帮陌生人解决麻烦。你很好,舒禾。” 他的语气很认真,眼神里的真诚几乎要溢出来,舒禾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连忙转移话题:“对了,你回来之后,有没有好好休息?我爸给你的假够不?没为难你吧?” “够,一直在休息的。” “那就好。” 舒禾低头认真干饭,没再说话。 小饭馆里热气氤氲,窗外的阳光渐渐西斜,照在两人身上,莫名融洽。 吃完饭,沈淮安坚持要送舒禾回街道办。 “对了,你现在也开公司了,对国营厂怎么看?” “嗯?” 舒禾不明白他什么意思,怎么忽然问到国营厂上去了? “个体户逐渐崛起,对国营厂肯定会有冲击。不过也不是没有解决办法,除了很有底蕴的大厂外,该创新创新,该转型转型,还是很有机会的。” “那没什么底蕴的保守派呢?” “没底蕴的保守派啊……那即将面临的就是大裁员和倒闭。” “嗯。”沈淮安点点头。 舒禾被问得莫名其妙的,不过她心思转得快,立马就联想到了明珠厂。 明珠虽是南城的日化大厂,可放到全省甚至全国,那都是吊车尾的存在。根据原书剧情,明珠会在舒父手上倒的很难看。 “你是想离开明珠了吗?” 沈淮安微愣,随即笑开,“不会。” “诶?” “怎么,你希望我离开?” “那倒不是,离不离开都是你的自由,如果明珠厂面临困境,你有别的选择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浅潭困不住真龙,这是现实。 以沈淮安对舒父的仇恨值,也不可能出手帮助明珠,不倒推一把就不错了。 舒禾就着这个问题想了想。 心里也在琢磨,要不要帮明珠一把。 可自己不过是个策划师,做产品还行,可为明珠提供那么多产品策划,值当吗? 白工打一次应应急还说得过去,舒父也不过是个厂长,明珠又不是舒家的,怎么说也轮不着自己操心吧? “别想那么多。” “嗯,我没想什么。” 沈淮安又笑了,见她小脸都拧巴了,还说自己没想。 “到了。” 舒禾朝他挥挥手,“你也快回去吧,再见。” “舒禾……” “怎么啦?” “再见。” 舒禾转身走进街道办大门,刚走两步,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沈淮安还站在原地,深灰色大衣在午后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见她回头,他又朝她挥了挥手,嘴角的笑意依旧温润。 舒禾朝他咧咧嘴,快步往办公室走,心里却还在琢磨明珠厂的事。 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与其救明珠,不如拿下明珠? 只要‘颜如玉’步上正轨,她能预期到,将会有多蓬勃的发展力。 到时候总归还是得有自己的厂子,找人代工不是长久之计,也容易泄露配方被模仿。 舒父毕竟是亲爹,又干了那么多年生化厂,等到时候把明珠厂拿下,依旧让他管理着就是。 人是势利的人,但工作态度是相当好的。 还有明珠厂的工人们,八成都是老员工、老街坊,就靠着工位吃饭的,一下离了厂子,会让很多家庭陷入困境。 大伙儿都有交情在,直接接手,直接用,岂不美滋滋? 别人还会心怀安恩,干事更踏实。 “靠谱!” “小舒,啥靠谱啊?是说刚刚那男同志吗?”刘干事端着水杯过来,打趣道。 “刘姐,你说啥呢!” 刘干事一副,我是过来人,我懂得眼神,“原来这个才是你对象啊,我还以为老送礼物那个……” “都不是。”舒禾头摇得像拨浪鼓,“这个是普通朋友,那个是比普通更普通的朋友。” “哈哈哈哈~” 刘干事笑得很大声,给舒禾闹了个大红脸。 “真的,没骗你。” “好了好了,小姑娘家家害臊也是正常的,不过这小伙子真不错,长得那么俊,人看着也体贴,好像是……你爸厂里的机械工程师吧?年轻有为,真不错。” 舒禾有点想扶额,“真不是。”索性起身说自己去厕所,溜之大吉! 下班之际,门卫大爷又进来喊舒禾。 舒禾听说是小叔来接自己了,立马起身收拾东西,“张婶,刘姐,小陈,我先走了。” “呦,到下班点了,我们也该回家了。” 舒禾小跑着出去,就见舒小叔裹着件厚棉袄,手里拎着个布包,正站在大门口不远处,“快把东西穿上,雪下大了,我送你回家。” 说着就从布包里掏出一顶毛线帽和一条围巾——正是舒奶奶给舒禾织的那款。 “小叔,你怎么特意跑一趟?”舒禾接过帽子围巾,心里暖暖的,一边戴帽子一边问,“公司那边不忙吗?营业执照有消息了不?” “忙也得先把你接回去啊,营业执照那边有准信了,你就放心吧。”舒小叔拍了拍自己肩膀上的雪,“这雪下得急,车上估计有些冷,你包严实咯。” “好嘞~” 果然,车一骑开,就觉得雪更大了,雪花落在脸上凉丝丝的。舒禾索性把脸埋在舒小叔后背,不乱探头了。 一到家,舒禾就看见堂屋里坐着几道熟悉的身影。 舒大伯一家怎么来了? 舒小叔本身调转车头就要走的,舒禾忙给人喊住,“小叔,大伯一家来找麻烦了,你快去喊奶。” 舒小叔皱眉往院子里探探头,果然见到了大哥一家,脸色一下就沉了。 “估计是来找我算账的,我爸这人会被忽悠,指不定得罚我了,你快让奶来救我。” “你放心。”舒小叔长腿一踏,加快了速度。 屋里几人没看清舒小叔,视线直直跟回来的舒禾对上。 “呦,大领导回来了。”舒大伯娘一开口就是呛人的话。 第124章 别不知好歹 舒禾刚踏进门,就被这阴阳怪气的话堵得眉头一皱。 她扫了眼屋里的人,舒大伯坐在沙发正位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舒夏和舒大伯娘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各个都端着架子,摆着臭脸,活像人欠她八百十万似的。 “大伯娘这话说的,我不过是个街道办的小干事,哪担得起‘大领导’的称呼。” 舒禾解下围巾和帽子,也不气恼,只觉得精神有些疲乏。 不过她这不咸不淡的态度,反而戳中了舒大伯! 他猛地一拍桌子,茶杯盖都震得叮当响:“平日就知道你不像样,还以为你找了个班上,能稍微长进点,没想到是越来越混了!” 舒父舒母都皱起了眉,自家孩子这么被数落,自然都是不开心的。再说,舒禾最近变化很大,人懂事了,工作也尽心尽责,大伙儿都是看在眼里的。 “大哥,你是不是误会豆芽了?她现在挺懂事……” 舒父话还没说完,舒大伯就呵斥出声:“你就是这么教女儿的?老二,你也一把年纪的人了,宠子害子的道理都不懂?” 舒禾挑眉:“大伯,你这会儿来我家又是摆的哪门子谱呢?说我混账,然后呢?你不如跳过唱大戏那段,直入主题。” “你!!” “我什么我?我还说您越活越回去了呢!那么久没见,一见面就给我各种训,我欠您钱怎么着?您自己没女儿啊?要训训她去!” “我们夏夏跟你怎么比?我们夏夏不仅学历高、有素质、懂礼貌,还特别孝顺,做事有一有二的。” “对对对,所以您这是没人可训,专门找我不痛快呗?不行您跟大伯娘再开个小号,真是闲的。” “小号?什么小号?”舒大伯被舒禾这新鲜词问得一愣。 “就是建议您再生几个呢!” “你!”舒大伯气的手指着舒禾,半天说不出完整话,“你、你这丫头片子,嘴怎么这么尖酸!我看你就是被你爸妈宠坏了,一点规矩都不懂!” 舒大伯娘立刻帮腔,拍着大腿就开嚎:“哎呀~这叫什么事啊!我们好心来劝劝你,怕你走歪路,你倒好,反过来埋汰我们!早知道你这么不懂事,我们还不如不来呢!” 舒夏也跟着红了眼眶,抽抽搭搭地说:“豆芽,我爸妈也是为了你好,你别这么说他们……金同志那边,我爸本来还想帮你再说说,你这么一闹,以后可怎么收场啊?” 舒大伯立马接话:“就是!我这次来,就是想跟你说,金主任那边我已经帮你约好了,后天晚上,两家人再坐下来吃顿饭。这次我陪着你们去,你到时候好好跟人家赔个不是,别再耍小性子!金家是什么人家?能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你别不知好歹!” 舒禾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合着他们还不死心呢?这一趟不仅是算账来的,还非要把她和金宏宇凑到一起呗。 看来舒夏工作还没着落,大房是真急了。 舒禾冷笑一声,走到沙发边坐下,语气里满是嘲讽:“大伯,您是不是忘了,上次在饭店,您已经闹过一次了?我当时就说过,我的感情我自己做主,不用您操心。金同志那边,我跟他已经说清楚了,我们只是朋友。” “朋友?”舒大伯嗤笑一声,“你以为人家金同志真愿意跟你做朋友?人家是看在我的面子上,给你留了台阶!你要是不识抬举,以后再想找这么好的亲事,门都没有!” 舒父终于忍不住了,脸沉了下来:“大哥,豆芽的事,我们做父母的都没逼她,你就别再掺和了。感情的事不能勉强,强扭的瓜不甜。” 舒大伯猛地站起身,“老二!女孩子家最重要的就是找个好婆家,你少给我犯糊涂!豆芽要是跟了金同志,以后吃香的喝辣的,你们全家都能跟着沾光!她现在开个破公司,能有什么出息?迟早得倒闭!” “我公司能不能倒闭,就不劳您费心了。” 舒禾也站起身,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不过我倒是想问问您,您这么上赶着撮合我和金同志,到底是为了我好,还是为了舒夏?上次在饭店,您可是亲口说,我要是跟金同志成了,金家就帮舒夏安排工作。怎么,现在还想拿我的婚事,换舒夏的前程?” 舒禾这话再直白不过,舒父舒母还有啥不明白的? “你胡说什么!我根本没说过这种话,我是那种人吗?我这么做全是为了你好!” “是不是,您自己心里清楚。”舒禾懒得再跟他掰扯,“我把话放在这,这饭我家不会去吃,我跟金同志也不可能。您要是还想在我家待着,就别再提这事;要是不想待着,门在那边,慢走不送。” 舒大伯娘见舒禾态度坚决,又开始撒泼:“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好心好意来劝人,还被人赶!你们二房的门槛,我们是再也不敢踏了!” 舒夏也跟委屈,“爸,妈,咱们走吧,豆芽不想听,咱们再说也没用……她根本不懂什么叫感恩……” 舒母这次倒是彻底站在了舒禾这边,脸一沉,直接打断大房的一唱一和,“你们这说得像话吗?豆芽跟老幺的公司还没开业,你们就一通数落!金家那婚事都回了,你们又变着法撮合,一边嫌我家豆芽不成事,一边又非要她去低头,你们哪还有做长辈的样?” 舒大伯一个眼刀过去,“老二,你也是这么看的吗?” 舒父紧皱着眉,在舒禾跟舒母的双双施压下,点了点头。 “好!好!你们很好!我倒要看看,你们以后能有什么好下场!”说完,就拉着舒大伯娘和舒夏,气冲冲地往门外走。 走到门口时,还不忘回头放狠话:“老二,你要是还认我这个大哥,就好好管管你这女儿!别让她再这么胡作非为!” 舒父没理会他,只是叹了口气。 舒大伯娘还在嚎:“舒鹏海,你现在瞧见了吧?你平日里不在家,我们母女都是被他们这么欺负的!还有你老娘,偏心都没边儿了,处处向着老二和老幺,对我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第125章 奶就靠你了 舒大伯娘的哭嚎声还没落地,院门口突然传来一道沉冷的声音:“我倒要听听,我怎么就偏心没边儿了?”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舒奶奶站在雪地里,身上裹着件厚棉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色冷得像结了冰。 舒小叔跟在她身后,神色肃然。 舒大伯娘的哭声戛然而止,脸上的表情僵住了,刚才那股撒泼的劲儿瞬间没了踪影,讪讪地低下头,不敢看舒奶奶的眼睛。 舒大伯也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老太太会突然出现,而且还正好听到了这话。 舒奶奶慢慢走进院子,她先看了眼屋里的舒禾,见孙女脸色还好,才转头看向舒大伯娘,语气里满是威严:“老大媳妇,你把刚才的话再说说?我怎么偏心了?你倒是给我讲讲,我什么时候对你们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了?” 舒大伯娘缩了缩脖子,支支吾吾地说:“妈……我、我就是随口说说,您别往心里去……” “随口说说?”舒奶奶冷笑一声,“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这些年,你们家夏夏上学,我没给过钱?你们家盖房子,我没帮过忙?老幺和豆芽什么时候跟你们争过这些?现在倒好,你们跑到二房来撒泼,还敢编排我偏心,我看你是胆肥了!” 舒大伯连忙上前打圆场:“妈,您别生气,我媳妇这嘴向来没个把门,我回头好好说她。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老二说说金同志和豆芽的婚事,没别的意思。” “金家?”舒奶奶看向舒大伯,眼神更冷了,“我早就跟你说过,豆芽的婚事她自己做主,你们别瞎掺和!你倒好,不仅不听,还跑到二房来逼豆芽,你当长辈的,就是这么做榜样的?” 她顿了顿,又看向舒夏,语气缓和了些,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夏丫头,你也是个懂事的姑娘,找工作要靠自己的本事,不能总想着靠别人,更不能拿你妹妹的婚事做文章。你要是真有难处,跟奶奶说,奶奶帮你想办法,但是用这种法子,奶奶第一个不答应!” 舒夏被舒奶奶说得脸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敢再掉下来,“奶!我没有!” “有没有你自己心里有数。” 舒大伯娘见婆婆又护着二房,心里不服气,却又不敢反驳,只能在心里暗暗抱怨。 舒小叔也跟着开口:“大哥,妈说得对,豆芽的事咱们别再逼她了。她开公司不容易,咱们做长辈的,应该多支持,而不是来添乱。舒夏要是想找工作,我可以帮她留意,咱们靠自己的本事找工作,比靠别人强多了。” 舒大伯见老太太和老幺都站在二房那边,自己这边理亏,又没人支持,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再也没了刚才的嚣张气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被舒奶奶一个眼神打断了。 “好了,话我就说到这,你们要是还认我这个妈,认我这个奶,就别再提金同志的事,也别再来二房闹。要是不认,以后咱们就别来往了!” 舒大伯看着舒奶奶严肃的表情,知道老太太是认真的,只能咬了咬牙,拉着舒大伯娘和舒夏,低声说:“妈,我们知道了,以后再也不提了,免得好心办坏事。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匆匆往院外走,舒大伯娘和舒夏也连忙跟上,连头都不敢回。 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雪地里,舒奶奶才叹了口气,转身对舒禾说:“豆芽,别跟他们一般见识,有奶奶在,没人敢逼你。” 舒禾走上前扶住老太太的胳膊:“奶,我没事,我压根不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舒母也连忙说:“妈,快进屋暖和暖和,外面雪大。我炖了排骨,正好给您补补身子。” 众人簇拥着舒奶奶进屋,屋里的气氛瞬间暖和了不少。 舒奶奶喝了口热水,看着舒禾,笑着说:“你这孩子,有主见,奶喜欢。好好开你的公司,奶相信你,肯定能把公司做好。” “那必须的啊,我奶还是我大股东呢!我让谁亏钱都不能让奶您亏钱呐~” “是是是,一个个都是不省心的,奶以后就只能靠我们豆芽了。” “没问题,我超靠得住的。” “哈哈哈哈……这丫头。” 舒禾视线在众人脸上扫过,起码此刻心是滚烫的。 窗外的雪还在飘,屋里却满是温馨,这就是家的味道,是她无论遇到什么都能依靠的港湾。 至于舒大伯一家,舒禾相处下来也有了数,这是两条心的人,融不到一块去,也轮不到她去拉扒。 只要不嚯嚯家里来,她全当看不见就是了。 如果还一心想着惹事,找她不痛快,那也不能怪她心狠手辣了。 原书上可是有写的,舒夏会进入工商部门,因沾着原主的关系,硬是攀上了沈淮安,后面捣鼓了一大批走私货物,大赚特赚,因此让舒家大房起家。 说好听点,这是运气好,会做大事。 说难听点,这是知法犯法,以公谋私。 前世原主也没嫁去金家,但金家的线还是让他们搭上了。所以舒禾不认为这次自己拒绝,就能断了舒夏工作的线。 女主的路,该怎么走,还是怎么走。 整个舒家后落寞,也就只有大房起势,过得比谁都好。 无所谓! 现在她就杵在这,做这‘舒家守门员’,看谁敢惹事就掐死在摇篮里。 先搞钱,再搞势。 打铁还需自身硬。 她就不信这邪了! “豆芽,想啥呢,多吃点,瞧给你瘦的呦~” “奶,我最近胖了两斤呢!”舒禾给自己添了碗饭,顺便抬了抬胳膊,展示一下看不见的肌肉,“我现在天天满大街跑,超级壮实的。” 舒奶奶眼睛笑眯成一条缝,“好好好,壮实才好呢!姑娘就该壮壮实实的,那弱不禁风的模样,不好看,不健康。” “妈,您瞧我奶多会提供情绪价值,我啥样,她就夸啥好。” 舒母笑嗔了舒禾一眼,“整天就晓得瞎显摆。” 舒父也难得露出了笑容,“老幺,你们公司营业执照下来了吧?开业日子看了没?” 第126章 定日子 舒小叔放下筷子,眼里带着笑意接话:“营业执照都下来了,红姐已经拿去塑封了,就等定好开业日子,咱们就贴公告、发邀请函。” 舒父点点头,看向舒禾:“开业日子得选个吉利的,最好避开雨雪天,咱们南城人讲究‘开门红’,第一天得顺顺利利的。” 舒禾刚夹了块排骨放进嘴里,闻言咽下食物,笑着说:“我跟小叔、红姐初步看了下,想在十二月中旬开业,具体日子还没定,正想跟家里商量呢。” 话音刚落,舒奶奶就放下了筷子,从棉袄内袋里掏出一个叠得整整齐齐的红纸条,小心翼翼展开,上面用毛笔写着三个日期,墨迹还带着几分新气。 “奶早给你们算好了!前几天专门去巷口的陈先生那排了号,他是咱们南城有名的择日先生,算出来三个好日子——十二月十二号、十五号、十八号,都是宜开业、宜纳财的,还避开了雨雪天,你们瞧瞧哪个合心意。” 众人凑过去看,红纸上的日期旁还标注着农历和宜忌:十二月十二号是农历初六,“宜开市、利交易”;十五号是农历初九,“宜开业、招贵人”;十八号是农历十二,“宜启市、旺财运”。 舒小叔指着十二月十五号,笑着说:“妈,十五号好啊!‘十五’谐音‘实福’,寓意咱们‘颜如玉’实实在在做事,稳稳当当来福;农历初九,‘九’是最大的阳数,象征长长久久,咱们公司能越做越大!” 舒禾忙投过去一个认可的眼神,“我小叔就是会说话,一套一套的。” “你这孩子!” 舒母也点头附和:“我也觉得十五号好,那天正好是周六,街坊邻居、供销社的老顾客都有空来捧场,人气肯定旺。” 舒父摸了摸下巴,沉吟道:“我看十五号也合适,距离现在还有些时间,咱们有充足的时间筹备,贴海报、布置店铺、联系歌舞团、准备赠品,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 舒禾看家人都满意,一锤定音,顺道举起水杯:“那就定在十二月十五号!咱们一家人齐心协力,把‘颜如玉’的开业办得风风光光的!” “好!就定十五号!”舒奶奶笑得眼睛眯成了缝,拿起筷子给舒禾夹了块排骨,“咱们豆芽有出息,奶等着看你把公司开得红火!到时候奶再给你们包个大红包,讨个好彩头!” 舒小叔也笑着说:“那我明天就去印开业海报,把地址和活动都写清楚。前一百名顾客送试用装,消费满二十元送定制小镜子,满三十元送护手霜,咱们得让顾客觉得实惠,愿意来第二次!” 舒母补充道:“那我去市场买些红绸、灯笼,再做些喜糖,开业当天摆在门口,让来的人都沾沾喜气。” 舒父也表态:“我跟厂里的老伙计们打个招呼,让他们开业那天过来捧捧场,咱们明珠厂的职工多,能带动人气跟热乎劲。” 屋里的气氛越来越热烈,你一句我一句的,各司其职,为“颜如玉”开业谋划着。 舒禾觉得心里特踏实。 这就是她想要的家,有支持,有陪伴,有共同的目标。 她再次端起水杯,跟家人们碰了碰,“谢谢爸、妈、奶、小叔,有你们在,我心里更有底了。十二月十五号,咱们一起让‘颜如玉’开门红!” “一定红!”众人异口同声地说,笑声在屋里回荡,像冬日里最温暖的阳光,驱散了所有的阴霾,也照亮了“颜如玉”未来的路。 舒禾知道,开业只是第一步,未来还会有更多挑战,但只要一家人齐心协力,就没有迈不过去的坎。 ? 次日清晨。 舒禾刚到街道办坐下,刘干事就把份单据递了过来,“小舒,你赶紧去市场看看!卖菜的张婶和卖肉的老周都快打起来了,说是为了摊位的事,两人越扯越偏,可不得了!” “啊?闹那么严重啊?又报咱们这来了?” “可不是嘛!你抓紧去一趟,把这事儿捋顺了,别闹大。” “成。” 舒禾现在都成外出办事小能手了,她自己也乐意跑,干事尽心尽力,大伙儿都看在眼里。 “我先去了。” 舒禾抓起工作本就往市场赶,刚进市场大门,就听见东北角传来震天的吵嚷声。 挤开围着的人群,只见张婶正揪着老周的围裙,唾沫星子乱飞:“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我这菜摊挨着排水沟,夏天臭冬天冷,就占这么点宽的地儿,你凭啥要往我这儿挪?!你真当我不知道?你是想把你那堆冻肉箱子堆我这儿,好给你亲家母送肉方便吧!” 老周脸涨得通红,手里的剔骨刀“哐当”扔在案板上:“你别胡说八道!我这肉摊是按照政府政策,最近才进了批冻排骨试试市场,眼下案板小了放不下,就想往你这儿挪半尺!” “半尺?”张婶冷笑一声,指着自己摊边的破竹筐,“我这筐里的萝卜白菜往哪儿放?你亲家母三天两头来拿肉,时不时顺走我两把小葱,你当街坊们都瞎?” 张婶说话也有技巧得很,硬是往人八卦上带。 这话一出,周围的街坊都议论起来。 有些知晓情况的也开始小声嘀咕: “这事我晓得,小周那丈母娘就是个妖精,老伴没了后,是到处勾搭男人,连老周这亲家也不放过呢……” “可不是,老周婆娘都闹多少回了,没用嘞~” “咱们旁边几个摊子,谁没被她占过便宜?烦人得很。” “这两人怕不是犯了流氓罪……” “呦~那不能,人家做得隐蔽着呢!总不能光身子被咱们抓着吧?” 周边人一说,张婶气焰就更盛了,“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一家子腌臜东西!” “你说谁腌臜东西呢?信不信我给你腿打折了!” “来,你动我一下试试!”张婶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往这来,来啊!” 老周被激得还真想动手。 舒禾连忙上前,把两人分开:“张同志,周同志,可不能动手!都是街坊,低头不见抬头见,有话好好说。” 第127章 原来老妈在吃瓜一线 她先把张婶拉到一旁,给顺了顺气,“您先消消气,说说到底咋回事,我听听。” 张婶朝老周“呸”了一声,转向舒禾语气才缓和些:“舒干事,不是我胡搅蛮缠。老周那肉摊本来就小,最近堆了不少冻肉箱子,他就想往我这儿挪。我这菜摊偏,再被他占点地,生意就没法做了! 还有他那亲家母,是天天来,拿他自家肉就算了,还总爱在我这顺点菜,大伙儿邻里邻居的,我都没多计较,你瞧瞧他现在这模样!” “是是,您先别气,我跟周同志说说。” 舒禾又走到老周身边,老周叹了口气:“舒干事,我真不是故意的,但这婆娘嘴巴没个把门,是张口就来!我……我跟亲家清清白白,被她这么一说……” 舒禾讪笑一声,“咱先说摊位的事,大伙儿都是做生意的,都不容易。” “我这冻肉是人家定了结婚用的,不堆起来怕化了。我跟张婶商量好几次,说给她多留两斤排骨当补偿,她都不同意。” 老周的话还没说完,人群外突然传来一阵高跟鞋敲地的声响,一个穿着碎花棉袄、烫着卷发的中年女人扭着腰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个空菜篮子——正是老周的亲家母刘桂兰。 她一看见老周,就尖着嗓子喊:“老周!你跟谁置气呢?我让你留的五花肉呢?” 老周立马把人往旁边拉了拉,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啥?”刘桂兰一转头,立马把矛头指向张婶:“张婆子,你干啥呢?不就让你挪半尺地吗?你那菜摊堆的都是烂菜叶,占那么大地儿干啥?” 张婶本来就一肚子火,见刘桂兰还来帮腔,立马炸了:“刘桂兰!你还有脸说?你上次顺我两把小葱、一个萝卜都没给钱呢!这会儿又想帮老周占我地儿,你真当我好欺负?” “不就两把小葱吗?值几个钱?”刘桂兰翻了个白眼,伸手就要去拨张婶菜摊上的萝卜,“我看你这菜也卖不出去,扔了也是扔,不如给我拿点回家喂鸡。” 她这一下彻底惹恼了周围的摊主。 卖豆腐的王嫂子先开口:“刘桂兰,你别太过分!上次你还顺走我半块豆腐,说忘了带钱,到现在都没给!” “还有我!”卖鸡蛋的李叔也站了出来,“你上回买鸡蛋,说先欠着,后来再也没提过,我找你要,你还说我小气!” 一时间,周围七八个摊主都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地数落刘桂兰的不是。 有人说她顺过酱油,有人说她拿过生姜,还有人说她借了摊位上的小刀就没还。 刘桂兰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却还嘴硬:“不就这点小东西吗?你们至于这么斤斤计较?我是老周的亲家,拿点东西怎么了?” “拿东西得给钱!”舒禾冷声开口,把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刘同志,街坊们做点小生意都不容易,你总这么顺手牵羊,就是不对。今天这事,你得给大家道歉,把欠的钱都还了。” “凭什么?” “你说凭什么?!” 刘桂兰还想反驳,老周立马拽了拽她的胳膊,低声说:“别闹了!这可是街道办的干事,再闹下去,我这肉摊都没法开了!” 他知道刘桂兰的德性,可没想到她欠了这么多人的钱,再闹下去,不仅摊位的事解决不了,还得把自己的名声搞臭。 刘桂兰不情愿地闭了嘴,却还是没道歉。 舒禾看向老周:“周同志,摊位的事,得双方同意才行,对方不同意,你就不能勉强。另外,刘同志是你亲戚,她欠街坊们的钱,你得帮忙催催,不然以后谁还愿意跟你做邻居?” 老周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行,我……我来还吧!张婶,对不起,是我没跟你商量好就想挪摊位……是我的不对!” 张婶见他低头,这才冷哼一声,算是答应了。 老周又转向周围的摊主,“大伙儿把刘桂兰欠的钱都报给我,我今天就给大家还上,以后我一定管好她,不让她再麻烦大家。” 大伙儿见老周态度诚恳,又肯还钱,气也消了大半。 “行,看在舒干事的面子上,我们不跟你计较了。” 纷纷报了钱数,老周一一记下,又跑回家去取钱,当场给大家还了。 刘桂兰站在一旁,脸都快绿了。 等老周还完钱,拉着她就往市场外走:“以后你别再来市场了,省得给我惹麻烦!” 人群渐渐散去,舒禾把事件重点记录下来,刚想回街道办,就看见舒母提着个菜篮子走了过来,“豆芽,你可真厉害,这么快就把事解决了。” “妈,你怎么在这?”舒禾笑着问。 “我来买鲫鱼,想给你姐炖鱼汤喝。”舒母拉着舒禾的手,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不?刘桂兰不光爱顺手牵羊,还跟邻村的几个男人不清不楚的,她前夫就是因为这个被气死的! 如今她是连亲家都不放过了,老周媳妇知道这事后,天天在家闹呢!你说说......” 舒禾愣了愣! 自家老妈还真是百晓通。 稳居吃瓜第一线? “妈,您知道的真多。” “那是!”舒母笑着说,“走,妈给你们买大鲫鱼去,晚上炖鱼汤喝,都补补身子。” 舒禾点点头,跟着母亲往鱼摊走。 阳光透过市场的顶棚洒下来,照在两人身上,暖融融的。 等买完鲫鱼,舒禾送母亲到市场门口,才转身回街道办。 “小舒,明珠日化厂是不是来了个大工?听说是跟着先进机器来的嘞~现在处处厂子都在裁员,就明珠出息哈!” 舒禾是明珠日化厂厂长的小女儿,这不是啥秘密。 今天一早,南城来了几辆大卡车,拉着一台台崭新的机器,很是威风,大伙儿看了自然都会问上一嘴。 不问还好,一问,说来了个大工,还是国家级的机械工程师,京都来的! 这可了不得呢! “我不知道啊,啥大工?” “国家一级机械大工呢!咱南城都没见过……” 第128章 多多帮衬 舒禾听着众人讨论,总觉得有啥重点没想起来。 机械……大工……? “小舒,你正街那家护肤品专卖店是不是快开张了?到时候可得通知我们。” “肯定的,到时候大伙儿都去,领个护肤礼盒回去试试,顺便去做个美容。” 听舒禾这么说,民政科众人都开心得不行,话题也被转了过来,把那大工抛之脑后。 “成啊!还是小舒够意思,啥美容做脸的,我还头一次听说呢!” “可不是,听说那护肤礼盒里就有好几款护肤品呢,小舒对咱可太好了!必须得去,这便宜得占呐!” “哈哈哈……小舒,你可瞧好这群人的嘴脸咯,都是爱占便宜的主。” 舒禾也跟着笑弯了眼睛,“这有啥,婶子姐姐们要是喜欢,那是‘颜如玉’的荣幸,你们一用,一出门就是活招牌呀!而且这是我第一次创业,也是摸石头过河,以后都得靠着你们帮衬呢!” “小舒你放心,我家亲朋好友多着呢,必须给你宣传到位了。” “是,我家亲朋邻里也多,到时候你给我些试用装,我带回去发。” “我也给你宣传......” 自打进了街道办,这群同事对舒禾都很好,不懂的事手把手教,她冒头,人人都是为她开心,为她骄傲,从来没打压过她。 而且街道办是最接近民生的单位,不说远的,就交际能力,那是个顶个的好手。 舒禾被众人的热情感动得心里发暖,笑着把桌上的搪瓷杯满上热水,挨个儿递过去:“那我可先谢谢各位婶子姐姐了!开业当天不光有试用装,我们还准备了歌舞表演,中午管饭——肉、鱼、蔬菜都管够,咱们热热闹闹吃一顿,就当给‘颜如玉’暖店了!” “哎哟!还管饭啊?”张干事眼睛一亮,放下茶杯拍了下手,“那我可得把我家那口子也叫来,他最近总说食堂的菜没油水,正好让他沾沾你的光!” “没问题!带家属、带朋友都成,人越多越热闹!”舒禾爽快应下,心里却悄悄盘算——街道办关系好的同事有二十多个人,加上家属,少说也有四十来人,正好能撑撑场面,还能借他们的嘴把“颜如玉”的名声传到各个社区,比普通推广都管用。 正说着,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主任端着个铁皮饭盒走进来,见屋里热闹,笑着问:“啥事儿这么高兴?我在走廊都听见你们笑了。” “主任,小舒说她护肤品店开业,要请咱们吃饭呢!”张干事抢着说,还不忘补一句,“连家属都能带上,管够!” 李主任眼睛弯了弯,看向舒禾:“你这丫头,刚解决完市场的事,就想着给大家发福利了?行啊,有魄力!到时候我们都去,还得给你带两个老主顾,就是我姑嫂和闺女,她们天天念叨着要买好用的雪花膏,正好让她们去给你捧捧场。” 舒禾连忙道谢:“谢谢主任!您能来,我这店就算是真正开起来了!” “你啊!” “哈哈哈哈……” ? 时间一到,舒禾按时下班。 “小叔,你咋又来接我了?” 舒小叔今天特地去理了头发,还穿上了崭新的大衣,整个人看着比平时更精神了。 “豆芽!供销社那边回话了,说咱们‘颜如玉’的样品他们试过了,特别满意,不仅要给咱们留最好的货架,还想让咱们派个人去做培训,尽量配合我们的开业时间上架。” “太好了!”舒禾眼睛亮了起来,“让红姐去!她嘴巴厉害,护肤知识也在行,肯定能把供销社的售货员都带起来。” “行!就听你的!” “供销社想铺几家就铺几家,咱们活动统一,该让的利润都让给人家,库存一定得储备够了。” 舒小叔一一应下。 他跟舒禾一样,从没怀疑过‘颜如玉’不行,更不怕货存多了卖不出去。 两人一路说着往家里走。 晚饭舒禾是去舒奶奶那吃的,一吃完,就跟舒小叔凑一起谈公司的事。 她拿出工作本,飞快地写下“开业筹备清单”: 1.联系歌舞团,确认表演时间和节目; 2.跟饭馆订饭,确定人数和菜单; 3.多买些喜糖和小点心,开业当天摆在门口; 4.准备体验活动的道具——小桌子、镜子、一次性棉片; 5.打印邀请函,给街道办同事、供销社领导、街坊邻居送过去。 …… “豆芽,这饭菜要不要请人上门办?咱们院子大,在院里办更热闹。” “也不是不行,可这桌椅碗筷……” 舒禾想起这个就觉得头疼,挨家挨户借,借了还得还,属实是太麻烦了。 “我有个朋友是开饭店的,离咱们那也不算远,如果把人数算好,全权承包给他,那桌椅碗筷她都能给我们安排好。” “那可太好了!我就怕麻烦。” 舒小叔见舒禾松了口气,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你放心,我那朋友做人实诚,之前我帮过他一个小忙,这次咱们开业,他肯定能给个实在价,不会坑咱们。 明天我就去跟他谈,把人数、菜单都定下来——鱼跟肉都得有,再配几个清爽的素炒,汤品也得准备两种,照顾到老人和小孩的口味。” 舒禾点点头,在清单上添了“联系饭店承包宴席,确认菜品与价格”这一项,又想起个事:“对了小叔,开业当天肯定得有个剪彩仪式吧?咱们得找几个有分量的人来剪彩——供销社的王主任、街道办的李主任,还有咱们院里德高望重的胡爷爷,您觉得怎么样?” “我看行!”舒小叔眼睛一亮,“王主任是咱们的重要合作伙伴,请他来撑场面,能让街坊们更信任咱们的产品;李主任一直照顾你,来剪彩也是理所应当;胡爷爷是日化厂老人,在院里住了三十年,说话有分量,请他来,能让咱们跟街坊们的关系更亲近。明天我就去送邀请函,显得咱们有诚意。” “成,要是我爸有时间也能来,毕竟他这明珠厂厂长的身份也算不错。” “哈哈哈,好的。” 第129章 举手之劳 舒奶奶端着盘刚炒好的瓜子走过来,放在桌上:“你们俩别光顾着说工作,也歇会儿。 舒禾立马挽住舒奶奶的手,“奶,你快坐下。” “招牌、红布条、亲戚名单……奶都给你办妥了。” “我奶对我最好了,不但支持我的事业,还处处为我安排妥当。” “跟奶奶客气啥!”舒奶奶拍了拍她的手,“你们年轻人敢闯敢干,奶奶高兴还来不及呢!只要‘颜如玉’能开好,奶做啥都乐意得很。” “我们肯定会做好的。” 舒小叔也跟着笑:“妈,您就等着吧,等咱们‘颜如玉’赚了钱,先给您买个彩色电视机,再带您去省城逛逛,让您也享享清福。” “好好好,我等着!”舒奶奶笑得合不拢嘴。 三人又聊了会儿,舒禾看了眼墙上的挂钟,已经快九点了,起身说:“奶,小叔,时间不早了,我该回家了,明天还得去街道办上班呢。” 舒奶奶起身送她到门口,又叮嘱道:“路上慢点,雪还没化透,别摔着。对了,你妈说明天做肉包子,你让她多做点,我顺道拿公司去,给孩子们当早点。” “知道了奶,您快回去吧,别着凉了。”舒禾挥挥手,转身往家走。 才走没几步,雪花又开始飘飘洒洒,路上的积雪已经冻成了薄冰,踩在上面咯吱作响。 舒禾裹紧了围巾,脚下也更注意些。 “舒禾。” 舒禾闻声回头,只见沈淮安站在路灯下,黑色大衣上落了点细碎的雪花,手里握着把黑色油纸伞,伞沿微微倾斜,恰好挡住了飘向他肩头的雪。 昏黄的灯光落在他脸上,显得他五官更柔和了。 “你怎么在这儿?”舒禾有些意外,沈淮安虽然也住在家属院,但他的住处离这还有三条巷呢,这个点他不该出现在这儿才对。 沈淮安迈步走近,将油纸伞往她头顶挪了挪,遮住漫天飞雪:“刚办事回来,正好看见你。”他的目光扫过她冻得微红的鼻尖,又补充道,“我送你回去,顺路。” 舒禾看了眼前方不远处的巷口,确实只剩几步路,也没再推辞。 “那就麻烦你了。” 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油纸伞隔绝了风雪,只听见脚下的踩雪声。 沈淮安先开了口:“厂里来了位国家级机械大工。” 舒禾脚步顿了顿,转头看向他:“嗯呐!我爸从没跟我提过要引进新设备,怎么突然就来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那位大工姓赵,是京都机械研究院的,之前跟我在一个项目上有过探讨。”沈淮安放缓脚步,声音压得低了些,“他这次来南城,一是帮明珠厂调试新设备,二是……想邀我去京都,说是研究院那边有个新课题,缺个懂实战的人牵头。” “啊?” 沈淮安留在明珠确实屈才,可真现在是什么情况?国家级大工来给舒父施压放人? “那你……打算去吗?京都的平台可比咱们南城大多了,对你的发展肯定更好。” 沈淮安侧头看她,路灯的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他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开口:“还没定。” “人往高处走,如果有机会的话,是能去的。” “嗯。明珠厂效益下滑,有了这批新设备,应该会好转很多。” 他话里的意思不难理解,通过舒禾的视角——他这是决定走了,但出于某种原因,他朝明珠伸以援手,不但不报复了,还替明珠规划了未来。 舒父从没说过要引进先进设备,突然来这么一出,看来……沈淮安功不可没。 “你是帮的忙。” 舒禾说的是肯定句。 沈淮安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嗯。” 他没说,他调查过‘颜如玉’且非常看好,明珠现在作为‘颜如玉’的代工厂,设备跟上,是对她最大的助力。 这批设备能盘活明珠一时,却不是长久之计。 按她的野心,明珠落寞时,应该会落到她手上…… “谢谢。” “举手之劳。” 走着走着,家门口就在不远处了。 舒禾停下脚步,轻声道:“我先回去了,外边好冷,你也快回去吧。” 沈淮安犹豫了一下,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巧的暖手袋,塞到她手里,“听说港都那边很流行,给你带了一个。” 舒禾看着手上那红红的暖手袋,眨巴眨巴眼,“给我的啊?那你早不给我?” 沈淮安:“……” “走了。” 舒禾捏着手里软乎乎的暖手袋,指尖触到袋里温热的绒布,连带着心口都暖了几分。望着沈淮安匆匆离去的背影,耳后那点红在雪光里格外显眼,忍不住弯了弯嘴角。 原来这人也有不好意思的时候。 她低头摸了摸暖手袋上绣着的小梅花,针脚细密,一看就是精心挑选的,哪像是随手带的“流行物件”。 “豆芽,傻站着干啥呢?雪都飘你头发上了!” 舒禾回头,见舒母正站在院门口朝她招手。 “没事,我正走到门口呢!” 舒母忙上前给她拍了拍衣服,“你跟你爸一个样,想事的时候就啥都忘了。他正在里屋琢磨新设备的图纸呢,我跟他说话都听不见。” 舒禾点点头,跟着进了屋。 堂屋里,舒父正趴在桌上,手里捏着支铅笔,面前摊着张画满线条的图纸,眉头皱得紧紧的。 “爸,还不休息呢?” 舒父抬起头,见是舒禾,随意地轻“嗯”了一声。 舒禾拉了把椅子坐下,把设备、大工、沈淮安的事说了说。 “爸,你怎么看?” 舒父皱起眉,沉吟半晌才开口:“他想走就走吧,也没人拦着他!” “你真愿意放他走啊?” 舒父“啧”了一声,“当初要不是老朋友委托,你以为我稀罕他?明珠是日化厂,对机械要求高,但也没高到需要专业人才的地步。 沈淮安的家庭成分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不是我们南城小,明珠厂足够普通,你以为他能安生那么些年?” 此话一出,舒禾愣住了! 合着,舒父那么多年的束缚,还是为沈淮安好? 第130章 真相展开 说实话,舒禾对好些认知都来自原书,在她眼里,舒父这反派跟男主沈淮安那就是生死仇敌! 舒父无底线的‘奴役’、压榨他,丑陋嘴脸一目了然。沈淮安明明有大好前程,却被困在这浅潭没法翻身,痛苦万分…… 没料到,这竟是舒父对沈淮安的刻意庇护? 这么些年看似严苛的束缚,全是为了让他在南城这个小地方安安稳稳地避风头。 “爸,您这话是什么意思?”舒禾攥紧了暖手袋,指尖微微用力,绒布的纹理嵌进掌心。 舒父放下笔,揉了揉眉心,语气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沉重:“沈淮安的三叔,当年是京都机械领域的领头人,后来因为一场‘技术争议’被牵连,没撑过去……走了。我欠他三叔一个天大人情,他委托我护着沈淮安一二,我也算尽力了。”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窗外飘着的雪花上,像是在回忆往事,“沈家可不是普通人家,说是机械大家也不为过。沈老太爷……曾是兵工厂的大人物呢!只是沈家出了沈父这么个活该,把整个沈家都毁了啊!” 舒禾彻底愣住了! “沈老三托我护看沈淮安,说‘别让孩子再沾那些风口上的事’。你以为我真留着他当技术员?我是怕他太出挑,被人盯上,再走他父亲的老路。 不过,沈淮安性子邪性,你离他远点,对你没坏处。沈家的水深着呢,不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惹得起的......” 舒禾从未想过背后还有这样的故事。 前后事迹一联系,真相呼之欲出,好些东西也就想通了。 舒父看似风光,是南城国营大厂的厂长,但说白了,也不过是个普通职位,南城也不过是个小小县城罢了。他想把沈淮安护在羽翼之下,那就得采取特殊的方式,起码在外人眼里,他是苛责他、厌恶他、压榨他的。 要人人觉得沈淮安不过如此,不仅家庭成分不好,即使作为高考状元出头,如今也不过是个小小技术工,与真正的机械/军工核心沾不上边。 舒父深深叹了口气,“眼下京都都来人了,我也尽力了。” “原来如此。” 作为报恩,舒父做到这步确实尽力了。 作为父亲,他深知沈家的纠葛,所以极力反对原主靠近沈淮安…… 一切都说通了! 难怪……难怪沈淮安明明有国家级项目的经验,却只得在明珠厂当一个普通技术员;难怪他技术那么好,舒父却从不让他碰厂里的核心纠纷;难怪这京都的赵工一来,舒父第一反应不是“留住人才”,反而是默认沈淮安会走。 “爸,您早就知道赵工会来?”舒禾追问道。 舒父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一周前就收到信了,说沈老三的好友会来,要为明珠引进了一批设备,他亲自来精调数据。” 小小的明珠日化厂,何德何能让一位国家级大工来调设备呢? “这其中含义,我不懂也得懂。” “爸,机器是沈淮安设法给明珠厂弄的。” “所以说,沈淮安心思沉得很,我千方百计拦着他的路,他却自己都联系上了。算了,留不住啊……” 舒禾默了默,脑子里想了很多,最后还是劝道:“爸,您该做的都做了,赶紧放他走吧,咱们把自家的小日子过好就行。” 舒父看向她的眸底有着审视,随之哈哈笑开,“好啊!我们豆芽真是长大了,既然不会哭着喊着要为那臭小子死了。好好,终于把儿女情长的事放下了,懂事了啊!” 其实舒父说那么多,也一直在观察舒禾的反应。 他始终不信这傻女儿真把沈淮安放下了,万一还是痴迷……他就得用些手段了。 但现在看她坦坦荡荡劝慰自己,说不欣慰是假的。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人情就算了了,沈淮安这趟离去,跟我们舒家就再无瓜葛了。 时代在变革,明珠厂也走不远了,他就算心里有怨气,我就老头子一个,到时候一退休,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舒禾眼皮跳了跳。 还不能怎么样呢!原书里,人家可是给你霍霍的家破人亡的。 想归想,舒禾始终觉得其中有很多蹊跷和巧合。 毕竟书中剧情极具引导性,给读者一种大男主各种复仇打脸的爽感,却没有任何剧情是直指沈淮安干的,好像大男主只需要坐在那,剧情和配角都会为他冲锋,为他扫平一切障碍。 狗作者! 舒禾决定在沈淮安离开前约他吃顿饭,把误会好好说开,看在是朋友的份上,也请高抬贵手,希望他以后前程似锦,把舒家这些小角色麻溜放了。 “爸,您早点休息。‘颜如玉’就要开业了,到时候还得请您这大厂长去剪彩呢!” 舒父见她这小马屁精的模样,被逗乐了,“行吧,舒小老板这么鼎力相邀,我怎么也得卖你个人情。” “是是是,舒大厂长真是太有面儿了~” “哈哈哈哈……你这小皮猴。” 父女俩说笑了几句,舒父的脸色也彻底松快下来,挥了挥手催舒禾去休息:“快回屋睡吧,明天还得上班,别熬太晚。你那公司开业,爸肯定去给你撑场面,到时候让厂里的老伙计都去捧捧场,保证让你这店热热闹闹的。” 舒禾应了声,转身去洗漱,洗漱完就回了屋。 躺在床上,脑子里却翻来覆去都是舒父说的话——沈家的过往、父亲的庇护、沈淮安的隐忍……原书里那些“沈淮安复仇”的剧情,此刻想来竟满是漏洞。 舒禾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她想起上次跟沈淮安聊起国营厂转型,他说“没底蕴的保守派迟早倒闭”,当时他神色平淡,是认真在分析的,也有一分惋惜,毫无暗讽的意思,更不像要复仇的模样。 “不管怎么样,总得把话说开。” 舒禾翻了个身,心里拿定主意。就算他要去京都了,也得把舒家的心意传到,别让多年的庇护最后落得个“恩怨纠缠”的下场。 第131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舒家人一条心,把‘颜如玉’开业事宜办得相当妥帖。 供销社那边没让黎红青去,最后是舒琳去的,她在供销社多年,对那边最是了解。 舒琳说:“这是豆芽第一次创业,我就这么一个妹妹,我什么也不图,帮她是应该的。” 舒禾见她主动,自然是应着的。 结果比任何人预想的都好,舒琳凭着一己之力,不仅搞定南城八成供销社铺货,还给做了售货员培训,上市活动等等…… 沈淮安离开的日子定在了十二月十三日,‘颜如玉’开业的前两天。 他说一定会给舒禾捧场的话,始终是落了空。 “沈淮安。” 舒禾最近比谁都忙,难得抽出时间,沈淮安反而比她先上门了。 “我明天上午的火车。你有空吗?想请你吃个饭……” “有空,我请你,就当给你践行。” 话音刚落,沈淮安的眸底瞬间亮了起来,像是雪地里突然燃起的火苗,有惊喜,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藏不住的雀跃。 他愣了几秒,才缓缓点头:“嗯。” “去国营饭店吧,我们吃顿好的。” “好。”沈淮安应着,目光却一直落在她脸上,从她冻得微红的耳垂,到她微微抿起的嘴角,像是要把她的模样刻进眼里。 傍晚,雪花比白天更大了些。 国营饭店的人不算多,两人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菜是舒禾点的,始终是肉菜多,因为她记得沈淮安也是肉食主义,两人胃口合得来。 “沈淮安,谢谢你这些年帮着明珠厂,替我爸解决了那么多技术性问题。” “这是我该做的,你不用谢我。”沈淮安抬眸看她,显然对她比对这话题感兴趣多了。 “我爸这人吧,对谁都是一样,说话凶巴巴的,其实心挺好的,以往如果有什么误会,你别往心里去好吗?” “好。” 舒禾:? 舒禾准备了一堆话,想好好劝劝这疯批属性的大男主,结果……硬生生咽了回去。 这么好说话呢? 舒禾看了他一眼,眸底写满了不信。 “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你说了好就是好!”舒禾麻溜拿起杯子,朝他那递了递,“我们一笑泯恩仇,以后还是好朋友。” 沈淮安愣了愣,随之皱起眉,极其认真地摇摇头,“好朋友?不行。” 得! 舒禾就知道,他是装的,不可能那么好说话。 瞧瞧,想刀舒家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我就知道你心里不舒坦,对我爸肯定有怨气,有件事……” “舒禾。”沈淮安突然打断她,语气格外郑重,“我有话想跟你说。” “嗯?” 只见沈淮安的眸底映着灯光,像是盛着星光,有紧张,有期待,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忐忑:“我喜欢你,不想跟你做朋友。” 舒禾彻底愣住了,手里的杯子险些没拿住,“你……你说什么?” 舒禾是真没反应过来。 此情此景,这样的大饭店……说着化干戈为玉帛的话……怎么就突然表白了? “我说,我喜欢你。”沈淮安又重复了一遍,目光紧紧锁着她,“不是以前的舒禾,是现在的你。” 他还重点强调了一下是她…… 这话像一颗石子,在舒禾心里激起千层浪。 她从未想过,沈淮安会忽然表白,更没想到他会分得这么清楚——分得清原主和现在自己! “我知道现在说这个很突然。”沈淮安的耳尖微微泛红,却依旧坚持着说下去,“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我怕我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舒禾,我回京都后,会经常给你写信,等我在研究院站稳脚跟,就回来娶你……好不好?” 这话太有冲击性,反而震得舒禾面无表情,她抬了抬手,“沈同志,你明天就要走了,京都的平台那么好,你应该好好发展你的事业。” 沈淮安眸底闪过一丝失落,却还是坚持道:“我知道,但我不想错过你。舒禾,你不用现在回答我,等我回来,我再问你一次。” 舒禾没再说话,菜也恰好了,打断了沈淮安的言语。 舒禾开始有模有样的吃饭,还客气地给沈淮安打了碗汤,实则心里乱成一团麻。 “你也吃。” 沈淮安见她没生气,还招呼自己吃饭,心情莫名好。 她答应了! 其实舒禾压根没答应,她在考量。 做大男主的女人? 妈耶~ 她不要! 她百分百会被炮灰掉的! 是现在小日子不逍遥吗?是奶奶炖的排骨不香吗? 再看看眼前这人,脸蛋俊没边了,身材还好,个高挺拔……论外貌,那绝对是满分的,还有才华、有能力,技术一流。 这配置绝对是顶配。 狗作者害人,惑人心啊! “沈同志,我不喜欢你,最多对你的外貌有些好感,但达不到喜欢,所以……我不会等你,你的表白我拒绝。” “什么?” 舒禾眨巴眨巴眼,露出个礼貌的微笑,“我相信,你会有锦绣未来,也会有更适合的女同志,但绝对不是我。我这人没什么野心,就想上个小班,做个小生意,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你如果肯高抬贵手,放我们舒家一码,那我们永远都是好朋友,以后但凡有用得上我的地方,我肯定义无反顾,还了你这人情。” 沈淮安被气笑了。 放舒家一码? 还人情? 沈淮安多通透的心思,立马就明白了舒禾的所思所想。 合着她一直以为自己要报复舒家,所以胆战心惊的假意迎合? 只对自己的外貌有一点点兴趣? 怒意从心底一点点开始攀爬…… 他那紧抿的唇,发红的眼,给舒禾看不会了! “你不会是要哭啊?” “你如果不等我,我就拧碎你的开开心心……”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话落,两人都有一瞬愣怔。 “我会哭?” “你敢威胁我?” 沈淮安收敛了神情,又挂上那温润的模样,“嗯,你得乖乖等我。我保证,会尽快回来娶你,不会让你等太久的,好吗?” “好个锤子!” 见她恼了,沈淮安也不急,语气缓缓,还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脸,“凡事都有个从外到内的过程,就算你目前只喜欢我这张脸,也没事的。只要你深入了解了,我相信你会满意的。” “不是……” “听话。” 第132章 我能抱抱你吗? “听话”两个字落在耳边,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霸道,又裹着点说不清的软意,像雪天里晒过太阳的棉絮,轻轻蹭在舒禾心上,让她莫名一慌。 她往后缩了缩手,避开沈淮安若有似无的目光,拿起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红烧肉,声音都带上了懊恼,“谁要听你话?我都说了不喜欢你,你别在这胡搅蛮缠。” 沈淮安俯身凑近了些。 国营饭店的暖气不算足,他身上还带着点室外的清冷,混着淡淡的皂角香,轻轻漫到舒禾鼻尖。 他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嘴角勾出一抹浅淡的笑:“胡搅蛮缠?那你告诉我,你刚才说‘对我外貌有好感’,是真的吗?” 不是,这个人就这么抓重点的? 舒禾的脸颊不受控制地开始发烫。 她刚才不过是实话实说,怎么到他嘴里,就变了味? “是又怎么样?好看的人谁不喜欢多看两眼?我还喜欢看画报上的电影明星呢,难道也要嫁给他们?” “那不一样。”沈淮安的声音压得低了些,目光落在她被热气熏得水润的唇上,又很快移开,“他们是画报上的人,我是站在你面前的。你看他们,只能隔着纸;看我,能看清我眼里的你。” 这话真是直白过头了! 舒禾心跳猛地快了半拍,慌忙抬头瞪他,“你少来这套!油嘴滑舌的,跟谁学的?” “无师自通。”沈淮安拿起勺子,给她碗里添了勺丸子汤,“也只对你说。” 舒禾看着碗里的丸子,心里乱糟糟的。 她明明是来“化解恩怨”的,怎么反倒被他绕进了儿女情长里? 她吸了口气,正想再说点“狠话”把人逼退,沈淮安却没给她机会,“明天我就走了,你就当让让我,别说伤人的话了。” 那语气是又委屈又软乎,跟棉里带针似的,轻轻扎了舒禾一下。 沈淮安把她性子拿得死死的,很清楚她的弱点,见她有所松动,又抬手捂上胸口的位置,皱了皱眉,“我伤都还没好全呢……” “好吧。” 舒禾想起那天他的奋不顾身,还是把狠话都咽了回去。 沈淮安眸底闪过狡黠,也不再逼她了,开始安安静静吃饭,嚼得格外认真,仿佛那是什么山珍海味。 他抬眸看向舒禾,眸底盛着笑意:“好吃。” 舒禾被他看得不自在,微微蹙眉,“好吃你就多吃点。” “嗯,我不在的时候,你要照顾好自己,等我到京都后,会第一时间联系你。如果遇到困难……你要联系我,记住,是随时……” “知道了,知道了。” 一顿饭吃到最后,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竟渐渐变得暖融融的。 舒禾没再提“拒绝”,沈淮安也没再逼她“答应”,只是偶尔给她添汤、夹菜,说两句以后的事。 他说研究院的实验室应该很先进,说冬天的京都应该很冷,说他想去看看天安门…… 离开饭店时,雪已经停了,月亮挂在天上,把路面的积雪照得像撒了层银粉。 沈淮安要送她回家,舒禾没再拒绝,两人并肩走在雪地上,踩雪声微响,倒成了这寂静冬夜的点缀。 走到离舒家不远处的巷口时,沈淮安放慢了脚步。 巷口的路灯坏了半截,昏黄的光只能勉强照亮一小块地面,剩下的路浸在月光里,雪粒反射着细碎的银辉,倒比灯光更显温柔。 见沈淮安停下脚步,舒禾也跟着站定,两人之间隔着半臂的距离。 “就到这儿吧。”舒禾先开了口,指尖无意识攥着衣角,刚才饭桌上被撩拨起来的心慌还没平复,此刻在这安静的巷口,倒显得更清晰了。 沈淮安没应声,只是转头看向她。 月光落在他脸上,勾勒出鼻梁的利落线条,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此刻竟染了几分缱绻。 他沉默着抬手,指腹轻轻碰了碰舒禾冻得发红的脸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很冷吧?” 舒禾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惊得一缩,却没躲开。 他的指尖带着点薄凉,却又藏着不易察觉的温度,顺着脸颊的皮肤,轻轻往耳后滑去,替她把垂落的碎发别到耳后。 “明天我就走了,估计会很想你……”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点喟叹,呼吸落在舒禾的耳廓上,热得她心尖一颤。 舒禾张了张嘴,想说“滚犊子”,可话到嘴边,却被沈淮安的目光堵了回去。 他的眼睛太亮了,像盛着满夜的星光,牢牢锁着她,让她连移开视线的力气都没有。 空气里的安静渐渐变得黏稠,只有雪花偶尔从枝头落下的轻响。 沈淮安慢慢俯身,距离一点点拉近,舒禾能看清他眼睫上沾着的细小雪粒,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皂角香,混着淡淡的冷气,缠缠绕绕地裹住她。 “舒禾,”他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抖,“我能抱你一下吗?就一下,算给我送行吗?” 舒禾没说话,身体却先一步后退。 不料,被他一把扣了回来,两人距离更近了…… 下一秒,沈淮安的手臂就环住了她的腰。他的动作明明很用力,却又带着点小心翼翼,把她牢牢圈在怀里。 他的胸膛很暖,隔着衣服也能感受到他沉稳的心跳,和她自己慌乱的心跳渐渐重合。 舒禾的脸贴在他的大衣上,鼻尖萦绕着他身上的气息,脑子一片空白。 她能感觉到沈淮安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态度强势,动作又温柔得不像话。 “我真不想走。”他的声音闷在她的发间,带着点委屈,“我想陪着你的……可我只有强大起来,才能好好护住你。有些事你不用开口,我都明白的。” 这些细碎的话,像小石子一样,轻轻砸在舒禾的心上,软得人一塌糊涂。 是啊!他可是沈淮安呢,他不该那么笨的。她想化解的误会,与他来说,可能早就知道了,要不然也不会有后续的那么多举动。 舒禾抬手,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环住了他的后背,轻拍了拍,似安慰般小声道:“你多保重自己。” “我会给你写信,每天都写。”沈淮安的声音亮了些,他稍稍松开她,却没完全放开,手还轻轻搭在她的腰上,低头看着她。 两人的距离近得过分,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舒禾能清晰看见他唇瓣的弧度,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她的心跳快得要冲出胸膛,下意识想往后退,又被沈淮安轻轻按住了腰。 “别动。”他的声音带着点沙哑,目光落在她的唇上,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沈……” 没等她回应,沈淮安的吻就轻轻落了下来。 第133章 你要等我 他的吻很轻,带着点试探,像雪落在唇上,凉丝丝的,却又很快染上温度。他没敢太用力,只是轻轻碰了碰她的唇瓣,然后小心翼翼地加深。 “唔~” 舒禾的唇很软,带着暖意,让他舍不得放开。 舒禾僵在原地…… 她能感受到沈淮安吻里的克制与温柔,能感受到他藏在吻里的不舍与欢喜,这些情绪像潮水一样,把她淹没。 她的手指渐渐松开他的大衣,转而轻轻攥住他的袖口,身体微微发颤,又带着点莫名的悸动。 这个吻很短,却又像过了很久。 沈淮安慢慢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有些急促,眸底满是笑意与满足:“舒禾,你一定要等我回来。” 舒禾的脸颊烫得能煎鸡蛋,她别开脸,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细得像蚊子哼:“谁要等你……” 沈淮安笑了,低低的笑声落在她的耳边,带着点得逞的狡黠:“你要等我,也只能等我。” 他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像揉小猫一样:“快回去吧,外边天冷。明天我就不跟你告别了,怕舍不得走。” 舒禾胡乱点点头,转身就小跑着走了。 走了几步,她又忍不住回头……沈淮安还站在原地,见她回头,朝她挥了挥手,月光下,他的笑容格外耀眼。 舒禾咬了咬唇,也朝他挥了挥手,然后快步跑回了家。 推开门的瞬间,她靠在门板上,手轻轻摸了摸自己的唇,那里还残留着灼热的温度,让她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速。 糟糕! 被妖精蛊惑了啊! 而巷口的沈淮安,看着舒禾的身影消失在院门后,才缓缓转身。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的笑意怎么也压不住。 他知道,舒禾的心,已经为他软了一块。 “舒禾……呵~” 温和的面具下,是极致的张扬肆意和势在必得。 ? 次日天还没亮,沈淮安就去了火车站。 南城火车站的站台上还覆着一层薄雪,寒风卷着雪粒,刮在人脸上生疼。 沈淮安在南城本就孤身一人,连离开都只提了个简单的行李,看着略显孤寂。 离开之际,他目光忍不住往站台入口的方向看。 他知道舒禾不会来,却还是忍不住抱有期待。 “沈哥,别看了,火车快检票了。”旁边一个年轻男人拍了拍他的肩膀。 这是沈阳安在南城为数不多的好友,也是灰色生意的合作伙伴,叫周明。 沈淮安收回目光,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周明,“我走后你多照看点舒禾,要是她遇到什么麻烦,你尽量搭把手,也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 周明接过信封,掂量了一下,里面除了地址,似乎还有票跟钱。 “沈哥,你这还没娶人家呢,就这么惦记了?放心吧,有我在,肯定不让你对象受委屈。” “嗯,后天让你安排的人,都别出差错,必须让她这品牌火起来,后续还得帮她把名气打出去。” 周明脸上全是笑意,“放心吧,我十岁起就跟着我哥干黑市了,别的不说,人脉这块还是可以的,这事保准给你办漂亮咯。” “好,那就拜托你了。” 周明摆摆手,把信封揣进怀里,“你到了京都,也别光顾着工作,记得多跟人联系,小姑娘家家的心思细,别让她等急了。” 沈淮安轻“嗯”一声,“对了,上次让你查的金宏宇,多盯着点,他如果还敢靠近舒禾,你知道该怎么做。” “明白!” 沈淮安点点头,目光又飘向站台入口,心里像空了一块。 他想起昨晚巷口的那个吻,想起舒禾泛红的脸颊,想起她那句“谁要等你”,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浅淡的笑。 “检票了!检票了!”车站工作人员的声音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 “小安,走吧。” “嗯,赵叔。” 沈淮安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站台入口,转身跟着人流往检票口走。 他没回头,却在心里默默说:舒禾,等我回来。 火车缓缓开动,沈淮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的南城一点点后退,最后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 “你三叔留下的研究项目已经再次被启动了,这是国家级保密项目,你一旦进了项目组,个人自由……有些儿女情长的东西还得放一放。” 赵工是过来人,小年轻的情绪,一眼就能明白怎么回事。想劝他几句,又觉得有些不合适。 沈淮安指尖搭在窗沿上,冰凉的玻璃透过布料传来寒意,他却像是没察觉,目光依旧胶着在窗外飞速倒退的南城雪景上——那片熟悉的青砖灰瓦,那条昨晚与舒禾并肩走过的积雪小巷,还有巷口那盏坏了半截的路灯,都在视线里渐渐模糊,最后彻底被晨雾吞没。 “我知道。”他收回目光,转向身旁的赵工,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三叔未完成的事,我必须接着做。至于儿女情长……我心里有数,不会耽误正事。” 赵工看着他眼底深藏的笃定,轻轻叹了口气。 他与沈淮安接触不久,但很清楚这孩子外表温和,骨子里却比谁都执拗,一旦认定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就像当年沈家出事后,他其实联系过这孩子,他明明可以依靠自己,却偏要背着“成分不好”的名声下了乡。 说是“不想沾父辈的光”、“更该还父辈的债”,实则是怕连累身边人。 “你能想通就好。”赵工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份厚厚的文件,推到沈淮安面前,“这是项目的初步方案,你路上先看看。这次的项目比你想象中更复杂,涉及到军工机械的精密改造,进去后至少得封闭研究一年,期间不能与外界联系,连写信都要经过严格审查。” 沈淮安接过文件,眼神沉了沉。 “嗯,我会争取机会的。” 第134章 开业大吉 十二月十五日的南城,雪后初晴的阳光格外透亮。 “颜如玉”护肤品专卖店门口早已被装点得红火热闹,门檐下挂着两串红灯笼,随风轻轻晃动;玻璃大门上贴着烫金的“开业大吉”,边缘还缀着细碎的金箔;门前的空地上,红色彩绸缠绕着木质礼台,礼台两侧摆着街坊们送来的花篮,花香混着冬日的清冽空气,格外喜人。 舒禾穿着一身鹅黄色棉袄,领口点缀着几朵小梅花,是舒奶奶前几日熬夜赶制的新衣裳。 她站在店门口,看着舒小叔带着两个伙计把最后一张红地毯铺到礼台前,又转头瞧见舒母和舒琳正帮着整理赠品,指尖忍不住轻轻攥了攥衣角——从筹备开店到今天开业,家里人忙前忙后,连大院里跟舒家关系好的婶娘们都没少帮忙,这份热闹又踏实的暖意,让她心里满是安定。 “豆芽,胡爷爷来了!”舒奶奶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手里还端着一碟刚炒好的瓜子。 舒禾回头,就见一位白发老爷子拄着拐杖,在孙子的搀扶下慢慢走过来。 胡爷爷穿着一件军大衣,头发梳得整齐,手里还提着一个小礼盒,“舒家老幺,豆芽,开业大吉啊!这是给你们送的开业礼,是用竹节制作的节节高摆件,祝你们财源滚滚,生意顺利!” “谢谢胡爷爷!”舒禾连忙接过礼盒,“您快里面坐,我给您泡杯热茶,一会儿剪彩还劳烦您了!” “有啥麻烦呢,不客气。” 正说着,街道办的李主任和刘干事等人也到了,手里提着两篮水果:“小舒,恭喜开业!咱们街道办的人都盼着你这店开张呢,以后我们这张脸可都靠你了!” “得嘞~交给我们‘颜如玉’包放心的。” 紧随其后的是供销社的王主任,她身后还跟着几个售货员,这些人跟舒琳熟悉,自然就由舒琳去招待了。 “舒姐,我们来给你凑人气了!你是不知道,今早供销社一开门,就有人问‘颜如玉’开业的事,我跟她们说今天有八折优惠,保准一会儿店里得挤爆!” 舒琳听反响好,自然是高兴的,连连把人请进门。 “豆芽。” “爸,您可算来了!” 舒父今天是特地打扮过的,头发梳得整齐,一身笔挺的中山装外加了件大衣,底下是一双崭新的牛皮鞋,看着很是有些气派,“这会儿才八点半,我就来晚了?” “嘿~那倒是没有,九点就得剪彩了不是。到时候您、胡爷爷、小叔、王主任和李主任一起上台,对我来说可太有面了。” “瞧给你嘚瑟的。” “我就嘚瑟,我爸那么威风,我咋不能嘚瑟了?” “哈哈哈哈……” 此时礼台前已经围满了人,街坊邻里自不必说,另外还有歌舞团的、街道办的、明珠厂的、派出所的...... 大家说说笑笑,眼里满是期待。 吉时一到,舒小叔立马拿起话筒上了台,声音洪亮,“各位街坊邻居,亲朋好友们!今天是咱们南城‘颜如玉’护肤品专卖旗舰店开业的大好日子,很荣幸大家能前来捧场!” “现在,有请咱们的剪彩嘉宾上台——” “好!” 掌声如雷般响起。 “首先上台的,是咱们‘颜如玉’品牌的主创始人,舒禾。” 舒禾深吸了口气,利落走上台,朝台下鞠了一躬。 “再是,抗战老英雄胡海江,胡老爷子。” 胡爷爷不知何时把几枚勋章挂到了胸前,身板挺的笔直上台,表情严肃得不得了,替晚辈剪个彩,硬是走出了满身风骨的感觉。 舒禾忙把人让到了最中间。 “还有咱们明珠厂的舒厂长,供销社的王主任,街道办的李主任……” 随着舒小叔的介绍,剪彩人一一上台,节奏也被众人带到了高峰,场内热闹不已。 说实在的,谁见过这场面呐,连台上剪彩的几人都有些手心冒汗。 这排场不管是台上的,还是观礼的,十足是赚足了看头和情绪。 台下热烈的掌声络绎不绝,伴着阵阵鞭炮声,甭提多热闹了。 胡爷爷站在中间位置,舒父站在胡爷爷左侧,舒禾挨着父亲,右侧是王主任,李主任和舒小叔则站在最边上。 做礼仪打扮的店员端着托盘走过来,上面放着六把缠着红绸的银剪刀,阳光落在剪刀上,亮得晃眼。 “胡爷爷,您先请!”舒禾轻声对胡爷爷说。 胡爷爷笑着点点头,拿起剪刀,“好,咱们一起剪,祝禾丫头的店红红火火!” 李主任也笑着附和:“对!祝‘颜如玉’生意兴隆,越开越大!” 随着舒小叔一声“三、二、一!剪!”,六把剪刀同时落下,红色的彩绸应声而断,飘落在礼台上。 台下瞬间爆发出欢呼声,彩色的纸屑从空中飘落,落在舒禾的发间、肩头,像一场无声的礼花。 她看着台下笑着的众人,突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 剪彩仪式结束后,大家纷纷涌进店里。 黎红青和售货员们忙着给顾客介绍护肤品,有的婶子拿着面霜在手上试涂,有的年轻姑娘对着礼盒的包装赞叹不已…… 舒母和几位邻居婶娘则在店里给大家倒茶递水,时不时还会跟人聊几句家常;胡爷爷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喝着热茶,看着店里热闹的场景,嘴角一直挂着笑。 美容院里有五个床位,一个床位搭配了一名培训过的美容师,从装修到床品、装饰、用品、用具等无一不新奇。 能率先体验美容项目的,自然是李主任、王主任和妇联的几位领导。 玻璃窗和玻璃门特地没拉上窗帘,外边的人好奇,还能透过玻璃看看,感兴趣的,就可以做登记预约,预约下次的美容时间。 里边的人恰恰相反,所有杂音都被隔绝在了门外,听着轻音乐,享受着美容师的服务,第一次体验到了女性深度护肤的不同之处。 李主任:“确实舒服,小郑师傅说这是啥来着……味道可真不错。” 美容师小郑:“李主任,这是为您特调的按脸精油,是我们小舒老板特别吩咐的,选择了橙花精油搭配雪松甘露,效果是提拉紧致,深层舒缓......” 妇联副主席:“呦~这小舒同志脑瓜子咋那么好呢?让人躺着就变美,变美过程还这么享受呢!” 妇联书记:“这孩子不仅能干有冲劲,头脑也是一顶一的好,组织上才鼓励个体户创业,她就立马跟上了步伐,真是高觉悟啊!” 一个个闭眼享受着,嘴上偶尔说两句,全是夸赞舒禾的话。 舒禾请她们先做,本是图人身份去的,结果还真被她图上了。不仅把钱给人赚了,人脉和名声还打出去了。 第135章 红红火火 “豆芽,酒席都准备好了!”舒小叔擦了擦额角的汗,让舒禾上后院看看。 “来了。” 后院早已摆好了十张圆桌,桌布是崭新的红格子,上面摆着崭新的碗碟,碗里盛着刚做好的凉菜——酱牛肉切得厚薄均匀,凉拌木耳撒着芝麻,酸辣萝卜条清爽开胃,卤鸡爪泛着油亮的光泽,香味飘得满院都是。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师傅正从推车上往下搬热菜,蒸腾的热气裹着红烧肉的香味,引得人直咽口水。 “菜从他们饭店做好送过来,即不会出现你说的油烟问题,吃完收起来又便利。” “对了。”舒小叔指着一个正在装盘的师傅,语气里满是自豪,“你不是爱吃糖醋鱼么,我朋友最拿手的就是这个菜,鱼都是今早新鲜送来的,指定不错。” 舒禾看着满院的酒席,很是满意:“不错!还是我小叔想得周到,摆院里就是热闹,也当给我们暖暖人气。” “是这个理。” 两人掐着点,打算喊人吃饭了,就见一个高大的陌生男人进店,“舒同志在吗?” “你好,请问有什么事吗?” 舒禾见这人长相凶狠,一看就不好惹,忙迎了上去。 开业的大好日子,可不能出纰漏了。 “这是沈淮安让我交给你的,说是开业礼物。” 舒禾心里一跳,连忙接过包裹。包裹不大,却很沉,上面写着“舒禾收”三个字,字迹工整又熟悉。 她找了个安静的角落拆开,里面是一个精致的木盒,打开一看,里面放着一瓶包装精美的香水,瓶身上刻着一朵小小的玫瑰图案,旁边还有一张纸条: 舒禾: 见字如面。 颜如玉今日开业,定是红绸挂门、人声鼎沸的热闹模样,可惜我没能站在你身边道声恭喜。也只得借着信纸,道一声祝愿。 你一直以来的努力和坚持,终于迎来了这一刻。愿你的生意如同春意满,财源更比流水长,终得心想事成。 才分不过数小时,竟已开始想念...... 沈淮安 十二月十三日 舒禾攥着纸条,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竟不知道怎么反应才对。她抬头看向院外,阳光正好,天空很蓝,仿佛能看见京都的方向。 这时,舒奶奶的声音传来:“豆芽,酒席差不多了,该开席了。” 舒禾把纸条和香水放回木盒里收好,笑着应道:“来了!” 舒禾应着声往院里走,刚拐过墙角,就被满院的热闹撞了个满怀。 十张红格子桌布铺就的圆桌旁,早已坐满了人——胡爷爷被让在主桌首位,正和舒父聊着明珠厂的旧事;李主任和王主任凑在一起,小声讨论着护肤感受;几个年轻的售货员围着舒琳,叽叽喳喳问着下午的促销活动;连巷口卖糖炒栗子的白婶子都来了,正给邻桌的孩子剥栗子,笑得满脸褶子。 “豆芽,来,快坐主桌!”舒奶奶朝舒禾招手,把她往胡爷爷身边的空位引。 “开业快乐!大伙儿走一个!” 也不晓得是谁带了头,好几张桌的人都跟着起哄,搪瓷杯、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连空气里都飘着欢喜的味道。 舒禾刚坐下,穿白大褂的师傅就端着热菜上桌了。 第一道菜是油亮亮的红烧肉,方块肉肥瘦相间,裹着琥珀色的酱汁,刚放在桌上,邻桌的孩子就忍不住伸着脖子看。 紧接着是糖醋鱼,金黄的鱼身浇着酸甜的酱汁,热气一冒,香味瞬间飘满院子,舒父连忙给胡爷爷夹了块鱼腹:“老爷子,您尝尝,这鱼是今早刚从河里捞的,鲜着呢!” 胡爷爷咬了一口,连连点头:“好!外酥里嫩,酸甜口也正好,比国营饭店的还地道!” 院里的气氛越来越热,师傅们端菜的脚步没停过——翠绿的清炒时蔬解腻,喷香的粉蒸肉裹着荷叶香,还有撒满芝麻的拔丝地瓜,刚上桌就引得孩子们哄抢。 舒母忙着给大家添茶,舒禾跟舒小叔起身敬酒,挨个桌敬着,偶尔有人问起“颜如玉”的发展模式,舒禾就笑着解答,话里话外带出了招商的意思。 “小舒啊,你这店开得好!”李主任夹了一筷子炒时蔬,笑着说,“下午我就让我家丫头来看看,她真该跟你多学习!” “没问题。” “可惜,她常年在隔壁市,回来得少。” “让她来瞧瞧呗,要是认可且有兴趣,我带她一块干。” “真的啊?” “当然啦~” 招商策划早就做好了,只是想在打响品牌效应后再启动。 但凡事有例外嘛,如果有亲朋好友愿意投资,且信任‘颜如玉’,舒禾不介意优先选择他们。 王主任沉吟片刻,也跟着发问:“小舒,你的意思是……还要合伙人?” 舒禾点点头,“是的呢!我要的合伙人可多了,是面向全球的。更精准点说,是加盟商或者代理商!欢迎认可我们‘颜如玉’的朋友们踊跃加盟,我们有相当完整的加盟体系,如果感谢去的话,私下了解。” 舒小叔很是会把握时机,见舒禾说差不多了,这才接话道:“好了,大伙儿别光顾着说生意的事,都多吃点,饭菜要是不够,千万别客气哈,尽管说,今个儿管够!” “舒老板大气!” 舒禾心里暖暖的,举起杯子跟大家碰了碰:“谢谢各位叔伯婶子、兄弟姐妹捧场!以后‘颜如玉’肯定好好做,不辜负大家的信任!” 话音刚落,满院都是掌声和叫好声。 舒禾看着眼前的笑脸,听着耳边的热闹,又想起纸条上“才分不过数小时,竟已开始想念”的字句,突然觉得心里满满当当的——有家人在侧,有朋友相帮,还有远方人的惦念,这样的日子,比桌上的红烧肉还香甜! 酒席热热闹闹吃到午后,店里顾客络绎不绝。 阳光透过树枝洒在地上,映着满院的欢声笑语,连冬日的风都变得温柔起来。 直到太阳下山,舒禾站在院门口,看着大家渐渐散去的身影,嘴角忍不住扬了起来。 “颜如玉”的第一天,真好。 第136章 钻空子的人 “颜如玉”开业后,日子一天天临近年关,南城的年味越来越浓,店里的生意更是火得一塌糊涂。 每天一开门,货架前就挤满了人——有给自己买护肤品的年轻女同志,有给自家媳妇买面霜的汉子,有给闺女挑礼盒的婶子,还有不少单位来批量采购当年货的。 甚至连隔壁市的人都听说了“颜如玉”的名声,专门坐车来买。 店员们从早忙到晚,连吃饭都得轮着来,账本上的数字一天比一天好看,舒家人脸上的笑意就没断过。 可热闹背后,麻烦也悄悄冒了头。 这天上午,店里刚开门没多久,就进来了三个女人,为首的女人姓高,叫高洁,也算是店里的‘老顾客’了,她身后还跟着她的小姑子和远房表姐。 三人一进来就直奔货架,专挑单价高的精华液和面霜拿,嘴里还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他们家可是出了新活动的,买够三块钱就送护手霜小样,买够五块钱送雪花膏小样,咱们多拿点,凑够十块钱,还能领那个绣着花的化妆包!” 黎红青见到这高洁就皱起了眉——这人可是足足退过三次货的,不是说“面霜味道不喜欢”,就说“使用后皮肤痒,很难受”。 店里有七天无理由退货的服务,所以每次都按规矩给她退了钱。 怎么今天又带着人来扫货? 拿的还都是她退过的东西? 黎红青耐着性子没多说,只细细观察着,最后结账是她亲自结的,“三位一共买了十二块八毛,能领一个化妆包、两盒雪花膏小样,还有三支护手霜小样。” 高洁接过赠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嘴里却在嘟囔:“这小样也太小了,能不能多给两盒?” “不好意思,赠品都是按规定来的,买多少送多少,实在不能多给。” 高洁撇撇嘴,没再纠缠,带着人拎着东西走了。 转眼到了下午,高洁带着那两人又来了,手里拎着早上刚买的产品,一进门就拍着柜台喊:“这精华液涂着太油了,我闺女用着过敏,赶紧给我退了!还有这面霜,味道跟上次的一样冲,肯定有质量问题!” 黎红青拿起护肤品一看……居然都拆封使用了。 她压着脾气说:“同志,我们这是有无理由退换货服务,但前提是商品没被使用过、不影响二次销售。您这精华液和面霜都打开使用了,实在不能退。” “怎么不能退?”高洁一下就拉开了嗓门,“你们门口贴着‘无理由退换’,现在又说不能退,是想骗人啊?我告诉你,今天这钱必须退,不然我就找街道办来评理!” 她身后的小姑子也跟着起哄:“就是!你们是不是欺负我们老百姓不懂规矩?不退我们就不走了!” 两人一吵,店里的顾客都围了过来,有的好奇张望,有的小声议论。 黎红青咬了咬牙,已经气得不行了,面上却是不显,“退换货规则,我们门口活动栏可都写得明明白白的。您已经退过三次货了,且每次都扣下赠品不说,买的还都是相同的产品。” 其中含义,不用她多说,明眼人都明白什么意思。 高洁也是个脸皮厚的,被说穿了也不恼,“怎么?赠送的小样我们都使用过了,你还得回收?难不成我们使用过的,你还要送给其他客人?” “就是,送不起就别送!” “指不定他们就这么干的,嘴上说着送送送,人家一用不合适,还得收回去骗下一个呢!” 她身后两人再次开口帮腔。 店员们见红姐被几人为难,也都围了过来。 李娟是个性子急的,见她们说话那么泼皮,也不客气了,“高同志,您说这话就不合适了吧?每次您都是买相同的高价产品,凑够赠品的数,然后隔天来退正装。 既然这产品您用着这么不合适,为啥还要反复买呢?是真觉得我们服务好,就好欺负了?” 高洁见一个小小售货员也敢跟自己抬杠,一巴掌就拍在了柜台上,“我买东西领赠品是应该的,退东西也是我的权利,凭什么不能退?再说,我又不止给自己买,还有给我小姑子和表姐买的,是你们东西实在太差了,我们用着都不合适?” 陈招娣拿着账本过来,翻到前几天的记录:“二十号您买了十二块八的东西,领了化妆包、雪花膏和护手霜;二十三号、二十七号您又来退了正装产品,好在产品未拆封,我们都给您退了。” “都说了,是因为不合适!” “这次您更过分,不仅拿走了赠品,还把正装拆封使用了,这不是明摆着薅羊毛吗?” 高洁被戳穿了心思,一下就急了! “你胡说什么!我就是想着,你们正装卖那么贵,指不定跟试用装不一样呢,我本着再给你们一次机会的想法,这才拆封的,没想到也是一样差!” 舒小叔从二楼下来,没半句废话,直接对黎红青说:“去派出所报警,顺便去街道办投诉,请他们来评评理。咱们店的规矩是为了方便顾客,不是让有心人钻空子的。” 黎红青立马点头离去。 高洁见他们来真的,慌了,拉着人就要走,“算了算了,不退就不退,谁稀罕跟你们掰扯!” 舒小叔长腿迈开,把人拦下了,“三位同志,你们还不能走。带着人来店里闹事,影响了我们做生意,还误导了其他顾客,得等街道办和派出所的人来了,把事情说清楚才行。” “凭什么?” “你们要是敢走,就不是解决纠纷那么简单了。” “你!” 没多久,舒禾和刘干事就到了,派出所的民警也就前后脚。 黎红青把账本、赠品记录和用过的护肤品都拿给他们看,并说明其中情况。 舒禾一看就明白怎么回事了,这是有人来自家打秋风啊! “‘颜如玉’品牌的无理由退换货服务是为了让顾客放心,不是让你这么钻空子的。你领了赠品又退用过的正装,还带着人来闹事,这不仅坏了店里的规矩,还影响了街坊邻里的风气!” 第137章 听谁说的? 民警也跟着说:“要是再这样故意扰乱店铺秩序,我们可就按治安条例处理了。” 高洁还想辩解,舒禾却没给她机会,嘴巴跟机关枪似的,把一大段法律常规给背了出来,给人唬得一愣一愣的…… “我没有!” “有没有,你跟警察同志走一趟就知道了。” 高洁这下彻底没了脾气,低着头说自己知道错了,不需要派出所干涉,可以走街道办调节,愿意道歉。还会把领的赠品都还回来等等...... 高洁没了气性,跟在她身后的两人更不会冒头。 舒禾视线在她身后停了停! 孔牛妹? 看来这高洁就是她嫂子了。 就为了这么个人,连自己亲闺女死活也不在乎了?丈夫也不要了? 真是赖藤出不来好瓜,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围观的顾客见事情解决了,都纷纷夸街道办干事和警察同志处理得好。 “这家店真是硬气,没纵容歪心思的人!” “就是,有些老板只知道大事化了,可没骨气了,最后被人逼得生意都做不下去。” “以后买东西更放心了,就该好好治这种贪得无厌的人!” 舒小叔笑着谢过大家,又对黎红青说:“以后遇到这种情况,别犹豫,直接联系街道办和派出所。咱们的规矩是给守规矩的人定的,不能让少数人坏了店里的名声。” 黎红青笑着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 估计经这么一闹,以后再没人敢来故意占便宜了。 舒禾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跟众人也没太多交流。只等高洁签完保证书,道完歉,这才跟民警做好交接,准备回去了。 临走前低声跟黎红青交代了几句,“红姐,你除了登记赠品,还得跟店员们都说一声,遇到反复购买又退货的顾客,及时跟我小叔说。” 黎红青点点头,“小舒老板,我觉得退换货规则得再改细一点,比如拆封使用过的商品,除非有质量问题,否则不予退换;还有买赠活动,也可以限定一下,比如每个顾客每月只能领一次同类型的赠品,累积金额后可获得更多赠品......” 黎红青把自己的想法细说了说。 舒禾点出几个不算妥善的地方,就敲定了。 舒小叔也跟着提意见,“我觉得还可以在门口贴个告示,把新规则写清楚,让大家都看得见,这样既透明,也能提前杜绝一些人的歪心思。” “行,就按这么来。红姐,你明天就把新规则拟出来,贴在门口和收银台;小叔,你从新弄个登记册,把顾客的购买记录和赠品领取记录都整合起来,方便查询。咱们得把规矩立好,才能让‘颜如玉’走得更稳。” 两人连忙应下,转身就去忙活了。 舒禾也喊上刘干事走了。 “年关将至,生意红火是好事,但也难免会遇到各种麻烦,只要把问题解决在萌芽状态,把规矩定得明明白白,“颜如玉”就一定能越来越好。” “嗯,谢谢刘姐认可。” “跟我还客气啥。” “是是,我刘姐对我最好了,我哪能客气啊!” 两人是骑自行车来的,依旧是刘干事带着舒禾。 自行车碾过积雪融化后略显湿滑的路面,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舒禾现在的口袋日渐鼓起来了,自行车也得提上行程。 只是这大冬天的,她想买自行车的欲望极低,打算开春再说。 “小舒,你哥是下个月底结婚吧?” “嗯,腊月十八,到时候请大伙儿去喝喜酒。” 刘干事脚下蹬得慢了些,侧头看了眼身后的舒禾,声音压得低了些:“对了小舒,你嫂子那房……分家的事你知道吧?” 舒禾蹙了蹙眉,“知道啊!怎么了?” “还怎么了,单位里都传翻了!” “啊?我嫂子家分家,跟咱单位有啥关系?这都传得过来?” “有人说你嫂子这房是攀上你们舒家后,看不起亲戚们……” “放屁!” 胡父胡母都是不错的人,能下定决心脱离本家,不再让他们吸血,绝对是明智的抉择。 说白了,他们也是为了胡新月这闺女,不想拖累她。 怎么到别人嘴里就成了忘恩负义之辈了? 再说,这是人家胡家的家事,咋还能传街道办来呢? 连街道办众人都听说了,那其他地方…… “我嫂子不是那样的人,她娘家人也很好,他们本族一些长辈跟吸血鬼似的,很不是东西。我觉得他们分家没错,也不叫忘恩负义!而且我嫂子跟我哥的婚事是打小就定下的,她也不比我哥差,咋就攀高枝了?!” 刘干事见她生气,忙劝慰道:“也不晓得是谁传的,我跟你说一嘴,你留个心眼。” “嗯,我知道了,刘姐。” 两人回到街道办,先把高洁闹事的处理记录、保证书和民警的回执一一整理好,按日期归档进档案柜。 一边收拾,舒禾心里还惦记着胡家的谣言问题。 胡新月性子软,要是听到这些闲话,指不定得多委屈。 归档完已是傍晚,街道办的同事们陆续收拾东西准备下班,几个女干事围在窗边的炉子旁烤火,嘴里聊着家常。 舒禾端着茶杯过去,笑着插进话里:“张婶、郑姐,你们还不下班啊?聊啥呢?这么热闹。” 张干事笑着往旁边让了让,给她腾了个位置:“正说年关前要大扫除呢,你那专卖店最近忙坏了吧?听说每天都挤满人。” 舒禾顺势坐下,跟她们聊起店里的生意,偶尔也会绕到街坊邻里的事上,没一会儿就提到了胡家。 围坐的几人对视一眼,点点头。 “我也听说了,我起初还不晓得是谁家呢,原来是你嫂子娘家啊!” “胡新月我是晓得的,南城歌舞团的领舞嘛,长得可俊了!只是没想到,她家咋……” “小舒,我觉得你得离她远些,这胡家那么势利眼,想必不会好相与。” 舒禾神色一沉,觉得这些话极其刺耳,但也晓得大家是一片好心,有火也不该朝她们发。 心思一动,她也开始装模作样地看了看左右,搞得神神秘秘的,朝大伙儿招招手,“哦呦~胡家哪止你们说的这点问题啊!这胡家啊......” 第138章 攀高枝? 舒禾故意压低声音,话头却没往下说,只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眼角余光悄悄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围坐的众人果然被勾起了好奇心,张干事忍不住追问道:“胡家还咋了?你倒是说说啊!” 舒禾这才慢悠悠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无奈:“也不是啥大事,就是我大嫂她本家那些亲戚呦……真没一个省油的灯!胡伯父啊,在我看来就是个傻的,为亲戚们做牛做马几十年,这一辈子都为别人活着,真是……” 舒禾把自己听到的详情,加入夸张的语气,那讲的……活脱脱的悲剧故事啊! 她想过了,这些事得讲,得细细地讲,得在这群人面前把事情本质扒开了讲。 别看这里人不多,但个顶个都是街道办的老手,不管是人际关系还是话语的权威性,比之普通街坊们可强太多了。这事情既然已经传开,那就传得更广些好了。 临近婚期,胡新月的名声可不能坏了。 其实细想想,舒禾是很气的! 这事你别看是针对胡家的,其实是奔着胡家跟舒家婚事来的! 有人一而再再而三想搞事情,那她还能客气了? 等她说完,炉子旁瞬间安静了。 郑出纳皱着眉说:“咋这样呢?都是至亲,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他们这都没把人当人看!” 舒禾点点头,继续说道:“可不是嘛!胡伯父最后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怕这些亲戚天天上门闹,影响儿女以后的日子,这才咬牙决定分家的。 分家时还主动少分家产呢,算是仁至义尽了。结果倒好,转头就被人传成‘攀高枝忘恩负义’,你说冤不冤?” “冤!太冤了!”张干事立马附和,“要是换了我,早就跟这种亲戚断来往了!” 郑出纳也跟着点头:“难怪胡家要分家,换谁也受不了这么吸血啊!现在这些闲话,肯定是她本家亲戚传出来的,想败坏人家名声呢!” 舒禾见大家态度转变,心里满意,又补充道:“我大嫂是个老实的,听到这些话……指不定怎么难过呢!她跟我哥的婚事,是小时候两家老人定的,哪来的攀高枝一说?这些传话的也真挺过分。” “是!”张干事拍了下大腿,“这谣言传得也太没谱了!”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的王芳突然站起身,手里攥着围巾,声音有些不自然:“我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事,先走了啊!” 舒禾看着王芳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眯了眯,心中有些狐疑。 等王芳走后,舒禾又跟众人聊了会儿,故意把话题又往“传谣言的人说不定是跟胡家本家有关系的人”上引,让大家心里都有个数。 眼见着时间差不多了,舒禾收拾好东西准备走,刚走到门口就被刘干事拉住了。 刘干事笑着说:“你这丫头,倒是会说话,三两句就把误会解开了。” “不然咋办?总不能让我大嫂平白受委屈吧!” 两人并肩走出街道办,刘干事又道:“我打听过了,咱街道办这风声……是从王芳嘴巴里出来的,你以后留意着点。” “嗯?”舒禾点点头:“我晓得了刘姐。” 夜色渐浓,巷口的路灯亮了起来,暖黄的光洒在雪地上,映出两人的影子。 舒禾抬头看了眼天边的月亮,又圆又亮,倒是让人舒心。 才走到家门口,就闻到了浓浓的骨头汤味。 “妈,做啥好吃的了?” “豆芽回来啦?快,就等你了,今晚吃火锅。” “火锅啊?这天气正合适。”舒禾进门,脱下大衣挂好,去洗了个手,就打算进厨房帮忙。 一锅浓浓的骨头汤正冒着热气,一份份配菜被整齐地摆放在盘子里,舒禾笑着帮忙端菜。 舒琳刚给虎子哄睡着,见舒禾进了厨房,自己也忙跟上去帮忙。 “二姐,你今天气色不错呀!” “是吗?我今早去店里做了个美容呢,效果那么明显啊?” “哈哈……是我姐天生丽质,收拾收拾就妥妥大美人。” 听舒禾这么说,舒母也看了舒琳一眼,直点头,“我还没细看呢,你二姐这小脸蛋是嫩滑不少哈。” “妈,您抽空了也去做呗,都是自家的,随便做。” “是,我也该去享受享受。” 母女三人有说有笑地把火锅上桌。 “老舒,吃饭了。” 舒父笑眯眯地出了书房,一家子坐下来吃饭。 铜锅架在炭火上,骨头汤咕嘟咕嘟冒着泡,乳白色的汤汁裹着葱段和姜片,香气满屋子飘。 舒父先夹了一筷子白菜放进锅里,笑着说:“这天气吃火锅最舒服,暖到心坎里。” 舒母给大家碗里都盛了勺汤,“快尝尝,我炖了一下午,放了些黄豆,鲜得很。” 舒禾喝了口汤,鲜得眯起眼睛,“妈,您这手艺绝了!” 舒琳也跟着点头,夹了片牛肉放进锅里,“等大嫂过门后,可得让她尝尝妈的手艺。” 一提及胡新月,舒母眼睛亮了:“说到婚事,我跟你爸昨天还商量呢,打算给添块好些的手表。” “嗯,打算选块上海牌带钻的手表,体面。” 舒禾不懂这些,自然是听着,等两人说完,才插话道:“对了,胡家分家的事,最近被人传开了,苗头不对,都说胡家攀上了高枝,现在六亲不认......” 舒禾把听到的事提了提。 听得舒父舒母立马沉了脸。 舒父放下筷子,眉头拧成了疙瘩:“竟有这种事?胡家老两口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还不清楚?老胡为人算是忠厚的,做事也踏实。这分明是有人故意搅局,想坏了舒弈和新月的婚事!” “我也这么觉得。” 舒母也越听越气,“就是!新月那孩子从小就懂事,跟你大哥也算青梅竹马,两家老人早就定的亲,怎么就成攀高枝了?这些嚼舌根的人,真是吃饱了撑的!” 她说着,又给舒禾夹了一筷子丸子,“多亏你今天在街道办把话说开了,不然这谣言传下去,新月得多委屈,胡家老两口脸上也挂不住。” 舒琳脸色也不好看,她现在对婚姻的事特敏感,尤其是这些搅屎棍,简直是烦透了! “我前几天去供销社,就听见有人在背后议论,说新月跟着咱们家沾光,胡家才有底气跟本家分家。当时我就觉得不对,又怕闹大了反而让人家说咱们仗势欺人,没想到这谣言越传越邪乎!” 舒禾喝了口汤,对这些家长里短的事倒是见怪不怪了,只是关乎到自家人,那就忍不了。 “我猜这谣言十有八九是胡家本家那些亲戚传的,他们见胡家分了家,没了‘吸血’的人,就故意去败坏人名声。还有街道办的王芳,刘姐说街道办的风声就是从她嘴里传出来的。具体是怎么回事,我还得打听打听。” “王芳?”舒父愣了一下,“就你说跟你同天面试那个?她跟胡家又没仇,怎么掺和这事?” “不知道。”舒禾耸耸肩。 舒母叹了口气,伸手拍了拍舒禾,“豆芽,你也别气坏了身子。这事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不能让新月受委屈,也不能让这些人得逞。” “我知道。” 舒父沉吟片刻,开口道:“这样,明天我去找胡老两口聊聊,把情况跟他们说清楚,让他们别担心。咱们两家一起出面,把那些亲戚吸血的事摆出来,让大家都知道真相。谣言这东西,只要戳破了,就没什么可怕的。” “爸,敞亮!” 舒琳也跟着点头:“还有大哥结婚酒席的事,咱们得办得更热闹些!敲锣打鼓地绕着走一大圈,让所有人都看看咱们舒家娶媳妇的排场,也让大家知道新月是咱们家明媒正娶的儿媳妇,不是什么攀高枝的!” “对!彩礼一样不少,气死那些眼红病的货色!” 一家人你一言我一语,原本沉重的气氛又变得热络起来。 铜锅里的骨头汤依旧咕嘟咕嘟冒着泡,热气裹着肉香和菜香,填满了整个屋子。 第139章 人性的压制 京都,军工秘密实验室。 沈淮安刚换下实验服,就被赵静月拦住了去路,“淮安,我们去吃饭吧。” 沈淮安皱起眉,冷厉的眼神扫过她,“让一让。” 赵静月见他又是这态度,有些生气,也有些无措,都这么多天了,这人怎么跟茅坑里的臭石头似的! “可我爸让我们多接触……培养……” “没空。” 沈淮安直接绕开她,往大门口走去。 赵静月看着他毫不留情的背影,眼圈瞬间红了,却还是咬着牙追了上去,声音带着几分委屈:“淮安,我知道你忙实验,但我爸说……说咱们小时候……是两家长辈订的婚约,现在让咱们多接触,也是为了以后好。” 沈淮安脚步一顿,转过身时,眉宇间的烦躁几乎要溢出来。 他看着眼前眼眶泛红的赵静月,只觉得难看又做作,“赵工的话,你该跟他说去。我从未承认过什么婚约,我的人生里,也没有长辈能主导我的婚事。” “不是的。”赵静月急了,声音也拔高了些,“我爸说,当年你家困难,是我家帮衬着,这婚约是你爸和三叔亲口应下的!现在你进了实验室,我爸又是这里的技术领头人……” 这话像根刺,扎得沈淮安心头越发狂躁。 “那你可以去地底下问问他们的意见,谁愿意娶你,你就去嫁谁。” “你!” 更狠的话沈淮安没说出口,他也清楚不合适说。 现在的实验室里,赵工是技术核心,手里握着项目资源。他初来驾到,想在军工领域做出成绩,想继续参与重点项目,就必须仰仗赵工的照拂。 如果把事情闹得太僵,别说出头,恐怕连现有的实验名额都保不住。 可前途他不会用婚姻去换! 这份憋屈像块石头压在胸口,沈淮安深吸一口气,压下翻涌的情绪,“赵工的提携,我会还。但婚约的事,我不认。你我志不同道不合,强行凑在一起,对谁都不好。” 赵静月却不依不饶,又上前一步拦住他,“怎么不同道?我也是学工科的,以后也能进实验室帮你!我爸说了,只要咱们好好相处,他会把下一个导弹导航系统的子项目交给你负责,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机会吗?” 沈淮安的心猛地一沉! 那是目前实验室里最核心的任务之一,若是能牵头负责,不仅能证明自己的能力,还能在军工系统里站稳脚跟。 可这份机会,竟要靠接受一场不情愿的婚约来换,这让他觉得无比讽刺。 “机会我会自己争取,不劳赵工费心,也不用你牺牲自己。你回去吧,以后别再提婚约的事了,我有对象。”说完,他不再看赵静月的表情,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决绝得没有一丝犹豫。 “你少骗我,我对你的过往一清二楚,你……” 沈淮安走出实验室大门,凛冽的寒风刮在脸上,才让他觉得胸口的憋闷稍稍缓解。 他掏出兜里的照片——照片上的姑娘是舒禾,她笑得眉眼弯弯,手里举着刚摘的柿子,阳光洒在她发间,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边缘,嘴角不自觉地柔和了些。 “再等等,舒禾。”他低声呢喃,“等我抓住机会,做出成绩,就回去娶你。到时候,谁也别想再左右我的日子。” 寒风中,他把照片小心翼翼地放回兜里,紧了紧身上的大衣,朝着宿舍的方向走去。 前路或许有阻碍,但一想到远方的姑娘,他就觉得浑身又有了力气。 总有一天,他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不用再受这些委屈,不用再妥协退让。 沈淮安的人生是浸泡在恶意中过来的,他打小就知道人心易变。 赵工找到他,愿意拉扒他上岸,重启沈三叔曾经的研究,是机会,其中又何尝不伴着利益? 沈淮安愿意善待向他伸出援手的人,但人的索取得有度。 自打沈淮安进了实验室,展露拳脚,赵静月就出现了,顶着‘未婚妻’的头衔,闹得人尽皆知。 赵工也笑着默许,但凡有人问,他也是半含蓄的点头,说是老一辈定下的,但现在讲究婚姻自由,他都随意。不过,这两个孩子男才女貌,也确实登对。 有着他的默许,大伙儿自然把沈淮安划到了赵工女婿的位置。 沈淮安知道自己人微言轻,有些话说多了无益,那就继续蛰伏,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的……不是吗? 回到宿舍,沈淮安随手将大衣搭在椅背上,冰冷的指尖还残留着寒风的温度。 他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实验室的灯光在远处亮着,像困在夜里的星子,一如他此刻的处境。 桌上放着一封封写给舒禾的信,每天一封,一天都没落下。信纸被他反复折叠,边角都有些发毛。 他拿起信,指尖拂过,心里的烦躁渐渐被暖意取代,可转念想起赵静月的纠缠、赵工的默许,又忍不住皱紧了眉。 他太清楚赵工的心思了。 赵工主动提出把他调进核心实验室,重启三叔当年未完成的研究,嘴上说着“可惜你三叔的才华,也想帮你完成心愿”,可眼底的算计藏不住。 沈家人在军工领域颇有声望,要不是沈父叛国,又何来如今处境? 赵工借着沈淮安的手完成这项研究,既能巩固自己技术领头人的地位,又能把沈淮安牢牢绑在身边,再加上“翁婿”这层关系,往后在实验室里更是无人能及。 而赵静月,不过是这场利益算计里最显眼的棋子。 她或许真的对沈淮安有好感,可更多的是仗着父亲的权势,觉得“沈淮安配得上自己,自己也该嫁个有潜力的人”。 从她第一次拦着他说“我爸让我们培养感情”,到后来在食堂故意坐在他对面、在同事面前刻意提起“两家的婚约”,每一步都带着理所当然的傲慢。 沈淮安靠在窗边,想起昨天在食堂听到的议论—— “赵工这步棋下得妙啊,沈淮安年轻有为,以后肯定能接他的班,再成了女婿,赵家在实验室的地位就稳了。” “可不是嘛,赵静月虽说性子差了点,但跟沈淮安也算是郎才女貌,这门亲事错不了。” “这沈淮安也算有福气,皮相长得俊,就算没本事,伺候人也是不错的。” “哈哈哈哈……”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可他只能装作没听见。 他现在没有资本反驳! 核心实验的数据还没摸透,三叔的研究资料只拿到了一部分,如果现在跟赵工闹掰,别说继续研究,恐怕连京都都待不下去。 他只能忍,只能蛰伏,像当年在乡下插队时那样,把锋芒藏起来,等手里有了实打实的成绩,再谈其他。 桌上的台灯亮着暖黄的光,沈淮安从抽屉里拿出笔记本,上面密密麻麻记着实验数据,最后一页却画着一朵小玫瑰。 “舒禾,京都今天很冷,风很大,可我想起你……就觉得不冷了。实验室的事有点麻烦,不过你别担心,我能解决。等我把这里的事理顺,就回去看你......” 第140章 手拿把掐 元旦刚过,又逢周五,舒禾难得得了半天假,跟胡新月约好时间后,就出发往南城歌舞团去了。 午后的阳光伴着小雪,透过供销社的玻璃窗,落在货架上的糕点盒上。 舒禾挑了两盒绿豆糕和桂花糕,又额外拿了五袋奶糖,想着歌舞团里年轻姑娘多,带点小零食也能让人心里欢喜。 付了钱,她拎着纸包就搭上了公交车,路上还想着安慰安慰胡新月,说说家里人的态度和行动,让她放宽心。 南城歌舞团的大门敞开着,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琴声和脚步声。 舒禾刚走到一号排练厅门口,就看见胡新月正跟着音乐练舞,她穿着淡粉色的练功服,头发高高束成马尾,旋转时裙摆像朵绽放的花,眼神专注又明亮,完全没注意到门口的人。 舒禾不想打扰她,来得时间本就比约定的要早些,便悄悄退到走廊的长椅上坐下,打算等她练完这一段再进去。 可刚坐下没两分钟,就听见排练厅旁边的休息室里传来说话声,其中一个女声带着点刻意压低的好奇:“诶,你们听说了吗?胡组长她家分家了,说是因为攀上了高枝,就嫌老家亲戚穷,连本家的叔叔伯伯都不认了。” 一个声音跟着附和:“我也听说了!说胡组长她家为了让她顺利嫁给领导,那讨好的嘴脸呦……还说她老家都被搬空了,不晓得搬哪去享福了,指不定全家都赖上那领导呢!” “可不是嘛!之前还觉得胡组长人挺好的,没想到这么势利。不过也没办法,谁让人找得婆家有钱有势呢!也太忘本了。” 休息室的门没关严,声音断断续续飘出来,极其刺耳。 舒禾下意识地看向排练厅,胡新月刚好练完一个旋转,停下来擦汗,完全没听见外面的闲话,可舒禾却知道,要是这些话传到她耳朵里,这性子软的姑娘指不定得多委屈。 舒禾攥紧了手里的糕点纸包,起身轻轻推开休息室的门。 里面三个穿着练功服的姑娘吓了一跳,见是陌生人,都停下了话头,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 舒禾笑着走上前,语气平静却带着力度:“几位同志,刚才你们说的话,我都听见了。不过我觉得,有些事还是弄清楚了再传比较好,免得平白冤枉了好人。” 其中一个短头发的姑娘皱起眉:“你是谁啊?我们聊我们的,跟你有关系吗?” “我是胡新月的小姑子,舒禾。”舒禾亮出身份,看着几人惊讶的表情,继续说道,“你们说胡家分家是为了攀高枝?可你们知道嘛,胡新月她本家的亲戚,每年都来家里借钱,借了从来不还。胡伯父更是为他们当牛做马几十年,亲戚们不管是盖房、娶亲、读书,都压榨得他。 胡伯父和胡伯母是实在扛不住了,怕这些亲戚影响自家孩子以后的生活,这才咬牙分的家,分家时还做出了让步。请问,这叫忘本吗?” 三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另一个长头发的姑娘小声说:“我们……我们也是听别人说的,不知道还有这些事。” “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传谣言,只是听了别人的闲话。”舒禾放缓语气,从纸包里拿出奶糖,分给她们每人几颗,“但新月姐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天天跟她一起共事,应该比外人更清楚吧?她平时帮着新来的同事记动作,谁家里有事她都主动替班,这么好的人,怎么会是势利眼呢?” 短头发的姑娘接过奶糖,脸上露出了愧疚的神色:“是我们不对,没弄清楚就乱说话,以后我们再也不传这些闲话了。” 长头发的姑娘也跟着点头:“是啊,以后要是再有人说胡组长的坏话,我们肯定帮她解释!” 还有个姑娘支支吾吾的:“可蔷薇她……也是你们舒家的亲戚啊,胡家分家当天她都在呢,她说的还能是假话?” 舒禾皱了皱眉,怎么又是蔷薇这搅屎棍! “分家当天蔷薇是在,但她是硬赖着去的,她可不是我舒家亲戚,不过是个趴着我哥吸血的吸血虫而已!我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她的话,半个字都不可信。” 话落,三个姑娘更诧异了。 “这……” 舒禾笑了笑:“不过还是谢谢你们。其实我今天来,也是想问问新月姐的看法,我们两家已经商量好了,如果需要的话,我们会请街道办或者派出所主持公道,必须公开实情,澄清误会,到时候你们要是有空,也可以去看看,热闹热闹。” 三个姑娘连忙应下。 舒禾现在也算个小小领导了,说话有自己的一套路数,恩威并施,那官威是手拿把掐的,搞得休息室里的气氛更显紧张。 就在这时,排练厅的钢琴声停了,胡新月擦着汗走出来,一眼就看见舒禾,惊喜地喊道:“豆芽?你来了。” 舒禾迎上去,把手里的糕点递给她:“给你带了些糕点,刚看你在练舞,就没打扰你。” 胡新月接过糕点,脸上满是笑意,完全没提刚才的闲话,想来是真没听见。 胡新月捧着油纸包的糕点,指尖轻轻蹭过纸面,鼻尖已经闻到了绿豆糕的清甜,眼眶却莫名有点发热。 她攥着纸包,声音轻得像怕碰碎了什么:“你买的……正好是我爱吃的呢!” “嘿~爱吃就行。”舒禾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故意岔开话题,“刚看你练舞,旋转那下真好看,跟小蝴蝶似的。” 胡新月被夸得不好意思,脸颊泛起浅红,朝另外三人点点头,拉着舒禾往走廊另一头的长椅走:“快坐会儿,我刚练完,正好歇口气。” 两人坐下,胡新月从口袋里掏出块手帕擦了擦额角的汗,目光落在舒禾拎来的奶糖上,小声问:“你怎么突然要见我?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她其实早听说了外面的闲话,只是性子软,不想让舒禾担心,压根没想提。 第141章 杀鸡儆猴 舒禾多细心的人,胡新月藏得再好,可稍微冒丁点情绪,她就能抓住。 有些事是得摆台面上解决的,所以她没再绕弯子,直接把刚才在休息室听到的话说了,末了补充道:“我跟我爸妈、小叔都商量好了,直接去街道办举报,到时候把分家的实情说清楚,保准让那些闲话传不下去。” 胡新月捏着手帕的指尖紧了紧,声音带着点哽咽:“其实……我早就听见那些话了。前几天排练完,听见两个同事说我‘攀高枝、忘本’什么的,我心里堵得慌……” 她抬头看向舒禾,眼里满是无措,“我觉得很心寒,我爸妈分家也是被逼的,我爸年纪大了,他这辈子……太不容易了。那些亲戚总来要钱,前年冬天我爸为了给叔家凑彩礼,冻得手都险些废了,他们还不满足……” 舒禾连忙掏出块奶糖,剥了糖纸递到她嘴边:“可别哭,吃块糖甜甜口。” 胡新月含着奶糖,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化开,心里的委屈却没散,“我怕……怕大家都信那些闲话,怕你哥觉得我家麻烦,怕……” “怕什么呀!”舒禾打断她,语气笃定,“我哥要是敢嫌你麻烦,我第一个收拾他!再说街坊们都是明事理的,只要咱们把实情说清楚,谁还会信那些瞎话? 我跟你讲,我自打进了街道办,成日都在处理这些事。有时候吧,你别想着算了,更别觉得清者自清,谣言可是一传十十传百的玩意,厉害的时候能杀人呢!” 胡新月表情顿了顿。 舒禾从包里掏出一张纸,是昨晚写好的澄清要点:“你看,我都列好了——胡伯父怎么帮亲戚,亲戚怎么吸血,分家时胡伯父怎么让步,一条一条写地明明白白,到时候我替你们说,你以后就是我大嫂,可不会让你受了委屈!” 胡新月是又感动又害羞,接过纸,看着上面工整的字迹,眼眶更热了,“嗯,我不怕。有你在……还有伯父伯母给我撑腰,我不怕了。” 她把纸叠好放进口袋,又拿起一块绿豆糕递给舒禾,“你也吃,这个特好吃,还软乎着呢。” “好嘞~”舒禾咬了一口绿豆糕,清甜的味道在嘴里散开,笑着说:“我嫂子喂的绿豆糕,味道就是不一样哈,好吃!” 胡新月被她彻底闹红了脸,心里的阴霾渐渐散去,只剩下满心欣慰。 她是真嫁对人家了,纵使舒弈性子淡漠,但这婆家一家子都是好的,连小姑子都那么妥帖,未来这日子不会难过。 “对了,蔷薇呢?” 听舒禾忽然问起蔷薇,胡新月下意识指了指第三排练室,“她年底有表演,也在加点排舞呢!” “我去瞧瞧。” 舒禾放下手里的绿豆糕,眼神里多了几分冷意——既然蔷薇总爱背后搞小动作,那这次就索性把事情摊开,让她在歌舞团彻底没脸再嚼舌根。 她拍了拍胡新月的手,轻声说:“你在这等我会儿,我去去就回。” 胡新月虽有些担心,却也知道舒禾是个有主意的,点了点头:“你别跟她吵起来。” “放心,我有分寸。”舒禾笑着应下,转身朝着第三排练室走去。 第三排练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来断断续续的歌声,夹杂着蔷薇刻意娇柔的说话声:“你说得对,我弈哥可厉害了,年纪轻轻就是人民武装部的领导。真不是我看不起新月姐,只是两人一对比嘛,确实是不登对……” 舒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砰”的一下推开门,“跟新月姐不配,难道跟你配啊?” 里面正在排练的几个姑娘吓了一跳,蔷薇也转过身,见是舒禾,脸上的得意瞬间僵住,“豆芽,你……你怎么来了?” 舒禾没理会她的紧张,径直走到排练室中央,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声音清晰又有力:“我今天来,确实是为了胡新月的事,是来澄清谣言的——尤其是关于蔷薇同志你说的那些‘闲话’。” 蔷薇脸色一变,强装镇定:“我可没说什么闲话,都是大家私下闲聊,你可别胡说。” “是你胡说,还是我胡说,我们对峙对峙不就知道了?”舒禾看向旁边几个姑娘,“刚才蔷薇又在贬低胡新月?是不是又在讨论胡新月攀高枝?” 几个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有个矮个子姑娘点了点头:“是……是说了。” 蔷薇急了,上前一步想拦:“你别听她们胡说!我就是随口一提……” “随口一提?”舒禾打断她,从口袋里掏出之前写好的澄清要点,“那我倒要问问蔷薇同志,分家那天你死机白赖地去了胡家,事实如何你不知道? 你说胡家没良心,那胡伯父被压榨的几十年算什么?为了帮兄弟家盖房子、娶儿媳妇、供孩子读书……一桩桩一件件,哪样不是胡伯父用血汗拼凑来的?” “我没有……” 舒禾目光变得越发锐利,“我哥跟新月姐的婚事是二十年前就定下的,那会儿我舒家也不过是普通人家,何来的攀高枝一说? 还有,你说你是舒家的亲戚?我怎么不知道有你这门亲戚?自己是条吸血虫,就把别人都想象成你的模样?你吃的米、穿的衣,哪样不是我舒家的?我大哥好心帮你找歌舞团的工作,你不感激就算了,反而到处说我未来大嫂的坏话,你这才叫忘恩负义!” 蔷薇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姑娘们也都愣住了,看向蔷薇的眼神都变了——谁也没想到,平时看着娇柔的蔷薇,居然说话这么颠倒黑白。 舒禾继续说道:“我今天把话放在这,胡家分家是被逼的,那些吸血的亲戚不值得同情,胡新月更是个善良本分的姑娘。以后谁要是再敢编造谣言,不管是蔷薇同志,还是其他人,我们舒家都会直接去街道办和派出所举报,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绝不姑息!” 第142章 究竟有几件衣服? 说完,她看向蔷薇,语气冰冷:“蔷薇,你哥是我大哥战友,我大哥怜惜你是个孤女,帮你是情分,不是本分。 你要是再敢背后搞小动作,就别怪我们不念旧情,把你到处说闲话的证据,都交给歌舞团的领导,到时候你能不能留在歌舞团,可就不一定了。” 蔷薇被吓得浑身发抖,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却不敢再反驳——她知道舒禾性子差,说到做到,要是真把证据交给领导,她好不容易得来的工作可就没了。 她咬着唇,半天憋出一句:“我……我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说了……” “知道错了就好。”舒禾收起澄清要点,“希望你说到做到,别让我逮着尾巴。事不过三,但凡还有下次,我一定狠狠收拾你!” 舒禾目的已经达到了,有些话也就吓唬吓唬蔷薇,她手上没有蔷薇造谣的真凭实据,更不会赌这些墙头草的善良。 所以,先点到为止,但她还是会收集证据,大哥那的眼药也上定了。 蔷薇这毒瘤得从舒家身边拔除,最好给人送走,绝对不能留在胡新月身边了。 说完,舒禾转身看向在场的姑娘们,“正式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舒禾,是红旗街道办民政科的干事。谢谢大家今天在场,希望大家以后能明辨是非,别再传那些没根据的谣言。” 姑娘们连忙点头,看向舒禾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敬佩。 舒禾没再多说,转身走出排练室,刚到门口就看见胡新月站在那里,眼里满是感激。 舒禾笑着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胳膊:“搞定了,以后歌舞团内没人敢再乱传了。” 胡新月攥着舒禾的手,声音哽咽:“谢谢你,豆芽……” “跟我客气啥!”舒禾笑着说,“走,我送你回排练室,晚点咱们一起去吃碗热汤面,暖暖身子。” “不了,我晚上还得加练……” “没事,那我就回去了。” 两人并肩往回走,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洒在她们身上,暖得让人心里发颤。 舒禾知道,这次杀鸡儆猴,不仅是为了胡新月,也是为了舒家——她不会让任何人欺负自己的家人,更不会让那些歪风邪气,影响了大哥的婚礼,影响了舒家的名声。 送胡新月回排练室后,舒禾看了眼时间,离晚饭还早,就决定去不远处的百货大楼逛逛。 临近年底,百货大楼格外热闹,货架上摆满了年货,红绸带、年画、糖果礼盒堆得满满当当,来往的人手里都拎着大包小包,透着浓浓的年味。 舒禾直奔服装区,想着给自个儿挑几件合身的衣服,毕竟过年走亲戚、大哥婚礼上都能穿。 刚走到女装柜台前,就听见一阵争执声,夹杂着女人的哭闹和男人的辩解,引得周围人都围了过去。 “你们今天必须把话给我说清楚,这款藏青色呢子大衣究竟有几件,都卖给了谁!”一个富态的中年女人把衣服狠狠拍在柜台上,把柜台后的售货员骂得狗血淋头。 售货员怯怯地看了她身边的男人一眼,支支吾吾不知道怎么回答才好。 “说!你哑巴了啊?!” “这位同志……我们是不能透露客户信息的……实在不好意思。” “按你的意思说,这衣服不止一件,对吗?” 售货员微乎其微地点了下头。 “好啊!”富态女人二话不说,回头就给了自己丈夫一巴掌,那巴掌声又脆又响,当场就给男人打的头偏到一边,懵了! “好你个江德刚,你敢骗老娘?我就说我没看错,你办公室新来的狐狸精有件一模一样的,你还不承认!” “不是……媳妇,冤枉是!真不是你想的……” “啪,啪啪~” 富态女人左右开弓,又是狠狠三巴掌。 嘴里骂骂咧咧个没完。 通过女人的怒骂,舒禾算是把事情听明白了。 眼前这被称为江德刚的男人还是南城工商局局长呢! 男人嘛,地位权势到手后,裤裆里的二两肉就开始管不住了,不管现在局势多紧张,他该存的坏心思一点不少。 这要是换个女人,估计忍气吞声也就过了,肯定不敢在百货大楼殴打堂堂局长,可偏偏他媳妇苏婉芸不一样,她可是老市长的独生女,江德刚能有如今的地位,跟他娶了苏婉芸密不可分。 今天这事说来也巧,前阵子江德刚给苏婉芸买了件大衣,说是特地给她定的品牌货,整个南城仅此一件。 苏婉芸这人生的不高,还有些胖,平时特挑衣服,尤其中长款大衣,容易显得人矮,她就算再喜欢,都不会买。可江德刚送的这件特合身,不仅贴身显瘦,衬得人气质都好了。 人人夸赞,她这段时间穿得就多些,朋友问起来,她也夸夸自己丈夫有眼光。 心情好了,就难得想给他送个鸡汤。 这鸡汤不送还好,一送……就出事了! 工商局局长办来了个新助理,长得高挑漂亮,穿着和苏婉芸一模一样的大衣,不仅如此,那女的一见到苏婉芸就跑了。 有些东西最怕对比,当发现自己比人差远了的同时,还感受到了欺骗……苏婉芸炸了! 但不管她怎么问,江德刚都是打马虎眼,说她看错了,说小舒不过是个新来的助理,穿不起那么好的衣服等等。 苏婉芸也是高消费群体,知道这品牌店在哪,这不,就有了眼前这一出。 “苏婉芸,你够了!”江德刚一把握住苏婉芸的手,把人狠狠往后一推。 苏婉芸一个踉跄,也气急眼了,“你敢推我?我呸!你个窝囊废,你给我等着,我明天就去举报你!” 江德刚表情一僵,又硬按下性子,上去哄:“媳妇,求你别闹了!我买的时候售货员就是这么跟我说的,说是限量款,就这一件,我瞧着适合你才买的,也算是我的一份心意,我哪知道他们还会进货呢? 我一个大老爷们,对这些衣服本来就不太清楚。再说,我压根不会关注个小助理穿什么,你说是不是?我要关注也只关注你啊!” 此话一出,好些围观的人都点点头,觉得很有道理。 但苏婉芸这人精着呢,她了解江德刚,更相信自己的第六感! 既然江德刚都这么说了,她话头一转,又直直朝售货员去了,“把你们经理给我叫来!你们虚假销售,我要投诉你们!我男人是工商局局长,我哥是派出所所长,我爸是南城市长,我看你们这店经得住几次查!” 第143章 究竟有几个狐狸精 售货员哪受得了她这威胁,一个个跟鹌鹑似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有个矮个子姑娘说了句稍等,就快跑着走了。 江德刚见苏婉芸信了,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后怕。但他在高位几年,性子跟眼光都不一样了,他自认为小小的百货经理不敢乱说话,好好敲打几句,肯定能守口如瓶。 再说,以他的权威性,怎么都比一个百货经理可信。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百货经理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穿着笔挺的中山装,额角满是冷汗。 他刚挤进来就对上江德刚警告的眼神,脚步顿了顿,脸上挤出僵硬的笑:“这位同志,您别生气,这中间肯定有误会……我们店确实是按规定销售,没有虚假宣传啊。” “误会?”苏婉芸冷笑一声,指着江德刚,“我男人说这衣服全南城就一件,结果呢?我就看见好几件了,你现在说误会?我看你们是真不想干了!” 江德刚立马接话,语气带着官威:“王经理,说话要讲证据,我当初买的时候,你们售货员明明说就这一件,怎么现在又冒出其他件了?” 王经理被两人夹在中间,脸色更白了,下意识搓搓手,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周围人见状,也开始窃窃私语——有人觉得苏婉芸小题大做,也有人觉得这其中有猫腻,可能是江德刚这局长作风不正派。 舒禾越听越不对劲,尤其是刚才江德刚提到“舒夏就一个新来的,你别那么敏感行吗?”这句话。 舒夏? 工商局? 舒禾一合计,豁然开朗。 看来舒夏还是按原书剧情,进了工商局,只是这次更厉害,直接一步登天,进了局长办成了局长助理。 舒禾脑瓜子动了动,往前站了一步,亮出工作证:“你好,我是红旗街道办民政科干事,舒禾。按规定,商家有义务如实告知商品销售情况,你不用怕,有什么话直说,要是有人敢以权压人,街道办会帮你向上反映。” 王经理愣了愣!随之跟找到救命稻草似的,连连应是:“我们这是有销售记录的,这款衣服是新来的品牌货,只进过一批,既然有舒干事做担保,我立马查记录出来。” “嗯。” 江德刚没料到突然冒出来个街道办干事,脸色一沉:“这位小同志,我们并没有寻求街道办的帮助,你这样……是不是不妥?” 苏婉芸立马不乐意了,“咋就不妥了?你现在可是买方,不是领导,有个街道办的干事主持公道不正好么?” 江德刚只觉呕血! 怎么事事不顺呢? 内心也后悔自己的马虎和苏婉芸的小题大做。 “我管的是公平正义,是老百姓的合理诉求。”舒禾小身板挺得笔直,说话铿锵有力,“苏婉芸同志怀疑商家虚假宣传,王经理作为负责人,本该如实说明。只要没做亏心事,就不会拦着我。” “你!” 这话戳中了江德刚的软肋,他没再反驳。毕竟在大庭广众之下,他要是真跟街道办干事起冲突,传出去对他名声不好。 苏婉芸看着泼辣无礼,其实内心跟明镜似的,“小同志,你就好好处理,处理好了,我给你送锦旗!” 舒禾被她逗乐了,这么点屁事都送锦旗呢? “这是我的职责所在,应该的。” 苏婉芸朝舒禾挪挪下巴,示意她站前边去。 王经理脚步匆匆,捧着记录本回来,“实……实话跟您说吧,这款藏青色呢子大衣,我们店一共进了三件,分别是小码、中码和大码。半个月前,江局长一次性把三件都买走了,说是要送人……苏婉芸同志手上这件,就是……那件大码的。” “什么?!”苏婉芸如遭雷击! 这事对其余人来说只是场热闹,是场小纠纷。可对她来说,是在捉奸! 这真捉出来了……直接是让人又愤怒又心寒! 远远看到舒夏穿同款时,她已经让她很不舒服了,怎么现在又冒出来一件? 合着江德刚外边女人多着呢!自己还是最差劲的一个? 苏婉芸指着江德刚的手都在发抖,“江德刚!你还有什么话说?三件!你一次性买了三件!你说送人,送给谁?送给你办公室那个狐狸精了是不是?那还有一件呢?又是哪个狐狸精?!” 江德刚脸色惨白如纸,慌忙辩解:“不是……我是想着给你妈和我妈也带一件,才买了三件……” “我大舅为国捐躯,我妈要回东北小半年,回来的时候都快入夏了,你跟我说送我妈大衣?! 你妈有两个我那么胖,你说说,她是穿得下小码还是中码?” 苏婉芸气得浑身发抖,抬手就要再打,却被舒禾拦住了。 “苏婉芸同志,冷静点。”舒禾扶着她的胳膊,“打人解决不了问题,既然事情已经清楚了,江局长要是真有不当行为,您可以收集证据,向纪检部门反映,用正规途径维护自己的权益。” 周围人也炸开了锅,纷纷指责江德刚不地道,一边骗妻子衣服是独一件,一边一次性买三件,明摆着有鬼。 江德刚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脸上挂不住,推开水泄不通的人群就要走,却被苏婉芸死死拽住,“你别想走!今天这事必须说清楚!你要是不给我个交代,我明天就去找纪检委!找我爸以前的老部下!” 王经理见事情闹大,连忙上前打圆场:“各位同志,别堵在这里影响其他顾客,有话咱们去办公室说?” 舒禾却摇了摇头,对周围人说:“大家先散了吧,有些私事还是私下解决比较好,别影响公共秩序。” 说完,又看向苏婉芸:“苏同志,您要是需要帮忙整理证据,或者需要街道办协助联系相关部门,随时可以找我。” 苏婉芸感激地点点头,攥着江德刚的手腕,咬牙切齿地往百货大楼外走——看那架势,是要回家好好算账了。 周围人渐渐散去,王经理也松了口气,对舒禾连连道谢:“谢谢舒干事,要是没有您,我今天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不用谢,这是我该做的。” 舒禾摆摆手,示意没事了,自己还要继续逛街买衣服去。 王经理客气的跟着,说让她好好选,自己这边要给申请员工折扣,以表谢意。 “谢啦~” 第144章 想看出好戏 舒禾笑着谢过王经理,目光重新落回女装柜台。 经过刚才一场闹剧,她倒没了最初挑衣服的急切,反而慢悠悠地翻看着衣架上的款式——毕竟年底要穿的衣服得兼顾体面和实用,既要有过年的喜庆,又得适合在大哥婚礼上穿,还不能太张扬。 王经理还给舒禾找了个售货员单独做介绍。 售货员很专业,也很会看颜色,时不时给些建议:“舒干事,您看这件枣红色的短款棉袄怎么样?颜色喜庆,版型也利落,过年走亲戚穿正好。还有这件米黄色的长款呢子大衣,料子是进口的纯羊毛,保暖又显气质,婚礼上穿特别合适。” 舒禾拿起那件米黄色呢子大衣在身上比划了一下,镜子里的款式确实大方,长度到膝盖上方,刚好能遮住胯部,显得身形挺拔。 她摸了摸面料,柔软又厚实,点头道:“这件大衣不错,帮我拿个中码试试。”又指了指那件枣红色棉袄,“这个短款也拿一件,我一起试试。” 试衣间在柜台后面,舒禾刚换好呢子大衣出来,就听见柜台前传来熟悉的声音——“这件外套不是三十六块八么,我给你四十,明早九点半你给我送到工商局局长办,到时候再付款。” 是舒夏! “抱歉啊同志,我们这没有配送服务,都是买定离手,欠货两清的。” “我们离着也不算远,只是让你送一下就给近四块钱,你们凭什么不愿意?卖的不是高端品牌货吗?这是你们该有的服务啊!” “不好意思,不行的。” “凭什么?难道怕我不付钱吗?可是送到工商局局长办呢!” 舒禾整理衣领的手顿住,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皱,舒夏这话里的意思,分明是要把这件衣服送到江德刚办公室,还要等江德刚付款? 这哪是自己买衣服,分明是等着江德刚给她买单! 可惜啊! 她怎么就来晚了呢?要是早些来,正巧还能碰上苏婉芸和江德刚,那才经常呢! 舒禾没急着出去,站在试衣间门口的阴影里,继续听着外面的动静。 只听舒夏一句句恐吓和威胁,只觉得这人够奇葩的。 “同志,真不是我不帮你,我们这有规定,不能送货上门,尤其是给单位送,要是被经理知道了,我这工作就没了。” “真是没点眼力见!”舒夏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几分不耐烦,“连最基本的服务都做不好,我看你是真不想干了!” 舒禾悄悄绕到柜台侧面,对着刚才帮自己推荐衣服的售货员招了招手。 那售货员会意,轻手轻脚走过来,低声问:“舒干事,您有什么吩咐?” “你去跟那边的同事说,就说同意送货。”舒禾从口袋里掏出四十块钱递过去,又特意叮嘱,“不会让她为难的,钱我先给垫上。送货时间就按那人说的,明早九点半送到工商局局长办,记得让送货的同事多留个心眼,别太早也别太晚,准时到就行。” 售货员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舒禾是想做什么,连忙点头:“您放心,我这就去说。” 她拿着钱走到柜台前,跟正被舒夏纠缠的同事咬了咬耳朵,那同事眼睛一亮。 “同志,刚同事跟经理请示过,同意明天给您送货,明天一定准时送到。” 舒夏微挑了下眉,见对方态度殷勤,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报了自己的名字和工商局的地址,又特意强调:“一定要九点半送到,不然要耽误局长开会!的” 说完,她瞥了眼售货员,昂首挺胸地走了,完全没注意到试衣间门口的舒禾。 舒禾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舒夏这心思也太明显了,明摆着是想让江德刚替她买单,还想用领导的名头压人,今天就让她知道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舒禾对自己试穿的衣服较为满意,就都要了。 付了钱,又跟王经理打了声招呼,就匆匆离开看百货大楼,直奔红旗街道办。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但街道办还有值班的同事,她熟门熟路地找到档案柜,以“核对辖区内机关单位人员居住信息”为由,调出了江德刚和苏婉芸的家庭住址。 原来这两人住在市委家属院,离工商局不算远。 舒禾抄下地址,又跟值班同事借了辆自行车,往市委家属院赶。 她知道苏婉芸今天被江德刚气坏了,大概是会在家的,这时候去送消息,正好能戳中她的火气。 到了家属院门口,她跟门卫说是街道办的,有重要事情找苏婉芸,门卫核实好证件,就放她进去了。 找到地址上的单元楼,都还没等舒禾上二楼,就听见楼上传来苏婉芸的怒骂声:“江德刚!你个畜生!我要跟你离婚!” “离就离!我真是受够你了!” 随之而来的是重重的摔门声。 舒禾忙闪身才附近树后,跟他来了个擦身而过。 这时间也算拿捏巧妙了。 舒禾快步上了二楼,敲了敲门,“苏同志,我是舒禾,您方便吗?” 苏婉芸愣了愣,听是舒禾,这才忍下怒火去开门,“舒干事?你怎么来了?” “苏同志,有件事跟您说,可能关系到您今天在意的那件大衣。”舒禾压低声音,满脸认真。 苏婉芸连忙把舒禾拉进屋里,还给倒了杯热水,急切地问:“舒干事,你是不是知道那两件衣服的去向了?” “不算全知道,但我知道明天会有件新的‘麻烦’送到江局长办公室。” “啥?” 舒禾喝了口热水,缓缓说道,“今天你们走后,我在百货大楼见到个人,她订了件三十六块八的外套,让百货大楼明天九点半送到工商局局长办,还说要等江局长付款——您觉得,江局长会平白无故给谁付这个钱呢?” 苏婉芸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手里的茶杯“哐当”一声放在茶几上:“好啊!真是藏都不藏了!明天九点半是吧?我倒要去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狐狸精!” 第145章 拿道德与女主光环斗 舒禾见苏婉芸怒火中烧,故意放缓语气,添了几分“担忧”:“苏婉芸同志,您可别气坏了身子!实话跟您说吧,我就觉得特不对劲,一个刚上班的小姑娘,哪来的底气让局长替她付衣服钱?还敢拿着局长的名头在百货大楼耀武扬威,说‘送到工商局局长办还怕不付钱’,这话传出去,人家还以为您家江局长平时就这么惯着下属呢!” 这话更像团火,瞬间烧得苏婉芸理智全无! 她最恨江德刚用职权搞这些歪门邪道,毕竟江德刚跟她娘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就怕一损俱损。 但……事已至此,江德刚显然已经背叛了婚姻,那他死也该死在自己手上,‘大义灭亲’可是大功一件。 苏婉芸猛地一拍茶几,茶杯都震得晃了晃:“很好!如果明天……江德刚被我抓住现行,他这工商局局长也干到头了!” 舒禾叹了口气:“苏婉芸同志,您可千万别冲动,要是直接闹去单位,江局长肯定会狡辩说是‘同事帮忙带东西’啥的,到时候反而落人口实。不如咱们走正规途径:您先写份举报材料,委托街道办向纪检部门反映江局长‘利用职权为他人支付私人开销’等问题。 我明天带着街道办的同事一起去工商局‘核实情况’,既能帮您撑场面,又能让事情名正言顺。等送货的人一到,咱们当着工商局同志和纪检同志的面把事情说清楚,江局长就算想赖也赖不掉!” 苏婉芸抿了抿唇,最后握拳应了,“还是舒干事想得周到!就这么办!我现在就写举报材料,你帮我递上去!” “没问题。” 她立刻找出纸笔,凭着一腔怒火,刷刷点点写了满满两页,把江德刚乱搞男女关系、贪污受贿等事都写了进去,最后签上名字,郑重地递给舒禾:“舒干事,这事就拜托你了!明天我一定准时到工商局门口等你们!” “您放心,这是我作为街道办干事的职责。”舒禾接过材料,小心翼翼收好,又叮嘱道:“明天您别太早去,九点十五左右在工商局门口等就行,我带着同事过去,纪检委的同志可能稍微晚一步,不过您放心,我保证把事情办得妥妥当当。” “好!”苏婉芸深深看了舒禾一眼,“我父亲年龄大了,身体也不好……” 舒禾一愣,随即笑道:“苏市长为了南城发展劳心劳力,是值得所有人敬重的好领导。都说度量全才干,教养育子女,这话是真不错,想必苏市长家教严苛,思想极其端正,才能培养出苏姐您这样明辨是非,刚正不阿的好同志。” 苏婉芸嘴上带上笑意,很是满意,拍了拍舒禾的手,“舒干事年纪轻轻,觉悟却那么高,前途不可限量啊……” 两人又客气了几句,把细节确定好,舒禾就起身离开了。 从苏婉芸家出来,舒禾骑上自行车,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扬。 这把火算是彻底点起来了! 双强文大女主? 舒禾半点都不信。 真正的大女主应该是自强不息、爱国敬业、心怀感激、坦然智慧的。绝不是舒夏这种拉踩他人、处处算计、破坏别人家庭的主。 反正舒家全员恶人,那舒禾不介意彻彻底底做一次恶人,用道德枷锁和这女主光环斗一斗! 明知是个毒瘤,那就一个个拔除。 就是那么六亲不认! 舒禾没直接回家,而是绕到了舒小叔家。 舒奶奶做了份拔丝芋头,正想让舒小叔送去给舒禾吃的,眼见着人就来了,“豆芽,快来。” “奶!”舒禾笑着扑到舒奶奶身边,鼻尖先嗅到了拔丝芋头的甜香,眼睛亮得像藏了星子:“奶,您怎么知道我馋这个了?甜丝丝的,我可太想吃了!还是我奶对我最好。” “就你嘴甜。”舒奶奶拉着她的手往屋里走,“刚出锅没多久,快尝尝,凉了就不好吃了。” 舒小叔正坐在桌边擦个老算盘,见舒禾来了,放下手里的活计,“豆芽来啦?” 舒禾拿起筷子夹了块芋头,糖丝拉得老长,入口又脆又甜,满足地眯起眼:“小叔,我有正事跟您说。” “是遇着什么事了?” “嗯,是营业执照的事。咱公司的营业执照不是南城第一份么,目前为止,也就咱们这一个办成的,但税务上还有证件没下来,明早九点半,您再去一趟,好好把这事问清楚。” “成。” “对了,听说舒夏也进工商局了,你明个儿喊上大伯一起去呗,虽然这事舒夏帮不上什么,但咱们给个台阶下,都是一家人,借着这机会和解关系也是好事。” 舒小叔觉得这事不太对,看了舒禾一眼,却没多问,还是点点头。 舒奶奶在旁边听着,只觉小孙女心善,老大家都这么欺负人了,小丫头还惦念亲情呢! “老幺,你听豆芽的准没错!她让你们怎么着就怎么着。” “妈,我知道。”舒小叔又看向舒禾,“需要带啥材料不?我提前准备好,省得去了又跑回来拿。” “带上营业执照原件、身份证就行,其他的要是需要,工商局那边会跟您说的。” 舒禾又夹了块芋头,心里盘算着——明天舒小叔和大伯一去,正好能撞见江德刚和舒夏的“好戏”,让大伯亲眼看看,他心心念念的“有出息”女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舒禾又跟他们聊了会儿家常,说了说大哥婚礼的筹备情况,见天色不早了,才起身告辞。 舒奶奶非要给她装一饭盒芋头,塞到她手里:“带回家给你爸妈也尝尝。” “谢谢奶!”舒禾拎着饭盒,骑着自行车往家走。 夜色渐深,大院里的灯大多都亮了,偶尔能听见邻居家的笑声和孩子的打闹声,特有人气。 摸了摸口袋里苏婉芸写的举报材料,又想起明天的计划,嘴角的笑意又深了一分。 舒夏想踩着别人往上爬,江德刚想借着职权乱搞男女关系,那这次就让他们好好尝尝,什么叫“偷鸡不成蚀把米”。 第146章 抓现行 回到家时,舒父正坐在客厅里看报纸,舒母在厨房收拾碗筷。 “妈,奶给咱们带的拔丝芋头,您快尝尝,可好吃了。” “桌上给你留了菜,锅里还有饭。” “好嘞~” 舒禾一边吃着饭,顺道跟沙发上的舒父提了嘴税务的事。 舒父放下报纸,眼神严肃了些,“让你小叔去办就成,你凡事要注意分寸,国家虽然鼓励个人创业,但你是街道办干事,千万别越权。” “爸您放心,我知道分寸。” “嗯,你知道就行。街道办的事虽然琐碎,但事事关乎民生,你遇事切记要公证。” “嗯嗯。” 舒禾咬着小排骨,笑着点头。 瞧瞧,这大反派思想多端正呐,说的话都中听。 不管书里写的他多坏,对原主多严苛,但他是个好人,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他全心撑着明珠厂,从不以权谋私,让数以千计的工人有生计。 你去挑他毛病,最多说他眼光不行,找的女婿是白眼狼。对小女儿没倾注什么暖心的父爱,还处处挑她毛病。 至于其他的,于公于私,他都没原则性问题。 所以说,这世界上并不是非黑即白的,凡事都有多面性。 ? 第二天一早,舒禾起得格外早。 她率先抵达街道办,把事情直报到李主任那。 李主任看了举报材料后,立马皱起了眉,“这……可是大事……” 舒禾见她站起来,翻着什么东西,又满脸严肃,立马提起了心。 李主任不会不敢办吧? 材料都递到跟前了,她也不像这样的人啊…… “豆芽,你跟刘干事先去工商局,我亲自去一趟纪检部门。” “好的!” 李主任果然不会让人失望,时间紧急,办的对象又是工商局局长,唯有她亲自去一趟,才能把事情办妥当。 舒禾跟着刘干事往工商局走。 刘干事也是街道办的老人了,性子本就正直,路上了解事情后,都气坏了,“江德刚这事儿要是真的,那可太不像话了!身为局长,不为老百姓办事,倒先想着搞这些歪门邪道,必须好好查!” 舒禾点点头:“可不是嘛,昨天的事我都看得真真的,那可太不是东西了!他媳妇也是气不过,才下定决心来咱这举报的。咱们今天去,就是帮着核实情况,不能让这种不正之风坏了机关单位的名声。”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工商局门口。 远远就看见苏婉芸站在路边,身后还跟着两个中年男人,看气质就不是普通人。 苏婉芸见舒禾来了,连忙迎上来:“舒干事,你们可来了!我怕打草惊蛇,没敢先进去。” 刘干事跟苏婉芸握了握手,要做了自我介绍。 “苏同志放心,今天咱们一定把事情查清楚。” 几人正说着,时间就来到了九点半。 只见百货大楼的售货员脚步匆匆而来。 她跟舒禾对视一眼,脚步顿了一下。 舒禾朝她使了个眼色,她没敢耽误半分,就进了工商局。 苏婉芸立马想追进去,被舒禾按住了。 舒禾看了眼时间,示意他们等两分钟。 等一群人往大门口去时,舒小叔和舒大伯也正巧到了 “豆芽。” “小叔,大伯,好巧啊,我们正办大事呢。” 舒小叔简单说了下自己的事,就打算岔开,“那我们就先走了。” “嗯。” 舒大伯却眼珠子一转,让他跟上去瞧瞧,“豆芽搞这么大阵仗,怕不是出啥大事了,咱也去瞧瞧。” “这不好吧……” 舒小叔话都没说完,已经被扯着跟了上去。 舒禾几人刚上二楼,就碰到送完货要走的售货员。 舒禾眼疾手快,把人留下了。 售货员抿了抿唇,点点头,跟小鹌鹑似的站到了最末尾。 不出一分钟,众人就听见局长办公室里传出一道女声,带着几分娇嗔:“谢谢江哥,这件外套可是修身的,特显气质和身材~” 紧接着是江德刚的声音,带着几分笑意,“我们小夏身材那么好,穿什么都好看,比我家那母老虎可强多了。以后有喜欢的尽管买,你穿得漂亮,也是我有脸面,我都给你报销咯。” “哼~您就会说话逗我开心。” 苏婉芸听到这话,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攥着大衣下摆,指节都泛了白,若不是舒禾在旁边悄悄按住她的胳膊,她几乎要当场冲上去踹门。 舒禾凑到她耳边,压低声音:“苏同志,再等等,等他们把‘报销’的话聊透,人证物证都在,他想赖都赖不掉。” 苏婉芸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压下翻涌的怒火,只是胸口起伏得厉害,眼神里的寒意几乎要溢出来。 办公室里的对话还在继续,舒夏的声音带着刻意的甜腻:“江哥您真好,不像其他领导,都只会使唤人。以后我一定好好伺候……不,帮您做事,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这才乖。”江德刚的声音里满是得意,随之响起淅淅索索的声音,“以后跟着我,保你在工商局没人敢欺负,年底评优评先,我也给你多争取争取。” “谢谢江哥~” 这话一出,苏婉芸终于忍不住了!朝身后的两个男人递了眼色。 两人往前一步,抬手重重敲了敲办公室门,声音严肃:“江德刚,我是市纪检委的贾世新,有情况需要你配合调查,请开门。” 贾世新? 这可是南城市委常委、市纪委书记、市监察委主任…… 舒禾有些傻眼了! 自己还怕纪检委的人赶不及呢,咋最大的官就在自己眼前了? 办公室里的声音瞬间戛然而止,过了好一会儿,门才缓缓打开。 江德刚穿着件灰色中山装,脸上还带着没来得及收起的绯红,可看到门口站着的一群人,尤其是苏婉芸那张铁青的脸,笑容瞬间僵在脸上,声音都发颤:“贾……贾常委?你们怎么来了?还有婉芸,你怎么也在这?” 苏婉芸没理他,一把推开他冲进办公室,目光扫过站在办公桌旁的舒夏,眼神像刀子一样:“舒夏是吧?好你个小浪蹄子!你跟江德刚倒是登对,两个生了人样的畜生!” 第147章 请配合调查 舒夏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局长家的母老虎会带着那么多人来,更没想到舒禾也在…… “怎么不说话了?”苏婉芸上前一步,指着舒夏的鼻子,“你刚毕业就来工商局当助理,不好好做本职工作,反而想着靠勾引领导往上爬,你爸妈就是这么教你的?” “我没有!”舒夏终于憋出一句,声音细若蚊蚋,“我们只是在工作,没什么的……” “没什么?”苏婉芸冷笑一声,转头看向站在门口的百货大楼售货员,“同志,你来说说,这件衣服是谁让你送到这来的?谁跟你说江德刚会付款的?” 售货员连忙上前,手里还拿着送货单:“是这位舒夏同志昨天在百货大楼订的,她说让我今天九点半送到工商局局长办,还说江局长会付衣服钱,一共三十六块八。这是送货单,上面有她留的名字和联系方式。” 说完,她很有眼色,把送货单递给纪检领导。 贾世新接过看了一眼,又递给江德刚:“江德刚,你看看,这上面的情况属实吗?你利用职务之便,为下属支付私人开销,还与下属存在不正当交往,这是不是事实?” 江德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看着送货单上的字迹,又看看苏婉芸眼里的怒火,知道再也瞒不住了,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辩解的话,可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办公室里的对话、送货单、舒夏的反应,还有苏婉芸的举报材料,桩桩件件都摆在眼前,容不得他狡辩。 就在这时,李主任和市纪检委的其他人也到了。 舒禾回头看去,还看到了神不附体的舒大伯。 舒禾眸底闪过一瞬的嘲讽与恶意。 “报告李主任,我们在经办过程中,遇到了贾常委,他正在处理。” 市纪检委众人见到贾世新也是一愣,纷纷上前打招呼,对这事也更上心了。 “江德刚同志,现在请你跟我们回纪检委接受调查,你的办公室和抽屉,我们也要依法进行搜查,请你配合。” 江德刚心知完了,脑子里也满是悔意。 他从大山里出来,好不容易爬到了今天…… “媳妇,媳妇你误会了,我跟舒夏真在谈工作!她只是生活有些困难,又想穿的体面些工作,所以求我帮忙,等发了工资就会还的啊……” 舒夏见他这么说,也忙弯腰致歉:“是的,实在对不起,是我不懂事,非要领导体恤我们这些下属,是我眼见狭隘,居于表面,实在是误会啊!” “误会?”苏婉芸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舒夏的鼻子,声音里满是嘲讽,“刚才在办公室里跟江德刚说‘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的是你吧?说‘以后跟着他没人敢欺负你’的也是你吧?现在跟我说误会?舒夏,你当我们都是聋子,还是当纪检委的同志们好糊弄?” 舒夏被怼得哑口无言,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却不敢再辩解——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办公室里的对话早就被听了去,送货单也是铁证,再狡辩只会更丢人。 尤其是看到父亲和小叔都站在人群里,眼神里满是失望,她的脸几乎要烧起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江德刚还想挣扎,他死死拽住苏婉芸的胳膊,声音带着哀求:“媳妇,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就是一时糊涂,被她缠上了!你看在孩子的份上,看在你爸的面子上,帮我求求情,贾常委,我……” “江德刚!”贾世新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你身为工商局局长,却知法犯法,利用职务之便谋取私利,还与下属存在不正当交往,现在还想靠人情关系逃避调查?你觉得可能吗?” 他话音刚落,两名纪检工作人员上前,架住江德刚的胳膊,语气严肃:“江德刚同志,请跟我们走!” 江德刚被架着往外走,双腿发软,几乎是被拖着走的。 路过舒夏身边时,他还不忘瞪了她一眼,眼神里满是怨怼——仿佛这场祸事都是舒夏带来的。 舒夏被他瞪得一哆嗦,哭得更凶了。 “你!也跟我们走一趟。” “不,不不,我们什么都还没发生呢……” 舒夏也被架走了。 刘干事刷刷刷记着笔录,舒禾跟李主任站在一起,几乎都不需要说话。 贾世新看向苏婉芸,语气缓和了些:“这次多亏你狠下心,主动举报,提供了重要线索。后续我们会依法依规调查,放心吧。” “师兄……”苏婉芸声音很小,声音里还满是委屈,可顾及到周遭环境,立马换了语气,“谢谢贾常委,后续有需要我的地方,尽管联系,我一定配合。江德刚犯了错,就该受惩罚,我不会护着他。” 说完,她朝舒禾这边走过来,“舒干事,今天的事真是多谢你了,你要是愿意的话,陪我走一趟吧?” 呦呵~大功劳又要落头上咯! “嗯,这是我的本职工作。” 苏婉芸点了点头,又转向贾世新,“贾常委,这就是我跟你提到的街道办小干事,舒禾,她为人正直,胆大心细,是为人民做事的好同志。” 贾世新看过来,舒禾立马挺直小身板,“领导好,我是红旗街道办民政科干事,舒禾。当不得苏同志的谢,自打进了街道办,我们主任就灌输我积极向上,以民生为职责的工作思想,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 贾世新和苏婉芸对视一眼,眼底带上了笑意。 “很不错。” 简简单单三个字,是对舒禾说的,也是对李主任说的。 等市纪检委众人出去,李主任低声朝舒禾道:“豆芽,今天这事你办得好,既掌握了证据,又没打草惊蛇,真是有勇有谋。” “都是主任您指导得好,还有刘干事帮忙。” “赶紧去吧,这事你得好好跟,多用点心。” “是。” 刘干事也朝舒禾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她们留下来善后,舒禾就跟着人先走了。 第148章 这是天大的机会 舒禾走到百货大楼售货员身边,轻声朝她道谢:“同志,今天辛苦你了,谢谢你配合我们作证。” 售货员连忙摆手,把舒禾预付的费用悄悄还给她,“不辛苦不辛苦,这是我应该做的。” “谢了~” 路过舒大伯和舒小叔时,舒禾没多说什么,只深深看了舒大伯一眼,失望的摇头叹气。 舒大伯好半晌才缓过神来,有些手足无措,“老幺,这……这舒夏咋会跟江局长扯到一起啊?这都什么事啊!其中肯定有误会啊!” 舒小叔多机灵的人,很快就清楚了是怎么回事,“舒夏这孩子,刚毕业就走了歪路,丢人……丢人哟!当初你非要托关系让她进工商局,我就劝过你,可你不听啊!现在出事了吧……”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呢……” “纪检委的同志会依法处理,舒夏还年轻,希望她经此一事能吸取教训,以后好好做人吧。” 舒小叔说完,转身就走,去办自己的事去了,多一句安慰的话也没有。 舒大伯在原地站了许久,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这才小跑着走了。 一行人陆续走出工商局,外面的阳光正好,暖融融地洒在身上。 舒禾态度特端正,一路上还小声宽慰着苏婉芸: “苏姐,这不是你的错,这样的人根本不值得你难过。” “你要坚强,法律会制裁这样的毒瘤,还你公道。” “千万别心软,也不能念旧。下雨天连影子都会离开你,更何况是跟你两条心的渣男呢?向前看,人生是很美好的......” “你这丫头,人不大,明白的倒不少。”也不知道是舒禾哪句话说对了,硬是给人逗笑了,“我没你想的那么矫情,我现在就想看看江德刚的报应!法律确实是把刀,但我怕别人剁他的时候下刀轻了。” 舒禾嘴角抽了抽。 好好好,是她肤浅了。 这大姐姐根本不需要安慰,人清醒着呢! 真好啊! 女人就该是这样的,可以嚣张跋扈,也可以柔顺温婉,但一定要明是非且勇敢。 “你别觉得我刚才说话太冲,我不光是气江德刚找狐狸精,是气他把我当傻子耍,还敢用我爸的关系做靠山搞这些龌龊事。” 舒禾点点头,她能理解苏婉芸的感受。 被最亲近的人背叛,还要忍受对方的谎言和算计,换做谁都会愤怒。 “苏姐,您做得对。这种时候就该果断,越犹豫越容易被人拿捏。您能主动举报,不仅是维护自己的权益,也是在帮其他可能被江德刚算计的人止损。” “你这丫头,嘴倒挺会说。”苏婉芸笑了笑,从包里掏出个笔记本和钢笔,写下一串号码递给舒禾,“这是我的私人电话,后续你有什么事需要帮忙的,尽管找我,直接打这个电话就行。” “诶?”舒禾忙接过,小心地收好:“谢谢苏姐,我会的。” 舒禾揣着苏婉芸给的电话号码,心里跟揣了颗定心丸似的。 苏婉芸背后有苏市长和贾常委这层关系,往后在工作上要是遇到难办的事,说不定真能帮上忙。但她也清楚,这种人情不能随便用,得靠自己的本事站稳脚跟,才不算辜负这份认可。 接下来的三天,舒禾全程跟进江德刚案件的后续对接。 每天早上先去街道办汇报进展,再跟着纪检委的同志整理证据材料,下午还要去工商局核实江德刚任职期间的工作记录,忙得脚不沾地。 期间,大院里也闹翻了天。 舒大伯每天都往舒父这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求舒父“想想办法”,说舒夏还年轻,不能就这么毁了。 甚至跑去人民武装部找舒弈,都给人烦的没边了,最后直接被拒之门外,才算事了。 这事牵扯太大,还捅了苏市长的脸面,在南城,谁敢帮? 三天后,纪检委传来初步调查结果:江德刚不仅存在与下属不正当交往、为下属支付私人开销的问题,还涉嫌利用职务之便收受多家企业贿赂,涉案金额高达数万元。纪检委已对其立案侦查,后续将依法移交司法机关处理。 至于舒夏,因主动交代问题,且未参与贪污受贿,仅被处以“批评教育与开除公职永不录用”的处罚,当天就被放了出来。 舒夏回家那天,舒禾正好休息。 她在家门口撞见舒夏,只见她全没了往日娇艳模样,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又红又肿,短短几天像老了十几岁。 看到舒禾,她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眼神里满是羞愧和躲闪。 舒禾没跟她说话,只是挑了挑眉,就开门进了家。 她知道,舒夏经此一事,打击巨大,光大院里的风言风语,都能按死她。 这南城,她怕是待不住咯。 当天晚上,舒禾迎来了一个大惊喜! 是李主任亲自上门送的消息:说街道办推荐舒禾参加“南城市优秀基层干部”评选,材料已经递上去了,要是能评上,不仅有荣誉证书,还能获得年后去市里培训的机会。 “主任,我才刚工作没多久,很能行啊?”舒禾有些意外。 “你这次处理江德刚的事件,得到了贾常委的认可,贾常委还特意跟组织部提了你的名字。”李主任脸上带着笑意,“好好准备,别紧张,就算没评上,能有这个机会也不错。” 舒母笑得眼睛都弯了,也凑过来,笑着说:“咱们豆芽就是有出息!妈明天去给你买块新布料,做件新衣服,年后去市里开会也体面。” 舒禾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妈,您夸张了哈,都还不知道结果呢!” “哪能啊!妈看好你。” 李主任跟舒母是老同事,也是老朋友。 现在见舒母晓得对舒禾好了,心里也很欣慰。 舒禾是个好孩子,离了心可不是好事。 得了那么大个好消息,舒母说什么都要留李主任吃饭。 李主任也应了,挽起袖子就帮着进了厨房,一起帮着做做饭,也谈谈心。 为了照顾女同志,舒父把自己存的红酒都拿了出来,打开醒着,又转身就去喊舒奶奶跟舒小叔了。 这算是天大的好消息,按舒禾这么个发展趋势,家里指不定又要出个大领导了。 别看街道办只是最基层的民生单位,磨人,但也是最稳的资历。 这人要是来了运势,往后可不好说咯! 第149章 舒弈大婚 李主任在舒家吃了顿热热闹闹的晚饭,席间聊的多是街道办的日常和年后的工作规划,偶尔提到舒禾的评选,也总说“是个好苗子,得好好培养”。 舒父难得多喝了两杯红酒,话也比平时多了些,反复叮嘱舒禾“要跟着李主任好好学习,平日里做事要有担当,别给街道办丢脸……” 舒母则忙着给李主任夹菜,嘴里还念叨“以后常来家里吃饭,我们两家就该多来往”。 舒奶奶更别说了,听说舒禾要评优评先,那脸上的笑都没下来过。 送走李主任时,夜色已经深了,大院里的路灯亮着暖黄的光,偶尔能听见邻居家孩子的笑声。 舒禾帮着舒母收拾碗筷,心里还在琢磨“优秀基层干部”的事——她从来没想过刚工作就能得到这样的机会,更没想到能得到贾常委的认可,真算是意外之喜。 ? 年关将近,大院里的年味也越来越浓了。 舒弈和胡新月的婚期也近了日子,舒家更显得比其余人家都忙些。 经过上次胡家分家事迹,舒家把事情处理得体面,却也铆足劲要把这婚事办隆重了,好好堵堵有些人的嘴。 婚事定在腊月十八,舒弈却在十七号晚间才回的家。 大伙儿都晓得人民武装部忙,自然没时间怪他什么。 “赶紧的,试试新衣服,你但凡胖了或者瘦了,这连改都没时间!” “嗯。” “你表弟几个明早来,陪着你去接亲,还有你说的战友,都能按时来吧?” “嗯,也明早来。” 舒弈被折腾半天,又被催着去洗头洗澡。 “早些睡,养足精神头,明早五点,妈叫你。” “不用,我能起来。” “行了行了。” 舒禾见舒弈被赶鸡崽儿似的,就觉得有些好笑。 自己收拾收拾也忙去休息了,明天有的忙的。 ? 腊月十八。 雪停了,天空难得放晴。 在舒禾印象里,舒母是一点多才睡的,可她凌晨三点就又起了床…… “对对对,尽管放油,炸丸子哪能省油呢?万一炸糊了,还浪费料。” 舒母在厨房指挥着人炸丸子、蒸扣肉,铁锅里的红烧肉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顺着窗户缝飘出去,勾得早起的孩子在院门口探头探脑。 舒奶奶则守在舒弈的房间门口,人一开门,就进去给他收拾行头,“待会儿接亲的时候可得精神点,见着人要叫,别摆这个冰山脸,你对人客气有礼,那都是给你媳妇长脸......” 舒禾也没闲着,一边帮着舒母招呼人,一边留意着时间——按照计划,舒弈要在早上七点出发,准时去胡家接亲。 “哥,时间差不多了。” “嗯。” 舒弈正好从屋里出来,一身笔挺的军装衬得他身姿愈发挺拔,眉眼比往常柔和不少,状态看着很不错。 周围的亲朋好友们还没来得及夸人呢,就听到一阵汽车引擎的低吼声传来,两辆军绿色的吉普车缓缓驶进大院,车头上用红绸扎着硕大的“喜”字,车轮碾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在晨光里闪着亮。 车上下来四个年轻小伙儿,都穿着和舒弈同款的军绿色军装,领章鲜红,腰带束得笔直,往院子里一站,瞬间撑起满院的英气。 邻居们早挤在院门口看热闹,见了这阵仗,都忍不住拍手: “哎哟!军车接亲,这也太威风了!” “舒家这婚事,真是咱们大院头一份的体面!” “那是,人舒弈可是人民武装部的领导,能不威风吗?” 舒母听见动静,从厨房探出头,看见军车眼睛都亮了,连忙擦了擦手出来:“快!舒弈,跟你战友们再检查检查,别落下啥东西。路上要分的喜糖,还有接亲红包,都带好!” “嗯。” 舒奶奶拎着个红布包过来,塞进舒弈手里:“这里面是两块银元,你揣兜里,讨个‘稳稳当当’的好彩头。接亲的时候别慌,见了新月爸妈,先鞠躬,再递茶,礼数得做足了。” 舒弈一一应下,把红布包小心揣进军装内兜,又理了理领章。 七点一到,接亲队伍准时出发。 两辆军车前后排开,缓缓驶出大院,舒弈坐在头车里,车窗半降,能看见他挺直的脊背。 邻居们跟在车后送了一段,孩子们追着车跑,手里挥着小彩旗,嘴里喊着“百年好合”,热闹得像过大节。 半小时后,车队抵达胡家所在的胡同。胡家早把院门装点得红彤彤的,门框上贴着烫金的春联,院里挂着红灯笼,胡父胡母穿着新衣裳,站在门口搓着手,时不时往路口望。 听见军车声,胡母连忙拉着胡父迎上去:“来了来了!” 头车停下,舒弈率先下车,军靴踩在胡家提前撒好的红纸上,稳稳当当。 他走上前,对着胡父胡母深深鞠了一躬:“伯父,伯母,我来接新月了。” 胡父笑着拍了拍他的胳膊:“好小子,以后新月就交给你了,可得好好待她。” 胡母红着眼眶,拉着舒弈的手絮叨:“我们新月性子软,到了你家,你多让着她点……” “嗯,我会的。” 舒弈被领进门,屋里传来几个小姑娘的笑声:“想接走新娘子,可没那么容易!先回答问题,答对了才能进门!” 舒弈的战友们立马起哄:“舒参谋,拿出你在部队练靶的准头来!” 舒弈笑着走到屋门口,里面传来胡新月带着笑意的声音:“舒弈,你说,咱们第一次见面,我穿的是什么颜色的衣服?” 舒弈想都没想:“浅蓝色的长裙,扎着两个麻花辫,手里还拎着个白色的布包,很漂亮。” 屋里一阵哄笑,接着又有人问:“那你说,以后家里的活儿谁干?” 舒弈微微沉吟:“我会多分担,不让她受累!” “没吹牛,还晓得帮媳妇分担,算是诚实的。” 屋门被“吱呀”一声打开。 胡新月穿着一身大红色套装,头发挽了新娘髻,发髻侧边带了朵红花发饰,整个人亭亭玉立的,颜色比平时更盛了几分。 舒弈两步上前,犹豫了一瞬,伸手牵住她——她的手有点凉,却回握的很紧。 第150章 好个酒蒙子 “新人敬茶咯!” “敬敬父母生养恩,女婿半子暖心门。” 胡家堂屋早就摆好了八仙桌,桌上放着两个青花粗瓷碗,碗里泡着刚沏好的茶,热气袅袅地往上飘。 胡父胡母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脸上挂着笑意,眼眶却悄悄泛红——养了这么多年的姑娘,今天就要嫁人了。 舒弈牵着胡新月,一步步走到桌前。 按照规矩,舒弈和胡新月先端起一碗茶,递到胡父面前: “爸,您喝茶。” “爸,请喝茶。” 胡父一一接过茶,各喝了一口,放下茶碗,掏出两个红包,先是递给舒弈:“舒弈,我就把新月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对她。但凡她以后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跟我说,我来教训她……” “爸,您放心,我会好好对新月。” 胡父很清楚舒弈的本性,话少、性子冷,但心善。 他既然应下了,那就是一诺千金。 另一个红包递给了胡新月,“嫁去舒家后好好过日子。但……胡家也永远是你家,但凡受了……” 胡父把后面的话都咽了回去。 大喜的日子,有些话不能说。 “谢谢爸。” 再是向胡母敬茶。 “妈,您喝茶。” “妈,请喝茶。” 胡母接过茶,各抿了一口,只是那眼神没离开过女儿,看了她好半晌。 最后放下茶碗,拿出两个红包,一人分了一个。 “我没什么文化,说不了什么漂亮话,新月,你以后到了舒家,要好好跟舒弈好好过日子,上孝公婆,下贤姑嫂,别总让妈惦记。” “嗯,我会的。” 敬完茶,胡父让人挑出两担喜屉,里面都是胡新月的嫁妆——新做的被褥、绣着鸳鸯的枕套、几套时兴的衣服,还有一对金手镯和一块手表。 “这些都是给你的,到了舒家,要懂事啊……”胡母是越说声音越哽咽。 舒弈和胡新月齐齐向两位老人鞠了一躬,这才携手往门外走。 家里的客人立马起哄,跟在后面分喜糖,嘴里喊着“白头偕老”“早生贵子”等喜庆话。 胡母送到门口,看着女儿的背影,终于忍不住抹了把眼泪。 胡父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哭了,孩子嫁得好,咱们该高兴才是。” 车队往回走时,阳光已攀上正空,洒在雪地上,反射出耀眼的光,衬得整个世界干净又温暖,如梦如幻般。 胡新月坐在舒弈身边,紧张得不行,紧紧握着拳。 舒弈目不斜视,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只是伸手握住了她的拳头,轻轻裹住…… 胡新月只觉自己整颗心都颤了颤,红晕爬上脸颊,烫得厉害! 舒家院子里早已挤满了人。 舒奶奶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个红布包,看见车队回来,连忙让人放鞭炮。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烟雾缭绕中,舒弈扶着胡新月下了车,一步步走进院子。 邻居们围上来,有的讨喜糖,有的说吉祥话,舒禾忙着给大家分喜糖,嘴里喊着“谢谢大家来捧场,快进屋坐”。 进屋后,按照舒家的规矩,胡新月要给舒奶奶、舒父舒母敬茶。 舒奶奶坐在正中间的椅子上,胡新月端着茶走过去,轻声说:“奶奶,您喝茶。” 舒奶奶接过茶,喝了一口,把一个沉甸甸的金镯子戴在她手上:“好孩子,以后就是舒家的人了,奶奶祝你和舒弈一辈子顺顺利利,和和美美。” 接着,胡新月又给舒父舒母敬茶。 听她喊爸妈,舒父舒母都笑得合不拢嘴。 舒母:“新月,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有啥委屈别憋着,跟妈说。” 舒父:“嗯,但凡舒弈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你尽管开口。” 说完,舒父舒母各拿出一个红包,里面是准备好的改口费。 “以后好好跟舒弈过日子,家里的事不用你操心。” “好……好的。” 敬完茶,院子里的酒席就开席了。 临时搭起的灶台前,厨师们忙得热火朝天,红烧鱼、糖醋排骨、四喜丸子、拔丝地瓜……一道道硬菜端上桌,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院内外足足五十张圆桌,都坐得满满当当的——舒弈的战友们、舒家胡家的亲戚们、大院里的邻居们,还有舒禾街道办的同事们,都举杯向新人道贺。 舒弈穿着军装,陪着客人们喝酒,时不时还会给胡新月夹个菜。 胡新月坐在他身边,脸上带着羞涩的笑意,偶尔跟旁边的舒禾说几句话。 舒禾看着大哥和大嫂幸福的样子,感觉很开心。 一开心吧,喝多了……那不要钱的好听话就一骨碌全出来了。 “大嫂,你放心,以后我跟爸妈都站你这边,我哥但凡对你不好,我第一个不答应!” “我哥这人死板,你得学会拿捏他,管他什么玫瑰啊蔷薇啊的,统统捏死,让他消消停停的过日子,这些都是狐狸精,要害人的。” “工资上交!对,让他工资全部上交,男人有钱就变坏!” “说实在的,我觉得我哥能配上最好的,但他配不上你这么好的啊~~” “舒弈这丫命太好了!娶了这么个貌美如花,不管生死都对他不离不弃的美娇娘,以后还有一对漂亮可爱的大胖儿子……” 这一套一套的小碎话,直接给胡新月听傻眼了。 大胖子儿子咋都出口了呢? 还一对? “豆芽!你喝醉了!” 舒禾是被舒弈提回屋里,丢床上去的。 所有人都以为舒禾喝酒误事,惹他大哥不愉快了…… 舒弈却在她床头站了一会儿,蹙眉打量着她,最后似想通了什么般,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带上门,走了。 夕阳西下时,酒席才渐渐散场。 送走最后一批客人,舒家上下终于能歇口气。 舒母给胡新月端来一碗红糖姜水:“快喝点暖暖身子,今天累坏了吧?” 胡新月接过碗,笑着说:“妈,我不累,你们辛苦了。” 舒弈坐在她身边,大大方方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温柔。 舒奶奶看着眼前的一幕,直点头,心里满是欣慰,连晚风拂过脸颊,带着过年的喜庆的味道…… 第151章 年关 舒弈这婚一结完,也正式进入年关了。 街道办放了年假,舒禾终于不用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开始帮着舒母筹备过年的事。 这个年算是改革开放后的第二个大年,与去年不同,与过去更不同,再加上舒家添了两个人口,自然是往热闹了办的。 腊月二十七当天,舒母见舒禾起得早,硬是拉着她去了市场。 “妈,好多人啊……” 舒母一把抓住舒禾的手,挽上自己,“那你跟紧些,丢了我可不能找你。” “嘿嘿~” 刚到市场门口,舒禾就觉得被热闹的人声裹住——卖春联的摊位前围满了人,一对对春联在风里飘着;卖腊肉香肠的摊主嗓门洪亮,手里的刀“砰砰”剁着肉;还有卖糖果点心的,罐里的奶糖、酥糖堆得像小山,引得孩子们围着直转...... 与时俱进的产品,种样多元化,让人挑的眼花缭乱。 “先去买肉,今年得多灌点香肠,你爸和舒弈都爱吃。”舒母拉着舒禾直奔肉摊,熟门熟路地跟摊主打招呼,“王师傅,给我称十斤后腿肉,要瘦点的,灌香肠用。” 王师傅笑着应下,手起刀落,很快就称好了肉:“大姐,您放心,这肉都是今天刚杀的,新鲜着呢!灌香肠的料要不?我给您配好,保证香。” “成。” 舒禾在旁边帮着拎东西,看着舒母跟摊主讨价还价,又去买了鱼、鸡、鸭,还有各种蔬菜,不一会儿就装满了满满当当两大背篓。 路过卖水果的摊位时,舒母又停下脚步:“买点苹果和橘子,过年家里来客得有水果招待,再买串香蕉,你奶爱吃。” 两人正挑着水果,就听见有人喊舒禾的名字。 回头一看,是百货大楼的那个售货员,手里也拎着不少年货。 “舒干事,这么巧,您也来买年货啊?”售货员笑着走过来,“上次的事,还得谢谢您,我们经理后来还夸我机灵,给我发了年终奖呢!” “应该的,是你配合得好。”舒禾笑着回应,只是见她打扮有些奇怪,连买的东西都打包很严实,看着像要出远门。 “你是要出远门?” “我……嗯!” 小姑娘明明是本地人,这大过年的却要出远门,总感觉有些怪。但舒禾也没多问,又跟她聊了几句,才跟舒母一起离开。 回到家时,舒父已经把院子里的春联贴上了,另外还有倒贴在门上的“福”字,看着就喜庆。 舒奶奶坐在屋檐下择菜,见她们回来,连忙站起来:“买这么多东西,快放下歇会儿。” 舒禾把东西拎进厨房,又回来给奶奶帮忙。 舒奶奶一边择菜,一边跟她说:“豆芽啊,你小叔刚回来了一趟,说‘颜如玉’明天关门,今天忙最后一天,他去取点钱,要给员工们发奖金呢!” “应该的,这年底大伙儿都忙,就该发点奖励。” “是,凡事有奖有罚,才能长久。” 舒禾帮着舒奶奶把择好的白菜叶放进竹篮,指尖沾了点露水,在冷空气中泛着凉。 她哈了口气搓搓手,笑着说:“‘颜如玉’能火,小叔功不可没,他特会指导员工,把人捏手里死死的,也是有本事。” 舒奶奶又开始剥蒜,把剥好的蒜瓣放进瓷碗,笑着点头,“你小叔打小就会来事,现在做起生意来,也算把心思用对地方了。” 正说着,舒弈那屋的门打开了,胡新月收拾得板板正正出来,小脸泛着红。 见舒奶奶跟舒禾在忙,也忙过来搭把手。 “用不着你,这都收拾完了。饿不饿?锅里给你们留着早饭呢!” “奶,我……我起晚了。” “害!这有啥,能睡就多睡会儿,家里没那么多活计。” 这小两口刚新婚,蜜里调油似的,舒奶奶是过来人,哪有不体谅的道理? 指不定啊,来年都得抱曾孙咯。 舒禾也弯着眼睛笑,“大嫂,这才九点呢,不晚,难得放假嘛,就该好好休息。” “都九点了,还不晚呢?” “可不,我是昨晚睡太早了,所以五点不到就醒了。要换成平时,我没十一点都不待动弹的。” 舒奶奶笑着拍了舒禾后背一下,“给你能的。” “那是~” 胡新月被祖孙俩逗得脸颊更红,连忙拿起竹篮里的白菜帮:“奶,豆芽,我还是帮着做点事吧,总躺着也不舒服。” 说着就蹲下身,学着舒禾的样子择菜,指尖小心翼翼避开沾着泥土的地方,动作透着几分生涩——她在家时虽也做些家务,但大多是缝补浆洗,这般择菜的活计倒少见。 舒奶奶看在眼里,笑着把瓷碗往她那边推了推:“慢点弄,别把手弄脏了。你这刚嫁过来,先歇着适应适应,家里的活有我和你妈呢。” 话虽这么说,却也没拦着,只在旁边慢悠悠剥蒜,时不时提点一句“这白菜帮得撕下来,炒着才软和”。 舒禾见胡新月实在拘谨,便找些轻松的话题聊:“大嫂,我跟妈去市场看见有卖假领子的,呦~可真好看,各种花色的,往衣服里一搭,立马腔调就不一样了。等有空,咱们一起去逛逛?” 胡新月眼睛亮了亮,点头应道:“好啊,我还没逛过咱们这儿的市场呢。” 话匣子一打开,胡新月也放松了些。 “大嫂你会剪窗花啊?那一会儿我让我爸拿些红纸出来,咱们一起剪窗花!” “没问题。” 越聊,舒禾越觉得胡新月优秀。 人又美,手又巧,不仅会跳舞,还会好几种乐器,文化水平也不错,俄语讲得还贼顺溜。 这舒弈吃的也太好了吧! 等舒琳起来后,舒家五位女同志就提前开始准备过年要用的菜份了。 有舒奶奶和舒母掌勺,自然就用不到几个小辈。 但每个人手上都被安排了工作,就没一个闲着的。 一家子热热闹闹,红红火火,自此迎来了新年。 第152章 新年快乐 除夕当天,天空从一早就开始飘雪,不是鹅毛大雪,是细密的雪粒子,像被北风揉碎的盐,打着旋儿往窗户上撞,发出沙沙的轻响。 屋檐下悬着的冰棱又粗了些,尖梢垂着半颗冻住的雪粒,阳光刚爬上墙头,照得冰棱泛出淡蓝的光。 院子里的春联被雪蒙了层白边,红纸上的墨字倒显得更鲜亮了。 舒母凌晨四点就起了床,轻手轻脚走进厨房,把前几天灌好的香肠、腌好的腊肉从屋檐下取下来,用温水泡着,又拿出提前发好的面,揉成光滑的面团醒着——今天要包白菜猪肉馅的饺子,还得蒸几笼豆沙包,都是家里人爱吃的。 舒禾是被厨房传来的“砰砰”剁馅声吵醒的,她揉着眼睛坐起来,透过窗户看见院子里的红灯笼特亮眼,红绸穗子在风里轻轻晃着,年味十足。 她麻利地穿好衣服,刚走出房门,就看见胡新月正站在屋檐下贴窗花——是这两天两人凑一起剪的,有憨态可掬的小兔子,有层层叠叠的梅花,还有“福”字纹样,胡新月踮着脚,把窗花对齐窗户框,仔细地用浆糊粘好,阳光洒在她脸上,满是认真。 “大嫂,我来帮你!”舒禾走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窗花和小刷子,“你贴左边,我贴右边,咱们快点贴完,好去帮妈包饺子。” 胡新月笑着点头,两人分工合作,不一会儿就把堂屋、厨房的窗户都贴上了窗花。 舒奶奶也拄着拐杖过来了,天冷,老太太腿脚上的老毛病又犯了,可她爱凑热闹啊,一起床就得过来。当她看到窗户上鲜艳的图案时,笑得眼睛都眯了:“咱们新月的手可真巧,这窗花剪得比集市上卖的还好看!” 胡新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谢谢奶奶夸奖。” 正说着,舒父和舒弈也起来了。 舒弈去院子角落搬出鞭炮,小心翼翼地挂在树枝上,又检查了一遍引信,确保除夕夜能顺利点燃。 吃过早饭,一家人就开始忙活年夜饭。 舒母和舒琳在厨房剁饺子馅,白菜剁碎了挤干水分,和着肉末、姜末、葱花,再淋上香油拌匀,香味一下子就飘满了屋子。 舒禾跟着舒奶奶、胡新月包饺子,舒禾包的饺子肚子鼓鼓的,像小元宝;胡新月包的饺子捏着花边,精致好看。 正忙活着,院门外传来敲门声,是邻居张婶来了,手里拎着一碗自己做的肉冻:“妹子,我给你们送点肉冻,过年就着饺子吃,解腻!” 舒母连忙迎上去,接过碗:“张婶,你太客气了,快进屋坐,喝杯热茶!” 不一会儿,又有几位邻居来串门,有的送来了自家炸的丸子,有的带来了刚炒的瓜子,舒家的客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舒禾忙着给邻居们倒茶、分糖果,胡新月则陪着大家聊天,说起昨天剪的窗花,邻居们都夸她手巧,让她明年也帮忙剪些。 中午简单吃了点饺子,下午的重头戏就是准备年夜饭。 舒母把泡好的香肠、腊肉放进锅里蒸,又炖了一锅萝卜排骨汤,锅里咕嘟咕嘟冒着泡,香气飘得满院都是。 舒奶奶则开始炸鱼,金黄的带鱼裹上面糊,放进热油里炸至酥脆,捞出来控油,咬一口外酥里嫩。 傍晚时分,年夜饭终于准备好了,满满一桌子菜——蒸香肠、卤酱鸭、炸带鱼、萝卜排骨汤、白菜猪肉饺子、豆沙包,还有舒母特意做的四喜丸子,寓意“四季平安,团团圆圆”。 时间一到,舒弈立马去点炮。 “噼里啪啦”一顿响,东家声响伴着西家的,热闹得不行。 “走,吃年夜饭去!” “过年咯~” 舒父打开一瓶珍藏的汾酒,给舒弈、舒小叔各倒了一杯,又给女眷们倒了些果汁。 “来,咱们干杯!”舒父举起酒杯,脸上满是笑意,“今年咱们家添了虎子跟新月,又赶上好年景,祝大家新年快乐,日子越过越红火!” “新年快乐!”所有人都举起杯子,搪瓷杯、玻璃杯碰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舒禾早都饿了,见舒父示意可以动筷了,立马夹起咬个饺子,塞进嘴里,鲜香的汤汁在嘴里散开,看着身边其乐融融的家人,心里满是幸福——这是她在这个世界过的第一个除夕,有暖乎乎的饭菜,有疼她的亲人,还有满屋子的欢声笑语。 真好! 真好啊! 一顿饭在欢声笑语中吃了很久,菜加了又加,饮料一杯接一杯。 吃完饭,舒弈又掐着点搬出鞭炮,走到院子里,点燃引信,“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再次响起,烟雾缭绕中,红色的纸屑落在雪地上,像铺了一层红地毯。 邻居家的鞭炮声也此起彼伏,整个大院都沉浸在过年的喜庆氛围里。 “跨年啦!” “新年好!” “奶,爸,妈,小叔,大哥,大嫂,二姐,宝贝虎虎,我爱你们~” 舒禾眼馋酒,就抢着替舒父喝了两杯。 得!一杯马尿下去,立马就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了。 开始贴贴这个,亲亲那个,话跟不要钱似的往外倒。 “我奶是全世界最好的奶,她最爱我了,什么好的都想给我……我也最爱她了,我要努力赚钱,把最好的都给她。” “我爸超帅的好嘛!有智慧、有担当,是个有本事的男人,只是……他对我忽冷忽热的,让我拿不准呢!” “我妈温柔贤惠,对谁都好,就是对我一般好,但我相信,我能捂热她,毕竟她是我最亲爱的妈妈……” “我大哥是块铁疙瘩,但我知道他心很软,特别善良,现在娶了个那么好的媳妇,也算圆满了,只要以后不犯傻,那可是前途无量的!” “我二姐很勇敢,也很爱我,虎子很可爱,我也很爱她……” “对我来说,我小叔好像更像爸爸……” 舒禾再次被舒弈拎回了屋里。 临回屋前,她还朝大伙儿比了个大大熊抱的手势,“我可爱的家人们,新年快乐呀~” “这丫头……” “豆芽,新年快乐。” “豆芽,妈……妈是爱你的,傻孩子。” 第153章 拜年 南城的天气特别懂事,掐着大年初一的点,来了个艳阳天,太阳扒开云层,把金辉洒在满院的积雪上,反射出片片璀璨。 舒禾是被院子里孩子们的笑声吵醒的,头还有点沉,昨晚那两杯汾酒的后劲不小,她揉着太阳穴坐起来,就听见舒母在门外喊:“豆芽,快起来,记得换上新衣服!一会儿要去给你奶拜年呢!” “来了。” 舒禾本身想穿自己买的新衣服,可舒母给她新做了件枣红色灯芯绒棉袄,想了想,还是穿上了。 衣服是那种很显气质的枣红色,领口袖口滚着白绒边,衬得她脸色格外鲜亮。 刚走出房门,就见胡新月穿着件水绿色的新棉袄,正帮着舒母把糖果、瓜子摆上桌,舒弈则穿着笔挺的军装,在院子里帮舒父整理拜年要用的礼品——香烟、白酒,还有各种点心,都用红布包上,心意足,还透着喜庆。 “豆芽,走,给你奶拜年去!” “嗯。” 昨晚守完岁,舒奶奶就回去了。 所以大伙儿得去舒小叔家给舒奶奶拜年。 “奶!我来咯~” 舒奶奶早早就把自己收拾好了,正坐在堂屋主位上,手里攥着早就准备好的红包,笑得见牙不见眼。 舒禾连忙走过去,直接鞠了个大大的躬:“奶,孙女儿给您拜年了,祝您新年快乐,身体健康,长命百岁!” “好!好!”舒奶奶笑得合不拢嘴,把红包塞进舒禾手里,“拿着,也祝我们豆芽在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平平安安!” 舒弈和胡新月也跟着上前拜年,舒奶奶同样给了红包,还特意多给了胡新月一个,“新月这是头一年给我拜年,这个是给你的见面礼,以后跟舒弈好好过日子。” “好的,奶。” 接着是舒琳和虎子、舒父和舒母。 等舒家一家子拜完舒奶奶后,就一起提着礼品去给大院里的长辈们拜年。 不仅给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拜年,连子女去世后的孤寡老人也都提了礼。 “谢谢舒厂长呐,我家阿浩走后啊……多亏了你们照拂,给我这把老骨头一个遮风挡雨的地界……” “张叔,甭说这种客气话,阿浩是因为明珠才出的意外,这员工宿舍本来就是他的,就算他走了,也该给您住。” “谢谢,谢谢呐!” “多大点事。” 等大院这边拜完年,舒家人兵分几路,自顾自拜年去了。 舒禾提着礼物去了李主任家。 李主任穿着新毛衣,正陪着爱人做米糕,见舒禾来了,高兴地迎上来:“豆芽啊!快进屋喝杯热茶!” “李主任,新年好。” 李主任趁机把“优秀基层干部”评选的好消息告诉了舒禾,“好丫头,没给咱们街道办丢脸!年后培训可得好好学,以后大有可为。” “是!谢谢主任!” 一上午跑下来,舒禾兜里的糖果装得鼓鼓囊囊,红包也收了好几个。 中午吃的是昨天剩下的年夜饭,热一热又是满满一桌。 舒母特意新煮了饺子,里面包了两枚硬币,谁吃到谁就寓意“新年发财”。 舒禾咬了一口饺子,“咯嘣”一声咬到了硬币,愣了愣! “我吃到硬币了……” “咱豆芽今年肯定能走大运!” 第二枚居然是舒母吃到的,她还满脸可惜:“哟,这好兆头不该给我,给你们任何人都比给我强。” “妈,咋就不好了,你也要福禄寿满满。” “好好好,哈哈……” 大年初二,按规矩是女婿回门的日子。 舒弈一早就起来收拾,舒母帮着把准备好的回门礼搬上车——四斤猪肉、两条带鱼、两瓶好酒、两盒点心,还有给胡父胡母的新棉袄,满满当当装了两大包。 胡新月坐在车里,脸上带着期待,时不时往窗外望,离家才几天,倒有些想家了。 半个多小时后,车辆抵达胡家。 胡父胡母早就站在门口等着,见他们来了,连忙迎上去。 胡母拉着胡新月的手,上下打量着:“闺女,在舒家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 胡新月摇摇头,笑着说:“妈,我过得很好,舒家人都很疼我。” 进屋后,胡父忙着给舒弈倒茶,胡母则拉着胡新月进了里屋,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包:“这是给你的回门礼,还有这件新织的毛衣,你穿上试试合不合适。” 舒弈也把带来的礼品递过去,笑着说:“爸,这是我的一点心意,祝您新年快乐。” “诶,诶,好,新年好。” 中午,胡母做了一桌子好菜,有胡新月最爱吃的糖醋排骨,还有舒弈爱吃的红烧鱼。 胡父打开一瓶酒,跟舒弈喝了起来,聊着家常,时不时问问舒弈在人民武装部的情况。 胡母则拉着胡新月的手,絮絮叨叨了很久,“以后在舒家要孝顺公婆,跟你男人好好过日子,有啥难处就跟家里说,爸妈永远是你的靠山。” 下午,胡家的亲戚们也来了,胡新月的表哥表姐围着她问东问西,好奇她在舒家的生活。 舒弈则陪着胡父和几个舅舅聊天,说起自己的工作,还有未来的打算,赢得了长辈们的称赞。 临走时,胡母往胡新月包里塞了不少东西,有自家腌的咸菜,还有给舒家老少带的点心,“回去跟你公婆说,有空常来家里坐。” “嗯,我们先走了,妈。” 大年初三,舒家按规矩去给舒奶奶的娘家拜年,可舒奶奶娘家早都死完了,倒是有个认了干亲的姐妹。那人对舒家有救命之恩,舒家人记恩,就一直拿人当亲长辈敬着,让儿女们喊姨奶奶。 姨奶奶家在城郊,舒父开着单位的七座小货车,载着一家人浩浩荡荡地出发。 路上的积雪还没化,车轮碾过雪地,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舒禾和舒奶奶坐在后座,拿着雪球互相打闹,满车都是欢声笑语。 到了姨奶奶家,姨爷爷和姨奶奶早就站在门口迎接。 姨奶奶拉着舒奶奶的手,激动得眼眶都红了:“老姐姐,一年多没见,你身子还好吗?” 舒奶奶笑着说:“好着呢!托你的福,能吃能睡!” 舒禾三兄妹连忙上前拜年,给姨奶奶乐得不行,每人发了个大红包,还给每人抓了把花生糖。 “快,给你们做了炖鸡、炖鱼,好吃的很。” “谢谢姨奶奶。” 几个舅舅拉着舒父喝酒,聊着庄稼的收成,还有城里的新鲜事;舒母和姨奶奶、几个舅妈则围在一起织毛衣,说着家长里短;舒禾和胡新月陪着表姐妹们聊天,说起剪窗花的事,表姐妹们都缠着胡新月教她们,胡新月耐心地一步步演示,引得众人称赞。 就在一家子乐呵时,隔壁邻居家却忽然响起阵阵喧闹声…… 第154章 计划生育 喧闹声越来越近,还夹杂着女人的哭喊和男人的争执,原本热闹的邻里瞬间安静下来,连孩子们都停了打闹,好奇地往院门口张望。 姨奶奶家的表哥放下筷子,皱着眉起身:“我去看看咋回事,别是出啥乱子了。” 舒禾也跟着站起来,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几个穿着藏青色制服的人围着隔壁的院子,为首的人手里拿着个小本子,正对着一个中年男人大声说:“跟你说了多少遍,政策规定只能生一个,你媳妇都怀第三胎了,还躲!今天必须跟我们走!” 中年男人拦在门口,脸涨得通红:“大过年的!你们就不能通融几天?等过了年再说不行吗?我媳妇怀着孕,天这么冷,出点事咋办!” 他身后的女人扶着肚子,哭得浑身发抖,两个小姑娘护在她左右,都急得脸色发红。 咦?! 其中一个小姑娘舒禾凑巧认识,就是前几天还见过面的售货员。 “通融?当初让你结扎你不听,现在怀了又想躲,哪有这么好的事!”制服男伸手就要拉女人,中年男人急了,伸手推了他一把:“别碰我媳妇!要走我跟你们走!” “还敢拒捕?”旁边两个制服男立马上前,扭住中年男人的胳膊,中年男人挣扎着喊:“你们凭啥抓人!大过年的不让人安生!” 院子里的邻居都围了过来,开始小声议论: “这计划生育也太不近人情了,大年初三就来抓人……” “哎~也不晓得是哪个丧良心的,大过年还跑去举报,要不人也不能来!老项家的也是可怜,都躲村里来了,还是躲不过去哟……” “是可怜,老项媳妇生完那两闺女后,肚子就没了动静,这么多年过去了,又忽然怀上了,听说还是个大胖小子,咋舍得打呢!” “那还有啥办法?这会儿计划生育的政策刚下来,正是最严的时候,指不定都要被抓典型了。” 舒禾微微蹙眉,难怪前几天在市场见她时,打扮有些奇怪、行李打包得严实。这哪是要出远门,分明是跟着家人躲计划生育来了! “项雪梅,项雪竹,你俩快劝着些吧,可别真出事咯!” 项雪梅,也就是那售货员小姑娘,她此时正紧紧护在母亲身前,眼里满是慌乱。 舒禾想起那天对方提起年终奖时的笑容,心里五味杂陈。 “你们别碰我爸!”项雪梅见父亲被抓,立马往前冲了两步,又挡在项父身前,声音带着哭腔却格外坚定,“我妈怀着孕,不能跟你们走!要抓就抓我,我能替我妈去!” 制服男愣了一下,随即皱着眉呵斥:“你小姑娘家家懂什么!这是你能替的?让开!” 他伸手想把小姑娘拉开,却被对方死死抓住胳膊——指甲掐进他的袖口,眼里满是倔强,“我不松!你们大过年的抓人,就不怕遭报应吗?我妈要是出了事,我跟你们没完!” 项母见女儿这么护着自己,哭得更凶了,扶着肚子的手不住发抖:“闺女,别跟他们犟……妈跟他们走就是了……” “不行!”项雪梅回头看着母亲,眼泪掉得更急,“妈,你怀着弟弟呢,不能去!他们要带你去医院,会把弟弟弄没的!” 周围的议论声更大了,有邻居看不过去,小声劝制服男:“同志,这孩子也是护母心切,你们别跟她一般见识。要不先让她们娘仨回屋,你们跟老项好好说,大过年的,别吓着人啊!” 制服男却没松口,反而加重了抓着项父的力道:“不行!今天必须带回去!要是人人都像他们这样,政策还怎么推行?” 项父疼得龇牙咧嘴,却还在喊:“别碰我媳妇!有事冲我来!” 等等! 项雪梅?项雪竹? 这不是原书里的女配么? 这可是跟黎红青一个等级的重要角色,大男主的左膀右臂之一! 项家姐妹…… 一个是管理天才,一手操控整个沈氏集团的人力资源、对外人脉等等;另一个是经融操盘手,华尔街之隼,自沈氏集团上市后,她全权掌控金融板块,是出了名的狠人。 以后的商界,可无人不知项家双姝啊! 舒禾深深看了两人一眼,摸了摸下巴,小心思立马转开。 原来项家双姝年轻的时候是这样的…… 舒禾往前跨出一步,声音清亮地打断了混乱的场面:“同志,请等一下!” 舒母伸手去拉她,差一点……还是让她冲了过去。 “妈,你看豆芽!” 舒奶奶微一沉吟,“别多话,豆芽肯定自有自己的打算。” 众人见舒禾一个小姑娘走出来,也都看向了她。 项雪梅在看到舒禾的时候,眼睛亮了亮,又瞬间沉了下去,无声地喊了句:“舒干事……” 制服男循声回头,见是个穿着枣红色灯芯绒棉袄的姑娘,眉头皱得更紧:“你是谁?又来多管闲事?” “我是南城红旗街道办民政科的干事,舒禾。”舒禾掏出别在棉袄内袋的工作证,上前两步递到对方面前,指尖稳稳当当,“我不是来多管闲事,是想跟你聊聊情况。政策要推行,但也得讲情理,你看这情形,真要硬带人生走,出了意外谁担责?” 工作证上的红章清晰醒目,制服男的态度明显缓和了些,却仍没松劲:“舒干事,规定就是规定,这边可不归你们街道办管。这家人躲了快两月,公社催了好几次,今天要是再不带走,我们没法交差。” “交差的事好说,但你得先把人松开。”舒禾目光扫过被按得龇牙咧嘴的项父,又落在护着母亲、眼眶通红却依旧挺直脊背的项家姐妹身上,放缓了语气,“你看项叔胳膊都被抓红了,项婶怀着孕站在雪地里,俩小姑娘吓得直哭——这大年初三的,真要是冻着孕妇、吓着人民群众,传出去对咱们工作也没好处,是不是?”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我跟公社的刘主任打过几次交道,要不这样,你先让项叔一家回屋暖和着,我现在就设法跟刘主任联系,不会让你们为难的。咱们商量个稳妥的法子,比如让项家先签个保证书,正月十五之前主动去公社报到,配合后续工作,你看行不行?” 第155章 我们是朋友 制服男迟疑了——他也不想把事闹僵,只是上头催得紧,这大年关的跑一趟,谁都不容易。 舒禾既是街道办的人,又认识公社领导,这话倒是有几分分量。 他看了眼身边的同事,又瞥了眼冻得瑟瑟发抖的项家母女,终于松了抓着项父的手:“行,我给你半个小时。要是刘主任那边不同意,今天还是得按规矩来。” “足够了。”舒禾松了口气,转头对项雪梅说:“项同志,先扶你妈和妹妹回屋,让你爸也揉揉胳膊,别站在雪地里冻着。” 项雪梅愣了愣,看着舒禾的眼神里满是感激,重重地点点头,忙带着父母回了屋。 舒禾赶忙喊大哥帮忙,带自己去打电话。 舒弈脸色微沉,动作倒是利索,带上舒禾和几个工作人员一起去打电话了。 舒禾摸出自己的小本本,翻啊翻,翻到了公社刘主任的电话,拨了出去。 响了三声,那边传来刘主任略带惺忪的声音:“喂?哪位?怎么大年初三的打电话。” “刘主任,我是红旗街道办的舒禾。”舒禾尽量让语气平和。 刘主任想了半天,“哦,是小舒啊。” “嗯,我给您拜个早年,实在是打扰了。” “不打扰,不打扰,你倒是有心。你这会儿打电话来,是有事吧?” “是的,跟您说个事,城郊项家村的项银山家,今天被咱们公社的同志上门找了,说是怀了第三胎要带去处理。您看能不能通融几天?项家媳妇怀着孕月份不小,天又冷,硬带回去怕出意外,我跟他们说好让正月十五之前主动去公社报到,配合政策,您看可行不?” 刘主任在那头沉默了几秒,叹了口气:“这家人我知道,躲了挺久了。既然舒干事你担保了,那就按你说的来,让他们写个保证书,你帮着盯着点,正月十五之前必须来公社,可别让他们跑了。” “您放心,我肯定盯着!”舒禾连忙应下。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这才挂了电话。 得知刘主任同意缓到正月十五,制服男彻底松了劲。 等回到项家,就让人写保证书了。 “到时候可别耍花样!舒干事为你们担着责任,要是你们跑了,不仅连累她,我们还得上门找!” 项父连连点头,搓着手道谢:“肯定去!肯定去!谢谢同志,谢谢舒干事!” 公社工作人员走后,项家夫妇拉着舒禾往屋里请,项雪梅端来热茶,项雪竹则把刚炒好的花生往舒禾手里塞,小脸上满是感激:“姐姐,谢谢你帮我们家。” 舒禾接过热水,笑着摇摇头:“不用这么客气,我是街道办的干事,本就该帮着协调这些事。” 她看向坐在对面的项雪梅,话锋轻轻一转,“雪梅,我们前几天还在市场见过,当时我还以为你要出远门,没想到是回了老家。” 项雪梅握着杯子的手紧了紧,脸上掠过一丝尴尬:“是……那时候也是没办法,想着躲躲,毕竟我妈年龄大了,打胎的话……怕出意外。” “能理解。”舒禾语气诚恳,“不过总躲着也不是办法,正月十五去公社的时候,我陪你们一起去,政策虽然严,但也有灵活处理的余地,比如缴纳罚款后落实节育措施,总比伤了身体好。” 这话就像一道光,打在项家人的心尖上! 项母红着眼眶道谢:“舒干事,您真是个好人……我们就怕去了公社,直接逼着打胎,这孩子……我们盼了十几年呐!” “不会的,我跟刘主任打过招呼,会帮你们好好说。”舒禾笑着安抚,目光又落在项雪梅和项雪竹身上,“我看雪梅做事沉稳,雪竹也机灵,以后要是想换个更能发挥本事的工作,或者有啥难处,都可以来找我。” 她这话看似随意,实则是故意抛出去的橄榄枝,先在两人心里埋下种子。 眼下项家姐妹都还小,还没显露出天赋,正处在“明珠萌芽”的阶段,这会儿卖个人情,将来等她们崭露头角,这份恩情就是最好的连接。 项雪梅愣了愣,抬头看向舒禾,对方眼里没有丝毫轻视,只有真诚的欣赏,让她心里莫名一暖,轻轻点了点头:“谢谢舒干事,要是真有需要,我们肯定找您。” 舒禾笑了笑,没再多说。 人才不是一蹴而就的,眼下先把人情落下,往后有的是机会培养感情。 又坐了一会儿,舒禾起身告辞,项家非要塞给她一篮子鸡蛋和半袋花生,舒禾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走出项家院子时,项雪梅送了出来,轻声说:“舒干事,正月十五那天,我们去公社之前,先去找您?” “嗯!”舒禾回头笑了笑,“我在街道办等你们。” “谢谢……真的太谢谢您了!” “别客气,我们是朋友。” “别,我哪敢跟您做朋友,您是我的恩人,我们全家的恩人。” 舒禾故意摆上脸色,“你要这么说,就真是太见外了,也伤我的心咯……”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逗你的,我这趟是跟家里人来探望姨奶奶的,凑巧碰上,也是有缘,你别太往心里去。” “谢谢……” 阳光洒在雪地上,反射出暖融融的光。 项家双姝这俩好苗子,总算是先搭上了线。等将来她们有了施展才华的机会,自己这边也能多两个得力的帮手,这买卖,稳赚不亏。 “奶~姨奶~”舒禾欢欢喜喜跑回去。 舒母拉着她就是一顿批评,说她瞎出风头,啥闲事都管,坏了规矩…… 舒禾只笑着应着。 姨奶奶跟几个舅妈都在一旁劝: “可别骂豆芽了,她心善,这是做好事,积德呢!” “豆芽现在不是在街道办做事么,就凭她这份纯善,前途都不可限量。” “最近计划生育的风可紧呢!好些人都在躲,可也躲不过去啊……就说这项家,肯定是被隔壁翠花举报的,这两家人可有意思了……” 第156章 累积的矛盾 姨奶奶往灶膛里添了块柴,火苗“噼啪”跳了两下,映得她脸上满是感慨:“说起来,老项媳妇和翠花,以前还是沾着点远亲的呢!哪成想现在闹成这样,连大过年举报这种缺德事都做得出来。” 舒母正给舒禾掸着棉袄上的雪,闻言停下动作:“还有这层关系?那咋会闹到举报的地步?” “还不是为了那点地的事!”姨奶奶叹了口气,往炕沿上坐了,几个舅妈也围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补充。 舒禾听得认真,这才知道两家的纠葛远比外人看到的更拧巴。 去年春天,村里重新划分土地,老项家和翠花家的地正好挨着,老项家想把院墙往外挪半米,好给家里的鸡搭个棚子,翠花家不乐意,说那半米地早先是她家的祖产,凭啥让老项家占了。 两家就为这半米地吵了起来,吵到最后,翠花男人拿着锄头把老项家刚垒的墙给扒了,老项气不过,也把翠花家种在路边的几棵白菜给拔了。 “本来村里干部都调解好了,说让老项家别挪院墙,翠花家也别再揪着祖产说事,这事就算过去了。”姨奶奶揉了揉膝盖,声音低了些,“可谁知道,去年秋天翠花家闺女出嫁,老项家因为忙着照顾刚查出怀孕的媳妇,没去帮忙——按咱们村里的规矩,沾亲带故的人家办喜事,总得去搭把手,老项家没去,翠花就记恨上了,到处跟人说老项家瞧不起她,连闺女的喜事都不肯来。” 舒禾皱了皱眉:“就因为这点事,她就举报老项家躲计划生育?” “哪止这点事啊!”旁边的三舅妈接过话,语气里满是不忿,“从一开始,翠花生了俩儿子,就一直瞧不上老项家俩闺女,以前就总说老项家‘断根’。这不,听说老项媳妇怀了,还是个儿子,她就不乐意了,背地里没少嚼舌根,说老项家是‘走了狗屎运’,还说这胎保不准就不是老项的——你说这话多缺德!” 舒母听得直皱眉:“这翠花也太小心眼了,又是宅基地又是生男生女的,至于吗?” “咋不至于!”姨奶奶摇了摇头,“翠花男人前两年在外面打工摔断了腿,家里日子不如以前,看着老项家虽然俩闺女,但老项在镇上的砖厂当师傅,挣得比她家多,现在又要添个儿子,她心里就更不平衡了。 这次知道老项家躲回村里,她指定就偷偷去公社报了信,给人按上‘故意对抗政策’的罪名,无非就是想让老项家难堪,最好是把孩子打了,让老项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 这话一出口,屋里顿时安静下来。 舒禾想起刚才项雪梅护着母亲时倔强的眼神,想起项母扶着肚子发抖的样子,心里一阵唏嘘——不过是半米地、一场没去帮忙的喜事,再加上那点可笑的眼红和嫉妒,竟然能让曾经的远亲在大过年的,做出举报同族、毁人家庭的事来。 “造孽啊!”舒奶奶叹了口气,“都是乡里乡亲的,抬头不见低头见,她就不怕以后遭报应?老项家要是真出点事,她夜里能睡得安稳?” “她才不怕呢!”三舅妈撇了撇嘴,“昨天我还看见她在村口跟人炫耀,说自己正义正直,连公社的人都听她的呢!一开始我还不晓得是啥事,这会儿是明白了,你说这人心咋就这么黑呢!” 舒禾没再说话,这场纠纷,看似是土地和嫉妒引发的,实则是人心的扭曲和偏见在作祟。她是肯定会帮项家姐妹的,项雪梅沉稳果敢,项雪竹虽然年纪小,却也机灵懂事,要是因为家里这点事耽误了前程,实在可惜。 而且,翠花也不是个聪明的,害人还不藏着点,到处宣扬,以为自己有多厉害呢?她这么做,不仅会毁了项家的安宁,更会寒了村里人的人心——往后谁还敢跟这样的人来往? 正说着,院门外传来项雪梅的声音,她手里拎着一篮子刚蒸好的红薯,站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舒干事,我妈让我给您送点红薯,刚蒸好的,热乎着呢。” 舒禾连忙起身迎出去,接过篮子,红薯的热气透过篮子底传过来,暖乎乎的。 “你们别这么客气,刚才都收了鸡蛋和花生了。” “您帮了我们家这么大的忙,这点东西不算啥。”项雪梅低着头,声音轻了些,“我妈说,等过了年,让我爸去镇上给您扯块布,做件新衣服。” “千万别!”舒禾连忙摆手,“真不用这么客气,我就是做了该做的事。对了,你们以后要是再听见隔壁家说啥不好听的,别跟她们吵,跟我说,我来帮你们协调。” 项雪梅抬起头,眼里满是感激,用力点了点头:“谢谢您,舒干事。” “不客气。” 等人回去,舒禾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只希望,正月十五去公社的时候,能帮项家争取到最好的结果,也希望项家姐妹能早日摆脱这些糟心事,好好发展自己的才华。 毕竟,她们的未来,不该被这些鸡毛蒜皮的纠葛困住。 回到屋里,舒母把红薯倒在盘子里,递了一个给舒禾:“你啊,以后少管点这种事,人心隔肚皮,万一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舒禾咬了口红薯,甜丝丝的热气顺着喉咙往下滑,“妈,我知道您担心我,但我是街道办的干事,帮着居民解决困难,本来就是我的工作。” 舒奶奶拍了拍舒禾的手,眼里满是赞同:“咱们豆芽做得对,做人就得有良心,不能看着别人遭难不管。这翠花家早晚得为自己做的事后悔!” 聊了一会儿项家的事,姨奶奶又把话题转开了,两家人难得在年关齐聚,想说的话还多着呢!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众人的脸上,洒暖了笑颜,也构造了团圆。 直到吃完晚饭,舒家一家子才起身告别。 “姨奶奶,您说的那法子我记住了,再见~” “诶,你们都慢着点!天黑了,鹏程你慢慢开车,照顾好你老娘。” “是是,您快回吧,这天寒地冻的……” 第157章 老祖宗留下的习俗 接下去几天,舒禾跟在舒奶奶身后瞎忙,却是不亦乐乎。 她不免感慨:“这才叫年呐!” 正月初四,迎神接福。 舒奶奶说:“灶王爷等神仙今天从天上返回人间,得好好迎接,祈求新的一年家宅平安、有米有粮、无病无灾。” 喔呵~ 可能前面这些年被压久了,舒禾瞧着整个大院的人都准备贼充分,又是放炮又是焚香摆供的,热闹得不行。 没办法,这会儿吃饭就是家家户户的大事,灶王爷管伙食,不管咋样都得热热闹闹给他迎回来。 紧接着是正月初五,破五迎财。 这更不得了了! 初五可是春节期间最重要的节点,俗称‘破五’‘迎财神爷’。 家家户户开始打扫卫生,势要将‘穷气’全扫地出门。 扫完穷,又包元宝饺子,寓意招财进宝,广迎五财神。 财神爷呐,谁不喜欢? 舒奶奶跟舒母那是一套一套的,好些讲究的习俗,都给舒禾看傻眼了,乐呵呵地跟着做,让干啥就干啥。 具体来说,这家里除了舒弈和还不能走的虎子,大伙儿都在忙,喜气洋洋的忙,欢欢喜喜接财神。 正月初六,开市。 延续‘送穷’的习俗,商户们陆续开门,把节日期间累积的垃圾清理出门,送走‘穷神’,正式启市。 各种集市恢复热闹景象,人们也开始外出采购,生活逐渐恢复常态。 舒家人自然不会闲着,如今的‘颜如玉’也算家族产业,头一回碰上启市的时间点,不得好好打扫、热闹启市? 一窝蜂的,舒家一家老小全去了公司的院子,又是清扫又是放炮的,‘颜如玉’在新的一年也正式营业了。 顾客们特给面儿,开门没一个小时,购物的人就蜂拥而至,一个个不仅购物欲强,那嘴里的话还好听。 “老板,我要五套礼盒,赠品可别忘了哈!你还真别说,我用你家产品也就半个月,皮肤都白了一个度,细细滑滑的,过年的时候没少被人夸呢!” “好嘞,多谢您的肯定,我再多送您个洗面奶小样。” “老板老板,我要三套礼盒,外加两瓶面霜,你也得给我多送点啊!我给你家打了不少广告呢!这礼盒还是拿去送领导的。” “没问题。” “还有我,我要两支洗面奶,我男人是工地上干活的,那脸哟~跟驴踩了似的,又黑又脏,没曾想拿你家洗面奶一洗,我觉着他都跟蜕皮了似的……” “哈哈哈,你这说得也忒夸张了。” “是真的……” 舒禾笑弯了眼,心里特开心,生意好是一方面,得到顾客认可是另一方面。 忙活一天,大伙儿回到家也不觉得累,舒母还给每人煮了碗榨菜肉丝面。 “吸溜吸溜”声不断,一个个吃得贼香。 正月初七,人日祈福。 “奶,啥是人日?我都没听过。” 舒奶奶正坐在屋檐下晒着太阳,笑着拍了拍身边的小马扎,示意舒禾坐下:“这人日啊,可是老祖宗传下来的日子,算起来比过年还早几分讲究呢! 传说女娲娘娘创世的时候,初一造鸡、初二造狗、初三造猪、初四造羊、初五造牛、初六造马,到了初七才造出咱们人来。所以这正月初七,就是咱们人的‘生日’,得好好祈福,盼着新的一年里家里人都平平安安、阖家美满。” 舒禾听得眼睛发亮,顺势坐下,凑得更近了些:“原来还有这么个说法!特有讲究吗?” “讲究可多着呢!”舒奶奶掰着手指头数给她听,“头一样,就得吃‘七宝羹’。用七种新鲜的菜蔬熬成汤,比如菠菜、芹菜、荠菜、韭菜这些。 每种菜还都有说法,菠菜寓意‘生机勃勃’,芹菜盼着‘勤勤恳恳’,荠菜象征‘吉庆’,凑在一起煮了吃,是盼着咱们新的一年啥都顺顺当当,有个好彩头。” 她顿了顿,又指了指院角晒着的彩纸:“还有‘戴人胜’。以前呀,到了人日,姑娘们会用彩纸、丝绸剪成人形的小饰品,戴在头上或者别在衣襟上,图个‘人丁兴旺’的好兆头。不过现在没那么多讲究了,咱们可以简单剪些小红纸人,贴在窗户上,也算应了习俗。” 舒母从厨房端着面盆出来,正好听见祖孙俩的对话,笑着补充:“还有登高呢!老话讲‘人日登高’能祛病消灾,以前城里人会去城外的山上爬一爬,咱们在大院里,一会儿吃完早饭,你去房顶上站站,也算沾了登高的喜气。” “房顶上?”舒禾愣了愣,随即笑出声,“这倒是新鲜!那一会儿我爬上去站站,好好祛祛去年的晦气。” “又不是真让你爬,让你哥给你扶着梯子,你爬到那小平台上站站就成。” “就爬就爬。” “得嘞,等你这皮猴皮完后,咱们吃七宝羹。” 正月初八,谷日敬神。 谷日,谷日,谷子的生日! 这可是大日子中的大日子。 一早,舒母就起来了,洗漱完就一直在院子里转,忙一会儿就看看天。 直到日头升空,天空放晴,她才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今年是个好年呐!日头那么好,得五谷丰登。” 舒禾不明白啥意思,等问清楚后才知道,原来人们会通过初八的天气,定今年的收成。 但凡碰上阴雨天,就表示今年收成不佳。 放晴则反之。 “妈,那今年指定是个好年,你瞧这大太阳。” “是这个理。” 正月初九,天公日。 又是一桌子贡品,说是拜天公的,祈求一家子平安,万事如意。 至于祭拜完的贡品,自然是进了舒禾几人的肚子。 正月初十,石不动。 一大早,舒父就蹲在院角的磨盘旁,拿着块布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磨盘上的灰尘,连石缝里的污垢都没放过。 舒禾瞧着好奇,就凑过去问:“爸,您擦这磨盘干啥呀?要用啊?” 舒父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笑着解释:“今天是正月初十,‘石不动’的日子,凡是跟石头沾边的东西都不能动,更不能敲打,得好好敬重着。我这不是给磨盘擦擦灰,算给它‘贺寿’嘛。” 舒禾听得稀奇,绕着磨盘转了一圈:“还有这说法?那咱家的石头缸、灶台边的石板,是不是也得‘贺寿’?” “可不是嘛!”舒奶奶正好端着个小簸箕从院门进来,里面装着些小米和黄豆,“一会儿把这些五谷撒在磨盘、石缸和灶台石板上,算是给石头‘上供’,盼着它们来年还能好好帮衬家里。 你看这磨盘,以前年年帮咱们磨玉米面、黄豆面,可立了大功;还有那灶台石板,天天挨着柴火烤,也没裂过,都得好好敬着。” 舒母也从厨房出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去擦灶台边的石板:“以前在乡下,‘石不动’这天更讲究,村里的石碾子、石桥都得用红布盖着,谁要是敢在这天凿石头、搬石板,得被长辈们说一顿。咱们现在在城里,没那么多规矩,但该有的敬重不能少。” “可真讲究。” 第158章 五十封信 舒禾跟着舒奶奶往磨盘上撒五谷,金黄的小米粒滚进磨盘凹槽里,倒像是给青灰色的石头镶了层金边。 正撒着,就听见隔壁福娃跑过,“大院门口王爷爷家的老母鸡,居然在石槽里下了个双黄蛋!” “呦~这兆头好啊!”舒奶奶扔了手里的黄豆,也拉上舒禾去看看。 “奶,这都看啊?” “瞧瞧呗。” 到了大院门口,居然围了一圈人,王爷爷正捧着个鸡蛋笑得合不拢嘴:“我活了七十多年,头回见老母鸡在‘石不动’这天现下双黄蛋,这指定是石神显灵,给咱们大院送福气呢!” 舒禾凑过去看,那鸡蛋比普通鸡蛋大一圈,蛋壳泛着淡淡的粉,其余还真看不出什么。 围观的人都笑着打趣:“王大爷,您这鸡养得好啊,到时候可得向您取取经。” 王爷爷乐呵呵应着:“好说,好说!我其实就瞎养的嘞。” 这桩趣事让整个大院的年味更浓了。 等看完热闹回家,就见舒母拿着一叠信封从外面进来:“豆芽,你的信!邮局的同志刚送过来的,可真不少。另外还有张通知单,让你去邮局取包裹。” 舒禾接过来一看,信封上的字迹熟悉又挺拔……居然是沈淮安寄来的。 她笑着抱回房间,数了数,足足有五十封!指尖捏着信封,心跳莫名快了几分。 舒禾坐在书桌前,轻轻摩挲着信封边角,油墨印的邮票还带着点邮局的油墨香。 她拆开最上面一封,信纸是京都特有的米白色稿纸,沈淮安的字迹力透纸背,连笔处带着几分洒脱,却又在细节处藏着认真——连标点符号都规规矩矩,像是怕她看漏了一个字。 “舒禾,今日抵京,住处已安排妥当。房间不大,简单却温馨,我这一切都好,就是有些挂念你......” 开篇没有半句寒暄,尽是些稀碎日常与直白思念。 她接着拆第二封,日期是抵京后的第二天:“今日去实验室报道,同事都很热情,给我塞了不少本地的糖糕,甜得很,我不爱甜食,但你应该会喜欢,有机会带给你尝尝。” 字里行间全是“报喜”,可舒禾却能读出背后的“忧”——初到陌生的环境,要适应新的工作节奏,哪会真的一帆风顺?可他半句没提难处,只捡着糖糕这些轻松的事说,怕的就是让她担心。 一封封读下去,五十封信,从京都的冬寒料峭,写到春节时分,每日的生活都被他细细密密地记在纸上: “今日下了小雨,实验室门口的路有点滑,有位大叔险些摔倒,我扶了一把,他非要塞给我个苹果,脆甜多汁,你肯定喜欢,我已经托人往家里寄了一箱。” “周末去了趟琉璃厂,有位老师傅手艺了得,做了个兔子笔筒,特别漂亮,我买下来了,希望你会喜欢。” “今日加班到很晚,实验室只剩我一个人,窗外的路灯很亮,感觉满脑子都在想你……” “部里组织体检,医生说我血压有点低,人也偏瘦,让多吃点肉。你别担心,我已经跟食堂师傅说了,每天都要一份肉菜。我肯定给自己养好,不能连这唯一的好样貌都丢了。” 看到这,舒禾“噗呲”一声笑了出来,“这人怪有意思的,还知道照顾好皮囊和身体,真是……” 读到最后一封,日期是前几天,“京都的冬天很热闹,也很冷。舒禾,我被领导委以了重任,相信很快就会争取到假期了。最多……三个月,三个月后我就能回去看你了,到时候我给你带很多好吃的回去,等我。” 舒禾把五十封信按日期排好,收到一个小檀木箱里,指尖轻轻按在信纸上,像是能摸到沈淮安写字时的温度。 她想起去年他走的时候说:“别担心,我会每天给你写信”,当时她还笑着说“用不着”,可如今看着这五十封信,心里却满是滚烫的暖意。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信纸上,泛着淡淡的光。 舒禾拿起笔,在一张新的信纸上写下:“沈淮安,你的信我都收到了,一共五十封,一封没少。我这边一切顺利,也望你前途似锦,心想事成……” 写到最后,笔尖顿了顿,她又添上一句:“我好像也有点想你了。” 写完最后一个字,舒禾把信纸叠好,刚要装进信封,就听见院外传来舒母的声音:“豆芽,取包裹的事别忘了!邮局说那包裹不轻,让你带上个帮手去!” “知道啦,妈!”舒禾应着,把信放到布包里,揣上钱和通知单就往外跑。 刚到院门口,就碰上要去公司的舒小叔,他笑着拍了拍舒禾的肩膀:“正好,我顺道送你去邮局,省得你自己扛。” 邮局里人不多,工作人员找了好一会儿,才搬出个半人高的木箱子,上面印着京都的字样。 舒小叔一起把木箱扛到自行车后座,箱子沉甸甸的,一看东西就不少。 回到家,舒小叔帮着拆开箱子,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一个包裹一个包裹,归纳得相当整齐。 最上面的包裹里是三件羊毛衫,粉色、蓝色、白色各一件,件件针脚细密,质地柔软,一看就是牌子货;再下面是两罐京都老字号的茯苓饼和两盒进口果糖;底下是个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正是沈淮安信里提过的兔子笔筒,玻璃制的笔筒,兔子形状,兔眼睛上还嵌着两颗小小的红玛瑙,精致得让舒禾忍不住笑出了声。 盒子底下还压着张字条,是沈淮安的字迹:“都是小礼物,希望你会喜欢。舒禾,照顾好自己,别总想着工作,按时吃饭。” 舒禾捏着字条,指尖有些发颤。 他在京都忙着适应新环境、接重任,还天天念着她的喜好,连羊毛衫的尺码都刚刚好,这份细心,让她心里像揣了个暖炉,连指尖都暖融融的。 “哟,这羊毛衫真好看!”舒母凑过来,摸了摸羊毛衫的料子,“这针脚,得是老手艺人才能织出来,谁给你寄的?” 舒禾抱着羊毛衫,抿了抿唇,脸上发烫,没吭声。 舒小叔朝舒母使了个眼色,舒母立马会意,没多说什么,只是脸色有些不好看。 舒奶奶正好也进来,被舒母拉了出去,两人小声嘀咕着什么,就把房门给带上了。 第159章 解决问题 正月十三一过,舒禾就回街道办报道了。 春节积压的事件多,民政科几人也都忙开了,压根没适应的时间。对老干事们来说还好,这就是过年过节的日常,但对舒禾这小新人来说,忙的跟陀螺一样,连轴转…… “小舒啊,你抓紧去新山街瞧瞧,那边好几家店的玻璃让人砸了,商户们都有损失。” “好的。” “小舒,第二小学教师宿舍楼里出了贼,哎呦……居然是偷内衣的,连老太太的大罩子都偷,你说这都啥事啊!” “我马上去看看。” “小舒,窗口递上来的贫困户报表你理一理,等你理完了,咱们去慰问一下贫困老人。” “没问题。” “……” 就真是连轴转,直到正月十五,项家人来了街道办,说是找舒禾的。 舒禾见是项家姐妹来了,忙引着他们做了登记,登记地址的时候,特地写了他们在城里的住处。然后去李主任那做个报告,表示自己去一趟公社,处理一下计划生育的事。 “成,那辛苦你走一趟,现在计划生育是政府重点强调的项目规划,不能马虎了。” “好的,主任。” 舒禾领着项家四口往公社走,路上项母一直攥着衣角,脚步发沉,项父也闷着头没说话,只有项雪梅姐妹俩时不时偷偷看舒禾,眼神里满是依赖。 快到公社门口时,舒禾停下脚步,回头给了他们一个安抚的笑:“别紧张,刘主任是通情达理的人,咱们好好说,肯定能有办法。” 进了公社办公室,刘主任正对着一叠文件皱眉,见他们来了,连忙放下笔起身,态度比电话里还好些,“小舒干事来了?坐,我让小周给你们倒杯水。” 他这话一出口,项家夫妇明显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都垮了些。 等水端上来,舒禾开门见山:“刘主任,今天来还是为项婶的事。您也知道,项婶这胎怀得不容易,之前生了雪梅姐妹俩后,十几年都没动静,现在快五十了才又怀上,医生说要是这次流了,肯定伤身体,损根基。项家也想留下这个孩子,您看能不能通融一下,用罚款或者其他方式,别让项婶做流产手术?” 刘主任端着搪瓷杯抿了口茶,没立刻说话,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着。 项父连忙接话,声音带着恳求:“刘主任,您就行行好!罚款我们愿意交,多少都行!我以后也一定配合公社的工作,绝不拖后腿!要是让我媳妇做手术,她这身子……我实在不忍心啊!” 项母也红了眼,扶着肚子的手更紧了:“刘主任,我知道我违反了政策,可这孩子是我的命啊!我求求您,给我们留条活路吧!” 刘主任叹了口气,看向舒禾:“小舒,不是我不通融,现在计划生育抓得多严你也知道,上头天天强调‘杜绝超生’,我要是放了他们,回头被查出来,我这位置都保不住。” 他顿了顿,话锋又软了些,“不过项家的情况确实特殊,老项媳妇年纪大了,做手术风险也高,我也不想看到出意外。” 舒禾见他态度松动,连忙趁热打铁:“刘主任,我有个想法。项家愿意缴纳罚款,金额咱们可以按政策上限来,另外项叔可以主动去做节育手术,保证以后不再超生,项婶的体检报告也会开全,证明她的身体确实不能做流产。 我还可以做担保,监督项家按时交罚款、配合后续工作,要是他们敢反悔,我第一个跟公社汇报!这样既遵守了政策,也照顾到了项家的实际情况,您看可行吗?” 刘主任沉默了片刻,“这……” “另外,让项婶避到合适的地方去,等生完再回来,绝对不再让人有举报的机会,也不让您为难。” 刘主任这才松了眉头,又看了看满脸恳求的项家夫妇,终于点了点头:“行!就按你说的办!罚款按政策交一千元,分半年交清,老项下周就得去公社医院做节育手术。我给你们开个证明,要是有人问起,就说是特殊情况,经公社研究决定从轻处理。” 这话一出,项家四口都愣了,反应过来后,项父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站起来,拉着项母就要给刘主任磕头:“谢谢刘主任!谢谢您!您真是大好人!” “别别别!”刘主任连忙拦住他们,“快起来!这是按规定办事,不用这样。以后好好过日子,把孩子抚养好,别再违反政策就行了。” 舒禾也松了口气,笑着说:“谢谢刘主任!您放心,我肯定监督项家按时交罚款、做节育手术,绝不给您添麻烦。” 刘主任拿出纸笔,开了证明,又让项父签了保证书,一式两份,一份交给项家,一份留存在公社。 项父小心翼翼地把证明折好,放进贴身的口袋里,像是捧着个宝贝。 从公社出来,阳光正好,项母的脸上终于有了笑容,拉着舒禾的手不停道谢:“舒干事,真是太谢谢你了!要是没有你,我们真不知道该咋办。你是我们家的大恩人啊!” 项雪梅也跟着说:“舒干事,以后你要是有啥需要帮忙的,尽管跟我们说,我们肯定义不容辞!” 项雪竹也跟着猛猛点头。 “不用客气,我也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能帮到你们我也很开心。你们赶紧回去吧,婶子还怀着孕,别累着了。记得下周让项叔去做节育手术,罚款也按时交。” “成,我一定去,不会让你为难的,舒干事。” 在这个年代,男人做节育手术,可是上不得台面的事,会落人口舌,被人戳脊梁骨的。 舒禾也实在没法了,这主意还是舒奶奶给出的呢! 好在项父项母感情好,他也看重这孩子,所以毫不犹豫就点头了,倒真没让舒禾为难。 看着项家四口远去的背影,舒禾嘴角扬起个好看的弧度。 虽然过程波折,但总算有了个好结果——既守住了政策底线,又保住了项家的孩子,还赢得了项家姐妹的信任,这趟公社没白来。 舒禾转身往街道办走,脚步轻快。 第160章 想开分店 等忙完一天工作回家,舒禾刚踏进院门,就听见虎子咯咯的笑声,抬头一看,舒琳正抱着虎子在院里转圈,手里攥着个拨浪鼓,晃得“咚咚”响。 见舒禾回来,舒琳停下脚步,把虎子递给迎上来的舒母,“豆芽,你回来得正好,我有件事想跟你商量。” 舒禾换了鞋,跟着舒琳进了堂屋。 舒琳从屋里拿出个蓝布包,打开一看,里面整整齐齐码着一叠纸币,还有几张定期存单。 “姐,你这是?” 舒禾见她拿钱,有些懵…… 舒琳把布包推到她面前,眼神坚定,“我想拿着这笔钱,去东街开‘颜如玉’的分店。” 舒禾愣了愣,随即坐直了身子:“姐,你怎么突然想开店了?” 毕竟虎子还小,经过廖东风那一遭,舒琳也受了不小的打击,这就要拼事业了? “不是突然想的,是琢磨了好一阵子了。”舒琳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语气认真,“你看咱们‘颜如玉’现在多火,正月初六开市那天,那么多人排队买,好多顾客住得远,都在感慨说‘要是哪哪哪有家分店就好了’。 东街那边我去打听了,有个铺面要出售,位置就在市场旁边,人流量大,价格也合理。我在家带虎子也没事做,不如趁着年轻拼一把,也给家里多添份收入。” 舒禾看着舒琳眼里的光,把所有想劝的话都咽了回去。 以前的舒琳总是安于现状,一门心思扑在家庭上,如今能主动提出开店,可见是真的动了心思。 她拿起布包里的存单,指尖摩挲着纸面:“姐,你想清楚了吗?开店不是小事,买店面也不是小事,后续还要装修、进货、培养员工等等,你自己前期也得守着店,会很辛苦。而且虎子还小,你能顾得过来吗?” “我想清楚了!”舒琳点点头,语气更坚定了,“我不怕辛苦!至于虎子,我跟妈商量好了,白天我去店里,妈帮我带虎子,晚上我早点回家,肯定不耽误照顾孩子。生意方面不是还有你跟小叔么,你们经验足,要是我遇到啥问题,还能跟你请教。” 这时,舒母抱着虎子走进来,笑着帮腔:“豆芽,你二姐这事跟我商量过了,我觉得可行。她在家也闷得慌,有个事做也好。而且东街确实是个好地方,咱们‘颜如玉’的货好,肯定能做起来。” 虎子趴在舒母怀里,伸手抓舒禾的衣角,嘴里咿咿呀呀地,让严肃的氛围轻松了不少。 舒禾看着眼前的场景,心里渐渐有了主意:“姐,你的想法很好,我支持你!不过开店不能急,咱们得一步步来。周末我跟你一起去东街看看铺面,跟房东谈谈价格。另外,分店的装修风格得跟总店统一,货物我也会跟仓库那边打好招呼,保证货源充足。” 舒琳听到舒禾支持自己,激动的眼圈都红了:“豆芽,谢谢你!我就知道你会帮我!” “咱们是亲姐妹,说啥谢不谢的。”舒禾笑着拍了拍她的手,“不过丑话说在前头,开店初期肯定会遇到困难,你可不能半途而废。” “放心吧!我肯定坚持到底!”舒琳用力点头,小心翼翼地把钱收回到布包里,像是捧着个宝贝,“等分店开起来,我一定好好经营,不让你和妈失望!” 晚饭时,舒禾把舒琳要开分店的事跟全家人说了,舒父和胡新月都挺支持。 一家人围坐在桌旁,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着开店的细节,虎子坐在婴儿椅里,拿着小勺子敲着碗,像是在附和。 灯光下,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意,满是对未来的期待。 舒父饭后还特地去找了舒小叔,跟他商量细节。 ? 周末一早,舒禾几人就一块出发去东街了。 南城东街是政府规划的新中心,面积大,道路宽,交通便利。目前还只是初见成效,但舒禾知道,这边在一二十年后,可是真正的市中心。 舒琳想买铺面是完全可行的,就算生意做得一般,以后这铺面也很值钱。 “就在这边,临街第三间,后面还带小院子呢!我就想着,学总店那样,后面开美容院,指定能成......”舒琳一边走着,一边介绍着。 “不错。” 那铺面就在市场斜对面,大概五十平米,门面宽敞又亮堂,位置也好。两层楼高,二楼是两间住房,还带个小院,院子里还有个侧房,大约三四十平。 说是卖铺面,其实是整个院子一起卖,只是房子半老旧没什么价值,价值全在这铺面上。 房东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见他们来了,笑着招呼:“这房子是我自己的,没任何纠纷,你们要是诚心买,价格还能再让点。” 舒禾走进铺面,里里外外看了一遍,心里满意,“这地方还不错,比我想象中的大些。” 舒小叔心细,见房东带了房产有关的证件,就拿来细看着检查,又跟房东讨价还价,最终以三千块钱的价格敲定。 舒琳当场拿出一部分定金,跟房东签了合同。 舒禾见她握着合同的手都在微微发抖。 怎么能不紧张呢? 这是舒琳第一次为自己的事业做决定,心里是既紧张又激动。 买房也算大事,梧桐巷那房子都不算舒琳自己买的,是离婚所得,算起来还有着懊恼的回忆。 但这房子是她真正的抉择,是喜事! “二姐,我觉得奶真厉害,她一早就算准了似的,说自己要跟妈去买菜,好好做一桌,等我们回去庆祝呢!” “是,还是奶想得周到。” 舒小叔也笑着接话道:“这门牌号也喜庆,东街八弄八十八号,八八八,发发发,咱华国人就爱这喜庆的数字。” “对哦,小叔不说我还没发现呢!真不错哈!” 等这边事情敲定,一家子就欢欢喜喜往回走。 过户的日子被定到了下周二,等一过户,就可以开始动工装修了。 “如果到时候忙,我还能带着虎子在这边住,二楼也挺好的,拾掇布置一下,我们母子住着足够了......” 第161章 必须生儿子? 一家人刚到大院,就见大院门口围了一圈人,张婶正踮着脚往里瞅,嘴里还念叨着:“这姑娘看着周正,就是不知道身子骨咋样,能不能生儿子……” 舒禾好奇地凑过去,只见王爷爷家的孙子王建军正陪着个穿碎花袄子的姑娘说话,姑娘手里攥着块手帕,脸红红的,王奶奶则在一旁拉着姑娘的手,眼神一个劲往姑娘腰腹处瞟,那模样,活像在挑待孕的母猪。 “这是咋了?”舒琳也凑过来,小声问张婶。 “王建军今天相亲,这女娃是隔壁李家村的。”张婶压低声音,“你是不知道,现在相亲都兴问能不能生儿子了!前阵子公社搞计划生育宣传,说‘一对夫妻一个娃’,可老辈人哪甘心,都想找个能生儿子的媳妇,好传宗接代。 王家为这事,都相了三个姑娘了,前两个因为看着单薄,被他们嫌怕生不出儿子,给拒了。” 舒禾:??? 舒禾皱了皱眉——这阵子计划生育抓得紧,可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反而更冒头了,不少家庭怕只能生一个,就一门心思要生儿子,连相亲都把“能生儿子”当成了硬标准。 正说着,王奶奶拉着小姑娘的手,语气直白得让人尴尬:“姑娘啊,你身子看着结实,家里姐妹几个?你妈当年生你们的时候,是不是头胎就生的男孩?” 小姑娘脸更红了,捏着手帕小声说:“我家有两个妹妹,我妈头胎生的我……” “哦?头胎是姑娘啊。”王奶奶脸色微变,手也松了些,“那你平时身子没啥毛病吧?比如怕冷、痛经啥的?我听老中医说,身子寒的姑娘难生儿子。” 这话一出,周围人都窃窃私语起来,小姑娘被说得眼圈都红了,捏着手帕的手指泛白。 王建军见状,连忙打圆场:“奶,您说啥呢!现在都讲新社会了,生男生女不都一样嘛!有话咋回家再说。” “一样啥一样!”王奶奶瞪了他一眼,声音拔高,“咱家就你一个独苗,不生儿子,咱家香火断了咋办?公社不让多生,那更得保证头胎是儿子!不然以后想生都没机会!” 小姑娘再也忍不住,也不上王家去了,转身就要走,“大爷大妈,建军哥,我还有事,先走了。” 话落,捂着脸就往外跑,连王建军想拦都没拦住。 事情搞得那么难堪,王奶奶半分都没尴尬,还在后面嘟囔:“跑啥啊!我说的是实话!这姑娘心思小,以后指不定多娇气,还真不一定能生儿子……” 舒禾实在听不下去,走过去说:“王奶奶,您这话说得不对。生男生女是由男方决定的,跟姑娘身子好不好没关系,而且现在政策提倡‘生男生女一样好’,姑娘也是家里的宝贝,哪能凭能不能生儿子就否定人家?” “小舒啊,你一个小姑娘家懂啥!”王奶奶不服气,“我活了一辈子,还不知道啥样的姑娘能生儿子?身子结实、手脚暖和的,才能生大胖小子!” “王奶奶,这是老封建思想了。”舒禾从包里摸了摸,拿出之前在公社要的计划生育宣传册,递过去,“您看,这上面写着呢,生男生女取决于染色体,跟其他没关系。而且刚这小姑娘看着文静,说话也懂礼貌,是个好姑娘,您因为‘能不能生儿子’把人气走,挺过分的。” 周围人也跟着劝:“是啊王大娘,现在都新社会了,别再想那老一套了。” “建军相亲也不容易,您这搅和的……” 王奶奶拿着宣传册,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狠狠“啐”了一口,大伙儿劝慰的话她是半句都没听进去,“小舒是街道办干事,瞎操这心我能理解,你们呢?!你们就是坐着说话不腰疼,啥时候轮到你家了,我觉着你们比我还过分! 再说,女娃不就是被挑拣的货色么,我家建军啥条件?挑挑咋了?难不成啥歪瓜裂枣都能往上凑?” 王建军被说得都快没脸了,忙拉上自家奶奶回去,“奶,您可别说了。” 众人看着王家人的背影指指点点,有些说话难听的,都开始埋汰上了。 “我呸!就你家建军是镶金的,多矜贵似的!” “就你王老太这态度,别说你孙子相三个相不上了,相三百个都未必成!” “就是,以为自己啥好家庭呢,还姑娘任你挑,不凭白糟践人姑娘么,没素质!” “……” 舒琳拉着舒禾往家里走,远离战场中心。 舒禾心里有些无奈,对这种吵闹也没太上心,毕竟舒家和王家没什么交情,王建军也只是明珠厂的研发师而已,轮不着她去出头,刚刚她开口,是对事不对人。 不过,计划生育政策推行不易,不仅要改变人们多生的观念,还要打破重男轻女的旧思想,任重道远。 想起街道办下周起要做的联合排查任务,说不定还会遇到类似的情况,得提前准备好宣传资料,好好跟居民们讲讲政策,也讲讲科学。 回到家,家里的饭菜都准备好了。 舒禾在饭桌上把刚才的事说了说。 舒奶奶叹了口气:“老辈人都这样,把传宗接代看得比啥都重。等你去做排查任务时,遇到这样的家庭,可得好好劝劝,别让人家因为这旧思想,跟政策拧着来,最后吃苦的还是自己。” “我知道了奶。”舒禾点点头,打算重点宣传一下常识问题,“我不仅要跟大家讲政策,还得跟大家讲科学,让大家明白,生男生女都一样,姑娘也能撑起半边天。” 舒琳也跟着点头,“豆芽,我觉得咱们‘颜如玉’以后能出点孕妇专用的护肤品,给街道里的孕妇送点小样,让她们也感受感受关心,说不定大家就更愿意配合政策了。” 舒禾都她逗笑了,“姐,你真是个生意精,啥都能跟生意联系到一起。不过你这主意挺好,不仅做产品,还暖人心,让顾客们知道,政策不是冷冰冰的,咱们品牌也是有温度的。” “是这个理。” 晚饭过后,舒禾坐到了书桌前,拿起钢笔开始计划下周的工作内容。 计划生育排查计划——从宣传资料到暖心举措,一点点细化。 时代在进步,一切都会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得有人把住方向盘,就算力量小,也能为自己周围的人掌舵,让大伙儿活得明白些,也跟上时代的步伐。 第162章 抓熟人头上了 舒禾是万万没想到,街道办派她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丰邵村,被排查到的第一个人,就是‘旧’闺蜜——孙丽丽! “小舒,这姑娘……是未婚先孕!”刘干事拉拉舒禾的袖子,让她过来一边,正想商量对策,并联系公社的人。 孙母见着舒禾,眼睛却亮了,忙上前拉她,“舒禾!太好了,竟然是你!快,你赶紧让你同事们离开,险些都把我们都吓坏了……” 舒禾猛地把人甩开,柳眉蹙起,语气严肃,“请不要拉拉扯扯,我们是来走任务的,不是来叙旧的。” 孙母愣了愣,“不是,舒禾,你可是我们丽丽最好的朋友,现在她遭了难,你不仅不安慰,还一副公事公办的嘴脸,不会是想落井下石吧?” 舒禾直接被这话听笑了。 见过歪理的人,没见过能歪成这样的! “最好的朋友?婶子,您怕是忘了去年冬天,孙丽丽是怎么……” “舒禾!你们小姐妹之间的打打闹闹,没必要计较到现在吧?” 舒禾话还没说完,就被孙母打断了。 去年那些事可不算光彩,说严重点,那可是盗窃,虽然还回去了,但通过舒禾嘴,指不定说成什么样呢! “有些小事都是误会!丽丽年轻不懂事,后来不也跟你道歉了吗?再说现在是丽丽有难处,你咋总揪着过去的事不放?” 舒禾挑眉,眼神里满是嘲讽,也没再揪着过去不放,毕竟眼下不是翻旧账的时候,她顺道开口,无非就是想撇清关系。 刘干事在一旁听着,心里也有了数——看来这两家的矛盾不是一天两天了,孙家人显然是想打“旧友”的牌,让舒禾网开一面。 她上前一步,拿出排查登记表:“这位同志,我们今天是来执行计划生育联合排查任务的,不是来聊私人恩怨的。请让孙丽丽出来,配合我们登记信息,说明怀孕情况。” “舒禾!你赶紧说句话呀!” 舒禾稳如老狗,没动,连脸上的表情都没变。 孙母心知她是不会帮忙了,狠狠瞪了她一眼,索性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哭了起来:“没天理啊!街道办的人欺负人啊!我家女婿只是去外地了,最近忙,没时间回来办手续,我家丽丽怀着孕,本来就够可怜了,现在还要被威胁,这是要逼死我们娘俩啊!” 她不闹还好,这一闹,不少村民都围了过来,对着孙家指指点点。 毕竟未婚先孕是事实,她口里的有钱女婿,也没任何人见过。 孙母这一哭一闹,围观的村民越来越多,七嘴八舌的议论声里,不乏质疑的声音: “孙家媳妇前几天还在村口跟我吹呢,说自己有个大城市的女婿,你们见过没?” “没见过,眼下丽丽怀孕都快四五个月了,也没见男方来提亲,怕不是骗人的吧?” “就是,但凡真有这么个人,为啥还怕计划生育啊?抓紧把证扯了,这孩子也是头胎,怕啥?” “我跟你们说,我前阵子还见孙丽丽跟个老男人走得近,该不会是……” 这些话像针一样扎在孙丽丽心上,她躲在里屋门后,攥着门框的手指泛白,却不敢出来。 孙母听见议论,哭声更响了,拍着地面喊:“你们别瞎猜!我家女婿是城里做买卖的,忙得很!等他回来就带丽丽去城里享福,到时候让你们看看!” 舒禾冷眼看着这场闹剧,跟刘干事对了个眼色。 刘干事会意,清了清嗓子,提高声音说:“各位乡亲,我们是街道办派来排查计划生育的,今天来是按政策登记怀孕情况。 孙家说孙丽丽已有婚配,女婿在外地,可无法出示结婚证或订婚证明,我们也不好按已婚孕妇登记……” 她话没说完,孙母哭嚎声更大了,“都跟你们说了,他们是过了明录的,我女婿事业忙,这次走得急,所以没来得及扯证!” “那男方姓名、住址、做什么买卖,总能说吧?”舒禾追问,眼神锐利地盯着孙母,“只要能提供准确信息,我们可以联系当地公社核实,若是真有其事,不仅不用流产、罚款,还能帮你们协调办准生证。可要是拿不出来,就别再拿‘女婿’当幌子,老实交代孩子父亲是谁!” 孙母被问得哑口无言,张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她哪知道什么女婿的信息,那都是为了撑面子编的瞎话。 围观的村民见状,议论声更大了: “我就说嘛,是骗人的!” “未婚先孕还撒谎,这家人真是……” “就是不要脸,就该拉去流了,丢人现眼的东西!” 里屋的孙丽丽再也绷不住,猛地推开门冲了出来,指着舒禾尖叫:“舒禾!你就是故意的!你早就看我不顺眼,现在巴不得我出丑是不是?!” “我是按政策办事,跟看不看得顺眼没关系。”舒禾语气平静,“你要是真想证明自己清白,就把孩子父亲的信息说出来,我们帮你核实。可你要是一直撒泼耍赖,不仅你自己要受罚,还会连累你妈跟着丢人。” 孙丽丽被怼得脸色铁青,眼泪却掉了下来,声音发颤,“孩子父亲他现在不方便……只需要再等等,最多一个月,我们就会扯证的!” “哦?他现在很不方便?” “嗯。” “是因为没离婚,所以不方便吗?” 孙丽丽猛地抬头,看着舒禾的眼神闪缩不定。 得! 不用她回答,舒禾跟刘干事心里都有数了。 舒禾能这么问,也是听周遭人叭叭,心里有了数,想试探一下。 没想到,这就试探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