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图》 第十章 天灾人祸,国运衰落 说干就干。 张唯立刻在意识里下达指令。 功德点在消耗了几个之后,出现提示。 【‘血浪狂刀’已臻圆满,无法继续推演。】 【是否消耗精魄,进行突破?】 突破! 顿时,大量的功德点消耗一空。 最后只剩下5点。 意识里那张玄奥古图,星光交织,呈现出一幅画面: 那道酷似张唯的身影仍旧在江心中练刀,每一刀劈出,江水中分,露出河床。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那道身影仍旧勤练不辍。 可是..... 这手刀法,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于是那道身影停了下来。 不再继续练刀,而是坐在江边沉思,寻求着突破的灵光。 只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就是没有进展。 这天,江边来了两个顽童。 一个手舞足蹈,向同伴演示着近日学到的功夫。 另一个孩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上去一阵好打。 结果那个自诩有功夫傍身的孩童给打得哇哇大哭。 江边那道身影,身体猛然震动。 脑海中闪过灵光。 他找到了突破之法了。 实战! 刀练得再好,也只是纸上谈兵。 唯有实战,方能验证刀法好坏优缺。 也只有在生死相搏的刹那,方能迸发出灵感的火花,从而寻得突破之道。 于是那道身影站了起来,收拾行装,离开了这条江河。 一年之后,他出现在战场上,与如狼似虎的敌人短兵相接。 春去秋来。 转眼已经过去十载。 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 终是在这天,他在斩杀一名敌将时,自然而然,把这些年在沙场上蕴养起来的杀气、煞气,都融入了刀法之中。 当即,一刀劈出,杀意狂烈。 刀芒破空而去,化为刀兵异相,将那敌将斩成碎片! 那道身影全身一震,热泪盈眶。 他的刀道,终于又往前跨出一步。 这极具杀力的沙场刀法,名为—— 狂杀刀! .......... 【中品玄技:狂杀刀(初成)】 车厢里。 看着窗外的朱盈川,正在保养剑器的陆南天。 两人同时心中有感,猛然朝张唯看去。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两人均感觉到,张唯突然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酷烈气息。 让两人仿佛置身于沙场,四面八方均是明显显的绚烂刀芒。 从而生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颓废感。 如同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千刀万剐。 一时间。 两人都本能的催运体内真元。 一者俯身握拳,一者架起重剑。 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这时张唯睁开眼,看着两人:“你们要干嘛?”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拳落剑。 “张兄适才,似有所得?”朱盈川试着问道。 张唯轻轻点头:“是有一点收获。” 他嘴上说得轻巧,但如果让朱盈川知道,张唯在弹指间,就把玄技突破了一个品级,怕是会要惊掉她的下巴。 即便如此,见张唯短短数日,实力突飞猛进,朱盈川那双凤目,止不住异彩连连。 恨不得马上取出玉符,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兄,好让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大宝贝’! 旁边。 擦着剑,陆南天疑惑地看着朱盈川。 心想。 朱老弟这眼神,不对劲啊。 看着张兄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 朱老弟这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来自帝都。 我听说帝都的人,玩得可花了........ * * * 米县,银川驿。 这是大曜朝设于本地的一个官驿。 张唯三人的马车,在这里换马,然后再送他们去清卫署。 驿丞原本请三人到静室品茶等候,但三人坐了一路的马车,哪里还坐得住。 于是都跑到外面透气。 距离这个官驿不远,便是大片的农田。 然而,田中却不见有人耕作,甚至都已经荒废了。 朱盈川奇道:“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为何没人耕作?” 陆南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朱盈川。 朱盈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道:“陆大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南天摇摇头,道:“朱老弟,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他指着眼前偌大的农地道:“田地没人耕作,是因为农人都逃走了。” 朱盈川不解:“农人为何要逃走?” 陆南天冷笑一声:“为何?” “你可知,缙绅势豪之家,田以千顷。” “然而百姓之家,却没多少田地。” “那怎么办?” “只能给乡绅当佃仆。” “正所谓富者动连阡陌,贫者地鲜立锥。” “百姓没有田地,再加上乡绅压榨,不跑才怪了。” 朱盈川凤目圆睁,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这时候驿丞差人来报,说是马换好了。 于是三人重新登上马车,进入米县。 来到县城里,只见城中一片愁云惨雾。 街上乞丐成群,更有父母当街贩卖子女,看得朱盈川一脸不可置信。 “这米县,为何会这般穷苦?” 陆南天一脸阴郁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这贼老天,连年天灾不断,田地颗粒无收。” “再加上我刚才说的情况,所以造就如今这般景象。” 朱盈川激动道:“不应该啊,朝廷每年都发下了赈灾银,用以救济各地灾民,怎么........” 陆南天摇摇头道:“朝廷发放银两不假,但由上到下,这批银两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之手,层层盘剥,最终到了地方上,已经十不存一。” “天灾人祸,怨气冲天,因此这几年来,才会鬼灾魔祸不断,以致‘踏夜司’的夜郎们跑断了腿,也无法彻底平息各地的灾难。” 朱盈川看起来大受打击,接下来,一路沉默。 清卫署到了。 张唯下车之际,听到门内有人骂骂咧咧。 “不就来了几个新手,用得着让我出门相迎吗?” “小爷我怎么说,也是‘青衣门’少主,我大哥还是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呢!” “居然把我当下人使唤,这都他娘的什么世道!” 一名‘踏夜司’巡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陆南天当即取出调令,上前道:“这位兄弟,我们是......” 那巡使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闭嘴。” “就你们这两个瓜皮,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陆南天不由皱眉,正要说什么。 就听后面张唯说道。 “哪里来的臭虫,叫个不停,也不嫌自己聒噪!” 第十一章 我跟他闹着玩呢 清卫署这名巡使,姓齐名飞。 乃米县‘青衣门’门主的小儿子。 ‘青衣门’自然无法跟‘踏夜司’这种朝廷重器比较,只是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一部功法,混迹于市井之中,成为米县当地一股势力。 到了齐飞这一代,兄长齐华天赋上佳,人又勤勉。 在弱冠之年,便已‘开窍’。 之后通过‘踏夜司’武考,成为巡使,数年下来,如今已经执掌一署。 成为邻县掌旗。 齐飞家中老幺,最是得宠。 透过兄长的‘走动’,混进了‘踏夜司’。 成为这米县清卫署的一名巡使。 在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有他嚣张骄横的份。 可今天,他算是见到比自己更嚣张的了。 嘿,这外地来的瓜怂,居然说自己是聒噪的臭虫! 这他能忍? 当即,齐飞上前一步,手抵剑柄,指着张唯激动叫道:“贼你妈,骂谁臭虫呢!” “今天要不给你几分颜色瞧瞧,真当你家少爷是吃素的!” 张唯一步越过了陆南天,直接就站在齐飞面前。 同时运转真元,顿时散出猩红杀气。 便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眼底处也隐约泛起了红光。 齐飞跟这双眼睛仅对视了一眼,便全身一颤。 忽然。 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涌过,低头看去,赫然看到,自己的双脚竟然浸在了粘稠的血浆之中! 血浆涌动间,一只苍白的断手飘了过来。 齐飞往前看去,只见前方的残躯断肢越来越多。 甚至,血海之中,还矗立着一座尸山! 在尸山之上,屹立着一道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啊!” 齐飞尖叫一声,坐倒在地。 满头大汗,仿佛刚从最深沉的梦魇里挣扎醒来。 与此同时。 清卫署里升起数道气息,接着几道身影,从照壁后闪出。 为首一人,年事已高,眼珠子都有些混浊。 头戴乌纱小冠,穿着朱红色的窄袖长袍,衣身无纹样,但两肩绣交叉的‘日月旗’图案。 腰上系着一块铜牌,上面刻有‘掌旗’二字。 正是清卫署掌旗的老人,指着张唯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此地,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身后数名巡使,脸色不善,就要上前。 陆南天连忙拿出调令道:“掌旗息怒,我等奉总司之命,前来米县清卫署填补空缺。” 这老掌旗一怔:“即是同袍,那你们这是?” 张唯已经收起真元杀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齐飞的肩膀。 “掌旗莫怪,我跟这位兄弟闹着玩呢。” “是吧,兄弟?” 齐飞看到张唯的笑容,想起刚才尸山血海的幻相,背后阵阵发寒。 赶紧回答。 “没错没错,我们闹着玩呢。” 老掌旗摇摇头,看了张唯一眼:“进来吧。” 来到内堂,阅过文书,老掌旗便命人带张唯三人下去。 三人各分得一个房间。 到了第二天。 三人又被唤到内堂。 老掌旗拿出一个卷宗,交给张唯。 “你们来得正好。” “这里有一个案子,你们去办了吧。” 刚报道就有案子! 张唯精神一振。 有案子,就说明有怪物。 有怪物,那就有功德点! 有了功德点,张唯就能提升实力! 现在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提升实力更重要的事情了。 于是张唯立刻打开卷宗。 原来是米县衙门呈交上来的一个案子。 说是米县管辖下一个叫牛心村的村子,最近频繁丢失幼儿。 起初是一个孩子在田间玩耍时失踪,后面哪怕村民把孩子锁在箱子里,第二天醒来人就不见了。 衙门派捕快去调查过,但没有头绪,最终把这个案子递交到了清卫署。 张唯看完之后,把卷宗交给陆朱二人传阅。 老掌旗又拿了三枚长条木牌说道:“这是你们的身份证明。” “你们的官服,以及订制的器物,还得过几天才到。” “先拿着这令牌吧。” “另外,需要兵器的话,可自行到库房领取。” “对了........” 他又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这是‘照妖镜’。” “妖怪精魅,最擅变化。” “用这镜子一照,便无所遁形。” “此外,这镜子上还有阵修刻的‘圆光显影阵’,可用来作为现场记录使用。” 张唯先是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刻着‘踏夜司巡使’数字。 把木牌系在腰上后,又拿过那面镜子。 随后三人拱手行礼,这才离去。 走出内堂后,张唯直接去库房领了一把横刀。 他之前那把长刀基本报废了,无法再用。 现在这把横刀,刀身狭长,刀刃锋利。 使用精钢锻造,几乎不掺任何杂质。 张唯试着比画了几下,手感和分量都很满意,于是便取了去。 走出大门时,便见陆朱二人已经在门边等候。 且两人还牵了三匹马,其中一匹,自然是给张唯的。 朱盈川这时道:“两位,我们是否先去一趟衙门,了解下情况?” 张唯翻身上马并道:“不用了,我们直接去牛心村。” 陆南天点头:“没错,衙门要是查出原因所在,也不用把这案子交给咱们。” 于是三人策马出城,直奔牛心村而去。 正午时分。 张唯三人来到一处山坡。 山坡下面。 便是牛心村。 这个村子,三面环山。 山倒是不高。 几座小山光秃秃的,只有其中一座最高的山峰上,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一枝独秀,十分显眼。 再往村子看去,田地荒芜,人烟稀少。 要不是几间草屋有炊烟升起,张唯都要怀疑来错地方了。 朱盈川一脸凝重道:“这里的灾情比县城更严重。” 陆南天叹息道:“百姓本就无田耕作,朝廷还要收取税银。” “而且近年来使用连坐之法,一家未缴,九家补上。” “九家未缴,一家全责。” “如此一来,农人能怎么办?” “只好先卖牛,后弃田,再逃难。” “一个个村子,就这样没了人。” 朱盈川凤目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何时有这等连坐之法,我竟不知?” 陆南天看了她一眼:“朱老弟莫非是天上的神仙,是以才不知道这人间疾苦?” 朱盈川低下头去:“我自幼随师父在山上习武清修,所以........” 陆南天意有所指道:“原来是山上人,难怪不知山下事。” 张唯双腿一夹马腹道:“办案要紧,闲话休提。” “走,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当即。 马蹄声在坡道上回荡,遥遥传进了村子中........ 第十二章 怨苦天道,姑获鸟 牛心村。 村长家的小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村子里仅剩下的村民,听说衙门来办案了,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几个大孩子更是一边拿着饼在啃,一边坐在门边上,好奇地打量着县城来的‘大人’。 朱盈川看这几个孩子蓬头垢脸,吃得正欢,脸上都沾了些饼皮。 可视线落在他们的肚子上时,女子武修皱了皱眉。 这几个孩子,肚子都鼓涨起来。 旁边陆南天低声道:“他们吃的是锅贴。” “用粟米,麸皮,豆渣,野草混起来,贴在锅子烤熟。” “那些孩子和大人的肚子鼓涨,恐怕里面还混进了观音土。” 朱盈川不由问道:“何为观音土?” 陆南天对这同袍的‘无知’已经见怪不怪:“所谓观音土,便是一种黏土。” “吃了之后,会觉得饱。” “但吃多了,肚子就会鼓涨,最后,会被观音土撑死!” 朱盈川全身一震,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凤目之中,怒意流转。 这时张唯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在离开村子家的时候,朱盈川迅速从身上拿出自己的干粮,塞到那几个孩子手上,然后快步追上张唯两人。 “三位大人。” “昨晚就是这户人家丢了孩子。” 已经老得快走不动的村长,颤颤巍巍地说道,那张皱得跟树皮似的脸上,满是苦涩。 旁边一个穿着布衣的妇人,跪在地上,抱着张唯的腿泣不成声:“大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狗剩。” “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张唯扶起她道:“我等自会尽力。” 然后让村长把妇人带出去。 接着,张唯看向陆朱二人。 “两位可有勘察之法?” 朱盈川一脸难为情:“师傅只教我克敌之术,却是未曾教我追踪之法........” 陆南天也挠头道:“我也是,如果有法修在这里的话,应该简单些。” “他们有种奇术,只要时间过去不久,便能显现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张唯若有所思。 自己是兵修,朱盈川是武修,陆南天是剑修。 全是操家伙干架的角色。 看来日后还得拉个法修组队,这样办案也方便点。 回过神来,张唯说道:“那就我来吧。” 原身是边军小旗,军队自然不乏侦察之法。 于是张唯使用军队的侦察术,一炷香之后,在屋顶上找到了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红中混着黄,且散发着凡人感觉不到的气息。 妖气! “看样子是鸟类所化的妖怪干的。”陆南天说道。 旁边的朱盈川像是想到了什么,凤目一亮,抬起头说:“我大概猜到,是什么妖怪了!” 张唯不由朝她看来。 女子武修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姑获鸟’!” “我在书上看过,这种妖怪属于怨苦天道,擅诅咒,昼化女子,夜变飞鸟。” “喜在高处筑巢,并会窃取幼童抚养!” 张唯立刻把村长叫了过来:“老丈,请问最近,你们村子里可有外人来过,应是女子。” 村长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她叫红姑,逃难过来的,来的时候哭得凄惨,说是在途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她对村子里的孩子很好,总是给孩子们缝补衣裳,又去山里挖野菜来给孩子们吃。” “但在不久前,她就走了,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 “自从红姑走了后,我们村子里就开始丢孩子。” “难道说,孩子们是红姑偷走的?” 朱盈川听完说道:“这个红姑,应该就是‘姑获鸟’,她应该不会走远,否则也不会只有牛心村丢失孩童。” 陆南天皱着眉道:“但她为什么在村子里的时候不偷,反而在离开了村子后,才对孩子下手?” 张唯说道:“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哪?” 突然。 张唯看向朱盈川:“你刚才说,姑获鸟喜欢在高处筑巢?” 朱盈川颔首道:“书上是这么说的。” 张唯退后几步,指着牛心村西面那座高峰上的参天大树:“你们说,那树上会不会有鸟巢?” ........... 转眼,天黑了。 当张唯看到那棵位于山巅的大树时,天上传来了鸟叫声。 他抬起头,正好瞥到一头大鸟,在夜幕下飞过,掠往了牛心村的方向。 再看那棵古柏,虽然没什么叶子,但枝条却茂盛得紧。 就在树冠上,张唯看到了一个鸟巢。 那东西,足有一丈宽! 正常的鸟类,哪会筑这么大一个巢。 所以,这是‘姑获鸟’的老窝没跑了! “走,上去瞧瞧。” 张唯招呼后面两人一声,便往上一跳。 体内真元呼啸,让张唯身体浑若无物,一跃便是三丈的高度。 几个起落,就已经来到比鸟巢高的枝桠上。 往下一看,张唯呼吸一沉。 身边风声拂动。 朱盈川和陆南天不分先后,来到附近。 两人看向鸟巢,脸色亦是一变。 朱盈川双手掩嘴,这才让来到嘴边的惊呼变成暗哑的呜咽。 陆南天则是扶着树干的手,不知觉抠出几条树皮来。 也难怪他们失态。 只见血色的月光下,鸟巢里无声地躺着几具孩童的尸体。 小的两三岁,大的七八岁。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胸口都被啄开,肋骨外翻,高处的风吹进空洞的体腔里,带出铁锈般的血涩味道。 “不应该会这样.......” 朱盈川放下手:“书上说,姑获鸟会把窃来的稚童当自己孩子抚养,为什么......” 张唯轻声道:“读书,不可尽信书。” 朱盈川异常固执:“你不知道,那本书是.........” 砰! 话语被陆南天拳砸树干的声音打断。 披甲男子咬牙切齿:“看我一把火烧了这鸟窝!” 张唯阻止:“且慢。” “现在是晚上,生火太明显。” “那鸟妖看到,怕是会逃。” “不如在这里等它回来,然后........” 张唯竖掌,重重斩下! 第十三章 另有隐情 呱~ 夜空传来一声怪叫,像夜枭的叫声。 张唯抬起头,只见夜幕之上,一轮血色月牙为浮云半掩。 月光里,一团影子逐渐清晰。 张唯瞳孔微微收缩,当即看清那团影子全貌。 那是一头扁毛畜生,浑身长着红中渗着黄的羽毛,但胸口却长着人乳,两只硕大的爪子下面抓着一个男孩。 就这么朝鸟巢飞来。 姑获鸟! 呼~ 一阵狂风拂过古柏,吹得枝条乱颤。 风中涌动着腐败的味道,如同暴晒多日的鱼腥。 姑获鸟落到了鸟巢里,爪子松开,男孩就滚落到一边。 这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看着四周恐怖的画面,不由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姑获鸟张开嘴巴,那嘴里竟然浮现出一张脸孔。 女子的脸孔,表情柔弱又悲伤,轻声开口:“阿弟莫哭,饿了吧,阿娘给你奶吃。”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男孩哭得更厉害。 “红姑,是我啊。” “我是小石头。”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放我回去吧。” 女子表情骤变:“你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家中?” “阿弟呢?” “你把阿弟藏哪了?” 姑获鸟尖叫起来,抬起爪子,就要抓向男孩。 轰! 空气炸裂的声音响起。 鸟巢里枝叶乱飞。 朱盈川冲了过来,双脚落在鸟巢。 脚尖一沾地,劲由地起,朱盈川的眼中,浮现起金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酉’字。 双拳轰出。 拳锋迸发破晓金光,光芒之中,浮现雄鸡虚影。 那红冠金羽的雄鸡昂首而立,尾羽展开如扇形屏风,当即发出一声嘹亮啼鸣! 雄鸡一唱天下白。 顿时,一股至刚至阳之力,重重地撞在姑获鸟身上。 这只妖物顿时尖叫起来。 被肉眼可见的波纹轰出了鸟巢! 六丁六甲破邪拳! 酉鸡司晨! 这一式玄技,对夜游类妖魔伤害极大。 姑获鸟非但给轰出鸟巢,还被那破晓晨光烧得羽毛焦黑。 可朱盈川却轻声一叹。 心想自己还是境界太低,若由师尊使来,这一拳下去,这头扁毛畜生早就魂飞魄散,轮回去了。 女子武修收起拳架,转身抱起男孩,跃下鸟巢。 ........... 姑获鸟飞向古柏树冠的另一头,不知道撞碎了多少枝条。 正待稳住身形,忽然头顶响起一声大喝。 鸟妖嘴里的女子脸孔往头顶看去,便见一个披甲男子从高处跃落。 手中一口重剑炸开炽烈火焰,随着重剑斩落,那团烈焰便在鸟妖头上炸开。 化成一道火瀑,与那重剑一起,斩进姑获鸟的肩膀中。 鸟妖惊叫,半边身子的羽毛被烈焰烧焦。 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最后。 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陆南天抬脚踩在姑获鸟身上,用力将其踹出,同时将重剑从鸟妖肩膀抽了出来。 鸟妖在地上一阵翻滚,停了下来。 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但黑色的浓烟却争先恐后地往上腾。 漫天火星飘零中,姑获鸟昂首,满身翎羽招摇。 猛然发出一声尖啸! 霎时间。 这处山巅刮起了阵阵阴风,风中,隐约传来层层叠叠的哭声。 护着男孩的朱盈川,重新架起重剑的陆南天。 同时听到耳畔婴孩的哭声。 “阿娘,阿娘你在哪.........” 两人均全身一震,往自己肩膀上看去。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趴着一个皮肤青紫色的婴儿。 这个婴儿的脑袋异常肿胀,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并随着姑获鸟的尖叫,那诡异婴儿的脑袋像气球般不断膨胀。 朱盈川惊呼道:“这是‘鬼婴’,是姑获鸟的妖术。” “一旦脑袋炸开,我们会被鸟妖诅咒,身体扭曲,内脏炸裂,死状凄惨!” 陆南天伸手想要扫开那个婴孩,但大手扫过,婴孩身体如烟飘散,复又聚拢,根本无法摆脱。 持续尖啸的姑获鸟,就要引爆那两个‘鬼婴’,突然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 那鸟嘴里的女子脸孔上,一双眼睛里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姿。 看到那道身影全身散出猩红的气息,强烈且暴戾的杀意像无数刀子般刮过它的神经。 只见那道身影高举一把横刀,漫天飞舞的猩红气息纠缠到了长刀上。 长刀一震,蓦然重斩。 猩红爆发! 当即。 鸟妖的眼中,由血色气息所化的长刀大斧一闪而过。 之后。 它的身体就像被这样凶恶的兵器斩过一般。 脑袋飞上半空,翅膀掉到地面,身体被斩成几截。 鲜血四溅,肝脑涂地! 玄技,狂杀刀! 破空杀! 呼~ 朱陆二人肩膀上的鬼婴像烟一样散了开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收敛身周杀气,眼底红光散去,张唯横刀归鞘,朝姑获鸟的尸体走去。 这时候,姑获鸟嘴里的女子脸孔,犹自望向张唯,开口说道。 “官人,你可见到我的孩儿?” 张唯平静地摇了摇头。 “是吗......” “你也没见到他么?” “我的儿,你到底在哪.......” 声音渐低,最后消失在风里。 从姑获鸟的身体里,飘出一颗淡黄色的光团,它没入张唯体内时,一些画面无声浮现。 他看到了红姑。 看到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看到这个男孩长大。 看到红姑教导男孩读书认字。 看到男孩爬到树上掏鸟窝,树下,红姑拿着藤条,但女子的脸上,表情温柔。 突然有一天,打仗了。 红姑的家没了,他们一家三口只能逃难去了。 路上,粮食吃完了。 一天晚上,山神庙里,丈夫不知从哪里拿回来一袋白米。 就着野菜,煮了一锅菜粥,和红姑分着吃。 红姑想着等孩子来了一块吃,可她的男人说,阿弟不会回来了。 在红姑的追问下,那个男人说,这一碗稀菜粥,就是他们的孩儿! 红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疯了。 她忘记了山神庙里的那一个夜晚,只记得自己在逃难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转眼。 她来到牛心村。 她在这里住了下来。 她喜欢村里的孩子,总给他们缝衣,去山里挖野菜给孩子们吃。 可她心里,终究是记得自己的孩子。 一天,她在山里挖野菜时,遇到一个瞎眼的老道。 那老道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老道问她,可想找回自己的孩子? 红姑自然愿意,老道给了她一颗丹药服下。 那天晚上。 红姑身子长出了羽毛,变成了鸟妖,从村民手里偷走了他们的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 “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四章 妖道,该死! 【功德+162】 【姑获鸟精魄+1】 ......... 金色的文字代替了画面,让张唯回过神来。 然后,他清楚地感觉到。 心底有一团火在烧! 原来,红姑的孩子并非在逃难时丢失了。 而是被她的丈夫,被孩子的父亲卖了。 换成了一袋白米,变成了一锅菜粥。 甚至,红姑本来不是什么妖怪。 而是那个瞎眼的道人,给了她一颗丹药。 才让她变成了姑获鸟! 那个道人铁定没安好心,并且卑鄙地利用了红姑思念孩子的心情,诱使她服下了那颗丹药,制造了牛心村的窃婴事件。 这个时代,宛若一团烈火。 把红姑这样的百姓扔进火里,烧得他们体无完肤。 而那个妖道,还在这团火里浇下了油。 让红姑以及无辜的孩子平添苦难! 真该死啊! 张唯把那个道人的模样记在心里,如果有机会遇上,他要用手中这把横刀,把那个妖道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按下怒火。 张唯又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杀了那么多尸鬼,也没接收到类似记忆的东西。 为何这次,斩杀了红姑所化的姑获鸟,却有这样的经历? 是因为尸鬼没有记忆? 还是说红姑的执念太深? 没有答案。 只能待日后验证。 另一边,陆南天已经从姑获鸟的眉心处,挖出一颗淡黄色的丹丸。 那是妖丹。 和尸鬼的‘逆骨’一样,可作为武勋,也是张唯三人结案的凭证。 自然。 也能够作为‘触物’使用。 把妖丹抛给张唯,陆南天站了起来,拍拍手看着古柏上面的鸟巢:“该送那些孩子回家了。” * * * 米县,清卫署。 齐飞走进大厅的时候,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要换成平时,他铁定会破口大骂。 但昨天受到惊吓,现在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才看清不是张唯,而是另一个巡使。 只是这个同袍,似乎受到的惊吓比他还大,非但缩到一边,还一个劲地道歉,然后低着头沿着墙根快步离开。 “原来是这个废物,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撞上那姓张的。” 齐飞嘟囔几句,进入大厅,对厅里几名巡使道。 “三天后,我们青衣门联同聚义堂,黑狼帮一起,在四海酒楼设宴。” “哥几个,到时候还请赏个脸,大家一起吃吃酒,高兴高兴。” 几个巡使都纷纷点头。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巡使:“延安府的李砚大人到银川驿了,掌旗呢,快告诉他准备出门迎接!” ........... 哒哒哒。 马蹄声从街口传来。 齐飞一抬头,就看到三名骑士策马而至。 为首那人,正是张唯。 他硬着头皮上前:“延安府百户所的李砚大人莅临,点名要见你们三人,快随我来。” 张唯三人昨晚诛杀了姑获鸟后,将幸存下来的男孩和鸟巢里其它孩子尸首送回了村子里。 今天早上,才在村民的送别下离开村庄,回到米县。 不想一回来,就被人点名相见。 而且还是李砚。 县城的清卫署,通常都归所属府城的百户所管辖。 张唯倒是没想到,李砚便是延安府的百户,自己上司的上司。 这么巧? 还是说,自己被调到米县清卫署,是有另一层含义? 张唯按下心头疑惑,和陆朱二人来到内堂,见到了李砚。 李砚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 简单几句话,表示自己是路过米县,顺道来看看他们三人的表现。 听闻他们已经办理了一件案子,诛杀了姑获鸟后,李砚随口嘉奖几句。 然后让人拿来三人的官服以及订制的器物。 最后。 把张唯留了下来。 等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李砚拿出一只纸鹤交给张唯。 “这是族叔给你的信。” 张唯一怔,试着问道:“李大人的叔叔是?” “李玄通,李千户。” 张唯恍然大悟。 李砚又道:“你且附耳过来,我传与你镇北军的‘纸鹤传讯’之术。” “往后,你与我族叔书信往来,可借由此术传递消息。”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唯学会了这门小法术。 纸鹤传讯,这镇北军用来传递军情的奇术。 只有传讯者指定的人才能够解开纸鹤,非指定者,又或强拆纸鹤,纸鹤都会自燃。 因此,李玄通交给张唯的纸鹤,哪怕李砚也解不开。 留下这只纸鹤后,李砚便起身离去。 张唯跟署内同袍一起送别李砚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随后使用特定的口诀,催动真元,这才解开纸鹤。 把纸张摊开,张唯看向上面的字句。 李玄通这封书信,大意是说,他借回京探亲之便,在帝都里多方走动,秘密搜集有关龙牙营被蛮族覆灭的相关信息。 如果有什么发现,会通知张唯。 同时告诉张唯,他这个龙牙营唯一的幸存者,要捉住一切机会拼命提升实力。 此外,还暗示张唯,在‘踏夜司’里行事可以大胆一些,张扬一些。 只要占着道理,其它的事情都不算事。 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人不会把张唯和龙牙营联系起来。 毕竟,正常来讲。 龙牙营的幸存者,应该怎么低调怎么来。 张唯反其道而行,反而会更安全。 同时,如果张唯足够瞩目,说不定就能够入了圣上的法眼。 若被圣上看在眼里,哪怕张唯身份暴露,自有圣上庇护。 最后,李玄通还告诉张唯一个消息。 来年春天,帝都将举行御前比武。 所有‘踏夜司’的儿郎均可参加,他希望张唯届时能够好好表现,争取获得圣上的赏识。 看完信件后,纸张无火自燃,转眼化成灰烬。 张唯推开窗户,想起那天在野牛谷,李玄通说的那句话。 “今日之事,李某管定了!” 张唯只当他说的是场面话,没想到,他还真个着手调查了。 要知道,敢出卖军情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简单。 李玄通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知道,还敢管。 就不得不佩服了。 “来年春天,御前比武........” 想起李玄通随信捎来的另一个消息。 张唯握住手:“还有一年时间。” “我要尽量提升实力。” “然后,夺冠!” 第十五章 化元功 想到提升实力,张唯就想起一件事物。 他从包袱里找出了一枚玉符。 这是当时武考时,从那个劫道法修身上搜出来的‘战利品’。 催运真元,灌注玉符。 当即有一个个发光的小字飘了起来,组成一篇心法。 玉符里记载着一门名为《化元功》的秘法,催运秘法,能够快速从食物中提炼出元气,然后转化成真元血气,用以补充自身消耗。 虽然不能直接用在战斗里,但在战后,却可以快速恢复状态。 当然,前提是得有吃的。 张唯很快学会了这门秘法,然后去厨房拿了个包子。 催运‘化元功’,他吃下了一个包子。 包子进了他的肚子之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消化了。 然后提炼出一丝元气,转化成一缕真元。 张唯摸了摸肚子。 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他笑了笑。 心想以后出门,身上得带上一箩筐粮食才行了。 三天后。 张唯来到司房。 这里存放着各类卷宗。 清卫署的人手有限,不可能什么案子都快速办理。 因此,司房里有一个柜子,专门存放那些还没有解决的案子。 张唯就是来这里找案子办的,毕竟,这是他提升实力的一个重要途径。 翻找了几份卷宗,都没找到合适的。 这时司监走了过来,恭敬道:“大人想找什么案子,不如告诉小人,或许小人能够给大人一点建议?” 看着这个司房的管理者,张唯点点头:“大案要案,最好是血案。” 司监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大人且看看这件案子如何?” 张唯找了开来。 原来是一个月前,衙门呈交上来的一个案子。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二月十八日.........” “米县辖下姜家村,出现重大血案。” “村民姜望屠尽村人三百余口,罪大恶极,然姜望拒不认罪,声称自己被妖邪所侵,屠杀同乡,绝非自己所愿。” “姜望此人,为村中富商,平日好善乐施,去年旱灾,还施粥布善,此事确实蹊跷,望清卫署查明。” 看完卷宗,张唯道:“一个月前的案子,为何没人处理?” 那司监眼神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最后挤出一道勉强的笑容说:“署上的大人们,平时里公务繁忙,再加上前不久白教的妖人作祟,在追捕过程中折损了几人,所以..........” 白教妖人? 听上去像是邪教。 张唯晃了晃手中卷宗:“这案子,我接了。” 司监连忙点头:“那我给大人出具证明,结案之后,可依具证明,拿得赏银。” 回到自己屋子,张唯刚进屋,陆南天和朱盈川就来了。 陆南天哈哈笑道:“张兄,姑获鸟一案的赏银下来了,这是你的。” 他把两个白银所铸的元宝放到桌子。 大曜王朝,一个银通宝是五两,两个就是十两。 像张唯这种巡使,每年的俸禄是二十两银子。 一个案子,分到十两银子,等于半年俸禄,倒也不少了。 毕竟。 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才二十两。 张唯这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薪奉加赏银,足够他活得潇洒。 收起赏银,张唯又听陆南天道。 “对了,刚才我遇到那姓齐的。” “他给咱仨发了请帖,说是今晚青衣门、聚义堂、黑狼帮这三方势力,一块在四海酒楼设宴,请咱们去喝酒。” 张唯眉毛一扬:“青衣门、聚义堂、黑狼帮?” “什么来头?” 陆南天道:“米县的三股野修势力。” “好似江湖帮派,但都有各自的修炼法门,不过这种山下的野修门派,受功法限制,修为有限。” “米县这种小地方,这些野修的道行,能有个‘入海境’就顶天了。” 张唯奇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官家的人吗,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陆南天笑道:“那还不是为了拉交情。” 张唯摇摇头:“我不去了,我有事要做。” 陆南天又看向朱盈川。 女子武修傲然道:“跳梁小丑,不耻为伍。” 陆南天耸了下肩膀:“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最近没案子,我还是抓紧修炼吧。” 送走两人后,张唯换上了官服。 巡使的官服,为黑色窄袖短袍,衣身无纹样,只在左胸用深蓝丝线绣了个‘夜’字。 接着戴上黑色小帽,挂上腰牌,收好‘照妖镜’。 张唯便提起横刀出门去了。 径直来到衙门。 衙门外站着两个衙役,见到张唯,连忙下跪行礼。 “见过大人。” 张唯开门见山:“带我去见姜望。” 牢房里。 张唯见到了姜望。 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形如枯槁。 张唯让狱卒把门打开,然后钻了进去,来到姜望身边蹲了下来。 “姜望,我是清卫署巡使张唯。” “你说自己被妖邪所侵,这才屠杀同乡。” “那我问你,是何妖邪所为?” 姜望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看向张唯,声音沙哑道:“大人相信我的话?” 张唯沉声道:“相信。” “否则,我不会在此。” 姜望入狱,肯定是受过刑的。 但吃过刑罚之苦,还不承认,里面肯定有文章。 再加上他的身份,一个村中富商,无缘无故,怎会杀人? 杀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以,张唯相信,这件事另有隐情。 姜望顿时双眼湿润,接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狱卒喝道:“哭什么哭,大人问你话呢!” 张唯抬手阻止,并让狱卒拿来酒食。 等姜望情绪宣泄之后,张唯让他吃点东西。 吃了食物,喝了酒,姜望情绪稳定下来,才道。 “妖刀。” “大人,那都是一把妖刀所为!” 姜望长叹道:“也是我糊涂,信了那妖道的话,竟然相信什么风水之术,更不该相信他,一把长刀能够改命。” “否则,也不会酿成如斯恶果。” 妖刀!妖道! 张唯急忙追问。 始知近年来,由于天灾人祸,姜望的生意一落千丈。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一个道人,说是他家中风水出了问题。 不过,那道人有化解之法。 让姜望请了一件法器回家镇宅,那件法器,是一把长刀。 姜望请回法器之后,有天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中,他手持长刀,大开杀戒。 姜望吓醒过来,结果便看到,自己拿着那把镇宅长刀,砍杀了村里三百余口。 听到这里,张唯沉声道:“我且问你,那道人是否眼睛瞎了,而且,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第十六章 区区青衣门,也敢拦我? 姜望一脸意外:“大人莫非认识那妖道?” 听到这句话,张唯脸色一沉。 果然与那用邪丹坑害红姑的妖道是同一人! 当下又问。 “那柄妖刀何在?” 姜望回答道:“当时小人在梦里惊醒过来,见自己已经铸成大错,知道这一切拜妖刀所赐。” “小人害怕又造杀业,故将此刀,弃于宅后一座枯井里。” 拿到妖刀的信息,张唯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一趟姜家村。” “若真如你所言,定还你一个清白。” 离开衙门后,张唯直奔姜家村。 来到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让张唯意外的是,姜家村竟然还有人烟。 而且。 他在村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 “这里是‘青衣门’的地界,不欢迎外人,走走走。” 几名恶汉,一脸横肉,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态度骄横。 青衣门? 张唯微微皱眉,怎么姜家村突然变成青衣门的地盘了? 但现在,他无暇理会其中门道,直接亮出令牌。 “踏夜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张唯说完,那几条汉子非但不走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来的混小子,竟然敢冒充踏夜司的官人,蒙骗你家爷爷!” “就是,米县清卫署的大人们,我们都认识,你是哪根葱,竟敢来这里招摇撞骗!” “别说你的假冒的,就算你真的是清卫署的官人,也管不到我们青衣门的头上!” “没错,在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知道我们青衣门的招牌,就算是清卫署的掌旗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东西!” 这几个汉子,越说越得意,脸上笑容灿烂,口沫四飞,浑然不把张唯放在眼中。 张唯也不下马,手落到了刀柄上,冷然道。 “踏夜司,皇权特许。” “日月所照,皆为皇土。” “我司儿郎,何处不可去?” “你们青衣门,区区一个市井帮派,竟敢拦阻?” “反了你们!” 最后一句,以真元喝出,声若雷霆,在村子中回荡。 那几个门众给吼得全身一震,三魂七魄仿佛都要离开身体一般。 便在这时。 马上刀光闪烁。 几颗脑袋顿时冲天而起。 随后张唯一夹马腹,便冲进了村子里。 等到张唯离去后,一名青衣门管事,才匆匆来到村口。 看到几具无头尸体,脸色苍白。 旁边一名门众小声地问:“是否要阻止那位官人?” 管事顿时给了他一耳光:“你是不是傻?” “你想害死我吗?” “让他进去,谁都不准拦!” “另外,马上去城里通知二少爷,快!” 姜望的宅子很好认。 村子里最豪华的那一座便是。 来到之后,张唯把门栓好,便推门而入。 已经荒废了一个月,不过,宅子状况良好。 地上,花园里还散落着一些工具。 看起来平日里有人维护。 张唯穿过堂弄,直接来到宅子后面一座花园,找到了姜望说的那口枯井。 抬脚一踹,井盖就飞了出去。 顿时。 一股锈红色的煞气,就从井中喷涌而出。 这后花园杂草丛生,看样子青衣门没来这里修整过。 也幸亏如此,不然他们只要打开井盖,只怕会酿出另一场灾祸来。 红月当空。 借着那绯色的月光,张唯往枯井里看去,就看到井里赫然有一道身影。 披挂黄铜甲胄,披风染血残破,背后扎着几柄刀剑,丝丝锈红煞气,从这道身影不断散逸出去,腾往井口。 张唯微微眯眼:“精魅?” 和妖怪不一样,精魅由器物的灵性所化。 因而也可称为器灵。 精魅观其衣。 井中这道身影,甲胄铜黄,是一只二阶精魅。 似乎感受到张唯的视线,井中刀灵抬起头,只见头盔之中,是一张模糊的脸孔。 二阶的精魅,尚无法化为清晰的人形。 若是一阶,甚至连这身盔甲也模糊不清。 这时,那刀灵发出一声嘶吼。 吼声里夹带着怒意和杀气。 伸手虚捉。 井底一口长刀自行跃至它掌中。 张唯立刻飞身后退,几乎在同时,一抹刀光从井中冲了出来。 刚才张唯要是反应慢一点,少说也得给刀光在脸上划一口子。 再往枯井看去,一道黑影已经从井中跃出。 刀灵出世。 器物之灵,灵智混沌。 是不讲道理的事物,只会遵循本心。 这刀灵满身杀气,张唯不觉得对方会跟自己讲道理。 于是也不客气。 运转真元,散出猩红杀气,纠缠在横刀上。 下一秒。 横刀划过一道匹练般的光,朝刀灵重重斩下! 刀灵夷然不惧,手中长刀迎了上来。 这时张唯才看清妖刀全貌。 此刀刀身微弧,近柄处有半月形血槽,槽内刻“百战”二字。 柄长七寸,缠黑檀木并以铜丝缠绕,形似枪缨的红绸从柄尾垂下。 两把刀撞在一起时,火星四溅,狂烈的杀气激得张唯全身宛若针刺。 不用说。 这刀灵也是杀业天道的产物无疑! 当下张唯大喝一声,推开妖刀,随后真元爆发,横刀连接遥斩。 猩红杀气,化为长戟大斧,破空而去。 正是当日斩杀姑获鸟的杀招。 破空杀! 可今晚,那些杀气所化的刀斧,虽然劈得刀灵一阵身影模糊。 但刀斧过后,这精魅就恢复正常。 《杀身法》能够摧毁有肉身的目标,可惜对精魅这种灵性之体要大打折扣。 这时刀灵踏步向前,提刀横斩,要把张唯拦腰斩断! 这明显是战场杀技! 张唯沉着应对,同时把攻击的目标,放到了那柄妖刀上。 器物之灵,一旦器物受损,灵性自然消散。 那刀灵不识厉害,仍用那把妖刀和横刀碰撞。 对碰几次后,两刀各有损伤。 横刀伤得厉害些,毕竟只是署内库房的刀器,转眼就磕出好几个口子。 至于妖刀,却仅是崩出一条细若发丝的缝隙。 但缝隙再小,终是见损。 顿时。 刀灵发出一声嘶吼,吼声里夹带着痛苦意味,如同人受伤时的惨叫。 随后身形弹射向后,拉开距离。 紧接着从单手握刀变为双持,再往前重重踏步,挥动妖刀,朝张唯当头劈下。 顿时。 那柄妖刀映射着月光,在漫天飘零的花叶之间,拉出一轮光芒璀璨的弦月! 第十七章 又是你! 杀业天道,主打就是一个‘杀’字。 眼下这属于杀业天道的刀灵,斩出一轮光芒璀璨的弦月。 杀气之烈,让张唯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此时。 若是换成其它修士,基本上都会选择暂避锋芒。 但张唯是兵家,战场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其它修士可以退。 唯独兵家不行。 一退,心气就折了。 心气没了,刀就钝了。 是以。 张唯,不退! 真元如开闸洪水,汹涌流淌。 张唯以不计后果的姿态,全力鼓动体内真元。 在《杀身法》的功法影响下,张唯体内真元尽数转化成杀气。 顿时,他全身散发出浓郁的猩红杀气。 再纠缠上横刀。 张唯轻喝一声:“破!” 横刀斩出。 杀气狂涌。 化成两头张牙舞爪的血色大龙。 狂杀刀! 双龙杀! 两头大龙,撞向精魅的刀光弦月。 碰撞的刹那,那轮弦月表面的璀璨光晕,瞬间浮现出一片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大龙又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弦月上。 将那轮弦月咬得逐渐崩碎。 这时,弦月大放光芒,无数细小的刀芒从内部爆发,如同暴雨般痛射进大龙躯体。 当即,那由杀气所化的大龙隐有溃散之意。 张唯握刀的手,指节泛白,额角青筋更是突突直跳。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两股杀意正在疯狂对冲,现在到了紧要关头。 当即不作保留,把体内真元尽数挤出,化为杀气,让那两头血色大龙猛然缠上弦月。 龙身绞动时,不断发出金铁交鸣之音。 随着大龙身体的每一次收缩,弦月的光芒便黯淡一分。 如此僵持片刻之后。 咔嚓。 那轮弦月宛若寒冬冻裂的冰面,剧烈炸开,真元所化的劲气四散飞射。 绞碎了花园里的杂草野花,更是让地面尘土飞扬,撕出了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裂缝! 绞碎弦月后,两头血色大龙扑向刀灵,狠狠地咬在那柄妖刀上。 咔嚓咔嚓。 刀灵手中的长刀,刀刃上蔓延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 那披甲精魅惨叫起来,灵性所化的身影变得扭曲,一道道血色刀芒从它体内破出。 轰! 一声大响。 这个精魅最终灵性消散,再无法聚拢成人形。 当即。 那柄妖刀摔到地上,刀身光泽黯淡,再无丝毫灵性可言。 这时。 从那些刀身的裂缝里,一颗颗淡黄色的光团钻了出来,悠悠飘舞一阵后,便一一没入张唯体内。 张唯眼前一花,看到一些画面。 起初。 画面只有一些斑斓的色块,绚丽,但混沌。 过了一会,色彩化开,逐渐勾勒出线条,让张唯看到了一些人影。 当画面变得清晰时,张唯看清,这是在战场上。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个个甲胄破裂的士兵,一把刀身微弧的战刀,不断劈进这些士兵的体内,痛饮敌人的鲜血。 这时候,张唯感觉到一种痛快、兴奋的情绪。 画面一转。 秋意萧瑟。 漫天的纸钱落下,落在一口木棺里。 木棺的盖子还没合上,张唯看到,那里面躺着一位将军。 披挂甲胄,双手交捧于胸口,陪葬的只有一柄战刀。 这时候,张唯感觉到无边的落寂。 当棺木变成了一个坟堆,他看到,一道由灵性所化的身影出现在墓旁。 刀灵。 它守着主人的坟墓,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突然有一天,来了群盗墓贼。 当这些人挖开坟墓时,刀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直到盗墓贼撬开了棺木,刀灵才发出一声怒吼。 可惜。 没有修行的凡人,是看不见精魅,也听不到灵性的声音。 于是他们我行我素,把一张黄符,贴在了那柄妖刀上,然后大肆搜刮起来。 然而,找不到有价值的陪葬品。 这群盗墓贼骂骂咧咧,取出妖刀,然后一把火把将军的尸骨烧了。 看到这一幕,灵性癫狂,想要屠尽眼前生灵。 然而,贴在刀上的那张黄符,具有莫大镇压之力。 让刀灵的愤怒无处宣泄。 画面如风沙变幻,再变得清晰时,只见那群盗墓贼,把妖刀交给了一个黄袍道人。 道人年纪老迈,眼睛已经瞎了,捧着妖刀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功德+175】 最后的画面,被金色的小字代替。 只有功德。 没有精魄。 因为灵性散了....... 不过。 张唯又看到了那六指道人。 把红姑变成妖怪的人是他! 把妖刀从将军墓里取出,又送到姜望手里的人,也是他! 两件事都是六指道人所为,事件的地点都是米县附近的村子。 这妖道必有所图! 张唯捡起地上的妖刀。 精魅不同妖怪或尸鬼,没有妖丹和逆骨。 因此。 武勋佐证,只能是这柄尚存一丝灵性残韵的刀器。 张唯打算结案之后,便向老掌旗请令,让清卫署接下来全力调查那六指道人。 收起妖刀后,他又感受了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嗯,纳气二重了。” 姑获鸟和刀灵两场战斗,为他震开了几道经脉。 可惜,纳气境之后,开脉时天地真元的自然灌注,已经无法让他恢复所有消耗。 不过还好,他习得《化元功》。 当下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一阵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张唯狂炫干粮之际,姜家村外,数匹快马飞驰而至。 来到村口,为首一匹棕马上,下来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落地之际,脚步虚浮。 旁边的管事连忙扶住。 男子满身酒气,一手将管事推开,大叫道:“那挨千刀的小贼呢?” “敢到老子地盘撒野,反了他了!” 管事连忙道:“齐胜少爷,他在村子东处那大宅子里!” 那名叫齐胜的男子大手一挥:“走,随我收拾那小贼去!” 齐胜,青衣门二少爷。 今晚他正在自家经营的青楼里寻欢作乐,突然接到张唯杀人闯入的消息,立刻带着几名心腹赶了过来。 百年前,齐家祖辈机缘巧合,在山中获得一门修炼功法。 从此踏上了修行之路,并创立了青衣门。 到了齐胜这一代,可谓光耀门楣。 先是大少爷齐华当上了清卫署掌旗,接着家中老幺又成为巡使。 这官场有人,生意自是亨通。 前不久姜家村出了重大血案,全村上下三百余口死绝,偌大一个村子空了出来。 齐胜上下打点,终是在衙门那,把整个村子买了下来。 打算作为青衣门的基业。 结果今晚,就有人上门杀人。 那还了得? 几两黄汤下肚,本来就性格狂妄的齐胜,现在更是狂得没边。 心中想着得把那毛贼挫骨扬灰,才好彰显青衣门的威风! 第十八章 你,齐胜,斩立决! 月上中天。 张唯吃完最后一块豆饼。 整整三天分量的口粮全进了他的肚子,张唯却没有丝毫饱腹感。 食物以绝不正常的速度完全消化了,提炼出来的食物元气,已经悉数转化成真元。 之前和刀灵一战,几乎消耗一空的真元,如今也消耗了七八成。 “干粮没有营养,所以摄取的量大,转化的真元却没多少。” “如果是有营养的食物,甚至是一些天材地宝的话,应该不用吃这么多食物。” “可话又说回来,拿天材地宝用来转化成真元,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张唯拍拍肚子,准备离去。 杂乱的脚步声从花园外面传来,张唯抬头,便见一道道身影举着花把鱼贯而入,转眼将自己包围。 为首一人,满身酒气,脚步虚浮,显然是喝高了。 指着自己大吼:“就是你杀了我门下兄弟?” 张唯眼神一冷,手抵刀柄,一言不发。 那人自顾自道:“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是青衣门齐胜!” “这个村子,已经被我门购下。” “就算你是清卫署的官人,也不能在我青衣门的地界上撒泼!” 张唯冷笑:“口出狂言,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齐胜哈哈大笑:“在这里,我们齐家就是土皇帝,狂点又如何?” “别以为当官就了不起,你们清卫署每年都在我门领了不少银子,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巡使也好,掌旗也罢,不过是我们青衣门养的狗!” 张唯目光顿时变得漠然肃杀:“公然侮辱‘踏夜司’,我以米县清卫署巡使的身份宣布.....” “你,齐胜,斩立决!” 横刀出鞘。 杀气纠缠。 化成血色长戟大斧,直奔齐胜而去。 狂杀刀,破空杀! 杀气嚣烈! 被这股狂暴气息一激,齐胜的酒醒了三分。 他瞳孔扩张。 没有想到,自己人多势众,又报出身份。 对面一个名不经传,素未谋面的巡使,在身陷重围的情况下,仍然有主动出击的豪勇! 这时候,身边惊呼怒喝四起。 带来的几个心腹,人人出手。 但他们反应终是慢了一拍。 因此。 四周人影绰绰,可齐胜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 他大叫一声,急忙调动体内真元,拔剑迎击。 当下沉腰坐马,抖腕出剑。 抖出朵朵青色剑花,织就一片花海,倒也有几分玄妙之处。 齐家修炼的功法名为《苍木功》,属于五行天道里的木行。 木行功法,最具韧性。 如参天大树,树根深入地底,盘根错节。 是以风雨再大,也很难将树木连根拔起。 然而,齐胜这些年纵情声色,功夫早就放下。 于是当张唯的血色戟斧劈进花海时,那座青色花海不堪一击,被斩得支离破碎。 齐胜的长剑更是断成几截,碎片四飞。 至于本人。 根本无从发挥《苍木功》的神妙,如刚栽种的幼苗,让戟光斧影斩过身子。 顿时,这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碎片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 旁边管事看得眼前一黑,倒地昏死过去。 齐胜的心腹们惊怒交集,随后纷纷扑向张唯。 他们的主子死了,如果不拿张唯回去交差,他们都得死! 可这时,张唯横刀泛起猩红血光。 战刀横扫,扫出两条血色大龙,猛烈咆哮着扑杀过来! * * * 米县。 城东有一座大宅,是齐家的祖业所在。 深宅大院里,齐皓搂着小妾睡得正酣。 突然暴雨般的敲门声响起,把年近七旬的齐皓从睡梦中惊醒。 片刻后。 披上薄衣的小妾把门打开,管家便冲了进来,双眼通红,带着哭腔扑倒在地。 “老爷。” “不好啦!” “二少爷死了!” 正在穿衣的齐皓闻言,全身一震,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好端端的,胜儿怎么死了?” 管家声线颤抖道:“从姜家村逃出来的人说,是清卫署的官人干的......” 当下将今晚发生在姜家村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齐皓全身颤抖,胸膛起伏,吓得旁边的小妾不停地给他抚着胸口顺气。 过了半晌,齐皓才道:“去,快去把南符上人请来!” 片刻后。 大厅里,东方泛白的天色,让厅里泛着丝丝冷意。 纵使下人点亮了灯烛,也无法驱散这股寒意。 齐皓脸色苍白,神情狰狞,形若恶鬼。 更让大厅里的下人噤若寒蝉。 这时脚步声响起。 管家领着一个道人进来。 道人已然年迈,穿着杏黄道袍,头发苍白,双眼紧闭,交捧在胸口的双手,左手有六根手指。 他一进来,齐皓就迎了上去,沉声道。 “道长,我儿齐胜死了!” 道人张开双眼,但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黑乎乎两个孔洞。 原来是个瞎子。 瞎道人却似还看得见人般,用两个黑漆漆的眼眶‘看’向齐皓。 “我知道。” “我还知道,那只二阶的精魅,业已被人打散了灵性。” 齐皓捉住瞎道人的袖子说:“道长,我按照你的吩咐,把姜家村买了下来,还每天往那枯井里扔一只‘两脚羊’,用以温养那只刀灵的煞气。” “可现在,因为这事赔上我儿的性命,贵教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瞎道人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道:“自该如此。” “但你也知道,我身上有更重要的使命,此际正值关键时刻,分心不得。” “如果这时出手,露了行藏,被‘踏夜司’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我自然难有幸理,只怕你们齐家也有灭门之祸。” “所以,齐老爷,三思啊。” 齐皓震怒:“难不成我胜儿白死了?” “非也。” 瞎道人平静说道:“那厮既是米县清卫署的官人,又是张生面孔,显然是新来的巡使,那这事便好办了。” 齐皓忙道:“道长此话怎讲?” 瞎道人微微一笑,让齐皓附耳过来,压低了音量,如此这般,一番细说。 齐皓听完,点头道:“此计甚好,我马上去办。” “且慢。” 瞎道人拉住齐皓,微笑道:“法不传六耳。” 齐皓茫然。 接着反应过来,目光森森,扫过厅中几个下人。 第十九章 张唯,请诛齐家! “油泼面,新鲜热辣的油泼面,客官您来一碗?” “豆腐脑,热乎的,走过路过别错过。” .......... 张唯回到县城已经是早上。 入城之后,看到一个面摊子,便要了一碗油泼面。 很快,一碗洒着葱姜蒜末,泼着热油,香气扑鼻的面条,就放在他的眼前。 张唯试了下,面条筋道,辣椒提味。 一碗面吃下去,额头微现汗渍,全身热乎乎的,驱散了一身夜寒。 留下几个铜板,张唯翻身上马,返回清卫署。 时间尚早,老掌旗还没来。 张唯便回到自己房间。 没有睡意,于是在意识里调出了那张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342】 【姑获鸟精魄: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初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 嗯,自己现在这‘面板’比起刚穿越那会,要豪华许多了。 而且积攒了三百多功德。 可以提升下实力了。 《归元功》属于辅助手段,无法提供即时战力,就不考虑了。 剩下的。 就是在功法和玄技中选择。 张唯思索着要推演哪一项。 很快他有了决定。 推演玄技! 理由很简单。 他是兵修,功法可以在战斗里提升。 像这段时间,才来到米县没几天,经历两场战斗,就提升了一重小境界。 但玄技提升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狂杀刀》由于是初成阶段,他只掌握了两种招式。 只有继续推演这门玄技,才能掌握更多招式。 主意一定,他立刻发出指令。 ‘推演《狂杀刀》!’ 顿时,功德那一项的数字飞快减少。 随着功德点的减少,精魄消散,那张玄奥古图上的星光亮了起来,并交织出一些画面。 画面里头,那道酷似张唯的身影正纵横沙场,用实战来磨砺自己的技艺。 ........ 过得片刻。 功德点清零,与此同时,张唯心中有感,只觉对《狂杀刀》生出种种明悟。 同时,两式新招,跃然眼前,让他不由跃跃欲试。 “《狂杀刀》总算提升到入门阶段了......” “暴雨杀、飓风杀........” “两式新招,前者群杀,后者针对个人........” 张唯长出一口气,有了这两式新招,自己的综合实力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时候。 外面逐渐传来人声,张唯听到老掌旗的干咳声,立刻拿起桌上的‘照妖镜’,离开房间。 内堂。 老掌旗刚喝了口凉茶,便闻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 张唯走了进去。 老掌旗见是这新人,有点意外:“张巡使,有事?” 张唯抱拳行礼,然后将昨日自己调查姜家村,斩杀刀灵,与齐家冲突一事,娓娓道来。 老掌旗表情瞬息万变。 听到最后,两条眉毛都要打结了。 最后,张唯沉声道。 “大人,齐胜狂妄,言辞无礼,浑然不将我司放在眼中,更是罔顾皇权。” “他的一言一行,已经记录在这镜子的‘圆光显影阵’里。” “铁证如山!” “是以.....” “张唯,请诛齐家!” 老掌旗本来在喝茶,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话,呛得连连咳嗽。 诛杀齐家? 那是米县的地头蛇。 青衣门与聚义堂、黑狼帮三足鼎立,达成一种微妙平衡。 若是将青衣门铲除了,只怕这座县城会变天。 再说。 齐家的大少爷,在甘泉县清卫署任掌旗之位。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在齐华的面子上,就不能因为齐胜几句发酒疯的话,便将青衣门给连根拔起。 老掌旗只觉头痛无比,心想这张巡使好不懂事。 才刚上任没几天,就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他放下茶杯,兜了几圈,才道。 “张巡使,事关重大,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你且将镜子留下,我自当修书一封,连同这面镜子,一块送到延安府百户所,由李砚大人定夺。” 张唯微微眯眼,沉声道:“若是如此,张某愿意负起送信之职,免得中途出什么意外。” 他担心书信在半路为齐家所截,只需要毁掉镜子,便没了证据。 老掌旗却不悦道:“你信不过我?” 张唯低下头去:“不敢。” 老掌旗声音加重几分:“那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张唯抬起头,便要拒绝。 兵家行事,唯心问之。 何况自己背后,还有一尊千户,李玄道说过,只要自己占着理,一切就不是事。 老掌旗一脸意外。 没想到张唯竟似要抗命,不由生出一股怒火来。 便在内堂气氛紧张之际,门外有人报道。 “大人,齐皓齐老爷来了。” 老掌旗一听,脸上的皱纹都快挤成一团。 他叹了口气道:“给齐老爷看茶。” 大厅。 张唯跟着老掌旗来到这里时,只见一个老头,身上捆着荆条。 那一根根荆条,上面的荆棘,扎破了老头的锦衣,更是扎出片片血迹。 老掌旗见状,大惊失色:“齐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当即痛哭流涕,大声嚎叫:“莫掌旗,小老头请罪来了!” “都怪我齐皓教子无方,才教出齐胜这个混账东西!” “这小畜牲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清卫署的官人斩了他,正好替我齐家清理门户!” “齐胜该死,但我齐家上下百余口实在无辜。” “此事我齐皓愿一肩担之,充军或斩首,小老头都认了。” “只求莫掌旗放过我家中老小,小老头给您磕头了。” 老头跪在地上,‘梆梆’几下就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血了。 老掌旗连忙上前扶起:“使不得,使不得。” “齐老爷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确认过了,千错万错,那都是二公子的错,跟齐家没有关系。” “齐胜既然死了,我莫英以项上人头担保,齐家与此事再无半点关联!” 说着。 老掌旗朝张唯看来,目光凛凛,大有告诫之意。 张唯微微一笑,抱拳造退。 老掌旗都将自己身家性命押在齐家身上了,那他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连老掌旗也一并告了? 那就没有道理了。 诛齐家是一回事,告自己上司那又是另一回事。 纵然有李玄通这座靠山,张唯也不能任意妄为,否则李玄通也保不住他。 不过。 齐老头居然唱了一场‘负荆请罪’的戏,倒是让张唯挺意外。 看起来,齐家能够在县城扎根,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另一边,大厅里,被老掌旗扶起来的齐皓,不着痕迹地看了张唯的背影一眼。 这一眼,眼神怨毒到了极点! 第二十章 我有个好主意 哗啦啦。 温度适宜的清水注入眼前这只乌木浴桶里,桶中水汽袅袅,混着些微甜的花香,在这个房间里缓缓散开。 浴桶一侧,靠着个美人。 小麦一般的肤色,但肌肤却极为细腻,那精致的锁骨上,沾着点点水珠。 美丽里带有几分野性的女子,抬起一条修长的玉足。 旁边一个丫鬟便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这条腿。 擦着擦着,丫鬟的呼吸就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 “死丫头,想什么呢?”桶里的美人笑嘻嘻地问道。 丫鬟支支吾吾,俏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接着屏风后面一个女子说道:“小姐,出事了。” “何事?” “昨天夜里,青衣门齐胜,出言不逊,辱没‘踏夜司’,被清卫署一名姓张的巡使斩了!” 长腿当即缩进水里,桶中的美人猛然站起,任由水流淌遍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什么?” “竟有这事?” 说完,她才想起自己一丝不挂,又连忙坐了回去。 “是!”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齐皓上清卫署负荆请罪。” 麦肤女子冷笑道:“齐老头奸猾得很,如果不主动请罪,齐家就等着抄家吧。” 接着挥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屏风外的女子却仍没打算离开。 “小姐,老爷让你晚上回家一趟。” 桶里的美人顿时一脸不耐烦:“又来了。” “他又要给我介绍哪家的公子,那些油头粉面没用的玩意,岂配当我的夫君?” 突然。 她像是想到什么。 脸上露出笑容。 “我有个好主意.........” “春喜,去,给我打听那姓张的巡使。” “敢把齐胜宰了的人,才配做我的夫君。” 旁边的丫鬟‘啊’一声道:“这样不好吧,小姐。” “人家是官,咱们黑狼帮是.....” “总之,我觉得不太合适。” 麦肤美人拧了下小丫头的脸:“有啥不合适的。” “当初阿爹老迈,家中无子,我站出来继任帮主,反对的声音大了去咯。” “结果呢,现在有谁敢说我萧亦姝的不是!” 她哈哈大笑,姿意声色。 “就让我给阿爹,娶个官人为婿,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 * * 第二天。 清卫署,司房。 “妥了。” 司监一脸笑容道:“姜家村一案,至此可结。” “稍后我会出具文书,由驿卒送去县衙,那被冤枉的姜姓犯人自可出狱。” 张唯点点头。 司监又道:“大人的武勋,我已经记录在案,至于赏银,却是要过几天等百户所那边发放下来,再转交给大人。” 张唯对赏银不太在意,问道:“我现在的武勋有多少?” 司监翻开一本册子道:“二阶妖怪、精魄的武勋通常在二十点左右,但会视乎案子的难度进行调整。” “例如大人最近处理的两起案子,姑获鸟的武勋是二十点,但姜家村则是五十点。” “因此,现在大人的武勋共有七十点。” 张唯用手指轻敲桌面。 ‘踏夜司’的武勋可以直接换成银子,一点武勋大概可换成五两白银。 七十点武勋,便有三百五十两白银。 这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 谁都不会拿武勋换银两,司内的功法玄技,才是主要的兑换目标。 现在功法够用,玄技不差。 这两方面,张唯都暂时没有需求。 倒是缺一把趁手的战刀。 于是。 他问道:“我想换一把刀,你把刀器名册拿来我看看。” 很快。 司监拿出一本名册。 都是司内的刀器。 兵器装备,以材质品质,由低而高,分为匠器、名器、灵器、宝器等。 其中。 像张唯之前领取的横刀,便属于匠器。 名器则是由世俗中的名匠打造,通常这种器物,都会铭刻上兵器的名字。 如之前姜家村刀灵所持的妖刀,上面有‘百战’二字,那便是兵器的名字。 因此,那柄妖刀当属‘名器’。 不过。 长刀有灵,当器物孕育出自己的灵性,便属于‘灵器’了。 只可惜那柄战刀的灵性被张唯打散,如今虽仍有一丝灵性残韵,其品质高于‘名器’,却远达不到‘灵器’水平。 再看这本刀器名册。 里面多是名器,只有那么一两件灵器。 而且,灵器后面那一串武勋点,看得张唯头大。 按照他目前的水准,至少得在踏夜司干个十年八年,才能兑换出一件来。 见张唯面有难色,司监微笑道。 “大人,灵器宝器,甚至于传说中的仙兵神物,都是可遇不可求。” “你不妨换把名器先用着,日后若有机会,收服一些精魅,便可入手灵器。” “又或者,你再积攒一些武勋,再把你今日交上来的‘百战’兑换出去,也无不可。” “虽说它已非灵器,可至少,也比等闲名器强上不少。” “就是刀身已经受损,还需要找能工巧匠修复。” 张唯有点意外:“交上去的器物也能兑换?” 司监点头:“自然可以,而且,若是经手人出面兑换,武勋方面还可以打个折扣。” 还能这样! 张唯顿时来了兴趣,打听了下,如果是他的话,三百武勋便能兑换出妖刀‘百战’。 这也就是一件上乘名器的‘价格’,还算公道。 张唯想了想,花了五十点武勋,兑换了一把名为‘武炼’的战刀。 司监记录下来,说是需要上报百户所,最慢三天就能发放下来。 从司房出来,张唯便撞上了朱盈川、陆南天两人。 “张兄,我和陆兄正打算出门转转,一起?”女子武修扬声相邀。 张唯想想,自己来到米县数天,不是办案就是在清卫署里。 也是时候熟悉下这座县城。 于是点头答应。 三人便一道出了清卫署,往城中而去。 逛了半日功夫,张唯大致知道,这县城可分为东西两城。 东城是繁华地,销金窝。 富人齐聚之所。 青衣门的根,就扎在这一片。 西城却是贫民窟,烟花地。 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聚义堂和黑狼帮基本上都在这一带讨生活。 正逛到西城,张唯就听到有人大喊。 “都来看都来瞧咯,刚‘及笄’的姑娘,那叫一个水灵。” “便宜卖了,只要一两银子,您随便带回家。” 闻言,张唯双眉微皱。 朱盈川则是勃然大怒,脚尖一点,就朝叫卖声响起的方向冲去......... 第二十一章 张巡使,我来娶你! 就在前方不远处街口的老槐树下,十几条枯瘦的身影挤成一团。 手里捆着草绳的少女们都低着头,肩膀抽动,暗自涰泣。 可怜的人儿发辫上都沾着草屑与尘土,像被遗忘在路边的野麦。 一个长相粗豪的汉子,粗暴地把一个女孩拉了过来,大声叫卖。 “都看好了,个个都是黄花闺女,一两,只要一两就卖。” “买回去了,给口饭吃就行,至于活不活得成,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朱盈川冲了过来。 女子武修身影轻摆,用肩头轻轻撞开围观人群,‘挤’到前面。 指着那粗豪汉子怒道:“你是何人?” “竟然敢当街贩卖人口!” “可知按照大曜律法,做这种买卖,是要杀头的!” 顿时,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走上前来,拦住朱盈川。 “哪里来的浑人,竟然管到我们聚义堂头上?” 今天张唯三人没穿官服,只着便衣。 是以这些人贩,没有认出朱盈川的身份。 以朱盈川那晚一拳轰退姑获鸟的本事,自然不会怕这些市井帮众。 不过,张唯和陆南天还是走上前来,以防万一。 人群中,陆南天轻声道。 “比起青衣门和黑狼帮来,聚义堂的人员最是复杂。” “他们里面,即有来自深山老林的野修,也有绿林的盗匪,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但都是些肮脏的勾当。” 这时,老槐树下的粗豪大汉往前几步,挥挥手,让帮众退开。 接着笑嘻嘻道。 “这位相公,看长相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您有所不知,我可不是坏人,反而是大大的善人!” 他指着后面那些女孩:“看看这些闺女,她们都是家里没饭吃了,父母养不起了,才卖到我手里。” “卖给了我,我管她们三餐温饱。” “如若不然,她们早饿死了!” “可我不能做亏本生意,不能白养着她们吧?” “那怎么办?” “我只好给她们谋一条出路。” “让那些养得起的人,把她们买回去,让她们饿不着肚子。” “所以您瞧,我做的可是大大的善事,咱们大曜朝得讲理吧,难不成还能把善人斩了不成?” 朱盈川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是颠倒黑白!” 粗豪汉子脸色一冷:“够了!” “不想死的给我滚远点!” 朱盈川就要亮出令牌,这时,后方传来一把声音。 “这些女孩,我全要了!” 人群哗然。 张唯回头,便见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为首一匹毛发油亮的白马上,坐着一名骑士。 是个长相美丽,带着几分野性的女子。 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手放在腰间一口长剑的剑柄上。 粗豪汉子一见,哈哈大笑:“什么风把萧老大给吹来了?” 这时,陆南天轻声道:“那是黑狼帮的帮主萧亦姝。” “黑狼帮崛起于市井,帮众都是穷苦人出身,上任帮主听说练功出了岔子,只能无奈隐退。” “之后由二女萧亦姝继任,也即眼前此女。” 张唯意外道:“陆兄消息很灵通啊?” 陆南天笑道:“没什么,我喜欢喝酒,所以常去酒肆。” “而酒徒的嘴巴,是最不严紧的。” “再说这些也不是什么机密信息,随便找人打听,也就知道了。” 接着,陆南天又拉了拉朱盈川的袖子道。 “朱老弟,这事你别管了。” “管不来那么多。” “哪怕你安置得了这些女孩,那其它人呢?” “你救不了天下人。” 朱盈川反问:“那谁能救得了天下人?” 张唯沉声道:“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女子武修神情一怔,随后,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陆南天又道:“我们走吧,这里没咱们什么事了。” 张唯同意。 三人便悄然穿过人群。 另一边。 那匹白马上,萧亦姝居高临下,看到张唯三人。 视线落在张唯身上时,眼睛一亮。 高声道:“三位且慢。” 张唯三人停了下来,往萧亦姝看去。 那美貌女子翻身下马,视线落在张唯身上。 “阁下可是清卫署的张唯,张巡使?” 张唯一怔,没想到萧亦姝竟然认识自己,便点头道:“我是。” 萧亦姝哈哈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既然今天遇到了张巡使,那我便直说了吧。” “张巡使,我来娶你!” 张唯皱眉:“想取我性命,只怕没那么容易。” 萧亦姝愣了下,接着笑得花枝乱颤:“我要你性命作甚,我要的是你的人。” “张巡使,我要娶你作我的夫君!” 张唯愣在当场。 过了半天。 才吐出一个字:“啥?” 说了半天。 不是取我性命,而是娶我回家? 你们古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不是很懂这女子在想什么。 张唯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见他要走,萧亦姝的贴身丫鬟轻声道:“小姐,官人要走了,你不把他捉回来?” 萧亦姝呵呵笑道:“好事多磨。不急。” “先去把那些女娃买下来,往后,你又多了几个姐妹了。” * * * 清卫署。 内堂,老掌旗莫英正在看信。 信是齐飞送来的。 写信的人,则是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 齐华! 看着信,莫英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信里的内容,大意是说张唯胆大妄为,就因为齐胜几句胡言乱语,便将人给杀了。 今天他张唯敢杀齐胜,明天就敢动聚义堂和黑狼帮的人。 从此以往,只怕老掌旗再无清静的日子过。 再者,齐华认为,张唯此举是处心积虑,旨在谋夺米县清卫署掌旗一职。 若让张唯再捅几个篓子,恐怕延安府的百户所就会过问这事。 百户大人若是怪罪下来,作为张唯的上司,莫英肯定推脱不掉。 到时候,一个不好,老掌旗被撒职都算轻的。 而一旦撒职,张唯就有可能乘势而起。 信中,齐华暗示,只有把张唯处理掉,莫英才有好日子过。 最后,齐华表示,齐家和莫英向来交好。 愿意把家中珍藏的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送给老掌旗,以助莫英的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 莫英把信看完之后,谨慎收好。 思索片刻之后,老掌旗抬起头看向齐飞。 “你回去告诉齐老爷,就说晚上莫英上门拜访。” 齐飞答应离去。 四下无人之后,莫英才哼了一声:“好一招借刀杀人,真当我老眼晕花,看不出来吗?” “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就想我替你们卖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齐家藏着一盘成了精的灵芝。” “想让我手上沾血,至少得把那玩意拿出来还差不多!” 第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 三日后。 司房。 “大人,这是你的赏银和刀器。” 张唯从司监手里接过一个文盘,上面盖着红布巾。 揭开,下面是十个银灿灿的元宝。 五十两白银! 上次姑获鸟一案,三人参与,张唯只拿到了十两赏银。 这次姜家村一案,张唯独自处理,再加上难度较高,因此赏银不少。 现在。 张唯的身家已经有六十两白银,这笔钱,足够他在城中置业了。 不过大曜律法有言:凡有司官吏,不得于见任处所置买田宅。违者笞五十,解任,田宅入官。 也就是说,当官的,若敢在工作所在地买房。 让朝廷知道了,得打五十大板,还要开除公职,房屋没收。 像齐飞,老掌旗这种属于本地人,在米县本就有田宅的,另当别论。 当然,官员虽然不能置业,但可以租借。 张唯打算找个时间,到城里租套房子,也省得天天挤在清卫署的小房间里,想练个功都麻烦。 收好银子后,张唯又接过一柄战刀。 名器,武炼! 战刀狭长锋利,刃尖呈斜锐角,似鹰喙啄物。 柄端铸鹰首吞口,鹰眼嵌绿松石。 刀鞘髹朱漆,绘鎏金飞鸟纹,鞘口包铜饰。 这件刀器无论从做工还是材质,都远胜张唯之前从库房领取的横刀。 他试着挥使几下,然后满意地收了起来。 离开司房,张唯就撞到陆南天。 却是老掌旗有请。 内堂。 张唯和陆南天进来时,只见朱盈川已在屋中。 老掌旗放下了茶杯,说道:“这里有个案子,你们三人去办了吧。” 他把一份卷宗交给张唯。 陆朱二人上前,与张唯一道观阅。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三月二十五日.........” “米县辖下山边村,疑似出现尸鬼。” .......... 卷宗上的内容,大致是说,数日前,有货郎和平时一般,前往山边村兜售货物。 走到村口,看到残缺不全的尸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且听到村中传来虎豹般的嘶吼。 于是将此事上报衙门。 衙门派人去查,结果入村查看的衙役没有回来,只是高声大喊有尸鬼。 于是村外负责接应的人员便撤了回来,并上报了清卫署。 老掌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说道:“你们且去查看,若是处理得了,就当场处理了。” “若是尸鬼众多,便以响箭传讯,我自会派人增援。” 张唯点头,收起卷宗,接下这个案子。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便先行告退,去做出行准备。 张唯却没走。 老掌旗抬起头:“还有事?” 张唯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道:“大人,这是我让画师画的像,你且过目。” 老掌旗接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老道。 穿着道袍,眼眶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眼珠,左手有六根手指。 “这是?”老掌旗看向张唯。 张唯道:“上次姜家村一案,从姜望口中得知,那柄孕育出灵性的妖刀,乃画像中这个妖道所赠。” “因此,这个老道,才是姜家村血案的元凶。” “此人现在依旧逍遥法外,依属下之见,我们应当全力追捕,以免他又害人。” 老掌旗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办案去吧。” 张唯这才道了声‘告退’,离开房间。 片刻之后,齐飞来了。 老掌旗说道:“你去跟齐老爷说一声,螳螂已经捕蝉去了。” “让他把‘黄雀’准备好。” * * * 翌日,上午。 张唯远远看到一座位于连绵山峦下方的村子。 山边村。 和牛心村的情况差不多,这个村子的田地看起来也荒废了许久。 田中杂草丛生,不见耕牛,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耕作了。 “好安静。” 朱盈川皱了下眉头。 正如她所言,此地安静得过分。 不说人声,便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除了不时吹过的风声外,就没有其它声音。 这种异常的安静,让张唯有种变成了聋子的感觉,他沉声道。 “把响箭准备好,情况不对,我们马上撤。” 朱盈川点点头,并看向旁边的箭囊,那里面是从库房里领取的响箭。 响箭一放,声传百里。 清卫署那边接到消息,便会派人增援。 这也是‘踏夜司’惯用的传讯手段之一。 “走。” “我们看看去。” 张唯一夹马腹,便策马而去。 村口在望时,座下奔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些要把张唯掀下马去。 战马受惊。 应该是感觉到什么。 张唯连忙安抚。 然后飞身下马,将战马拴在了道旁老树下。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来到后,也是拴马步行。 这时候,有风从村子里吹过来。 风中带着腐肉的恶臭,如同死了多日的老鼠般,让张唯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村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似乎,村民都死绝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南天这时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药酒,在自己鼻端抹了下,然后递给张唯。 “我自己泡的,可以祛尸臭。” 张唯接过,倒出药酒抹在鼻端,果然风中的腐臭味没那么浓了。 这时。 前方一棵老槐树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 张唯和陆南天便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当他们来到老树的另一头时,猛然看到,树荫下坐着一个村民。 那人面朝老树,在杂草中只露出半截身子,似乎正在吃着什么。 陆南天看了张唯一眼,便抽出重剑,剑锋指着村民。 张唯的手也抵在‘武炼’的刀柄上,接着开口:“我们是衙门的人,山边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安静?” 那个村民停止了动作,接着转过头来。 顿时,一张狰狞的脸孔出现在张唯眼中。 这张脸,眼珠灰白,小半边的皮肉被啃光了,暴露出里面的白骨,以及白森森的牙齿。 再看这个‘人’,他手里抱着一条大黄狗。 黄狗已经死了,身上血肉模糊。 而这人的嘴边沾着狗毛,涂满鲜血,牙齿里还卡着肉丝。 不难想象,黄狗身上的肉去了哪里。 陆南天当即重剑劈下,剑锋上泛起淡淡火光。 下一秒。 烈焰就咆哮展开,轰落在树下这只尸鬼身上! 第二十三章 他们疯了! 尸鬼昼伏夜出,见光即死。 这也是张唯三人选择白天来到山边村的原因。 却没想到,在村外的老槐树下,就撞见了一只尸鬼。 这只村民所化的尸鬼,眼珠灰白,属于一阶尸鬼。 这个阶段的尸鬼,没有灵智,没有异能。 行动全凭本能。 之所以没死,也是因为有树荫遮挡了阳光。 但这时,陆南天的重剑斩出烈焰,一下把它吞噬。 烧得它在火焰里打滚,不消片刻,就烧成了焦炭。 陆南天这个剑修,走的明显是五行天道里火行的路子。 火行天道,勇烈威猛,火焰更是克制尸鬼这种夜行性的妖魔。 何况一阶的尸鬼,哪怕没有真元傍身的普通武人,也可斩杀。 是以陆南天一出手,这只尸鬼立刻就交代在这了。 “小心点。” 处理完这只尸鬼后,张唯一马当先,抽出‘武炼’长刀,走在最前面。 陆南天和朱盈川一左一右,追在他的身后。 三人成品字型进入山边村。 一进村子,便见尸骨累累。 土路上,草堆里,大树下,水井旁....... 尸体多是村民,全都残缺不全,有的更是直接只剩下一具焦骨。 那些通常是太阳升起时,来不及躲入阴暗处的尸鬼。 它们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就会烧成这副模样。 除了村民之外,还有猫狗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看样子,这条村子的村民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变成了尸鬼。 是以才会连家禽都被吃个精光。 这时,他们经过一座占地半分的小宅院。 在村子里,这样的宅院,已经称得上豪宅了。 就在这座‘豪宅’里,张唯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吼。 他打了个手势,陆南天和朱盈川就散开戒备。 张唯则绕到一个窗户旁边,窗户打开着,往里面看去,屋子里是间小小的书房。 书案上的镇纸下,还压着一些纸张。 竹柜倾倒,书籍掉了满地。 就在书房一角,有道身影蹲在地上,两只手像在掏着什么。 张唯用长刀轻敲窗台,发出一声轻响。 那道身影猛然回头,却是个老翁。 从穿着来看,像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但这先生血染衣襟,牙齿发尖,文人气质早就荡然无存。 如今的他,只是一头噬人的恶鬼。 就在尸鬼脚下,是一具稚童的尸体,尸体被掏挖得一塌糊涂,旁边甚至还掉落着啃食干净的断骨。 感觉到窗外活人的气息,这只先生尸鬼低吼一声,就扑了过来。 眼看就要冲进阳光里,它本能地停下脚步。 但这时。 张唯已经破窗而入,屋内刀光一闪,先生尸鬼的脑袋就飞上半空。 再一脚踹出,张唯把无头的尸体踢到角落。 这才往书案上看去。 只见那镇纸下压着的纸张,最上面那张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他们疯了!’ 张唯微微眯了下眼睛,拿起那些纸张看了起来。 ‘今晚,最后一个豆饼给忱儿吃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大家都饿疯了,村子已经派了三拨人去衙门讨要赈灾粮,但都没有消息,长此以往,只怕得啃树皮了。’ ‘今天,村民们竟然抢起树皮来,真是何其悲哉!’ 接下来几页,上面的内容都差不多,记录了村民抢树皮,捉田鼠,甚至饿起来,自家养的猫狗也不放过。 再往下翻。 出现截然不同的信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保竟然拿出自家的粮食,分与大家,大伙都挺意外,一来这人平日凶蛮,二来他一个屠夫,家中竟然积粮甚多,但也有人非议,说刘保等到现在才分粮与众人,应该早拿出来。’ ‘总算和忱儿能够吃一顿饱饭了,刘保,真义士也。’ ‘三月十六,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可惜刘保家中的积粮所剩无几,不愿再分与众人,老夫饥肠辘辘,无心赏月。’ ‘刘保上山打猎去了,说是若有所获,定分与众人。’ ‘刘保几天没回来了,饿坏的村民们竟然砸了他的家,要把他粮仓里的余粮抢出来吃,可怜他那年迈的父亲,竟被村民砸死,尸体被抛入井中,哎,何至于此......’ ‘疯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与禽兽有何区别?’ ‘找不到吃的,他们竟然,竟然将井中的尸体又捞了上来......煮了!’ 看到这里,书案上已经没有更多纸张了。 张唯呼吸沉重。 这些纸张上的字,字字溢血! 那姓刘的屠夫,把家中积粮散与村民。 到头来,却换得老父惨死,甚至被煮食的下场。 这个世道...... 宛若炼狱! 一次深长呼吸,张唯看向先生的尸体。 不过。 这位先生记录的文字信息里,没有提及后来的事情。 没有提到刘保是否回来,更没提到,村民是如何变成尸鬼的。 这时候,窗外响起陆南天的轻呼。 “张兄,变天了。” 张唯连忙来到室外,抬起头,之前还湛蓝的天空,现在迅速变得昏暗。 但天上不见云团,更像是光线被某种力量所摄。 随着天色渐渐昏暗,村子里的嘶吼声也逐渐多起来。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不好,尸鬼要出来了!”朱盈川轻呼。 尸鬼昼伏夜出,但若是阴雨天,没有太阳的时候,白天也会出没。 何况现在,非但光线在消失,就连天地间的气息,也正变得阴盛阳衰。 这显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奇术妖法导致的结果! 张唯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当机立断:“撤!” 三人立马朝村口方向奔去。 便在这时,前面一间间屋舍,突然有黑影从窗户、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全是村民所化的尸鬼! 它们肤色青灰,表面蔓延着黑紫色的纹路,舞动着漆黑的利爪,嘶吼着朝张唯三人飞扑过来。 顿时。 张唯的视野,完全被这些狰狞的身影占据。 这些尸鬼,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骨头外翻,甚至拖着肠子的......... 一个个凶神恶煞,那灰白的眼珠满布怨气,发尖的牙齿渴望生人的血肉。 争先恐后,如同一片散发着恶臭的混浊洪潮,要将张唯三人淹没吞噬! 第二十四章 杀局 距离山边村十里左右的一个山头上。 这里摆了个法坛,四周真元翻涌,形成一个无形的风暴。 风暴之中,一道身影正掐诀持咒。 随着他朝山边村的方向一指,那里的天空变得昏暗无比,仿佛昼夜颠倒了一般。 长出一口气,齐家的长子,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齐华。 看向一旁的老父。 “成了。” “我暂时遮挡住山边村的天光,那里现在已经与黑夜无异,想必此刻,村里应该群尸乱舞了。” 齐皓重重地点点头,眼中射出怨毒之色。 “那姓张的小贼,竟然敢杀胜儿,我就要他的狗命来偿!” “亏得莫英那老匹夫的安排,才让我们有机会布下今日的杀局!” 齐华点点头,指着山边村道:“那条村子,不知何故,突然沦为尸村。” “里面盘踞着一头三阶尸鬼,也不离去,正因如此,村中的尸鬼才没有转移。” “此事,莫英早已知晓,前些日子还送官文给我,让我甘泉县配合他处理这场鬼灾。” 齐皓笑容阴森道:“姓莫的狡猾着呢,他只稍候修改了卷宗,就把那姓张的小畜生骗了出来。” “现在由你施术,让山边村日夜颠倒,尸鬼出没,定让那黄口小儿有去无回!” 齐华轻声道:“阿爹,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派些人手守在村外,以免那小贼侥幸突围。” 齐皓呵呵一笑:“早安排好了。” “我还准备了一封密函,里面记载了莫英与我齐家交易的全过程。”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封密函就会送到延安府百户所里。” “莫老鬼当真以为,我齐家那盘成了精的灵芝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咱们齐家的东西,他就得给咱们查缺补漏,要是我们齐家因此出了什么纰漏,他也别想好过!” 齐华道:“阿爹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既然此间事了,孩儿先行告退。” 齐皓点头:“去吧。” “你先回甘泉县去,免得让人识破你的行踪,露了马脚。” 齐华称是,告退离去。 * * * 山边村。 无端端的,白天变成了黑夜。 先前潜藏起来躲避阳光的尸鬼,又全都跑了出来。 一时间。 张唯三人陷入重围。 陆南天大吼一声。 “我来开路!” 重剑先是竖斩,把前面一只尸鬼直接给劈成两半。 再接着横扫,数颗狰狞的脑袋就飞上天去。 随后重剑泛起火光,烈焰一下照亮了四周,映出一张张恐怖的脸孔。 陆南天挥舞重剑,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来来去去,基本上都是横斩竖劈。 招式虽然简单,但配合剑上的烈火,威力却是不凡。 特别是收割这些一阶尸鬼,砍起来就像割稻草似的,一剑过去,就倒下了好几只。 陆南天有前面开路,张唯伸手一拎,提着朱盈川就了过去,让这女子武修居中,张唯自己则负责断后。 ‘武炼’长刀纠缠猩红杀气,战刀一斩,便抖擞出漫天血雨。 一滴血色雨水,重重砸下,落在一只尸鬼的脑袋上。 那只尸鬼的脑袋立刻皮开肉绽,白骨凹陷。 被这滴血雨,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哗啦啦。 暴雨滂沱。 从天而降,笼罩着前方大片尸鬼。 那些尸鬼没有灵智,再加上雨势暴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当下身上的血肉不断被雨水冲刷消融。 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在血色暴雨之中,身体逐渐散架。 被雨水冲刷数息后,一大片尸鬼就此变成零散四落的碎块。 狂杀刀! 暴雨杀! 这一幕。 陆南天由于专门杀敌,又发生在他身后,没有看到。 朱盈川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女子武修,一双凤目满是讶色。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唯。 不过数日的功夫,张唯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张唯深吸口气。 ‘暴雨杀’虽然霸道,消耗也大。 一招使出,真元锐减了三分之一。 不过。 现在张唯眼前,被不断浮现的‘功德点’信息刷屏了。 【功德+4】 【功德+5】 ....... 转眼赚了一百多功德点。 回头,见朱盈川愣神。 张唯连忙提醒:“响箭!” 朱盈川连忙拿下背后长弓,又从箭囊里取出一支响箭。 指着天空,一箭射出。 当即。 一声极为锐利的啸叫冲天而起,远远传开。 这时候。 陆南天吐气开声,鼓荡真元,一剑劈了出去。 那剑上汹涌的烈焰凝缩,化成一道火红色的刀芒。 这道刀芒,劈出三丈。 刀芒过处,一只只尸鬼如同被烧刀子切开的豆腐般。 身体无声错位、滑落、倒下。 顿时。 村口在望! 陆南天大叫道:“再加把劲,前面就是村口了!” 就在这时。 破空声响起。 箭矢,一支又一支,如蝗虫般呼啸着攒射而来。 陆南天瞳孔一缩,重剑抡得冒烟,将箭矢不断弹飞崩断。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嗖~ 一声锐啸传来。 陆南天看到,一支箭头泛着金光,散发锋锐之意的劲矢,朝自己迎面而来。 那箭上金光,散发着金行天道的意蕴。 金行天道,锐意无双。 陆南天又刚大打出手,没时间调整状态,眼看这一箭就要接不下。 突然身子被人推开。 眼角处。 他看到张唯一闪而过。 ‘武炼’长刀纠缠着猩红杀气,闪电劈出。 斩在箭矢上。 猩红杀气冲撞着金行之力,场间真元四溢。 最终那支箭矢被长刀劈碎。 张唯得手后,扯了陆南天一把:“这边走!” 他冲向旁边一间屋舍。 这次变成朱盈川断后。 面对如潮汹涌的尸群,女子武修鼓动真元,拉开拳架。 点点青光汇聚,化为青色大龙,盘绕于拳臂之间。 “杀!” 朱盈川一声轻喝,重拳出击。 臂上青龙顿时扑杀出去,在尸群里横冲直撞,以蛟龙翻江之势,荡平大片尸鬼。 六丁六甲破邪拳! 辰龙翻江! 趁朱盈川压制住尸群,张唯和陆南天两人冲进屋舍。 等女子武修也进来后,两人立刻把门关上。 陆南天搬来桌柜等物,堵在门上,让门外的尸鬼一时间无法入屋。 三人这才挣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张唯迅速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干,用‘化元功’提取出食物的元气,用来补充消耗的真元。 接连塞了几块肉干后,他才抬起头,眼中杀气烈烈。 “这是一个陷阱!” 第二十五章 小型鬼灾 陷阱一事,显而易见。 村口那阵箭雨,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陆南天和朱盈川并非愚钝之人,稍微思索,也就明白过来。 陆南天趁着张唯说话之际,拿了个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 然后道。 “谁布的陷阱?” “目的是什么?” 张唯有些猜想,但现在没有证据,不好胡说。 只是心里猜测,这恐怕是齐家所为。 看陆朱二人茫然的神情,应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若不是他们的缘故,那就是自己。 如果说有谁想置他于死地的,那就只有齐家了。 问题是,齐家如何知道,自己来山边村了? 难度说....... 张唯心中一沉,同时眼中的杀机浓烈了几分。 莫英! 老掌旗和齐家向来交好,这可是齐老头自个说的。 因此,莫英是最有可能泄密的人。 刚才朱盈川已经发射了响箭,如果清卫署没有及时支援,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山边村是莫英和齐家联手设下的杀局! 这时候,已经有尸鬼撞破窗户,想要钻进来。 朱盈川掠了过去,长腿一踢,就把尸鬼踹出去。 张唯沉声道:“这件事有可能是我连累了两位。” “接下来换我开路,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两位出村!” 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唯不想拖累他人。 陆南天一怔,随后明白过来:“齐家?” 朱盈川凤目中闪过怒火:“他们竟敢设局杀害‘踏夜司’巡使,反了他们!” 张唯一紧手中战刀:“这里撑不了多久,快走,活下来再说其它的!” 随后便从另一侧的窗户破出,来到室外。 现在村里大部分尸鬼都集中在屋子大门那一侧,屋后这条羊肠小道,倒显空旷。 只是随着陆朱二人从窗户出来之后,门前的尸群感应到生人的气息,纷纷跟着移动,挤了进来。 幸亏这条小路空间有限,尸群前仆后继,但能够来到张唯三人面前的,只有十之一二。 张唯在前面开路,‘武炼’长刀不断劈砍,斩出猩红杀气,化为长戟大斧,将扑杀过来的尸鬼尽数放倒。 这时在尸群的嘶吼声里,张唯捕捉到一阵箭矢的破空声。 他不及细想,随手把一件晾在树枝上的布衣给扯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支支箭矢已经像飞蝗般落下。 张唯挥动布衣,将这些箭矢都包裹住,正想随手丢到一边。 心中一动,把布衣连同那几支箭,一块抛向旁边这棵老树的树冠,让这团衣物稳稳落在一处树桠上。 “张兄,你休息下,我替你片刻。” 陆南天主动出手,重剑泛起火光,扫出一片赤火,让几只尸鬼烧成火球。 就这样。 他们三人轮流开路,从羊肠小道杀了出来。 每当他们想冲向村子边缘处的时候,就会被一波箭雨逼回来。 几次之后,张唯三人非但出不了村子,还被逼得深入村庄。 杀到最后,张唯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斩杀了多少尸鬼。 只知道鼓动真元,挥动战刀。 这时。 ‘武炼’长刀横抹,两颗脑袋掉了下去。 张唯抬脚一踹,把挡路的尸体踢开。 前方视野骤然开阔。 没有尸鬼。 只看到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出现一座宅院。 说来奇怪。 来到此处,尾随的尸鬼虽然不停嘶吼,却都停下脚步。 似乎不敢接近这座宅院。 张唯三人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 一屁股坐在墙边,张唯立刻拿出肉干,送进嘴里。 此时他没有一点食欲,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食物。 然后运转《化元功》,把食物炼化,提取元气。 陆南天则‘咚咚咚’往嘴里灌了几口烈酒,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奇怪,这些玩意为什么不追过来了?” 朱盈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小瓶,从里面倒出颗丹丸,丢进嘴里,然后把瓶子递给张唯。 “两位,这是补气回元的丹药,你们各服一枚即可。” 还有这种好事? 张唯连忙接过。 肉干哪有丹药香,他立刻丢了一颗到嘴巴里。 丹药入口即化,药液进入体内之后,张唯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真元迅速上涨。 恢复的速度,可比他的《化元功》快多了。 这时朱盈川又道:“山边村这么多尸鬼,可说是一场小型鬼灾了。” “我在书中看过,盖凡鬼灾,尸鬼之中必定有主从之分。” “鬼灾如同一场风暴,主尸是风眼,主尸移动,从尸紧随。” “鬼灾就是这么蔓延开的。” “另外,主尸对从尸有绝对的威慑力。” “一般而言,从尸都不敢接近主尸。” 张唯也看过这样的记载,把银瓶递给陆南天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宅院里可能是主尸所在,因此,这些从尸才不敢接近?” 朱盈川点头:“没错。” 陆南天一颗丹药入口,脸上有了血色,跳起来道:“只要灭了主尸,从尸就散了。” “到时候,咱们逃起来也容易些。” “既然主尸就在宅院里,那我们还等什么?” “干它!” 砰! 宅院大门转眼让陆南天粗暴踹开。 三人鱼贯而入。 门后是个院子,东面的地上堆着些烧焦的柴火,上面还架着一口锅,旁边散落着些骨头,似乎之前有人在这里烹饪。 西面则是一家茅屋,里面隐约可见菜案和灶台,显然是间灶房。 主屋大门紧锁,门上贴的门神画像沾着血迹,旁边还有一些似乎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痕迹....... 朱盈川用力嗅了嗅,接着看向那间灶房。 “主尸应该在里面,我闻到那里有很浓的尸臭。” 这座宅院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烂了多日的肉。 难为朱盈川能够嗅得出哪里的臭味更浓一些。 陆南天沉声道:“既是如此,干脆一把火把灶房烧了,能够烧死它最好,至不济,也能把那东西逼出来。” 张唯点头:“就这么办。” 陆南天便运转功法,重剑泛火,扫出一片火焰,转眼将灶房点燃。 这是间茅草屋,用竹子搭起框架,黄泥混着草糊的墙,把高粱杆捆起来再加上茅草做的屋顶。 火一烧,哗啦啦的一下子全点着了起来。 烈焰熊熊。 这时。 灶房里突然撞出来一颗火球! 第二十六章 无首罗刹 转眼的功夫,那间灶房已经给烧没了。 从灶房里撞出来的这颗火球,火焰渐渐熄灭,伴随着浓烟升起的,还有黑红相间的煞气。 透过黑烟和煞气,张唯看到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身长九尺,体格健硕,肌肉贲张。 穿着黑圆领袍,系着一条脏兮兮的皮围裙,右手拎着一柄拿来剁骨的大砍刀。 左手却抱着一颗还沾有几缕白发的头骨。 当这道身影身上的黑烟散尽时,张唯几人才赫然发现,这道身影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没有脑袋! 朱盈川立时轻呼出声:“这是‘无首罗刹’,三阶尸鬼!” 陆南天看着她:“啥玩意?” 朱盈川急急道:“尸鬼,三阶尸鬼!” “这种尸鬼在成形之后,原本的脑袋会自行脱落。” “它会把脑袋藏起来,因为这颗脑袋,是它的弱点,也是它的‘罩门’所在!” “如果不搅碎这颗脑袋,就无法真正杀死‘无首罗刹’。” “哪怕把它的身体切成碎片,烧成灰,它也能够恢复如初!” 张唯瞳孔一缩。 朱盈川接着道:“另外,‘无首罗刹’力量惊人,有降龙伏虎之力,能生撕猛虎,十分可怕。” 陆南天这时目光落在那尸鬼左手的头骨上:“那东西会否就是它的脑袋?” 朱盈川断然道:“不可能!” “无首罗刹脱落的脑袋,与生前无异,绝对不会只剩下头骨。” “而且,从那个头骨的骨色来看,头骨的主人应该年纪不小了,跟无首罗刹的肉身不匹配!” 猛然间。 张唯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皮围裙、剁骨刀、年迈头骨........ 他看向院子东侧那口锅。 “这是刘保.......” “那个父亲被村民煮食的屠夫。” “他变成了尸鬼?” 现在。 张唯终于知道,那教书先生留下的信息的后继情况了! 刘保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尸鬼,还是三阶的‘无首罗刹’。 他找到了父亲被煮剩下的头骨。 似乎因为这颗头骨的原因,他一直没有离开山边村。 才让村里的尸鬼‘安分守己’,否则鬼灾早蔓延到其它村落了! 陆南天视线不敢离开尸鬼,但还是分神问道。 “张兄,你认得这头尸鬼?” 话音未落之际。 那尊无首罗刹,大脚在地面重重一踏,踩得院子地面下陷,整个院子甚至都晃了一下。 借助这股力量,无首罗刹那魁梧的身影,刹那间来到陆南天跟前。 手里那柄还沾着肉丝,染着血迹的剁骨大刀横扫。 要把陆南天拦腰斩断! 陆南天连忙架起重剑。 剁骨大刀扫在重剑上,当一声响,陆南天闷哼一声,连人带剑飞快滑退,两只脚擦着地面,擦出三丈滑痕! 扫开陆南天后,无首罗刹又扑向张唯。 剁骨刀竖劈! 张唯就要扬刀招架,却闻陆南天大吼:“别硬接它的刀!” 顿时,张唯连忙变招。 用‘武炼’最厚的刀脊,去接无首罗刹的大刀。 两者接触的瞬间,张唯连忙卸力,让剁骨大刀顺着‘武炼’战刀的刀身一路下滑。 即便如此。 刚才双刀相接时,张唯握刀的手,虎口已经裂开。 可见无首罗刹的力量实在惊人。 此刻。 两把刀擦出了一串火星。 最后剁骨刀沉重地劈在地面。 咔嚓。 张唯脚边的地面裂开一条缝隙,一直朝着前方蔓延开去。 这时。 无首罗刹飞起一脚,踢向张唯胸口。 张唯连忙抽身后退,拉开距离,同时大叫。 “朱兄!” “这里交给我和陆兄,你去找它的脑袋!” 朱盈川知道这时不能犹豫,立时飞身冲向主屋。 张唯站稳脚跟后,调整呼吸,沉声道:“陆兄,我们一左一右,与它游斗,拖延时间。” 陆南天重重点头:“好!” 便往右方移动。 无首罗刹似乎感觉到张唯的生命力要更旺盛些,直接抛下陆南天,直奔张唯而来。 它的攻击直接、粗暴、没有什么技巧。 就像一个宰杀生猪的屠夫。 一刀下去,讲究一个势大力沉。 若是被劈中,保管张唯给剁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不过。 也因为无首罗刹没什么技巧,招式直白,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 张唯看上几遍后,也就记下了。 接下来,只要无首罗刹的手臂一抬,张唯就知道它要横扫还是竖劈。 躲闪起来,倒也不难。 就是无首罗刹不断进攻,压迫感十足。 哪怕只是躲闪,张唯的体力也在直线下降。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久守必失。 只要自己出现失误,哪怕最小的失误,也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冷静观察! 冷静思考! 张唯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 就像前世面对汹涌火情时,队长总会要求大家不要冒进。 要先观察火势,然后再找出最合适的灭火对策。 很快。 张唯有想法了。 “陆兄,我想办法牵制住它。” “一有机会,你就卸了它的双腿!” 没有双腿,无首罗刹的机动性就会直线下降。 到时候不管是周旋还是拖延时间,都会容易许多。 陆南天点头道:“明白。” 他不急着出手,而是调整自己的状态,以求一击得手。 场间,张唯故意往围墙的方向移动。 片刻之后,他已经靠在了小院的围墙上。 这时无首罗刹冲了过来,剁骨刀高举过顶,猛然劈下! 张唯看准了时机,侧转半身,让剁骨刀从眼前掠过。 轰! 大刀劈进了围墙里,最终停在了墙根处。 就是现在! 张唯当即一脚踩在无首罗刹的手臂上,接着长刀倒转,刀尖朝下。 猛然扎下! 噗呲。 战刀刺透了无首罗刹的手腕,把这条手臂钉在了地上。 “陆兄!” 听到张唯的大叫,陆南天暴喝一声,抬脚踢在重剑的剑身上。 重剑顿时向上荡起。 陆南天抡着重剑,以腰身发力,扭转身体,带着重剑也跟着旋转起来。 转剑之际,剑身泛起汹涌火光。 烈焰咆哮。 之后又不断回缩,凝成火红剑芒。 随着陆南天的移动,剑芒在院子里转出一个个圆环。 最后。 一个环形剑芒,掠过无首罗刹的双腿,将它双腿从膝盖处斩断! 第二十七章 寅虎裂山【求收藏】 双腿被卸,无首罗刹的身形猛然矮了一截。 张唯立刻抽出战刀,脚尖一点,人便向上跃起。 一个翻滚,落到尸鬼身后。 接着左右开弓,把无首罗刹两条断腿踢飞开去。 让它一时间无法恢复行动力。 无首罗刹膝盖撑地,腰身一转,那口剁骨大刀挟带一团腥风,就朝张唯拦腰扫来。 张唯贴地翻滚,躲开攻击。 这时尸鬼转过身来,双腿迈开,用腿骨充当脚掌,追向张唯。 不过。 无首罗刹虽然还能够行走,但速度明显下降。 而且没有脚掌,它无法纵跃,威胁直线下降。 张唯应对起来,也没有早些时候那么吃力了。 现在只望朱盈川赶紧找到无首罗刹的脑袋,才好斩杀这头尸鬼。 片刻之后。 张唯留意到,这头尸鬼无时无刻,都捧着那颗头骨。 看样子,这颗应该是刘父的头骨,对无首罗刹而言,显然十分重要。 张唯心中一动。 在躲开无首罗刹的攻击时,‘武炼’试探性地,朝那颗头骨扎去。 无首罗刹来不及拦截,它干脆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代替头骨,生受张唯一刀。 与此同时。 剁骨大刀呼啸着朝张唯劈去。 张唯扎了尸鬼一刀后,便飘身后退,避开攻击。 但刚才的试探,让他肯定一件事情。 “陆兄!” “无首罗刹很重视那颗头骨,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拖延时间。” “但要注意,别损坏那颗头骨。” “弄坏了,这大块头恐怕要找咱们拼命。” 陆南天闻言点头,随后重剑扫向那颗头骨。 果然。 原本要追向张唯的无首罗刹,立刻停了下来,并用剁骨刀荡开重剑。 就这样。 张唯和陆南天轮流攻击那颗头骨,逼得无首罗刹左支右绌。 一时间,只顾保护那颗头骨,忘记去攻击张唯两人。 眼看局面控制住,张唯稍微松了口气。 突然。 尖锐的破空声又响了起来。 接着一波箭雨从天而降。 张唯两人顾不得再去攻击头骨,连忙防御闪避。 无首罗刹趁机冲向张唯,它也不管天上的箭雨,任由那些箭矢把它扎成刺猬。 可在这时,一支箭矢击中头骨。 顿时。 那颗头骨从无首罗刹手中掉了下来,正好尸鬼一脚踩上去,把头骨踩得粉碎! 见状,张唯脸色一变。 陆南天更是轻呼一声:“坏了。” 无首罗刹这时也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 突然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正在主屋里翻箱倒柜的朱盈川停下手来,望向后院,凤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女子武修当即破窗而出,来到后院,寻着声音找到一口水井。 声音正是从井下传来! 朱盈川拿起一根从屋里找来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着,往井里一照。 依稀看到,井中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颗脑袋。 乱发披散,面容狰狞,怒眼圆睁,正张口大吼! 吼声里,有说不清道不尽的怒意! “找到了!” 朱盈川当即飞身下井。 院子里。 当后院的吼声传来之际,无首罗刹全身颤抖,肌肉蠕动,仿佛皮肤下面有一条条毒蛇在游走。 黑红相间的煞气冲天而起,在那可怖气息的笼罩下,无首罗刹的身形变得隐隐约约。 可以看到的是,这头尸鬼的体型正在不断膨胀。 特别是被陆南天卸下的双腿,竟从断腿处再生血肉骨骼。 于是无首罗刹的身影逐渐拔高,转眼,远比之前更为高壮的一道身影出现在张唯两人眼中。 随后。 血肉顺着无首罗刹的手臂,蔓延到了那柄剁骨刀上。 很快,刀身就被血肉包裹。 那一团事物仍在不断蠕动着、增长着,并逐渐拉伸成砍刀的形状。 随着血肉停止蠕动,它们迅速硬化,最后,无首罗刹那上多了一口古怪但巨大的刀器。 抬臂、扬刀、重斩! 那口血肉大刀,劈出混合着黑红煞气的刀芒。 粗状的刀芒几乎在眨眼,便来到张唯面前。 眼看躲不及,一团火光突然在张唯身边炸开。 爆炸的冲击推开了张唯。 让那道黑红交映的粗烈刀芒从张唯身边经过,斩开围墙,在地上劈出一条十丈长,宽一尺的裂缝! 张唯肩膀衣物破损,皮肤也给火焰烫得发红,但总算逃过一劫。 他朝陆南天看去,后者轻轻点头。 刚才那团火焰,自然是他的杰作。 这时无首罗刹扬刀再斩。 一道道黑红相间的刀芒,横劈竖斩,不断轰向张唯两人。 两人上蹿下跳,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性命。 此刻。 张唯人往后仰,躲开一道横扫而来的滚滚烈芒。 就看到头顶又是一片箭雨落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奈之下,他只能避重就轻。 拼着被箭矢擦到扎中,也要先躲开刀芒再说。 可无首罗刹的刀芒似乎没有尽头,这才是让人绝望的地方。 突然。 原本狂攻不停的尸鬼,动作猛然一僵。 接着全身颤抖起来,身上散发的黑红煞气,也较之前稀薄不少。 张唯两人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便在这时。 朱盈川的声音在后院响起:“两位,我已经捣毁无首罗刹的首级!” 张唯闻言,眼睛一亮。 捣毁了脑袋,虽然不能直接杀死无首罗刹。 但还是造成影响。 与此同时,破空声响起,朱盈川来了。 她才来到小院,天上便又响起劲矢破空的锐啸。 朱盈川正要拦截,一片火幕便在头顶上散开,将这波箭雨拦了下来。 她不由看向陆南天。 陆南天喘着大气,苦笑道:“我真元耗尽了。” “不过,替你们拦拦箭雨,问题不大。” 张唯当机立断:“朱兄,我们上!” 他拖刀疾行,直奔无首罗刹而去。 不过。 朱盈川更快。 女子武修到现在都保持着几乎完整的战力。 现在全力施为之下,动如脱兔,一下子就越过了张唯。 无首罗刹扬起血肉大刀,朝朱盈川劈落。 朱盈川脚踏奇步,身形飘忽,躲开攻击的同时,还绕到了尸鬼背后。 随即,朱盈川摆出一个拳架,形若猛虎踞地。 与此同时。 一头雪白色的猛虎虚影,浮现在女子武修身后。 那头猛虎,额间‘王’字泛起金芒。 伴随着朱盈川一拳轰出,猛虎虚影咆哮扑击,虎爪一扬,就拍在无首罗刹的身体上。 尸鬼的身体顿时蔓延出一片蛛网似的裂纹,随后‘轰’的一声,炸起数百道血箭。 一块块血肉更是离体飞射,顿时,无首罗刹的身体明显缩小了一圈。 六丁六甲破邪拳! 寅虎裂山! 第二十八章 飓风杀 朱盈川全力一击,让无首罗刹成功‘瘦身’。 但这还不够。 于是张唯飞奔而去。 奔行途间,他有意地控制自己的速度、节奏,同时配合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呼吸吐纳。 从而让自己来到无首罗刹身前三步时,已然处于最佳的状态! 长刀扬起。 张唯从单手拎刀的姿势,变为双手持刀。 身体侧转,双手屈肘。 战刀几乎贴在后背。 这是最大出力度的姿态! 脚尖点地。 起跳。 张唯瞬间来到无首罗杀上方。 腰身一拧。 整个人便像陀螺般旋转起来。 于是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拉出了圈圈刀芒。 刹那间和无首罗刹擦身而过。 张唯落地。 落到无首罗刹身后。 长刀平举。 画面就此定格。 下一息。 张唯身后,无首罗刹的脚下,突然炸起风色。 随后。 血色龙卷,冲天而起! 瞬间吞没了尸鬼! 狂杀刀! 飓风杀! 狂风呼啸。 那条冲天大龙之中,细密的猩红刀芒宛若丝线,密密麻麻地围绕着无首罗刹旋转剐擦。 于是无首罗刹身上的血肉不断被剐成肉糜,飞溅出去。 血肉被剐掉之后,便轮到筋骨,接着是内脏........ 最后。 无首罗刹身体不断咔嚓作响,骨头连着肉,一块块被绞飞出去。 随着血色龙卷‘轰’一声炸开,无首罗刹粉身碎骨。 鲜血、肉碎、断骨、残渣。 漫天落下。 哗啦啦。 仿佛下了一场骤雨。 浇落整座宅院! 与此同时。 山边村上空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 光线越来越亮。 最后。 太阳出来了。 阳光普照,那些围绕在宅院附近的尸鬼,来不及躲避,暴露在大太阳底下。 当场就着火燃烧。 尸鬼们嚎叫着,一颗颗火球到处乱跑。 但最终,都归于沉寂。 一场鬼灾,就此消弥。 陆南天一屁股坐倒在地,摘掉肩膀上的碎肉,开口道。 “妈呀。” “总算活下来了。” “我还以为这趟死定了。” 然后他看到张唯也坐到地上,接着从怀里掏出肉干就往嘴里送。 看着张唯咀嚼肉干,陆南天胃里一阵难受。 心想这张兄心够大的,身上沾满肉碎污血,就这样还吃得下东西。 张唯一边吃着肉干,一边‘看’着眼前闪过的信息。 【功德+357】 【‘无首罗刹’精魄+1】 ............ 这次没有看到‘回忆’。 难道是因为尸鬼的缘故? 只有妖怪和精魅才能够看到他们的经历? 还是说尸鬼的执念不够深? 看不到回忆,就不知道刘保是怎么变成尸鬼的。 或许....... 这个答案,只有老天知道了。 吃下几块肉干,真元恢复了些许。 张唯这时感觉到,体内微微震动着。 经历了这场恶战后,又有几道经脉被震开。 现在他已经是‘纳气三重’了。 抬起头。 张唯看向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二位,我们得商量下对策了..........” 鬼灾虽然消弥。 但三人身上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 * * 天黑了。 一队骑士,不紧不慢地来到山边村附近。 火把的光照亮了莫英的脸庞。 米县掌旗遥望远边的村子,微微皱眉。 很安静。 听不见一声尸鬼的嘶吼。 这个村子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早在上个月,衙门那边就把山边村的异常情况上报到清卫署。 在张唯三人没来报道之前,莫英就派人调查过。 确定了这座村子已经沦为尸鬼的巢穴。 一头三阶尸鬼占据此地,并让村民都转化成了尸鬼。 如此数量的尸鬼,已经算是一场小型鬼灾。 但不知什么原因,尸鬼一直没有移动。 于是莫英也没有急着处理,而是去联系周边其它县的清卫署,打算来一次联合行动。 结果,张唯把米县的天捅了个窟窿。 为了协助齐家布下杀局,莫英修改了卷宗,误导张唯来到山边村。 并且。 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没有破绽,他还把陆南天和朱盈川这两个新人,也一起送上绝路。 三个新人如果都死了,那就没有人知道,莫英针对的其实是张唯一人。 虽然这样做不厚道。 可两个新人的命,自然抵不过齐家那盘成了精的灵芝。 现在那盘灵芝,莫英正好生养着。 等时机成熟,便可拿来入药炼丹,成为自己突破‘入海境’的助力! 然而。 事情似乎不太顺利。 现在是晚上。 正是尸鬼最活跃的时候,村子没理由如此安静。 “顾绥之。” 莫英沉声道。 后方一匹棕马上前,马上是一名巡使。 这名巡使,年纪与张唯相若。 但整个人畏畏缩缩,骑着马,身体有意无意地微微蜷缩着。 眼睛乱转,不断观察着四周。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一脸紧张。 似乎担心黑夜里会突然冲出妖魔将之击杀。 其它巡使看着他,无不摇头嘲笑,如同看待一个废物。 “莫...大人,你叫我?”顾绥之小声道。 莫英皱眉,这姓顾的,胆小懦弱。 要不是署内就他一个法修,莫英早把他踢走了。 “我想知道村里现在的情况。” 顾绥之看了老掌旗一眼:“大...大人,等会我能否留在村外策应?” 莫英一阵头痛,没好气道:“等会的事等会再说,你赶紧给我查看情况!” “是,是。” 在后面同袍一阵嘲弄声中,顾绥之掐诀结印,低声持咒。 “巽风为媒,驰骛四野;触物回声,絮语归穴;青萍微动,万象昭列;借我灵犀,辨微知阙!” “疾!” 呼! 起风了。 一阵狂风,呼啸着吹向了山边村。 这蕴含着顾绥之真元的气流,在接触到事物时,会产生涟漪。 如投石入湖,反弹的气流在震颤宋之儒,将沿原路回溯。 从而在施法者脑海中,勾勒出周遭的场景。 以风为耳,以气为目。 此术,名为‘青萍探微’。 乃巽风天道的奇术。 很快。 山边村里的场景就浮现在顾绥之脑海中。 他随即将‘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 “大人,村子里没有异常。” “等等,我看到有人出来了。” “三个......” “是张巡使他们........” 第二十九章 快意恩仇 听到顾绥之说张唯三人没死,莫英瞳孔微微一缩。 心湖激荡,念头纷呈。 没死? 他们竟然没死! 虽则,三阶尸鬼大致上可以对标‘入海境’修者,在下三境里,低境斩高境并非没有可能。 可山边村里,除了那头‘无首罗刹’,还有大量尸鬼。 而且齐家也出手了。 都已经布下这样的杀局,竟然还杀不了那三个新人? 莫英一脸震惊。 这让旁边的顾绥之看在眼中。 顾绥之心中疑惑。 听到属下安全归来,掌旗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为何一脸震惊? 想不通,想不通...... 莫英回过神来,这才干咳一声:“走,进村。” 村子里头。 陆南天和朱盈川一左一右,掺扶着张唯。 似乎张唯受了重创。 这时马蹄声响起,张唯抬起头,便见数匹战马,风也似的来到附近。 接着莫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张唯咳嗽几声。 朱盈川松开扶着张唯的手,上前一步:“大人,我等三人,幸不辱命。” “这山边村被尸鬼占据,我等杀入村中,斩杀了三阶尸鬼‘无首罗刹’,这才消弥了鬼灾。” “但张巡使因此身受重伤,急需医治。” 陆南天也沉声道:“大人,除了尸鬼外,还有人要杀我们!” “你看地上这些箭,它们就是杀手留下的。” 莫英一脸震怒道:“竟然有这种事。” “居然敢袭杀我‘踏夜司’的儿郎,反了他们!” 接着他看向张唯,柔声道。 “你们快送张巡使回去,我会通知署内的医师为张巡使医治。” “其它的事情,我来处理。” 张唯虚弱地说道:“谢大人。” 莫英接着喊人拉来张唯三人的坐骑,又点了数人,命他们一路护送。 张唯回到清卫署已经是深夜。 署内的医师为其诊断之后,得出了‘真元耗损,经脉受创,需要静养’的结论。 接着开了方,说是明日再煎药不迟,现在让张唯先睡一觉。 莫英回来后,叫来医师,问了情况。 得知张唯的确受了伤,莫英才放下心来。 心想,看样子,张唯三人还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切还能补救! 三更时分。 张唯猛然睁开双眼。 在床上坐了起来。 那眼神那动作,哪里像受了伤的样子。 他轻声道:“盈川的‘沉脉丹’果然好使,把医师都骗过去了......” “不过,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丹药,就连这种诈病骗人的东西也有?”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现在还是对付齐家要紧。” 穿上官服,收好八卦镜,拿起‘武炼’长刀。 张唯穿窗而出。 来到清卫署后面的巷子里。 风声传来。 两道身影来到张唯左右。 陆南天,朱盈川。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分道扬镳。 张唯踏着夜色,掠往城东。 途中,在意识中调出那张满布星宿的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682】 【无首罗刹精魄: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入门) 凡品秘法:归元功 ........ ‘推演《杀身法》!’ 张唯在意识中下达指令。 当即,功德点的数字不断减少。 与此同时,脑海里那些古图上的星光亮了起来。 交织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盘膝而坐。 正在修炼《杀身法》。 随着天地真元不断引入体内,奔行于奇经八脉之间。 那道身影散发出来的猩红杀气越来越浓郁。 最终,那杀气在头顶上形成了一团红云。 红云翻涌着,每一次翻腾,都代表着那道身影的修为,正在以绝不正常的速度提升。 当功德最终只剩下‘7’点的时候。 画面里,那道身影的头上,翻涌的红云变化成一张五官模糊,但杀气凛然的脸孔! 刹那间。 张唯宛若修炼多时般。 体内一道道经脉打开。 境界不断提升。 纳气四重! 纳气五重! 纳气六重! 瞬间提升了三重小境界。 《杀身法》修至了‘入门’阶段! 他感觉到体内真元满溢,身体微微有种膨胀感。 如果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张唯直想长啸一声。 现在。 ‘纳气六重’再配合‘狂杀刀’,威力绝非一加一这么简单。 功法和玄技,从来都是相辅相成。 两者齐头并进,战力才能水涨船高。 这也是为什么张唯这次选择推演功法的缘故。 当下。 他脚尖一点,速度再增三分。 如同鬼魅般穿街过巷,迅速远去。 城东。 齐府。 原本应该黑灯瞎火的大宅,此刻却灯火通明。 下人们在把一口口箱子搬到后花园,然后装上几辆马车上。 “赶紧的,动作都麻利点,你们是没吃饭吗?” 齐府的管家在一旁催促着,指挥着下人干活。 这时齐皓带着老幺齐飞,以及十几个青衣门的门众走了出来。 齐飞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阿爹,这大半夜的,为嘛要这么折腾。” “就算要走,咱们不能明儿个再走吗?” 齐皓气呼呼地一巴掌扇在儿子脑袋上:“你个蠢货,连你大哥一半机灵都没有,真是日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不想想,姓张那小贼,在那样的死局下还能活着回来。” “咱们再不走,等着抄家吗?” 齐飞揉着后脑勺说道:“怕什么。” “他又没有证据。” “再说了,莫掌旗是咱们的人,再加上大哥,他一个小小巡使,拿什么跟咱们斗?” 齐皓气得差点翻白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你也不想想,那是什么人。” “二话不说,就敢把你二哥的脑袋割下来。” “我活了这么久,像这样狠的人,生平也就见过两三位。” “这种人,眼睛里揉不了半点沙子。” “你信不信,要不是他受了重伤,这会铁定到门外了。” “人家才不会跟你讲什么证据,只要让他知道是咱们干的,只会快意恩仇,其它的事情等报了仇之后再说!” 这时管家过来道:“老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齐皓点头,对齐飞道:“我们先走,你哥好歹是个掌旗,无凭无证的,谅那小贼也不敢做什么。” “先到外面躲上一段时间再说,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回来。” 说罢。 便领着齐飞等人,从后门离去。 来到大宅后面的小巷,齐皓心中一动,慌忙抬头。 便见前方围墙上,红月高悬。 大月之下,一道身影站在墙头。 居高临下。 淡然道。 “齐老爷,三更半夜不睡觉,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第三十章 阴的就是你 齐皓全身一震。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红月之下,来人穿着黑色短袍,上面那个‘夜’字被月光染成血红。 腰上悬着令牌,手中抱着长刀。 不是张唯还有谁? 齐皓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齐飞已经脱口而出:“你不是身受重伤,怎么会在这里?” 张唯嘴角扬起,没有回答。 只是拿起令牌,沉声道。 “齐皓,我以米县清卫署巡使的身份通知你。” “我署怀疑你策划,并参与谋害清卫署巡使一案。” “现在,请你跟我回清卫署协助调查!” 齐皓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是莫英反水,否则,张唯怎么敢来齐府捉人? 他越想越觉得没错。 莫英在卷宗上做了手脚,这点事情如果有心要查,根本瞒不过去。 再加上张唯三人没死,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这种情况下,莫英只能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如果跟这姓张的走,只怕会被丢进诏狱,到时候,莫英有的是法子整死自己。 不行! 不能跟他回去! 老头正着急,旁边的管家灵机一动,跳出来说道。 “等等。” “张巡使,先不说我老爷是良民,绝不可能参与谋害巡使这样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也轮不到清卫署来管。” “毕竟,谁不知道,清卫署管的是妖怪,管的是尸鬼。” “至于人,那得让衙门的人来才成!” 听到这话,齐皓差点没抱起管家亲一口。 说得对! 说得太对了! 老头顿时笑容满面:“没错,人的事,清卫署无权过问。” “想抓我,让衙门的人来吧!” 张唯笑了。 “谁告诉你们,清卫署抓不了人?” “我司独断专权,不受六部制约,别说抓你一个白身,就算是王亲贵族,朝中重臣。” “若是他们犯了事,栽在我们手里,那也是见一个抓一个!” “何况,山边村一事,你们齐家和妖魔勾结,意图谋害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巡使,证据确凿,哪里由得你们抵赖!” 齐皓当即跳起来:“你胡说八道!” “谁都知道,三阶尸鬼没有灵智,我怎么可能跟尸鬼勾结?” 此言一出,管家大惊失色。 张唯当即冷下脸道:“还说你没做?” “如果你不是主谋,如何得知,山边村里的妖魔是尸鬼,还是三阶尸鬼!” “我司的任务指派,都是机密,你一个白身,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齐皓脸上血色一下子退得一干二净。 说漏嘴了!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老头脑袋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珠急转,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小儿子齐飞身上。 “ 齐飞手抵刀柄,站在老父身前,打算如果张唯强行拿人,他就要跟对方拼命。 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长叹。 飞儿......” “事到如今,为父也无法替你再隐瞒下去了。” 齐飞一下茫然,阿爹这是在说什么? 他转过身。 便见父亲猛然抬起手,一掌朝自己面门拍来。 砰! 这一掌,落在了齐飞的额头上。 齐飞瞳孔一缩,视野一下子染成血红。 耳中犹自听到老父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一早跟你说过,你二哥的事不可再提。” “你一意孤行,非要谋害三位巡使,何苦来着?” “现在被张大人识破,为父只好大义灭亲了!” 齐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阿爹..... 你好狠的心啊! 齐飞直挺挺地倒下,死不瞑目。 齐皓这时抬起头,拱手道:“大人,老头我教子无方。” “正如我刚才所言,此事乃小儿子齐飞所为,小老头今天大义灭亲,还几位大人一个公道!” 张唯冷冷地看着这个老东西。 “齐皓........” “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杀......” “你还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纵身,落地。 一见张唯下来。 十几名青衣门众立刻挡在齐皓身前。 张唯手抵刀柄:“先不说这事跟齐飞无关,哪怕真是他做的,也轮不到你来执法!” “你小儿子,算是白死了。” “我告诉你,上峰要我带你回去,哪怕你把齐府上下全杀光了来替你顶罪,我也不会放过你。” “趁我还没动手,你最好束手就擒,免得给自己找难堪。” 齐皓没想到,自己已经亲手杀了儿子,张唯还要捉拿自己。 又听到‘上峰’二字,顿时怒极反笑。 “莫英这是铁了心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是吧!” “是啊,这件事是我干的!” “可是,莫英这老匹夫也有份参与!” “他还拿了我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现在那东西保不齐还在他家里,那就是证据!” “姓张的,你要真这么铁面无私,为何不把自己上司也一并抓了。” “是没有这个本事吗?” 张唯长出一口气。 接着笑道。 “我只说了‘上峰’,可没说是莫掌旗,这可是你说的。” 齐皓一愣。 半晌之后,全身颤抖。 指着张唯。 “小畜牲,你敢阴我?” “杀我胜儿,害我飞儿.........” “我要你死!” “杀!” 声音未落。 猩红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已经呼啸而至,掠过巷道,劈在那些作势欲扑的青衣门众身上。 这些人刚起步,就被张唯的‘破空杀’劈成碎片。 此时。 墙头之上,又有一些弓箭手挽弓拉弦。 顿时一片箭雨落下。 张唯舞动长刀,拨开箭雨,冲上墙头。 身形电闪,在墙上一阵奔走,将这些弓箭手纷纷斩杀。 再落回地面。 张唯手握长刀,大步向前。 “妨碍踏夜司执法,视同谋反。” “谁想拦我,尽可一试!” 此话一出。 齐皓身前剩下的几个门众,一下子犹豫起来。 便在这时,几根虚幻的青色枝条,猛然洞穿他们的身体。 “没用的废物!” “不敢出手,那便去死!” 齐皓的声音响起。 随后,枝条抖动,便将这几个门众挑起甩飞出去。 其中一个门众更是朝张唯撞了过来。 张唯纵身一跃,越过门众的尸体。 便见前方那齐家老头,周身真元激荡,双腿扎出马步,站得四平八稳。 一样是《苍木功》,在齐皓使来,却与齐胜大不相同。 小老头站得四平八稳,体内真元与地脉勾连,宛若老树盘根错节,给人难以撼动之感。 张唯感觉到,齐皓体内的真元在腹下丹田处汇聚,化为一座炁海。 赫然是‘入海境’! 第三十一章 纳气斩入海 张唯知道,到了‘入海境’,天地真元会反哺肉身。 不过。 齐皓看着皮肤黯淡无光,那身子骨不太健壮的样子。 虽是‘入海境’,但也没给张唯太大压迫感。 看样子,老头子的修为有限。 张唯猜得没错。 齐皓的资质本来就一般,再加上壮年时俗务繁忙,平时又纵**声,哪有那么多时间修炼。 而且他也清楚,齐家的《苍木功》顶天了,也就修炼到‘入海境’。 再往上,就无路可走了。 因此修炼起来,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此到了晚年,才磨到了‘入海境’。 此刻。 老头子双手虚抱,一根根绿色的虚幻枝条便缠绕上他的身体。 形若藤甲一般,护住全身。 做足准备之后。 齐皓双手猛然拍在地面。 地面震动,一根根粗壮的虚幻枝条破土而出,宛若长枪般,朝张唯扎了过去! 老头子狂笑道:“区区一个纳气境的黄口小儿,也敢夸下海口,想拿下老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张唯冷笑,也不反驳。 齐老头这‘入海境’,还没无首罗刹给他的压迫感强。 无首罗刹他都杀了,还怕这个老登? 当下鼓动真元,化为猩红杀气。 杀气汹涌,在张唯身后凝出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孔。 ‘武炼’长刀斩落。 猩红杀气当即化成两条血色大龙,一左一右,游走如飞。 把齐皓那些绿色枝条绞碎不说,还朝着老头子扑咬而去。 齐皓脸色一变。 没想到张唯竟然一刀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并且,还有余力攻击自己。 这种情况,似乎自己这个‘入海境’,还被他压制了! 不是。 这对吗? 他一个纳气境凭什么压制自己入海境! 斩出‘双龙杀’后,张唯这时取出一物。 那是块色泽暗红,表面仿佛涂着一层血浆的骨头。 逆骨! 这是当时武考时,从‘血罗刹’身上挖下来的逆骨。 张唯没有交上去换武勋。 而是留在身边当‘触物’使用。 此时。 便是使用这件‘触物’的时候。 真元注入逆骨之中,‘血罗刹’的这块骨头,表面那层像血浆般的事物一阵蠕动。 随后逆骨塌陷成粉,散出几缕浓郁至极的血气,注入张唯体内。 张唯顿时气息暴涨! 而且,狂烈的杀气里,还混杂着几分尸鬼的凶戾之意。 那猩红的杀气汹涌翻腾,化成一道形若猿猴,全身没有皮肤,身体血肉模糊的尸鬼虚影。 血罗刹! 小巷那一边。 齐皓双手拍在两条血色大龙上,一根根翠绿的虚幻枝条缠绕龙身,最终将两条大龙绞碎。 便忽然感觉到前方一股狂暴气息,宛若风暴般席卷而来。 仔细感受那股气息里的意蕴,又看到张唯身后的身影,齐皓大惊失色。 “尸鬼的气息?” “你使用了‘触物’?” “你是兵修!” 老头这才醒悟过来。 众所周知,同境修士,兵修杀力第一! 借助逆骨,现在张唯的气息,已经暂时性地提升到‘入海境’的层次。 自己还怎么打? 死亡的阴影,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齐皓的喉咙。 我就要死了吗? 不! 我不想死! 齐皓疯狂大叫:“等等!” “万事好商量!” “我跟你回去,我可以指认莫英,我把齐家的家业都给你!” 张唯置若罔闻。 身形如风。 扑向齐皓。 见无法打动张唯,绝望之下,齐皓大吼。 “我跟你拼了!” 体内真元自炁海升起,飞快奔走于经脉之间,再由齐皓双掌涌出,狂涌进地面。 冲入地脉,勾连地气。 再一口气爆发! 顿时。 大量的粗壮枝条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齐府的管家、下人连忙抱头鼠窜。 跑得慢的,便被密集的枝条扎得千疮百孔,鲜血狂喷。 小巷两边的围墙,更是被枝条撕碎、压倒。 当即成片倒下,碎石乱飞,震起尘埃。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 张唯旋身转刀,长刀拉出一个又一个环状的刀芒。 把万千枝条斩开后。 和齐皓擦身而过。 张唯停下脚步,长刀平举。 在他身后。 齐皓一动不动。 老头瞳孔收缩。 便在这时。 齐皓脚下升起几缕血色微风。 刹那间,微风就变成风暴! 一条血色龙卷呼啸上天,一下子把老头的身影吞没其中。 玄技,飓风杀! 龙卷之中,齐皓惨叫起来。 狂风如刀,此时的他,宛若被千刀万剐。 而且。 由于张唯使用了‘触物’,这风里还蕴含着‘血罗刹’的瘴气。 血瘴会腐蚀修士的道行体魄。 于是小老头的身体先是被风刀剐得血肉模糊,接着又被血瘴侵蚀腐烂。 狂风里的身体一节一节地变矮。 突然,脑袋飞了出去。 接着剩下的身体,则在风中扭曲、变形...... 最终,粉身碎骨! 风停了。 齐皓除了一颗勉强能够辨认出容貌的脑袋外,其它的,基本上没什么剩下。 都变成了肉糜、碎骨。 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拼不出人形。 后花园里。 管家坐倒在地,一脸惊恐,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齐家完了! 这时,他见张唯朝自己看来。 管家连忙爬起来,哭喊道:“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却听张唯道:“把衣服脱下来。” 管家:“啥?” 片刻之后。 张唯用管家的衣服包起齐皓的脑袋,甩在肩膀上,像拎着个包袱一般。 扬长而去。 * * * 天还没亮。 莫英就给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安抚下新纳的小妾,这才披衣开门。 门外,一名巡使满头大汗地说道:“出事了,大人。” “昨天夜里,张唯上齐府抓人去。” “凡抵抗者,都被他斩了。” “现在,包括齐老爷在内,十几具尸体已经摆在咱们清卫署的大堂里。” “张唯说,他说..........” 莫英听得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见属下吞吞吐吐,不由怒道:“他说什么!” 这名巡使才道:“张唯说,齐老爷指证,山边村谋害巡使一事,掌旗您参与其中。” “现在张唯请掌旗您回去对质公堂.......” 顿时。 正在床上熟睡的美妇,突然听到自家老爷一声大吼。 “嚣张!” “狂妄!” “反了他了!” 第三十二章 铁证如山 莫英来到清卫署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老掌旗翻身下马,大步走进署内。 来到大厅。 就见张唯和另外几个巡使在场,但没见到陆南天和朱盈川。 此外。 大厅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盘子,上面赫然是颗人头。 齐皓的头! 莫英看了一眼,脸皮就微微抽动起来。 齐皓死的那叫一个惨。 头给被割下来不说,脸皮都给剐没了。 看到小老头死得这么凄惨,莫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另外。 他知道,齐皓有‘入海境’的修为。 虽说‘纳气’斩‘入海’并非绝无可能,但齐家那么多人,居然还被张唯得手,多少让莫英有些意外。 他定了定神,看向张唯:“这是怎么回事?” 张唯沉声道:“大人,卑职昨晚上齐府抓人。” “齐皓拒捕,发生了冲突。” “卑职迫不得已,只能将贼人斩杀。” “不过,齐皓已经承认,山边村设局伏杀包括卑职在内三名巡使一事,确实是齐家所为。” “另外,齐皓还指认,大人参与其中。” “还说您拿了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 大厅顿时响起一阵轻呼。 那畏畏缩缩的巡使顾绥之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掌旗。 莫英脸不红心不跳,沉声道:“证据呢?” 张唯拿出了‘照妖镜’,注入真元,激活镜子里的‘圆光显影阵’。 当即,镜中出现影像,正是昨夜齐府后巷的场景。 其中,齐皓大声道。 “是啊,这件事是我干的!” “可是,莫英这老匹夫也有份参与!” “他还拿了我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现在那东西保不齐还在他家里,那就是证据!” ........ 这下子,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莫英。 莫英哼了声。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你上齐家抓人的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山边村一事与齐家有关?” “如果没有凭证的话,你有什么理由上门抓人?” “哪怕你是‘踏夜司’巡使,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就要依法处置!” 证据。 没有。 要是有证据,昨晚张唯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装成重伤又是连夜上门抓人。 不过,他没有,不代表陆南天没有。 算算时间。 陆南天应该回来了。 果然。 清卫署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马嘶,接着有人冲了进来。 “证据在这里!” 莫英眉毛一皱,转过身,视线落在陆南天身上。 陆南天从怀里掏出一物,原本是本账本。 “这是延安府造箭坊的账本,根据上面的记录,齐家,也就是青衣门,在过去十年间,陆续在造箭坊购买了数批弓箭。” 他又把一捆箭矢扔在地上。 “这些是山边村事件里,那些杀手所有的箭矢,我已经让造箭坊的匠人确认过,这些箭矢就是从他们那边购入的。” 莫英脸皮一抽。 昨晚在山边村,他以查案为由支开其它巡使,自己走遍小村每个角落,把遗留的箭矢全都清理掉。 没想到,张唯三人竟然留了一手! 没错。 陆南天手上这捆箭,正是张唯之前在村子里,用村民的衣物包裹住并抛置在树桠上的那一些。 他们带回来之后,昨天晚上,便由陆南天连夜赶去府城,前往当地唯一一所造箭坊确认此事。 齐皓杀人,属于临时起意,又发生在几天之中。 不可能长途跋涉,去其它地方购置弓箭。 因此,用的必然是青衣门库存之物。 这种东西一查一个准,跑都跑不掉。 莫英这时又道。 “好,就算你们有证据。” “但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因为齐皓几句话,你们就要定我的罪?”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巡使走出来道。 “是啊,齐皓说这些话,无非是狗急跳墙,想找人垫背。” “无凭无证,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当即,除了顾绥之外,其它巡使纷纷为莫英说话。 莫英又道:“如果你们想说我从齐家拿了那盘灵芝的话,大可上老夫家搜查。” “可若是搜不出来,你们又当如何?” 莫英不傻,拿了齐家那盘灵芝后,他早置于别处。 只等时机到了,便取用修炼。 因为,家中根本搜不出来什么。 听到莫英这么说,张唯就知道,老掌旗肯定把灵芝转移了。 不过。 他原本也没把‘罪证’一事,押在那盘灵芝上,灵芝一事,纯粹是意外收获。 这个时候。 清卫署外,又有马蹄声响起,然后有人扬言道。 “我拿到了!” 莫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转身看去,却是朱盈川来了。 女子武修健步如飞,风一阵似的来到大厅,便把一份卷宗交给张唯。 接着说道。 “昨晚我在衙门司房里翻找记录,终于找到了山边村的卷宗。” “发现衙门卷宗里的记录,跟莫掌旗给我们的不一致。” “衙门那一份,里面分明写着,二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案。” “二月七日,衙门便派人去调查。” “二月九日,已经将此事呈交清卫署。” 张唯看完,把卷宗交给陆南天,沉声道。 “可莫掌旗给我们那份却是,三月二十五日,山边村疑似发现尸鬼。” 那八字胡巡使皱眉道:“或许署内司监把日期抄错了,再者,日期出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陆南天合上卷宗道:“问题大了。” “两份卷宗,日期相差一月有余。” “如果是近期发现,还可以说清卫署没调查清楚,所以不知道山边村里有三阶尸鬼,已经酝酿出一场小型鬼灾。” “但一个月前就发现,要说莫掌旗不知情,这,说不过去吧!” 顿时。 巡使们朝莫英看去。 莫英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 他才开口道:“关门。” 一个巡使连忙去把清卫署的大门关上。 莫英手落在剑柄上,扫过张唯三人。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 “没想到,只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你们就做了这么多事情。” “你们啊........” “为什么要给我找这么多麻烦呢?” 莫英推动剑柄,长剑寸寸出鞘。 “先是杀了齐胜,又宰了齐皓,现在连我都不放过。”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老掌旗暴喝一声:“我,莫英,以掌旗的身份宣布!” “张唯、陆南天、朱盈川三人,无故诛杀良家百姓,致齐家家主惨死!” “众巡使,拔剑!” “与我一并拿下这三人,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第三十三章 拿下押送诏狱 听到莫英非但不认罪,还倒打一耙,竟然将自己三人入罪。 朱盈川一脸惊讶,不由看向张唯。 因为在山边村的时候,张唯就设想过几种结果。 其中一种。 就有类似现在的情况。 对于莫英的‘选择’,张唯一点也不例外。 他来自现代,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也算是‘见多识广’。 所以一早猜到,莫英有可能反过来将自己三人灭口。 陆南天则是在加入‘踏夜司’前,便历练多年,见过不少人和事。 对于现在这种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唯有朱盈川觉得莫英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呛! 莫英长剑出鞘。 但其它巡使仍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同时,对于反过来击杀同僚这种事情,他们无法像莫英一样果断。 毕竟,他们知道,张唯三人是清白的。 莫英沉声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你们以为,如果我进了诏狱,你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你们平时里,也没少收青衣门的钱财,这些事情如果捅出来的话,足够你们进出几趟镇抚司了!” 闻言,巡使们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恐惧。 对诏狱,对镇抚司的恐怖。 镇抚司是‘踏夜司’下属机构,专门负责诏狱的案件审理和犯人关押。 ‘踏夜司’的人员一旦违反了大曜律法,便会给丢进诏狱。 那是用于关押和审讯涉及重大案件的官员及重要犯人的地方。 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一座人间炼狱! 如果说‘踏夜司’象征着大曜王朝的光明,那么诏狱,便是司法黑暗的象征。 见巡使们害怕了,莫英又加注筹码。 “你们可要想好,我对于你们每一个人都知根知底。” “若是你们不愿相帮,那我就全力突围。” “事后我会找上你们每一个人的家人,把你们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一个的,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 这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八字胡巡使大叫一声,拔出长剑,指向张唯。 其它巡使也纷纷出剑。 只有顾绥之全身颤抖,不断摇头。 莫英叫道:“顾绥之,你给我用奇术干扰他们!” 顾绥之牙关打颤,显然怕极,却仍是道:“掌旗,不能这样。” “你还是认罪吧。”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莫英愣了下,他实在是没想到,平时那个遇到点事,就怕得不行的家伙。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责自己。 顾绥之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腿肚子都打起摆来,却还是说道。 “我娘说过,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做人不能黑白不分。” “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大人。” 莫英暴怒:“顾绥之,你不帮忙,我就去把你老娘宰了!” 顾绥之全身一震。 跟着泪如泉涌。 “大人,我娘去年就仙逝了。” “我还给你告过假,你忘了?” 莫英一怔,完全记不起这件事。 这不能怪他。 毕竟这姓顾的,在清卫署里,就像一个透明人。 很多时候,莫英都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下属。 这时顾绥之却向张唯三人走去。 莫英须眉轻扬:“你要做什么?” 顾绥之带着哭腔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娘临终的时候,要我当一个好官。” “我答应她了。” “所以,我得帮他们。” 张唯意外地看着这个巡使。 这个顾巡使分明害怕得要命,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敢对抗莫英。 见张唯看来,顾绥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不要太指望我,我知道,我是个废物。” “要不是因为答应了阿娘,打死我也不敢这么做。” 张唯摇头道:“顾兄太谦虚了。” “自古以来,有几个人做到拿命去遵守跟别人的承诺。” “你做到了。” “所以,你绝对不是废物。” “你比大多数人都要强!” 顾绥之一愣。 他虽然有点运道,走上了修士的道路,但因为天生性格软弱胆小,是以一直被人视为废物。 从小到大。 只有娘亲一直鼓励和认同。 现在。 则有了第二个人认同他。 张唯说完之后,抽出‘武炼’长刀,同时取出无首罗刹的‘逆骨’。 他沉声道:“我们冲出去,然后去延安府百户所,我就不信,莫老鬼的手还能伸到百户所!” 莫英冷笑起来:“冲出去,就凭你们? “动.........” 砰! 一声大响,打断了莫英的话。 清卫署的大门被暴力轰开。 接着有人唱道。 “延安府李砚李大人到!” 莫英瞠目结舌。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意外一茬接一茬的。 延安府的李大人怎么也来了? 转眼。 又有一队人马进入大厅。 左右护卫往两边分开之后,气质冷硬的李砚走了出来,淡淡地扫过大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英急忙道:“大人来得正好!” 他指着张唯说道。 “此子胆大包天,滥用职权,无凭无证,竟然滥杀良民,至米县齐家家主惨死。” “苦主的脑袋,还在堂上!” 李砚朝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看了眼,然后瞥向张唯:“你们兵修的手段,都这么粗暴的吗?” 莫英皱眉,李砚这口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问罪。 这时李砚挥挥手。 旁边一名护卫上前高声道。 “昨晚百户所接到一封密函,信中提到,米县清卫署掌旗莫英与齐家勾结,联手布局谋害署内巡使张唯、陆南天、朱盈川三人。” “随信还附带了一面法镜,其中以‘圆光显影术’记录了莫英与齐皓的对话。” 护卫说完,李砚看着莫英道:“需要我让你看一眼法镜里记录的内容吗?” 莫英面如土色,苦笑摇头:“不用了。” 李砚点头:“拿下,押送诏狱!” 顿时两名护卫上前,摘掉莫英官帽,除掉官服,卸下武器。 莫英这时高声喊道:“大人,莫英一时糊涂,听信了那甘泉县掌旗齐华的话,才会犯下这般弥天大错。” “还望大人看在莫英非是主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我怀里有封信,便是齐华写与我的,可作证供!” 李砚打了个眼色,一名护卫便从莫英身上摸出一封信。 正是齐华写给莫英的那一封。 李砚简单看过之后,对护卫道:“一并送去镇抚司。” 接着扫过那些长剑出鞘的巡使。 李砚冷然道:“你们助纣为虐,一并带走!” 顿时,大厅的空气骤降,宛若寒冬......... 第三十四章 升官发财 听到李砚要把自己几人送往镇抚司,那八字胡巡使以及其它人全都脸色苍白,面如土色。 想起了诏狱的恐怖,更有人全身发抖,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这时,百户所的兵员上前,便要带走这些巡使。 张唯走了出来,拱手道:“李大人,能否让卑职说句话?” 李砚看了他一眼:“说。” 张唯扫过这些巡使道:“大人明鉴,这些兄弟实是为莫英所迫,才会相助于他。” “再者,如果把这些兄弟都押走了,清卫署就无人可用了。” “望大人三思。” 李砚微微皱眉,片刻之后,才道:“你说他们被莫英威胁,此话当真?” 张唯抬起头:“句句属实。” 李砚点头:“好。” “既是如此,镇抚司不用去了。” 八字胡等人闻言,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李砚接着道:“不过......” 顿时,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眼。 “你们身为巡使,理应刚正不阿,却为人所迫,便朝同袍拔剑。” “镇抚司不用去,但每人克扣薪俸一年,你们可有异议?” 听到只克扣一年俸禄,八字胡几人连忙摆手,纷纷道。 “理应如此。” “卑职甘愿受罚。” 李砚点点头。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李砚又道。 “莫英一走,你们这座清卫署便群龙无首。” “一时间,也没有新的掌旗调任。” “这样吧,张唯,在新任掌旗来到前,你代理掌旗一职。” 张唯也不客气,抱拳道:“卑职领命!” 李砚道:“很好,现在你带人去一趟齐家。” “齐家谋害朝廷官员,视为谋反,按律当家产入官,家眷充军。” “现在我已经命衙门去办这件事,你去监督。” “另外,作为揭发者,按律应得齐家一成家产。” “等齐家家产清点完毕,清算入库后,再以赏银的方式发放予你。” 张唯一怔,还有这种好事? 齐家家大业大,哪怕只是一成家产,怕也不少了。 当下连忙谢过,然后点了陆南天、朱盈川和顾绥之三人,跟他一块前往齐家。 * * * 米县衙门。 知县周孝先扶着官帽,满头大汗:“快快,备车,去齐家!” 今天一大早,他正在洗漱,便接到了延安府百户所的手令。 齐家谋反,主谋已诛。 现在要米县衙门配合,没收齐家家产,并将其家眷收押充军,以及遣散家仆等。 此事来得全无先兆。 周孝先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塌了! 齐家,齐家怎么就造反了呢? 他们怎么敢! 周孝先已是花甲之年,再过一两年,便可告老还乡。 他是个老辣的官吏,谈不上清官,平时也给人收钱办事。 但他极有分寸。 办不来的事不办,拿不来的钱不拿。 和齐家有往来,交情只能用‘寡淡’来形容。 可他也收了齐家的钱财。 突然齐家要抄家,他又急又怕。 自然是怕连累自己。 一阵忙碌。 周孝先终于赶到齐家。 此时,衙役正进出齐府,将齐氏家眷和家仆驱赶出来,集中在一处。 现场哀声四起。 男子垂头丧气,女子哭哭啼啼。 这时,有马蹄声传来。 周孝先看去,便见数匹战马小跑而至。 马上骑士,穿着‘踏夜司’官服,原是张唯几人来到。 看到那穿着官服的县太爷时,顾绥之替张唯介绍道:“那便是米县县令,周孝先大人。” 接着,他又为周孝先介绍。 “这位是张唯张大人。” “莫英勾结齐皓,现已收押。” “目前暂时由张大人代理掌旗一职。” 周孝先听得心脏狂跳,老县令没想到,居然连莫英也给抓了。 怕不是得丢进诏狱? 想到这里,周孝先不由小心翼翼地朝张唯拱拱手,堆起笑脸:“见过张大人。” 大曜王朝,知县是正七品的官。 ‘踏夜司’的巡使才从七品。 正常来说,周孝先的官比张唯还大,无需口称‘大人’。 不过。 官场中谁不知道,‘踏夜司’的人见官大一级。 何况他们有‘独断专权’的权力,哪怕朝中重臣,皇亲国戚,见着这些人都得小心点说话。 一个七品知县,如何敢造次? 张唯跟知县寒暄几句后,便直入正题:“事情办得如何?” 周孝先连忙道:“一切顺利,家眷和下人都已经到了,稍后会将齐家的人收监。” “嫁出去的,走商的,都会派人去捉捕回来,保证一个不少。” 张唯知道,对于谋反一事,大曜朝采用连坐之法。 凡是主谋的血亲,无论是否知悉、参与,都要受到牵连。 这还算是好的了。 若是放到百年前,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另外,收监之后,男子将发配充军,女子则会送往教坊司。 张唯朝人群看了眼,在齐皓的家眷里有不少女子。 里面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们楚楚可怜,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遭遇什么。 见张唯看着那几名少女,周孝先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若是喜欢那几个女子,事后我可命人把她们送去清卫署。” 张唯收回视线。 “周大人,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不要有下回了。” 周孝先不由尴尬地笑了几声。 他会错了意。 张唯并非喜欢那几个少女,只是有点感触。 不过。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些人哪怕没有直接参与谋害自己的事,但他们享受了齐皓的庇护。 齐皓犯了事,他们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这时候,县丞走了过来,对周孝先道:“大人,齐家的下人少了几个。” 周孝先刚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心情正坏,闻言没好气道:“把管家叫来。” 齐家的管家来到,周孝先就问他。 “齐家的下人少了几个,他们是跑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 管家连忙跪在地下喊冤,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道。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几天,老.....不,齐皓和南符上人见了一面。” “在那之后,几个下人就暴毙身亡,葬在城外了。” 周孝先皱眉:“南符上人又是什么来头?” “是一个道爷,经常来齐家作客,齐皓奉为上宾。” 原本没怎么留意他们这边的谈话,但听到‘道爷’两字时,张唯心中一动。 驱马上前,居高临下。 张唯问道:“那道人长什么样?” 第三十五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日落时分。 张唯回到清卫署。 齐府抄家的事,暂告一段落。 家眷收监,下人遣散,家产入官。 不过,这次在齐府最大的收获,却是那‘南符上人’。 从齐府管家的描述来看,‘南符上人’便是那六指妖道。 没想到这道人还跟齐家有关联,那道人用妖丹把人变成妖怪,又用一把妖刀害死了姜家村三百余口。 说不定山边村的小型鬼灾也跟这道人有关系。 齐皓跟这种妖人有往来,死得不冤! 就凭这妖道所作所为,已经够资格上海捕文书了。 接下来,张唯会向延安府百户所上报此事,尽快抓捕南符上人。 走进清卫署大厅,那八字胡巡使便迎了上来。 “见过大人。” 接着,这位巡使告诉张唯一个消息。 甘泉县的掌旗齐华跑了! 原来今日百户所上甘泉县抓人,结果发现这姓齐的畏罪潜逃。 八字胡笑道:“百户所的人称,李大人已经向上面申请海捕文书,料那齐华插翼难飞。” 他接着道。 “大人现在暂代掌旗之职,卑职几人已经将莫英的房间打扫干净,大人随时可以入住。” 张唯点点头,便来到莫英的房间。 掌旗的屋子,自然要比巡使大得多。 不过,这屋子始终是在署内。 张唯还是打算搬出去。 但暂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后,张唯正打算修炼,就听到窗外有异响。 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敲着窗户。 他打开窗户,便见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张唯精神一振。 李玄通来信了。 将纸鹤拆开后,张唯迫不及待地读起信来。 一封信看完,张唯便拿来一个火盆,把信给烧了。 接着用手指轻敲桌案。 “孙勇....孙忠.....” 这是李玄通信中提到的两个人。 信里大意是讲,李玄通在京城一番走动后,龙牙营一事,有了点眉目。 大曜王朝,凡是重要的军事行动,通常都会行军舆图。 行军舆图至少准备两份以上,一份送往前线,一份保留在兵部的‘机要房’里。 京城兵部的机要房,需要三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够开启。 而这三把钥匙,分别保管在三个人手上。 那孙勇,便是其中之一。 此人原为‘镇北军’出身,曾经当过李胜老将军的马前卒,给老将军扛过旗。 后来调到兵部上任,看守‘机要房’,保管其中一把钥匙。 李玄通原本是想登门拜访这位老父的旧部,从而对龙牙营一事旁敲侧击。 不曾想,孙勇竟然死了! 而且死亡的时间,正是龙牙营出事之后没多久的时候。 李玄通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深入调查,但暂时没有结果。 不过,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孙勇的兄长孙忠,在数月前因为聚众滋事,被关了起来。 直到今年二月初,才被放出来。 原本这样的事情,不值得李玄通关注。 可是奇怪的是,审理这起事件的,居然是兵部的一名主事。 一个兵部官员,怎么会去审理一起地方琐事? 这让李玄通起了疑心。 随后他动用自己的渠道,追查孙忠的下落。 最终查到,孙忠已经离开家乡,线索指出,他可能已经到了米县。 张唯正好在米县。 因此。 李玄通让张唯暗中寻找这个人,并描述了孙忠的长相特征,以供张唯辩认。 “孙忠入狱.......” “龙牙营全军覆没.........” “孙勇仙逝.........” “李大人怀疑这三件事有关系。” 张唯抱手站在窗边:“孙忠现在可能在米县,这件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让清卫署或衙门去找,只能我自己来。” “李大人信中提到,孙忠好酒,所以才会喝醉了闹事。”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孙忠在米县,那他一定会去买酒。” 张唯打了个响指。 他有主意了! 当下。 他换了一身短打劲装,再拿上一把普通的横刀,便跟那此行走江湖的游侠差不多。 张唯独自离开了清卫署,踏着夜色,往城西而去。 孙忠远走它乡,流落至此。 如果想藏起来,城西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是上上之选。 再加上他喜欢喝酒。 所以要打听他的消息,城西的酒肆和卖酒的客栈,就是首选的目标。 一踏进城西,张唯就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 这里灯火稀疏,街巷昏暗。 路上不时能够看到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苍蝇在他们身边四处打转,也不知道人还活没活着....... 偶尔能够看到摆摊的小贩,但摊前几乎看不见客人。 倒是不时遇到一些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大汉,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张唯,但在看到张唯腰上的横刀时,往往会收回视线。 就这样。 张唯在城西逛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间看起来热闹点的客栈。 刚走进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的跑堂,就热情地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 “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张唯沉声道:“给我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再弄一些酒食来。” 古代不比现代。 不是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而是要看人家有什么。 不过,通常酒和肉都是有的。 “好嘞,您稍候,酒菜马上到。” 张唯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跑堂很快送来他要的东西。 “您慢用,有事喊我。” 跑堂放下东西就要离开,张唯叫住他。 “跟你打听个人,我有位兄长,据说来到此地。” “他那人喜欢喝酒,说不定上你们这里买过。” 接着张唯描述了孙忠的长相,并强调道:“他的右手,缺了食指和中指,很好辩认。” 随后。 张唯拿出一个银元宝:“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跑堂一看那元宝,眼睛都直了。 半晌才道。 “客官,您快点把银子收起来。” “不就打听个人嘛,用不着这么破费,您常光顾就成。” “这样,你先喝酒,我给你问问去。” 张唯点点头,那伙计就下去了。 只见他在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间穿梭,赔着笑脸,说着什么。 那些客人听完之后,纷纷摇头,接着起身离去。 没多久。 客堂里就只剩下张唯这一桌。 张唯刚喝了一杯酒,就把手抵在了刀柄上。 却是这时,那店小二把客栈的门窗都给关上了。 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数道身影,从后堂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一身黑衣,腰悬长剑,看到张唯,‘咦’了声道:“是你?” 第三十六章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灯火之下,美人如画。 那开口之人,原来是黑狼帮的女帮主萧亦姝。 张唯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亦姝。 对于这位一开口就要‘娶’他的女子,张唯形象深刻。 这次来城西,为了避免撞上‘熟人’,张唯特意乔装一番。 不曾想,到底还是撞上了。 萧亦姝和朱盈川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不过,前者美丽中带着几分野性,后者则是英气勃发。 可说二女各有千秋。 此时,这位麦肤女子正大胆地打量着张唯。 她挥挥手,四周的人便散去。 偌大一个客堂,就只剩下张唯和她。 萧亦姝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坐在张唯对面。 “我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在我的店里拿官银买消息,没想到,原来是张大人啊。” 张唯一怔,没想到自己是在银子上露了马脚。 看到张唯的表情,萧亦姝也愣了下,接着失笑道。 “不会吧。” “张大人难道不知道,官银是不能随便乱花的?” 张唯还真不知道。 虽则他有前身的记忆,但记忆很零散,而且主要集中在前身感受最深刻的那一部分。 像这种琐碎事,还真没有相关记忆。 萧亦姝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唯道:“这官银啊,若是官人使用,通常会去钱庄换成银票,一来携带方便,二来也没那么惹眼。” “要是来路不明的,则会融成银锭,或切成碎银子使,哪有像张大人这样,直接亮出来的。” 长知识了! 张唯记了下来,但不愿意被萧亦姝轻视,于是抬起头,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萧亦姝被他盯着,也不害羞,反而一脸受用。 仿佛被男子看着便是莫大的赞美。 不过。 让张唯盯久一些,她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过得片刻。 她像是想到什么,轻声道:“莫非张大人是故意的?” 这可是你说的。 张唯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然后道:“萧帮主,你帮我找个人,张某绝对不会亏待你。” 横竖都已经让萧亦姝知道了,张唯索性把这事交给她来办。 黑狼帮是米县的地头蛇,大本营又在城西,让萧亦姝替自己找人再合适不过。 萧亦姝一听这话,愈发肯定,张唯是故意亮出官银,把自己引出来。 又见张唯一身便服,萧亦姝眨了眨眼睛,嘴角含笑道:“看样子,这是张大人的私事。” 张唯点头:“这件事,最好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 萧亦姝豪迈地拍了下胸口,当即一阵波涛汹涌:“没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 张唯拱手道:“事成之后,张某定当重谢。” 不料萧亦姝抓住张唯的手:“谢什么谢,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唯脸皮子轻轻抽了下,拿开萧亦姝的手道:“萧帮主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萧亦姝一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一只脚踩着椅子说:“谁说我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那天我在市集看到张大人,就认定张大人是我的夫君,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灯火下,女子散发着一股子草莽气息,好似下一刻就要把张唯抢回家去洞房。 张唯哭笑不得,只能道:“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哪有一眼定终身的。” “时候不早了,萧帮主,请了。” 溜了溜了。 再聊下去,搞不好今晚就要洞房。 张唯赶紧离开了这家客栈。 萧亦姝没有阻拦,目送张唯离去后,女子嘴角含笑。 “这位大人,和其它官人都不一样。” “没有架子,也没有生气,有趣,真有趣。” 她转过身,大声道:“行啦,都滚出来吧,别偷听了。” 后堂那边,掌柜伙计,一个个帮众走了出来。 萧亦姝指着那跑堂道:“你,去帮张大人找人。” “记得,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 “谁要是看不好自己的嘴巴,别怪我翻脸无情!” 帮众们连忙应诺。 * * * 数日后。 “野神,从人们的愿力中诞生,但由于没有受到朝廷的敕封,因此不入正神.....” 张唯正在看书,恶补自己的‘常识’。 他所看之书,名为《述神记》,记载了‘踏夜司’办案时遇到过的各种野神。 书中说到,野神飨食人间香火,它们的强弱取决于香火鼎盛与否,而跟它们存在的时间没有关系。 哪怕存在千年,香火不断,但不够鼎盛,那依旧是低阶神。 野神通常为了保证自己的香火,从而保护一方百姓。 因此只要不作恶的话,‘踏夜司’并不会对他们出手。 但也有一些野神,因为种种原因而堕化,成为凶神恶煞。 这种堕化的野神,才是‘踏夜司’的清理目标。 正翻过一页,张唯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后那八字胡巡使冲到跟前,脸色凝重地说道。 “不好了,大人,我们折了一位弟兄。” 来到大厅。 张唯便看到,一名巡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见到张唯,他连忙拱手道:“见过大人。” 张唯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这名巡使连忙道:“大人,我和刘巡使前往杨家沟办案,那里出现了一头蛇妖,它的毒好生了得,刘巡使一个不小心,被它喷了一口毒烟,便化成一滩黑水。” “卑职不敌,只能逃回来报信。” “卑职办案不力,甘愿受罚!” 张唯挥挥手,让他下去休息,然后道:“把杨家沟的卷宗拿来我看看。” 八字胡便领命去了。 暂代掌旗一职后,张唯清点了司房积压的案子,让司监挑出一些近期呈报上来,但没有处理的,分发给署内的巡使去处理。 杨家沟的案子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卷宗就来到张唯手上。 打开卷宗,张唯看了起来。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二月七日.........” “米县辖下杨家沟有村民上报,声称村子为妖怪占据,该妖要求村民每隔数日,便送上孩童或女子。” “如若不从,便操控蛇群咬噬村民.......” “二月七日.......” 张唯微微眯眼:“二月.....” “姜家村的血案,山边村的尸鬼,都发生在二月。” “现在杨家沟也是如此,莫非.......” “那里的蛇妖,也是南符上人所为?” 第三十七章 你想报仇吗 城外官道,草木枯焦。 自去年开始,天就没有下雨,以至如今虽是春季,漫山遍野,却是一片枯败气象。 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在缓慢前行。 放眼看去,皆是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蓬头垢脸,与乞丐无异。 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此时,队伍中有一老翁,骤然倒地。 砰一声,引起附近人们的注意。 那些人里,有几双眼睛,泛着青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老人,喉结上下一阵滑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咕噜咕噜... 不知道谁的肚子打起了鼓,这时,一个男人嘶哑低吼,冲出人群,扑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老翁。 如同饿极的野狗!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开了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现在,有人冲出去后,附近人群中,又有四五个男人眼冒青光地扑过去。 目标是地上的老人。 “滚开!” “你们不准碰我爹!”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张开双手,护在老人身前。 可他单枪匹马,哪里守得住老父。 冲撞间,不知道被谁一脚踹在心窝,当即滚到道旁。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那几个男人已经扑在地上,疯狂撕扯着老者的衣物。 更有甚者,已经捉起老人瘦得皮包骨的手,一口咬下。 “不!” 便在这时。 马蹄声宛若雷霆一般,从县城的方向滚滚传来。 那些男人慌忙抬头,便见两匹怒马,风驰电掣,扬起漫天尘埃,如风而至。 笔直朝他们撞来! 这些人当即失声惊呼,抱头鼠窜。 两匹高头大马,来到附近,停了下来。 地上的孝子捂着胸口爬起来时,便见马上端坐着两位官人。 戴着黑色小帽,着黑色短袍,腰悬长刀和令牌。 前面那位,面容硬朗,剑眉上扬,目如大星。 眉宇间自带三分煞气。 让人畏惧。 此时。 那官人道:“这里发生何事?” 那孝顺男子连忙跪下答话:“大人,我父不支倒地,这几人想.....” “想要剐食老父,小民想阻止,无奈势单力薄。” “幸好两位大人赶到,否则..........我父恐将尸首不全啊。” 说着,他便哭了起来。 马背上,后面一个神情畏缩的官人提醒。 “张大人,我们还要前往杨家沟,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赶路?” 这两人,正是从米县清卫署而来的张唯和顾绥之。 杨家沟的蛇妖,让清卫署折了一名巡使。 张唯只好亲自出马。 本来想叫上陆南天和朱盈川,可惜两人正在办一个案子,不在米县。 张唯只好将就点,把身为‘法修’的顾绥之带上。 离城之后,两人直奔目的地,不想才出城数里,就见到这支队伍。 更撞上‘人相食’这样的惨事。 听到那几人竟想分食一个刚倒地死去的老人,张唯眉宇间的煞气更浓了。 可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撞上了,出手阻止。 仅此而已。 点点头,张唯对那儿子道:“好生安葬了吧。” 接着,张唯指着刚才想分食老人的那几个男人。 “你们帮他把老人运回县城,封棺入殓。” 随后探手入怀,从一块银元宝上捏下一小块碎银,抛给其中一个男人。 “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 “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拿钱不办事........” 张唯手抵刀柄,‘武炼’长刀瞬间出鞘。 刀光一闪,道旁一棵枯树顿时腰斩。 树身错位滑落,轰然倒地。 吓得那几个男人连连退后,口称‘不敢’。 接着便去帮忙抬尸。 张唯这才对顾绥之道:“我们走。” 等到看不见那支队伍后,顾绥之才道:“大人,刚才为何不把银两给那小子?” 张唯沉声道:“他一个人,如何守得住银子,只怕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要遭殃了。” 顾绥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路无话。 傍晚时分,张唯来到杨家村的村口。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村中看不到丝毫炊烟。 甚至连狗吠声都没有。 张唯两人放缓了速度,在村口把马栓在土路边上的枯树处,才走进村里。 走了片刻,张唯便看到,旁边一间屋舍的窗户打开一条缝,缝隙里面,有双眼睛正打量着自己两人。 有人。 但藏了起来。 应该是害怕蛇妖所致。 张唯朝顾绥之打了个眼色,这人虽然神情畏缩,倒还机灵,立刻上前。 “有...有人吗?” “我们是米县衙门的官差,有事相询,还请开门一见。” 寻常老百姓不知道‘踏夜司’的存在,因此,外出办案时,与其亮出‘踏夜司’的招牌,不如说自己是衙门官差来得方便。 果然。 听到顾绥之的话后,窗户关上,门却是打了开来。 只是门一开,里面就冲出来一个布衣妇人,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指着顾绥之道:“滚!” “你们给我滚啊!” 张唯连忙上前,拱手道:“大嫂,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给那妇人打断。 “我家二妮被那妖怪吃了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家男人让那妖怪化成一滩黑水的时候,衙门管了吗?” “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没家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说着说着,这妇人尖叫一声,扑了过来,竟然捉起张唯的手就咬! 顿时,有人叫道:“杨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啊。” 那妇人已经一口咬下! 旁边的顾绥之瞪大的眼珠子。 他很清楚。 张唯如果想躲开的话,一个平民百姓,哪里咬得到他。 可张唯没躲。 而且也没有用真元震开妇人。 便这么任由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 那个独自摘回齐皓脑袋的男人,眼神平静。 顾绥之想上前拉开妇人,却为张唯用眼神阻止。 片刻之后。 那妇人似乎把心中的怨怒都发泄了出来,终于松开了嘴巴,却跌坐一旁,无声抽泣起来。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芒,表情麻木,整个人透着一股绝望之色。 哀莫大于心死。 这时候,张唯说话了。 “大嫂,那蛇妖吃了你的孩子,杀了你的丈夫。” “你,想报仇吗?” 闻言。 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的妇人,缓缓抬起头来。 第三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报仇吗? 当然想啊! 那个下雨天会用叶子给路边的蜗牛挡雨的小妮子,被那妖怪扯下手脚生吞活剥了。 那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没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汉子,嘶吼着冲向妖怪,最终被拖走再也没有回来了。 妇人怎么会不想报仇? 可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能做些什么? 这时候,她听到那年轻却隐有三分煞气的官爷说道。 “想报仇的话,就把那只妖怪的事情告诉我。” “越详细越好。” 妇人不由看向那年轻官人。 张唯一字一句道:“你们的仇,我替你们报!” 妇人视线移动,落到张唯那被自己咬出两排齿印的手。 那只手,稳如磐石。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两位官爷,你们想知道什么,还是问我吧。” 张唯看去。 一个跛脚老人,用一根木头当成拐杖,吃力地走了过来。 天黑了。 炉子里火光正旺,上面一口铁锅里,用野菜、糠麸煮成的稀粥正在沸腾。 杨老汉拿了几只破碗,盛了两碗稀粥,放到张唯和顾绥之面前。 “两位官爷,我们现在只剩下这点吃食了,没有好酒好肉款待二位,还望包涵。” 四周,一个个村民看了过来。 盯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拼命地咽着口水。 杨家沟剩下的村民,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的一个都看不到。 两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盯着碗里的东西,然后啃着自己的指甲,任由肚子咕噜作响。 张唯朝顾绥之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清卫署的干粮,分给村民。 顿时,破败的屋子里响起久违的笑声。 杨老汉双手轻颤地接过一块绿豆饼,不由深吸了口气,饼油混合着豆香的气息勾起他的食欲,但他没敢咬下去,看着张唯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怎么好意思吃官爷的东西。” 张唯端起那碗稀粥,咕噜咕噜,几口喝完:“你请我喝粥,我请你吃饼,很公平。” 杨老汉眼睛湿润,活了这么些岁数,哪里听不出来,这位官爷做的是‘赔本买卖’,说这些话,为的是让自己心安理得。 旁边的顾绥之,也学着张唯的样子,喝了一口稀粥。 稀粥入口,他差点想吐出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味道寡淡不说,还带着草叶的苦涩,那些糠麸更是难咽得很。 他不由看向张唯。 掌旗大人怎么咽得下如此糟糠之物? 这时张唯说道:“老丈,那妖怪是几时出现的?” 杨老汉放下吃了一半的豆饼,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打算明天再吃。 他抹了下嘴巴说道:“那妖怪是二月初来到我们杨家沟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村的狗蛋也走了。” 老人叹了口气:“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已经一年多没下雨了,村里的庄稼种不下去,官府还要来收钱粮。” “大伙实在熬不住,但凡走得动的,都走了。” 杨老汉环顾四周:“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我们原本想着,与其死在路上,不如死在自己家中。” “可没曾想,就连这点念想,老天爷也不肯让我们如愿。” 他把铁锅里剩下的稀粥也倒了出来,分给那两个孩子,接着说道。 “二月初的时候,那只妖怪来到我们这,先是吃了杨大嫂的妮子,又拖走了她的汉子。” “过了几天,它又回来,让我们每隔三五天,就得给送过去一个孩子或女人。” “我们自然不依,就想着趁夜逃走。” “两位官爷,你们从外面进来的,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条山沟沟,就只有一条路通往外头。” “我们连夜出逃时,就在那条路上,被一群毒蛇给堵了回来。” 张唯微微眯眼:“那妖怪能够驱使毒蛇?” 杨老汉点了下脑袋:“是啊,我们走不了,就只好用抽签的方式,给那妖怪送了个娃娃过去。” “送了几回后,实在遭不住了,就只能让人冒险去城里报官。” “也是因为我们听话的缘故,那妖怪放松了警惕,才让一个村民逃了出去。” 旁边的杨大嫂轻抚着一只木头小马说道:“我们报官之后,原本以为官府很快会来处理,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 “原本村里还有十几个孩子,现在就只剩下这两个了。” “你们再不来,这村里就没孩子了。” 听到这里,顾绥之一脸惭愧。 张唯没有为此事辩解,只是继续询问其它事情。 杨老汉知无不言,只是他一介凡人,见识眼力都有限,提供的信息自是不多。 如此一夜过去。 翌日。 杨家沟仅剩的两个孩子笑嘻嘻地看着顾绥之。 顾绥之胸口上绑着两个水袋,这时杨大嫂拿来自己穿的衣服。 给顾绥之穿上之后,又替他把头发拢结成椎,梳成一个坠马髻。 原本眉清目秀的顾巡使,这一番装扮之后,只要不开口,便是洗脱一个清秀女子。 顾绥之无奈地托了下胸前水袋道:“大人,咱们就非得扮成这样不可吗?” 旁边的张唯,已经脱下官服,换上寻常的布衣。 正把一个装满柴火的箩筐背起来。 他的‘武炼’长刀,就藏在箩筐里。 “如果不这样的话,如何瞒过那蛇妖耳目?” 昨晚,张唯想了一计。 让顾绥之扮成村妇,他伪装成村民。 以送食物为由接近蛇妖,再暴起杀之。 因此今天,两人才有如此扮相。 顾绥之还想说什么,张唯已经出门去了,他只好无奈跟上。 两人离开杨家沟后,一路往西。 按照杨老汉提供的信息,他们来到村后一条山沟。 这条山沟弯弯曲曲,如老龙盘绕,因此名为‘老龙沟’。 那头蛇妖就在‘老龙沟’深处的山洞里。 正午时分,张唯就看见了那个山洞,也看到外面毒蛇成群,如同守卫般挡着去路。 张唯朝山洞扬声道:“大王,小的给你送吃的来了。” 声音在山沟里不断回荡。 片刻之后,山洞里传来一把男子的嗓音:“进来吧。”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盘踞在洞外的蛇群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张唯看了顾绥之一眼:“走吧。” 顾绥之全身颤抖,神情畏惧:“大人,万一被那妖怪识穿卑职这男儿身,可如何是好?” 张唯看了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便大步前行。 后面的顾绥之只好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我是你爹 穿过蛇群后,张唯两人来到洞口。 山洞里光线昏暗。 张唯从箩筐里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着之后,走进山洞。 一进山洞,他就差点被洞里的恶臭给熏出来。 那腐肉散发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息,化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这时张唯脚下一声轻响,低头看去,却是踩到了一根骨头。 那是根腿骨,从大小来看,应是**岁小孩的骨头。 张唯太阳穴不由突突跳了起来。 再往前去。 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浆,有些甚至还没有凝固,上面漂浮着腐肉和头发。 还没有完全腐烂的稚子头颅,随意地丢弃在地上,肥白的蛆虫在眼窝里蠕动,黑乎乎的老鼠在嘴巴里进出。 骸骨遍地,人皮肉烂。 小小一个山洞,腥气刺鼻,宛若炼狱。 看到同族被噬食,一股戾气止不住地冲撞在张唯的胸口。 他不得不低下头去,好掩饰眼中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杀意和怒气。 后面。 顾绥之先是害怕,全身颤抖,牙关打颤,答答答响个不停。 但看到那些稚子头颅的时候,这位巡使先是一怔,接着眼睛红了起来。 随后身体渐渐不抖了,手背上的青筋渐渐冒起。 这时候。 火光下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坐在地上的痴肥男子,身如肉山,袒胸露背。 身上的肉浪一层层地往下坠,如同一条裙子般把盘起来的双腿遮掩。 化成人形的妖怪,正拿着一截大腿咀嚼着。 看到张唯两人,妖怪开口,瓮声瓮气道:“怎么不是小孩?” “小孩肉嫩,味道鲜美,远非大人可比。” 张唯低着头道:“大王,这是我们村里最美丽的女子,不比小孩差多少。” 妖怪这才看向顾绥之,它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于是道:“过来我瞧瞧。” 张唯便领着顾绥之上前。 不料才走几步,那妖怪便抽了抽鼻子,猛地看向张唯。 “你不对劲!” “你身上有血腥气!” “你是谁?” 箩筐突然飞起,里面的柴火一股脑地朝妖怪脑袋砸去。 丢出箩筐之际,张唯随手取出‘武炼’。 随后长刀出鞘,身形暴长。 在那妖怪一手横挥,扫开柴火之际。 张唯在它手臂上踩了下,借力腾空。 来到妖怪头顶。 居高临下。 战刀重斩。 猩红杀气呼啸,化为长戟大斧,狠狠地劈在妖怪的脸门上。 妖血飞溅之际,张唯才大吼道:“我是你爹!” ........... 杨家沟。 村里的枯木下,仅剩的村民围成一圈。 这时,从老龙沟的方向,隐约传来一声嘶吼。 听得村民们全身一颤。 “依我看,就不该让那两个官爷去招惹那妖怪。” “可不,前两天不也来了两个官爷,结果呢,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是啊,后头那妖怪还来到村里,把狗剩和二愣子给吃了。” “这要是再惹怒那妖怪,怕不是回头把咱们全吃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幽幽说了句。 “咱们就不应该报官,反正那妖怪只吃小孩和女人,吃完了,说不定就会走了。” 旁边的杨大嫂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 更让她震惊的是,听了这话之后,其它村民竟然没有一个开口反驳。 就连杨老汉,也咬着一根树枝,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 老龙沟的山洞里,那痴肥胖汉捂脸倒地,哀嚎不已。 “好疼......” “好疼啊......” “你竟然敢伤我。” “我要先吃了你们,再吃光那些村民!” 呲啦~ 胖汉的皮肤突然开裂,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借着地上火把的光芒,张唯看到了一条怪蛇。 虽然长着一颗硕大的三角脑袋,但身体却四四方方,而且没有鳞片,反而长着一张张嘴巴。 而且那脑袋上,没有眼耳口鼻,只有一张血盆大口。 看到这妖怪真身,张唯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胏吞! 加入‘踏夜司’后,张唯没少看书。 在一本名为《百妖谱》的书里,便记录着眼前这种妖怪的信息。 胏吞,混沌天道的妖怪,擅吞,吐毒,能够驱使方圆百里内的蛇类为其助战。 妖怪观其发。 眼前这头蛇妖虽然没毛发,但肤色发青,可见是三阶妖物。 已经对战过无首罗刹的张唯,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念头。 打得过! 便在这时,胏吞那方方正正的身体突然鼓涨,接着从血盆大口里,喷出一团浓郁的黑烟。 烟里带着刺鼻的腥气,朝张唯滚滚而来。 “风来!” 顾绥之的声音猛然在山洞里响起。 随后张唯耳畔风声大作。 一股狂风,将汹涌而至的毒烟给吹了回去。 这风非但吹散了毒烟,还吹散了山洞里那无处不在的恶臭。 “绥之!” “做得好!” 张唯飞掠而去,真元鼓荡,长刀尽显锋芒。 一刀接一刀,不断斩在妖怪身体上。 血肉四溅。 胏吞身体肥胖,反应迟钝,但皮粗肉厚,愣是被张唯削了片刻,也没伤筋动骨。 它怒吼一声,声音响起之后,洞外的毒蛇蜂拥而至,朝张唯两人席卷而来。 不等张唯开口,顾绥之已经转身,面对蛇群,掐诀持咒。 “巽令召风,荡野扬沙;旋柱承天,缚彼群邪;力摧顽障,气贯云霞;抛诸荒裔,莫犯吾家,” “疾!” 呼~ 青色的风,在顾绥之掌心中汇聚,化成一个气旋。 顾绥之把这个气旋丢出去后,它飞快壮大,急速扩张。 转眼便化成一道青白色的龙卷风。 奇术,旋飙缚邪! 这道青色龙卷,朝着蛇群迎去。 巨大的吸力,将地上的毒蛇一条又一条地卷入风眼。 转眼间,洞外那群毒蛇全都给拉进了龙卷里,无法协助胏吞御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那蛇妖见自己的帮手被困在龙卷风里,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方正的身子猛然收缩。 当即,大口生出莫大吸力。 非但把张唯吸得朝妖怪的方向滑去,而且体内真元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被胏吞吸去。 吞食万物,乃是混沌天道的特性! 第十章 送你一份大礼 亏得这头蛇妖,只是三阶的妖怪。 要是高阶妖物,这一吸,怕不得把张唯的真元连带血肉,一起吞食干净。 按照‘踏夜司’的标准,三阶妖物,已经可以对标‘入海境’的修士。 当然。 这个标准是很笼统的。 哪怕同境同阶,无论修士还是妖物,也有强弱之分。 何况只要对手没有跨过修行道上那道‘天堑’,哪怕是低境,也有机会斩杀高境。 之前张唯以‘纳气境’斩杀齐皓这个‘入海境’,便是如此。 现在这头胏吞虽是对标‘入海境’的妖物,张唯却是不惧。 当下双脚如同钉子般压在地面,鼓动真元,对抗那股莫大吸力。 看着嘴巴大张,其中遍布圈圈巢牙的胏吞,张唯冷笑。 “这么喜欢吃是吧?” “那就让我送你一份大礼!” 战刀高举,猩红杀气纠缠。 猛然斩下。 斩出一片腥风血雨! 血红色的雨点,呼啸落下。 原本应该笼罩整个山洞倾盆大雨,却因为胏吞正鲸吞牛饮,于是受吸力的牵引,血雨化为一线,一滴不剩全投入那蛇妖的大口之中。 这由‘暴雨杀’所化的雨点,有消骨蚀肉之威。 当时在山边村,就不知道有多少尸鬼,被张唯这一式杀招浇成满地烂肉。 现在胏吞独自消受,后果不言而喻。 瓢泼大雨,全被这蛇妖吞进了肚子里,当即肠穿肚烂。 那方正蛇身上的众多嘴巴,此刻止不住地嗷嗷吐血。 那无形的吸力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此良机,张唯岂会错过。 当即拖刀疾行,掠向蛇妖。 来到胏吞身侧时,战刀横扫,抹向对方的身子。 就要把蛇妖开膛破肚之际,胏吞身上一个嘴巴中,突然暴射出一道黑影! 竟是一条由血肉所化的大蛇! 这条血肉之蛇,没有鳞片,没有眼珠,却奇准无比,张口咬在了‘武炼’的刀锋上。 尖牙和刀身摩擦,发出难听且刺耳的锐响,更刮出无数火星。 长刀被咬得停顿片刻,但随后便剖开大蛇。 不过这时,更多的血肉之蛇从胏吞身上那些嘴巴里电闪而出,从不同的方向噬咬过来。 有的咬住长刀,有的咬向张唯。 蛇妖那三角脑袋上正在淌血的大口,此刻也猛然张开,从那黑乎乎的巨大食道里,同样冲出一条大蛇。 但这条大蛇,蛇身粗壮,宛若树干,蛇吻大张,罩向张唯的脑袋。 竟是打算将张唯整个人一气吞下! 张唯立刻一抖手腕,‘武炼’长刀拉出猩红刀弧,将数条血肉之蛇切碎。 接着身形腾挪,躲开从头顶罩落的巨蛇。 随后在蛇影中穿梭,手中长刀挥舞不断,一道道猩红刀芒纵横交错,把众多血肉之蛇斩成碎片。 于是当顾绶之处理完蛇群看去时,便见山洞另一边,血如雨下,皮肉纷飞。 血雨之中,那道挥刀的身影,竟似比妖怪还要凶残三分。 顾绥之暗自咂舌“都说兵修杀力第一,没想到这么恐怖,三阶的妖怪都被大人削成妖棍” 这时。 就连那条体型粗壮的大蛇也被张唯斩成几截。 杀得性起,张唯长啸一声,拨地而起。 双手紧握长刀,就要给胏吞致命一击。 顾绶之眼尖,看到那妖怪血肉模糊的身体突然膨胀,连忙掐决持咒。 山洞那边。 张唯看到胏吞的三角脑袋扬了起来,大口张开,身体却涨成气球。 暗道不好。 那妖怪又要吐出毒烟了! 可现在,张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无可躲。 势必生受毒烟冲撞。 顿时。 张唯全身崩紧,无法规避的情况下,只好将真元遍布全身,准备硬扛。 便在这时,狂风呼啸。 不知从哪来的一阵大风,吹得张唯横移数丈。 与此同时,胏吞从嘴里吐出一大团黑烟。 浓烟如柱,笔直向上。 冲刷着洞顶岩石,又滚滚散开。 受毒烟侵蚀,便连坚石,竟也化为软泥。 噼啦啪啦地往下掉。 岩石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乘风落下的张唯,看到这副画面,不由朝远处的顾绥之竖起大拇指。 若不是这个法修及时出手,哪怕张唯顶得住毒烟,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命。 现在却是另当别论! 身受重伤,又吐出一口毒烟后,胏吞的气息直线下跃,变得萎靡不堪。 张唯知道时机难得,当下运转功法,真元在体内咆哮,冲击着四肢百骸。 当即。 长刀上纠缠上一道道粗壮的猩红气息。 张唯大吼一声。 猛往胏吞扑去。 “这一刀” “是替被吃掉的孩子还你的!” 长刀电闪。 和胏吞擦身而过。 张唯来到妖怪身后。 一缕缕微风,自胏吞那方正的身体下升起。 却在转眼之间,便化为咆哮的怒龙! 一道血色龙卷冲天而起,瞬间把妖怪的身影吞没。 呼啸的狂风里,胏吞的身体如受千刀万剐一般,血肉分离,筋断骨裂,又在风中被一一研磨成粉 狂杀刀,飓风杀! 风停了。 山洞里升腾着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胏吞残缺的身体仍在阵阵抽搐着。 随后,那妖怪艰难开口。 “可恶的道士” “不是说我在此地可以随意吃人” “为何我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声音逐渐低落,然后形体在血雾里坍塌碎裂。 张唯闻言,心中一动。 道士? 难道是南符上人? 这时有东西从血雾里滚了出来,是一颗青色的内丹。 胏吞的妖丹。 张唯捡了起来时,耳中突然听到稚童的笑声。 他抬起头,也不知道是否错觉。 只见几道模糊的孩童身影,手牵着手,在血雾里往前走去。 等血雾散去,却哪里还有什么身影。 只有一些金色的文字在闪烁。 【功德+375】 【‘胏吞’精魄+1】 “大人” 顾绥之的声音让张唯回过神来。 已经把水袋丢在地上的巡使,目光悲戚地看向那些稚童的尸骸“我去收敛那些尸骨,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他们带回去。” “你说是吧?”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顾绥之脱下外衣,走了过去,把那一颗颗小小的脑袋捡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服上。 张唯在一旁调息,同时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经历了这场战斗后,此刻,体内虚空震荡,又震开了几道经脉。 这意味着,张唯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纳气七重! 再加把劲,就可以冲击‘入海境’了。 到了‘入海境’,真元便会反哺肉身。 那时候,张唯的体魄将会得到大幅度加强。 想到这里,他不由狠狠期待起来。 却在这时,山洞那边的顾绥之‘咦’了一声。 接着叫道。 “大人,此地似乎被人施了障眼法!” 第十一章 邪阵 “障眼法?” 张唯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在哪里?” 顾绥之指着方才妖怪胖汉坐的地方“应该在这里。” 张唯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修士各有所长。 兵修杀力第一,但对奇术神通,那是一窍不通。 只能道“你能解除障眼法吗?” 顾绥之不是很自信地说“我试试?” 张唯退后一步,点了点头。 顾绥之就吸了口气,掐诀持咒。 “巽风启灵,荡浊澄迷;网罗虚妄,散作尘泥;眼观真境,心祛雾翳;还我清朗,莫使欺蔽。” “散!” 真元鼓动,化成溥风,涤荡四方。 奇术,清风破妄! 顿时。 之前那蛇妖盘膝坐着的地方,地面扭动起来,随后如同被揭开的幕布般掀了起来,再化成一团青烟散去。 青烟消散之后,张唯再看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一片繁复的纹路,其中点缀着一些玄奥的符号。 这些事物几乎占据了整个山洞,阵阵血气秽气,正缓缓涌进那些纹路和符号里。 顾绥之‘咦’了声道“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我感觉得到,它还勾连着地脉。” 张唯追问“什么阵法?” 顾绥之苦笑道“大人,卑职是法修,对阵法并不精通。” “这种事,得问阵修。” “不过,此阵吸纳血气秽气,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唯微微眯眼。 之前那蛇妖临时前提到了一件事。 某个道士说动了它,让它来到此处‘安家落户’。 最近米县里和道士有关的,便只有那六指妖道‘南符上人’。 如果说蛇妖嘴里的道士便是‘南符上人’,那眼下这个邪阵,恐怕跟那妖道脱不了关系。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那三件和‘南符上人’相关的案子,现场处是否也有这样的法阵? 想到这。 张唯说道“绥之,我们走。” 顾绥之刚把那些稚童的脑袋包好,闻言抬头“大人,去哪里?” “别问,赶紧的。” 张唯催促,同时心想,顾绥之这法修,虽然提供不了正面战力。 但他的奇术能侦察,可控敌,连清理‘障眼法’都能办到。 在辅助其它修士方面,堪称全能。 就是性格软弱了点。 不过。 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前他就想过拉个法修入伙,现在顾绥之正好填补这个空缺。 顾绥之走的是巽风天道的路子,此道与乾阳、坤阴、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合称八方天道。 八方五行,各具神妙。 顾绥之现在受限境界,战力有限。 等他修行境界上去了,便是一番全新面貌。 张唯对他还是抱有期待的。 回到村子里,当顾绥之解开衣物,看到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时,村中哭声四起。 杨大嫂捧起一个女娃的脑袋,紧紧抱住,一边垂泪一边说道。 “二妮,咱回家了。” “娘给你做好吃的。” 杨老汉走了过来,就要跪下,却被张唯扶住。 张唯说道“老丈,妖怪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 杨老汉连连点头,接着又长叹一声。 “虽然妖怪死了,不过,我们留在这里,恐怕也没多少时日好过。” 张唯眼神微微一黯。 是啊。 妖怪虽然死了,可这些村民没有粮食,又能够撑多久? 自己虽然能够斩妖除魔,但却无力改变这个时代。 顿时。 张唯有种无力感。 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事情。 于是留下一块碎银后,张唯与顾绥之匆匆离去。 数日后。 牛心村。 之前‘姑获鸟’筑巢的那棵老树下,顾绥之施展奇术,顿时,又是一团青烟腾起。 青烟散去之后,只见树下也有一个法阵。 顾绥之倒吸了口凉气,看向张唯“大人,加上这个,足有四个一模一样的法阵,这” 张唯表情凝重。 这几天,他带着顾绥之跑了山边村、姜家村。 在这些村子里,都发现了同样的法阵。 鸟妖巢下、刀灵井边、尸鬼院里、蛇妖洞中 合共四座邪阵! 那南符上人想要做什么? “走。” “回米县。” 张唯不识阵法,不敢随便破坏法阵。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去之后,修书一封,将此事呈上延安府百户所。 这已经不是一个清卫署能够处理的事件了。 米县。 清卫署。 张唯把一封书信交给八字胡巡使,叮嘱他将这封信送往百户所。 八字胡收起信后道“我马上去银川驿,让他们加急派送。” 大曜王朝,官府的文书往来,都是由官驿负责。 八字胡拿着书信离开后,张唯才看到,他的案前放着一些文牒。 这是朝廷发放给下级机构的内部文件。 张唯随意翻开看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份,却是悬赏文书。 悬赏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甘泉县掌旗齐华。 这是由‘踏夜司’下发给各地清卫署的悬赏令,上面给齐华开出了一百武勋,以及百两赏银的悬赏。 “这是拿齐华当成三阶妖物给办了” 张唯放下悬赏令。 接着又看到了一份海捕文书,打开,上面赫然是‘南符上人’的画像。 张唯精神一振,之前他向上面申请的文书终于下来了。 这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随后顾绥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周知县求见。” 张唯心道来得正好,拿起那妖道的海捕文书,快步出门。 走进大厅,张唯便见到了知县周孝先。 两人一番寒暄后,张唯把海捕文书交给知县,并让他去张贴告示,全城搜捕。 周孝先接过之后,突然对张唯一揖到底。 这可把张唯吓了一跳。 他连忙起身道“周知县,你这是?” 周孝先抬起头,一脸急切地说道“大人,请你出手,营救犬子!” 张唯一怔“令公子出事了?” 周孝先愤慨道“犬子昨日因为公事,去了城西,结果被聚义堂给扣押起来。” “我去要人,他们竟然不予理会。” “聚义堂里不乏修道之士,我手下的衙役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求大人出马,救救小儿啊!” 第十二章 山上山下 城西,聚义堂。 马啸风双眉紧皱,脸色凝重。 作为聚义堂的堂主,也是这个帮派的大当家。 马啸风这个‘入海境’的武修,在帮众眼中,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鲜少见到他有这种神情的时候。 那些普通帮众却是不知,马啸风之所以两条眉毛拧得都要打结,是因为前日私自扣押了米县衙门的一个捕快。 要是普通捕快也就罢了,哪怕是捕头,马啸风自问也有办法处理。 偏偏那是知县周孝先的儿子周刚。 周刚人如其名,性格刚正不阿。 这衙门里头,下到衙役,上到县官,哪个没收到聚义堂的银子。 就是这个周刚,周县令的宝贝儿子,分文不取。 而且只要犯在他手里,管你是青衣门还是聚义堂,都是抓了再说。 就在前天,周刚来城西办事。 好巧不巧,被他撞到了马啸风的结义兄弟刘麻子。 刘麻子是山上的野修,常年在山上清修,不时会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 做得多了,自然上了官府的通缉名单。 那天刘麻子拿了些山货来送给马啸风,路过市集,让周刚盯上。 还被周刚看到刘麻子进出聚义堂。 这周刚也是个莽撞的性子,也不回衙门摇人,直接就上聚义堂要拿人。 马啸风经营这个帮派近二十载,万不敢担上窝藏通缉犯的罪名,只好把周刚扣下。 接下来任由马啸风威逼利诱,就差没给周捕头跪下了,周刚就是不肯放过刘麻子。 这不。 昨天周县令就上门来要人,马啸风只好硬着头皮,打死不认。 否则罪加一等。 “哎,紫山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马啸风格外想念自己的结拜弟兄,也是聚义堂的二当家陈紫山。 陈紫山商人出身,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但在做买卖上有一手。 聚义堂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点,和马啸风一文一武,让这个帮派在短短二十年间,就发展得有声有色。 最近,陈紫山外出经商,尚未归来,让马啸风想找个人商量都办不到。 这时候有帮众来报“大当家,刘先生有请。” 马啸风太阳穴一阵刺痛,却还是点头道“知道了。” 来到一个阴暗的房间,马啸风见到了自己的兄弟。 刘麻子。 这姓刘的曾经染上天花。 后来万幸保住了性命,还踏上了修行之路,但脸上却始终坑坑洼洼。 数年前,马啸风在山上遇难,为刘麻子所救。 于是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刘麻子不时从山上带些‘山货’下来,托马啸风出手。 所谓的‘山货’,有的是天材地宝,有的则是刘麻子劫掠来的赃物。 以聚义堂的渠道,出手这些东西自然不难。 马啸风从中也有获利,故而一直和刘麻子有往来。 见到马啸风,刘麻子指了指墙角“马老大,姓周的快醒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没?” 墙角处坐着道身影,正微微呻吟。 马啸风吹胡子瞪眼珠道“我没招了,这两天能用的都用了,可这姓周的油盐不进,我是真拿他没办法。” 刘麻子在自己脖子上比画了下“要不” 没等他说完,马啸风就道“不行。” “周刚要死在我们堂里,那我还怎么在这混?” 刘麻子笑了笑“既然如此,要不,让我试试?” 马啸风道“你有办法?” 刘麻子道“我有一术,名为‘离魂’,可抹掉人的记忆。” 马啸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麻子“离魂术?” “这不是白教的邪术,你怎么” 刘麻子‘嘿嘿’笑道“这是一门奇术,非是邪术,大哥不要听外面的人乱说。” “最近我加入了圣教,现在是一名‘戒子’。” “这次来米县,一来是看望大哥,二来是想邀请大哥加入圣教,共图大事。” 我谢谢你全家! 马啸风差点没破口大骂。 他可太清楚白教是什么货色了。 当今天下,修行门派多如过江之鲫。 其中。 那些避世的,远离世俗,根基在名山大泽内的被称为‘山上人’。 这些门派,通常都是源远流长的名门正派。 而那些入世的,例如青衣门、聚义堂这种,则被视为‘山下人’。 ‘山下人’通常都是底蕴浅薄,境界低微。 因此,这些门派往往规模有限。 可白教却是个异类。 它是入世的门派,规模却遍布天下。 此教书符咒水,扶鸾祷圣,烧香聚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扇惑百姓。 更为甚者,他们甚至与朝廷为敌。 早就被打上‘邪教’的标签。 据马啸风所知,白教之中,等级森严。 最高一级是教祖,最低一级则是居士。 居士是普通的信众,再往上一层,便是刘麻子这样的‘戒子’。 白教之中,人员复杂。 上到庙堂高功,下至乡巫野修。 他们是来者不拒。 因此很多像刘麻子这种被通缉的野修,都选择加入白教以求庇护。 现在刘麻子来劝说自己入教,马啸说自是不愿。 他在米县当个土皇帝,不比去白教里当个反贼舒服? 可白教势大,马啸风也不愿意轻易得罪,最后只能道“这种事情改日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这姓周的。” 便在这时,墙角处有人哼道“好你个刘麻子,没想到你居然还加入了白教!” “还有你,马啸风,你与反贼勾结,罪该万死!” 马啸风吓了跳。 周刚居然醒了,还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这下子,马啸风只能道“贤弟,你那‘离魂术’,果能抹掉他的记忆,不伤其性命?” 刘麻子一拍胸口“这是‘上人’所授之术,自是了得,大哥尽可放心。” 马啸风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让刘麻子施法。 他才离开房间,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名帮众脸色慌张,来到跟前急道。 “不好了,大当家,清卫署的官人闯进来了!” 马啸风一听,脸色大变。 “清卫署的人来做什么?” 帮众当然不会知道。 马啸风只能匆匆来到大厅,一进来,便全身一麻,宛若被无数银针刺遍全身一般。 他悚然一惊,然后才看到一双杀气腾腾,黑白分明的眼珠,正盯着自己! 第十三章 何人敢拦求收藏 马啸风在米县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杀气如此之浓的人。 他甚至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让他不由仔细打量此人。 散发着浓烈杀气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宛若一柄出鞘的战刀。 脸庞线条凌厉,棱角分明。 穿着黑色官袍,手抵刀柄,腰悬令牌,独站一隅。 似是清卫署的巡使。 但面生得紧。 马啸风恍然大悟,记起一事。 早前清卫署来了几名新任巡使,此人应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们聚义堂还连同黑狼帮、青衣门,邀请清卫署的官人们一块喝酒。 然而那晚,其它的官爷都到了,就那三个新人没到场。 没想到。 却在今天撞上了。 这时有人开口“马堂主。” 马啸风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一个八字胡巡使上。 这位是老熟人了,有熟人好办事,马啸风当即哈哈大笑,抱拳道“刘巡使,是什么风把各位官爷吹来了?” 留着八字胡的刘姓巡使干咳了声,说道“马堂主,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就不拐弯抹角。” “请你把周知县的公子,也即周刚捕头,交给我们吧。” 马啸风心中一颤。 完了! 周老头去了清卫署搬救兵! 这些巡使要是早来半个时辰,马啸风可能还会把人交出去。 但现在,周刚已经听到他和刘麻子的对话。 刘麻子又在后堂施展邪术,要是让清卫署撞上,他姓马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无奈之下,马啸风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兄,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周县令的公子怎么会在我们聚义堂呢?” 八字胡心里暗骂,蠢货,周县令都上门请张大人出马了,你还装什么糊涂。 当下,他只能朝马啸风连打眼色,并暗示道“马堂主,你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岂料,马啸风会错了意,还以为这些巡使跟以前一样,想趁机拿些好处。 当下哈哈笑道“自然是不会让各位白走。” 他看了下,共有五名巡使。 便叫来帮众,如此这般,一番吩咐。 片刻之后,帮众托了个盘子过来,里面有白花花的银锭,也有串成串的吊钱。 “这里合共白银五百两,几位官爷拿去喝酒,不够再告诉我。”马啸风满脸笑容,以为妥了。 不想,八字胡还没开口,其中一位身材修长,容颜俊美,难辩雌雄的巡使喝道。 “大胆,竟敢公然行贿‘踏夜司’巡使,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他马啸风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今天要不是理亏在先,加上对面又是清卫署的官人,他早发飙了。 现在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后生怒喝,马啸风顿时来气,心想哪怕是你们掌旗见到我,还不是客客气气的,你们这些小辈,也敢对我呼呼喝喝? 马啸风当场拉下脸道“装什么清高呢,你们拿马某的好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五百两还喂不饱你们?” “好大的胃口!” “莫掌旗呢,我要见他!”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你们清卫署的官人都是这么当差的吗?” 他尚不知道,清卫署早变天了,莫英已经给丢进诏狱。 便在这时。 马啸风听到一个清朗的嗓音道。 “别跟他废话了。” “搜!”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赫然望去,正是那个满身杀气的年轻巡使。 听起来,这些人似乎以他为首? 马啸风有些蒙,其它人也就罢了,刘巡使算是清卫署的‘老人’,怎么也听他的? 但这时由不得他细想。 那人话音一落,其它巡使已经大步向前,就连留着八字胡的刘巡使也是一脸无奈地往前走。 马啸风不由朝后堂看了一眼,心想绝不能让这些官人进去。 “看样子,人在后面。” 张唯开口。 他一直在留意这姓马的,现在看马啸风回头,心中笃定。 身法一展,就冲向内堂。 马啸风一见,脑海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便见自己凌空扑向张唯。 真元鼓荡,一掌拍下。 当即大厅响起一阵雷霆似的闷音,只见一只黄铜般的虚幻大手,朝张唯按压下去。 正是马啸风的得意玄技,大摔碑手! 张唯抬头,目光凛然。 马啸风这一掌,带着不退则死的意味。 可张唯岂会避他锋芒? 猩红杀气冲天而起,凝成一片红云,又化成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武炼’长刀悍然出鞘,向上一挑。 猩红杀气便化成血色大龙,两头大龙,盘住那只黄铜大手。 顿时大厅里响起刺耳的破裂声。 马啸风的黄铜大手在血色双龙的盘绞下,寸寸迸裂! 这聚义堂的大当家不由惨叫一声,却是他的右手,也跟那只黄铜大手一起筋断骨碎,扭成麻花,鲜血四溅! 此刻。 他才听到张唯清冷开口。 “公然行贿踏夜司巡使,此乃一罪。” “阻挠并袭击我等,此乃二罪。” “数罪并罚,我以清卫署代理掌旗的身份宣布。” “聚义堂马啸风,意图谋反,斩立决!” 马啸风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代理掌旗? 啥玩意? 莫英呢,莫英死哪去了! 张唯可不管这姓马的现在想啥,宣告的同时,已经运转真元,扑向马啸风。 擦身而过。 下一秒。 马啸风的视野就被呼啸的血红狂风所占据,冲天而起的血色龙卷包裹着他的身体。 狂风之中,马啸风先是衣物粉碎,接着血肉纷飞。 若非亲眼所见,他万万不敢相信。 自己这具受真元反哺的肉身,竟然脆得跟纸似的,狂风如刀,刹那间就把他千刀万剐! 大厅之中,狂风呼啸,更有骨肉被切开的声音响起。 那些帮众全身颤抖,看着那道血红龙卷里不断抛射出来的鲜血和碎肉,一个个裤裆都湿了。 等到狂风平息,龙卷消失。 聚义堂的大当家已经被削成人棍,撑得片刻,身体豁然四散,一颗瞪大了眼珠的脑袋,滚到了张唯的脚边。 张唯看了一眼,便大步走进内堂。 这次。 无人敢拦! 何人敢拦! 第十章 择日不如撞日 砰! 紧闭的大门被张唯一脚踹开,便见到昏暗的屋子中,有人蜷缩在墙角。 定睛看去,原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长相与周知县有几分相似。 张唯当即道“周捕头?” 周刚抬起头,认出张唯。 毕竟前些天齐府抄家时,他也在现场。 不由道“张大人,你怎么在这?” 张唯把他扶起来“周知县请我来救你,没事了,马啸风已然受诛。” 周刚一听,连声称好“这姓马的该死,非但窝藏朝廷要犯,还和邪教勾结,死得好!” 张唯有些意外“勾结邪教?” 周刚重重点头“没错,马啸风的结拜兄弟刘麻子,除了是朝廷要犯外,还加入了白教!” 张唯顾盼道“刘麻子人呢?” 周刚一脸惋惜“跑了。” 聚义堂外。 城西之中。 刘麻子穿街过甚道,他实在狡猾,不时原路返回,又转向他处。 故布疑阵,用来迷惑可能出现的追兵。 之前在聚义堂里,他连施了几次‘离魂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门奇术,他刚学会不久,尚未精通。 却在想要继续施法时,听到大厅那边的动静,以及马啸风的惨叫。 刘麻子心中一惊,顾不得继续施法,赶紧开溜。 这不。 他在城西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城东一座幽静大宅。 扣扣扣。 刘麻子轻轻敲门。 片刻之后,门打了开来,一个老仆从门缝里往外打量。 刘麻子轻声道“老丈,妨请跟上人通报一声,就说刘戒子求见。” 老仆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老仆小声地说“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间静室。 门打开,刘麻子钻了进去。 便见屋子中,设有法坛,墙上挂着画像。 却非道家三清,而是一个道人,身后日月同天。 法坛前面,有道身影背对着刘麻子,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 是个道人,头发苍白,穿着杏黄道袍,抱着拂尘的左手上有六根手指。 南符上人! “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你去说动聚义堂的马啸风,让你那位大哥也一并加入我们圣教?” 闻言,刘麻子连忙道。 “上人,出事了。” “清卫署的人上门,马啸风估计凶多吉少。” 老道双眼猛然张开。 “又是清卫署?” 他哼了一声。 “这些朝廷鹰犬,屡次坏我好事!” “先是牛心村的鸟妖被他们除了。” “接着是我在姜家村和山边村的布置。” “现在就连杨家沟那边的蛇妖,也让他们给除掉。” 刘麻子咬牙切齿“这帮人确实可恨,要不是他们,我也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在街上都要担惊受怕。” 南符上人冷笑一声。 “无妨,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虽说那些妖物被他们除掉,但我利用那些妖物搜集来的秽气血气,已然足够。” “是时候做那件事了” 刘麻子似乎知道其中内情,坏笑起来。 “此事若成,上人便可晋升‘高功’,往后一呼百应,何其威风!” 南符上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很快收敛,摇摇头道。 “能否晋升‘高功’,我倒不太在意。” “我更希望,借由此事,暴露朝廷的无能。” “当他们无法解决时,再由我们出马,自可彰显我圣教威能!” 刘麻子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上人,何时起事?” 南符上人站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 * 把周刚送回衙门后,张唯换了身便装,就外出租房去了。 他一个外乡人,想直接租房子,自然没那么容易。 于是张唯找了个掮客。 掮客,相当于现代的‘中介’。 只不过这些人不仅仅介绍房子这么简单,什么字画啊、古玩啊,甚至青楼里那些漂亮女子,只要客人有需要,他们都有渠道。 被一个掮客带着看了四五间房子,都不太满意,张唯于是返回清卫署。 此时已是傍晚。 来到附近,便听后面有人嚷嚷“借过借过。” 回头,张唯看到一个汉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眼看要撞上来,张唯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那汉子就停了下来。 这时张唯看清,这汉子作驿卒打扮,于是问“银川驿的?” 会来清卫署的驿卒,也就只有官驿的人。 那驿卒瞪大了铜铃似的双眼,似乎没想到,看起来身形较为单薄的张唯,竟然用一只手就把他按住。 等到张唯开口再问,他才连忙点头。 张唯道“送公文来了?” “给我吧,我随便带进去。” 然后他出示了令牌。 这个高大的驿卒连忙行礼“见过大人。” “不过。” “这份公文,驿丞说了,得亲自交给掌旗大人。” 掌旗的令牌为铜质,张唯出示的却是木牌,因此,驿卒摇头拒绝。 张唯道“我暂时代理掌旗一职,交给我也一样。” 这驿卒颇为固执地说“如何证明?” 张唯不怒反笑“你倒是敬业,行,你跟我进来。” 那驿卒走在后面,小声道“啥叫敬业?” “莫不是京城的雅言?” 摇摇头,他跟在张唯身后进入清卫署。 来到大厅,几名巡使交谈甚欢,看到张唯进来,连忙起身,口称‘大人’。 张唯说道“这是银川驿的人,送了公文过来,要交给掌旗。” “但这位兄弟不相信我代理了掌旗一职,你们给做个证明。” 顿时。 那八字胡巡使就喝道“大胆!” “区区驿卒,也敢质疑张大人的身份!” 另一名巡使也道“张大人代表清卫署掌旗一事,乃是李砚李大人亲自授命,怎么,你也想质疑李大人?” 那驿卒吓了跳,却也不慌张,连忙跪下对张唯道“小人愚钝,还望大人见谅!” 张唯笑了笑,扶起他道“无妨。” “你叫什么名字?” 驿卒低头“小人贱名,姓赵名闯。” “赵闯?”张唯点头,“你很负责,往后我署的公文往来,就由你负责。” “回头我会跟银川驿那边打个招呼。” 赵闯喜出望外,若真如此,往后自己的薪俸,估计能多几个铜板! 随后他将公文交给张唯,张唯拿过一看,原来是延安府百户所就‘邪阵’一事的回复 第十五章 忘川现秽野生 内堂。 张唯把看完的公文放到案上。 这份从延安府百户所发放下来的公文,大意是说,张唯上报的事情已经引起李砚的重视。 现在百户所已经派人去调查那些法阵了。 目前,百户所还无法确定那些法阵的具体作用,但一位阵修指出,那四座法阵所选取的方位,都是有讲究的。 皆是米县所在地脉的凶位上。 风水方位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四座村庄建立的时候,风水还算不错。 但近年来天灾**,风水早已改变,原本的吉位如今已经变成了凶地。 现在更有人在上面设置法阵,定然居心不良。 李砚让米县清卫署要做好应对灾祸的准备,同时,百户所那边也会尽快查明真相。 除了‘邪阵’一事外,李砚还让张唯要留意白教活动。 公文里指出,那南符上人可能跟白教有关系。 “白教” 张唯想了想,把司监找来,让他去拿一些和白教相关的资料过来。 很快,司监就送了一批卷宗过来。 张唯打开其中一份,看了起来。 转眼到了晚上。 张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白教最早的记录,竟然要追溯到五百年前” 他轻声感慨。 通过这些卷宗,张唯对这个邪教有了初步了解。 白教等级森严,教祖至高无上,尊贵无比。 接下来则有真君、护法、真人、执事、供奉、高功、上人、戒子等阶层。 这个邪教分布广泛,人员复杂,朝廷对其发动过多次围剿,但都无法彻底将其扑灭。 往往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死灰复燃。 而白教之所以被打上‘邪教’的标签,除了他们行事诡异之外,更因为他们公然煽动百姓与朝廷对抗。 是大曜王朝内部最大的反动势力,这也是朝廷一直致力于打击他们的原因。 白教的香火信众之中,不乏有朝廷官员,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因此这个邪教才能存在至今。 白教手段众多,内部的修士五花八门。 但白教最擅长的,却是蒙养野神! 这个邪教有养神秘法,能够驱使野神,从而制造过不少严重的灾难。 “野神” 张唯用手轻敲桌案。 之前透过《述神记》一书,张唯恶补了不少关于‘野神’方面的知识。 ‘野神’和‘精魅’相似,都是没有肉身的存在,皆是灵性显化。 所不同的是,‘野神’除了灵性外,还有几分神性。 神性是由信众的愿力凝聚所产生,这使得野神很难被彻底杀死。 即便让其消失,但只要信仰不灭,一段时间后,便又会从愿力和香火中诞生。 ‘踏夜司’在处理野神方面,使用的方法多是封印,而非诛杀。 此外,踏夜司也有驱使和利用野神的手段,但那不是张唯一个巡使所能够知道的。 哪怕掌旗也不行。 恐怕只有李砚那样的百户,才能知晓其中奥秘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随后内堂的门被推开,留着八字胡的巡使刘焕章一脸慌张道。 “大人,出事了!” 清卫署大门外。 张唯来到之际,这里已经聚集了多名巡使。 陆南天、朱盈川、顾绥之三人皆在其中。 张唯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虽说是晚上,但平时,有绯色的月光照亮大地。 再加上米县怎么说也是一座县城,哪怕因为天灾的缘故,已经不复往昔辉煌,萧条了不少。 但在城东这一带,灯火还是有的。 然而。 现在别说灯火了,连月光都看不见。 就连大门外面这两灯笼,光芒也要比往常黯淡不少。 当即,张唯鼓动真元,双眼散出精光。 这才看得清楚一些。 只见不知打哪里来的黑色浓雾在空气里弥漫着,黑雾所过之处,街道建筑乃至过往的行人,都如同褪色的画作般变得模糊。 远处在米县原先那些建筑的基础上,又浮现出一些古老的建筑虚影。 这些虚影和现实重叠,不时闪烁,点点绿萤自底部飘起,在风中摇曳,如同海中的水草。 虚幻与现实似乎正在互相对抗,因此景物不时扭曲。 就在这样奇异的世界中,一条不真实的河流从虚无处延伸而来,蜿蜒流淌,横穿街市。 其中一段,从清卫署前方的街道经过。 张唯透过浓浓黑雾隐约看到,这条河流,河水血红,水流湍急,四周碎石巉岩遍布。 河流两岸,不时有泛着灰光的身影凭空出现。 这些人从穿着来看,或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 全都面容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朝河流走去。 他们似乎想要过河,然而一踏入水中,不是被湍急的河水卷走,便是被水中的虫蛇所噬。 最终都只能够一一堕入河中,消失不见。 远远看去,大河里飘荡着无数灰色的人影。 这让张唯想起前世每逢中元节的时候,河中总会飘满河灯的场景。 “忘川” “那是‘忘川河’!” 朱盈川轻呼起来“忘川出现,阴世阳间重叠,秽气汹涌,这种场景” 她朝张唯看来。 “秽野!” “大人,米县出现‘秽野’了!” 张唯心头一震。 在踏夜司内部一本名为《天异》的书上有记载,‘秽野’是由于大量秽气堆积,难以流通,从而形成的特殊场景。 秽气由人心恶念,风水地场,天灾**而生。 正常来说,会自然地透过地脉吸收消失。 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般,聚集不去,从而让阴世阳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让这两座不应该产生交集的世界,在某一个点上重叠。 进而产生了现在这种名为‘秽野’的场景。 《天异》一书里提到过,‘秽野’的形成有自然和人为两种。 自然形成的‘秽野’,通常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或者刚发生过惨烈战场的战场上。 可米县一不是深山老林,二没有发生惨烈战争。 因此,现在这片‘秽野’只能是人为! 人为产生的‘秽野’,除了需要汇聚大量秽气之外,还需要结合某些存在的力量,才能够形成这样的场景。 而那种存在,在《天异》一书里,被称为‘秽野之主’! 他数日前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炼气十二层,可是这时外放的气息却仅有炼气十层,可如此少年,却有炼气十层的修为,这已经高于此时大厅内的许多人。 她不想就这样被皇帝宠幸,那便连嫁人的机会都没了,往后还可能老死宫中。 何云冷笑一声直接闪身抓住华无极的这次退却,将华无极彻底压制死死的。 看见大家都离开之后,辰瑜心里面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心思了,自己的想着反正都已经被看到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了,就算走了又能怎么样呢? 秦长欢眯眼打量了他半晌,谁料他居然也瞧着她,两人对视的瞬间,他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是不排除这家店里,有唐龙这家伙的股份,因为他炒作桃源玉的时间,是最久的。 第二,那便是,这两部秘籍涉及到一个秘密,这是一个只能他们自己知道的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毕竟见到一位五百年前的大将军,传中的人物,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探个究竟。 所以,他内心充满了震惊,如果王乐对他们真的有心谋害,恐怕只是一个手指头的事情,这里的人,恐怕真的不够他塞牙缝的。 例如富家公子墨衍,天生的优越生活,无形的感觉高人一等,恰恰也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不惜牺牲自己师妹的生命来换自己的性命。 钱老太太年纪大了,平生就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这回6正辉带了两盆红彤彤的花搁他家住了半个多月,老太太见猎心喜,又都是熟人,早早的就把两盆花搬到自己床边儿了。 “无耻颜刚,你刚才做了什么?”东方思雨已经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她急忙施展出灵力护体,将修炼的清心诀和凝神决在体内各运行了几周,这才将内心的冲动强压下去。 在阵法演练,天机推演一道上,他拍马也赶不上邵雍,既然如此,就不能被他带了节奏。他要玩这些玄玄乎乎的,古传侠便偏不和他玩,就是要正面刚。 现在是大赛开始第九天上午十点零五分,台上正在接受评选的是第七百四十三位,同样,也是方圆圆同宿舍的吕蒙。 虚空之中,两人不断迅速的交手,无形剑和拳头,都拉扯出一道道的残像,相互交撞所产生的爆炸,更是将虚空都炸裂的不断塌陷。 古天星立刻会意,他肥胖的身躯几个旋转,来到了大石块右侧,向下望去。 这第一个阵法果然不顶用,只坚持了十息,徐景天已经感到很欣慰了。能在练气九层的灭灵真人手下坚持十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台上家主说得明白,台下众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全都热血沸腾。只要是东方世家的人,就可以上台比武,就有可能成为梵天宗外门弟子。 这句话说的太冠冕堂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打算先看看宝贝。 原本甲板上还有些拥挤,但是在那一大片人跳下去之后,甲板上的人变得寥寥无几,哪怕有不少人从船舱内冲出来,那些人依然第一时间跳下甲板,似乎幽府鬼域之中有什么宝藏一般。 第十六章 这里交给我 米县城外。 绯色的月光下,一处坟堆处,有条饿得骨瘦如柴的野狗,正在刨着坟土。 这是个新坟,坟包低矮,坟土浅薄。 野狗没刨几下,一只皮肤苍白,骨肉已经开始腐烂的手掌,就这么出现在月光下。 看着这只手,野狗眼里泛着青光,饥肠辘辘的它顿时张嘴就咬。 立刻在这只手上撕下了一块皮肉。 野狗咀嚼正欢,完全没注意到,它身后的坟土正渐渐升起。 随后,一个身影在坟坑里坐了起来。 是个花甲老人,瘦得皮包骨般,皮肤苍白,一只老鼠从嘴巴里钻了出来。 绯色月光下,老人猛地睁开眼睛。 眼珠一片灰白,没有瞳孔。 随后从眼角处,黑紫色的纹路蔓延,转眼遍布全身。 “嗬嗬” 老人从嘴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引起野狗的注意。 这畜生转过身去,看到这一幕,吓得夹紧尾巴,呜咽一声就要开溜。 不料那只被它咬烂的手,突然暴起,黑色的指甲如利爪般,连皮带肉,撕开野狗的脖子。 鲜血四溅。 老人猛地将野狗扯了过来,张开嘴巴,一口咬在野狗身上。 大口咀嚼。 吞下几口狗血,已经化为尸鬼的老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扔掉狗尸,爬了起来。 “嗬嗬嗬” 尸鬼发出吼声,迈开大步,朝着米县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这片乱葬岗中,坟土涌动,不时有坟包裂开,从里面爬出一具具死而复生的尸体。 脚步踉跄,动作僵硬。 却坚定地往米县而去。 这时候。 夜空中响起一声哀怨的鸟啼,荒野之上,一道影子飞快掠过大地。 从那老人尸鬼的身边经过,飞往县城。 血月之下。 米县四周的野地和山林里,冒出道道诡异且狰狞的身影,与那乱葬岗的尸群方向一至,涌向远处的小城。 城内。 清卫署。 “秽野许进不许出,我们身在秽野内部,已然无法脱身。” “更何况,我们身为踏夜司‘夜郎’,保护城内百姓是我们的责任!” 张唯大声道。 “是以,如今之计,唯有诛杀‘秽野之主’。” 按照《天异》一书所示,人为的秽野,只有斩杀制造秽野的存在,方能消灾弥祸。 “也只能这么办了。” “可米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天知道那‘秽野之主’藏在哪里” 巡使议论纷纷。 张唯则望向身边正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顾绥之。 “绥之,你的奇术,能否找到秽主?” 顾绥之像被张唯吓到,差点没跳起来,然后才道。 “应应该可以。” “不过,要使用奇术探查大范围地界,我需在高处方能办到。” 留着八字胡的刘焕章道“县城里最高的地方,当属齐福酒楼!” 张唯立刻叫了个巡使,去灶房把所有的干粮都打包,然后让八字胡带路。 当即。 清卫署全员出动,策马赶往齐福酒楼。 路上。 张唯看到街道上的百姓无不捂嘴咳嗽,有些咳得厉害的,已经倒地不起。 秽野之中,气息混浊。 普通人本就容易受到邪气侵蚀,再加上人为制造的秽野,往往自带某种法则。 那是秽主的力量映照。 在《天异》一书里提到过,有的秽野能够把内部生灵变成木头,也有的会把生灵变成字画 秽野法则不一,千奇百怪,表现各异。 而越是接近秽主,法则的表现就越明显。 因此在和秽主战斗的时候,压力倍增。 “呜” 正经过一条长街,齐福酒楼在望时,张唯突然听到一阵凄惨哀怨的哭声。 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抬头望,便见为污秽浓雾遮蔽的夜空,一团影子飞快扑了下来。 借由阴界那些惨绿光华的映照,张唯看到一头怪鸟正朝他们扑来。 这头扁毛畜生,羽毛间跃动着虚幻的土黄色火焰,张着嘴巴,嘴中浮现出一张妇人脸孔。 那脸表情悲伤,正放声大哭。 哀怨的哭声钻进张唯耳中,他顿感头痛欲裂,不由闷哼一声。 怨苦天道,姑获鸟! 受其哭声所侵,清卫署的战马惊嘶人立,让马上的巡使们差点没给掀翻落地。 朱盈川急切道“秽野会把附近的尸鬼妖魔吸引过来,而且,这些东西一进入秽野,将凶性大发,力量暴增!” 张唯大声道“你们去酒楼,这里交给我!” 说话之际,他运转体内真元,对抗姑获鸟的哭声。 同时双手在马背上一撑。 按得战马四蹄落地,张唯则借力跃上半空。 扑向那姑获鸟。 猩红杀气散发,‘武炼’长刀出鞘! 长街半空。 血光大作。 朱盈川等人已经重新控制战马,赶往酒楼。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 在他们身后,由猩红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破空而去。 转眼间那头二阶的鸟妖劈得骨断肉碎,鲜血四溅。 尸体掉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功德+165】 齐福酒楼。 这家酒楼原先属于齐家的产业,齐家给抄家后,酒楼也暂时停业。 此时大门紧锁。 清卫署的巡使来到,直接就撞门而入,战马都冲进了大厅里。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屋顶。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全城。 “绥之,赶紧把秽主找出来。” 随后来到的张唯,看着四周。 阴界那些泛着青光的城楼,和阳世的屋舍街道重叠在一块,更有虚幻苍白的身影不时穿过活人的身体。 阴阳两界的界限愈发模糊。 何况城外的尸鬼妖怪,还会被秽野吸引过来。 一旦那些东西入城,清卫署就这点人手,压根忙不过来。 当务之急,便是诛杀秽主。 顾绥之神情惊惶,眼珠滚动,不断打量四周。 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被浓雾里扑出的妖魔生吞活剥。 “大人” “卑职施术时,需集中精神。” “卑职性命,就全仰仗大人了。”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和众位兄弟会保护你的。” 顾绥之点点头,这才掐诀持咒。 “巽风为媒,驰骛四野” 就在这位巡使以奇术探查秽主位置的时候,城东大宅里,刘麻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牙关打颤,神情惊恐。 看着一只肿得发亮的黑紫色爪子,从黑暗里伸了出来 第十七章 我来开路 “上人” “上人救我!” 大宅的花园里,一个胖员外肥肉乱颤,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正对着刘麻子呼喊。 严格来说,他求助的对象,是刘麻子身后的六指道士。 南符上人。 这个胖子,便是这座大宅的主人,也是白教的一名‘居士’。 平日里为白教提供钱财,也为上人戒子们提供落脚的地方。 胖子在加入白教前一穷二白,成为白教居士后,得了不少好处,十年下来,摇身一变,成了个富员外。 因此,胖员外对白教言听计从。 可哪里想到,今天晚上,他被南符上人当成猪狗般,投喂给身后这只怪物。 宅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首先遭殃,被那怪物吃干抹净。 现在。 胖员外身后的地面上,有两具被抠心挖肚的尸体,那是他的娇妻美妾。 两具尸体,表情惊恐、痛苦、绝望! 她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怪物撕开了肚子,掏出肝肠,送入口中咀嚼。 在惊恐和绝望中死去。 就连胖员外唯一的儿子,现在也被那只黑紫色的爪子拎了起来,即将被送入血盆大口之中。 那只有**岁光景的胖娃娃,吓得屎尿失禁,一个劲地叫喊“爹爹救我” 随着脑袋被咬下,叫声戛然而止。 胖员外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南符上人从刘麻子身边经过,来到胖员外附近。 温言说道。 “这些年你对圣教的付出,我看在眼里,所以才让你们一家供奉这尊神明。” “现在你们能够成为神明的一部分,应该感到高兴,为何却哭哭啼啼?” “来,高兴点,笑一笑。” 胖员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南符上人的脚“上人,我把全付身家都献给圣教。” “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他不断地给南符上人嗑头,很快地上就有一小片血迹。 南符上人一脚把他踢开“全付身家?” “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能有今天,是圣教给你。” “你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属于圣教的,何来贡献之说?” “现在你能够贡献的,就是你的血肉。” “你啊,安心去吧。” 那只黑肿发亮的爪子,再次从黑暗里探出,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勾爪,扎进胖员外的眼珠里。 在胖员外的惨叫声里,他的眼珠,像穿在竹签上的糖葫芦般,被摘了下来。 随后,又有两根爪子,扣着胖员外的眼眶,把他提了起来。 胖员外痛得发出杀猪似的叫声,两条短腿在半空中拼命踩蹬着。 可这挣扎终究是徒劳的。 最后,他消失在黑暗里。 惨叫声随着传来,接着残肢断体,骨血肉糜,不断从黑暗里飞溅出来。 一颗眼珠,掉到了刘麻子的头上。 吓得刘麻子连滚带爬,后退数丈。 南符上人回头看了眼,微笑道“莫怕。” “你是戒子,是受过戒的,和居士不一样。” “你有圣尊庇护,秽主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时。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得刘麻子头发乱舞,吹得花园里腥气涌动。 南符上人微微皱眉“看来这里被发现了。” “去吧。” “按照之前计议行事,把那些被秽野吸引过来的尸鬼妖怪,引往那些朝廷鹰犬处,让他们狗咬狗。”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们运气是否还那么好!” 六指道人话音落下,后花园四周,一道道身影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修士,皆是戒子。 刘麻子这时才爬起来,跟着这些人一起离开了后花园。 * * * 齐福酒楼。 顾绥之蓦然张开眼睛,往南符上人所在的方向指去“找到了!” “秽主就在那个方位!” 张唯记下之后,大喝一声“出发!” 可当他们来到楼下大厅时,却发现那些战马,全都瘫倒在地上。 有的还能悲鸣几声,有的已经没有气息。 秽野之中,邪气侵袭的,可不仅仅是活人。 “步行!” 张唯立有决断“记住,途中要保留体力真元。” “我们要对付的可能不仅仅是秽主,还有白教妖人!” 米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秽野,再加上最近的案子里总有白教的身影。 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嘱咐众人几句后,张唯一马当先,离开酒楼。 来到大街上,张唯望向四周,只见路上百姓,这里趴着一个,那里坐倒一双。 有的剧烈咳嗽,有的已经没有气息。 情况比他们来的时候更严重了。 这让张唯不由加快脚步。 快步冲进一条巷子时,张唯心有所感,抬头望天。 接着,眉心一凉。 一颗雨点,砸在脸上。 下雨了? 张唯疑惑。 不说连年干旱,咋下雨了? 不过。 下雨是好事。 有雨,田里的庄稼就有救了。 刚这样想,张唯又觉不对。 这雨,咋带着一股子腥躁气味? 而且也粘稠,不爽利。 更多的雨点这时落到了大街上,浇到了他们这些清卫署的官人身上。 那淡淡的腥味,便逐渐浓郁起来。 “大家小心,这是‘腥风血雨’,是白教的妖术,专门用来吸引尸鬼和妖怪用的。” 朱盈川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唯看向这个‘见多识广’的女子武修,也看到她身后的街口,一条影子巍巍颤颤地走了过来。 在阴界惨绿光芒的照耀下,一个肚穿肠烂,缺了条胳膊的妇人映入张唯眼帘。 尸鬼! 前方。 又有粗厚的低吼响起。 张唯看去,一只人身狗头的妖怪正吡牙咧嘴。 前有妖怪,后有尸鬼。 清卫署一行被堵在了这条街道上。 张唯深吸口气“不要恋战。” “我来开路。” “南天、盈川,你们断后。” “其中人跟上!” 说罢。 猩红杀气井喷一般,从张唯全身毛孔喷射而出,化为浓云一般,包裹住他的身体。 尔后。 张唯从杀气红云里冲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朝前方犬妖激射而去。 受到秽野的刺激,那头浑身长满黄毛的犬妖也不畏惧,嘶吼一声,手脚并用。 小山似的身子如同全力奔驰的马车,疯狂又凶狠,笔直撞向张唯。 眼看一人一妖要碰撞之际。 张唯抵在刀柄上的手蓦然紧握。 长街上刀光如电,映照四方。 激昂的刀鸣声,雷霆一般,在街道上滚滚传开! 第十章 谁敢拦路杀无赦 这头黄毛犬妖,原是延安府附近青鳌山上的妖种。 修炼百年,开了灵智,一身毛发由白化黄,踏入二阶之境,便生出了下山游历的心思。 下山之前,师长三令五申,让它昼伏夜出,尽量避开人群。 特别是不要跟踏夜司的人打交道,为此,还特意教它识字,认识‘夜’字怎么写。 偏是它时运不济,今晚经过米县附近,被秽野的气息吸引过来。 一进秽野,邪气刺激之下,它失去理智,兽性大发。 变成一头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 此刻。 哪怕面对张唯。 哪怕识得那官袍上的‘夜’字。 犬妖亦不自知,只懂张牙舞爪,要把张唯一口吞了,好填饱那饥火正盛的肚子! 便在这时。 雷霆般的刀鸣响彻长街。 猩红的刀光映亮犬妖混浊的眼珠。 随后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狠狠地劈进犬妖的身体。 剁碎了它的爪子、劈开了它的脑袋、斩断了它的肝肠、切割它的四肢 呼! 有风吹过耳畔。 一道身影从犬妖四分五裂的尸体间经过。 官靴踩着一片血肉辗过街石,把那片血肉磨成一道三丈长的猩红血带,这才停下。 【功德+171】 眼前金色小字升起。 张唯顾不得看,带着满身杀气,抹掉脸颊血迹,刀尖指地,步伐坚定,朝前方一道长着四五条手臂的身影而去。 街道旁边一家米铺里。 由于饥荒,米铺早关门多时。 但现在,满地灰尘的小店中,窗户后面却有一双眼睛正朝着长街打量。 刘麻子看到张唯一刀剁了犬妖后,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把窗户关上。 “二阶犬妖,一刀了事。” “这是一个巡使能够干得出来的事吗?” “不说百户,怎么也得一位掌旗出手,才说得过去吧?” 刘麻子缩缩脖子,只觉背上一阵阵寒意止不住地往上窜。 要不是秽野许进不许出,他都想打退堂鼓了。 没办法啊。 这官爷太凶了。 那用奇术引来的妖潮,好像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就连刘麻子自己都没注意到。 看了张唯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之后,他竟然对南符上人失去信心。 要知道,南符上人那可是‘入海境’的修为,能够匹敌清卫署掌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对于他这中山下野修而言。 那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这时另一名戒子沉声道“走吧,准备伏击了。” 此际。 白教的戒子,包括刘麻子在内,都做平民打扮。 他们打算以此混淆清卫署的视听,趁着接近张唯等人时暴起袭杀! 街道上。 那叫一个血雨腥风。 陆南天、朱盈川、顾绥之三人还好。 他们都跟张唯一块办过案子,见识过兵修的手段。 但刘焕章等巡使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那位来米县不足一个月的巡使,疯狂在前面冲杀。 猩红的杀气化成刀斧、化成大龙、化成雨、化成风! 所过之处。 什么犬妖鸟妖、什么多臂罗刹,全跟纸糊的似的。 当张唯开始冲杀之后,妖血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刘焕章几人压根没出手的机会,他们就跟在后面跑,淋了一身雨。 等身上的衣服被血浆染红,湿透。 耳边的嘶吼声渐低。 转眼已经杀出长街。 咔嚓。 一只稚童尸鬼被猩红刀光一分为二。 张唯吐出一口气息。 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妖物。 倒是后面。 陆南天的火焰,朱盈川的破邪拳光不时亮起。 抵挡着身后陆续追来的怪物。 不过。 米县这小地方,纵使四周有尸鬼妖怪,数量也有限。 倒不至于无穷无尽。 是以后面追来的怪物,数量很少,不足为患。 张唯立刻道“绥之,带路!”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之前从灶房里取来的干粮。 飞快地往嘴里塞了进去,塞得腮帮子都鼓涨起来。 刘焕章不由看得出神,最后感慨道“难怪张大人能够平步青云,实是能人所不能啊。” 其它巡使也纷纷点头同意。 “老刘说得没错,换成是我,现在这种时候,是断然吃不下东西的。” “张大人胃口真好,看得我都想吃两个包子了。” “吃什么吃,你干活了吗你就吃?” 转眼间,七八个干饼被张唯吃下。 《化元功》启动,就把食物的元气炼化成真元血气。 把刚才一阵厮杀的消耗,补充了四五成。 这时候。 顾绥之领着大家钻进一条小路,没走几步,路边的门户便打了开来。 一个个捂嘴咳嗽,甚至咳血的百姓。 或走或爬,纷纷来到屋外。 “大人,救命啊” “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 “官爷,我们这是遭瘟了吗?” 看着那一张张痛苦又恐惧的脸孔,顾绥之一时不敢前行,不由回头看向张唯。 此时。 人群里。 刘麻子正拿着一条染了血浆的手帕,假装咳嗽,跟其它戒子一起慢慢接近目标。 他知道,米县现在的人应该大半都病倒了。 特别是城东这一带。 毕竟。 秽主就在这里。 百姓之所以生病,是受到秽野法则的影响。 只有他们圣教的人能够免疫这种影响,原因很简单,那只秽主是圣教蒙养出来的。 受过戒,得到圣尊的庇护,非但能够无视秽野的法则。 而且还不会被秽主攻击。 否则。 当时刘麻子也不敢出现在秽主身边。 此刻。 跟着百姓一起移动的他们,和张唯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刘麻子心想,上人真是算无遗策啊。 为了达到今天的目的,在此之前,那位上人就已经将这一带的百姓,转变成圣教的香火信众。 不然。 哪有这么多百姓给他们提供掩护? 按照上人的计划。 官府之人,出于责职,肯定得先设法安置百姓。 到时候就有机会接触,乃至袭击这些朝廷鹰犬。 眼看跟那些官爷的距离不足十步,刘麻子心想,这下稳妥了。 便在这时。 那些官人之中,有人沉声道“秽主就在眼前,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都让开!” “谁敢拦路” “杀无赦!” 第十九章 人死灯灭 米县,西门街。 这是城东和城西的交界。 此时,两个做侍女打扮的少女来到此处。 秽野的边界正朝着西门街的另一头缓慢扩张着,在这里能够看到由秽气所化的黑色浓雾,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呈现出明显的边界感。 两个侍女,身形较为娇小那个,扯了扯同伴。 “春喜,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姐不是让咱们别擅自行动。” 那叫春喜的侍女没好气道“胆小鬼。”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小姐把咱们买回来,咱们早成饿死鬼了。” “哪像现在非但有饭吃,还能跟小姐学武。” “现在正是报答小姐的时候,你若害怕,自己回去便是,我要进去看看,城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少女是黑狼帮萧亦姝的贴身丫鬟。 今晚城东出现秽野,阴界和阳世重叠的景象,自然引起黑狼帮的注意。 萧亦姝作为帮主,见识自然在帮众之上。 不过。 像她这种山下的修士,没有师门底蕴支撑,纵然有见识,却也有限。 是以也不知道秽野的存在。 只是本能感觉到这种情况不正常,因此动员帮众撤离,同时不忘带上附近的百姓。 这两个侍女则是自作主张,前来探查。 此时。 春喜撇下同伴,拎着一口长剑,独自钻进了浓雾之中。 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 “夏荷,你先走吧。” 进入秽野之后,春喜尚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到眼前光线昏暗,视野有限。 她早有准备,拿出一盏马灯,将灯罩里的蜡烛点亮。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不过,光线照耀的范围依然有限。 春喜皱了皱眉头,往前走去,不多时,灯火中出现一个面摊。 面摊处,摊主倒在炉边,几个食客也趴在桌子上。 其中一个还在咳嗽着,另外几人却没有声息。 春喜连忙来到那个一息尚存的食客旁边,着急询问“你还好吗,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那人的肩膀,可这人除了不停咳嗽外,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这时,春喜感觉自己脸庞发烫,她摸了下额头,像是烧了起来。 “奇怪。” “我生病了?” 她打小身体就不错,这几年随萧亦姝练武,虽然没走上修行之路,但体魄也远胜同龄女孩,已经好几年没生病了。 却不想,这回突然不舒服起来。 “难道是因为这些雾气的原因?” 春喜立刻警觉起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蒙住自己的口鼻。 随后离开面摊,往城西的方向走。 她想赶回去向小姐汇报自己的发现,心想,小姐应该会称赞自己几句吧。 正走着,忽然,春喜轻呼一声,连连后退。 却是刚才似乎撞上一堵墙壁般,可抬头看去,前面哪有什么墙壁。 有的,只是不断涌动翻滚的漆黑浓雾。 春喜伸出手,往前摸索,很快少女察觉到,掌心处传来一股坚韧但无形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她的手无法再往前探索,仿佛空气凝如实质。 出不去了? 她悚然一惊。 想起同伴就在附近。 连忙开口“夏荷,你别进来,进来了就出不去。” 刚说完,喉咙就发痒,接着止不住咳嗽起来。 病症加剧? 这么快? 春喜赶紧叫道“而且,这里面的雾能让人生病,你马上去通知小姐,让她千万不能接触这些雾气。” 外头响起少女着急的嗓音“那你怎么办?” 春喜又咳嗽几句,喉咙像火在烧一样难受,每次说话,仿佛被刀子刮过,她不想开口,却还是道。 “傻丫头,我是谁,我可是春喜,我会想办法出去的啦。” 她故意说得轻松,只有这样,同伴才会放心离开。 果然。 那叫夏荷的丫鬟道“那你可要赶紧出来,我先跟小姐说去。” 很快,浓雾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渐渐远去。 春喜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她开始剧烈咳嗽。 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吗? 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着,邪气侵袭下,她坐倒在地,靠着台阶。 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弟。 原本他们一家本是农户,虽然朝廷每年粮税沉重,但交了税之后,终归还是够他们一家勉强糊口。 可是没过多久,北边就打仗了,再加上老天没下雨。 田里的庄稼就这么死掉了。 人和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没了。 先是父母,然后是兄弟。 最后她被人牙子带走,当成猪狗贱卖的时候,遇到了萧亦姝。 “小姐” 春喜虚弱地看向城西的方向“你要保重啊” 一阵风吹来。 女孩旁边灯罩破裂的马灯,火光闪了闪。 熄灭了 * * * 城东。 挤满百姓的小路上,藏在人群中的刘麻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无赦? 你们不是官吗? 看到受苦受难的百姓,你们不伸手拉一把也就罢了,你们居然还要动刀子? 你们还真不是人啊! 主要是,你们这么一搞,我们这计划还咋进行? 清卫署那边,听到张唯的话,巡使们纷纷动容。 刘焕章更是小声询问“大人,我们真的要对百姓动手吗?” 张唯坚定道“这是命令!” 他没空跟众人解释。 自己之所以下达这样的指令,是有原因的。 大曜王朝的平民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友好,百姓看到官家的反应,要么恨得咬牙切齿,要么避之不及。 何况自己这些人现在身上全是血,寻常百姓见到只会躲起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求救。 当然,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例外。 可秽主就在附近,这里可以说是秽野当中,法则映现最强烈的地界。 外面的百姓都咳得倒地不起,何以在秽主附近的百姓,反而还能走能道? 所以张唯猜测,这些百姓恐怕已经被白教洗脑,变成他们的香火信众了。 现在出来拦路,要么是拖延时间,不让清卫署诛杀秽主。 要么就是在给白教的妖人打掩护,说不定现在那些邪教魔修就混在人群里,磨着刀子准备宰了自己这些人呢。 见张唯坚持,刘焕章只好喝道“都给我退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群里,一个负责指挥的戒子打出了手势。 随后便有一名戒子大吼一声,抓过一个百姓,拿他当成挡箭牌,同时抽出藏在腰带里的软剑。 朝着刘焕章快步逼近! 第五十章 你的头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太上忘情道的宗主原本是和这灵天妙道宗主是一路之人,但是现在却是在边上冷眼旁观的看着,眸子向着那儒道圣人喵去。 凌霄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这件事本来不想多管,但是现在与云家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即便是威名满天下,号称联邦十大豪门前三的萧家,也出了一个惊天丑闻。 萧无邪看着面前这个年近古稀的老者,一脸惊喜,抱着自己就宛如抱着世上最宝贵的珍宝。脸上那深刻的皱纹此刻因为极度的狂下,也不由得更加的深了。 就见五人手忙脚乱地纷纷拿出一些天级神晶来,加起来竟有一千五百多块。 “我说的是真的。”莫流深吸一口气,将当初从他见到苍渊黑龙开始说起,一字不落的全部说了出来。 “没事,你就说自己是武灵,反正你不是人类武者。”周瑜知道妖刀在说什么,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我真的见到了蒋东臣,并且最后杀了他。至于蒋家做的那些事,也是蒋东臣当时可能自以为能杀了我,所以有些得意的说出来的。”周瑜很肯定的说道。 终于,禁不住压抑的妖兽开始狂怒,被控制的李云尘双指凝出红蓝光柱,射向妖帝。 他虽然连连喷出了几口法力加持在法宝上,情形仍是不妙,在黑白光华的冲击下,法宝上的金光仍是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凌天深吸了一口气,当务之急就是救治好黑子,现在没有时间理东方霸的挑衅。 哪怕孙悟空走到了第八步,那也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不是欺负人。 曹操已经带兵到达城池周边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襄阳城内,杨阜也老早的带着所有的世家家主在城门等候。 “让老师受累了!”李季兴心中感慨万千,然而,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这一句。 以才不敢上前,这让她免受四面围攻,可又堵在四周令其无路可逃。 一者,之前颜涉仙姑她们被聂姑娘抓去的时候,尚处于昏迷之中二者,即便是大乘境界,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 鸠灵顿时胆颤了,他没想到这三个蝼蚁竟然还有如此底牌,若非是他及时开启防御技能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然吕布立即上马,和王云一样直接奔向董卓府,他现在想的不是董卓府里有多少钱财,而是想的貂蝉。 人老成精的哈维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在商场政界中打滚了几十年,察言观色早成为了本能,陈进脸上任何波动都瞒不过他的眼力,不等其开口,哈维就能猜到陈进在想什么。 老铁沉吟了下,“旁边也搜一搜,给我搜仔细了。”那人应了声,搜找的幅度加大,树丛影动,哗哗的翻折声,过了几分钟,那人从树影后走了出来。 “沈晋他是污蔑,栽赃,是沈家的人,是沈暮云,他一向看我不顺眼,他要把我拉下来”太子还在做着最后挣扎。 短暂的怔愣后,我开始前行,侧转了耳凝神细听前方动静,隐约看到黑暗中有暗影,从身形辨别应该是陆续。没有犹豫上到跟前,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暗松了口气。 然而,这个同事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真户晓的心中,充满了几分无语的感觉,她是当真没有想到,在听到了张良亲口说出的年纪之后,她才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正如国师大人所说,姚战是他义子,怎么可能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他?所以,国师大人听了都忍不住要笑,就连皇上都觉得宝春是不是在耍人玩。 庞统其实是知道历史的那点事情。鲁肃怀才不遇,且看袁术无德无能才跟了孙权的。而且孙权建立东吴政权,也是因为鲁肃提出了汉室破败必亡,需自持王道,以匡扶万民。所以他的言辞都是句句点中了鲁肃心头事。 张任忙将他扶住。庞统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醒来后,张任拉着他的手指就是一刀。他看了半响,颤声道“老天有眼。”松了口气躺倒床榻上。 张巫原本以为可以用用手接住子弹的,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过,可是当手掌和子弹接触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一股很久没有感觉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掌传来。 “父亲,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见到古剑下了楼来,古羽赶紧迎上去,然后神色期待的问道。 也因为后面没有住过,这里的摆设,和一切都和当初简沫走的时候一样。 赛里斯国家喻户晓的顶级神明斗战神佛美猴王孙悟空行者,大闹天宫最嚣张的时候,名号也仅仅只是个齐天大圣。 但是他也不后悔,门派要发展就要资源,难道就像是上清观那样,阿猫阿狗两三只,闭门不出吗? “殿下!你先走!我拦住他!”那名紫雷军团的将领声音十分急促的说道。 而他的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双黑眸中有着铿锵锐气,身体周围隐隐有阴阳轮转,宛如运载天道。 如今的第三神将身上,充斥着一种邪异的气息,在他额头之上,有一朵妖艳的花朵正在绽放。 第五十一章 当你面破境那咋了 功德点飞快消耗。 古图上星光交错,编织出一些画面。 画面中,张唯看到自己正在修炼。 那道身影散发出浓郁的猩红气息,在头顶上汇聚成云,又一股脑地涌入体内。 将众多未曾打开,尚处于闭合状态的经脉一一冲开。 于是。 张唯的境界不断突破。 纳气八重! 纳气九重! 纳气圆满! 这时,大量的真元朝着肚脐下方的丹田而去。 真元如同河水,经脉宛若百川。 最终百川入海,冲击丹田。 张唯感到体内一震,某个混沌无明的天地裂开了一丝缝隙。 真元涌入这道缝隙时,便化气为液。 宛若天降甘霖一般,落进丹田之中。 又为某种神奇的力量收束,于是聚沙成塔,集雨为海! 转眼间,一座炁海就出现在张唯的丹田里,这也意味着他成功突破了原来的境界。 现在,入海一重! 来到这里,功德点还在消耗,张唯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即那座炁海的水位无声上涨,海面也在扩张。 炁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上头那道裂缝。 让这道裂缝也跟着撑开,从而渡入更多的真元,加速炁海的扩建。 起初的时候,炁海如同鸡蛋大小。 没过多久,便已经有巴掌大。 到这个时候,炁海才停止成长。 张唯也因此攀上了一个小境界。 炁海二重! 另一边。 南符上人仍喋喋不休。 张唯在拖延,他何尝不是。 既然对面不急着动手,他也乐得再拖上一会。 毕竟那后花园里的秽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长。 时间拖得越久,对圣教就越有利。 就在这时。 南符上人仿佛听到一阵惊涛拍岸的声音,蓦然惊觉,张唯的气息怎么变了? 气场非但变得更强大,而且身上的真元不再简单地沿着经脉流淌,而是如同大海般转动翻涌。 同时。 张唯的皮肤隐约透出朦胧的清光,就像一块上等的白玉般。 似乎是真元反哺肉身的结果。 不对。 这是入海境! 南符上人瞳孔猛缩,喉结滚动,数次都说不出话。 过得片刻,才终于惊呼起来“你破境了?” “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你就突破纳气境?” “你当着我的面破境?” “你怎么敢!” 惊怒交集! 惊的是,张唯居然说破境就破境。 不用觅地静修。 不用巩固境界。 蹭一声,欸,他就上去了! 怒的是,张唯居然当着他的面破境。 也不怕自己出手偷袭? 还是说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呵,这后生,狂妄!嚣张! 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凭他长得俊吗? 真是气煞我也! 南符上人固然被张唯这一手惊到,朱盈川和顾绥之两人何曾不是? 特别是朱盈川,这女子武修看着张唯,凤眼中异彩连连。 张兄果非凡人也! 自创玄技! 现在,竟然还临战破境! 古往今来,也就当年开辟大曜王朝的神皇帝他老人家干过这样的壮举。 其余修士,对待破境一事,哪个不是小心翼翼。 生怕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幺蛾子,导致前功尽弃。 可以说修士一生,如履薄冰。 哪像张兄这么洒脱豪勇! 扑通扑通。 朱盈川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她小鹿乱撞,芳心荡漾。 便在这时。 张唯动了。 一步就来到南符上人眼前。 ‘武炼’长刀出鞘。 猩红杀气纠缠。 刀光如电,劈进老道脑门! 后面顾绥之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 大人,你这就开打? 不给我们打声招呼,让我们准备准备? 那一边。 南符上人满脸震惊,似乎也没想到,张唯说打就打。 刚才还说上几句。 怎么这会却突然动手。 一般来说,不都得说上几句‘请赐教’之类的话吗? 有你这么直接上来就砍人的吗? 你不讲武德! 在张唯想来,自己都开挂升级了,那提升完等级不打做什么? 又不是来串门拉家常的。 他是奔着杀人来的。 那肯定是早打早收工,争取不加班。 不过。 现在人是砍着了,但手感不对劲。 果然。 眼前这个南符上人,突然‘砰’一声炸起一团黑烟,烟中,一张怨恨哭泣的脸孔隐约可见。 张唯立刻闪身后退,只见黑烟里掉下了一个草人,上头贴着张符。 也不知道是啥。 此时黄符燃烧起来,转眼就烧成了灰。 南符上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大小是个官,招呼不打就动手,还要不要脸了?” 呼啸成风。 一柄柄由杀气所化的血色长戟、大斧,朝着道人砍杀过去。 这是张唯的回答。 南符上人抱头鼠窜。 他好歹是‘入海境’,原本不该这么狼狈。 可张唯临战破境,破境也就算了,这妖孽还直接把修为提升到‘入海二重’。 纵使两人间还相差三重小境界。 但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再加上兵修的恐怖杀力,老头可不敢来一句‘我避他锋芒?’,那纯纯找死。 腾挪闪躲之余,南符上人拿出一个草人,喝道“贫道不杀无名之辈,你可敢留下姓名!” 不等张唯回应,顾绥之就叫了起来“大人,万不可给他姓名!” “这道人的真元气息,有‘怨苦天道’的意韵。” “修炼此天道者,无不擅长咒杀之术。” “他要你的姓名,只怕是为了给你下咒!” 南符上人闻言,脸色一下变得阴鸷起来。 无它。 纯粹是因为被顾绥之说中了! 正因他走的是‘怨苦天道’的路子,所以才能给红姑下咒,把她变成了姑获鸟。 如果让他得到张唯的名字,便可借此和张唯产生感应,从而诅咒张唯。 “小兔崽子” “一个两个,尽坏贫道好事。” “看我施展**,将尔等咒杀!” 南符上人手一翻,掌心多了个黑色草人。 草人上贴了张红纸,那纸像是在血里泡过,散着腥气。 上面写着南符上人的俗家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怨苦天道,咒人亦可咒已。 既然诅咒对手不成,那就给自己下咒,从而让自己短暂化为难以言说的恐怖之物! 当即,南符上人拿出一根泡血银针,狠狠地往草人上扎去。 接着用极快的语速,持颂法咒。 然而,没等他把咒语念完。 张唯已经扑杀过来,而且说着南符上人不理解的话。 “又不是回合制,我还要等你蓄力开大招?” 第五十二章 左右为难 黑雾弥漫,阳世的大宅和阴界的场景重叠。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张唯的长刀寒光流转,铮鸣不断。 一刀把南符上人的肩膀砍开,把他的手切下来。 只可惜。 切开南符上人时,张唯又有一种大刀剁草的手感。 果然。 眼前这个道人,从被斩开的地方,‘砰’一声腾起黑烟。 黑烟之中,一个被剁成数段的草人掉了出来。 张唯闪身回到朱盈川两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绥之,设法困住那妖道。” “盈川,你护着小顾。” 说罢,身形腾挪,又杀气腾腾地冲向南符上人。 顾绥之嘀咕道。 “大人,我只是个开窍境,让我去困住入海境,是不是太看得起我” 说归说,他却是开始掐诀持咒,准备出手。 另一边,张唯如附骨之蛆,追着南符上人打杀。 一时间刀芒纵横,上下纷飞,威力不好说,但绝对快。 张唯要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斩得南符上人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更别说诅咒了。 老道被张唯追得上蹿下跳,满地打滚。 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自己百般手段,诸多厌术,偏是没时间施展。 换成谁都觉得憋屈。 然后。 更憋屈的来了。 南符上人刚抱头滚地,躲开张唯奔着他老腰横扫来的一刀。 就听到耳边突然响起风声。 随后一团风暴就把他给拉扯了进去,跌向风眼之中。 狂风呼啸,带动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 这也就罢了。 更让老道着急的是,他身上的草人、符纸,全让狂风给吹走。 那些符纸倒也罢,可没有了草人,便无从施展那替死之术。 与此同时。 张唯见妖道被顾绥之的奇术困住,知道机不可失。 当即暴喝一声,催运体内真元,化为猩红杀气。 一刀斩出漫天风雨! 狂杀刀,暴雨杀! 倾盆暴雨,被场间风暴吸了过去,浇杀其中的南符上人! 南符上人气得哇哇叫,见一时无法脱困,又被那颗颗蕴含杀气的雨点浇在身上,顿时全身上下,皮开肉绽。 他连忙猛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了顾绥之的风术上。 这道人的舌头上,纹有奇符,有破法之威。 紧急关头,可咬舌取血,驱动符箓,无需持咒,便能发挥作用。 便如此刻。 一口血咬出去,顾绥之的风术顿时消散。 南符上人重获自由,立刻捉住从眼前飘落的一道黄符,急急颂咒。 随后往自己身上一拍一抹。 说来奇怪,随着道人这一抹,原本让‘暴雨杀’浇得浑身是血的身子,转眼恢复如初。 不过。 也没有全然恢复就是了。 当那张黄符抹至妖道左手时,南符上人那条手臂当即肉烂骨断,仿佛这条手臂代替身体其它部位,承受了全部伤害。 老道大叫一声,用拂尘缠住烂手,猛地一扯。 就把这条手臂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诡异的是,扯下手臂后,南符上人身上竟然没有喷血。 同时,他的皮肤变得枯败,像枯萎的稻草,整个人没有了活人应有的气息。 这时老道把那只烂手朝顾绥之丢了过去,那条手臂尚在半空之际,血肉蠕动,转眼间化成数十条毒蛇,凌空落下,噬向顾朱二人! 顾绥之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只道小命休矣。 却见旁边女子武修,一步挡在自己跟前。 随后拉开拳架,虚空中点点青光汇聚,化为青色大龙,盘绕在朱盈川身上。 “破!” 朱盈川一拳轰出,青龙扑进蛇群,横冲直撞,翻江倒海,将半空蛇群尽数绞杀! 六丁六甲破邪拳! 辰龙翻江! 见身后两人无恙,张唯提起长刀,猩红杀气流转,在身后隐约化成一道模糊的血色身影。 踏进‘入海境’后,杀气不再简单化为脸孔,而是凝出身影,初具异相。 只不过。 张唯现在还看不出这异相有何作用。 此时他也无暇理会。 当即冲向南符上人。 现在妖道身上草人掉光,无法再用那替死之术。 正是诛杀妖人的良机! 果不其然,当张唯一刀砍在南符上人身上时,这个道人身上终于没有黑烟冒出来。 可是手感依旧不对。 还是那种砍在草堆上的感觉。 另外,南符上人中刀的地方也没有流血,仿佛他自己变成了一个草人。 趁两人挨在一起之际,南符上人用拂尘扫向张唯。 那把拂尘扫来时,上面的麻丝化成蛇虫蛛蝎等五毒之物,朝着张唯或噬或蛰。 张唯只能抽刀飞退,长刀舞出密密麻麻的猩红刀芒,把这些毒物一一绞杀。 正待重整旗鼓,继续进攻的时候。 突然。 大宅后方轰隆一声,接着是石裂墙倒的声音传来。 南符上人脸色一变,回头望去“不好” “它要出来了。” 张唯眯了眯眼,随后脚尖一点,身形如电,冲向妖道。 南符上人尖叫起来“住手!” “秽主要冲出来了!” “只有我能控制它!” “杀了我,对谁都没” 话音未落。 刀光绽放。 妖道眼神狰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刀芒未曾及身之际,他的脖子就自行裂开了一道细缝。 长刀横扫。 南符上人的脑袋就飞上了半空。 张唯嘀咕道“说得好像你会带着秽主离开似的。” 没错,即使不杀道人。 南符上人就会带着秽主离开? 那他搞这么多事情干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不先杀了他,再全力对付秽野之主? 可在这时,张唯突然发现。 南符上人那颗脑袋,是不是飞得太高了一些。 而且老半天了,也没掉下来。 仔细一看,便见老道那颗脑袋竟然往大宅外面飞去,看得张唯目瞪口呆。 这什么妖术? “这是飞头术,可身首分离,并存活一段时间。” 顾绥之叫了起来“我在书上看过,说是白教这种妖术,只要在时限内,把脑袋安到另一具身体上,便能活下来!” 张唯听得心中一凛。 一个上人就有这样的手段,那高功、供奉乃至白教的教祖,岂不更加难缠? 也难怪这个邪教,能够跟朝廷对抗数百年。 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这时,南符上人那颗脑袋已经飞出大宅。 张唯想追上去补刀,可大宅深处,一团深沉、凝重、压迫感十足的气息却飞快接近。 一时间。 张唯左右为难 第五十三章 病苦天道兔儿神 飞过大宅时,听到顾绥之的话,南符上人嘴角上扬。 心道这小子还挺有眼力劲。 没错,他现在施展的就是‘飞头术’。 刚才,张唯长刀横扫。 南符上人知道这巡使不打算住手,只能壁虎断尾,主动让自己身首分离,从而摆脱困境。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 利用被秽野吸引过来的妖魔,再加上借助百姓做掩护的戒子,足以击杀清卫署的巡使。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冲进大宅。 而且。 还让他受了伤。 而他一旦伤势过重,真元剧损,就无法继续控制后花园里的秽主。 现在秽主失控,南符上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秽主是否还能分辩敌我。 最保险的做法,自然是脱离险境,再谈其它。 就像顾绥之说的,使用‘飞头术’身首分离之后,南符上人还能够存活一段时间。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一具身体,把脑袋安上去,他便能活下来。 这在平时可能不容易,但现在可不要太简单。 远的不说。 就说这城里,有的是刚咽气的百姓。 只要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南符上人就能借尸还魂。 你们这帮朝廷鹰犬,给我等着! 我还会回来的! 老道正在心中说着狠话。 便在这时。 一道刚猛无铸,气势恢宏的拳罡。 突然自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升起。 刹那间轰在南符上人的脑袋上。 砰! 南符上人的脑袋猛烈炸开,血浆四溅,如同一朵盛放的烟火。 这一幕,恰巧被院内的张唯看在眼中。 接着他便听到如雷风声,在宅外响起,转眼间,一道身影裹胁狂风,冲进大门。 张唯看去。 只见来人身披黑色山纹甲,身后大红披风飞舞,宛若烈焰。 左侧眉毛处有一条狰狞伤疤的男人,目光炽烈,朝张唯看来。 “李大人?” 张唯轻呼:“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延安府百户,李砚。 “我带队调查其中一座邪阵,听闻米县出现秽野,便赶了过来。” “我的脚程快,其它人随后便到。” 李砚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让张唯等人放下心来。 同时,张唯对这个宛若钢铸般的男人暗生敬意。 须知秽野许进不许出,李砚身为百户,本来无需亲身涉险。 大可派手下将士入城支援。 可他连秽野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也不知道秽主是什么来头。 就这么直接冲了进来。 这种做法,在某些人眼里,可能相当鲁莽。 但对于米县的百姓之言,这份豪勇,却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砰! 大响传来,一面墙壁四分五裂,其中浓烟滚滚。 便在这时,一团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落到地上。 原来是颗圆滚滚的人头。 胖员外的脑袋! 随后,一道身影从墙壁缺口里走了出来。 如同从腐尸汤里捞出来,表面布满青黑色霉斑的铠甲,披挂在发灰的死白色身体上。 那身盔甲,有的甲片已经烂穿,露出底下黏糊的腐肉。 腐肉里面,爬着细如发丝的白虫,虫子一拱一拱地进出腐肉之间,不时还掉到地上。 头盔歪在一侧,两头开洞,伸出没了绒毛只剩下皮肉的黑褐色兔耳。 烂出大洞的面甲,让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大半张脸。 尽管血肉模糊,但勉强能够看出,头盔里是一颗兔首。 兔吻已经烂完了,绒毛几乎掉光,肉皮上布满血纹的脸上嵌着两只浑浊的眼珠。 两只肿得发亮的黑紫色爪子,已经无法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 手上那些烂肉里,还裹着一张张碎裂的符纸,那些东西已经跟肉长在一块,不分彼此。 这道身影,腰间原本的玉带已经烂成麻绳,上面挂着几颗发黑的人牙,以及半块绣着‘驱瘟’二字的破布。 它身上散发着暗黄色的气焰,其中涌动着古怪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寺庙的香火气,但混合着腐肉的味道。 随着它的走动,附近的花草转眼烂成黑泥,石头生出霉斑,南符上人的尸体更是迅速皮肤发烂,以绝对不正常的速度在融解着.......... “香火气......” “小心,这是野神!” 李砚示警。 野神观其气。 暗黄气焰,说明对方只是二阶。 可就是这么一尊二阶野神,带给张唯的压迫感,却比三阶的无首罗刹还强大! “阶层,境界,只能作为参考。” “更何况,这尊野神,明显已经堕化了!” 李砚又道:“不过,它只是二阶,就算堕化,也无法自塑金身。” “它的神性还需要寄托在有形之物上,否则,神性便如无根浮萍,难以长久存世。” “张唯,我来牵制它。” “你去把它的‘金身’找出来。” “其它人马上退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随着秽主出现,秽野的法则表现得愈发明显。 不说顾绥之,哪怕是朱盈川这个纳气境,也开始咳嗽起来。 好似突然生病了。 很明显,从眼前这尊野神的形象看来,它的力量和疾病、瘟疫有关系。 朱盈川两人也不逞强,连忙往大门退去。 离开时,朱盈川叫道:“两位大人,这尊野神应该是‘兔儿神’,民间称其为‘白大将军’,具有驱瘟化邪的能力。” “现在堕化了,反而成了‘病苦天道’的凶神,你们要小心啊。” 怨苦、病苦、恨苦、悲苦,合称‘四苦’天道。 代表人间疾苦。 病苦天道的特性就是疾病和瘟疫。 原本驱瘟化邪的兔儿神,堕化成病苦天道的凶神。 也就难怪置身米县这座秽野中,人们会感染上种种恶疾。 如果不尽快清理秽野,还会酿成瘟疫。 到时候别说一个米县,只怕邻县,甚至整个延安府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张唯就冲向大宅深处,去寻找兔儿神用以寄托神性的‘金身’。 凶神自然不会放任张唯离去,那肿亮的黑爪拉出一缕缕黑紫疫气,朝张唯抹了过去。 张唯正想出刀。 便在这时,一道拳罡破空而来,将那黑爪连同疫气一起轰成了渣。 紧接着又有一道拳罡来到,轰向凶神。 兔儿神这时抬爪护住左胸,挡开小半拳罡。 但拳罡及身,仍将这尊凶神粗暴轰飞。 更将凶神右边的胸口,直接轰成了一团黑紫色的烟。 出手之人。 正是延安府百户,纯粹武修....... 李砚! 第五十章 逆天而行 《天异》一书上有记,低价野神,无法自塑金身,因此需要将神性寄托在有形之物上,方能维持自身存在。 这点和精魅有些相似。 所不同的是,诞生精魅的器物一旦受损破坏,精魄会立刻消散,且无法重生。 而野神哪怕‘金身’受损,也依旧能够维持自身存在。 只是神性没了寄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行消散,又或者容易被外力摧杀。 但是,野神哪怕身死道消,可只要仍有人信奉,香火不断。 便能够再次诞生。 此外。 低价野神无法离开自己的‘金身’太远,因此,兔儿神的金身肯定在这所大宅里。 张唯跃上屋顶,俯视大宅。 南符上人能够在大宅里落脚,又供奉兔儿神,必须得到主人的允许。 那么,兔儿神的金身塑像,很可能就在主屋之中。 通过大宅的建筑布局,张唯很快锁定了主屋的位置。 片刻之后,果然让他寻得一张供桌。 供桌上摆着蜡烛、油灯、瓜果。 墙上挂着一幅画像,里面是只穿着盔甲,手扶剑柄,威风凛凛的大白兔。 想必是还没有堕化前的兔儿神。 不过。 供桌上没有金身塑像! 被南符上人藏起来了? 这时。 张唯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方才李砚拳轰兔儿神时,那尊凶神用手护住左侧胸口。 灵光一闪。 张唯往外面跑。 心里有个念头浮现。 那尊野神的金身,很可能被它自己容纳在体内。 金身对野神而言,就是安身立命的事物,极为重要。 试问如此重要的事物,放在哪里,有藏在自己身上安全? 一来到前庭。 张唯耳边生雷。 砰砰砰砰! 雷霆一般的暴鸣不绝于耳。 李砚正在暴打兔儿神。 看得出来。 哪怕已经堕化,但横竖不过二阶的兔儿神,根本不是这位百户大人的对手。 用前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吊打。 这时张唯注意到,李砚在腾挪的时候,经常脚不沾地,却能够在半空来去自如。 这让他占了很大的优势,兔儿神的攻击经常落空。 由此,张唯可以断定。 李砚至少是‘先天境’的修为。 开窍、纳气、入海。 在修行路上被称为下三境,也称‘后天境界’。 这是因为,这三个境界的修士,纵使已经异于常人,但仍需要呼吸吐纳,吃喝拉撒。 这一点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凡人的一生,在降生之后第一声啼哭开始,便不断吸入后天之气。 也正因如此,凡人才会生老病死。 而人在出生之前,在娘胎之中,无需呼吸,气息却生生不息。 便是因为,胎儿状态下,吸收的是先天之气。 修炼便是为了返璞归真,从后天入先天,最终摆脱生老病死的枷锁,从而天地任逍遥。 万物以顺为贱,以逆为贵。 修炼便是逆天而行。 因而,自‘入海’突破至‘先天’一境,需要真元逆行,冲破关卡。 一旦成功,便鱼跃龙门,真正踏上超凡脱俗的道路。 可若是失败,则经脉受损,一身修为付诸东流,重新变回凡夫俗子。 因此‘先天’一境,被视为修行道路上的一道险关。 最为考验勇气。 是以山下野修,大多数止步于下三境。 除了因为没有合适功法外,也因为害怕失败,害怕变回普通人。 踏入‘先天’一境,虽然距离长生还很遥远。 但到了这个境界,修士已经能够临风而立。 而到了神胎一境,更是能御气飞行。 上述种种,都是张唯之前和李玄通同行时,听那位千户大人提起。 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地见到一位‘先天境’,看着李砚踏空而行的身姿,张唯狠狠羡慕了一把。 这才是修士该有的样子嘛。 此时。 李砚的声音响起来“张唯,找到金身了吗?” 张唯回过神来“金身不在宅子里,卑职怀疑,它被兔儿神带在身上。” “带在身上?” “是,但是否如此,得试过方知。” 刚说完,张唯忽感鼻端一热。 他随手抹了把,放下手一看,手上全是血! 接着脸颊一阵炽热,一阵风吹过来,张唯竟然打了个哆嗦。 发热畏寒! 他生病了。 秽野法则开始影响到他这个‘入海境’!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时间一到,无论结果如何,马上离开!” 李砚迅速说道。 张唯大声道“领命!” “卑职斗胆请大人全力攻伐,吸引野神的注意力。” 既然李砚能够轻松吊打兔儿神,张唯何必浪费那个力气,去跟这尊野神正面交锋? 让李砚吸引火力,他在旁边捡漏不香吗? 李砚也不废话,身上气势节节攀升,身后更是显现金戈铁马的异相。 随着李砚一拳轰出,便有铁骑虚影呼啸冲锋,撞在兔儿神身上,便让那尊野神身体炸成黑烟。 只不过黑烟炸开后,又迅速凝聚,兔儿神转眼恢复如初。 李砚连连出拳,轰得兔儿神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但不管身体炸得再凶,兔儿神有一处地方总是完好的。 那就是它的右侧胸口。 这尊凶神不管其它地方,但李砚的攻击若是奔着那一边的胸口而来,兔儿神就会全力防御。 见状,张唯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大人,攻它的右胸!” 李砚正挥拳不断,闻言,脸上突然泛起一阵金色涟漪。 随后身形拔地而起,脚踏虚空,几步间便来到兔儿神背后。 李砚一拳砸向野神右背。 一道道铁骑虚影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以冲阵之势,撞向野神。 兔儿神突然一声嘶吼,破烂甲片下的身子明显膨胀。 跟着。 砰! 没等李砚的铁骑虚影撞上。 兔儿神自个炸了! 顿时,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黑紫色疫气汹涌扩散,一下子把李砚的身影给淹没。 但随后,李砚便从那团疫气里飞了出来,看起来没有大碍,可接下来却是一阵猛烈咳嗽。 更有血沫被他咳了出来。 连他这个‘先天境’一时不察,都着了道,可见这团疫气的厉害。 这时,有一部分疫气飞快凝缩,化成兔儿神的身体来。 不过,只有小半边身子。 并且,从这小半边身子看进去,可以看到,在兔儿神的右侧胸口里,藏着一尊白玉雕像。 那雕像是一只穿着盔甲的兔子。 不是兔儿神的金身是什么? 只是眼看着言峤又要跟戚楚楚掐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拉住言峤的胳膊,问言峤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并且还跟店里的人打了起来? 蔚惟一略一沉吟,“这也间接地说明二少你很依赖阿琼,并且很放心把你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阿琼。”,这一刻她觉得盛祁舟心里有凌越琼,至少并非是泄欲工具那么简单。 林若夕持剑在前方带路,我跟张依依走在后面,相距了有一段距离后,我才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一丝明悟在脑海中稍纵即逝,随即整个心神豁然开朗,我不再试图对抗周遭那逆转的气流,而是仍然以平素的节奏呼吸吐纳,渐渐地,那呼吸竟然逐渐恢复了正常。 这猫被闻嘉仁养了四五年,平日里无论闻嘉仁去那里,都要把猫带在身边,哪里舍得送给段叙初,而且段叙初看上的东西,就不要指望他会还回来。 那只吸血鬼是从西方过来的,自然得遵守东方的规矩。红素是国-家-异能局里的二级火系异能者,在接到上头命令之后就追着吸血鬼来到了天允市。 鼎刚一出现,不光四长老眼睛亮了,就连大长老都不再关注自己手上的茶水,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房中央的聚灵鼎。 呼啸而來的刺骨的寒风叫人有些吃不消,巨大的冰原之外是层层叠叠的常年积雪的山脉,这是寒空山脉的一个分支。 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滚烫的,又湿湿的,从她脸上一点点淌下来,滴落到了她的唇齿间。 阎罗王、樊未离、玄冥子、敖广风尘仆仆,姬无双、阿修罗、钟正道身上都有伤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今天来谈判属于被迫加班,有不少人还是不情不愿的,比如肖成就是。 好在他知道这种旅店里都有烟卖,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衣服下楼买烟。 于萱的身躯微微一颤,气机疯狂的涌动,冰鸟破碎的翅膀再次复苏。 “速速组阵!”辰锋大喝一声。他不确定万毒红水阵能不能抵挡住万剑归宗,但现在也只能尽力试一试,要不然所有人都将没命。 依例,魏无忌又将徐安宏郭梁栋几人留了下来,这些人才是魏无忌真正需要说服的对象。 魏侯昏迷不醒,魏成泽摄政监国……这是魏无忌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在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巡城司内才有了动静,显然是那位肖大人要出来了。 孟婧站在祁峰面前,依旧笑的优雅淡然,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动心一般,一身白色时装半身裙,温婉的面容和白皙的皮肤,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孟婧范儿。 战场之中也算见证了东周王朝新皇的更替,至于那年轻的皇帝如何收拾剩下的局面,手下的臣子诸侯王又如何党同伐异,就不是姜陵能够猜得到的了。 殷羽风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容易,你就说是去迎接刘志,溪娘溪花定不会拦阻,恨不能一同前往。 第五十五章 张唯收官 金身就在眼前,张唯岂肯错过。 深深呼吸。 忍受着空气经过喉咙时那像钝刀子刮肉的剧痛,忍受着肺部仿佛着火似的灼热,忍受着身体内部强烈的不适 拖着这具染疾之躯,张唯催动体内真元,顿时炁海掀起惊涛骇浪。 依旧稳定的手掌紧握战刀,猩红杀气纠缠,随着一刀斩出化成血色戟斧。 当即。 凄厉的血痕抹过那玉像。 咔嚓! 白玉雕塑瞬间粉碎。 尚未完全恢复的兔儿神发出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吼叫。 金身于野神而言,便如同屋舍之于人。 没有了托身之所,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间,便如同无根的浮萍。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消失,但神性会为世间的种种浊气所磨沿。 再者,没了金身,野神也会变得虚弱。 就像人没有了肉身一个道理。 这个时候。 李砚来了。 延安府的这位百户大人,以近乎野蛮的方式撞向秽主。 简简单单,铁拳砸去。 正中兔儿神的脑袋。 砰! 那颗兔头炸成了黑紫色的烟。 接着从烟里滚出一个个圆乎乎的东西。 原来是一颗颗脑袋。 这些脑袋全都面容稚嫩,宛若五六岁的孩童。 它们掉到地上,滚向李砚和张唯。 滚动之际,还用稚嫩的童音唱着歌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声音层层叠叠,音浪汇合在一块,在宅院里每个角落不停回荡着。 眼见其中几颗脑袋已经滚到自己脚边,张唯一边咳嗽,一边扫出猩红刀芒。 弧状刀芒扫过那几颗脑袋,顿时,这些脑袋一颗接一颗地爆开。 脑袋炸开之后,从里面涌出多不胜数的黑兔。 只有老鼠大小的黑兔,密密麻麻,宛若一片混浊的潮水般扩散开来。 转眼就有几只兔子碰到了张唯。 碰触的瞬间,兔子散成了一团团黑紫色的疫气。 沾染到这些疫气,张唯咳得更厉害。 他只觉脸颊发烫,四肢发冷,头痛欲裂,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马蹄声。 随后眼前有铁骑呼啸而过,辗过兔群,将那些诡异的兔子,以及还没有爆开的脑袋,扫荡一空! 张唯看去,李砚大步向前,直逼重新恢复身形的兔儿神而去。 这位百户,火红的披风在风中激荡飘摇,脚下全是被他踏碎的石板。 转眼已经到了兔儿神跟前。 一拳笔直砸去。 身后异象纷呈,金戈铁马,汇成一道钢铁洪流。 随着李砚那一拳轰出,不断冲撞着兔儿神。 这尊野神顿时陷入骑兵洪流,身形被不断撞散,又不断凝聚。 但聚了散,散了聚,如此数次之后,兔儿神身形虽然重新浮现,却变得残缺不全。 失去金身后,在李砚真元的冲刷下,兔儿神的神性剧损,已经难以维持形体。 这时候。 李砚只需再补一拳,今晚之事,便可落下帷幕。 但此时,百户大人才飘身退后。 来到张唯身边,铁掌轻拍青年肩膀,李砚声音低沉。 “张唯,收官。” 张唯心中一震。 知道李砚这是把功劳让给自己。 他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当下一言不发,只是提刀闪身。 掠向兔儿神。 兔儿神似也知道,眼下已经来到最为关键的时刻。 纵使身体不全,也要奋力一搏。 只见这秽野之主,猛然张口大吸。 将四周滚滚秽气,尽数吞纳。 随后朝张唯放声大吼,同时,从兔儿神的嘴巴里,蓦然伸出千百条手臂! 这些人手,仿佛没有骨头般,像面团似的随意拉长。 拉伸成一条条细长的胳膊。 另外,它们有的皮肉腐烂,有的长着脓包,有的遍布红色凸起的肉粒 千奇百怪,无一相同。 皆是感染了不同恶疾或瘟疫后的表现。 一旦被它们碰到,便会百病缠身,当场暴毙! 面对兔儿神嘴里那开花似‘绽放’出来的无数手臂,张唯视若无睹。 他只是全力催运真元,将炁海中每一滴真元都挤了出来,然后化为猩红杀气。 长刀高举。 杀气盈野。 当气势和神意达到顶点,攀无可攀之后。 积蓄良久的杀气,化为长达十丈的猩红天刀,挟带凛冽杀气,笔直竖劈! 天刀落下。 一抹凄厉血痕,从兔儿神的脑袋笔直向下延伸。 疯狂伸来的无数人手,突然一顿。 其中一条距离张唯最近的胳膊,手指已经快能够碰到张唯的鼻尖。 就在这时。 兔儿神的身形上下错位,左右分开。 随后从脑袋开始,身体化成片片灰烬,飞快消散。 呼! 这尊野神散成漫天灰烬,从张唯眼前飞过。 灰烬之中。 几颗鸡蛋大小的橘黄光华,悠悠飘动。 来到附近,才投入张唯胸口。 顿时。 张唯一阵恍惚。 眼前有画面浮现。 他看到了一座小庙,眼前供桌上放着香炉,摆着供品,点着蜡烛。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妪,带了个女娃娃,在供桌前跪下。 教着那女娃娃磕头膜拜。 “兔儿神在上,求你保佑我的孙女无病无灾” 苍老的声音在小庙里回荡,张唯这才明白,自己看到了兔儿神的回忆。 开始的时候,在庙里参拜的村民并不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香火渐渐旺盛起来。 很快,人们甚至办起了庙会。 村民们请来戏班子给兔儿神唱戏,人们在小庙外的空地摆放了一张张供桌,小孩成群结队地在兔儿神身边嬉戏打闹。 村民还会抱着刚满月的娃娃,让兔儿神当他们的干娘,保佑他们健康无恙。 这时候,父母就会拿起娃娃们的小手,抹过兔儿神的脸,为干娘扫去脸上的尘埃。 那些柔软、温暖的小小手掌。 让兔儿神心生欢喜。 这对它而言,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原本以为。 幸福会这么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某一天,有村民来祈雨。 原本。 天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然而,兔儿神驱瘟化疫,却不会降雨。 于是这野神,只能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希翼神情的脸孔干着急 第五十六章 收获神性 天下大旱! 这个小小的村庄也不例外。 村子外的田地,就这么一天天变得荒芜。 原本到了秋天,田间一片金黄的景象,也不复再见。 人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小庙里的香火也渐渐变得凋零。 毕竟村民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供品来祭祀。 就在一个冬日。 村子里哭声四起。 官府来收粮税了。 有的村民交不起税,就弃田而去。 然而,弃田者的粮税,却分摊到了其它人的头上。 于是本来就交不出去的粮税,现在变得更沉重。 那些交不起税的农户,官兵就会把家里的青壮年拉去服役,以此抵税。 当即,村子里生离死别,哭声震野。 一个半大孩子,跑到庙里,跪在供桌前不断磕着头。 一边嗑一边喊着。 “干娘,救救我爹吧。” 兔儿神很着急。 可别说它是野神,哪怕是正神,也不得干预人间之事。 何况官府代表着大曜王朝的意志,它一尊小小的乡间野神,如何冲撞得了偌大的王朝气运。 于是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眼泪哭干,最后用愤怒和怨恨的眼神望向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兔儿神第一次感觉到心痛和悲伤的滋味。 渐渐的。 村子里出现了一首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村子中越来越多的人跑了、病了、死了。 原本热闹的村子,开始变得寂静,变得死气沉沉。 然而。 苦难并没有因此结束。 反而愈演愈烈。 一天晚上,山贼来了。 他们抢走村民们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杀死那些敢于抵抗的人,甚至抓着女人在小庙里寻欢作乐。 兔儿神愤怒了。 但它无法对凡人做些什么。 直到一个山贼,把一个孩子按在供桌上,并当着兔儿神的面一刀砍下。 那孩子温暖的鲜血,溅在了兔儿神的雕像上。 那股暖意,一如当初那些娃娃们柔软小手的温度。 可那是血! 那是血啊! 于是。 兔儿神疯了。 它怨恨这个世界,怨恨这个时代,怨恨世间众生。 甚至..... 怨恨自己! 那一夜。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村民、山贼,全都染上重疾,暴毙而亡。 .......... 【功德+429】 【‘堕化兔儿神’神性(二阶)+1】 眼前金色小字代替了画面。 耳中听到李砚的声音。 张唯这才回过神来。 秽野正在消失。 那些散发着惨绿光芒的城楼,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苍白人影,以及汹涌流淌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的忘川河......... 阴界的景象正在消散,阳间的事物愈发清晰。 最后。 随着浓郁的黑雾散去,东方的曙光落在张唯脸上。 这时。 刘焕章来报。 一个白教的戒子弃械投降。 ........... 正午时分。 清卫署。 张唯有些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审讯了一个上午。 审的,自然是那个投降的戒子。 根据那个戒子交待,昨夜米县的秽野事件,由南符上人一手策划。 这个妖道为了昨晚的计划,已经准备了超过一年。 他苦心寻觅了四块凶地,并分别在其上布置了邪阵,更引来了种种妖魔,使其凶地之上,秽气横流。 更将凶地秽气,透过邪阵引入地脉,最终流转到米县的主阵里。 主阵便在那胖员外的大宅中。 原本那员外是白教的一名居士,遵从南符上人的命令,一家老小在家中供奉着那尊兔儿神。 当然。 那不是正常的供奉。 而是血祭。 以此来加深兔儿神的堕化。 起事之后,秽野浮现。 按照南符上人的计划,秽野只需要持续一夜即可。 毕竟他并非为了屠光米县百姓,而是为了突显朝廷无能,彰显白教威名。 南符上人的真正目的,是想把自己打造成百姓眼中的活神仙。 从而提升自己的影响力,招揽更多的香火信众,最终在白教里得以顺利晋升‘高功’。 但他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 在于他没有想到,米县的清卫署这么难缠,被秽野吸引来的妖魔和戒子的伏杀,竟然没能消灭这支朝廷力量。 也没有想到,张唯这个暂代掌旗之职的巡使,竟然能够临战破境。 从而战力远超他的预估,导致他真元剧损,无法再控制兔儿神。 南符上人更没想到,李砚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位身份尊贵的百户大人,竟然直接冲进秽野。 从而及时将他截杀,更是将兔儿神给灭了。 现在。 秽野消失了。 不过,米县损失惨重。 昨夜因为秽野法则,染疾去世的百姓不计其数。 目前伤亡,米县衙门那边还在统计之中。 另外。 那名戒子还交待,南符上人之所以选择城东起事,是因为城东多富人。 这些人死后,白教藏身于城中的富商居士,便可趁机接收那些人的生意。 从而为白教,为南符上人提供更多的钱财支持。 现在。 那名戒子正在起草一份名单,等拿到名单后,就可以将米县里残余的白教势力一网打尽! * * * 延安府,青鳌山。 此山归属秦岭主脉,主峰高耸,山林茂密。 从古到今,便有传闻,深山中有妖怪修炼。 事实也是如此。 这青鳌山中,妖种有四。 山腰处的犬妖,竹林里的鸟妖,山涧里的蛇妖,以及山顶的树妖。 其中。 犬妖鸟妖,子嗣众多,成群结队,聚啸山林。 蛇妖树妖则是孤家寡人,终日闭关清修,鲜少现世。 此时。 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腥气弥漫,恶臭难当。 地面上随意丢弃着各种人骨,石头上粘着一张张残破的人皮,小小一个山洞,竟如炼狱般可怖。 就在山洞深处,跌着一条大狗。 身如山包,毛发黑蓝,皮肉松驰,似乎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条老狗,嘴里正咀嚼着什么。 突然像吐出枣核般,把一个孩童的脑袋从嘴里吐了出来。 那头已经给啃得看得见骨头,唯独一颗眼珠还嵌在脸上。 这只眼珠,眼神惊恐,似乎把临死前的恐惧,都定格在其中。 山洞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有人呼喊:“不好了,老祖,老八的命灯熄灭了.......” 第五十七章 神性妙用 洞中老狗,凌乱的毛发下,在眼窝处亮起两团不太明亮的猩红火焰。 随后张了张嘴,口吐人言“老八?哪个老八?”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做文人打扮来到跟前,但在那文士长衫后面,一条毛茸茸的犬尾却不断左右摇摆着。 “把尾巴收起来。” “都修成人形了,还摇甚尾巴,成何体统!” 老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中年文士连忙集中精神,收起犬尾,接着道。 “老祖,是小八啊。” “您的曾孙,我的憨儿。” “临下山前,您还嘱咐过他,别去人多的地方。” 老狗‘哦’了一声“记起来了。” “小八出事了?” 中年文士连连点头“出事了。” “今天早上,我去添油,结果发现老八的命灯熄了。” “我捻了下灯芯,一点不烫,估莫是昨天夜里熄的。” “照这样看,老八应该是昨夜” 老狗乱发下的猩焰渐盛“以小八的脚程,下山不过数日,横竖走不出延安府地界。” “去,下山捉些人来问问。” “我的孙儿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中年文士正要答应,山洞外面,有声音响起。 “老祖,外头来了个人,说咱们即将大难临头。” 老狗微微昂起脑袋“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甘泉县清卫署掌旗,齐华!” * * * 米县,清卫署。 秽野现世一事,已经过去三日。 傍晚。 张唯在自己的房间里,调出了那张神秘莫测的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485】 【‘堕化兔儿神’神性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小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入门) 凡品秘法归元功 调理了三天。 张唯状态恢复正常。 这会才有心思调出‘造化图’,倒不是为了推演什么。 纯粹是想搞清楚那份兔儿神的神性能做些什么。 现在‘造化图’的功德不足五百,之前存下的精魄也在推演《杀身法》的时候消耗掉了。 如今便只剩下那份神性。 当张唯的意识落在神性一项上时。 下面浮现出另一行文字。 【神性可用以感悟,有几率领悟出神性相应的神通;此外,神性也能够用以推演,可推演自身的本命神通,或在推演玄技奇术时,使之附加神性相应的特殊效果。】 信息量略大。 张唯摸着下巴。 总的来说,神性有两个作用。 感悟,推演。 前者有一定几率领悟出神通。 后者可以推演自身神通,又或让玄技奇术附加特殊效果。 神通 修士能够修出神通? 张唯皱眉,这点倒是没听李玄通说过。 现在也没有人可以询问。 突然。 他打了个响指。 “纸鹤传书!” 张唯嘴角上扬。 “我可以写信问问李大人。” “不过,特意去问这件事,显得有些唐突。” “最好是打探到孙忠的消息,附带询问神通一事较为妥当。” “好,晚上就去找萧帮主。” 有了决定后。 张唯在意识中下达指令。 “使用神性推演《狂杀刀》!” 之所以如此决定,他有自己的理由。 感悟神性不靠谱,虽然有几率领悟神通。 但几率这种东西,就等于在赌。 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者,堕化兔儿神走的是病苦天道,和张唯的路子南辕北辙。 哪怕让他走了狗屎运,领悟出神通来,威力估计会大打折扣。 至于推演自身神通? 张唯还不知道啥时候才修出自己的神通,现在变这个为时尚早。 所以,他剩下的选择,便只有用来推演玄技,让《狂杀刀》附加上特殊效果。 这是最容易变现,且最快增长实力的方法。 实力增长,他就可以去斩杀更多更强的妖魔,从而像滚雪球一样飞快成长。 随着他心念一动,功德和神性飞快消耗。 古图上星光闪烁,交织出一组组画面。 张唯看到,自己正征战沙场。 用敌人的鲜血来练刀。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于是数年之后,他单枪匹马,独自冲向敌将。 虽千军万马吾往矣! 便在这时。 那道身影,手抵刀柄,推开一寸。 刹那间。 天地失色。 战场上,所有光线为之一暗。 唯有那刀鞘里迸发的猩光,红得刺眼。 猩红刀芒,散发出莫名的锋锐之感。 仿佛天地万物,无物不斩! 猩光一闪。 那敌将的身体突然居中裂开! 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刀。 让观者全然不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沙刀! 瞬空杀! “呼” 张唯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弹指间,他仿佛经过了多年苦修般,又领悟了一式杀招。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的玄技已然小成。 另外。 他已经消化了兔儿神的神性,从而让张唯在使用‘狂杀刀’时,会附带一团疫气。 这团疫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敌人染上伤寒、霍乱、传尸、疠风、天花等恶疾。 “有点鸡肋” “只能用在拉锯战里,钝刀子刮肉,一点点耗死对手。” 张唯感悟着狂沙刀的附加效果,心头有点失望。 不过。 毕竟兔儿神只是二阶野神,只有这样的效果,倒也说得过去。 “无所谓了。” “以后总能获得更强的神性。” 整理衣物,出门用膳。 到了晚上。 张唯换了一身便装,只身离开了清卫署。 来到大街时,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 只见街道两边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个竹棚,棚子下面摆放着供桌。 桌子上垒着糖塔、压着黄纸疏文、点着香烛、燃着线香。 枯瘦的老人蹲在棚侧,把折好的纸钱放时火盆里。 盆子中火舌舔着纸捆,黄箔在火里翻卷,化作点点金红的光。 飘起来粘在人的衣角,又被风卷着往夜空飞去。 “儿啊,黄泉路上冷得很,喝口热的再走吧。” 老人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泪水划落枯瘦的脸庞,又溅落到火盆里,消失在红彤彤的火焰里。 原来是城中百姓,在祭奠死去的家人。 昏暗的长街,火光处处,烟火袅袅中,人影绰绰。 让人一时难分,眼前是阳世还是阴间。 第五十八章故人轻拂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祭奠的烟火,从城东一直蔓延至城西。 若从高处看,便可见昏暗的县城里,火光拥簇成河,在城中蜿蜒流转。 河水悠悠,将人的思念送往远方。 戴着斗笠的张唯一路走来,穿过这人间烟火,来到城西的客栈。 那天他便是在这里见到萧亦姝。 不过今天,客栈大门紧闭,只是门缝窗隙中透着灯火。 里面有人。 于是张唯上前敲门。 须臾,大门打开条缝,店小二往外张望。 看到被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张唯,也没细想,便道:“客官见谅,小店今夜暂歇,您看明儿个早点来或者另寻客栈?” 张唯摘下斗笠低声道:“是我。” “萧帮主在吗?” 店小二立马认了出来:“原来是大人。” “在的在的。” “帮主她老人家在后头呢,您跟我来。” 说着把门打开,请张唯进去。 又领着他走进内堂,来到客栈后面。 后面一块空地上,搭着个大棚,摆满了各种纸扎冥钱。 萧亦姝一身白衣,正往火盆里丢进一捆捆纸钱。 火盆旁边,几个小姑娘哭成泪人,其中一个较为娇小的少女,一边往盆里放纸线一边道。 “春喜姐姐,我们给你烧钱了。” “帮主也来了。” “你在下面可劲花,别省,咱钱管够。” 这时萧亦姝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张唯,女子轻轻颔首。 神情肃穆里带着几分悲戚,却未曾如往日那般张扬豪放。 张唯来到她身边,看了那几个小姑娘一眼,认为其中一个前些日子在城东老树下见过。 当时那里有聚义堂的人在卖丫鬟,朱盈川还差点跟人家动手。 后来萧亦姝来了,把人都买了去,看来都妥善安置了。 见张唯看向火盆,萧亦姝轻声道:“前几天晚上,一个跟我挺久的丫头死了。” “傻丫头,我都叫她别乱跑,她还要去帮我打探消息,结果病死在了路上........” 张唯沉声道:“节哀。” 旁边一个**岁的女娃扯了扯萧亦姝的裤管:“帮主,那盆里的烟火,为啥老往夏荷姐姐她身身上扑啊。” 萧亦姝一时无言。 却听旁边张唯轻声道:“故人轻拂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或许在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世界里,那些我们想念的人,正借着烟火传递他们的思念.....” 萧亦姝微微动容,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她可是相当清楚,这位大人行事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齐胜因为招惹了他,现在整个齐家都没了。 聚义堂那边的大当家,马啸风撞上这位大人手里,结果也成了一抔黄土。 原本她以为,张唯这样的男人,冷酷铁血。 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萧亦姝叫来伙计,让他带小女孩下去,然后道:“张大人是为了孙忠的事情来的吧?” 张唯点头:“正是。” 萧亦姝嘴角含笑:“原本前些天,我们就找到你要找的人。” “结果城里就出事了,这些天我忙着安抚帮众,也没时间把地址给大人送去。” “今晚大人上门,正好把地址给你。” 说着,她招招手。 一个账户先生走了过来,递来了一张纸条。 萧亦姝接过,转交给张唯:“上面就是那人现在所在的地点。” “另外,他经常在我们这打酒。” “我让伙计给你准备一壶,你一并带去,兴许能让你的事情办得顺利一些。” 张唯接过纸条:“萧帮主想得真周到,这份人情,张某记下了。” “往后若有需要,只要不违背原则和律法,张某必不推辞。” 萧亦姝如男子般拱了拱手:“那我就不送大人了。” 张唯收起纸条:“你忙吧。” 离开客栈时,张唯手上已经多了一壶烈酒。 他重新戴上斗笠,遮挡住面容,拎着酒和刀,往黑狼帮提供的地点而去。 黄泥巷。 小巷光线昏暗,崎岖不平的泥路在绯色月光下一直往前方延伸。 巷子歪歪扭扭,一边是低矮的围墙,另一头则是一间间破败的房屋。 住在这里的,是米县里最清贫的那一些人。 这里的房屋破败不堪,有些屋子甚至没有门窗,只是胡乱用成捆的杂草挡风。 春夏还好,到了秋冬,就很难熬了。 张唯走进巷子,不时打量从身边经过的屋子。 发现这里的屋子十室九空,看样子巷子里如今住不了多少户。 便在经过一间空茅屋时,张唯耳中捕捉到一丝异响。 那是有人高速移动形成的风声。 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唯不及细想,立马钻进窗户,来到屋中。 随后矮身下蹲,整个人躲在窗下,贴着墙。 很快。 屋顶响起轻盈步声,一缕微尘,从梁上洒落。 随后连续有人从屋顶经过,张唯数了下,有五个人。 五个夜行人。 张唯微微眯眼,把酒壶放在角落。 随后穿窗而出。 接着提气轻身,来到屋顶。 一落到屋顶,他立刻趴下,接着从斗笠和屋顶之间的缝隙看出去。 看到前方五道身影停了下来,似乎在商量什么。 这黄泥巷都是破落户,自然不可能被贼惦记上。 可如果不是贼,那五人又是什么来头? 突然。 张唯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说....... 他们是为孙忠来的? 这是唯一的可能! 此刻,前方那五人,有人打出手势,似乎要采取行动。 张唯立时站了起来,真元鼓荡,脚尖一点,身影宛若离弦之箭,迸发尖锐风声,直扑远处五人。 那五人听到风声,骇然回头,就见绯色月光下,有人杀气腾腾,笔直冲来。 来不及仔细考虑,五人分成两组。 其中三人迎向张唯,另外两人则要跃落墙头,杀进下方一间陋室之中。 便在这时。 散发着黑紫疫气的猩红戟斧,从前方三人之间呼啸而过,把后面那两个已经跌出墙头的身影斩成数截。 那两人惨遭凌空分尸,眼中满是诧异和惊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尸体就这里一块,那一块,掉在了地上。 见状。 那首领瞳孔猛缩,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张唯开口:“镇北军。” 说话之际,猩红杀气纠缠,令人心悸的刀鸣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张唯!” 第五十九章 镇北军张唯 镇北军,张唯! 听到这个名号,那三个夜行人皆神情震动。 下方陋室里,一道要往门外跑的身影也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 屋顶上。 张唯跟那三人已经短兵相接。 三个夜行人回过神来后,左右两人抽出长剑,运转真元,各现异相,施展玄技,凶狠地朝张唯扑杀过去。 他们不求毙敌,只求为首领争取时间。 那中间的首领全力爆发之下,四周隐现雷意,却也有纳气大成的气势。 却在这时。 天地失色。 就连那绯色的月光,也变得近乎灰色般。 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一道猩红弧光,宛若一轮新月,边缘散发着黑紫疫气。 悄然浮现,挂在首领的脖子上。 顿时。 首领的脑袋飞上半空,身体却掉了下去。 狂杀刀,瞬空杀! 先用这极速杀招干掉首领,接下来,张唯手腕一转。 长刀才架住两把长剑。 咔嚓。 两把长剑同时被入海境的真元崩断,断裂的剑身飞出去时,张唯先直刺,再横扫。 长刀从左侧那人的嘴巴扎进去,再扫出来时,把右侧夜行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斩了下来。 呛。 张唯收刀。 左右两具尸体,摇摇晃晃,最终滚下屋顶。 “糟糕.....” 张唯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 “忘记问他们的来历了。” 刚才他杀得太快,没有留下活口,现在连审讯的对象都没有。 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谁派来的? 无奈。 张唯跃下屋顶。 来到一个小院里。 看到之前那首领的尸体,在脖子后面似乎有什么图案。 于是他蹲了下去,拉低衣领,便看到尸体的后脖子上,有雨中楼阁图案的刺青。 “这........” 张唯又检查了另外几具尸体,脖子上都有同样图案。 “似乎是某个组织。” “不知道司内可有记载。” 正想着,张唯听到了开门声,就见院中那间小小的破屋。 已经烂透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后屋中有人走了出来,轻声询问。 “您是镇北军的官爷?” 绯色月光下,张唯看得清楚,眼前是个花甲老翁。 不过。 头发虽然苍白,体格却相当健壮。 特别是那胳膊。 若放在张唯前世,这老人家看起来一拳能揍哭年轻人的样子。 视线下移,只见那老汉的右手上,缺少中指和食指。 孙忠! 片刻之后。 一根蜡烛亮起来,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小屋。 孙忠放下火折子后,转过身看向张唯。 “没想到,镇北军的官爷竟会找到这里来。” 张唯坦言道:“李玄通,李千户大人让我来找你的。” 孙忠动容道:“可是李胜老将军的儿子?” 张唯点头:“正是。” 孙忠笑起来:“我常听老二提起,说这位李玄通李大人,是什么军中难得一见的兵修啥的。” “我老汉也不知道什么是兵修,就知道老二一说起这位大人,一脸骄傲,好似那是他儿子似的。” “所以印象深刻。” 闻言,张唯心想。 刚才自己报出‘镇北军’,而非‘踏夜司’。 算是报对了。 孙忠之弟,孙勇出身镇北军。 肯定熟悉镇北军的人和物。 连带的,他的兄弟孙忠,比起踏夜司来,肯定更相信镇北军。 这时孙忠问道:“却不知道,官爷找老汉我,有什么事吗?” 张唯想了想,沉声道:“孙勇,孙老先生已然仙逝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孙忠目瞪口呆,接着激动道:“怎会如此?” “我家老二,壮得跟牛似的,怎么会走在我前面!” 他这个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兄弟已经去世。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这个世界,通讯可没那么方便。 张唯轻声道:“李大人回京探亲,去拜访孙老时,才得知这个消息。” “另外,李大人怀疑,孙老的死另有蹊跷,可能牵涉到一件大事。” “在调查时,发现孙老辞世前,您进过大牢。” “直到今年二月初,才被放出来。” “在那不久之后,孙老就过世了,因此,李大人让我来找您。” “想了解下,当初您是怎么会........” 他没说完,孙忠就大声道:“老汉是被冤枉的!” * * * 就在张唯找到孙忠之时,城东,当日那条清卫署与妖魔厮杀的街道上。 一个乞丐正沿街乞讨。 只是如今这世道,寻常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其它人? 于是乞丐走了半天,碗里依旧是空的。 他叹了口气,来到张唯当时斩杀犬妖的地方,找了个角落躺下睡觉。 时间流逝。 转眼来到深夜。 街道已经不见人影,只有没烧干净的纸钱,被夜风吹着在街上飘荡。 这时乞丐睁开眼睛,眼神明亮,宛若稚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葫芦,把一张符纸拍在了底部,然后拔掉塞子,对着街道念念有词。 一阵夜风吹来,吹过街道。 风中隐约浮现出一些虚幻的影子。 其中一道,正是那被张唯所斩的犬妖。 “收!” 乞丐轻喝一声。 街道上的风便打着旋,把犬妖的身影卷了起来,一股脑地钻进了乞丐手上的葫芦里。 乞丐连忙把葫芦塞住,放进怀里,随后又躺了下去。 一觉睡到天亮。 到了早上,乞丐离开了米县。 朝着延安府的方向走。 到了下午,他看到远处官道上有一个卖杏花酒的摊子,乞丐连忙上前。 没等坐下,店小二就捏着鼻子出来赶人:“去,上别的地坐去。” “也不看看,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乞丐苦哈哈地笑了下:“店家,能否给杯水喝。” 店小二更来气了:“还喝水呢,这老天爷多久没下雨了,俺们这水贵得很。” “想喝?自己上河里找去!” 这时候摊上一名年青酒客微笑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小二,你给他打一碗酒,钱算在我这里便是。” 乞丐一听,立刻道:“快去快去,记得足量,别兑水。” 店小二骂骂咧咧地去了。 乞丐走到那酒客身边:“官人,你心好。” “我这个葫芦,可是个宝贝,能逢凶化吉,送你了。” 他掏出那个底部贴符的葫芦,放到桌上。 年青酒客笑呵呵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笑纳了。” 拿着酒过来的店小二嗤之以鼻:“臭不可闻的玩意,还宝贝呢,喏,你的酒,喝完快走。” 很快,年青酒客走了。 乞丐的宝贝葫芦,也被他带走了。 第六十章 勾结邪教,给我拿下! 早晨。 清卫署。 房间里,张唯正在写信。 只见信纸上字迹端正,转眼间,便洋洋洒洒数百字,将昨夜见到孙忠一事,挑重要的写了下来。 昨晚孙忠声称,那次入狱,是被冤枉的。 老汉提起此事时,仍气愤难当。 他对天发誓,自己虽然喜好这杯中之物,可出事那天,孙忠并未饮酒。 而且,也非他主动挑起事端。 而是路边一伙泼皮,不知怎的,突然找他麻烦。 起初他百般忍让,最后无奈反抗,随即惊动了衙门官差。 结果带到衙门一审,他反而落得个饮酒滋事的罪名,被丢进了大牢里。 关了足有好几个月,才被放出来。 事后才知,是弟弟孙勇找人托关系,才把他弄出来。 出狱之时,孙家兄弟还见了一面。 当时孙勇便嘱咐孙忠立刻离开,远走他乡,不要再回来。 孙忠问何故,孙勇不答,只是给了他一些碎银子,就匆匆离去。 至于何人构陷,为何要让自己进大牢,种种原因,孙忠一概不知。 但从昨夜有人雇凶行刺孙忠一事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张唯顺带提到了那些杀手脖子上的刺青标志,以及询问神通一事。 最后。 他待笔墨风干之后,才将信纸折成纸鹤。 最后使用镇北军的传讯秘术,让这纸鹤飞往京都,去找李玄通。 做完这些事情后,张唯打算今晚再去见萧亦姝一面。 让她把孙忠送往城外,秘密安置,以免昨夜之事重演。 这时敲门声响起,刘焕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百户所送了一份敕书过来。” 敕书是官员任职文书,闻言,张唯立即起身。 大厅。 张唯来到,便见几张陌生脸孔。 其中一人,出示了延安府百户所的令牌后,微笑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大人清理秽野有功,李砚大人上书指挥所,经由吏部与兵部一致决定,从今日起,大人便是米县清卫署掌旗了!” 踏夜司掌旗,正七品官职。 七品,在大曜王朝的官阶序列里,仍然属于底层。 但踏夜司的七品,含金量可比其它的七品官值钱多了。 非但薪奉较高,而且权力更大。 张唯听得心中一喜,便要上前领取敕书。 这时,那百户所小吏看向旁边一个容貌俊朗,面白无须的男子微笑道。 “这位是诰敕房中书舍人严开,严大人。” “严大人家在延安府,正好回乡探亲,张大人那份敕书,便是由他一并送来。” “听闻张大人年青有为,严大人有心结交,因此跟卑职一起来访。” 小吏说完,刘焕章皱了下眉头,上前两步,在张唯耳边轻声道。 “大人,诰敕房专司文书起草,虽说贴近内阁,有些权力,但敕书往来,从来没有由中书舍人负责一说。” 张唯听在耳中,轻轻点头,随后朝那位所谓的严大人拱了拱手。 中书舍人是从七品,踏夜司掌旗是正七品。 算起来,张唯比严开高了半级。 正常来说,张唯是无需表示的。 不过,来者是客,人家又是跟内阁打交道的。 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不料,那姓严的却拉下脸,神情不悦。 不紧不慢地朝从怀中掏出一份敕书,接着拉长了音调道:“敕书到,米县清卫署巡使张唯,跪下听宣。” 顿时。 陪伴在旁边的百所户小吏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却被严开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 张唯也沉下了脸。 跪下听宣? 一封敕书,你当是圣旨啊? 而且。 张唯已经是掌旗,这姓严的仍以巡使相称,摆明来者不善。 当下,他沉声道:“严舍人,你耍我啊?” 严开眼睛瞪得通圆,喝道:“大胆!”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敕书虽非圣旨,却也是吏部和兵部联名签发,代表着两部意志!” “你区区一个掌旗,也敢质疑?” 他上前两步,手指几乎戳到张唯鼻尖:“莫说你只是个刚升任的正七品小官,便是延安府的百户来了,见了我这携带敕书的京官,也得恭恭敬敬地站着!” “你们这种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夫,连最起码的朝堂规矩都不懂,今天便让严某好好教教你!” 这一下,连李砚也给骂了,那百户所的小吏脸色涨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张唯身后,刘焕章忍不住道:“严大人,张大人已是正七品,按大曜律法,非圣旨无非跪拜.......” “住口!” 严开气焰嚣张,指着刘焕章道:“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巡使,也敢妄议官仪?” “你可知诰敕房掌天下文书,内阁草拟的旨意,十份有九份经我手誊写?” “你这等连翰林院门槛都摸不到的人,也配跟我谈规矩?” 他接着看向张唯,嘴角勾起,冷笑道:“姓张的,你以为凭清理秽野那点微末功劳,就能坐稳掌旗之位?” “若不是你上官向兵部哭求,你这辈子休想摸到七品官服的边。” “今日你若跪下听宣,这事便罢了。” “若敢抗命,我立刻修书一封,奏请兵部,重查米县秽野一事。” “到时候,别说掌旗,你能不能保住巡使的位置,尚未可知!” 看着沉默的张唯,严开心里乐开了花。 他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来找张唯的茬。 只不过,朝堂内部,文武不和向来已久。 文党武派,多年来一直在明争暗斗。 严开属于文党一脉,张唯出身镇北军,那就是妥妥的武派。 他来自京都,张唯呢,不过偏远县城的地方官。 京官向来坐在地方官员的头上,再加上诰敕房贴近内阁,严开又有一位在国子监当官的舅舅。 背景深厚,欺压一个地方官,有难度吗? 当然。 让张唯难堪只是表面,严开更希望,这武人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最后连累了他的上官,那同样出身镇北军的百户。 如此一来。 便可给武派一记重拳。 他也可借此获得文堂大佬的另眼相看,说不得过几天,就能调去内阁,岂不美哉? 正做着美梦。 突然。 他看到张唯蓦然欺近。 接着一个巴掌摔在自己脸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非但扇碎了严开的美梦。 更扇得这个文官当场转了好几圈,牙齿都飞出去,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这时候,严开才听到张唯开口。 “米县秽野一事,由白教策划,证据确凿。” “中书舍人严开,竟然要重新调查,现在我怀疑,此人与白教勾结,试图推翻邪教重案。” “给我拿下!” 第六十一章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勾结邪教? 严开一下子蒙了。 谁啊? 我吗? 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 米县秽野一事,和白教有关? 我不知道啊! 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点他确实不知,如果知道,刚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重新调查秽野一事。 这不是找抽吗? 正常来说,谁会没事找事,特意去二次调查邪教的案子。 一个不小心,就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家扣上了勾结邪教的帽子。 一旦被扣上这顶帽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朝廷打击白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几百年一直在做的工作! 几百年下来,多少朝廷官员死在白教手里。 所以对于白教,朝廷是零容忍的态度。 一旦跟白教沾上边,那就得进诏狱的! 想到这,严开早已没有刚才的气焰,甚至顾不上怨恨张唯扇他那一巴掌。 摆着手叫道。 “我没有勾结白教!” “姓张的,你别冤枉我!” “我舅舅可是国子监司业,我要出什么事,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他以为搬出自己的背景,能够让张唯忌惮。 不料。 张唯嘴角一扬,对刘焕章说:“记下了,国子监司业也有嫌疑,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严开顿时愣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搬出救兵,非但没吓退张唯。 反而把自己舅舅也给搭上! 这位从七品官顿时大叫起来:“你陷害我,我要上书内阁,参你一本!” 张唯微笑道:“米县秽野的从犯之一,白教的一名戒子还在我们牢里。” “稍后让他跟你见上一面,你是否勾结邪教,他一见便知。” 这时候,哪怕严开再蠢,也知道若让那戒子指证自己,自己就算是玩完了。 完了不说,还会连累自己那在国子监当官的舅舅。 至于那戒子是否会指证自己,还不是张唯一句话的事? 只要张唯想,那戒子肯定会咬死自己,那他严开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并且。 这种和白教有关的事情,就算他是文党一脉,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救他。 谁会为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去惹一身腥? 严开想明白其中厉害,当下不顾形象,爬到张唯身边,抬起头挤出笑脸。 “张大人,我错了。” “我刚才跟您开玩笑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接着。 他又扇起自己耳光。 啪啪啪....... 连扇好几个。 “我猪狗不如,我有眼无珠.......” “张大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一回吧。” 张唯俯视着他道:“严大人,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然后对旁边刘焕章使了个眼色。 留着八字胡的巡使便走上前来,架起严开,拖出大厅。 严开吓得裤档都湿了,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刚才骄横的模样。 这时那百户所小吏拿起刚才严开掉在地上的敕书,微笑着交给张唯。 “张大人,那我回去覆命了。” 张唯点点头:“李大人那边.......” 小吏道:“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如实禀告给李大人。” “有劳。” “请了。” 百户所的人走了后,刘焕章回来,向张唯请示:“大人,这姓严的,该如何处置?” 张唯想了想道:“照程序来,但别伤他性命,一切等李大人决定再说。” 照程序来的话,审讯、逼供、拷打是跑不了的。 但严开怎么说也是个京官,张唯不好擅自决定,所以需要等李砚的意见。 哪怕最后诰敕房甚至内阁有意见,张唯也不担心。 毕竟重查秽野,可是严开亲口说的。 张唯身上的‘照妖镜’,已经把现场的事情记录下来,可不是冤枉人。 如果有需要,让牢里那个戒子指证下严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反正那个戒子已经提供了一份白教名单,名单上再添一个名字,不算什么难事。 这事真要怪责下来,也只能怪严开。 非要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口无遮挡,什么话都敢说,死了也活该! 处理完严开的事,张唯打开了那份敕书看了起来。 这份文书,任命张唯担任米县清卫署掌旗,位居七品。 其中还详述了掌旗的职责、管辖区域以及纪律要求等等。 在职责一项里,明确表示,一旦涉及白教,朝廷五品以下的官员,无论身居何职、是何身份,皆可便宜行事。 可以说,有了这份敕书,往后朝堂五品以下的官,见了张唯都得夹起尾巴。 这份权力,可大了去了。 不过。 在纪律要求方面也有明确指出,涉及官员的弹劾奏本一事,需要谨慎对待。 如若以权谋私,一经查实,将摘去官职,打入诏狱。 轻则弃军,重则处斩! 这样的要求很合理,否则的话,踏夜司岂不无法无天了。 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严谨的律法,也会有漏洞可以钻。 张唯可以。 别人也可以。 所以在官场摸爬,最重要的是谨慎。 千万不能像严开那样,口不择言,容易落人把柄。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后,张唯又看起敕书里的附件。 那是‘踏夜司’就秽野一事,给张唯和整个米县清卫署发放下来的奖赏。 张唯作为当时负责秽野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奖赏最为丰厚。 赏银百两、武勋二百、以及一本先天境功法。 至于署内巡使,皆获得赏银五十,武勋八十。 赏银和武勋将在近期发放,至于先天境功法,却要等张唯在司内功法之中进行挑选后,再发放下来。 赏银倒是次要。 功法暂时也用不上。 但那武勋,却是令张唯意动。 他合计了下,秽野事件的两百武勋,加上山边村、杨家沟的收获。 应该足够把那把妖刀‘百战’兑换出来了。 尽管那把刀已经不是‘灵器’,却要比‘名器’强些。 特别刀上有一丝杀业天道的灵性残韵,总体而言,很适合张唯。 就是兑换出来之后,还需要找匠人修复,才能完全发挥那柄妖刀的威力。 “匠人.......” “踏夜司内,应该有专门修复兵器的人.......” 想到这里,张唯站了起来,打算找司监了解下这方面的事情。 第六十二章 张唯与我不共戴天 清卫署司房。 张唯来到的时候,司监正在整理入库文书。 张唯随便把那封敕书交给他一并入库,司监接过之后,拱手道贺。 接着道。 “大人来得正好。” “齐家的家产清算完毕,属于你的那份已经发放下来。”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确定下。” 司监拿出一份文书交给张唯,张唯打开看了眼。 文书上的内容,大概是说齐家的家产清点下来,折合纹银万两左右。 按照规定,张唯可得纹银千两。 不过,齐家收藏的天材地宝不少,里面最珍贵的,当属那盘成了精的灵芝。 灵芝原本在莫英手上,莫英进了诏狱,灵芝也就落到踏夜司手里。 现在张唯可以在银子和灵芝之间二选一,等张唯确定后,便能够拿到自己应得的奖励。 看完之后,张唯直接选了灵芝。 银子对他来说作用不大,官员又不能置业,就算能够拿银子去买药材,可有些东西,不是有钱能够买得到的。 莫英拿那盘灵芝,无非是想增加破境时的成功率。 张唯虽有‘造化图’傍身,但谁能保证可以百分百成功破境。 既然这样,那为何不增加一点成功率? 司监记下之后,张唯直接询问。 “我司内部,可有修复兵器的匠人?” 司监呵呵笑道:“大人对那把妖刀念念不忘啊。” “有的有的。” “咱们司内有这样的匠人,像延安府就有一位,不过,要修复‘灵器’,至少得找千户所的匠人。” “如果大人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询一二。” “只不过据我所知,想让千户所的匠人出马,恐怕需要支付武勋。” 张唯一愣,还有这种事? 合着武勋还能够内部流通? 他只好道:“查一查我现在有多少武勋,另外,帮我问一嘴,看看修复‘百战’需要多少武勋。” 司监当即翻开一本小册子。 “大人前两个案子的赏银的武勋都发放下来了。” “山边村和杨家沟两个案子,大人共得赏银百两,武勋一百二十点。” “现在加上秽野事件,以及大人原本剩余的,大人目前的武勋共有三百四十点。” 三百多武勋,兑换‘百战’足够了。 就是剩下四十点,不知道是否足够支付修复的费用。 见张唯皱眉,司监微笑道:“大人,你可以试试找民间的匠师。” “民间能人异士不少,武勋对他们没有用,所以他们通常收取的是银两,或者其它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唯点头,打算双管齐下。 一边让司监去询价,一边找萧亦姝帮忙,看能否找到合适的匠人。 便在这时。 外面一阵敲锣打鼓,还有鞭炮声响了起来,如同过年似的,热闹非凡,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 * * 延安府。 青鳌山附近有个村子,由于天灾,大半村民都跑了。 如今剩下没几户人家,平日里村子冷冷清清的。 不过,今天来了个货郎,倒是让村中那棵老榕树下,变得热闹起来。 几个光屁股小孩蹲在货郎周围,看着那糖人、竹马啥的,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 这时候,就会被货郎用手轻轻拍开。 村民们则会询问那针钱、布匹的价格。 但这年头,他们温饱都成问题,自然没人真的掏钱买,就图个热闹。 最后货郎的生意,就只剩下替村民磨磨剪子,修修农具,赚几个杂菜饼。 这时有人问道:“你这葫芦不错,怎么卖?” 货郎抬头,跟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对上,然后露出笑容:“客官眼光不错,我这可是个宝葫芦,能够祛病消灾。” “你想要的话,算你便宜点好了。”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拉扯,最终以三个铜板成交。 于是那个底部煞有其事,贴着黄符的葫芦,落到那人的手中。 葫芦卖出去后,货郎也不做生意了,收拾东西,转眼离去。 村子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却说那买了葫芦的人,似乎也不是村民,离开村子后,便取道青鳌山。 他不时看向揣在怀中的葫芦,哼了一声:“要不是拜那姓张所赐,我何至沦落至此。” “连这种小事,也要托人去办!” 此人正是前甘泉县掌旗,齐家的漏网之鱼,齐华! 当日,他一听闻李砚去了米县,就知道坏事了。 齐华当机立断,抛家弃子,悄悄离开了甘泉县。 可事后由于被踏夜司通缉,他无处可去,最终只能铤而走险,前往青鳌山投奔那山上的妖种。 说来也巧。 他用掌旗身份招摇撞骗,想哄那群犬妖收留自己时。 正好犬妖出事。 族中一名小辈下山游历,突然暴毙。 为了取得犬妖信任,齐华把这件事往身上揽。 之后动用原先青衣门的一些渠道,打探到数日前米县出现‘秽野’,引来大批妖魔一事。 于是齐华使用掌旗的身份,找了几个有把柄在他手上的野修,让他们前往米县搜魂。 那几个野修自然不知道,齐华已经丢了乌纱帽。 还以为这是个替齐华办事的机会,于是尽心尽力,几番周折,终将那个装有犬妖残魂的葫芦,交到齐华手上。 转眼。 齐华来到妖洞,当着那老狗和一众犬妖的面,把葫芦里的残魂放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一缕茫然的残魂,那作文士打扮的犬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那条蓬松的狗尾巴又冒了出来,他也顾不得收回去,扑倒在那老狗前面一个劲地磕头:“老祖,你要为小八主持公道啊。” 老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朝犬妖残魂吹了口气,问道:“我的好孙儿,是谁害你落得这般惨状,你尽管道来,老夫我绝对不会放过杀你的凶手!” 那残魂受了老狗的一口妖气,眼神有了些神采,随后将张唯的模样衣着,描述一番。 齐华听罢,沉声道:“是他?” 老狗顿时看了过来:“你知道是谁?” 齐华点头:“如无意外,应是米县巡使,姓张名唯。” “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烧成灰我都认得!” 第六十三章 张大人,你便从了我吧 “巡使?” “踏夜司的夜郎?” 老狗眼神一晃,接着悠悠说道。 “原是折在了官人手上.......” “那么,这事便就此作罢吧。” 中年文士一怔,抬起头:“老祖,你方才不是说,绝不放过凶手?” 老狗趴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没错,但若是官人所为,自另当别论。” “老三,你还年轻,再下几只崽子也就是了。” “犯不着为了一个小辈冲撞了官军,若是因此给咱们家惹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中年文士愣了:“啊,这.......” “这不妥。” 齐华站了出来说道:“黄祖,早前我便说过,你们青鳌山大祸将至。” “今日你的孙辈死在踏夜司手上,便是明证。” “用不了多久,踏夜司将对青鳌山发动‘搜山令’,届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横竖是死,何不先发制人?” 这老狗乃一条山中大黄狗修炼成妖,因此自称姓黄,山中犬妖乃它的犬子犬孙,故称黄祖。 黄祖闻言,眼中猩光闪烁:“搜山令?” “可是那道朝廷下发,着踏夜司入山诛妖,要求山神一旁协助的密令?” 齐华点头:“正是!” “我已接到相关文书,动手的时间,便在近期。” 黄祖从鼻中喷出一股腥气:“你自称清卫署掌旗,身为官军,为何要相助我等?” 齐华目不斜视:“那米县巡使张唯,杀我手足,斩我慈父,我与他势不两立。” “但他身为巡使,身份超然,我不方便对付他。” “是以想借青鳌山妖种之手,为我除去这心头大患。” “此外,青鳌山有妖,朝廷知晓,也与尔等有过互不侵犯的约定。” “近百年来,尔等安份守己,遵誓守约。” “然而朝廷却以尔等血脉兴旺,恐成大患为由,决定秘密围剿。” “我虽身为人族,却也替尔等抱不平,须知天生万物,万物皆有生的权利。” “如今只因血脉兴旺,便惹来杀身之祸,这是何道理?” “齐某素来有好生之德,故此才冒险上山,与黄祖一见。” 老狗听得连连点头,看齐华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听听,这才叫人话。 说得多好啊。 这姓齐的句句在理啊。 天生万物,人和妖都是万物之一。 凭什么你们人族就有权利决定我们妖种的生死? 嗯,这齐华不像山下凡人。 见识独到,甚得吾心。 不过........ 老狗踌躇道:“这样的话,我等应立刻离开青鳌山,另寻洞府安身方是正道。” 齐华一听,连忙道:“黄祖此言差矣。” 他花这么多心思,为的就是要哄骗这山上妖种替自己报仇。 同时,引开延安府百户所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离开。 现在好不容易让这条老狗相信那道子虚乌有的‘搜山令’,又岂能让它们就这么走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齐华当下说道。 “再者,凡人开疆立国,妖仙据地为府。” “黄祖纵使逃往其它洞天福地,难保那些地方已是有主之地,届时与其它仙家相争,最后得益的,只能是朝廷。” 老狗闻言,心想这厮说得也有道理。 “那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自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齐华清了清喉咙,说道:“唯今之计,只有说动山上其它仙家,一并下山,攻占一地。” “然后以城中百姓为筹码,与朝廷谈判,如此方能破局。” 老狗听得连连点头:“这不失是一个办法。” 它接着说道:“这青鳌山上,妖种有四。” “除了我们外,山东头那片竹林里,住着群鸟妖。” “那些娘们整天哭哭啼啼的,想说动她们可不容易。” “这样好了,你把那道‘搜山令’的公文交给我,我拿上它去跟那帮娘们说道说道。” 齐华苦笑:“如此重要的公文,岂能轻易带走。” “事实上,我上山报信,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黄祖若信不过我,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他转身便走。 老狗眼珠转动,开口道:“且慢。” “齐大人,非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没那道公文,实在很难说动那群鸟妖。” 齐华转过身来,微笑道:“若黄祖信得过我,齐某有一计,兴许能够打动那些鸟妖。” * * * 夜色如水。 张唯换过一身便服,前往城西。 走在路上,不时能够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空气里甚至能够闻到残留的火药味,那是白天的鞭炮残留下来的气味。 今天早上张唯在司房时,听到外面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叫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官府开仓放粮。 并且,连续发放三天,以缓解米县的灾情。 这下子,非但是米县的百姓,就是周边的村民,但凡收到消息的,都拉家带口往县城赶。 赶不上的,就在衙门外等着,好赶在明天开仓时,尽早拿到赈灾粮。 如此一来,人们脸上自然有了笑容。 原先米县里悲痛气氛,也因此冲淡了不少。 转眼。 张唯来到城西客栈。 进了门,亮了相。 就被伙计请到了一间上房。 片刻之后,萧亦姝来了。 今晚,这个美貌帮主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 一进屋,便笑嘻嘻地道。 “最近张大人来得挺频繁啊,是想我了吧。” 张唯已经领略过她的豪放狂野,当下见怪不怪,微笑道:“萧帮主才貌双绝,的确让人一见难忘。” 萧亦姝当即凑了过来,灯火下,那张美丽中透着野性的脸庞,几乎要贴到张唯脸上。 “即是如此,张大人,你便从了我吧?” 张唯呵呵一笑,然后抬手挑起萧亦姝的下巴,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审视着她道:“那得看萧帮主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另外,哪怕有幸结为连理,那也是我娶你。” 咕噜。 萧亦姝咽下一口香涎。 她见过的男人不少,但通常,那些男人见了她,要么客客气气,要么卑躬屈膝,要么阿谀奉承。 但像张唯这般霸道,且极具侵略感和压迫感的男子,却是平生首见。 顿时。 萧亦姝反而有些退缩了,也不知道是离灯火太近,还是屋里太热,麦肤美人只觉脸颊发烫,连忙退后几步,转移话题。 “那个.....” “孙忠已经安置妥善了。” 张唯笑道:“萧帮主,离那么远说话干嘛。” 他一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坐这儿,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下子,换萧亦姝有些招架不住了。 第六十四章 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看到萧亦姝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张唯嘴角上扬。 让你玩火,现在被火烧到了吧? 该! 萧亦姝性格虽然比普通女子豪放一些,但终究是古代女子,终究还是受到一些传统思想的束缚。 张唯不一样,他一个现代人,还能让萧亦姝给拿捏了? 另一边。 看到张唯脸上有笑意,萧亦姝才知道,张唯只是做做样子。 不过。 知道归知道。 她还真不敢往张唯腿上坐。 那就不是在玩火。 而是放火烧自己了。 万一真把人家的兴致勾上来了,张唯想当场办了她。 那她从是不从? 从吧,她不甘心。 不从? 张唯可是清卫署巡使,回头给她安个勾结白教的罪名。 到时别说是她,整个黑狼帮,包括自己的家人都得陪葬。 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不过,她知道张唯不是贪官污吏。 否则齐家也不会掉脑袋。 毕竟谁不知道,城里的官吏,上到知县下到衙役,谁没拿过齐家的好处。 于是麦肤美人又有了几分勇气,笑嘻嘻道:“大腿就不坐了,我怕坐了今晚大人就回不去了。” “不过,在这里想请大人帮个忙。” “就不知道大人之前所说的‘人情’,是否还管用?” 张唯也想着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不然难以收场。 便道。 “自然管用。” “张某说到做到。” “但张某之前也说了........” 没等他说完,萧亦姝便道:“不会让张大人违背原则和律法的,你放心好了。” 张唯点头:“萧帮主想让我做什么?” 萧亦姝走了过来,给张唯倒了一杯茶,眨了眨眼睛。 “下个月十五,我爹要办六十大寿。” “他老人家千叮万嘱,让我在那天一定要领个心上人回去。” “小女子斗胆,请大人帮我这个忙。” 正喝着茶的张唯,闻言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啥? 租借男友古代版啊? 这是你一个古代女子能想得到的事情吗? 你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张唯干咳一声:“你想我以什么身份出席?” “若是巡使的身份,那我只能拒绝。” 萧亦姝道:“大人也太小瞧我了吧?” “我还不至于想借大人的身份,来壮大帮会的声势。” “就是想让大人到时帮我挡挡一些狂蜂浪蝶,毕竟那日是父亲大寿,我不好动粗。” 张唯点点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行,我答应你。” “只要那天没有案子,我便当你一天的‘心上人’。” 萧亦姝喜上眉梢:“一言为定?” 张唯放下杯子:“当然。” 接下来,张唯提出了代寻匠人一事。 萧亦姝承诺会帮忙打听。 于是张唯便打道回府。 转眼过了两天。 这天。 清卫署的赏银、武勋什么的,都发放了下来。 连同一道发放下来的,还有两名巡使的丧费。 丧费也即抚恤金,是朝廷发放给因公殉职的朝廷官员家属的生活保障。 前不久的秽野事件里,米县清卫署共折损了两名巡使。 此刻,张唯用毛笔划过两面木牌,将上面‘杨彦’、‘宋复’两个名字划掉,再交给司监。 “丧费要及时交付到他们家人手里。”张唯不忘叮嘱。 司监点头:“已经让银川驿的驿卒过来了,杨巡使的家就在甘泉县,快的话晚上他的家人就能收到。” “宋巡使家在南方,就得花些时间了。” 清卫署的赏银,乃至丧费,皆是凭借踏夜司的官文,向当地衙门支取官银,再发放下去。 官文则由官驿的驿卒派送。 这样的措施,可以防止路上丢失、劫掠或者被驿卒私吞。 见司监已经安排妥当,张唯便放心离开清卫署。 今天他又找了一名掮客到城里租房子,看了几套都不是很满意。 便在经过城东杏花街时,张唯看到一落宅院。 宅院不大,属于一进的院落。 院内自带水井,后面有块空地,之前似乎是花园一类的,现在荒废了。 院墙不高,大门古色古香。 进门后是块照壁,后面便是前庭。 院子里在角落有口水井,上面用木盖子盖着,旁边是棵杏树。 风一吹过,树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 让这套宅院,显得清幽雅致。 张唯来了兴趣,对掮客道:“这套宅院可有出租?” 掮客面露难色:“租是有租,租金也便宜。” “不过,大兄弟,我劝你还是另外挑一套看看吧。” 张唯奇道:“怎么,你有钱也不赚?” 掮客笑着摇头:“钱,我当然想赚。” “但不瞒你说,这套宅院不干净。” “我什么钱都赚,但这种昧着良心的钱,我挣着不安心啊。” 张唯听出他话中有话,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它如何个不干净法?” 掮客说道:“原本,这里住着一户人家,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突然有一天,家里的男人去世了。” “当时,这家中的小娘子别提哭得多伤心了,但再伤心,这丧事也得办。” “可办了丧事之后,没过多久,你猜怎么着?” “嘿,那死去的男人又回来了。” “那小娘子给吓得神智不清,后来这家也就散了。” “再后来,这宅院租出去几次,可每次的租客,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要么给吓傻了,要么死了,久而久之,就没人再租这套宅子了。” 张唯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 他指着大门:“给我开锁,如果合适,我就租下了。” 开什么玩笑。 他是什么人? 清卫署掌旗! 这宅院要是没什么古怪也就罢了,若有,那也叫专业对口! 掮客一脸无奈:“可以是可以,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自己担着。” 说着,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门一开,一阵风吹过,卷起满地的落叶。 虽是日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特别那前院角落的杏树,枝条乱舞,在日光下宛若无数根手臂在挥动一般。 张唯逛了一圈,屋宅不算大,但格局健全。 正房偏房灶房应有尽有。 就是没什么家具,要搬进来,还得置办一些日用品。 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这里位处城东,但又相对幽静,平日里走动的人不多,正合张唯胃口。 于是当场签了字据,纳了押银,把这里给租了下来。 那掮客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张唯,晚上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张唯想想,干脆今晚在这过夜,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深夜。 梆梆梆....... 远处街道上依稀传来更夫的打更声。 三更了。 张唯盘膝坐在正房门口,‘武炼’战刀横在腿上,正闭目养神。 突然。 耳中捕捉到一阵轻响。 吱吱...吱....... 像是指甲在粗糙墙壁上刮过的声音...... 第六十五章 德公 吱吱吱...... 那如指甲挠墙的声音愈发明显。 张唯蓦然张开双眼,闪身来到前院。 今晚多云,月光被云层遮挡,小院里光线昏暗。 可张唯看得清楚,杏树下面那口水井,上面的井盖正在晃动。 似乎被人从下面一点点拉开。 随着井盖滑落,掉在地上,砰一声响,便有密密麻麻的头发从井口往外冒。 如同满溢而出的井水...... 张唯面无表情,只是手抵刀柄,推开一寸。 嗬..... 奇怪的声音从井里响起,听起来像是野兽的低吼,又似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嘶哑叫声,但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渐渐的。 井口处那堆头发越升越高,越来越多。 随后一道身影从井里缓缓爬了出来。 苍白消瘦的脸庞上,皮肤血肉几乎看不到任何水分。 两只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对灰白的招子。 身上穿着入葬的寿衣,寿衣破破烂烂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 那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长着黑色且弯曲的指甲,一刮过地面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同时,关节似乎太过僵硬的缘故,以至于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发出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咯啦啦.....咯啦啦...... 仿佛木柴不堪重负发出的碎裂声。 这时候,夜风吹来。 浓郁的尸臭就拼了命地往张唯鼻子里钻。 他皱眉,轻声道:“听那掮客说得那么邪乎,还以为会来个大的,结果是尸鬼,还是一阶....” “白期待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早就惊动清卫署了。 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想来应该是这座宅院原本的男主人死后,变成尸鬼。 本能驱使下,重新回到家宅,结果把家人吓走了。 之后尸鬼就藏在水井中,当有人住进来,生人的气息就会把它引出来。 但因为是一阶的尸鬼,所以租客有机会逃跑。 这时尸鬼被张唯身上旺盛的气息所吸引,嗷嗷嘶吼着扑了过来。 那不知道多久没剪的头发漫天飞舞,灰白的眼珠戾气流淌,惨白的脸庞狰狞恐怖。 如果是普通人,估计早就给吓得腿软。 可惜今晚,它撞上的是张唯。 战刀出鞘,身影闪烁。 昏暗的小院里,猩红刀芒撕裂空间。 正往前扑的尸鬼,乱发披散的脑袋突然飞上半空。 然后无头的身体又往前扑出几步,便一头栽倒。 扑通。 脑袋掉到地上。 滚到张唯脚边。 看着眼前浮现个位数的功德点,张唯叹了口气,连‘逆骨’都懒得挖。 好歹人家也是屋主,自己要在这里住下,就不挖人家骨头了。 明儿再让人送去缝尸人处,花点银子,把脑袋缝上,也算对得起屋主了。 一夜无话。 翌日。 张唯回到清卫署,给了刘焕章几块碎银子,让他去收敛了杏花街小宅的尸体。 刘焕章前脚刚走,银川驿的赵闯来了,送了一封信给张唯,说是延安府那边发过来的。 张唯赏了他几个铜板,赵闯笑容满面,念叨着给叔叔打瓶好酒去,便离开了。 打开信,张唯看了起来。 信是李砚寄来的。 大意是说,他把严开扣起来这件事做得很好,踏夜司的人还轮不到小小一个中书舍人指手画脚。 另外,李砚简单说明了朝堂内部的党派之争。 信中说到,文党武派相争已久。 不过近年来,由于蛮族侵扰,反而使得两派的关系有所缓和。 毕竟关起门内怎么吵都行,可要是因为两派相争,被关外蛮族有机可乘,那就笑掉人家大牙。 这种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武派不干,文党也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严开的性命还得给他留着。 但不必着急放他,等文党那边来要人再说。 信的最后,还说到了补充巡使一事。 最近米县清卫署折损了几名巡使,此事已经上报,很快就会有新的巡使调派过来。 这段时间,如果清卫署人手不足,需要支援,可以向甘泉县、洛川县、黄龙县等周边县署救助。 看完信之后,刘焕章回来了,说是尸体已经送去殓房了,会有专人处理,从缝尸到下葬一条龙服务。 自从莫英打入诏狱后,刘焕章可说对张唯忠心耿耿,这人办事也细心,除了修炼天赋不怎么样之外,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作为掌旗。 张唯需要陆南天、朱盈川那种战力拿得出手的手下。 也需要像刘焕章这种会办事的人。 否则事事都要张唯亲力亲为,岂不忙死? 当下。 他拿出三百两白银,交给刘焕章:“帮我去一趟钱庄,换成银票。” “然后拿一百两送去衙门,让周知县多购置些粮食,分给灾民。” 刘焕章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张唯疑惑:“怎么,有问题吗?” 刘焕章连忙道:“没有。” 他接着笑了下道:“不过,大人和莫英确实很不一样。” “莫英绝不会拿自己的银子赈灾,更不会像那日般为属下开脱。” 说完,刘焕章就告退离去。 下午。 周知县来了。 老头儿一来到,就笑呵呵地对张唯道。 “张大人真是乐善好施啊,那一百两善银,老夫已经收到了。” “在这里,老夫代表米县的百姓,谢过张大人。” 小老头一揖到地。 张唯连忙把他扶起来。 “周大人来我这清卫署,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点小事吧?” 周孝先竖起大拇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大人。”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来真的啊? 张唯脸皮微微抽搐了下,问道:“却不知周大人所为何事?” 周孝先一脸愁容道:“说来惭愧,前些天,您不是交给我一份白教名单。” “名单上其它人倒好说,可有一位,小老头动不了他。” 张唯奇道:“这城里还有周大人不敢动的人?” 周孝先点点头。 张唯忍不住问:“谁啊?” “赵敬德。” 知县大人苦笑道。 “此人家财万贯,好善乐施,同时办了间敬德书院,让平头百姓的孩子也能读书,府上更有修士门客,因为德高望重,被称为‘德公’。” “我衙门里的捕头,虽略通武艺,可哪里是人家那些修士门客的对手。” “小老头我这些天苦思冥想,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张大人您。” “张大人,您看,要不清卫署跑一趟?” 第六十六章 我看你想找死! 赵敬德的家,就在齐府附近。 也是巧了。 张唯骑着马,经过齐府时。 曾经兴旺的家宅,如今已经落寞。 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门口两只石狮子已经落满灰尘。 从齐府大门前经过,再走一段,赵府在望。 正好,赵家的大门这时打开,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忠伯,那我走啦。” “表少爷慢走。” 一老一少正在道别。 老的那个,似是赵府的家仆。 年轻的,倒是‘熟人’。 正是银川驿的赵闯。 门关上后,赵闯转过身,看到张唯居中,后面跟着陆南天、朱盈川两人。 先是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像想到什么,那笑容变得有点勉强起来。 “大人,你们这是?” 张唯骑在马上,问道:“赵闯,你怎么在这?” 赵闯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我叔叔的家,小时候,他还教过我读书写字。” “这不早上大人赏了小的几个铜板,我就想着打瓶好酒来孝敬叔叔他老人家......” 张唯有点意外:“赵敬德是你叔叔?” 赵闯点头。 “这么说赵敬德在家?” 赵闯头点个不停。 张唯看着他道:“你赶紧回驿站吧。” 然后策马上前,从赵闯身边经过。 赵闯回头看,一脸担忧。 他不傻。 他很清楚清卫署是干什么的。 他也听说齐家就是犯在清卫署手上,才没了的。 现在清卫署来赵府,肯定不简单。 赵闯只能安慰自己。 没事的。 叔叔只是个教书先生,平时还施粥赠药。 或许张大人只是来拜访他老人家。 这样想着,赵闯走进大街,返回驿站。 砰砰砰。 陆南天大手拍在门上,拍得大门震天响。 “来了来了。” 门后有人回应,接着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年青的家丁从门缝里往外看。 “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陆南天沉声道:“清卫署张掌旗张大人到了,要见赵敬德,还不赶快开门!” 门后家丁神情一动,接着道:“不巧,我家老爷回乡去了,各位官爷改日再来吧。” 随后就把门关上了。 陆南天不怒反笑:“好好好,你们赵家挺威风啊,竟然敢叫我们大人吃闭门羹!” 说罢,也不客气。 运转真元,一脚踹去。 轰! 大门猛地掀开,厚实的门板碎了一地。 门后的家丁飞了出去,摔进校场,吐血不止。 陆南天手按剑柄,大步而入,看向那些闻声赶来的人。 “你们是谁,竟然敢擅闯赵府,真是胆大包天!” “擅闯民宅也就罢了,还敢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拿下这几个狂徒去见赵公子!” 顿时。 一道道身影围聚过来。 陆南天闯哼一声,重剑出鞘,扫出一片扇形火焰。 烈焰汹涌,气势汹汹。 让那些赵府门客连忙停了下来。 陆南天这才道:“敢跟清卫署动手,你们想造反吗?” “还是说,这是赵敬德的意思!” 清卫署? 听到这个词,门客们的眼神顿时清澈了不少。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山下’野修,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就是‘踏夜司’。 自然也知道,清卫署是‘踏夜司’的地方机构。 不过。 这些人虽然有所顾忌,却仍不散开,依旧堵着陆南天。 这点倒叫张唯有点意外。 看样子,赵敬德对他们相当不错。 才让这些人胆敢和清卫署对抗。 此时。 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赶紧散开。” 听到这话,那些野修才纷纷散去。 马背上的张唯,看到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作文士打扮,面容清瘦,眼神明亮。 虽然身上没有天地真元的气息,是个普通人,却有着一股淡淡的威严。 年轻那个,长得跟老儒有些相似。 隐约有真元的气息,但应该是开窍不久,连纳气境的门槛都没摸到。 这两人来到马前,那老儒恭敬作揖:“赵敬德,携犬子赵文崧,拜见大人。” 张唯今天已经换上朱红色的掌旗官服,此刻更是展示了掌旗铜令,然后道。 “赵先生,根据白教一名戒子交代,你和白教往来密切,更是他们在米县的其中一名‘居士’。” “长年为他们提供财物等各方面的支持,现在想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清卫署。” “我们有些问题想跟你请教。” 张唯刚说完,赵敬德还没有表示,他那儿子赵文崧便大叫道。 “爹,你不能跟他们去!” “去了,他们肯定把你打进诏狱!” 接着。 赵文崧又大声道:“大人,我父在米县,身份超然。” “难道单凭那白教妖人一面之词,就要为难我父亲吗?” 张唯淡淡道:“在我面前,没有身份超然一说。”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命官,只要他跟白教有关,就得接受审讯!” “再者,赵先生现在只是有嫌疑,具体如何,查过便知。” 赵文崧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敬德阻止。 老儒微笑道:“去清卫署之前,我能否和张大人单独聊几句?” 张唯眉毛一扬,接着翻身下马:“赵先生,请。” 老儒转过身道:“你们在这待着,没我的命令,不准接近书房半步。” 他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文崧,你也是。” 赵文崧不放心地看了张唯一眼:“爹,还是让我陪你吧。” 赵敬德哈哈一笑:“张大人如果想对我做什么,别说只有一个你,哪怕十个,你也阻止不了。” “你就留下来吧,别让人小看了咱们赵家。” 说完。 老儒抬起手:“张大人,请。” 片刻之后。 张唯跟着老人来到书房,一进来,就闻到墨香。 却是书案上,有笔墨未干。 “张大人,你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赵敬德微笑道。 张唯上前,看向书案上宣纸,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铁笔银勾,龙飞凤舞。 书法是极好的。 就是这字,有些刺眼。 那四个字是:均田免赋! 老头,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赵敬德语带双关道:“大人,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看你想找死!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写的吗? 这妥妥的造反证据啊! 张唯瞥了老儒一眼:“赵先生,光是这四个字,无需戒子指认,就足够让你下诏狱了!” 第六十七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书房里,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赵敬德在张唯的注视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单看大人没有立刻将我拿下,就知道大人和其它当官的不一样。” 老儒又问:“大人觉得,朝廷不应该均田免赋吗?” 张唯沉声道:“张某一介武夫,只知斩妖除魔,民生大事,还轮不到张某妄议。” 赵敬德哈哈大笑,点头道:“大人选择明哲保身,倒也不能说错。” “只是大人,这俗世洪流,势将滚滚前进,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张唯用手轻轻敲击书案,没有回应,想看看这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 难道他想给我洗脑? 这时赵敬德长叹道:“大人可知,为何如今我朝中子民,无地可种,弃田而逃?” “仅仅是因为天灾吗?” “非也!” “实是因为,农人手中无田啊。” “那田去了哪里,自然是被皇室,官员乃至乡绅所占。” “更有甚者,田产子女尽入公室,长期以往,势必民怨四起。” “何况近年来,皇亲侯伯,奏讨无度。” “朝廷眷顾,赐予无节,所赐之地,多是受人投献,将民间产业夺而有之。” “再看那乡间势豪之家,譬如齐家,仆隶众多,奸民乘势投献,百姓受其鱼肉。” “可说我大曜王朝,从上到下,沆瀣一气。” “民间积怨已久,物极必反,势必酿成大祸。” “唯今之计,便只有‘均田免赋’,方能平息民怨,大人以为如何?” 张唯摇头道:“我没有经略之才,更不敢妄议国政。” “但张某乃镇北军出身,张某亲眼所见,关外蛮旗日夜侵扰,杀我大曜子民。” “朝廷全力抗蛮,力阻蛮族入关。” “在这种时候,举国上下,本应拧成一条绳。” “赵先生却与白教往来,助长邪教气焰,你所做的事情,我可看不出来,有哪点是为了平息民怨。” 赵敬德脸色阴沉道:“你当我愿意这么做吗?” “赵某年少时便考取功名,想报效朝廷。” “可进了官场才知道,个人的力量,是那么的微弱。” “赵某竭尽全力,也无法掀起哪怕一丝波澜。” “反而,赵某一心为民,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不得以,赵某只能辞官,回到这里,创办书院,教化百姓,希望这些读书种子里,能够出现改变时代的人。” “可赵某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我大曜朝,则如病入膏肓的病人,已然积弱难返。” “重病需得下猛药,如今我大曜想要重振国威,就需要一场变革!” “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方能破而后立!” 张唯哼了一声:“张先生,哪怕你想掀起变革,那你也不应该跟邪教合作。” “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残害百姓,拿他们的血祭炼妖神,才导致了前些日子米县大变。” “你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吗?” “你知道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吗?” “难道这是百姓所需要的吗?” “你想过这些没有!” 老儒脸色一下苍白,喃喃道:“可如果不通过白教,我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再者,既是猛药,自然药性凶猛,难免会有牺牲。” “但只要成功,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张唯冷笑:“值的?”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值得,可你有问过那些被牺牲的百姓吗?” “他们是否也认为值得?” “你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吗?” “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你的牺牲品,岂是一句‘值得’就能够轻飘飘抹过去的。” “你这么做,跟那些鱼肉百姓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赵敬德有些慌了,他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没有想过百姓是否愿意为变革牺牲。 他抬起头道:“我没错!”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挽救大曜!” “而且,我只负责提供钱财给白教,他们也没告诉过我,会害死那么多人。” “这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张唯握住他的手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赵先生是读书人,难道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资助白教,白教杀的每一个人,都跟你有关系!” 赵敬德全身一震。 长久以来的信念,悄然崩塌了一角。 老儒汗如雨下,摇摇晃晃,坐了下来。 如此过了片刻,赵敬德才喃喃道:“大人,莫非老夫错了?” 张唯摇头:“对与错,轮不到我来评价。” “张某的职责,是请先生协助调查。” 赵敬德看着桌上的四个字,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我跟你回去可以。” “不过,资助白教一事,是老夫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 “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赵家其它无辜的人?” 闻言。 张唯心中暗道。 这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痛。 这老爷子刚才说得多么慷慨激昂,什么变革需要牺牲。 可当牺牲的是自己家人时,也和其它人无异。 看着老人,张唯淡然道:“无辜与否,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是否无辜,查过方知。” “先生一心为国,令人敬佩。” “我只能答应先生,会向上官如实陈述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 “至于赵家命运如何,最终还是要看上官的决定。” 赵敬德顿时像老了十岁般,精气神全无,苦笑道:“即使如此,还是要多谢大人。” 老儒混迹过官场,知道张唯那句‘如实陈述’的分量。 换成其它人,恐怕会添油加醋,从中获利了。 张唯看着这个老人,摇了摇头道:“先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敬德愣了下,然后沉默不语。 张唯抬起手:“先生,请吧。” 便在赵敬德起身的刹那,门外响起赵文崧的声音:“父亲,不可!” 随后书房门户破碎,赵文崧破门而入。 手中一口宝剑,精芒四射。 带着几分凌厉气势,闪电般刺向张唯的咽喉! 张唯面无表情,手按在了刀柄上,冷冷从嘴里迸出二字。 “找死!” 第六十八章 时代的洪流 看到自己儿子竟然朝张唯递剑,赵敬德吓得魂飞魄散。 当下大吼一声:“住手!” 老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步掠至张唯身前。 赵文崧还没来得及反应,剑锋已经传来刺中人体的触感。 等到他看清楚,刺中的竟然是自己老父时,为时已晚。 纵使赵文崧只有开窍境,可赵敬德只是凡人,而且年事已高,如何挡得了这一剑。 当即长剑贯体,剑背从背后刺出,血染长衫。 “爹!” 赵文崧悲呼一声,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改而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 赵敬德被这一剑刺穿了心脉,更受剑气冲撞五脏,当场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血色。 他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是看向张唯,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大人.....” “白教之事,老夫一力承担。” “小儿莽撞,冲撞了大人,老夫替他抵命。” “求大人放过小儿,放过小儿........” 张唯看着已然到了弥留之际的老人,心中一叹,落在刀柄上的手,五指逐一松开。 他点了点头。 见张唯答应,赵敬德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 跟着剧烈喘息,喘了几口气之后,胸口再无起伏。 撒手人寰。 “不!” 赵文崧双手颤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丹药,想要喂老父服下。 可人已经死了,又怎么咽得下去丹药。 于是那颗丹药在赵敬德嘴中进出数次后,最终掉到了地上。 张唯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答应了老人,就不再计较赵文崧方才所为。 回去之后,他会如实上报。 至于赵家命运如何,那就要看上头的决定了。 不料。 赵文崧这时状如疯魔般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不能走!” “你杀了我爹!”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父亲的性命来!” 随后。 赵文崧更是扑到窗口,打开窗户,放声大吼。 “朝廷的狗贼杀了我父!” “兄弟们,动手!” “叫这三个狗贼,一个也回不去!” 顿时。 前院校场上,那些野修纷纷大吼开声,运转真元,扑向陆南天和朱盈川。 书房里。 张唯脸色如霜。 缓缓抽出战刀。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浪费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更让那些无辜的人平白送死!” 赵文崧转过身来,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如同恶鬼。 “我不管!” “我要你们死!” 他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书房里猩红的刀芒一闪。 ‘武炼’长刀深深地劈进赵文崧的眉心里! * * * “快点。” “说不定清卫署已经跟赵家动手了。” 轿子中,知县周孝先从窗口伸出头来,连连催促。 轿子旁边的米县捕头陪着笑道:“大人,那赵府里的门客全是修士,咱们去了也不顶事啊。” 周孝先没好气道:“不顶事咱们就不去了吗?” “这事需要清卫署出面,咱们衙门已经脸上无光。” “怎么,还要等人家张大人替咱们把赵敬德带过来啊?” “就算咱们不顶事,摇旗呐喊总能办到吧。” “最重要的是,要让张大人知道,我们也有参与,而不是什么事都交给清卫署去办!” 捕头连连称是,这时他像是看到什么,‘咦’了声,然后对知县道。 “大人,周捕快来了。” 周孝先顿时两眼一黑。 他虽然赶着去赵府声援,但赵府上的门客全是修士,他担心出什么意外,于是提前把儿子周刚支开。 不料这憨儿还赶了过来。 真是气煞我也! 但这会,周孝先也不好再支开儿子了。 否则的话,别人会怎么想。 哦,你知县的儿子可以躺在功劳薄上,我们这些人就得拿命去拼? 事是这么个事。 但不能做得太明显。 太明显的话,往后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他这个知县也不好当。 于是周孝先只能放下窗帘,在轿子里独自生着闷气。 很快。 赵府到了。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和打斗的声音。 周孝先吓了跳,连忙让轿夫止步。 他下了轿,便见赵宅之中,不时有剑光火焰闪烁。 好不吓人。 周孝先咽了下喉咙,对捕头道:“快进去瞧瞧。” 捕头哪里敢啊。 开什么玩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捕头使出浑身解数拖延时间之际,捕快周刚已经朝赵家大门冲了过去。 顿时,周孝先急得直跳脚,当场推了捕头一把:“还不快去!” 见知县公子都冲上去了,捕头还能说什么,只能带着人硬着头皮跟上去。 却没想到,没等周刚推开大门。 大门就自己打开了。 大门一开,周孝先就见到三道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张唯三人。 看到他们身上都带血,知县连忙上前。 “张大人,你们没事吧?” 张唯摇摇头,说道:“赵敬德死了,赵文崧率领一众门客暴动,已经依法斩杀。”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说完,三人上马,扬长而去。 周孝先愣在当场。 赵敬德死了? 这.......... 他原本想,清卫署上门,赵老头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乖乖跟着张唯走。 却没想到,赵老头竟然死了。 赵文崧还敢暴动? 这是赶着替自己家断后啊! 这时他听到捕头的惊呼,周孝先回头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门后的校场里,尸横遍地。 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四分五裂,有的被拦腰斩断,死状无一相同。 鲜血横流,肉糜四落。 活似一座屠宰场。 这时,赵府中响起了女眷的尖叫和哭泣声。 周孝先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哒哒哒...... 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 张唯三人的马跑得不快,一路小跑返回清卫署。 路上,朱盈川一脸愤慨地说道。 “这姓赵的为何对朝廷如此不满?” “没错,朝政到地方是有些延迟,甚至被扭曲。” “可朝廷也在设法解决这些问题,就拿最近的开仓放粮来说,就是朝廷努力的结果。” “他们就看不到这些吗?” 张唯轻声道:“他们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得更深,看得更远。” “开仓放粮,对他们来说,是治标不治本。” “他们要的是治本之法。” “只不过,时代的洪流,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够左右得了?” “赵敬德,办不到的.....” 第六十九章 人族之言,终不可信 月上枝头。 青鳌山东侧,有一片竹林。 当绯色的月光洒到这片竹林时,林中隐约响起女子的抽泣声。 月色西斜,照落在一株枯竹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月光里。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她怀抱着一个襁褓。 然而。 襁褓里却没有婴儿。 空空如也。 抱着这个襁褓,女子哭得伤心欲绝,在竹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边走边哭。 “儿啊.......” “我的儿,你在哪里?” “娘好想你。” 凄凄惨惨的抽泣声,在竹林中四处响起。 声音幽幽,随着风声在山间回荡。 让这片竹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此地正是青鳌山的鸟妖,姑获鸟的‘洞府’。 这种怨苦天道的妖物,是死去的产妇怨念附在飞鸟身上所化。 因此姑获鸟会以其它雏鸟为子,且喜窃凡人小儿,带回巢穴抚养。 但它们终究是妖物,会被凡人的血肉吸引,因此过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噬食幼儿。 然后又因悲痛和自责哭泣不已,可不久后便会重蹈覆辙,直到被斩妖人或‘夜郎’所杀,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不过。 青鳌山上的妖种,曾与朝廷有约。 只要它们在山上安份守已,‘踏夜司’就不会入山斩妖。 因此。 这片竹林里的姑获鸟,都苦苦忍受着本能的冲动,除非有稚童误入山中,否则不会下山窃取幼儿。 此刻。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转了个身,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木中,一根根虚幻的青色木藤纠缠在一起,宛若长矛一般朝她捅了过来! 猝不及防下,这仅有一阶的鸟妖,来不及现出原形,就给这些青色木藤贯穿了身体。 一下子。 她被木藤串了起来。 下一秒,木藤爆绽,如繁花怒放。 瞬间撕裂了鸟妖的身体,将女子撕成粉碎。 顿时。 血如雨下。 残肢碎肉掉落满地。 竹林里的哭声突然消失。 随后一个声音在林深处响起:“放肆!” “竟然敢在我的洞府杀人!” 木藤退缩。 有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戴着乌纱小帽,穿着朱红官袍。 冷笑道。 “一群鸟妖,也配称人?” “在你洞府斩妖又如何?” “吾乃踏夜司掌旗,今天不过小惩大戒,先与你等打个招呼。” “稍后我司‘搜山令’下来,必让青鳌山血流成河,识相的赶紧离去。” “否则,与朝廷作对,这就是下场!” 他指了指前方鸟尸,随后发出一阵大笑,脚下藤木起伏,如水流淌。 带着这人迅速远去。 这时。 林内风声呼啸。 绯色的月光下,数道身影御风而来。 皆是美貌女子。 为首一女,袍色黑紫,饰白羽、绣金纹,雍容华贵。 落到地上后,看着同类的尸体,女子黛眉深锁。 “大曜朝,踏夜司?” “为何突然悔约........” “哎,人族之言,终不可信。” “便与那当年的负心汉一般........” * * * 青鳌山风起云涌之际。 米县。 张唯独自来到城西客栈。 “张大......大侠,您来啦,这边请。”店小二笑容满面,把张唯请到一间上房,上茶之后又道,“帮主正在会客,我且去通传一声,您稍候。” 没让张唯等多久。 他刚喝了一口茶,萧亦姝就来了。 “张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都好几天没来找我,想死我了都。” 麦肤美人依旧那副豪放作派,一上来就‘疯言疯语’,和大曜朝女子推崇的传统礼俗完全是两个路子。 张唯笑了笑,直接点明来意。 “匠人?” 听说张唯要找能够修复‘灵器’的匠人,萧亦姝有些意外。 她道。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接着。 萧亦姝眨了眨眼睛:“大人,我这刚好有个客人,想跟大人见一面,于是来找我想办法。” “您正好在这,这不是巧了嘛。” “就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见他一见?” 张唯端起茶杯,随口问道:“谁啊?” 萧亦姝双手捧着下巴,看着张唯:“陈紫山。” “聚义堂的二当家。” “马啸风出事的时候,他刚好在外面经商。” “回来一听,马啸风窝藏邪教妖人,天都塌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和大人见一面,说是要跟您当面请罪。” 张唯喝了口茶:“请罪?” “这倒是有意思。” “把他喊过来吧。” “萧帮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萧亦姝被他捧得笑不拢嘴,满心欢喜地离开。 过了片刻,就领了个人过来。 正是聚义堂的二当家,陈紫山。 张唯看去,这个中年人一脸富态,像城中员外,多过像帮派首领。 陈紫山一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然后在萧亦姝惊讶的目光里,他用力给张唯磕了个响头,然后才道。 “草民陈紫山,见过张大人!” 萧亦姝都惊了。 不是。 就算人家是巡使,你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吗? 她黑狼帮虽消息灵通,但终究是民间帮派,而且黑狼帮不像聚义堂、青衣门。 他们跟官府打交道的机会较少,也没有闲钱孝敬那些官爷。 因此萧亦姝尚不知道,张唯已经不是巡使,而是掌旗! 陈紫山却是知道的。 一来聚义堂和官府关系密切,衙门,清卫署两边,时常都有拿银两打点。 再加上陈紫山有心打听张唯的情况,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如今已经是米县掌旗。 聚义堂和黑狼帮有生意往来。 今晚陈紫山来找萧亦姝,一来是谈生意,二来是想请萧亦姝当中间人出面宴请张唯。 却不料。 张唯竟然就在黑狼帮的客栈里! 更没想到,萧亦姝能够安排自己与这位大人见面。 感激之余,陈紫山心里也在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张唯这边,他每次来找萧亦姝,都是使装出行。 为的就是掩饰自己身份。 如果换成其它人,他是绝不愿见。 但聚义堂的二当家,自然另当别论。 现在他是清卫署掌旗,负责米县以及周边地区的安全。 在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事情,自然比一个巡使来得多。 青衣门设局加害,所以被他除掉。 但聚义堂没做什么,窝藏白教戒子也只是马啸风所为。 张唯自然不会特意去针对陈紫山。 相反,只要陈紫山没有触犯律法,张唯还会笼络他。 毕竟有些事情,让地方上的帮派去处理,会比较方便。 而且这些帮派,也可以充当清卫署的耳目。 这是他见陈紫山的真正原因,卖萧亦姝的面子只是顺带的。 此时。 看着把姿态放得很低的中年人,张唯问道:“听萧帮主说,陈当家想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第七十章 大人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 听张唯问话,陈紫山连忙道:“小人有罪,请大人责罚。” 张唯双眉一挑:“你有罪?” “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陈紫山低着头道:“聚义堂私藏邪教妖人,小人作为二当家,没有及时觉察,此乃一罪。” “大当家马啸风与邪教妖人往来,作为二当家,小人没有劝阻,此乃二罪。” “帮内龙蛇混杂,更有作奸犯科之人,小人没有及时清理,此乃三罪。” “小人作为聚义堂二当家,失职失能,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大人责罚。” 好家伙,这姓陈的求生欲满满啊。 张唯倒是不讨厌这样的人。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不比马啸风那种自以为讲义气,实际上黑白不分的莽汉强多了? 张唯笑了笑,说道。 “起来吧。” “刚才萧帮主说,姓马的窝藏邪教妖人的时候,你在外地走商。” “对人不对事。” “你都不在米县,马啸风做什么,自然跟你没关系。” “不过你说得对,你们聚义堂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来者不拒。” “长久以往,必然良莠不齐,迟早会出事。” “需等好好整顿整顿。” “例如那人牙子的买卖,就不得再碰。” 陈紫山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是连连称‘是’。 这时萧亦姝道:“对了,陈当家,张大人正在寻找能工巧匠。” “你聚义堂那边能人异士不少,不知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陈紫山这才抬起头:“大人需要什么样的匠人?” 张唯把要求一说,陈紫山便道:“我会尽力为大人打听,不过,能够修复‘灵器’的匠人不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答复大人。” “无妨。” “有消息告诉萧帮主就行。” 说完,张唯就走了。 送走了张唯后,陈紫山感激地说道。 “萧帮主,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你的这份人情,紫山记下了。” 萧亦姝笑道:“别记了,直接兑现了吧。” “那批大米和布匹,你给我打个折扣?” 陈紫山连忙道:“要的要的。” 萧亦姝大咧咧地拍了下陈紫山的肩膀:“陈当家,够意思,走,我请你喝酒去!” * * * 翌日。 处理了署内一些琐事后,张唯换过便装,准备出门置办一些家具被褥。 没想刚出门,就让朱盈川撞上。 女子武修好奇地问:“大人,你这是要去哪?” 张唯随口道:“随便逛逛。” “逛街啊?” 朱盈川凤目闪闪发光:“大人,能不能带上我?” 看着这个只差没把‘求求你了’写在脸上的女子,张唯只好道:“你换一身衣裳吧。” 片刻后,依旧穿着男装,但已经换过便服的朱盈川,兴致勃勃地来到张唯身边。 “大人,你看这样行吗?” 张唯点头:“可太可以了。” 朱盈川身形修长,穿着男装时,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跟她一块走在街上,不时引得沿途女子回眸连连。 朱盈川却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她跟在张唯身后,好奇问道:“大人,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 张唯随口道:“整天扑在修炼和公案上,神经绷得太紧不行的。” “做人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 朱盈种一脸茫然:“神经绷太紧?” “啥意思?” “啥是神经?” “大人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啊。” 这时张唯在一家布庄停了下来,然后走进店里。 “店家,这里可有卖布衾和枕头?” 店家连忙道:“有的有的,客官您要现成的,还是需要订制?” 张唯没那么多要求,便道:“现成即可,你给我来一套,送到杏花街去。” 最后。 张唯四百文钱,购置了三套被褥,两个枕头以及一条毯子。 最后留下地址,才从布庄出来。 朱盈川好奇心爆炸:“大人,你不住清卫署啦?” 她又不傻,见张唯置办被枕,又让人送去杏花钱,自然猜到张唯在外面租房子。 张唯点头:“总是住在署里也不方便。” 朱盈川笑嘻嘻地问:“大人住哪,我也去邻近地方租个房子,咱们当个邻居。” 张唯无所谓地道:“成,我们再逛逛,然后带你参观我的新居。” 随后两人又买了各种用品,什么脸盆架子衣柜,还有扫把拖把。 张唯还找了家做石器的,买了石桌石凳,打算放在院子里赏月用。 正午。 两人来到杏花街,张唯租下的小宅。 朱盈川在宅院里逛了一圈,满心欢喜地说:“大人,这里可比咱们署里的环境强多了。” “这个地方离集市不远,又难得如此幽静。” “这附近还有没有屋子,我也要租一套。” 于是张唯把那个掮客介绍给她,让她自个找人问去。 朱盈川一拿到掮客的地址,就兴冲冲地走了。 张唯看着自己的新居,突然有感。 “得雇人在家里打理才行。” “要不,买个丫鬟?” 这个念头才浮现,就被张唯甩出脑袋。 尽管穿越到这个类似古代的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张唯的思想还是现代人,接受不了这种封建思维。 他更倾向于雇佣关系。 “回头找找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好了。” 收拾下东西,张唯就返回清卫署。 刚拐进小路,张唯心中有感,身子微微朝旁边侧身。 便见一道身影快速从身边经过。 刚才要慢点转身,现在两人就撞上了。 张唯看去,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穿着朴素的布衣,模样倒是长得水灵,就是没怎么打扮,不然也是一个小家碧玉。 便见那少女一脸气愤地来到清卫署门口,叉着腰,模样泼辣,朝里面大叫。 “里面的狗官,给我出来!” “我倒要问问,你们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不然的话,为何我大哥的丧费,只有区区十文钱!” “他为朝廷出生入死,如今为国捐躯,难道就只值这点钱财吗?” 说着说着,少女眼角湿润,鼻子发红,已经气哭了。 张唯微微皱眉。 十文丧费? 这怎么可能! 之前丧费官文下来,他可是亲自过眼。 丧费总额足有五十两,怎么变成十文了? 这里面,莫非另有文章? 第七十一章敢拿踏夜司的丧费,也不怕烫手! 张唯走上前去,温言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少女红着眼睛,咬着下唇,强忍着没哭出来,对张唯道。 “大哥你评评理。” “我家兄长,在这里当差。” “前不久战死了,结果丧费就只有十文钱。” “十文钱,连给兄长买套寿衣都不够,肯定是被这里的狗官给贪墨了!” 便在这时,清卫署大门打开,刘焕章以及另外一个巡使走了出来。 “何人在此喧哗,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刘焕章大声道。 随后看清少女容貌,‘咦’了声:“你不是杨巡使的妹妹吗?” 接着又看到张唯,正要开口。 张唯抬了抬手,阻止刘焕章,然后道:“你是杨彦的亲人?” 少女吃惊道:“你认识我哥?” 张唯点头,然后道:“杨巡使的丧费是五十两白银,官文乃我亲眼所见,肯定没错。” 少女顿时咬牙切齿:“果然如此。” “我就说是这里的狗官贪墨。” “好啊,连死人的钱也吃,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吗!” 刘焕章一脸尴尬,连忙叫道:“妹子,别胡说八道。” 少女气愤地道:“我哪里说错了,吃了我哥的丧费就算了,官差还打伤了我娘,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张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官差还打伤了老夫人?” 少女终于哭了出来:“是啊,这位大哥,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我娘不过问了一嘴,那恶人便将我娘推倒,还骂我们贱命一条,不配拿那么多钱,最后把那十文钱砸在我娘脸上,你说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张唯眼中闪过怒火。 踏夜司的儿郎,冒死对抗妖魔。 战死了,丧费被吃,就连亲属也被如此对待。 天理何在? “姑娘,今天不早了。” “你暂且在署内休息,明天一早,我与你一块回家。” “你放心,杨巡使的丧费,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 张唯转过身,对刘焕章道:“给杨姑娘安排一个房间,让灶房送些吃的过来,杨姑娘有什么需要,尽量帮她做到。” 说完,张唯就前往司房。 大门外,刘焕章微笑道:“妹子,进来吧,你就住在杨巡使的房间。” 少女点点头,然后道:“刚才那位大哥真是好人啊,他也是巡使吗?” 刘焕章摇头:“不,那是我们掌旗大人。” “呀!” 少女惊呼起来,捂着嘴巴:“他,他是你们大人?” “那岂不是.......” 刘焕章忍着笑道:“没错,你刚才骂的就是他。” 少女顿时手足无措:“这,这..........” 司房。 张唯把司监叫了过来:“杨巡使的丧费牌票来了吗?” 丧费官文送到死难者户籍所属衙门后,由当地官衙支取丧费,然后需要在官文上盖章确认,再送回清卫署留档。 类似于现代的回执。 如果杨家已经拿到丧费,牌票应该到了。 果然,司监拿来了牌票。 张唯看去,上面有‘杨氏丧费,共五十两,已领’的字样。 盖的是甘泉县衙的印章。 张唯拿起牌票道:“暂时由我保管。” 到了第二天,张唯点名朱盈川,让她跟自己一起去甘泉县。 又让刘焕章去准备两套寻常百姓的衣裳。 刘焕章去准备的时候,杨彦的妹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张唯道。 “大人在上,民女杨婉,年少无知,口无遮拦,昨日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张唯笑道:“起来吧。” “你叫杨婉?” “婉约可人,你昨天的作派,可跟这个名字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杨婉顿时一脸羞涩,恨不得挖条缝钻进去。 张唯又道:“不过,勇气可嘉,这点值得嘉奖。” “但光有勇气是不够的,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方法。” “像你昨天那样,固然能出一口恶气。” “可咆哮官署,是可以治你的罪的,那样一来,非但讨不会你哥的丧费,你还得吃皮肉之苦。” 杨婉双手揉搓着衣角,小声道:“我知道了,大人。” “小婉下次不敢了。” 这时刘焕章拿来了两套衣服,朱盈川道:“大人,牌票上都盖章了,这事摆明了是甘泉知县吃了丧费。” “咱们何必那么麻烦,直接上甘泉县衙治他的罪不就完了?” 张唯摇摇头:“我们这样直接过去,那位知县大人必然会把黑锅扣在送钱的官差头上。” “此次去,我非但要拿回杨巡使的丧费。” “更要看看,一个七品知县,哪里来的胆子,敢拿踏夜司的丧费,也不怕烫手!” 随后,两人换了装扮,带上令牌,便和杨婉一同前往甘泉县。 甘泉县和米县相距不远,骑马半日可到。 于是下午时分,张唯便来到了杨家。 看到杨家只是两间低矮石屋时,张唯愣了下。 踏夜司一个巡使,年奉是二十两。 哪怕杨彦的办案效率不高,但每年下来,赏银至少也有个一二十两。 外加青衣门、聚义堂这些帮派的‘孝敬’。 杨彦再差,一年也能拿个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哪怕只拿一半给家里,杨家也不应该这么破落才对。 这时门打了开来,一个大男孩拿着扁担和水桶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哪里挑水。 看到杨婉,高兴地叫道:“大姐,二姐回来了。” 顿时。 屋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五六道身影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姑娘,年纪大些,约莫十八九岁。 长相普通,看起来跟杨婉一点也不像。 却一把将杨婉搂住:“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娘都担心死了。” 杨婉道:“大姐,我去米县了。” “这是.....” “这是张大哥和朱大哥,他们是兄长的好友。” 张唯出发时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要泄露他和朱盈川的身份,以免走漏风声。 接着杨婉又介绍起来,原来眼前这些人,都是杨彦的兄弟姐妹。 只是杨家这些孩子,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似乎看出张唯的疑惑,杨婉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是兄长和娘捡来的。” “我们的爹娘有的走了,有的去世了。” “要不是娘和兄长照顾我们,我们早饿死了。” “这些年来,兄长的俸禄,都花在我们身上了。” “不然的话,兄长原本应该过得更好。” “所以,我不能叫娘被人欺负,更不能让兄长的丧费白白没了,那是娘应得的!” 第七十二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接下来,张唯和朱盈川兵分两路。 张唯出门去打探消息,主要是了解甘泉知县的为人。 朱盈川则是去医馆,找了个坐堂的郎中来给杨母看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张唯这边,他离开杨家之后,就在县城里转悠。 最后找了一家热闹的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里头,还有说书先生在说着评书,甚是热闹。 于是张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些酒菜,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打尖的客人。 这时他听到那说书先生讲的是镇北军抵抗蛮族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引得四周的看客不时叫好。 当故事讲完,有人起哄:“先生,说说咱们县太爷的故事吧。” “就是就是,我们想听。” “让先生给咱们说一个,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啊!” 说书先生盛情难却,于是惊堂木一拍,道:“却说那某县的县太爷,高一丈,宽一丈,浑若水缸,装的那叫一肚子坏水........” 故事还没讲,四周的看客已经笑开了花,不断有人叫好。 出手阔绰的,还往说书先生的桌子上丢铜板。 张唯听说的是甘泉知县,便竖起耳朵,专心倾听。 说书先生一个故事讲下来,大概是说,这县太爷刚新官上任,便大肆敛财,贪得无厌。 而且还是掏钱买的官。 前不久,更是私自加派农户的粮税,导致甘泉县附近好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跑光了。 说书先生罗列出那知县的罪状,罄竹难书,引起四周看客的共鸣,叫好声不断。 正说到知县强抢民女之际,一队衙役进来,驱散了人群,把说书先生给上了铁链,带了回去。 ......... 晚上。 张唯回到杨家。 医馆的郎中已经来过,给老夫人上了药,留了方子,朱盈川捉药去了。 张唯和老夫人寒暄几句,女子武修便带着药回来。 杨婉接过药下去煎,朱盈川则一脸怒色道。 “大人,我听医馆的人说,那狗官是自掏腰包买的官!” “岂有止理,朝廷七品县令,竟然用钱就买得到。” “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朝廷官职,竟然明码标价,把我大曜朝的脸都丢光了!” 看女子武修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张唯有些惊讶,不知道朱盈川为何如此气愤。 好像大曜王朝是她家似的,现在因为家里人做了些脸上无光的事,所以暴跳如雷。 当张唯把自己听来的事情说出来,朱盈川更是恨不得马上去衙门暴打知县。 到了第二天。 张唯带着朱盈川,杨母一道来到甘泉县衙门。 他上前击鼓,很快衙门升堂。 等了片刻,一个肥胖如球,穿着知县官袍的身影才来到堂上。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 杨母便跪了下去,按照张唯教她的说辞,开口道。 “民妇杨氏,前来为儿子杨彦讨要丧费。” 胖知县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这事。 旁边的县丞一阵耳语,他才恍然大悟。 跟着一拍桌子大声道。 “大胆,杨彦的丧费,早在前几天,便由差役送去你家,你还讨要什么!” 杨母抬起头哭诉道:“大人,我儿丧费,本应纹银五十两。” “然而官人只给了我十文钱,大人,这相差得也太远了吧?” 胖知县怒道:“你的意思是,大人我拿了你的丧费罗?” 这个问题,杨母不敢回答,只能求助地望向张唯。 张唯沉声道:“拿与没拿,大人心里清楚。” 胖知县这才注意到张唯:“你又是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张唯淡然道:“我与杨彦相识,本人有功名在身,自可不跪。” “闲话休提。” “这是丧费牌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五十两白银,还有你甘泉县的印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官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拿出从清卫署司房取来的牌票,向胖知县展示。 胖知县脸上的肥肉一颤,指着那张牌票:“拿过来我瞧瞧。” 转眼,牌票到了知县眼前。 看到果是官家牌票,还有他甘泉县的印章,知县顿时脸如土色。 便如说书先生所言,这胖子买官花了不少钱,所以一上任就四处敛财。 前几天清卫署的丧费支取官文过来,这胖子刚上任没多久,也不了解踏夜司是个什么机构,只让人打听了下,知道杨彦在米县那边当差。 家中只有两家破屋,老母一位,以及兄弟姐妹若干。 无权无势。 便大手一挥,将那丧费据为已有。 只拿了十文钱让衙役送去,便在牌票上盖章,把账给平了。 没想到。 今天这张牌票,居然又到了眼前。 这....... 县丞连忙过来,说了几句。 胖知县突然两眼发光,连连点头,然后拍案叫道。 “大胆贱民,竟然敢伪造官家公文,真当本官治不了你的罪吗?” “来啊,给我拿下,先打五十大板,再收押候审!” 朱盈川一步上前,放出气势,凤目精芒四射,看向那些涌上来的衙役:“住手!” “这位是米县掌旗,张唯张大人!” 胖知县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大胆刁民,竟然敢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胖知县压根就不相信,眼前这个年青男人,会是米县掌旗。 再说了,堂堂七品官,怎么会穿着平民的衣服。 就像他,当上知县后,恨不得把官服缝在身上不脱下来,才好显示自己的威风。 张唯冷笑道:“大胆的是你。” “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 “私自侵吞踏夜司儿郎的丧费,还纵容下属,伤害亲属,目无王法,你可知自己死期将至?” 胖知县跳了起来,气得脸上肥肉抖个不停。 心想我买官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你这种贱民蹬鼻子上眼的吗? 当即。 他大声道:“王法?” “在甘泉县,我就是王法!” “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现在,我宣布,你们咆哮公堂,污蔑朝廷命官,冒充官员,数罪并罚。” “我看不用审了,等着秋后问斩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 正当官差如狼似虎,凶神恶煞,扑过来的时候。 只见张唯掏出了掌旗铜令,将刻有‘踏夜司’三字的那一面,朝向知县。 “狗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第七十三章 我谢谢你全家! 胖知县运足目力,才看清那铜牌上的字:“踏夜司?” “啥玩意?” 他上任不久,对很多朝廷机构还不熟悉。 不认识倒也正常。 可他身后的县丞任职多年,对‘踏夜司’之名如雷贯耳。 一听之下,顿时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汗流浃背。 听到动静,胖知县回头看了县丞一眼:“你干嘛?” 县丞扶着椅子站起来,但整个人都在颤抖,说话也不利索。 “大.....大人,这,这位恐怕真是‘踏夜司’掌旗。” “踏夜司的令牌,没人敢仿制,这是要杀头的。” 胖知县愣了下,又问:“掌旗是几品?” “正七品。” 胖知县松了口气,这不跟咱一个官阶嘛。 吓死我了。 还以为是多大的官。 都是七品官,神气啥呢。 县丞接着补充:“不...不过,踏夜司的官爷,见官大一品。” “他们有‘独断专权’的权力,不受六部制约,可对朝廷官员乃至王亲贵族进行拘捕和审讯。” 扑通。 胖知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冷汗打湿了后背。 独断专权? 不受六部制约? 有权拘捕朝廷官员? 老弟,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么离谱的吗! 这时候,他听得张唯道。 “狗官,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已经记录起来了。” 张唯拿出一块‘照妖镜’晃了晃。 那镜子里有‘圆光显影术’,可进行现场记录,作为呈堂证供。 “现在我宣布,甘泉知县目无王法,侵吞踏夜司巡使丧费,昏庸无能,贪得无厌。” “衙役听令,给我拿下,把他的乌纱帽给我摘了!” “先关起来,稍后送交诏狱侯审!” 众多衙役,当即转过身就朝胖知县走去。 三两下就把胖子的乌纱帽摘了,然后押送大牢。 张唯接着看向县丞:“你身为县丞,令长违纪违法,你非但没劝阻,没上报。” “反而为虎作伥,一样该死!” 县丞吓得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张唯‘哼’了声:“现在把你抓了,整个甘泉县就乱套了。” “姑且饶你一回,你好自为之。” “现在给我起来,把杨巡使的丧费给我拿出来,好生交与杨氏。” 县丞不由抹了把汗,连连称‘是’,拿着那张牌票就去库房取钱去。 张唯环顾四周,沉声道:“那天是谁殴打了杨氏,给我自己滚出来,别逼我动手!” 衙役之中,一个长了双三角眼的全身哆嗦,软倒在地,不敢去看张唯,小声地说。 “是小人。” 张唯点了点头:“欺负孤儿寡母很得意是吧?” “盈川,给我打,别打死就行。” 朱盈川从昨天就瞥了一口气,此刻闻言,顿时答应一声。 随后扑将过去,一脚踢在衙役胸口。 那人不由惨叫一声,吐血飞出,撞在了公堂墙壁上。 朱盈川扑了过去,拳打脚踢。 她小心计算着力度,揍得这衙役变成血人,却死不了,只能满地打滚,哀嚎连天,听得其它衙役脸都绿了。 张唯看着那些衙役:“你们拿朝廷俸禄,就该为朝廷分忧。” “你们的职责,可不是欺压百姓。” “今天你们没犯在我手里,是你们运气好。” “可要是你们屡教不改,他,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扑通扑通。 一个个衙役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张唯这才转过身,扶起杨母柔声道:“老夫人,我先送你回去。” “至于丧费,稍后让盈川送来便是。” 杨氏这些天以来受的委屈,以及丧子之痛,再忍不住,爆发出来。 老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要给张唯磕头,但被拦下,只能道。 “多谢大人为民妇一家主持公道!” * * * 杨宅。 杨婉正在给母亲缝补衣裳,便见大姐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 “姐,你都去门外看了多少回了,就不累吗?”杨婉拿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又继续自己的活计。 大姐叹了口气道:“娘都去了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我能不担心吗?” 杨婉一边缝着衣裳一边道:“有啥好担心的,张大人跟娘一块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大姐摇摇头:“咱们这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而且,他连官都能买,我就怕张大人吃亏。” “小婉,你知道,张大人是多大的官不?” 杨婉抬起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大姐道:“我就怕张大人的官没咱们县令大,你看兄长在清卫署当差,可我平时里问起,都没有人知道清卫署具体是啥。” “就知道是类似衙门的地方。” “咱们城里也有一座清卫署,平日里冷清得很,门口连个衙役都没,怕不是个坐冷板凳的官衙。” “这种地方的官,能大到哪里去?” “要是因为咱们这事,连累张大人受罚,我们如何担当得起啊。” 杨婉脸色不由一白。 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想到那位大人要是因为替杨家出头,结果斗不过知县,反而连累了人家。 小姑娘便心中一阵不安。 “不行。” “我上衙门看看去。” “万一知县要拿张大人治罪,我就自个扛下来!” 大姐没好气道:“你拿什么扛。” “再说了,现在兄长不在,家里我最大,要扛也是我扛。” 杨婉摇头:“娘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去。” 就在两人争着要去衙门时,门外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 “大姐,二姐,你们快出来啊,娘回来了!” 二女闻言,连忙出门。 果然见到张唯和杨氏。 而且,她们的娘,还从一顶轿子里下来,抬轿的还是衙门里的官差! 看得两个姑娘都呆了。 “大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咱们娘坐轿子回来了?” “你掐下我.....” “哎哟,你真掐啊。” 大姐这时已经迎了上去,扶住杨氏:“娘,你没事吧?” 杨氏笑容满面:“没事没事,而且,你哥的丧费,张大人帮咱们拿回来了。” 杨婉一听,开心地跑了过去,拉着张唯的手像小鹿般跳个不停:“太好了,张大人。”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 “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 张唯脸皮抽搐了下,心想你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 第七十四章 青木公 晚上。 杨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款待张唯和朱盈川。 就是放眼看去,不是野菜就是豆饼。 唯一的肉,还是杨母平时舍不得吃的一小块腊肉。 张唯也不嫌弃,吃吃喝喝,跟自己家似的。 朱盈川就拘谨得多,女子武修浅尝即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饭桌上,杨婉的姐姐道:“娘,有了兄长这笔钱,就可以给你调理身子了。” 杨母摇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半只脚入土,就别浪费银子了。” 杨婉却是不依:“娘,不准你这么说。” “我要你长命百寿。” “至于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 “明儿个我就去找事做,我长大了,我也能跟哥哥一样养家糊口。” 张唯听得心中一动,放下碗筷,看着少女。 “你会洗衣做饭不?” 杨婉挺起胸膛一脸得意:“张大人,舞刀弄枪我不会,但说到洗衣做饭,那可是我的强项。” “而且,我还会缝衣服,家里谁的衣服破了,都是我缝的,大家都夸我女工做得好!” 张唯笑道。 “这样的话,你帮我看家吧。” “主要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不过我正午在署里用膳即可,就不回家吃了。” “另外,每个月你可以休息八天,具体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但每次不能连休超过三天。” “月钱的话,每月一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杨婉听得目瞪口呆。 “大人,你不是在骗我吧?” “一两银子?” “每月!” “还让我休息八天?” 也难怪小姑娘会震惊。 以如今大曜朝的物价,一两银子能够买到一石大米。 一石大米,省着点吃,已经够杨家这一家子一个月的用度。 要知道城中大户人家的丫鬟,月钱不过二钱银子。 很多更是没有月钱,主人只提供食宿。 何况。 还有八天的假期,这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事。 简直史无前例! 张唯点头:“当然没骗你。” “我那宅子虽然不大,但有个偏房可以给你。” “你吃喝用度,自然也算在我头上,不用再花你自己的银子。” 这打着灯笼的好事上哪找去,当即,杨母就连连给二女儿打眼色。 既然母亲同意,杨婉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这件事就此定下。 张唯找到一个给自己打理宅院的,杨婉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家都挺高兴。 就只有朱盈川闷闷不乐,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 * * 青鳌山。 山顶。 红月高悬,四野无遮。 绯色月光,如瀑垂落,漫过嶙峋石骨,照彻万川。 山上有一棵老松,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依然姿态挺拔。 由于旱情,山上多少草木都已经枯萎。 偏是这棵老松依旧枝叶翠绿。 风一吹过,松涛摇动,掀起一阵阵绿浪。 老松下面,青石如桌。 石桌旁边,有人坐在旁边。 那人青衫半敞,纶巾斜倚。 一手支着石案,一手执只素白瓷盏,盏中清酒晃着半轮月影,与天上红月相映成趣。 他仰头饮尽盏中酒,将瓷盏倒扣在石案上,轻声开口。 “你们也是来赏月的?” 老松后面,远处山林之中。 两道身影从暗处行出。 却是一人一犬。 穿着墨蓝长衣的美人,以及身如山头的老狗。 来到松树附近。 “幽月。” “黄安。” “见过青木公。” 那被称为‘青木公’的男子,回头瞥了同为山中妖种的‘二人’一眼:“你们来干什么?” 自称‘黄安’的老狗便瓮声瓮气道:“青木公,我等青鳌山妖种,恪守与大曜朝的千年之约。” “不出山,不食人。” “可人族做了什么?” “他们斩我孙儿,杀害幽月娘子的姐妹。” “他们更是扬言,要发下‘搜山令’,灭我妖种!” “青木公,我们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青木公嘴角上扬,摇摇头,说道。 “黄安,你是不是觉得,我整天在山上游手好闲,所以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那些狗崽子,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家伙。” “前不久,你那孙儿出山了吧?” “还敢跟我说‘不出山’,你真当我是瞎子吗?” 老狗毛发下的眼神不由一变。 “至于幽月........” “你们倒还算安分,没有出山。” “但进山的樵夫,误入山中的稚童,你们也没少放过吧?” 名为幽月的美人淡淡道。 “青木公,我们是妖。” “妖吃人,跟人吃猪羊,有何区别?” “何况,我们跟人族的约定里面,可没有放过入山之人一项。” “所以你看,我们何错之有?” 老狗趁机道:“幽月娘子说得没错,我孙儿虽然下山去了,但他离开的时候,我叮嘱过他不要入城,别去人多的地方。” “我那孙儿最是听话,却还是给踏夜司的‘夜郎’斩了,青木公,我咽不下这口气!” 青木公叹了一声:“千年之前,大曜朝的神皇帝以一已之力,拒蛮族、斩妖魔,砥定乾坤。” “其时,人族气运,举世无双。” “我等妖种,咽不下这口气的,早已被神皇帝挫骨扬灰。” “不过........” 他抬起头,看向天上红月。 “自从银月不再,红月当空。” “神皇帝就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已经和上古四圣那般羽化登仙了,也有人说他破境升败身死道消。” “至于实情如何,恐怕只有大曜朝的皇室清楚,甚至,只有神皇帝自己才知道。” “但不管如何,神皇帝消失已经超过千年,大曜朝也由盛而衰。” “兴许你们说得没错,也是时候该我们妖种崛起了。” “现在,既然踏夜司都已经准备上山诛灭我等。” “我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坐以待毙。” 他站了起来,俯视山下人间。 “说吧,你们有什么打算?” 幽月看了旁边老狗一眼,黄安开口道。 “青木公,我等打算攻占一地,好以城中百姓与人间王朝周旋。” 青木公双手负后:“是个办法。” “这些年来,我炼了些灵丹,可助你等增长妖力。” “就赠予你们一些。” “不过,我有个条件。” “进城之后,把城中一半凡人交给我。” “我需要他们的精气进行突破。” 老狗和幽月面面相觑。 两妖眼中都闪过不甘之色,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青木公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找过‘渊君’没有?” 渊君,便是常年在山涧修炼的蛇妖。 第七十五章 回来的真的是人吗 老狗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猩气:“找过,没找着。” 青木公点点头:“这也正常。” “渊君时常游走于山间溪涧,模仿蛟龙走江之法,这是它独有的修炼方式。” “它擅占算,如果让它先卜上一卦......” 挥手。 青木公道:“算了,连我也很少见着他。” “你们去吧。” “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说话间。 一个瓷瓶从青木公袍里飞出,落到幽月手中。 那瓶中之物,自是树妖之前承诺的丹药。 拿了丹药,两妖告退。 各分了一半后,便暂时分道扬镳。 却说那老狗,回到山腰洞府。 见它回来,齐华和其它犬妖便上前去。 化成中年文士的犬妖更是急切问道:“老祖,山顶那位怎么说?” 老狗趴了下来,毛发后的眼中猩光闪烁:“答应了。” 它看向齐华:“便依你所言,我们会组织人手,进攻米县。” “不过,就这么打过去的话,目标太明显。” “你是人族,对同类最为熟悉,你有什么建议?” 齐华微笑道:“我这正好有一计,献与黄祖。” * * * 米县。 杏花街小宅。 看着这空无一人的精致宅院,杨婉有些惊讶。 “大人,这是您的房子?” 张唯纠正道:“租的房子。” 又问:“有什么问题?” 杨婉把包袱放下:“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总这以为,官老爷住的应该都是大宅大院,家眷如云。” “没想到......” 张唯故意道:“让你失望了。” 小姑娘连忙摆手:“不不不。” “我挺喜欢这里的。” 张唯往偏房走:“来吧,先看看你的房间。” 带着杨婉在小宅里转了圈,熟悉环境之后,少女就开始计划起来。 “今天天气好,虽然被子什么的是新的,但还是晒一晒比较好。” “还有屋里的房间都得打扫,另外灶房也需要添置些柴火,正好等会上市集买些粮油........” 张唯留下银子让她去置办日用品,便返回清卫署。 司房。 张唯找到司监,询问最近可有案子要办理。 自从秽野事件后,他的功德点一动不动。 这让他怎么升级? 所以现在,张大人想要办案了。 有案子,等于有妖魔。 有妖魔,就有功德点。 此时。 张唯热情高涨。 可惜,司监往他的热情上浇了桶冷水。 “大人,之前积压的案子,都处理完了。” “暂时没什么案子。” 司监笑着道:“咱们这本来就是小地方,像之前那么多案子,是很少见的。” “除非是京城、省城那种地方,案子才会多一些。” “再不济,那也得是府城,您说是不是。” 小老头突然轻拍自己的脑袋:“哦,对了。” “如果大人喜欢办案,日后可想办法加入‘猎妖队’。” “那是司内一支特殊的队伍,没有固定驻地。” “队里的成员行踪遍布全国,哪里有妖魔,他们便去哪里。” “加入‘猎妖队’就不怕没案子办,不过,听说那支队伍的阵亡率也挺高。” “大人还是要慎重考虑啊。” 张唯有点意外。 竟然还有这种事? 没有固定驻地,行迹遍布大江南北。 办不完的案子,杀不完的妖魔。 世间还有如此乐土? 这‘猎妖队’我入定了,回头就找李大人打听消息。 便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刘焕章拿了个卷宗过来,见到张唯,连忙行礼。 张唯一眼落在那个卷宗上:“衙门有新案子呈报上来了?” 刘焕章点头:“刚让人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 张唯伸手:“我看看。” 县衙。 周孝先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这个抱紧柱子的书生道。 “许秀才,你这案子,本官接下来了。”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许秀才抱着柱子不肯放手:“大人,不是我不想回家,实是因为小生害怕啊。” “万一小生也像家里其它人一样失踪了,那怎么办才好?” 今日。 这名为许仲的书生来报案,说是家中出了妖怪,家里的人连接失踪。 周孝先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便让人记录下来,再呈报给清卫署。 通常。 清卫署接手后,最快也要过上几天,才会派巡使去处理。 于是周孝先让书生先回家,结果这厮却赖在了公堂上,不走了。 县令大人正想着让衙役上去,把许秀才拉下来,便听衙门外有人唱道。 “清卫署张大人到!” 周孝先一怔。 心想张大人怎么来了? 赶紧下来,出门迎接。 张唯却自己进来了。 来到公堂,看到那书生,张唯道:“这是苦主?” 周孝先连忙道:“正是。” 张唯点头:“卷宗我看了,但还有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 “周大人,麻请你给我安排一间静室,让我跟这位许秀才好好聊聊。” 周孝先马上安排了一间静室,许仲听闻张唯便是办理自己案子的人,一进房间,就扑倒在地,抱住张唯的双脚。 “大人,救命啊!” “请你务必救救小人一家!” 张唯把他拎起来:“好好说话。”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许仲连忙答应,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些天不是鬼门关大开,孤魂野鬼都跑出来,结果很多人一夜间病死了。” “我爹也在那天晚上,不幸病逝.........” 原来。 当日秽野现世,这许仲的父亲因为疫气侵袭,当晚就病死了。 由于是病逝,许仲不敢停灵,草草办了个丧礼,就把他爹下葬了。 可结果头七那天晚上,他爹回来了。 不是魂魄归来,而是一个大活人回来了。 据许仲说,他爹回来之后,能吃能喝,与生前无异。 并且对家中之事,了若指掌,不像是外人假扮。 开始的时候,许家还挺高兴。 但没过多久,家里的人就开始失踪。 先是许仲的母亲,接着是他的妹妹,最近则是许仲的发妻。 妹妹和妻子如何失踪的,许仲不清楚。 可他的母亲,许仲却对天发誓,那天晚上,他起夜时亲眼看见爹娘一块走出房间。 当时他以为老两口睡不着,晚上起来赏月,也没有往其它方面想。 结果第二天,就找不着自个的老娘。 说到这里。 许仲一脸后怕:“大人,现在想想,兴许是我爹把他们带走了。” “可为什么他要带走自己的家人?” “那个头七回来的,真的是我爹?” “真的是人吗?” 第七十六章 谁说无妖?这不就是 一个时辰后。 许仲看着换上文士服,扎起头巾的张唯,表情有些古怪道:“大人,你就不能直接带兵上我家抓妖么?” 张唯摇头道:“如果令尊果真不是人的话,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杀过去,势必打草惊蛇。” “所以,我换成文人装束,扮成你刚认识的朋友,陪你一起回家。” “一来可以接近和试探令尊,二来,若令尊果然是妖魔所化,我也好斩妖除魔。” 许仲苦笑道:“我觉得不用试探了,那肯定不是我爹。” 张唯却不是这么认为。 秽野事件后,延安府一名入海境的阵修,在米县布置了一个法阵。 一旦有妖魔入城,便会触发警报,清卫署立时得悉,从而快速应对。 然而。 许仲的爹,没有触发警报。 张唯怀疑另有内情。 因此才有试探一说。 “是与不是,见过便知。” 张唯拍了下他的肩膀:“记住喽,咱们是这两天刚结识的朋友。” “别露馅了。” 许仲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唉,我晓得了。” 两人从衙门后巷离开,转入大街,由许仲带路。 片刻之后,便看到了许家。 来到这里的时候,张唯已经看到了经过乔装的陆南天等人。 他自然是有备而来。 在决定试探的时候,就已经命陆南天几人扮成贩夫走卒,埋伏在许家附近,以防万一。 到了家门口,许仲脸色苍白,举步不前。 看得出来,他对回家这事很抗拒。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许兄,一切有我。” 许仲这才咬咬牙,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听有人道:“回来啦?” 声音在寂静的屋堂中回响,虽是白天,却把许仲吓了一跳。 张唯看去,只见一六旬老翁,拄着竹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含笑望来。 许仲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道:“爹,孩儿回来了。” 老人点点头,视线落在张唯身上:“这位是?” 许仲硬着头皮,按照之前张唯所授,开口道:“这是孩儿最近结识的好友,姓张名唯。” 老人表情意外:“哦,原来是刚认识的朋友,怪不得这么面生。” 见这父子俩对答如流,张唯心里面,把‘尸鬼’这个选项剔除掉。 原本他听说许父死而复生,还以为跟他那杏花小宅里的事件一样,也是尸鬼作怪。 可现在,人家大白天出来活动,还很健谈,哪里像是尸鬼。 这时许仲说道:“张兄听闻父亲博古通今,非缠着我带他来见父亲,说是有一面古镜,想请父亲鉴赏,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老人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如此吹捧为父,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老头子我哪里称得上博古通今,不过对些老事物有些兴趣罢了。” “鉴赏不敢当,随便看看还行。” 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张唯询问了许仲关于他父亲的一些信息,才制订了这个计划。 现在计划开始,他从容地拿出踏夜司那面‘照妖镜’。 若许父是妖,被这镜子一照,当即无所遁形。 当下。 张唯微笑上前,双手捧着镜子,递到了老人面前:“还请许翁过目。” 老人不知有诈,伸手接过。 借这个机会,张唯用手轻触老人指尖,渡过一丝真元。 老人拿过镜子,认真端详,然后笑道:“张小友,你这个镜子,做工虽然不错,可惜,它不是什么古镜。” “你看这镜面,用的是..........” 老人侃侃而谈,身影多次出现在镜子中。 然而镜子里的他,并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你这镜子若是买来的,怕是让人骗了。” 讲解之后,老人微笑着把镜子交还给张唯。 张唯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然后道:“我听许兄说,家中最近怪事连连。” “先是母亲失踪了,接着妹妹和妻子也不见了。” “可为什么许老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老人似乎没有想到,许仲会把这种事情往外说。 更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说古镜的事,这一刻,张唯就把话题转到这件事情上。 顿时。 老人的表情明显一怔。 随后眼中闪过莫名怒色,看了许仲一眼。 接着脸上露出笑容道。 “小儿最近读书,都把自己读糊涂了。” “家里的人不曾失踪,小友有心了。” 张唯步步紧逼:“既然没有失踪,为何我一个都见不到?” 老人眼眸低垂,表情渐冷:“难道拙荆回了娘家,我也要跟小友解释吗?” “小友不觉得自己,管得未免太宽了一些。” 张唯哈哈一笑:“原来老夫人回娘家了,那倒是我唐突了。” “那许兄的妹妹和发妻,却又去了何方?” 老人拉下脸道:“小女和媳妇,自然是陪拙荆一道回去,难不成让我家老太婆一个人回去不成?” 后面的许仲全身颤抖,显然怕极,却还是开口道。 “可是,爹。” “娘的娘家已经没人了,她还回去做什么?” “而且,就算小妹和秀儿陪她老人家一起回去,为何没跟我提起?” 老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便在这时,大门打开,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是因为我们不想打扰你读书。” “你个傻孩子,难不成,娘还会好端端没了不成?” 许仲闻声回首,就见门外进来三人。 正是自己的娘、妹子还有妻子。 许仲的妹妹捂着嘴巴笑道:“哥,你在想什么呢。” 妻子也道:“许郎,你没事吧,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许仲一下子愣了。 “这,这.......” “原来你们没失踪啊?” 许仲妹妹捧腹大笑:“说什么呢,哥,我们陪娘回家去了。” “娘想家了,想回去祭拜先祖,爹让我们别打扰你,所以才让我们悄悄离开。” 许仲这才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许父哼了声:“以为什么?” 张唯替许仲说道:“许兄以为,自己家人被妖魔吃了呢。” 屋堂里气温骤寒。 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许父摇头道:“这孩子,瞎想什么呢,哪有妖魔........” 话音未落。 猩红的刀芒,就劈在老人的脸上。 手握长刀的张唯,近乎贴到老人脸上。 一字一句道。 “谁说没有,这里足有四头呢!” 第七十七章 抽骨吸髓,以尸为衣 许仲看到自己失踪的家人回来,听说三人为免他读书分心,因此不告而别。 心想原来自己误会了父亲。 现在好了,误会解除。 一家人又能像以往那般生活。 结果下一秒。 张唯的刀就劈在老父的脸上。 把他脑海里刚浮现的美好画面劈了个粉碎。 “欸?” “欸欸欸!” 许仲一下子慌了。 我没弄清楚就报案,是我不对。 可是大人,你也别一声不吭就拿刀劈我爹啊! 扑通。 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老人仰天倒下,但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很少,近乎没有。 后面妻子儿媳女儿叫成一团。 “杀人了,杀人了!” “公公,快来人啊,有人杀我公公!” “爹,爹,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持刀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唯一脚踩着老头,把战刀抽了出来,冷冷喝道:“闭嘴!” “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踢了老头一脚:“你藏得挺深,照妖镜都照不出你的原形,用的是许老爷子的尸体吧?” “难怪没有触发法阵警报,原本藏在了尸体里。” “不过,刚才我往你体内渡了一丝真元,你猜我发现什么?” “这具身体里一丝生气都没有!” “你还给我装死?” “不出来是吧?” “行,我立马就把你剁成七块八块,我让你装!” 张唯抬刀,就要斩下。 脸上被开了条槽口的老头,却突然轻叹了一声。 跟着保持脸朝上的姿态,手脚却关切扭转,随手像某种虫子般飞快爬开。 看得许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拉开距离后,老人才爬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张唯一眼。 接着身体抖动起来,体内传来一阵阵骨骼摩擦的声音。 这时许仲看到,自己父亲抬起手,伸到脑袋后面,似乎在扒拉着什么。 片刻之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 许仲瞳孔一点点收缩,身体抖得跟摆子似的,看着老父从脑袋后面,连皮带发,把自己一张脸给抠了下来。 他不由惨叫起来:“爹,你干什么,爹!” 许父,不,那妖怪没有回应。 只是跟脱衣服似的,将许父的肉身脱下,露出白骨本相! 啪。 许父的身子倒在地上,张唯看去,便见这具身体,整具肉身被妖怪从背后剖开。 里面没有骨架和内脏,活似一口肉壶。 一具泛着青光的骨架子,就这么从许父的身体里走出来。 这白骨之妖,眼眶里燃烧着青焰,直勾勾地盯着张唯看。 “抽骨吸髓,以尸为衣,原来是骨妖.......” 张唯在《百妖谱》一书里看过。 当人死后曝尸荒野,无法入土为安,再加上风水地势等缘由,便有可能怨气不散,积聚于尸骨之中。 最终,白骨成妖。 骨妖属于怨苦天道,这类妖怪,除了喜食人髓外,还会剖开尸体,抽掉骨骼,然后把肉身套在自己身上掩人耳目。 这也是为什么‘照妖镜’照不出它们本相的缘故,因为它们藏在了尸体里,用肉身遮掩了自己的本相! 妖物现形之后,许仲另外三个家人,也纷纷效法,撕裂肉身。 从老中青三个女子体内,各现出一头骨妖。 看到这里,许仲再经受不住刺激。 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逼迫我们!” 那老头骨妖白牙扣动,发出人声。 同时,屋堂里妖气弥漫,竟然出现一团团灰白鬼火。 使得大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 老头骨妖继续说道:“我们只是想一家团聚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心愿也要夺走!” 它用尖锐的指骨指着许仲。 “曾经,我们也像许家这么和睦,生活美满。” “可是有一天,打仗了。” “这仗一打,粮食就贵了,我们买不起粮食,我可怜的孩子饿得皮包骨。” “没有办法啊,我们只好背井离乡。” “但路上更不太平,妖魔、强盗、逃兵、官军,像一把把刀子般,把我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 “先是我的儿子饿死,接着不得以卖了女儿,没多久老伴病死了,最后就连我也死在了路上。” “你知道那种还没死透,身子就被灾民瓜分的痛苦吗?” “我曝尸荒野,就连野狗也要啃食我的骨头。” “我好恨啊!” “所幸天可怜见,我又活了,只是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但有什么打紧的呢,只要让我能够和家人团聚就好。” “于是我花了无数个日月,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才把我的家人找回来。” “现在我们一家只想重温旧梦,只想在城里安安静静地生活。” “我们招谁惹谁了,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 ............ “呵呵......” “哈哈哈哈哈.......” 张唯狂笑。 “你他妈还真是倒反天罡!” “许家惹你们了?” “没有吧?” “可你非但用了人家父亲的肉身,还把人家母亲、妹子、妻子杀了,再做成衣裳给你一家子穿上。” “这叫没招谁惹谁?” 抬臂。 张唯用刀尖指着老头骨妖。 “另外.......” “你他妈是妖,别整天以为自己是人。” “你那些所谓的记忆,并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孕育出你这妖物的尸体所有。” “不信的话,你仔细回忆下,是否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却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老头骨妖虽然没有皮肉,却让人感觉它愣了下,眼眶里的青火都黯淡了不少。 很快,它叫了起来。 “老婆子,我来对付这个狂生。” “你们把许仲带走,他这身好皮囊,正好给咱们孩儿当衣裳!” 说话之际,老头骨妖指骨不断弹动。 弹出一团团白色鬼火轰向张唯。 张唯没去理会许仲,催运真元,化为猩红杀气,凝成刀戟剑斧,将鬼火一一斩爆。 与此同时。 扑向许仲的三只骨妖,突然心生感应。 随后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重剑,从老妪骨妖眼前划过。 又有一道身影,冲至那儿媳骨妖身边,一拳将其轰飞。 呼!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龙卷风,将那女儿骨妖困住,无法支援家人。 陆南天! 朱盈川! 顾绥之! 同时出手! 第七十八章 没吃饭吗,废物! 张唯没去理会其它三头骨妖,是因为他知道,陆南天等人就在附近。 这屋堂内动静这么大,外面的巡使肯定知道,所以许仲的安全不用自己操心。 他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这头老妖。 这老妖骨身泛着青光。 妖怪观其发,骨妖没毛发,看骨头的成色也一样。 泛青,说明这头骨妖足有三阶。 之前张唯只跟两头三阶妖魔打过交道。 一是‘无头罗刹’,二是‘胏吞’。 两次战斗,都有巡使从旁协助。 如今他自己已经是‘入海境’,战力足以对标三阶妖魔。 已不必下属辅助。 自己就冲杀过去。 用‘破空杀’轰开鬼火后,张唯闪身来到老头骨妖身前,战刀带起猩红刀芒,朝骨妖的颈椎就斩了过去。 便在这时,这骨妖全身上下,突然生出片片骨甲。 骨甲重叠,严丝密缝。 宛若穿上一套盔甲。 咔嚓。 张唯一刀劈在骨甲上,劈得碎片四溅,却始终没把骨妖的脖子削断,反而刀锋卡在了骨缝里。 “老东西,你还骨质增生上了!” 张唯飞起一脚。 砰! 把老妖踢飞出去,同时抽出战刀。 真元鼓荡,炁海翻腾。 猩红杀气纠缠。 张唯一刀劈出。 顿时。 屋堂内多了两头杀气大龙。 狂杀刀,双龙杀! 两头血色大龙,张牙舞爪,呼啸成风,扑向骨妖。 骨妖刚起身,双龙已至。 缠绕在它身上,如蛇盘缠,将它身上的骨甲片片挤碎。 破掉骨妖的防护手段,张唯提刀上前,勾了勾手指道。 “来。”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你们残害许氏一家,一刀斩了你,太便宜你了。” 老妖顿时怒喝:“狂妄!” 它全身突然骨刺暴长,将缠绕在身上的血色大龙扎成筛子。 随后老妖双手一推,大量的骨刺像箭矢般飞射向张唯。 张唯挥动长刀,猩红刀芒护住全身,将骨刺一一崩碎。 同时朝骨妖逼去。 “没吃饭吗?” “废物,再使点劲!” “让我玩得尽兴点!” 老妖闻言,气得哇哇大叫。 猛然扯下自己一条臂骨,就要掰断。 张唯汗毛直竖,本能感觉到危险。 当即催运真元,长刀一振。 铮! 嘹亮刀鸣响起。 屋中瓷器纷纷炸碎。 一抹猩红的弧形刀芒,无声无息,划过老妖头骨。 狂杀刀,瞬空杀! 下一秒。 老头骨妖的天灵盖飞上天去,被斩开了颅骨里,散发着腥臭的青黑色脑浆喷洒开去。 眼眶里的青焰迅速熄灭。 手中的臂骨也没来得及掰断。 这具骨头架子,突然哗啦啦散落一地,各种骨头滚落四周。 【功德+314】 【骨妖精魄(三阶)+1】 ........... “老头子!” “公公!” “阿爹!” 三只骨妖哀嚎起来。 张唯转身,脸上杀气腾腾:“别嚎了!” “好像你们才是苦主似的!” 那头老妪骨妖十指尖尖,扑向张唯。 “你害死我们当家的,我跟你拼了!” 张唯冷笑迎上:“放心,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我这便送你去跟那老鬼团圆!” 战刀劈下,直接劈碎了老妪骨妖的头盖骨,把它这具骨头架子斩成碎片。 剩下两只骨妖见状,惊呼一声,左右分开。 那头儿媳骨妖冲往大门,女儿骨妖则逃往墙角。 陆南天追上冲向大门的妖怪,重剑上泛起橘黄火焰,一剑扫出,磅礴烈焰宛若惊涛骇浪。 狠狠地拍在骨妖身上,炸得它骨头四飞,转眼只剩半具骨架。 没等它有所动作,朱盈川从天而降。 长腿高抬,绷得笔直。 猛然砸落,宛若重斧般,劈碎了骨妖的脑袋。 剩下的那只小骨妖,逃到了墙角。 就要爬墙而出。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扣住它的后脑。 跟着狠狠地砸在墙上。 砰砰砰! 激烈的碰撞声像是擂鼓般,把昏迷过去的许仲给惊醒过来。 许秀才悠悠醒来,以为来到了阴间。 定睛一看。 却见张唯正抓着一具骨头架子的脑袋,不断往墙上撞。 撞得他家这面墙壁,轰隆一声,出现一个缺口。 碎石四溅之际,张唯松开了手,小骨妖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许仲看得有些发怵。 怎么张大人比妖怪还可怕似的。 张唯盯着墙角的骨妖:“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 刚才他可是听那老妖提到,要拿许仲的皮囊去给另外一个孩子当衣裳穿。 这一家子骨妖,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那女儿骨妖却只是抱紧自己的身子,全身上下的骨头抖个不停,发出一阵‘咯咯咯’的摩擦声。 “不说?” 张唯笑了。 “南天,去附近找条野狗来。” 听到‘野狗’二字,骨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这类妖怪,都是由荒野上没人收敛的尸骨所化。 这些尸骨可没少受过野狗的糟蹋。 所以骨妖惧狗。 也就是许家没养狗,否则,就不会有这场飞来横祸。 很快。 陆南天带了条大黑狗过来,这条黑狗一见到骨妖,就吠个不停。 眼见便要冲上来一番嘶吼,骨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叫了起来。 “我说,我说。” “确实还有一位兄长,由于没有合适的衣裳,被阿爹安置在城西郊外一口无主孤坟里。” “那口孤坟边上,有一株枯木,极为好认。” 张唯记下后,长刀猛然贯入骨妖颅骨里。 一转一挑。 天灵盖就飞上半空。 散发着恶臭的青黑脑浆泼洒一地。 张唯甩掉刀上污物,看着眼中火焰熄灭的妖物:“便宜你了。” “轮回去吧。” 刘焕章带人挖骨取丹的时候,许仲被陆南天架着坐到了椅子上,接过朱盈川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喝下之后,许秀才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 接着看向摆放整齐,排成一列的家人尸体。 许仲悲从中来,泣不可抑。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所幸如今妖物已除,也算是报了仇。” “接下来,把家人好生安葬了吧。” 许仲抹了把伤心泪,站起来对张唯一揖到底。 “多谢大人替小人一家报仇,大人恩情,小人没齿难忘。” 张唯摆摆手:“不必如此。” “这是我的份内事。” “倒是许兄,日后有何打算?” 第七十九章 你不是骨妖吗,怎么没一点骨气 有何打算? 许秀才一怔,随后苦笑起来。 “之前父亲一直让我勤学苦读,好以后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可现在,我家都没了,实话说,许某已经心灰意冷,不若削发为僧。” 张唯皱了下眉头。 抬手按了下许仲的肩膀。 “只要你还在,家就在!” “不管是为你爹,还是你的妻子。” “你都应该好好活着,非但如此,还要活得轰轰烈烈。” 许仲不由抬头,看向张唯。 张唯扫向那几具骨妖的尸体:“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许兄。” “如今的大曜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关外,蛮族侵我边境,杀我百姓,战火连绵千里,一日未曾停歇。” “关内,妖魔横行,为祸人间,更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 “我一介武夫,可凭手中之刀,斩妖除魔。” “但斩不尽贪官,救不了朝纲!” 他转而看向许仲。 “但你们读书人可以!” “你应该秉承父志,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或许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站出来,或许,就能够避免像今日之般的灾难,发生在其它家庭中。” 许仲大受震动,喃喃自语。 “我....我做得到吗?” 张唯摇头。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条路,会比削发为僧更难行。” “所以我无法替你选择。” “你只能扪心自问。” 说罢。 张唯离去。 城外还有妖等着他去收呢。 路上。 朱盈川轻夹马腹,来到张唯身边。 “大人。” “嗯。” “我觉得大人手中的刀,同样也能救国!” 张唯一怔,接着笑道。 “救国如救人,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随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城西,乱葬岗。 马嘶声由远而近。 以张唯为首,清卫署诸人来到此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坟堆。 有些坟堆立有木碑,但更多的,却是无主孤坟。 此地一马平川,几乎没有障碍物,只有一株孤零零的老槐树。 不过,老树已枯,树干发黄,枝条也没有新芽,已经死去。 上面停了几只乌鸦,看到人,便‘呱’一声飞走了。 树下有口没有墓碑的坟。 看着那口坟,张唯打了个眼色,陆南天几人便四散开去。 随后,一名巡使扔了个包袱过去。 包袱落地,散了开来,里面滚出一颗颗头骨。 正是那几只骨妖的首级。 张唯这才扬声道。 “坟里那个,不出来跟家人见一面?” 顿时。 那坟堆微微颤动,土石高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里面出来。 然而。 坟堆突然静止。 接着一条土龙隆起,从那坟堆一直往远处延伸。 张唯哈哈大笑。 “跑?” “赶紧给我跑!” “看看是你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话之际。 张唯伸手轻按马背,人便借力跃向半空。 战刀出鞘。 再斩下时。 一柄柄血色刀斧,斩击而去,劈落大地,把那条土龙剁成一截又一截。 数次斩击后,那条土龙停了下来。 前端土石拱起,一具骨头架子爬了出来。 只剩下半个身子和一条手臂的骨妖,牙关扣动,发出声音。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所有事情,都是家父所为,跟我没有关系。” 张唯从天而降,一脚踩在骨妖脑袋上,把这颗头骨踩进土里去。 “没有关系?” “你能躲在那口孤坟里,是你老子努力的结果。” “一边享受着你老子的劳动成果,一边说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骨妖吗,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旁边。 朱盈川听得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陆南天则小声道:“看起来,张大人心情很糟糕。” 这时张唯叫道:“给我弄几条野狗过来。” 很快,巡使们抓来几条野狗。 张唯把骨妖从地上拎起来,一阵猛烈摇晃,摇得妖怪身上的骨头不断往下掉。 最后头骨只连着一条脊椎。 这只骨妖吓得声音都变尖了:“你要干什么?” 张唯道:“废话,当然是拿你喂狗,给受害的百姓报仇。” 闻言,骨妖不由诅咒起来:“你如此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张唯凑近骨妖,脸庞几乎要挤爆妖怪的视野。 “记住我这张脸。” “我就算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只有我杀你们的份!” “到时候,你们还得给我再死一次!” 骨妖眼中火苗内烁。 如果它有肉身的话,现在已经尿出来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戾杀意,自张唯眼中散溢而出,不断冲击着骨妖的心神。 随后一柄战刀的刀尖在骨妖眼里飞快扩大。 咔嚓。 张唯先是一刀捅进骨妖头颅,让它眼眶里的火焰熄灭。 接着才将骨妖丢向野狗,那连着脊椎的头骨落地,几条野狗就冲了上去。 一阵撕扯。 就各自叼了块骨头跑了。 张唯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妖怪就好好当你们的妖怪。” “还学起人来搞一家团圆?” “忒恶心人!” 收刀,上马。 张唯挥手:“回去,我请兄弟们喝酒!” 巡使们欢呼起来。 * * * 聚义堂。 陈紫山正在看账本。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爷,刚收到消息。” “三狗收了一批‘两脚羊’,打算晚上用以前的老办法运进城来,明日在老槐下做买卖。” 陈紫山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怒意。 “反了他了!” “当我说话是放屁是吧?” “我已经明令禁止,谁也不准给我碰这门营生。” “他还学会阳奉阴违了?” 陈紫山立刻站了起来:“去,叫上弟兄们,晚上随我出城。” 很快到了晚上。 陈紫山骑着马,后面跟着几十名好手。 其中不乏山下野修。 陈紫山本人也是修士,只不过他天资有限,再加上还要操持生意。 修炼多年,也不过是纳气五重境界的法修。 不过。 对付一个人牙子也足够了。 出发之前,陈紫山早命人去打探对方行踪。 此刻。 道旁老树下,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对陈紫山道:“爷,找到三狗了。” “带路!” 转眼。 陈紫山来到城外五里坡。 绯色的月光下,陈紫山大老远地就看到几辆马车。 这时有风从马车那边吹了过来。 第八十章 瞒天过海 察觉有异,陈紫山立刻抬起手,后方的儿郎便停了下来。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陈紫山翻身下马,掐诀持咒,当即整个人缩入地面,转眼消失。 他使用的乃是土行天道的遁术,施展此术,需要憋住一口气。 能够遁多远,全看一口气息可以坚持多久。 若在气尽时没有及时离开地面,有可能就把自己给活埋了。 转眼。 陈紫山来到马队附近的一处草丛里,身影悄然从土里钻了出来,这才悠悠吐出一口气息。 随后拨开杂草,往马队方向看去。 只见绯色的月光下,几匹拉车的老马东倒西歪,血流了一地。 血浆中,还倒着数具尸体。 其中一具,长相粗豪,满脸横肉,正是当日张唯几人在城西老槐树下见过的人牙子。 此人诨名‘三狗’,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最近几年做起了‘两脚羊’的买卖。 马啸风主持聚义堂时,对其不闻不问。 到了陈紫山上任,就严令禁止帮众经营这种生意。 然而这三狗压根没放在心上,我行我素,不料此刻却躺在血泊里。 陈紫山看得分明,大汉的胸膛都给撕开,几根白森森的肋骨暴露在空气里。 另外几具尸体,死状也极为恐怖,仿佛被野兽啃噬过一般。 这时陈紫山听到马车后面有动静,他深吸口气,再次遁入土中。 在地底下游走一圈,来到马车后面,小心地探出脑袋打量。 就见一具马尸处,坐着个彪形大汉,用他那簸箕似的大手,抓着一具女尸。 猛然脑袋变为犬首,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将女尸的脑袋咬了下来。 随后又扳过人来,血淋淋地啃上两口,就像是人在撕扯着肉食一般。 妖怪! 陈紫山头皮发麻。 正要缩回土里。 便听有人在远处骂骂咧咧。 “你们这群饭桶,下山的时候老祖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化为人身,潜入米县,好伺机行事。” “你们倒好,居然把用来掩饰的凡人给打了牙祭?” “现在好了,连接头的凡人都让你们给祭了五脏庙,你们倒是告诉我,接下来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城里去?” 陈紫山看去,有几道身影从西面的树林里出来。 走在前面是个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后面几个,全是浑身披散着浅黄色毛发,犬首人身的妖怪! 其中一头犬妖满嘴鲜血,它随意一抹笑道:“阿爹莫要生气,孩儿们也是在山上憋了太久。” “突然跟这么多人共承一车,兄弟几个哪忍得住。” “要怪,也怪那姓齐的。” “怪他给老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中年人没好气道:“这叫瞒天过海,你懂个屁.....” 中年文士突然用力地嗅了嗅:“等等,怎么有生人的味道......” 他猛然朝陈紫山看过来,接着怒喝:“老四,别吃了!” “人家都跑到你面前,你就知道吃吃吃,你的鼻子是干什么用的,这都闻不到吗?” 那坐在马上啃食人尸的犬妖,听得一愣,猛地往陈紫山的方向看去。 陈紫山早遁走了。 中年文士吼道:“你们这群饭桶,赶紧给我追!” 当即。 他身后的几头犬妖全扑了出去,手脚并用,在山林间闪电飞掠。 却说陈紫山惊慌失措地逃回到手下所在处,一从地里钻出来,他就叫道:“跑!” “快跑!” “有妖怪!” 翻身上马,陈紫山猛夹马腹,跨下大马就调头往米县的方向飞奔。 与此同时,远处山林里传来一阵犬吠声。 尚有弄不清情况的帮众举起火把,想看个究竟。 结果看到,一头巨犬从草丛里突然扑了出来。 大若马匹的巨犬,浑身淡黄毛发飞舞,一下扑倒了数名帮众。 张嘴一咬,惨叫四起,血浪滔天。 吓得其它帮众终于一声发喊,紧追在陈紫山马后。 此刻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个个惊呼四逃。 一头头犬妖从林中扑了出来,那被中年文士称为老四的犬妖叫道。 “咋冒出来这么多人。” “别废话,杀了他们!” 一头格外健壮的犬妖低吼道:“我去追那个法修!” 它盯紧了骑马的陈紫山,对其它人不管不顾,手脚如飞,狂冲过去。 陈紫山感觉到后面一团酷烈妖气飞快而来,咬咬牙,对旁边一个心腹道:“你骑着我的马赶紧进城,去清卫署找张掌旗。” “告诉他,这里有妖怪!” 说话的时候,陈紫山飞身下马,转过身独面犬妖。 他迅速掐诀持咒。 下一秒,地面晃动,土石高耸,转眼化成一段土墙横在身前。 那犬妖一下子看不见陈紫山,咆哮一声,加速冲刺。 一头撞在土墙上。 土墙轰然倒塌。 但眼前已然没有陈紫山的身影。 “蠢蛋,他往北面逃了!” 中年文士的声音传来:“他用的是土遁之术,别用眼睛看,用你的鼻子!” 那犬妖立刻鼻吻耸动,嗅到了陈紫山的气味,当即便追了上去。 * * * 米县。 四海酒楼。 这原本是齐家的齐福酒楼,齐家家产入官后,周孝先依法把酒楼拿出来‘买扑’。 所谓买扑,便是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钱物后,从官府手中买断一定时限,某种事物的经营权。 如今,齐福酒楼被聚义堂买了过去,已经重新更名并开张。 张唯几人白天在城外处理完骨妖后,回到城中,便在酒楼里点了一桌酒菜。 此时酒饱饭足,几人走出酒楼,便要各散东西。 突然。 蹄声如雷,在街道上炸响。 张唯皱眉:“谁啊,敢在大街上骑马。” 大曜朝的律法有规定,闹市不得纵马,特别是没有官身的,敢在大街上策马狂奔,那就等着挨板子吧。 转眼。 一头大马来到附近,马上的骑士几乎是摔下来。 却顾不得疼。 连滚带爬地来到张唯面前,高呼道。 “张掌旗,救命啊!” 张唯一怔,看着此人面生得紧,便问道:“你是?” 那人连忙道:“我是聚义堂的,张大人,城外有妖怪!” “我们当家的,只身引开妖怪,让我进城传讯。” “我刚去了清卫署,听那边的人说您在这里,于是赶了过来。” “请你救救我们陈当家,救救我们聚义堂的弟兄!” 第八十一章 为何不笑,是因为不开心吗 一听说城外有妖怪,张唯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时酒楼伙计把他的马牵了过来,张唯翻身上马:“南天、盈川、绥之。” “你们跟我走。” “焕章,你跟其它人回官署去,城里得有人坐镇。” 刘焕章点头答应,便领着剩下两个巡使返回清卫署。 顾绥之却是面有难色地说道:“大人,我能否留在城里。” “小生不胜酒力,恐怕去了也帮不上忙。” 张唯哪里不知道,这厮非是喝醉了,而是胆小不敢去。 当下道。 “南天,帮他醒醒酒。” 陆南天也知道顾绥之那臭毛病,闻言哈哈一笑,搂着法修道:“你忍忍,我帮你把肚子里的黄汤锤出来。” 看着陆南天紧握的拳头,顾绥之连忙摆手:“算了,我自己来。” 随后他用手一刺喉咙,顿时哇哇哇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全吞了出来。 “前面带路。” 见陆南天把醒酒后的顾绥之提上马去,张唯一声令下,数骑冲了出去。 转眼就离开米县。 不多时,张唯便看到了满地尸体。 全是聚义堂的人。 死状各异。 有的被一口咬下脑袋,有的被踩断了脊椎,有的尸体挂在树枝上,有的肚子被撕开肠子流了满地......... 现场还留下各种爪印和抓痕,看得张唯脸色阴沉无比。 “绥之,把那些妖怪找出来!” 看到死了这么多人,顾绥之也不敢怠慢。 连忙施展‘青萍探微’之术。 顿时。 一团狂风,呼啸扩散,吹过山林......... 五里坡以背数里外,靠近米县的地方,有一片荒废的农田。 田梗上,以前的农人搭了几间用来避雨的茅屋。 现在屋子早已破败不堪。 便在其中一间茅屋里,陈紫山从土里钻了出来,大口喘气。 他汗流夹背,气喘如牛,体内真元更是油尽灯枯。 已经施展不出土遁术了。 以往。 当遇到强敌时,陈紫山总能靠着遁术逃出生天。 但今晚撞上的却是一群犬妖,这些东西眼神不怎么样,但耳朵好,鼻子灵。 陈紫山跑了大半个晚上,都没能甩掉它们。 就在他想看看窗外什么情况的时候,用黄泥混合稻草糊出来的墙壁,突然轰然倒塌。 一头犬妖撞进屋中,眼中凶光四射,张嘴朝陈紫山便咬。 陈紫山连忙往旁边翻滚躲闪,虽然让犬妖咬了个空,却让对方一掌拍中。 非但给拍出了茅屋,还被犬妖锋利的爪子,在身上撕开了几条口子。 陈紫山狼狈地滚到荒田里,只觉手臂和肩膀火辣辣地疼。 两处地方,衣裳破碎,鲜血涌出,染红了衣物。 呼啸四起。 绯红的月色下,一头头巨犬来到田间,来到陈紫山四周,围绕着他缓缓打转。 “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紫山大声道。 “这是米县,在县城里,可是有踏夜司的官署!” 茅屋坍塌,从屋舍里,刚才那头犬妖走了出来,人立而起。 “那又如何?”犬妖咧嘴,露出森然白牙。 陈紫山指着米县的方向道。 “那清卫署的掌旗大人,疾恶如仇!” “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们,你们休想有好果子吃!” “识相的赶紧离去,否则,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陈紫山又补充了句:“相当难看!” 顿时。 荒田里响起一阵笑声。 众妖不以为然。 为首犬妖更是扬起自己的爪子,哈哈大笑道:“你口中所谓的大人,不来也就罢了。” “若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用这爪子,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削下来。” “削完之后,还会放在太阳底下晒成肉干,再抹上盐,送给我的孩儿们当零嘴吃!” 笑声正在荒田间回荡,便为雷霆般的马蹄声踏碎。 犬妖两只耳朵立刻竖起来,刚朝蹄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便见绯红的月色下,一团黑影飞快在视野中扩大。 片刻之后,犬妖那糟糕的眼神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膝盖。 砰! 一记猛烈的膝撞。 撞得犬妖鼻吻断裂,犬牙四飞,惨叫一声,仰天倒下。 随后由杀气所化的刀斧漫天落下,在犬妖身上切割,把他连皮带肉,一片接一片地削下来。 犬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活生生的剐肉之罪,顿时惨叫起来。 视野里妖血四溅,血肉横飞。 这一幕它原本应该看惯了才对,但以往,通常血肉模糊的是别人。 可今天,被剔骨剐肉的是它。 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 “住手.....” “住手!” 转眼之间,它眼睁睁看着自己快给剔成骨架,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凶焰。 有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似乎听到它的声音,那一脸踩着它的胸口,一边挥刀不断的身影。 果然停下手来。 那人背对着绯色月光,犬妖看不清五官,只看到一双暴戾,凶狠的眼睛。 “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 “笑啊,怎么不笑了?” “是因为不开心吗?” “那么......” 看到那人嘴角上扬,泄出一抹冷酷笑意。 犬妖心头一颤:“你要干什么?” 便见那人弯下腰,随后五指一插。 犬妖清楚感觉到,那人五根手指,一下子钻进自己的胸腔里,紧紧握住它的心脏。 用力一拽! 犬妖惨叫。 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手中,握着一颗硕大的心脏。 随后一刀剖心,鲜血四溅。 溅落在那人脸上。 那人嘴角笑意扩大,表情猖狂桀骜。 “现在开心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张狂的笑声在荒田里回荡,让其它犬妖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从犬妖被撞倒,再到凌迟,最后挖心。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田间的犬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听到这嚣张的笑声,才反应过来。 当即咆哮起来。 “大家伙一起上,撕了这恶人,给老三报仇!” “杀了他,再把他的脑袋揪下来装酒喝!” “先扯手臂后扯脚,脑袋留着最后拧,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踩在犬尸上的身影转了过来,提刀指着其它犬妖。 “别急,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你们喜欢清蒸还是红烧,不过狗肉还是炖的好。” 这会。 陈紫山终于看清。 那张轮廓分明,线条凌厉的脸庞。 不是张唯还会是谁! 第八十二章 我喜欢怎么杀就怎么杀 看到群妖要围攻张唯,陈紫山想上去帮忙。 无奈真元消耗过剧,身上又有伤。 刚站起来,便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去。 但在这时,马蹄雷动。 数匹战马冲了过来。 马上两名骑士飞身跃起,落到张唯身边。 正是陆南天和朱盈川。 两人落地之后,也不等张唯吩咐,便一左一右冲杀而去。 陆南天的重剑上泛起磅礴烈焰,剑法大开大合,又有烈焰助威。 一时间独斗两头二阶犬妖,却也不落下风。 朱盈川也不遑多让,上前就是一记重拳。 轰在一头犬妖身上。 那头犬妖抬手格挡,砰然巨响中,被朱盈川击飞七八丈。 朱盈川根本不给它喘息的机会,犬妖刚爬起来,女子武修已经抬脚劈下。 劈得犬妖吐血退后,慌乱间,脸上又吃了朱盈川一记肘击。 眼珠子都给砸了出来。 张唯见这两人包办了大半犬妖,当下也不客气。 催运《杀身法》,炁海沸腾,真元鼓荡。 猩红杀气弥漫,化为漫天刀斧,把两头犬妖切成臊子。 田地里顿时遍地都是残肢和血肉,看得陈紫山头皮发麻。 心中却是庆幸。 当日在黑狼帮客栈里那一跪,算是跪对了。 瞧瞧这位爷。 别说杀人了,杀起妖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也难怪齐家会断送在他手里。 马啸风也是发了失心疯,竟然跟人家对着干,死得不冤! “住手!” 一阵怪啸传来。 张唯正甩掉长刀上的血迹,便见月色下,一道模糊的身影电闪而至。 是个穿着文士服的中年人。 转眼。 对方来到附近。 张唯拿出‘照妖镜’一归,铜镜里顿时出现一头青毛巨犬的身影。 妖物本相! “杀了小的来老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们就不能一起上吗?” 收起镜子,张唯狠狠吐槽。 却说那中年文士,看着遍地犬尸。 特别是那头被张唯活剐了的犬妖,气得全身发抖。 之前众妖去追陈紫山,中年文士并不在意。 毕竟陈紫山只是一名开窍境修士,战力也就对标他们这些二阶妖魔。 何况追去的犬妖足有六名,一个开窍法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比起法修,中年文士更头痛他们的计划,正用秘法联系山上老祖,商量接下来如何补救。 突然察觉到有血脉陨落,连忙赶来。 正好看到张唯斩杀二妖,当即目眦欲裂。 中年文士怒不可遏:“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羞辱他们?” 张唯身周一缕缕猩红杀气缓缓流转,宛若一团无声涌动的氤氲红雾。 “我喜欢怎么杀就怎么杀,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刹那间就来到中年文士跟前。 长刀纠缠猩红杀气,带着尖锐音啸,劈向对手脸门。 啪! 中年文士周身妖气森然,弥漫扩散。 双手一合。 以空手入白刃之姿,夹住战刀。 此时。 一人一妖。 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块。 彼此眼中的神芒,宛若天雷地火,碰撞在一块。 一发不可收拾。 离得近了,中年文士看清张唯的长相。 “你是米县巡使张唯?” 张唯有点意外:“你认识我?” 中年文士暴怒:“我家老六,才刚下山游历的孩子,就死在你手上。” “你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张唯冷笑:“死了便死了,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怎么,你的孩子不能死,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 “林中那些死难者,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 “他们都死了。” “你们杀的!” 中年文士咆哮起来,身体也开始膨胀变形,撑裂衣裳。 “那怎么能一样!” “那是我的孩子!” 张唯双手用力,刀锋剐下妖魔掌心一层皮肉:“放你娘的狗屁!” 妖气真元,汹涌对撞。 最终一片猩红刀芒在妖魔掌间爆发。 已经不成人形的中年文士不得以撤掌飞退,暂避锋芒。 等他落到地上,已经变成一头全身毛发青中间黄,犬首人身,爪如利刃的妖魔。 “还我孩子命来!” 犬妖大吼,扑杀而去。 张唯冷笑,战刀一震。 刹那间。 犬妖心尖一颤。 猛然刹步垂首。 饶是如此。 仍然被一抹猩红弧光,划过左臂。 将左手小臂平滑切下。 狂杀刀,瞬空杀! 尽管及时避开了要害,不过,那抹红芒四周逸散的黑紫气息,还是丝丝缕缕地钻进了犬妖的伤口里。 那是‘兔儿神’的疫气! 中年犬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觉得张唯危险无比。 竟然一个照面,就差点被对方斩首。 人族的‘入海境’修士,他又不是没遇到过。 哪有强得这么离谱? 不过。 使出‘瞬空杀’后,张唯气息明显下降。 犬妖瞪大了眼珠,暴喝一声,全力以赴之下,身体几乎拉成了一条线。 转眼来到张唯跟前。 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咬下。 铮! 刀鸣响起。 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横在了犬妖大口前。 犬妖咬下,利齿摩擦着刀身,迸射出蓬蓬火星。 张唯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在刀脊上。 全力推动长刀。 要削掉犬妖脑袋。 感受到威胁,犬妖扬爪扫去,要把张唯切成碎片。 张唯立时往左侧一晃,从犬妖断臂处飞身而上,骑在了这妖怪背上。 随即双腿交盘,勒住犬妖的肚子,以此固定好自己后,另一手复又落在刀脊上。 身体后仰,全力一扳! ‘武炼’长刀便割开了犬妖的嘴唇。 犬妖眼中闪过惧色。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脑袋得叫张唯切开? 当即。 它身体一沉,双脚竟然没入地面。 转眼。 犬妖整个身体都遁入地底,让张唯计划落空。 脚踏实地。 张唯‘咦’了声:“遁地?” “土行之妖.........” “地狼!” 《百妖谱》中有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 这种妖怪能够在地下来去自如,还能够使用各种土行妖术。 田地西侧。 地狼身影浮现。 一来到地上,它便伸手朝地上一拍。 顿时。 地裂之声不绝于耳。 数道裂缝以极快的速度向张唯的方向蔓延而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爪子正拍向张唯。 这正是地狼擅长的妖术之一。 张唯扬手,长刀挥动。 一柄柄血色戟斧便向前斩去,与那无形巨爪碰撞,炸起一片尘嚣。 便在这时。 张唯忽感左脚一沉。 低头看去。 自己左腿不知何时没入地中,一时间拔不出来。 第八十三章 入海三重 眼看张唯的脑袋就要被自己咬下来,地狼心中不由泛起念头。 赢了! 老六,爹给你报仇了! 它甚至已经想象吞下张唯的脑袋后,接下来再吃掉这修士的血肉,自己的道行得提升一大截。 毕竟,这是一位‘入海境’修士! 猛然。 下巴被什么东西用力一顶。 哒一声。 地狼嘴巴合拢。 却没有咬到张唯的脑袋。 原来张唯用左手撑起地狼的下巴,把那张血盆大口给合上。 接着奋出抽出陷在地里的腿,打横一扫。 地狼便仰面倒下。 张唯趁机扑上,左手掐着地狼的脖子,右手倒转长刀。 刀锋朝下。 猛然一扎! 呲一声响。 长刀扎进了田地里。 紧要关头,地狼使用遁地之术,迅速潜入地底。 “真麻烦。”张唯皱眉,对于土遁之术,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远处的陈紫山却若有所思。 这时候,地狼如同从水面浮起般,自远处田地里现出身形。 它单手拍地,妖气贴着地面扩散开去。 转眼间,地面震动起来。 就在张唯旁边,土石突然高耸,化成了一头巨狼,张嘴就咬! 铮! 激昂的刀鸣在田野间回荡。 一抹猩红刀芒,将那头土狼一分为二。 但这时,更多土石之狼从地面跃出,冲向张唯。 张唯放眼望去,数十头土狼,密密麻麻,挡在了他和地狼之间。 他哼了一声,催运真元,体内炁海掀起巨浪,全身散出猩红杀气,直线冲杀! 轰! 田野上响起低沉又巨大的破空声,宛若春雷乍响。 狂风呼啸,吹得陈紫山头上的青巾都飞上了夜空。 聚义堂的二当家看得目瞪口呆。 在云层遮住月色从而光线有些昏暗的田野上,张唯裹挟猩红杀气直线冲杀的身影,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纤细的血光。 血光所过处,那些扑咬上来的土狼纷纷土崩瓦解。 不过片刻。 张唯便杀穿了狼群,与地狼相距不到十步。 这时。 张唯才从口中吐出一团气息。 吐气吸气。 气机流转。 ‘武炼’长刀血光流淌,猛然劈下。 一柄柄血红戟斧破空而去,凌厉斩击,转眼来到地狼眼前。 地狼正要躲避。 突然。 它喉咙刺痛,全身酸软,接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这是怎么了? 生为妖怪,自打开了灵智,它就没生过病。 自然不知道,现在身体这种反应。 是因为生病了! ‘兔儿神’的疫气发挥作用了。 戟斧落下。 田野里砰然巨响,一道道泥浪冲天而起。 浓烟弥漫中,地狼被斩击造成的狂风掀上半空。 妖怪全身是血,身上七八道伤口深浅不一。 突然发病,让它来不及躲开全部斩击。 终究还是受了伤。 半空调整姿势,地狼落到地面。 便嗅到张唯的气味近在眼前! 它赫然下望。 只见张唯不知何时,来到它身边。 连人带刀,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做了什么? 刚浮起这个念头,地狼耳朵里就捕捉到一丝轻微的风声。 转瞬间。 风声由微而著。 一团血色狂风,如同大龙般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蕴含着真元杀气的狂风,一层层剐掉地狼身上的衣物,接着是它的皮毛、血肉、筋骨! 狂杀刀,飓风杀! 不过眨眼的功夫,地狼就几乎要给剔成骨架! 它连忙施展遁术,身体迅速沉入地底。 重伤之下,它再顾不得许多,往青鳌山的方向逃去。 如此一来,它那窝狗崽绝对活不过今晚。 可现在,地狼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保命要紧。 至于孩子,以后再生它个十胎八胎就是。 便在这时,地底震动。 正在遁逃的妖怪清楚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泥石仿佛有了灵性般。 竟然自行流动起来,包裹着它一起向上用力抛起! 呼! 耳边生风。 地狼再闪看到了地面上的世界。 看到了下方的田野上,陈紫山正双手掐诀。 微弱的真元气息从那个法修身上散发出来,又没入地面。 地狼瞳孔猛缩。 是那个法修搞的鬼! 他会土遁之术,自然也就会其它土行奇术! “干得好,陈当家!” 原本地狼遁走,张唯以为要错失良机。 不料陈紫山及时施法,引动地石,把遁入地底的妖魔给掀上了半空。 机不可失! 张唯当即扑杀过去。 夜空中。 地狼看到张唯冲来。 看到长刀上纠缠着猩红杀气。 已然血肉模糊的它急忙往下窜。 快点! 快点回到地上去! 只要碰到地面,我就能够遁走! 要来了! 对方的攻击就要来了! 快啊! 眼看快要落到地面。 地狼耳中捕捉到一声刀鸣。 与此同时。 喉咙仿佛火烧一般,让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一蓬蓬血雾。 这阵咳嗽,让地狼的反应慢了半拍。 以至于视野中突然出现一缕纤细,宛若发丝般的红线时。 它才惊觉,自己已经中招! 随后。 它看见张唯甩掉刀上血迹,然后收刀归鞘。 那姿态,是如此从容。 仿佛吃定自己一般。 这个念头还没有消失,地狼眼中的世界,便上下错位。 随后左右倾斜,中间撕扯出一道巨大、难以填充的黑色深渊! 啪。 地狼终于落地。 但身体却一分为二。 从分开的身体里,一团团只有张唯看得见的青光飘了出来。 像蒲公英般在夜色里悠悠飘荡,最后一一没入张唯体内。 【功德+372】 【‘地狼’精魄(三阶)+1】 金色的文字浮现,又随风飘散而去。 但今晚张唯的收获,注定不仅仅是功德和精魄。 很快,他感受到体内的无形震动。 炁海上方的那道缝隙,在这场震动中又扩大了规模。 使得更多的天地真元得以涌入,化气为液,扩充炁海。 今日两场战斗,让张唯一脚跨进了‘入海三重’的境界里。 兵修。 以战养战! 另一边。 第八十四章 倾巢而出 看着张唯,嘴里冒着血泡的犬妖,恶狠狠地朝张唯吐了一口血痰。 摆明了不肯合作。 张唯侧脸避开血痰,笑了起来:“还挺有骨气。” “不想说,那也行。” “这就送你上路。” 犬妖哈哈大笑:“死就死,爷爷要是皱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张唯一脚踢着它满地找牙:“骂得真脏。” “南天,把马都牵过来。” “盈川,把它四肢打断。” 片刻之后,四匹战马分别拴住犬妖四肢。 被打断四肢无法动弹的妖魔,这时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唯没有回答,却皱眉道:“还差一匹。” “大人,你看我这匹能用不?” 正在这时,之前去四海酒楼报停的聚义堂帮众,骑着陈紫山的马来了。 张唯点头:“凑合吧,把它脑袋拴上。” “然后,给我五马分尸!” 听到这话,犬妖慌了,吼叫起来。 “你这个畜生,竟然用这等酷刑,你不得好死!” 张唯掏着耳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办法,犬妖只好叫道:“放了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张唯打了个手势,原本已经打算策马飞奔的陆南天几人停了下来。 “说。” “我不想听废话。” “你只有一次机会。” 已经见识过张唯的狠辣手段,犬妖不敢装腔作势,叫了起来。 “青鳌山!” “我们来自青鳌山!” 张唯满意点头:“你们有何目的?” 犬妖道:“我们遵从老祖的吩咐,瞒天过海,潜入米县。” “潜入米县?” 张唯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犬妖摇头:“不知道,阿爹没说。” “阿爹说我们脑子不好使,等进城后再告诉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张唯不由朝那头地狼的尸体看了眼。 无奈摇头。 他挥了挥手,便往陈紫山走去。 得到指令,陆南天几人重新驱策马匹,拉动绳索,往不同方向跑动。 顿时。 犬妖被架在了半空,它急得大叫。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 “为何还要杀我!” “你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张唯心中冷笑。 傻子才跟妖怪讲信用。 只要吃人,你们就该死! 最终。 犬妖被五马分尸,在临死前,它终于知道那些被自己吃掉的人,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却无力改变,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就在这只犬妖的脑袋被扯下来的时候,青鳌山上,一盏油灯的灯火突然熄灭。 而在附近,同样熄灭的,还有另外几盏油灯。 这是犬妖们的命灯。 一旦它们死了,命灯熄灭,其它犬妖便能得知。 于是,负责守着命灯的一名犬妖,急急忙忙跑到了黄安所在的山洞里。 一进入山洞,便高声呼叫。 “不好了,老祖。” “死了!” “二哥和他的孩子们全死了!” 山洞之中,那头老狗猛然起身。 浓烈妖气,顿时汹涌扩散。 冲击得齐华有些站不稳脚跟。 这时老狗才开口道:“齐大人,你的计划失败了。” “你还有何妙计?” 齐华苦笑:“出师未捷身先死.......” “原本我打算送黄二兄等人进城,到了起事那天,来个里应外合。” “可惜,现在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米县的清卫署肯定有所防备,甚至,他们会上报延安府百户所。” “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他看向老狗道:“所以,我们不能再拖了。” “出发!” “现在就出发!” “昼伏夜出,两天后的晚上,我们就能抵达米县。” “应该还来得及,毕竟踏夜司不会想到,青鳌山诸位仙家会主动出击!” 老狗点头:“依你!” 它接着看向那掌灯之人。 “去,分别通知幽月和青木公。” “我们连夜出发!” 很快。 整个青鳌山都沸腾起来。 一只只姑获鸟从竹林里飞了出来,在山林间投下道道黑影,朝着米县的方向而去。 半山腰处,数座幽深洞府中,奔出一头头犬妖,它们成群结队,奔往山脚。 除此之外。 从山顶上,还有一道道身影在山道上晃动着。 那些身影,大部分都是皮肤苍白,遍布黑紫纹路的普通尸鬼。 但在其中,有缝合着多条手臂的‘多臂罗刹’,也有全身冒着血色瘴气的‘血罗刹’,甚至有一尊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身影,赫然是三阶的‘无首罗刹’! 只是这些尸鬼,无论是普通尸鬼,亦或是其中异类。 身上都纠缠着树木的枝条,从它们的眼睛里、嘴巴中,长出鲜红如血的松叶。 这些是为青木公所操控的尸鬼。 树妖已经活了千年,在漫长的岁月里,连它自己也不知道绞杀了多少樵夫和行商。 这些人死活,其中一部分由于各种因缘,转化成了尸鬼。 青木公便用秘法,操控这些尸鬼为己所用。 长年累月之下,就有了现在这支尸群。 现在,他让这支尸群下山,协助犬妖鸟妖,攻打米县。 就在山上妖种动身下山之际,齐华也收拾了行装,准备下山。 但他挑了另外一条山路。 齐华可不愿意去掺和攻打米县一事,他是想借妖怪之手杀掉张唯,同时利用妖怪为自己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现在目的达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却在山脚在望时,身后突然腥风大作。 随后一团黑影从齐华头顶经过,落到前方。 轰一声响。 地动山摇,林木倾倒。 齐华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便看到黄安那条老狗转过身来,白牙从嘴唇里冒了出来,阴侧侧地问道。 “齐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齐华赶紧道:“我得马上赶回甘泉县,才好从中周旋,为你们拖延时间。” 老狗走了过来。 绕着齐华缓缓转着圈子。 齐华不敢动弹,生怕引起‘误会’。 片刻之后。 老狗说道:“不必了。” “攻打米县时,若引来人族里的高手,自有我和幽月负责招呼。” “就不用劳烦齐大人替我们拖延时间。” “不过,我们需要齐大人前往米县指挥大局。” “否则,我那些儿孙,以及竹林那帮娘们,群龙无首,散沙一盘,恐怕拿不下米县。” “齐大人,你意下如何?” 第八十五章 风雨欲来 米县。 杏花街。 天色微亮,精致的小宅里,张唯起身下床。 还没出屋,外面就响起杨婉的声音。 “大人,您要洗漱了吗,让奴婢进来伺候吧?” 张唯打开门,就见杨婉已经准备好漱口和洗脸的事物,低着头站在一边。 “你把东西放下就好,其它的我自已来。” 张唯不习惯被人伺候,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的,连洗个脸穿个衣服都得别人来干,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杨婉却听得一怔,然后小声地问:“大人是嫌小婉太笨了,干不好这活吗?” 张唯摇头:“没有啊。” 少女抬起小脸:“那就让小婉伺候您吧!” 脸上全是对工作的执着。 最后。 张唯屈服了。 任由少女替自己擦脸梳头穿衣。 做完这些后,杨婉脸上才有笑容:“大人,我现在就去烧饭,您稍等。” 张唯叫信她:“别,我今天要早点回官署,我们一块到街上吃吧。” 昨晚处理了犬妖的事情后,张唯连夜给百户所写了封信,打算今天让驿卒送去延安府。 这封信,自然越早送出去越好。 是以张唯才有出门用膳的打算。 片刻之后。 东门市集。 这里已经摆了几个摊子,主要卖汤面和胡辣汤。 张唯主仆二人来到其中一个摊子,叫了两份胡辣汤、一碟豆糕、还有几块葱油饼。 闻着食物的香气,杨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让少女羞红了脸。 张唯笑道:“饿了吧,吃吧,不够再要。” 杨婉连忙说:“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她小心地看着张唯,等张唯起筷了,她才端起那碗胡辣汤,吹了吹,再喝上一小口。 接着拿起一块葱油饼,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时又有几个客人落坐。 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鹅城那边出事了。” “出啥事了?” “造反呗。” “一夜之间,变天了。” “县太爷都被人抹脖子了,哎,这都是给饿得啊。” “鹅城那地方,全是山,原本田里就种不出多少庄稼。” “如今老天不下雨,税还重,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也就只有这条路走了。” “嘘,您可别再说了,被官府听到,是要蹲大牢的。” “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县太爷好,前些日子开仓放粮,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家。” “可惜啊,不是所有父母官,都爱民如子。” ....... 听着这些话,张唯心中一沉。 土瘠赋重,饥民四起。 逼到走投无路,与其被毙杖下,不如揭竿而起。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选。 当然。 鹅城的暴乱,相信很快就会被朝廷镇压下去。 然而,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鹅城’。 若无法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那么,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并且会愈演愈烈。 到时候,王朝内外交困,再加上鬼灾魔祸。 天下将大乱矣! 这时有风吹来,风中,似乎有一丝硝烟的气味。 清卫署。 张唯来到官署后,便让刘焕章把写好的信送去银川驿。 好尽快发往延安府。 岂料,不多时,刘焕章拿着信回来了。 “大人,信送不了。” 张唯一脸意外:“为什么?” 刘焕章苦笑道:“说是上面要裁驿,砍了一大笔开销,现在驿站养不起驿马和驿卒。” “我去的时候,那边正乱着呢,压根没人替咱们送这封信。” 张唯皱眉。 官驿是保证官文传递的重要脉络,一旦官驿瘫痪,信息传递将会变得极为困难。 他不明白,如此重要的机构,怎么说裁就裁,说砍就砍? “这就没办法了。” “焕章,那只能你亲自跑一趟。” “把这封信送往延安府百户所。” 刘焕章点头:“卑职这就出发。” * * * 银川驿。 驿站里,赵闯全身颤抖。 非是害怕,而是气愤。 他跪倒在地,看着前方驿丞。 “大人,小人身家性命,全在此间。” “如今你要小人走,小人能去哪里?” 驿丞面无表情道:“想去哪里,那是你的事,与本官何关?” “何况,这裁驿之事,又非本官所能够决定的。” “再说了,你骑死了一匹驿马,出了如此重大差错,哪怕没有裁驿一事,也留你不得!” “你记住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月底之前,都得把马资还上,否则就只能公堂上见了。” 赵闯闻言,气愤说道。 “前些日子,家中长辈仙逝,我心中悲戚,一时疏忽,以致跑死驿马。” “可是大人,咱们摸着良心讲,这驿马之死,就真的是我一人之事吗?” “这几年来,我驿开销,连年缩减,连给马儿吃的草,都要我等驿夫自个去城外割去。” “试问这样养出来的驿马,它经得起折腾吗?” 砰! 驿丞拍案而起。 “大胆!” “你的意思是,本官贪污私肥,才致使驿马跑死?” “够了,我不想听你废话。” “来人,把这姓赵的给我丢出去!” 片刻之后。 赵闯给赶出了官驿。 他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一时之间,心头百般滋味。 最终化成了一声长叹。 * * * 傍晚。 张唯处理完手头公务,走出清卫署。 刘焕章不久前回来,带回了李砚的口讯。 原来青鳌山的妖种,曾经与大曜朝有约。 山上之妖,不得踏足山下地界。 可现在,犬妖们却来到了米县。 这件事百户所已经着手调查,李砚要求米县在内的几座清卫署,要做好预防妖灾的准备。 并且,官署内要准备好‘穿云箭’。 一旦发现妖灾,并且无法独自处理。 便可以发射‘穿云箭’,附近清卫署看到,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风雨欲来啊......” 起义、裁驿、妖灾.....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让张唯心生感慨。 就在经过东门市集的时候,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闯。 这个银川驿的驿卒,失魂落魄,缩在街道的角落里。 张唯走了过去:“赵闯,你还好吗?” 赵闯自从被赶出银川驿后,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在这里蹲了一天。 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有反应。 抬起头,见是张唯,不由在脸上挤出苦涩的笑容。 “张大人,往后不能替您送信了.........” 第八十六章 大人,您认真的?(求收藏) 见赵闯失魂落魄,张唯心中轻叹,问道:“吃饭了没有?” 赵闯摇了摇头。 张唯拍了下他的肩膀:“走,我家就在附近,我请你喝酒。” 杏花街小宅。 听到开门声,杨婉兴冲冲地从灶房跑出来。 她已经做好饭菜,就等张唯回来。 不料,却看到张唯带了个陌生男子回来。 “小婉,多准备一副碗筷。” 张唯说道,然后和赵闯坐到院中石桌上。 片刻之后。 桌上摆着饭菜。 张唯让小姑娘把他从市集上买来的酒温热,便给赵闯倒了一杯。 赵闯起初还有些拘谨,喝下几杯酒之后,才渐渐放开。 酒后吐真言。 有些醉意的大汉,便将平时里不敢说,无法说的话,都对张唯说了出来。 “大人,你知道吗,我放过羊,耕过田,但驿卒这份生计,是我做得最长的一份工作。” “原本像我这样的人,连驿卒这样的活都干不了。” “那得亏了我叔叔啊。” “知道我叔是谁不,赵敬德,德公!” “我在他书院读了几年书,大的学问咱不会,至少识字。” “也是我叔叔,把我推荐到银川驿的。” “他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不长命。” “您说,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暴毙了呢?” 赵敬德暴毙。 是官家对外公布的说辞。 赵家的事情,由张唯呈报上去之后。 上头认为,赵敬德和儿子赵文崧已死。 鉴于赵家没有直接参与白教的阴谋,另外,赵敬德在当地德高望重。 因此,不再对赵家其余人追责。 同时掩饰赵敬德父子的真正死因,为赵家保留一份好名声。 只不过。 赵家人此后不得擅自离开米县,若需离城,需要在衙门那报备,说明情况。 经由百户所批准,才得以离开。 正因如此。 所以赵闯并不知道,自己族叔的真正死因。 此刻。 又喝了一杯酒,赵闯苦笑道。 “我能有今天,都是叔叔给的,现在他老人家走了,我也跟着被踢出了官驿。” “这也就罢了,官驿连年缩小开支,连驿马都买不起草料。” “可怜那些马儿吃得少,干的活还多。” “结果我一时疏忽,跑死了一匹,驿丞还要我赔钱。” “大人,你说这什么世道,哎。” 张唯安慰几句。 突然心中一动。 说道。 “赵闯,你明天来清卫署吧。” “我们正好少个马倌,你为人正直,办事认真,我信得过你。” “只是我们官署里的马,都是战马,你需精心养护,可做得到?” 赵闯一听,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您认真的?” 张唯笑了:“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赵闯当即站了起来,给张唯跪下:“大人,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张唯把他扶了起来:“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我这过夜吧?” 赵闯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今晚得受大人一桌酒菜,大人还给了小人一份生计,小人不能再打扰大人了。” “告辞。” 他推辞离去,张唯也没挽留,只是让杨婉把剩下的酒温一温,然后让赵闯一并带走。 离开杏花街后,赵闯心情已经大不一样。 尽管还欠了官驿的马资,但现在有了清卫署的活,这笔钱迟早能还上。 而且,他很清楚一件事。 一旦他成了清卫署的马倌,银川驿那边肯定不会追着他还钱。 相反,可能还会把这账给平了。 不过,赵闯决定,就算银川驿不要这钱,他也要还上。 他赵闯做人就是要清清白白。 “张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赵闯哈哈大笑,走路东倒西歪,让路人纷纷侧目。 他浑然不顾,一边走一边喝酒。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赵闯突然一阵难受,扶着一处大户人家门外的石狮子,就‘哇哇’狂吐起来。 把今晚的酒菜几乎都吐了出来,当即石狮子处散开一阵酸臭难闻的味道。 偏在这时,大门打开,有家丁手持灯笼行出。 随后数道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今天晚上,大宅主人宴请宾客。 如今宴席散了,主人亲自出门送客。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赵闯扶着自家的石狮子,还将一些污秽之物,吐在了狮子上。 顿时大怒。 “哪里来的酒鬼,敢在我家门前放肆。” “拖下去,给我打!” 当即四五个家丁冲了过来,拉开赵闯,按倒在地。 赵闯喝得醉熏熏的,随口道:“不就弄脏了你的地方,给你抹干净便是,神气什么呢,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咋的,你是比我多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 大宅主人见赵闯还敢大呼小叫,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怒道。 “你们还在干什么?” “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贱命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打死了,大不了我赔个几两银子便是!” 主人开口了,那些家丁也自卖力地踢打起赵闯。 顿时拳如雨下,打得赵闯皮开肉绽。 在疼痛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赵闯胸口一阵戾气止不住地冲撞。 赵敬德逝世的悲戚,被裁驿的不甘,以及这辈子以来所忍受的委屈。 在这一刻,混合着某种某名的情绪,让他大吼一声,推开了旁边的家丁。 接着嘶吼着冲了上去,扑倒了那家主人,一双大手死死掐住那大宅主人的脖子。 顿时,这男主人喘不过气,憋红了脸,踢打着赵闯,却于事无补。 赵闯双眼怒瞪,眼角爬着血丝,大吼连连。 “你们这些人,为富不仁,用肮脏的手段抢了我们的田,让我们无田可耕,只能替你们当佃农。” “就这样,你们还不放过我们,还看不起我们。” “你们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过,街道上还有行人来往。 赵闯这一闹,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原本行色匆匆,听到赵冯的吼骂,却停了下来。 他微微拉起斗笠,看了过去,‘咦’了一声:“赵闯?”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爷!” “老爷没气了?” “老爷死了!” “杀人了,这个酒鬼杀人了,快报官!” 刺耳的声音,在赵闯耳边回荡,这时他才回过神来。 只见地上的男人,已经吐着白沫,瞳孔渐散。 竟是被自己掐死了! 第八十七章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杀人了? 我杀人了? 此刻,赵闯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杀人了。 怎么会这样?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不对,这不对! 我没想杀人,我只是想出口气。 对,我只是想出口恶气。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 “他跑了!” “快抓住他!” “你去衙门报官,快啊。” “追,别让他跑了!” 跑了? 谁跑了? 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我........ 猛然间。 赵闯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冲进了一条巷子里。 后面,四五个家丁正追了过来。 便在这时。 前面一扇门突然打开,有个戴斗笠的人招着手。 “黄娃子,这边!” 赵闯一愣。 黄娃子是他的小名,小时候他人长得矮小,面黄肌瘦,一起放羊的小伙伴就叫他‘黄娃子’。 听到这个名字,赵闯连忙跑了过去,钻进门里。 那人立刻把门关上,接着捂住赵闯的嘴巴。 这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迅速从门外经过。 等到听不见声音了,那人才松开了手,摘下斗笠,拿出火折子点着了一盏油灯。 借由灯光,赵闯顿时把这人给认了出来。 “羊蛋,是你?” 羊蛋,大名杨丹,跟赵闯从小玩到大。 还一起在敬德书院里读书。 离开书院后,赵闯去银川驿当了驿卒。 杨丹则跟着赵敬德门下一个学生去经商。 两人已经多年未见。 不料再次重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想起自己杀了人,赵闯连忙道:“你赶紧走,要是让人发现你跟我在一块,会连累你的。” 不料,杨丹却握住赵闯的胳膊:“不,你应该跟我一块走。” “你杀了人,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要是还留在米县,明天你就得给丢进大牢,秋后问斩。” 赵闯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认识清卫署的张大人。” “对,他还让我明天去官署当马倌,我现在就去找他,或许他会有办法。” 杨丹脸色一变:“谁?” “清卫署?张大人?” “张唯?” 赵闯一愣:“你认识?” 杨丹冷笑道:“自然认识。” 他接着道:“兄弟,你可不能去找那个狗官。” 赵闯脸上泛起怒意:“张大人和别的官不一样,你别胡说。” 杨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而且,你知道‘德公’是怎么死的吗?” 赵闯道:“知道啊,官府不是说了,我叔是暴毙。” “放屁!” 杨丹怒道:“德公他老人家是被人杀死的,杀他的人,就是清卫署的狗官!” “就连赵大公子,也是死在张唯那狗官手里。” 赵闯全身一震:“这不可能。” “张大人他为嘛要杀我叔叔?” 可这时,他却想起一件事。 赵敬德传出死讯那天,张唯带着几名巡使去了赵宅。 当时,两人撞上。 张唯还让他早点回官驿去。 现在想想,张唯那句话,似乎另有深意。 杨丹苦笑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几年,不是去经商。” “而是替德公他老人家支持几路义军。” “现在,其中一路义军已经初见规模。” “我这次回来,原本是向德公汇报一些消息。” “没想到,德公已经......” 他转而说道。 “兄弟,这米县你是不能呆了。” “不如跟我一起去投奔那路义军,也好日后替德公报仇。” 赵闯瞠目结舌:“义军?” “族叔支持义军?” “他老人家造...造反?” 杨丹正色道:“德公他老人家是在救国!” “兄弟,你想想,这大曜朝的贪官污吏还少吗?” “这样的朝廷,真的会爱护我们老百姓吗?” “没有,他们非但没爱民如子,相反,还吸民血,刮民膏。” “想要救这个国家,就必须有人站起来,推翻昏庸无能的朝廷,最终实现德公的夙愿。” “均田免税!” 赵闯全身一震。 想起自己家的田地,就是乡绅巧取豪夺。 就连官驿的驿丞,也干着中饱私囊的事情,出了事,就拿自己出来顶罪。 这样的朝廷,哪怕有张大人那样的好官,也救不了啊。 杨丹见他沉默不语,继续劝道。 “兄弟,别想了。” “如今除了义军这条路,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是啊。 我杀了人,还能去哪? 难道要张大人包庇我这个杀人犯吗? 不行。 我不能连累张大人。 而且....... 他可能还跟叔叔的死有关。 赵闯想到这,终是点头:“好,我跟你走!” * * * 第二天。 这天,张唯在官署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赵闯。 赵闯不像是那种会爽约的人,既然没来,应该有自己的原因。 张唯也不愿意勉强别人,于是便当无事发生。 到了傍晚,他回到小宅,见到杨婉在院子里练剑。 拿着一把自个削的木剑,比画得有模有样的。 见张唯回来,小姑娘连忙把剑收起来,一脸羞涩:“大人,您回来啦,我马上去准备饭菜。” 很快饭菜上桌。 见少女垂首站在一旁,张唯道:“拿多副碗筷,一起过来吃。” 杨婉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来之前,阿姐教过我规矩。” “在家里的时候,奴婢是不能跟主人一起上桌的。” 张唯笑道:“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杨婉意外执着:“那也不行。” “您是主,我是仆。”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这是圣人传下来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要人人都那么随意,这天下不得乱套了。” 啧,这小嘴叭叭的,一套一套的。 张唯见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然后一边夹着菜,一边随口问了下她刚才练的是什么剑法。 “那是兄长教我的,说是他们宗门的入门剑法。” “能够强身健体,所以平日没事,我就练一练。” 宗门...... 张唯心中一动,问道:“杨彦拜师的宗门是?” “风雷剑宗。”杨婉一脸向往地说道,“兄长说,他们宗门里的高手,一手剑法使出来,那叫一个风掣雷行。” “可惜兄长资质有限,未能习得宗门内的真正剑法,不然我就能跟着学了,嘿嘿。” 张唯笑了笑。 听起来,这风雷剑宗应该是‘山上’的宗派。 要是杨彦真学了门内秘法,多半是不能外传的。 山上山下...... 不知道这山上的宗派,风光几何? 有机会倒是得见识见识。 这样想时,张唯突然听到,门外长街,蹄声如雷,滚滚而至.......... 第八十八章 妖魔攻城 “张大人,出事了!” 小宅门外,响起刘焕章的声音。 张唯连忙放下碗筷,闪身把门打开。 便见门外刘焕章一脸愁容,哭丧着个脸。 张唯忙问:“出什么事了?” 刘焕章指着城外的方向:“妖怪!” “刚才官署里的法阵示警,我让绥之驱动阵法,原是一群妖怪正朝米县而来。” “已经越过五里坡,恐怕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该抵达咱们县城了!” 张唯立时对杨婉道:“藏起来!” “带些吃的藏到那口枯井下,快。” 说完,他便和刘焕章离去。 来到清卫署。 张唯直奔大厅。 “情况如何?” 大厅里头,顾绥之正在操控一个阵盘。 “大人,妖魔须叟即至!” 刘焕章道:“我已经让人去城外打探,应该很快有消息回来。” 声音才落,便有马蹄声响起,接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报.....” “报告大人,城外妖魔众多,不下百数。” “另有尸群一支,数量不明。” 张唯沉声道:“焕章,去取‘穿云箭’,马上求援。” “南天,盈川,你们两人跟着我。” “稍后打起来,我们互相支援,顶住压力。” “其它人去库房取符箓火器,别怕浪费,有什么拿什么,全给我弄出来。” 他又指着刚才去打探的巡使:“你去衙门一趟,让周县令集合衙役和乡兵,设想撤离城中百姓。” “是!” 那名巡使连忙出门去了。 在张唯的指挥下,整个清卫署都动员起来。 刘焕章取了一张大弓,还有三根特制的箭矢。 它们能够射至高空,并剧烈爆炸。 爆炸之后,会形成弥久不散的光焰。 其光之烈,百里可见。 拿着弓箭,刘焕章来到院子里,搭上‘穿云箭’,吐气开声,顿时弦如满月。 砰一声响,劲箭破空。 却没等飞上高空,突然,半空中响起鸟鸣声。 随后一团黑影飞快从清卫署上空掠过,那根箭矢,便为一双铁爪,紧紧抓住! 张唯瞳孔一缩。 朱盈川轻呼起来:“姑获鸟!” 没错。 绯红的月色下,一头姑获鸟抓着‘穿云箭’。 便见那鸟妖往箭身上一啄,箭杆断裂,捆绑着特制炸药那一部分掉了下去。 落到街道,随着引信燃尽,炸药爆炸。 当即街道上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把街边几家小铺的门窗炸得粉碎。 顿时,惊呼和惨叫声在街道上响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更多的姑获鸟飞进城里,从清卫署上空掠过。 俯冲而下,抓住街道上的行人,便一飞冲天。 等来到高处,便双爪松开,任由路人失速坠落,摔成肉饼! “妖怪!” “是妖怪!” “妖怪进城了!” 街道上,人们争相奔走,像无头苍蝇般乱跑。 “快,救人!” 张唯提着长刀,冲到街上。 便见一头鸟妖飞了下来,把一个幼童提起,就要飞上天去。 张唯怒喝一声,长刀出鞘,猩红杀气化成血色刀斧,将那头鸟妖斩成碎片。 幼童惊呼落下,被张唯及时搂住。 翻滚卸力后,张唯放下孩子,把他交给找过来的父母。 与此同时。 朱盈川、陆南天两人也来到街上,同时出手,驱赶鸟妖,掩护百姓。 此刻。 米县东门。 一头头犬妖现出本相,化成巨犬,嘶吼着扑倒街上的百姓,张嘴就咬。 顿时街道上血浪滚滚,路面、墙壁,都染上了鲜红的人血。 更有尸鬼冲进了屋舍中,这些恶鬼三五成群,将活人扑倒后,便如同蚁群噬象般,活生生将人瓜分干净。 齐华被数道身影拥簇着进城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他皱了下眉头,对身边负责监视自己的犬妖说道:“先别管城中的百姓,当务之急,是打下清卫署。” “攻下清卫署,杀光巡使,这座县城就是我们的。” “另外,约束下你们的人,若是屠光城中百姓,我们就没有跟朝廷谈判的筹码。” 那犬妖化身为人,外表像是个粗犷屠户,长得凶神恶煞。 正是黄安的大子,全名黄大。 他露出一口白牙,狞笑道:“齐大人,阿爹让你全盘指挥,你要是搞砸了,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随后。 他上前一步,嘶吼一声,镇住街上犬妖。 “孩儿们,别管这些臭鱼烂虾。” “先把那群朝廷鹰犬干掉再说!” 接着,他又拿出一块散发着松香的木牌,语气恭敬地说道。 “青木公,请您让尸群协助我等攻打清卫署。” 连说三遍之后,木牌上的松涛图案泛起红光。 这时,尸群之中,那尊抱着脑袋的无首罗刹,身上的松叶亮了起来。 随后这头三阶尸鬼,手中的脑袋发出吼声。 听到声音,那些正忙着分食百姓的尸鬼,全都抬起头。 接着舍下手中的血肉,嘶吼着涌上大街,朝着清卫署的方向而去。 见状,齐华又道:“让天上的娘子们多留意那些朝廷鹰犬,别让他们放‘穿云箭’。” “此外,还要守着城中出口,务让百姓逃出城去。” 黄大一脸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就你事多。” 他转过头,看向后面一位穿着青裙的女子:“你听到了吧,还不赶紧通知你们那些姐妹。” 青裙女子脸罩寒霜,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从袖子里滑出一根竹箫,轻轻吹动,发出只有同族才听得到的箫声。 于是县城上空的鸟妖,分出一部分在清卫署附近盘旋,其它的则分散开去,飞往县城另外两个出口。 见妖魔还算听话,齐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对黄大道:“打下米县后,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解除我身上的禁制。” 两天前的晚上,他原本准备下山。 结果被黄安这头老狗拦住,还让这妖怪在身上设下了禁制。 齐华这才被迫无奈,只能协助妖魔攻城。 黄大哈哈笑道:“放心,齐大人,我们可比你们人族有信誉!” 对于这话,齐华自是有所保留。 只不过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那么现在,一切听我号令。” “先让尸群打头阵,让它们消耗清卫署的符箓火器,乃至那些朝廷鹰犬的真元体力.........” 第八十九章 坚守阵地 当当当~ 街道上响起了敲锣声。 衙门的官差敲着锣,挥着手,引导百姓避难。 清卫署所在的这条街道上,张唯环顾四周,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已经撤离了。 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就听到墙头上一名巡使叫喊。 “大人,来了.....” “妖魔来了........” “朝着咱们清卫署来了!” 张唯微微眯眼。 看样子,这些妖魔里面,有某人在指挥。 否则的话,妖魔的行动不会如此明确。 他还留意到,原本四处抓人的鸟妖们,现在不再对百姓下手,而是盘旋在清卫署的上空。 简直像在等待某种指令。 “想先端掉清卫署?” 张唯大概猜到它们的目的。 “这也好。” “只要我们吸引住妖魔的注意力,城中百姓就不会有危险。” 想通这一点后,张唯大叫:“所有人,准备巷战!” “一定要守住清卫署!” 他招呼着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往后退。 清卫署的设计是有严格要求的。 官署和大街之间,由一条巷子相连。 巷深三十余丈,能够容纳两匹战马并肩同行。 巷子两边的墙壁皆是特制,要比普通的石墙坚固不少,墙高丈余,能够有效分割敌人。 此外,官署内部,设有机关。 一旦退守其中,便可启动机关,进一步分割敌人。 最后。 清卫署深处还有一条地道,通往城外。 一旦失守,巡使可利用这条通道逃生。 当然。 那样一来,就等同于放弃城中百姓。 尽管踏夜司没要求巡使一定要死守官署,只是一旦选择逃生的话,事后就要接受调查。 若是给查出不战而逃,将受重罚。 轻则充军,发配边关。 重则斩首,以儆效尤。 转眼。 张唯几人已经退入巷子。 巷口中,张唯居中,陆南天和朱盈川分别站在他身后左右的位置,形成一个品字型。 两边的高墙上,分别蹲着几名巡使。 他们把库房里的符箓和火器都取了出来,另外每人手上还拿着一把机关弩。 所谓的机关弩,便是能够连发的弩弓。 可以装上矢弹匣,射击的时候,能够起到压制作用。 除此之外。 这些巡使还背负着一把‘火神枪’,这是大曜朝的单兵火器,可以发射‘铅弹’或者‘符丸’。 前者对人,对低阶尸鬼以及妖怪,有不错的杀伤力。 后者对精魅和野神,有一定的威胁。 如果在战场上,或者在大规模的荡妖行动里。 还会出现‘火神炮’这样的重型火炮。 可惜这样的杀器,不会配发给清卫署这样的地方机构。 不然的话,拉出一尊火炮对着巷口,清卫署的防御压力要小很多。 “尸鬼来了!” 墙上有巡使示警。 下一刻。 街道上就出现几只尸鬼。 它们生前看起来应该是樵夫,都是男性,皮肤苍白甚至腐烂。 双眼没有瞳孔,只剩眼白。 嘴里发出非人的声音。 嗬嗬嗬.... 朝着巷子就冲了过来。 张唯叫道:“节省弹药符箓,尽量别用在尸鬼上。” “这些东西明显是拿来消耗的!” 说话之际,他已经扬起长刀,连刀芒都懒得释放,更别说玄技。 纯粹利用‘名器’的锋利,一刀把尸鬼的脖子切断。 再抬脚一踢,让尸体绊倒后面的敌人。 陆南天有样学样,重剑上同样没有迸发火焰,只是抡起来一劈,就把一只尸鬼劈成两瓣。 朱盈川给自己套上一对铁指环,这对武器材质特殊,非金非银。 每个指环的前端,都有一枚短促的铁刺。 另外,指环上还凿刻着极为细微的符箓。 看起来并不简单。 张唯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盈川使用武器,便见女子武修挥拳攻击。 那铁指环砸在尸鬼脸上,非但把尸鬼的脸轰塌,还在脸上留下四个血洞。 当嵌在里面的铁刺抽出来时,那四个血洞就会呼一声,喷出几缕细微的金色火流! 不过片刻的功夫。 来到巷口的尸鬼就全部躺下。 可张唯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嗬嗬嗬........ 尸鬼的吼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身影填满巷口,在那些身影后面,还有多臂罗刹、血罗刹以及一尊无首罗刹! 就算是这样。 这些尸鬼只是前菜。 正餐是半空盘旋的鸟妖,以及尸鬼后面那一头头巨犬。 此刻。 位于尸鬼后方,那尊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罗刹,伸手朝巷子指去。 当即,大量的尸鬼咆哮着,争先恐后地往巷口冲来。 前面的尸鬼跑得慢了,甚至被后面的同类推倒在地,然后踩着同类的身体向前。 这浩浩荡荡的气势,宛若惊涛骇浪般的尸群。 对于现场的巡使而言,可谓视觉的冲击力十足。 似乎下一秒,整个清卫署就会被尸群吞没。 “不要怕!” 张唯大吼道:“杀光它们,保护百姓!” “相信自己!” 说话间,他长刀横扫,三四颗脑袋就飞上半空去。 但砍下了这几颗脑袋后,后面又冒出来一茬。 张唯面无表情,专心舞动战刀。 刀光每一次闪烁,都会有几颗脑袋滚落地面。 张唯一夫当关,站在涛涛浊浪之前,宛若礁石,挡住洪潮。 看到自家上官如此神勇,其它巡使不由精神一振,原本微微颤抖的手,这时也变得稳定下来。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守着张唯左右两翼,让他能够专心对付正面的敌人。 顿时。 汹涌的尸群硬生生被张唯三人堵在巷口,一步也踏不进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巷口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后面的尸鬼一冲上来,尸山震动,尸体滚落。 滚进巷子。 张唯三人才不得不退后。 于是战线缓慢地往巷子内部蔓延。 尸鬼前仆后继,仿佛要拿自己的尸体填满巷子。 一丈、三丈、五丈....... 一炷香后,张唯三人已经退出五六丈的距离。 在这短短数丈的路面上,堆满了尸鬼的尸体,以至于后面的尸鬼经常被自己同类的尸体绊倒。 如此一来,推进的速度不由大大降低。 同时。 尸鬼的数量也大幅度减少,这让张唯可以清楚看到,后于街道上的一头血罗刹,在那弥漫的血色瘴气里,正抬起手,似乎打算发动攻击........ 第九十章 他不是纳气境吗,何时成入海境了 当日武考的时候,张唯在山神庙里斩过一头血罗刹。 深知这恶鬼的手段。 此刻。 血色瘴气里,那形若无皮猴子般的罗刹恶鬼,正打算催动血气,凝血为线,切割巷中修士。 便在这时。 它突然感觉到,那些人族修士里,其中一个,血气突然沸腾起来。 那旺盛的血气,宛若黑夜里的灯塔,一下子吸引了血罗刹的注意力。 自然而然。 这头恶鬼自爪尖激射出去的血红丝线,便直奔那名修士而去! 巷子里。 张唯运转功法,体内炁海掀起巨浪。 真元转化成猩红杀气,自他身上散发升腾,在半空中化成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宛若九幽之下的血海杀神,在阳世间轻轻揭开了一角面纱,现出冰山一角。 便在这时。 他前方的一只只尸鬼,脸上身体突然有红色的丝线移动。 随后,这些尸鬼就身体错位滑落,散成满地碎肉。 紧接着,那几道血红丝线就直奔张唯而来。 “来得好!” 张唯催运真元,释放杀气,就是为了吸引血罗刹的注意! 他深知血罗刹的血线能够远攻,当日在山神庙里,那头血罗刹就是凭借这一手段,差点把庙给拆了。 要是让血罗刹去攻击墙头上的巡使,轻则打乱他的计划,重则巡使战死当场。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张唯想要的。 现在。 血线来到眼前。 张唯手腕一振,‘武炼’长刀纠缠猩红杀气,刀尖处延伸出数尺刀芒。 上挑! 巷子里出现一道猩红弧光。 恶鬼的血线激射在这道弧光上,皆被斩断。 张唯深深呼吸。 “南天,盈川。” “这里交给你们。” 踏步。 轰! 张唯主动出击。 沿着被血罗刹开出来的通道,穿过尸群。 那只无皮猴子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嘶叫起来,身周瘴气沸腾,十爪微曲,再弹出时,同等数量的血色丝线交错呼啸。 构成一张散发着红色瘴气的罗网,朝张唯罩了过去。 这张红网所过处,尸鬼被切成满地碎片。 坚硬的围墙,也给撕出一道道口子。 罗网上的瘴气,也趁机扩散开来,涌向清卫署所在的巷子。 与此同时。 还有一团黑影,无视血网,撞了进去,直逼张唯而去。 无首罗刹! 显然。 这头三阶尸鬼,是要拦截张唯。 一旦成功,血罗刹就可以任意施为。 不管是用血线远程切割,还是扩散瘴气使人中毒。 都将对清卫署造成不利影响。 刹那间看清这一点后,张唯吐气开声。 “杀!” ‘武炼’长刀瞬息间变得有些模糊。 无首罗刹抬起了右手,五指紧握,硕大的拳头就要轰下。 身后猛然响起血罗刹的尖叫! 位于长街后方的齐华,视线越过前方的犬妖,看到那头躲在瘴气里的恶鬼,双手和脑袋同时被一抹猩红弧光斩了下来! 长街上,隐约响起大海潮音。 那是真元涤荡大气产生的异响。 也只有到了‘入海境’的修士,才能形成如此奇音! 齐华瞳孔微微一缩,视线移动,看向原地不动的张唯。 “好快的一刀。” “另外.....” “他不是纳气境吗?” “什么时候晋升入海境了?” 这时。 无首罗刹的拳头才落下。 眼看就要砸在张唯的脑袋上,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便打横一扫。 砍在无首罗刹的手腕上,硬生生让这颗拳头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从张唯身边经过,轰在旁边两只尸鬼身上。 轰隆! 如同战鼓般的鼓声响起。 两只尸鬼被无首罗刹一拳砸得粉身碎骨。 张唯一脚踩在无首罗杀的手臂上,发力压制。 同时抽出嵌在它手腕上的长刀,朝着恶鬼左手抱着的脑袋就扎了过去! 如果不摧毁这颗脑袋,无首罗刹就无法真正被杀死。 山边村的时候,张唯就处理过这种尸鬼。 因此,这一次,他处理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不过。 那无首罗刹反应倒是迅速,见张唯要破坏自己的脑袋,立刻把手上的人头往天空抛去。 张唯一刀落空。 无首罗刹空出来的手,肌肉猛然膨胀,更有黑红煞气冲天而起。 随后一拳惊天动地朝张唯胸口轰来! “破坏那颗脑袋!” 张唯大叫,身体旋转,长刀随势挥出。 猩红杀气化成一柄柄血红刀斧,斩过无首罗刹的铁拳和身体。 于是那颗仍在推进的拳头,血肉蓦然中分。 接着手臂被切成几截,壮硕的身体也给砍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飞溅,肉糜四飞。 巷子里。 听到张唯的话语,一名蹲在墙上的巡使,立刻抬起手中的机关弩。 对准了半空的人头。 射击! 咻咻咻! 一根根箭矢连续射出,掠向人头。 眼看要击中,半空一道黑影掠下,原来是只姑获鸟。 这只姑获鸟,羽毛鹅黄,张开嘴巴,嘴中浮现一张女子脸孔。 那张人脸猛然发出尖啸,肉眼可见的音波向下扩散,轰在箭矢上。 当即那些箭矢全被震开。 这时人头到达高点,开始落下。 巷口处突然爆起烈焰。 陆南天叫道:“盈川,快去帮忙!” 大叫声中,陆南天手上重剑泛起橘黄烈焰,随着剑修一记横扫。 磅礴火焰呈扇形喷射,把前面一只只尸鬼轰飞燃烧。 朱盈川趁机冲出巷子,几步间就来到人头落点附近。 女子武修纵身一跃,脚尖踩在一只尸鬼脸上,又借力向上掠起。 戴着铁指环的右手,奋力朝那颗拳头砸去。 眼看就要砸中人头。 又有一只姑获鸟打横飞过,用爪子扣住人头,便要往上飞去。 朱盈川一拳落空,势尽而落,与那姑获鸟的距离迅速拉开。 快落下! 快啊! 只要落到地面,她才能借力腾空。 可她心知肚明,等自己落到地面再起跳,姑获鸟早飞上高空了。 便在这时。 风声忽起。 一团狂风拔地而起,如同怒龙般追上鸟妖,将姑获鸟连同那颗人头拉扯了进来。 随后重重地甩向地面! 朱盈川眼睛亮起来。 高声叫道:“干得好,绥之!” 巷子深处,全身颤抖的顾绥之哭丧着脸道。 “别报我名字啊。” “我不想被妖魔盯上.........” 第九十一章看 我射死你们这群妖女! 砰! 姑获鸟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它晕头转向。 铁爪一松,无首罗刹的脑袋就滚了出去。 鸟妖甩甩头,刚要去抢回恶鬼的脑袋,便看到一只脚猛然踩落。 重重地踩在无首罗刹那颗脑袋上。 当即,那颗脑袋像水球似的,一下子被踩碎。 脑袋四分五裂,眼珠都给挤了出来,掉到鸟妖身边。 朱盈川! 脑袋一碎,无首罗刹满身煞气骤然散了大半。 连带正在重生的血肉,也停止了生长。 张唯岂会错过这等良机。 体内炁海翻腾。 体外杀气涌动。 长刀一扫,便有血色龙卷扶摇直上,笼罩无首罗刹。 那道小山似的身影,便在这如刀狂风里,被层层剐肉、剔筋、碎骨...... 最终,烟消云散。 【功德+352】 【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 .......... 同样在这个夜里。 青鳌山顶。 夜风吹过古松,掀起一阵红色的松涛。 松树下,青木公拎起酒瓶的手一顿。 ‘咦’了声。 “竟然这么快就被干掉了?” “没想到地界上小小一座县城里,却也有如此人物。” 树妖的双眼中,映出张唯的脸庞。 “兵修....” “有趣。” “这些矢志追随神皇帝步伐的人,千百年来,又何曾有人能够走到跟那位帝皇相同的高度?” ........ 米县。 斩杀无首罗刹后,张唯立刻后退。 “盈川,回巷子去。” 无首罗刹一死,剩下的,已经为数不多的尸鬼群龙无首。 有的继续往巷子里冲,有的却已经往别地而去。 陆南天斩杀了一只多臂罗刹后,再往前看去,尸鬼已经屈指可数了。 他不由哈哈一笑:“大人,说不定无需支援,我们就能把这些妖怪干掉。” 张唯沉声道:“别高兴得太早,那些妖怪还没出手呢。” 说话间,他拿出几个豆饼,往嘴里一塞。 三几口嚼碎咽下。 化元功,启动! 提炼食物的精气,补充消耗的真元体能。 长街处。 黄大看向身边的齐华。 “齐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齐华脸色阴沉。 在他的计划里,原本尸鬼应该消耗掉清卫署大半符箓火器,甚至拉上一两个巡使垫背。 结果。 非但尸群比他预想中更快被清理掉,而且清卫署的符箓火器压根就没用上,更别说死上一两个巡使了。 而之所以能够创造出如此骄人的战绩,除了巡使配合默契外,更因为有张唯这个‘入海境’坐镇! 齐华轻叹道:“接下来只能全力进攻了。” “让天上的娘子们留下两三位,继续监视清卫署的动静,防止对方用‘穿云箭’求援。” “其它的,包括你们的人,全力进攻,免得夜长梦多。” 黄大露出一道狞笑:“那我们一起上?” 齐华摇头:“不。” “我之前说了,今晚的行动,攻势有三。” “尸群是第一波攻势。” “接下来是山上诸位仙家。” “最后才是我们这几人。” 齐华身边,有老狗的三个儿子,以及山腰竹林里两名三阶鸟妖。 黄安的三个儿子,也是三阶的妖怪。 三阶妖魔,对标‘入海境’的修士。 再加上齐华这个同为‘入海境’的法修。 他都想不出今晚这场战斗要怎么输? 输不掉。 根本输不掉。 稳操胜券! “行,老祖让我们听你的,那便依你。” 黄大随即大吼起来:“孩儿们,是时候伸展筋骨了。” “上!” “把那些朝廷鹰犬给我干掉!” 顿时。 街道上一头头巨犬兴奋地吠叫起来,接着手脚并用,冲往巷口。 看到犬群移动,半空中的鸟妖也俯冲了下来。 这些形若飞鸟,却长着人乳,嘴中浮现女子脸庞的妖魔。 探出一只只铁爪,便朝地面墙头的巡使抓去。 张唯这时才停止进食,他大声喝道。 “地上的犬妖交给我们三人。” “其它人负责天上的鸟妖。” “现在不用节省弹药了,给我打,把这些扁毛畜生给打下来!” 说话时,张唯看了官署一眼。 很好。 焕章一直没有动静。 显然是在找机会射出‘穿云箭’。 现在鸟妖采取行动了,希望焕章能够找到机会,把箭射出去。 墙头上的几名巡使,听到张唯的话,人人将机关弩指向头顶。 “吃爷爷一箭!” “给我下来吧,你们这些扁毛畜生。” “看我射死你们这群妖女!” 这些巡使从刚才开始,就憋着一股劲没处使。 现在张唯终于让他们放开了干,当即一个个对着半空的鸟妖大吼出手。 咻咻咻...... 砰...砰...砰.... 箭矢破空的声音,以及火器射击的轰鸣,在这条巷子的上空响了起来。 对于那些箭矢,姑获鸟还没放在心上。 它们可以用铁爪拔开箭矢,也能够用音啸震开。 但由火器发射的铅弹符丸,就没那么简单了。 铅弹速度快,威力大。 一被击中,身体就会给炸出一个血洞。 符丸就更可怕了,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克制妖魔而被开发出来。 便如此刻,一只姑获鸟被符丸击中,那颗铁丸先是轰进鸟妖体内。 随后,嵌在血肉里的铁丸,其中的符箓被激发,当即一个火行奇术就在鸟妖体内爆发! 尽管由于受到材质和空间的限制,能够刻录在铁丸上的,都是凡品奇术。 可胜在数量多啊,而且跳过了掐诀持咒的过程,在对付低阶妖魔的效率上,可比法修强多了。 轰轰轰! 火器的轰鸣响成一片。 见机关弩的效果不佳,巡使们全换上了火器。 也不管铅弹还是符丸,只要上了膛,就往头顶上射。 狠狠地爆射进那些飞天女妖的体内,让它们尖叫抽搐,羽毛掉了满地。 清卫署,院子里。 刘焕章抹了把脸。 他见官署上空的鸟妖只剩下两只,当即往大弓上搭了一根箭矢。 不是‘穿云箭’,而是一根响箭。 这两种箭矢,造型差不多,区别在于箭头里面的火药。 刘焕章瞄准了西北角,一箭射出。 咻的一声,箭矢飞出官署。 但这时,半空盘旋的一只姑获鸟冲了过去,将箭矢截住。 然而。 又有两支箭矢冲天而起,先后射往不同的方位。 那两支箭矢,皆是响箭。 然而。 清卫署上空仅剩的那头鸟妖,并无法分辩。 只能扑向其中一支,同时发出音啸,拦截另一支。 刘焕章等的就是现在。 他再不犹豫,将第二支‘穿云箭’,朝着院子上空没有鸟妖的角落。 激射而去! 第九十二章 这就送你下去一家团聚! 当众妖开始进攻清卫署的时候,齐华就密切留意着那座官署的上空。 看到官署里连接射出数支箭矢,齐华便大叫起来:“青娘,拦箭!” 之前那以竹箫指挥鸟妖的青裙女子,脸色不悦,却还是腾空而起,张开双臂。 当即。 她身上的青裙化为翎羽,转眼之间,青娘现出本相。 一头披着青羽的姑获鸟! 就在青娘腾空之际,清卫署中,刘焕章射出了那支‘穿云箭’! 青娘当即扑去,追着那支电射而去的箭矢。 风声呼啸。 两者间的距离不断接近。 总算是在劲箭入云之前,被青娘的铁爪捉住了箭身。 地面上的黄大等妖魔,这才松了口气。 可旁边的齐华却叫了起来:“箭头!” “快......” 话音未落。 天空上轰然巨响。 青娘因为距离最近,所以看得清楚。 她爪下的箭矢,箭头突然膨胀,接着有耀眼的火光亮了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剧烈的冲击把她推了开去。 然后便看到十几团火光呼啸腾起,冲天而去! 青娘顿时拍动双翼,紧追而去。 可这次,那些火光的速度太快。 快到她这三阶鸟妖都追不上,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火光在头顶上炸开。 炸出一团团橘黄色的火云,十几团火云连成一片,化为一座云海。 火光明艳,照亮了整个米县。 在夜色中,是如此耀眼。 于是没过多久,距离米县最近的甘泉县,县城里响起了撞钟声。 当当当..... 片刻之后,甘泉县的清卫署里,数匹高头大马冲了出来。 马上骑士,皆是踏夜司的巡使。 他们策马奔腾,驰过街道,冲出县城,赶往米县......... 米县。 街道上,齐华沉默不语。 终究还是让清卫署把‘穿云箭’射了出去。 身边。 犬妖黄大对着另一名竹林鸟妖吼道:“你为什么不跟青娘一起上!” “你们这些竹林的娘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穿着一身翠绿衣裳的女子气得脸色煞白,回敬道。 “狗叫什么,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啊,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狗男人无能,才要我们这些弱女子出手。” 黄大低吼一声,白牙尖尖:“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一个‘狗’字,你有胆再叫一个试试?” 齐华大吼道:“别吵啦!” “大敌当前,你们还搞内讧的话,咱们不如一拍两散得了!” 黄大看了齐华一眼,这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懒得跟你们这些娘们计较。” 他又道。 “齐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齐华叹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如果没有这支穿云箭,我们可以精打细算,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米县。” “现在这个办法自然是行不通,唯今之计,便只有在其它官署,乃至百户所的增援到达之前,结束战斗!” 他看向身边的妖怪:“诸位,一起上吧。” 黄大闻言,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增援一事,无须担心。” “我家老祖和幽月娘子此刻便在城外,就等着那些朝廷鹰犬自己送上门呢。” 此事齐华自然也知道。 原本按照他的意思,由黄安和幽月这两头四阶妖魔亲自出手,拿下米县还不是简简单单。 结果黄安不屑出手,还道要拿米县给小辈历练。 不然哪有这么多事? 狗东西,老糊涂! 都当婊子了还要立牌坊! 当妖怪还当出尊严来了? 你就是个老畜生,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齐华在心中暗骂一通。 便在这时。 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巨响,原来是清卫署那条巷子的围墙,其中一段倒塌了。 碎石四溅,尘烟滚滚。 一颗狗头从烟里滚了出来。 烟尘之中,有人‘咦’了声。 然后喝道。 “原来是你。” “齐华!” “你非但叛逃,没想到,你居然还勾结妖魔!” 尘烟散去,火光里,有人踩在一头犬妖的尸体上。 手中长刀饱饮妖血。 正是张唯! 齐华和他四目相对。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到张唯,齐华心中止不住地涌出怒意和怨恨。 张唯没来之前,他是甘泉县的掌旗,青衣门的大公子。 如果没有意外,来日他还有可能坐上延安府百户这个位置。 可张唯来到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兄弟被杀,随后老父被斩。 最后齐家都让朝廷给抹掉,他这个甘泉县掌旗沦落到和妖魔为伍。 这怪谁? 当然是怪眼前此人! 张唯! 红眼悄然爬上血丝,齐华表情狰狞,哈哈笑道。 “没错。” “米县今晚之事,是我一手策划的!” “张唯,你杀我全家,毁我前程。” “我要你死!” “今天晚上,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的!” 张唯抬手,用刀指着黄大等妖魔:“就凭这几只歪瓜裂枣的黄毛畜生,也想杀我,姓齐的,你是不是没睡醒?” “来来来,张某权当做一回好事,这就送你下去一家团聚!” 齐华冷笑:“张唯,你果然很嚣张,很狂妄。” “也难怪你敢跟我们齐家作对。” “但你也太狂了!” “没错,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修至‘入海境’,确实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可你撑死了也就‘入海二重’,最多不超过‘三重’境界。” “我说得没错吧?” 张唯不语,只是调出那张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1735】 【精魄: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枚、骨妖精魄(三阶)1枚、地狼精魄(三阶)1枚.......】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小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小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 没错。 我是入海三重。 但那只是现在的我。 来! 给我推演《杀身法》! 当即,张唯之前积累下来功德点和妖魔精魄飞快消耗,数字不断减少。 于是那张玄奥的古图上,漫天星宿大放光芒。 光芒交织中,出现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在苦修《杀身法》,春去冬来,光阴如梭,弹指即逝。 杀身法。 入海四重! 第九十三章 无上快刀(求收藏) 继续! 不要停! 把所有功德和精魄都用上,给我冲! 转眼间,古图上的功德点几乎消耗一空。 只剩下5点。 早前得到的妖魔精魄,也全部清零。 换来的。 则是境界暴涨! 入海五重! 入海六重! 杀身法,大成! 就在齐华那句‘我说得没错吧’话音刚落下时,张唯体内炁海震动。 那方天地的上空,无形的屏障已经被撕开了一块缺口。 天地真元呼啸而来,化气为液,落入下方炁海。 张唯的炁海沸腾了起来,规模不断扩大。 海面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现实空间里,张唯四周都隐约响起了大海潮音。 “不对劲!” 齐华身后,那一身翠衣的女妖轻呼起来。 “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威势........” “他不是‘入海三重’。” “这是‘入海六重’!” 被她这么一提醒,其它犬妖也觉察到了。 黄大瞳孔微微扩张。 “没错。” “这种感觉不像是‘入海三重’,至少是‘六重’!” 齐华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刚才还是三重境。” “不可能在弹指间提升到六重!” 翠衣女妖轻声道:“莫非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境界?” 齐华全身一震。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可是.......” “他不久前还是纳气境。”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境就算了。” “怎么可能修炼到六重境!” “入海境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不是想提升就能够提升,而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我从入海一重修炼到如今入海五重,花费了整整十年时光,十年!” “这还是我天赋异禀,再加上大量天材地宝的加持,才有这样的成果。” “如我这般,已可称为‘天才’。” “天才尚且如此,他姓张的凭什么修炼得这么快!” 齐华气急败坏,道心崩溃。 敌人强大不可怕。 可怕的是,当你以为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结果。 人家回头又掏出几张底牌。 你说气不气人? “诸位仙家!” “入海六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一法,可覆灭整个清卫署。” “请诸位为我护法!” 黄大咆哮一声,妖气井喷,身体猛然膨胀,撑裂身上布衣,长出毛发,现出本相。 其它妖魔纷纷效法。 包括齐华身后的鸟妖,均展现出自己的妖相。 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远不是其它妖怪可比。 每一个都有对标‘入海五重’的战力。 “大家一起上,撕了这朝廷鹰犬!” 黄大一马当先,手足并用,冲向张唯。 顿时,犬妖在地上跑,鸟妖在天上飞。 目标一致。 张唯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精芒似电。 猩红杀气冲天而起。 在张唯身后化为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这张脸一出现,无论齐华还是妖魔,都生出一种被张唯针对的不妙感觉。 一下子。 正在掐诀的齐华,冲杀向张唯的妖魔。 全都身体一震,下意识地退后或刹住身形。 刹那间。 他们皆为张唯释放出来的杀气所镇,乱了阵脚。 这倒不怪他们。 尽管张唯此刻的实力,仅比他们高了那么一个小境界。 但若是张唯全力出手,绝对有可能重创,甚至干掉他们任何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趁这个机会。 张唯一刀斩下。 街道上立刻响起惊人的锐响,那是空气被斩开的声音。 由猩红杀气所化的血色刀斧,凌厉无匹地斩向齐华和众妖。 顿时,齐华这边虽然有六名堪比入海境的战力。 却人人自危,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只顾着自己性命,忙着化解张唯的攻击。 这正是张唯苦心营造出来的局面! 深深吸气。 张唯身形电闪。 自黄大等妖魔身边经过。 扑向齐华。 齐华刚化解了几道斩击,便见张唯朝自己冲来。 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心中大叫。 你们这群蠢货! 你们就是这样给我护法的? 快来帮忙啊! 要来了! 那斩杀血罗刹的无上快刀要来了! 快想想办法! 跑吗? 不,来不及了。 只能全力以赴! 可他会给我施展奇术的时间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怎么办? 怎么....... 便在这时,齐华听到身后一声叹息。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 那是老父齐皓的声音。 他回过头,就见身后站着几道身影。 最前面的,正是父亲齐皓。 他和生前没什么区别,就是脸色苍白,而且脖子上有一道红线。 看起来,似乎脑袋会随时掉下来。 在老父身后,则是齐胜和齐飞两兄弟。 齐胜全身布满无数缝线,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不时会从身上掉下一小块肉。 齐飞好些,就是脸孔凹陷,隐约看出一个掌印。 “走吧。” 这时齐皓开口。 “小华,跟我们走吧。” 走? 去哪? 齐华刚生出这个念头,便像是想到什么。 回头看去。 就看到街道上,一抹猩红弧芒横过自己的身体。 把他拦腰斩断。 那抹红芒和自己身体所在处,火光明亮,街道场景清晰。 而此刻他身处之地,四周一片漆黑,黑暗里似乎有无数身影缓缓走动。 一边明亮,一边幽暗。 前方是阳世,后方是阴界。 我...... 死了? 齐华目瞪口呆。 心中涌出强烈不甘。 我还有那么多奇术没有施展。 我还有那么多抱负没有实现。 我........ 一只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 齐华回头,便见老父和两兄弟,脸上露出僵硬诡异的笑容。 “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咱们一家就团圆了。” 第九十四章 我真的只有入海六重 就在这条老狗四周,躺着四五匹战马,以及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却是从甘泉县而来的增援。 可怜这些巡使还没抵达米县,便为老狗截杀。 便连甘泉县的新任掌旗,也成了老狗的零嘴。 这不,脑袋才被老狗吐了出来,滚到一边。 山坡上。 幽月看往米县的方向。 “如果一开始,由我们之中任意一人出手,现在我们已经打下这座地界小城了吧?” 老狗慢悠悠道:“然后呢?” “你还真觉得,打下一座地界小城就万事大吉了?” 幽月皱眉:“难道一开始,你就不是这么想的?” 老狗呵呵笑道:“打下这座县城,拿城中百姓和凡人王朝谈判,是那位齐大人的主意。” “但我看来,朝廷不会因为一座小小县城,因为城中那么些没什么价值的凡人,来跟我们青鳌山谈判。” “甚至,我们青鳌山,包括山顶上那位,都没被这人间王朝放在眼中。” 幽月看向坡下老狗:“那我们攻打这座县城,还有什么意义?” 老狗用爪子勾起那甘泉县掌旗的尸体,丢进嘴边细嚼慢咽:“怎么会没有?” “青木公是为了城中一半百姓,有了那些凡人的精气,他老人家就能够更上一层楼。” “我是为了报仇,我的儿孙不能白白死了。” “至于你........” “你有多久没下山了,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多物色几个合眼缘的养子?” 幽月面无表情:“即是如此,那更应该尽早攻下此地才是,为何却要我陪你在这里浪费光阴?” 老狗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 “幽月娘子,咱们这些妖种,只要开了灵智,寿命便有个一二百年,是凡人的两倍。” “然而,天道却是更为钟爱人族。” “尽管咱们妖种身上也有窍穴,却不如人族来得别有洞天。” “我们修行起来太难了,凡人的开窍境,若有名师指点,快则一载,慢则三年,便可修炼圆满。” “而我们要从一阶修炼至二阶,却要花费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才能办到。” “所以你瞧,咱们活到现在,也有个四五百年了吧。” “可这境界,却提不上去,数百年的时光,修行下来,也就相当于人族的‘先天境’。” “天道对我妖类何其不公啊。” 幽月在鼻孔里冷冷哼道:“这些跟咱俩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老狗看向米县的方向:“当然有。” “我的孩儿,你的姐妹,若能够在城中多杀些人,多吃些人。” “对他们的修行有益,能够让他们更快突破现在的瓶颈。” “而对我们来说,就算吃上几个‘入海境’的修士,效果也微乎其微。” “即是如此,何不把机会留给小辈。” “我们妖种修行不易,但胜在寿命够长。” “小辈若能尽快成长起来,我们妖种便能与人族一较长短。” 幽月惊讶地看着这头老狗,没想到它居然如此‘用心良苦’。 便在这时。 老狗的耳朵竖起来,随后妖气弥漫。 “高手来了。” 幽月这时也察觉到,从远处吹来的风里,带着不同寻常的韵味。 “先天境.....” “这威势,应该是武修。” 老狗轻声道。 “人族七修,自‘先天境’开始,便开始孕育类似我族内丹,人族称之为‘神胎’的事物。” “神胎者,神意之始,元神本源。” “此物各有其名,各具玄妙。” “兵修伐杀心、剑修结剑胎、武修凝武胆、法修刻奇印、符修写玄符、阵修筑心阵、丹修炼元丹。” “其中,又以杀心、剑胎、武胆三者为最。” “先天境武修尚未凝聚武胆,不过,也不可大意。” 山坡上,幽月突然一声长啸。 身上衣裙翻飞,变化成一身深蓝近黑的长羽。 转眼间。 幽月现出本相,她所变化的姑获鸟,双翼展开,宽达十丈! 轰! 这头鸟妖冲天而起,很快在半空中截住一道高速飞掠的身影。 双方碰撞的声音惊天动地,宛若雷鸣。 顿时。 天空上飘落一根根黑羽。 但那道身影,也被迫落到了地面。 老狗这时站了起来,全身毛发飞扬,口吐人言。 “这位官爷,急着去哪啊?” 绯色月光落在李砚的脸上,这位先天境武修扫向拦路的妖魔。 “姑获鸟.....” “地狼........” “你们这些青鳌山的妖种,看来是活腻了。” 老狗哈哈大笑:“官爷说笑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哪来的活腻一说。” “倒是官爷你,最好别再往前走了。” “否则........” “你会死的!” 李砚不语,只是运转功法。 当即一身真元沸腾翻涌,雄浑磅礴。 他并未因为妖魔拦路,便意志动摇。 这延安府百户,蓦然一步迈出,缩地成寸般,转眼来到老狗面前。 一拳轰出。 无畏无惧! * * * 米县。 啪哒啪哒。 街道上,齐华的尸体散成几截,掉落地面。 张唯看着对方那颗安然无恙,只是表情惊愕、茫然的脑袋,满意点头。 有了这颗脑袋,就可以跟踏夜司领赏。 齐华的项上人头,可是百两白银,以及一百武勋。 不过。 想要拿到这些奖赏,也得等过了今晚再说。 齐华虽死。 可米县的危机尚未过去。 张唯转过身。 一道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黄大和他的兄弟,以及来自竹林的两只鸟妖。 全都朝他看来。 五头战力对标‘入海境’的妖魔,要说没有压力,那是骗人的。 这时,张唯看到了这些妖魔眼中的惧色。 显然。 他们被吓到了。 张唯以一敌六,在这种情况下,齐华还被杀了。 挨谁谁不害怕。 包括黄大在内,这些妖魔都一阵后怕。 害怕当时张唯那一刀,如果不是斩向齐华,而是自己。 自己能否招架? 或者,像齐华一样被剁成几段? 妖魔的寿命比凡人更长,活得久,也就更眷恋生命。 因为惜命,所以害怕死亡。 而现在,这份恐惧,让张唯心中一动。 于是嘴角上扬,开口说道。 “还有时间在这里看?” “穿云箭已经射出去,踏夜司的增援就快到了。” “你们还不赶紧出手?” “放心,我真的只有入海六重,境界无法再提升了。” “而且像刚才那样惊艳绝伦的一刀,我已经无法使出来。” “这可是干掉我的好机会,你们就不想拼一把吗?” 第九十五章 空城计 听了张唯的话,众妖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无言。 谁也拿不准张唯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毕竟这厮方才,便是突然从‘入海三重’飙升至‘入海六重’。 现在说自己无法再提升境界。 这能信吗? 还有那快到难以察觉的一刀。 如果这厮果然无法再使出那样的快刀,他会自己说出来吗? 骗子! 这混账东西肯定在骗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 摆明了想麻痹我们! 这时候,黄大旁边一头犬妖道:“是与不是,试了不就知道了吗?” “老四,别冲动。” 黄大皱眉。 自己兄弟几人里面,老二性情最稳重,老四则暴躁易怒。 黄大担心他贸然送了性命,连忙出声提醒。 可头顶上却响起青娘的声音。 “黄四说得没错。” “不过,我觉得,对付一个入海境而已,犯不着咱们五人一起上。” “这样吧,黄大,此人送给你们处理。” “我们去对付其它朝廷鹰犬。” 黄大抬头,原是刚才拦截‘穿云箭’失败的青娘。 犬妖当下冷笑。 “青娘,你是个聪明人。” “但我黄大也不是蠢人。” “你们忌惮人家的快刀,想置身事外,却让我们黄家兄弟去拼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先说好,你们要抽身离开,那咱们一拍两散得了。” “回头青木公要问起来,希望你们自己去回复他老人家。” 黄大的话,让半空中那头青色的姑获鸟沉默了。 看着这些妖怪,张唯冷笑起来:“畜生就是畜生,愚不可及。” “机会就在眼前,尚不懂把握,还推三阻四,活该成不了大事。” “我要是你们,就滚回青鳌山,找个地把自个埋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闻言。 众妖不由脸上一阵火辣。 但丢脸和没命哪个更重要些,它们还分得清楚。 不过。 脾气最为暴躁的黄四却再忍不住,咆哮一声,妖气全开。 朝张唯就扑杀过去! “等等,老四。” 黄大正要招呼众人一起上。 一抹凄厉的猩红刀芒,已经划过黄四的身体。 让正在奔行间的黄四,身体散成数截。 妖血狂溅,染红路面。 嘶~ 众妖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是那快到难以觉察的刀法! 黄大的视线先是落在兄弟的尸体上,又看向了长刀略微上扬的张唯。 这混账果然是个骗子! 刚才不是说已经用不出快刀了吗? 那现在是什么! 使出第二次‘瞬空杀’后,张唯真元剧耗,气息下降。 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嘴角上扬,微笑道。 “我保证。” “刚才的快刀,已经无法再用第三次了。” “而且你们看,我的气息也下降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们就一点也不心动吗?” 我信你个鬼! 人族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就在剩下的四妖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城外隐约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像是雷打在了地上,又仿佛两头庞然大物互相对撞。 半空的青娘往城外看了眼:“大娘子和黄老祖已经跟人族高手交锋了,我们.........” 鸟妖瞳孔突然一缩,蓦然看到,城外数个方向上,出现了火光。 再一细看,那是火把映照出来的光芒。 有数支队伍,正骑着快马,朝米县的方向而来。 青娘立刻大叫起来:“援兵!” “人族的援兵到了!” 这头青色大鸟猛然振翼:“此地不宜久留,姐妹们,随我来!” 它一飞冲天。 当即,其它鸟妖也纷纷飞上天去,不再恋战,跟在青娘身后飞向青鳌山。 “我就知道这些娘们靠不住!” 看到鸟妖不顾道义,自己先溜。 黄大气得大骂,接着发出一阵吠叫,那是撤退的信号。 同时。 这头犬妖转过身,朝着清卫署的方向连连扬爪。 街道立刻震动起来,砖石碎裂,仿佛被无形的巨爪撕裂般。 一条条裂痕飞快朝着清卫署的方向延伸。 张唯身影一闪,来到巷口。 巷口处,朱盈川正一拳轰飞犬妖。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张唯揽住柳腰。 跟着景物飞快倒退,耳中传来轰鸣巨响。 等到她被张唯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面那段巷子,两边的墙壁都倒塌了。 地上尸鬼和犬妖的尸体,更是给撕成满地碎血。 要不是张唯来得及时,现在她已经变成地上的尸体了。 尘埃落定。 张唯再看向大街,哪里还有犬妖的踪影。 已经跑得一干二净。 过了片刻。 马蹄声响起。 一队队骑士来到附近。 “洛川县清卫署前来助战!” “黄龙县清卫署前来助战!” “横山县........” 看到附近各县的清卫署援兵来到,张唯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庆幸,还好青鳌山那些妖魔互相猜疑,勾心斗角。 这才让自己的‘空城计’得逞。 成功拖到了援军来到。 这时候,又有人报道。 “延安府百户李大人到!” 当即,各县的巡使连忙下马,左右退开。 张唯便看到一脸坚毅的李砚,大步走来。 * * * 翌日。 清卫署巷子里的尸体已经清理一空,就是地上仍然残留了大量的血迹和肉糜。 由于旱情的原因,自然没有奢侈到拿水来冲洗路面。 于是便从城外运来沙土,铺到路上,掩埋血迹。 昨晚。 由于妖魔的主要目标是清卫署,因此百姓受灾并不严重。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官署内堂。 张唯见到了李砚。 “你做得不错,很不错!” “没有辜负族叔对你的期望。” 李砚看了过来,那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张唯谦虚道:“卑职只是做了自己的份内事而已。” 李砚双手负后:“不必谦虚,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做好了,就应该自豪。” “你们清卫署,掌旗和巡使加一块,连十人都不到。” “却能够斩杀过百尸鬼,数十妖魔。” “甚至,你还诛杀了齐华,以及两头三阶妖魔。” “最为难得的是,官署无一人战死,这等战绩,属实耀眼!” 说到这里,李砚突然一叹。 “可惜,甘泉县的清卫署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他们的新任掌旗和巡使,撞上了两头四阶妖魔,以致全部罹难......” 第九十六章 念念不忘 听到甘泉县掌旗和巡使遇害,张唯不由眼神一暗。 说到底,人家也是因为过来增援才遇害的。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张唯自然不会好受。 “四阶妖魔........” “也是青鳌山的妖种?” 李砚点头。 “没错。” “地狼,黄安。” “姑获鸟,幽月。” “昨夜攻入米县的妖魔,都是他们的子子孙孙。” “至于你说的,那些身体上长着枝条和松叶的尸鬼。” “那应该是青木公的把戏,他是青鳌山上年纪最大的妖怪。” “一头五阶大妖!” 张唯默默把这些妖怪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李砚伸手按在张唯的肩膀上:“你这次表现很好,又是我司重点培养的对象。” “回去之后,我会把昨夜之事如实上报,并争取尽快把你的奖赏发放下来。” “届时应该会有一些天材地宝,你用它们提升实力。” “青鳌山这事还没结束,朝廷原本与那山上的妖种有约。” “现在它们单方面撕毁了约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相信很快,朝廷就会发下‘搜山令’,让我们组织人手进山平妖。” “到时候,我会带上你。”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张唯听得眼睛一亮。 进山平妖!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非但可以趁机赚取武勋,还能够获得大量功德点。 当下。 他重重点头:“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李砚拍拍他的肩膀,就要离开。 走到门边停了下来。 “哦,对了。” “甘泉县那边的人手,恐怕得过段时间才能补齐。” “特别是掌旗一职,并非什么人都可以胜任。” “你们两县离得近,因此,接下来甘泉县那边的事情,你要多担着点。” “如今官驿裁卒,我司文书往来,会暂时用飞鸽代替。” “我会知会甘泉县那边,若遇到什么难事,便飞鸽传书予你,你需及时解决。” “若解决不了,便上报百户所。” 张唯刚才还替甘泉县的牺牲者难过,此刻闻言,自是答应下来。 李砚这才离去。 转眼。 三天过去了。 这天百户所来人,拿了李砚的令牌,把关押在官署里的严开,也就是那位诰敕房的中书舍人给提走了。 看样子,文党应该是向武派要人。 对于这种派系争伐,张唯不感兴趣。 打发走严开后,他便来到司房。 司监一脸笑容地说:“大人,上头把大家伙的奖赏发放下来了。” “这份清单,是大人的,请您过目。” 这次踏夜司的办事效率倒是挺快。 三天时间,就把奖赏发放下来。 以前都得拖个十天半月,这次如此快,应该少不了李砚的功劳。 拿起清单,张唯扫了一眼。 这次踏夜司发放下来的奖赏,非但有妖魔攻城一事的奖励,还有诛杀齐华,以及前些日子的骨妖、犬妖等事件。 进行汇总之后。 张唯一共拿到了五百七十点武勋,三百两赏银,以及肉观音一株、灵花草数枚、天心露一瓶。 后面那三样,属于天材地宝,可辅助修炼,快速提升实力。 至于武勋,若加上之前的,现在张唯已经有九百一十点。 顿时。 他底气十足。 问道。 “司监,上次托你询问千户所巧匠一事,不知可有眉目?” 司监点头:“正要告诉大人,那边一位匠人回话了。” “他开了这个数。” 司监竖起一根手指。 张唯试着问:“他该不会要一千武勋吧?” 司监点头:“正是。” 张唯想也不想道:“那算了,等我有需要再说。” “现在,帮我把‘百战’兑换出来。” 之前的‘武炼’长刀,虽说是把‘名器’,但经历了连场战斗,特别是昨天晚上那场恶战,刀锋已经崩了好几个缺口。 而且张唯能够感觉到,这把刀承受不住大量真元灌注。 已经隐有崩溃迹象。 ‘百战’虽有残缺,可好歹曾是‘灵器’。 刀身受灵性日夜温养,自是比普通名器要强得多。 很快。 张唯花掉了三百武勋,把姜家村那柄妖刀换了出来。 这刀原本就保存在清卫署的司房里,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傍晚。 杏花街小宅。 庭院里,张唯抽出妖刀‘百战’。 微弧的刀身,在月色下泛着隐约的血光。 随着张唯鼓荡真元,化为猩红杀气,纠缠在刀身上。 这柄妖刀顿时微微铮鸣起来,那刀中残余的灵性,竟也变得雀跃。 随后刀身上,不时弹射出细若游丝的血红电弧。 张唯随意一挥,空气里就出现一道暗红的刀痕,历久不散。 “不错...” “如我所料,这把刀和我的功法非常契合。” “并且经受过灵性的温养,能够承受得住我的力量。” “如果能够修复的话,杀力应该还会更上一层楼。” 收刀入鞘。 张唯转身,才见杨婉小脸苍白地站在灶房门口。 少女一脸畏惧地看着张唯手里的妖刀。 “大人,您这把刀好吓人啊。” “刚才您耍刀的时候,我都快喘不过气,还冷得要命。” 张唯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杨婉只是普通人。 哪里经受得住杀气和妖刀的双重刺激。 没吓晕过去,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饭菜:“你去歇会吧,等会再出来收拾。” “晚上我出去会,你不用等我了,困了就睡觉。” 小姑娘手脚冰凉,这次倒是没坚持她的‘规矩’,乖巧点头,回房休息去了。 用过晚膳后,张唯换了身便装,戴上斗篷来到城西。 走进黑狼帮经营的客栈里,片刻之后,便在一间上房中见到了萧亦姝。 这次。 萧亦姝难得没有‘轻薄’张唯,而是一脸正色。 “大人,我正想让人去找您。” 张唯端起热茶喝了口:“哦,有事?” 萧亦姝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天,我的伙计发现,黄泥巷那边有可疑的人物频繁出没。” “而且,他们还在暗中打听孙忠的消息。” 黄泥巷..... 打听孙忠.... 听雨楼! 看样子,应该是那些杀手还没有放弃。 到底是谁对孙忠如此‘念念不忘’? 第九十七章 入海七重 不过听雨楼追查雇主这事,倒不是太好办。 张唯身为清卫署掌旗,公务繁重,哪抽得开身去调查这个杀手组织。 可要是交给黑狼帮吧,他又不放心。 说到底,黑狼帮的底蕴不足。 帮众多是平头百姓,调查听雨楼,一个不好,就会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真要出什么事,张唯良心难安。 聚义堂那边倒是好些,陈紫山的表现可圈可点,但这个帮派龙蛇混杂。 就算陈紫山整顿过一番,仍然如此。 让他们去调查,很可能会走漏风声。 见张唯皱眉不语,萧亦姝嘴角含笑,轻声道。 “张大人,有啥烦心事,说出来听听嘛。” “说不得人家能帮得上忙呢。” 闻言。 张唯也不客气,说道。 “那就请萧帮主替我想想,可否认识什么人,信得过,有一定实力,能够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萧亦姝当即抱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 “信得过。” “有实力。” “还得有头脑。” “嗯.......” 她停了下来。 “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姓何名昊,身手不错。” “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拿了钱就会替你把事办成。” “而且精通江湖门路,有自己的渠道,有时候我也找他帮忙。” 张唯‘哦’一声:“哪里能找到他?” 萧亦姝笑眯眯地说:“城外北郊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八宝赌坊’。” “姓何的如果没有工作,肯定就窝在那地方,一找一个着。” 张唯记下,把茶喝光,起身告辞。 他临走前,萧亦姝不忘提醒。 “张大人,可要记得下月十五的约定。” 下个月十五,萧父寿宴,萧亦姝让他扮一天心上人。 张唯没有忘记,点头道:“记得。” 这才离去。 回到自己租的小宅,夜已经深了。 杨婉早已入睡,只在大厅里留了盏油灯。 张唯来到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踏夜司奖励的天材地宝。 肉观音形若人参,轮廓如同一尊观音雕塑,质感奇特,有点像果冻,散发着阵阵幽香。 灵花草长得像山茶花,青色的,不时有金色的微光在叶脉间流淌。 天心露装在一个白玉瓶里,拧开瓶塞,便可看到里面近乎透明,但显得粘稠的液体。 这几件材料的旁边,还有一枚玉符。 灌输真元后,一些文字便从玉符里飘荡出来。 在空气中自行组合,原本是一篇‘使用说明’。 原本这三件材料,不能单独服用,需要调和,才能发挥药效。 调药倒是不难。 按照那些文字所示,张唯去灶房拿了个碗。 先把‘天心露’倒进碗里,然后将肉观音切片放入,最后才把那几株灵花草丢了进去。 肉观音的切片和灵花草放进碗里后,和天心露一相遇,三者就彼此融合。 天心露从粘稠的液体状,渐渐变化成凝胶,随后颜色也开始改变。 似乎吸收了灵花草的药效,渐渐染上了一层天青色。 过了片刻。 碗里就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的青色药胶,闻起来清香扑鼻。 “就这样直接吃下去?” 张唯挠头,也没有人可以询问。 反正玉符上是这么说的,那就吃了吧。 端起瓷碗,把药胶倒入口中。 那东西进到嘴里,就化成甘甜药浆,咕噜咕噜,三两口就被张唯给吞下肚子里去。 药浆一进肚子里,张唯体内,窍穴震动,真元沸腾。 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 他连忙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运功。 当即。 天地真元不断灌入体内,在药效的刺激下,真元光泽,冲击着张唯的四肢百骸。 在反哺肉身,强化经脉的同时,也冲击着丹田处的炁海。 炁海上空的那道无形屏障,当即震动起来。 在药力的刺激下,张唯体内的真元,正大刀阔斧地轰开屏障。 使得涌入炁海的真元,那叫一个量大管馆。 一夜无话。 天色微亮时。 张唯这才张开眼睛。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息。 感受着体内炁海的变化。 “入海七重了。” 一夜时间。 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虽然没有‘造化图’升境来得快,但‘入海境’的修炼,放在其它修士身上,想要提升一个小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兵修外,其它类型的修士,在‘入海境’里,想要提升一个小境界,至少也得花费数月功夫。 现在张唯一夜之间,就攀升了一个小境界。 可见踏夜司那三件材料,确实不凡。 时间还早,张唯也没有去叫醒杨婉。 自己简单洗漱后,便来到小院里,随意地活动着身体。 同时感受境界提升带来的变化。 首先是体魄,入海境后,天地真元会反哺肉身,强化体魄。 从而让修士变得更扛揍。 刚踏进‘入海境’的时候,体魄方面的变化还不明显。 不过。 如今张唯已是‘入海七重’,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皮肉筋骨,明显比之前强横了不止一个档次。 然后是真元的储备量,随着炁海的拓展,现在张唯的真元储备,至少翻了一番。 入海三重的时候,像‘瞬空杀’那样的杀招,可能用个一两次就到头了。 现在张唯至少能够使用四次,挤一挤用个五次也不是不行。 换句话说。 要是现在再对上黄大那几头妖魔,只要战术得当,张唯一个人就能把它们全干掉。 “入海七重......” “过几天‘搜山令’下来,就能够上青鳌山平妖去。” “下山之后,我应该能够晋升‘入海九重’了。” “到时候便可以配合那盘成精的灵芝,尝试突破,冲击‘先天境’!” “好,等会回官署挑功法去。” “踏夜司还差我一套先天境的功法呢。” 正这样想时,张唯心中一动。 抬起头,就看到晨光里,一只纸鹤穿过井边杏树的枝条。 落到张唯掌心。 李玄通来信了。 张唯连忙回房。 使用秘法,把纸鹤拆开。 然后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杨婉拿着洗漱用具过来的时候,张唯已经把信看完,并烧成了灰。 信里,李玄通说自己在京城逗留多日,要返回自己驻地了。 再不走,恐怕会惹人怀疑。 此外。 他在追查孙勇一事之际,通过其它手段,调查了兵部‘机要房’其它两个掌握着房间钥匙的人。 这两人,分别是主事林恕,以及笔吏刘默。 在信里,李玄通如是写道: 此二者近日有异........... 第九十八章 赌鬼 主事林恕,家中发妻卧病多年。 林恕的月奉,基本上都花在了给发妻看病拿药上面。 即便如此,他的妻子依旧没多大起色。 然而最近,突然能够下床行走,与常人无异。 至于笔吏刘默,一世清贫,却在今日于城中购置大宅。 乔迁之日,素来节俭的他,竟然大宴宾客,几乎整个兵部官员都成了座上宾。 再加上孙勇暴毙,可以说,龙牙营出事没多久后,兵部‘机要房’掌管钥匙这三人,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只是其中一人有异,那可能是巧合。 但三人皆是如此,那就非同寻常了。 李玄通在信里说,他已经托付几个信得过的京城好友,继续在暗中追查此事。 若有新的进展,会告诉张唯。 “李大人还在追查这件事。” “我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行。” 张唯当下决定,晚上就去‘八宝赌坊’,找那姓何的。 雇他为自己去调查听雨楼雇主一事。 和李玄通双管齐下,争取早日弄清楚到底是谁坑害龙牙营。 转眼到了晚上。 城外北郊,柳树村。 这条村子四周原本长着一片柳树林,由于干旱的缘故,如今树木多半枯死。 剩下的,也半死不活。 张唯穿着便服,戴着斗笠,进村没多久,便找到了那座‘八宝赌坊’。 博彩害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赌徒赌急了眼,甚至会直接拿自己的命去赌。 更有赌徒拿自己妻女为赌资,一旦输了,妻女便被卖入青楼。 大曜朝明令禁赌,然而,赌坊却屡禁屡开。 在京城中,甚至有达官贵人用自己的身份当成招牌,开设赌坊。 当然,这类赌坊不敢明目张胆,一般都用客栈酒楼做掩饰,因此又被称为‘暗坊’。 现在。 张唯眼前这座‘八宝赌坊’则是明坊,明晃晃的招牌就在眼前,门口站着三五壮汉,对出入的赌客虎视眈眈。 说是赌坊,但规模并不大。 毕竟是拿民宅改造的,每个屋子里放下数张赌桌,就已经拥挤得不行。 赌坊里虽然点了好些油灯,灯火却不算明亮,相反还有些昏沉。 但人声鼎沸,叫好声,叹息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笑不拢嘴,有人泪流满面。 人生百态,在这里能够全部看个齐整。 赌坊里的气息混浊,人的七情六欲在这里无比高涨。 对于张唯这种修士而言,他们本能地排斥这样的场所。 如果不是为了找人,张唯都想掉头就走了。 赌坊里,张唯逛了几张赌桌,这里玩的基本上是骰子。 骰子数量不同,玩法也不同。 张唯拿了几两碎银子,随意玩了几局。 有输有赢。 几次下来,混了个脸熟。 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在输了一两银子后,他问庄家。 “晚上可有见到何昊?” 萧亦姝说过,这姓何的可是常客。 赌坊里的人应该认识。 果然。 那庄家收了张唯的银子后,脸上堆着笑容,往厢房的方向看去。 “他在那个屋玩‘叶子戏’呢。” 张唯点点头,又在另一桌玩了会,这才离开。 来到厢房,这里的赌客少了不少。 赌桌上的银子,却要比另一个屋子多出许多。 看起来,这个屋子赌资的数额要更大一些。 张唯进来的时候,桌子四周的赌客响起一片叹息声。 随后庄家笑着把钱银拢了过去,并对其中一个赌客道。 “老何,今晚的手气不太行吧。” 张唯朝那个赌客看去,是个高大男人。 披头散发,胡子拉?。 肤色古铜,右眼处有一道伤痕。 从眉毛延伸到颧骨。 腰上捆了几圈绳子,背后别着把巴掌大的镰刀。 镰刀和绳子系一块,看样子是件奇门兵器。 似乎察觉到张唯的目光,那姓何的男人抬起头。 看了张唯一眼,又低下头去盯着赌桌,掏出一些铜钱拍在桌子上。 “再来。” 庄家笑着道:“今晚就到这吧,老何。” “你都输了二十几两银子了,再输下去,还怎么给秀荷买脂肪水粉?” 男人骂骂咧咧:“关你屁事,继续发牌。” 庄家摇摇头:“那不行,就算你是我们这的熟客,那也得照着规矩来。” “咱们这个屋子赌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男人当即看向旁边的赌客:“兄台,借我五两银子,我明天就还你。” “别别别,你找别人借去,我没钱。” 四周的赌客像见到瘟神似的,四散开去。 男人抱头,一脸苦恼。 这时听到有人问道:“你是何昊?” 男人放下手看去,视线落到张唯脸上:“是我,我有欠你钱吗,我怎么记不起来?” 张唯摇头:“你我还是初次见面,何来欠钱一说。” “我想找你办点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何昊拍了拍赌桌:“这是哪里?” “赌坊。” “那不就得了。”何昊使劲拍着桌子,“老子在赌坊的时候,只做一件事,赌钱!” 好嘛,这是个赌鬼。 张唯想了想,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何昊没好气道:“有个屁银子,老子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张唯拿出十两碎银道:“我跟你赌一把。” “我输了,这银子归你。” “我赢了,也不要你的银子,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何昊掏了掏耳朵,弹了下手指:“有这种好事?” “行。” “我跟你赌。” “但话先说在前头,我得先听听是什么事再决定。” 张唯点头:“可以。” 何昊立刻道:“那赌什么?” “叶子戏?” “独胆?” “还是斗大小?” 张唯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何昊顿时两眼一翻:“你是故意消遣我来了吧?” 张唯道:“当然不是。” “咱们赌点别的。” “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外面的院子,张唯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方框。 “在这个方框里,你试着用四条线,把这个方框分成十块。” “成功了,那就是你赢。” “反之,你便输了。” “如何?” 何昊挠了挠脑袋:“还有这种玩法?” “我倒是没见过。” “好像还挺有趣的。” “树枝给我。” 第九十九章 搜山令 刷刷刷刷..... 转眼,何昊在方框里画了四条直线,但数了下,也就把方框分成九块。 “这东西能分成十块,你耍我吧?” 其它被两人赌局吸引过来的人也纷纷说道。 “这不可能,四条线怎么分成十块啊。” “对啊,怎么分都只能九块。” “我知道了,其实这出题的老兄自己也不知道,但只要老何画不出来,他就赢了。” 听了旁人的话,何昊把绑在腰上那奇门兵器解了下来,用那镰刀轻轻刮着自己的胡子道。 “你分成十块我看看。” “要是画不出来,你得留下一只手!” 张唯拿起树枝,在旁边的空地上先画了个方框,然后道。 “看好了。” 他先是在方框里划了两道横线,将方框分成了三块。 接着又在方框里面,画下两条对角线,然后道:“现在你再数数看。” 何昊走过去,认真地数了起来:“一块、两块......” “十块?” “还真见鬼了。” “这怎么可能?” 张唯抱着双手道:“现在怎么说?” 何昊哼了声:“愿赌服输。”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树村外,田埂上。 何昊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张唯,看到他后脖子上有一片烧伤的痕迹。 像是拿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男人以前遭遇过什么。 “我有个朋友,住在米县黄泥巷。” “前些日子,有人雇凶杀他。” “被我打发走了。” “但是对方阴魂不散,最近又有可疑的人物在黄泥巷走动。”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买凶杀人。” “你能帮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吗?” 张唯拿出十两碎银:“这是订金,找出雇主,我再付你四十两。” 何昊‘嘿’一声笑道:“五十两银子,你真大方。” “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很麻烦。” “我还不想死,所以,你找其它人吧。” 他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张唯皱眉:“我还以为,你是个守信之人。” 何昊哈哈笑道:“我是个赌徒,你什么时候见过赌徒会守信?” “再说了,你有能力打发掉杀手,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张唯沉声道:“我有自己的理由。” “要是你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商量。” 何昊摇头:“这不是钱的事。” “有钱没命花,这种蠢事我不干。” 见他心意已决,张唯只好道:“那行吧,不过,我听说你渠道多。” “要不这样,你替我打听一些消息,我付你钱,如何?” 何昊抱着双手:“这个可以,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张唯道:“听雨楼,我想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他们的据点。” 何昊原本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突然间,却神情一变。 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听雨楼?” “听雨楼的杀手跑米县来了?” 张唯有点意外,看样子,这姓何的多少和听雨楼有些私人恩怨。 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错。” “那些杀手脖子后面,有雨中楼阁的图案。” “我查过,那是‘听雨楼’的标志。” 何昊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然后道:“这活我接了。” “订金拿来。” 见他居然改主意,张唯赶紧把碎银给他。 何昊收起银子后:“我会去打听,但不保证一定能够找到雇主。” “无论成功与否,这钱我是不会再退回去。” “另外,如果有消息,我要去哪里找你?” 张唯想了想,说:“黄泥巷入口有棵槐树,如果你有消息,就在树上画个方框。” “我会让人每天早上去看一眼,如果看到方框,晚上我会去黄泥巷找你。” 何昊点头,转身又往柳树村走去。 张唯则返回米县,并去黑狼帮找萧亦姝。 让她帮忙盯着黄泥巷的联络暗号。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天早晨,张唯才来到清卫署,就收到延安府的飞鸽传书。 青鳌山的‘搜山令’发下来了。 先遣部队已经出发,在青鳌山的山脚进行布防,防止山上的妖种逃走。 由于青鳌山位于延安府地界,因此,此次入山平妖的任务,就落在了延安府的头上。 李砚负起指挥大责,已经飞书召集包括米县在内数座清卫署的巡使。 届时在青鳌山附近集合之后,便入山平妖。 收到命令后,张唯立刻做出安排。 此去青鳌山,他指定了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人同行。 清卫署的公务则暂时由刘焕章负责,其它人辅助。 安排妥当之后,当天正午,张唯四人便骑上战马离开了米县。 两天后。 他们抵达指定地点,位于青鳌山附近的一条村子。 这条村子,村民都逃荒去了。 村子荒废多时,村中杂草丛生,但现在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踏夜司的战旗。 丝毫不担心会被青鳌山的妖种发现,摆明了告诉山上的妖怪,这次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村里的祠堂,是村子中为数不多保存完整的建筑。 再加上地方宽敞,因此被用以充当集合地点。 张唯几人来到,走进祠堂,就听到有人哈哈笑道。 “一个刚通过武考的新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当上掌旗,不过运气好罢了,刘掌旗你也太抬举人家了。”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贾掌旗,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张掌旗的确是新人没错,可人家战绩斐然啊。先是解决了米县的秽野事件,不久前还在青鳌山妖魔的进攻下,守住了米县的清卫署,当真后生可畏啊。” 那贾掌旗不以为然道:“米县秽野,要不是李大人出马,他能解决?” “至于妖魔攻城,我都听说了,米县死伤的百姓屈指可数,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当时攻城的妖魔数量有限!” “我看事实上并没有报告里说得那么多,充其量也就来个一二十头妖魔罢了。” “要是这点妖魔都守不住,他趁早回家玩泥沙得了。” 刘掌旗道:“贾掌旗,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你想说张掌旗谎报战情?” “可我署中去支援的兄弟回来说,当时米县清卫署外,妖尸遍地。” 贾掌旗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你的兄弟亲眼看到,妖怪都是那姓张的杀了?” “说不定是人家李大人打伤打残,他在后面捡漏罢了。” “总而言之,一个成为巡使还不到三个月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 “搞不好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卖屁股得来的。” “哈哈哈哈哈..........” 话音为落,一股暴烈杀气涌入祠堂,充斥着每个角落。 让祠堂内几名掌旗以及他们带来的训使,尽皆背后一寒。 特别是那个贾掌旗,更是脖子一凉,生出长刀抹颈的错觉。 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大门那边传来。 “在人背后狺吠不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一百章 干就完了 贾还真年事已高。 和米县前任掌旗莫英一样,贾还真在掌旗这个位置上,一坐便是多年。 背地里有人说他尸位素餐,他只能装成没听见。 并非他不想挪个窝,往更高处走。 实在是能力有限。 踏夜司不同朝廷其它机构,这里不讲资历,只讲实力。 实力强弱,直接关系到仕途。 因此这个机构里,不乏有贾还真、莫英这种一大把年纪了,还只是做个小小掌旗。 也有如张唯这般,年纪轻轻,刚成为巡使不久,便位居要职。 贾还真不是不想努力,实在是天赋有限。 他人到中年,才机缘巧合,走上修炼一途。 可惜这个年纪修炼已经有些迟了,再加上他天赋平平,是以蹉跎了半辈子,才勉强踏进‘入海境’,谋了个掌旗的职位。 因为年龄和莫英相仿,是以延安府百户所下面的各位掌旗里,贾还真和莫英走得最近,交情也最深。 听闻莫英入狱,又得知张唯代替了老友,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就从一介巡使,摇身一变成了甘泉县掌旗。 贾还真心中难免不忿。 心想自己当了多少年的巡使,才当上了掌旗。 他张唯凭什么一年不到就当上掌旗。 再加上听说莫英入狱的事情,似乎和张唯有关系。 于是张唯在他心中,就成了出卖上司,谋求富贵的不仁不义之人。 羡慕、嫉妒、仇恨....... 各种情绪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心情,使得贾还真在听到张唯这个名字时,忍不住出言诋毁。 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心理上寻求到一丝平衡。 却不料这个时候,正主到了。 贾还真抬头看去,便见祠堂大门处,数道身影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朱红官服,两肩绣交叉的‘日月旗’图案。 正是米县掌旗,张唯! 贾还真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紧接着眼中又升起怒火。 他只是收到了百户所的召集令,但没想到,张唯也有资格参加。 毕竟入山平妖是大事,也是他们这些掌旗为数不多能够立大功的机会。 这样的好事,在贾还真想来,张唯还没有资格参与。 却没想到。 张唯来了! 这说明什么? 偏爱! 百户大人偏爱啊! 贾还真心酸无比,又见张唯丝毫不顾同僚颜面,出言顶撞,于是便生出怒意。 没错,我是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那又咋了? 说说还不行吗? 你年轻人以后好日子多的是,让我老人家过过嘴瘾他犯法吗? 用得着这样当众给我甩脸色吗? 真是气煞我也! 顿时,贾还真站了起来,冷冷说道。 “我道是谁,大呼小叫,目无尊长,原来是张大人。” “那倒不奇怪了,毕竟张大人连自己上司都敢抓。” “张大人性情如此狂妄嚣张,说不定哪天连李大人都敢顶撞,我这小小掌旗不被张大人放在眼中,倒也正常。” 张唯笑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你连小孩都不如,也称‘尊长’二字?” “另外,莫英勾结齐家,谋害下属,证据确凿。” “我抓他有理可依,有法可据。” “贾掌旗却拿这姓莫的跟李大人相提并论,你是想说,李大人也是这种人吗?” 他晃了晃手上的‘照妖镜’:“贾大人说的话,我可记下来了,你不会想抵赖吧?” 贾还真脸色一变,指着张唯怒道:“你诬陷我?” “看样子,张大人的本事,全在这一张嘴上!” 张唯拍了拍腰间长刀:“张某是否有别的本事,贾大人一试便知,就怕贾大人没这个胆。” 这时旁边那个刘姓掌旗站了起来,笑道。 “张大人,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命,何必伤了和气。” “不然,这事就算了吧?” 张唯朝刘掌旗拱拱手道:“刘大人说得对。” “既然这样。” “贾大人,你就当着大伙的面,给我赔个不是。” “我呢,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意下如何?” 贾还真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让我给你赔不是? 凭什么! 人要脸,树要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贾还真这脸上挂不住,当即说道。 “来来来,让我讨教下张大人的高明。” “希望你手上的功夫,和你的嘴上功夫一样了得!” 刘掌旗闻言苦笑,心想这又是何必呢? 张唯却想,今天之前,我连这姓贾的是谁都不知道。 别说得罪了,就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凭什么让他在背后蛐蛐,我还要一笑置之。 就凭他比我老吗? 开什么玩笑。 老东西就可以为所欲为? 何况兵家行事,就讲一个‘从心’。 不爽我就要发作,否则以后变成心结,耽误我修炼。 老东西你赔得起吗? 所以,干就完了! 当下,众人移步到祠堂外面。 一片空地上,贾还真抽出自己的宝剑,捏了个剑诀。 “别说我以大欺小,张大人,你先出招吧。” 装! 我让你装! 张唯呵呵一笑,不急着出手,而是四下打量。 贾还真看在眼里,冷笑道:“张大人这是干嘛,莫不是在找地上可有缝钻?” 张唯不鸟他,视线落在一棵枯树下,走了过去,捡回来一根木头。 贾还真一愣,接着脸色拉了下来:“张大人,你不会是打算拿这东西跟我过招吧?” 张唯挥了挥这根木头,说道:“有它足矣。” “要是用刀,我怕一不小心劈死了贾大人。” 贾还真听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姓张的,今天看我怎么教训你!” 张唯不语,只是运转功法,催动真元。 当即,体内炁海沸腾,掀起巨浪。 以至四周空地,隐约响起了大海潮意。 无形但沉重的压力,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刘掌旗脸色一变:“入海五重?” “不对,六重,或者七重!” 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张唯大喝。 “给我滚!” 场间。 张唯冲刺。 在距离贾还真还有七步之遥时,手中木棍化成一团模糊光影。 砰! 贾还真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虎口破裂,长剑脱手。 整个人倒飞数丈,才重重落地。 接着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刘掌旗才看到,一抹血红弧光,挂在贾还真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弧光逐渐消散时,张唯手里的木棍也碎成了灰。 另一边的贾还真,指着张唯只说出一个‘你’字,就口吐白沫,两眼一番。 昏迷过去。 第一百零一章 一不小心,把贾大人打晕了 祠堂外的空地,一片寂静。 来自其它县署的掌旗巡使,人人目瞪口呆,脑海空白。 张唯仅凭一根木棍,就把贾还真打飞敲晕。 这要是用上腰间战刀,那贾还真的脑袋还不得给摘下来? 这些人多少都听说过张唯的事迹,知道这个人是从武考出来的。 刚当上巡使没几天,就升任掌旗。 可都对张唯的实力没有一个清晰的概念,甚至有些人和贾还真一样。 认为张唯是靠关系或者其它手段,才有今天的地位。 不过现在。 他们都明白了。 人家凭借的是自身的实力! 武考结束到现在,不到三个月的时间。 张唯就从开窍境,飙升到现在的入海境。 而且,还是入海七重! 这都已经是入海境大成了! 这样的修炼速度,天才已经不足以形容。 如此天赋,已经可以跟王朝中,或者山上宗门里的天骄相提并论了! 明白这点后,场间几位掌旗,看张唯的眼神已经完全变成尊敬。 没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或忿恨。 道理很简单。 就像一个人,如果只是小富,那可能会被周围的人眼红。 可要是你富可敌国,那人们看到你只会唯唯诺诺。 毕竟双方的境界,相差太远了。 一个天,一个地。 当两者间的距离拉得足够大的时候,旁边的人就只剩下敬重。 而不敢,也不会嫉妒眼红。 马蹄声传来的时候,贾还真才悠悠醒来。 老头现在脑袋还乱糟糟的,记忆停留在张唯冲来的那一个画面。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昏迷过去的。 只记得张唯当时似乎挥动了木棍,然后一股无法抵抗的巨力袭来,冲击身心。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这时一把低沉的嗓音响起:“这是怎么回事?” 贾还真抬起头,看到了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李砚。 正想开口,却听张唯道。 “李大人,我和贾大人切磋技艺来着。” “一不小心,把贾大人打晕了。” 贾还真顿时老脸一红。 李砚这时看来:“确有此事?” 贾还真连忙点头:“确有此事!” 他不这样说,还能怎么讲? 总不能说,大人,我想装一把,结果没装成,反而被一个小辈出尽风头。 不行。 这话万万不能说的。 丢人现眼啊! 李砚摇摇头,对张唯道:“老贾年事已高,你也不知道手下留情。” 李砚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贾还真恨不得在地上挖出条地缝来,好钻进去不用见人。 太丢人了啊。 人家拿着根棍子就把自己敲晕。 这要不算手下留情,那贾还真就不知道,怎么样才算了。 难不成要张唯赤手空拳跟自己过招。 那他的脸还要不要了? 虽说现在脸也丢了个精光就是了。 李砚又道:“老贾,你回去休息吧。” “你现在的状态,不宜入山。” 他又瞪了张唯一眼:“人是你打伤的,老贾的活,你一并担了,可别给我喊累,你自找的。” 贾还真一听李砚让他回家休息,连忙站起来:“大人,我不用休息,我.....” 突然一阵猛烈咳嗽。 李砚摇摇头:“老贾,别逞强了。” “你这样的状态进山,只会成为我们的负累。” “回去吧。” 贾还真一下子像老了十岁,叹了口气,点头离开。 祠堂里。 李砚居中,其它掌旗围成一圈,听候调遣。 “青鳌山中,妖种有四。” “在半山腰处,有一些山洞,那是犬妖的洞府。” “东面的竹林,则是鸟妖的老巢。” “除此之外,山中有一头蛇妖,终年在溪涧之间游走修炼。” “山顶上则有一头五阶树妖,名为‘青木公’。” 李砚简单说明了行动计划,以及人手分配。 那山顶的青木公,将由一位‘筑庐境’的千户大人亲自招呼。 另外,稍后还会有一位‘先天境’的百户来跟众人汇合。 届时。 延安府的人手将分成两拨。 一拨由李砚亲自率领,前往山腰洞府剿灭犬妖。 一拨则由另一位百户指挥,目标则是东侧竹林的鸟妖。 等清理掉犬妖鸟妖之后,才搜索山中溪涧,把那头蛇妖找出来。 至于山顶的树妖,就不由张唯这些人理会了。 五阶大妖,也不是他们能够对付得来。 勉强上山,只是在给妖怪送人头。 正记下自己负责的任务,张唯就听门外有人唱道。 “百户姚青璇,姚大人到!” 张唯闻声看去,便见一道身影,自大门而入。 竟是一位妙龄女子。 唇红眉翠,面如芙蓉。 端庄稳重,宛若一方上等青玉,媚而不妖。 李砚这时长身而起,拱手开声:“姚大人来啦。” 那姚姓女子嘴角微含笑意,回礼道:“路上遇到一点小事,耽搁了些许时间,让李大人久等了。” 李砚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无妨,姚大人到了就好,请入座。” 随后为众人介绍道。 “姚青璇,姚大人出身‘桃花剑宗’,为当代宗主的关门弟子。” “姚大人天资聪敏,年纪轻轻,便已经修至‘先天境’。” “一手‘桃花斩邪剑’更是炉花纯青。” “稍后,将由她带队前往竹林剿灭鸟妖。” 桃花剑宗........ 又一个山上宗派。 不知道和‘风雷剑宗’比较,孰强孰弱? 张唯心中正揣测之际,便听身边几位掌旗窃窃私语。 “原来她就是姚青璇姚大人啊,听闻这位大人刚下山的时候,就斩杀了数名邪教上人。” “我也听说,去年南方水患,她在那边斩杀了一条兴风作浪的蛇妖,那妖魔已经快要蜕化为蛟,结果被姚大人把脑袋给斩了下来。” “有姚大人带队攻打竹林,那还有我什么事,只要跟在姚大人身后捡捡漏就行,想想都愉快。” ......... 这时张唯听到自己身后的朱盈川,小声嘀咕起来。 “桃花剑宗有啥了不起的,宗主纪迎春别说‘穹顶十人’了,连‘青云百炼’都挤不进去。” “至多也就一个二流宗门罢了。” 张唯一怔。 啥是‘穹顶十人’,啥又是‘青云百炼’? 不是,朱盈川你啥来头啊,为何知道的比本大人还多? 第一百零二章 入山平妖 青鳌山。 半山腰,犬妖洞府里。 “老祖,小九来了。” 重新化为中年大汉模样的黄大,轻轻推了一把眼前少年。 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看起来与凡人无异,就是后面一条毛茸茸的犬尾摇个不停。 趴在地上的老狗黄安,闻声张开了眼睛,凌乱的毛发后面,散发猩光的眼睛看向少年。 “小九啊......” “你爹和兄弟都死了。” “如今就剩下你一个了。” “现在山脚已经被朝廷鹰犬包围,咱们这些山上的妖种,怕是在劫难逃。” 少年犬妖咬牙切齿:“老祖,小九跟他们拼了!” 老狗呵呵一笑:“小家伙,有精神是好事。” “不过,我不要你拼命。” “我要你走。” “离开这里,走得越远越好。” “以后也别想着报仇,去另外的山头,寻个洞天福地,再生它几窝娃娃。” 少年犬妖眼中泛着泪光。 “老祖,小九不怕死,您不要赶我走好吗?” 老狗摇摇头:“我没说你怕死,我也知道你不怕死。” “可你想啊,如果连你也死了,咱们黄氏的血脉就断绝了。” “不过。” “你现在不能走。” “依我看,朝廷很快就会攻山。” “我和你叔伯们再怎么不济,也能拖到天黑。” “你等天黑了再走,走后山的蛇道,那原本是‘渊君’走江的水道,但今年来天下大旱,水道干涸。” “那条水道,形若蛟蛇,是以又称为‘蛇道’。” “它经由地底,通往山外,与百里外的江河合流。” “你走那里,神不知鬼不觉。” 少年犬妖咬着嘴唇:“既然这样,老祖和各位叔伯们,为何不一起离开?” 黄大伸手揉着少年的脑袋:“傻孩子,我们一块走的话,目标这么明显,怎么骗得过朝廷鹰犬的耳目?” 老狗点头:“此乃其一。” “其二,我们在山上忍气吞声了这么多年,到头来,人间王朝仍然不敢放过我们。” “这一次,我不打算再忍了。” “死,也要死个轰轰烈烈。” “好了。” “你下去准备吧。” “天黑之后,你便离开。” 少年仍然不甘心,但最终还是答应下来。 目送自己的孙儿离开后,老狗又道:“阿大,上次青木公给你们的丹药,还在身上吧?” 黄大点头:“青木公的手段,咱们都清楚。” “这丹药虽能暂时提升修为,却也可能沦为青木公的玩偶。” “是以上次攻城,孩儿不敢随便服用。” 老狗笑了笑:“大家都说你是个粗人,却不知道你粗中有细。” “你做得没错,阿大。” “不过,这次无需顾忌太多了。” “去跟你其它兄弟打个招呼,今天就让我们好好款待下这班朝廷鹰犬。” 黄大脸上露出狞笑,点头去了。 正午时分。 山脚处。 “时辰到了。” 李砚转过身,看着张唯等人。 “诸君,随我入山平妖!” 当即。 人人放声大喊。 “杀!” “杀。” “杀..........” 杀声连天,被风吹着送往山林深处。 随后,李砚和姚青璇各带一队,深入青鳌山。 张唯四人被编在李砚的队伍里,一起的还有洛川县和黄龙县的掌旗巡使。 除了他们这些修士之外,一起进山的,还有踏夜司的镇魔军。 镇魔军里全是凡人兵甲,不过这些人都用灵药打熬筋骨,再加上针对性的训练,辅以各种装备器材。 足以对付一到二阶的妖魔。 李砚的战术很简单。 老狗黄安由他亲自对付。 下面那些三阶犬妖交给张唯这些掌旗。 其它巡使视情况而定,或辅助掌旗,或与镇魔军配合,迅速击杀低阶妖魔。 对于这样的安排,张唯没有太大意见。 就是觉得这样一来,自己得杀快点才行。 这样才能尽量多地赚取功德点。 只要功德点足够多,下山之后,他就可以冲击‘先天境’了! 兵修的‘先天境’会开始孕育‘杀心’,他要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 进山的时候,天气晴朗,阳光普照。 但还没到半山腰,风云骤变。 天上乌云压顶,遮天蔽日。 使得林间的光线变得昏暗起来。 与此同时,山林里的温度迅速下降,甚至林间已经弥漫起白雾。 顿时。 山林中阴气森森,宛若鬼域。 李砚示警:“小心,这有可能是某种妖术。” 话音未落,众人便感脚下的山地,不断震动起来。 下一刻。 张唯眼角处,捕捉到一团黑影朝自己撞了过来。 他连忙闪身后退,同时抽刀斩去。 ‘百战’妖刀那微弧的刀身上跃动着血红电弧,一刀斩在黑影上。 顿时‘咔嚓’一声,木裂之声响起。 接着一截树干轰然倒下。 原来这一刀,竟然斩在一棵老树身上。 可老树怎么会移动? 很快,张唯发现。 并非老树移动,而是脚下的山地在移动! 这时若从高处看去,便可看到,整座青鳌山正在不停震动。 各处的林木正一排排地不断移动,它们彼此交错,重新排列。 转眼间,就将山林里的官军和夜郎们分隔开来。 并且,由于移动的是地面。 因此,张唯等人在顷刻间,便已经各散东西。 此时。 青鳌山的山顶上。 一道身影傲然立于绝巅。 正是树妖,青木公! 他青衫舞动,双手负后,俯视下方山林。 “在人间地界上,或许我会怕你们。” “但在这青鳌山上,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便在这时。 青木公眼神一动,瞥往东南方。 在那个方向上,受他法术影响而堆聚在天穹上的厚重云层,云中突然出现一点火光。 随后一道橘黄流火,破空飞掠,宛若长虹般。 将云海撕开,目标明确,直奔青鳌山而来。 青木公大喝一声:“滚下来!” 抬起右手,向上一挥。 大袖飘摇。 身后林木,如枯木逢春般,被灌入绝对不正常的生机,飞快生长。 这些树木,又在某种奇特的力量影响下,彼此纠缠,化成一头头巨大的木龙。 木龙摇头摆尾,呼啸成风,扑咬向云海中那道长虹。 长虹之中,有人长笑。 “区区树妖,也敢大放厥词?” “看剑!” 第一百零三章 黄安 山林中。 张唯眼前的景物飞快变幻,他就像站在一条不断变换方向的传送带上般,流动的沙土转眼间就把他带往远方。 等到移动停止,张唯四周空荡荡一片。 除了山石草木,再无其它。 无论是李砚,还是朱盈川等人,都不见了。 “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张唯有些意外,入山前,没人想到,山中的妖魔竟然还有把众人分隔开来的妖法。 “得尽快和大家汇合。” 张唯环顾四周。 刚才土石流淌,树木迁移。 山间景物俨然变了个样。 现在他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更不知道,其它人身在何方。 “要是绥之在这里就好了。” “既然这样........” 张唯朝山上看去:“那就上山好了。” 众人为平妖而来,妖在山上,那么只要往山上走,总会有相遇的时候。 主意一定,张唯立刻动身。 顿时。 山林在张唯眼中飞快退后。 过得片刻,张唯听到前方传来惨叫声。 他连忙加速,数息之后,便看到前方有一名镇魔军兵士卧倒在地。 士兵躺在血泊之中,一条腿不知所踪,正痛苦呼喊着。 张唯便要上前。 就在这时。 他全身汗毛竖起。 来不及细想。 张唯飞快转身,同时长刀出鞘。 跃动着血红电弧的‘百战’妖刀磕在两根硕大的爪子上,刀身和爪子剧烈摩擦,炸起一蓬火星。 张唯来不及看清对手,便为一股巨力掀飞。 随着视野拉远,他才看到,一头巨犬不知何时出现在山林里。 妖犬何其大,体型宛若一座小山头。 披散着深蓝近黑的毛发,毛发打结,看起来这妖魔已经有些年岁。 落地。 张唯连忙让自己翻滚起来,卸掉了身上的力道。 纵使如此,他仍然滚了片刻,撞上一棵枯树,这才停了下来。 “是你.......” 那头老狗口吐人言。 “你就是米县的张唯?” 扶着枯树站了起来,张唯吐出一口浊气,看向犬妖:“黄安?” 震天的笑声从老狗嘴里响起。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多亏青木公他老人家的术法,把你们这群朝廷鹰犬分割开来。” “我想着出门走动走动,顺便杀几个人玩。” “没想到一下子就碰见你。” “连老天爷都在帮我啊!” 笑罢。 老狗毛发下的眼珠射出凶光:“张唯,你杀我儿孙。” “今天,我要你血债血偿!” 犬妖撒腿狂奔,如同一团黑云般飞快朝张唯飘来。 张唯迅速拿出一块粗壮的骨头,骨头散逸着淡淡的黑红煞气。 逆骨! 无首罗刹所有! 这样的逆骨,张唯带了两块在身上。 一块来自山边村,一边是前不久由青木公操控的尸鬼贡献的。 面对四阶的妖魔,张唯不敢托大。 立刻打出一张底牌。 把真元灌注进逆骨里,激发这件‘触物’的力量。 同时张唯观察着犬妖,寻找着出手的机会。 仔细观察之下,他发现,黄安跟其它犬妖不一样。 其它犬妖,在现出本相之后,都是犬首人身。 但黄安却保持着动物的外形,只是体形要比正常的野狗大上太多。 妖怪在二阶就能够化形,他们通常会把自己化为人形。 越是高阶的妖怪,变化成凡人时破绽也越少。 《百妖谱》里有记载,妖怪之所以要化成凡人的样子,甚至学着凡人起居生活。 除了它们想借此伪装自己,好更方便地融入人群,从而暗中狩猎之外。 更重要的是,凡人的样子能够瞒天过海,从而躲过许多灾劫,便于修炼。 因此像黄安这样,已经是四阶的妖怪,却保留着身为野狗时的外形,实属罕见。 也不知道有何用意? 不过现在,张唯也没空去思考这个问题。 ‘无首罗刹’的逆骨已经化成粉碎,其中蕴含着一丝杀业天道的意韵,也尽数涌入张唯体内。 当即,张唯生出一股膨胀的感觉。 力量源源不断地涌出来,若是不尽快宣泄,他会被这股力量活活撑爆! 事不宜迟。 张唯眼中爆起精芒。 猩红杀气如同火山爆发,自张唯全身无数毛孔喷薄而出,冲天而起。 那杀气里,隐约出现一道魁梧,宛若魔神的无头身影。 ‘百战’妖刀上的电弧突然数量剧增,随后长刀光影流转,刀身一阵模糊。 正扑向张唯的老狗,猛然心中一寒。 动物的直觉原本就灵敏,何况是黄安这种活了几百年的妖怪。 当下跃上半空的犬妖,猛然按下身子,扑往地面。 一落到地面,黄安的身体就像是落进水中般,迅速钻进林地之中。 土遁! 便在这时。 一轮血色新月,凭空出现在林地半空。 这轮新月,边缘散逸着黑紫气息,四周猩红电弧缭绕。 杀意嚣烈。 它正好挂在老狗一条后腿处。 顿时。 黄安一条后腿飞了出去,重重地摔在了附近的草丛里。 妖血四溅中,老狗全身没入了土中。 张唯暗道一声可惜。 在‘触物’和‘百战’妖刀的双重提升下,此时张唯斩出的这式‘瞬空杀’,威力空前。 若能命中要害。 黄安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半条命。 但现在,却只是斩下它一条后腿。 下一秒。 张唯全身酸软,泛起一种无力感。 这是使用了‘触物’的后遗症。 即便‘入海境’后,他的体魄已经强横了许多。 经脉和五脏能够承受得住更强更多的真元。 不过。 他刚才使用的是‘无首罗刹’的逆骨,比起在武考时使用的‘多臂罗刹’。 那一缕杀业天道的意韵更为明显,激起的力量也更为强大。 若是在开窍境不知死活地使用三阶触物,别说毙敌了,怕是张唯自己都会被暴涨的力量撑爆。 而不是现在仅仅全身酸软这么简单了。 可现在,危机并未过去。 黄安只是遁入土中,而非离开。 张唯只能咬紧牙关,让自己的意志凌驾于身体之上,强提一口气,猛然跃向附近的树木。 下一秒。 土石高耸,老狗从土里冲了出来。 宛若海中暴起噬人的狂鲨,那血盆大口猛然合拢,却咬了个空。 不过。 重新落到地面之后,老狗前爪重重一拍,妖气注入地面。 地面就震动起来,随后冲出一股土流,在半空变化成一头巨犬的模样。 张嘴就朝张唯扑咬过去! 第一百零四章 绝不放弃 见那土流巨犬扑咬而来,张唯立刻闪身跃往另一棵枯树。 咔嚓。 之前那棵树木被石犬一口咬断,咬断树木后,石犬还原为泥石,哗啦啦地散落一地。 可张唯没来得及松口气,一头头由泥石所化的恶犬争先恐后地扑杀过来。 张唯身形腾挪,在树木之间不断移动,规避着黄安的妖术攻击。 幸亏这是在山里,尽管草木枯竭,但这些半死不活的树木,还是为张唯提供了大量落脚点。 这要是在空地上,那张唯就危险了。 于是。 山林里的树木不断倒下,在‘犬群’的扑咬下,大片树木倾倒。 再一次腾挪时,张唯挥刀劈砍。 猩红杀气化成一柄柄长戟大斧,破空而去,凌厉斩击。 目标自然是黄安这头老狗。 那断了条后腿的老狗,不慌不忙,甚至还从鼻孔里喷出一团气息,不屑地哼了声。 随后按在前面的前爪妖气涌动,注入地面。 林地震动,土石上升,瞬间硬化,化为一堵坚固的岩壁,挡在老狗面前。 戟斧斩下,岩壁四碎。 但后面的老狗安然无恙。 这时老狗抬起前肢,往张唯的方向一扫。 地面顿时撕裂出一条条缝隙,仿佛有无形的巨爪犁过大地。 数条裂缝,飞快朝张唯的方向延伸。 张唯立刻跃离落脚的大树,那棵树木在下一处,轰然粉碎。 身在半空。 张唯却突然发现,他四周已经没有可供落脚的大树了。 刚才犬群扑咬的同时,已经将周围林地的树木清理一空。 清出了一片空地。 现在,距离张唯最近的一棵树木,也在数十丈外。 这个距离,张唯根本无法一跃而至。 “现在跑不了了吧?” 老狗语气阴森:“接下来,让你尝尝被活埋的滋味。” “到了地府,记得给我的儿孙赔个不是!” 张唯冷笑。 “放屁!” “你有本事先杀了我再说。” “退一万步讲,哪怕我死了。” “到了下面,见到你那些狗崽子,我照样把它们剁成碎片!” 老狗点头:“好好好,死到临头,还这么嘴硬。” “那你就给我去死!” 妖气汹涌。 随着老狗一对爪子重重拍在地面,地面的泥石就疯狂翻滚起来。 转眼间,就形成了一道泥石洪流,宛若长江大河般,朝着张唯的方向席卷而去。 张唯转身就跑。 往离他最近的一棵树木电射而去。 身后土流轰鸣,泥浪层叠。 如同海啸般,要把张唯淹没。 张唯没空回头去看那泥流的规模,但从泥流的阴影已经把他完全笼罩来看,情况绝对不妙! 三十丈......... 二十丈......... 十丈......... 眼看和树木间的距离不断缩短,张唯便要起跳。 就在这时。 耳中传来巨响。 泥石的腥气飞快涌入鼻腔之中。 随后双肩一沉,张唯从眼角处看到,混合着草木的泥石正从眼前经过。 一股无法抵御的巨大压力,直接把张唯往地面按去。 大量的泥石已经朝他倾泻而下,要把他活埋起来。 张唯瞳孔微微扩大。 心中有一个声音大喊。 快做点什么! 不能就这样被土石压倒! 哪怕无法脱身,也要尽量减少土石的份量! 炁海呼啸沸腾,真元在体内轰鸣。 猩红杀气纠缠着妖刀。 张唯一刀向上挑起! 呼! 脚边先是掀起微风,须臾间,狂风呼啸。 一条血色龙卷冲天而起,狠狠撞在上方翻覆压下的泥石巨浪上。 轰一声响。 泥石巨浪被这条血色龙卷,硬生生搅出了一个缺口来。 张唯身体一轻,上方的泥石被搅碎成粉。 可转眼间,更多的泥石汹涌而至,迅速将缺口填满。 再次朝张唯拍下。 还不够! 再来! 张唯长刀再舞。 这次,暴雨来袭! 由杀气所化的盘沱大雨,倾盆而下。 浇洒在了泥石洪流上。 密不透风的雨势,当即将泥石洪流蚀穿,让落到张唯身上的泥石少得可怜。 但泥流滚滚,转眼又至。 不要放弃! 张唯咬紧牙关,狂杀刀一式接一式地使将出来。 让层层涌来的泥流不断受阻,无法顺利埋葬张唯。 当一柄柄血色戟斧斩出之后,张唯忽然生出一股强烈的空虚感。 那是真元即将耗尽的征兆。 当即。 他全身一软,差点连刀都拿不稳,自然也就无法再使用玄技去清理泥石。 终于,一股泥石倾泻而下,把张唯按倒在地,飞快地淹没他的身体。 不过。 老狗的泥石洪流也到了尾声,涌动的泥流渐渐平息,最终,张唯只剩下一个脑袋在外面。 其它的,则完全被泥流掩埋起来。 好闷...... 整个人都动不了。 这样下去,哪怕没被活埋。 也会给活活闷死。 既然如此。 唯有拼了! 在即将被泥流拍倒之前,张唯已经取出第二块逆骨。 此时便要使用。 就听头顶突然传来风声。 随后有一道身影从头顶掠过。 紧接着那头老狗咆哮起来。 下一刻。 真元和妖气的碰撞余波滚滚而来,掀起狂风,吹得张唯头发乱舞。 过得片刻。 老狗的妖气迅速远去,似乎被赶跑了。 苦于身体被埋,张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只能干着急。 过了一会,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眼前。 李砚! “你还好吧?” 李砚一边说着,一边控制着力道,震开泥石。 把张唯给挖了出来。 “呼.......” 张唯长出一口气,调整呼吸,看向李砚。 “多谢大人出手相助。” “卑职无能,没能留下那犬妖,让大人蒙羞了。” 李砚站了起来道:“那黄安乃是四阶的妖魔,你能够支撑到现在,还斩断它一条腿,已属难得。” “现在我要去追它,以免它对其它人下手。” “你调整一番,便去跟其它人汇合吧。” 说完,李砚便破空而去,迅速消失。 张唯目送李砚离去后,便从怀中取出一些干粮,飞快塞进嘴里。 化元功,启动。 我吃吃吃吃! 转眼间。 食物的元气转化成真元血气,片刻之后,那种空虚感和无力感消失了。 张唯站了起来,收刀四望。 “光是干粮,恢复的还是太少了。” “食物的质量太差,得吃点好的!” 第一百零五章 顾绥之 “有妖怪!” “小心,妖怪来了!” “结阵!快结阵防御!” 青鳌山里,到处都在发生战斗。 术法呼啸,玄技纵横,火器轰鸣,箭矢破空...... 各种各样的声音,此起彼伏,听得顾绥之全身颤抖,躲在一棵树后不敢动弹。 “张大人....” “陆兄,朱兄,你们在哪?” “这下惨啦,跟大家走散了,我要没命了。” “娘,我该怎么办........” 顾绥之生性怯懦,虽然机缘巧合下成为修士,但依旧改变不了他的性格。 原本按照他的想法,当巡使只是因为能够多赚一些银两。 因此很多时候,他都是窝在清卫署里。 能不办案,就不办案。 只图个月钱。 他知道,同僚都看不起自己。 他也想过改变,但每次看到妖魔都怕得不行。 如何能不怕? 那些东西以人为食,把活生生的人撕成碎片。 喝他们的血,吃他们的肉........ 那样的场面,无论看上几次,都能把他吓个半死。 废物、软蛋、瓜皮、二愣........ 他收获最多的,就是上面这些‘评价’。 但他的老娘从来没有轻视他,总是说‘我家的绥之将来肯定有出息’。 临终的时候,还要他当个好官。 顾绥之答应了,也在莫英要对付张唯几人的时候,他站出来,践行了和母亲的约定。 也是在那一天。 除了母亲外,第二人对他做出正面评价。 当时还是巡使的那个男人说。 “你不是废物。” “你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强大!” 也就是这句话,让顾绥之后面愿意走出官署,参与办案。 乃至今天踏入青鳌山。 这些都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但是......... 我还是好害怕啊。 我果然还是个废物吧? 再怎么努力,也无法成为张大人那样的人。 正自我怀疑的时候,顾绥之突然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 脑海中,浮现出野狗流着口水,喉间发出低吼的画面。 顾绥之牙关打颤,脖子发木,一点点转头看去。 便见不远处的草丛里,一头犬妖钻了出来。 那东西犬首人身,一身黄毛,嘴角的口水不断往下滴,散发出来的腥臭差点没把顾绥之熏晕过去。 完了! 他想。 就在这时,一把燃烧着烈焰的重剑,自犬妖背后出现。 横扫而过。 将那颗犬首斩了下来。 犬妖倒下,现出了陆南天的身影。 “绥之,是你。” 听到陆南天的声音,顾绥之几乎要哭出来。 “陆兄,见到你真是太好了!” “我能跟你一块走吗?” 看着顾绥之那张清秀的脸庞满布惧色,陆南天哈哈一笑:“当然可以。” “你别怕,这些畜生都只有一二阶的实力。” “就算我不出手,你一样也可以对付它们。” 顾绥之苦笑,心想陆兄你真是太抬举我了。 陆南天环顾四周:“你见到大人或盈川吗?” 顾绥之摇头,然后道:“不过,若陆兄为我护法,我可以试着找找他们。” 陆南天知道他有探微之术,当下点头:“你施法吧,我保护你。” 顾绥之连忙掐诀持咒,不料法咒才念了一半,便见陆南天突然一脸凝重地冲了过来。 接着重重推了自己一把。 顿时。 顾绥之飞了出去。 同时看到,一根根青羽像箭矢般落下,钉在了地面上。 要不是陆南天及时推开自己,恐怕这会,已经给扎个透心凉了。 想到自己不知不觉,竟在鬼门关转了一圈。 顾绥之的脸一下子变得煞白。 他看到陆南天像是在对自己说着什么,但这一刻,恐惧让顾绥之什么都听不到。 “跑!” “快跑啊,绥之!” “这是三阶的妖怪,我没把握对付!” 陆南天大吼,却见顾绥之像是吓傻了,只得冲过去把他扛了起来。 便在这时。 风声呼啸。 一团青影落下。 让正要逃走的陆南天停了下来。 眼前,正是当日曾经参与进攻米县的鸟妖。 三阶的姑获鸟,青娘。 她脸若寒霜,也不说话,抬手便从袖中激射出一根根羽箭。 这些用她自己脱落下来的羽毛所炼制的袖箭,威力不凡。 一旦命中对手,还会附加姑获鸟的诅咒。 陆南天拎起顾绥之就丢了出去,自己舞动重剑,勉强扫开箭雨。 青娘哼了声,以绝对不符合常理的飞扑过来。 手一抬,青风呼啸,化成一只半透明的利爪。 扫飞了陆南天。 陆南天倒飞出去,撞在一棵树上,肩膀被撕出几道口子。 他苦笑一声,抬头看去,便见青娘已经来到头顶。 这鸟妖小嘴微微张开,嘴里青风旋绕,便要释放某种妖法。 就在这时。 一道青色龙卷冲天而起,瞬间将青娘吞没,并朝着远处移动。 紧接着顾绥之冲了过来,大喊大叫:“陆兄,你没事吧?” “你千万别死啊!” “不要丢下我一个!” 来到陆南天身边,顾绥之把他扶了起来:“我们快跑吧。” 陆南天苦笑道:“那是鸟妖,咱们大概跑不过长翅膀的。” “你走吧。” “我来拖住她。” 顾绥之全身颤抖,明显害怕得不行,却还是说道。 “不行。” “如果我走了,你一个人怎么对付得了三阶的妖魔。” “虽然我可能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我想,至少,我能够做点什么吧。” “你说可是?” 看着他双腿打摆却仍旧坚持的样子,陆南天伸出大手,用力地拍在顾绥之的肩膀上。 “你说得对!” “而且,我刚想到一个办法。” “或许能让这鸟妖吃点亏。” “绥之,你这样.......” 另一边。 一声嘹亮的音啸,将青色龙卷炸开。 青娘落到地上,脸色不善。 青木公的术法打乱了踏夜司的阵脚,她奉幽月之命出战,已经袭杀了多名巡使。 现在这两个,自然也在她的击杀名单上。 青娘双手一张,当即衣裙飘飞,掠向远处那两个巡使。 这时,那两人分了开来。 一个抱头鼠窜,另外一个则摆出个剑架。 青娘哼了声,暂时放过那个胆小鬼,打算先扑杀那名剑修。 人在半空,她一抬手,就是几支袖箭射了出去。 便见那剑修挥动重剑,剑上泛起火光,转眼舞出一团烈焰,将自己的袖箭炸开。 随后火光散去,从而让青娘看到,那剑修一个翻滚。 趁机在地上捡了一把石头,便朝自己投掷过来。 青娘冷笑,心道哪怕这几颗石头灌注真元,也休想把自己打下来。 正浮起这个念头,那几颗石头已经砸中她。 其中一颗,圆滚滚,黑乎乎,似乎不是石头,而是生铁。 青娘还在想着这是什么东西,那其貌不扬的小铁球,突然表面拱起开裂。 从裂开的缝隙里,有火光迸现! 轰隆! 巨大的爆炸声里,猛烈的冲击带着灼热的火焰,烧红的碎片呼啸而来,一下子把青娘的身影吞没! 第一百零六章 陆南天 远处隐约传来爆炸声,张唯看去,微微眯眼。 “听起来,似乎是‘震天雷’的声音。” 震天雷是一种火器,用生铁铸成外壳,里面有火药和铁丸。 爆炸的时候,声音巨大,同时火焰喷射,铁丸四溅,碎片乱飞,威力不小。 拿来对付低价的妖魔有不错的效果,属于踏夜司常备的火器之一。 此次出发前,陆南天在司房领了一批火器和机关弩。 其中就有‘震天雷’。 “难道是南天?” 说话间,张唯挥刀,将脚下这头被他踩在地上的犬妖斩首。 接着收刀飞掠,朝爆炸的方向而去。 山林中,浓烟滚滚。 四周的草木被炸飞,旁边一棵大树上嵌满了铁丸和碎片。 一道身影从浓烟里倒退而出。 正是青娘。 她以手掩面,衣裙给炸成布条,头发眉毛烧焦,脸上给熏黑了一片。 不过,总体上并无大碍。 就是两只耳朵给震得嗡嗡响,浓郁的火药味呛得她鼻子发酸难受。 青娘哼了声,放下双手,双眼如电,扫过四周山林。 作为鸟妖,她目力惊人,就是现场浓烟弥漫,遮挡视线。 于是她抬起双手,脚下生风,便要飞上半空。 便在这时,青娘心生警兆。 抬起头,就见又有两颗黑乎乎的铁球出现在上空。 两颗‘震天雷’! 当它们来到青娘上空时,引信正好燃尽。 轰!轰! 两声巨响中,烈焰和铁丸呼啸落下。 逼得青娘不得不放弃之前的想法,双脚又回到地上。 脚尖刚落到地面,就有几道黑影贴地而来。 青娘连忙旋身避让,让其中几道黑影擦着裙摆而过,钉在了树干上。 却是几支弩箭。 但弩箭不少,连珠炮发。 青娘无法尽避所有,终是让一支弩箭命中小腿。 她哼了声,想也没想,就把那支弩箭拔出来。 刚把箭矢丢在地上,背后又有一颗‘震天雷’丢了过来。 轰隆大响中,剧烈的爆炸把青娘掀飞。 同时把她背后衣裙炸成碎片,铁丸和碎片嵌入粉背,顿时鲜血淋漓。 偏在这时,林里还起风了。 风吹动着硝烟与树叶,围绕着青娘,让林地宛若升起大雾。 浓烟如雾,遮挡视野。 更有弩箭不断从刁钻的角度射来,不时总会有那么一两支弩箭扎在青娘身上。 青娘心情烦躁,不时发出音啸,射出袖箭。 但由于无法锁定对手,乃至攻击如同泥牛入海,徒劳无功。 此时。 青娘让爆炸震得双耳生痛,让火药呛得眼睛火辣流泪,又有浓烟遮挡了视野。 她越打越烦躁,最后忍不住叫道。 “有本事就不要用这些卑鄙的手段!” “出来,跟我堂堂正正的交手!” 回应她的,又是一颗震天雷。 浓烟之中。 陆南天不断移动方位。 他听到青娘的话,当下一笑置之。 卑鄙? 只要能够击杀妖魔,那不管什么样的手段都是正确的! 再者。 你们妖魔化为人形,假装落难,引人去救,再暴起袭杀的时候,怎么不说自己卑鄙? 我的爹娘,就是因为好心,看到有人落水,二老冒险搭救。 结果那是一头鱼妖所化。 最后鱼妖吞食了两个好心的老人,还把我留在岸边的弟弟拖进水里淹死! 难道这样的你们,就不卑鄙? 陆南天想起往事,眼神愈发凌厉。 这时。 他再次掷出震天雷,然后迅速往一侧移动。 当青娘被炸飞时,陆南天通过精准的预判,先一步来到妖怪身后。 重剑上烈焰喷薄,趁青娘给炸得晕头转向之际,陆南天一剑斩向她的脖子。 我没有张大人那样的天赋,能够在短短时间里便修炼到‘入海境’。 我也没有像盈川那样,得遇名师,能够在山上的宗门里修炼。 我只是运气好,遇到一个野修,人家愿意收我为徒。 所以本质上,我只是一个普通人。 但即便如此,我也想斩尽世间妖魔! 挟带着磅礴烈焰的重剑劈在了青娘的后颈上,妖魔皮肉当即烧焦,炽热的剑锋入肉一寸。 青娘发出惊天动地的尖叫,想要往前冲,脱离重剑的斩杀。 一只大手却拽住了她的头发。 陆南天大吼道:“不准跑!” “你们杀人,吃人,葬送了无数性命。” “你们必须为此负起责任,用你们的血,你们的命来偿还!” 高大的男人须发倒竖,肌肉贲张。 重剑烈焰熊熊,不断向前推进,剑锋已经抵在了青娘的骨头上。 斩下去! 把她的脑袋切下来! 为所有死在她手上的冤魂报仇! 杀! 陆南天目眦欲裂,双手青筋浮现,剑锋和骨头摩擦。 青娘一脸怨恨,放声尖叫,妖气激荡掀起狂风。 她绷紧全身,特别是脖子处的血肉,让它们如同坚硬的岩石般‘咬’住陆南天的剑。 同时衣裙飞快化成青羽,她被迫现出本相。 当即一根根青色羽毛推动着陆南天的重剑,让剑锋一点点从青娘的脖子里退出来。 只差一点! 只差一点了! 给我斩下去啊! 陆南天松开抓着青娘头发的手,改而双手握剑,奋力斩下! 几根青羽被斩断,燃烧着被风吹向远方。 砰! 一股巨力夹带风浪,猛然轰在陆南天身上。 顿时。 陆南天倒飞了出去。 他睁大双眼,看着前方青娘化成一头青色大鸟冲天而起。 功亏一篑! 刚从鬼门关转了一圈的青娘,冲上半空,仍然心头狂跳。 她往下方看去,非但看到了陆南天,还看到了顾绥之。 那个胆小鬼还没跑? 等等..... 青娘猛然醒悟,之前林中狂风,显然是这法修所为。 该死的人族! 给我死! 青娘猛然发出一阵凄厉的哭声。 陆南天这时才摔到地上,滚了几圈,停下来时,看到不远处的顾绥之。 他连忙爬起来,便要招呼顾绥之逃命。 青娘已经现出本相,三阶妖魔全力以赴,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便在这时,凄厉的哭声钻进耳中,陆南天眼前光线突然昏暗。 林间的温度更是直线下降,宛若从白天来到了深夜。 这时候,他听到一阵奇怪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爬过草地发出的声响。 正要去看个究竟。 便在这时,陆南天的眼角余光,瞥到一个苍白的婴儿正趴在自己的肩膀上! 第一百零七章 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看到肩膀上那个婴儿,陆南天当即知道自己遇到什么。 鬼婴! 姑获鸟的诅咒! 姑获鸟属于怨苦天道的妖魔,怨苦天道擅长诅咒,诅咒的类型也五花八门。 姑获鸟的诅咒会让人身体扭曲,内脏炸裂。 除非修为在姑获鸟之上,否则,一旦诅咒爆发,防无可防! 诅咒。 是姑获鸟最拿手,也是最可怕的妖法! 而这个时候,陆南天看到,一只只鬼婴凭空出现。 然后爬上自己的身体,这些诡异的婴孩,一边爬还会一边哭喊着。 “阿娘........” “你在哪里?” 陆南天头发发麻,当初在牛心村。 那头二阶的姑获鸟发动诅咒时,他和朱盈川每人的肩膀上才一个鬼婴。 可现在,至少有七八个鬼婴挂在身上。 而且。 还有几个鬼婴正朝顾绥之爬去。 顾绥之给吓傻了,怔怔地看着那些鬼婴,也不知道逃走。 陆南天心中自责。 都是你的错,陆南天! 都是因为你没有及时斩下那头鸟妖的脑袋,现在,你的同僚要牺牲了! 做点什么! 快做点什么啊! 陆南天,你不是在爹娘坟前发过誓。 绝对不会再让妖魔在你眼前杀人! “绥之!” 陆南天大吼起来。 真元激荡。 这高大的剑修浑然不顾自己的安危,重剑挥动,泛起橘黄烈焰。 轰! 烈焰轰鸣,呼啸如风。 化成一片片焰浪向前推进,追上那些鬼婴,把它们烧个精光。 “快跑!” 陆南天脸上泛起笑意。 爹娘,孩儿总算没有食言。 然而。 顾绥之非但没有趁机逃跑,还抬起头,看向半空。 你还在看什么啊....... 别浪费我一片苦心啊! 这个时候,陆南天身上的鬼婴们,脑袋已经开始膨胀。 一旦这些鬼婴脑袋炸开,姑获鸟的诅咒就会降临。 陆南天已经做好战死的准备。 却看到顾绥之的表情兴奋起来。 他不由回头看。 便见身后的半空中,在林木之上,那头青色大鸟的脖子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抹凄厉的猩红弧光。 那是一抹刀芒! 边缘散发着黑紫气息,周围跳动着细小电弧的刀芒。 让姑获鸟的脑袋从它的脖子上掉了下来! 那脑袋的嘴巴里,青娘的脸庞表情惊愕。 似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人斩首。 扑通,扑通。 脑袋和身体先后落地,随后妖血四溅。 随着青娘伏诛,陆南天身上那些鬼婴来不及释放诅咒,就化成一团团黑烟散去。 得救了! 陆南天心神一松,再撑不住,跪倒在地。 接着剧烈喘息,满头大汗。 这时他看到一双靴子出现在眼角处,陆南天抬起头,便见到了穿着朱红窄袍的张唯。 张唯收起长刀,伸出手,嘴角上扬:“没事吧?” 陆南天这才知道,是张唯请及时出手,斩杀了青娘。 另一边。 顾绥之爬了起来,哇哇大叫地跑过来。 “大人,你终于来了!” “我还以为要和陆兄死在这里了。” “绥之,你别过来。” “我是认真的。” “你不要过来啊。” 砰! “啊,大人,为何打我。” 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陆南天哈哈大笑起来。 活着真好。 爹娘,孩儿暂时就不去找你们了。 等孩儿杀尽天下妖魔,再去找你二老团聚! 片刻之后。 张唯把青娘的妖丹收了起来,看向陆南天和顾绥之两人:“怎么样,休息得差不多了吧?” 陆南天点点头,站起来拍了下胸口道:“现在遇到妖魔,再战它三百个回合也不成问题!” 张唯抬头看天:“天色不早了,快天黑了,天黑了山上更危险,要尽快找到盈川。” “绥之,你用探微之术,看能否找到盈川。” 顾绥之立刻掐诀持咒,很快一阵清风以他为中心,向四周山林扩散开去。 顿时。 山林里的事物一一映照在顾绥之的神识里。 他‘看’到了山川树木,看到了和妖魔交手的镇魔军,看到战死的巡使......... 过了一会。 顾绥之朝山上东北面指去:“朱兄在那个方向。” “他的情况挺不妙,被几头犬妖缠住无法脱身!” “很好,绥之你带路。” 张唯一声令下,三人就往朱盈川所在的方向移动。 途中,陆南天嫌弃顾绥之跑得太慢,干脆背着他跑。 就在经过一道山涧时,张唯看到,几名镇魔军士兵边战边退,正朝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在镇魔军后面,有犬妖鸟妖若干。 这些士兵浑身浴血,看到张唯几人,连忙出声呼救。 “救命啊,大人!” “我们支撑不住了,请帮帮我们吧!” 张唯当机立断:“南天,你们去帮忙。” “我去找盈川!” 当即三人兵分两路。 陆南天把顾绥之往地上一丢,便抽出重剑,以豪烈无上的姿态,冲向那些小妖。 见状,张唯才放心离去。 越过山涧,他闪身进入一片密林。 片刻之后,便听到犬吠声和朱盈川的轻喝。 很快他就看到了朱盈川。 正如顾绥之所言,女子武修情况不妙。 被几头犬妖包围,边上,还有一个魁梧壮汉。 正是当时参与袭击米县的妖魔之一,黄大! 不知为何,黄大没有参与战斗。 否则的话,有这头三阶妖魔参战,朱盈川恐怕难以支持到现在。 张唯没空去想其中的原因,大喝一声。 “盈川,撑住。” “我来了!” 妖刀出鞘,刀鸣声响彻林地之际,一柄柄跃动着细小电弧的血色刀斧,便凌厉地斩向那些犬妖。 这时黄大怒吼一声,闪身拦截。 他直接现出本相,化成犬首人身的妖魔。 双臂挥动,利爪舞出一片青光,把那些由杀气所化的大刀利斧崩碎。 朱盈川听到张唯的声音,精神一振,长啸一声。 真元鼓荡之下,点点青光凝聚,化成一条青色大龙。 随着朱盈川一拳轰出,青龙舞动,翻江倒海一般,在犬妖之间横冲直撞。 辰龙翻江! 犬妖要么给撞飞,要么给逼开。 再加上黄大闪身拦截攻击,无暇它顾。 朱盈川捉住机会,冲出包围圈,来到张唯身边。 张唯连斩数妖,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 但闻着这股气息,朱盈川莫名安心。 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不自觉地对张唯明媚一笑。 可惜张唯现在心神全在黄大这妖魔上,未做回应。 妖刀指着妖魔,张唯开口。 “围攻我司巡使,按律当斩!” “你们,想好怎么死了吗?” 第一百零八章 山涧有妖 黄大环顾四周,眼珠滚动。 那种奇怪的感觉消失了........ 青木公出手后,他带着一群子侄四处杀人。 在这里遇到朱盈川,原本想和自己的子侄一块出手,将这名巡使击杀。 但每次黄大想要出手时,就会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仿佛只要他一旦出手,就会死得很惨。 这种感觉毫无依据,莫名其妙。 不过,黄大却相信自己的直觉。 因此才一直袖手旁观。 直到张唯出现,那种微妙的感觉才终于消失。 这时听到张唯的话。 黄大不怒反笑:“我们隐居山林,跟你们井水不犯河水。” “现在你们大肆搜山,杀我族类,还大放厥词,不觉欺人太甚了吗?” 张唯冷笑:“井水不犯河水?” “那你告诉我,你们在五里坡杀人吃人算怎么一回事?” “事后你们还攻城报复,这叫井水不犯河水?” 黄大叫了起来:“那也是你杀了我侄儿在先!” 张唯一扬手中长刀:“我是巡使,死在我手里,那就是罪有应得!” “再说了,你们与朝廷有约,不得离开此山。” “是你们自己先撕毁承诺的,否则,又如何会死在我手上!” 黄大从嘴中吐出一口腥气:“算了,是非对错,现在已经没有意义。” “如今我只想痛饮你这贼子的心头热血!” 张唯寸步不让:“好说,我也想斩下你的狗头!” 黄大瞳孔缩成针眼大小,再徐徐扩大。 他从腰带里掏出一颗丹药,丹药通体碧绿,散发着草木微香,但其中还夹杂着一丝腥气。 这是青木公炼制的丹药,原本是让黄大等妖在进攻米县的时候使用的。 不过当时,黄大生怕青木公在丹药里做什么手脚,因此不敢轻易服用。 可现在,一切都无所谓了。 他就要把丹药丢进嘴中,突然数柄跃动着细小电蛇的猩红刀斧,朝着他凌厉斩至! 黄大当下顾不得服下丹药,双脚猛然沉入土中,使用土遁之术消失在原处。 在土里一阵穿行,黄大正想找个安全的地方回到地上,再吞食丹药。 就听到上面传来一声惨叫。 声音熟悉,似乎是他其中一个孩子。 黄大当即变色,顾不得许多,从土里钻了出来。 便见张唯扑向自己的子侄,大开杀戒。 他那些子侄,吃人不多,仅是一到二阶的实力。 哪里是张唯的对手。 于是那柄妖刀所到之处,鲜血狂喷,骨血飞溅。 妖刀上不断浮现细小的血色电弧,杀戮让这把残留着一丝灵韵的长刀,竟然兴奋地发出阵阵刀鸣。 “卑鄙!” 黄大看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心想你一个‘入海境’,逮着一二阶的小辈杀,还要不要脸了! 张唯可不管那么多。 两军对垒,无论将军或者士兵,那全是敌人。 既是敌人,杀了便是! 一阶和二阶的妖怪,在张唯这个‘入海七重’的兵修手下,并没有什么区别。 都是一刀落下,身首分家。 一会的功夫,犬妖死伤无数,剩下两头小妖都夹着尾巴,呜呜哀嚎。 黄大现在已经顾不得吃药,怒火直冲脑颅。 心道你做初一,我做十五。 你杀我子侄,我吃你下属! 顿时。 这头三阶犬妖也不潜入土里,直接冲向了朱盈川。 妖气沸腾,气势逼人。 然而。 没等黄大接近朱盈川,犬妖耳中就听到一阵凄厉风声。 随后眼前景物模糊,一道血色龙卷冲天而起,带起附近草叶,把他笼罩其中。 狂杀刀,飓风杀! “早料到你会这样做了。” 张唯斩出一式玄技后,妖刀再斩。 飓风之后是暴雨! 猩红杀气,化成一场瓢泼大雨。 足以销骨蚀肉的血雨,浇在龙卷上,被狂风全都拉扯了进去。 顿时风刀血雨,全往黄大身上招呼。 这头三阶妖魔,当即在风中,先是衣物化成粉末,接着血肉四散,随后剔筋脱骨,最后形体崩散,化成齑粉,漫天飞舞....... 【功德+386】 【犬妖精魄(三阶)+1】 ........ 看到黄大让张唯挫骨扬灰,两头小妖都傻眼了。 再不敢迟疑,掉头就跑,转眼消失在山林深处。 张唯从遭遇老狗黄安,到斩杀青娘,以及现在碾杀黄大,真元体力已经见底。 无力再去追杀两头小妖。 一屁股坐倒在地,连刀都有些握不稳。 朱盈川见状,连忙从怀中掏出一个玉瓶,从里面倒出颗淡蓝色的丹药,送到张唯身边。 “大人,你消耗过剧,快服下这颗‘回元丹’。” 张唯也不客气,把丹药丢进嘴里。 须臾。 他的真元体力,徐徐恢复。 片刻之后,张唯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 他心中讶异,朱盈川这‘回元丹’,可比之前在山边村给他和陆南天服下的丹药,效果要更好。 像这样的丹药,只怕不是寻常丹师能够炼制得出来。 丹师,也即丹修。 虽然数量没有兵家修士那么稀少,却也不多。 丹修天赋较为少见,愿意走这条路的更少。 他们虽有防身的手段,可总体来说,不擅长战斗。 这些修士一生所学,全在炼丹上面。 因此每位丹修,基本上都受到严密的保护。 特别是那些功力深厚的丹师,更是如此。 丹师数量有限,哪怕是踏夜司内部,丹师也没多少人。 这样一来,自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拿到丹药。 像之前张唯武考第一,也才拿到一颗‘聚元丹’。 而这次的行动,他这个掌旗都没分配到丹药。 可朱盈川身上,却有效果奇佳的‘回元丹’。 看着正在挖取妖丹的朱盈川,张唯不由好奇,这女子武修究竟是何来历? 只是现在,张唯无暇探究朱盈川的身份。 恢复七八成真元后,他站了起来:“走,南天他们就在附近,跟我来。” 很快,两人回到那处山涧。 只见陆南天正在擦拭自己的重剑,附近堆放着几具犬妖的尸体。 顾绥之正在替那些受伤的兵士处理伤口,看到张唯两人回来,喜出望外。 “大人回来了!” 陆南天闻言,起身行来:“大人,朱兄,你们没事吧?” 张唯摇摇头,看向天空。 天色已经变得昏暗,夕阳西下,夜晚将至。 便在这时,山涧的水位逐渐升高,一名兵士眼睛发光,就要过去喝水。 张唯却一把捉住了他。 “别过去。” “有妖气........” 没错,随着山涧的水位升高,一股妖气也自远处弥漫而来。 不过和黄大青娘那些妖魔的气息不同,在这股妖气里,张唯几乎闻不到丝毫的血腥味。 似乎妖气的主人,未曾以人为食。 世间还有不吃人的妖怪? 张唯有此疑问时,便听得一把苍老的声音自远处传来。 “官爷,官爷。” “老朽有要事相商,还望官爷手下留情。” 第一百零九章 让我看看有啥宝贝 此时天色昏暗,山涧川流不息,水面上更是飘起了一阵不自然的水雾。 就在水雾里,一道身影踏水而来,却是个小老头。 慈眉善目,须发飘飘。 弯着腰,拄着一根拐杖。 如同一位邻家翁。 尽管不显山不显水,但这老头,却让张唯感觉到压力。 有种面对老狗黄安时的感觉。 只不过,这老头没有敌意,因此压迫感没老狗那么强。 “止步。” 约莫双方相距十丈的时候,张唯开口。 这是相对安全的距离,万一老头突然出手,他也有反应的时间。 老头停了下来,笑眯眯道:“官爷,老朽乃山中蛇妖。” “此次前来,是要告诉官爷两件事,另外再求官爷一件事。” 张唯心想,这老妖倒是坦诚。 青鳌山有四类妖怪,犬妖鸟妖的数量最多,蛇妖树妖都是孤家寡人。 之前参与攻打米县的,只有犬妖鸟妖和树妖的尸鬼。 蛇妖并未出手。 眼下却主动求见,看样子是打算投诚,倒向踏夜司和朝廷这边。 略一思索,张唯心中已有计较。 当下说道。 “什么事?” 小老头微笑道:“先说第一件事。” “那半山腰的黄家,其中几只小崽子,打算借老夫常年行走的一条隐蔽路线,逃离青鳌山。” “如无意外,这些小家伙应该会带上黄安多年来积累的家财,一旦被他们逃走,只需寻得可供安身的洞府,便能从头再来,东山再起。” 张唯有点意外,没想到会得到这样的情报。 不过想想,这的确有可能。 那树妖打乱了踏夜司的布置,导致人员分散,无法集中全力扫荡妖魔。 犬妖完全可以趁这个机会,让一部分同类逃走。 小老头又道:“事不宜迟,让老夫为各位官爷引路吧?” 闻言,陆南天来到张唯身边小声道:“大人,会否有诈?” 张唯看着小老头笑道:“人家好歹也是四阶的妖怪,如果有心要对付咱们,还犯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他和黄安交过手,深知四阶妖魔的可怕。 当时要不是李砚及时赶到,他这个‘入海七重’怕就要交代在那片山林里了。 眼前这小老头和黄安是同个层次的妖怪,若是有心,自己这些人连能否逃走都是问题。 根本用不着绕这么大一个弯子。 说罢,他对老头道:“请带路。” 老头含笑点头:“这边走。” 于是张唯等人跟着这蛇妖沿河而行,在山中弯弯绕绕,穿林过洞。 最后,来到一处山腹中。 早前的溪河,在这里跟另一条已经几乎看不见水流的河道合流。 那条河道继续朝着山下延伸而去,不知通往何方。 小老头指着河道上游的方向道:“各位官爷稍等片刻,如无意外,那几个黄家小儿就快到了。” 张唯看着四周道:“白天的时候,那树妖施展妖法,改变山中地貌,为何山里的河道没有受到影响?” 小老头找了块石头坐下,也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根小烟枪,点着,就悠然抽起烟来。 “青木公的移地之术,只能够移动山中的树木,以及表面的浮土。” “所以看起来声势浩大,但对于山势乃至河道等地理要势,却无法做出任何改变。” “要是他连地理要势都能够改变,早就下山了,何至龟缩多年,直至人间动荡,才生出试探之意。” 张唯看着老头道:“你不想离山?” 老头哈哈笑道:“当然想。” “天大地大,谁不想到处看看。” “但老头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我还没活够,不想死。” “所以这数百年来,我恪守与人间王朝的约定,未曾踏出此山半步。” “同时,老头我未曾伤人性命,饥时食果,渴时饮泉。” “希望凭此清修,能够超脱轮回,羽化登仙。” 张唯闻言轻叹道:“羽化登仙,谈何容易。” 老头道:“是啊,凡人修仙,已然艰难。” “我等妖族想走这条路,更是难上加难。” “所以如青木公、黄安之流,无不放弃这条修仙路。” “他们以凡人精气,乃至身骨血肉为食。” “只为延寿,不求长生。” “他们倒是务实得很,不像小老头,一心追求那些虚无缥缈之物。” “到头来,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这时,老头敲了敲烟枪:“那几只小崽子来了。” 张唯立时打了个手势,陆南天和朱盈川就左右散开,与其它人形成合围之势。 片刻之后,张唯就听到河道上游的方向传来了脚步声。 河道上游,近乎干涸的河床中,三道身影飞奔而至。 皆是十五六岁的少年。 中间那个,正是黄安的孙儿小九。 他与两名同族各背着一个包袱,里面是黄家多年来的积蓄。 天黑之后,三只小妖便沿着后山蛇道而行,避开了人族的耳目秘密下山。 此刻。 那犬妖少年眼睛通红,眼神煞气流转。 今天他亲眼看到一个个同类倒下,看到平日里那些严厉的长辈身首异处。 少年心中激愤。 心想人族真是该死,我们黄家在山上生活得好好的,为何要对我们赶尽杀绝? 难道就因为我们是妖怪吗? 我们生而为妖,又不是我们的错,为什么要如此对待我们? 尽管黄安说过,离开之后,不要想着报仇。 但少年不这样想。 他已经打定主意,等离开青鳌山,找到一处安身之所后。 他要凭借老祖给予的事物,重振黄家。 到时候,他要以牙还牙,以血还血! 他要用人族的尸体和鲜血,来祭奠今天死去的族人! 怨念横生的少年,完全没有想过,他们黄氏一族今天的灾难,完全是自找的。 若非他们不守约定,私自下山,也就不会引来今天的杀身之祸。 正奔行间,突然,少年鼻子抽动。 嗅到了一丝气味。 人味! 这里有人! 刚生起这个念头。 耳中就响起恐怖的破空声。 眼前更有一柄柄跃动着细微电蛇的血色戟斧凌厉斩来! 当即。 来不及呼叫。 来不及出手。 少年的视野,以及他那颗想要复仇的心,都被这些大戟利斧劈成了粉碎! 在犬妖小刀被劈碎之际,燃烧着火焰的重剑,盘绕着青龙的拳头。 也将剩下的两只小妖干掉。 这时张唯出现在火光里,他看向了那三只掉落在血肉中的包袱。 让我看看黄安老狗都有些什么宝贝! 第一百一十章 渊君 三个包袱排成一列,尽数打开。 “这都是些啥玩意......” 张唯看着包袱里的东西,不由沉默。 起初他还满心期待,结果,几个包袱里的东西,多是些奇奇怪怪的骨头,以及装着污臭血肉的瓷罐。 这些东西散发着妖气,应该对犬妖的修炼有帮助。 但对于张唯来说,那就是垃圾。 里面能够称得上收获的,就只有一件半身的环锁铠,以及一枚玉符。 那环锁铠做工讲究,由于只有半身,因此比全身的锁铠要轻便许多。 就是锁铠已经破损,前后有数处缺口,看起来应该是被锐器贯穿。 也不知道黄安为何把它当宝贝似的收藏起来,还让孙儿将其带走。 另外那枚玉符,灌入真元后,出现了一篇秘法的修炼功法。 这门秘法,名为‘无锋’。 能够增加剑修的玄技威力。 可惜张唯是兵修,根本用不上。 于是他直接把这枚玉符丢给了陆南天。 这时小老头走了过来,笑眯眯地说:“官爷,可否将那件锁铠给老夫瞧瞧?” 反正也不是什么宝贝,张唯大方地丢给老头。 老头拿了过来,又看又摸。 片刻之后,他掏出了几块白色的鳞片。 张唯好奇看去。 老头说道:“这几块鳞片,是老夫蜕下的,同时也是老夫身上最为坚硬的几枚心头鳞。” 说着,他把那几块鳞片拍在锁铠上,接着吸了口烟,再喷到锁铠上。 顿时。 锁铠烟雾缭绕。 张唯隐约看到,那烟里似乎有一条白蛇翻腾游走。 等到烟散去后,原本的锁铠,已经变成了鳞甲。 而且之前的缺口也全都给修补上。 老头用双手捧着鳞甲,交给张唯。 “官爷试试可合身。” 张唯眼睛一亮。 老头这一手,非但把锁铠给修复了,还用上了自己蜕下的白鳞。 整件铠甲的品级立刻大不相同。 他脱下官袍,穿在身上,极为贴身。 又拿‘百战’妖刀往自己身上一砍,顿时,刀锋和鳞甲擦出点点火星。 鳞甲毫发无伤,看得张唯连连点头。 老头吞云吐雾,含笑说道。 “这鳞甲虽然没什么神通,不过,那上面嵌了老夫的鳞片。” “非但能够抵御刀剑,同时,对妖法鬼术都有一定的抵抗力。” “但对于修士的奇术玄技,效果就没那么好了。” “此外,老夫走的是水行天道的路线,是以这件鳞甲遇火则化,官爷遇到火属之物,可要小心一些。” 张唯记下,随后穿上官袍。 小老头又道:“好了,现在得告诉官爷第二件事。” 张唯点头:“愿闻其详。” 小老头敲了敲烟枪里的灰:“这第二件事,和青木公有关。” “你们踏夜司那位千户大人,大概杀不了青木公。” 张唯皱眉:“你的意思是,千户大人不是那树妖的对手?” 小老头摇摇脑袋:“那倒不是。” “只不过青木公在百年前,曾亲手摘下自己一株新芽,种在了山间东侧。” “就在幽月那些娘子们所居住的竹林后面。” “那株新芽如今已经长成大树,你们可以把它看成是青木公为自己准备的另一副身体。” “一旦青木公被杀,只要他精元不灭,自可转移到那棵松树上。” “如此再潜修百年,便可恢复如初。” “若是官爷们想除去青木公,就必须先铲除那棵松树。” “否则,便会功亏一篑。” 张唯听得瞠目结舌。 他没想到,树妖竟然还有这种手段。 我种我自己? 本体就算死了,也可以转移那什么精元。 过个百年,嘿,你猜怎么着,我又活了! 这要不是蛇妖通风报信,谁能想到,树妖还有这样的后手! 张唯点点头道:“多谢相告。” “现在,这两件事我都已经知晓了。” “不知道老人家想要什么?” 之前蛇妖说过,他要告诉张唯两件事。 同时有事相求。 现在,犬妖和树妖的事情,张唯已经掌握。 礼尚往来。 现在自然是回报人家的时候。 老头此刻的眼神变得极为期待起来:“我希望跟朝廷讨要一道敕令!” 敕令? 张唯加入踏夜司的时间不长,却也知道,王朝敕令意味着什么。 对于非人的存在,无论野神或妖怪。 敕令意味着得到人间王朝的承认,能够成为一方山水的正神。 成为正神,便能够得到王朝气运的庇护,可以躲开一些命中注定的灾劫。 当然。 凡事有利有弊。 如果接受朝廷的敕封,也就意味着跟人间王朝绑定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一旦王朝衰败,甚至消亡。 那么,被王朝敕封的正神也会受到影响。 轻则修为倒退,重则烟消云散。 若是大曜朝鼎盛时期,蛇妖提出这种要求,张唯还能够理解。 然而现在,大曜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国运堪忧。 在这种时候拿到王朝的敕封,可不是一件好事。 可以说,此时接受敕封,本身就是一场豪赌。 拿自己的身家性命,甚至后世福萌,赌王朝的气运走向。 种种念头,一闪而过。 张唯颔首:“我会如实向上官禀报,但能否拿到敇令,在下不敢保证。” 老头呵呵笑道:“有官爷这句话就足够了。” 张唯闻言,忍不住道:“前辈若是讨要敇令,为何不直接去找我的上官,或者山上那位正与树妖对峙的千户大人?” 老头吐出一口烟雾说道:“实不相瞒,小老头对于卜卦一事,有几分把握。” “今日我为自己起了一卦,从卦象来看,我所求之事,需得去之前咱们相遇的那处山涧。” “于是小老头我寻了过去,便遇到了官爷。” “可见官爷便是小老头的贵人,我这道敇令,注定了要在官爷手里讨要,方能如愿。” 张唯呵呵一笑:“原来前辈还会卜卦,可惜在下官务缠身,不然得请前辈替张某占上一卦,看看前程如何。” 老头微笑道:“此间事了,官爷可随时上山,只要小老头我尚在,自可为官爷起卦。” 张唯抱拳:“那在下先行谢过。” “时候不早了,我等这便去寻那树妖分身。” 老头子点点头:“不送。” 走了几步,张唯回头:“不知前辈如何称呼?” 小老头轻轻从嘴里吐出二字:“渊君。” 第一百一十一章 恐怖妖林 天黑了。 从山腹出来之后,张唯一行便往东面走。 蛇妖渊君说了,青木公的移地之术,不过是移动树木和浮土。 从而让踏夜司的人马分隔开来,无法形成合围之势。 不过,山势却不受影响。 因此。 也不用担心找不着鸟妖栖息的竹林。 跟着张唯一块走的,还有那些在山涧相遇的镇魔军士兵。 而在此途中,张唯又收拢了一些兵士。 等来到竹林附近的时候,镇魔军士兵已经有数十人,其中还有几名军官。 此刻。 竹林里啸叫连连,桃花漫天,异象迭生。 真元和妖气的碰撞此起彼伏,光是双方角力的余威,便让林外飞沙走石。 可见林内此刻的光景应是凶险万分。 朱盈川在张唯耳边轻声道:“那位姚大人正和林中鸟妖交手呢,啧,桃花到处飞,花里胡哨的,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拳绣腿。” 幽香扑鼻,耳边则是娇柔软语。 但此刻大敌当前,张唯不作它想,沉声道:“渊君前辈说树妖的分身在竹林后面,我们绕过去,等烧了树妖的分身,再做计较。” 其它人自然没有意见。 于是他们这一行数十人,小心翼翼地绕过竹林,来到一处山坡上。 借着天上绯色的月光,向下方一片树林看去,寻找目标所在。 顾绥之小声说道:“那蛇妖也不说青木公的分身长啥样,这下面全是树,天知道哪一棵才是正主........” 陆南天笑道:“这还不简单,咱们这里有的人,每人点一把火,把这片林子全烧了呗!” 朱盈川摇头道:“不妥,贸然点火,烧对了还好,万一烧草了,恐怕打草惊蛇。” “别忘记,那树妖有移山之术,虽然无法改变山势,但把自己分身挪走应该不难吧?” 顾绥之赞成:“朱兄说得对,万一把分身挪走,这山上那么多树,想要把分身找出来,就跟大海捞针差不多了。” 这时张唯指着树林一角道:“找到了。” “树妖的分身就在那里。” 顺着张唯手指的方向看去,众人看到一棵挺拔的松树。 当夜风吹过时,松涛阵阵,极为写意。 陆南天疑惑道:“大人,你如何肯定,那是树妖的分身?” 张唯嘴角含笑:“你们看看四周,树林里除了那棵松树外,其它树木要么因为干旱早就枯死了,要么半死不活。” “只有那棵松树枝繁叶茂,显然得到特殊照顾。” “又有谁会特意照顾一棵松树?” “答案不言而喻。” 朱盈川听得眼中异彩连连,就差鼓掌叫好了。 女子武修一脸崇敬地看着张唯,心想大人非但修炼的天赋高,而且才思还如此敏捷。 只是看几眼的功夫,就把树妖的分身找了出来。 张唯继续道:“这树妖也算是煞费苦心,把自己的分身栽种在鸟妖老巢附近。” “我敢打赌,鸟妖也不知道这件事,恐怕这百年来,都傻乎乎地替人家看守分身。” “而一旦有起事来,青木公便可转移到半山腰的分身处,又有谁能想到,这棵普普通通的松树,却暗藏着树妖的精元。” “真是好算计啊。” 感叹过后,张唯打出手势,众人便下坡入林。 走进坡下树林,张唯就皱起眉头。 这树林的地面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踩在上面,像踩着一团血肉般。 感觉极为诡异。 “大家小心。” 张唯提醒众人:“树妖的分身如此重要,不可能没有任何布置。” “绥之,用探微之术,看看林内是否有诈。” 顾绥之连连点头,当下掐诀持咒,转眼一团清风扩散开去,吹入树林之中。 转眼,清风吹遍整片树林。 顾绥之摇头道:“大人,没有发现异常。” 张唯微微眯眼。 没有异常,就是最大的异常。 “散开!” 张唯打出手势,让众人散开。 以免触发陷阱,被一网打尽。 接下来。 队伍继续前进,深入密林。 密林深幽,绯红的月色下,树木投下一道道扭曲怪异的影子。 宛若张牙舞爪的诡异妖物,让队伍里的气氛凝重无比。 终于。 队伍后方的士兵受不了这种压力,只能够用说话来分散精神。 “早知道这次行动这么危险,我就不来了。” “你省省吧,上头命令下来,你有什么办法推脱?” “我就说自己生病啊,要不给自己两刀,也好过在这里提心吊胆。” “瓜怂,怕死别加入镇魔军啊。” “嘿,这不军饷多嘛。” “咦,石头去哪了,刚才我记得他在我身后来着。” 队伍后方出现些许骚乱,一名军官察觉,回头轻喝道:“噤声。” 便在这时,军官看到,那几个士兵的身后,一条条树根出现在绯色的月光里。 那些树根上还缠绕着一具具人体,从衣着来看,多是樵夫或猎户。 但这些‘人’肤色苍白,血肉和树根已经长在一起,一簇簇根须从他们的眼睛和嘴巴里钻出来。 那些东西在月色中,竟如虫子般蠕动着。 “小心!”军官大喝。 但为时已晚。 那些跟树根长在一起的‘人’,猛然扑倒了一脸茫然的士兵。 地面震动,泥沙塌陷,形成一道道巨大的沟壑,飞快朝着军官的方向延伸而来。 军官连忙往前逃去,一边跑一边回头看。 只见那些沟壑之中,全是粗大的树根,它们彼此纠缠,表面分布着黑色黏液。 当树根翻滚蠕动的时候,偶尔会冒出几个跟树根长在一块的‘人’。 地底下树根蠕动,宛若一座黑色海洋。 被扑倒掉落下去的士兵,很快就消失在根海之中。 听到后面的动静,张唯当机立断:“南天,烧了妖树!” “其它人,给我用火器招呼!” 顿时。 陆南天运转真元,重剑上烈焰喷薄,斩出如龙炎流,直奔前方松树而去。 四周的镇魔军也纷纷端起‘火神枪’,瞄准了松树开火。 更有士兵拿出震天雷,点燃引信后就奋力投掷过去。 却在这时。 那棵松树前方的地面突然隆起一座座土包,随后从土包里,冲出一道道身影。 嗬嗬嗬。 尸鬼特有的嘶吼声在树林中响起,一只只身上长着枝叶的恶鬼,迎向火龙,挡下弹丸。 用自己的身体,替那棵妖树抵挡攻击。 张唯抽出妖刀,扑杀上去。 顿时刀芒闪烁,转眼几只尸鬼身首异处。 就在他斩开一只尸鬼之际,一道细若游丝的血线,无声无息,阴险无比,朝张唯小腿扫来...........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天上掉下一个姚妹妹 眼看那道血线就要扫过张唯,突然,血线停了下来。 却是藏在尸群中的那只血罗刹,被朱盈川一脚踩在脑袋上。 将脑袋踩进地面,脚跟一转,血罗刹脑袋碎裂。 朱盈川只觉一脚踩进烂冬瓜里般,触感恶心,连忙将脚从血罗刹的脑袋里抽了出来。 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打死她也不愿意用这种方法毙敌。 可刚才她看到血罗刹要袭击张唯,情急之下,压根没有多想,一脚就踩了下来。 此时,抽身后退后,她连忙从拿出一颗解毒用的丹药,丢进嘴里,好化去血瘴的毒性。 另一边。 张唯舞动妖刀,劈出一道道闪烁着电弧的猩红刀芒,硬生生在尸群里杀出一条路。 “南天,跟我来!” 推进的同时,张唯不忘招呼陆南天。 他在前面开路,带着剑修往妖树的方向而去。 朱盈川看到,也不用张唯吩咐,女子武修便飞身而至,负责对付那些从后方涌来的尸鬼。 三人就这样在尸群里披荆斩棘,乘风破浪。 杀出一条血路。 眼看妖树将至,前方地面猛然炸裂,一条条树根像蟒蛇似的电射而来。 张唯也不含糊,手起刀落,一柄柄由杀气所化的血色刀斧呼啸而去,凌厉无匹,把这些树根剁成一段一段。 树根落下之际,一团黑影冲了出来。 竟是只无头罗刹。 这只恶鬼,双手各持一柄月牙斧,脑袋却不知道被藏在哪里。 冲过来时,全身冒着黑红相间的煞气,双斧如飞舞动,朝张唯三人便攻杀过来。 张唯当机立断:“我缠住它,南天,你去把妖树烧了!” 说话之际,张唯运转功法。 顿时,丹田处的炁海掀起惊涛骇浪,真元在经脉间呼啸奔腾,转化成猩红杀气纠缠在‘百战’妖刀上。 妖刀当即发出一阵兴奋的嗡鸣,刀身上电弧闪烁不定,随着张唯一刀劈出,两头血色大龙咆哮而去。 缠住了无首罗刹。 让这尊无头恶鬼一时间动弹不得。 陆南天大吼一声,从无首罗刹身边经过,转眼来到妖树前方。 这棵百年老松,树身震动,似乎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 于是埋在地里的树根尽皆蠕动起来,竟似要逃走! “别想跑!” 陆南天运转功法,鼓荡真元,灌注在重剑上。 奋力一刺。 重剑狠狠地刺进妖树之中。 顿时,妖树震动得更加厉害,一条条树根从地底激射出来。 接着像鞭子般狠狠抽向陆南天,要把他抽飞拍死。 这时朱盈川冲了过来,女子武修一声清啸,拳打脚踢,不断将树根震飞。 护住陆南天。 陆南天双手肌肉贲张,额头上青筋浮现。 大喝一声。 重剑上炸起烈焰,随着陆南天重剑向上一撩。 咔嚓咔嚓。 树身迸开一道裂缝,裂缝笔直向上延伸,末端直指树冠。 随后。 烈焰沿着裂缝飞快向上腾起,迅速填满这道裂缝,最终化成一条冲天火龙! 轰! 火焰从裂缝里喷薄而出,点燃树身,让妖树宛若一根巨大的火炬。 在黑夜中清晰可见。 烈焰里,响起一阵惨叫。 随后有个圆滚滚的东西,从火中掉了下来。 却是颗浓眉大眼的人头。 无首罗刹的脑袋! 原来那恶鬼的脑袋就藏在妖树里,现在妖树着火,这颗脑袋自然无法幸免。 转眼就给烧焦。 无首罗刹的脑袋受创,恶鬼当即气息变得虚弱无比。 张唯趁机出手,一柄柄闪烁着电弧的猩红刀斧凌厉斩去,转眼就把那无首罗刹斩成了碎片。 【功德+339】 【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 .......... 眼前金色小字散去,张唯看向熊熊燃烧的妖树处。 便见那妖树在火焰里给烧得噼哩啪啦一通乱响,不断有着火的枝条掉落下来。 与此同时,妖树的树根疯狂扫动,正在垂死挣扎。 几个倒霉的士兵被树根扫到,当场内脏粉碎,身体变形。 张唯连忙让众人退后。 退出数十丈后,才停了下来。 这时,场间那些树根已经逐渐停止活动,仿佛失去了活力般,一条条树根无力垂下。 随后被蔓延过来的火焰引燃,熊熊燃烧起来。 “成功了。” 张唯不由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山顶的树妖就没了后手。 无法借助这棵百年老松再次复苏。 看着那棵妖树在火里轰隆倒下,镇魔军的官兵们不由发出了一阵欢呼。 就在众人弹冠相庆之际。 张唯突然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呼,随后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摔落下来。 他本能伸手一接,当即握住了一团香喷喷,软绵绵的东西。 定睛一看,原是个女子。 却是那赶来支援延安府的百户,姚青璇。 张唯和她四眼相望,一时无言。 旁边朱盈川看见张唯抱着姚青璇,女子武修先是诧异,随后则是急得直跺脚。 便在这时,姚青璇轻呼一声‘小心’。 抬手在张唯肩上轻轻一拍。 把张唯推开的同时,自己也借力从张唯怀里掠起。 便在两人分开之际,一团黑影从中间掠过。 闪出十丈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随后转过身来,一身黑紫色的衣裙上下翻飞,姑获鸟幽月那张清冷的脸庞出现在众人眼中。 幽月先是看了看姚青璇,接着视线又从张唯等人身上掠过,最后目光落在了浓烟滚滚,已经烧得焦黑的妖树上。 “人族果然都是冷酷无情之辈,连青木公的孩子也不肯放过吗?” 树妖之子? 看样子,这些鸟妖也不算全然不知情。 就是只知道了一半。 张唯心念一闪而过,也懒得跟幽月解释,默默运功,准备出手。 这时风声呼啸,一道道身影落在幽月四周。 都是竹林鸟妖。 里面,除了一个身着翠绿衣裙的女子外,其它女妖或穿黄裙,或着白衣。 都是一二阶的小妖。 幽月环顾身周,看到林中姐妹,凋零至此,不由神情悲戚。 再望向姚青璇时,这黑裙女子一字一句道:“今晚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姚青璇不善言辞,只是抬起手中那把名为‘夭夭’的长剑。 一抬手,便是漫天花雨。 无数绚烂艳丽的桃花漫天飞舞,随后汇成一道长河,温柔如同情人的手一般,朝幽月席卷而去。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第一百一十三章 桃花斩邪 十里桃花,连绵如河。 看着这条绚烂花河席卷而来,幽月不敢大意。 她很清楚,那些看似美丽、娇弱的桃花,每一朵都是极为凌厉的剑气显化。 并且,这些桃花剑气,对她这样的非人之物,有额外的杀伤力。 为此,幽月催动自己的妖丹,散出凛凛妖气。 她不退反进,大步向前,气势不断攀升。 清啸一声,双臂挥动,妖气化为一只只巨大的利爪。 狠狠地抓向那道绚丽花河。 被幽月的利爪划过,原本娇艳的桃花,迅速染上黑气。 转眼枯萎腐烂,烟消云散。 当即,这条桃花长河节节粉碎。 姚青璇见状,剑势一变,十里花河分成若干支流,绕过那些魔爪。 分别从不同的方向攻向幽月。 幽月双臂一展,妖气升腾,在她背后凝成一道姑获鸟虚影。 这道虚影引颈长啼,发出刺耳音啸。 将那些花河支流一一震碎! 姚青璇神情凝重,心道得速战速决才行。 此时。 这女剑修心中自责不已。 心想终究是自己学艺不精,没能在竹林内斩杀鸟妖。 导致战场从竹林转移到此地,平白让延安府的同僚们承受无须有的风险。 也不知道刚才接住自己的年轻掌旗,能否招架得住其它鸟妖的进攻。 姚青璇记得清楚,方才那幽月身边,可是有一头三阶妖魔! 三阶妖魔,已然可以对标人族‘入海境’的战力。 那年轻掌旗也不知道是不是人家的对手。 万一因为自己的关系受了伤,甚至丢了性命。 那自己岂不罪过? 想到这里,姚青璇暗下决心。 哪怕舍了这条性命,也要护这些人周全。 毕竟。 这是她的错! 与幽月过招之际,姚青璇抽空看向张唯那边。 一旦张唯有危险,她便要插手。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吓了跳。 匆匆一瞥,正好看见张唯一刀斩进那鸟妖心窝。 接着抽刀横扫,干脆利落,把人家的脑袋割了下来。 姚青璇檀唇微张,不可置信。 那可是三阶鸟妖啊! 这才开战多久,你就把妖魔斩杀了? 幽月看到对手分神,当即一爪朝姚青璇撩去。 姚青璇心生警兆,使出保命的剑法。 当即一片桃花围绕着她全身上下飞舞不休,幽月一爪划过,只觉抓在了棉花上。 无处受力不说,还让对方的桃花剑气在手上划了几十道浅浅的口子。 她哼了声,飞身后退,重振旗鼓。 并趁这个机会环顾全场。 当看到自己那情同手足的姐妹,惨死在张唯刀下。 幽月那张清冷的脸庞顿时变得狰狞起来。 “还我妹妹的命来!” 女妖一声尖叫,衣裙飘飞。 盛怒之下,竟然舍下了姚青璇。 朝张唯扑杀过去。 张唯抬头,手起刀落。 刹那间,数十柄杀气所化的刀斧就斩向幽月。 幽月双手挥动,魔爪破空,把张唯的杀气刀兵撕成粉碎。 不过。 张唯的‘狂杀刀’都附带着兔儿神的疫气,幽月破去张唯的玄技,却不可避免地吸入疫气。 当然,对于她这种四阶的妖魔来说。 吸入这点疫气问题不大。 转眼间幽月落下,抬手就是一爪拍下去。 张唯没有逞强,闪身退避。 轰! 地面上顿时多了个巨大的爪印,四周的草木,都为幽月的怨气侵蚀,转眼枯萎腐烂,化为草泥。 幽月还想继续追杀张唯,眼前却有桃花飘落。 须臾间,无数桃花围绕着幽月漫天飞舞,更将她的身形完全吞没。 姚青璇出手了! 花海之中,幽月的衣裙乃至身体,顿时被桃花剑气划出一道道口子。 女妖一声长啸,清冷的脸庞上,黑紫色的怨气翻腾不休。 她冲天而起,撞出花海,来到半空。 便在这时,又有数不清的猩红刀斧,气势汹汹,凌空斩来! 张唯连连出刀。 没有使用其它招式。 从头到尾都是‘破空杀’。 不求毙敌,只求让幽月吸收更多的疫气。 他知道自己这个‘入海境’,除非使用触物,否则难以威胁到幽月这样的四阶妖魔。 因此给自己的定位,是辅助姚青璇这位百户大人。 有机可乘的时候,再考虑用掉最后一块逆骨,抢了幽月的人头也不迟。 半空中。 幽月一时不察,当即刀斧加身,劈得她身形摇摆不定,衣裙碎裂。 然而,这些杀气所化的刀兵,却只能在她身上劈出一条条红印子。 即便如此,幽月仍是让张唯给劈出了火气。 怒火熊熊。 幽月不自觉地加大呼吸,从而吸入更多疫气。 随后身体一转,飘飞的衣裙迅速化成一根根深蓝近黑的长羽。 转眼之间,幽月摇身一变,化为一头巨大的姑获鸟。 和之前那些鸟妖所化的本相不同的是,幽月所化的这头妖鸟,非但体形庞大,而且长有四翼。 两大两小,四支翅膀,不断扇动。 此外,这头姑获鸟除了同样胸前长有人乳外,还长了一双人腿。 只是小腿部分,形如鸟爪,那几只爪子,锋利坚硬,看得下面一众官兵头皮发麻。 “你们全都得死!” 姑苏鸟的嘴巴里,浮现出幽月的脸孔来。 这张脸孔,恨意四溢。 随着幽月一声厉叫,空气震动起来。 刹那间,高空亮起一片绚烂的电光。 随后一道道黑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密集且没有规律地轰炸着四周林地。 把张唯、姚青璇乃至众多官兵都笼罩其中! 张唯表情凝重,体内真元流转,如同洪水滚滚,让他一刀接一刀劈向头顶。 一道道跃动着电弧的猩红刀芒,将落到他头顶的黑紫闪电劈散。 一时间,张唯头顶铁树银花,好不眩目。 然而。 他全力以赴,也仅能护住自己。 正当他心系朱盈川等人时,便见一片花海,出现在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人头顶。 为他们挡下鸟妖的落雷。 然而。 其它官兵就没有这样的待遇了。 他们在电光中像无头苍蝇般盲目奔逃,却如何能够逃得过这道道落雷。 当即有士兵被闪电劈中,连叫一声都来不及,就已经咽了气。 等到电光停止落下,这片林地已经给闪电炸得坑坑洼洼。 四周更是焦尸具具,有些尸体,甚至还着火了。 看得张唯太阳穴突突突跳个不停,胸隘间更是戾气冲撞不已。 便在这时。 张唯看到,不远处一具焦尸,肚子突然膨胀起来。 转眼间,便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 仿佛下一刻就要生产了.........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丝滑小连招 林地里,一具具焦黑的官兵尸体,肚子都连接膨胀起来。 转眼的功夫,场上仿佛多出了几十个孕妇。 这时候。 其中一具尸体的肚子,突然‘波’一声,像水球裂开。 腥臭、粘稠的黑色液体四下流淌。 就在那裂开的肚子里,一个婴儿爬了出来。 这婴儿看起来只有小狗大小,皮肤青中泛紫,身上还长着一根根零散的羽毛。 甚至,肚子上还连着一条脐带,脐带的另一头就在尸体的肚子里! 张唯看得汗毛直竖。 这是什么? 鬼婴? 好像也不是。 之前那些姑获鸟释放出来的鬼婴,可不是实体。 但眼前这诡异婴儿,它甚至还有脐带! 而这时,其它尸体的肚子纷纷破裂,一个个连着脐带,长有羽毛的诡异婴儿爬了出来。 纷纷朝张唯爬来,一边爬行,还一边哭喊着。 便在这时,风声大作。 一团青风,狂旋如龙。 在场上游走,把一个个诡异婴儿给扯进了风里。 然后带着这些婴儿往林地边缘而去。 张唯和半空中的幽月齐齐看去,视线落在了全身颤抖便双手掐诀的顾绥之身上。 顾绥之被幽月眼睛一瞪,不由打了个哆嗦。 这时一道高大身影挡在他身前,为其隔断了幽月的目光。 陆南天。 幽月冷哼一声,那些诡异婴儿,乃是她以妖术造就的‘怨童’。 这些东西有实体,乃是借助尸体的血肉降生。 它们身上所怀诅咒,比鬼婴强烈百倍。 一旦诅咒爆发,张唯身死道消不说,接下来生生世世,都会受到诅咒。 不过。 凡事有利就有弊。 怨童因为有实体,才会被顾绥之的奇术束缚住。 若是鬼婴,便不会如此。 原本幽月是想利用怨童咒杀张唯,可却让顾绥之横插一手,将众多怨童尽数移走,让她功亏一篑。 顿时,幽月四翼一振,便朝顾绥之的方向扑去。 却在这时。 两头血色大龙纠缠住她的身体,翅膀无法拍打,幽月便从半空摔了下来。 落到地面,正想挣脱盘踞身体的双龙,幽月就听到一阵风声。 顷刻间,眼前出现猩红狂风。 狂风呼啸,拔地而起,将她身形笼罩。 用‘双龙杀’暂时控制住幽月,又以‘飓风杀’进行绞杀。 张唯再接再厉,又斩出了漫天血雨。 暴雨杀! 一场暴雨,落在了血色龙卷上。 被狂风拉扯进去,顿时,龙卷中风雨交加。 风刀雨剑,对着幽月千刀万剐。 这一套‘连招’下来,四阶鸟妖顿时羽毛脱落,血肉成粉。 自从踏进四阶境界以来,幽月何曾吃过这样的亏。 而且,还是被一个‘入海境’的修士打得这么狼狈。 那鸟嘴里的脸孔怒意横流,全身毛羽骤然竖起,顿时将盘踞在身上的血色大龙崩成碎片。 接着从狂风暴雨里冲了出来,纵使漫天羽毛飘舞,哪怕身上千百道伤口同时喷血,这头鸟妖不管不顾。 猛然间冲到张唯跟前,利爪探去,抓着张唯就要往天上飞。 便在这时,一道绚丽花河卷住幽月的爪子。 无数剑气疯狂切割之下,幽月的爪子呲呲作响,鲜血不断溅射出去。 摆明了幽月不松开,就要切下她这对爪子。 于是幽月只好松开利爪,撕碎花河,趁机脱身。 见状,不远处的姚青璇才微微松了口气。 却在这时。 她看到那头鸟妖嘴一张,竟从嘴中炸射出一道黑紫色的闪电。 电光一闪,便轰在了张唯胸口上。 将张唯轰飞百丈! 闪电消失,张唯带着一团青烟落到地上。 生死未卜。 姚青璇杏眼圆睁,瞳孔微微收缩。 随后吐出一口悠长气息。 气息吐尽,又深吸一气。 当即体内真元汹涌流转,如同长江大河,仿佛无穷无尽。 修行本是逆天而行,踏入‘先天境’后,本来只能脚踏实地的修士,非但能够御气飞行,更能够像在娘胎中一般,暂时断绝后天呼吸。 纯凭一口先天真气,在体内不断流转。 只要这口先天真气不散,修士便能够源源不断从天地间吸收真元补充自身。 虽然算不上无穷无尽,但也差不多。 因此。 ‘先天境’的修士真元雄厚,玄技奇术用起来,自然次数更多,威力更大。 原本,以姚青璇的修为,现在还不到换气的时候。 选择在这个时候换第二口气,是为了以最佳的状态,向幽月递出自己最强的一剑! 一气吸尽。 剑气森严。 幽月立刻感受到场间气氛的变化,转过身来,就见姚青璇临风而立。 长剑斜举,剑尖正对着自己。 随后缓缓推剑。 那把长剑,宛若千斤。 姚青璇推得香汗淋漓。 然而,长剑每推前一寸,幽月身上的压力便会增加一分。 鸟妖嘴中的脸孔上,幽月双瞳剧烈收缩。 前所未有的危险感觉,让她忍不住要尖叫起来。 可重逾山峦般的压力,却让她发不出任何声音。 这时候。 她看到姚青璇的身周,朵朵桃花浮现。 亿万桃花,转眼间便铺成了一座花海。 花海震动,‘海面’先是掀起波浪,随后一个个浪尖抛上高空,又重重落下。 拖动着无数桃花,拉伸成一柄柄绚烂的飞剑,从姚青璇身体左右两边不断掠过。 快如闪电,在夜空中拉扯出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桃色轨迹,朝着幽月狠狠刺去! “啊!” 终于,幽月压在喉咙间的一声厉叫响彻云霄。 胸口间的妖丹剧烈震动,激发出浓烈妖气,化成团团黑紫色电光,浮现于幽月身周。 数百团电光,光芒一闪,轰出相同数量的黑紫色闪电。 顿时。 电光破空,宛若流星般迎向了姚青璇的桃花剑雨! 两者相遇,电光炸裂,桃花纷飞。 夜空中不断响起炸雷似的轰鸣。 雷声入耳,张唯猛吸一口气,接着剧烈咳嗽,捂着胸口爬了起来。 再看向胸前,身上那朱红官袍已经给炸成碎片。 露出衣袍下的白色鳞甲。 此时,鳞甲上微弱的红光正在消散,转眼鳞甲洁白如雪,没有丝毫损坏的痕迹。 张唯暗自庆幸,还好得到这件鳞甲。 不然的话,就不是衣袍粉碎,胸口发麻,手脚酸软这么简单了。 渊君这件鳞甲,果然对妖魔的术法有一定的抵抗力。 缓过一口气后,张唯抬起头,便见到夜幕之上闪电破空,飞剑纵横的壮观景象! 第一百一十五章 往事 电闪雷鸣,飞剑穿梭。 张唯看得痴了。 这是他穿越以来,所看到的最眩目的一场战斗。 交战的双方,一个是四阶妖魔,一个是‘先天境’剑修。 在这个世界里还算不得特别厉害的高手。 就算是这样,双方大打出手,场面就这么火爆。 那真正的高手,过起招来岂不天崩地裂? 一时间。 张唯无比向往。 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在天上跟人家比画几招? 接着又想。 同样是‘先天境’,李砚的招式似乎没有这么华丽。 虽说每一拳都有铁马金戈冲锋陷阵,但远不如姚青璇的桃花剑养眼。 这让张唯想起朱盈川的评价。 花里胡哨。 他不由点头。 是有够花的,但就很秀啊! 这时候,幽月开始落在下风。 那头姑获鸟轰杀出去的黑紫雷光,已经渐渐拦不住姚青璇的桃花飞剑。 由无数桃花所化的一柄柄飞剑,灵动穿插,宛若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般,竟然懂得配合。 有的诱敌,有的拦截,有的趁机突进。 很快,一柄飞剑划出优美弧度,躲开了几道雷光的拦截,刺穿幽月的翅膀。 其它飞剑也是起起落落,在夜幕下编织出令人眼花缭乱的轨迹。 随着时间的推移,刺中幽月的飞剑越来越多。 姚青璇的桃花剑咄咄逼人,逐渐把幽月逼入死局。 幽月也意识到这一点,鸟妖似乎有所行动之际。 猛然发出一阵剧烈咳嗽! 那张嵌在鸟嘴里的人脸,神情诧异。 幽月做梦也不会想到,在这种关键时刻,自己竟然生病了? 这怎么可能? 自打成为妖魔以来,她就未曾生过病。 可现在,她非但喉咙发痒,忍不住咳嗽。 而且双眼生痛,额头滚烫。 病情正在以一种绝不正常的速度恶化着。 突然染上恶疾,让幽月的判断以及出手的速度,都受到影响。 以至姚青璇抓住机会,一柄柄桃花剑穿刺冲杀之下,幽月一支翅膀给削了下来。 胸口、大腿,乃至身体各处,都陆续挂彩。 身体上的伤倒还在其次,要命的是那些桃花里散射出来的剑气。 这些剑气具有破邪之力,被它们所伤,幽月一身妖气急剧受损,就连伤口都无法愈合。 趁这个机会,姚青璇那至今未曾完全递出的一剑,随着她一声清啸,名为‘夭夭’的长剑不断嗡鸣,激射出缕缕剑气。 全力向前刺出! 半空之中,十二柄桃花飞剑汇聚起来,声势浩大。 几乎不分先后,自幽月身体处鱼贯而入,又透背而出! 姑获鸟发出一声凄厉哀鸣,身体迅速坠落。 落下之际,喷出漫天鲜血,洒落大地。 眼看就要摔到地面,幽月剩下的翅膀猛烈拍动,掀起狂风,托起身子。 她勉强滑过地面,又向上空飞去,不再恋战,打算逃离此地。 而这时,全力递出一剑之后,姚青璇的第二口气用尽。 体内气机由先天回归后天。 后天浊气入体,当即从半空徐徐落下。 此时。 女子剑修心中焦急。 她正处于换气阶段,需将后天浊气排尽,再吸一口气息重回先天之境。 方能御空飞行。 可等到那时候,黄花菜都凉了! 便在这时。 姚青璇突然看到,当幽月艰难地拍打着翅膀,飞过一棵老树时。 那老树的树冠上,突然有道身影闪电掠出。 绯红的月色下,姚青璇看得分明,那是张唯! 看到张唯,姚青璇杏眼里闪过讶色。 之前她亲眼看到,幽月的妖雷正面轰中的那个年轻掌旗。 以四阶妖魔的修为来看,这一发妖雷就算轰不死张唯,也会要了他半条命。 可让人意外的是,张唯竟然还能动! 而且,看起来打算拦截幽月! 这太危险了! 哪怕那头鸟妖已然受了重创,但毕竟是四阶的妖魔,先不说一个‘入海境’能否拦得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被你拦住了,幽月的反击可不是开玩笑的! 不行! 我得赶紧去帮他! 姚青璇心急如焚,但换气需要时间。 哪怕她再心急,也无法改变这一点。 这个时候。 红月之下。 张唯杀气激荡,气势攀升。 身后隐约出现一道无头的巨人身影! 姚青璇杏眼圆睁,轻呼出声:“触物?” “他使用了触物!” 没错。 张唯拿出最后一件触物。 来自无头罗刹的逆骨! 在这件触物的刺激下,体内真元如同洪水般滚滚流淌,使得张唯暂时攀上了未曾到达的境界! 呛! ‘百战’妖刀出鞘,刀锋上跳起细如发丝的血红电弧。 猩红杀气立刻纠缠过去。 当即。 长刀‘嗡’一声响,刀身骤然变得模糊起来。 另一边。 当张唯掠出树冠的时候,幽月就已经发现了。 看到张唯,幽月一样吃惊。 接着感觉到什么,视线立刻落在张唯身上的雪白鳞甲处。 在那鳞甲上,幽月感觉到些许熟悉的气息,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 何况现在情况紧急,也由不得她细想。 她就要出手击退张唯,却不知为何,突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些画面。 雨后的早晨,一座精致的小宅里,有个年轻的女子走进院子,朝受伤的她看了过来。 幽月一怔,继而想起。 那是还没有变成妖魔时的自己。 那时候,她是一只画眉鸟。 因为受了伤,从树上的巢掉了下来,一时间无法飞走。 看着女子走近,幽月害怕地叫了起来,并试图远离。 “别怕,小东西。” “你翅膀受伤了,我帮你包扎吧。” 女子嗓音温柔,像河里的水,让幽月渐渐平静下来。 随后一双柔软且温暖的手,轻轻把她捧了起来,并带到屋里医治。 就这样,幽月被女子养在屋中。 在养伤的时间里,女子会用草籽和蔬果喂养她。 很快,幽月的伤势就恢复了。 但她不愿意就此离开,于是便成了这女子的玩伴。 起初的时候,女子脸上总会有笑容。 可好景不长,女子脸上的笑容逐渐减少,直到完全消失。 改而愁眉苦脸,有时更是以泪洗面。 幽月努力地逗她开心,只可惜,女子似乎再也高兴不起来。 有一天,她听到女子与人争吵。 原来是小宅的男主人从外面带回来一个女人。 原来,她的救命恩人与男主人成亲多年,未能开花结果。 原来........ 女子被嫌弃了......... 第一百一十六章 若有来生 “如月,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你多年未出,我早就把你休了。” “如今思思有了我的骨肉,她虽是妾,但你需把她服侍好了。” “万一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什么闪失,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那次争吵过后,往日里那个对镜贴花黄的女子,现在日日素面朝天。 虽是正室,却像一个低贱的奴婢般服侍着男主人的小妾。 幽月不明白,肚子里的孩子到底有什么魔力。 能够让男主人这样对待自己温柔善良的妻子。 转眼。 一年过去了。 这一年里,幽月亲眼看到,男主人在女子屋中留宿的日子屈指可数。 更多的时候,是女子独守空房。 小妾的孩子呱呱落地,是个男婴。 满月那天,男主人宴请了十里八乡,满堂宾客。 然而,如此热闹的宴席,女子却被告知不得出席。 只能自己躲在屋子里暗自啜泣。 转眼。 春天来了。 这天幽月发现女子喜上眉梢。 原来,她怀上了! 这时候的幽月不能理解女子的心情,但恩人高兴,她就高兴。 男主人知道后,对女子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改变。 留宿的次数更多了。 说起话来也温和了许多。 女子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然而。 有一天,在庭院里与其它鸟儿嬉戏的幽月,却无意听到,树下那小妾对男主人说道。 “大姐多年未出,你和她同房的次数有限,为何突然怀上了?” “别不会是他人的种吧?” 猜忌如火,一点即着。 男主人开始怀疑,女子腹中的孩子,是否真是自己的。 起初他还只是言语上的试探,后来像着了魔似的,对女子拳打脚踢,只为让女子承认背着自己偷人。 那女子平时柔弱,可在这件事上,却异常坚持。 纵使被男主人拳脚相加,也咬死了自己怀的,非是他人的种。 幽月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但一只画眉鸟,又能够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终于,有一天,灾难降临了。 那天,天下着大雨。 男主人一口咬定,女子偷了汉子,怀了别人的孩子。 按照当地的风俗,要把她丢进河里浸死。 幽月眼睁睁看着女子被关进了铁笼子里,看着女子起初奋力挣扎,到后来双眼空洞。 她还活着,却已经死了。 心死了。 哀莫大于心死。 她放弃抵抗,放弃辩解,放弃了一切。 任由男主人把她丢进了河里。 任由自己沉进水中。 任由自己带着满腔怨恨死去。 幽月急得团团转,在河面上来回盘旋,啼叫。 希望有人能救救自己的恩人。 可是,岸边那些人,每一个都在辱骂、唾弃。 这些人甚至没去了解,仅凭一面之词,便判了自己恩人死罪。 怎么可以这样? 怎么可以这样! 恩人.......死了。 可从那天之后,每到夜里,女子的魂魄总会在河中游荡。 她失声痛哭,捂着自己平坦的小腹,寻找着那与她一块被淹死的孩子。 那个孩子甚至还来不及看看这个世界,就被自己的父亲淹死了。 她好恨啊。 好恨啊! 最终,强烈的怨恨附在了总在河边徘徊不去的幽月身上。 于是,画眉鸟就变成了姑获鸟。 而这只姑获鸟,最终用恩人的名字,替自己取了一个名。 幽月。 前尘往事,如同走马灯般在脑海里一闪而过。 幽月记起来,自己成为妖魔后,还回到小宅。 把那小妾的孩子偷走,再摔死在那对夫妻面前。 看着他们惨叫痛哭,幽月只感痛快。 现在。 天地在旋转着。 幽月突然看到,绯红的月光下,一只没有脑袋的姑获鸟,正往下掉。 就在半空之中,有一轮红色的新月。 那个月牙,四周散发着黑紫气息,表面不时跃动了细微电弧。 正是某种玄技的异象。 原来........ 我已经死了。 如果有来生,能否让我当一回凡人。 再让恩人做我的孩子。 让我能够真正地.....回报她的恩情........ 扑通。 幽月的脑袋掉到了地上。 眼中的神采逐渐涣散。 林地无声。 过了片刻。 才有人‘咦’了一声。 姚青璇。 这位百户大人堪堪换了一口气,正准备出手。 便见新月当空,姑获鸟的脑袋给斩了下来,接着跟尸体一起掉到地上。 之前她以为张唯是要拦截幽月,甚至担心张唯会被妖魔所伤。 结果掉脑袋的,反而是幽月。 这大出姚青璇的意料,让她头脑空白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另一边,张唯也落到地面。 他刚才‘看’到了幽月成为妖魔的经过,心中不胜唏嘘。 但就算再来一遍,他也会斩杀幽月。 一码归一码。 妖魔吃人,就该杀! 这时,眼前金色小字浮现。 【功德+728】 【姑获鸟精元(四阶)+1】 ......... “咦?” 张唯眼中闪过讶色。 斩杀四阶妖魔的功德,远超三阶,这在预料之中。 但张唯没想到的是,除了功德外,他收获的不再是精魄,而是‘精元’。 之前听蛇妖提到过,青木公可凭借转移精元来重生。 但精元具体为何物,张唯尚未知晓。 就更别说精元的作用了。 可惜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不然的话,张唯真想马上探究一番。 “大人!” “大人你没事吧?” 朱盈川几人快步奔至。 从姚青璇重创幽月,再到张唯斩杀鸟妖。 不过弹指之间的事。 因此,朱盈川几人之前还在担心张唯安危。 可一转眼,张唯非但活蹦乱跳,还趁机捡漏。 诛杀了幽月。 着实把他们吓了一跳。 张唯哈哈一笑,拍了拍胸口鳞甲:“多亏了渊君所赠护甲,才让我有机会斩杀妖魔。” 这时一个声音传来:“渊君是谁?” 却是姚青璇来了。 张唯也不隐瞒,将自己几人在山涧遇到蛇妖一事,全盘托出。 姚青璇这才知道,张唯几人为何会来到鸟妖老巢附近。 “百户大人,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说完蛇妖的事,张唯向姚青璇请示。 这里就属她官最大,不问她,问谁? 姚青璇环顾四周:“鸟妖死的死,跑得跑,再留在这里也没有意义。” “这样吧,我去找李砚大人,协助他斩杀那头四阶犬妖。” “你们去追杀其它妖魔,务必将它们尽毙山间。” 张唯还没回答,便听半空中传来李砚的声音。 “不必了。” “黄安已经死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蛇妖,退下 随着李砚声音响起,一团黑乎乎的东西被扔到地上。 张唯看去,却是一颗硕大的狗头。 黄安! 那条老狗被人以粗暴的方式,把脑袋给摘了下来。 甚至,狗头还连着一截脊椎骨。 这时一道身影落到林中,正是李砚。 这位百户大人战甲破损,左臂染血,身后火红的披风被撕成布条状。 身上更是染满泥石血污。 看起来经历了一场苦战。 见李砚受了伤,姚青璇连忙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粉红色的丹药。 “李大人,这是我宗的疗伤丹,你快服下。” 盛情难却。 李砚拱了拱手,便接过丹药服下。 然后看向旁边幽月的尸体。 “犬妖、鸟妖基本上都已经伏诛。” “剩下的,都是些一二阶的小妖。” “现在的问题是.......” 说着,李砚朝山顶的方向看去。 张唯也抬头望去,隐约可见山巅处,不时有剑光破空,偶尔又有树影摇曳。 偌大一座青鳌山,如今只有山顶处仍在战斗。 “姚大人,张掌旗,你们随我上山。” 李砚开口道:“其它人继续搜山,不要放过任何漏网之鱼。” “好!” “遵命。” 众人回应。 山顶。 一道道细微的灿烂光线迅猛而去,嵌进数头抱团盘踞在一块的木龙之中。 那些木龙让光线一划,便瞬间割开,如同铁钱切开水豆腐般,完全起不到任何阻挡作用。 转眼,这些光线便没入木龙内部。 木龙内部,青衫破碎,纶巾早不知所踪,披头散发的树妖。 此刻全身肌肤有如枯木,宛若一尊木头人般。 面对正面袭来的灿烂丝线,他嘶吼一声,妖气汹涌,全身飞快长出枝条松叶。 转眼化成一棵参天大树。 然而被那些光线一触,这棵大树便枝条断裂,树叶纷飞。 最终藏在树心里的青木公,被数道光线交错划过。 木人般的身体当即散架。 手脚被软了下来,削成了人棍般,却还没有死去。 他像是要说什么,一口宝剑电闪刺来。 捅进他的嘴中,让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然后,一位留着长须的中年人微笑道。 “有什么话,下去之后去跟阎君说去。” 随后宝剑一转,剑光爆发,让青木公的脑袋四分五裂。 可即使这样,树妖仍未死去,破碎的脸庞上眼珠转动,恶意横流。 蓦然间山顶震动,无数粗如树干的树根破土而出,疯狂地扫荡着四周。 这是树妖临死前的反扑。 中年人不敢大意,身形飘退,手中宝剑舞出剑光万道。 把四周的树根尽数斩断。 便在这时,山顶另一边有黑影突然窜起。 绯红的月色下,中年剑修看得分明,那是一条巨蛇。 身体粗大,浑身披着白色厚鳞,那三角形的脑袋上,隐约有两个凸起。 似乎就要长出角来。 白蛇飞快游至,绕着那些树根游走,利用自己的身体,把这些东西给收束起来。 树根深处,青木公那四碎的脑袋,现在勉强拼合在一起。 碎片之间有木须蠕动相连,让他勉强能够说话。 “渊君!” “同为妖种,你竟然背叛我们!” 那白蛇停了下来,脑袋上浮现出一道虚幻的身影。 却是个矮小的老头。 他叹道:“我只是顺应天命罢了。” 青木公怒吼:“狗屁的天命!” “凭什么我们妖种要给人族让步?” “天大地大,凭什么我们就得龟缩在这座青鳌山上,他们却能够拥有大好河山?” “我不服!” “你既然当了人族的走狗,那便休怪我不客气。” “一起死吧!” 一条条树根突然变化成张牙舞爪的木龙,上百条木龙冲天而起,噬向那条白蛇。 此时。 天上响起威严之音。 “蛇妖,退下。” “我大曜朝还没沦落到需要尔等妖族相助的时候。” 听到这声音,白蛇眼珠转动,飞快游开。 便在这时。 夜幕之下,红月当空。 那中年修士屹立于高空之中,俯视着山顶,看也没看那些冲天而起的木龙。 “垂死挣扎也没用。” “轮回去吧。” 话音未落,一道长虹,破空而去。 撞进龙群中。 山顶顿时砰然巨响。 无数木龙支离破碎。 那剑气长虹,一路畅通无阻。 撞碎诸多木龙,最后,虹光占据了树妖的全部视野。 青鳌山猛然一震。 山顶四分五裂。 无数山石和树木滚落山崖,顶部浓烟滚滚。 过的片刻,尘烟才为夜风吹散。 整个山头都被削去一截,那树妖真身更是粉身碎骨,连妖丹都不知道还能否保存下来。 中年剑修这才重新落回地面,随即看去,便见前方尘烟里一个小老头走了出来。 正是蛇妖渊君所化的老人,想说什么,突然脸色一变。 却是那位千户大人抬起手臂,那口宝剑行将斩下。 突然有人高呼:“大人剑下留情!” 听到这个声音,中年剑修回头看去,便见三道身影朝自己掠来。 为首那人,正是延安府百户,李砚。 上山途中,李砚已经从张唯口中,得知这山上蛇妖相助一事。 来到山上,看到千户大人要斩了蛇妖,这才连忙开口。 “理由呢?”中年剑修虽然没有进一步动作,但剑气隐而未发,神意更是锁定了蛇妖。 只要李砚说不出理由,或者他认为理由不充分。 那么蛇妖还是得死。 李砚当即说出渊君相助之事。 听说蛇妖带张唯等人拦截了犬妖,赠送了鳞甲,又指点张唯几人破坏树妖的后手。 那高举过顶的宝剑,这才徐徐落下。 “既是如此,便饶你性命吧。”中年剑修收回宝剑。 李砚又道:“大人,这蛇妖尚有一事相求。” 中年剑修痛快道:“说。” “他想求一道敇令。” 听到‘敇令’二字,中年剑修看向老头:“哦,胃口倒是不小。” “你替朝廷办事,给你讨一道敇令,倒也不难。” “不过,既然有心相助,为何不一早出手。” “偏是我等上了山,你才出面,这是想挟恩图报吗?” 小老头一听,连忙一揖到底,苦笑道:“大人明鉴,小妖万万不敢。” “只是这山上诸妖,皆有反意,小妖双拳难敌四掌,情非得已,才等到现在。” “大人,是小妖贪心了。” “小妖不该痴心妄想,能保住性命,继续修行,小妖便满足了。” 中年剑修嘴角微扬,打量着老头:“哦,你真这么想?” 第一百一十八章 买家秀和卖家秀 小老头扑通一声跪到地上,脸深深地埋在地上道。 “大人,小妖的确是这么想的。” 中年剑修目光低垂,似在斟酌。 这时张唯走了出来,拱手道:“大人,渊君虽是蛇妖,却未曾伤人性命。” “相反,他还用自己的心头鳞炼制了一件鳞甲赠与卑职。” “才使得卑职在与鸟妖一战时幸免于难。” “卑职私以为,渊君相助我等,若仍取他性命,于理不合。” “望大人三思。” 中年剑修朝他看去:“你是?” 李砚上前道:“我府辖下,米县掌旗,张唯。” 中年剑修哦一声:“张唯,是那个武考第一,斩杀‘血罗刹’的兵修张唯?” 李砚点头:“正是。” 中年剑修上下打量着张唯:“武考至今,三个月不到,你就已经修至‘入海境’。” “虽说兵修在前三境,修炼的速度远超其它。” “不过你这也太快了。” “难怪会得到李大人的赏识,果然天赋异禀。” “你说,这蛇妖拿了自己的心头鳞,炼了鳞甲赠你?” 张唯一拍胸口鳞甲:“正是此物。” 中年剑修又看向小老头:“你在山上,果然一人未食?” 小老头连称‘不敢’。 中年剑修一笑,从怀中拿出一物:“我这有颗丹药,若你未食人,服之大补。” “若是吃人,必遭反噬。” “你可敢服下?” 小老头抬起头,没有犹豫道:“请大人赐药。” 中年剑修屈指一弹,一点黑影就飞进蛇妖口中。 老头略一咀嚼,就咽了下去,跟着脸上露出疑惑之色。 中年剑修问道:“滋味如何?” 老头道:“有点甜,还有那么一点脆,吃着像豆子。” 中年剑修哈哈笑道:“那是我路上解乏的糖豆。” “这世间,哪有什么丹药能够试出尔等是否食人。” “不过,你没有犹豫就吃下我的糖豆,倒是说明你问心无愧。” “在山间修炼却未食人,又对我司儿郎有回护之恩。” “也罢,我就替你求一道敕令。” “不过,你可别抱太大期望。” “五岳山君,或是川水正神,你还不够资格。” “最多,也就封你为这青鳌山的山神。” 小老头喜出望外,对中年剑修连连作揖:“多谢大人。” 又满怀感激地看向张唯。 中年剑修摆摆手,转过身看向李砚。 “此间事了,我还有其它事情要处理,善后的工作就交给你了。” 李砚拱手:“遵命。” 中年剑修又看向张唯:“你替蛇妖说话,日后他若是杀人吃人,你也有责任。” 张唯看了蛇妖一眼,直言不讳:“渊君的鳞甲救了我一命,我为他说几句公道话是应该的。” “来日他若是犯下杀戒,我杀他也是应该的。” 中年剑修哈哈笑道:“很好,恩怨分明,这才是我踏夜司儿郎!” “走了。” 说罢,这位千户大人驾起剑光,破空而去。 转眼就消失在天际。 看得张唯羡慕不已。 “各位官爷,那小老头也告退了。” 渊君笑容满面,此次求仁得仁,接下来只等朝廷的敕令来到,他便能摇身一变,成为青鳌山的山神。 哪怕不是五岳山君,但也比妖魔之身好上百倍千倍。 至少,等头顶长出了角,尝试化蛇为蛟时,能少受些天劫磨难。 于是小老头满心欢喜,倒退离去。 李砚呼出一口气,看着张唯和姚青璇两人。 “我们也回去吧。” 至此。 青鳌山平妖一事,落下帷幕。 数日后。 米县,杏花街小宅。 张唯伸了个懒腰,在自己的床上醒来。 自打穿越到这个世界,他还是第一次睡了这么一个安稳觉。 现在只觉精神饱满,老虎都可以打死几只。 起床,在杨婉的服侍下洗漱穿衣。 用过早饭后,张唯调出脑海里那张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2258】 【精魄:姑获鸟精魄(三阶)2枚、犬妖精魄(三阶)1枚、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枚.....】 【精元:姑获鸟精元(四阶)1枚】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大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小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 “两千多功德点,够我直接把‘入海境’推演到第九重了。” “不过,剩下的功德点有限,应该无法破境。” “还好我在踏夜司那,还有一次功法奖励没有兑换。” “稍后可以回官署挑选一门功法,再加上那盘成精灵芝,应该可以晋升‘先天境’。” 张唯说着,把意识集中在‘精元’上。 “至于此物.....” 现在他已经知道,‘精元’是妖魔的元神精华所在,能够直接用在功法玄技的突破上,也能兑换成功德点,还可以用它领悟相应的术法。 “兑换功德点的话,只怕也不够突破到先天境。” “何况我还有功法奖励,不拿白不拿,还能够省些功德点。” 思索再三。 张唯决定用这枚‘精元’,领悟术法,用来丰富自己的战斗手段。 意念一动。 精元消失。 玄奥古图上星光闪烁,交织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一道道雷霆从天而降,轰击着四周,颇具威势。 顿时。 张唯领悟了幽月的雷法。 【怨雷:中术者五雷轰顶,死后孕育怨童,怨童缠身,万劫不复。】 ......... “有挂就是好,兵修也能学会术法。” 张唯站了起来,运转真元,朝着小院空地一指。 轰隆隆! 雷声大作。 一道道黑紫色电光从天而降,轰在地面上。 炸得小院空地土石乱溅。 合共降下五道雷霆后,术法告结。 “就这?” 张唯嘴角肌肉抽搐。 他可是清楚记得,幽月施展这个雷法的时候,那可是漫天雷霆。 到了他这里,就只有五道? 还真是‘五雷轰顶’。 “这就是买家秀和卖家秀的区别......” 不过。 由【造化图】领悟的术法,不用掐诀,无须持咒。 倒也算是一个优势。 这时,小丫鬟慌慌张张地跑了出来:“大人,刚才是不是打雷了。” “啊,咱们院子这是咋了?” 张唯敷衍道:“我在试招,去,拿把锄头过来,我把土填上。” 把小院修补好后,张唯拍拍手,和杨婉知会一声,便出门去了.......... 第一百一十九章 量身订制 清卫署。 张唯一来到,就直接往司房里钻。 司监一见,笑眯眯地说:“大人,您来得正好。” “此次入山平妖的奖赏发放下来了,这是清单,您过目。” 张唯有点意外:“这么快,这才几天,奖赏就发下来了?” 他接过清单。 上面条目清晰,数字清楚。 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名巡使,都拿到了两百武勋,一百两赏银。 张唯这个掌旗,则独得五百武勋,百两赏银,以及几件天材地宝。 这次的奖赏,大头明显在武勋和天材地宝上面。 赏银则和朱盈川他们一样。 事实上,张唯也不大注重赏银。 对于他来说,银子够花就行了。 重要的是把实力提上去。 武勋可以兑换踏夜司内部的功法、秘法、器具、天材地宝等。 至于奖励的材料,则可以直接辅助修行。 因此这两样东西,要比赏银有价值得多。 而且,那清单里还有一则简短的说明。 却是那些奖赏的天材地宝,如同搭配成精灵芝的话,可以调成一剂珍方。 能够最大程度提升晋升‘先天境’的几率! 看到这则说明,张唯眼睛就亮了起来。 毫无疑问,这次的奖赏,几乎是为他量身订制的。 有了这些材料,他就能调成珍方,提升破境的成功率。 放下清单,张唯又跟司监要了两本名册。 分别用来查询功法和秘法。 他有一次功法奖励还没有兑换。 另外,张唯还想用武勋兑换一门战斗用的秘法。 等境界上去了,又学到新的秘法,再加上刚领悟的术法。 张唯可以说是得到一次全方位的提升。 想想都开心。 很快,他翻完了功法名册,挑选了一门名为《修罗身业典》的功法。 这门功法,专讲杀戮,完全为兵修打造。 有了这门上品功法,在先天境、筑庐境、神胎境这三个境界的修炼上,将不会有任何阻碍。 不过。 张唯在名册上发现一个问题。 那就是适合兵修的功法,非但稀少,而且都止步于‘神胎境’。 不知道是再往上的境界功法已经断层了,还是说需要一定权限,才能够获悉。 总之。 在名册上,张唯看不到更高品秩的功法。 “对了,大人......” 旁边的司监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转身拿了份卷宗回来。 “前两天,甘泉县那边送来一份卷宗。” “您要否过目?” 张唯正在挑选秘法,闻言放下名册。 由于甘泉县的掌旗在驰援米县途中战死,那边连接没了两任掌旗。 一时间,踏夜司找不到人手补充。 因此李砚让张唯代为照看。 他们那边要是出现无法处理的案子,就会转交到米县这边。 张唯倒是没想到,这么快甘泉县就有案子了。 于是把卷宗拿了过来。 接着指着名册上一个名为‘鸣威’的秘法道:“我要兑换这个。” 这门秘法,通过暴喝震慑对手心神。 对于尸鬼野神一类,能够使其心惊胆怯,从而如同无头苍蝇般乱窜,露出破绽。 倒不是张唯不想挑选更好的,无奈和功法一样,适合兵修的秘法也寥寥无几。 他不由觉得奇怪。 毕竟开辟大曜朝的神皇帝,传闻便是兵修。 按道理来说,兵修应该是大曜朝的主流,不缺功法秘术。 为何传至现在,兵修却凋零如此。 甚至连个开窍功法都没有,纯凭运气,只能自悟开窍。 看起来,这大曜朝历史上,肯定发生过重大变故。 可惜。 张唯没有历史方面的丝毫信息,自然也就不知道,为何兵修会凋零。 用三百武勋兑换了一门秘法后,张唯拿着卷宗走了。 回到官署内自己的房间,他打开卷宗看了起来。 原是甘泉县一户人家,家中的男主人,近日不知为何,时常拿刀在自己两眼间刻划,最后用刀刺入自己眉心,死了。 死后没过多久,县里又有其它人家,出现同样的怪事。 那边的巡使去调查,但没有结果,于是便将这件事呈报到米县来。 收起卷宗。 张唯摸了摸下巴。 “功法和秘法,需要司监呈报上去,再审批发放。” “一去一回,少说也得四五天功夫。” “横竖没事,这案子我自个去办了吧。” “正好趁这个机会,到甘泉县的清卫署走走,了解下那边的人事也好。” 主意一定,张唯便去司房做了登记。 未时没到,他便离开了清卫署。 回到自家小宅。 走进院子时,看到杨婉正在收衣。 小姑娘看见张唯回来,十分意外。 “大人今日回来得这般早,我还没准备晚膳呢。” 张唯关上门微笑道。 “不急。” “对了,明日我打算去甘泉县一趟。” “你要不要回家探亲?” “要的话,咱们一块走。” 杨婉不由停下手中工作,大眼睛眨了眨。 “可以吗?” “我可以回家探亲,真的吗?” 张唯莞尔一笑:“大人说的话你也不信?” 小姑娘顿时欢呼一声,连连点头:“要的要的,我也想娘亲和大姐他们了。” 张唯掏出几块碎银子,塞到她手里道:“趁着现在天色还早,去市集买点喜欢的东西,明日回去,替我送给杨老夫人。” 杨婉摇着头:“大人让我回家,小婉已经很知足了,怎么还能够拿大人的银子,要是让娘知道,非骂死我不可。” 张唯把小姑娘往门外推:“让你去,你就去。” “还是说,大人的话你都不听了?” 杨婉连忙道:“奴婢不敢。” 这才收起银子,高高兴兴逛市集去了。 看着小丫头蹦蹦跳跳的样子,张唯笑了笑,关门回屋。 不料才转过身,就见一只纸鹤穿过井边的杏树,两支翅膀扑腾扑腾地飞了过来。 落到张唯掌心。 李玄通又来信了。 张唯连忙走进屋里,把门窗关上后,才用秘术拆开纸鹤。 将信摊平,读了起来。 信里李玄通提到,他已经回到自己的驻地。 此外,他留在京城的人打探到一个消息。 兵部‘机要房’主事林恕的发妻,之所以突然大病痊愈,是因为得到了一颗‘回春丹’。 然而,那‘回春丹’千金难求,并非什么人都能够拿到的。 就算皇亲国戚,都未必能够求得到。 一个‘机要房’主事,凭什么得到这等灵丹? 第一百二十章 神通 李玄通在信中提到,‘回春丹’出自‘丹王谷’。 这是一个山上宗派,宗派里的修士以‘丹修’居多。 也是天下丹师所向往的炼丹圣地。 ‘丹王谷’每年只炼制一炉回春丹,每炉仅有九颗。 此丹能医治大多数病症,药到病除,妙手回春。 更为关键的是,‘回春丹’只赠不卖。 因此,不少人以能够得到‘丹王谷’赠丹而自豪。 然而。 一个兵部‘机要房’的小小主事,自然不可能得到‘丹王谷’的青睐,获赠‘回春丹’。 因此李玄通认为,其中必有隐情,或与‘龙牙营’一事有关。 说不定,有人拿‘回春丹’收买了林恕,让他取出了‘龙牙营’的行军图。 为此,李通玄让京城的心腹继续调查此事。 看能否从‘回春丹’的来历上找到线索。 另外。 信中李玄通还回答了张唯之前提出的问题。 “神通即天赋。” “但不是修士的天赋,而是元神。” “从‘先天境’开始,修士便会孕育神胎一物,修炼的方向不同,神胎的名字和用途也不尽相同。” “到了神胎境,神胎成型,此物如人之胎儿,为神性之始。” “待修炼到下一境界‘栖神境’,神胎便会孕育出元神。” “元神出世,自带神通。” “神通者,无法通过修炼习得。” “正如天下没有两片完全相同的树叶,神通亦然。” “有相似的神通,但绝对没有一样的神通。” ....... 张唯一口气读完有关神通的部分。 心中即兴奋又期待。 “原来神胎境的下一个境界叫‘栖神’。” “栖神境能够孕育出元神,元神出世,自带神通。” “不知道等我修炼到栖神境,会出现什么样的神通。” 他又把信看了一遍,才放进火盆里烧掉。 随后张唯给李玄通写了一封信,信里提及自己已经着手调查‘听雨楼’雇主一事,看能否双管齐下,尽快查明‘龙牙营’事件的真相。 此外,张唯还询问了为何兵修传承会凋零至斯。 李玄通同为兵修,背景深厚。 应该知道原因。 等纸墨风干后,他便折成一只纸鹤,再用秘术驱动纸鹤,让它去找李玄通。 送走纸鹤,杨婉回来了。 小姑娘兴高采烈地把从市集上购得的东西放下,张唯看了眼,多是些吃穿的东西。 到了第二天,张唯雇了辆马车,把他们送往甘泉县。 马车出了米县后,行走在官道上。 不多时,张唯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却是之前被骨妖害惨的书生许仲。 他背着个箱笼,也不知道要去哪。 于是张唯叫住他:“许秀才,这是要去哪啊?” 许仲多日不见,气色好了许多。 见是张唯,连忙施礼。 随后恭敬道。 “在下决定参加科举,已经完成了院试,接下来要去参加乡试。” 张唯见他振作起来,也替他高兴。 “若是通过乡试,那以后我可要称你为许举人了。” 许仲作揖道:“借您吉言,希望能一举高中,好为朝廷效力。” 张唯拍拍他的肩膀:“你可以的。” “现在你要去哪,我稍你一程?” 许仲也不客气,说出地点,正好同路,张唯便用马车捎了他一段。 在抵达甘泉县之前,许仲下了车,走向另一个方向。 正午时分,马车进入甘泉县城。 张唯让马夫把杨婉送回家去,自己则下车徒步前往清卫署。 来到清卫署时,张唯发现,这里的官署出奇冷清。 时间也不早了,官署大门仍然紧闭。 门前铺落了落叶,两边的石狮子上面布满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打理了。 张唯皱着眉头,走上台阶,来到门前。 拎起门环使劲敲了几下,然后高声道:“有人吗?” 叫了几句,里面才响起脚步声。 接着门打了开来,一个留着山羊胡,脸颊精瘦的巡使走了出来。 没好气地挥着手道。 “走走走,赶紧走,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一大清早的,吵什么吵,扰人清梦.......” 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没精打采的。 张唯便服出行,巡使没让出他的身份,倒怪不得人家这态度。 只是现在日上三竿,这甘泉县的巡使似乎刚睡醒,这工作态度也太懈怠了。 张唯脸色一沉,故意说道:“大人,我来报案。” 山羊胡往自己脸上一抹,指着巷口道:“报案去衙门,来我们这作甚。” “行了,别吵了。” “再嚷嚷,小心大人治你一个咆哮公堂之罪。” 张唯一听,脸色更不好了:“大人,这里怎么就成公堂了?” 山羊胡不快道:“嘿,你这浑人,还指点起大人我来了。” “在这里,我说是公堂,那就是公堂。” “我要治你什么罪,那还不是我说了算。” 接着,这个巡使一脸不悦,拂袖转身。 走进官署,但要关门。 不料张唯一手按在了门上:“大人,我话还没有说完呢。” 山羊胡终于发作:“你还有完没完了!” “给你脸了是吧!” 说着,一巴掌就往张唯脸上扇去。 张唯抓住他的手,反手就是一巴掌扇在山羊胡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在安静的官署里回荡。 山羊胡一愣,他做梦也没有想到,张唯竟然敢动手。 当即伸手就要拔出腰间的长剑。 张唯抬起脚,把他刚抽出一半的长剑,又踢回剑鞘里。 随后提着山羊胡的领口,把他扯进官署,再用力丢了出去。 “哎哟。” 山羊胡摔了个狗吃屎,捂着脸爬起来,指着张唯大叫。 “来人!” “快来人啊!” “反了他了,竟然敢打我,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脚步声陆续响起,转眼,又有两个巡使从官署里出来。 正要拿下张唯,却见张唯拿出一面铜牌,向他们展示。 看到铜牌上的‘夜’字,两个巡使吓了跳,连忙拱手行礼。 “见过掌旗大人!” 那山羊胡还在揉着脸,闻言不由一怔,抬起头看向那面铜牌。 “你...” “不,您是?” “米县,张唯。” 简单四个字,犹如晴天霹雳,轰得山羊胡脑海一片空白。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大战在即 大厅。 张唯坐下,看着眼前这三个低着头,不敢拿正眼看自己的巡使。 “怎么回事?” “其它人呢?” “为何官署如此萧瑟?” 连续三个问题,砸得这几个巡使哑口无言。 过了半天,其中一人才支支吾吾说道。 “回大人的话,如今官署,只有我们三名巡使。” “其它人,包括掌旗,前不久都战死了。” 张唯皱眉:“这件事我知道,已经过了这么久,掌旗暂时没有合适人选,难道连巡使也没补充过来吗?” 另一个点头:“听说北面战事吃紧,蛮族调来了不少‘巫祝’。” “因此,朝廷从咱们司里,调去一批人手,前往边关助阵。” “短时间内,恐怕无法补充人手过来。” 张唯讶然,他倒是没想到,北方的战事已经紧张到这种程度。 连踏夜司的巡使都调派过去。 蛮族的‘巫祝’,严格来说,可以算是‘法修’。 不过,那些‘巫祝’走的多数是死亡天道的路子,他们的巫术诡异邪恶。 传闻他们连尸鬼都能够炼制,因此蛮族作战的时候悍不畏死。 反正死后,他们的尸体也能够被‘巫祝’利用,可以转化成尸鬼再次投入战斗。 这时山羊胡小声地说道:“听闻最近北方的黑龙军正在做战前准备,似乎接下来会跟蛮族爆发一场大战。” 黑龙军..... 张唯自然知道,这支军团,与李家的‘镇北军’一样。 都是大曜王朝的王牌军团。 ‘龙牙营’便是黑龙军里的精锐,相当于现代的特种部队。 除了‘龙牙营’外,黑龙军里还有‘龙爪营’、‘龙血营’、‘龙角营’三支精锐。 原本拥有四支精锐部队的黑龙军,现在少了‘龙牙营’,也不知道能否打赢接下来的大战。 收敛心神,张唯抬起头道。 “就算上面暂时没有人手能够调派过来,你们也不能如此懈怠。” “否则的话,百姓会怎么想?” 三名巡使连连称‘是’。 张唯一挥手,说:“算了,此事先放到一边。” “我这次来,是为了调查你们呈报上来的一个案子。” “那个案子,是谁负责调查?” 当即,两名巡使齐齐朝山羊胡看去。 山羊胡一脸心虚,硬着头皮上前:“大人,那个案子是卑职负责的。” 张唯看着他:“你叫什么名字。” “刘喜。” “好,刘喜,卷宗里面说,除了第一个苦主外,还陆续有人受害,最近的受害人是谁?” 刘喜顿时满头大汗,眼珠转个不停,最后讪笑道:“卑职.....卑职不知。” “你不知道?” 张唯脸色阴沉:“那这个案子,你调查得如何,可知是何原因,致使苦主身亡?” 刘喜不停地擦着汗,声音颤抖:“卑职,卑职没查得那么详细.....” 张唯猛然一掌拍在桌子上。 砰! 刘喜吓得跪在地上。 “一问三不知,你是怎么做事的!” 张唯指着他道:“你这叫失职,懂吗?” “要不是官署人手不足,我现在就可以摘了你的乌纱帽!” 刘喜连忙磕着头道:“大人息怒,小人知错了,小人立刻就去查,我马上就去.......” “查?” “去哪查?” “怎么查?” 张唯抛出三个问题。 刘喜支支吾吾,显然心里根本没有方向。 张唯摇摇头,指着他道:“你去一趟衙门,看看最近可有相同案件的苦主来报官。” “有答案之后,去第一宗案件的苦主家中找我。” 刘喜连忙答应,灰溜溜地走了。 其它两名巡使道:“大人,让我们给您带路吧。” 张唯非是此县之人,有人带路,总好过自己一路问过去。 于是同意。 不过,他只让其中一人带路,另外一人则负责打扫官署。 很快。 张唯就来到一户人家的大门前。 随行的巡使道:“这户人家姓马,死了的便是马家的男主人。” “马家是粮商,家境殷实,在城中有两间米铺。” 简单介绍后,巡使上前敲门。 很快,门打了开来,一个老仆在门后露出小半张脸。 巡使拿出令牌,然后道:“快开门,我们是来调查你家主人死因的。” 片刻之后,张唯在大厅里见到马老夫人,以及她的儿媳柳氏。 “老身见过两位大人,听管家说,两位是为小儿的事情来的?” 马老夫人表情悲戚,但说话条理清晰,比旁边那哭哭啼啼的柳氏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张唯点头:“正是,老夫人,可否请你回忆下。” “令郎在出事前,可有什么异常?” 马老夫人连连点头:“有的,大人。” “我那儿子在出事前,刚行商归来,他还带了一尊奇怪的白玉雕像。” “那是一只披着人衣的猴子,长着三只眼睛。” “小儿说是山中仙长所赠,放在家中供奉,可保家宅安宁,财运亨通。” “但没过多久,他就天天抱着那尊玉雕,嘴里念叨着成仙成佛什么的。” “最后,还拿刀刻划自己的额头,说什么人生来就有天眼,只是被红尘蒙蔽。” “只要开了天眼,就可以成仙。” “我让人把刀夺了,他竟对我破口大骂。” “大人,知子莫若母,我那儿子是不会这样对我的。” “问题肯定出在那尊玉雕上,可没等我弄清楚那尊玉雕是什么,我儿就.......” 马老夫人摇头轻叹:“他就死了。” 张唯道了声‘节哀’,又问道:“能否让我看一下那尊三眼玉雕?” 马老夫人道:“我儿死后,那尊玉雕也不见了,所以我才会说,那东西有问题。” 便在这时,那个老管家走了进来。 “夫人,外面来了个官爷,说是要见这位大人。” 张唯点头:“那是我的下属。” 马老夫人道:“快请,快请。” 很快,刘喜走了进来,抹了把汗,来到张唯身边。 “大人,查到了。” “早上衙门又接到一宗相同的案子,死者姓李,是个书生。” “也是拿刀扎自己的额头,把自己给扎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规律 傍晚时分,张唯回到甘泉县的清卫署。 他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走访了几户人家。 这几户人家的死者,都有几个共同点。 他们都是拿锐器刻划过自己的眉心,并且最后都是刺穿自己的额头而死。 另外,他们都曾经拥有过一尊白玉雕像,但在他们死后,雕像就消失了。 最后,经过仵作的检查,可以肯定,所有死者都是在三更时分丧命。 官署大厅。 “把县城的舆图拿过来。” 张唯一块令下,很快,一张地图就在桌子上摊开。 张唯又要了笔墨,让刘喜将几名死者的家宅位置,在地图上圈出来。 等刘喜圈出来后,张唯吐出一口气息:“果然.......” 县城舆图上,只见几个圆圈,相距不远,都集中在城东一带。 刘喜抬头看着张唯:“大人,这......” 张唯指着舆图道:“那尊白玉雕像应该是精魅,不过,它的活动范围有限。” “所以出事的人,都住在城东这一片。” “另外,它频繁出没,基本上每过三到四天,就会杀一个人。” “这有可能是为了让自己快速成长,不过,它应该是刚成型不久,还没有灵智。” “否则,它不会轻易暴露自己的行踪。” 刘喜三人见张唯分析得头头是道,无不信服。 “接下来。” 张唯拿着毛笔,把城东一带圈起来。 “那精魅应该还会出现。” “刘喜,你去衙门,让他们在城东贴告示。” “告诉百姓,一旦发现白玉雕像,马上送去衙门。” 刘喜答应一声,就要离开。 张唯又叫住他:“再加一条,送交玉雕者,有赏。” “赏白银十两,钱由清卫署来出。” 每年踏夜司都会给各地清卫署一笔经费,用来支付各类悬赏,达到快速破案的目的。 刘喜走后,张唯又在城东画了三个圆圈,然后对其它两名巡使道。 “从今晚开始,你们三人各取‘指妖盘’,在这一带巡视。” “每人负责一个区域,一旦发现精魅,以响箭为号,迅速击杀!” 两名巡使齐声回应:“遵命!” 转眼过了两天。 这天深夜,张唯独自来到一处屋顶。 这是城东最高的建筑,往屋顶上一站,便将这片城区尽收眼底。 张唯从怀里掏出一个罗盘,但跟普通的罗盘不一样,这个罗盘有四枚指针,分别对应尸鬼、妖怪、精魅和野神。 这是踏夜司的‘指妖盘’,一旦出现上述四类非人之物,罗盘就会产生反应,相应的指针会指向目标所在方位,方便踏夜司巡使追踪。 这两天,衙门的告示已经贴出去了。 可惜没有人发现那尊白玉雕像,倒是有几个泼皮无赖,拿了些石像瓷像到衙门碰运气。 结果赏银没领着,反倒挨了一顿打。 另一方面。 刘喜三人这两天晚上都在城东一带夜巡,三人按照张唯的吩咐,每人负责一个区域。 从入夜时分,便着便装四处游走。 倒是不敢懈怠。 “第三天了.....” “按照之前的规律,这一两天晚上,又该有人死了。” “希望这次来得及......” 张唯把‘指妖盘’放在一旁,将‘百战’妖刀横在双腿之间。 看着这把妖刀,张唯轻声道:“千户所那边的匠人狮子大开口,陈紫山那边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消息。” “难道最后,还是得便宜千户所的匠人?” 他摸了下胸口,若有所思。 “青鳌山的蛇妖能够炼制鳞甲,不知道是否能够修复刀剑?” “就算他没办法,应该可以替我算上一卦,看我这把刀要去哪里找人修复。” “嗯,等找个时间上山拜访那个老头。” 便在这时。 张唯的视线余光,突然瞥到,罗盘上一直没有动静的指针,这时突然轻轻动了下。 城东一角。 一处屋宅里,有个妇人睡得迷迷糊糊间,听到耳边传来相公的声音。 “真的吗,大仙,只要开了天眼,我就有花不完的钱财?” 妇人悠悠醒转,揉着眼睛坐了起来,看到自家相公坐在屋中角落,背对着自己,不知道跟谁在说话。 “相公,时候不早了,快上床睡觉吧。”妇人打了个呵欠,披上薄衣,从床上下来。 却见自己相公对自己不理不睬,依旧自言自语。 “好好好,只要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大仙说什么,我便做什么。” 随后,妇人看到,自己相公拿起一把剪刀,高高举起,刀尖对着自己,把她吓了一跳。 “相公,你要做什么?” 她赶紧过去。 走得近了,她才看到,男人怀里放着一尊白玉雕像。 那是一只穿着长衫的猴子,那猴子的额头上,长着一颗竖瞳。 当妇人走近之际,玉猴上那颗竖瞳,突然转动,朝她看来! “这是什么?” 妇人惊呼起来。 与此同时,男人拿着剪刀,用力朝自己额头刺下! 便在这时。 窗户破碎。 一团黑影电闪入屋。 顿时,绯红的月光照进屋里。 妇人看得分明,那是个长相硬朗,眼神锐利的男子。 他一把抓住自己相公的手,让那把剪刀的刀尖,停在了额头上,只刺出了一滴血珠。 “放开我!” “放开我!” “我要开天眼!” “大仙说了,只要开了天眼,便有花不完的银子!” 男人疯狂大叫起来,听得张唯不由皱眉。 刚才他看到‘指妖盘’有反应,立刻赶来,这才及时救下眼前男子。 但这人似乎被迷惑了心神,失去理智,现在甚至一口咬在自己手上。 当然。 已经‘入海七重’的张唯,体魄强横,一个普通人如何咬得动他。 张唯抬掌,拿捏力道,劈在男人后颈处。 把他打晕过去。 这才看向男人怀里的白玉雕像。 便在这时,那玉雕里滚出一团白花花的身影。 却是只穿着白色长衣的猴子,那猴子眉心处长着一颗竖瞳,模样和雕像一模一样。 它抱起雕像,‘吱吱’叫喊,以鬼魅般的速度穿窗而出。 张唯哈哈大笑。 “跑!” “跑快点。” “被我逮住,你就死定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追,别让它跑了!” “你们绕到前面去,咱们前后夹击!” 刘喜三名巡使在屋顶上飞掠,追赶着下面那只抱着玉雕穿街过巷的三眼怪猴。 张唯发现那只精魅的时候,便以响箭为号,把刘喜三人召集过来。 于是那精魅抱着玉雕逃走的时候,便一头撞上了这几个巡使。 现在张唯跟在后面,看着地面上那只猴子:“原来每次杀人后,是它自个搬着玉雕去找‘下家’。” 眼见几名巡使无法截下精魅,张唯抬手,朝地面指去。 轰隆。 半空突然响起雷鸣,一道深紫色的闪电从天而降,劈落在那只三眼怪猴前方。 吓得那只精魅刹停脚步,调转方向,就要逃往别处。 轰隆隆! 连接四道闪电劈下,分别落在精魅四周,让它动弹不得。 趁此良机,刘喜大叫一声,扑落街心。 腰间长剑出鞘,剑尖吐出一截剑芒,点在精魅身上。 那只怪猴的身影当即一阵模糊,可又迅速恢复,接着转过身。 ‘吱吱’大叫。 从眉心竖瞳处,激射出一道灰光。 刘喜连忙侧身避让,只见那道灰光击中街角一只野猫。 那只猫跳了起来,但落到地上时,却已经变成了一尊玉雕。 “那是精魅,是器物的灵性显化。” “不要在猴子身上浪费时间,招呼它手上那尊玉雕方是上策。” 张唯在旁边指点。 他没打算亲自下场。 那猴子身披白衣,只是一阶的精魅。 诛杀它没多少功德可以捞。 倒不如把功劳留给刘喜三人。 得到张唯的指点,刘喜三人改变策略。 一人负责吸引精魈的注意力,另外两人则把目标放在猴子手上的玉石雕像处。 毕竟只是一阶精魅,再加上三名巡使联手。 很快。 趁精魅一个疏忽,刘喜大喝一声,长剑电闪,刺中了那尊玉雕。 当即。 玉雕咔嚓一声,被长剑刺穿。 那三眼怪猴嘶吼一声,形体突然膨胀,化成一头三丈来高的魔猿。 魔猿竖瞳激射出几十道灰光,疯狂地射向四周,让刘喜三人一阵手忙脚乱。 还好。 灰光射尽后,魔猿的身影就逐渐模糊。 原来刚才是它在垂死挣扎。 器物受损,灵性消散。 须臾,魔猿烟消云散。 这只精魅至此消失。 魔猿的身影消失后,出现了四道灰白的身影。 这些身影没有质感,像烟一样,脸孔模糊,但依稀能够看得出来,正是那几个受精魈蛊惑,拿刀捅死自己的死者。 原来他们死后,魂魄被三眼怪猴给摄了。 现在精魅死了,这些魂魄才恢复自由。 数道灰白身影,在街道上一阵徘徊之后,缓缓消失在空气里。 “把那玉雕带回去,作为结案凭证。” 张唯说罢,微笑道:“案子办完了,打道回府。” 翌日。 “大人,您再多住几天吧。” “是啊,大人,您看您一来就办理案子,我们都还没给您洗尘呢,您这又要回去了..........” 清卫署门外,刘喜几人热情挽留,但被张唯以公务为由婉拒了。 “我走之后,你们须尽力为百姓分忧。” “若遇到处理不了的案子,再呈报上来,我自会处理。” 说完,张唯便转身离去。 刘喜三人相送到街道上,目送着张唯的马车远去,三人才回去。 回到米县已经是傍晚。 打开位于杏花街小宅的大门时,张唯有种久别回家之感。 这时旁边的杨婉小声嘀咕:“大人在甘泉县停留数日,都见不着您一面。” “娘亲和大姐他们,每天都跟我念叨,说我不懂事,没请大人到家里做客,可把我冤枉惨了。” 张唯哈哈一笑:“大人不是忙着办案嘛,下次有机会,再去看望老夫人便是。” 杨婉听他这么说,脸上才露出笑容。 接着想起什么,支支吾吾的说。 “大人,您都来米县这么久了,什么时候把夫人接过来?” 夫人? 什么夫人? 你大人我单身狗一枚,哪里来的夫人? 张唯失笑道:“大人我尚未婚娶,可没有夫人让你服侍。” 杨婉眨了眨眼睛,又试着问道:“那大人你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我帮你留意留意?” 张唯不由好奇地看着这个小姑娘:“你今天是怎么回事,为何对本大人的婚姻大事如此热心?” 杨婉左顾右盼:“娘亲说,大人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心上人了,所以我好奇问问。” 张唯摇摇头,往自己房间走去:“大人我还不想成家,老夫人有心了。” 杨婉追在后面:“不成家没关系,大人您先告诉我,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嘛。” 张唯转过身来看着她,突然想捉弄这个少女,于是道。 “我想想看。” “嗯,我喜欢胆子大的。” “像你一样,敢在官署大门前大喊大叫的就不错。” 杨婉顿时红了脸:“大人,那种事情咱们就别再提了。” “小婉年少无知,才会做那种傻事,您就别再取笑我了。” 接着,她眨了眨眼睛:“大人,你喜欢胆子大的姑娘?” 张唯还想继续捉弄她,外面就传来敲门声。 杨婉只好去开门。 把小院的大门打开,小姑娘就看到,门外站着一道挺拔的身影。 是个年轻的男子,龙姿凤章,完全不像是小县城里的人。 杨婉一时看得呆了。 这时那人拱手道:“请问张唯张大人,是否住在这里?” 杨婉还没回答,就听张唯在后面道:“盈川,你怎么来了,快进来。” 门外的人正是朱盈川,她一见到张唯,便走进大门,从杨婉身边经过。 朱盈川经过身边时,杨婉闻到一阵女子幽香。 她看向朱盈川的脖子和胸口处,当即心中了然。 原来是个女扮男装的小娘子。 她想干什么? 她认识大人? 朱盈川来到张唯身边,笑道:“大人离开数日,刚刚听到这边有开门声,于是我便过来瞧瞧,果然是大人回来了。” “对了,大人。” “咱们以后就是邻居了。” 张唯一愣:“邻居?” “可我记得,这附近只有一处宅院,而且是有人住的。” “我买....” “不,我租下来了。” 朱盈川笑容灿烂。 杨婉看在眼里,心想。 哼,醉翁之意不在酒。 你是贪图大人的美色,想近水楼台先得月!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临门一脚 听说朱盈川租下附近的宅院,张唯倒也不觉得奇怪。 毕竟这女子武修看着就不像是会缺钱的人,而且上次她也说过,要搬来附近跟自己做邻居。 当下张唯问道:“用过晚膳没有?” 朱盈川摇头。 张唯便对杨婉道:“等会多准备一副碗筷,今晚有客人。” 杨婉一听,不知为何,小姑娘心里有些不高兴。 但还是答应一声,便去灶房准备晚饭。 看着杨婉的背影,朱盈川若有所思。 这时张唯道:“盈川,随我来。” 他带朱盈川到院子里坐下,随口问了最近官署里的事。 朱盈川一一回答后,朝灶房看了眼,说:“大人,那小姑娘是?” 张唯微笑道:“那是杨彦巡使的妹妹。” 朱盈川恍然道:“原来如此,那她怎么会在大人家里..........” “小婉,看茶。” 张唯朝灶房喊了一声,接着道:“我看她挺能干,就让她帮我打理宅院。” 这时杨婉送了茶水过来。 朱盈川上下打量着她,微笑道:“真是个可人儿。” “想必有了她,大人冬天就有人可以暖床了。” 听到‘暖床’二字,杨婉心里咯噔一声,接着脸上一阵火辣辣。 不敢抬头看人,只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然后就听张唯笑道。 “大人我血气方刚,冬天连被子都可以不盖,何需有人暖床。” “再说了,小婉是我雇来的,只需要替我打量宅院,照顾起居,不需要为我暖床。” 杨婉一听,顿感有些失落。 朱盈川却是放下了一块心头大石。 还好还好。 我还以为...... 总之,大人果然如我所想,不是那种贪图美色的正人君子! 朱盈川端起杯子,浅抿一口清茶,接着看向杨婉道。 “小姑娘,我家就在附近。” “要不,你也替我打理打量宅院。” “大人雇你多少钱,我给一样的月钱,你看可以吗?” 杨婉抬起头,小脸绷紧道:“一仆不事二主,公子好意,小婉心领了。” 张唯看了看小姑娘,又看了看朱盈川,接着干咳一声。 “盈川,你还是另外找人打理宅院吧。” “就别打我家小婉主意了。” 听到‘我家小婉’几个字时,原本心情有些低落的少女,嘴角又扬了起来。 你听到没有? 听到没有! 我家小婉! 我和大人才是一家人,你这个外人,哪里凉快哪里待着去! 心情重新变得愉快之后,杨婉脚步轻盈,回灶房做饭去了。 这晚,朱盈川在张唯小院里吃了饭,喝了酒。 直到月上中天,才告辞离去。 转眼来到第二天傍晚。 杨婉正在院子里打扫,便听到开门声,却是张唯回来了。 张唯拎着一个木盒,也不知道里面装了什么。 杨婉连忙把手上的活一丢,跑过来道:“大人,我帮你拎吧。” 张唯笑道:“不用了,挺沉的,我息来就行。” 杨婉只好道:“那我去准备晚饭。” 张唯点头,随后来到自己房间。 门一关,就把盒子打开。 盒子分成三层,最上面那层是两枚玉符,以及一个个银元宝。 下面那两层,分别是齐家那盘成精灵芝,以及踏夜司奖励的天材地宝。 今天回到清卫署,司监就把这个木盒子交给张唯,却是上次挑选的功法秘法,以及其它奖励,都发放下来了。 张唯先拿起一枚玉符,灌注真元,激活玉符。 当即。 玉符亮起微光,随后一个个由光芒所勾勒出来的文字,从玉符里跳了出来。 自行排列,形成一篇功法。 《修罗身业典》! 这是一门上品功法,能够满足‘先天境’到‘神胎境’的修炼所需。 修罗者,斗鬼也。 易怒好斗,一生征战,至死方休。 这门功法,专论杀戮之事,杀力奇大,最适合兵修。 根据功法纪要所述,当修炼到‘神胎境’时,便能凝聚杀意,化成一颗‘杀心’。 杀心,便是兵修的‘神胎’。 乃孕育杀神的基石。 把功法记下后,张唯没有立刻动手修炼。 他还得先把‘入海境’修炼到第九重,接着按照踏夜司提供的药方,将盒子里那些天材地宝,调配成一剂珍方。 饮下那剂珍药后,才是修炼《修罗身业典》,尝试突破的时候。 “不急。” “用过晚饭再说。” 接着。 张唯又拿起第二枚玉符。 里面记录着秘法‘鸣威’的修炼方法。 张唯看了一遍就记下了。 ‘鸣威’修炼起来并不复杂,主要是真元的运转方式,以及调动咽喉处的肌肉需要反复练习。 等修成之后,便能舌绽春雷,威喝摄敌。 这时,门外响起杨婉的声音。 “大人,可以用膳了。” 夜已深。 张唯从灶房里走了出来。 他已经调配好那剂珍药,此刻药汤微微腾起热气。 光是吸上一口气息,体内真元便已经蠢蠢欲动。 张唯端着汤剂回到自己房间。 “先把‘入海境’修至九重吧。” 说话间,他调出了脑海里那张玄奥的古图。 “推演《杀身法》!” 随着他心念一动,功德点数字飞快减少。 同时,那些精魄也不时加入消耗的行列。 在消耗了一千五百功德点,以及两枚三阶精魄之后,张唯体内炁海沸腾。 规模不断扩张。 房间里隐约响起了大海潮音。 过了片刻。 炁海的变化才停止,房间里的潮音也消失。 而张唯的境界,也从之前的‘入海七重’,飙升到现在的‘入海九重’。 他清楚地感觉到,随着境界的提升,身体再一次获得强化。 也唯有如此,方能够承受得住突破时真元逆冲,血气倒行的影响。 否则。 怕不是经脉寸断,爆体而亡。 “准备工作完成了。” “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张唯要说不担心,那是不可能的。 毕竟‘先天境’是一道险关,一旦破境失败,前功尽弃算是轻的,就怕一命呜呼,去阎王老子那报道。 “药剂准备好了,功法已经记下了。” “现在就差临门一脚。” “若说之前,没见过山上的风景,那便一世平庸,倒也罢了。” “可已经见过山上的风景了,又怎么总在山脚徘徊。” “大好人间,总要看它一回。” “那便....走着!” 张唯毅然端起药汤,一饮而尽! 第一百二十五章 鱼跃龙门 药汤入喉,张唯体内似有雷声响起。 丹田中那座炁海沸腾翻涌,仿佛下一刻,便要有怒龙出世。 药力刺激着真元的同时,也不断强化着张唯的窍穴经脉,让它们变得更强韧,更坚固。 张唯知道时机到了,毫不犹豫,按照《修罗身业典》功法所示,调动起自身体内的真元,让它们按照特定的规律运转起来。 于是,张唯丹田处那座炁海,正以逆时针的方向转动,逐渐形成了一个漩涡。 炁海旋转不休,将散布于体内各座窍穴,每一条经脉里的真元,都源源不断地吸走。 这一刻,张唯体内仿佛正进行着一场退潮。 体内各处的每一滴真元,都让炁海漩涡的莫大吸力给吸走。 于是张唯眼中的神采渐渐黯淡,皮肤逐渐变得没有光泽。 转眼的功夫,似乎变成了一个普通人。 而这时,那座炁海开始压缩,从而使得整座炁海不断震动。 在这个过程里,真元里的杂质被一点点清理掉,真元的质量则逐渐得到提升。 当炁海的规模几乎缩小一半时,张唯只觉丹田火辣鼓胀,仿佛随时都要炸开。 他知道,破境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了。 接下来,便是鱼跃龙门的时候。 是龙是虫,就看张唯自己的造化! 当即。 张唯按照功法的指示,把压缩到极限的炁海释放,让海水轰鸣炸起,真元化成一头怒龙,冲天而起。 将丹田那片天地原本就摇摇欲坠的无形屏障,撞了个粉碎,从而内外天地再无任何阻拦。 那冲天而起的真元怒龙,以平日完全相反的行进路线,在张唯的体内奔行着。 随着真元逆行,张唯的血气也受到影响,开始倒着走。 这就是逆天而行,是由后天重回先天的必经之路的第一步。 当即,张唯呼吸不畅,心头狂跳,脸色苍白。 经脉血管,仿佛被一双无形的大手狠狠揉搓,再用力撕扯。 若非‘入海九重’的体魄打底,再加上汤剂的药力强化心脉。 张唯怀疑,自己会否当场昏迷过去。 此刻虽然没有昏迷,却要承受难以言喻的痛楚。 让他不由生出放弃的念头。 可他知道,现在是关键时刻。 想要破茧成蝶,就要忍受非人的痛苦。 于是张唯在脑海中大吼,非但没有放弃,反而生出一股狠劲,愈发催动那道真元怒龙。 让它在体内经脉中疯狂逆行。 顿时。 张唯的感官产生了奇妙的变化。 外在的感知飞快变得模糊,内在的感应则愈发清晰。 他有种自己正不断缩小,从成年变成少年,从少年回归孩童。 最终,由孩童化为胎儿。 他自然是蜷缩起身体,屈膝抱臂,宛若回到娘胎之中。 这一刻,张唯气息断绝,体温飞快下降,整个人仿佛已经死去。 到了这个阶段,张唯对外界再无半分感知。 却能够清楚‘看’到自己体内天地,炁海翻腾,电闪雷鸣。 一道身影,正从海中央浮出。 那是一尊巨人,披头散发,皮肤赤红,仿佛从血海中捞出来一般。 身上遍布奇异的纹路,每一条纹路都泛起猩红色的光芒。 修罗! 只看一眼。 张唯就知道自己看到了什么。 那是斗鬼,那便是修罗! 炁海之中,那尊修罗弯着腰,双手捧起海水,送进那露出獠牙的嘴巴里。 这时候。 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修罗似有所感,抬头望去。 张唯也跟着看去,便见高空之上,云雾之后,出现七彩祥光。 光芒之中,浮现出一道道高贵神圣的身影。 那些天人,仿佛是为了修罗出世而来。 天,容不得修罗这样的斗鬼出现。 于是天人各持法宝兵器,落下云头,杀向修罗。 炁海之中,修罗大吼。 当即一座炁海飞快染成了血红色,转眼间,就化成了一座血海。 修罗双手探进血海中,再抽出来时,手中已经各多了一柄大刀。 两柄大刀,造型猛恶,刀身血红,表面不断跃动细小电弧,凶威凛凛。 修罗挥动双刀,顿时血海翻腾,铺天盖地冲向四面八方。 双刀斩出滔天凶芒,将那些天人断首残肢。 张唯看去,只见哀鸿遍野,血雨漫天。 鲜血碎肉,落到修罗的身体上,让这尊斗鬼,一身凶芒愈发强盛。 看着高举刀兵,对天狂吼的修罗,张唯心有所悟。 不知道过了多久。 张唯从口中吐出一口淡红色的气息,随后鼻翼扩张,吸入了一口红尘浊气。 他张开眼睛,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不由一怔。 便是这么一分神,整个人就掉了下来,落到床上,发出‘砰’一声响。 很快,外面传来脚步声,接着杨婉的声音响起。 “大人,你没事吧?” “没事。” 张唯尴尬回应。 小姑娘在门外‘哦’了声,揉揉眼睛,打着呵欠:“那我给你准备洗漱的东西去。” 屋中,张唯这才回过神来。 “我成功了.....” “我现在已经是‘先天境’了。” “话说回来,昨晚一整晚,我都没有呼吸?” “这就是功法里提到的‘先天胎息’?” 张唯回想着功法上的内容。 进入‘先天胎息’状态的时候,修士会断绝外呼吸,从而隔绝的后天浊气。 同时,会短暂地从后天进入先天。 在这个时候,修士能够源源不断地吸收天地真元,只要保持着‘先天胎息’的状态,理论上来说,真元就不会有枯竭的时候。 如此一来,修士便能够频繁使用玄技奇术。 除此之外,凭借‘先天胎息’的状态,修士还能够御空飞行,从而让自己的战术变得更丰富,更灵活。 “难怪说‘先天境’是修炼之路上的一道坎,和‘入海境’完全是天渊之别。” “只要保持住一口先天之气,便能够狂轰滥炸,‘入海境’拿什么去打.......” 感受着自身全新的变化,张唯心情大好。 一夜功夫,他已经脱胎换骨,成功跃过龙门。 到了这一步,才算是真正踏入修行的世界。 有资格问鼎仙途,证道长生。 第一百二十六章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米县城外。 咻~ 半空中响起的呼啸风声,把乱葬岗里几只找骨头吃的野狗吓了跳,夹着尾巴跑出老远才敢停下来。 野狗们看去,看到半空一道猩红霞光,转瞬远去,投落至一片树林里。 顿时,那片树林惊起了一群飞鸟。 林中。 张唯手忙脚乱,连续做出几个动作,才让自己停了下来。 表情有些尴尬,眼中却难掩喜色。 “我会飞了......” “哈哈,原来这就是御空飞行!” 破境之后,张唯也不回官署。 一大早来到城外尝试御空飞行,只是现在还不熟练,飞得乱七八糟,但不妨碍他既高兴又兴奋。 古往今来,凡人总向往天空,所以才有嫦娥奔月这些美好的传说。 但在张唯前世那个世界,没有修炼法门,人类要想翱翔长空,需要借助工具。 哪像这个世界,只要修炼到‘先天境’,便能够如鸟儿般自由在天上纵横来去。 “不过,我的‘先天胎息’维持的时间还是太短了。” “昨晚明明可以保持一整晚,现在只能够飞个一两里路就得换气。” “什么时候才能做到‘一气十里’,甚至百里、千里?” 张唯抱着双手感叹道:“修行如登山,这‘先天境’至多也就走到半山腰,离山顶还远着啊。” 晋升‘先天境’,只要进入‘先天胎息’状态,便能够源源不断吸收天地真元。 在先天状态下,修士的真元近乎无限。 但保持先天状态的时间却是有限。 于是‘先天境’后,一口先天之气保持的时间长短,基本上就可以反映出该人的境界和战力。 像张唯这样,刚踏入‘先天境’,一口气息至多也就飞掠个一两里路。 到了‘先天九重’,通常都能够达到‘一气十里’。 境界越高,气息维持的时间也就越长,战力自然就越高。 另外。 踏入‘先天境’后,往往把握对手的换气时机,又或者设法令其提前换气,然后在换气节点发动强攻,便是克敌制胜的关键。 当然。 境界越高,手段越多。 如‘神胎境’修士会孕育出神胎,栖神境会孕育出元神,这些事物丰富了修士的战斗手段。 从而使得高境之争,情况瞬息万变,要比下三境的战斗复杂百倍。 如此一来,无论是把握对手换气时机,又或令其提前换气,都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抬头望天,时候不早了,张唯便深吸一口气。 气息从后天转为先天,当即全身散出猩红杀气,随后冲天而起,拉出一道霞光,掠往米县。 ........... 天黑了。 张唯换了一身便装,只身前往城西。 今天黑狼帮送了封信到清卫署,说是黄泥巷槐树上出现标记了。 看样子那姓何的赌鬼已经查出雇主身份,于是张唯前去一见。 转眼,黄泥巷到了。 这里黑灯瞎火,巷口一株老槐树沐浴在绯色的月光下,显得妖气森森。 树干上果然有一个方框标记,张唯伸手一抚,树皮哗啦啦地往下掉。 标记就这样被他抹掉。 随后大步往巷里走。 才走两步,张唯心中有感,手放到了刀柄上。 “滚出来。” 声音在巷子里回荡。 片刻之后,前方数间屋舍,一道道身影走了出来。 皆作夜行者装扮,黑巾蒙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为首那人,声音嘶哑,开口说道。 “听雨楼在这里办事,朋友,你走错路了。” 听雨楼! 张唯微微眯眼。 看这阵仗,赌鬼有危险了。 当即。 张唯蓦然暴喝。 舌绽春雷,声如霹雳。 喝得这些杀手人人全身一抖,像是受到极大惊吓,心跳加速,手脚颤抖。 秘法,鸣威! 震住这些杀手后,张唯吸气,进入‘先天胎息’状态。 猩红杀气四散开去,在张唯身后,化成一尊赤红身影。 披头散发,獠牙外露,凶纹遍体,手持利刃。 修罗斗鬼! 不过。 这尊斗鬼,只有半个身子,腰部以下一片模糊,隐没在猩红杀气之中。 纵然如此,斗鬼现身,整条巷子充斥着冰冷的杀意。 让原本就被秘法影响的众杀手,此时更是毫无斗志,心生退意。 黄泥巷深处。 一间破屋里有微弱的火光亮着。 何昊坐在地上,正借着旁边的烛火玩着一副骨牌。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大吼声,脸色一变,猛吹一口气,把烛火熄灭。 就在火光消失,何昊视野陷入片刻黑暗的刹那。 他突然听到极为微弱的风声。 脑海里自然勾勒出一道身影穿窗而入,朝自己扑来的画面! 何昊大喝一声,听声辩位,手臂在自己腰上一抹一甩。 当即。 索镰在屋中划出一道弧度,从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扎进穿窗者的脖子中。 那人顿时一命呜呼。 于此同时,屋顶破碎,又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扑向何昊。 何昊看也不看,左臂握拳砸去,堪堪被那人伸手握住了拳头。 但这时,何昊袖口里突然寒光一闪。 三枚雪亮的棱刺电闪射出,扎进那人的脸门,刺瞎了他的眼睛。 那人顿时惨叫退后。 何昊收拳出拳,袖口扬起,原来他左臂上还捆着一个护臂。 那护臂显然是有机关,从前端伸出三枚棱刺。 噗呲~ 棱刺扎进肉体的声音响起。 何昊再收回手臂时,那人脖子喷出三道血箭,倒退几步,便软倒在地上。 连毙两人,何昊也不恋战,飞快往后退去。 早在这个屋子里等张唯的时候,他就把屋子后面墙壁捣鼓了一个缺口出来,再用稻草填满。 需要的时候,便可以从缺口快速离开。 就像现在。 但何昊从缺口里出来的时候,一支支袖箭掀起尖锐的破空声,转眼已经来到眼前。 便见这个赌鬼偏头、旋身、翻滚,一连串动作如同行云流水,让袖箭落空。 可抬起头时,却见一道道身影从屋子上头落下,填满了巷子前后的空间。 “何昊,你好不容易离开了组织,为何还要回来。” “还有,你应该知道,做我们这一行的最忌讳什么。” “你明知故犯,居然打探起雇主的信息。” “你啊,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 “今晚,你死定了。” 看着前方说话的这个人,何昊面无表情道:“那可不一定,你没听见刚才的声音吗,那是我的朋友。” 明显是这些杀手头目的男人,把一柄鬼头刀扛在肩膀上,哈哈大笑。 “朋友?” “今晚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你.....” 声音还在巷子里回荡之际,一柄柄血色刀斧从天而降,将巷子前后的杀手像剁菜一样,斩成肉糜。 几滴热血落在杀手头目脸上,这时他才听到,头上有声音响起。 “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一百二十七章 得加钱 扛着鬼头刀的男人打了个激灵,抬起头,就见夜幕之下,红月当空。 有人临风而立,背对一轮新月。 由于逆光的缘故,看不清长相,只看到一双杀气凛凛,黑白分明的眼睛。 鬼头刀男人正要说什么,天上那人已经一刀劈下。 “算了,我没兴趣听。” 猩红刀芒,带着烈烈凶焰,直接把那杀手连人带刀斩成两截。 一道血箭喷在何昊脸上,赌鬼用手抹了把,非但没有抹干净,反而把血抹开,不由皱了下眉头。 然后看了眼落到自己身边的张唯,开口道:“你竟然是‘先天境’.......” 也难怪何昊惊讶。 江湖市井,虽然不乏修士。 但基本上,这些修士的境界都在下三境。 非是他们不愿破境,实是因为功法难寻。 想要得到‘先天境’乃至更高境界的功法,要么得加入名门大派,要么得为朝廷效力,要么得有机缘。 正是因为这些条件的限制,使得江湖市井里,‘先天境’的修士十分少见。 毕竟踏上‘先天境’,在名门大派里面已经是值得栽培的优秀弟子,丢进朝廷里那至少也能当个百户,而放在江湖中也完全可以开宗立派了。 “运气好而已。” 张唯没有过多解释。 环顾四周,他道:“换个地方说话?” 何昊点头,他没有在死人堆里聊天的嗜好。 于是两人离开黄泥巷。 黑狼帮客栈。 张唯叫了一壶黄酒,要了几盘下酒的菜,又塞了些碎银子给小二,让黑狼帮派人去黄泥巷,把那里的尸体清理下。 放着不管,怕会形成瘟疫。 酒菜上桌,张唯给赌鬼倒了一杯黄酒。 何昊却不急着喝,而是压低声音道:“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雇佣听雨楼那些杀手的人叫黄泽照,乃延安府城布商。” “开有多个布庄,每年固定向雍州织造局提供丝绸布匹。” “同时,这姓黄的还开了间‘结缘堂’,表面上是善堂,平时也做些善事。” “实际上却是一个帮派组织,网罗了众多修士和亡命之徒,专门替姓黄的做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张唯有点意外。 一个延安府的布商,竟然会雇佣听雨楼来杀孙忠,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 何昊继续说道:“米县的青衣门一直和结缘堂暗通款曲,另外,黄泽照一直想要吞并黑狼帮和聚义堂,好扩张自己的势力。” “我查到的就只有这些,给钱。” 他伸出手来。 张唯想了想,拿出一张百两银票,放到何昊手上。 赌鬼皱了下眉头:“多了。” “你可别让我再去查黄泽照,倒不是我不敢,而是我已经引起听雨楼的注意。” “今晚你虽然替我解决了麻烦,短时间内,他们应该不会再找我算账。” “不过,我还是得找个地方,先躲上一阵再说。” 张唯笑道:“放心,不会让你去查那姓黄的。” “横竖你要走,不如帮我护送一个人。” 何昊微微眯眼:“谁?” “去哪?” “孙忠。”张唯说,“就是我那个被听雨楼追杀的朋友。” 张唯想让何昊将那个老汉,送去李玄通处。 孙忠将会是‘龙牙营’事件的人证之一,他不能死。 现在虽然被黑狼帮藏起来,但黑狼帮只是米县当地的帮派,根本没能力保护得了孙忠。 再说,张唯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事情,给黑狼帮惹来灭顶之灾。 所以,把孙忠送去李玄通那里,是最妥当的。 何昊皱眉道:“你的修为远在我之上,为何不自己护送?” 张唯笑道:“你觉得呢?” 何昊眯了眯眼睛,说:“要么你的身份敏感,要么你在这里仍有要事。” 他想了想道:“我可以帮你把人送走,不过,得加钱!” 张唯问:“要多少?” 何昊沉声道:“再加五十两。” 张唯点头:“可以,但我身上暂时没那么多钱。” “这样好了,我修书一封。” “你帮我把人送到了,那边自有人会给你五十两。” 何昊笑了起来:“你怕我中途跑了?” 张唯同样微笑道:“这对我们大家都有保障,你说呢?” 何昊点点头道:“行,就这么办。” “剩下五十两,人送到了再说。” “既然你要留在米县,那能否请你帮我一个小忙?” 张唯爽快道:“说。” 何昊拿出二十两碎银,放到桌上:“你挑个时间,帮我去一趟柳树村,把这钱交给‘八宝赌坊’一个女人。” “她叫荷姑,你帮我捎句话,告诉她我年关前一定回来。” 张唯愣神了下。 好家伙,没看出来,这姓何的还是个情种。 跑路都不忘给情人留点钱。 有情有义啊。 “没问题。” 张唯把碎银收起来。 随后两人吃饱喝足,就各散东西。 第二天。 清卫署。 张唯写了一封信给李玄通。 告诉千户大人自己雇人护送孙忠离开米县,前往他的驻地去了。 另外,雇主的身份,以及何昊提供的信息,也一并写进了信里。 刚看着纸鹤飞走,刘焕章就找过来。 “大人,百户所来人,要见您。” 张唯答应一声,便来到大厅。 大厅里,坐着一名来自百户所的巡使。 见到张唯,他恭敬说道:“张掌旗,我奉李大人之命,送来青鳌山那蛇妖的一道敇令。” 张唯‘哦’了声,渊君的山神敇令下来了,这办事效率真没得说。 不过。 为何这道敇令,会送到自己这里来。 那名巡使微笑道:“李大人说了,当日入山平妖,你与那蛇妖有缘。” “因此,他想让你跑一趟,把这道敇令送去给那蛇妖。” “同时代替朝廷,敇封山神。” 说着,巡使递上来一个锦盒。 张唯打开,里面除了有一道敇令外,还有一封书信。 上面详细记录了敇封山神的步骤和仪式。 也好。 原本我也想找天去山上拜访下那条老蛇,现在正好趁这个机会上山。 于是张唯点头,把锦盒接了过来。 交上锦盒后,百户所的巡使便告辞离去。 人刚走,外面就传来嘈杂人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第一百二十八章 敇封山神 张唯正要让刘焕章去看看外头怎么回事,就有一名巡使匆匆来到,并呈上一封文书。 “大人,银川驿那边刚让人送来一封文书。” 张唯看了下,信封上有‘加急’二字。 加急文书? 他连接接过,拆开阅读。 文书内容倒是不多,但每一个字,却都惊心触目。 看得张唯脸色大变。 片刻之后,张唯放下了文书,沉声道。 “近日,黑龙军和蛮族在辽东战场进行了连场激战。” “于昨日夜间,大战以黑龙军战败作结。” “此次战役,黑龙军将领阵亡高达百人,士兵逾万,另外战马火炮若干,黑龙军精锐几乎全失.....” 张唯深吸口气,才继续说道。 “蛮族方面同样损失惨重,但我们已经失去了辽东战场,尽管朝廷已经命令‘镇北军’紧急动员,务必要堵住辽东战场这片缺口,以免蛮族乘势入关。” “可堵住容易,要驱逐蛮族,只怕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现在上官担心蛮族会趁这次机会,让他们的‘巫祝’潜入中原,从内部对我朝朝廷大肆破坏。” “因此,要求各个地方的清卫署要擦亮眼睛。” “一旦发现蛮族巫祝,立刻击杀。” “若无法处理,要及时禀告上官,听从指示!” 刘焕章几人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黑龙军.......居然败了?” “怎么会这样........黑龙军对抗蛮族多年,可以说是除了‘镇北军’外,对蛮族最为熟悉的军团了。” “没想到他们也打了败仗。” “要是我们无法拿回辽东,后果将不堪设想。” 张唯看向众人。 “镇北军已经紧急动员,另外,朝廷应该还会加派兵员,相信拿回辽东只是时间上的问题。” “我们无法参与辽东战局,所以,只能做好自己的份内事。” “焕章,从今天开始,让兄弟们每天轮流巡视城内各处,防止蛮族探子和巫祝混进来。” “一经发现,立刻通知我,绝对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蛮族人。” 刘焕章立时道:“遵命。” 既然形势有变,接下来清卫署的工作重点,只怕要放到蛮族巫祝身上。 张唯心想事不宜迟,先去一趟青鳌山再说。 于是让人备马,片刻后,便带着朱盈川和顾绥之两人离开了米县。 两日后。 青鳌山,山脚。 张唯三人把马儿拴在树身上,让它们自个在附近吃草。 三人带着那道‘敇令’进山,前往当日与渊君相遇的那处山涧。 如今青鳌山群妖尽去,山上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妖气森森。 就是旱情没有得到缓解,草木依旧干枯。 来到山涧处,溪水也无那日般高涨,只有那么细细的几缕溪流,顽强地流淌于石沙之间。 张唯还想着怎么通知渊君自己送敇令来了,突然,水声大作。 接着一个小老头踏水而来,不是那蛇妖还会有谁? 老头子哈哈大笑,隔着大老远,就朝张唯拱手:“士别三日,刮目相看。” “没想到不久前大人还只是入海境,今天一见,已经是先天境。” “大人修炼神速,为老夫生平仅见啊。” 朱盈川两人还不知道,张唯已经破境了。 现在听蛇妖这么一说,才纷纷看向张唯。 朱盈川更是一脸倾慕,看着张唯的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宝贝。 她算是亲眼见证张唯短短时间内,从开窍境修炼到先天境。 这样的修炼速度,哪怕是山上那几位被视为天骄的师兄们,也要稍逊一筹。 可惜自家宗门没有兵修的修炼之法,否则的话,哪怕是用武力,也要把大人抢上山去,让早已不收徒的师尊破例一次! 可惜.... 朱盈川心中暗叹口气,心道,大人要不是兵修就好了。 因为....... 兵修的路,随着神皇帝的消失,已经断了啊! 这样一来,哪怕大人的天赋再惊人,也注定成就有限。 除非他能够另辟蹊径,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张唯不知道身边的女子武修,此刻心中正在想些什么,他只是微笑着对老头道。 “渊君前辈,朝廷的敇令下来了。” “你看,我们在这里宣读?” 老头愣了下,接着欣喜若狂:“敇令........敇令下来了?” 然后连连摆手。 “不不不,如此重要的事情,马虎不得。” “请大人随我来。” 山顶。 当日,青鳌山让那位千户大人削掉了一截。 如今,却多了方石桌,四周放了几只石椅。 桌上划了个棋盘,上面还摆了个残局。 看起来似是蛇妖闲来无事,与自己为对手,在山顶下棋消遣。 这时小老头出现在张唯面前,却见这蛇妖换了身衣裳,穿得比平时隆重几分。 老头笑眯眯道:“大人,现在可以开始了。” 张唯点头,打了个眼色,顾绥之便把一只雕龙刻凤的火盘,摆放到石桌上。 接着又拿出香烛,点着之后,插在山顶东面。 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后,张唯这才打开那道敇令。 当敇令上的玉扣打开时,一阵难以察觉的波动扩散开去,隐约让山顶的空气微微震动起来。 张唯随即大声宣读。 “咨尔青鳌山主,孕沧溟之灵,承玄蛇之祚,乃东海峙岳,接蓬莱余脉。” “其峰若鳌首昂霄,吞纳朝晖暮霭;其麓如灵甲覆野,蕴蓄玄霜琼浆。” “今念尔镇护一方,泽被生民,灵迹屡显,福佑苍生。” “特敕封灵蛇渊君,为‘镇岳灵应显佑青鳌山山神’!” 宣读完毕,张唯把这封用玉玺盖过,印有篆书的敇令,放进了火盆里。 随着敇令燃烧,天地之间,似有大音响起。 朱盈川和顾绥之浑若未觉,但踏入‘先天境’的张唯却能够隐约感觉到,那似乎是王朝气运的震鸣。 是对那封敇令的回应。 便在这时,一缕细之又细的王朝气运,垂落到老头身上。 小老头顿时宝相庄严,表情肃穆,身上逐渐多了几许淡淡的香火气息。 成了! 从今天开始,青鳌山便有了自己的山神。 但这也意味着,蛇妖从今往后的命运,跟大曜王朝捆绑在了一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第一百二十九章 修复妖刀 吱吱吱~ 一只只猴子、松鼠之类的小动物,陆续往来。 把山上各种野果,堆放到山顶这张石桌上。 转眼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已经成为山神的小老头笑眯眯道:“山上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呼几位大人,只有些野果,还请几位多多包涵。” 这些野果,似乎因为旱情的原因,一颗颗长得干巴巴的。 张唯随手拿了颗枣子,擦了擦,咬了口,又干又涩,不由皱了下眉头。 看到张唯表情,小老头叹了口气:“已经一年没有下雨了,山上的水源少了大半,别说猴子松鼠这些生灵,就连树木都快活不下去了。” 张唯放下枣子,一时无言。 倒是小老头很快振作起来,笑道:“不过,如今老夫已是山神,有此地方可以便宜行事。” “虽然无法天降甘霖,但可以改变地河走势,让几路地河合为一股,增加水量,应该能够让山上的生灵草木用上一段时间。” 小老头自己就是水行之妖,有控水之能。 如今再加上山神的能力,可以做的事情更多,倒非纸上谈兵。 两人又聊片刻,张唯便拿出自己的‘百战’妖刀,开口道。 “前辈,我这里有一口刀,原为‘灵器’,但如今刀器受损,灵性飞散,只余一缕残韵。” “我见上次前辈有炼器的手段,不知道前辈能否修补这件兵器?” 小老头‘哦’一声,伸手拿过‘百战’:“我看看。” 他抽出长刀,看到刀上的缺口与裂痕。 又用两指抹过刀身,感受器具内那些灵韵的波动。 “此刀煞气冲天,灵性隐带杀伐之意,可见其煞实为兵煞。” “这刀上灵性要么是被兵家修士孕育出来的,要么曾经随主人征战沙场,饱饮鲜血,自然孕育而成。” “但就像大人说的,现在刀器受损,灵性飞散,残余下来的那缕灵韵如无根浮萍,虽然得以苟延残喘,却是西山日薄,时日无多。” 放下长刀,渊君轻轻敲着刀身道:“老夫闲来无事,喜好炼制器物,炼甲炼兵,都有一些心得。” “若大人信得过我,我可以试着修复此刀,就是我这没有合适的材料。” 张唯连忙问道:“需要什么材料?” 小老头微笑道:“凡铁也成,精钢亦可。” “乃至千年寒铁、万年赤金、天外飞星等,只要大人拿得出来,都可以用得上。” 张唯心想,凡铁精钢倒是不难,米县铁铺应该就能够购得。 至于什么千年寒铁、万年赤金,还有那什么天外飞星,他听都没听说过,自然不知道上哪弄去。 这时渊君却一拍额头:“瞧瞧我这脑袋,老糊涂了,大人稍等。” 他弯下腰,嘴唇张合,不知道说些什么。 过得片刻,草丛晃动,一条脑袋灰白,长着浅褐色斑纹的蝰蛇游了出来。 那蛇的身子,缠着一截青色的树根。 蝰蛇将树根丢下后,又钻进了草丛走了。 渊君拿起那截树根,呵呵笑道:“大人,这是青木公的东西。” “是他身上一截树根,少说也有个千八百年历史了。” “虽说没什么神异,但常年受青木公妖气滋养,其质似铁而胜铁。” “拿来修补你这把刀,却也够用了。” “而且,其中的木气能够稳固、滋养刀中灵韵。” “或许假以时日,便可孕育出新的灵性,也不可知。” 张唯大喜,拱手道:“那就有劳前辈了。” 小老头当下把长刀横置于石桌上,再朝青木公那截树根吹了口气,那截树根顿时软化,紧接着表面蠕动起来。 片刻之后,这截树根化为一缕缕青色的液体,像水银般滚动,自行注入‘百战’刀身上的裂缝里。 这些液体注入裂痕之后,不断蔓延,又涌往缺口处,填充固定。 顿时。 这柄妖刀上的裂痕和缺口都一一修复,就是新旧两种颜色,对比鲜明。 但随着小老头两指抹过,长刀刀色统一,焕然一新。 “成了。” 渊君微笑道:“大人试试是否趁手。” 张唯也不客气,拿起桌上长刀。 真元灌注,顿时,他感觉到刀器内灵性在欢呼。 比起之前来,这缕灵韵要茁壮许多。 并且,不再像以前那般,如同风中残烛,仿佛随时会熄灭。 尽管依旧弱小,却已经变得顽强,仿佛在刀器里扎了根,不会再自行散逸。 张唯自身便是兵修,‘百战’的灵性又是杀业天道的产物。 于是在张唯的真元灌注之下,长刀低呤,无数细若游丝的血红电弧不断闪烁。 一刀挥刀,刀锋吐出三尺刀芒。 杀气腾腾。 张唯满意点头,修复之后的‘百战’能够承受更多的真元灌注。 这样一来,对敌之际,张唯方能放开手脚。 收刀入鞘,张唯拱手道:“多谢前辈替我修复刀器,来而不往非礼也,前辈若有什么需要,但请相告。” “只要不违反原则和律法,张某必定为前辈办到。” 小老头摆摆手,呵呵笑道:“大人言重了,青木公这截树根最多也就做把拐杖用用,留在我这没什么作用,能够修补大人的刀器,它日助大人斩妖除魔,那是它的福分。” “举手之劳罢了,要是这样,还想要回报,那小老头的脸皮也忒厚了点。” “再说了,大人专门替小老头送来敇令,我给大人修下兵器又算得了什么?” 既然人家都这么说了,张唯也就大方受落。 傍晚时分,张唯三人告辞离去。 回到山脚,往山上望了眼,张唯只觉不虚此行。 如今他已是‘先天一重’境,‘百战’也修好了,还学了一门秘法。 现在就差一门上品玄技了。 到了‘先天境’后,张唯能够感觉到,只是中品玄技的‘狂杀刀’已经不太适合自己了。 这门玄技,现在无法完全发挥出‘先天境’的优势。 不过。 上品玄技不是那么好求的。 目前摆在张唯面前,只有两个选择。 一是用【大衍造化图】,在《狂杀刀》的基础上推演衍生出新的刀法。 二是在踏夜司里,用武勋换玄技。 前者欠缺功德点,后者则是武勋不够。 骑在马上,张唯摇摇头。 横看竖看,短期内似乎都没有什么希望,能够得到一门上品玄技。 如此过了数日。 这天,张唯刚来到官署,刘焕章就拿了封信进来,说是黑狼帮送来的。 张唯拆开一看,纸上是一行行娟秀的字迹。 原来是萧亦姝写的,提醒他三天后,便是其父寿辰。 让张唯别忘了两人的约定。 张唯用手轻弹信纸:“差点忘记,还要给萧大小姐扮一天心上人...........” 第一百三十章 任君采摘?那我真采啦 四月十五。 一大早,张唯就收到李玄通的信。 信里,李玄通给了他一个地点,以及接头的暗号。 到时候只要何昊把孙忠往那一带,把人一交,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李玄通处理。 另外,李玄通还提到,延安府黄家的事。 他找人打听过,原来那黄泽照有个姐姐,嫁给了兵部尚书赵文渊的弟弟。 正因为有这层关系,黄泽照才能拿下雍州织造局的买卖。 李玄通已经跟李砚打过招呼,让那位百户设法把张唯暂时调去延安府,好方便追查‘龙牙营’一事。 最后。 李玄通提到了兵修断层一事。 “开国皇帝走的就是兵修的路子,在大曜王朝最鼎盛的时候,兵修曾是主流。” “但在某天,神皇帝突然销声匿迹,兵修便逐渐没落。” “此后皇朝动荡,千年间发生过多起震惊朝野的大事,在这些事件里面,兵修的传承都受到不同程度的损毁,以至于到了今天,兵修传承出现严重断层。” “非但失去了开窍之法,而且功法所剩无几,《修罗身业典》已经是目前尚存最高品的功法了。” “这意味着兵修来到‘神胎境’,就已经无路可走。” “要么冒险修炼其它功法,要么一生止步‘神胎境’。” 看完信后,张唯大受震动。 尽管信里李玄通没有说得太详细,不过,张唯依约能够拼凑出一个轮廓。 兵修的没落,关键就在神皇帝失踪。 此后兵修传承损毁,简直就是有人忌惮大曜朝再出一个神皇帝,是以有意毁掉传承一般。 如果不是这样,那如何解释,为何只有兵修的传承会出现断层? 张唯相信,大曜朝高层肯定调查过这件事情。 然而。 依旧无法阻止兵修的路子被截断,那么,谋后主谋又该是哪样的通天人物,才能让偌大一个王朝束手无策? 庙堂之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变故。 可惜。 张唯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清卫署掌旗,很多事情,他还没资格了解。 把信烧毁后,张唯就去找何昊。 把具体地点和接头暗号告诉了他。 下午。 张唯便目送着何昊和孙忠两人离去。 送走两人后,张唯回到城西,来到黑狼帮客栈。 上房。 张唯刚喝上一口小二送来的热茶,萧亦姝就来了。 这个野性美人今天穿了一身青色衣裙,收敛了几分野性,多了三分柔美。 不过,却要比平时豪放三分。 关上门后,一个转身,就抱着张唯的脖子,大胆地坐了下来。 顿时香玉满怀。 张唯一怔,接着皱眉:“萧帮主,这不合适吧?” 萧亦姝轻笑道:“张郎,你是我的心上人,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要是连这点亲密都受不了,晚上在宴席上,你只怕会露馅。” 原来如此。 既然这样,张唯也不客气。 大手按在美人帮主的柳腰上,用力一搂,萧亦姝顿时整个人贴在张唯胸口。 张唯另一手放到萧亦姝的大腿上,微笑道:“既然要演,那就演得逼真点,亦姝,你觉得呢?” 浓烈的阳刚气息迎面而来,萧亦姝甚至能够听到张唯的心跳。 她虽然一直‘胆大妄为’,但跟男子如此亲近,还是首次。 不由呼吸急促,脸红耳赤。 看到萧亦姝一脸窘迫,张唯心中暗笑。 叫你玩火。 惹火上身了吧。 这时萧亦姝抬起头,看到张唯嘴角含笑,突然明白,这家伙是故意使坏。 当下银牙暗咬,笑眯眯说:“张郎说得没错,但光是这样还不够,或许我们还能更进一步。” 张唯一怔:“更进一步?” 还怎么更进一步? 难不成要在寿宴上拜堂成亲? 那我可要开溜了。 萧亦姝搂着张唯的脖子,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对,例如,你亲亲人家?” 说着,她还故意闭上眼睛,嘟起小嘴。 一副任君采摘的风流模样。 看得张唯牙痒痒。 他如何不知,萧亦姝这是故意为之。 亲下去,张唯以后跟她的关系就说不清了。 不亲,又被她小看。 一时间,张唯进退两难。 他心想,这火烧着烧着,怎么还烧我身上来啦? 岂有此理! 我一个现代人,还怕她一个古代女子? 你想玩是吧。 行,我奉陪到底。 当下,张唯哈哈一笑,用手挑起萧亦姝的下巴。 故意放慢了速度,一点点地凑过去。 萧亦姝闭着眼睛,嘴角含笑,心里却乱成一团。 怎么办? 他不会真亲上来吧? 他难道不害怕以后跟我纠缠不清吗? 难道说,张大人是情场浪子,见惯了大风大浪? 那我岂不送羊入虎口。 万一他对我始乱终弃,那我应如何自处? 张唯的气息越来越近了。 萧亦姝一颗心跳到了嗓子眼。 眼看事情就要一发不可收拾,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然后丫鬟夏荷的声音响起:“小姐,您让我准备的东西,已经给您备好了。” “要拿进来吗?” 来得正是时候! 张唯和萧亦姝同时在心中如是想道。 后者更是睁开眼睛,旋风似的离开张唯的大腿,然后干咳一声:“进来吧。” 门打了开来。 小姑娘指挥着几个帮众,搬了些东西进来。 见到张唯也在,夏荷视线移动,落到自家小姐身上。 看到萧亦姝衣裙上的折痕,小姑娘一脸心领神会,也不知道她想到什么,顿时嘴角含笑看往别处。 萧亦姝看在眼里,白了她一眼,然后对张唯道。 “这些是我替你准备的,晚上送给我爹的寿礼。” 张唯点头,心想这美人帮主倒是想得周到。 他自然没有准备礼物。 现在萧亦姝替他准备好寿礼,自然是最好的。 萧亦姝看了眼窗外:“时候也不早了,家里还需要我去打点。” “要不,我们现在就走?” 张唯站了起来微笑道:“你说了算。” 于是几人离开了客栈,片刻后,来到一处市集。 这里热闹得很,各种小摊随处可见,贩卖的东西也五花八门。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 药材、布匹、糖豆、糕饼,甚至还有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非常热闹。 萧亦姝说道:“现在距离寿宴的时间还早,在家里我怕你闷着,要不你先在集上逛逛?” 张唯点头,他也不想跟呆头鹅似的在人家家里傻坐着。 于是萧亦姝把夏荷以及两个帮众留下来,让他们充当东道主,带张唯在集市上到处转转。 萧亦姝走后,张唯便问道:“你们这咋还有集市?” 夏荷笑眯眯地说:“回公子的话,这些都是我们自家帮会里的人,都是来给老爷子祝寿的。” “这不人多,大家就合计着摆个摊随便卖点什么,于是便有了这个集市。” “外面的人知道这里有赶集,也会来凑个热闹。” “到时候,小姐也会把一些吃食,分给那些穷苦人家。” “所以今天才这么热闹!” 第一百三十一章 别逼我扇你 时间还早,张唯在市集里四处转悠。 还买了些胭脂水粉,打算送给杨婉那小姑娘。 逛到一个小摊时,张唯听到摊主吆喝:“来看看罗,来看看我这些功法秘籍。” “只要学成一招半式,米县你就只管横着走。” 好家伙,连功法秘籍都有得卖? 真的假的。 他看了过去,只见摊子上摆放着一些书籍。 书名一个比一个威风。 什么《九转炼阳功》,什么《迎几一刀斩》,看起来还真像那么一回事。 那摊主见张唯打量,立刻拿起其中一本,神神秘秘地对张唯道。 “公子,我见与你有缘,这本《御风驱雷秘术》就便宜卖你。” 张唯笑而不语。 御风他不会。 驱雷他倒是有一手。 这不刚从姑获鸟精元里领悟了一个术法,就是拿雷劈人的。 这时夏荷气乎乎走出来道:“包打听,你怎么在这?” “又拿胡编乱造的东西骗人是吧,我告诉小姐去!” “别别别。”这诨号叫‘包打听’的摊主,个子矮小,长相滑稽,堆着笑容对夏荷说。 “姑奶奶,我这不混口饭吃,您就饶了我吧。” 他讪讪地放下那本秘籍,又压低了声音对张唯说。 “公子,我这些功法秘籍虽然是假的,但春宫图是真的,你要不要来一本?” 夏荷听到,指着包打听说:“你还敢卖公子这些不堪入目的东西,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人?” 张唯连忙扯了下小姑娘的袖子:“算了,我们上别处去。” 他可不想和萧亦姝的关系曝光,虽说这层关系是假的....... 那包打听还在后面叫道:“公子,我在城西老榕树下有个摊子,你要有什么需要,随时可以去找我。” “我消息灵通着呢,哪家大姑娘怀春恨嫁,我清楚着呢,回头给您介绍几个?” 夏荷听到,差点想回去打人。 小姑娘生气地对张唯道:“公子,你可不要信了他的鬼话。” 张唯点头答应。 便在这时,他跟另外一个撞了个满怀。 看去,是个脸颊消瘦的高瘦男子。 这人被撞得后退几步,脸上现出怒意。 但在看到张唯腰间的‘百战’妖刀时,眼睛一亮。 ‘咦’了声,接着二话不说,伸手就朝长刀抓去。 张唯顿时拉下脸,擒住那人手腕,沉声道:“你想干什么?” 这人似乎没想到张唯还有这手,愣了下,然后道。 “我看你这把刀不错,多少钱,卖我。” 张唯甩开他的手,懒得理会这种白痴,便要离开。 不料那人却伸手拦住。 “刀卖我,你走。” 张唯这才开口:“我不卖,让开。” 这个男子冷笑一声,说:“我看上的东西,你不卖也得卖!” 张唯‘哦’了声:“阁下口气不小啊,说说,什么来头,看看我是否得卖你这刀。” 男子抱手一脸桀骜:“区区一个野修,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讳。” “但我告诉你,我,不是你惹得起的人。” “现在我看上你的刀,那是你的荣幸,你应该高高兴兴地,把那把刀双手奉上。” “这样一来,你我都少了些麻烦。” 夏荷在旁边听不下去,跳出来道:“哪里来的野人,好生不懂规矩。” “张公子是我们黑狼帮的贵客,你赶紧跟他赔礼道歉,然后马上离开这里!” 小姑娘原本以为,把黑狼帮抬出来,会把这男人吓退。 岂料,听完之后,男子一脸不屑:“黑狼帮又如何,不过一介市井帮派,上不了台面的东西,也配让我低头?” 接着,他从怀中掏出几个铜板,丢到张唯脚下。 “喏,钱给你了,刀给我拿过来!” 张唯看了看脚下的铜板,缓缓抬头,看着这男子道。 “今天是萧老爷子的好日子,我不想生事。” “别逼我扇你。” “现在,给我滚远点。” 男子哈哈大笑起来:“哎哟,狗仗人势是吧。” “以为跟黑狼帮攀上点关系,真当自己是个角了?”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赶紧把我的刀拿来。” “我可是付过钱的!” 说罢。 他也不等张唯反应,便伸手要去摘张唯腰上的刀。 这次,他留了个心眼。 动手之际,便运转功法,催动真元。 原本以为十难九稳。 不料。 张唯抬起手,反手就是一个耳光甩他脸上。 啪! 清脆的耳光声响了起来。 那高瘦男子被张唯一记耳光,扇得整个人飞了出去。 摔在了角落,压在了几坨狗屎上。 顿时引得附近人人哄笑。 夏荷更是拍着手掌叫道:“活该!” 那男子给扇得眼冒金星,过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只觉脸上一片火辣,身上更是臭不可闻,顿时气得七孔冒烟。 他跳了起来,从怀中掏出什么东西,恶狠狠地说道。 “原本不想跟你们这群刁民计较,你们非要自讨没趣,那就别怪我无情。” “你们,给我睁大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男子把一面令牌向众人展示。 竟然是踏夜司巡使的令牌。 夏荷一见,连忙让后面一名帮众去找萧亦姝。 “都看清楚没有?” “你裴爷我可是延安府百户所的官人。” 那男子恶狠狠地看向张唯:“你一个山下野修,竟然敢殴打朝廷命官,胆子挺肥啊!” 张唯双手负后,淡然道:“就算你是官人,怎么,官人就可以不讲道理?” “就可以强买强卖?” 这姓裴的巡使笑了起来:“我是官,你是民。” “我说要买,那你就得卖!” “不过现在,就算你肯卖,那也迟了!” “走,跟我到官府走一趟!” “我怀疑你是邪教妖人,或者蛮族巫祝!” 张唯摇摇头,没想到李砚那样的人,下面也有如这姓裴的这般蛮不讲理的下属。 “我如果不走,你又如何?” 那姓裴的手放到腰间刀柄上:“不走?” “那就是拒捕,按照大曜律法,我可以把你就地正法!” 眼看事情就要闹得不可开交,萧亦姝来了。 美人帮主走到张唯身边,笑着对那巡使拱手道。 “这位官爷,我是黑狼帮帮主萧亦姝。” “不知官爷可否卖小女子几分薄面,这事就这么算了吧。” “这里有些银两,还请官爷笑纳。” 在她的示意下,一名帮众端了个文盘上前。 盘子上面放着几个银元宝,裴姓男子看了眼,猛然将文盘掀翻,让银子落地。 阴森森道。 “五十两白银,就想把我打发走?” “你当打发叫花子呢!” 第一百三十二章 坏鬼书生 萧亦姝脸色一变,眼中已经明显有了怒意,却还是强忍着怒气说道。 “那不知道,我们要怎么做,官爷才肯罢手?” 全名叫裴东来的巡使捂着脸冷笑起来,指着张唯说:“首先,他的刀得归我。” “其次,他胆敢伤害朝廷命官,不想有牢狱之灾,就给我跪下磕三个响头。” “最后,得再给我五百两,我要银票,不要元宝。” “那么这事,我就可以考虑考虑。” 萧亦姝双眉一扬,沉声道:“官爷,得饶人处且饶人。” “这样好了,我再加五十两。” “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若是官爷不依不饶,我萧亦姝也不是怕事的主。” “就算您是府城的官,也得讲个理字不是。” “真要闹大了,怕是您面子上也过不去,望您三思。” 裴东来喝道:“三思个屁!” “给你们脸了是吧。” “好啊,那我今天倒要掂量掂量,你们黑狼帮到底几斤几两,敢威胁朝廷命官!” 说罢。 他运转功法,这次不敢贸然出手,而是将功法催动到极致。 顿时身后显现出恶虎虚影,就是这道虚影,轮廓模糊,显然还远没到火候。 萧亦姝手落到剑柄上,便要出手。 张唯已经从她身边经过,走向那姓裴的。 “准备好了吗?” 张唯道。 裴东来一怔:“准备什么?” “准备睡一觉。” 话音一落,张唯冲前。 也不拔刀。 直接一拳砸了过去。 砰! 巡使倒飞。 虚影散去。 第二次落到地上,这姓裴的当场翻了白眼。 过了数息,才悠悠醒转,接着狼狈地爬起来。 哇哇吐了好几口血,才指着张唯:“好好好,你给我等着。” “我这就回延安府,把你这贼人,还有黑狼帮一窝端了!” 萧亦姝按剑上前:“用不着,我明日就上延安府,我倒要问问你们当官的,是否都任着下属鱼肉百姓!” 就在双方闹得不可开交之际,一阵笑声传来。 便听有人说道。 “两位好大的火气。” “裴兄,萧帮主。” “不如看在黄某的面子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吧。” 人群里走出数人。 为首者,穿着文士衫,摇着纸扇,有那么几分风流文士的问题。 但这人眼袋发青,脚步虚浮,看样子被酒色掏空了身体。 再加上那虚伪的笑容,倒是更像是一个坏鬼书生。 身后数人,其中一个气息不弱,就是神情高傲。 浑然不将其它人放在眼中一般。 看到那个坏鬼书生,萧亦姝皱了下眉头,小声道:“他怎么也来了.......” 裴东来则是不悦道:“黄兄,不是裴某不卖你面子,实是这些人欺人太甚。” “今天他们要是没有给裴某一个满意的说法,休想裴某放过他们!” 那姓黄的书生转过身,在裴东来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裴兄,小弟这次来,是有要事在身。” “这件事,乃是我大伯亲自吩咐的。” “要是因为你坏了他老人家的好事,那得请你自个跟我大伯说道说道去。” 裴东来脸色一变,然后喃喃道:“可我总不能白挨这顿打吧?” 黄书生笑道:“放心,小弟一定帮你讨个公道。” “不过现在,烦请行个方便。” “这里有二百两银票,你且收下。” 借着说话之际,黄书生把两张百两银票,塞进裴东来的怀中。 裴东来这才点点头,看向张唯:“小子,算你运气好,有黄公子替你说情。” “今天的事,我就不跟你计较。” 张唯耸了下肩膀,他根本不在乎,哪怕是百户所的巡使,也拿他这个掌旗没法子。 真要闹大了,谁吃亏还不一定呢。 那姓黄的看在眼中,却是心中不悦。 但没有表现出来,而是向萧亦姝拱手道:“萧帮主,听闻今日萧老爷子大寿。” “我奉伯父之命,特来跟老爷子祝寿,这里有些薄礼........” 话没说完,就被萧亦姝打断。 “寿宴要晚上才开始,亦姝还有事情需要打点,就先告辞了。” 说完,她牵起张唯的手,故意表现亲密,整个人几乎要贴在张唯身上,就这么离开了市集。 看着萧亦姝非但冷落自己,还跟张唯这么亲密,黄书生眼中闪过怒意,拂袖转身。 “我们走。” 裴东来心中暗笑。 他和这黄书生臭味相投,平时走得很近。 所以知道,这姓黄的纠缠黑狼帮那美人帮主,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可惜,人家压根没拿正眼瞧他。 今天身边还带了个情郎,摆明了不喜欢他。 裴东来虽然跟他走得近,但看到黄书生出糗,他心里多少有些幸灾乐祸。 毕竟他知道,这全名叫黄昆的书生,本事没多大。 之所以能够在府城呼风唤雨,那都是因为他的大伯黄泽照。 在延安府,谁不知道黄家,不知道黄泽照。 那是跺上一脚,就能让府城震三震的人物。 要是没有黄泽照,黄昆算个屁! 这时,黄昆旁边那个神态高傲的男子道。 “那萧帮主身边的男子,似乎也是个高手,不知道是何来历?” 黄昆不由朝裴东来看了过来。 “裴兄,你跟那人交过手,你觉得他身手如何?” 裴东来脸上一阵火辣。 他先后两次被人家击飞,连出手的机会都没有,哪里谈得上什么交手。 但这种丢人的事情,别人不说,他更不会自己往外宣扬。 于是强自装出一副淡然的模样。 “一般般吧。” “是比我强些,但也就那么回事。” “我看,撑死了纳气五重,不能再多了。” 黄昆多问一嘴:“你确定?” 裴东来反问道:“黄兄信不过我的眼光?” 黄昆打了个哈哈:“怎么会呢。” 裴东来今天闲来无事,听闻黄昆要来米县祝寿,这才跟着他一块过来。 现在在市集上丢了这么大的脸,晚上的寿宴是万万不愿再去了。 于是随便找了个借口,便告辞离去。 目送裴东来离开后,黄昆压低了声音道:“马大师,多了一个‘纳气五重’,没问题吧?” 被称为‘大师’的马姓男子嘴角一扬:“纳气五重而已,问题不大。” “马某好歹也是‘入海三重’,难不成还会怕一个纳气境。” 说完,他哈哈大笑,引人侧目。 黄昆闻言,放下心来,点头说道。 “如此甚好。” “今天晚上,萧老头要是把他宝贝女儿乖乖嫁给我,那也便罢了。” “如若不然,便休怪我无情,血洗萧家,架空萧亦姝,让黑狼帮成为我黄家的囊中之物!” 第一百三十三章 女大不中留 天黑了。 随着一朵烟花在夜空上炸乱,萧家的寿宴也宣布开始。 萧亦姝的父亲,萧铁心穿着墨色锦袍红光满面,左手捻着串沉香念珠,右手不断与前来道贺的宾客相握。 张唯站在一旁,身边丫鬟夏荷不断给他介绍那些宾客。 “那一头乱发的,是我们黑狼帮的长老沈林,他是我们帮中的元老级人物,和萧老帮主以兄弟相称。” “那腰间悬着一个银算盘的,是周大官人,他是我们黑狼帮的老主顾了,我们的粮食基本上是他提供的。” “聚义堂的陈堂主也来了,公子应该认识,我就不说了。” ........ 果然。 人群里头,陈紫山满脸笑容地走了过来,把贺礼交给了萧亦姝。 看到张唯,愣了下,便要上前寒暄几句。 却见张唯连打眼色,似乎不让自己过去。 陈紫山看了看萧亦姝,再看萧老帮主,似乎明白什么,含笑点头。 然后在帮众的引领下前往主桌落坐。 这时候,夏荷‘哼’了声:“那讨厌的家伙也来了。” 张唯看去,便见下午在市集上见到的那个黄公子也来了。 现在他知道,这姓黄的,全名黄昆。 是延安府黄家,黄泽照的侄子。 萧亦姝告诉他,这姓黄的已经不是第一天打她的主意。 今天之所以请张唯假扮自己的心上人,主要就是想让这姓黄的死了这份心思。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唯没想到,会在萧老帮主的寿宴上,见到黄家的人。 何昊说过,黄泽照就是雇佣听雨楼去杀孙忠的人。 现在黄泽照的侄子就在眼前,张唯心里合计着,席间若是有机会的话,倒可以趁机试探一下黄家。 这时黄昆来到萧铁心面前,满脸笑容,朝老人一揖到底。 “恭贺萧老帮主七十大寿,晚辈在这里,祝老帮主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这里一点薄礼,乃我大伯的一片心意,还请老帮主笑纳。” 说完,黄昆打了个手势。 便有下人把一份份礼物拿了过来。 黄家的礼物可谓五花八门,即有延年益寿的人参,也有黄金所铸的寿桃。 每一件都价值不菲。 萧铁心朝女儿看了眼,然后哈哈大笑道:“黄老板有心了,世侄,里面请。” “亦姝,你帮我接待下黄公子。” 萧铁心活了大半辈子,哪里不知道黄昆的心思。 虽然他不大喜欢黄昆这个人,但黄泽照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再者,黄家权势滔天。 自己女儿若与黄昆结成连理,倒也不算辱没了萧家。 不料。 萧亦姝冷冷道:“黄公子自便吧。” 接着对萧铁心道:“爹,我有一个人,想让爹见一见。” 萧铁心不由苦笑一声,今天他就听说了,自己宝贝女儿带了个陌生男子来到市集,还对黄昆的朋友大打出手。 女儿是他的,萧亦姝什么脾气,他这当爹的再清楚不过。 光明正大领了个男子往家里跑,摆明了是要黄昆死心。 这让萧铁心很为难,他倒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萧亦姝得罪了黄家,以后她这个帮主会举步维艰。 那一边。 萧亦姝也不管老父怎么想,甚至没给萧铁心表态的机会,便把张唯领了过来。 当着黄昆的面,萧亦姝双手挽着张唯的胳膊,含情脉脉地看着张唯。 “爹,我与张郎两情相悦。” “今日您老人家七十大寿,张郎知道之后,说什么也要来给爹祝寿,我就带他来了,您老人家不介意吧?” 说着,萧亦姝轻轻掐了张唯一下。 张唯会意,微笑道:“祝萧老帮主福寿双全,德门吉庆。” 萧铁心含笑点头:“张公子有心了。” 萧亦姝笑容灿烂:“爹,张郎准备了一些贺礼,您可得收下。” 说话间,夏荷带着几个帮众,把萧亦姝准备好的贺礼拿了过来,放在了黄昆那些礼物前面,意思再明显不过。 黄昆看得火冒三丈,差点就想掀桌子走人。 欺人太甚! 欺人太甚啊! 这姓萧的贱人,大庭广众之下,与自己情郎姿态亲密也就算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落本公子的脸! 这简直是不把我黄家放在眼里! “爹,那你忙。” “我带张郎先入座去。” 萧亦姝满面春风,拉着张唯就走,从头到尾,看都没看黄昆一眼。 把那坏鬼书生气得鼻子都歪了。 萧铁心摇头暗叹。 女大不中留啊! 这有了情郎,爹都不要了。 没办法,他只好拍拍黄昆的肩膀。 “世侄,别往心里去。” “亦姝就是这性子,打小那心思就跟假小子似的,野得很。” “来来来,这边请。” 见萧铁心亲自接待自己,黄昆的气才消了大半,哼了声,拉着脸来到了主桌。 等萧铁心入座后,宴席宣布开始。 酒过三巡。 萧铁心端着酒杯站了起来,环顾四周,郎声道。 “多谢各位赏脸,来参加老夫的寿宴。” “萧某是个粗人,不懂得说客套话。” “总之,今天大家吃好,喝好。” “在这里,萧某先干为敬。” 当下,萧铁心仰起头,一口气喝掉了杯里的酒。 喝彩声四起。 满场宾客皆起身举杯,齐声为萧铁心道贺。 众人落座之后,萧铁心旁边,一个穿着文士衫,白花苍苍的老人看向黄昆,微笑说道。 “听闻前些时候,黄昆公子在延安府倚翠阁上诗兴大发,当场呤诗一首,闻者无不惊为天人。” 萧铁心‘哦’了声:“有这种事?” 当即。 主桌上一道道视线落在了黄昆的脸上。 黄昆暗道,机会来了。 他知道,萧铁心虽然是个粗人,却一心想要替自己女儿找个文人为婿。 这也是黄泽照让他追求萧亦姝的原因。 萧铁心旁边那老人,名叫谢云崧。 是米县的一个老秀才,和萧铁心素有交情。 早在参加寿宴前,黄昆便找过谢云崧,用钱开路,让这个老秀才在帮宴上替自己制造机会。 好在萧铁心面前表情自己的才情。 如今。 机会来了! 当下,黄昆摇着纸扇,故意谦虚道:“哪里哪里,谢老言重了。” “拙劣之作,不提也罢。” 谢云崧呵呵笑道:“黄公子谦虚了。” “今天正好是老帮主大寿,不如,黄公子赋诗助兴,也好让我等一饱耳福。” 萧铁心连连点头:“正是,黄公子,来一首?” 黄昆见时机成熟,便站了起来:“那黄某献丑了。” 他想了想,接着摇头晃脑呤了起来。 “风拂灵蘅摇露魄,月笼玄涧浸云根。” “瑶花绽处凝星彩,琼雪飞时覆玉痕。” “风穿竹坞传清响,月照梅窗映素魂。” “若逐清辉寻雅趣,一襟风月自温存。” 说完,他拱手四方:“献丑了。” 谢云崧收了黄昆的钱,老秀才当场拍案道:“好诗,好诗!” “这诗境,清雅脱俗,世间难得。” 黄昆听得暗自点头,心想老秀才还挺配合的。 该赏。 就在这时,他听到萧亦姝道。 “作诗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种事情我们张郎也会。” “是吧,张郎?” 第一百三十四章 收了老朽这个学生吧! 入席之后,张唯只干一件事。 我吃,我吃吃吃吃! 这一桌子,除了陈紫山外,他谁都不认识。 想找人聊几句都难。 不吃干什么? 听他们吹牛吗? 但张唯万万没想到,这会竟然被萧亦姝摆了一道! 不是,萧小姐,我只答应你假扮情郎。 可你没说,这吃个饭还要作诗啊。 再说了,我哪会作诗。 我只会唐诗三百首! 这个时候。 一道道视线朝张唯看来。 看着一心只想干饭的张唯,人人脸上露出笑意。 这个饭桶会作诗,那母猪都能上树了! 黄昆更是干脆一声冷笑,摇着纸扇,一脸不屑。 萧铁心连忙干咳一声,说道。 “亦姝跟大家开个玩笑的。” “来来来,我们喝酒。” 萧亦姝站了起来,扯了下张唯:“爹,我是认真的。” “张郎的才情,某人十辈子都赶不上。” 那日祭拜秽野事件的死难者时,张唯有感而发那句诗,让萧亦姝印象深刻。 所以才会认定张唯才高八斗,远超黄昆之流。 张唯叹了口气,站起来对萧亦姝道:“我真不会作诗,只会背诗。” “我倒是不怕丢人,就怕你没面子。” 黄昆摇着纸扇道:“萧帮主,这赋诗跟你们修炼一样,也是讲天赋的。” “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 “勉强出手,出丑的只会是自己。” 萧亦姝哼了声,对张唯说。 “没关系,背也行。” “输了也没关系,但气势不能输!” 见她坚持,张唯耸了下肩膀,放下碗筷,寻思着背首什么诗。 然后看到天上的月亮,灵机一动。 他干咳了声:“那张某就献丑了。” 端起酒杯,看着杯中美酒映照天上明月。 张唯低呤。 “白兔捣药秋复春,嫦娥孤栖与谁邻。”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 “古人今人若流水,共看明月皆如此。” “唯愿当歌对酒时,月光长照金樽里。” 呤毕,张唯一口饮尽杯中酒。 全场俱静。 “好诗!” 谢云崧脱口而出,激动道:“好一句‘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妙啊!” “实在是妙啊!” 老秀才读了一辈子书,还从未听过如此富有哲理的诗篇。 以天地为幕,明月为证,叩问时空流转的哲思。 这何止是诗,这是文章啊! 黄昆的脸现在更是黑得不行,特别是听到被自己收买的老秀才,竟然称赞起张唯来,那更是气得差点没把老头按地上踹几脚。 萧亦姝则是两眼发光,看着张唯,笑不拢嘴。 好啊! 张大人,你还说自己不会作诗。 不会作诗,这是什么? 人家老秀长饱读诗书,你这诗若是前人所作,他老人家会听不出来? 还会由衷称赞? 啧,张大人,你藏得好深啊! 萧铁心亦是哈哈大笑,说道:“张公子,好才情!” “我可是很少见到谢先生称赞别人,黄公子是一个,你是第二个。” 被萧铁心这么一提,谢云崧这才想起,自己和黄昆是一伙的。 老头子不由尴尬地看了黄昆一眼。 黄昆这时冷冷道:“谢老先生,你说,我和张公子的诗,谁的更好一些?” 谢云崧心想那自然是人家张公子,但他表面上却道:“两位公子皆是才高八斗之士,实在是难分伯仲。” “要不,黄公子你再作一首?” 黄昆哼了声,看了张唯一眼:“不就是咏月,又有何难?” 他摇着纸扇,冥思苦想,片刻之后,摇着脑袋呤道。 “金樽琼浆映青天,举杯邀月共流年。” “月轮碾破苍茫云,清辉倾落银河边。” 呤毕,黄昆看向谢云崧:“如何?” 老秀才连忙点头:“妙,实在是妙。” 刚说完,便听张唯的声音响起。 “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 “仙人垂两足,桂树何团团。白兔捣药成,问言与谁餐?” 老人脑海里‘嗡’一声响,一句‘好诗’来到嘴边,差点又要喊出来。 但看到黄昆,这才拼命忍住,却愣是说不出一句贬低的话。 没办法啊。 人家实在是高啊。 就在谢云崧无言之际,张唯看向黄昆。 “你还想不想听。” “我再说一首?” 黄昆还没回应,张唯已经背开了。 “月下飞天镜,云生结海楼。” “仍怜故乡水,万里送行舟。” “如何?” “你要想听,我还有。” 反正唐诗三百诗,背一个晚上都背不完。 张唯乐得大方。 旁边的老秀才再忍不住,猛然起身,走到张唯旁边,握住他的手道。 “公子......” “不,先生!” “先生才情,老朽生平仅见。” “望先生不弃,收了老朽这个学生吧!” 全场哗然。 纵使不懂诗的,现在也知道,张唯是有大学问的人。 否则的话,一个老秀才怎么会求人家收自己为徒。 张唯连忙道:“老人家,你折煞我了。” “我哪有什么才情。” “这都是前人所作的诗。” 谢云崧却是不信:“先生,你不要再谦虚了。” “老朽博览群书,什么诗没读过。” “先生的诗,老朽还是第一次听说。” “今晚能够得见先生这样的人物,老朽不枉此生了!” 见谢云崧如此激动,萧铁心心里乐开了花。 原本他以为女儿找了个武夫,没想到,这位张公子竟然文武双全。 当下,借着三分酒意,萧铁心大声道:“亦姝,你和张公子的婚事,打算什么时候给办了?” 听到这话,黄昆两眼一黑,差点没晕过去。 事到如今,这寿宴他是片刻也不想待了。 当下拂袖而去。 回到米县客栈。 一进门,黄昆就把桌子掀倒在地。 脚步声响起。 那位‘马大师’大步走了进来,看到满地狼藉,不由问道。 “黄公子,出什么事了?” 黄昆恨恨道:“那姓萧的贱人,故意让我在众人面前难堪。” “萧铁心这个老匹夫,更是不把我放在眼里!” “马继先!” “今天晚上,我要你血洗萧家!” “不过,萧亦姝和她的情郎,你得给我留着!” “你们不是郎情妾意吗?” “好,今天晚上,我要当着那姓张的面,占了那贱人的身子。” “同时当着那贱人的面,把那姓张的千刀万剐!” 第一百三十五章 让我陪你玩几手 寿宴结束了。 原本张唯是打算功成身退,回家睡觉。 结果有些酒意的萧铁心还拉着他这个‘未来女婿’聊了半天,最后见时间实在太晚了,于是萧亦姝留下张唯在家里过夜。 张唯想想也好,省得回去还得吵醒杨婉,便答应下来。 萧亦姝亲自给他安排了一个房间,特意换上一套新的被子,这才让张唯进屋歇息。 不过张唯没有睡意,干脆在床上盘膝练功。 转眼到了丑时。 张唯突然睁开眼睛。 ‘先天境’后,他的感知要比以前敏锐许多。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甚至能够听到十里内的虫鸣鸟叫。 就像现在。 他突然听到一阵呼吸声。 不止一个,而是有六个。 其中一个,呼吸极为绵长,显然是高手。 现在这种时候,怎么还会有人在外面走动。 恐怕来者不善! 张唯当即拿起放在旁边的‘百战’妖刀,打开窗户,无声钻出。 眨眼来到屋顶。 与此同时。 箫家的大门外,两个守夜的帮众正抱着酒壶打盹。 突然。 咻咻两声。 两支弩箭扎进他们的胸口,可怜这两个帮众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一命呜呼。 夜色迷蒙。 数道身影健步如飞,迅速来到大门处。 这些人全穿着夜行衣,蒙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正是黄家的门客。 为首那人,便是马继先。 他打出手势,便有门客将门打开,接着几人穿门而入。 正要散开,各寻目标下手。 不料。 这时候突然响起破空声。 接着有几块瓦片掷到他们脚前。 哗啦哗啦。 清脆的碎裂声在宅院内回荡。 当即,一个个房间的灯火亮了起来。 跟着萧铁心那洪亮的嗓音响起:“什么人,胆敢私闯民宅!” 很快,宅院灯火通明。 帮众们手持火把和刀剑,把马继先等人团团围住。 随后,在女儿的陪伴下,萧铁心披着长衣大步来到。 跟着他一块来的,还有几位黑狼帮的长老,他们今晚与老帮主彻夜长谈,自然也在萧家留宿。 张唯坐在屋顶上,居高临下,俯视着下方庭院。 刚才那几块瓦片是他丢的,目的是引起萧家的警觉。 现在目的达到了,他乐得当观众。 毕竟在这里,他是客人。 作为客人,自然不好随便插手主人家的事。 如果萧家处理不了,他再出手也不迟。 场间,马继先也不吭声,只是做了个‘斩首’的手势。 身边几个门客便扑了出去,虎入羊群般,杀得黑狼帮的帮众丢盔弃甲。 见帮众不敌,那几个长老大喝一声,各朝一个门客扑去。 随后双方便大打出手。 这两边的人马,境界相仿,战力接近。 一时间难分胜负。 马继先也不管其它门客,他目标明确,大步向萧铁心走去。 萧铁心哼了一声,伸出手。 旁边两个帮众便抬了一柄大刀上前。 萧亦姝轻声道:“爹,今天您是寿星,不宜动手,还是让女儿代劳吧?” 萧铁心尚未回应。 马继先已经开口:“谁来都一样,不如,你们两父女一起上吧!” “这样我也好省点功夫。” 说完,马继先开始呼吸吐纳。 只见一片极淡的紫金色,自他眼眸间亮起,随后面目七窍,均有紫金光华散逸缭绕。 庭院中隐约响起了大海潮音,听得萧铁心脸色一变:“入海境!” 萧亦姝不由心中一沉,她与老父都只是纳气境。 而且,萧铁心年轻时与人交手受了伤,至今暗伤仍未痊愈。 也正因为这个原因,所以萧铁心才会选择退居幕后,把黑狼帮交给女儿打理。 现在如果动手,恐怕会旧伤复发。 对方又是入海境,一个不好,便是身死道消的结局。 莫非今日,喜事要变白事? 就在这时。 屋顶上响起张唯的声音。 “欺负老人和女子算什么英雄。” “让我陪你玩几手,如何?” 破空声响起。 一道身影落到萧家父女身边,正是张唯。 他本来是不打算插手,但见对方实力不弱,萧家父女恐非此人对手,张唯立刻改变主意。 可见张唯下场,萧亦姝却有些担心。 她和张唯虽说相识了一段时间,却未曾亲眼见过张唯出手。 甚至到现在,她还以为张唯只是清卫署巡使。 一名巡使,境界再高能高到哪里去? 米县那些巡使萧亦姝是知道的,他们顶天了也没超过‘纳气九重’。 可对方是‘入海境’高手。 尽管‘纳气’斩‘入海’并非没有先例,可是少。 因此,萧亦姝担心张唯受伤,于是道。 “张郎,这是萧家的事。” “此事与你无关,你快走吧。” 张唯一拍腰间长刀:“无妨,他不是我的对手。” 马继先向来自视甚高,在黄家里面,除了另外两人,其它门客都没被他放在眼里。 就连黄泽照那样的人物,见了他都得客客气气的。 哪想得到,今天会被一个‘纳气五重’的小子轻视。 当下怒极反笑。 “不知死活的小子,要不是公子要留你一条狗命。” “就凭你刚才那句话,我便要毙你于掌下!” 张唯合抱双手:“哦,公子?” “哪家公子?” “不会是黄昆吧?” 他随口说道,不料,却见对手眼神一变。 张唯‘咦’了声:“还真被我猜对了?” “怎么,黄昆赋诗输给了我,让你们来替他出气?” “那也该冲着我来才对,跟萧家撒什么野?” 身后,萧家父女迅速交换了个眼色。 他们隐约猜到黄家今晚的行动,是冲着黑狼帮来的。 马继先哼了声,道:“少废话,接招吧!” 随后双拳紧握,大吼一声。 全身上下紫金光华滚滚流淌,大海潮音愈发明显。 挟带惊人气机,马继先朝张唯狂奔而去。 张唯这才松开双手,右手落到刀柄上。 不知为何。 在张唯手掌落下时,马继先突然感觉,整个宅院的光线为之一暗。 四周的声音也消失了。 在这昏暗安静的空间里,一抹猩红刀芒,自张唯的刀鞘中绽放! 刹那间,马继先瞳孔收缩,双脚顿地,想要刹住脚步。 危险! 无法形容的危机感,让他想要转身逃走。 然后。 他就看到张唯等人的身影迅速下沉,可地面并无任何下陷的迹象。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尚在疑惑之际,世界在马继先的视野里缓缓旋转。 让他看到,下方有一具无头的身体仍在前冲。 那空无一物的脖子上,却挂着一抹月牙似的猩红刀芒。 那是我的身体? 这是马继先此生最后一个念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你怎么又来了 扑通。 人头落地。 滚到张唯脚边。 萧家父女直接看傻了眼。 他们虽然没认出马继先的样子,但姓马的刚才所展现的气机威势,少说也是‘入海三重’。 这样一个人物,无论丢在哪里,那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萧铁心修炼了一辈子,都没摸到‘入海境’的门槛。 萧亦姝算是有些天赋,目前也仍停留在‘纳气境’。 然而。 一个‘入海三重’的武修,一招未出,就被人割了脑袋! 这一幕太过震撼,以至于萧家父女一时间,大脑空白,说不出话。 倒是那几个随马继先来的门客,与黑狼帮长老较量之际,看到马继先人头落地,脸都绿了。 “风紧,扯呼!” 顿时,人人各以杀招,逼开对手,就要撤离。 这时一柄柄血色刀斧凌厉斩来,劈开他们的身体。 五个门客,四个当场暴毙,一个被砍掉双腿,侥幸保住了性命。 张唯出刀入鞘,在萧亦姝眼前挥了挥手:“别愣着,赶紧给人家包扎,这可以重要的人证。” 萧亦姝这才反应过来,打了个手势,便有帮众上前,擒住那重伤的门客,用金创药为其止血。 张唯接着摘下马继先脸上的黑巾,看清长相,对萧亦姝道:“报官吧。” 萧亦姝也认出了马继先,早前在集市上,此人与黄昆一起,当时她也在场,自然认得。 “爹,果然是黄家的人。” 萧亦姝脸色凝重。 萧铁心哼了一声:“姓黄的想找咱们黑狼帮主意,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没想到今天晚上,竟然派人杀上门来。” 他又看向张唯,笑容逐渐扩大:“还好有张公子出手相助,否则我萧家今晚在劫难逃!” “张公子在上,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就要跪下。 张唯连忙扶住他道:“老帮主客气了。” 看了萧亦姝一眼,张唯故意道:“这是我的份内事罢了。” 萧亦姝哪里听不出来,张唯是故意以自己情郎的身份自居,所以才会有‘份内事’一语。 要是别人占她便宜,她铁定不乐意。 但今天晚上,先是寿宴上见识了张唯的文才。 如今又目睹了他的武功,女子慕强,谁会不喜欢一个文武双全,相貌堂堂的异性? 当下怦然心动,双眼含情脉脉,嘴角含笑,挽着老父手臂道。 “就是,爹,你用不着跟他客气。” 张唯一听,心想坏了,好像玩过火了,连忙干咳一声,声称自己累了,找了个借口回房休息。 到了第二天,张唯一大早就开溜,早饭都不吃就回了城里。 在市集随便吃了早饭,便回到了清卫署。 午时。 一封调令送到他案前,却是延安府百户所发送过来的。 这封调令大意是说,由于辽东战场失利,大量蛮族趁机入关。 有情报称,延安府城里已经潜伏有蛮族巫祝。 为了尽快肃清敌党,现要把张唯暂时调往延安府城,协助百户所展开行动。 这封调令虚虚实实。 蛮族潜伏不假,但也是趁机找个合适的借口,把张唯调去府城。 如此一来,他就有机会调查黄家了。 拿着这封调令,张唯把巡使们叫到大厅,告诉他们自己暂时要去一趟府城。 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时间,由刘焕章暂时代理掌旗事务。 陆南天等人要听从调遣,如果有处理不了的事情,再飞鸽传书,联系身在府城的张唯。 众人闻言,无不遵命。 就是朱盈川有些不高兴。 正事谈罢,这些人难得共聚一堂,就闲聊了起来。 “我听说镇北军已经开赴辽东战场,先锋军已经跟蛮族的斥候部队,以及几支受蛮族操控的尸鬼大军交过手。” “这事我也听说了,我还听说,李胜老将军亲自挂帅,誓要将蛮子赶回关外去。” “我看难啊,那些蛮子处心积虑数十年,他们挑选在这个时候大举入侵不是没有原因的。” “你怎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就是,我大曜朝兵强马壮,还会怕他蛮族?” 刘焕章干咳了声,说:“辽东战场离咱们太远了,具体是个什么事,咱们也不知道,各位就别妄议了。” “倒是咱们米县,昨晚发生了一件大事。” “哦,什么事?” “昨晚黑狼帮被袭击了。” “黑狼帮?昨天不是老帮主萧铁心办七十大寿,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在这种时候袭击他们?” 刘焕章道:“据说是延安府黄家的人干的,今天早上,捕快到客栈拿人,把黄家的人带走了。” “但衙门那边的人说,那姓黄的在公堂上撇得干干净净,说是门客自己所为,与他无关。” “亏得黑狼帮还捉了个黄家门客,不过,那个门客倒是嘴硬,咬死了这件事是他们自己的主意,跟黄家没关系。” “没办法,知县只好把黄家的人给放了,现在应该正忙着安抚萧家。” 张唯听在耳中,对于这样的结果,他倒不觉得意外。 黄家要是连这点能耐都没有,也不可能成为一方豪强。 不过闹上这么一出,至少短时间内,黄家不会再打黑狼帮的主意。 转眼。 一天过去了。 傍晚,张唯回到杏花街小宅。 推开门,就见杨婉在收衣服。 小姑娘看到张唯回来,露出笑容跑了过来:“大人回来啦。” 张唯把昨天在市集买的胭脂水粉拿出来:“来,这个送你。” 杨婉接过,心里乐开了花,嘴上却说:“大人,我不能拿。” 张唯知道她在想什么,便道:“让你拿去,你就拿去。” “怎么,我的话不好使了?” 杨婉轻咬着嘴唇,笑容灿烂:“好使好使,大人让小婉做什么,小婉就做什么。” 张唯点头:“那好,从今天开始,别总是大人大人的叫我。” 杨婉眨眨眼睛:“那叫什么?老爷?” 张唯没好气道:“我有那么老吗?” 杨婉笑了起来,说:“那就喊‘公子’吧?” 张唯才点:“这还差不多。” 杨婉就拉着张唯到石桌坐下:“公子稍候,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张唯点点头,这时有人敲门,杨婉就像一只小鹿般,步伐轻快,把门打开。 结果。 看到门外的身影,小姑娘的脸就拉了下来:“你怎么又来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你不会喜欢寡妇吧 听到杨婉的话,张唯好奇朝门外打量,结果看到拿着食盒的朱盈川。 当下起身笑道:“盈川,快进来。” 朱盈川见杨婉像一只护食的小猫,大感有趣,故意逗她。 “怎么,我不能来吗?” 杨婉翻了个白眼,侧过身道:“既然我家公子都让你进门了,你快点进去吧。” 朱盈川笑道:“你这小丫头,脾气比主人还大,也就我们大人心好,不计较。” “换成其它人家,少说也得一顿打。” 杨婉吓了跳,连忙看了张唯一眼。 张唯笑道:“盈川,你别吓她。” 又对杨婉道:“但盈川也说得对,来者是客,小婉,你要好好收收自己的脾气。” 杨婉顿时像做错事被当场捉到的孩子般,耸搭下脑袋,有气无力地回道:“我知道错了,公子。” 朱盈川这时把食盒放到桌子上:“大人,刚路过市集,买了些吃食。” “要是你不嫌弃,我们一起用膳吧?” 张唯哈哈笑道:“有人陪我吃饭,那才热闹。” “小婉,多准备一副碗筷。” 杨婉乖巧点头:“是,公子。” 她转过身,立刻鼓起腮帮子,碎碎念着。 “又来蹭我们家公子的饭!” “还害我被公子数落了一顿,气死我了!” 石桌。 看着杨婉的背景,朱盈川笑道:“大人,你这个丫鬟挺有意思的。” 张唯点头:“她挺有胆识的,寻常女子,可不敢到官署前叫骂。” 朱盈川瞥了张唯一眼:“看得出来,大人挺喜欢这小丫头。” 张唯愣了下:“有吗?” 他想了想,说道:“可能我把她当成妹妹吧。” 朱盈川眨眨眼:“大人只当她是妹妹?” 张唯笑了起来:“不然呢,我又不喜欢小丫头。” 朱盈川鬼使神差般问道:“那大人喜欢什么样的女子?” 张唯失笑道:“你怎么跟小婉一样,问同样的问题。” “怎么,你也想给我说媒?” “别别别,我暂时没有成家的打算。” 朱盈川脸上一阵火辣,连忙换了个话题:“大人这次调往延安百户所,要去很久吧?” 张唯摇摇头:“我也不清楚,但少说也得去一个月吧。” 朱盈川‘呀’一声道:“要去这么久。” 她想了想,说:“不知道,盈川能否跟大人同去?” 张唯意外道:“你要一起去?” 接着,张唯上下打量起朱盈川来。 朱盈川让他看得有些心虚,便问:“怎么了,大人?” 张唯这时笑道:“也成。” “你我身高相仿,身材相若。” “调查蛮子的时候,你可以假扮成我,掩人耳目,我便可以方便行事。” “行,你跟我一块走。” 话音才落,就听到杨婉的声音响起。 “公子,你要跟她去哪里?” “小婉也要一起去!” 小姑娘走出灶房,就听到张唯说让朱盈川‘一块走’。 顿时吓了跳。 便冲口而出。 张唯摇摇头:“我们要公务在身,不能带你一块去。” 听到是‘公务’,杨婉这才放下心来,她还以为这两人要私奔呢。 朱盈川看了小丫头一眼,笑了起来:“那么紧张干什么,总不会以为,我要拐走你家公子吧?” 杨婉被道破心事,顿时小脸红了起来,吞吞吐吐地说:“才....才不是呢,我,我家公子那么英明,谁拐得走。” 然后把碗筷放下。 朱盈川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故意当着杨婉的面放到张唯碗里。 “大人,你吃多点。” 张唯礼尚往来,也给朱盈川夹了一根野菜:“你也别客气。” 朱盈川笑得两眼弯弯,还故意夹着那根野菜,朝杨婉晃了晃,这才轻启朱唇,细嚼慢咽。 看得旁边的杨婉银牙紧咬,恨不得马上把这姓朱的赶出去。 夜深了。 张唯换过一身便服,也没跟杨婉打招呼。 拿起何昊托付给他的银子,便离开了小宅。 转眼来到柳树村。 明天他就要去延安府了,所以今天晚上,他打算将银子交给那叫荷姑的女子,也好完成何昊的嘱托。 八宝赌坊。 这里和之前一样,虽然有灯,但气氛阴沉。 但跟上次来感受不同的是,今晚,张唯感觉到一股妖气。 这股妖气,很淡,笼罩着整个赌坊。 不过妖气里带着山川草木的气息,没有血腥气,这说明赌坊里的妖,和渊君一样,没吃过人。 张唯有些拿不准,这妖是打之前就藏身赌坊,还是今晚才出现的。 要是一早便藏身赌坊,那可能是因为上次来的时候,他还是‘入海境’,感知不够敏锐,这才错过。 若是最近才出现,那应该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但不管是什么时候来的,张唯都觉得,有必要见一见。 毕竟明日他就要走,柳树村又在米县附近。 万一这妖做些什么,只怕刘焕章他们制不住人家。 但在那之前,张唯打算先把何昊的事办了再说。 来到一张赌桌前,张唯随意玩了几把,和庄家混熟了之后,他才问道。 “荷姑是不是在赌坊里?” 那庄家笑了起来:“兄弟,听哥哥一句劝,寡妇门前是非多,天下女人那么多,何必找一个寡妇不是。” “还是说,你跟那姓何的一样,就好这口?” 张唯不由尴尬,他哪里知道,原来荷姑是个寡妇。 当下,他干咳了声。 “误会了。” “我是她同乡,听说她在这里,所以来看看她。” 那庄家才说:“哦,原来如此。” 接着微微皱眉。 “那可就不巧了。” 张唯问道:“怎么,她走了?” 庄家摇头:“那倒不是,就是荷姑昨日和坊主赌了几手,输了个精光不说,把人都输给了坊主。” “过几天应该就..........” 接下去如何,他也没说。 不过张唯大概猜到,输了人,结局估计就是给卖入青楼一类的。 他连忙道:“能否帮我通传一声,我想见坊主一面。” 庄家倒是痛快:“帮你传话不难,但坊主愿不愿意见你,我可不敢保证。” 张唯拿出一块碎银子,塞到庄家兜里:“有劳了。” 庄家收了银子,笑呵呵道:“行,您等着,我去通传一声。”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万种风流,西域胡女 不多时,那庄家回来了。 “兄弟,你运气真好。” “我们坊主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见的,没想到,我一说,她就同意了。” “跟我来吧。” 张唯跟着那庄家来到一个布置精致的房间里,一进房间,张唯就闻到浓烈的脂粉香气。 香气浓得把妖气都给掩盖了。 “你等着,坊主很快就来。” 庄家说完就走了。 张唯只好坐下等候。 没等多久,就听到脚步声。 但脚步声很轻柔,像是赤足走在地上。 很快房间深处一扇小门打开,一道高挑的身影走了进来。 张唯看得一愣。 是个年轻的女子。 眉似柳叶,面似桃花。 纤腰婀娜,檀口轻盈。 穿着宽松的衣裙,露出大片酥胸。 衣摆飘荡间,光洁的大腿若隐若现。 那对情深款款的桃花眼看过来时,仿佛在看着自己深爱的情郎。 但让张唯惊讶的,非是此女的万种风流。 而是因为,她竟然有一头罕见的金发。 俨然是个西域胡女! 张唯没想到,这柳树村的八宝堵坊,坊主居然是个胡女。 更没想到,这么个不起眼的地方,居然藏着如此风流人物。 “你就是荷姑的同乡?” 胡女声音软糯,带着异域的风情,如一阵微风拂过张唯的心田。 张唯目光灼灼,热烈大胆,把这女子上下看了个遍,才点头道:“正是。” “不知坊主尊姓大名?” 这胡女笑了起来,声音像骆驼身上挂的铃铛,悦耳且清脆。 “我姓胡,胡巧儿。” 她赤足行走,右腿脚裸上系着一条红绳,转眼来到张唯身后。 女子大胆地搂着张唯的脖子,金色长发垂泻而下,大半落在张唯胸膛。 几乎贴着张唯的脸,这姓胡的女子吹气如兰:“听说你想见我,现在见着了,你有什么话想说?” 张唯目不斜视,微笑道:“我想带荷姑走,她欠你多少银子,我帮她还了。” 胡巧儿转了个身,像一片软云般,轻轻坐在张唯的腿上,用一根手指,轻轻在张唯胸口画圈。 “没看出来,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儿。” “我最喜欢有情义的人。” “不过,我不缺钱。” “我也不要你的银两。” “想带荷姑走,那就跟我赌一把。” 张唯皱眉,心想咋又是赌。 合着你跟何昊是同一路人? 胡巧儿笑嘻嘻地说:“你之前来过一次,还跟那姓何的赌鬼赌了一手。” “我远远看了眼,你们的赌局还挺有意思的。” “怎么样,咱俩也玩一玩?” 张唯没有答应,而是问道:“你想赌什么?” 胡巧儿起身,带起一阵香风退后几步,从宽松的衣裙里取出一物。 “就赌它。” 张唯看去,只见此物四四方方,共有六面。 每一面,皆是由九颗用黄金、白银、宝玉所打造的事物组成。 竟然是个‘魔方’! “这是?” 胡巧儿道:“这叫‘幻方’,此物共有六面,每一面由不同颜色的事物组成。” “你只需要在一炷香的时间里,让这‘幻方’的每一个面,都保持同一种颜色,便算是赢了。” “若你赢了,我就把荷姑还给你。” 张唯问道:“如果我输了呢?” 胡巧儿直接坐到一旁的桌子上,两条白花花的长腿从裙摆里伸出来,盘在一块。 “如果你输了,以后就得做我的裙下之臣。” “我让你往东,你不得向西。” 张唯摇头:“那我太亏了。” “赢了,只是带走荷姑,输了,却要把人输给你。” “那算了,荷姑给你吧,我不玩了。” 他站了起来。 胡巧儿却急了:“等等,那你想怎么样?” 张唯抱着双手微笑道:“赌注要一致,那才叫公平。” “既然我输了,就成了你的人。” “那么,如果我赢了,你也必须如此。” 胡巧儿那双桃花眼瞪得通圆:“你让要我的人?” 接着。 她笑得花枝乱颤。 “好胆魄。” “好胃口。” 这风流胡女鼓掌道:“好好好,就听你的。” “若你赢了,那往后,你就是我的男人。” 张唯摇头。 “不对。” “我赢了,你就是我的女人。” “我说一,你不能说二。” “我让你放了荷姑,你不能给我找借口推搪。” 胡女跳下桌子,金发飞扬,像一团彩霞般飘了过来,伸出手道:“行,击掌立誓。” 啪。 张唯击掌后,要过‘魔方’。 胡巧儿也让人拿来了香,并点着。 张唯就开始摆弄起来。 魔方这东西,在古代确实是稀奇的事物。 但张唯是现代人,打小就玩过魔方,自然知道其中一些技巧。 例如。 底层十字法。 完成这一步之后,接下来,便是还原第一层的角块。 然后是中层棱块等等。 另一边,胡巧云嘴角含笑。 这‘幻方’想要还原破解,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自己家乡有多少能人异士,都被这个小小的东西给难住。 就是她自己,也不敢保证能够在一炷香的时间里,就还原整个‘幻方’。 何况,是张唯这个中原人士。 看着张唯拿着‘幻方’翻来覆去,看个不停。 胡女心中认定,自己赢定了。 这时。 张唯开始转动魔方,起初胡巧云并不在意。 可接下来,她看得眼睛都直了。 只见那块‘幻方’,在张唯手里飞快转动着。 先是底层十字颜色统一,接着第一层角块归位......... 不消片刻的功夫,‘幻方’六面颜色一统,已经完全破解。 “这........” 胡巧云再笑不出来。 “这不可能!” 她抬头看向张唯:“幻方是我家乡的独有之物,中原未曾得见,为何你能够破解?” 张唯把魔方丢还给她:“我没义务回答你这个问题。” “我就问你,刚才的赌注是否算数?” 胡女眼珠转动,接着笑盈盈道:“自是算数,奴家往后,便是公子的人了。” 她把魔方放下,款款行来,随着走动,宽松的衣裙层层滑落。 顿时,美人香肩半露,雪白的大腿暴露在空气里。 屋子里的香气愈发浓烈起来,张唯顿感一阵口干舌燥。 脑海里绮念重生,生出将此女压在身下的冲动。 便在这时。 他炁海天地里的修罗斗鬼一声怒吼,杀气腾腾。 刺激得张唯骤然清醒过来,呤哼一声:“敢对我用妖术?” “找死!” 腰间‘百战’长刀,似乎有自己的意识般,长刀自行滑出刀鞘一寸。 当即。 轻微,却令人心悸的刀鸣。 在这风光旖旎的房间里骤然响起! 第一百三十九章 胡家姐妹 张唯呼吸吐纳。 后天之气转为先天。 体内炁海沸腾,真元化成猩红杀气冲天而起。 在张唯身后化成一尊乱发狂舞的修罗斗鬼。 斗鬼虚影一现,惊人杀气便弥漫扩散开去。 受到杀气的冲击,那金发胡女轻呼一声,脸色刹那间变得苍白。 两只毛茸茸的耳朵,一条蓬松的狐狸尾巴,顿时冒了出来。 而不管是耳朵还是尾巴,都是青色的。 “三阶狐妖......” 张唯手扶刀柄。 《百妖谱》里有言,狐妖擅长隐匿和幻术,最懂人心,是一种非常狡猾的妖怪。 这就难怪当日自己第一次来到柳树村的时候,竟没发现这里有妖。 直到现在自己踏进了‘先天境’,感知敏锐,才察觉到妖气。 原来藏在赌坊里的,是狐妖。 张唯出刀在即。 此时却有另一把女子嗓音响起:“公子刀下留情!” 一道身影从前方小门里冲了出来,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 张唯看去,却是另一个胡女。 容貌与胡巧儿极为相似,但身材却更为丰腴。 特别是胸口,那沉甸甸的负担引人注目。 此时这女子跪倒在地,胸前软玉在地面上压出诱人轮廓。 不过。 张唯杀气一分不减。 皆因这个女子,同样有着一对狐狸耳对,一条蓬松青尾。 看样子,似是一对姐妹花。 果然。 胡巧儿急道:“姐姐你出来做什么?” 那跪在地上的女子也不理睬她,只是抬起头看着张唯急急道:“公子饶命。” “舍妹的‘天魔舞’只会迷惑心神,不会伤人性命。” “望公子垂怜,放过她吧。” 张唯冷声道:“若被她迷了心志,我还有活路?” “公子明鉴,我姐妹打从开智化形以来,从未吃人,平时皆以瓜果为食,清泉为饮。” “舍妹只是年少不更事,争强好胜,不愿意承认输给公子,才会想着迷惑公子,把公子骗走就是,绝不敢伤公子性命。” 这两只狐妖,妖气里的确没有血腥味,与那蛇妖渊君一般,都带着些许草木气息。 只不过狐妖的气息里,还有一些甜腻的味道,那是擅长幻术之妖特有的气味。 张唯沉声道:“你们就算没吃人,却不代表你们没害人。” “赌之一事,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害人性命。” “你们开设赌坊,虽未直接害人,却也谈不上是什么好事。” 跪在地上的胡女急忙说道:“舍妹开设赌场不假,但我们‘八宝赌坊’有规矩,只要输了超过五两银子,不管他是谁,我们都会把他赶出去。” “此外,我们开设赌坊赚来的钱,自己留两分,三分给赌坊里的伙计,剩下五分全用来购买粮食布匹,分给村中百姓。” 张唯闻言,有些意外:“空口无凭,我哪里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胡女未答,外面已经传来一阵脚步声。 听到脚步声,狐妖姐妹连忙把耳朵和尾巴收了起来。 这时门开,一群汉子冲了进来,拿着扁担锄头,对着张唯叫喊。 “你想对我们坊主做什么!” “你要是敢动我们坊主一根头发,我们就跟你拼了。” 张唯扫了这些人一眼。 “你们是柳树村人?” 之前带张唯进来的那个庄家瞪圆了眼珠子:“没错!” “坊主姐妹对我们柳树村恩重如山,要不是她们来了,我们早饿死了。” “我们没读过书,却也知道知恩图报。” “倒是你,我好心为你通传消息,坊主这才愿意见你,哪想你竟然对坊主拔刀相向,早知如此,杀了我也不给你通传。” 张唯见这些人并无异样,心志不像被迷惑的样子,当下对那胡女的话信了几分。 但他又道:“柳树村一事,我暂且信你。” “不过,荷姑又是怎么一回事?” “为何要扣留她。” 胡巧儿哼了声道:“她赌博成瘾,我说过她几次,她都戒不了。” “于是我便与她赌了一局,她输了,现在就得跟在我身边,服侍我们两姐妹。” “这样一来,我也好看紧她,省得她把钱都输光了。” 张唯愣了下,没想到竟然有如此缘由。 他想了想,说:“让荷姑出来见我。” 片刻之后,有人带了个妇人过来。 妇人三十出头,确实有几分姿色,看到胡家姐妹如此模样,愣了一下。 便要去扶地上的胡女:“大小姐,你这是做什么?” 那胡女笑了笑,指着张唯:“荷姑,这位公子是你同乡,他要见你。” 荷姑看向张唯,一脸茫然:“同乡?” “你是?” 张唯道:“我是何昊的兄弟,荷姑,这胡家姐妹可有欺压你,折磨你?” 荷姑叫了起来:“怎么可能,两位小姐对我可好了。” “我知道,她们是怕我把钱输光,所以坊主才想了个法子,把我的钱收了去。” “她们昨晚说了,等我哪天戒赌了,就把银子还我。” 呛。 长刀归鞘。 杀气散去。 张唯看着地上的胡女:“你起来吧。” “另外,我有话想跟你们姐妹说。” 胡巧女扶着姐姐起身,然后把赌坊伙计和荷姑都打发走。 人走了后,张唯才道。 “看样子你们的确没有做伤天害理的事情,那么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不过,哪怕你们说得天花乱坠,赌彩一事,仍是害人。” “我希望你们解散赌坊,并且离开柳树村。” 就算这两只狐妖目前没害人,可以后呢? 再者。 明日张唯要前往延安府,若是他不在米县,这两只狐妖做出点什么有违律法之事,只怕刘焕章等人拿她们没办法。 所以张唯可以放过她们,却要她们散伙走人。 胡巧云就要说什么,另外一个胡女连忙道:“就依公子的意思,我们今晚收拾细软,明日便离开此地。” 张唯点头:“让荷姑到赌坊外找我,我有东西要给她。” 那年长胡女一口答应,张唯就要离开,不料胡巧云却拦住了去路。 “公子请留步。” 张唯冷着脸道:“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胡巧云露出一脸害怕的样子:“岂敢岂敢。” “不过,公子是否忘记了什么?” 张唯皱眉:“该说之事,该办之事,我都已经说了做了,还有什么事?” 胡巧云媚眼如丝:“公子忘记啦,小女子输给公子了啊。” “从今往后,小女子就是公子的人。” “公子走到哪,小女子就跟到哪。” “对了,公子,我家姐姐亦是完壁之身。” “不如,就由我们姐妹一块服侍公子吧?” 第一百四十章 人妖殊途 没等张唯反应,那年长胡女已是过来,对着胡巧云后脑勺就是一巴掌拍下去。 “发什么疯啊你。” 随后对张唯道:“公子莫怪,舍妹性格跳脱,说话没过脑子,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 “我两姐妹蒲柳之姿,哪里配得上公子,公子不用放在心上。” 看着捂着脑袋的胡巧云,又看着有些顾影自怜的年长胡女。 张唯洒然一笑:“你倒是不用妄自菲薄,若论容貌,你们姐妹都有倾国倾城之姿。” “哪个男子会拒绝像你们这样的一对姐妹花。” 接着,张唯表情严肃:“只不过,人妖殊途。” “你们离我远点,对你们,对我都有好处。” 说完,他转身就走。 那决然的身影,看得年长胡女抬起手想说什么,最终却轻轻一叹,把手放下。 赌坊外面。 张唯很快见到荷姑走了出来。 他拿出何昊的碎银子,交给荷姑,告诉她缘由。 听说这银子是何昊给自己留的,荷姑神情有些莫名伤感。 她摇摇头,把银子塞还给张唯道。 “公子,还是烦请你把银子还给他。” 张唯意外:“你不要?” “不能要。” 荷姑道:“我只是一个寡妇,他有大好前途,我不想拖累他。” “我过几天,就会离开这里,你告诉他,别找我了。” 笑了笑,她便返回赌坊。 张唯看着手上的银子,摇摇头,重新收起来。 离开了柳树村。 赌坊里,年长胡女正在收拾东西。 胡巧儿问道:“姐姐,咱们还真走啊?” 与妹妹名字只相差一个字的胡巧云,放下手上的东西道:“走,明天就走。” 胡巧儿道:“去哪?” 胡巧云看向窗外:“京城。” “大隐隐于市,我们就躲到中原最大的城市里。” 胡巧儿吓了跳:“京城?” “那里高手如云,出门随便都可能撞上一名修士。” “我们去那里,不是找死吗?” 胡巧云笑道:“我们最擅长的,不就是捉迷藏。” “京城能够供我们藏身的地方多了去。” “至于修士,修为不高的,看不破咱们的手段。” “修为高的,在京城那种地方,你觉得他们有空理会咱们这两只小狐狸吗?” 胡巧儿想了想,点头道:“说的也是。” 她接着来到窗边,看着夜空的月亮,惆怅道:“不知道爹娘怎么样了?” 胡巧云被她勾起了心事,轻叹道:“蛮族为了攻占中原,先取西域。” “以至尸潮横行,鬼灾四起。” “我们胡家打从祖上起,便在西域安分守己,过自己的日子。” “却没想到,因为蛮族,要逃至中原。” “如今蛮族已经攻占辽东,只怕接下来,中原也不会太平了。” 胡巧儿双手撑在窗台,用两只手掌托着下巴:“是啊,这些年躲躲藏藏太累了。” “若是能找到一个好夫家,能够庇护我们一家老小,咱们姐妹一块嫁给他又如何?” 胡巧云笑起来:“你真是痴心妄想,这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人。” 胡巧儿转过身来:“谁说没有,我看刚才的公子就不错。” “你看别的斩妖人,一看到咱们,要么色受魂与,恨不得马上扑到咱们身上。” “要么对我们喊打喊杀,想拨咱们的皮,挖了咱们的内丹。” “但这位公子,是非分明,没有因为我们是妖,就坚持要杀咱们。” “也没有因为咱们长得漂亮,就成了一根软骨头。” “我见过的男子不少,如他这般的,倒是第一次见到。” 胡巧云没好气道:“小妮子动了芳心啦?” 胡巧儿笑嘻嘻地走过来,搂住姐姐细腰:“姐姐你不想吗?” 胡巧云叹了口气:“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 “你没听人家说,人妖殊途,让我们走远点。” 胡巧儿不以为然:“那是他不识货。” “要是让他尝过咱们的房中秘术,这样一扭,那样一坐,包管他跟狗皮膏药似的,踢都踢不走。” 胡巧云没好气道:“你说的自己阅人无数似的,也不害臊。” 胡巧儿‘咯咯’笑道:“姐姐还不是一样,连男子的手都没有牵过。” “我至少,还搂了那公子的脖子。” 胡巧云摇摇头:“行啦,咱们连那公子姓甚名谁都不知道,你就别老惦记人家。” “去跟伙计们说下,咱们赌坊不做了。” “明天要入京,愿意的,便跟咱们一起走。” “不愿意的,给他们半年月钱。” 胡巧儿点点头,然后问:“姐姐,咱们去了京城,还开赌坊吗?” 胡巧云没好气道:“你还敢开?” “不怕惹来更大的麻烦吗?” “不准开赌坊了。” “我会酿酒,到了京城,先盘个客栈下来,然后卖酒。” 胡巧儿顿时叫了起来:“那岂不是埋没了我的手艺?” * * * 第二天。 张唯穿着官袍,骑着马,带着朱盈川来到柳树村。 八宝赌坊已经人去楼空,张唯这才离去。 等看到延安府的城门,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了。 这座府城,可要比米县大上太多。 此城西依凤凰山,东临延河,全城西高东低,有四座城门。 城中街道众多,总体而言,划分成十二坊市。 其中,宣化坊、奎光坊、聚奎坊等较为出名。 踏夜司设立于延安城的百户所,就在宣化坊的鼓楼大街东侧。 原本张唯以为,延安城会比米县热闹。 结果进城一看,热闹是热闹点,但也就那么回事。 而且从城门进来的这条街道,两边的店铺十室九空。 且有打砸、焚烧过的痕迹。 入城不久,一群叫花子就乌泱泱地上前来,想讨点吃的。 城门一队官兵就过来,把叫花子都驱赶开去。 经过一条大街时,张唯看到百姓拖家带口,或用扁担挑着细软,或用独轮车装着家当,三三两两,往城门方向而去。 如此种种,看得张唯心情沉重。 作为辐射米县、黄龙县等多个地区的权力政治中心,延安城尚且如此萧条,其它地方可想而知。 蛮族入侵,叛军四起,妖魔乱世,如今的大曜王朝,如同一座精致奢华,却摇摇欲坠的大楼。 随时都可能倾倒坍塌.......... 第一百四十一章 驱逐蛮子,还我河山 宣化坊,鼓楼大街。 来到百户所后,张唯把马匹交给所里的马夫,便和朱盈川一道进门。 刚走进大门,迎面便来了一道身影。 也不知道在想些啥,差点跟张唯撞上。 却是个‘熟人’,裴东来。 这姓裴的走路不带眼睛,余光瞥到前面一道身影,正要发作。 看见朱红官袍,顿时把来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再仔细一看,当场连退几步。 “是你?” 他把张唯认了出来。 毕竟。 在黑狼帮的市集上,张唯揍过他,两次! 任谁有这样的经历,必然印象深刻。 可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今天重逢,张唯居然穿着官服。 这可是掌旗才能穿的官袍啊! 怎么。 黑狼帮的美人帮主,攀上了一位朝廷七品官? 张唯露出一脸和善的笑容,在朱盈川疑惑的眼神里,轻飘飘问了句:“我俩认识?” 裴东来刚要说‘你化成灰我都认得’,可转念一想,人家今天穿着这身官袍,自己再提集市买刀一事,岂不自找苦吃? 转念再一想,掌旗大人这句话似乎颇有深意,是否在提醒自己,别把那日的事情捅出来。 转念再再一想,那天晚上,萧家遇袭,据说是黄家的门客干的,但事后黄家推得干干净净。 今日,黑狼帮那位美人帮主的情郎上门,莫非是替红颜出头,来办黄昆的? 转眼间。 裴东来的脑袋转了十八个弯都不止,当下连连摇头:“认错了。” “冲撞了大人,卑职该死。” 张唯呵呵一笑:“无妨。” 裴东来连忙告辞离去。 这时有百户所的差役过来,领着张唯两人去大厅。 来到大厅,张唯见到了好几张熟悉的面孔。 都是曾经参与青鳌山平妖的掌旗。 其中,还有被张唯一棍子敲晕的贾还真。 看样子,他们也收到了临时调令。 贾还真见到张唯,脸色有些不自然,低下头,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张唯笑了笑,跟众位掌旗打过招呼。 这才坐下。 片刻之后,脚步声传来。 张唯抬头,便见两道身影走进大厅。 其中之一,正是百户李砚。 另外一人,却是姚青璇。 她看到张唯,亦是一怔,随后浅浅一笑,微微点头。 张唯身后,朱盈川皱了下眉头,小声道:“她怎么也在这?” 走在姚青璇旁边,李砚将姚朱二女的神情看在眼中。 这位百户,又多看了朱盈川一眼。 这才对姚青璇道:“远来是客,姚大人请入座。” 姚青璇声音空灵,微笑道:“李大人请。” 两位百户大人坐下之后,李砚开门见山。 “各位,这次把你们调来,是为了蛮族巫祝一事。” “蛮族攻占了辽东,打开了通往我大曜国境内部的缺口,已经有不少蛮子趁机潜入中原。” “我百户所收到消息,蛮族里一名大巫,已经秘密潜入延安。” “因此,我把各位临时调派过来,希望借助各位的力量,尽快找到并清理掉城中的蛮子,以免酿成大祸。” 这时,坐在左侧,黄龙县的掌旗‘哼’了声道:“蛮子野心不小,我听说他们为了快速提升国力,在进犯我朝之前,还横扫了西域,祸及楼兰、龟兹、于阗、疏勒等国。” “我也听说了,所以这一两年来,胡商的数量大为减少,路上已经不安全了。” “这次被他们攻占辽东,不过我朝一时大意,如今李老将军挂帅,想必用不了多久,定能收复辽东!” “对,等辽东的缺口堵上,那些潜入中原的蛮子就成了瓮中之鳖,对付起来还不简简单单。” 李砚抬手,制止掌旗们继续讨论,他沉声道:“镇北军已经抵达战场,接下来将会着手驱逐敌寇。” “不过,大家不要盲目乐观。” “蛮族犯我中原多年,潜伏渗透也不是头一遭了,里应外合之下,哪怕镇北军出战,想要收复辽东,只怕也不是十天半月能够办得到的事情。”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更要尽快把偷跑进来的老鼠清理掉,为镇北军减轻压力。” 在他说话之际,一名巡使走了过来,把一封封信分发给张唯等巡使。 李砚说道:“各位,为了防止走漏风声,这次行动,你们都将独自负责其中一个环节。” “详细的内容,都在你们手上那封信里。” “另外。” “本次行动,姚大人会协助我们。” “在这里,我代表延安城的百姓,感谢姚大人的倾力相助。” 姚青璇连忙道了句‘职责所在’。 李砚站了起来:“各位,为了驱逐蛮子,还我河山,就让我等共勉吧!” 当下。 张唯等人齐声回应:“遵命!” 散会。 李砚对张唯招招手:“你随我来。” 片刻之后,张唯跟着李砚来到书房。 书房中间的墙上,挂了一幅墨宝。 上面只有一个‘战’字。 此字银钩铁画,气势磅礴,沙场征战的气息迎面而来。 李砚这时拿过张唯手上的信封,铁手一搓,信封就碎成满地纸屑。 “族叔给我来信了,说了你们的事。” “你要调查黄家可以,不过得小心点。” “黄泽照的姐姐是兵部尚书赵文渊的发妻,关系重大。” “虽然我司有‘独断专权’之能,不管是朝廷重臣,亦或皇亲国戚,皆可过问。” “但有一点,必须有确凿的证据!” 张唯点头:“卑职记住了。” 李砚点点头,看了他一眼:“对了。” “算是我私人提醒你一句。” “别跟姚大人走得太近。” “这对你没好处。” 张唯愣神了下,不知道其中有什么文章。 但想来李砚不会害自己,于是拱手道:“遵命。” 接着。 他又将在黑狼帮市集上,遇到裴东来,以及这姓裴的和黄昆有关系的事情,道与了李砚知晓。 “刚才我来的时候,便遇到了裴巡使。” “我担心他会跟黄家通风报信。” 李砚爽快说道:“无妨,我来处理。” 张唯便告辞离去。 却说那姓裴的,离开了百户所后,犹豫再三。 最终在去找黄昆和去青楼喝花酒之间,选择了去‘云来居’喝闷酒。 去找黄昆,要是让上头知道,裴东来担心影响自己的仕途。 说到底,他和黄昆只是酒肉朋友。 一个黄昆,还不值得他赌上自己的前途。 至于喝花酒,现在心里有事,这酒怎么喝得痛快。 于是最后,裴东来选择了‘云来居’。 几杯黄汤下肚,郁闷的心情稍解,裴东来哼起了小曲。 突然眼前一花,两个平时相处得还算不错的巡使坐了下来。 其中一人说道。 “别喝酒了。” “刚收到紧急调令。” “咱们仨得出城办案,怕不得有好一阵子回不来罗。”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大变在即 延安城外,凤凰山脚。 这里有偌大一片陵园,皆属黄家私产。 此刻。 陵园里正在做着法事,原是今日黄家祭祖。 每年一次的祭祖,对于黄家而言,可是大事。 在这一天,除了外嫁的女子,或远在他乡无法赶回来的人之外。 其它人都要参与。 这让昨夜与数名青楼女子大战了一晚上的黄昆,站在人群中不断打着呵欠。 啪! 一个巴掌摔在他头上,差点没把黄昆的眼珠子拍出来。 黄昆刚要发作,看清是自己老爹时,屁都不敢放一个。 倒不是说他有多尊敬自己父亲,只不过老爹黄士贵,是黄家有数的高手。 入海七重的战力是黄家的武力保证,也是一众门客不敢喧宾夺主的理由。 “给我把腰挺直了,别给我丢人现眼!”黄士贵重重在鼻孔里哼了声,这才背着手朝兄长黄泽照走去。 黄泽照头发斑白,但保养得还算不错,比他实际年龄要年轻一些。 要不怎么说钱养人,换成普通百姓,到了他这个年纪,早就弯腰驼背,哪像他腰板挺得比年轻人还直,几个如花似玉的小妾更是围着他团团转。 可不知为何,今日这锦袍老人没有往日的满面春风,看着祖宗的墓碑愁眉不展。 黄士贵来到附近,微笑道:“二哥心烦啥呢?” 几个小妾知道兄弟俩有事要谈,都知趣离开。 黄士贵转过身,环顾这座陵园,说道:“咱们黄家先祖,眼光独到,购置了这片风水宝地,用来安葬先人,保我黄家百年荣华。” “前不久,一位风水先生跟我说。” “说咱们这座陵园,是‘龙吸水’的格局。” “这‘龙吸水’,吸了整座延安城大半的风水气运养咱们黄家,所以啊,二哥你把心放宽些。” 黄泽照瞥了这个走在修行路上的胞弟一眼,摇头笑道。 “老三,你是不当家不知米贵,不掌舵不知水急啊。” “龙吸水......” “这老龙都吸了半年了,你安知它还能吸上多久?” 黄士贵一怔:“怎么,延安府的风水有变化?” 黄泽照背着双手道:“有没有变化,我不知道。” “但我却知道,最近咱们黄家过得不是太顺利。” 黄士贵朝人群里的儿子看了眼,压低声音道:“黑狼帮的事,昆儿的确办得不妥当,但也总算没有累及咱们黄家。” “要不,我亲自去米县一趟,敲打敲打姓萧的那头老狼,让他识相点?” 黄泽照摆摆手:“不可。” “我打点了米县衙门,派人见了那名被关押在牢狱里的门客,你可知马继先是谁杀的?” 黄士贵皱眉:“难道不是萧家的人所为?” 黄泽照叹气道:“要是萧家有这能耐,我怎么会让昆儿以身犯险。” “据那门客所言,斩杀马继先者,是萧亦姝的心上人。” “而且,马继先在人家手里,连一招都没来得及使,就让人砍了脑袋。” “你虽然是我们黄家里公认的第一高手,但也没办法让马继先来不及出招,就将他击杀吧?” 黄士贵一脸震惊:“真的假的?” “马继先是‘入海三重’,我的境界虽然在他之上,可就算是偷袭,也很难做到这一点。” “要让马继先一招未出,便将其击杀,至少得是‘先天境’的修为。” “黑狼帮那种市井帮派,能够结识到‘先天境’的高手?” 也难怪黄士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毕竟‘先天境’,哪怕是刚踏入‘先天境’的修士,丢在哪里都是一个人物。 在朝廷,那就是妥妥的六品官。 在山上宗门,则是修炼种子,是师长眼中前途无限的徒弟。 在市井江湖里,那就是一方豪强,哪怕是黄家这样有权有势的家族,也不愿轻易招惹的存在。 黑狼帮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井帮派,黄泽照虽有心吞并,但也没怎么上过心,所以才会把这件事交给黄昆这个侄子去处理。 这样一个帮派,竟然能够结识到‘先天境’的高手,那他们萧家真是祖坟冒青烟了。 黄泽照轻声道:“是不是‘先天境’,不好说。” “但黑狼帮的事,只能先放一放了。” “不过,让我忧愁的,倒非是黑狼帮的事。” 黄士贵问道:“二哥还有别的烦心事?” 黄泽照点头:“早些日子,在一灯上人的引荐下,我认识了一位高人。” “这件事你应该知道。” 黄士贵眯了下眼睛,压低了声音道:“二哥,你是说那蛮子大巫,叫什么来着。” “哦,那尔布。” 黄泽照点头:“对,他提了一个建议,让我们考虑一下,让出咱们黄家这片陵园。” “作为交换,他会向蛮王求一个‘牛录额真’的官职予我,这相当于咱们大曜朝的七品官。” 黄士贵不屑道:“一个七品官职,整得多稀奇似的,那些县太爷见了咱们,还不是得客客气气的。” “就这一个破官职,还想换咱们黄家的风水宝地?” “这些蛮子还真敢想。” 说着,黄士贵皱眉道:“二哥,你不会真考虑那蛮子的建议吧?” 黄泽照叹了口气说道:“如果是十年前,我想都不会想,当场就把那蛮子轰回老家去。” “可是,兄弟啊,时局不一样了啊。” 他转过身,看向延安城。 快到傍晚的这个时刻,偌大一座延安城,宛若一位迟暮老人,在淡薄无力的阳光里,显得暮气沉沉。 “前不久,蛮族攻占了辽东战场,听闻当时的战场上,尸鬼如潮,每一个黑龙军的士兵,就要面对十只尸鬼,这还不算蛮族士兵在内。” “现如今,镇北军虽然出动了,可谁敢打包票说镇北军一定能赢?” 黄泽照又看向了京城的方向:“随着辽东战局失利,蛮子的探子、巫祝,像潮水般借由辽东这个缺口,涌入中原各地。” “便连京城,现在也是蛮子遍地。” “大变在即啊..........” “时代的洪潮即将席卷天下,若我们黄家把握好这次机会,说不定,日后我们祖宗的墓碑可以立在京城之内。” “一块风水地,换一个机会。” “老二,这要是你。” “你换不换?” 第一百四十三章 养尸地 延安城,云来居。 二楼雅间里,换了一身便服的张唯,端起一杯黄酒,缓缓入口。 云来居的黄酒,口感香甜,喝起来不辣口,但后劲十足。 要是一不小心喝多了,照样会醉得一塌糊涂。 当然。 像张唯这样的修士,特别是他已经踏入‘先天境’,别说这一壶黄酒,就是喝光云来居的藏酒,也照样没事。 “大人。” “我们都在这里喝了一个下午的酒了......” 旁边。 朱盈川欲言又止。 女子武修同样换了便服,但依旧是男子装扮,衬得她玉树临风。 走在街上,引得不少女子频频回头。 张唯放下酒杯,笑道:“怎么,你不喜欢这里的酒?” 朱盈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的意思是,大人,咱们在这里喝酒,就能抓到蛮子?” 当然不可能。 张唯心想。 再说,我来这也不是为了抓蛮子。 他含笑不语,继而偏头,看向窗外,看往街道另一头的大宅。 那处大宅,乃是黄家所有。 张唯在这里喝酒,是为了监视黄家。 见张唯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朱盈川一脸无奈,只好也拿起酒杯,喝了起来。 这时街道上传来人声,张唯看去,便见一支队伍往黄府而去。 黄家人祭祖回来了。 不过。 那支队伍里,却没有黄泽照。 张唯之所以敢如此肯定,是因为队伍里没有黄泽照那顶八抬大轿。 据李砚讲,黄泽照出行,极讲排场,非八抬大轿不坐。 简直就像一个土皇帝似的。 像黄家祭祖这样的大事,黄泽照必然参与,现在队伍里只有一些寻常的轿子,而没有黄家那顶堪称奢华的八抬大轿。 显然。 黄泽照还没有回来。 “老东西去哪了?” 张唯捻着酒杯,微微皱眉。 聚奎坊,桂芳楼。 这是延安府最大的青楼,还没天黑,桂芳楼外已是恩客无数,楼上莺莺燕燕,引得路人注目。 黄泽照坐在轿子里,看了桂芳楼,然后把帘子放下。 有谁能够想到,这家在延安城落户超过十年的青楼,竟然是蛮子的产业。 当黄泽照第一次知道的时候,他着实震惊不已。 毕竟他本人,是桂芳楼的常客之一,经常在这里接待重要的客人。 可没想到,这青楼居然是蛮子开的。 这时轿子落地,外面三弟黄士贵的声音响起:“哥,桂芳楼到了。” 黄泽照从轿子里出来,听闻消息,桂芳楼明面上的老板,已经带着众多女子前来迎接。 “黄老板,贵客啊,快里面请。” 招呼着黄泽照进楼时,桂芳楼老板压低了声音道:“那尔布大师已经到了。” 黄泽照点头,快步走进青楼。 片刻之后,来到一个房间。 黄士贵正要跟着兄长进屋,却被拦下,当即脸上露出不悦之色。 黄泽照轻声道:“老二,你在外面等等吧。” 黄士贵这才作罢。 走进房间,黄泽照便看到一个肤色黝黑,身形精瘦的老人。 他穿着长衣,戴着尖帽,腰系铜铃。 双腿上放着一个人皮鼓,手上正把玩着一个头骨,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 这就是蛮子的大巫,那尔布。 在他身后,站着两个高大的蛮子。 两人皆剃光前额,只在后脑勺留一小撮头发编成细长辫子。 穿着马蹄袖长袍,腰系大刀,抱着双手,瞪着铜铃大小的眼珠子看过来。 这时那蛮子大巫站了起来,用一口流利的中原官话说道:“黄老板,鄙人的建议,不知道您考虑得如何了?” 黄泽照微微一笑,说道:“在回答大师这个问题前,我能否请教大师一件事?” 那尔布打了个手势,请黄泽照落座并道:“请说。” 黄泽照坐了下来,却没去喝蛮子送过来的茶,直接道:“我想请教大师,不知道大师要我黄家的陵园做什么?” 那尔布嘴角上扬:“有些事情,黄老板还是不要知道得太清楚的好。” 黄泽照捻着拇指上的玉板指笑道:“倒也并非黄某好奇,只是把地交给大师后,我黄家的陵园需要觅地迁移,就不知道会否给大师造成影响。” 那尔布呵呵笑道:“原来如此。” “放心,没有影响。” “而且,黄家的陵园也不必迁走,事实上,我用完之后,那块风水地便可还给黄老板。” “因此,黄老板不必大费周章。” 黄泽照一愣:“陵园不必迁走?” 那尔布点头:“不必。” 黄泽照有点不敢相信:“所以,大师的意思是,我只需要把陵园那块地暂时借给大师,就能换来一个官职?” “正是。” 黄泽照呼出一口气:“竟有这般天大的好事?” 那尔布笑了起来:“我们皇上宅心仁厚,特别是对黄老板这样的朋友,那么,黄老板你意下如何?” 黄泽照哈哈笑道:“黄某是个商人,这种稳赚不赔的生意,我要是不做,岂非是傻子?” 那尔布欣然道:“那就这样说定了?” 黄泽照点头:“说定了!” 那尔布点头道:“既是如此,那接下来,我这边的人,近日会在陵园里走动。” “还请黄老板替我们掩饰一二。” 黄泽照干脆道:“这是自然。” 两人再商量了一些细节,黄泽照便告辞离去。 黄泽照走了之后,又有一道身影走进房间。 原是个穿着杏黄道袍的道人,若是黄泽照在这里,就会认出,这个道人下午刚帮他们黄家举行过法事。 “一灯上人,请。” 那尔布满脸微笑,就是他笑起来,一点也不和蔼,反而有些阴森。 那个道人坐下之后,笑着道:“看起来,大师和黄老板达成协议了。” 那尔布点头:“这次能够借得黄家那块养尸地,还得多谢上人在其中穿针引线。” 道人笑道:“大师无需客气,我帮你,你帮我,都是朋友嘛。” 那尔布欣然道:“上人说得是。” 接着打了个手势,便有人送来一个个盘子,上面全是黄灿灿的金子! “这是上人要的东西,请点收。” 道人连连道:“好说好说,若大师还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我圣教别的不好说,在中原还是有点手段的。” 那尔布微微眯眼:“既然上人这么说,那我可不客气了。” “不知道,贵教能否给我提供一具尸体。” 道人一怔:“尸体?” “大师需要什么样的尸体?” 那尔布沉声道:“修士的尸体,生前修为越高越好。” “至少得是纳气境,若是入海境,那就更好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天黑了。 云来居的雅间里,张唯站在窗边,盯着黄府的大门看。 桌子另一边的朱盈川,脸颊绯红,眼神飘忽,已经喝醉了。 从下午到晚上,女子武修已经喝了七八壶黄酒,又没刻意运功排出酒气,那黄酒后劲又大,起初喝着没啥,等反应过来已经微醺。 然后,朱盈川就放开了喝,结果就把自己灌醉了。 一喝醉,说话都不利索。 这时正断断续续说着醉话呢。 “大...大人,我家在京城......那也是顶大的家族.....” “结果我五岁就给送到山上去,在山上.....天天跟猴子似的乱跑....” “可是我哥....就大我一岁,凭什么他能留在山下,跟着大儒做学问......” “你说.....我爹我娘,是.....不喜欢我吗........” “还是因为,我是个女的........” 张唯回头看了她一眼,摇摇头,心想这会有手机就好。 录起来等你醒了,让你听听自己都说了些啥。 这时候。 他看到街那头,一顶八抬大轿进来了。 精神一振。 黄泽照回来了。 街道上,那顶八抬大轿来到黄家大宅的门口处。 轿夫正在落轿,旁边的黄士贵突然心中一动。 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一抹精芒就从眼前飞过。 钉在了轿杆上,把轿夫吓了跳,轿子顿时重重落地。 黄泽照身形一个不稳,差点没滚出轿子。 黄士贵眼中现出怒意,长啸一声,朝飞镖射来的方向掠去。 便见有一道身影在远处的屋顶上一闪而逝,黄士贵大吼一声,真元沸腾,一下子跳上了屋顶,快步疾追。 转眼。 追到一个死胡同。 然而等他追进去时,胡同里却一个人影都没有,只有两只野猫在墙角炸了毛,弓起背低吼。 黄士贵皱眉,又跳到墙上,环顾四周,实在没有发现异常之后,才转身折反。 这时候,天上云团被风吹走,月光倾泻而下,地面上顿时多了一道人影。 高空之上,红月之下。 张唯目送着黄士贵离去,便转身掠往云来居的方向。 却说黄府大门处,一阵心惊胆跳之后,黄泽照才走出轿子。 见不着黄士贵,就问:“三爷呢?” 一个轿夫连忙回答:“三爷追人去了。” 这时黄泽照看到钉在轿杆上的飞镖,这东西还穿着张纸条。 于是让人把飞镖取下,再拿过纸条来看。 不看还好,一看,黄泽照脸色更难看了。 这时风声呼啸,黄士贵回来了。 “二哥,你没事吧?”黄士贵问道,然后看见纸条,“这是?” 黄泽照把纸条给自家兄弟过目,黄士贵看了眼,脸色大变。 “啥都别说。” “先去书房。” 黄泽照开口提醒。 片刻后,黄家的书房里亮起灯火。 黄泽照摒退左右之后,黄士贵将纸条放到桌子上,才道。 “咱们雇佣听雨楼杀人的事,怎么会泄露出去?” 黄泽照看向那张纸条,上面端端正正地写着一行字。 ‘欲知孙忠下落,明夜戌时,携千两银票独至万佛洞一见。’ ........... “听雨楼真是浪得虚名,人没杀成,现在还给咱们捅了这么个篓子。” 书房里,黄士贵还在碎碎念着。 黄泽照‘哼’了声道:“杀孙忠,乃是咱们那好外甥的要求,他自己不好动手,于是让我这个当舅舅的代劳。” “原本我也没放在心上,便让你去找听雨楼的人去办这件事,没想到,听雨楼办砸了不说,还让人查到咱们黄家的头上来。” “这要让对方查到咱们外甥头上,他爹要是怪罪下来,只怕大姐也护不住咱俩。” 黄士贵皱着眉道:“二哥,你就没问问姐,她宝贝儿子干嘛要杀这个叫孙忠的?” 黄泽照摇摇头:“有些事情,还是别知道的好。” “现在还是想想怎么处理这事吧。” 他拿起纸条:“不过,看样子这人只是求财,那还好说。” 黄士贵走过来:“你打算给他钱?” 黄泽照点头:“给。” 他接着道:“不给钱,怎么把人引出来。” 黄士贵顿时明白:“只要他一现身,我就杀了他!” 黄泽照放下纸条:“不过,他要求明晚,只能我一个人去。” “想必有同伙一路监视,如果你也一块去的话,只怕打草惊蛇。” 黄士贵皱眉道:“二哥,你不会是想以身犯险吧?” 黄泽照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他接着一笑道。 “我得去。” “但那个去赴约的‘黄泽照’,不必一定要是我。” 黄士贵眼睛一亮:“你是说,让替身代你前往?” 黄泽照点头:“养兵千日,用在一时。” “是他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 * * 天亮了。 当清晨的阳光落在朱盈川脸上时,女子武修猛然睁开双眼,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她连忙检查自己的衣服,发现还穿着昨夜那一身便服,连靴子都没脱,这才松了口气。 跟着想到自己竟然喝醉了,顿时脸上一阵火辣。 “这下惨了。” “我不会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吧?” “喝酒误事啊,早知道我就不喝了。” “大人也真是的,捉蛮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还让我喝酒,也不拦着我。” “啊,昨晚不会是大人把我弄回来的吧?” “那他会不会发现,我其实是..........”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接着张唯的声音在门外响起:“盈川,你醒了吗?” 朱盈川连忙回道:“醒了,刚醒。” “那一起出去吃点东西吧。”张唯在门外说道。 便听屋中朱盈川说:“好啊。” 片刻之后。 两人来到市集,找了个摊子,要了两碗胡麻粥、几张烧饼,外加一碟甑糕。 朱盈川捧着碗,对着里面的粥吹了口气,再小小地喝了口。 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昨晚没发生什么事吧?” 张唯把烧饼撕成块状,丢到粥里,闻言摇头:“没有啊,会有什么事?” 朱盈川一阵心虚,但还是问道:“昨晚,是大人送我回来的?” 张唯点头:“你喝醉了,我叫了辆马车,把你拉回来的。” 朱盈川还想问清楚些,却见张唯突然站起来,接着挥手。 “老贾,这不巧了吗,一块吃点东西吧?” 朱盈川看了过去,原来是贾还真领着两名巡使经过........... 第一百四十五章 千年暗室,一灯即明 上次青鳌山平妖,贾还真被张唯一棍子敲晕。 回去之后越想越气,最后把自己气病了,卧床了好些时日。 后来慢慢调养好了身子,可身体上的病容易医治,心病却是难医。 每每想起自己活了一大把年纪,还不如张唯这个毛没长齐的小子,贾大人心里那叫一个郁闷。 你说大家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凭什么你姓张的三五天一个小境界,一个月一个大境界的往上窜。 而我老贾修炼了大半辈子,却仍在‘入海境’徘徊。 就这么过了一段时间,贾还真的心境总算平复了些。 又或者说,麻木了。 就想着再干几年,就告老还乡,过自己安逸的小日子去。 结果,这在延安城又撞上这姓张的。 这不,现在人家还招呼他过去一块吃东西。 我吃得下嘛我! 于是贾还真只当自己没听见,加快脚步,往相反方向而去。 后面两个巡使,互相交换了个眼色,均是轻声一叹。 他们当然知道自家掌旗的心思,就是因为知道,所以才跟着一块郁闷。 这当差的,就怕跟错上官。 就拿他们这位贾掌旗来说,年纪不小,修为有限。 还在百户大人那把脸丢尽了,居然被一个年轻掌旗用一根木棍敲晕。 贾还真丢脸,他们也跟着脸上无光。 当他们看到张唯旁边的朱盈川时,别提多羡慕了。 能够跟着张唯这样年轻,又有实力的上官,那升官发财还不简单。 不像自己,跟了贾还真这样没前途的大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把官职往上挪一挪。 听到身后的叹气声,贾还真重重‘哼’了声:“你们要是不愿意在我这待着,我也不强求,你们想调去米县,只管跟上面申请便是!” 两名巡使连呼‘不敢’,可心里却是更鄙夷贾还真一些。 这时,贾还真看到前面市集有个算命摊子,摊子处拉了条横幅,上面写着‘千年暗室,一灯即明’的字句。 “好大的口气。”看着那横幅上的字句,贾还真哼了声。 这时,摊子上那给人算命的道人看了过来,笑嘻嘻地问道:“客官,算命吗?” “不准不要钱。” 贾还真不由愣了下。 算命? 他倒是没想过这种方法。 不过。 说不定可通过此法,为自己找到未来前进的方向? “好,那我便算一卦。” 贾还真走了过去:“算得准,钱不是问题。” 道人连连点头:“好说好说。” 接着,他递过一支毛笔,和半张泛黄的宣纸。 “客官,你在上头写个字,随心就好。” 贾还真接过笔,寻思着写什么字。 想到自己要问前途,于是在纸上写了个‘進’字。 写完。 他把纸递给道人。 道人翻来覆去地看,然后道:“客官,看样子,你最近的烦心事不少啊。” 贾还真心头一揪:“如何看出?” 道人指着纸张上的字:“你看这‘進’字,左为‘辶’,右为‘隹’。” “‘辶’本是前行之路,可你这‘辶’的捺笔拖得冗长却力道渐弱,末了还微微向上翘。” “这看着似有路可走,实则每一步都滞涩难行,想往上走却被什么东西拽着,半点也使不出劲。” 贾还真顿时脑海里闪过张唯的身影,还有那厮拎着木棍的可恨模样。 当即,贾还真信了大半,道:“你接着说。” 道人侃侃而谈:“再看右边的‘隹’,本是能展翅的飞鸟,你却把它写得缩在‘辶’的旁边,最要紧的是,此字本该左右相扶、稳步向前。” “可你这字写得左重右轻,‘辶’把‘隹’压得快喘不过气。” “这不是同僚打压、处处受制,又是什么?” 贾还真听得脸上肥肉一颤,头皮发麻,不可置信地看着这道人。 “道长果然是一位高人。” “求道长指条明路,我定然不会亏待你。” 道人呵呵一笑,往城外凤凰山的方向看去。 “客官的路,在城外凤凰山。” “那里山阴处有片陵园,你明日寅时前去,自可寻着您那条‘明路’。” 贾还真微微皱眉,心思城外陵园,和自己的仕途有什么关系? 但刚才这道人拆解自己写的字时,每一句都精确无误,可谓神算。 于是寻思着,明日走一趟又如何,最多也就浪费一个早上的时间。 便点头拿出碎银,放到桌上,告辞离去。 收下碎银,道人呵呵一笑:“真是要睡觉就有人送枕头,昨天那蛮子才说要一具‘入海境’的修士尸体,今天就有人送上门来。” “道爷我气运亨通啊。” “不过,延安城怎么突然来了几个生面孔的修士,而且刚才那老头隐有官威,莫非是踏夜司的?” “嗯,小心为上,我还是赶紧出城,到城外万佛洞躲几天。” 这道人,正是昨日在桂芳楼,收了蛮族大巫那尔布银两的一灯上人。 他起身收摊,随后用自己的渠道,给那尔布捎了封信,告诉他贾还真的事,便立刻出城去了。 转眼一天过去了。 天黑之后,张唯找了个借口独自回房。 随后换了身夜行装束,便悄然离去。 他独自来到城外的万佛洞,这里有数处洞窟,其中以万佛洞的空间最大。 此地有万余尊佛像浮雕,造型各异,在洞内中央基坛两侧,雕刻了佛涅槃图及十五级浮屠。 以前没少文人雅士在这呤诗作对,不过现在时局动荡,别说晚上,就是白天也很少能够见到人影。 张唯从天而降,落入万佛洞中,看了看天上的月亮,时间尚早,黄泽照还没到。 昨晚,他用飞镖传讯,以‘孙忠下落’为饵,打算把姓黄的钓出来。 张唯所图,自然不是为了黄泽照那区区千两银票。 之所以索要千两银票,为的是给黄泽照营造一个‘求财’的假象。 以降低黄泽照的戒心。 张唯已经想好了,只等黄泽照一出现,抓了他立刻转移地点,然后严刑逼供。 这是弄清楚黄泽照为何要买凶杀人的最快方式。 当时间来到约定的时辰之际,张唯看到,山下出现了一顶八抬大轿。 黄泽照来了! 第一百四十六章 蛇婆神 山下官道,一顶八抬大轿正往万佛洞的方向走。 轿子里面,坐着两人。 却是黄泽照和黄士贵两兄弟。 不过。 今晚轿里这个黄泽照,却是一个替身。 虽然是个替身,却也有着‘纳气境’的修为。 黄士贵轻轻揭开窗帘一角,看了眼,说道:“快到了。” 他看向替身:“你等会自个上去,见着了人之后,只需缠住片刻,我等须臾即到。” “等擒住那人,逼问出二哥想知道的事情,就把他丢到延河里喂鱼!” 今天晚上,那抬轿的轿夫,全是黄家的门客。 皆有‘纳气境’的战力。 再加上黄士贵这个‘入海境’,可以说,整件事情十拿九稳。 那替身微笑点头:“老三你就把心放肚子里吧。” 黄士贵听得不断点头,这替身学起黄泽照来,可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般。 连他都察觉不出异样,外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时轿子停下,黄士贵轻声道:“去吧。” 于是替身便从轿子里下来,整理衣着,这才走向通往万佛洞的石阶。 万佛洞入口处,张唯在脸上系上了一条黑巾,蒙住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眼睛。 毕竟今晚这事得不符合踏夜司的规定,而且也不是公事,属于私务。 张唯自然不便暴露身份。 他系好黑巾后,便看到黄泽照正拾级而上。 没让他等多久,姓黄的就来到万佛洞入口处。 见到了张唯,那个替身气喘吁吁,半天没有说话。 张唯也不急,等对方缓过一口气,才道:“钱带来没有?” 替身拿出十张银票,每张都是百两面额,扬了扬道:“钱在这里,我要的消息呢?” 张唯走过去,伸出手说:“先把银票给我再说。” 替身点头,就要趁给钱的时候动手。 却在这时,张唯大手已经抓了过来。 目标不是他手上的银票,而是他的脑袋。 替身大惊,体内真元鼓荡,气机流转。 张唯立时有感,‘咦’了声,原本只是想生擒,现在真元灌注指尖,要捏碎对方的脑袋。 因为他可以肯定,此人并非黄泽照! 由于李玄通打过招呼,因此李砚在调查黄家这件事情上很上心。 为张唯提供了不少信息。 其中之一,便是黄泽照并未修炼任何功法! 咔嚓。 那替身正要反击,张唯大手已经落下。 然后他就听到自己头骨碎裂的声音,视野蓦然一暗,这个替身顷刻之间,便轮回去了。 与此同时。 黄士贵带着一众门客掠进万佛洞,正好看到张唯一手捏碎了替身的脑袋。 一颗大好人头,现在就像鸡蛋似的,让张唯捏爆。 头骨眼珠全给挤了出来,红的白的喷得满地都是。 看得黄士贵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他这个黄家三爷,手上也是沾过血的,身上背着好几条人命。 但从未见过如此残暴血腥的场景。 同时心里一惊。 那替身好歹也是‘纳气境’的修为,竟然一招未出,就被人当鸡蛋似的给捏爆了脑袋。 点子扎手! 当下,黄士贵大叫一声:“杀了他!” 他已经顾不得逼问孙忠下落了。 一个个门客立刻掠向张唯。 张唯皱眉甩掉手上的污物,飘身后退,双眼微眯,眼中似有电光亮起。 当即,万佛洞里突然响起雷鸣。 数道深紫色雷霆,凭空出现,狠狠地劈在那几个门客头顶。 可怜这些门客,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就给劈飞出去。 落到地上时,已经给雷霆劈得焦黑的尸体不断抽搐,尸体上电弧闪烁,依旧噼哩啪啦响个不停。 张唯满意点头,晋升‘先天境’后,这‘怨雷’的数量变多了,不再仅有五道,而且电光也粗壮了一些,威力得到相应提升。 那边黄士贵却是吓傻了眼。 心道对手是‘法修’? 可是不对啊。 哪怕是‘法修’,也没理由不掐诀,不持咒。 直接就打雷闪电,转眼把人给劈死了。 再说,也没听说哪个‘法修’能够徒手捏死人的。 咋滴,你既是‘武修’又是‘法修’啊? 这时。 更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黄士贵身边不远处的一具门客尸体,此时肚子以绝不正常的速度在膨胀。 转眼之间,便如同十月怀胎的孕妇似的,肚子滚圆,仿佛生产在即。 他环顾四周,其它门客尸体也是如此,一具具尸体大腹便便,看得他头皮发麻。 当其中一具尸体肚皮开花,鲜血狂喷,里面响起一声婴啼时。 黄士贵不再犹豫,转身就跑。 跑? 跑得了吗你! 张唯冷笑,便要擒住黄士贵。 黄泽照没抓到,抓住黄士贵也还行。 哪怕这黄家老三不清楚内情,也可以用来威胁黄泽照。 当下。 张唯也不等那些尸体孕育出怨童,自己便掠向黄士贵,要把他生擒。 就在这时。 突然洞中涌来一阵淡淡的香火气息,与此同时,在附近的黑暗处,突然一个三角脑袋冲了出来。 张开血盆大口,朝张唯当头噬下! 张唯哼了声,以手代刀,一刀劈出。 山洞里顿时出现一抹猩红刀芒,将那突然冲出来的大蛇劈成两半。 然而,大蛇虽然被劈开,却没有半滴血溅出,而是化成了一团青烟。 青烟散去,复又重聚,化成一道诡异身影。 穿着红嫁衣,提着白灯笼,人身蛇首,两颗蛇瞳映出张唯的身影。 浑身散发着暗黄气焰,气焰里淡淡的香火气随着涌来。 张唯皱眉。 他认出这是野神。 蛇婆神。 二阶! 怎么,黄家还蒙养野神? 莫非他们和白教也有关系? 这时候,从焦黑尸体里孕育出来的怨童,已经朝野神爬去。 没等这些怨童近身,那蛇婆神裙摆翻动,从里面飞快游出一条条毒蛇,拦住了八只怨童。 对付野神,需要找到它的‘金身’。 和灵性显化的‘灵体’交手是没有意义的。 于是趁蛇婆神对付怨童的时候,张唯已经掠出万佛洞,环顾四周,却哪里有黄士贵的身影。 张唯不由皱眉,他知道这里有多处洞窟,洞窟之间又有通道相连,内部错综复杂,宛若一座迷宫。 黄士贵只要往里面一藏,短时间内想要把他找出来,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恨刚才被那蛇婆神耽误了时间,否则的话,黄士贵哪里逃得出他的掌心? 想到这,虽然知道无济于事,但张唯还是返回洞中,把蛇婆神灵体连续轰散多次,出了口恶气,这才离去。 第一百四十七章 小心驶得万年船 延安城,黄府。 黄泽照在书房里坐立难安。 这时门外响起管家的声音:“老爷,三爷回来了。” 黄泽照不由松了口气,连忙道:“让老三过来。” 片刻之后,脚步声传来。 门开,黄士贵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道人。 黄泽照意外道:“上人怎么也来了?” 黄士贵苦笑道:“这次要不是上人出手,只怕我已经交代在万佛洞了。” 黄泽照脸皮一抽:“怎么回事?” 黄士贵便将万佛洞的遭遇全盘托出。 黄泽照听得心脏砰砰直跳,心中庆幸,还好自己谨慎,让替身代自己赴约。 否则的话,只怕凶多吉少。 黄士贵继续道:“当时在洞里,我差点回不来。” “正巧上人便在万佛洞附近歇脚,他听到打斗声寻了过来,见到是我,便用一尊野神拖住那厮,这才给我争取到逃离的时间。” 黄泽照连忙朝那道人道:“多谢上人出手相助。” 道人摆摆手,苦笑道:“黄老爷,你们上哪招惹这么可怕的人物,我那蛇婆神都留不住他,要不是那尊野神的‘金身’在我身上,不然,我那蛇婆神都得让他给杀了。” 黄泽照摇头轻叹,赵启的事,却不便告诉这道人,于是只能另外找了个借口,给张唯安了个‘仇家’的名由。 黄士贵说:“二哥,这次我虽然侥幸逃脱,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只怕那厮会直接杀上门来。” “到时候,我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黄泽照皱眉:“连你都不是对手,那可如何是好?” 旁边的道人笑了起来:“黄老爷,你最近不是跟那尔布大师合作,为何不向他们求助?” 黄泽照眼睛一亮:“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 “老三,明天天一亮,你就去陵园找那尔布大师。” 黄士贵点头同意。 黄泽照又朝道人看去:“上人,这个对手非同小可,只有那尔布大师的话,我还是有点不放心。” “能否请上人助我黄家一臂之力?” 道人连连摆手:“黄老爷,你太看得起我了。” “我算哪根葱啊,要是连那尔布大师都没辙,再加上我也白搭。” “而且我刚才也说了,我蒙养的那尊野神,不是你那仇家的对手。” “所以你瞧,非是我不愿意,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黄泽照目光闪烁:“那不知道,娄真人是否方便?” 一灯道人微微一怔:“黄老爷,你想请娄高功出手?” 黄泽照点头:“正是。” 道人捻着自己的长须沉吟道:“也不是不行。” “但要看娄高功愿不愿意走这一趟。” “不过,黄老爷,您是不是太小题大作了?” “那尔布大师就是‘先天境’的法修,再加上我们娄高功,那就是两位‘先天境’。” “你那仇家,当真有这份量,需要两位‘先天境’出手?” 黄泽照沉声道:“小心驶得万年船。” “总之,娄真人需要什么,只要我黄家拿得出来,绝不推脱。” “当然,也不会少了上人的好处。” 道人连连称‘好’,同时心里盘算着,这次要在黄家身上搜刮哪些‘好处’。 .......... 寅时,凤凰山脚。 此刻为天地间最为黑暗的时刻,当真星月无光,伸手不见五指。 贾还真提着个灯笼,皱着眉头,看向前方一座陵园。 陵园寂静,宛若鬼域,一块块墓碑有序排列。 “那道人要是敢骗我,等天亮我就去集市砸了他的摊子!” 贾还真‘哼’了声,然后往陵园走去。 是否要来陵园,他纠结了一晚上,最后还是决定来这里碰碰运气。 走进陵园,贾还真警惕地看着四周。 一手提着灯笼,另一手始终按在腰间长剑的剑柄上。 这时来到一块墓碑前,贾还真提起灯笼照了下,上面写着‘黄公龙眉之墓’。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出现在贾还真身后。 那人高举着一柄板斧,猛然劈下。 贾还真顿时有感,大喝一声,往前扑去,同时将灯笼甩了过去。 板斧劈散灯笼,火苗落到附近的杂草上,顿时火光处处。 照出一个大汉。 贾还真站起来,抽出长剑,当看清那大汉脑门锃亮,后面留了根细长的辫子,不由惊呼起来:“蛮子?” 便在这时,后方又有身影扑出,刀光冷冽,直奔贾还真的后背。 贾还真到底是‘入海境’的修士,虽然年事已高,身手倒还算灵活。 听块辩位,闪身避开刀光,同时手上长剑抖出数道剑芒,进行还击。 百忙之际,他瞥了眼。 这拿大刀的壮汉,同样也是脑后留着长辫的蛮子! 这时候,那持板斧的大汉也加入战局。 这两个蛮子,真元鼓荡之际,隐生大海潮音,却也是‘入海境’的修为。 顿时。 贾还真陷入苦战。 偏是在这时候,听到有人在耳边幽幽唤道。 “贾还真?” 贾还真猛然回头一喝:“谁?” 这一搭话,他突然心神恍惚。 眼前景物变幻。 原本橘黄的火光转为阴绿,四周墓地里更是浮现一座座阴界古楼。 似乎一下子,便来到了冥间。 趁这个机会。 两名蛮族大汉扑杀过去。 贾还真先是被一斧头劈进肩膀,接着又为长刀划过脖子。 当即。 老掌旗双眼圆瞪,连连退后,捂着脖子,发出风箱似的抽气声。 逐渐模糊的视野里,他看到一个戴着尖帽,腰系铜铃,手托头骨的人,从陵园深处走了出来。 蛮族巫祝! 若能拿下这些蛮子,特别是那巫祝,那贾还真的仕途将一帆风顺。 那道人果然没有骗我。 我的‘明路’的确在这陵园里! 贾还真闪过这个念头后,眼中就渐渐失去神采。 ‘明路’虽近在眼前,可惜,他已经到达不了。 看着贾还真的尸体,那尔布点点头:“白教的人,总算有点手段。” “把尸体抬过来。” 一个蛮族大汉便放下板斧,走上前去,把贾还真的尸体抬到那尔布跟前。 那尔布从口袋里拿出一根钉子,钉子上面缠着巫布,上面用血写着一个个扭曲诡异的符号。 他又拿出一柄小锤,然后将这根钉子,钉进了贾还真的眉心处。 “好了,镇魂钉打进去,这修士的魂魄就无法离开肉身。” “再把这具尸体放到黄家这块养尸地里养一养,我们便能养出一头四阶尸鬼,灼眼罗刹!” 第一百四十八章 办法总比困难多 用‘镇魂钉’打进贾还真的眉心之后,两名蛮族大汉便将其尸体抬至陵园里最大的一座大墓前。 这座大墓,里面葬着黄家的老祖宗,黄泽照的曾祖父。 但这时,黄家老祖宗的坟已经被挖开,深邃的墓穴里,放着一口楠木棺材。 “把棺材打开。” 随着那尔布一声令下,几个蛮子跳了进去,三两下就将棺盖撬开。 棺盖揭开时,一团黑气猛然冒了出来。 眼看就要朝蛮子冲去,这时那尔布高举头骨。 他手掌上那颗头骨,两个黑洞洞的眼睛里,蓦然亮起苍白火焰。 墓穴里的黑气仿佛受到一股无形力量的牵引,全部往上飘,又束成一道黑线,注入那尔布手上那个头骨之中。 黑气散尽之后,蛮子举起火把,只见棺材里躺着个老人。 除了脸色苍白,血肉枯竭之外,便再无其它异象。 那尔布轻声道:“这具尸体,少说也躺了百年,竟然还不腐烂。” “此处果然是块养尸的宝地。” “来,把那具尸体放进去,让两具尸体口鼻相对。” 很快。 贾还真的尸体放进了棺材中,和黄老太爷面对面,蛮子再将棺材盖上,但没钉紧。 这时候,外面的那尔布又是唱又是跳,不时还拍打下人皮鼓,摇晃下那腰间的铜铃。 随着他一番唱跳,棺材里面,白色气息渐渐汇聚,自黄老太爷的尸体上浮现。 然后集中到嘴边,又注入贾还真的嘴里。 片刻之后,贾还真突然睁开眼睛,已经散开的瞳孔里,逐渐浮现一圈黑红色的光芒。 就在这具棺材里,黄老太爷积聚了上百年的尸气,正徐徐过渡至贾还真处。 随着尸气注入,贾还真的毛发开始生长,黑紫色的纹路悄然蔓延,双手的指甲缓缓变得漆黑......... 天亮了。 那尔布正在歇息,他虽然是‘先天境’大巫,但要熬炼一头四阶尸鬼,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要不是有黄家这片养尸地,想要在短时间内,炼出一头灼眼罗刹,也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就算有养尸地,没有合适的尸体,也难以办到。 但现在一切都不是问题。 如今只需要炼出一头恶鬼,再把这片陵园里的尸体转化为尸鬼,那尔布就能够在延安城制造一场鬼灾。 而类似的事情,正在中原其它地方秘密进行着。 那尔布可以想象,很快,大大小小的鬼灾将在中原各地陆续爆发。 这些鬼灾,宛若烈火,最终将烧尽大曜王朝的版图! 想到这里,那尔布那干瘦的脸上,就露出残忍的笑容。 这时一个蛮子走了过来:“大师,黄士贵想见你。” 那尔布收起笑容,点点头,来到陵园外面见到黄士贵。 黄士贵一脸不悦。 天刚亮,他就来到陵园,却在这里被蛮子拦了下来。 说什么也不让他进去。 这陵园虽然现在借给了蛮族,可到底是黄家的私产。 来到自家的地方,却被外人拦住,挨谁谁乐意? 不过。 黄士贵再不乐意,也知道不能得罪那尔布。 特别是现在,自己还有求于人。 于是只能忍下这口鸟气。 现在见到那尔布,他调整情绪,拱手道:“大师,黄家有一事相求。” * * * 云来居。 朱盈川捻着酒杯,这次却不敢随便把杯里的黄酒喝进肚子里。 她不想再喝得不省人事,太丢人了! 女子武修抬起头,看着站在窗边的张唯。 “大人,咱们这样每天喝酒,就能揪出蛮子?” 张唯闻言,回头一笑,心想我要不要告诉她,本大人这次来延安城,不是为了抓蛮子? 当然。 想归想。 张唯一个字也不会透露。 不要打击人家的积极性嘛。 他重新看向黄家大宅。 昨晚,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结果,搞砸了。 张唯复盘了下,发现有两处失误。 第一,自己太过依赖李砚提供的情报,可就连李砚也不知道,黄泽照居然在暗中养了个替身。 当然,正常来说,像黄泽照这样的乡坤名流,很少会养替身。 正经人谁会养替身啊。 只有那些野心大,仇家多,才会准备一个,甚至多个替身。 这样看来,黄泽照的野心不小。 第二,黄家居然蒙养了野神,这说明黄家和白教有关系。 毕竟蒙养野神,可是白教独有的手段。 这么一看,要么黄家是白教的人,要么黄家跟白教有往来。 不管哪一点。 只要找到证据。 张唯就可以诛杀黄家,而且是名正言顺的那一种。 不过。 就算要动黄家,也是在套出黄泽照买凶原因之后的事情了。 “只不过,有了昨晚那一出,恐怕再约黄泽照出来见面,老家伙也不会上当了。” 张唯笑笑。 “无妨。” “穷则变,变则通。” “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既然钓不出老贼,那我就去吓嘘他…… 思绪转动,张唯已有计较。 朱盈川在后面问道:“大人,你说啥呢,有什么计划你倒是告诉我啊。” 张唯转身来到桌边,替自己倒了一杯黄酒:“计划就是,喝酒。” 朱盈川顿时苦笑起来。 转眼。 天黑了。 等到外面响起敲更的声音时,张唯换了一身夜行服,悄然离去。 一口气飞到黄家大宅附近。 居高临下,观察着下面的宅院。 宅院深深,看起来黄家的人都睡了。 实质不然。 张唯很快发现,黄府里明岗暗哨,不下十处。 显然黄泽照做足功夫,防备自己杀上门去。 张唯凭借黄宅的结构,找到主房,正要下去,突然灵光一闪。 他想了想,拿出一枚飞镖,往院里假山水池处投去。 飞镖入水,发出‘咚’一声响。 声音不大,但在寂静的夜里,却足以惊动黄家的护院。 果然。 几乎在声音响起时,七八道身影自一处厢房处扑出,掠往水池方向。 看到这里,张唯断定,黄泽照今晚没在主房过夜,而是选择搬到了那处厢房。 狡猾的老东西! 张唯电闪而去。 厢房里,黄泽照猛然从床上坐了起来:“什么声音?” 屋子窗边,黄士贵站在那里,正往窗外打量:“不清楚。” “不过,二哥你不用担心。” “那尔布大师就在主房里。” “娄真人和一灯上人则在隔壁。” “那小贼不来则矣,只要他敢出现,保管他有去无回!” 话音未落,突然屋顶轰然粉碎,猩红刀斧拖着尘烟笔直往下,斩进黄士贵的身体中。 将还没反应过来的黄家老三,当场斩杀! 第一百四十九章 旁敲侧击 在短短一天时间里,让两位‘先天境’为自己所用,黄泽照付出了不少代价。 但只要能够保住性命,一切就是值得的。 因此听到黄士贵的话,黄泽照心中稍安。 可这份心境,却随着刀斧斩落,兄弟横死,碎得干干净净! 黄泽照设想过,凶徒会从大门杀进来,又或者潜入府中。 唯独没有想到,攻击竟然来自天上! 就在黄士贵惨死的刹那,两股气息如同风暴般飞快壮大。 只是两股气息,意韵不一。 前者阴森冰冷,宛若来自九幽地狱。 后者焦灼狂烈,仿佛正酝酿着雷暴。 就在这两股气息冲天而起的时候,张唯已经落到厢房中。 系着黑巾的他,二话不说就朝黄泽照扑去。 便在这时,先是东墙浮现出一团苍白的气焰,随后一颗由白色光焰所化的头骨,张开大嘴,朝张唯噬来。 紧接着屋里突然飘起浓郁的香火气息,伴随着一声蛙鸣,一只咬着烟斗的绿皮大蛙从地底蹿出,嘴中金色雷火汹涌。 却末等苍白头骨噬至,绿皮大蛙吐电。 张唯的长刀已经架在了黄泽照的脖子上,锋利刀锋,让黄泽照的脖子割开一道细细血线。 “不想死,就让他们住手。”张唯轻喝。 黄泽照反应过来,大叫:“住手!” 苍白头骨停在了半空,绿皮大蛙闭上嘴巴。 随后脚步声响起,很快,门外有人说道:“放开黄老爷,我保证,你可以安全离去!” 张唯在黑巾里冷笑,他一把提起黄泽照,用刀架在脖子处,人则躲到后面去。 就这样押着黄泽照出了厢房。 厢房外好不热闹。 游廊处站着两个道人,一胖一瘦,那胖道人手掐法诀,身上有焦灼铁锈味,那是修炼雷法的气息。 想来那只会吐电的绿皮大蛙,便是他所蒙养的野神。 白教妖人! 另一边,厢房出来的一片空地上,站着一个戴尖帽,穿长衣,系皮鼓铜铃,手上托着一个头骨的老头。 老头脸颊消瘦,长相一看就知道不是中原人士。 再加上他身边几名大汉,均是脑壳锃亮,脑后用头发编成长辫。 竟是蛮族! 不用说,老头肯定是巫祝。 其它的,便是黄家的门客,十几人分布在四周和屋顶上。 形成包围之势。 张唯哼了声,在黄泽照耳边道:“本事不小啊,竟然结交了白教的妖人,以及关外的蛮族。” 黄泽照一听,以为张唯怕了,连忙道:“黄某人交游广阔,最喜欢就是结交有本事的朋友。” “小兄弟,你能练成这一身本领,也不容易。” “要是死在这里,便太可惜了。” “不如这样,你把我放了,黄某跟你交个朋友如何?” 张唯冷笑:“别想了,我们听雨楼做事,向来都是有始有终。” “听雨楼?” “你不是昨晚约我到万佛洞见面的人?” 黄泽照脸上皮肉一颤,接着惊呼道:“谁雇你来杀我的?” “难道是赵启,他要杀人灭口?” 张唯想问‘谁是赵启’,但现在时间地点都不合适,于是道:“闭嘴。” “不想死就照我说的做。” “首先,让他们滚开。” “其次,在门外给我准备一匹快马!” 黄泽照还没活够,自然不想死。 当即大吼。 “你们都让开,让开!” “快,准备一匹快马,马上!” 那尔布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投鼠忌器,只能按照张唯的要求,让出了一条路。 张唯推着黄泽照往前走,并道:“让他们不准跟上来,不然我就立刻被砍下你的脑袋。” 黄泽照连忙道:“都听到了吗,你们留在这里,不准离开。” 就这样,在群敌环伺下,张唯带着黄泽照扬长而去。 等到宅院外面响起马嘶声,接着马蹄如雷,转瞬远去。 那尔布当即大叫:“追!” 这蛮族大巫深吸口气,顿时后天之气转为先天,一个旱地拔葱,冲天而起。 那胖道人也是吐纳换气,身上电光闪烁,飞上天去。 其它人没有飞天遁地的本事,只能用两条腿奔出大宅,但等他们跑出去的时候,那尔布和胖道人已经不见踪影了。 却说这两名‘先天境’,一口气不换,便追上了那匹奔马。 可等到追近,才发现那匹快马上连个鬼影都没有,倒是屁股给扎了只飞镖。 想来应该是这马给扎了一镖,吃痛之下,才奋力狂奔。 那尔布脸色一变。 上当了! 与此同时。 延安城中,突然有两道气机飞快攀升。 那尔布知道,自己和那胖道人这一番追逐,怕是引起城内官军的注意了。 当下也不跟胖道人打招呼,那尔布果断转向,往城外掠去。 胖道人一见,也不客气,不再去管黄泽照的死活,自己先逃命要紧。 * * * 哗啦啦。 水声传进耳中。 黄泽照猛然醒来。 之前张唯把他带出宅院后,就一掌敲晕。 再用飞镖扎马,引开那尔布等人。 他自己则带着黄泽照来到了这间废弃多时的屋舍,并从井里打了一桶水,把姓黄的浇醒。 黄泽照一醒过来,就连忙道:“别杀我,别杀我,赵启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不,三倍!” 张唯冷笑:“我们听雨楼是那么没原则的吗?” 然后提着刀,缓缓朝黄泽照走去。 巨大的压力让黄泽照脑袋一片空白,全然没有往日的灵光,现在只能按照本能去行动,于是他张口而出。 “杀了我,你以为就能全身而退吗?” “你知道,雇佣你的老板是谁吗?” “赵启,那是兵部尚书赵文渊的儿子!” “我死了之后,就轮到你,甚至你们听雨楼也得遭殃!” 张唯全身一震。 这次不是装的。 是真的被惊到了。 原来要杀孙忠的人,是赵启。 是兵部尚书赵文渊的儿子! 难怪孙忠的案子,会由兵部一名主事主审。 其中竟有这样的缘由! 龙牙营一事,似乎有点眉目了。 不枉他今晚假扮听雨楼杀手,对黄泽照一顿旁敲侧击。 张唯吐出一口浊气,再看向黄泽照。 此人勾结白教和蛮族,足够他死上十次。 但今晚张唯没把‘照妖镜’带在身上,自然也就没有相关的证据。 这样的话,还得暂时放黄泽照一马。 后面再想办法,拿到他勾结外敌的证据。 到时候,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保不了他! 第一百五十章 有猫腻 主意一定,张唯便徐徐退后。 “看来这里面水还挺深的,算了,我退出。” 转眼身影退入黑暗之中。 黄泽照大气都不敢喘,过了片刻,确认杀手已经走了,他才松了口气。 接着眼中闪过怨色恨意。 “好啊,我的好侄子,狠起来,连自己舅舅都不放过!” 他很生气,甚至恨不得生剐了赵启这个侄儿。 却不是太意外。 活了大半辈子,黄泽照见多了因为利益关系,导致兄弟反目,父子成仇的例子。 越是居于高位,越是心狠手辣。 什么亲情都是假的,只有利益才是真实不虚。 侄儿弑舅,这才哪到哪呢。 有啥好稀奇的。 不过,黄泽照倒是慎重考虑起来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办? 延安城怕是不能呆了。 这次劝走一个杀手,下次呢? 而且赵启有个当兵部尚书的爹,真发起狠来,大曜境内,就没有一处真正的容身之处。 还好现在,黄泽照有其它选择。 “看样子,只能寻求蛮子的庇护了。” 黄泽照紧握拳头,已有决断。 翌日。 张唯让朱盈川去‘云来居’喝酒,同时盯着黄家,如果黄家有什么异常情况,立刻通报。 他自己则去了百户所,见到李砚,说出昨晚的收获。 “黄家.......白教........蛮子........” 李砚不怒自威,沉声道。 “黄泽照胆子也忒肥,竟然敢跟白教和蛮子搅在一起,当真无法无天!” 他又看向张唯:“没想到,我们才刚查出,桂芳楼和蛮子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你就已经发现蛮子的踪迹,还撞上了白教的妖道。” 张唯笑了笑:“运气好而已。” “不知道大人准备如何处理这件事?” 李砚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道:“我想先听听你的意见。” 张唯大手一挥:“那自然是一网打尽。” “特别是姓黄的,勾结邪教和蛮子,卖国求荣,该千刀万剐!” 李砚点头:“我也赞成,不过,黄泽照不能死。” “至少现在不行。” “而且,我们还不能把他法办。” 张唯微微眯眼,脑筋一转,便有了答案。 “大人的意思是,姓黄的得留着当证人,到时候需要他指证赵启,甚至是兵部尚书赵文渊?” 李砚‘嗯’了一声,说:“龙牙营出了那样的事情,行军图恐怕是关键。” “能够掌握这等机密,举国上下,不过三五人。” “兵部尚书赵文渊是其中之一。” “龙牙营出事后,机要房孙勇暴毙,其兄孙忠入狱。” “现在赵启让黄泽照买凶杀人。” “这些事情联系在一块,让难让人不怀疑赵文渊。” “若是将黄泽照法办,只怕姓赵的可以通过各种手段,暗中除掉黄泽照,好掐断线索。” “所以,我觉得,应该把黄泽照秘密交到族叔手上。” “同时,我们要制造黄泽照已死的假象,好安赵文渊的心。” 姜还是老的辣。 张唯听得心中信服。 如果有黄泽照,再加上孙忠,这就有两个人证了。 若再有一些物证,说不定就可以查出真相。 便在这时。 敲门声响起。 得到李砚允许后,两名巡使走了进来。 张唯认得,他们是贾还真的下属。 “见过李大人、张大人。” 两名巡使行礼之后,其中一位较为年长的说道。 “李大人,我们贾大人失踪了。” 李砚转过身来:“失踪?” 两名巡使点头:“今天早上,我们迟迟未见贾大人,于是便去他屋里找,结果屋里没人。” “我们又到外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人,于是......” 李砚不以为意:“贾大人也不是三岁小儿,也许只是出去一趟,无需大惊小怪。” 两名巡使互相交换了个眼色,然后那年长者说道。 “李大人,昨天贾大人在市集,遇到个道人。” “那道人给他算了一卦,让贾大人在今日寅时,去凤凰山脚寻一陵园。” “说是那里有贾大人的机缘。” “我们在想,贾大人会不会去了陵园?” 张唯和李砚同时开口。 “道人?” “陵园?” 两人互看一眼,然后李砚道:“怎么了?” 张唯却没直接回答,而是询问两名巡使:“替贾大人算命的道人,长什么样子,你们可还记得?” 那年长巡使想了想:“瘦瘦高高,穿杏黄道袍,当时摊子上还挂了条横幅,写着‘千年暗室,一灯即明’这句话。” 张唯又详细问了几句,最终确定,给贾还真算命的道人,昨晚也在黄府。 当时对方与那‘先天境’胖道人站一块。 “这么说,贾还真遇到白教妖道了?” 李砚脸色阴沉:“这就糟糕了,凤凰山脚处只有一座陵园。” “那是黄家的私产,里面埋的全是黄家的祖宗。” “黄泽照勾结白教妖道,白教妖道让贾还真去黄氏陵园,贾还真至今未归,只怕凶多吉少。” 正说着,又有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一名差役来报。 说是朱盈川让他送来一个消息。 黄士贵死了,现在黄家准备出殡! 张唯一听,便对李砚说道:“大人,昨晚出了那样的事情,正常来说,黄泽照应该低调行事。” “现在却在张旗鼓,大办丧事,其中必有文章!” 李砚点头,转过身对两名巡使道:“你们拿着我的令牌去见姚青璇大人,然后你们带姚大人去市集找那妖道。” “告诉姚大人,万一找着,不要打草惊蛇。” “白教昨晚尚有一名高功进城,让姚大人找到那名高功,再一网打尽。” 接着。 他又对张唯道:“你去黄家,查查看他们怎么回事,最好能够从黄泽照身上,弄清楚蛮子的行踪。” “我现在去一趟军卫所,让那边做好准备,需要的时候,我们可以出动官军围捕蛮子。” 张唯点头,领命离去。 离开百户所之后,他迅速赶到云来居和朱盈川汇合。 这时往窗口看出去,可见黄府大门外,一支队伍正在集结。 黄家人披麻戴孝,哭声震天,正在操办黄士贵的丧事。 这时候,一口棺木被人从大门里抬了出来。 抬棺的舁夫人人面红耳赤,脚步不稳,似乎那口棺材格外沉重。 张唯视线落在那口金漆大棺上面,手指轻敲窗沿,用自己才听得到的声音道:“有猫腻!” 第一百五十一章 暗度陈仓 “盈川,你去找几个差役过来..........” 张唯收回视线,跟朱盈川一番吩咐,如此这般,说完之后,朱盈川就离开了。 没过多久,她便领了几个差役回来。 不过这些百户所的差役,包括朱盈川自己,都按照张唯的要求,换了身便服。 张唯自己也是如此,拿着纸扇,扮成一个带上朋友家丁出城游玩的公子哥儿。 远远地跟在黄家那只出殡的队伍后面。 “天圆地方,六甲九章;禹步持印,六道开张........” “街栏助舆,巷陌扶丧;南阡降福,北陌降祥........” 前方。 队伍里的地师声音隐隐传来,白色纸钱漫天洒落,队伍中的孝子贤孙哭哭啼啼,气氛悲戚。 就这么一直来到凤凰山脚。 看这样子,是要把黄士贵葬在黄家的陵园里。 张唯环顾四周,很快挑了个地方,带着朱盈川等人绕了一段山路,来到一处高坡上。 这里往下方看去,能够看到黄家陵园。 只见那座陵园,入口便有一座朱漆牌坊,两边各放一尊石狮镇陵。 此时出殡队伍穿过牌坊,沿着石道深入陵园,但来到一座四角亭时,却被人拦了下来。 尽管离得挺远,但以张唯如今的目力,自是看得分明,拦住队伍的,赫然是两个脑后留着辫子的蛮子! 他们躲在黄家陵园里? 朱盈川一脸不可置信,视线在陵园蛮子和张唯之间移动。 眼睛里闪烁着星星。 原来如此! 我说大人这几天,为什么总在‘云来居’喝酒。 原来是为了监视黄家,他一早知道黄家和蛮子有勾结! 大人真是神机妙算。 不过,我每天几乎都跟大人在一起。 我怎么不知道黄家勾结蛮子? 张唯不知道朱盈川在想什么,他只是点了两个差役,吩咐道:“你们立刻回城,禀告李大人,就说蛮子躲在黄家的陵园中。” 两个差役立刻领命去了。 差役走后,张唯再看向下方陵园,便见那只出殡的队伍,舁夫正将棺木放了下来。 接下来一幕,让张唯几人有点摸不着头脑。 两个蛮子把棺木打开了! 咋滴,还要验尸啊? 那姓黄的昨晚给我砍得这里一段那里一截,估计不会太好看。 张唯正想着,便见两个蛮子把里面的尸体抬了出来。 然后就放到一边,接着又从棺木里抽出了一块木板。 那块木板拿走后,棺木中竟然有人坐了起来! 朱盈川受限于境界,目力不够,看不清棺中人的长相,却给吓了跳。 小声说道。 “大人,他们在棺材里还藏了个人?” 张唯点头。 朱盈川看不清楚,他却看得真切。 那棺中之人,赫然是黄泽照! 没想到,这老头还真有一手,居然玩了招‘暗度陈仓’! 听说是黄泽照时,朱盈川凤目一亮,轻呼道。 “大人,那姓黄的,莫非想逃?” 张唯抱着双手道:“不排除这个可能。” 便在这时,陵园深处,人影闪动。 一道道身影鱼贯而出。 走在最前面的,便是昨晚跟张唯有‘一面之缘’的蛮子大巫那尔布。 只见那巫祝和黄泽照在四角亭里坐下,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姓黄的便对那蛮子一揖到底。 这时一辆马车来到了陵园入口处,黄泽照便带着自己的侄子黄昆,以及七八名门客离去。 跟黄泽照一起走的,还有两名蛮子。 看着他们上了车,然后往延安城相反的方向走,张唯立刻道。 “盈川,你留在这里盯着那些蛮子。” “我去追那姓黄的。” 说罢,张唯已经掠下高坡。 却说那马车里的黄泽照,此时正脱掉身上的衣物,换了套新的。 哪怕如此,身上依旧散发着淡淡尸臭。 黄泽照叹了口气。 昨晚他回到家里,便苦思脱身之法。 最后连夜让人准备了一口大棺才,在里面做了隔断,分成两成。 把老三黄士贵的尸体放在上屋,他自己躲在下层。 然后用出殡作为掩饰,神不知鬼不觉,把自己送出城去。 现在证明,这个办法的确可行。 他已经在陵园里见到了那尔本,承诺要把黄家的全部家产贡献给蛮族,以此换来那公本的一块手令。 拿着这块手令,他可以在蛮族那边安身立命。 虽说这样一来,他等同于舍弃了延安城的一切。 但只要活着,总是值得的。 而且等蛮族打进京城,推翻了大曜朝,他黄泽宗便把头发剃了,扎起辫子,当个蛮人,照样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想到这里,黄泽照脸上才有些许笑意。 却在这时。 突然马车骤停,黄泽照差些没滚出车厢去。 他扶着车厢爬起来的时候,就听外面侄子黄昆叫道:“你干什么,赶紧把路让开!” 黄泽照揭开车帘,才见前方官道,有人站在路中间,摇着纸扇,嘴角微扬。 不知为何,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黄泽照只觉眼熟,却忘记在哪里见过。 他却是不知,这双眼睛,他昨晚便见过。 那是张唯的双眼! 此时。 张唯站在路中间,看着大难临头而不自知,仍然一脸趾高气扬的黄昆,拿出自己的令牌。 “踏夜司掌旗在此,黄老板,下车一叙吧。” 车里的黄泽照,听到这句话,全身不由颤抖了下。 踏夜司的人怎么会找过来? 他怎么知道我在车里? 怎么办? 怎么办! 马车外面,黄昆皱眉。 “什么踏夜司踏日司的,听都没听说过。” “我说你胆子挺肥啊,竟然敢冒充朝廷官员。” “不要命了吗!” 张唯连正眼都懒得看他一眼,见黄泽照不下车,便往马车走去。 走得近了,黄昆突然‘咦’了声:“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你。” “等等......” “我记起来了。” “米县,黑狼帮,你是萧亦姝的姘头!” 张唯这才瞪了他一眼。 没文化真可怕。 姘头是这么用的吗? 亏你还是个读书人,书都读到狗身上去了! 黄昆认出张唯,愈发肯定,这厮假冒朝廷命官。 在他想来,若张唯真的是什么踏夜司掌旗,怎么会跟萧亦姝混一块。 假的! 全是假的! 他就是在糊弄人。 当下底气十足,叫道。 “好啊,姓张的,胆子不小,敢冒充官爷拦车。” “来人啊,给我拿下。” “他要是敢反抗,就给我往死里打!” 第一百五十二章 灼眼罗刹 想起在萧家的那天晚上,因为张唯,自己脸面尽失,黄昆就想弄死他。 现在张唯自己送上门,他可太高兴了。 这也就黄昆不知道,那晚一招秒杀马继先的人,便是张唯。 不然,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做。 张唯也是没想到,自己都亮出令牌了,这姓黄的不认也就算了,还敢动手? 这不反了吗? 当下也不废话,上前一步,一掌拍在黄昆脸上。 黄昆脸上尚露出兴奋残忍的笑容,正等着看张唯被门客暴打。 结果一巴掌就呼过来。 随后便没了意识。 其它人则听到‘砰’一声响,黄昆横飞了出去,摔到了地上时,已经七孔流血,面目全非,眼看是活不成了。 这时才听张唯开口:“意图谋害朝廷官员,按律当诛!” 那些门客这才反应过来,个个大吼着扑向张唯。 张唯不得不佩服他们的勇气。 黄家是给了你们多少钱啊,这样拼命? 当下也不客气。 腰间战刀,终于出鞘。 于是伴随着一阵慑人的刀鸣。 一柄柄由杀气所化的猩红刀斧,凌厉斩去。 尖锐的呼啸声顿时大作,接着人体骨肉被切开的声音紧随而至,最后是惨叫声和哭喊声。 听得马车里的黄泽照全身颤抖不已。 他拉开窗帘,便见赶车的马夫跳到地上,抱头蹲在一边,嘴里高呼‘大人饶命’。 再看马车前方,官道上血肉模糊,残肢断体散落一地。 自己带来的门客,大多数已经死了,剩下一个被砍断了双腿,正捂着断腿惨叫哀嚎。 “黄老爷,肯出来了吗?” 声音响起。 黄泽照看去,顿时和张唯四目相望。 张唯扫了眼马车旁边剩下的两个蛮子:“黄泽照,你勾结蛮子,此乃叛国大罪。” “现在我给你两条路选择。” “一是跟我回去,二是变成尸体跟我回去。” 黄泽照眼神慌乱,脑海里闪过关于诏狱的各种传言,连连摇头。 “我不会跟你回去!” “我不回去!” 他猛然对两个蛮子吼道:“大师让你们保护我,你们还不赶紧杀了他!” 两个蛮子交换了个眼色,随后点头,抽出长刀,左右分开,想要围攻张唯。 黄泽照趁机拿起马鞭,一鞭子抽在马匹上,大叫一声:“驾!” 马儿吃痛之下,嘶叫一声,撒开四蹄奔跑起来。 当即马车撞向张唯。 张唯横退数步,避开马车。 与此同时,两把大刀朝张唯迎面劈来。 ........... 风声呼啸。 黄泽照不断抽打着驾车的老马,只想这四条腿的畜生跑得再快点,好带他脱离险境。 然而,他一个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又如何懂得御马之术。 于是在马车冲上一段山路后,一个拐弯,顿时半边车厢甩出了山崖。 车厢沉重,两颗轮子悬空。 当即拉得马儿连连退后,最终马车往山崖下掉。 黄泽照吓得尖叫,闭目等死。 但等了半天,却没有任何感觉。 连忙张开双眼。 却发现自己竟然悬在了半空。 “算你运气好。” “现在还没到你死的时候。” 声音在头顶传来。 黄泽照抬起头,才发现原来是张唯拎着自己,才没掉下山崖去。 然后他又发现另外一件事。 眼前这个自称踏夜司掌旗的男子,会飞! 这是什么神仙? 张唯把黄泽照丢回山路上,往下看去,马车已经摔碎了。 拉车的马也摔死了。 下面一塌糊涂。 张唯想了想,一个闪身来到黄泽照身边。 姓黄的吓了一跳,正要站起来,便被张唯一掌打晕。 随后张唯弄了一具尸体过来,死者身形和黄泽照差不多。 把黄泽照的衣服套到尸体身上后,张唯把尸体丢了下去,让它摔在马车旁边。 随后放了一把火,把尸体连同马车一块烧了。 烧得尸体面目全非,已经难以辨认身份之后,张唯才带走了黄泽照。 * * * 黄家陵园。 张唯回到附近时,被一名差役拦下,随后领着他来到一处隐蔽的地点。 在这里,他见到了李砚,以及一名大胡子军官。 李砚介绍:“这是军卫所的周百户。” 同为百户,这姓周的军官在李砚面前要显得低调谦卑得多。 甚至对张唯,也恭敬有加。 同朝为官,谁不知道,踏夜司的人见官大一级。 再者。 虽说是百户,但这姓周的却只是一个普通武夫,充其量力气比寻常百姓大上一些,懂一些武艺罢了。 毕竟地方的军卫所,他们更多的是负责屯田、守备、练兵。 战时由朝廷临时调将领兵,战后回归卫所,将不专军,军无私将。 再加上军卫所的官职多为世袭,因此很多地方的军卫所里都没有修士。 而像李砚、张唯这种‘先天境’修士,在普通人眼中便与神仙无异,哪能不恭敬,不害怕? “周百户已经调来了一批精兵,配备火器,业已将黄家陵园包围,随时可以行动。” 李砚说完,把张唯拉到一边:“你拦住那姓黄的没有?” 张唯点头,轻声道:“我已经把他带回百户所,暂时让人关押起来,说是您回去后要亲自审问的。” 李砚欣然道:“做得好。” 他看了下天色:“天色不早了,咱们就不等姚大人了,行动。” 陵园之中。 那口主墓里,棺材中黄老太爷的尸体已经变成一具干尸,再无之前模样。 倒是贾还真的尸体现在脸颊红润,宛若生人。 就是上唇里冒出两颗獠牙,身上遍布黑紫色的妖异纹路,指甲弯曲漆黑如爪,业已非人。 “成了........” 看着棺材里的贾还真,那尔布满意地点点头,吸收了黄老太爷蕴养了百年的尸气,短短一天的功夫,这四阶尸鬼便初步炼成。 接下来只需等到晚上,便可解开禁制,操控它入城大开杀戒,把延安城化为人间炼狱! “灼眼罗刹,双眼连通九幽冥界,可喷射出九幽冥炎。” “其鬼术能够将尸鬼或凡人炼成‘烈焰骷髅’,待得屠尽一城,万骨拱卫,不可一世!” “而且,这恶鬼本身,力可摧山,又有铜皮铁骨,肉身强悍,水火难侵。” “除了双眼乃罩门所在,几无弱点。” “到时候,定可助我成事!” 想到这里,那尔布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就在他畅快大笑之际,陵园四周突然响起阵阵锐响,引得园中蛮子人人抬头。 于是他们便看到,无数箭矢从四面八方掠上高空之后,划出一道道弧线,纷纷朝他们落来! 第一百五十三章 群尸出世 咻咻咻...... 劲箭如雨,漫天落下。 顿时在陵园里铺出一片箭林。 那些蛮子倒也机警。 一见箭雨落下,有的扑入凉亭之内躲避,有的举起盾牌抵挡。 有蛮子甚至一掌拍断墓碑,把黄家不知道哪位先人的墓碑高举过顶,挡下箭雨。 这时一波箭雨落到那尔布的头上,却不用这大巫出手,四周就响起大海潮音,更有肉眼可见的罡气出现在半空。 箭雨落到罡气处,便凝停在了半空,随后被罡气震得粉碎。 箭雨之后是弹雨。 一名名手持‘火神枪’的兵卒冲进陵园,五人一排,对着蛮子举枪便射。 当即,陵园里弹雨呼啸,射得蛮子抱头鼠窜。 更有兵卒两人一组,一人拿出‘震天雷’,另一人用火折子点燃引信。 随后抛向蛮子,炸得蛮子鸡飞狗跳。 此时两颗‘震天雷’飞向那尔布,一名‘入海境’的蛮子持盾上前,大吼运功,当即四周隐约响起大海潮音。 层层罡气在盾牌前方涌现,挡住‘震天雷’。 那生铁所铸的球状物里,火光一闪,猛烈炸开。 剧烈的冲击伴随着火焰和碎片,狠狠地冲刷着蛮子的罡气。 震得蛮子身体摇晃,罡气飞散。 但最终这波爆炸还是给扛了下来。 然而。 其它人就没那么幸运了。 没有‘入海境’的修为,根本扛不住大曜朝的火器。 这一点,在以往的战役里,已经被反复验证过。 要知道在以前,蛮族的巫,走和路线也是五花八门。 可自从大曜朝研究出火器之后,蛮族的巫就全部投向死亡天道。 因为凡人的血肉之躯,难以抵抗火器之威。 但尸鬼可以,特别是高阶的尸鬼,就算大曜朝的‘神威大炮’也轰不死它们。 现在。 看着族人在弹雨和爆炸里惨叫流血,那尔布仿佛又回到了年轻的时候,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死在大曜朝的火器下。 这个大巫突然嘶吼一声,接着又唱又跳起来。 身边两名‘入海境’蛮子知道,那尔布开始施法了,于是两人拼了命地保护这个大巫,也不去管其它族人。 随着那尔布的施法,天色逐渐黯淡。 浓云滚滚而来,笼罩四野,让整个延安城以及周边地区,陷入昏暗之中。 仿佛暴风雨即将来到。 这时那尔布念念有词,然后拿出一把短刃,在自己手掌上一划。 血光迸现。 那尔布把手放到贾还真的脑袋上,让血滴在了镇魂针处,直至将针上的咒巾染红,老人才收手。 随后又拿起了腰间的铜铃,摇了下。 铃铃铃...... 清脆的声音在陵园四周回荡。 棺木里的贾还真猛然张开眼睛。 他双眼之中,已经没有眼珠,只有一片空洞。 这时,那两个黑乎乎的眼眶里,亮起深蓝色的火光。 随后火焰从眼睛里喷了出来,两道深蓝炎流,直冲天际,仿佛正向世间的生灵,宣告自己的到来! 吼! 宛若狮虎般的吼声在陵园里响起,惊得四周山林掠起一群群飞鸟。 看着头顶上鸟群经过,张唯皱眉。 似乎陵园里出现不得了的东西。 李砚这时打出手势,周百户便让官军停止攻击,以免误伤同僚。 “你们留在外面。” “接下来交给我们就行。” 李砚说完,便带上张唯和其它掌旗、巡使,迅速进入陵园。 陵园里到处都是尸体,黄家先人的墓碑七零八落,地面上血迹斑斑,空气里是鲜血和火药混合在一块的味道。 一进陵园,张唯便朝主墓的方向看去。 看到了那尔布。 与此同时。 那尔布身后那口大墓里头,有道身影突然冲天而起,接着重重落到地面。 砸得整个陵园晃了下。 当尘烟散去,看清那道身影时,两名巡使惊呼了起来:“贾大人!” 张唯亦是一怔。 那道身影,赫然是贾还真。 这位掌旗,现在稀疏的头发随意披散。 两只眼睛里燃烧着深蓝色的幽火。 全身皮肤遍布妖异的黑紫色纹路,十指如钩,散发出浓烈尸气。 尸鬼! 而且是四阶尸鬼! 李砚眼中闪过怒色,看向那尔布,暴喝道。 “大胆!” “竟然敢把我朝官员炼成尸鬼!” 那尔布低沉开口:“那又如何?” “你们大曜还在我们的土地上杀人无数,现在只是把你们其中一人炼成尸鬼,难解我心头之恨。” “我恨不得把你们所有人都拿来炼尸,让你们永世不得超生!” 李砚哼了声,两国积怨已久,非是几句话说得清。 当下,李砚不跟那尔布废话,改而对张唯道:“你对付那头尸鬼,我去解决那老鬼。” 百户大人的安排,正合了张唯的心意。 穿越到这个世界已经数月,张唯也验证过很多次。 他只有在斩杀尸鬼、妖怪、精魅和野神,才能够获得功德和其它事物。 杀人,啥都没有! 于是欣然接受,提着刀就朝贾还真走去。 那尔布这时用力一拍人皮鼓。 砰一声响,鼓声不断传开。 当即。 那些死去的蛮子,人人身体抽搐,接着翻开眼睛,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爬了起来。 黑紫色的纹路在身上蔓延,指甲逐渐拉伸且染成黑色。 转眼之间,这些蛮子的尸体已经变成尸鬼。 这也就罢了。 可蛮子尸鬼出现后,陵园一座座坟墓,土石纷纷隆起。 接着一具具尸体从坟墓里钻了出来,和那些蛮子尸鬼一块,朝生人而去。 那尔布敲鼓不断,鼓声传出陵园,声音所至之处,那些乱葬岗里的,甚至哪处土堆里的尸体纷纷出世。 被死亡天道的力量所唤醒,化成尸鬼,开始朝延安城而去。 李砚冲天而起,站在半空,看清这一切。 连忙对周百户道:“快用响箭示警,让城门那边做好战斗准备。” “另外,你们马上回城,协助那边的守军,不能让尸鬼进城!” 周百户点头,扯开了喉咙,一阵调兵遣将。 很快。 响箭升空,声传百里。 听到声音,延安城那边迅速应对。 鼓楼的战鼓响了起来,催促着街道上的百姓赶紧回家。 一队队士兵从军卫所开出,迅速奔向各处城门。 四座城门,现在紧急关闭。 城门上兵卒一字排开,严阵以待,做好守城的准备。 就在这样紧张的气氛里,一名兵卒看到,从凤凰山的方向,在那边的山林里,有几道身影摇摇晃晃地走了出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铜皮铁骨 黄氏陵园。 吼~ 一位尚未完全腐烂的黄家先人,嘶吼着扑咬过来。 被朱盈川一脚踹飞,随后真元流转,化成烈焰裹身的赤马。 朱盈川抬脚跺地,那烈焰赤马当即人立而起,一阵长嘶后,双蹄重重踏下。 当即火浪喷吐,汹涌席卷,把四周扑杀上来的尸鬼燃烧震飞。 六丁六甲破邪拳! 午马踏日! 刚解决附近尸鬼,朱盈川便听到张唯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盈川,小心!” 没来得及反应。 朱盈川眼中景物飞逝,她只看到两道深蓝近黑的炎流不断远去。 等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被张唯拦腰抱起,远离了刚才所在的位置。 那里被炎流扫过,地面扫出两道焦黑的痕迹,四周的野草都着火燃烧。 随后才听到一声野兽似的咆哮,看去,却是贾还真所化的尸鬼正大步而来。 “这里危险,你到别处去。” 张唯把朱盈川放下,然后朝贾还真迎去。 看着张唯的背影,朱盈川脸上一片火辣。 “大人...刚才他抱了我?” 这时一头尸鬼扑来,朱盈川看也不看,一拳轰飞。 又深深看了张唯一眼,女子武修才红着脸赶往它处。 再说张唯,迎向贾还真之际,体内真元运转,猩红杀气化为披头散发的修罗斗鬼。 当即杀气森然,盈溢八方。 呛! 妖刀出鞘,刀影模糊。 几乎在同时,一轮血红月牙挂在贾还真的脖子处。 狂杀刀,瞬空杀! 那表面电弧絮绕的刀芒,撕开尸鬼的皮肤时,竟发出了金属撕裂般,令人牙酸的声音。 贾还真给斩得脚步不稳,整个人像螃蟹似的打横走。 然而,那轮月牙,最终没能把贾还真的脑袋给砍下来。 只切开了皮肉,斩裂了颈骨,便真元耗尽,缓缓散去。 “贾大人你的骨头是真硬啊......” 张唯知道,‘灼眼罗刹’铜皮铁骨,可没想到能够斩下幽月脑袋的‘瞬空杀’,竟只是让贾还真受了点皮肉之伤。 尽管当日在青鳌山,他使用了‘触煤’提升杀力。 可现在他已经是‘先天境’,杀力比之前只高不低。 这样还砍不下四阶尸鬼的脑袋,可见这‘灼眼罗刹’肉身是如何强横了得。 “张......” “张唯小儿.........” 贾还真这时嘴里响起含糊不清的声音,随后表情愤怒,双手捂眼嚎叫起来。 张唯脸皮抽搐了下,尴尬地笑了下。 “贾大人,你都死了,咋还记仇啊。” 踏夜司里有一本书,专论尸鬼,名为《千尸图》。 上面就有写道,四阶以上的尸鬼,能够开启灵智,并且会拥有一部分生前的回忆。 那部分回忆,是最深刻,深刻到已经化为执念的那种。 看贾还真这个样子,应该是对当日被张唯一棍子敲晕的事耿耿于怀。 以至于化为尸鬼,还‘念念不忘’。 这时贾还真双手放开,大吼一声,从两只黑漆漆的眼眶里喷射出深蓝色的冥炎。 虽说‘灼眼罗刹’的双眼连接着九幽冥界,能够释放出冥界火焰。 不过,尸鬼所释放出来的冥炎,威力有限,与真正的九幽冥炎无法相比。 即使如此,被那冥炎扫到,非但身体会着火燃烧,而且魂魄也会受到冥炎的灼烧。 那滋味简直就像被丢到炼狱里,让冥炎日夜焚烧一般痛苦。 张唯深吸口气,后天之气转为先天,当即身体一轻,冲天而起。 贾还真嚎叫着抬起头,让双眼喷出来的冥炎追着张唯,像鞭子一般扫去。 不过,‘灼眼罗刹’无法长时间释放冥炎,否则冥炎也会把它自个点着。 而且,由于冥炎是从眼眶里释放出来,因此存在着一些局限。 例如,角度。 受到头部结构的影响,通常而言,灼眼罗刹的冥炎只能够攻击身体前方的事物。 所以像张唯这样,来到贾还真身后时,冥炎就对他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张唯当即扬手挥刀。 妖刀喷出猩红刀芒,重重斩在贾还真的背上。 同样斩开了皮肉,却被尸鬼的铮铮铁骨给架住,无法把身体一分为二。 任由长刀嵌在身体中,贾还真嘶吼转身,伸手去抓张唯。 张唯抽刀暴退,让尸鬼抓了个空。 贾还真这时又咆哮起来,一股异常的波动飞快扩散出去,波及整座陵园。 当即。 陵园之中,那些尸鬼逐渐从体内飘荡起点点深蓝色的冥炎。 轰! 一只蛮子尸鬼的身体突然燃烧起来,在冥炎的燃烧下,衣物成灰,皮肉焦化,逐渐暴露出骨骼,化成一具骷髅。 然而,这骷髅却没被冥炎烧碎,反而承载着冥炎,就这样朝踏夜司的巡使扑去。 烈焰骷髅! 这是‘灼眼罗刹’特有的术法,能够让冥炎附着在其它尸鬼身上,把同类烧成骷髅。 骷髅能够活动一炷香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身上的冥炎会持续燃烧。 另外,《千尸图》里记载,这种骷髅有时候还会自爆。 这将给对手造成无比巨大的威胁。 看到烈焰骷髅,朱盈川连忙提醒附近的巡使,告诉他们骷髅的特性,并让他们拉远距离,用玄技或奇术打散骷髅,这样它们就无法作恶。 哪怕如此,还是有巡使被骷髅扑倒,顿时冥炎就蔓延过来,烧得人满地打滚,片刻功夫,就咽了气。 幸好贾还真惦记着张唯,对张唯格外上心。 于是大部分烈焰骷髅都冲着张唯而去。 这时候,‘先天境’修士的优势就体现出来的。 张唯二话不说,就往天上飞,那些烈焰骷髅虽然跟着往上蹦,但跳得再高,也碰不到张唯。 张唯趁机斩出‘破空杀’,猩红杀气化为血色刀斧,凌厉斩击覆盖全场,把数十具烈焰骷髅斩成碎片,收获了一波功德点。 便在这时,身后响起吼声。 张唯回头,就见脖子开了道口子的贾还真,一巴掌拍了下来。 砰! 这一巴掌,结结实实拍在张唯的后背上。 拍出了一圈波纹。 肉眼可见的波纹扩散之际,张唯像炮弹似的飞了出去,摔在了一座凉亭的六角顶上。 他还没来得及起身,贾还真已经落地,接着撒腿狂冲,狠狠地撞在了亭子的石柱上! 第一百五十五章 斩杀灼眼罗刹 凉亭猛然一晃,石柱瞬间崩碎成几截。 当即整个亭盖一沉,刹那坍塌。 就在亭盖塌碎之前,张唯用手在亭盖上一按,便借力翻滚,跃出凉亭。 双脚落地,他咳嗽几声,只感后背一阵酸麻。 亏得他身上穿着渊君所赠的鳞甲,再加上‘先天境’后肉身强度又上了一个台阶。 否则。 如果是‘入海境’挨这么一下,怕不得把心肝都给拍出来? 地面一震。 贾还真从粉碎的凉亭里冲了出来,落到地上,这位掌旗大人面容扭曲,痛苦嚎叫。 随后从双眼里又喷射出两道深蓝炎流。 张唯吸气换气,绕着贾还真疾跑。 从刚才的交手里,他已经摸出冥炎的规律。 喷射的冥炎大概能够维持一个呼吸的时间。 另外,喷射冥炎的间隔大概是十吸。 张唯以此制定了战略。 转眼。 他已经绕到贾还真身后。 灼眼罗刹虽然铜皮铁骨,力大无穷,又能够从眼中喷出冥炎,还能够把尸鬼化为烈焰骷髅。 但这种恶鬼也并未全能的。 到现在为止,贾还真身上的伤口完全没有愈合的痕迹,这说明灼眼罗刹没有无首罗刹那样的自愈能力。 另外,灼眼罗刹的反应、速度、灵活度都是短板。 它反应迟钝,速度缓慢,一点也不灵活。 综合起来。 在对付灼眼罗霎时,只要你速度够快,这种恶鬼的背后,会是相对安全的区域! 就像现在。 张唯已经绕到贾还真身后,掌旗大人还没有反应过来。 妖刀斩出,杀气弥漫,化为两头血色大龙,一下子缠住贾还真的身体。 把他牢牢控制住。 双龙杀! 紧接着。 张唯和贾还真擦肩而过,长刀斩出一团狂风,当即血色龙卷扶摇直上,将恶鬼笼罩在狂风之中。 飓风杀! 张唯转身,再出一刀。 这次,杀气化雨,落在龙卷处,又被狂风吸了进去,当即化成一团腥风血雨。 暴雨杀! 三式玄技连环使出,被控制住的贾还真,顿时在风雨中被剐去了层层皮肉。 对于灼眼罗刹这种肉身强横的恶鬼,飓风杀和暴雨杀反而要更好用一些。 前者风刀剐肉,后者血雨蚀骨。 于是风雨中的掌旗大人,逐渐骨蚀肉销,转眼已经露出骨头。 这时他凄厉嚎叫,眼睛里的冥炎飞快壮大。 下一息,大量的炎流像无头苍蝇似的,从贾还真双眼里喷射出来,到处乱飞。 在这片宛若烟花般的炎流里,张唯身影闪动腾挪,好不容易挺过这一波攻击,他才吐纳换气。 随后扑向贾还真。 刚才那一阵冥炎爆发,似乎耗费了贾还真大量体力。 以至这头恶鬼捂着双眼在原地嚎叫不停,甚至体力不支,单膝跪下。 这时张唯来到掌旗大人身后,暗道一声‘得罪了’,便伸手抓住贾还真那头稀疏的头发,让他的脑袋往后一扳。 从而让冒着青烟的双眼暴露在空气中。 张唯再不迟疑,妖刀倒转,刀尖往下。 猛然刺进贾还真的左眼里。 贾还真立刻惨叫起来,双手乱抓,却哪里抓得到后方的张唯。 张唯运转功法,体内炁海掀起巨浪,身后修罗斗鬼咆哮,双手抓住刀柄。 仿佛与张唯一起用力,将长刀深入恶鬼颅骨之中。 贾还真双手猛然抓住妖刀,任由刀锋割得掌心皮开肉绽,也要把长刀从眼眶里抽出来。 张唯知道机会只有一次,怒喝一声。 声音极具穿透力,仿佛能够直击灵魂,震得贾还真全身一颤,双手一松。 秘法,鸣威! 此法能够借助威喝,震慑心神。 贾还真受秘法影响,心神一松。 张唯趁机后跃,拉着贾还真身体后仰,倒到地上。 再用力一刺,妖刀‘噗呲’一声,刺穿了贾还真的颅骨,刀尖从脑后破出。 张唯猛然大吼,妖刀横扫。 猩红刀芒从贾还真眼眶里亮起,再从一侧的太阳穴迸射。 最终。 一片刀芒扫了出去。 同时,贾还真的头盖骨也飞出数丈。 撞在一块墓碑上,粘着头发的骨头才掉到地上。 【功德点+1856】 【灼眼罗刹精元(四阶)+1】 ........... 眼前飘起金色小字,停留片刻,便如风中的尘烟般飘散消逝。 张唯这才松了口气,看往他处。 正好看到李砚在半空中,一拳砸碎了那尔布的脑袋。 顿时。 无头的尸体带着一腔热血,从半空摔了下来。 好巧不巧,掉在了黄家主墓那口棺材里。 脚踩虚空,李砚低头看去。 看到张唯以及脚边灼眼罗刹的尸体,这位百户满意地点了点头。 * * * 延安城。 在面对凤凰山的那座城门处,城墙上面,一个个士兵正奋力朝下方的尸鬼射箭开枪。 也亏得府城的城墙高耸,尸鬼爬不起来。 否则的话,这座城门早被尸鬼打开了。 即便如此,下方尸鬼密密麻麻,像蚁群般围聚在墙根,看得人头皮发麻。 便在这时,一名士兵突然看到,眼前飘下无数桃花。 桃花连绵起伏,铺成十里花河,席卷而下,冲刷着城下尸群。 当即被这道花河冲洗出了一片空白地带,看得士兵人人振奋。 有人抬头,只见城墙上空,姚青璇衣袂飘飞,长剑挥动,挥出一道道绚丽花河。 花河交错纵横,绞杀着地上的尸鬼,引得人人欢呼。 “那是‘桃花剑’姚青璇,姚大人!” “对,我认得她,她几时来咱们延安府的?” “管她几时来,来了就好,有她在咱们就有救了。” 听到下方的欢呼声,虽然没听清城墙上的士兵在说些什么,姚青璇却心道一声‘惭愧’。 她原本是跟贾还真那两个下属,去市集上寻找一灯道人的踪迹。 结果去到昨日摆摊的地方,没有见到道人。 于是三人分了开来,到城中其它地方找人。 不料。 城里突然响起鼓声,更听闻尸鬼攻城,于是姚青璇连忙赶来。 这才有了刚才那一幕。 又出一剑,姚青璇忽感头顶光明大作。 抬头,原来是笼罩着府城上空的阴云,现在渐渐散了。 阳光从云层的缝隙中投射下来,落到地上的尸鬼处,那些尸鬼就自行燃烧起来。 云层飞快散去,阳光普照大地。 城墙下的尸群转眼间就烧成了焦炭,无法再为祸人间。 第一百五十六章 鲜血和牺牲 第二天。 云来居。 张唯和朱盈川来到雅间,从窗口看出去,正好能够看到黄府的大门。 现在,黄家的大宅已经被官兵围得水泄不通。 府衙的官差在大门处进出,陆续将黄家的金银细软搬了出来,并放到指定的马车上。 黄府中哭喊声响成一片,一个个黄家人戴着行枷,由铁链相连,连成一串被押了出来。 穿着青色官袍的知府站在一边,旁边有官吏展开手中卷轴,高声宣读。 “黄泽照,延安府万顺德布庄东家,利欲熏心,私通蛮族!” “致蛮族大巫,于黄家陵园炼尸害人,桩桩件件,证据确凿!” “现,黄泽照拒捕身死,其家产按照大曜律抄没入官,男丁流放三千里,女眷入浣衣局为奴!” “饮此!” 顿时。 黄家人哭天抢地。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叔伯所为,于我等无关,我们根本不知道黄泽照通敌啊。” “是啊大人,那都是二伯的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 “大人行行好,我怎么都行,但我的孙儿不能流放啊,他什么都不知道,求你给他一条活路吧。” “大人,我们黄家世代守法,这肯定是有人要嫁祸我黄家,嫁祸我爹,求大人明察啊。” 一众家人,哭哭啼啼,想去抱知府的大腿,却为官差拖走抽打。 引得围观民众指指点点。 酒楼二层的窗户处,张唯摇头失笑道:“黄家子孙,受黄泽照庇护,平日里吃喝玩乐,可没人敢说他的不是。” “现在倒好,黄泽照一出事,一个个都抢着撇清关系,当真可笑。” 朱盈川不知道想到什么,带着几分惆怅道:“树倒猢狲散,可不就是这样。” 张唯瞥了她一眼,总觉她话中有话。 这时一名百户所的差役进来,说是李砚有请。 百户所。 张唯来到的时候,各县的掌旗都在场。 人人朝张唯投来敬畏的目光。 当时在黄家陵园,他们可是亲眼看到,张唯一人独斗那灼眼罗刹,最终将其斩杀。 如果说之前还有人觉得张唯名不副实,那么黄家陵园一战后,再没有人敢怀疑张唯的实力。 张唯朝四周拱拱手,便在自己的位置坐下。 片刻之后,脚步声响起。 李砚走了进来。 众人起身行礼,李砚挥挥手,表示不用客气。 随后入座,沉声道。 “我们顺着黄泽照这条线索往下深挖,发现桂芳楼的东家竟然和蛮子有关系,可见蛮子处心积虑,觊觎我中原河山不是一天两天。” “这次之所以能够顺利铲除蛮族,张唯功不可没。” “我已经如实向上官禀报此事,想必用不了多久,张唯,你就会收到上面的嘉奖。” 张唯连忙起身谢过。 其它掌旗则纷纷向他道贺。 “恭喜你啊,张大人。” “张大人真是年轻有为啊,我家里有个小女儿,刚刚成年,不知道张大人成家了没有?” “刘大人,你不是吧,哪有你这样公然给自己找女婿的,张大人,实不相瞒,我也有个女儿........” 眼看大堂里的画风就要变得奇怪起来,李砚干咳一声,及时制止。 又对其它人嘉奖一番,便宣布他们明日可以返回各自官署了。 三天后。 米县。 张唯和朱盈川两人骑马进城。 回到县城,张唯生出游子归家之感。 不知不觉,他已经对这座小县城生出感情。 不过。 进城之后,他就察觉气氛不对。 街道上差役往来,路上百姓行色匆匆。 偶尔会遇到三五人聚在一块,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看到张唯两人穿着官袍,就一下子各散东西了。 “大人,好像出了什么事?”朱盈川也感觉到异样的气氛。 张唯点头,说道:“蛮子攻占辽东之后,什么事都可能发生,连府城都已经出现蛮子踪迹,说不定我们这里也有。” 朱盈川凤目一亮,说道:“那我们可得好好查一查。” “可不能放过那些蛮子。” 张唯笑道:“先回官署再说吧。” 来到清卫署,便见到刘焕章等人,原来他们一早得到消息,早早就在大门处等候。 看到张唯两人出现在巷口,刘焕章等人连忙迎了上来,有人牵马,有人问好,好不热闹。 来到大厅,张唯坐下,接过顾绥之送过来的清茶,浅抿一口,才开声道:“我不在这段时间,没发生什么事吧?” 刘焕章道:“发生了好些事情,但都不在我们清卫署的管辖范围。” 张唯‘哦’了声,问道:“什么事?” 刘焕章说:“义军.....不,叛军。” “大人,最近又多了许多叛军。” “什么大顺王、兴胜帮、红巾会、云中龙,数都数不过来。” “就连甘泉县,都出了个‘张疯子’,组织了什么‘铁伞会’,在附近乡野打家劫舍,闹得人心惶惶。” 张唯微微皱眉。 从刘焕章的话,再到县城里的气氛变化,他能够感受得到,整个大曜朝正在发生着剧变。 越来越多的义军涌了出来,这说明各地的起义已经愈演愈烈。 目前来说。 义军大概可以分成三类。 一是直接由蛮族资助,他们的目的不言而喻,大曜境内越乱,对他们就越有好处。 至少,多如牛毛的义军,可以让大曜朝分散一部分注意力,无法集中全力来对抗蛮族。 这第二类,则是以白教为主导。 白教妖人,用各种邪法迷惑百姓,用仙神之说从精神上控制他们。 从而达到利用百姓来对抗大曜朝的目的,他们做这种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时局动荡,白教更是趁火打劫,甚至还会和蛮族合作,试图推翻大曜朝。 以上两种类型的义军,都是为人所利用。 而第三类,才是真正的义军。 那都是被这个时代逼到无路可走,万般无奈的人们,走到一起,希望通过自己的双手去改变这个时代。 但想要改变这个时代,又岂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这些人当中,能够走到最后的,必然没剩几个。 穿越而来的张唯,在他所在的世界,历史已经无数次验证过,抗争的道路必须伴随着鲜血和牺牲。 以及长年累月的坚持! 正当大厅的气氛因为义军的消息而变得有些沉重时,官署门外突然传来轻呼,张唯抬头,对刘焕章道。 “看看外头出了什么事。” 第一百五十七章 奇遇任务,启动! 刘焕章出去一小会,就略带惊慌地跑了回来。 “大人,外面来了位百户大人,说是要见你。” 百户? 见我? “谁啊?”张唯忍不住问。 刘焕章报了个名字:“姚青璇,姚大人。” 一听是姚青璇,张唯还没说什么,朱盈川却如临大敌。 女子武修一下子起身:“她来干什么!” 片刻之后,张唯见到了姚青璇。 “姚大人,你怎么会来米县?”张唯请她入座,又叫人看茶。 姚青璇大方坐下,道:“我听李大人说,你回米县了,正好经过此地,便寻了过来。” 张唯奇道:“姚大人是在办案?” 姚青璇道了声‘惭愧’,然后说:“之前在延安城,我在调查白教妖人,这两天发现他们已经离开府城。” “有迹象表明,他们来米县了,所以我就跟过来了。” 张唯一听,这还得了,正色道:“姚大人,是否需要我协助?” 姚青璇连忙道:“暂时还不用,有需要我会告诉你的。” 张唯又觉奇怪:“那你找我是为了.........” 姚青璇眨了眨眼睛,问道:“我想问一下,张大人是否愿意加入我桃花剑宗?” 这可把张唯问蒙了。 合着你上门,是推销自己宗门来了? 他还没回答,旁边朱盈川急忙道:“当然不行!” 她急得快跳脚:“谁不知道,桃花剑宗里全是女子剑修,我家大人,那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怎么能加入你们一个全是女修的宗门?” 姚青璇眼神茫然:“可我没听师傅说不收男徒啊........” 她跟着解释:“我是看张大人天赋异禀,短短时间,便突破‘入海境’。” “而且张大人所用玄技,很难发挥出‘先天境’应有的实力,若是有明师指点,想必张大人会有另一番风景。” 朱盈川道:“那就更不行了,恕我直言,贵宗宗主,连‘青云百炼’都挤不进去。” “若由她来指点我们大人,岂不误人子弟?” 盈川..... 盈川你快别说了。 等会把人得罪了,回头人家桃花剑宗找我算账,我可咋办? 张唯哭笑不得,也不知道朱盈川为何如此‘维护’自己。 她可能背景通天,大有来历,不怕一个山上宗门。 但张唯怕啊,就算他有挂,可也得等他发育起来,才敢跟山上宗门叫板。 现在还远远没到那个程度。 还好。 姚青璇似乎不生气,相反,还认真思索起来。 就是看着她沉思的样子,张唯有点意外。 姚大人你的涵养也太好了吧,被人这么说非但不生气,嘿,你还思考上了! “你说得有道理。” 半晌。 姚青璇终于开口:“没错,我师尊连‘青云百炼’都挤不进去,的确没资格指点张大人这样的天纵之才。” 朱盈川一脸得意:“就是,像我大人这样的人物,要当他师傅的,怎么也得‘穹顶十人’里面的人物,再不济,也得‘青云百炼’里的不是?” 我说你俩差不多得了,别再给我戴高帽了,我受不起。 而且,你们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啥是‘青云百炼’,‘穹顶十人’又有谁啊。 姚青璇这时看向张唯:“是我唐突了,没考虑周全,就上门相邀。” 张唯连忙表示没关系。 姚青璇又道:“不过,张大人走的是兵修路子,还是要及早做打算的好。” “兵修一脉,如今已然式微,许多传承都已经中断了。” “哪怕是踏夜司里,兵修的功法,也不过来到神胎境为止。” “再往上,便要看各人的机缘,又或者另寻出路。” 朱盈川道:“那‘穹顶十人’里,便有一尊兵修,如果能够得到他老人家的指点,张大人完全可以跨过神胎境。” 姚青璇抬起头:“你指的是赵不破,赵老前辈?” 朱盈川点头。 姚青璇眸光流转:“的确,如果是他的话,确实能够指点张大人。” “不过,赵老已经多年未曾现身,知道他下落的,当今天下,恐怕五个手指头能够数得过来。” “而那些人........” 她看了张唯一眼。 张唯知道,那些人肯定不是他能够接触得到的人。 他淡然道:“没关系,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至少在神胎境前,不用考虑这些东西。” 姚青璇像是想起什么,眨了眨眼睛:“这米县附近,是否有个叫山边村的村子?” 张唯一怔:“确实有这么一个村子,姚大人如何得知?” 姚青璇微笑道:“以前在山上的时候,看书看到的。” “我还知道,赵老前辈曾经在山边村附近的大山里停留过,似乎是因为那里的日出景象吸引了他。” “他还留下了‘晓破千山红日涌,光穿古洞墨痕新’这样的诗句。” 朱盈川眼中闪过讶色,连忙扯了扯张唯的袖子。 “大人,你得找时间去一趟山边村。” “赵不破这老.....老前辈,脾气古怪,从不收徒。” “但喜欢把自己毕生所学,零零散散地留在各地山川大泽里。” “他既然在山边村停留过,说不定会在山上留下什么东西!” 还有这样的事? 这不就是小说里经常提到过的奇遇吗? 张唯点头,朝姚青璇拱手道:“多谢相告。” 姚青璇摇头:“哪里,举手之劳罢了。” 然后她打量起朱盈川来,但却什么也没说,随后便以追踪妖道为由,告辞离去。 傍晚时分,张唯回到杏花街小宅。 一开门,就有道身影从屋里冲了出来。 接着欢呼一声,跑了过来。 自是杨婉。 少女满脸笑容,替张唯拿过包袱:“公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累了吧,快歇歇,我去做饭,很快就有得吃了。” 吱吱喳喳,如同枝头的麻雀,让幽静的小宅顿时热闹起来。 在等杨婉做饭的时候,张唯独坐院中,喝了口热茶。 闲着无事,他调出脑海中那幅玄奥的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2614】 【精元:灼眼罗刹精元(四阶)1枚】 【当前技法】 上品功法:修罗身业典(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大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中品秘法:鸣威 术法:怨雷 ............... “功德点有些少了,等再凑一些,再扮演功法好了。” “而且,还要找个机会去山边村,万一有什么收获,也可以用功德点推演,加快修炼。” 思索再三,张唯的视线落在‘精元’一项上。 “让我看看,灼眼罗刹的精元能够领悟什么术法。” “是‘九幽冥炎’,还是‘烈焰骷髅’?” 第一百五十八章 我吃人不吐骨头 张唯心念一动,那张玄奥古图上‘精元’一项清零。 随后古图上星光交织,勾勒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绷紧全身,顿时肌肤浮现出金属般的光泽,宛若一件上等的铜器。 随后大筋如铁,骨骼似钢,整个人宛若一尊钢塑。 这时有刀斧劈来,但落在这道身影上,却迸出团团火星。 随后长刀崩断,大斧裂口。 虽刀斧加身而不能伤,是为‘铜皮铁骨’! 刹那间。 张唯领悟了一个术法。 铜皮铁骨。 古图消失。 张唯脸皮抽搐了下。 “铜皮铁骨也算术法?” 张唯摇头失笑。 好嘛,在灼眼罗刹那里属于常态的东西,到了自己手上,变成了一个术法。 原本他还想着,如果能够领悟‘九幽冥炎’,就能从眼中喷出炎流,那多拉风啊。 不然召唤‘烈焰骷髅’也可以,手一招,一只只燃烧着冥炎的骷髅就跟小弟似的往前冲。 而且必要的时候,还能充当炸弹使用,骚扰性能拉满。 结果。 没领悟到‘九幽冥炎’,也和‘烈焰骷髅’无缘。 最后得到了一个‘铜皮铁骨’。 还不是常驻状态,而是术法。 目前这个术法只能维持一炷香。 “算了算了....” “虽说低调了些,但胜在实用。” “有了这个术法,再加上渊君那件鳞甲。” “再让灼眼罗刹拍一掌,就不会像当时那么狼狈。” 张唯性格洒脱,随遇而安。 既然无缘,那也就不强求。 这时杨婉从灶房出来,端来刚做好的饭菜,又送来酒水,便站在一旁服侍张唯用膳。 正扒着饭,张唯眼角余光,瞥到小丫头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脸上隐现忧色。 “怎么了?” 张唯放下碗筷。 杨婉回过神来,一脸茫然:“你说什么,公子?” 张唯指着她的脸道:“你一脸忧愁,最近有烦心事?” “莫非看上哪家儿郎?” “说来给公子听听,需要的话,公子替你做媒。” 杨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才没有这种事。” “若公子不弃,小婉愿终身为婢,才不要嫁人呢。” 张唯忙道:“那可不成,我可不敢耽误你的终身大事。” 接着又问:“既然不是儿女私情,那又是何事,让你愁眉苦脸的?” 杨婉吞吞吐吐,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张唯便板着脸道:“怎么,我说的话不好使了?” 小姑娘连忙摆着手:“不不不,我说,我说便是,公子不要生气。” 然后才说了出来。 原来这丫头最近上市集买菜,听说甘泉县出了个铁伞会,专门在乡县里打粮。 杨婉担心自己的家人,所以才会愁眉不展。 张唯听完,重新拿起碗筷:“这简单,你明儿租辆马车回甘泉县,把你家人接过来就行。” “反正咱们这院子,才住两人,怪冷清的。” “你就把家人接过来,住在咱们这便成。” “嗯,就这么办。” “这样我不在家的时候,也有人陪你.......” 正说着,张唯听到低泣声。 回头一看,小姑娘哭得稀里哗啦。 张唯吓一跳:“你这是咋了,我说错话了?” 杨婉却擦着泪水努力挤出笑容:“公子没说错话。” “公子宅心仕厚,我从来没见过,哪位大人像公子这样,对我们老百姓这么好的。” “一时感动,忍不住哭鼻子。” “公子大恩大德,杨婉无以为报,只能给公子当牛做马,为奴为婢。” “小婉要终身服侍公子,才能报答公子的恩情。” 张唯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这小丫头倔强得很,就小毛驴似的,认死理。 搞不好,只会给自己打一辈子工,那自己可就罪过了。 看来只能日后找机会开解开解她,别那么傻,哪有人家说几句话,就把自己终身贴进去的....... 安抚好杨婉后,张唯换了一身便服,来到城西。 这里夜间本就没城东热闹,现在兵荒马乱,义军四起,人就更少了。 还好黑狼帮那间客栈还开着,张唯一进来,伙计就热情迎上。 随后,便请他来到那间经常光顾的上房。 坐下片刻,萧亦姝就来了。 把门一关上,萧亦姝就大胆地坐到张唯腿上,双手抱着他的脖子,巧笑嫣然:“张郎最近去哪了,也不来找人家。” “我还以为,你把人家给忘了。” 张郎张郎,你还叫上瘾了是吧? 张唯抬手,用力拍在她的翘臀上。 啪一声响,萧亦姝的脸迅速红了起来。 “萧帮主,你这是打算假戏真做啊?”张唯故意道。 萧亦姝笑嘻嘻说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当怎样?” 张唯恶狠狠地道:“是的话,小心我吃人不吐骨头!” 萧亦姝‘吃吃’掩嘴轻笑:“张大人想吃我的话,那是小女子的荣幸。” “放心,小女子绝不反抗,任大人施为。” 她闭上眼睛,张开双手,挺起酥胸,摆明了不信张唯敢拿自己怎么样。 张唯‘哼’了声,直接抱住她的小蛮腰,扛到肩上,往大床走去。 来到床边,张唯把她丢到床上。 萧亦姝顿时呼吸急促,眼神慌乱,不知所措。 张唯这才笑道:“怕了吧?” “怕就对了。” “以后话可不能乱说。” 萧亦姝还想说什么,却听张唯道。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延安府黄家,勾结蛮族,黄泽照死了,黄家的人流放的流放,充军的充军,不会再打你们黑狼帮主意了。” 萧亦姝一听,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 尽管上次张唯出手,让萧家逃过一劫。 但哪怕留了个活口,也无法入黄家的罪。 萧亦姝最近一直在担心这事,却不料才过去没多久,黄家就没了。 她不由看向张唯:“大人,难道是你.........” 张唯哈哈一笑:“我哪有那么大的本事,最多,也就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 萧亦姝一脸感动:“大人救了我萧家两次,亦姝真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大人。” 张唯正色道:“你现在就可以帮我一个忙。” “我听说最近白教的妖人来到米县,你让底下的兄弟擦亮招子,若是发现可疑人物或陌生面孔,及时给我报信。” 萧亦姝点点头:“这事简单。” 张唯拍拍她的肩膀:“那我走了。” 他来城西,一是为了告诉萧亦姝黄家的事,二是让黑狼帮当自己的眼线监视县城。 现在两件事都办妥了,自然没有继续留下的道理。 不料萧亦姝眸光流转,似是下了某种决心,竟拉住张唯的手。 接着一脸娇羞,声如蚊呐说道:“天色不早了,大人不如留下来过夜?” 第一百五十九章 春霄一度 张唯一愣,回过头,看着床上欲语还休的美人。 心道。 不是,你来真的啊? 却不知萧亦姝心中感激,又加上对张唯倾心,是以才有如此大胆的决定。 张唯上下打量着萧亦姝,说道:“你就不怕我始乱终弃?” 萧亦姝抬起头,笑靥如花:“若大人是那种人,就不会说出这样的话。” “相反,大人有情有义。” “先是帮我们萧家逃过一劫,现在又帮我们除掉黄家。” “若是这样的人还不能相信,那天底下还有什么人值得相信?” 张唯点头:“你这话我爱听。” 他接着一把拉起萧亦姝:“既是如此,你便沐浴更衣吧。” 人生苦短,及时行乐。 他不喜欢勉强别人,但人家现在自己送上门来,他也没有故作清高的习惯。 再说人家盛意拳拳,若是推辞,岂不辜负了佳人。 当下大大方方,坐了下来。 萧亦姝拍了拍手,门便开了,夏荷和另外一个丫鬟走了进来。 “我要沐浴更衣,你们准备下。” 两个丫鬟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接着窃笑起来,点头离开,下去准备衣物和水。 把门关上后,萧亦姝风情万种,坐到张唯腿上,笑嘻嘻道:“张郎,要不让夏荷两个丫头也进来服侍?” 张唯吓了一跳,他早听说过富贵人家,颇喜欢这种荒唐事。 但作为一个穿越者,这有违他的观念,当下想都没想,便摇头拒绝。 “我对小丫头不感兴趣。” 萧亦姝脸色通红,小声说道:“那就算了。” “只是亦姝仍是完壁,唯恐不懂取悦张郎。” “要是多两个人的话,也能让张郎高兴些。” 张唯板着脸道:“说不用就不用,这种事情以后不要再提。” 萧亦姝忙道:“好嘛好嘛,人家都依你,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时两个丫鬟回来,送来衣物,又让下人提来装满温水的木桶,把它们倒进屋中的浴桶中。 接着在上面洒上花瓣,夏荷便道:“小姐,准备好了。” 萧亦姝摒退左右,连两个丫鬟也被她支开,这才走到屏风后面。 屏风后面点着灯,于是张唯看到,那道身影宽衣解带,抬起长腿,迈入桶中。 哪怕画功再高的画师,也画不出这一刻的风情。 片刻之后。 萧亦姝从屏风后走了出来,她长发披散,眉如弯月,脸似芙蓉。 身上只穿一件宽松的黑色丝袍,走动时,风儿在衣物上勾勒出世间最动人的线条。 钻进床上的被褥里,萧亦姝声音细细:“夜里寒凉,张郎快上来吧。” 张唯一笑,走到床边,脱下衣物,钻了进去。 顿时一团软玉,贴了过来,让被子里的温度迅速上升。 转眼间。 金钗斜坠,千般绮妮,羞云怯雨,万种妖娆。 .......... 天亮了。 晨光透过窗纸,落在张唯脸上。 张唯缓缓睁眼,便见萧亦姝趴在自己胸口上,正笑嘻嘻地看着自己。 “我得走了。” 张唯坐了起来,看着用被子裹紧自己的美人。 “你不起床?” 萧亦姝一脸嗔羞:“我起不来了。” “谁让你昨晚那么折腾,今天我得在床上躺上一天了。” “你怎么赔我?” 张唯笑道:“是你说让我放马过来的,现在倒怪起我来了。” 萧亦姝拉起被子盖住了脸,在被子里说道:“人家不知道会这样嘛。” “不说了,坏人,你快点走吧。” 张唯哈哈大笑,起身穿衣。 推开门时,只见夏荷两个丫头身体绷紧,结结巴巴开口道。 “公子.....你醒啦?” 张唯点头,说道:“好生照顾你们小姐。” 两个丫鬟连忙答应下来,张唯这才离去。 夏荷两人见张唯走了,才松了口气,接着窃窃私语。 “昨晚小姐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又哭又笑的,可担心死我了。” “我听人家说,共赴巫山,都是这般动静。” “真的吗,太吓人了,昨晚的动静可太大了,那床摇得我都怕它塌了。” 这时床上的萧亦姝没好气道:“死丫头,嚼什么舌根呢,赶紧进来。” “瞧你们说得津津有味的,下次公子过来,你们也给我进来一块服侍。” 两个丫鬟顿时吓得连声求饶,萧亦姝脸上这才露出笑容。 再说张唯那边。 他回到官署后,看了会公文,处理了一些杂务,便把刘焕章叫了过来。 “我要离开米县几天,我不在的期间,由你暂时代理掌旗之职。” 张唯打算去一趟山边村碰碰运气,要是运气好,说不定能够得到功法玄技啥的。 黄家陵园一战,他已经感觉得出来,现在《狂杀刀》已经有点不够用了。 无法完全发挥出‘先天境’的实力。 这点看姚青璇就知道了。 同样是先天境,人家出手那气势,光是那十里桃花,就不是自己的《狂杀刀》可以比较的。 现在比起功法来,张唯更希望能够得到足以匹配先天境的玄技。 交待好后,张唯就收拾东西,离开米县。 既然已经‘先天境’,又是自己的私已事,张唯便没有使用官署的战马。 离开县城后,直接吸一口气,便飞往山边村。 只是他现在境界低微,一口气飞不了多远,只能飞个两里地。 最后干脆不飞了,只凭脚力,便快逾奔马,绝尘而去。 傍晚时分。 张唯便看到了远处的村子。 之前他们骑马,要花上一天的路程。 如今张唯半天便可抵达。 不过。 来到山边村附近时,张唯发现,官道以及其它乡间小路,陆续出现道道身影。 几乎都是四里八乡的村民。 他们有的拖家带口,有的孤身一人。 似乎都要去山边村。 张唯不由心感奇怪,山边村发生过小型鬼灾后,就荒废了。 怎么现在,却有人要去山边村。 于是他故意放缓了脚步,混在人群里,打算去村里看看怎么个事。 进了村子,张唯就见到几个汉子,正指引着众人前往村中一片空地。 似乎在那里要举办什么大型集会。 张唯微微皱眉,心道莫非有人在这里组织义军,准备起义? 第一百六十章 杀贪官!分田地! 太阳下山了。 村子的空地上,几个火盆陆续亮了起来。 前方用几张桌子搭了个高台,左右两侧数名汉子拿着火把威风凛凛。 这时,张唯看到一道身影跳上高台。 当火光照亮那人的脸时,张唯不由一愣。 竟然是银川驿那个驿卒赵闯! 尤记当时,张唯让他到清卫署当马夫,赵闯也答应了,结果第二天并未出现。 接下来更是不见踪影。 张唯还以为他离开了米县,不曾想,现在居然出现在山边村。 一段时间不见,赵闯整个人消瘦了不少,但却愈发精壮。 特别是那张脸,如今棱角分明,眉宇间隐约笼罩着一团杀气。 他敞着粗布短褂,露出黝黑且结实的肌肉,脸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刀疤,整个人如脱胎换骨一般。 让张唯觉得陌生。 那个认真死板的驿卒,似乎已经消失了。 “乡亲们!” 赵闯的声音般如洪钟般响亮,打破了空地的死寂,让四周的人们抬起头,不由朝他看去。 “官府加派辽饷,乡坤霸占良田,老天爷又连年大早,相信大家跟我一样,已经吃不上饭,穿上衣。” “难道我们百姓的命就不是命吗?” “莫非我们就合该饿死冻死?” “我们可以死,但我们的孩子呢?” “难道他们也可以死吗?”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人苦笑道:“如果能活,有谁想死?” “前不久,县吏催粮,无奈家中一粒米也没有,最后我爹娘都被逼得跳了井。” “可他们还是不愿放过我们,要我去服劳役,以抵粮税。” “没有办法,我只好逃了出来,如今也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才好。” 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汉子哭声嘶哑,颤抖地说道。 “原本我家尚能温饱,可连年大旱,官府又不断加派粮饷,后来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把我的女儿卖了。” “她才三岁啊,三岁啊,她才叫了我几年爹爹,如今我再也听不到了。” “可就算是这样,依旧填不饱他们的肚子啊。” “就在不久前,我的娘子,她.........她把自己给卖了,把卖了的钱给我。” “我没用,我不是人,我守不住家,我守不住我的妻儿啊!” 哭喊中,男子扇起自己耳光。 响亮的耳光,仿佛抽打在每一个人的心脏。 张唯沉默。 这是他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人间疾苦。 原本他以为,米县相对其它县城,应该会好一些。 不曾想,情况也同样糟糕。 朝廷对民间的情况并非不知情,上面也有拨款赈灾。 但一来那点钱和米,对于整个民间而言,无异杯水车薪。 另外,中下层的官员贪墨严重,与当地乡绅沉瀣一气,联起手来欺压百姓。 导致上令无法下行,从而让民间怨气四起。 再加上白教的活动,蛮族入侵,导致朝廷无法集中全力,抗灾救民。 当然。 真实的情况,肯定会更加复杂。 不过。 大体上应是如此。 这时,赵闯拔出腰间短刀,振臂呼喊。 “办法是人想出来的!” “我,赵闯,米县人。” “在这里,我放过羊,当过驿卒。” “我曾经以为,只要我努力生活,日子就会过得越来越红火。” “可是我错了,就算我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朝廷轻飘飘一句话。” “上面说要裁驿,我被踢出驿站不说,还要背上一笔罚银。” “我只不过在富人家门外躺了片刻,便要遭受一顿毒打!” “既然官府和富绅都不给我活路,那我只能自己去闯,去拼,去抢!” “去夺回原本应该属于我的一切!” “从今天起,我赵闯要拉起一支队伍,杀贪官,分田地,再也不受这窝囊气!” “谁愿意跟我干的,站出来,以后我们就是兄弟姐妹!” “不愿意的,我也不勉强,大路朝天,咱们各走一边!” “告诉我,谁愿意跟我干!” 之前那高瘦的年轻男子抹干眼泪,猛然站起:“我愿意!” “赵大哥,以后我就跟着你!” “我要杀光那些贪官污吏,替我爹娘报仇!” 那中年汉子也走了出来:“还有我!”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汉走了出来:“要是不嫌弃我老汉的话,我也跟你走。” “我两个儿子被抓去当民夫,至今没有消息,这狗娘贼的官府,我恨不得一把火给烧了!” 顿时。 空地里的人纷纷站了起来,大吼着:“杀贪官!分田地!” “杀光那些狗官!” 张唯无言,默默离去。 但他没有离开山边村,而是找了个无人的角落,暗中注视着赵闯。 过了一分,空地上的人群散去,赵闯在数人的拥簇下进了一间屋子,张唯无声无息地摸了过去。 “天色不早了,大家早点歇息吧。” 屋子里,赵闯对众人说道。 几个汉子点点头,陆续离去,并替他掩上了门。 赵闯坐了下来,呼出口气。 回想这段时间以来的经历,如同做梦一般。 那天晚上,他在米县打死了人,走投无路之下,只能跟兄弟杨丹去投奔了一路义军。 那路义军的首领,自命‘大顺王’。 赵闯加入后,由于踏实能干,很快得到重用。 如今被派来米县活动,以号召更多的百姓加入起义的行列。 正想着往事,突然窗外‘啪’一声轻响。 接着有个声音在外面响起:“赵闯,是我。” “张唯。” 赵闯全身一震,本能地抽出腰间短刀。 最后想了想,把短刀放到桌上,然后将窗户打开。 窗外,一道身影抬头看来。 随着他走近,一张熟悉的脸孔出现在灯火下。 赵闯苦笑:“张大人,你是来杀我的吗?” 张唯摇摇头:“你没害我,也非白教妖人,更不是妖怪。” “我没理由杀你。” “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何没来清卫署找我?” 赵闯退后两步:“大人进来说话吧。” 张唯进到屋里后,赵闯也不瞒他,把那天晚上自己喝醉了酒,稀里糊涂地杀了人,最后离开米县,投奔义军之事全盘托出。 只是没说自己投奔了哪路义军,也略去了兄弟杨丹的劝说,只道都是自己的主意。 张唯默默听完之后,微笑道:“我的承诺依然有效,赵闯,你如果愿意,还可以到清卫署当马夫。” “至于杀人一事,我可以替你想办法。” 第一百六十一章 各奔前程 赵闯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着张唯。 他没有想到,即便已经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唯依旧愿意接纳他。 “可是,我杀了人啊,大人,如果我回去,不就连累了你?” 张唯淡然道:“照你所说,你不过睡了人家的大门口,最多把你赶走就是了。” “可那户人家,却对你拳脚相反,在那种情况下,你情急伤人,可以理解。” “你有错,但罪不至死。” “相信周县令能够明察秋毫。” 赵闯张了张嘴巴,如果可以,谁愿意放着太平日子不过,跑去起义,尽做那些把脑袋提在裤腰子上的事情。 实在是没办法啊! 现在张唯给了他另一个选择,说不动心,那是骗人的。 但....... 赵闯苦笑:“张大人,回不去了,我已经回不去了。” “是吗?” “那好吧。” “人各有志,我也不勉强你。”张唯平静说道。 赵闯低下头道:“张大人,我辜负了你,两次!” “赵闯真对不住你。” 张唯微笑道:“不至于,人生来本就有各种选择,也有选择的权利,所以你没有对不住我。” 赵闯愣神了下,然后说:“大人和我知道的官,不一样,真的不一样。” 他突然想到一件事,沉声道:“在这里,我斗胆问大人一句。” “我族叔赵敬德,是否为大人所杀?” 张唯摇头:“不是。” “现在告诉你也无妨。” “赵敬德勾结白教,为妖人提供钱财的粮食。” “那天上门,我原本是想请他回清卫署协助调查。” “赵老本来也答应了,可惜,他儿子赵文崧冥顽不灵。” “非但不愿赵敬德顺我回去,还想杀我,结果错手杀了赵老,令人唏嘘。” 赵闯听得目瞪口呆,过了半晌,才道:“原来如此。” “我就说,我叔叔肯定不是大人杀的。” “大人不像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 张唯失笑:“这是我的片面之辞,你就信了?” 赵闯认真道:“信!” “大人行事磊落,赵闯信服。” “再说,以大人的身份和手段,根本没必要对我撒谎。” 张唯点头:“行,那我们就在这里别过吧。” 赵闯咬了咬牙,说道:“大人,朝廷无能,以大人的能力,何必为他们卖命?” 张唯失笑,指着赵闯的鼻子道:“好好好,你胆子倒不小,竟然敢怂恿我背叛朝廷。” “你知不知道,光是你这句话,就足够你死八回?” 赵闯沉声道:“如果能够说动大人,赵闯死十回也认了!” 张唯看着他,摇摇头说道:“赵闯,我可以理解,也知道你看到了这个国家许多不堪的一面。” “但我也看到,有许多人为了改变、拯救这个国家而努力。” “我看到一个读书人,纵使已经家破人亡,也要赴京赶考,只为了改变朝廷,为了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 “难道他不清楚,这条路是多么难走?” “难道他会不知道,自己这个想法是多么天真?” “可他还是走了,他还是去做了,因为他像你一样,也希望能够为百姓谋福祉。” “我还看到,许许多多的边军将士,舍生忘死,与蛮子展开一场又一场激烈的战斗。” “他们当中大多数人已经无法回来,客死异乡。” “他们难道不害怕死亡,他们难道不想回家与亲人团聚?” “他们不是不想,是不能。” “因为他们知道,只要少一个蛮子,他们亲人活下去的机会就能多一分。” 张唯拍了拍赵闯的肩膀:“我不会劝你放弃起义,因为我知道,这或许也是一条救国的路线。” “但我不会放弃现在所做的事情,斩妖除魔,这是我能做的,同时也是守护百姓的方式。” “走了。” “多保重。” 说完,张唯穿窗而出。 赵闯久久不语。 过了片刻,才看着窗外道:“大人,你也要保重啊!” .......... 黎明时分。 张唯登上了山顶。 这是山边村附近最高的一座山。 张唯相信,那位赵老前辈,登高望远,肯定挑最高的山峰。 很快,太阳出来了。 晨光照破了云层,如同流水般飞快漫过山野,照在了张唯的身上。 这一刻,正是: 太阳初出光赫赫,千山万山如火发! 张唯看得心旷神怡,直想长啸一声,直抒胸臆。 收敛心神,他四处打量,寻找着赵不破可能留下的各种痕迹。 他甚至吐纳气息,飞上天去,但一天下来,却无所得。 如此过去三天。 这天,天色昏暗,正是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候。 张唯回忆着那日姚青璇说过的话。 “姚大人说过,赵前辈在这山上观赏过日出,还留下了诗句。” “那句诗怎么说来着。” “好像是..........” “晓破千山红日涌,光穿古洞墨痕新?” “嗯...古洞?” “难道赵老前辈把功法留在古洞里?” “可这山顶,哪来的古洞?” “莫非是在山间哪座山洞?” “但这山上的山洞,天知道有多少,如何知道赵前辈是在哪一座山洞留下功法。” 突然。 张唯拍了下自己的脑袋。 “晓破千山......” “光穿古洞.......” “这两句,一个是时间,另一个可不就是地点!” “晓破千山,说的是破晓时分。” “也就是说,旭日东升的时候,光芒会穿透某一座山洞!” “这样说的话,那座山洞,洞口必然朝着日出的方向,朝着东方!” 这时。 天色已经渐渐明亮。 东方逐渐出现一个红色的光点。 太阳要升起来了。 张唯连忙深吸一口气,后天之气转为先天,当即身体一轻,迎风而起。 日出东方。 大地迅速亮了起来。 远远看去,一片金光正迅速地蔓延过山林,往张唯这个方向而来。 张唯连忙往自己所在的山峰看去,当阳光落在他身后之际,他看得分明,就在山顶下来不远处的地方,赫然有一个洞口。 阳光照进洞口中,就在山洞里,隐约看到一张石桌。 找到了! 张唯心中一喜,朝那个山洞飞了过去。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破狼 嗖~ 张唯宛若乳燕投林一般,掠入山洞。 洞内空气清新,并未给人沉闷之感。 洞口不远处有一张石桌,两张石椅。 张唯看了眼就知道,那是有人直接在原石上凿出来的,那桌椅的底部和地面严丝密缝,连在一块,明显不是从外面搬进来。 再往前看去,洞里有一口清泉,泉眼边上长着棵叫不出名字的树。 天下大旱,然而,这口清泉却依旧泉水泊泊。 加上山洞每天早上都有阳光照进来,使得泉眼边上这棵树长势喜人。 张唯往山洞里走去,绕过那口山泉,看到不远处的石壁。 这面石壁,异常光滑。 跟那洞口的桌椅一样,皆是被人为削平。 有人在墙壁上刻了字,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刻下的,其中一些字句已经模糊难辩。 但从头到尾看下来,还是能够读懂大概的意思。 意思不复杂,大概是说赵不破无意游历至此,发现了这个天然的山洞,一时兴起,在这里停留了数日,并在此地留下自己一式玄技的母架。 这位前辈高人表示,自己一生从未收过一个徒弟,却在神州大地上留下自己的玄技功法。 若是有缘,自然会有人继承自己的衣钵。 如果就此失传,那也是天意云云。 “这赵老倒是洒脱。” 张唯笑道。 接着他看向山壁其它地方,想看看赵不破留下什么样的玄技。 很快。 他又看到另一片字迹。 “杀破狼,上品玄技,乃余少年时所习技法。” “玄技共有三式母架,分别是七杀、破军、贪狼。” “余兴之所至,现在此地留下七杀一式的母架,有缘者习之,不必称余为师。” 张唯心中一动。 “杀破狼.....” “上品玄技!” 他正愁没有合适的玄技可以配合自己如今的修为,现在机会来了。 赵不破在这里留下了一式玄技母架,正好可以补上自己的短板。 所谓母架,便是玄技的核心架势。 能够以此衍生出更深奥的招式。 尽管赵不破只是留下一式母架,没有其它招式。 但张唯有【大衍造化图】,完全可以推演出更深奥的招式。 甚至,可以推演出另外两式母架,从而补全《杀破狼》这门玄技! 想到这里,张唯便兴奋地看向山壁。 原本他以为,赵不破会在山壁上留下玄技母架的文字信息,不然那也得是刀法图谱之类的。 结果。 他只看到一道道纵横交错,深深浅浅的凿痕! “这.......” 张唯看得目瞪口呆。 这什么玩意? 逗我呢? 老赵是在恶作剧吧? 这些玩意也是玄技母架? 张唯脸皮子微微抽搐,要是赵不破在身边,他非得好生揍一顿出气。 当然,前提是得打得过人家。 “等等.....” 张唯脑海里灵光一闪,连忙吐纳呼吸,转为先天状态,飞掠到石壁上,伸手按在第一道凿痕上。 随后手掌沿着凿痕移动,感受着这道痕迹的走势和变化,脑海里自然浮现出一幅画面。 画面中,有人挥动长刀,杀气凛然,一刀劈出,在山壁上留下了对应的痕迹。 “我明白了!” 张唯哈哈大笑。 “赵前辈直接对着山壁出刀,这些凿痕,便是‘七杀’一式留下的痕迹!” “没有文字,没有图谱。” “但可以从这些痕迹里去领悟,而且比起文字和图谱来,这样的方式反而更直观!” 当即。 张唯摸索着山壁上的刀痕,感受着招式之间的变化。 别看山劈上的刀痕共有七道,彼此相连。 但其实,由始至终,赵不破只出了一刀。 只是由于刀势转折变化,所以才会在山壁上留下七道长短不一的痕迹。 张唯把山壁想象成人的躯体,当即得出一个结果。 这一刀斩下去,足以把对手瞬间斩成十几段。 就这样。 张唯摸着石壁上的刀痕,一遍又一遍,在脑海里模拟出赵不破出刀的画面。 每摸索一遍,都会有新的感悟。 从而脑海里的画面也越来越清晰,到最后,画面里赵不破出刀的角度、力度、走势、转折变化,都巨细无遗。 而当掌握了这一切后,张唯拿了一根树枝当成长刀使用,试着斩出这一刀时,体内真元无需特意调动,便循着某种路线自行运转起来。 张唯之前还担心只掌握了架势,不知道真元运转方式,恐怕无法学会这门玄技。 现在疑虑尽去。 原来只要学会架势,真元便会自行运转,一切水到渠成! 当下。 张唯以树技挥出一刀,猩红刀芒在空气中勾勒出七道痕迹。 啪。 手中树枝炸成碎片,但张唯却已经学会了这式玄技母架! * * * 牛心村。 曾经被姑获鸟偷了好几个小孩的村子,如今愈发荒凉。 偌大一条村子,现在只有几户人家的屋里亮着灯。 这时。 仅剩不多的村民都挤在里长家门口的小院子里,大人小孩,无不紧张地朝窗户张望。 但窗户紧闭,看不到里面的场景。 村民们窃窃私语。 “也不知道那两个道爷,是否真能治好里长的病。” “是啊,没想到一向身子骨硬朗的里长,突然就病倒了,昨天我看了眼,哎,估计就这两天的事.........” “希望那两个道爷能把里长治好,不然,咱们这条村子,怕是得散了。” 这时大门打开,一个半大孩子冲了出来,兴高彩烈地叫道:“好了好了,里长爷爷活过来了。” 村民们又惊又喜。 “狗剩,你没骗人吧?” “里长果然好啦?” 这时候,屋子里响起里长的声音,人们连忙挤到门前。 朝里面看去,便见灯火下,里长坐在床上,正对床边一个高瘦的道人连声道谢。 “还真好了。” “这道爷真是活神仙啊。” “道爷出来了,大伙快让让。” 见那道人要出来,人们连忙四散开去,让出一条路来。 “一灯道长,我们里长没事啦?” 道人一出来,便有人问道。 闻言,一灯道人笑眯眯地说:“没事了,而且,迈过这道坎,他还能再活个十年八载。” 顿时村民们纷纷道:“道长法术高明!” 道人摆摆手说:“不是我高明,是天君他老人家厉害。” “我这一身所学,都是天君所赐。” 旁边一个小孩立刻问道:“哪位天君?” “我能跟他学法术吗?” “我也想跟道长一样厉害!”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杀生太岁 “哪位天君?” 一灯道长呵呵笑道:“那自然是我们教祖,日月天君。” 小男孩眨了眨眼睛:“日月天君?” “对。” “我们教祖心系黎明苍生,救苦救难,起死人,肉白骨。” “就没有他办不到的事。” “他还让我们周游天下,去帮助像你们这样的人。” “否则,我和娄真人也不会来到你们村子。” 说着,一灯道长拿出一些黄符:“这是‘平安符’,你们每人可领一道,随身存放。” “此符有病去病,无病消灾。” 把黄符分发出去后,一灯道人又拿出一尊小小的玉像。 玉像虽小,雕功却精细。 能够看到,那是一个穿着白色道袍的俊伟男子,那道袍上面绘有日月图案,雕像的脑后,还有一轮圆光,圆光里用线条雕出一轮月牙。 “这是‘日月天君’的神像,你们把它供奉在庙里,每天上香或供花即可。” “只要你们心诚,天君就会保佑你们,让你们这条村子从此无病无灾。” 村民们连声称谢,并由其中一位长者恭敬地接过玉像,然后便朝不远处的土地庙去了。 看着离开的村民,一灯道人嘴角微扬。 “好了,虽说这条村子人数不多。” “但总算又给天君添了一丝香火。” 拍拍手,他哼着小曲,前往村民们给他落脚的屋子。 一进屋,便听到里面有个声音在抱怨。 “这什么地方,鸟不拉屎的,连肉都没有,这饼难吃得要死,他们就拿这玩意糊弄道爷?” 屋子里,一个胖道人正气呼呼地,把一块豆饼丢到地上。 一灯道人笑道:“娄高功,别生气。” “你也看到,这村子穷得叮当响,几块豆饼,已经是他们所能够孝敬的全部东西了。” 那胖道人因为脸上肥肉挤得眯合起来的双眼,现在张开了一条缝。 眼缝里目光毒辣,宛若一条毒蛇,阴森森道:“你刚才唤我什么?” 一灯道人连忙改口:“娄真人,是我的不对,您别往心里去。” 那姓娄的道人这才哼了声,接着说道:“都怪那桃花剑宗的娘们,从延安城就一直跟在咱们屁股后,阴魂不散。” “不然的话,我们也不用躲到这穷乡僻野来!” 一灯道人脸上挤出笑容:“万幸的是,我们有掩饰之法。” “在米县,娄真人您故布疑阵,把那女剑修引开。” “我让沿途的弟兄继续留下痕迹误导那女子,相信等她察觉过来的时候,已经追出千里之外了。” 娄真人点头,胖手在桌子上一拍道:“这小小米县,原本不值得我跑这么一趟,但南符是我的人,他折在这里,我如何能不过问?” 一灯道长顺着他的口风道:“您说得是。” 娄真人继续道:“要怪也怪南符野心太大,他手里就只有一尊二阶的兔儿神,也敢在这里布阵引出秽野。” “他死了倒是不打紧,但他这么一闹,我在圣教里的脸还怎么抬得起来?” “南符该死,但聚义堂竟然敢拒绝我圣教的好意,他们更该死!” “可要说最该死的,还是米县清卫署的掌旗!” “他一个掌旗,拿那么点俸禄,你说他拼什么命啊。” “害死了南符,让我被其它高功笑话,你说他该不该死?” 一灯道人连连点头:“该死,他罪该万死。” 胖道人呵呵一笑:“你说得对,他不仅该死,他就得死一万次。” “这样好了,趁那婆娘跑了,咱们折回米县。” “先找聚义堂问罪,他们若是知错能改,痛痛快快加入咱们圣教,那也就罢了。” “要是敢推辞,就别怪我把他们全丢给野神打牙祭。” “等处理完聚义堂的事,咱们就杀上清卫署,也好让那帮朝廷鹰犬,知道咱们圣教的厉害!” * * * 翌日。 张唯回到米县,已经是下午。 他直奔清卫署。 离开数日,也不知道官署里可有事情发生? 转眼来到官署,见到刘焕章,听了老刘的报告,张唯点头。 很好,无风无浪。 可问题又来了。 没有案子,就没有妖魔鬼怪。 那还要怎么攒功德点。 张唯叹了口气,心想,果然还是得打听下‘猎妖队’的消息。 看看如何才能够加入‘猎妖队’,那样一来,自己就等于奉旨斩妖,哪里都能去得。 不用只守着米县这一亩三分地。 毕竟一个小县城,哪来那么多妖魔鬼怪? 正想着,司监来了,把一个贴有封条的锦盒放到桌案上,才道。 “大人,这是您在延安城协助李百户捉拿蛮子,斩杀尸鬼的奖赏。” “另外,您的武勋也发下来了,共有五百武勋。” “加上您之前剩下的,便有一千二百七十点武勋,您看,要不要拿一千武勋,让千户所的匠人帮您修复‘灵器’?” 司监还记着修刀一事。 张唯淡然道:“不用了,稍后你把药材名册拿来,我要兑换些东西。” 武勋不用,那就是点数。 现在其它东西张唯暂时用不上,不如拿武勋兑换些天材地宝,再利用‘造化图’,把自己的小境界提一提。 司监点头,提醒道:“说到药材,大人您记得仔细看一下这份奖赏,我记得里面也是一种天材地宝来着。” 张唯答应,司监离去。 把锦盒拿过来,盒子上面还放了张纸条,上面记录着奖赏的相关信息。 就像司监说的,奖赏是一件天材地宝。 “杀生太岁.......” 这种药材,通常生长在战场附近的地底下,又人血和杀意为养分。 是最适合兵修使用的一种异宝。 张唯记得,如果要兑换的,那串武勋的数字可不少。 不过。 这样的异宝,张唯暂时用不上。 《修罗身业典》涵盖了先天境、筑庐境、神胎境三个境界。 在这三个境界上,炁海里的修罗斗鬼都会有一番不同的面貌。 先天境凝练修罗身影,筑庐境双手变六臂,神胎境化炁为焰。 到了神胎境,届时整座炁海都会化为修罗斗鬼的气焰。 携滔天气焰以战天,这才是修罗斗鬼的真正姿态。 而到了那时候,张唯还会凝聚出杀心,配合修罗斗鬼的完整形态,张唯的战力将会迎来极大程度的飞跃。 因此,这件‘杀生太岁’需要用在关键的时刻。 例如冲击神胎境时,利用这件异宝让炁海极限扩张,从而让张唯的神胎境更具威能。 第一百六十四章 铁伞会 张唯刚把装着‘杀生太岁’的锦盒放好,外面就传来人声,接着刘焕章进来了。 “大人,杨彦的家人来了。” 张唯心里闪过一个念头。 不对劲。 他让杨婉回甘泉县把亲人接过来,但没让杨婉往官署送。 杨婉不像那么不懂事的人,肯定出问题了。 想到这里,张唯站了起来:“走,出去看看。” 大厅。 张唯刚走进来,坐在椅子上的杨氏,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 一个响头直接磕在地上,抬起头,也不管额头上冒血,泪眼婆娑地叫道。 “大人,求你救救小婉。” 张唯心里咯噔了下,扶起老妪,沉声问道:“出了什么事?” 原来,杨婉回甘泉县后,第二天便接了家人返回米县。 结果在回途中,出事了。 他们撞上了‘铁伞会’,当时赶车的马夫二话不说,马和车都不要了,丢下就跑。 车里的杨婉当机立断,让家人们弃车,趁当时现场一片混乱,他们逃进了山林里。 不想被‘铁伞会’的人发现,十几个大汉追了过去。 还好杨婉从小在甘泉县长大,对这里的地形地势都相当熟悉。 于是杨家这几口子在山林里跟‘铁伞会’周旋了两天,最后因为杨大娘腿脚不方便,还是被人家找到,并堵住了去路。 无奈之下,杨婉只好把张唯的身份摆了出来,希望吓退这些人。 结果,那些人完全不相信杨婉的话。 眼看就要被他们抓走,这时甘泉县的官兵来了。 最后,杨大娘几人得救了,可杨婉却在混乱中,被‘铁伞会’的人抓走了。 理清头绪后,张唯问道:“小婉被抓,甘泉县的衙门不管吗?” 杨大娘叹气道:“听说之前衙门组织过人手,去山上围剿这伙强人。” “结果损失惨重,如今人手不足,仅能勉强维持现状。” “我当时求过那些官爷,但他们都表示爱莫能助。” “我们实在没有办法,才会来米县。” 张唯点了点头,对刘焕章道:“你给大娘他们安排几个房间,让他们好生休息,我去一趟甘泉县就回来。” 朱盈川上前说道:“大人,我跟你一块去。” 张唯摇头:“我是以小婉的雇主身份去的,这算是我自己的私事,怎么能动用官署的人手。” “再说,几个山贼而已,你还怕我回不来?” 朱盈川想想也是,大人连‘灼眼罗刹’那样的恶鬼都斩了,几个山贼怕什么? 杨大娘却担忧道:“大人此去,请务必小心,我听那些官爷闲聊时提到,说是那个铁伞会的张疯子,好像是个修士。” “正因如此,他们才会吃了大亏。” 修士? 这倒有趣。 一个修士,居然也学人家弄了支义军出来? 闲着没事干你去修炼啊。 不过,看这‘铁伞会’的行径,也不像什么义军。 倒像是打着义军名号的土匪! 张唯点头,表示自己会小心,便离开了官署。 天黑了。 甘泉县以东二十里外,有一座山头。 以前没有名字,最近被‘铁伞会’占据,于是得了个名字,叫‘铁伞山’。 此时。 山腰处隐现火光,却是这里一片空地,被人用木头搭了座寨子,建起了一间间木屋。 其中一间木屋里,杨婉一脚踢了出去,正中一个大汉的裤档。 顿时,那个大汉惨叫一声,夹紧双腿,在地上不断打滚。 旁边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捏着杨婉的脸:“好泼辣的丫头,嘿,我就喜欢这样的。” 杨婉狠狠朝男人吐了口水,说道:“你们这帮贼人,最好赶紧把我放了,否则等我家公子来了,你们都得死!” 男人抹了下脸,啪一声给了杨婉一耳光:“让他来,看看我们铁伞会是不是吃素的。” 然后要去脱杨婉的衣服。 这时外头有个声音慢条斯理地说道:“住手。” 男人回过头,便见门外站着数道身影。 开口说话的,是一个披头散发的年轻男子。 八字眉,死鱼眼,脸上没几两肉,看起来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但男人却连忙放开杨婉,低下头道:“张老大,你怎么来了?” 那姓张的男子皱眉道:“要我跟你们说多少次,现在你们已经不是土匪山贼,是义军,义军。” “你们要叫我张将军,不然张疯子也行。” “老大老大的,匪气太重。” “是是是,将军。” 张疯子这才挥挥手:“别难为人家小姑娘,别让她跑了就行。” 男人连连点头,然后狠狠瞪了杨婉一眼:“便宜你了!” “出来吧,我有话要说。” 张疯子慢悠悠地来到大厅,在一张铺着兽皮的椅子上坐了下来,说道。 “那个小姑娘说,她家公子是谁来着?” 一个贼眉鼠眼的矮子笑嘻嘻道:“张老......将军,那小姑娘说,她家公子是米县清卫署的掌旗。” 张疯子笑了起来:“小姑娘胆子挺大,什么话都敢说。” 矮子陪笑道:“可不是,小姑娘家,尽会胡说八道。” “她要真有个当官的主子,现在官兵早到咱们寨门前了。” 张疯子瞥了他一眼:“怎么,你怕官兵上门?” 矮子连忙道:“怕他作甚!” “有张将军在,官兵来得再多又能如何?” 张疯子满意点头,随手从旁边果盆里拿了颗野果,丢了过去:“赏你的。” 接着,他冷笑道:“就算真是掌旗又如何,清卫署的掌旗,横竖不过‘入海境’。” “我也是‘入海境’,七重!” “他要不来也就罢了,来了,怎么也得让他尝尝我‘风雷剑’的滋味。” 顿时。 大厅里一个个大汉马屁如潮,拍得张疯子甚是受用。 片刻后,他抬起手,说道:“看那小姑娘穿得还算讲究,等会老刀你问问她住哪,然后给人家家里捎封信过去。” “让他们想要人,就拿钱来赎!” 那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点点头,转身离去。 张疯子环顾四周,问道:“今晚二狗放哨?” 矮子回道:“是他,将军。” 张疯子摇摇头,道:“铁虎,你去看看,那家伙喝酒误事,上次也是他放哨,结果让官兵摸到家门口。” “我还想睡个安稳觉,他一个人放哨,我不放心。” 当即。 张疯子身后走出一个魁梧的汉子,点了点头,领命离去。 第一百六十五章 速来受死,别浪费我的时间 让铁虎去办事后,张疯子拿起个果子,慢悠悠地啃了起来。 大厅里其它汉子则有一句没有一句地说起来。 “听说那‘大顺王’好不威风,已经攻下了好几座城池,日子过得那叫一个舒服。” “这有什么,等咱们张将军哪天兴致来了,拿下甘泉县还不是轻轻松松。” “可不是,张将军的‘风雷剑’那可不是开玩笑的,上次那些官兵要不是将军手下留情,他们能回去一个,我以后的名字倒过来写。” 一边吃着野果,一边听这些汉子的恭维,张疯子笑了笑。 心道,师尊,这山下的日子,可比山上快活多了。 张疯子,原名张少凡。 出身‘风雷剑宗’,原本是有望被收为内门弟子。 无奈他性格狂妄,还带了那么一点邪性。 一次喝醉了酒,竟然意图对门内师姐不轨。 东窗事发后,被逐出了师门。 张少凡心中不甘,下山时发过誓,扬言要干出一番事业,让宗门刮目相看。 来到甘泉县时,被一群山贼劫道。 张少凡杀了几个,宰了他们的首领,吓得剩下的山贼跪倒在地,高呼‘大王’。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少凡灵机一动,原地收编了这些山贼,然后摇身一变,成了义军。 可说是义军,却还是做着劫掠钱财的勾当。 但张少凡没觉得自己做错什么。 毕竟其它义军也是这么干的,只不过,他们劫的是官,是富商。 可本质上还是一样。 反正,日子只要活得滋润,劫谁不是劫? “过几天.....” 张少凡开口道:“咱们就去甘泉县,这次,咱们玩票大的。” 听到这句话,那些悍匪都兴奋地叫起来。 大声呼喊。 “将军威武!” “威武~” 余音绕梁之际。 轰! 大厅的门猛然倒飞,砸在地上。 震得整个大厅晃了下。 张少凡看去。 有人走了进来,随手一丢,两团黑乎乎,圆滚滚的东西。 滚过地面。 滚到灯火之中。 原来是两颗人头。 “二狗!” “铁虎!” 悍匪们惊呼起来,随后朝来人看去。 只见那人身形修长,脸庞线条凌厉,眼睛黑白分明。 眉宇间盘着一团浓烈杀气。 被他看上一眼,便全身发寒,手脚酸软。 如同小兽遇到山中猛虎,瑟瑟发抖个不停。 张少凡用力咬下一口果肉,猛然将野果砸在地上,冷冷道:“你挺嚣张啊,杀我的人,砸我的门。” “报上名来,我的剑不杀无名之辈。” 便听那人淡然道:“小毛贼还没资格知道我的名号。” 张唯如是说道。 然后大步向前。 随手提起一个汉子。 那汉子顿觉煞气扑面,无法形容的恐惧涌上心头,眼泪无法自己地往外淌,结结巴巴开口道:“好...好汉饶命。” 张唯看也不看,松开手,任由那人摔在地上。 接着抬腿。 猛然踩下。 踩得脑袋四分五裂。 上山之前,他特意去了趟甘泉县。 打听了一番。 知道这‘铁伞会’都做过什么。 他们除了打家劫舍外,还抢民女,杀幼童。 手段卑劣,十恶不赦。 所以一上山,张唯根本不打算留情。 从第一个哨点开始,一直杀进这座寨子。 看到手下被杀,张少凡怒吼起来。 “还愣着干嘛!” “杀了他!” 剩下的大汉才回过神来,大吼壮胆,抡起斧子大刀,就朝张唯扑来。 腰间长刀悬挂,张唯也不出刀。 就这么上前。 铁掌拨开劈来的开山斧,随后握拳直击,拳影拉出一道黑线,砸进斧手的脑袋。 顺手摘下开山斧,手臂一抡,斧头就嵌进矮子的脸门里。 张唯面无表情,在刀光剑影间移动,宛若闲庭信步。 每每抡臂出拳,必然留下一具尸体。 等到大厅里悍匪只剩下张少凡一人时,张唯才开口道。 “赶紧过来受死,别浪费我的时间。” 张少凡瞳孔一缩。 他看得很清楚。 直到现在为止,张唯都没有动用真元。 纯凭一身拳脚功夫。 他不由笑了。 “我承认,你的拳脚功夫的确了得。” “可你不会以为,光凭拳脚功夫,就能杀我吧?” 张唯把手放到刀柄上。 “听说,你们这有个修士。” “应该是你吧。” “拳脚非我所长,对付修士,我得用刀。” 张少凡一怔:“怎么,你也是修士?” 张唯不答,只是运转功法。 顿时真元鼓荡,炁海翻腾。 猩红杀气在他身后凝聚出一道虚幻身影。 身高三丈,乱发披散,目射凶光,杀气凛然。 修罗斗鬼! 无法形容的压迫感,如同山峦般压在张少凡的身上。 这被称为疯子的男子,现在一点也不疯狂,只是双眼瞪大,喉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堵住,让他半天说不出话来。 快运功! 快拔剑! 快! 脑海中,有个声音大叫。 但直到张唯腰间长刀出鞘,身影和他擦身而过,视野遍布交错刀芒。 张少凡仍然一动不动。 如果这时候有一面镜子,那他就能看到,自己身体上遍布着七道长长短短的猩红刀芒。 下一刻,张少凡身体散架,肉裂骨断,肝脑涂地。 入海七重。 在张唯的‘七杀’母架面前,一招未出,便轮回去了。 感应着山寨内的其它气息,张唯朝一间木屋走去。 表面平静,内心却念头纷呈。 “赵老的《杀破狼》,的确杀力强悍。” “光是一个母架,杀‘入海境’跟玩似的。” “可这也太低调了吧。” “人家姚青璇的桃花剑,剑一出就是十里繁花,要多耀眼就有多耀眼。” “到了我这,划上七道刀芒就完事了。” “合着这套《杀破狼》只有五毛特效啊?” 心念电闪间,张唯已经来到一间木屋,推开门,屋里五六个女子畏缩看来。 张唯从她们脸上扫过,没发现杨婉。 便在这时,小姑娘的声音在角落响起:“公子?” 张唯看去,半边脸红肿的杨婉映入眼帘。 小姑娘被抓了没哭,给扇了耳光也没哭。 现在却‘哇’一声哭出来:“公子真的是你吗?” “我没做梦吧?”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不讲道理 张唯走过去,往杨婉脸上掐了把。 “疼疼疼........” “公子你饶了我吧。” 张唯这才松开手,笑道:“怎么样,不是做梦吧。” 杨婉捂着被掐红的脸颊,连连点头。 接着又兴奋地对屋内其它女子道。 “看到了吧!” “这是我家公子!” “我就说他会来救咱们的!” “你们可要好好感谢我家公子的救命之恩!” 少女叉着腰,一脸得意,仿佛她才是那个大英雄般。 张唯摇摇头,正想让众人跟自己走。 突然眼神微微一变。 接着寨子上方‘呼’一声响,仿佛吹过了一阵狂风。 “你们暂时留在这里,我出去一趟,等我回来。” 张唯沉声说道。 随后走出屋子,回到大厅。 来到这里,便见大厅里多了一个人。 是个年纪和他差不多的男子,穿着一袭白衣,手里握着柄长剑。 站在张少凡的尸体碎片旁边,沉默不语。 过得片刻,他才吐出一口气:“好刀法。” 徐徐抬头,看向张唯。 “你杀的?” 张唯抱着双手:“是不是我杀的,跟你有关系吗?” 那人点头。 “有。” 他指着地上的碎片:“此人名为张少凡,是我‘风雷剑宗’弃徒。” 他又指着自己:“我叫沈一,是师尊坐下的大弟子。” “你说有没有关系?” 张唯心中微讶。 居然是‘风雷剑宗’的人。 那这样说起来,这姓沈的,还是杨彦巡使的师兄。 惊讶归惊讶,张唯面不改色。 “你也说了,这什么少凡是你们剑宗的弃徒。” “那就是被你们逐出师门,怎么还跟你有关系?” 沈一沉声道:“因为我是来杀他的。” “听闻他下山之后,聚啸山林,专干打家劫舍的事。” “师尊说了,张少凡有辱师门,让人下山清理门户。” 张唯嘴角上扬:“那你应该感谢我。” “因为我替你处置了他。” 沈一身周突然起风,吹得他衣袂飘飞,宛若神仙中人。 “你承认,是你杀的他?” 张唯点头:“是我杀的。” 沈一说道:“很好,那请你跟我回宗门走一趟。” 张唯愣了下:“用不着那么麻烦吧?” “我这个人不是很计较,感谢的话,在这里说也一样。” “用不着特意去你们风雷剑宗。” 沈一微微眯眼:“你在说什么?” “你杀了我们风雷剑宗的人,我要你亲自去向师尊谢罪。” “至于你是生是死,就要看他老人家的意思了。” 啊.......... 合着绕了半天。 不是要感谢我替你们清理门户,而是要追究我杀了你们的人? 不是,你这什么脑回路? 张唯打量着沈一,心想这人不会是个智障吧。 “我问你,张少凡是不是被你们逐出师门?” 沈一点头:“是。” “那我再问你,张少凡是不是打家劫舍,坏事做尽,你们要清理门户?” “没错。” 张唯摊手:“那我就不理解了。” “既然这样,我把他杀了,你们应该高兴才是,为何反而要怪责我?” 沈一沉声道:“因为这是我门内之事。” “张少凡就算不是我宗门弟子,他一身所学,皆为我宗门所有。” “所以,他应该死在我手里,而不应该死在一个外人手上。” “你杀了他,便是越俎代庖,让我跟师尊无法交代。” “现在让你跟我走一趟,已是客气。” “你最好老实一点,不然,我只能把你打伤,再带回去让师尊发落。” 张唯算看出来了,这人,不对,这风雷剑宗他不讲道理! 当下也不废话,拿出令牌。 “我乃米县清卫署掌旗,张少凡以起义为名,行劫掠之事,按律当斩。” “我不过例行公事,如何,这跟你们师尊有交待了吧?” 原本以为,出示令牌,一切问题自可迎刃而解。 岂料,那姓沈的却说道:“这是甘泉县,你米县的官,怎么管到甘泉县的事情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你管得着吧,但山下的王朝,可管不了我们山上的人。” 嘿,好大的口气! 张唯沉声道:“沈一,你最好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日月所照,皆为皇土。” “山上山下,都得遵守大曜律法。” “否则,这天下岂不乱套了?” 沈一冷笑:“这天下不早就乱套了吗?” “好了,别废话了。” “你跟不跟我走?” 张唯放下手臂,落在刀柄上:“怎么,你还想跟我动手?” “我得先警告你。” “攻击踏夜司掌旗,形同造反!” “你想让自己宗万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吗?” 沈一微微扬起下巴,神色桀骜:“还是那句话,山下王朝,与我山上宗门何干?” 说罢,功法运转,真元流淌。 平地生风。 砰一声响! 沈一身形消失。 几乎在同时。 张唯发动‘铜皮铁骨’,顿时皮肤泛起金属般的光泽,体内筋骨更是瞬间强化到极点。 叮! 张唯胸口衣物破碎,剑尖和鳞甲擦出火星无数。 好快的剑! 张唯心中如是说道。 转眼间。 他身上衣物连续爆成碎片,四肢和背后在刹那间不知道被刺中了多少剑。 呼~ 狂风平息。 沈一出现在张唯身后。 长剑归鞘。 “一早答应随我回山,便不用吃这苦头。” “真是何苦来着......” 他竖信,纵使对手也是‘先天境’,但在自己的‘风雷剑’上,恐怕连自己的招式都看不清,就已经中剑受伤了。 可没想到。 张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快是快了,就是没什么杀伤力。” “不过。” “看在你没杀心的份上,饶你不死!” 身后响起人声的同时,还有令人恐惧的杀气! 沈一回过头。 便见张唯全身散出猩红杀气,在他身后化成一尊修罗斗鬼。 “杀!” 张唯暴喝。 鸣威起手,震慑心神。 七杀母架,紧随其后。 ‘百战’妖刀被张唯反过来拿,以刀背劈出一道凄厉红光,直奔沈一而来。 能看清! 没事,我能挡住! 沈一长剑出鞘,挟风雷之声,架住妖刀。 叮! 嘹亮的交击声响起。 沈一虎口狂震,长剑震动不休。 猛然间,他看到,剑锋上被崩出一个缺口。 接着这个缺口四周辐射出几道裂痕,转眼蔓延过剑身。 咔嚓! 这口‘名器’长剑,一下子崩断成几截。 再无法阻止妖刀的进攻! 第一百六十七章 磨刀石 一刀! 不,还不算一刀。 严格只能算半刀。 他的刀势不减,这一刀还没有完! 半刀,就把我的剑劈碎。 这什么刀法? 沈一瞳孔收缩,他看到那柄妖刀,在张唯的操控下。 劈碎自己长剑之后,以一种奇异的角度改变了方向,又往自己劈来。 防御! 沈一有意地将大部分真元转移到受击面,同时抬手护头,积极防御。 刀背落下。 劈在沈一的手臂上。 包裹着手臂的真元一下子被劈散。 刀背抽在手臂上,沈一冷汗直冒,怀疑自己的臂骨就此被劈断。 这一刀,明显比刚才更沉重! 而且。 对方的刀法,切割力太吓人了。 竟然一刀就劈碎了护体真元! 不要紧。 我是‘先天境’,肉身强悍。 挺得住! 第三刀来了。 这一刀。 刀背劈在沈一左肩处。 沈一肩胛骨咔嚓一声,断了! 不会吧? ‘先天境’的筋骨,一刀都扛不住? 而且,这第三刀,比第二刀更重一些! 砰砰砰..... 猩红光芒,不断抽打在沈一身上。 抽得他像陀螺一样转个不休。 旋转中,沈一已经翻了白眼。 他在第四刀时,已经失去意识。 到了最后一刀。 沈一直接飞了出去,身体在半空做着自由转体,最后摔在了大厅一张大桌上。 大桌顿时粉碎。 沈一倒在了碎片中,鼻青脸肿,早已没有之前的风度。 看着残留在空气里的光痕。 张唯若有所思。 之前因为对手太弱,他体会不到什么。 废话。 七杀母架一出,张少凡就给分尸了。 能体会到什么? 但沈一不一样,从他身上,张唯体会到,七杀母架的杀力。 或者说切割刀,极为强大。 而且一刀更比一刀强。 最后第七刀时是巅峰。 那巅峰一刀,若非张唯用刀背砍,而且打一开始,就没全力以赴。 不然,沈一现在只怕已经轮回去了。 看着倒在地上口吐白沫的‘大师兄’,张唯摇摇头。 “都是山上的宗门,不过,这‘风雷剑宗’恐怕是垫底的那一种........” “一样是‘先天境’,这姓沈的可比姚大人弱得多。” “那什么‘风雷剑’光有速度,没有威力,哪怕我不用‘铜皮铁骨’,也死不了人。” “反而姚大人的‘桃花剑’,能近能远,能守能攻,光是要接近她就很麻烦。” “就这点能耐,也敢不把朝廷放在眼里,人家姚大人还入朝为官呢,你看不起谁啊........” 走到沈一身边,张唯踢了他两脚:“喂,醒醒。” 沈一猛然醒来,平地生风,咻一声,整个人飞退数丈,警惕地看着张唯。 张唯抱着双手:“还打吗?” 沈一脸上露出羞愧之色,继而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张唯摇摇头:“算了,我也没兴趣杀一个不反抗的人。” “这样好了,我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三个月后,十五月圆,我们在这里再打一场。” “就怕你不敢来。” 沈一怒道:“你别太嚣张。” “打就打。” “给我三个月的时间,我一定能打败你!” 张唯笑嘻嘻道:“不送。” 沈一哼了声,转身离去。 他走了后,张唯吹了声口哨:“磨刀石这不就有了。” “希望这姓沈的成长快一点,心理素质强一点,才不会被我打出心理阴影来。” 放沈一回去,除了想给自己弄一块‘磨刀石’外。 也因为张唯吃不准朝廷对山上宗门的态度,他准备回去后把这件事禀告上去,好看看朝廷对这些山上宗门持何种态度。 以后再撞上这些宗门弟子,他才好知道如何处理。 拍拍手,张唯回到之前的屋里,带着杨婉等女子下山。 * * * 第二天,正午时分。 米县,四海酒楼。 “萧帮主请。” “陈堂主请。” 今天,聚义堂的陈紫山在酒楼雅间宴请黑狼帮萧亦姝。 此刻。 桌上已经摆满了酒菜。 萧亦姝看了眼,笑道:“陈堂主太破费了,这么多东西,我们两人如何吃得完?” 陈紫山微笑道:“吃不完的,酒楼伙计全把它们送去城西,分发给穷苦百姓。” 萧亦姝有些意外,说道:“陈堂心有心了。” 陈紫山哈哈笑着并摆手道:“跟萧帮主比起来,我这算得了什么。” “黑狼帮一直在帮助那些穷苦百姓,而且一做就是几十年,让陈某佩服。” 萧亦姝正色道:“我帮起于市井,帮众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我爹经常说,做人不能忘本。” “我觉得没错,所以在能力范围内照顾一下大家罢了,并没有陈堂主说得那么伟大。” 陈紫山笑道:“萧帮主谦虚了。” 随后话锋一转,聊到了生意上。 就在两人一边吃着酒菜,一边敲定生意上的合作细节时。 急促的脚步声在外面响起,接着有人敲响了雅间的门,一个声音喘着气道:“陈堂主,出事了。” 陈紫山的筷子停在了半空,回头看了眼,然后对萧亦姝道:“失陪一下。” 他打开门走了出去,见到自己一个心腹满头大汗,脸色难看。 “出了什么事?” “白教...” “白教的人来了。” 雅间里,萧亦姝正在发呆。 想起了和张唯那晚的温存,嘴角不由挂起笑意。 心想张郎这回不知道在干嘛? 突然陈紫山打开门,脸色凝重地走了回来。 “萧帮主,我得马上回去一趟。” 萧亦姝回过神来,奇道:“出了什么事?” 陈紫山苦笑道:“还不是马啸风留下的烂摊子。” “之前他招惹了白教的人,现在白教上门,说要见我,恐怕是冲着聚义堂来的。” 萧亦姝立时站了起来:“白教?” “前些天,张大人还让我多加留意,说是白教妖人最近恐怕会在米县活动。” “没想到,他们果然来了。” 她接着道:“陈堂主,你赶紧回去,稳住那些妖道。” “我这就去找张大人,告诉他这件事。” 陈紫山心想这样也好,反正他是不想跟白教扯上关系,于是点头:“行,那我就先回去,张大人那边就请萧帮主多费心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妖道,受死! 陈紫山走后,萧亦姝把丫鬟夏荷叫来,迅速写了封信,交给夏荷:“你马上去清卫署,一定要把这封信交到张大人手上。” 夏荷拿着信笑道:“小姐不自己过去吗?” “这两天你不总是念叨着张大人来着。” 萧亦姝正色道:“我不想让张大人的上官,觉得他和帮派人士过从甚密,那样怕是会影响他的仕途。” “好了,别贫了,赶紧办事去。” 夏荷这才拿着信走了。 小姑娘快赶慢赶,总算来到清卫署。 一到门前,便为一位巡使拦下。 “站住。” “这可不是随便进出的地方。” “小姑娘你有什么事啊?” 夏荷忙道:“这位大哥,烦请跟张大人通报一声,就说萧小姐有封信要亲自交给他。” 这个巡使倒也没为难夏荷,点头道:“你在这稍等,我进去为你通传。” 过了一会,他领了刘焕章出来,指着夏荷说:“就是她。” 刘焕章走上前道:“小姑娘,我们大人正好没在官署里,要不你把信留下,他回来了我代你交上去?” 夏荷一听,急得直跺脚:“张大人不在?” “这可怎么是好。” “我家小姐说了,这封信要交到大人手上的。” 刘焕章笑起来:“那我就爱莫能助了。” 就在夏荷急得像热锅上蚂蚁的时候,有个声音从后面传来:“你们在这聊什么呢?” 夏荷转过身,看到张唯,先是一喜。 随后见到张唯后面的杨婉,愣了下。 再想起正事,连忙上前:“公子,我家小姐有封信要交给你。” 张唯接过信后,看了一眼,立刻说道。 “焕章,让兄弟们准备下,马上去聚义堂。” “白教的妖人去聚义堂了。” “我先走一步。” “对了,记得通知周知县,让他随后派人去打扫现场。” 接着又对杨婉说:“你家人就在官署里,快进去吧。” “其它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杨婉乖巧点头,不忘说道:“公子你要小心啊。” 张唯洒然一笑,也顾不得惊世骇俗,直接一个旱地拔葱,冲天而起,飞向聚义堂方向。 昨晚他领着杨婉等人回到甘泉县,由那边的衙门护送其它女子安返家中。 等到早上,他才跟杨婉返回米县。 不料一回来,就碰上这样的‘大案’。 这下子,又有武勋可以拿了! 想到这里,张唯的速度不由加快几分。 聚义堂。 陈紫山领着十几名得力手下走进大厅时,便见到了两个道人,以及七名作不同装扮的男子。 两个道子,一胖一瘦。 这时那个高瘦道人走了出来,笑着道:“陈当家,总算把你等回来了。” 陈紫山拱了拱手:“道长如何称呼?” “本道一灯,一本正经的一,灯火通明的灯。” 陈紫山点头:“原来是一灯道长,不知道几位上门,有何贵干?” 却在这时,那胖道人身周真元气息涌动,原来他躲在一灯身后掐诀持咒。 下一刻,除了陈紫山外,其余人都被一道凭空出现的细小雷霆劈中。 当即人人躺下,全身抽搐不已。 陈紫山又惊又怒:“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一灯嘴角抽搐了下,心道我也想知道...... 却见胖道人从身边经过,慢条斯理地说:“慌什么,死不了,最多躺几天就恢复了。” “我真要拿你们性命,也不必等到你回来再动手。” “现在,我问你一个问题。” “你要仔细回答,想好了再说。” “不然,我就真送你们去见阎王了!” 陈紫山强行压下胸口的怒气,看向一灯:“这位道长是?” 一灯连忙介绍:“这是娄真人,他是我圣教高功,他的话,你可得仔细听好。” 同时心中暗道。 狗屁真人。 姓娄的想当真人想疯了,一个高功,总以真人自居,也不怕人笑话。 按照白教阶层划分,高功上面还有供奉和执事两阶,然后才到‘真人’这一级别。 但这胖子总以真人自居,实在有点不自量力。 哪怕是他的下属,一灯也看不过眼,只是碍于实力不如人家,因此表面上还是恭恭敬敬,免得被胖子发现。 “原来是娄真人,失敬失敬。” 陈紫山恭维一番后,才道:“请真人赐教。” 胖子觉得这姓陈的还挺上道,心里舒服了,脸色都和蔼了几分。 点头道。 “陈当家,你知道我们圣教吗?” 陈紫山如实道:“自然知道。” 胖子又道:“知道就好。” “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加入圣教,你可愿意?” 陈紫山心里咯噔一声,心道你们这是想害死我们聚义堂啊。 信不信今天跟你们白教沾上关系,明天张大人就把我们给灭了! 答应,那是不可能的。 拒绝,恐怕这姓娄的会动手。 想了想,陈紫山拱手道:“娄真人,我是个商人,商人唯利是图。” “我想请教,加入圣教有什么好处?” 胖子愣了下。 他想过陈紫山勉强答应,想过对方毫不犹豫地拒绝。 唯独没想到,陈紫山居然向自己要好处! 有什么好处,还真不好说。 仔细想想,似乎并没有。 毕竟收服聚义堂,是为了让他们提供钱财,是要让他们奉献,哪有什么好处给他们....... 还好,旁边的一灯连忙说道:“好处那自然是有。” “加入圣教后,圣教的人脉,就是陈当家的人脉。” “商人商人,不就讲个人脉嘛。” “人脉越多,生意自然就越大。” 娄真人连忙附和:“对对对,我们圣教信众何止千万,往后有的是人介绍给你认识。” 说着,他又觉得不对劲。 怎么现在有点感觉是在求聚义堂加入? 不行,我得强势点! 娄真人跟着脸色一沉,道:“行了,让你加入圣教,是看得起你。” “你应该感恩戴德,而不是讨价还价。” 陈紫山苦笑道:“娄真人,不是我不答应,实在是顾虑太多,才想着问清楚一些。” “毕竟我们聚义堂,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市井帮派。” “万一让官府知道,我们加入了圣教,只怕第二天醒来,就会有灭顶之灾。” 娄真人冷笑:“我还以为你担心什么,原来是担心官府。” “放心,我们等会就去一趟清卫署。” “不把那地方铲平,你就不会知道我圣教的威风!” “威风...” “风....” 余音绕梁之际,大厅屋顶突然轰塌。 一道猩红刀芒拉扯着尘烟呼啸落下,劈向娄真人头顶。 同时张唯的声音在上方传来。 “妖道,受死!” 第一百六十九章 雷蟾神 就在张唯那道刀芒劈落之际,胖道人身上也跃出金色电弧,电光交织中,一只咬着烟斗的青皮大蛙跳了出来。 随即全身电光大作,金蛇狂舞。 迎上猩红刀芒。 两者碰撞,大厅里顿时雷鸣阵阵,电光四射,尘烟四起,乱成一团。 陈紫山顾不得许多,连忙掐诀持咒,地面便如同波浪涌动。 把他那些不省人事的手下卷了起来,并推向远处。 一灯道人则抱头飞窜,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去。 等到大厅里电光消逝,他才探头张望。 就见聚义堂的屋顶破了好大一个窟窿,阳光从缺口照射进来,宛若一道光柱。 光柱里,一道身影持刀而立,仿佛天神般,让人不敢直视。 这时娄真人的咳嗽声响了起来,胖道人被烟尘呛得一直咳个不停,旁边青皮大蛙慢条斯理地吞云吐雾。 好不容易停了下来,娄真人怒视上方:“来者何人!” “你爹!”张唯没好气道。 胖子气得差点没翻白眼,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被人占便宜,当即哇哇大叫:“好个狂生,不问青红皂白,上来就拿刀劈你家道爷。” “现在还敢占你家道爷的便宜。” “蟾爷,给我劈死它!” 娄真人指着张唯,看向旁边那青皮大蛙。 大蛙一动不动,仿佛没听见般。 张唯视线落在那只大蛙上。 当日在黄府里,他就认出,这只大蛙是‘雷蟾神’。 江南汉水一带,每逢春夏,便引发山洪。 更有山精借水汽作祟,吞吃牲畜、扰人田庐。 当地村民世代种稻,深知青蛙能捕虫护苗,又见蛙鸣常随雷雨而至,便将蛙视作“通雷的灵物”。 久而久之,便有村民供奉着陶制蛙像,香火不断。 ‘雷蟾神’便是从香火中诞生,每当山洪多发的季节,都会引下雷霆在上游的山壁,炸出泄洪的缺口。 若遇到作祟的山精,更是会出手除之。 是以此神,多见于江南汉水一带,百姓们平时也会称其为‘蟾爷’。 这些传闻,记录在踏夜司的《述神记》里。 现在。 一尊‘雷蟾神’出现在米县,野神不可能离开自己的金身太远。 因此。 金身要么在野神身上,要么在那胖道人手里。 如是判断时,张唯看到,胖道人从八卦包里掏出一物。 原来是尊陶制蛙像。 蛙像腹圆如鼓,背上刻着云雷纹,正是‘雷蟾神’的金身。 娄真人大叫道:“蟾爷,你最好听命行事。” “否则,道爷我砸碎金身,大不了一拍两散。” “呱。” 那青皮大蛙叫了声,背对着胖道人的它眼中浮现怒意。 却抬起前肢拍在自己的肚子上,顿时,滚圆的肚皮发出鼓声。 张唯的头发突然竖了起来,他立刻电射出去,落到地面。 几乎在同时,一道金色电光凭空出现,轰在他刚才所在的位置。 随后青皮大蛙不断拍着自己的肚子,金色电光连接劈下,张唯只能不断腾挪。 当刘焕章领着众巡使夺门而入时,便见到张唯让‘雷蟾神’的金色雷霆逼得到处游走。 陆南天一见,便大喝一声:“大人,我们来助你。” 娄真人看了过去,视线落在陆南天的官袍上:“踏夜司巡使?” “大人?” 胖子视线在张唯和陆南天身上来回移动,突然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原来你是清卫署的狗官!” 张唯刚从甘泉县回来,穿的是便服,胖道人自然不知他的身份。 直到现在,才被陆南天一语惊醒。 “别过来。” “你们对付其它妖人,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张唯说道。 三阶野神,再加上一个‘先天境’法修。 陆南天他们根本没有胜算,让他们插手,张唯反而要分神去保护他们。 得不偿失。 陆南天等人对张唯极为信服,闻言没有意见,改而看向一灯和那些戒子。 这时一灯道人已经把‘蛇婆神’叫了出来,然后打出手势,让戒子们扑杀过去。 他自己则退至远处角落,眼珠转动,打算情况不对就开溜。 于是,聚义堂这座大厅化为战场。 张唯以一敌二,陆南天刘焕章等人则对付白教的戒子和蛇婆神。 奔走片刻后,张唯找不到机会接近娄真人,只能长刀一斩。 猩红杀气,化成一柄柄血色刀斧,散发着黑紫气息破空而去。 目标是娄真人。 跟野神纠缠是没有意义的。 如果不设法打破金身,那灵性显化之躯再怎么破坏,也不会消失。 因此。 打一开始。 张唯的目标就是胖道人。 杀了他,夺走金身,才能够制止‘雷蟾神’助纣为虐。 然而。 当那些刀斧眼看要劈中娄真人时,青皮大蛙用力拍了下自己的肚子。 数十道金光从天而降,整齐排列,如同一面栅栏。 血色刀斧劈在金色栅栏上,栅栏给劈得散架,刀斧也给电光崩碎。 两者互相抵消。 胖道人毫发无伤。 娄真人看了大蛙一眼:“这就对了。” 随后他咬牙切齿,锁定张唯,真元鼓荡,胖道人掐诀持咒。 转眼头顶出现三块绝不正常的乌云,乌云里电光闪烁,仿佛随时会炸落雷霆。 “疾!” 娄真人朝张唯一指,三块乌云就飞了过去。 来到张唯头顶。 咔嚓一声,就有电光劈落。 不同于‘雷蟾神’的雷霆,娄真人奇术降下的雷电是银白色。 如同一条条银似,呼啸着扑向张唯。 这下子。 张唯感受到巨大的压力。 腾挪躲闪之际,也出刀不停。 用猩红刀芒,劈碎那些来不及躲开的电光。 大概觉得这样的效率太慢,青皮大蛙停下敲肚子的手。 它拿起烟斗用力吸了口,接着张嘴一吐,吐出了一团金蛇狂舞的浓烟。 浑烟滚滚,带着金色电蛇,飞快蔓延过地面。 这下子,张唯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自然也就无从腾移躲闪。 还好他已经是先天境,当下吐纳呼吸。 后天之气转为先天,张唯全身一轻,腾空而起。 却在这时,看到胖道人身后猛然一道虚影暴涨! 似乎是某尊雷部神明。 只见这尊雷神,身影虚幻,手中银白电光汇聚,化为一柄宝剑。 咔嚓一声。 朝半空的张唯横扫而至! 第一百七十章 蟾爷,商量个事呗 此刻张唯只有一个选择。 那就是往上走。 毕竟,地面还有‘雷蟾神’的带电烟雾。 于是张唯往上一窜,躲开了那柄雷剑。 只见那柄雷剑,扫过之后,释放出一片呈扇形放射的银白电蛇,化成一片洪潮。 顿时将聚义堂大厅的一角淹没。 轰隆! 电光洪潮轰倒了墙壁,从缺口宣泄出去。 所到之处,地面也好,柱子也罢,全给烤得黑焦。 张唯咋舌。 这胖子看起来不显山不显水的,这奇术倒是声势浩大。 当即心中暗吧。 大家都是‘先天境’,可无论姚青璇还是这个胖道人,玄技奇术都华丽眩目。 到了自己这,好不容易有一番奇遇,学了赵不破的‘七杀母架’。 但那式玄技,却低调得可怕。 光论卖相,要说下品玄技他都相信。 这位赵前辈,应该在玄技卖相上也下下功夫啊。 正感慨,张唯忽见自己毛发倒竖。 暗道一声不好。 原来是之前那三块乌云,此时来到他的头顶。 咔嚓咔嚓。 电光连续劈落。 张唯躲过两道,却为第三道劈中。 当即被一股巨力按到地面上,落入‘雷蟾神’那片烟雾里。 不好! 张唯脸色一变。 刚才那道电光虽然没把他劈死,却炸得他全身发麻。 现在落入带电烟雾中,情况只会更糟。 然而。 当张唯被烟雾包裹,四周金蛇环绕时。 却没有预料中的剧痛或创伤。 充其量只是身体更麻一些。 这团烟雾里的电蛇,似乎虚有其表? 又或者,那尊‘雷蟾神’放水? 正疑惑间,只听胖道人哈哈大笑:“蟾爷,那厮摔下来了。” “快干掉他!” 呱! 一声蛙鸣。 青皮大蛙后肢一蹬,冲天而起。 来到高处,又朝张唯方向落下。 张唯抬头,便见青皮大蛙眼珠滚动。 这一刻,张唯竟在一只青蛙身上看到了‘打眼色’这种极具人性的表情。 显然,这家伙在暗示自己,一起对付胖道人! 扑通。 ‘雷蟾神’落下。 娄真人远远看着,那青皮大蛙举起烟斗,用力砸下。 敲得整座大厅都晃了下。 接着浓烟四起,碎石乱溅。 呛的娄真人又咳嗽起来。 正当他难受咳嗽之际,前方浓烟突然中分。 下一秒。 一轮血色月牙,挂在自己左手处。 “咦?” 娄真人还没弄清楚状况,自己握着‘雷蟾神’金身的手臂,就掉到地上。 剧痛这时才如同潮水般,冲击着娄真人的神经。 让他惨叫一声,捂着被‘瞬空杀’斩断的手臂连连后退,鲜血不停从指缝往外冒,溅落在地面上绘出一朵朵梅花。 呼~ 与此同时。 破空声响起。 两道身影,飞快扑来。 张唯和青皮大蛙同时冲向地面上那条手臂。 刚才。 青皮大蛙落下后,烟斗砸在张唯的脚边,碰都没碰到张唯一点。 当‘雷蟾神’砸出浓烟时,张唯趁机一刀斩下胖道人的手臂。 可接下来。 他却和雷蟾神同时返回。 双方目标一致。 都是为了那条手臂处的金身。 显然。 张唯速度更快一些。 他伸手夺过那件陶制蛙像,妖刀立时架在蛙像上,让‘雷蟾神’落向他脑袋的烟斗,硬生生停在了半空。 “嘿。” “蟾爷,商量个事呗。” 张唯露出笑容。 呱! 青皮大蛙明显带着怒意的双眼,狠狠地瞪着张唯。 另一边。 娄真人发出杀猪似的叫声,但终于止住了血。 他从八卦包里掏出金创药,一股脑拍到断臂上,然后撕下一条袖子,手臂配合嘴巴,帮自己做了临时性的包扎。 当做完这一切的时候,胖道人满头大汗,然后看到张唯和‘雷蟾神’在聊着什么。 那青皮大蛙不时‘呱’一声叫了出来。 听得娄真人火冒三丈。 “蟾爷,你跟他说什么呢!” “赶紧杀了他!” 却在这时。 张唯和‘雷蟾神’同时转过身来,看得胖子肥肉一颤。 “蟾爷,你干什么?” “快照我说的做,否则我砸了你的金身,你就等着烟消云散吧!” 娄真人恶狠狠地叫道。 “金身?” 张唯晃了晃手上的蛙像:“你说它?” “它现在是我的了。” 然后把蛙像藏到怀里。 娄真人猛然往自己地上的断手看去,心里咯噔一声。 “蟾爷,配合我。” “干掉那胖子!” 张唯大叫,长刀劈下,血色刀斧呼啸如风,凌厉斩向娄真人。 呱~ 青皮大蛙张开嘴巴,从嘴里蹦出十几只由金色电光所化的小蛙。 它们跟在张唯身边,一起行动。 随后,‘雷蟾神’也跳了起来,落往娄真人处,配合着张唯的行动。 娄真人气得大叫:“该死的癞蛤蟆,你居然背叛我!” 叫归叫,娄真人却是没有闲着,哪怕少了一条手臂,依旧可以掐诀。 当即身前升起一尊雷部天将的虚影,手中提着一面由电光所化的大盾。 架起盾牌,为娄真人挡下了血色刀斧。 这时,几块乌云飞了过来,来到张唯头顶。 眼看就要敲下雷电。 张唯身边那些金色小蛙,‘呱呱’大叫起来。 在一片蛙鸣声中,那些金色小蛙背上浮现云雷纹,接着激射出一道道金色电光。 劈在乌云上,转眼就把那三块乌云劈得粉碎。 另一边。 ‘雷蟾神’落下,烟斗夹带金色电光,砸向娄真人脑袋。 胖子身后又升起一尊雷部天将的虚影,这名天将,手中雷枪横插。 架住青皮大蛙的烟斗。 ‘雷蟾神’猛往后跳,拉开距离,往自己肚皮上一拍。 轰隆。 一道粗如树干的金色雷霆凭空出现,轰在那名天将身上,顿时把那尊雷部天将轰得烟消云散。 此时张唯从青皮大蛙身边经过,大蛙眼珠转动,拿起烟斗,轻轻磕在张唯的长刀上。 烟斗里几道金色电蛇跳了出来,落在‘百战’的刀身上。 当即,妖刀噼哩啪啦,刀身电光缭绕,金蛇狂舞。 “干得好,蟾爷!” 张唯叫道:“放心,我一定遵守承诺!” 却是刚才,张唯和‘雷蟾神’达成协议。 青皮大蛙留在他身边相助三年,三年之后,张唯亲自把它的金身送回南方。 对于野神而言,三年也就打个盹的功夫。 于是点头答应了。 听到张唯的话,娄真人哇哇大叫:“你们谁也别想活着离开!” 他豁出老命,并指举至嘴边,用力一咬。 从指肚挤出鲜血,以血为引,施展出压箱底的奇术!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二五仔我当定了! 空气里,满溢焦灼和铁锈的气味。 仿佛一场雷暴正在酝酿。 张唯的头发都竖了起来,像猫炸毛似的。 下一秒。 前方胖道人的身前左右,合共四尊虚影,以极快的速度暴涨。 转眼间,四尊雷部天将出现在大厅里,把娄真人拱卫其中。 那四尊天将,皆以雷霆为兵,分别持有宝剑、长枪、大盾和弓箭。 四将现身后,那弓将立刻拉弓,对着张唯一箭就射了过去。 射出的,是雷霆之箭。 箭矢如电光游走,空间仿佛都被撕开。 转眼就来到张唯眼前。 眼看躲闪不及,张唯立刻激发‘铜皮铁骨’,便要凭借此术以及身上的鳞甲硬抗。 不料眼前突然金光落下,排成一列,如同一道栅栏。 横在那支霹雳劲矢之前。 雷蟾神! 青皮大蛙及时替张唯拦下一箭后,‘呱’一声响,嘴里金色雷火汹涌。 它抬起前肢,从嘴里的雷火中,拉出一道吞吐不定的金色霹雳。 如同长剑一般,打横一扫,架住了一柄同样由银电凝聚的宝剑。 咔嚓! 轰隆! 大厅里电光大作,雷鸣阵阵。 聚义堂大厅摇摇晃晃,屋顶被冲天电光掀飞,四周的柱子着火燃烧。 好端端一座大厅,在这雷霆之威下,崩散离析。 列缺霹雳,丘峦崩摧。 雷霆天威,莫过于此。 在不断掉落的碎片里,张唯继续移动,转眼已经来到娄真人附近。 胖道人身边那名枪将,舞动霹雳长枪,迅猛扎下,朝张唯捅来。 这时,张唯身边那些金色小蛙,一只只跳上半空。 落到霹雳长枪上,随即身体膨胀,猛烈炸开。 炸出连串金色雷火。 炸得这根霹雳长枪烟消云散。 顿时。 张唯和胖子之间,就只剩下一尊盾将了。 那名天将,把雷霆大盾架在跟前,并朝张唯推了过来。 张唯眼神凛然,朝着天将一指。 天将头顶,电弧跃动。 随即十来道黑紫色雷霆同时轰落,劈在天将身上。 炸得天将浑身电火直冒,这尊由奇术形成的虚影,就此散去。 怨雷! 娄真人肥肉一颤,尖叫起来。 “你怎么也会雷法?” 也怪不得他大惊失色。 毕竟从头到尾,张唯的表现都跟法修没半点关系。 可现在竟然来一招雷法。 而且,完全跳过掐诀持咒的‘常规程序’。 只是用手一指,雷霆即至。 恐怕真人,也不过如此! 娄真人惊讶万分,但看张唯冲来,他还是积极防御。 一道道雷霆从天而降,围绕着胖道人闪灭不停,以此阻止张唯靠近。 张唯运转功法,体内炁海掀起滔天巨浪,全身散出猩红杀气,在身后化为一尊修罗斗鬼。 乱发披散,目露凶芒。 这尊修罗斗鬼,朝着娄真人身侧的天将虚影猛然咆哮。 那几尊雷部天将,赫然被修罗斗鬼吼得退后几步。 张唯更是舌绽春雷,暴喝一声。 “杀!” 秘法鸣威,震慑心神。 娄真人全身肥肉一颤,吐纳呼吸被打断。 一口先天之气立刻化为后天浊气。 那闪灭不定的雷霆,当即无以为继。 于是金色电光缭绕的妖刀,趁这个机会凛然斩去。 刀锋拉扯着猩红血芒,转折游动,霆裂电萦,转眼在娄真人身上留下七道纵横交错的刀芒。 七杀母架! 呼~ 来到胖道人身后的张唯,吐出一口气息,收刀入鞘。 背后。 胖道人先是脑袋滚了下来,接着身体四肢散落一地。 鲜血狂喷,肉骨分离,死状凄惨。 看得角落里的一灯道人全身一软,坐倒在地。 “死了?” 他心里虽看不起娄真人的为人,却很清楚,这胖子实力不弱。 再加上有一尊三阶的‘雷蟾神’在手,就算对上‘筑庐境’的修士也有一战之力。 这就是他们圣教的优势。 修士加上野神,能够让大部分对手为之头痛。 可没想到。 今日那尊‘雷蟾神’倒戈,而且娄真人也被斩杀。 此处不宜久留! 一灯道人连忙转过身,也不敢起来,就这么手脚并用,爬向大厅缺口处。 呱~ 蛙鸣声响起。 青皮大蛙从天而降,拦住去路。 一灯全身一僵,正要换个方向,一柄沾着血,散发着浓郁血腥的长刀,就架在他的脖子上。 张唯的声音在身后传来。 “你就是那诓骗贾大人去了黄家陵园的一灯吧?” 说完。 张唯抬手。 长刀落下。 就要斩下一灯的脑袋。 一灯尖叫起来:“我知道圣教分舵的位置!” 妖刀‘百战’停在了一灯的脖子旁边,刀锋在道人脖子上撕出一道浅浅的口子。 一灯喘着气,连声说道:“大人,留我一命。” “我还有用。” “我可以带你去圣教分舵,铲平那里,足够你加官进爵。” “对了。” “你拿了娄真人的野神金身,我可以告诉你供养之法。” “凭借此法,你可以控制住野神,还能够让它变得更强!” 张唯看了‘雷蟾神’一眼,青皮大蛙似乎对他和一灯的交谈没兴趣。 拦下一灯后,大蛙拿着烟斗,正吧唧吧唧地抽着烟。 不时还吐出一个烟圈。 他又看向一灯,眼下这道人,似乎是铁了心当二五仔。 于是道。 “你的命暂且留着,不过,是生是死,我说了不算。” “我会把你押到百户所,由我的上官来判断,你是否有活命的价值。” “不过在那之前,说说看,野神要如何供奉?” ............... 米县城外。 天上隐约传来破空声。 随后一道身影自远处掠来,迅速投向县城。 姚青璇衣袂翻飞,黛眉深锁。 她被白教引开后,中途发现问题,便立刻折返。 白教大费周章,故布疑阵,把自己引开,显然要在米县里做什么。 一想到张唯等人要是因为自己的疏忽,而被白教所伤的话,那自己真是无地自容。 此时。 她掠进米县。 一进入县城,就感觉到了真元的波动。 顺着感应到的方向看去,远远就看到聚义堂的建筑被夷平。 姚青璇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果然出事了。 这次的白教妖人可不简单。 里面有一位先天境的高功。 白教妖人又以蒙养野神闻名,从上人开始,教内的妖道几乎人手一尊野神。 那高功手上,更是有一尊三阶野神。 两者相互配合,哪怕张唯有斩杀‘灼眼罗刹’的记录,在姚青璇心里,仍然不敌这样的组合。 于是女子剑修心急如焚,火速赶去。 很快她就抵达聚义堂,一下子冲进废墟里,扬声便叫:“张大人,我来助你。” 声音在废墟中回荡。 可这时,姚青璇却看到,张唯推着一灯走了出来。 见到姚青璇,张唯也挺意外。 ‘咦’了声。 接着想到什么,嘴角上扬。 “姚大人,你来得正好。” “劳烦你把这厮押送延安城李大人处。” 押送? 姚青璇顿时心头茫然。 不是,你们已经打完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张大人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姚青璇回过神来之后,忍不住问道:“张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张唯心想这女人还挺有意思的,明明官比自己大,却管自己一口一个‘大人’的叫。 他却是不知,姚青璇出身宗门,本来对官场观念就淡薄。 又见识过张唯的实力,特别是知道张唯独自斩杀了‘灼眼罗刹’后,在心里已经把张唯认为是百户那一级别的人物了。 种种因素凑在一块,致使她以同僚的身份对待张唯,而不是把张唯视为下级。 “张大人前些天不是提到过,赵不破前辈在米县附近逗留过。” “别说,我还真找到一个山洞,里面有赵前辈留下的一式玄技母架。” “我参悟数日,终有所得。” “今日回来,正好听说这些邪教妖人出现,就赶了过来。” “刚才大战了一场,杀了个高功,逮着了这个上人。” “他愿意供出附近一个白教分舵的位置,以此将功赎罪。” “如此大事,自然得由李大人定夺。” “不过你看,我这走不开身,让其它人押送我又不放心。” “所以只能拜托姚大人了。” 张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说了一遍。 略过了去铁伞山荡冠,以及暴打‘风雷剑宗’沈一的事情。 毕竟姚青璇也是宗门之人,就不知道桃花剑宗和风雷剑宗关系如何。 如果只是一般,甚至没有关系,那也就罢了。 要是关系好,说不定会若姚青璇不快。 因此张唯把这件事隐瞒了下来。 姚青璇听得瞠目结舌。 等等! 就算张大人运气好,正好碰上邪教妖人。 但白教的高功岂是易与,非但是‘先天境’修士,还有野神协助。 这样的组合,张大人竟能够战而胜之! 我果然没有看走眼,张大人是个不世出的天才! 可惜。 我桃花剑宗的池塘太小,容不下张大人这头真龙。 不然,无论如何,我都得把他推荐给师尊! “姚大人?” “你没事吧?” 张唯用手在姚青璇眼前晃了晃,后者回过神来,连忙道。 “我没事。” “行,押送一事,包在我身上。” 张唯点了点头,想起赵不破的事,又道。 “对了,姚大人。” “不知道贵宗的典籍里,还有更多关于赵前辈的信息吗?” 姚青璇想了想,说道。 “我可以让门内的师姐师妹们帮忙找找看,不过,只怕没有更多信息了。” 张唯略感遗憾,原本他还想着从姚青璇这里,得到更多关于赵不破的信息,知道这位前辈去过哪些地方。 以后若有机会,便可前去寻找,说不定可以学个一招半式。 可现在看来,这位前辈留下的信息太少了。 想要追随他的步伐,只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对了。” 姚青璇这时又道:“我可以联络其它宗门的一些朋友,如果他们知道赵前辈的信息,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张唯闻言大喜,连忙谢过。 不远处,朱盈川轻咬着下唇。 “哼,不就是赵前辈的信息。” “姚青璇都能找得到,我不信我找不到。” 她转身来到一处无人的角落,拿出枚玉符,灌注真元,随后说道。 “大兄,你那边可有赵不破前辈的信息,我想知道他去过哪里,有急用!” 接着拿出另一枚玉符,同样操作一番后说道。 “大师兄,你帮我问问师尊他老人家,看他是否知道赵不破前辈游历过哪些名山大川,有消息了赶紧告诉我!” 收起两枚玉符,朱盈川远远地瞪了姚青璇一眼。 “等着瞧吧。” “不就赵老的信息,我也可以提供给大人,岂可让你专美!” 姚青璇走了。 一灯交给她,张唯很放心。 这时周孝先来了,看到被拆成废墟的聚义堂,老头有些愣神。 张唯跟他打了声招呼,让他和陈紫山协商赔偿的事。 银子就先让衙门垫付,后面再向踏夜司申请就行。 处理好这些事情后,张唯才返回官署。 是夜。 城西,黑狼帮客栈。 夏荷和另一个丫鬟站在门外,听着里面牙床摇晃,莺声阵阵,两个小姑娘皆是脸红耳赤。 总算过了一阵,声音渐低,随着萧亦姝一声叹息般的轻响,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房间里。 大床上。 萧亦姝像八爪鱼似的抱着张唯,美人帮主鸦发凌乱,脸上红潮未退,分外迷人。 “张郎,今日似乎格外高兴?” 张唯搂着美人笑道:“托你的福,今天抓到了白教那些妖道,能不高兴吗?” 萧亦姝娇声道:“那你准备如何谢我?” 张唯哈哈笑道:“刚才不是谢过了吗?” 萧亦姝一张脸顿时又红了起来:“有你这么谢法的吗,要不是我学过几年功夫,寻常女子,哪经得起你如此征伐。” 张唯耸了下肩膀:“那换一个?” “例如呢?” “例如,八抬大轿,明媒正娶?” 萧亦姝一怔。 “当真?” 张唯正色道:“当真。” 萧亦姝突然笑起来:“我很开心。” “不过,张郎的仕途才刚起步,正是高歌猛进的时候。” “我可不想耽误张郎的前程。” “只要你有这心,我就心满意足了。” “再说,我们江湖儿女,又岂可被这些繁文缛节所累。” “不说张郎,我自己都没空相夫教子,毕竟我还有黑狼帮要打理。” 张唯道:“说到黑狼帮,这次多亏你提供了情报,我才能抓到白教的妖道。” “我已经把这件事如实禀告上去,别的不好说,至少,上头的嘉奖肯定少不了。” 萧亦姝一听,喜上眉梢。 朝廷奖赏什么倒是其次,重要的是朝廷的态度。 得到朝廷的嘉奖,便形同于得到朝廷的庇护。 那往后,黑狼帮在米县乃至周边地区,影响力将不可同日而语。 类似黄家那样的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 除非对方的势力比黄家还大,可话又说回来,有那么大的势力,怎么会看上一个小小的黑狼帮。 无论如何。 得到朝廷嘉奖,黑狼帮必将壮大。 想到这里,萧亦姝坐到张唯身上,媚眼如丝。 “张郎帮我了萧家一个大忙,就让我好好奖赏张郎吧。” 很快。 门外两个丫鬟又闹起了大红脸。 第一百七十三章 七杀.开山 翌日。 张唯返回官署,处理了一天官务后。 傍晚时分,才回到杏花街小宅。 还没进门,就听到杨婉中气十足的声音,在小院里响起。 “老三,去把那边的杂草都给我清理掉。” “小四,赶紧把水给我倒到灶房水缸里。” “小五小六,我让你们砍的柴火呢?” 张唯推开门,就见杨婉叉着腰,正指挥着下面四个弟弟在干活。 几个少年有的除草,有的担水,有的忙着砍柴。 让这座雅致小宅好不热闹。 石桌处,杨大娘坐在一旁。 杨婉的大姐正帮她按着肩膀。 两人笑眯眯地看着孩子们干活。 听到开门声。 杨家老少都看了过来,见是张唯,纷纷起身。 杨婉更是一脸笑容地跑过去:“公子你回来啦?” 张唯点点头,在杨婉鼻子上刮了下:“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有指挥人的本事。” “等往后咱们换个大宅子,再雇个八九个下人,咱们杨大管家就有用武之地了。” 杨婉顿时涨红了脸,说:“公子别取笑我了。” “他们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帮我干点活。” 张唯道:“让客人干活,你也好意思。” 几个少年立刻异口同声:“就是就是,二姐就是会使唤我们。” 杨婉立马回头,张牙舞爪:“你们说什么!” 几个少年‘哇’一声,像云朵一样散开了。 这时杨大娘在大女儿的掺扶下走了过来,就要跪下,张唯连忙扶住她道。 “大娘,你这是要干嘛?” 杨大娘眼角湿润:“大人帮我们救回了婉儿,还让我们有落脚的地方,大恩大德,老身无以为报,只好给大人磕个响头。” 张唯笑道:“用不着这么客气。” “杨婉是我雇来看家的,她被抓走了,作为主人,我有责任把她找回来。” “至于落脚的地方。” “这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多住几个,才有人气。” “你们要是愿意,就在这住下吧。” 杨大娘连忙道:“使不得使不得。” “我们怎好打扰大人,大人能让我等暂住几日,已经是天大的恩德了。” 杨婉也道:“今天我娘已经在城西找了个小院,租银都交了。” “只等购置些被褥杂物,便可以搬过去。” 城西那边的屋子本来就便宜,而且现在,不少百姓离开了县城,租金就更低了。 就是城西鱼龙混杂,但问题不大,让黑狼帮或聚义堂关照下,相信杨家这一家子,在那生活不会有大碍。 杨婉继续说道。 “等搬过去之后,大姐打算到城里找活干,再加上我的月钱,应该够我们一家在米县生活了。” 这时候灶房里响起少年的声音:“二姐,米饭做好了,接下来呢?” 杨婉闻言,立时往灶房跑。 “其它的交给我。” “你们出去,公子的饭菜得我自己来!” 转眼。 三更了。 梆梆梆。 外面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 张唯在床上辗转难眠,总觉得被窝里少了个人。 “唉,果然这人啊,就不能过得太好。” 他摇摇头,然后在脑海里调出了那张星光灿烂的奇奥古图。 既然睡不着,就来推演下玄技吧。 七杀母架的杀伤力是不错,但终究只是基础招式。 张唯希望可以通过推演,衍生出更具威能的玄技。 【大衍造化图】 【功德:2614】 【当前技法】 上品功法:修罗身业典(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大成) 上品玄技:杀破狼(初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中品秘法:鸣威 术法:怨雷、铜皮铁骨 ............ 嗯,功德点不少,至少能够推演出一两式衍生玄技吧? 好。 给我扮演《杀破狼》! 心念一动,功德一项的数字就不断减少。 随着功德点的消耗,那幅古图上的星光开始交错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张唯正在练刀。 不停地练习那一式七杀母架。 光阴如梭,转眼即逝。 不知不觉间,张唯已经在此式上钻研多年。 他的身体、他的肌肉、他的真元,已经把这一式深深铭刻。 终于在某一天,他捕获到一阵灵光。 顿时长啸一声。 手中长刀,猛然斩出。 一抹抹刀芒,争先涌现。 刀芒交错,紧密相拥,凝聚成十丈刀罡,凶狠劈落。 当即。 刀罡过处,地裂山崩,草木成灰。 大地上出现一道笔直的裂痕,裂痕的尽头处,是一座山包。 此时。 山包被一分为二,无声诉说着这式玄技的威能。 ............. 转眼间。 张唯心有所悟。 已然掌握了一式玄技。 “把大量刀芒凝成刀罡,瞬间劈开十丈内的事物,出手快,威力强。” “用鸣威震慑对手心神,再用这式‘开山’隔空斩杀。” “不错,终于不用接近对手才能出手了。” “对上同境法修,也不怕被对方‘放风筝’给耗死。” 张唯满意点头。 然后看了眼古图。 功德一项,只剩下508。 也就是说,推演一式上品玄技,要消耗大两千功德点。 张唯暗自咋舌。 这可比推演中品玄技或功法,消耗要来得多太多! 照这样看,恐怕推演《修罗身业典》也要花费不菲。 换言之。 若想到功法玄技都推演到高深处,张唯需要斩杀大量的妖魔。 而且是四阶的妖魔。 顿时,加入‘猎妖队’的念头更迫切了。 毕竟在米县,哪来那么多四阶妖魔让他斩杀。 只怕当上延安城百户,也没那么多妖魔可以给他提供功德点。 唯有加入‘猎妖队’,才有机会。 就是张唯不知道如何加入‘猎妖队’。 “明天给李大人写封信问问得了。” 主意一定,张唯这才放下心事。 片刻之后,便沉沉睡去。 * * * 翌日。 延安城外。 天刚亮时,数道身影出现在一处山地上。 这里正是当日黄泽照那辆马车坠落的地方,附近的草丛里,还能看到一些零散的车厢碎片。 那几个人当中,其中一个,拿出个紫砂香炉。 他念念有词,随后朝香炉只了口气。 香炉里立刻涌出大量烟雾,这些烟雾似乎有重量般,涌出香炉外飞快向下流淌倾泻,在四周扩散蔓延。 烟雾里,渐渐出现一些画面。 隐约可见,是一辆马车。 黄泽照的马车! 第一百七十四章 大人物 烟雾滚滚,转眼弥漫了大半片山地。 其中,有画面隐约浮现,正是当日黄泽照乘坐的那辆马车。 马车附近,隐约有人影闪动,但人影的画面太过模糊。 别说看清是谁,就连是男是女,是高是矮,都很难看出来。 “郑煌先生,甘羽小姐回来了。” 那手持香炉的男子,闻言抬头,便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是个年轻女子,一袭白衣,鸦发高束,背着柄一掌宽的巨大古剑。 “先生。” 那名叫甘羽的女子开口道:“已经打听清楚了,黄泽照的尸体埋在凤凰山脚的陵园里。” “过去看看。” 时值正午。 黄氏陵园。 当日这里群尸乱舞,后来‘灼眼罗刹’受诛后,起尸的黄家先人被官府一把火烧了。 最后尸骨不分你我,全葬在了那口主墓里。 黄泽照的墓就在旁边不远处,这个墓很简单,甚至粗糙。 严格算起来,就是一座土堆。 前面立了块碑,上面写着墓主的名字。 旁边白衣女子甘羽开口说:“黄家勾结了蛮子,当时踏夜司的人,就是在这里发现了蛮子大巫。” “据说当时群尸乱舞,场面恐怖,怕是陵园里的先人,都被蛮子化为尸鬼。” 郑煌沉声道:“看样子,蛮子是把这里弄成了养尸地。” 这时候,前面有人道:“先生,看到黄泽照的棺材了。” 却是黄泽照的墓被挖开,一口木棺暴露在空气里。 郑煌看了眼,那只是一口相当普通的木棺,甚至因为偷工减料,有些地方已经破损,有老鼠在缺口处进出。 “姓黄的也算是咎由自取,否则,以他的财势,也不至于死后睡在这种棺材里。”甘羽神情冷傲,甚至带着些许不屑。 郑煌呵呵一笑:“你怎么知道,睡在里面的,一定是黄泽照。” 甘羽眼中闪过讶色:“可衙门的卷宗里,的确是这么写的。” 郑煌淡然道:“卷宗是人写的,人写的,就一定是实话?” 甘羽道:“难道黄泽照还活着?” 郑煌道:“不好说,先看过尸体再说。” 说话时,这个男人拿出条绣着一个‘煌’字的帕子,蒙住口鼻,便走到了墓前:“开棺。” 两个男人,用工具将棺盖撬开。 顿时一股恶臭冲了出来。 郑煌往棺木里看去,里面的尸体已经腐烂,但没全烂完。 一只只大老鼠在尸体中进出,啃食着这具尸体。 甘羽看了眼,便觉胃里一阵难受。 便听旁边郑煌道:“你要是经受不了,就到外面等我。” 甘羽不答,只是拿出个翠玉瓶子,从里面取了颗丹丸,放进嘴里含着。 便这么站在郑煌旁边一动不动。 郑煌笑了笑,说:“不用逞强。” 甘羽这才道:“大人让我保护你,我就必须尽到自己的责任。” 郑煌笑道:“那随你。” 接着朝棺中的尸体指了指:“把牙齿取出来我看看,注意,我要的是臼齿。” 片刻之后,郑煌拿起一颗臼齿,放到眼前仔细端详。 看了一会,他沉声道:“这不是黄泽照。” 甘羽奇道:“先生如何得知?” 郑煌把臼齿的齿冠向女子展示:“黄泽照年近六旬,它的臼齿,齿冠应该磨去部分,齿质近乎暴露。” “可是你看,这颗臼齿,仅顶部和边缘有磨平迹象。” “这说明,里面那具尸体年龄至多不超过四十。” “那怎么可能是黄泽照?” “再有一个,尸体残留的皮肤有烧焦痕迹。” “可官府的消息声称,黄泽照是跟着马车一起坠亡。” “这不就矛盾了吗?” “为什么摔死的人,会给烧得面目全非?” “怕不是有人毁尸灭迹,用来掩饰黄泽照还活着的事实。” 甘羽微微皱眉:“那就奇怪了,什么人会这样做。” “这样做的目的又是什么?” 郑煌笑道:“那我就不知道了,赵大人只是来让我确定黄泽照的死活,可没让我追寻黄泽照的踪迹。” “再说,那种事情非我所长。” “好了,这里的事暂时告一段落。” “我们先回延安城,休息一天,明天再回去吧。” * * * 米县,清卫署。 窗外传来轻响,张唯把窗打开,一只纸鹤晃悠悠地飞了进来。 李大人来信了? 他早上刚给李玄通写了一封信,询问加入‘猎妖队’的方法。 没想到中午就收到李玄通的来信。 不过。 这封信应该不是回复‘猎妖队’的问题,毕竟才半日时光,纸鹤飞得再快,也不可能半天就到。 用李家的秘法解开纸鹤,拆成一张信纸,抚平之后,张唯看了起来。 信里李玄通先是说,他已经安置好孙忠,还给何昊找了份差事。 另外,调查主事林恕获得‘回春丹’一事,有了新的进展。 尽管李玄通的心腹始终没有查到,林恕手里的‘回春丹’哪里来的。 但查到开春的时候,林恕去了趟赵府,也就是兵部尚书赵文渊的府邸。 林恕从赵府回来之后,没过多久,他的妻子就能下床了。 由此推测,林恕这颗‘回春丹’,很可能来自赵文渊。 再加上最近黄泽照一事,所有的矛头,几乎都指向了兵部尚书。 那个将‘龙牙营’行军图泄露给蛮子的人,很可能就是赵文渊! 张唯看到这里,呼吸一沉。 他想过奸细可能是兵部里的人,但没想到,赵文渊这个兵部尚书竟然有最大嫌疑! 调整一番后,张唯继续往下看。 信里,李玄通写到这里,字迹笔墨浓重,似乎格外用力。 他说赵文渊是文党核心人物之一,深得圣上信赖,如果没有确凿的证据。 只怕就算黄泽照和孙忠肯作证,再加上林恕,也无法指认赵文渊通敌。 何况。 黄泽照仅是按照赵启的吩咐,雇凶去杀孙忠。 林恕手上那颗‘回春丹’是否得自赵文渊,也没有实质的证据支持。 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信息只能表明赵文渊有嫌疑,但无法坐实他通敌之事。 但若要深入调查,要调查一位兵部尚书,光凭李玄通和张唯两人,只怕力有不逮。 除非,能够获得某个重量级人物的帮助。 在信里,李玄通罗列了几个名字。 念着这些名字,张唯大感头痛。 这些大人物,他一个都不认识! 第一百七十五章 仙人以下,人间最强 应该是猜到张唯没听说过这些大人物,于是李玄通在信里做了简单介绍。 “国相魏庸,文党魁首,学生遍布朝野,权势滔天。” “七王爷朱国仁,深得圣上信赖,并奉圣上之命,在踏夜司中成立一支‘猎妖队’,专门猎杀各地强大妖魔。” “都察院左都御史徐文度为中央最高监察长官,与六部尚书平级,负责监察百官、纠正司法,权力极大。” 看着信中这些信息,张唯对这些大人物才有大致了解。 李玄通在信里指出,这些大人物都有调查兵部尚书赵文渊的能耐和权力,不过,向谁求助,却需要仔细考虑。 毕竟这件事,一旦追查下去,只怕会挖出朝野震惊的真相。 因此需要慎重再慎重。 看完信后,张唯把它放进火盆里,一把火给烧了。 信件在火焰里飞快化成灰烬,直到完全烧成灰,张唯才把火盆盖上。 “看样子,这接下来的调查,会很困难啊。” “就算是李大人这样的千户,哪怕有踏夜司这样的依仗,在没有实质证据的情况下,也不敢贸然去调查一位尚书大人。” “赵文渊是文党,国相魏庸则是文党魁首,那向国相求助,基本上是行不能的了。” “算了,这样的大事,还是交给李大人去头痛。” “我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即可。” 便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同时响起,还有朱盈川的声音。 “大人,卑职有事禀告。” 张唯抬起头,淡然道:“进来吧。” 门开,女子武修走了进来,转身把门关上,这才看向张唯。 张唯打量着她:“什么事?” 朱盈川神情有些兴奋,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大人,前些天听姚大人提到赵不破前辈,我这几天记起来,在山上学艺的时候,我也听说过赵前辈的一些经历。” 张唯‘哦’了声,来了兴致:“什么经历。” 说到这里,她张开一只眼睛,看了张唯一眼,似乎在观察张唯的表情变化。 嗯,这要怪大师兄。 他只打听到一个大概,没有更详细的地点。 比起大兄提供的信息,含糊的不是一点半点! 张唯听得愣神。 云梦泽位处西南,接近大曜朝的版图边缘。 秦岭倒是近不少,说起来青鳌山还挨着秦岭的一条支脉,但也在千里之外。 至于昆仑山,那就更远了,那在西部高原上,那里人迹罕至,传说是仙人居住的地方。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张唯没少了解大曜朝国境内的地理概况。 因此朱盈川提到的这三个地方,他虽然不清楚具体位置,但知道大概在哪。 正因为知道,所以张唯也清楚,目前来说,这三个地方,他一个都去不了。 只能先记下,等往后有机会,再去寻觅一番。 “谢了,盈川。” 张唯微笑道:“不得不说,你真是博学啊,连赵前辈这样的高人,也了解一二。” 朱盈川脸上浮现笑容:“大人客气了。” “往后我要是想起更多东西,我会第一时间告诉大人的。” 张唯点头:“那我先谢过了。” 他话锋一转:“对了,盈川。” “之前听你提起过,什么‘青云百炼’,还有‘穹顶十人’,那都是什么?” 朱盈川眨了眨眼睛:“大人没听说过?” 不等张唯回答,她就自言自语。 “也是,大人不是‘山上人’,不知道也正常。” 她嘴角泄出笑意:“所谓‘穹顶十人’,便是这天下间,号称仙人以下最强的十位修士大能。” “赵不破前辈,便是其中之一。” “至于‘青云百炼’,则是除开那十人外,天下间第一流的百名修士。” “不过,‘穹顶十人’的名单,已经百年没有变动过了。” “‘青云百炼’倒是时有变化,特别是近几年,变动颇大,不时会有新人上榜。” 说到这里,朱盈川目光灼灼:“依我看,再过几年,大人说不定能够出现在‘青云百炼’的榜单上。” “到时候,山上山下,都会传颂大人的名号!” 原来是‘名人榜’啊,就像游戏里的战力排行榜,早说嘛,我还以为是啥呢。 不过。 连姚青璇的师尊,都挤不进去‘青云百炼’,那到底得是什么样的修为,才能够在这张榜单上有一席之位? 张唯正想请教,外面响起脚步声,随后刘焕章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大人,衙门那边来人了,说是要见您。” 好吧,只能下次再问了。 张唯站了起来,离开房间。 来到大厅,就见到周县令的儿子,那个曾经被聚义堂扣留的捕快,周刚。 “见过张大人。” 周刚恭敬行礼,然后说明来意。 原是衙门收到消息,得知牛心村有义军活动,周孝先打算派人过去清剿。 不过,县令老爷担心义军里面有白教妖道参与,于是让儿子过来跟张唯借人。 张唯知道,牛心村的义军就是赵闯,那里没有白教妖道。 不过,他还是让刘焕章带上两名巡使,跟衙门的人走一趟。 周刚走了,大厅里就议论纷纷。 “这叛党是越来越多了啊,每过几天,就能跳出一支义军来,照这样下去,哪里还有太平日子过。” “这些义军里面,又有多少真是平头老百姓自发起义的,多的是以往一些山匪强人,打着起义的名,干着杀人放火的事。” “可不是,前不久让咱们大人铲平的铁伞会,不就是这样,亏得那铁伞会里的首领张疯子,还是山上哪个剑宗的弟子。” “连山上人都这样,山下的世界可想而知。” 听到这里,张唯不由想起了风雷剑宗的沈一。 也不知道那个刻板的家伙,可有努力修炼。 别三个月后,又让自己一刀劈晕,那多没意思啊。 第一百七十六章我是法修,对付兵修还不简单 米县以东,百里开外。 一座山峰顶部,有人影闪烁飞掠,剑影纷飞,风声大作。 此人速度极快,出剑之时,又有风雷之声。 舞到极致,山顶上甚至同时出现十几道身影。 过的片刻。 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却是风雷剑宗的大师兄,沈一。 他正大口喘气,突然打了个喷嚏,不由皱了下眉头。 脑海里闪过了张唯的身影。 沈一猛然摇头,似是想把张唯的身影甩出脑袋。 “我不会输的。” “不会再输给那个掌旗官!” 沈一抬起头,眼神坚毅。 他五岁上山,八岁习武,十五岁开窍,二十三岁修至‘先天境’。 天赋才情,在众多师兄弟里最为突出,是此被师门看重,并着重培养。 沈一相信,只要再给他十年时间,‘青云百炼’上必定有他一席之位。 然而。 他的信心,他的骄傲。 在那天晚上,在一座不知名的山头。 让一个叫张唯的人劈了个粉碎。 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在那人身上找不到丝毫好处。 可张唯那杀意凛然的一刀,却劈得他剑断人晕。 要不是人家用刀背出刀,他甚至回不了师门,更别说在这里练剑了。 “三个月后,定要让他好看!” 下定决心,沈一擦了下脸上的汗水,打算继续练剑。 突然心中一动,抬起头,便见四道身影远游而来,纷纷落到山头。 三男一女,各具风流。 都是和沈一年纪相仿的同龄人。 “沈兄,我说你怎么没来,原来躲在这里练剑。” “沈兄的风雷剑已经炉火纯青,却还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相比之下,倒是我等懈怠了。” “沈兄你该不会忘记,今天是我们‘逍遥五子’约好相聚的日子吧?” “你们以为沈师兄跟你们一样啊,天天就知道吃喝玩乐,沈师兄可是下定决心,要挤上‘青云百炼’的人。” “哟哟哟,菁菁,你还没嫁给沈兄呢,就抢着替他出头了,这不合适吧?” 几个年轻人笑闹起来。 他们是沈一的好友。 都是其它宗门里的年轻翘楚。 五人情投意合,约好艺成之后,要逍遥自在,一块游历人间,于是合称‘逍遥五子’。 今日正是他们约好相聚的日子,但沈一忙着修炼,倒是把这事给忘了。 五人之中唯一的女子,这时朝沈一看来,女子心思敏锐,当即看出沈一有心事。 于是问道:“沈师兄,你怎么了?” 沈一苦笑一声,说道:“不提也罢。” “怎么了?被你师父责罚了?”五人里面,一个年纪最大的男子摇着纸扇问道。 沈一看了他一眼,叹道:“要是这样就好了。” 他不说还好,一说,其它人都来了兴趣。 于是你一句,我一句,想让沈一说出心事。 沈一也不是那种藏得住心事的人,再加上好友追问,便将在铁伞会寨子的遭遇说了出来。 听到沈一去清理门户,却为那叫张唯的掌旗官所伤,名叫‘菁菁’的女子当即柳眉倒竖,替沈一打抱不平。 “就算是踏夜司掌旗,那也得讲道理,沈师兄让他回宗门谢罪,就是给他面子了!” “他非但不感激,竟然还敢跟沈师兄动手,真是岂有此理!” 菁菁的话,顿时引起其它年轻人的共鸣。 “就是就是,给他脸了,山下王朝的官,还管到我们山上人的头上来了?” “他打伤了沈兄,那就是伤了我们‘逍遥五子’的颜面,要我说,咱们现在一块下山,让他划下道来,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有三头六臂!” “以沈兄的修为,绝不可能败得如此干脆,依我看,那厮定是用了什么见不得光的手段!” “对,沈兄,他在哪里,你告诉我们,我们找他算账去!” 那摇纸扇的男子干咳了声,说道:“几位贤弟,切勿冲动。” “虽然掌旗官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是山下的朝廷官员。” “我听师尊说,咱们这些山上人曾经和山下朝廷有约,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偶尔,还互相帮衬帮衬。” “若是咱们这么大张旗鼓,下山去找人家麻烦,万一把他打伤了,他告上朝廷,只怕会给咱们师门惹来麻烦。” 沈一点头:“我也是这么想,所以才让他随我回山,而不是出手拿下。” 菁菁附和:“要怪,就怪这姓张的不识抬举。” “怎么,许他伤了沈师兄,就不许我们找他麻烦?” “非也非也。”纸扇男子笑眯眯道,“我们若是五人一起去,人家又不傻,肯定不会应战。” “碍于身份,我们又无法用强。” “所以我想了个折中的办法。” “就让我去会会这位张大人,若只有我一人,又以切磋为由,想必他不会拒绝。” “否则,我也有的是法子落他面子,让他在朝廷里抬不起头来。” 沈一皱眉道:“刘望师兄,那人满身杀气,武器是把长刀。” “回来之后,我请教过师尊,那人恐怕是一位兵修。” “兵修杀力,天下闻名。” “我不想你也受伤,不如算了吧,还是让我苦练三月,再和他一分高下。” 刘望哈哈大笑,摇着纸扇道:“就算他是兵修,愚兄也不怕他。” “你刚才也说了,他那可怕的刀法,需要近身使用才行。” “可你别忘了,愚兄是法修,他要是能够欺近我身周五尺之内,那就算我刘望学艺不精!” 菁菁点头:“刘师兄奇术无数,区区兵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沈一还想再劝,便听刘望道:“你们就在这等我的好消息吧。” 说罢,刘望已经换成一口先天之气,当即冲天而起,在半空略作停顿,就飞往米县的方向。 米县。 张唯走出司房。 “最近一个案子都没有。” “照这样下去,短时间内,我很难有提升啊。” “果然希望还得寄托在‘猎妖队’上,加入猎妖队,便可以巡猎四方,有的是妖魔鬼怪可以杀。” “还能趁机去云梦泽或秦岭碰运气。” “唉,希望李大人早点回复我。” 来到院子,看了看天。 天色已经不早了。 张唯正准备回家,便听到官署大门外有个声音响了起来。 “清卫署掌旗张唯,张大人可在?” 第一百七十七章 见官不跪,你想造反? 找我的? 谁啊? 声音听着挺陌生。 张唯随手点了个巡使,出去瞧瞧怎么个事。 很快巡使回来,说是来了一个叫刘望的修士,自称沈一的朋友。 沈一的朋友? 咋,给风雷剑宗那大师兄找回场子的? 早这么说不就得了! 张唯立时说道:“来啊,把官署里的兄弟全拉出来,做好布置,对方要是敢在咱们这里动武,先拿下,再抄他宗门的底!” “对了,把火器都拿出来,别怕浪费。” 巡使得令,下去布置。 做足准备好,张唯才让人去把刘望带进来。 片刻后,刘望来到大厅。 张唯看去,年纪不大,也就比自己大个一两岁的样子。 摇着纸扇,穿着白衣,故作姿态。 “有何贵干?” 见到人,张唯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就开问。 刘望摇着纸扇,嘴角含笑,瞥了张唯一眼:“你就是张唯,张大人?” 张唯大刺刺地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清茶,浅抿一口才道:“正是。” “既然知道我是官,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刘望一怔,心道,你个七品官还装上了? 我凭什么跪你? 他笑了笑,维持着表面的风度道:“大人说笑了。” “在下乃山上之人,向来山上山下,井水不犯河水。” “山上人,自然无需跪山下的官。” 张唯放下茶杯淡淡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刘望皱眉:“米县啊。” 张唯冷笑:“你也知道这是米县,那你还给我端什么架子!” “你说你是山上人,无需跪山下的官,那你就应该给我在山上好好待着。” “既然跪到山下,那就该入乡随俗,遵我大曜朝的律法!” “怎么,你山上人,就可以在山下为所欲为?” 刘望一听,感觉不对劲,连忙道:“我没这么说。” 张唯咬着不放:“你没这么说,那为何到了山下,见官不跪?” “是否见了圣上,你也敢站着?” 刘望那叫一个憋屈,心想你怎么能跟皇帝比较? 我见了皇帝老儿,那肯定是要跪下的,好歹人家也是一国之尊,给跪下不丢人。 你算什么? 一个七品官,我还跪你? 张唯站了起来,喝道:“刘望,见官不跪,有法不依,你想造反!” “还是说,你们宗门不服管束,要公然违抗大曜律法?” 刘望蒙了。 这跟他设想的不一样! 他原本打算来到之后,先说几句场面话,再请张唯‘赐教’? 鬼知道来到之后,这七品官揪着自己跪官这个问题不放! 这时候,除开去了牛心村的刘焕章三人外,其余巡使全一股脑涌入大厅。 朱盈川来到张唯身边,陆南天等人则公然端着‘火神枪’指着刘望,甚至有人手里还拿着‘震天雷’,看得刘望目瞪口呆。 你们干什么? 我只是上门跟这姓张的切磋,你们打算拿我当妖魔鬼怪办了啊? 当下,刘望本能地鼓动真元,就要掐决持咒。 却听张唯道。 “你们给我盯好了,他要是敢动手,那就是要造反。” “等会拿下后,逼问他宗门情况,再禀告上去,回头就上他们宗门抄家去。” 众巡使齐声回应:“是,大人!” 刘望一听,赶紧把真元散了。 别一个不好,给宗门招来横祸。 “大人明鉴。” “在下绝无反意。”刘望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这句话。 张唯用下巴指着他道:“你这样子,我很难相信你啊。” 狗官! 刘望气的快炸了。 合着绕了一个圈子,你就是想让我跪下? 咬了咬牙,刘望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大人,你满意了吗?” 张唯冷冷道:“不满意。” “你的言语,你的内心,仍然是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这让我如何满意?” 刘望抬头道:“若非大人有意刁难,在下岂会如此?” 张唯哈哈一笑:“刁难?” “大曜朝有法可依,你端着个山上人的身份想要高人一等,到底谁在刁难谁?” “来,把你宗门报上来,我倒要看看,哪家宗门,教出你这样的弟子!” 刘望脸色一变,叹了口气,低下头道:“大人,我服了。” “您说得是,我下了山,就该遵从山下的律法。” “请你看在刘某只是初犯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早这么干不就完了。 张唯心想,你们这些山上人,都不知道在骄傲什么。 沈一如此,这姓刘的也是这样。 一个两个,都觉得自己是神仙似的,不用接受人间王朝的约束。 要全都这样,那不乱套了? 你在山上,你横着走都行。 但到了山下,是龙你得给我盘着,是虎你得给我卧着。 不服? 那就看你们宗门背景够不够硬。 不够硬,那就给我趴着! “起来吧。” 张唯见好就收,毕竟第一次见面,没有深仇大恨,整一顿也就完整了。 没必要往死里整。 当然,要是这姓刘的敢报复。 那他和他的宗门都得完蛋,这没什么好商量的! 刘望站了起来,整个人收敛了不少。 张唯打量着他:“你说,你是沈一的朋友,沈一让你来的?” 刘望现在领教过张唯的厉害,生怕一个答得不好,会给沈一惹麻烦。 想了想,才道。 “跟沈一没关系。” “只是我听说,大人和沈一比斗过。” “还听说,大人仅用一招,沈一就落败了。” “在下知道后,技痒难耐,于是忍不住下山,想请大人赐教。” 张唯指着自己:“你要找我切磋?” 刘望抬头:“正是。” 答应! 快答应啊,混蛋! 只要你答应了,那就是私人比斗,与身份无关。 到时候,哪怕打你一顿,想来朝廷也不会怪责。 你也无法用这点做文章坑害我宗。 所以,你倒是快点给我答应啊! 别枉费了我那一跪! “也不是不行。” 张唯说出了让刘望欣喜若狂的答案。 他立刻道:“那我们现在就到城外去!” 张唯却慢条斯理地说:“先等等,把话说清楚了,再打不迟。” 刘望愣了下,小心翼翼地问道:“大人要说的是?” 张唯嘴角微扬:“条件。” “你先说说,要是我赢了,有什么好处?” 第一百七十八章 我不可能输! 打赢的好处? 一时间,刘望的脑袋打结了。 先不说这同辈切磋,是常有的事,哪有比画一下,就要谈什么好处的? 那不显得太过庸俗了吗? 再说,这还没打呢,你就知道自己能赢? 你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半晌,刘望才道:“大人的意思是,如果你赢了,我得输点什么给您?” 张唯点头:“没错。” “我官务繁忙,要是每个人都像你这样,一时兴起,就来找我切磋,那我不得忙死?” “所以,要找可以,得添点彩头。” 刘望心想也行,只要有机会切磋,怎么都可以。 他太想暴打张唯了。 于是说道:“行,只要我身上有的,大人想要什么尽管拿去。” 刘望转念一想,既然要添彩头,那这姓张的是不是也得添点。 便道:“那若是大人输了呢?” 张唯立时道:“我可没东西给你,本官两袖清风,穷得很!” 旁边朱盈川忍俊不禁,心想大人你也真够抠的。 刘望脸皮抽搐了下,接着干咳一声道:“在下倒是不想要大人的东西。” “不过,沈一因为大人,吃了不少苦头。” “这样好了,万一在下侥幸赢了,请大人跟我去一趟风雷剑宗。” 张唯一听,当即拍板:“就这么说定了。” “来,你说说,你身上都有什么东西?” 刘望在自己身上一阵摸索,掏出几样事物,一一放到桌上。 张唯看去,桌上摆了一樽玉瓶、两块玉符、一个钱袋。 “这些是?” 刘望拿起那个瓶子:“这是培元丹,顾名思义,功能培本固元,能够辅助修炼。” 接着拿起两枚玉符:“这里有两门奇术,皆是中品。” 最后把那钱袋打开,里面装的不是银子或铜钱,而是一块块五彩斑斓,似玉非玉的东西。 “这是五色石,功用广泛,可以用在法阵阵基上,也能够拿来打造各种灵器,在山上它的作用就形同于山下的银两。” 刘望抛了抛这袋五色石,微有得色道:“别看这些石头不起眼,在山下,这样的东西,一颗便值百两纹银。” 好家伙,那这一袋,不得上万两银子? 你就揣着上万两银子到处乱晃啊? 啧,山上宗门真是财大气粗。 张唯收回视线,想了想,摇着头道:“丹药我用不上,奇术更是如此。” “至于五色石,虽然价值不菲,可我也用不了那么多钱。” “你还有没有别的?” “没有的话,还是回去吧。” 闻言,刘望急了。 要是打不成,那刚才不是白跪了吗? 要知道他长这么大,除了师父外,就没跪过谁。 不行! 不能就这么回去! 可除了这些东西,我身上也没什么好拿出来当彩头的啊....... 等等! 也不是没有。 不过,这是师尊亲授之物。 万一输了.... 不! 我不可能输! 我是法修,他是兵修! 他最强的一刀,需要贴身使用。 我奇术万千,他会有机会近身? 当下。 刘望眼神桀骜,摘下一块玉佩,放到桌上。 “这是?”张唯看去,直觉告诉他,这东西不简单。 刘望沉声道:“这是一件护身灵器,能够抵挡筑庐境全力一击。” “它对大人,应该还算有点用处吧?” 能够抵挡筑庐境全力一击? 有用! 那可太有用了! 我身上有渊君所赠的鳞甲,还有‘铜皮铁骨’,如果再加上这块玉佩。 只要不撞上神胎境,我就是打不死的小强! 等等。 张唯抬起头,看着刘望:“你身上有这种宝贝,那还有什么好打的。” “你这东西连筑庐境的全力一击都扛得住,我把刀砍断了也伤不着你一根头发吧,这还怎么打?” “不打了,你回去吧!” 刘望急忙道:“不不,大人,这件护身灵器,无法自主激发。” “只有我在出现生命危险,或者失去意识的时候,才会发挥作用。” 原来如此。 那也行。 省得我一个不小心,一刀把你劈死了。 张唯点头,指着玉佩:“就它了。” “你要输了,它就归我。” 刘望大喜。 苍天啊,终于让这狗官上钩了。 太不容易了! “一言为定。” “大人,那我们现在就去城外?” “依你!” 酉时。 时近黄昏,落日的余晖,把城外野地染成一片金黄。 仿佛一张巨大的金色地毯。 此时。 在这张‘地毯’上,张唯和刘望各据一地,拉出十丈左右的距离。 朱盈川拿着个纸袋,从里面摸出一张饼子,递给旁边的陆南天,又分了一张给顾绥之。 四人站在远处,吧唧吧唧,吃着饼子,看着张唯两人。 手落到妖刀的刀柄上,锁定目标,张唯朗声道:“准备好就开始吧。” 刘望点头:“准备好了。” 张唯微笑道:“那就开始吧。” 下一秒。 刘望冲天而起。 法修最重要是什么? 是距离! 拉开距离,然后用奇术攻击或骚扰,以达到消耗对手的目的。 哪怕面对比自己高境的对手,也可以用这种战术,把对手给磨死! 然后。 他就看到张唯追了过来。 没事的。 我早就料到会这样! 刘望一边拉开距离,一边掐诀持咒。 顿时。 风刀火矢,疯狂地朝张唯招呼。 只不过,这些都是凡品奇术。 威力可以忽略,目的是骚扰。 张唯也不管那么多,开了‘铜皮铁骨’,仗着身上的鳞甲,就提刀直接就往上冲。 砰砰砰~ 半空中,奇术纷飞绚丽如烟火。 在那烟火中,忽然有血色刀斧掠出,直追刘望而去。 刘望脸色一变。 沈一可没说,姓张的还有这种招式。 不过,他也并非初出茅庐之辈。 临危不乱,释放奇术,挡下这式‘破空杀’。 便在这时。 他忽然听得张唯一声暴喝。 声音入耳,震撼心神。 刘望悚然一惊,便是这么一分神。 只见不远处的张唯,杀气腾腾。 身后浮现一尊修罗斗鬼,仰天狂啸。 两人相距十丈。 张唯举刀,锁定刘望,猛然斩落。 顿时。 刘望眼中,虚空破碎,一抹抹猩红刀芒纠缠拥簇,凝聚成一道刀罡。 宛若天刀般斩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 刀罡瞬息即至。 当头斩下! 速度太快,让刘望根本来不及反应。 不管是躲闪,又或者用奇术防御。 现在已经来不及! 他突然明白。 在心神失守的刹那,自己就已经输了! 刀罡呼啸而至。 刘望的视野里,全是一抹抹猩红刀芒。 它们足以撕裂刘望的护体真元,以及法修那并不怎么强横的体魄! 刘望苦笑。 这和沈一说的不一样啊! 不是说他最强那一招,要贴身施展吗? 这都相距十丈,人家‘呼’一声,一刀就砍过来了! 眼看刘望要被刀罡分尸,那保命的玉佩猛然亮起清光。 光芒升腾,飞快化成一条五爪蟠龙,盘着身子,护住刘望。 七杀.开山的刀罡劈在蟠龙身上,劈得蟠龙光芒闪烁,连同刘望一块,迅速摔向地面。 却始终没能劈开蟠龙,伤及刘望。 双脚落地。 蟠龙消失。 刘望眼神空洞。 过了半晌,双眸里才有了一丝黯淡的神采。 “我输了。” 他叹了口气,摘下玉佩,丢给张唯。 张唯不客气,伸手捉住。 这东西能挡他全力一刀,果然不是吹的。 有了它,只要不被神胎境的强者盯上。 对上筑庐境他都敢上去砍一刀。 当下心中欢喜,看向刘望的眼神都柔和了几分。 这是财神爷啊! 要多来几次,搞不好自己都能凑齐一身神装了。 另一边,刘望拱手道:“张大人一身修为,当真深不可测,刘某佩服。” “那么,就此别过了。” 说罢要走。 张唯连忙追问:“沈一除了你之外,还有其它朋友吗?” 刘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道:“确实还有几位好友。” 张唯笑道:“那他们就不打算替沈一出个头什么的?” “他们不来也行,你也可以让你朋友,来找我比划比划。” “记得带上彩头就行。” 刘望听得羞愤难当,心想你这算盘打得可真响,八百里外都听得见! 合着你拿我当傻子刷啊,就你这实力,同境来了都白搭。 要是请个筑庐境的师兄,你肯定说我们欺负人,那还打个鬼? 欺人太甚! 当下,他哼了声,拂袖而去。 ......... 天黑了。 沈一望天,心想刘望都去了一天,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沈师兄,你担心刘师兄?” 菁菁捧着个盒子,里面放着几样精致的糕点,她示意沈一拿块尝尝。 沈一摇摇头,表示自己没胃口:“那掌旗官刀法凌厉,我怕刘兄吃亏。” 菁菁笑道:“刘师兄是我们这群人里面修为最高的,而且他经验丰富,有独自斩杀四阶妖魔的经历。” “他还是个法修,只要拉开距离,那掌旗官说不定连刘师兄的衣角都摸不着。” “沈师兄,你就别担心了。” “还不如担心下那掌旗官,希望刘师兄别打得太狠,要是让人家在床上躺个四五月,咱们心里也过意不去,你说是吗?” 沈一回想起刘望的身手,轻轻点头:“也是,刘师兄不可能输的。” 这时,有人叫道:“刘师兄回来了。” 沈一抬头,果见红月之下,一道身影远游而至,轻轻落到地面。 正是刘望。 沈一正要过去,便见刘望神情落寞,双眉紧锁,愁容满面。 心里不由咯噔一声。 难道刘师兄败了? 正这样想时,其它几个好友,已经围着刘望问个不停。 “刘兄,你没打坏那掌旗官吧?” “是啊,虽然那狗官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毕竟是朝廷的人,可别打坏人家。” “刘兄你没事吧,为何一言不发?” “怎么,刘兄,你真打坏人家了?” 等沈一和菁菁两人过去之后,刘望才苦笑一声,看着四位好友轻叹道。 “让诸位贤弟失望了,愚兄不敌那掌旗官,被他一刀击败。” “还把师尊亲授的保命灵器给输掉了。” 当即。 众人大惊。 特别是菁菁,这个未曾下山游历的女子满脸不可置信,轻呼起来:“刘师兄,你是在开玩笑的吧?” 刘望摇头,当下将他和张唯交手的过程娓娓道来。 听完之后,沈一倒吸了口凉气:“你是说,那掌旗官以一道十丈长的刀罡,将你击败?” “还逼得你的保命灵器自行激发?” 刘望点头:“没错。” 沈一苦笑道:“那就是说,当天晚上,他和我交手时,根本未尽全力?” “他只是跟我打着玩,就一刀把我劈晕过去?” 这也太打击人了! 菁菁连忙道:“沈师兄,也许是他这些天另有所得,我敢肯定,那天晚上,他已经全力以赴了!” 沈一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那这位掌旗官就更可怕了。” “这才过了多少天,就另有所得,在刀法上更进一步。” “如此天赋,委实恐怖!” 旁边一名好友说道:“我就不信,他有三头六臂,明日待我去战他!” 刘望连忙拉住他:“别去。” “你连我和沈一都打不过,去了也是徒劳。” “再者,那掌旗官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人,你想让他出手,还得准备他感兴趣的彩头。” 那名好友愤然道:“竟然比武切磋还要彩头,山下人果然都是庸俗之辈!” 沈一猛然抬头,朝众人拱手道:“诸位的好意,沈一心领了。” “这掌旗官,还是交由我来对付吧。” “他邀我三个月后,再战一场。” “现在时间还早,我就不信,三月苦练,还打不过他。” 刘望见他重燃战意,心中阴霾略减,想了想道:“这样好了,这三个月,由我们几人当沈一的对手。” 菁菁一听,同意点头:“这个法子甚好,我们给沈师兄喂招,总比他一个人苦练强。” 沈一想想也是,于是道:“那就有劳诸位了。” ............. 转眼过了几天。 这天,杨家人收拾细软,离开了杏花街小宅,搬到城西的小院里。 张唯穿着便服,与他们同去,在小院附近转了一圈,见没什么隐患,这才返回官署。 走进清卫署,刘焕章便拿着一封信过来。 “大人,这是早上送过来的。” 张唯拿过来一看,却是延安城百户所发过来的一封官文。 第一百八十章 无形界线 延安城。 “哇,这里就是府城,长这么大,我还是第一次来延安城,听说城里有十二座坊市,每一座都有米县那么大,住在这里我真怕迷路。” “绥之,别那么激动,延安城算什么,你要是去过京城,就知道什么叫大城。在京城里,你白天从东城出发,晚上都到不了西城,我是说骑马的情况下。” “朱兄,京城真有那么大?” “那当然了,有机会,你得去见识见识。” 张唯骑马走在前面,后面传来朱盈川几人的声音。 之前他接到百户所发来的官文,原来是踏夜司准备铲除白教在这片地区的一座分舵。 李砚非但把他调了过来,还让他带上几名巡使。 于是张唯点了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人。 今天他们抵达延安城,不过和之前一般,延安城大是大了,可一点也不热闹。 相反,街道上的行人还比之前少了些,就连沿街的布庄酒楼,都关掉了不少。 这座府城日渐萧条,看得张唯心情沉重。 转眼,百户所到了。 张唯几人走了进去,自有人接待。 负责接待的小吏,安顿好住处后,便请张唯随他去见李砚。 片刻之后,张唯在书房里见到了百户大人。 李砚在桌案上摊了张地形图,正在研究什么。 见张唯来了,招手道:“过来一块瞧瞧。” 张唯过去,只见图上有‘雍城’二字。 “这是?” 李砚指着图中那座城池:“姚百户带回来的那名上人,给我们提供了不少情报。” “原来白教的一座分舵,就在雍城!” “这座分舵,由一名执事主持,下面有三名供奉,十几名高功。” “至于上人和戒子,那就更多了。” “目前雍城被一路叛军占据,他们的首领人送绰号‘过江龙’,我们调查过,该人是一名武修,有先天境的修为。” “另外,据一灯交代,这‘过江龙’其实是白教的人。” 张唯抬头道:“执事、供奉、高功.......” “外加一路叛军,这样的实力,恐怕不是我们这点人手就能够拿下的。” 李砚点头:“没错,所以这次行动,除了我们延安府外,还有另外四座府城的百户所参与。” “此外,由千户赵卓赵大人指挥。” 张唯茫然:“赵卓赵大人?” 李砚看了他一眼,嘴角微扬:“你见过的。” “在青鳌山上。” 让他这么一提醒,张唯才知道,原来当日那位与青木公交手的千户大人,名为赵卓。 “各方人马,应该在这几天内会到达。” “到时候,你好好表现。” “以你的修为,若是在这次行动中表现出色,我便可以向上头举荐,说不定你就可以当上百户了。” 张唯连忙拱手:“谢大人提携。” 李砚按下他的手道:“不用谢我,能否坐上百户这个位置,还得看你自己。” 张唯点头,心中已有计较。 然后想到自己和沈一之间的约定,于是开口道。 “卑职有一事请教大人。” 李砚看着地形图,头也不抬:“说。” “不知道朝廷对山上的宗门,是怎么一个想法?” 闻言,李砚抬头奇道:“你为什么会问这个。” 张唯便将自己在铁伞山剿匪,结果那张疯子是风雷剑宗的弟子,因此和沈一发生冲突。 听完之后,李砚恍然道:“原来如此。” 接着,他沉声道:“朝廷对于山上宗门,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允许他们存在,甚至跟其中一些宗门有往来,会向他们提供粮食布匹,同时这些宗门会挑选一部分弟子入朝为官。” “不过,对于这些宗门,朝廷有一条不可逾越的红线。” “那便是,山上之人,若到了山下,无论他是什么身份,都得遵守人间律法。” “换言之,你在山上想怎么过都行。” “但到了山下,你就得照着大曜朝的律法来。” 说到这里,李砚顿了顿,才道。 “当然,山上宗门的弟子,在山下人间游历,只要不是做得太过分,朝廷通常不会过问。” “毕竟,圣上也不希望和这些宗门的关系闹得太僵。” 张唯皱眉:“那这条红线,岂不是可以灵活变动?” 李砚笑道:“那倒不至于,简单来说,山上人到了山下,可以允许他们比普通老百姓多一点特权。” “但如果他们伤害,甚至杀害朝廷命官,那肯定是不行的。” “再有一个,他们必须承认大曜朝,也必须拥护大曜朝,不得与外敌勾结。” “若是犯了这两点,再大的宗门,朝廷也会想法设法,将之铲除!” 听李砚这么说,张唯大概知道,朝廷和山上宗门之间的那条界线在哪里了。 这时脚步声在门外传来,却是其它县城清卫署的掌旗们也到了。 是夜。 张唯正在看书,以便多了解这个世界一些。 没翻上几页,就有人敲门,然后朱盈川的声音在外头响起。 “大人,我们想出去逛逛,你要不要一起?” 张唯心想也成,把书一合,起身道:“稍等。” 他换了身便服,走出门来,门外除了朱盈川外,尚有陆南天和顾绥之两人。 四人离开了百户所,作为曾经在延安城住过几天的人,张唯义无反顾,给三人带路。 带着他们穿街过巷,游玩府城。 不过。 由于城里百姓走了许多,因此夜间的府城不太热闹。 再加上前不久那座桂芳楼被官府取缔,使得聚奎坊人气大不如前,只剩下几家规模小点的青楼在撑场面,自是没有以往般繁华。 路过一家青楼时,陆南天搂着顾绥之的肩膀,说:“走,绥之,带你听小曲去。” 顾绥之吓了跳道:“陆兄,这不好吧?” 陆南天用力拍拍他的肩膀道:“怕什么,只要去过一次,你就知道这温柔乡的好处。” 他回头咧着牙对张唯道:“大人,一起?” 没等张唯回应,朱盈川就道:“你们想去就自己去好了,别带坏大人。” “大人,我看那边有市集,咱们过去瞧瞧?” 第一百八十一章 你是哪个清卫署的 以延安城现在的状况,还有夜市已经实属难得。 尽管张唯没有在这座城市长住,却也知道,现在的夜市早已没了往日的活力。 青石板路扫得干净,却透着股凉意。 街边挂着的红灯笼稀稀落落,十家铺面有七家关着门,朱漆门板上落了薄灰,铜环上挂着的铁锁锈迹斑斑,只有偶尔几盏灯笼在风里晃荡,把影子拖得老长。 张唯和朱盈川两人走在街道上,看到一个货郎挑着担子行来。 朱盈川想叫住他,看看他都卖些什么,不料货郎一转身,就钻进条巷子里。 “跑那么快做什么,有生意都不做了?”朱盈川一脸郁闷。 张唯笑了笑,这时鼻尖闻到香气,原是不远处有个卖饼子的小摊。 那铁皮炉子裹着层黑炭灰,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的老汉,正低头用铁铲翻着炉里的饼,麦香混着芝麻的焦气飘出来,却没多少人问津。 “走,我请你吃煎饼。” 张唯招呼着女子武修,来到摊边,要了两块饼子。 用荷叶包着,拿起来咬了口,一股焦香满溢口中。 “客官,两位客官,有话好好说。” 正吃着煎饼,张唯听到旁边不远处一家卖首饰的小店里传出争吵声。 看去,只见两个男子正在争执着什么。 一个孔武有力,穿着踏夜司巡使的官袍。 另一个身形清瘦,穿着一袭文士长衫,看着像个书生。 那书生此时清秀的脸上,明显泛着怒意,面对那个巡使,却也气势不弱于人,朗声说道。 “这位官爷好生不讲道理,这玉钗是我先相中的,也是我买下的,那便是我的东西。” “我有权利决定卖与不卖。” “现在我明确告诉你,这是我买来送给娘子的,我不卖给你!” 张唯一听,大概明白。 这书生买了玉钗,但这巡使不知为何,却愣是要从他手中买过去。 如今人家不卖,巡使却纠缠不清。 果然。 首饰店里,那巡使抱着双手笑道:“你这书生好不迂腐,我又不是不给你钱,没错,玉钗是你买下的,那你就不能割爱卖给我吗?” 书生拂袖道:“说了不卖就不卖。” 他转身要走,不料,那巡使却拦住他。 “等会。” “我看你形迹可疑,该不会家中娘子是假的,你家里面藏的是蛮子吧?” 书生顿时怒道:“你这是诬陷!” 巡使冷冷道:“是与不是,随我回官署一趟,自可查个水落石出。” 便在这时,他听到门外有个声音气愤道。 “你这巡使是怎么当的?” “为了支玉钗,你居然诬陷起人来,也不怕丢了踏夜司的脸!” 那巡使看去,落在朱盈川身上:“你又是什么人,竟敢替这书生说话,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唯摇摇头,说道:“你是哪个清卫署的,上官是何人?” 这巡使听得心里一颤。 他非是延安城中百户所的巡使,而是随上官来参与铲除白教分舵的行动。 今晚上街闲逛,看到那书生买下的玉钗甚是精美,想着买回去送给与自己相好的一名青楼女子。 不料这书生死板得很,打死不肯出手,他又不能明抢。 于是想着吓唬吓唬这书生,让他服软把玉钗卖给自己。 没曾想,事情似乎闹大了。 眼前这人竟然要盘查自己来历,若是被上官知道,怪罪下来,自己往后在同僚面前这面子可得往哪搁。 当下一不做二不休,手按剑柄,指着张唯两人道。 “看样子,你们也是蛮子的同党!” “那就随我一同回去!” 朱盈川凤目里燃起怒火,大喝一声:“放屁!” “你这个败类,踏夜司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这巡使‘哼’了一声:“你们敢拒捕,那就休怪我不客气。” 他大喝一声,真元鼓荡,一剑朝朱盈川刺去。 只看他这一剑刺得歪歪扭扭,张唯就知道,他不是朱盈川对手,干脆来了个袖手旁观。 果然。 朱盈川揉身闪前,轻松躲开这一剑,然后一拳砸在对方脸上。 砸得他眼冒金星,连连后退,大喊道:“来人啊!” “捉拿叛党了!” 当即,一队巡逻的士兵闻声而至,带队的军官喝道:“怎么回事?” 那巡使拿出令牌,然后指着张唯两人道:“他们是叛党,我怀疑他们私通蛮族,马上把他们捉起来!” 军官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打出手势,士兵们纷纷举起长枪,指向张唯两人。 朱盈川喝道:“这位是米县掌旗张唯,张大人!” “还不把兵器放下!” 军官一下子蒙了。 不是,你们到底谁跟谁啊? 这时,他看到张唯出示令牌,确认无误后,军官赶紧道。 “下官见过大人!” “大人,这是........” 张唯瞥了朱盈川一眼,后者会意,指着那巡使,把这厮为夺玉钗,便诬陷良民一事道出。 这巡使顿时满脸通红,欲言又止。 最后张唯才道:“还不赶紧给人家赔礼道歉?” 巡使这才对书生作揖,赔了个不是,然后灰溜溜地跑了。 张唯也没了逛街的兴致,叫上朱盈川,两人便返回了住处。 到了第二天早上,张唯刚吃了碗汤面,百户所的小吏就找了过来,说是李大人有请。 来到百户所,走进大厅。 大厅里人不少,里面有好些生面孔,张唯只认得同为李砚属下的几位掌旗。 那几位掌旗,见到张唯,纷纷起身施礼。 他们都亲眼见过,当日在黄氏陵园,张唯单枪匹马,就把一头四阶的灼眼罗刹给宰了。 如此修为,假以时日,别说百户,当上千户也是有可能的。 对于这样的人物,自然得在他没崛起时,争取混个脸熟。 说不定日后还需要人家多多关照。 正跟几位掌旗打着招呼,张唯就听有人指名道姓说:“原来你就是张唯张大人。” 张唯看去,是个老头,留着山羊胡,正打量着自己。 旁边一名掌旗小声道:“这是雍城泾阳县的掌旗,贺知书贺大人。” 张唯点点头,然后朝这老头拱手道:“贺大人好。” 那老头臭着张脸,阴阳怪气说道:“可不敢,可不敢。” “张大人好大的官威,都替别人管教他人的下属来,张大人的问候,我可无福消受。” 第一百八十二章 各打五十大板 张唯一听。 懂了! 这老头是昨晚那巡使的上官! 当下,他拉下脸道:“贺大人,别跟个阴阳人似的。” “你要心中不服。” “走。” “凤凰山脚,你我切磋一场。” “我尊老爱幼,让你三招如何?” 贺知书正是昨晚那巡使的上官。 那巡使叫孔正,回来之后,越想越气,于是跟贺知书说了这事。 但隐瞒了他诬陷良民的勾当,只说张唯官威多大多大,期间自然添油加醋,说自己报了官署的名号,张唯仍不放在眼里云云。 于是老头子今早一见到张唯,就阴阳怪气起来。 不料。 张唯二话不说,就要跟自己切磋。 还要让自己三招,摆明不把自己放在眼中! 贺知书顿时气得胸膛起伏,指着张唯:“竖子尔敢!” “简直太嚣张!太狂妄了!” “合着你管教我的下属,我说你两句也不行吗?” 张唯冷笑:“贺大人,护短,我可以理解。” “但也不是你这么一个护法!” “你那属下,昨晚在街市上,为了区区一支玉钗,公然诬陷良民。” “你说,这种情况,替你管教一下过分吗?” “我没杀他,他就该烧高香了。” “如此败类,你竟然还维护他?” “我说贺大人,你是不是老糊涂了?” 老糊涂? 他骂我老糊涂! 真是气煞我也! 贺知书气得吹胡子瞪眼睛:“就算真如你所言,也用不着你管教,你不觉得自己的手伸得太长了吗?” “我为官多年,从没见过有人像张大人你这样当官的。” 张唯朝空气拱了拱手:“同朝为官,又都是在踏夜司任职。” “看到这样的事情,我当仁不让。” “要怪,就怪贺大人你管教无方,我看贺大人你,还是回去三省吾身吧。” 开什么玩笑。 你老,你就了不起? 想倚老卖老,对我指手画脚? 没门! 张唯可不受这种气,受不了一点! 你要跟我客客气气的,我自当以礼待之。 你找我麻烦,然后还想我跟你客气? 你脑子是被门夹了吧! 当下三言两语,怼得贺知书暴跳如雷。 “好好好,没想到,你年纪轻轻,竟然一点道理也不讲。” “切磋?” “行,咱们马上出城,手底下见真章!” 旁边几个掌旗,闻言连忙劝道。 “贺大人,还是算了吧,你一把年纪了,跟年轻人计较什么。” “就是啊,贺大人,而且我听说这位张大人,可是杀过‘灼眼罗刹’,你怕不是他的对手啊。” 啥? 斩过四阶尸鬼? 你们糊弄我的吧? 一个清卫署的掌旗什么实力,我会不知道。 我怎么宰不了‘灼眼罗刹’? 他才多大,哪怕打从娘胎里就修炼,也不可能斩杀四阶尸鬼吧? 见贺知书一脸怀疑的样子,那几个掌旗连忙拍胸口保证,这事千真万确。 这下子,老头犹豫了。 这要是同为‘入海境’,那还能斗一斗。 可要是对方有过斩杀四阶尸鬼的战绩,那还打什么打。 这时一个掌旗又道:“我还听说过,那贾还真贾掌旗,跟这位张大人交过手,被他一棍子就敲晕了。” “果真?”贺知书吓了跳,贾还真他是知道的,年纪比自己小一些,修为也是‘入海境’。 前不久倒了八辈子血霉,给蛮子炼成了尸鬼。 要是连贾还真都在人家手上走不了一招,那自己多半也是如此。 可现在骑虎难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便在这时,一个中年十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在吵什么?” 众人看去,却是李砚来了,后面还跟着姚青璇,以及另外一名百户。 “那是雍城的百户蒋静安,蒋大人。” “雍城失守后,蒋大人带着人撤了出来,现在要对付雍城里的白教,李大人便把他请了过来。” 一名掌旗小声为张唯介绍。 张唯谢过,随后上前一步,落落大方,把昨晚那巡使的所为,以及今天和贺知书的争执全盘托出,没有一点隐瞒。 李砚听完之后,意味深长地看了张唯一眼,然后道:“贺掌旗一把年纪了,你也不知道让着点。” “他说得没错,你这一点也不知道尊敬长辈。” “去,给贺掌旗赔个不是。” 张唯知道,李砚这是不想跟雍城那边的关系闹得太僵。 另外,他拿‘敬老’做起文章,却不提张唯管教泾阳巡使一事,显然支持张唯的做法。 只是碍着蒋静安的面子,不好直说罢了。 李砚说罢,蒋静安也表态。 “贺掌旗,你也得好好管教自己的下属,竟然为了一支玉钗诬陷良民,这成何体统。” “他叫什么?” 贺知书连忙回答:“他叫孔正。” 蒋静安点头:“传我的命令,孔正诬陷良民,处杖罚,再扣一年俸禄,马上执行!” 贺知书低下头道:“卑职遵命。” 这时张唯走了过来,不咸不淡地给贺知书赔了个不是。 贺知书也赶紧就坡下驴,见好就收。 于是李砚和蒋静安各打五十大板,就把这件事轻轻揭过。 刚处理好此事,外面就有小吏唱道:“赵千户到!” 众人连忙转身,看向大门。 便见一位中年人走了进来,正是当时在青鳌山力压千年树妖的那位千户大人,赵卓! “卑职见过赵大人!” 众人行礼。 赵卓含笑道:“诸位不必客气,这些繁文缛节,咱们私底下能省就省了吧。” 这位千户大人一来到,就直入正题,商量起如何铲除白教分舵一事。 蒋静安一脸惭愧地说道:“没想到白教的一处分舵,竟然就在雍城里,我身为雍城百户,竟然一点也不知情,是我失职了。” 赵卓安慰道:“静安,此事不必往心里去。” “白教行事,向来隐秘。” “他们利用百姓掩饰行踪,你不清楚也正常。” “现在我们要做的是,如何尽快铲除这座分舵。” 李砚沉声道:“如今雍城为叛党占据,城中还有百姓,若是强攻,只怕会伤及无辜。” “可要在这样的局势下,仅针对白教下手,难度不是一般的高。” 第一百八十三章 引蛇出洞 这确实是个难题。 白教的分舵设在雍城里,雍城又被叛军占据,这支叛军还是白教培养起来的。 被裹胁其中的百姓,就成了人质,让朝廷不敢轻举妄动。 你攻城,怕误伤了百姓。 你潜入雍城,逐个击破,又太危险。 一时间,大厅里众人都沉默了。 这时。 有人举手。 张唯! 李砚看去,道:“张掌旗,你有主意?” 众人纷纷朝张唯看去,包括赵桌。 张唯站了起来,问道:“我想请教三位大人,咱们这次行动的目的是什么?” 赵卓微微眯眼,听出张唯话中有话,微笑道:“张掌旗为何要这么问?” 张唯说道:“所谓有的放矢,只要知道靶子在哪里,这箭才射得出去。” “同理,我们得明白行动的目的是什么,才能决定行动的细则。” 李砚道:“行动的目的,自然是铲除白教分舵。” 旁边的贺知书冷笑道:“张掌旗怕是神游太虚,否则的话,怎么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 雍城那边的几名掌旗都轻笑起来,被蒋静安瞪了一眼,才纷纷闭上嘴巴。 张唯不紧不慢地说道:“现在我没有问你,贺掌旗,你不说话也没人会当你是哑巴。” 贺知书立马瞪圆了眼睛,张唯却不管这个老头,继续道。 “铲除白教分舵,那是否能够再细致,再准确一些。” “例如,我们是要铲除掉白教分舵的场地?” “还是要铲除掉白教分舵里面的人员?” 赵卓微笑道:“铲除掉场地没有什么意义,没了这些场地,他们大可觅地重建。” “重点还是在人身上。” “损失了分舵里面的这些人,多少会对白教造成影响。” 张唯点头:“既然是人,为何我们要执意入城?” “换个角度,引蛇出洞,是否比深入虎穴要简单一些?” 当即。 赵卓眼睛亮起来。 贺知书呵呵一笑:“我当是什么惊天计谋,原来是引蛇出洞。” “年轻人就是天真,你当白教那些人吃素的吗,他们一个个狡猾得跟狐狸似的,哪有那么容易让你给引出来?” 张唯转过身,微笑道:“姜还是老的辣,看来贺掌旗有更好的方法,那何不说出来让我等开开眼界?” 贺知书哪有什么好办法,只不过心里仍记恨着张唯,于是一有机会,就踩上一脚。 不料现在这一脚,却像是踩到烂冬瓜里面,被张唯一招‘以退为进’,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蒋静安一脸尴尬,只好起来打圆场,说道:“老贺平日里就喜欢跟年轻人开玩笑,张掌旗别往心里去。” 赵卓也道:“张掌旗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张唯看了贺知书一眼,老头这次不敢作妖了,眼帘低垂,如同老僧入定。 张唯这才笑了笑,说道:“其实贺掌旗说得也没错,白教妖人要是那么好对付,也不用几位大人这么头痛了。” “引蛇出洞,的确不易。” “但只要用对了饵,还是有机会的。” “想把毒蛇从洞里引诱出来,你往洞口丢点萝卜青菜,那自然是行不通的,人家不吃嘛。” “可你要丢只青蛙什么的,那就不一定了。” 李砚点头:“你的意思是,投其所好?” 张唯道:“没错。” “诸位请设想,如果现在大家知道,白教准备对我们动手,而且知道白教这些人在哪里,各位会怎么做?” 旁边一个掌旗说:“那自然是主动出击,趁对方还没行动,以雷霆之势,将危险掐灭!” 赵卓看向张唯:“你想把我们的行动,故意泄露给白教,引诱他们离开雍城,主动攻击我方。” “但我方却早做准备,一旦白教出现,就把他们当饺子一样包了?” 张唯低下头道:“大人高见!” “正是如此!” 赵卓哈哈说道:“此计甚妙。” “不过,关键是如何把这个消息传入白教妖人的耳朵里。” 张唯看向李砚:“百户所里,关押着一名白教上人。” “他应该知道,雍城分舵里有哪些比较重要的人物。” 接下来,张唯侃侃而谈,如此这般,说出自己的想法。 赵卓三人听完,商量一番,觉得可以尝试。 于是由赵卓亲自开口,任命张唯负责引蛇出洞的行动。 * * * 啪...啪...啪...... 小院里,孔正躺在地上,两名巡使正在施杖刑。 一棒又一棒地拍在孔正身上,把他打得皮开肉绽,不停求饶。 见差不多了,贺知书才打了个手势,两名巡使就把孔正拉了起来。 贺知书看着他道:“你别怪我狠心,实在是没办法。” “那姓张的伶牙俐齿,死的都能说成活的。” “蒋大人不想伤了和气,各打五十大板,才让我惩罚你。” 孔正给打的屁股开花,尽管他有纳气境的修为,但没进‘入海境’,肉身和普通人差不了多少,充其量也就强上那么一些,哪熬得住杖刑。 现在听贺知书这么说,连道‘不敢’,心中却对张唯怀恨在心。 贺知书端起一杯清茶,轻叹道:“姓张的好本事啊,现在得赵大人器重,领了件差事。” “若是办成了,恐怕会飞黄腾达,往后啊,我见着他,都得叫一声大人。” “至于你......” 贺知书瞥了孔正一眼:“你见到他,最好有多远躲多远。” 孔正心里一阵不舒服,心想他姓张的凭什么得到赵大人的器重,而我则要落得一顿打! 当下咬了咬牙,说:“不知道,那张大人领了件什么差事?” “你想知道?” 贺知书呵呵道:“那可是机密,怎么能说给你听。” 他站了起来,拍拍孔正的胸口道:“好生休息去吧。” “扶他回房间。” 两名巡使把孔正送回房间,门关上后,躺在床上的孔正,往自己胸口一阵摸索。 摸出了一张纸条。 这是刚才贺知书拍他胸口的时候,趁机塞进来的。 孔正打开,上面果是贺知书的字迹,内容则是张唯的行动细节。 看完之后,孔正把纸条撕得粉碎,又一把火烧了。 “姓张的,想要高升,没那么容易!” 火光照亮孔正的脸,映照得这一张脸狰狞无比。 第一百八十四章 杀你们来啦 泾阳县。 这座雍城管辖下的县城,非但没有因为雍城被叛军占据而萧条,反而要比往日更加热闹。 特别是青楼酒肆,生意反而要比平时红火。 这不,到了晚上。 倚翠楼的姑娘们就在面朝街道的二楼游廊处卖力招揽着生意,莺莺燕燕,花枝招展,迷花了路人的眼。 “大爷,来玩啊。” “公子,进来听听小曲呗。” 楼上的姑娘们不时发出一阵娇笑,让这间青楼更显热闹。 当几个道人走近时,大门后面一直嗑着瓜子的鸨母,顿时眼睛一亮。 瓜子一放,就出门来迎。 “哎哟,金道长,可把您给盼来了。” “可是来给我们翠儿姑娘传法来了?” 脸上堆着笑容,鸨母心里却暗骂一声‘牛鼻子’。 不过,这‘牛鼻子’出手阔绰,鸨母自是欢迎。 至于是道士还是和尚,那有什么要紧的,只要你有钱,有大钱,哪怕是叫花子,也得捏着鼻子认了。 赚钱嘛,不寒碜。 这姓金的,自然不是什么正经道士。 全名金海的他,却是白教的一名高功。 这人没别的爱好,就是贪杯好色。 而且最喜欢逛青楼。 可说是倚翠楼的常客了。 每次来,表面上说给哪位姑娘传法,实际上做的全是那种男女之事。 金海今晚红光满面。 由于近年来的付出,如今,他有望升为供奉。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 金海一高兴,那就得逛青楼。 于是带着两个心腹,来到这里。 二话不说,就先往鸨母塞了几两碎银,然后问道:“翠儿姑娘,今晚有空吗?” 翠儿是这家青楼的头牌,人长得俊,琵琶弹得不错,但最厉害的,却是床上那颠龙倒凤的功夫。 金海试过一次后,便食髓知味。 每次来,非翠儿不可。 鸨母深知这一点,当下闻言,连连点头:“在的在的,我这就让姑娘准备。” “金道长,先进堂屋喝喝小酒,暖暖身子。” 金海甚是满意,带着两个心腹来到堂屋。 一进门,混着香粉的温暖气息便扑面而来。 屋里头摆着几张八仙桌,桌椅擦得亮堂,挂着一条绣幔,上面绣着《百鸟朝凤图》。 屋里头除了金海三人外,便只有一个长衫客人,两个姑娘正依偎着他,一人揉捏着肩膀,一人给他喂酒。 这堂屋不是随便什么客人都招呼,因此即能看到外面大厅的场景,又不会像大厅那般吵闹。 这时有姑娘送酒过来,给金海倒酒时,金海笑眯眯抓住人家姑娘的手问道:“这是什么酒啊。” 青楼的姑娘,自然不会介意,当下非但没有挣脱,反而笑嘻嘻地说:“这是去年泡的梅子酒,酸甜可口,道长先暖暖身子。” “我再去取些新腌的酱瓜,配酒最好了。” 金海这才哈哈笑着放开她:“去吧。” 然后哼着小曲,招呼着两个心腹一块喝酒。 却说那鸨母来到翠儿的房间处,正要敲门。 一只手拍在她的肩膀上。 鸨母转身,眼睛一亮。 却是个不可多见的美人。 “哎哟,多俊的姑娘。” “你怎么在这?” “我懂了,你是想到我们倚翠楼找活干?” “那我可得考考你.......” 没等鸨母说完,那女子就不耐烦道:“闭嘴!” 她接着亮出一面铜牌:“踏夜司百户,借你地方办案,跟我来!” 说完,就拉着鸨母钻进旁边一个房间。 楼下堂屋。 金海放下酒杯,皱眉道:“怎么这样久?” 便在这时,鸨母回来了。 神情有些不自然,笑容看起来很勉强。 “哎哟,真对不住了,金道长,让您久等了。” “翠儿今天有点不舒服,所以准备的时间长了一点。” “不过总算弄好了,您跟我上去?” 金海这才展开眉头,指着自己两个心腹:“给他们找几个姑娘,就在旁边的房间伺候着。” 鸨母连连点头:“好的好的,几位道长跟我来吧。” 来到楼上,随着鸨母走进屋里,金海就看到翠儿一身绿裙,抱着琵琶,叮叮当当弹了起来。 又弹又唱,听得金海入了神,连放到他手边的酒都忘了喝。 鸨母笑着退出房间,把门关上后。 才来到隔壁另一个房间。 房间里,金海那两个心腹被几个姑娘包围着,一会喝酒,一会摸手,心神都放松了下来。 鸨母交代几句后,就转身离去。 过得片刻,门打了开来,有人神情慌张地钻了进来。 金海那两心腹抬头看去,都‘咦’了一声。 “一灯,你怎么来了?” 进屋的正是一灯道人,他快步来到那两个道人身边:“金道长可是在这里?” “我有急事相告。” 闻言,其中一个留着八字胡的道人就挥挥手,让姑娘们离开。 另一个较胖的道人问道:“出了什么事?” 一灯身体探前,做出一幅要在耳边说话的模样,胖道人不由伸长了脖子。 便听一灯压低了声音道。 “也没什么,就是杀你们来啦!” 胖道人一怔,还没反应过来,突然心窝一痛。 低下头,只见整个人几乎靠在自己身上的一灯,手里拿着把短剑。 短剑捅进自己心窝,几乎没柄! 胖道人瞪大了眼珠,连惨叫都来不及,就一命呜乎。 旁边的八字胡道人还没发觉,问道:“你俩说啥呢?” 这时一灯把胖道人尸体推开,转过身,手中短剑就朝八字胡捅去。 八字胡吓了一跳,反应迅速,连人带椅往后一仰,躲开一灯的短剑。 接着朝旁边滚开,就要起身。 一灯箭步上前,抬脚踩在地上道袍,让八字胡道人无法脱身。 与此同时。 大门被人撞开,有人影转眼来到,飞起一脚,踢得那八字胡倒飞出去。 再落到地上的时候,已经两眼一番,晕了过去。 此人正是张唯。 一灯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要把八字胡也杀了。 可手刚举起来,却被张唯握住手腕。 “大人?” 张唯摇头:“他还有用,先别杀他。” 一灯急道:“他知道我杀了金海的心腹,万一让他跑了,大人的计划可就不灵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凡事留一手总没错 一灯的心情,张唯可以理解。 这个道人非但供出了白教分舵的情报,还参与了行动。 自然不希望眼下这个八字胡道人活着。 毕竟,只有死人的嘴是最紧的。 “无妨,我自有打算。” 张唯摇摇头,再次拒绝了一灯灭口的建议。 一灯皱眉,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苦笑起来。 “大人是故意的?” “留着他,这是为了防止我一去不回,坏了你们的好事?” 张唯也不打算隐瞒,点头道:“没错。” 一灯叹了口气:“好吧,我也知道,你们不会那么容易相信我。” “换成是我,我应该也会这么做。” “凡事留一手总没错。” 这时,隔壁房间响起金海的怒吼,接着是门窗粉碎的声音。 张唯把八字胡交给随后赶来的朱盈川和陆南天,然后对一灯道:“姚大人已经跟金海交手了,你赶紧离开,别让金海看见你。” 一灯点头,快步离去。 张唯才道:“你们看好这妖道,我去帮姚大人。” 说完,他撞碎窗户,落到大街。 大街上,金海不断出拳,轰碎一道道绚丽的花河。 看样子,姚青璇一时间,也拿不下这个高功。 那天在百户所,张唯献计之后,当天就把一灯从牢房里提了出来。 张唯直接把踏夜司要铲除白教分舵的计划告诉他,一灯知道,自己现在听说了这么重大的消息,想要活命,就只能跟张唯合作。 于是张唯提出,要用某位高功为饵,把白教分舵的人员给引诱出来时,一灯立刻提供了金海的信息。 之所以挑选金海,是因为此人属于雍城分舵,但经常在泾阳县一带停留。 接触起来比较容易。 另外,金海贪杯好色,在雍城分舵里人尽皆知。 利用这一点,踏夜司可以提前设局。 事实证明,一灯提供的信息没错。 所以现在,金海被逼到大街上。 大街那边,金海脸色凝重。 刚才他在屋里听着小曲,心里正想着跟翠儿姑娘欢好那些事,姚青璇就杀了出来。 姚青璇出现的时机、地点,都对金海极为不利。 为酒色所迷惑的他,没来得及第一时间召出野神,只能集中精神对付姚青璇的桃花剑。 哪怕来到了街道上,这种情况依然没有什么改变。 原本金海打算把战场转移到大街,可借街上行人分散姚青璇的注意力。 甚至,可双拿百姓做挡箭牌。 不料来到大街,之前街道上往来的行人,现在都不知道上哪去了。 整条大街静如鬼域,一个人影都没有。 不对劲! 太不对劲了! 这分明是一个陷阱! 便在这时,金海感觉到一股极为可怕的杀气,从自己背后汹涌而来。 百忙中他回头看了眼,只见张唯抽出长刀,猩红杀气外放,化成一尊修罗斗鬼的虚影。 又一个先天境! 金海暗暗叫苦。 一个姚青璇,就够他忙的了。 现在又来一个张唯,结果可想而知。 于是片刻之后,来不及召出野神的高功,被张唯一刀劈晕过去。 放倒金海后,张唯等人迅速离去。 过了好一会儿,街道上才渐渐出现人影。 人们大着胆子上街观望,接着纷纷议论起来。 .......... 哗啦。 一桶冷水浇在金海头上。 金海顿时恢复意识,但他没有急着睁开眼睛。 他假装自己还昏迷不醒,以便观察情况。 他很快发现,自己手脚都给捆着,脑袋上插着银针。 那些银针扎在几个大穴上,从而让他体内真元无法运转。 这时他听到有人说道。 “这个妖道常住泾阳,他在县城还有一座道观,没想到竟然是白教的高功。” 又有一个女子说道:“现在他被我们抓住,雍城里那些妖道的耳目就没有以往那么灵光了。” “是啊,这次我们要潜入雍城,铲除白教分舵,此事关系重大,绝对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还好我们提前发现这姓金的不对劲,否则让他察觉到我们的行动,再跟雍城通风报信,那咱们的行动就泡汤了。” 那女子又道:“奇怪,他怎么还没醒,不会是在装死吧?” “我看看去。” 听到这里,金海知道自己不能再装下去,连忙缓缓张开眼睛,然后假装自己刚醒来般,猛然起身。 “这是哪里?” “你们是什么人?” “你们要干什么?” 他这才发现,自己正在一个破败的山神庙里。 庙中杂草丛生,只剩下半个身子的雕像几乎被野草淹没。 一个年轻男子走了过来,黑白分明的招子杀气腾腾,看着自己道。 “金道长,醒了啊。” “醒了最好,如果不想死的话,最好跟我们合作。” “哦,对了。” “忘记自我介绍。” “我姓张,是踏夜司掌旗。” “那位是姚百户,姚大人。” “现在,我要带你回延安,你最好安静点。” 随后,金海看着这个自称姓张的掌旗官,就用布团塞进自己的嘴巴里。 转眼过了一天。 这天晚上,金海来到一座官驿,被关到柴房里。 他不由苦笑,没想到自己竟然沦落到要住在柴房里。 柴房中不时有老鼠经过,金海现在大穴被封,真元不听使唤,全身还给绑得跟棕子似的,对于那些老鼠一点办法都没有。 只能任由它们在脚边出没,甚至有老鼠爬到他的身上,气得金海呜呜大叫,又无可奈何。 到了深夜,外面穿响起那掌旗官的怒喝声,接着又有破空声响起,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便在这时,金海看到柴房被人打开,接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飞快来到他的身边。 借着窗边的月光一瞧,金海心里‘咦’了声,认出此人的身份。 那人拿掉金海嘴里的布团,又替金海拔掉脑袋上的银针。 顿时金海体内真元鼓荡,他轻喝一声,震断身上的绳索,才道:“一灯,你怎么会在这里?” 一灯当然不会告诉他,是张唯让他来的,当下道:“金道长,此事说来话长,咱们还是先离开这里再说。” “我已经引开了那个掌旗官,现在官驿里只有那个女百户,咱们赶紧走吧。” 第一百八十六章 灭口 金海点头:“我的野神金身被他们拿去了,没有野神,只有我一个人,不是两个‘先天境’的对手。” “你说得没错,我们得快点走,还得回雍城报信。” “那些朝廷鹰犬,打算对我教分舵下手!” 一灯闻言,顺水推舟,说道:“原来金道长也知道了,我在延安城那边,发现那些朝廷鹰犬正秘密集结。” “我冒死打探之下,才知道,原来他们已经发现,咱们九座分舵,其中之一便在雍城里,正想对咱们下手呢。” 金海打开窗户:“先离开这里再说。” 两人悄然离开官驿,为了不被发现,金海也不敢御风飞行,只是跟一灯在地面移动。 他却不知,就在夜空上,张唯临风而立,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这一切都是张唯计划的一环。 抓住金海,故意让他知道踏夜司的行动。 再安排一灯把他救走,从而借金海的嘴巴,让白教知道踏夜司的行动。 最后,把白教妖人从雍城里引出,让他们自己钻进踏夜司精心布置的陷阱里。 为了确保计划万无一失,张唯没有就此离开。 而是跟着金海两人,看着他们远离官驿后,连夜赶了几十里路,来到泾阳县附近的一个土地庙里。 两人在这里暂时休息。 这时,一灯才告诉金海,娄真人死了。 他把当时在米县,自己跟着娄真人去聚义堂,原本打算吸收这个市井帮派,结果被米县清卫署找上门。 最终,自己趁乱跑了出来,原本打算回雍城,不料中途发现朝廷鹰犬集结。 并且发现张唯和姚青璇前往泾阳,他便跟了过来,这才救了金海。 金海听完之后,感慨道:“没想到娄道长已经遭遇不测,不过,那姓张的确实棘手,没想到一个清卫署掌旗,竟然有这样的修为,也难怪娄道长会阴沟里翻船。” 他看向一灯:“这次你救了我,啥也不说了,往后有我金海一口吃的,就少不了你的。” 一灯当即感激涕流。 这时庙外突然传来一声轻响,像是有人踩断了树枝。 金海机警地看向庙外,便闻一声猫叫传来,接着看到一只黑猫从草丛里跑了出来。 他这才松了口气,笑道:“原来是只夜猫子,我还以为那些朝廷鹰犬追过来了。” “时候不早了,咱们走吧。” 天已经微微发亮,一灯点点头,便和金海一同离开,前往雍城。 在两个白教道人走远之后,之前奔出黑猫的草丛里,一道身影飞了出来。 只是看样子,不是自己离开草丛,而是被人丢出来的。 那道身影落到地上,这才‘哇’一声,从嘴里喷出口血。 接着转身看向草丛,摆着手着急道:“大人,你听我解释。” 微亮的天光照在他的脸上,赫然是泾阳县巡使孔正! 草丛晃动,有人走了出来,却是沾了一身草叶的张唯。 他从驿站一直尾随着那两个道人,却在这土地庙处,发现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 便在那道身影明显要奔着土地庙去的时候,张唯果断拿下,并渡入真元使其难以动弹。 此刻。 张唯面罩寒霜:“你不用跟我解释,你等着跟李大人他们解释去吧。” 说罢如风掠至,铁掌拍拿,分筋错骨,让孔正在惨叫声中昏迷过去。 ............ 延安城。 城外,官军如梭,一座营地便以极快的速度搭建起来。 贺知书骑马入营,来到虎帐前。 老人翻身下马,整理衣物,这时有掌旗从虎帐里出来,看到贺知书,表情有些异样。 老人认得那掌旗,微微一笑,开口道:“梁大人,你可知蒋大人找我有何事?” 就在不久前,贺知书接到通知,说是蒋静安有事找他,让他马上到城外营地一趟。 这座营地,是用来对付白教的陷阱。 原本蒋静安对他另有安排,因此贺知书留在城中,而不是在这座军营里。 现在突然把他叫来,贺知书心里隐约感到不安。 这时,那姓梁的掌旗笑容勉强:“没啥事,你快进去吧,蒋大人正等着呢。” 贺知书只好硬着头皮,钻进虎帐。 一进来,他就知道坏了。 第一眼,老头就看到了孔正。 孔正手脚变形,显然被人废了,像一滩烂泥似的摊在地上。 在他旁边,是双手负后,脸上挂着微微笑容的张唯。 除此之外,还有雍城百户蒋静安。 他面无表情,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蒋大人越是平静的时候,内心就越愤怒。 现在,蒋静安应该是怒到了极点。 贺知书进来后,行礼并恭敬道:“卑职见过蒋大人。” 蒋静安‘嗯’了声,用眼角瞥了孔正一眼:“贺掌旗,你可认得此人。” 贺知书心里咯噔一声,蒋静安平时里都称他为‘老贺’,现在改为‘贺掌旗’,似乎有避嫌的嫌疑。 他点点头:“认得。” “这是卑职的下属,姓孔名正。” 蒋静安沉声道:“那你可知,他犯了何事?” 贺知书摇头:“卑职不知。” 蒋静安道:“张掌旗,你来告诉他。” 张唯上前两步,微笑道:“贺掌旗,你这个下属,说是你给了他一封信。” “他看完信后,去了泾阳县,打算跟白教通风报信,破坏我们的计划。” “还好被我及时发现,否则,我们的计划就泡汤了。” 贺知书听完之后,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什么,竟有此事?” “孔正,你罪该万死!” 接着一个箭步,转眼来到孔正面前,抬手拍下。 砰! 孔正给他拍得七孔流血,眼神怨毒地看着贺知书。 虎帐之中,蒋静安的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张唯则慢条斯理地转过身,摇着头道:“贺大人,你就那么心急,听我把话说完再灭口也不迟啊。” 贺知书心中却道,听你把话说完,我就翻不了身了。 现在孔正死了,死无对证,只要咬死我不知情,没有证据,蒋大人应该不会入我的罪。 当下,他立刻跪在地上道:“大人,贺某管教无方,致使手下出了这样的败类。” “老朽一时情急,才出手毙了此獠,却绝不是为了灭口。” 张唯笑嘻嘻的探手入怀:“还说不是为了灭口,看来孔正留下你给他的信是对的,要不,我给贺大人念念这封信的内容?” 第一百八十七章 不打自招 贺知书心中一惊。 该死! 我让孔正阅后即焚,他竟然留下书信? 情急之下,贺知书脱口而出。 “大人明鉴。” “卑职从未给孔正写过任何信,更未在信中透露张掌旗的行踪!” “这一定是孔正要嫁祸于我,大人可不能被这卑鄙小人给蒙蔽了啊。” 座上。 蒋静书突然一声叹息。 此时,这位百户眼中涌出浓浓的失望和厌恶。 贺知书心里咯噔一声。 坏了。 露出马脚了! 老掌旗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肯定是哪个地方疏忽了,露出破绽。 所以蒋静安才会有这样的表情。 可他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 这时,他听张唯说道。 “贺大人,我这信还念呢,你怎么知道,信里有关于我行踪的信息?” “莫非贺大人有读心之术?” “又或者,就是你向孔正泄露我的行踪!” 贺知书全身一震,终于知道,自己是哪里露出破绽。 顿时万念俱灰。 这时张唯将信纸张开,扔在贺知书面前:“你好好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贺知书低头看去,脚边信纸,上面空空如也。 “这...” 他猛然看向张唯:“你诈我?” 张唯大方承认:“没错,孔正说把信烧了,没有证据。” “无奈之下,我只好自己造了份‘证据’。” “原本我也没有太大把握,不料贺大人你这么心急,自己全抖出来,倒是省了我许多功夫。” “谢啦,贺大人。” 张唯拱拱手,便退到一边。 接下来是蒋静书的时间了。 蒋静书这时候动了,闪电般来到贺知书面前,二话不说,一掌拍在老掌旗的丹田处。 空气里先是掀起隐约的大海潮音,接着一声闷响,声音飞快消失。 贺知书倒飞出去,喷血倒地。 片刻之后,他的头发迅速化为银白,皮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失去水分,转眼间,贺知书仿佛老了十岁。 张唯知道,那是炁海被破,一身修为尽失的结果。 就像武侠小说里被废了武功一般,现在贺知书只是个普通的老头了。 哪怕什么都没做,估计也没个几年好活。 蒋静书这时才开口道:“你太令我失望了。” “说,为何要这么做?” 贺知书挣扎着爬起来,然后跪在地上道。 “大人饶命。” “卑职一时糊涂,才会犯下弥天大错。” “卑职心里有气,气愤张掌旗为何能得赵大人器重,也气自己没用。” “这才......才..........” 蒋静安喝道:“行了,你不用说了!” “贺知书,现在我革掉你掌旗之职。” “来人啊,把罪人贺知书押送诏狱!” 听说要送去诏狱,贺知书全身一颤,砰砰砰磕起了头。 “大人不要啊!” “念在我替踏夜司效命大半生的份上,就饶了我这一回吧。” “大人饶命啊.........” 可直到他被押走,蒋静安也没再看他一眼,自然也就未曾饶恕他。 等贺知书被押走之后,蒋静安这才对张唯道。 “蒋某惭愧,都怪我管教不严,才出了这样的事。” “还要多谢张掌旗相告,让我有机会向赵大人请罪。” 这次‘引蛇出洞’的行动,赵卓亲口授命张唯为行动负责人。 出了这样的事情,原本张唯可以直接向赵卓汇报。 那么到时候,蒋静安就无法先处理贺知书,再去向赵卓请罪。 而是直接会被赵卓降罪。 这请罪和降罪,还是有区别的。 而且区别还挺大。 至少,主动请罪,赵卓还不会太怪责。 若是等到千户大人降罪下来,那一切都晚了。 张唯微笑道:“蒋大人不用客气,我也是听从李大人的吩咐行事罢了。” 作为李砚的直属下属,张唯当然不会自作主张。 抓到孔正后,他请示过李砚,李砚让他来找蒋静安,他才照办。 若是直接来找蒋静安,那就逾越了,这在官场上是大忌。 蒋静安点点头:“总之,这次多亏了你的李大人。” “客套的话,蒋某就不说了。” “往后需要用到蒋某,让人捎句话就行,只要力所能及,蒋某必定办到。” 蒋静安这么做,一来是真心感激张唯,二来是因为他有预感,张唯非是池中之物。 说不定这场行动结束后,张唯就是百户了,因此没有因为现在他只是一名掌旗而轻视他。 反而生出结交之心。 张唯自然谢过,随后拱手行礼,告辞离去。 翌日。 张唯换上一身巡使的官服,带着朱盈天、陆南天、顾绥之三人,在军营里巡查。 朱盈天小声道:“大人,你有必要连官服都换了吗?” 张唯笑道:“这叫掩人耳目,再说了,连蒋大人都换上掌旗的官服,自降一级,我怎么就不行?” 陆南天嘿嘿干笑:“咱们多位掌旗官,都按照大人的吩咐,屈尊当一回巡使。” “要换我是白教,从外面打量,这一瞧营地里全是巡使,只有李大人一个百户,肯定觉得这下稳妥了。” “赶紧趁踏夜司还没有准备周全,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顾绥之畏缩地看着四周:“陆兄,你的意思是,那些白教妖道已经来了?” 被陆南天这么一说,顾绥之现在有点草木皆兵的感觉,看哪里都觉得不对劲。 陆南天拍拍顾绥之的肩膀道:“莫慌,来了就来了呗。” “打起来的时候,你跟着我,少不了你一根毫毛的。” 顾绥之咽了下口水道:“这可是你说的,你可别到时候打得兴起,丢下我跑了。” 朱盈川道:“让他跑,你记得跟着大人和我就行。” 张唯提醒他们:“行了,别说话了。” “认真点,别露出破绽。” 他们按照特定的路线在军营中走动,经过靠近山林一带的时候,张唯突然感觉到,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他差点就要看过去,还好及时制止了自己,并装成没有发现,继续走动。 直到遇上蒋静安,张唯趁机向蒋静安汇报情况。 蒋静安点头:“看样子,晚上应该会很热闹。” “我去通知赵大人,今晚准备招呼‘客人’。” 第一百八十八章 示弱 距离军营五十里开外的山坡处,金海擦着汗,看着旁边一个道人道:“怎么样?” “确定是踏夜司的营地?” 那个道人盘膝而坐,闭着眼睛,开口说道。 “是那些朝廷鹰犬没错。” “我的野神看得很清楚,那里面都是踏夜司的巡使。” “不过,到目前为止,只见到延安城的百户李砚。” “除此之外,就没有其它高官。” 金海立时拍了下手边一灯的肩膀:“还真像老弟你说的,他们还在准备阶段,大官和其它重要人物还没来。” 一灯笑了笑:“当然,难道我还能骗您不成。” 金海拍拍屁股站起来道:“行啦,咱们可以回去了。” “如果没什么意外的话,晚上咱们就可以给这些朝廷鹰犬一个惊喜。” 那盘坐在地上的道人这才睁开眼睛,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眼睛像鹰一般。 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转眼到了夜间。 还是那个山坡。 但这次,除了金海外,还有一个个道人。 其中,一位穿着红色道袍的道人最为瞩目。 他几乎是所有人的视线焦点。 金海看着那件红色道袍,使劲咽了咽口水。 那是‘执事’才有资格穿上的道袍。 在白教里,‘执事’已经属于高层,尽管还不是核心人物。 但比起金海这些高功来,就已经是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人物了。 要成为‘执事’,首先必须修为至少是‘筑庐境’,其次需要为白教做出杰出贡献。 成为‘执事’之后,要么是哪座分舵的负责人,要么行走于江湖市井,组织白教的大型行动。 现在。 站在那里的红袍道人,便是雍城分舵的‘执事’。 只见那道人戴着铜钱面罩,遮挡住鼻子以下的部位。 他抬起手,空气里突然出现香火的气息,仿佛一下子来到某座庙观中。 香火气息迅速浓郁起来,丝丝缕缕的光芒升腾着,交织出一道身影。 那是一头穿着金甲的水牛,周身升腾着深蓝气焰,在它腰上,还系着三口皮鼓。 金海知道,这是那位‘执事’的野神,四阶野神。 便在这时,那野神抬起像人一样的手臂,接着重重地拍在腰间的皮鼓上,可是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野神不断拍鼓,渐渐的,金海感觉到一阵震动。 远处的山林里,开始在鸟群飞起,似乎受到什么惊扰。 不多时,一处山林的地面,突然裂开了道口子,肉眼无法看到了地煞一下子从裂口里喷了出来,在四周弥漫。 随着越来越多的裂缝出现,树木倾倒,山石倒塌,地煞不断从裂缝里涌出。 这些深埋在地底下的煞气,一旦大量积聚,就会威胁到附近的生灵。 从而将整个地区化为死地。 现在。 野神敲鼓不断,一条条地缝朝着军营的方向延伸。 没过多久,军营方向就响起了鼓声。 听到鼓声,穿着红袍的执事朝军营的方向指去。 一名名戒子便大吼着骑马冲去,紧接着,雍城分舵的上人、高功,纷纷召出自己的野神。 顿时。 空气里香火气息浓郁,一尊尊形象各异的野神几乎要把山坡占满。 金海叹了口气,他的野神金身被踏夜司的鹰犬搜去,现在无法召出野神,只好跟那些没有野神的道人一块掠下山坡,冲向军营。 踏夜司的军营里。 鼓声,号角声,响个不停。 张唯冲出自己的营帐,便看到营地边缘处,地面起伏,一条条裂缝从营外蔓延进来。 地缝交错,煞气从其中喷出,转眼就在营地里弥漫起来。 “大人。” 朱盈川等人也赶了过来,来到张唯身边。 张唯手扶刀柄,沉声道:“客人来了,准备迎接。” 朱盈川几人同时喝道:“遵命!” 这时候,营地边缘的箭塔上,延安城的城卫军已经开始射箭。 即便如此,片刻之后,那些悍不畏死的戒子还是冲进了营地里。 这些戒子大多数只有纳气境的修为,有些甚至只是开窍境。 白教根本没指望他们能够造成多大破坏,这些戒子的作用在于消耗营地的箭矢,并为后面的主力冲开防线。 现在他们办到了,转眼营地已经被打开了好几个缺口。 再加上之前的地灾,西面小半片营地围栏都已经倒了下来。 延安城这里本来就无险可依,现在围栏倒下,更是一马平川。 于是后面的上人高功呼啸而至,人未至,野神就已经冲进了营地里。 这些为白教妖道所蒙养的野神,各展神通,见人就杀。 一下子,踏夜司节节败退。 当然。 这些都是假象。 目的是为了把大鱼给钓上来。 根据一灯提供的情报来看,雍城分舵里面,有一名‘执事’、三名‘供奉’。 这四人,是雍城分舵的根基所在。 只有铲除了他们,才算铲除了雍城分舵。 特别是那名‘执事’,这个阶层,非‘筑庐境’无法胜任。 失去一名‘执事’,将会对白教造成不小的打击。 白教要重建这个分舵,必然要花费大量的时间,以及人力物力。 要再分配一名‘筑庐境’的执事,也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因此。 张唯和几位大人制订了‘示弱’的策略,从更换官袍,自降一级,到现在任由白教冲进营地,都是这一环节的体现。 “不着急。” “等对方执事出现,再收网也不迟。” 张唯挥挥手,带着朱盈川几人往后退去,跟其它巡使和士兵一块,做出被不断击退的假象。 终于,过了片刻。 张唯看到数道身影从天而降,落到营地一座高台上。 那几道身影里,其中一道,穿着红色道袍,戴着铜钱面罩,最为引人注目。 “来了!” “鱼儿上钩了!” 张唯当即运转真元,散出猩红杀气,化成修罗斗鬼。 随后‘百战’妖刀出鞘,掀起腥风血雨,将大片戒子放倒。 与此同时,营地东侧,剑气冲天。 无数绚丽的桃花铺成一道十里长河,从半空席卷而下,冲刷着众多野神。 将这些食人间烟火,但没受朝廷承认的神灵形体打散。 踏夜司开始反击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怎么什么都会! 腥风血雨! 十里桃花! 营地两个方向,‘风景’各不相同。 但对白教而言,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特别是金海。 是他向上面报告了踏夜司的行动。也是他带人侦察敌情,更是他向上头拍胸口保证,军营里只有李砚一个百户。 可现在,无论是那血雨,还是那花河。 无不说明,现在营地里头,至少有两名‘先天境’。 另外。 他对那杀气和剑气都很熟悉,自然而然,脑海里就闪过了张唯和姚青璇的身影。 那两人也在营地里? 这时候,高台上的红袍道人已经做出指示。 身后一名‘供奉’,立时抬起双手,从他那宽大的袖口里,飞出一只只乌鸦。 只是那些乌鸦,皆是脑袋上嵌着一颗竖瞳,且口吐人言。 其中一只飞到金海头顶,传达‘执事’的命令,让他与另一名高功配合,速速击杀南面那场血雨里的先天境修士。 那些乌鸦,也是野神的一种。 它们的作用是传达‘执事’的命令。 收到命令,金海大喝一声,以‘武修’的强横体魄,撞飞身边的敌人。 与另一名道人一块冲天而起,然后扑向张唯。 张唯见两名道人朝自己冲来,沉声道:“这里交给你们了。” 随后一个旱地拔葱,迎往天上劲敌。 地面上。 随着踏夜司展开反击,陆南天等巡使不再示弱,纷纷使用火神枪,朝野神发射符丸。 符丸是由踏夜司总部提供的一种特殊弹丸,符丸的种类繁多,针对不同情况,使用不同的符丸,是每名巡使的基本常识。 就像现在,面对野神,陆南天等巡使使用的,都是一种颜色漆黑的符丸。 它们在击中野神后,会暂时打散这些神明的灵性之躯,并让它们短时间内无法恢复。 毕竟踏夜司和白教打了几百年的交道,克制对方野神的手段,还是有那么一些的。 不过。 巡使里面,也有不使用火器符丸来克敌的。 例如朱盈川。 这女子武修就没使用火器,而是使用一对铁指环。 当初尸鬼进攻清卫署,她也是用这对指环御敌。 现在,这对指环拿来对付野神,居然也一样管用。 被这对铁指环打散的野神,短时间内也无法恢复形体。 与踏夜司的符丸有异曲同工之妙。 于是。 当那些一二阶的野神形体被打散,无法恢复之后,对付起那些白教道人来就容易不少。 而这时,更多人马从营外冲了进来。 却是蒋静安等人。 而且,跟着蒋静安一块冲进营地的,还有七八名‘先天境’修士。 这些人穿着各异,有穿戴披挂,也有身着道袍的。 五花八门,无一相同。 他们明显不像是踏夜司里的官员,更像是一群江湖人士。 但普通的江湖人士,又怎么会有‘先天境’的修为。 半空中。 张唯朝那些人看了眼,突然脑海里闪过一道灵光。 猎妖队? 难道那些人是猎妖师? 不及细想。 张唯把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毕竟他的对手,是两名‘先天境’,外加一尊蛇形野神。 这时,那尊蛇形野神,张嘴一吐。 从嘴里吐出一条条布满污秽的人手,但这些手臂宛若无骨,像蛇般游动,飞快朝张唯抓来。 “蟾爷助我!” 张唯大喝,当即四周雷声大作,空气里多了焦灼和铁锈味。 数道金色闪电猛然劈下,劈在那几条人手人蛇形野神上。 当即电光大作,那尊野神给劈飞了出去。 这时。 张唯眼角处看到一支烟斗,抬起头,就见雷蟾神出现在自己身后。 猛抽一口烟,再喷出去时,化成一片电蛇跃动的雾气。 迷雾如潮,汹涌席卷,把金海和另外一名妖道笼罩。 两名‘先天境’道人迅速脱离雾潮,均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金海更是大叫:“你怎么也有野神?” 张唯不答,只是朝金海指去。 轰隆。 雷声大作。 十几道深紫闪电劈下,劈得金海抱头鼠窜。 “见鬼了!” “你不是兵修吗?” “为何还会奇术!” 这下子,金海真蒙了。 张唯一个兵修,蒙养野神也就算了。 这会居然连奇术也拎了出来。 他活了大半辈子,还没见过这样的修士! 在张唯对付金海时,那青皮大蛙‘呱’一声响,已经扑向蛇形野神。 雷蟾神烟斗砸落,从那里面,倾泻出万道金光。 当即金蛇狂舞,与那尊蛇形野神战在一起。 另外一个妖道便要去帮金海,却在这时,十里桃花,转眼即至。 眨眼的功夫,那名妖道便置身于一片花海之中。 花海上方,姚青璇衣袂纷飞,如同壁画里的飞天仙子般,朝着妖道掠来。 如此一来。 张唯压力大减,当即长啸一声,扑向金海。 金海想起那天在泾阳县城,让张唯和姚青璇一顿收拾。 当时他以一敌二,不是对手。 如今只有张唯一人,当即深吸口气,炁海沸腾,一拳轰出。 无数恶狼虚影,伴随着金海这一拳扑向张唯。 张牙舞爪,势不可当。 张唯微微眯眼,全身皮肤骤然泛出一片金属般的光泽。 体内筋骨咔咔作响,转眼已如钢铁般坚硬。 奇术,铜皮铁骨! 仗着这个奇术,再加上渊群所赠的鳞甲。 张唯直接冲进狼群。 金海一见,哈哈笑道:“找死!” 可下一秒。 他就笑不出来。 张唯从狼群里冲了出来,尽管身上袍服碎裂,可本人却毫发无伤。 一下子来到金海眼前。 长刀‘百战’电弧缭绕,在一声低沉的刀鸣声中,拉出猩红刀芒。 转折来去。 刹那间。 张唯和金海错身而过。 金海瞪大了眼睛,从嘴中吐出三个字:“怎么会.......” 没来得及把话说完,道人的身体骤然散裂,鲜血狂喷,尸体碎片一股脑地落往地面。 七杀母架! 斩杀了金海之后,张唯扬声道:“姚大人,我来助你。” 立刻扑向和姚青璇纠缠的那名妖道。 那道人闻声看去,没有看到金海的身影,心里咯噔一声。 顿感不妙。 当即脚底抹油,奇招迭出,逼开姚青璇,便要开溜。 这时头顶风声大作,他抬头看去,便见一道猩红刀罡,带着酷烈杀意,宛若天刀斩落。 朝自己当头斩来。 七杀.开山! 第一百九十章 煞星 这一刀,天地为之失色。 在那道人眼里,除了头顶这道猩红刀罡之外,他再也看不到任何事物。 除刀之外,再无它物! 他其实心里明白,这是因为这一刀,让他心神俱震的缘故。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无力扭转局面。 只得大喝一声,鼓荡全身真元,祭出自己的得意玄技,全力迎击。 同时不断催促那蛇形野神来帮忙,然而,那尊野神现在被雷蟾神缠住,正所谓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能抽得出手来帮道人的忙。 于是道人的玄技和刀罡相遇,便如同一堵泥墙般被轻易劈开。 随后刀罡斩落,惊人的杀气破体而入,催枯拉稀,毁掉道人体内的生机。 道人眼睁眼地看着这道刀罡斩开自己的身体,那些猩红刀芒轻松地切碎他的血骨筋肉。 他眼睛瞪得通圆,身体却裂成两半,掉下营地。 在被斩开的尸体中,一件木雕从衣物里掉了出来。 那东西刻成蛇人般的形状,正是那野神金身。 这件木雕同样被刀罡劈碎,金身被毁,那蛇形野神悲鸣一声,祭出万千污秽血蛇。 血蛇漫天游走,逼开了雷蟾神。 却在这时。 张唯扑杀而至,手中长刀一阵光影模糊。 当即。 一轮猩红月牙横在那蛇形野神的身体之间,将它的灵性之躯斩成数截。 瞬空杀! 金身被毁,灵体被打散。 这次,野神无法恢复,在半空随风飘散而去。 【功德+596】 【乌蛇神神性(三阶)+1】 ...... 同样是三阶,不过,斩杀野神的功德,倒是比妖魔要多上一些。 只不过。 现在这点功德,张唯已经有点看不上。 如果不是因为有斩杀野神的必要,他都不想做这种事。 毕竟野神杀起来,比妖魔麻烦太多。 得先打碎它们的金身,然后才能够干掉它们。 远不如斩杀妖魔来得利索。 不过。 斩杀野神后,能够拿到它们所属的神性。 野神的神性,可以用来感悟神通,也可以拿来推演玄技。 不过。 前者并非一定可以成功,还存在着几率问题。 后者无法让玄技衍生新的招式,但能够为玄技附加上神性相应的某些特质,就是这些东西往往比较鸡肋。 看着营地里一尊尊野神。 张唯若有所思。 之前他用兔儿神的神性去推演玄技,是因为只有这么一份神性。 万一拿去感悟神通失败,岂不浪费? 可现在情况不一样,营地里有这么多野神。 不说全灭吧,哪怕只斩杀十只八只。 那获得的神性也不少,数量上去了,哪怕几率再小,感悟出一两门神通总该办得到吧? 想到这,张唯就扑向地面一尊野神。 让我看看神通怎么个事! 见张唯如此神勇,连斩两名高功后,又扑向敌人。 姚青璇深吸口气,对自己说道。 姚青璇,你宗门出身,可不能灭了师门的威风。 当下也学张唯,冲向营地。 转眼。 张唯已经落到地面,先一刀劈散了眼前的二阶野神,接着长刀一舞,盯上了附近一名白教上人。 转眼将那‘入海境’的上人干掉,把道人身上的野神金身一脚踩碎。 这时野神刚恢复灵体,张唯便用一式‘狂杀刀’彻底把它斩杀。 当即就收获了一份神性,以及数百功德。 二阶野神和入海修士的组合,杀起来就简单多了。 张唯也不贪心,只盯着这样的组合下手。 他所到之处,妖道伏诛,野神消散。 张唯自己则收获功德和神性。 很快。 高台上那名红袍道人,注意到张唯这个煞星。 他看到张唯在短短一炷香不到的时候,已经连斩数名上人,干掉了同等数量的野神。 立刻就对旁边一名供奉说道:“去干掉那个狗官!” 这名供奉,脸上戴着一张白色,没有五官的面具。 闻言点头,飘身下了高台。 那红袍道人又指着李砚和蒋静安两人:“你们也去吧。” 他身边剩下的两名供奉,便掠向自己的目标。 红袍道人这时看向场间那几名奇装异服,不似朝廷官军的修士,便要打算自己亲自出马。 突然森然剑气自头顶而来,转瞬间数以百计的剑光从天而降。 宛若一道剑光瀑布,立刻把高台毁去。 但那红袍道人已然离开高台,来到半空,抬头望去,只见血色月牙之下,赵卓一人一剑,凭空而立,正凝望着自己。 红袍道人脸色微变:“筑庐境?踏夜司千户!” 赵卓微笑:“正是。” “白教妖道,死来!” 长剑一引,剑光纵横,化成漫天银霜,朝道人罩落。 地面上。 张唯又干掉了一尊野神。 他算了下,神性已经有七八份了。 功德也积攒了三千多。 等过了今晚,拿这些功德推演功法,少说也得提升一个小境界。 想到这,张唯心情大好。 攀上‘先天境’后,正常而言,每一个小境界,都要花费数月甚至一年的时间。 若是资质愚钝,那花费的时间就更久了。 而张唯因为身怀【造华图】的关系,使用功德点推演功法,所以他的境界才能像坐火箭似的快速提升。 现在,距离他踏入‘先天境’,还不到一个月。 若是明天便提升一个小境界,那在外人眼中,他这种修炼速度,可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环顾四周,张唯挑选着下一个目标时。 头顶突然风声大作,他不及细想,立时飘退。 便见一道身影从天而降,一拳砸落地面,轰得营地微晃,土崩瓦解,泥尘滚滚,威势惊人。 他看去,烟尘之中,一道身影走了出来。 却是个戴着白色面具的道人。 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气息,张唯可以肯定,对手是‘先天境’无疑。 而且不是金海那样的先天境,眼前这位,恐怕有先天四重,甚至五重的修为。 “供奉......” 张唯大概猜出对手的身份。 那人也不多说,朝张唯指去。 当即他的影子拖得老长,从影子里面,突然扑出一头黑乎乎,穿着披挂,却四脚如飞的巨狼。 这头巨狼,全身散发着青色气焰,赫然是一尊三阶野神。 第一百九十一章 请神 这穿着铜甲披挂的巨狼,身体如同一团模糊的黑影,只有两颗散发着猩红光芒的眼珠清晰可见。 它在奔跑的时候,身影若隐若现,特别是在火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里,别说身形了,就连气息也几乎消失。 仿佛暂时化成了影子。 “影狼神......” 张唯在《述神记》里看到过这种野神的记录,那是生活在大山里的山民所崇拜的一种神明。 身体就像一团黑影,行动飘忽不定,脚程极快,一个夜晚就能行遍十万大山! 转眼间。 那尊影狼神已经来到张唯跟前,张嘴就咬,与普通野兽无异。 张唯早有准备,影狼神扑过来时,便飞身后退。 影狼神咬到空气后,身体立刻像烟雾一样散去。 与此同时,张唯脚下的影子,突然隆起,如同一个土包。 影狼神从张唯的身影里冲了出来,张嘴就是一咬。 但张唯已经吐纳呼吸,把后天之气转为先天,冲天而起,躲开影狼神第二次咬合。 只是这时,那白面具打横冲来,一脚踢向张唯面门。 不等张唯招架,一道道金色电光从天而降,劈在白面具身上,将这个供奉轰回地面。 张唯抬头,就见雷蟾神正不断拍打着它的肚皮,引下一道道金色闪电,追着那供奉劈。 转眼间。 张唯对付影狼神,白面具对上雷蟾神。 两对组合分别与对手杀成一团。 那影狼神屡咬不中之后,像人一般蹲在地上,抬头发出一阵狼嚎。 当即四周的影子全都扭曲起来,随后化成一头头大大小小的恶狼。 这些影子恶狼,有的朝张唯喷出滚滚黑烟,黑烟恶臭难当,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 有的则四脚如飞,扑向张唯,用嘴咬,用爪子撕,打算把张唯咬成碎片。 其中一头恶狼,几乎和山包般一般大小,却行动迅速且无声。 影狼神像人一般,骑在这头巨狼身上,伸手从嘴里掏出一把漆黑,如同影子般,弯弯曲曲的古怪兵器,杀向张唯。 张唯朝远处那些喷吐烟雾的恶狼一指,天空雷声大作,一道道深紫色怨雷劈下,把这些恶狼劈散,让它们无法再喷吐黑烟。 可惜这些恶狼没有实体,怨雷只是把它们轰散,却无法形成怨童。 这时群狼扑至,张唯长刀舞动,使出《狂杀刀》。 当即,一柄柄散发着疫气的血色刀斧破空而去,将狼群绞杀。 但影狼神骑着巨狼,已经绕到张唯身后。 随着影狼神双腿一夹,巨狼凌空扑击。 却没来得及落地,两头由猩红杀气所化的大龙就游走而至。 缠住巨狼,寸寸盘绞。 影狼神只能从巨狼身上弹起,扑向张唯,手中那把古怪兵器横扫,扫出一片没有任何温度,却气势汹涌的黑色火焰。 张唯长刀上挑,带起一道血色龙卷,将黑烟尽数吸走。 ‘妖刀’转眼模糊,一轮猩红月牙便挂在影狼神的身体上,把这尊野神斩碎。 不过。 影狼神的金身在白面具身上,光是斩碎野神灵体没有任何意义。 于是张唯一刀得手,立刻换气,再掠向那白面具供奉。 他要趁影狼神恢复之前,拿到金身并将之毁掉。 那样一来,就能真正干掉影狼神了。 不曾想。 那远处躲开金色电光后的白面具,突然将面具摘下,露出一张被火烧得面目全非的狰狞脸孔。 现在张唯知道,为何此人一言不发。 看着那张脸,恐怕连声带都已经烧坏了。 这时道人从怀里拿出一物,是件小巧的黑色石雕。 看着像是一头飞驰的黑狼。 野神金身! 毫无疑问,那是影狼神的金身。 但那个道人,竟然把那件小小石雕丢进了嘴里。 就这么含着。 随后手舞足蹈起来,像是跳大神一般。 可当这个道人跳起大神来之的,原本已经开始恢复形体的影狼神,此刻身形却像烟一样散去。 同时,从那道人的脚下,黑烟不断从影子里涌出,再钻进道人的体内。 片刻之后,一个狼头从道人的头发里钻了出来,赫然是那尊山民所祟拜的野神! 影狼神的脑袋和道人的脸孔重叠,道人手背乃至身体各处,飞快长出黑色的狼毫。 他烧毁的喉咙里发出野兽般‘嗬嗬嗬’的低吼声,指甲拉伸变形,化成一枚枚勾爪。 也就眨下眼睛的功夫,那毁容的供奉,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周身竟然散逸着野神的气焰,仿佛他现在就是野神。 “这莫非是.........” 张唯猛然记起,在踏夜司的藏书里,他看到过这样的记载。 请神上身! 这是白教里面,只有少数人才能够掌握的一种仪式。 利用‘请神’仪式,能够让蒙养的野神暂时寄托在人体中,从而让野神得到肉体,也让白教的妖道掌握野神的力量。 当成功使用这个仪式之后,野神上了人身,两者叠加,战力暴涨。 绝对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只是。 野神不是什么人都愿意上他的身,因此这个仪式很挑人。 再有一个,就算能够成功请神上身,但请神容易送神难。 很多时候,野神上身之后不愿意离开,那被上身的人就会逐渐被野神吞噬了心神。 最终化为不人不鬼的东西。 即不是人,也不是野神,更非妖魔,沦为被天道万物所唾弃的邪物。 由于这个原因,哪怕白教里面有些人掌握,并能够成功完成这个仪式。 可非到万不得以,这些人也不会请神。 却没想到,眼前这个供奉,未呈败势,却这么随便,就请野神上自己的身体。 野神上身之后,那供奉两只眼睛,一只如正常人般黑白分明,另一只却已经化为血色狼瞳! 他弯下腰,像狼一样做出攻击的姿势,跟着从嘴里喷出一团黑火。 脑袋摆动,让黑火呈扇形扩散,非但涌向张唯,还把四周其它的巡使,甚至白教的戒子也纳入攻击的范围中。 “快躲开!” 张唯提醒,同时人往天上飞去,吸引供奉的注意。 即便如此,仍然有巡使或戒子被黑火烧到。 被这种黑色火焰烧到,身体不会烧焦,但身体却在火中崩解成烟尘,无声无息地消逝。 第一百九十二章 棘手 上了白教供奉的身体后,那影狼神的黑火愈发霸道,而且喷射的范围很广,照这个样子,会牵连到其它巡使。 张唯皱眉,他倒是不惧,有了‘先天境’的修为后,只要一口先天之气不散,便能飞天遁地,和对方周旋。 但其它人怎么办? 便在这时,突然营地震动,地面升起一堵堵高矮不一的土墙。 土墙错落,围成一圈。 将那供奉包围其中,便连那黑火,也被困在了土墙里。 土行之气旺盛。 张唯看去,便见一个如同苦行头陀般的修士,双手掐诀,道了声:“好险。” 他感觉到张唯的视线,抬起头,露出一口白牙笑道:“兄弟,让洒家来帮你对付这鬼玩意。” 张唯点头:“有劳了。” 接着他又招呼那青皮大蛙:“蟾爷,配合我!” 青皮大蛙不情不愿地吐了个烟圈,随后‘呱’一声,从嘴里吐出一只只金光小蛙。 那些东西蹦蹦跳跳,左右散开,朝请神上身的供奉跳去。 土墙上的苦行头陀啧啧称奇:“你居然还养了野神,兄弟,这玩意好使不?” 张唯正要回应,便看到头陀身后影子凸起,忙道:“小心你后面!” 几乎在同时,影子暴起。 那白教供奉突然从影子中扑出,与脸孔相叠的野神脑袋,猛然张口,朝头陀咬去。 “我滴佛祖菩萨啊!” 头陀怪叫一声,抱头滚落土墙,让影狼神咬了个空。 在地面翻出几圈之后,再站起来时,头陀掐诀持咒。 顿时。 白教供奉所在的那堵土墙,突然刺出十几根石枪,把那供奉从墙上给顶了下来。 落到地面,那供奉还没来得及反应,地面突然变得柔软,他立时陷了进去。 才发现地面不知何时变得跟流沙似的,转眼他一双腿已经没膝。 “好机会!” 张唯俯冲而下,长刀‘百战’电弧跃动。 猩红杀气沸腾,化成乱发修罗! “死!” 张唯舌绽春雷。 催运秘法‘鸣威’,让那白教供奉全身一颤。 妖刀当即光影模糊。 一轮月牙便横在道人脖子。 瞬空杀! 白教供奉双眼圆睁,脑袋顿时从脖子上掉了下来。 “好快的刀。” 头陀抬头,笑道:“兄弟,你是兵修吧?” 张唯落地,点了点头。 猛然。 他瞪大了眼睛。 却是那白教供奉,无头的身体竟然用手接住脑袋。 接着按到脖子上,那接合处涌出一圈黑色粘稠的液体。 像胶水似的,竟然粘住了脑袋。 他活动脖子,除了有些生硬外,竟然一切如常。 “早听说白教这些妖人,有各种妖术。” “请神之后,身体更是像野神一样,很难真正杀死。” “我还以为是写书的人胡说八道,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苦行头陀睁大双眼,一脸不可思议。 张唯皱眉,看这样子,得把野神金身打碎,才能够解决这个妖道。 不过。 那道人把金身含在嘴里,想要打碎金身,怕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接回自己脑袋之后,白教供奉身影猛然一沉,消失在自己脚下的影子里。 几乎在同时,就从张唯身后的影子里跳了出来。 扬起利爪,燃起黑火,疯狂舞动。 张唯立刻拉开距离,长刀遥斩,劈出一柄柄血色刀斧。 苦行头陀也没有闲着,掐着法诀,真元波动扩散之下,地面‘沸腾’,一条条土蛇攻向对手。 再加上雷蟾神不断拍打肚皮,降下金色闪电。 一时间,这请神上身的白教供奉,以一敌三。 即便如此。 他依旧不落下风。 利爪撕碎刀斧,狼首咬碎土蛇,身影闪烁躲开电光。 张唯皱眉,他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么棘手的对手。 如果只是那个白教供奉,又或者仅是影狼神。 张唯有信心能够斩杀他们。 可让野神上身之后,那白教供奉竟然强横如斯。 以一人之力,架住自己和苦行头陀两个‘先天境’,外加一尊三阶的雷蟾神。 一个供奉尚且如此。 那执事、真人又该何种风采? 除了‘请神上身’外,白教是否还有其它诡异妖术? 难怪这个邪教,能够和大曜朝抗衡数百年之久,果然有独到之处! 这时候,那苦行头陀大喝一声,真元汹涌,气息沸腾。 顿时四周地面‘沸腾’,升起一尊尊身影,竟是十八罗汉。 这些由土石所化的‘罗汉’,摆出各种伏魔姿态,朝白教供奉而去。 说来奇怪。 当这些泥罗汉接近时,那白教供奉身上的野神,竟然‘嗷嗷’叫起来。 似乎对这些罗汉十分忌惮。 苦行头陀叫道:“快动手,兄弟!” “这野神现在被我的罗汉镇住,以为撞上正神,但此法无法持久!” 张唯一听,立时冲向白教供奉。 那供奉嘴里发出嘶哑的声音,似乎在催促野神行动起来。 但这时野神为十八罗汉所镇,那狼首左顾右盼,神情慌张,根本没理会道人。 道人怒喝一声,咬破自己的指肚,然后在自己的眉心处一抹。 顿时。 他身上那尊野神像是发觉自己上当,怒吼一声。 道人当即抬起手臂,探入野神的嘴里,从那里面拉出一把弯弯曲曲,全身冒着黑火的古怪兵器。 张唯已经来到道人身边,长刀一抖,玄技发动。 猩红刀芒,转折来去,把道人切成一截截。 七杀母架! 道人的脑袋再次被斩了下来。 但这次,张唯提住他的头发。 长刀一送,捅进道人嘴里,连同那嘴中的石像金身一块刺穿! 顿时一阵狼嚎声响起,道人身体黑烟滚滚,再次凝聚出影狼神的身体。 不过这次,它已经从道人身上离开。 金身一碎,它便无法再附在道人身上。 而野神一走,道人碎裂的身体也无法再次复原。 见状,那尊影狼神要跑。 可张唯岂会让它如意。 猩红杀气冲天,伴随着妖刀斩落,十丈刀罡,呼啸成风。 把影狼神斩得魂飞魄散。 【功德+618】 【影狼神神性(三阶)+1】 .......... 好,神性到手! 张唯松了口气,随后感觉一阵疲惫。 却是连番恶战,真元和心神都消耗过大。 他连忙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些肉干,使劲塞进嘴里,咀嚼咽下。 化元功,启动! 第一百九十三章 藏龙卧虎 食物入腹,在秘法的作用下,迅速转化成元气,补充着张唯消耗的真元体力。 虽说到了‘先天境’,从后天入先天的状态下,能够源源不断吸收天地真元补充消耗。 不过。 当吸收的速度赶不上消耗,同样也会真元下降。 此外。 还关系到一个问题。 吸收效率。 境界越高,吸收真元的效率会同比增长。 打个比方。 ‘先天境’的吸收效率就像是一条吸管,虽然能够吸收天地真元,可吸管的空间有限,吸收的真元自然也是有限。 这样一来,吸收效率自是低下。 而高境的修者,吸收效率就像一台水泵,和‘先天境’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当然,高境修者的消耗,比起‘先天境’来,完全可以用‘恐怖’两个字来形容。 由此可见。 理论上,‘先天境’以后,修者真元几乎无穷无尽。 但实战的时候,就未必如此了。 趁休息之际,张唯扫视营地。 营地里的战斗,一开始白教占据优势。 不过,现在占据优势的,却是踏夜司这一方。 特别是多数高功被击杀后,白教的战力缺口逐渐扩大,踏夜司趁机扩展优势。 从最开始的一对一,发展到现在,已经是二对一,甚至三对一。 在这样的情况下,哪怕白教中人大多数都蒙养着野神,也逐渐不支。 这时张唯捕捉到朱盈川几人的气息,看了过去,便见那女子武修力敌数名戒子而不落下风。 在她附近,陆南天和顾绥之配合默契,两人把数倍于自己的戒子打得哭爹喊娘。 从他们的气息可知,朱盈川已经来到‘纳气九重’,完全具备突破升境的条件了。 陆南天和顾绥之两人要逊色些,却也有‘纳气七重’的实力,再加把劲,有望在数月后破境。 从这里大致能够看出,三人里面,以朱盈川的天赋最为出色。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修炼到‘纳气九重’。 张唯要不是有【造化图】,恐怕就算‘兵修’擅长以战养战,修炼速度也赶不上朱盈川。 这时候。 西面的半空一道绚丽花河翻涌,花河之中,一名白教高功惨叫死去。 花叶散尽,姚青璇落到地面。 这位百户香汗淋漓,连杀三名高功后,也力有不逮,无法继续战斗,只能吐纳调息。 不过像她这种出身宗门的修士,随身都带着各种丹药。 这不,姚青璇摸出一个翠玉瓶子。 倒了颗碧色丹药,便送入嘴中吞服。 片刻之后。 她又攻向另一名高功,十里桃花再现,将那名高功和身边野神一块笼罩进剑势里。 张唯看得羡慕,看看自己手上的肉干,那叫一个穷酸。 轰! 营地震动。 张唯望去,却是李砚拳出如风。 第一拳轰出,都有铁马金戈,呼啸而去。 让一名供奉和随行的野神,仿佛面对着千军万马一般,完全无法发挥应有的实力。 反而让李砚的玄技分割开来,只能各自为战。 看情况,李砚占据了优势。 并且压制住那名供奉,获胜只是时间问题。 问题较大的,却是蒋静安那边。 蒋静安使用一把鎏金大刀,如同一位冲锋陷阵的武将,与另一名供奉周旋。 蒋静安的招式大开大合,刀芒迅猛刚烈,有三军辟易之勇。 然而那名供奉,招式阴柔,玄技诡异,给人一种轻飘飘,如同全力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此外,他的野神是只翼展丈余,鸟身人腿的怪鸟,不断从射出身上黑羽,让蒋静安一心两用,难以全力杀敌。 张唯三两口把肉干吃完,便要过去帮忙。 却见之前那苦行头陀,以及另外一个看起来像是跳大神般的汉子,一块掠往蒋静安处。 便见那苦行头陀,掐诀持咒,当即土墙升起,分割供奉和野神。 接着驱动土蛇,攻击野神,让那只怪鸟无法全心全意的对付蒋静安。 另一名汉子,则手舞足蹈,嘴里亦是念念有词。 “日落西山黑了天,家家户户把门闩。行路君子奔客栈,鸟奔山林虎归山。” "头顶七星琉璃瓦,脚踏八棱紫金砖。脚踩地,头顶天,迈开大步走连环。" "摆上香案请神仙,先请狐来后请黄,长蟒灵貂带悲王。" "狐家为帅首,黄家为先锋,长蟒为站住,悲王为堂口。" ................ 一通唱跳之后,汉子四周涌出浓烟。 浓烟似雾,雾里出现两道身影。 其中一道迅猛扑出,竟是一头穿戴披持,手持长枪的黄鼠狼! 不过,这东西足有成年男子那么高大,再加上那装扮,与其说是兽,不如说是野神更贴切些。 那黄鼠狼冲向供奉,长枪连续扎去,迅如闪电,杀得供奉连连躲闪。 这时烟雾里又出现另一道身影,却是一只穿着道袍,拿着拂尘的狐狸。 这显然又是另一尊野神。 只见那狐仙拂尘一抖,便有万千银针,激射而去,钉向供奉。 两尊野神配合下,这供奉便无力再向蒋静安出手,只能先对付眼前的野神。 那道人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会被别人供奉的野神攻击。 而且,还有两尊! 张唯也忍不住朝那跳大神的汉子看去,心想大曜朝真是藏龙卧虎,朝廷里竟然也有供奉野神的修士。 在苦行头陀和跳大神汉子的支援下,蒋静安松了口气,一番调整后,便杀进战圈。 与那狐黄两尊野神一道,狂攻不休,力求在短时间内击毙强敌。 见蒋静安情况好转,张唯便打消帮忙的念头。 战场上有风吹来,吹过张唯身边。 顿时。 他汗毛直竖。 风里带来森严冰寒的气息。 看去。 刺眼的剑光让他两眼刺痛,却是赵卓和那红袍道人的战斗已经到了最激烈的时刻。 那名白教执事,身周铜钱飞舞,那一枚枚铜钱拉出了缕缕古铜色的光线。 这些光线给人极为锋利,它们将赵卓攻来的剑光不断绞碎。 与此同时。 一尊金甲牛神,不断击打腰敲,没有任何声音发出,但每次击鼓,地面就会出现斧凿刀削般的裂痕。 宛若无形的刀刃撕裂地面。 那些裂痕不断朝赵卓蔓延而去,千户似乎很忌惮这些裂痕,一次都不敢让它们接近,便提前腾挪躲开。 第一百九十四章 四阶野神 见赵卓以一敌二不是那么轻松,张唯朝不远处的雷蟾神看了眼。 “蟾爷,四阶野神,打吗?” “呱!” 雷蟾神叫了声,然后拿着烟斗噗呲噗呲抽了好几口,随后蹦了出去,意思明显。 张唯笑了笑,随后吐纳呼吸,把一口后天之气转为先天。 当即全身一轻,飞上半空。 “张大人,我来帮忙!” 张唯扬声说道,同时‘百战’长刀遥斩。 猩红杀气升腾,化为血色刀斧,凌厉斩向那头金甲牛神。 这尊野神抬起头,抬起手臂拍下腰鼓。 无形波动扩散,大地震动,一面土墙升起,挡住了张唯的‘破空杀’。 这时雷蟾神蹦到金甲牛神身后,‘呱’一声响,张嘴吐出一团雷雾。 烟雾飞快弥漫扩散,里面电光闪闪,滋滋作响。 转眼间就笼罩住金甲牛神下半截身躯,身陷雷雾之中,金甲牛神两条蹄子给电得不断炸起火星。 那野神回首怒视,抬手连拍腰间皮鼓。 咔嚓咔嚓。 数道裂痕,飞快朝雷蟾神蔓延而去。 青皮大蛙不慌不忙,用手在肚子上一拍。 轰隆隆。 一道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连成一排,宛若一段城墙般挡在雷蟾神身前。 那些裂痕和闪电墙碰撞,几道闪电顿时消失,但裂痕也停了下来,不再朝前方延伸。 金甲牛神就要再发动术法攻击,忽然身后杀气森然。 张唯已经欺近。 猩红杀气在他背后化成一尊乱发修罗,修罗怒吼,两条虚幻手臂与张唯一起执刀。 顿时。 妖刀的刀尖处吐出猩红烈芒。 天地变色。 刹那间,猩红刀芒转折交错,把金甲牛神斩成十几段。 七杀母架! 一击得手。 张唯立刻飞身后退。 他很清楚,这杀不死野神。 只能消耗它的灵性。 要真正杀死野神,还得看赵卓。 只有赵卓毁掉那红袍道人身上的野神真身,才有望干掉这尊四阶野神。 赵卓心里也很清楚这一点。 有张唯的雷蟾神分担压力,他不再保留。 长啸一声,真元沸腾。 气势瞬间飙升,形成极为强大的压迫感。 让那红袍道人脸上露出凝重的表情。 这个白教执事知道赵卓要干什么,他拿出一件黄金雕像,说道:“你想要这个?” 那件金雕,雕刻着披甲水牛的外形,正是野神金身。 随后他把指头大小的金身丢进嘴里,却没有含着,而是一口咽下! 铜钱面罩里,白教执事发出病态的笑声:“现在,它在我的肚子里了。” 赵卓冷然道:“无妨,我会把你跟金身一起斩碎!” 说罢身影闪烁,一步来到白教执事面前。 长剑抖出万道剑光,与白教执事身周环绕不休的铜钱碰撞,发出一连串叮叮当当的脆鸣。 另一边。 金甲牛神的灵体已经恢复,两颗铜铃似的牛眼里跃动着怒火。 它发出震天怒吼,双手快速拍打腰鼓。 无形波动连续扩散,一道道地缝以金甲牛神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扩散。 追着张唯和雷蟾神而去。 张唯立刻冲天而起,如此一来,地面的攻击就威胁不到他。 随后长刀高举,催运真元,化为惊人杀气。 一刀劈下。 密密芒芒的刀芒凝聚成一道十丈刀罡,刀罡凌厉劈落,将金甲牛神斩成两半。 七杀.开山! 灵体再次被劈开,金甲牛神的攻击也随着中断。 雷蟾神停了下来,野神张着嘴喘气,虽然没有实质肉身,却给人一种疲惫感。 它看了张唯一眼,接着拿起烟斗吸了口,再喷出一团电光飞向张唯。 电光缠在了妖刀‘百战’上,刀身金色电光缭绕,端是一团威风。 而此时,金甲牛神的灵体已经恢复。 它大吼一声,腰间三个皮鼓亮起金光。 转眼化成三团金光,三团金光化而为一,光芒散去时,金甲牛神身前飘浮着一口战鼓! 那尊野神双手抬起,手掌中光芒汇聚,化成两根鼓槌。 金甲牛神高举鼓槌,用力敲下。 咚! 直击人心的鼓声响了起来。 这次。 金甲牛神敲下的战鼓不再无声无息,而是沉闷,巨大,如同闷雷似的大音。 咚!咚!咚! 随着鼓声响起,整个军营都在震动。 片刻之后,营地一角突然土石高耸,刹那间便形成一道声势浩大的石浪。 石浪冲天而起,在半空抛出一道弧线,转眼将夜空遮蔽! 张唯抬头,已经看不见夜空,只看到一片滚滚流淌的泥石巨浪。 这一刻,仿佛天地翻转了过来般。 而在这时,头顶石浪中,突然凸起一个个土包。 随后从那土包里,冲出一条条张牙舞爪的石龙! 从远处看去,数十道泥石蛟龙从天而降,仿佛天神要对人间降下怒火。 张唯眼神一凛,身形腾挪,躲开石龙扑咬。 实在躲不过,便挥刀劈砍,将石龙斩碎。 他在半空不得清闲,同样,雷蟾神在地面也没空休息。 大地上刺出一根根尖锐的石刺,每一根都直奔着雷蟾神的要害而去。 青皮大蛙叨着烟斗,手脚并用,在石刺之间蹦跳躲闪。 好不容易躲开一些,却最终还是让几根石刺扎了个正着。 被石刺扎中,石刺里沉厚的土石之气就涌入雷蟾神的灵体里。 原本是虚幻的灵体,被土气所侵之后,竟然有了实质,变成了一尊石像。 最后石像落地,摔得粉碎,连同雷蟾神的灵体也暂时消散了。 没有了雷蟾神分散注意力后,金甲牛神看向半空的张唯,顿时战鼓敲得愈发猛烈。 这次,地面上那些缝隙,内部突然亮起火光。 过得片刻,一道道橘黄地火从裂缝里喷射出来,直冲天际,进一步收缩张唯的腾挪空间。 张唯暗自咋舌,这一样是四阶,野神可比妖魔难对付得多了! 突然。 张唯肩膀一沉,却是被一头石龙咬中。 幸亏他及时施展了‘铜皮铁骨’,肩膀才没有被咬碎。 却让石龙扑落天空,与此同时,地面上一团烈焰喷了上来。 眼看就要笼罩住张唯,这时一道绚丽花河蜿蜒而至,先斩开地火,接着绞碎石龙。 张唯连忙调整落姿,翻身躲开又一道地火,落到地面。 抬头看去,便见姚青璇迎风而立,朝自己轻轻点头示意。 第一百九十五章 大获全胜 军营另一边。 红袍道人越战越心惊。 赵卓现在跟不要命似的,铁了心要把他斩于剑下。 哪怕面对他的一些杀招,只要不是会立刻死掉的,赵卓居然不闪不避,也要拼着重伤杀掉自己。 红袍道人不愿意用自己的命换赵卓的重伤,尽管这样一来,大曜朝很有可能会损失一名千户。 可人都是爱惜自己性命的,红袍道人更是如此,在他的字典里,没有为了信仰或教派牺牲的美德。 于是分明有好几次有机会重创赵卓,却因为担心自己小命,红袍道人都选择放弃。 可如此一来,赵卓的剑势越来越凌厉。 攻势也越来越密集。 从最开始的五五开,到之前的六四分,再到现在的七三之势。 也就是说,在这场战斗里,赵卓的攻势占了足有七分! “金牛神,你在干什么!” “快来助我!” 红袍道人忍不住叫了起来,但百忙中抽空朝野神方向看了眼,却见金甲牛神现在被两名修士,以及一只青皮大蛙缠住。 在两次劈散金甲牛神的灵体之后,张唯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种打法吃力不讨好。 于是姚青璇加入战局后,他改变了策略,招呼同伴只缠不杀。 一个字,拖! 只要拖到赵卓击杀白教执事,便约等于打赢了这场仗。 于是红袍道人看到,那两修士一野神就像蚊子似的,围绕着金甲牛神不断骚扰游击,就是不下死手。 而每当金甲牛神使用杀伤力十足的术法时,那三者又互相掩护,互相支持。 这三者,那两个修士都有‘先天境’修为。 那青皮大蛙则是三阶野神。 金甲牛神对上他们当中任其一人,都有胜算,至不济也可以压制住对手。 但一打三,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就在红袍道人这么略一分神之际,赵卓杀招来了。 快到意识都难以反应的一剑,噗呲一声,就捅进了红袍道人的胸口! 红袍道人听到长剑入肉的声音,当即魂飞魄散。 这一刻。 他头脑空白。 身体完全是在本能的支配下行动。 红袍道人运转真元,双手涌出黑红色的气息,那气息里面,仿佛有万千毒虫在蠕动一般,极为可怕! “滚开!” 红袍道人双手拍去,想将赵卓逼开。 赵卓眼神一凛,只是将真元覆盖体表,便不管不顾,运剑狂斩。 当即,仿佛无边光芒碎裂开来。 漫天剑光,无穷无尽,撕碎了红袍道人的身体。 连同他肚子里那尊野神金身。 与此同时。 红袍道人也双手拍在赵卓身上,那两团黑红气息,便如同真正的虫子般,化成千丝万缕,穿过赵卓的护体真元。 从他皮肤毛孔里钻了进去。 顿时,赵卓仿佛被万虫噬咬般,闷哼一声,抽身后退。 他连忙撕开身上衣袍,就见被红袍道人拍中的地方,皮肤迅速化为红黑色。 皮肤底下,一缕缕黑红气息正在扩散蔓延。 赵卓当机立断,倒转剑身,猛然捅进自己身体中。 接着长剑游走,生生从自己身上剜下两团血肉! 做完这一切时,赵卓已经面如金纸,汗水如浆。 他颤抖着从怀中掏出玉瓶,倒出保命金丹,吞服之后。 又取出金创药,直接洒在自己伤口上止血。 整个过程,硬是一声不吭。 只是疼得嘴唇发白,几乎要晕死过去。 另一边。 金身被毁,原本战意昂然的金甲牛神,突然身体一晃,差点倒下。 同时,它身上的香火气息一下黯淡,灵性身躯也变得虚幻淡薄,仿佛随时都会消失。 “张大人,就是现在!” 姚青璇清啸一声,长剑递去,道道花河垂落,不断冲刷着金甲牛神。 张唯也知道到了紧要关头,再不保留,真元狂催,身后乱发修罗杀气凛然,与张唯一起握刀。 斩落! 猩红刀罡,从天而降。 把花河中的金甲牛神一分为二。 这次,野神的灵体无法再复原,在不甘的低吼声中,身影随风飘散。 落地。 张唯连刀都握不住,一屁股坐到地上,大口喘息。 不过看到眼前飘起金色小字时,他就觉得,一切的辛苦都是值得的。 【功德+1253】 【金牛神神性(四阶)+1】 .......... 同阶的野神非但比妖魔可怕,而且,斩杀它们的功德也远超妖魔。 这下子。 张唯非但有两份三阶神性,还有一份四阶,至于二阶的足有六份之多。 这么多神性,总能领悟出一两门神通吧? 一想到这,他就十分期待。 却在这时,他听到李砚的声音。 “赵大人!” “你振作点!” “快来人啊!” 张唯连忙看去,便看到李砚半跪在地,抱着赵卓。 赵卓已经昏迷过去,嘴唇没有一点血色,身上有两处恐怖的伤口。 听到李砚的呼喊,一道身影迅速来到赵卓身边,却是个做游医装扮的男子。 他迅速从怀中取出金针,接着让李砚把赵卓扶好,随后把一枚枚金针小心翼翼地刺进赵卓的身体里。 等赵卓身上扎满金针时,这位千户大人虽然还是脸色苍白,但呼吸已经有力不少,看样子暂时应该没有生命危险。 张唯这才松了口气。 ............ 战斗结束了。 这个专门为引诱白教上钩的营地,几乎全毁。 现在百户所的人正在清点战果。 张唯靠着渊君所赠的鳞甲,再加上‘铜皮铁骨’这个奇术,成为众人中伤势最轻的一员。 身上只有几道伤口,做了简单的包扎后,他就离开这个营帐。 营帐外面,他见到了朱盈川三人。 巡使的对手主要是戒子,白教戒子基本上都是纳气境,因此朱盈川三人身上的伤势都不算重。 顾绥之更是几乎无伤,只是不小心摔倒的时候,把膝盖磕破了。 之所以如此,却是因为陆南天。 陆南天以一已之力,挡住了所有针对顾绥之的攻击。 当然,顾绥之也有起到掩护和骚扰的作用,从而为陆南天创造胜机。 见到他们三人都没事,张唯很高兴。 用力拍了顾绥之的肩膀一下,张唯道:“等回延安城,我请你们喝酒!” 顾绥之苦笑道:“卑职不胜酒力,能否不喝?” 张唯三人交换了个眼色,随后异口同声。 “不行!” 第一百九十六章 目标 第二天晚上。 延安城,云来居。 暮色漫过半边天,晚风吹得酒旗猎猎作响。 张唯推门而入,店里的伙计正端着一坛烧刀子往雅间送,见着张唯,连忙招呼。 “客官里面请。” 张唯大步而入,后面跟着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人。 “我们要一间雅间。” 伙计连道:“有的有的。” 他把酒交由另一个店小二,便领着张唯四人来到一间雅间:“几位吃点啥?” 张唯来到几次,对这里颇为熟悉,便道。 “来一份酱肘子,再来一盘凉拌木耳、一碟酱牛肉,还有你们这儿的招牌醋溜白菜。” 他回头看了几人一眼:“烧刀子还是青梅酒?” 陆南天咧嘴一笑:“我都行。” 朱盈川想起上次自己喝醉的事,便道:“青梅酒吧,温和一些。” “绶之也能喝点。” 张唯一笑,点头道:“那就来壶青梅酒,不够我们再点。” 伙计笑道:“好勒,几位客官稍候片刻,我这就去安排。” 伙计走后,陆南天感慨道:“这城里还有开门做生意的酒家不多了啊,难道这一家还有开门。” 张唯往窗外的黄府看了眼,昔日灯火通明的府邸,现在黑灯瞎火,乌漆抹黑一片,早不复往日繁华。 如今的延安城也如这黄府一般,日渐萧条。 就像陆南天说的,现在能够找到一处可以喝酒的酒家,已是难得。 朱盈川拍案道:“陆兄,说这种事多扫兴啊。” “咱们昨天大获全胜,如今白教分舵形同虚设,雍城里那条‘过江龙’独木难支,收复雍城是迟早的事情。” “这延安城也是一样,只要驱逐蛮子,铲除妖人,百姓便能安居乐业,这府城迟早也会如往日一般热闹。” 陆南天点头道:“盈川说得对,我们斩妖除魔,可不就是为了让百姓安居乐业嘛。” “是我扫了大家的兴致,等会我自罚三杯。” 顾绥之瞥了他一眼:“我怀疑你是故意的,这样你就有酒喝了。” 陆南天哈哈一笑,拍着顾绥之的肩膀:“绶之果然是我的知己啊。” 这时门开,伙计送来酒和食物,顿时摆满了一桌。 “来来来,喝酒。” 张唯举起酒杯,微笑道:“这杯先敬赵大人,如果不是他拼着重伤干掉那白教执事,说不定我们现在还没办法坐在这里喝酒。” 朱盈川点头道:“敬赵大人!” 陆南天和顾绥之两人也附和道:“敬赵大人!” 四只酒杯,碰在一起,青梅酒的清甜香气顿时漫开。 喝过一杯酒后,陆南天抹了下嘴道:“我还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战斗,这可比当日青鳌山平妖凶险多了。” “当时眼前全是白教的戒子,仿佛怎么杀都杀不完,到战斗结束,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挺过来的。” 顾绥之揣着酒杯若有所思道:“回去之后,我要把所有武勋都换成天材地宝,用来辅助修炼。” “我想变强点,这样陆兄就不用总是为我分神。” 陆南天看了他一眼道:“绶之,都是自家兄弟,说这些干嘛。” “再说了,要是没有你替我分担压力,我还真扛不住。” “说起来你那些奇术真不赖,关键时刻,要么替我分开敌人,要么帮我创造机会,让我能够斩杀对手。” 顾绥之一脸腼腆地说:“哪里,我掌握的奇术还是太少了,回头我得再参悟几个。” 朱盈川给张唯夹了块酱牛肉,说道:“连绥之都这么积极,那我也不能输给你们。” “回去后,我准备准备,然后就突破升境。” “以后我就可以盯着白教的上人打了。” 陆南天一听,大声说道:“那我也不能懈怠,绶之,咱们接下来比比看,看谁先破境。” 顾绥之脸皮抽搐了下:“我就不用了吧?” 张唯也道:“修炼一途,适合自己最重要,不用跟别人比较。” 陆南天哈哈笑道:“行吧,大人都这么说,那我就放过你一回。” 顾绥之连忙抱拳谢过。 朱盈川站了起来,举起酒杯:“让,我们再干一杯。” “这杯敬我们自己!” “祝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陆南天拍案起身:“要不怎么说还得是盈川有见识,说出来的话就是跟咱们不一样。” “来来来,大人,走一个?” 张唯含笑起身,酒杯再次碰撞。 喝了这杯后,朱盈川望向张唯说:“大人这次杀敌建功,一个百户应该跑不了了。” 张唯笑道:“不好说。” “这种事情不是咱们说了算。” “不过,我倒是不太在意一个百户。” 陆南天‘哦’了声:“大人的目标,应该是千户吧?” 顾绥之点头道:“大人在修炼上进展神速,潜力巨大,百户绝对不是大人的终点。” 张唯笑了笑说:“不,我的意思是,比起当官来,我更想去‘猎妖队’。” 朱盈川凤目闪过讶色:“大人想加入‘猎妖队’?” 陆南天道:“我听司监说,‘猎妖队’是踏夜司里一支特殊的队伍,不隶属于哪一个官署,其中成员巡猎四方,对付的也是四阶打上的妖魔。” “他们负责的任务都十分危险,伤亡率高得吓人,大人,你真的要去那种地方?” 张唯点头:“去,我这个生性喜动不喜静,哪怕让我当个百户,总是待在一个地方,我得闷死。” “倒是‘猎妖队’挺适合我。” 当然。 最重要的是,我需要功德点! 朱盈川说道:“猎妖队虽然由踏夜司管理,不过,事实上却是由七王爷朱国仁负责。” “这位王爷,同时也是咱们大曜朝一位顶尖高手,率领‘猎妖队’南征北战,平复了很多场大型鬼灾。” “昨天蒋大人带来的那些人,其实就是‘猎妖队’的队员,别看他们一个个像江湖中人,但事实上,他们的官职最小的也是个七品官。” 顾绥之好奇道:“朱兄你连这种事情都知道?” 朱盈川眼神微微一变,干咳了声:“这些事情,我也是听师兄们说的,我有两位师兄,就是猎妖队里的人,所以知道得清楚一些。” 第一百九十七章 升官有望 顾绶之点头道:“原来如此。” 朱盈川放下筷子道:“其实,我也想加入‘猎妖队’,不过师兄们说,要加入‘猎妖队’,至少也得‘入海境’的修为,所以我才去参加踏夜司的武考。” 她看了张唯一眼:“不过,用不了多久,我就是‘入海境’了。” “到时候,我就可以加入‘猎妖队’。” “或许那时,我还能够跟大人一块巡猎四方!” 张唯有点意外,朱盈川虽说从未透露出自己的师门来历。 不过,从她的谈吐学识,以及一身所学来看,朱盈川的师门哪怕不是最顶尖的,也应该可以挤身一流宗门之列。 有这样的背景,朱盈川完全不用去‘猎妖队’受苦。 她只要按照踏夜司正常的晋升途径,远的不说,假以时日,当个千户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当然。 人各有志。 张唯也不会劝她放弃。 于是道:“我很期待。” 朱盈川闻言凤目一亮,嘴角笑意逐渐扩大。 陆南天看着张唯两人道:“我就没有大人和盈川这么大的抱负了。” 他嚼着酱肘子说:“我的天赋挺一般的,当年我那个野修师傅说,我这辈子,撑死了也就到先天境。” “要是运气好,可能会摸到神胎境。” “但再上,就难如登天。” “所以我打算继续呆在清卫署,要哪一天能够当上百户,我就满足了。” 说着,他拍了下顾绥之的肩膀:“你呢?” “我?” 顾绶之不敢看大家,低着头道:“我觉得当巡使也挺好的。” “如果有可能的话,我想成亲生子,这也是我娘的心愿。” “你们不会笑话我吧......” 张唯摇摇头:“这也挺好,人活一世,草木一春,自然是按照自己的想法,想怎么活就怎么活,不用去在意别人的目光。” 闻言,顾绥之抬起头,用力地点点头。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是来喝酒的,这酒喝了半天还没见少。” “来,干杯!” 陆南天站了起来,给众人倒满了酒,然后举起酒杯:“这一杯,敬国家。” “唯愿国泰民安!” 张唯点头:“说得好,愿国泰民安。” “干!” ............ 翌日。 百户所。 晨光清明,张唯踩着青石地砖,走进大厅。 大厅里面,延安城和雍城的掌旗们,只要能下得了床的,都已经在大厅里。 一见张唯走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朝张唯拱手打招呼。 那天军营里,张唯一人便击杀了两名高功,一名供奉,外加七八名上人。 可谓战绩彪悍。 就连李砚、蒋静安这些百户,战绩都没有张唯耀眼。 在收官之战时,更是与姚青璇联手,缠住白教执事的金牛神。 让赵卓有机会击杀对手。 如此人物,谁敢轻视。 在这些掌旗眼中,张唯现在和百户之间,就差一纸官文了。 是以见到张唯,人人恭敬。 那是发自内心的尊敬。 特别是雍城那边的官员。 之前他们对张唯还不了解,见到张唯得赵卓器重,虽不至于和贺知书那般嫉火中烧,却也颇有微言。 可军营一战之后,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哪怕现在李砚直接宣布,张唯升为百户,他们也只会道贺,不会有其它想法。 毕竟。 这些都是张唯拿命拼出来的。 和众人一阵寒暄后,张唯听到脚步声,抬头,李砚走了进来。 在他后面,还有姚青璇和蒋静安两位百户。 三位大人齐至,张唯等掌旗连忙起身施礼。 稍后。 李砚开口道:“前日一战,我司大获全胜,毙敌无数。” “现在为大家清点战果。” 话音刚落,一名身着青衫的官吏捧着厚厚的簿册走进来。 向大厅众人行礼后,才翻开薄册念了起来。 “启禀各位大人,白教分舵围剿战最终战果如下。” “在此役中,我司击毙白教雍城分舵执事一名、供奉三名、高功七名、上人十二名、戒子过百.....” “另外,此次围剿战,踏夜司巡使阵亡十八人、掌旗三人、重伤七人..........” “其中,赵千户身受重创,虽经诊治,已无性命之忧,但仍需静养半年........” 说完之后,官吏合上薄册,躬身退去。 听取报告之后,张唯才知,原来当日一战,仍然有阵亡者。 心中不免唏嘘。 这时李砚沉声道:“此次战役,虽有伤亡,而且赵大人还身受重伤。” “但对比近年来和白教所爆发的大规模战事来看,这次已经是伤亡最轻的一次,完全可以用‘大获全胜’来形容。” “赵大人现在已经回京休养,临走时他让我勉励大家,并让大家不用替他担心。” 说着,李砚看向张唯。 “张掌旗,赵大人托我给你捎句话。” “他说你年轻有为,非池中之物,并让我把这次有关于你的表现,要如实呈报上官。” “他也会为你向上官举荐,为你请功,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会收到调令文书,升任百户。” 顿时,大厅一下子热闹起来。 “恭喜恭喜,恭贺张大人升官啊。” “张大人升任百户,实至名归。” “往后可要张大人多多关照了。” 张唯微笑回应,没有冷落了哪位掌旗。 过得片刻,李砚干咳了声,说道。 “好了,白教分舵已经铲除。” “接下来,朝廷也会力争早日收复雍城,但这跟我们踏夜司已经没有关系。” “各位今日便可离开,至于此次战役的奖赏,我会尽快为各位争取并发放下来。” 于是众人一阵道谢之后,便告辞离去。 数日后。 张唯四人回到米县,当天晚上,张唯请客,跟刘焕章等巡使去四海酒楼喝酒。 同时,陆南天讲起了这次设局围剿白教的过程。 他说得绘声绘色,说到惊险处,让刘焕章等人无不轻呼。 听得旁边朱盈川笑道:“往后陆兄不当官了,可以去茶楼说书,我看生意也挺好。” 此话一出,引得众人哄堂大笑。 转眼过了三天。 这天,张唯调出【造化图】,查看自己的收获.......... 第一百九十八章 神通,影焰 【大衍造化图】 【功德:5048】 【神性:金牛神神性(四阶)一份、影狼神神性(三阶)一份.........】 【当前技法】 上品功法:修罗身业典(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大成) 上品玄技:杀破狼(初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中品秘法:鸣威 术法:怨雷、铜皮铁骨 ......... 五千功德! 看完信息,张唯眼睛一亮。 这是他穿越过来后,收获最多的一次。 足足有五千多功德。 另外还有九份神性。 “嗯,有点暴发户的感觉。” 张唯感叹一句,然后视线落在神性一项上。 之前他就打算用这些神性领悟神通,看能否领悟出一两门神通来。 现在见神性不少,也不客气。 “先拿那乌蛇神的神性感悟一番吧。” 心念一动,神性一项上,乌蛇神的神性便清零了。 于是古图上星光交织,勾勒画面,只见一尊蛇形野神做出各种动作,施展一门门术法神通。 从污血蛇群,到血蛇暴噬。 然而,直到画面不再变幻,张唯什么感觉都没有。 感悟失败! “啊.......” “一份三阶神性,就这么没了?” 张唯隐约有些心痛,不过神性还剩不少,于是他又投入第二份。 但这次,他拿那些二阶神性试水。 毕竟三阶和四阶神性现在都只有一份,省得挥霍一空,一无所得。 就这样。 一份份二阶神性消耗掉,换来片刻的画面变幻。 可惜张唯却在里面感悟不出什么东西来。 这就像玩抽卡手游,特么钱是一笔又一笔地往里面投,但想抽的人物一个也没抽出来。 这个时候,就会忍不住骂一句‘狗策划’! 转眼。 二阶神性让张唯霍霍完了,结果连一朵浪花都见不着,全都石沉大海。 他也是上头了,心想我还不信了,咬咬牙,把影狼神那份神性投了进去。 古图星光幻灭,画面变幻。 出现一尊披甲狼人的身影,正是影狼神。 只见那尊野神,身影闪烁,又是从嘴中抽出弯曲怪剑,又是从嘴里喷出黑色火焰。 看着看着,张唯突然心有所感。 仿佛与生俱来般,他掌握了一门神通:影焰! “成了!” 张唯喜上眉梢,同时松了口气。 总算没有白忙一场。 花费了那么多神性,还好从影狼神的神性里,领悟出神通。 接着,他感受了下脑海里关于神通的信息。 尽管之前听李玄通说过,不过,自己掌握和听说完全是两回事。 首先,神通类似术法,但又区别于术法。 它不用像术法那样,需要掐诀持咒,获得对应天道的‘允许’,才能够施展术法。 神通便如同呼吸般自然,意到术到,无需掐诀或持咒。 不过。 张唯的术法由【造化图】而来,本身就不用掐诀持咒,所以神通的这点区别,对他来说却是没什么作用。 其次。 神通消耗的不是真元,而是精力。 如果反复施展神通,轻则精神疲惫,重则心神受损。 因此神通不得轻易使用。 不过,随着境界提升,修士的精力也会愈发旺盛。 正常而言,只有到了栖神境,修士孕育出元神,元神诞生自带神通。 这时候修士才摘得神通。 而到了栖神境,修士的精力自然要比低境者旺盛,因此反复使用神通,自无大碍。 现在张唯只是先天境,虽有神通可用,却需要节制。 最后,神通【影焰】用法丰富。 最简单的作用,可以从嘴里吐出一股影焰克敌,被影焰引燃,燃烧的部位会化成影子散去。 其次,也可以把影焰附加在兵器上,影焰会持续一炷香的时间,被燃烧着影焰的兵器所伤,效果同上。 复杂些的,则可以用影焰生成火狼,火狼和张唯心意相通,会自行攻击对手。 必要的时候,火狼可以通过自爆,给予对手重创。 ......... 张唯整理了这些信息后,心里发痒,只恨现在没有对手让他施展神通。 再次看向古图。 “把金牛神的神性先留着吧.....” 张唯接着把目光看向功德一项。 “来,给我推演《修罗身业典》!” 立时。 功德点飞快消耗。 古图星光变幻,这次交织出张唯的身影。 随着功德点消耗,张唯体内炁海翻腾,境界攀升。 当功德点消耗掉四千时,张唯已经从‘先天一重’,一口气来到了‘先天三重’! 古图消失。 张唯暗自咋舌。 “这先天境后的消耗就是大啊,提升一个小境界,就要消耗掉两千功德。” “换成入海境,两千功德都够我提升三个小境界了。” “不行。” “这‘猎妖队’得趁早加入,否则哪有那么多妖魔让我斩杀!” 他决定这两天要是没收到李玄通的书信,就找李砚商量去,看这位百户是否知道如何加入‘猎妖队’。 “时间不早了。” “睡觉睡觉。” 看了下窗外,夜色迷蒙。 张唯关窗上床,不一会儿,就呼呼睡去。 睡得迷迷糊糊间,他隐约听到有人在喊。 “大人.....” “张大人..........” 张唯睁开眼睛,只见眼前烟雾缭绕,四周隐见山石,仿佛来到哪座山间。 “我这是......” “在做梦?” 正疑惑,便听一把熟悉的声音道:“张大人,这是老朽的入梦之术。” 张唯转过身,就见青鳌山那山神老头,拄着一把木拐,从烟雾里走了出来。 “渊君?” 张唯奇道:“你怎么能进入我的梦里?” 小老头说道:“我不是送了大人一件鳞甲,那上面有老朽的鳞片,凭借此物,老朽才能和大人取得联系,才能进入大人的梦里。” 张唯皱眉:“好端端的,你跑到我的梦里来做什么?” 老头苦笑:“老朽求大人救命来了。” 张唯更是惊讶:“救命?” “你都成山神了,还有谁能害你?” 老头说道:“有的,大人。” “虽然老朽已经是山神,但修为终究有限。” “最近,山上来了只妖魔,好生厉害。” “老朽虽有心赶走它,无奈心有余而力不足。” “而且,它发现老朽是山神,扬言要杀了我取而代之。” “大人,你可得救救老夫啊!” 第一百九十九章 巡山小妖 青鳌山。 哒哒哒....... 马蹄声在官道上响起,虽是正午时分,但此地相当僻静,便连虫鸣鸟叫的声音都没有。 于是马蹄声在官道上回响之际,非但不显吵闹,反而更衬得山脚寂寥无比。 张唯皱眉,虽然还没有进山,便已经感觉很不舒服了。 青鳌山的山神在梦里向他求助后,第二天醒来,张唯就离开米县,直奔此地而来。 渊君之前又是赠甲,又是帮他修复妖刀。 如今更是大曜朝敕封的山神,张唯自然不能见死不救。 此时。 他来到了山脚处,把马系在道旁老树下,由着马儿吃草,张唯自己单枪匹马,深入山林。 青鳌山自从踏夜司荡妖之后,再加上渊君成为山神,整座山的气象已经大变。 变得日朗风清,平时更是有樵夫砍柴、药农采草。 但今天,整个山出奇地安静,仿佛山上的生灵都躲了起来。 还没到半山腰,山间就已经飘起了淡薄的雾气。 山雾弥漫,让雾里的树影歪歪扭扭,像一道道狰狞的鬼影般。 当风从山上吹来,枯树被风吹动,发出‘呜呜’的声音,如同女子躲在暗处啜泣。 往日的松针香味也荡然无存。 改而出现一股腥甜,仿佛血里混着腐肉的味道。 “好重的妖气.....” 张唯皱眉,脚步加紧,顺着山道往上走。 地上铺满了落叶,一层又一层,踩上去软得像踩在棉花上。 走着走着,突然感觉被什么东西硌了下脚。 踢开旁边落叶,只见叶子下面,竟是一个头骨。 头骨上甚至还沾着一缕缕头发,看起来刚死没多久。 这般情景,平应不该出现。 端了青木松那一伙妖魔后,青鳌山就再也没传出妖魔吃人的传闻。 可现在,又有无辜百姓在山里遇害。 张唯眉宇间那团杀气愈发浓郁。 继续往山腰而去,过得片刻,张唯就看到山道旁一块青石,上面有只血爪印。 那爪印上的血尚未完全凝固,看起来是刚按上去不久。 这时候,远处传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狼嚎。 声音从山上的方向传来,在山林间回荡着。 锁定狼嚎传来的方向,张唯正要举步,便听到前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跟着脚步声一起传来的,还有走调的歌声。 唱得颠三倒四,却透着股说不出的嚣张劲儿。 “大王派我来巡山,巡哪座山,自然是这青鳌山。” “青鳌山,妖气罩,山神躲得没影了~” “狼先锋,本领高,土里面能把山摇~” "抓山精,吃野魂,谁敢挡路就斩腰~" "捡块骨,当酒瓢,晚上喝个醉陶陶~" .......... 歌声渐近,张唯看去,就见前面不远处的山道处,拐出一道身影。 是只黄皮狼妖,穿着青不青蓝不蓝的衣衫,扛着面破破烂烂的旗,上面按着一个血爪印。 这妖腰间别着把锈迹斑斑的短刀,手里拎着个葫芦,一边唱一边喝着什么。 在它后面,跟着七八只野狼,每一只都有牛犊大小。 全都散发着妖气,显然不是普通野兽,而是还没有开智的狼妖。 突然。 那只黄皮狼妖停了下来,鼻子在空气里用力嗅了嗅,接着叫了起来。 “嘿,人味!” “又有哪个不知死活的小子送上门来,待我抓他回去,挖了他的心肝给大王当下酒菜!” 张唯听得冷笑不已,双手抱胸,大声道:“哪里来的妖魔,也敢在青鳌山撒野?” 那黄皮狼妖这才发现了张唯,哈哈大笑起来:“原来是个不怕死的小子,有胆量,来,上前两步,让爷爷割了你的脑袋。” “爷爷刀快,保证不会让你觉得疼。” 张唯笑道:“就凭你?” “杀你都不用我亲自动手。” 黄皮狼妖双眉倒竖,眼神一下子变得凶狠起来,朝张唯一指:“小的们,去,把这小子给我撕烂了好下酒!” 顿时,它身后的野狼叫了出去,如同一团团乌云,飞快地朝张唯扑去。 “蟾爷,出来活动下筋骨?” 张唯声音方落,山林里突然一声晴空霹雳。 数道金色闪电从天而降,劈在那些野狼身上。 劈得这些野狼全都一头栽倒,毛发焦黑,翻了白眼。 已经轮回去了。 那黄皮狼妖吓了跳,转过身就要跑。 却见身后不知何时蹲着一只青皮大蛙,正拿着烟斗‘噗嗤噗嗤’地抽着。 看着雷蟾神身周升腾的青色气焰,闻着那空气里浓郁的香火气息。 黄皮狼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雷蟾神磕起了头。 “爷爷饶命,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求青蛙老爷饶了小的这条狗命吧。” 张唯走了过来,踢了它一脚:“瞧你这点出息。” “来,如实交代,你们大王是谁,是何跟脚?” 黄皮狼妖不敢隐瞒,连忙说道:“我家黑风大王,乃妙真山主的座前先锋。” “此次奉山主命,带领我等出山,好招揽天下群妖,共效明主。” “前不久经过这青鳌山,大王看了甚是喜欢,便在这里扎了根,这不,今日大王派我巡山,便撞上了两位爷爷........” 张唯听得心头一片茫然。 妙真山主? 谁啊? 没听说过啊! 不过,这家伙胃口不小啊。 招揽天下群妖,咋滴,要造反啊? 那我可得上报,搞不好又是一场进山平妖的大行动。 平妖好啊,功德战勋就靠它了! 想到这,张唯又踢了那黄皮狼妖一脚。 “你们那什么山主,藏在何处?” 黄皮狼妖苦笑道:“爷爷,小的哪里知道。” “我家大王也是山主召唤,才领命往见,小的实在不知,要不,我带你回去见见我家大王。” “我家大王肯定知道。” 嘴上说着,黄皮狼妖却想,等你见到我家大王,看他怎么收拾你。 正这么想时,耳中听到刀鸣声。 随后世界天旋地转。 “咦?” 黄皮狼妖先是一怔,接着看到了一具无头的尸体,扑通倒地。 把一颗狼头踢下山去,张唯收起妖刀:“不劳你费心了,你家大王,我自会找上门去。” “你就乖乖去投胎吧。” 第二百章 黑风怪 斩了那小妖后,张唯本欲继续上山。 便在这时,清风徐来。 风里带着一丝草木的灵气。 清风吹开了一团草丛,那里面游出一条翠绿小蛇。 小蛇昂着脑袋,吐着蛇信,然后转了转头,似乎要张唯跟它走。 张唯愣了下,忍不住问:“是渊君让你来找我的?” 他只是随口这么一问,原本也没多想,不料这翠绿小蛇居然点了点头。 嘿。 神了! 张唯收回雷蟾神,说道:“带路吧。” 翠绿小蛇一下子往山林里游去,张唯跟了上去。 一人一蛇,就这么在山里行走。 一会钻进树林,一会绕过小溪。 终于。 当张唯走进一个干爽的山洞时,山神渊君从一块大石后面走了出来。 小老头衣角破损,木拐上裂痕处处,披头散发,一脸狼狈。 他见到张唯,苦笑道:“张大人,您可算来了。” 张唯打量着他道:“看样子,你吃了不少苦头啊。” “这是咋回事?” “被黑风打的?” 小老头惊讶道:“大人知道那妖怪的来历?” 张唯说:“知道得不多,刚遇到一只巡山小妖,套了些话罢了。” 当下将那黄皮狼妖说的话,简单复述一遍。 说完后,张唯问道:“你可知妙真山主是何方神圣?” 小老头摇着脑袋:“小神不知。” 他表情尴尬地说道:“小神打从开了灵智,一直在这山上修行,数百年岁月,出山的次数屈指可数,是以并没听说过什么妙真山主。” 张唯原本也没抱多大希望,自然也就不会有失望。 “无妨。” “回去后,我自会禀告上官。” “不过,那也是除了黑风之后的事。” 既然来了,张唯自然没打算就打探一两个信息就回去。 怎么也得替山神除掉黑风,省得小老头死在这狼妖手上。 听说张唯要去除了黑风,小老头先是松了口气,接着又紧张说道。 “张大人,你可不能轻视那狼妖。” “此妖能够化成一团黑风,刮起的风能够斩树断石。” “除此之外,还擅长其它风术,更能掀起黄泉阴风。” “阴风吹魂,小老头跟他交过手,被他的阴风一吹,差点魂飞魄散。” “实在不是他的对手,不得以之下,才厚着脸皮,以入梦之术向大人求助。” “大人一身武艺,自然高强。” “但恐非黑风的对手,虽说小老头和他一样,都是四阶。” “不过,他的实力确实在我之上。” “或者,大人先下山,寻些帮手再来除了此怪?” 渊君对张唯的印象,还停留在‘入海境’的时候。 并不知道,张唯非但已经踏进‘先天境’。 不久前还刚领悟了一门神通,是以才有此言。 张唯也不怪他,毕竟人家也是为了自己好嘛。 便道。 “无妨。” “只是四阶之妖,还用不着请来其它帮手。” “何况,我有一个帮手。” 小老头眨了眨眼睛:“我吗?” “作为此山的山神,除妖乃是小老头的份内事。” “小神我责无旁贷。” “就是,恐怕再加上小神.......” 张唯哈哈一笑:“我说的是另外一个。” 他指的自然是‘雷蟾神’,不过,却是没有刻意向渊君展示。 他改而说道。 “你在梦里说,那狼妖要夺了你山神的神位?” “这能办到吗?” 毕竟山神是朝廷敕封的,一个外来的妖魔,哪怕能够杀得了渊君,理应也夺不走神位才是。 却见小老头一脸后怕地说道。 “原本我也觉得不大可能,但当时,那狼妖一口阴风,吹得小神几乎丢了魂时,却拿出一卷玉册。” “狼妖用法力驱动玉册时,小神隐约有感,若小神不幸归西,死后魂魄会被那玉册所摄。” “到那个时候,或许山神的神位,也会被那玉册所夺,乃至被黑风利用。” “它应该成不了山神,但能够借由玉册蒙骗天道,利用神位行山神之事。” “果真如此的话,那他便能夺走青鳌山的灵气,甚至这座山会变成一座风窟,祸害附近的百姓。” 张唯想了想道:“想必区区一头四阶狼妖,还没有能够夺取神位的法宝。” “看样子,那卷玉册应该是所谓的妙真山主所赐。” “拥有可以夺走神位的法宝,这么看来,这妙真山主还挺不简单。” “想招揽天下群妖,也不仅仅是说着玩。” 他一拍刀鞘:“走,带我去会会那黑风。” “今日便除了这祸害!” * * * 青鳌山的山顶,有一个山洞,原本是青木公的洞府。 后来青木公死了,渊君成了山神,便搬了进来。 但现在,这个山洞,却被外来的妖魔给霸占了去。 而且。 这些外来的妖魔,把好端端一个山洞,搞得乌烟瘴气。 山洞里面,传来了哭喊声。 洞里一口口石盆里正烧着火,火光照亮一个樵夫的脸。 他正一边哭喊,一边往洞口的方向跑去。 突然一脚踩在一堆白骨上,骨头让他给踩断,樵夫顿时摔进骨堆里。 他伸手一按,摸到一个头骨。 旁边更是有长长短短的白骨滚了下来,吓得他裤档都湿了。 好不容易从骨堆里挣扎出来,才跑几步,便见前方石壁上爬满了黑色的藤蔓。 藤蔓密密麻麻,其间更是串着一颗颗人头,那里面有大人,甚至还有小孩。 藤蔓从人头的眼窝里穿过,人头挂在上面,当风一只,就像风铃似的摇来晃去。 樵夫喘着粗气,强迫自己不去看那些人头,就要奔出山洞。 突然。 一团黑风从洞外吹了进来,狂风呼啸,把樵夫卷了起来。 让他离洞口越来越远。 最后。 把他摔到了地上。 地面竟然有点柔软,借着火光,樵夫看去,顿时魂飞魄散。 原来地上全是血淋淋的人皮和筋肉,它们粘在一块,铺了一层又一层。 因此摔在上面,才不觉得坚硬。 这时黑风里面,隐约出现一颗狼首,那狼头亮起两团深蓝中夹杂着白色的火焰。 如同一对招子,看着地上的樵夫。 随后一团黑影从天而降,落到地面,却是一头穿甲披挂的黑狼。 黑狼的额头上,有一个血色的爪形,似乎是某种象征性的标记。 这时黑狼伸出鲜红的舌头,在樵夫身上舔了口,顿时舔下了一块皮肉。 山洞里面,樵夫的惨叫连接响起。 第二百零一章 大人真是豪烈无双 “大人,到了。” 一棵老树后面,小老头山神指着前方远处一个黑乎乎的洞口。 “那原本是小神住的地方,现在被那黑风怪给霸占了,小神真是惭愧啊........” 老头一脸羞愧,摇头晃脑,长吁短叹。 张唯看去,便见那山洞上方,用血写了三个歪歪扭扭的大字:黑风洞。 再看那洞口,堆着些碎骨,上面有细小的虫豸,密密麻麻,扭来扭去,正啃食着碎骨上剩余的皮肉。 洞口已是如此,想必洞里的‘风景’,只会更加恐怖。 张唯‘哼’了声道:“这才刚来多久,就吃了这么多人,简直无法无天!” 刚在路上,张唯问过山神,这黑风怪来到青鳌山的时候,正是他前往延安城,参与铲除白教分舵的时间。 不过,张唯在延安城也就逗留了十天半个月。 可这短短时间里,青鳌山就沦为一座吃人的魔窟。 天知道这伙外来的妖魔,究竟祸害了多少附近百姓。 小老头叹了口气道:“这群妖魔,比青木公和黄安他们更可恨。” “它们一来到,就把山脚附近几个村子里的百姓全给吃了。” “只恨小神无能,保护不了他们。” “甚至连他们的魂魄,小神也无能为力。” 张唯看向山神:“魂魄?” 小老头道:“那些百姓被狼妖吃了后,魂魄也叫那黑风口搜集起来,应该是拿来修炼什么妖法。” 张唯眼中闪过杀意:“吃人之后,连魂魄都不放过。” “真该死啊!” 说完,他就要上前。 山神连忙拉住他:“大人,就这么上门叫阵,太过冒险了。” “这样吧,小神把黑风怪引出来后,大人再杀他一个措手不及。” 张唯摇头:“不行,你要出什么意外,他就能拿了你的神位。” “所以你不能现身,这样吧,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留在这里,我还得分心照料。” 小老头吓了一跳:“大人,这太冒险了。” 张唯轻轻拿开他的手:“相信我。” “我有分寸。” 见张唯坚持,小老头只能作罢。 “那好吧。” “我这就离去,不过,大人,若事不可为,切记不要勉强。” “来日方长,总有机会除掉此怪。” 张唯点头:“好,我记住了。” 目送山神离去后,张唯才往黑风洞而去。 来到洞口处,运转真元,张唯暴喝一声。 “里面的妖怪听着,我乃踏夜司掌旗。” “现在命你等马上出来受死,别浪费我的时间!” 走在山道上,猛然听到张唯的声音,小老头双肩一抖,回过头来,往黑风洞的方向看了眼。 “大人真是豪烈无双啊......” 黑风洞。 张唯的声音在洞里不断回荡。 山洞深处猛然响起一声狼嚎。 随后洞口两侧的石头上,突然翻开一只只眼睛。 数十只眼珠,有人眼,也有兽瞳。 这些眼珠虽然已经浑浊,却像还能视物,纷纷朝张唯看来。 张唯冷笑一声,长刀出鞘,猩红杀气升腾,血色刀斧呼啸。 当即,把这些眼珠连同石头斩得七零八落。 顿时洞内响起一声怒吼。 接着凌乱的脚步声传来,转眼间,昏暗的山洞里头出现点点红光。 原来是数十只小妖的招子。 张唯看去,目光如电。 洞中虽然昏暗,他却看得清楚。 来的全是些狼妖、犬妖、黄鼠狼一类的妖魔。 有些甚至还无法化形,纵使化形的,也是披着黄皮的二阶妖怪。 张唯长刀一斩,猩红杀气化成一场暴雨。 瓢泼大雨,洒进黑风洞里,淋在那些妖魔身上。 每颗雨点,都有蚀肉销骨之威。 漫天雨点落下,那些妖魔还没来得及冲出山洞,身形便寸寸崩散。 如同让海水冲散的沙堆般散落开来。 于是洞口附近,血肉涂地,众多妖魔,死无全尸。 张唯无视眼前不断飘起的金色小字,朝山洞里喝道:“黑风,赶紧给我滚出来。” “无能鼠辈,只会让手下来送死,亏我还以为妙真山主的先锋是什么样的人物,原来却是个贪生怕死之徒!” “闭嘴!” 山洞里怒吼传来。 接着风声大作。 下一秒,一股黑风裹着无数碎骨,从洞中冲了出来,直扑张唯面门。 张唯吐纳呼吸,后天之气转为先天,不闪不避,一刀斩出。 猩红杀气化为一道冲天龙卷,将黑风连同碎骨一起拉扯进来,送上天去。 狂杀刀,飓风杀! 须臾。 风暴消失。 黑风荡然无存。 却有一道身影从天而降,重重地落在洞口前方,震得地面晃地一晃。 张唯看去,却是一头狼首人身的妖魔。 此怪穿着披挂,手持一柄镰刀,周身有黑色的旋风环绕。 那一身深蓝色的皮毛,被风吹得不停抖动。 四阶妖魔,黑风! 打量着张唯,黑风口吐人言:“我道是哪个短命鬼,敢来这里捣乱,原来是个‘先天境’修士,难怪口气这么大。” “爷爷我不去找你们人族修士的麻烦,你们倒是自己找上门来,那就休怪爷爷不客气,拿你的魂儿炼咱的神通!” 张唯冷笑:“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自己舌头,区区四阶妖魔,哪来的神通。” 黑风顿时瞪圆双眼:“你懂个屁,我乃山主座前先锋,得山主亲授神通,岂是你等井中之蛙可比!” 张唯勾了勾手指:“来来来,让我看看你都有什么能耐,别不是只会说大话的傻狗。” 黑风咆哮起来:“不准说我是狗!” 当即身周卷起呼啸黑风,朝张唯席卷而去。 张唯看得分明,跟之前不同的是,这次,黑风里面浮现道道虚影。 却是死在黑风手中的冤魂。 它们死后,被黑风炼化,沦为鬼伥,助纣为虐。 跟着黑风一起扑杀对手。 张唯哼了声,杀气爆发,身后现出乱发修罗。 修罗仰天怒吼,双眼凶芒四射,瞥了黑风一眼。 后者顿时胆颤心惊,差点就要逃走。 这时张唯一刀斩出,刀锋吐出猩红烈芒,刹那间,刀芒转折纵横。 将那团黑风连同里面的鬼伥一起斩碎。 七杀母架! 黑风吓了跳:“你这是什么刀法,竟然连我的‘阴风’都斩得碎!” 张唯不答,只是锁定黑风,猛然从嘴里喷出一道流火。 黑色火焰,无声无息,没有温度。 转眼来到黑风眼前。 神通,影焰! 第二百零二章 阴风剐魂 张唯这口黑火,喷得那狼妖毫无防备。 眼看要被火舌舔到眉毛,百忙中抬起左手去挡。 影焰立刻罩住黑风的手臂,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却燃烧起来。 黑风感受不到任何热度,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感觉。 却看着火焰中自己的手臂,正以极快的速度变得虚幻,塌缩成一团黑影。 它吓了跳,连忙用自己的镰刀一划,将整条左手给切了下来! 鲜血飞溅。 黑风痛得大吼一声,连连退后,盯着张唯:“这是什么妖术?” 张唯冷笑道:“连真正的神通都不知道,你这日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黑风大怒:“黄口小儿,休得猖狂,看我的‘阴风剐魂’大法!” 它双手高举,刹那间,山林光线一下子昏暗。 四周阴风阵阵,吹得枯树枝条乱摆一气,仿佛无数冤魂张牙舞爪。 呼! 起风了。 狂风呼啸,席卷八方。 张唯刚要提刀上前,被风刮到,顿感一股刺骨的寒意直往上冒。 那种冰寒,并非由外而内。 而是像从骨头里面渗出来般,仿佛骨髓都要凝固了。 就连魂魄都要为之冻结。 接着。 一股难以言喻的剧痛袭来,如同把皮肉掰开,再放在粗糙的地面上摩擦,从而剐下一丝丝肉糜。 身体分明没有受到任何伤害,甚至张唯还使用了‘铜皮铁骨’。 然而却无法抵御这股妖风,确如那狼妖所言,它这法术,吹的不是肉身,而是三魂七魄。 在这阵阵阴风里,魂魄仿佛失去肉身的庇护般,直接暴露在阴风中。 阴风如刀,一刀刀地剐着魂魄。 让张唯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无比。 黑风见状,得意大笑:“我这阴风的滋味如何?” “不好受吧?” “难受就对了。” “在过片刻,你的三魂七魄都会给吹散。” “到时候,你就等死吧!” 随着法术施展,风里开始飘下虚幻、细碎的纸钱灰。 一条苍白、扭曲的大路,从远方的山林里蜿蜒而至。 从张唯脚下经过,又延伸向远方。 大路上,一道道冤魂虚影,或走或爬,被风吹得不断翻滚,哭嚎着。 从张唯身边不断经过。 仿佛阴界的黄泉路来到人间。 当这一幕出现时,张唯手上脸上,甚至都出现了冰花。 再这么下去。 只怕他也会成为黄泉路上的一道冤魂,张唯猛一咬牙,全力催动真元。 先天三重之后,他的炁海几乎扩展了一倍有余。 如今张唯全力催动,整座炁海都沸腾起来。 便在这座炁海的中心处,那尊乱发披散,目放凶芒的修罗斗鬼,半个身子埋在海中,与炁海相连。 海上的身子,则仰头怒吼。 当即。 狂暴杀气,从张唯身上冲天而起。 借由这股杀气,张唯使用秘法,大喝一声:“杀!” 秘法鸣威! 正施展着法术的黑风,被张唯这声大喝,吼得胆战心惊。 顿时阴风稍息,趁这个空档,张唯再次使用神通。 脚下影子化为黑色火焰,火焰里面,一头头黑狼跳了出来。 那是由影焰所化的恶狼,它们出现之后,发出一阵狼嚎。 接着就朝黑风冲了过去。 黑风心中一沉。 它在施展阴风之术的时候,无法化为黑风躲避攻击。 只能一边维持着法术,一边舞动镰刀,想将这些黑狼斩杀。 但这些黑狼机灵得很,它们分散开来,让黑风无法集中攻击。 黑风抛出镰刀,镰刀旋转飞掠,斩杀黑狼。 然而黑狼有七八只,镰刀却只有一柄,哪怕顾得过来。 终于,一头黑狼扑了过来,咬住黑风的脚。 当即,黑风的脚燃烧起来,并与之前的手臂一样,开始变得虚幻,仿佛要变成影子。 黑风连忙收回镰刀,刀锋一划,把自己的腿给斩了下来。 跟着怪叫一声,化成一团黑风,呼啸着往天上飞去。 对手的神通太过麻烦,再这样下去,没等张唯魂飞魄散,它就得让群狼咬死。 不如先离开此地,再另想办法。 再不济,也能向山主求助。 而狼妖一化成黑风,那‘阴风剐魂’之术就无法再维持下去。 顿时狂风消散,便连那黄泉路和众多冤魂也随着消失。 张唯重新感觉到身体的温度,尽管头痛欲裂,却还是大叫一声:“蟾爷,拦住它!” 当即。 张唯身边出现一头青皮大蛙,雷蟾神出现后,猛地肚子一鼓。 接着朝半空的黑风张嘴一叫。 “呱。” 大团金色电光,从青皮大蛙嘴里喷射出来。 电光乱舞,横空而去。 轰在半空那股黑风处。 顿时。 黑风里面,狼妖惨叫落下。 摔在地面,全身电蛇闪烁,身体不断抽搐。 趁这个机会,那些由影焰所化的黑狼扑了上去。 咬住黑风的身体,让黑风身体各个部位逐渐虚幻。 “滚开!” 黑风大叫,这时看到,那些黑狼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 心中刚闪过不祥的预感,一头头黑狼便轰然炸开。 黑色火焰碰撞冲击,化成一颗漆黑的火球升上半空。 影焰全方位地冲刷着黑风的身子,这头狼妖惨叫起来,然而叫声很快消失。 狼妖的身体在黑风火焰里迅速变得模糊,最终化为一道虚影。 【功德+891】 【兆风精元(四阶)+1】 .......... 原来这黑风,是一种叫‘兆风’的妖怪。 这时。 张唯看到,狼妖消失后,留下了他身上的披挂和一些杂物。 看来‘影焰’只会让对手的肉身化为虚影,却不会影响外物。 这或许是‘影焰’的缺陷,如果让对手察觉到,那便可以借助一些外物,例如某些灵宝进行全方位的防御。 那‘影焰’就难以伤及对手了。 张唯耸了下肩膀,对于这一点,他倒是不是很在乎。 毕竟‘影焰’来自三阶野神,神通有短板也正常。 何况只要有【造化图】,他以后肯定能够掌握更高阶的神通。 区区一个‘影焰’算得了什么。 “对了,渊君说过,这狼妖身上有一卷玉册,能够收人魂魄。” “莫非是件异宝?” 想到这,张唯连忙来到那堆披挂处,还真让他从里面找到了一卷玉册。 第二百零三章 下马威 “嘿,还真有宝贝。” 张唯拿起玉册,这东西卷了起来,他想要打开。 却发现无论如何,也无法做到。 “难道要灌注真元?” “就像玉符一样?” 张唯又往玉册里灌注真元,结果发现,这东西根本灌注不了。 有一股无形的力量阻止真元注入。 “这........” 张唯皱眉,看了看地上黑风的遗物。 “莫非只有妖怪才用得了?” “不知道渊君能不能使用。” 于是他跺了跺脚,说道:“没事了,山神,你可以出来了。” 有风吹过,吹得草木轻轻摇摆。 过得片刻,小老头就从树林里走了出来。 激动地对张唯道。 “大人真是神勇盖世啊,就连那样的妖怪,也难不倒大人。” 张唯摆手:“好说好说。” “对了。” “你看看这东西能用不?” 他把玉册交给老头。 山神老儿接过之后,一番摆弄,最终愁眉苦脸道:“这件异宝,明显被下了某种禁制。” “而且,布下禁制的存在,比老朽强太多。” “老朽也打不开这玉册。” 张唯皱眉:“难不成,这是那位妙真山主的手段?” “算了,那我就带回去,交给朝廷处置。” 山神老儿也不反对,把玉册还给了张唯。 张唯收起之后,说道:“行了,没我的事了,我就先回去了。” “万一又发现类似的事件,你就跟我说一声。” 小老头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突然。 他像是想起什么,一拍脑袋,对张唯说道。 “大人,别怪小老儿多嘴。” “早些天时,小老儿夜观天象,忽然有感,为大人起了一卦。” “卦象显示,大人近日可能会有些麻烦。” “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 “但大人谨记,无论如何,都不要北上,便可趋吉避凶。” 张唯记得,这蛇妖擅长卜卦。 当日上山平妖,他就是凭这一手,愣是给自己弄了个山神当当。 现在山神提醒,张唯自是记下,谢过之后,这才离去。 回到米县已经是两天后的事情。 一回县城,张唯便直接返回清卫署。 刚进大厅,就撞上了刘焕章。 “大人。” 刘焕章施礼后,说道:“昨日来了几个外地人,说是京城来的,想见大人。” “他们递了帖子,就放在您案上。” 张唯眼中闪过讶色:“京城来的?” 他点点头,回到自己房间,案前果然放了张帖子。 打开一看,张唯呼吸一沉。 “赵府门客,郑煌。” “竟然是兵部尚书赵文渊的人?” 这张帖子,着实让张唯意外。 没想到,原在京城的赵文渊,竟然派人来见自己? 难道是为了黄泽照? 这很有可能,再怎么说,姓黄的姐姐是赵文渊的发妻。 现在大舅子死了,还落了个勾结蛮族的罪名。 赵文渊不可能不知道。 只是张唯没想到,赵文渊竟然会让人来找自己。 难道说,他们知道,自己带走了黄泽照? 这时。 刘焕章又来了,说道:“大人,那几人来了,说想见您。” “您看?” 张唯放下帖子。 “让他们在大厅稍候。” 刘焕章领命而去。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张唯换上官服,前往大厅,想看看这姓郑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来到大厅,张唯便见到数张面孔。 四男一女。 其中一位文士装扮的中年人,坐在椅子上。 身后站着一名背着大剑的女子,女子在张唯走进大厅的时候,就朝他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短暂相接的瞬间,女子眼中爆起异芒,目光如剑,狠狠刺向张唯。 张唯哼了声,凝聚杀气,反扑过去。 当即。 两人同时全身震了下,桌子上的茶杯连续炸成碎片。 这一无形交锋,似乎打了个平手。 “甘羽,不得无礼。” 那椅子上的中年人站了起来,对身后女子沉声说道,然后才向张唯拱手。 “张大人,在下郑煌,在这里替甘羽赔个不是,望大人见谅。” 张唯却沉下脸道:“既是她不对,那该赔不是的应该是她,你架什么梁子。” 赵府的人,来者不善。 横竖不能善了,张唯也不打算跟他们客气。 先杀他们一个下马威再说。 郑煌闻言,不由愣了下。 他心想难道自己名帖上没写清楚? 虽说甘羽做得确实有些不对,一上来就给人家眼色看,还暗中较量了一把。 但自己几人好歹来自赵府,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你一个乡野县城的掌旗官,难道不给兵部尚书一个面子? 那叫甘羽的女子,冷哼一声,说道:“郑先生,你跟他客气什么。” “何况,我也没做错什么。” 张唯冷笑:“你没做错?” “我且问你,这是何地?” “我是何人!” 此话一出,郑煌便知要糟,连忙道:“甘羽,快跟张大人赔礼道歉。” 甘羽正要反驳,郑煌在她耳边急急说道。 “这是清卫署,他是踏夜司掌旗。” “你我虽是赵府门客,但终究是一介白身。” “你对踏夜司掌旗动手,往小了说,是以下犯上。” “往大了讲,你这是与踏夜司为敌,他完全有理由有权力,可以把你拿下治罪,就连赵大人都护不了你!” 甘羽愣了下,接着才咬着银牙,不情不愿地朝张唯拱手:“小女子草莽出身,不懂规矩,请大人原谅则个。” 张唯这才哼了声:“知道自己没规矩就好,这是清卫署,可不是你能乱来的地方。” “念在你初犯,就饶了你这一回,但你不得再踏入官署半步,给我滚出去!” 甘羽没想到,自己都让步了,张唯还不放过她,甚至,要她离开清卫署。 顿时,她双眼含煞,看向张唯。 郑煌当即大喝一声:“放肆!” 他转过身,给了甘羽一巴掌,连打眼色:“大人让你滚出去,你没听到吗?” “怎么,莫非要我亲自把你拉出去?” 甘羽眼角泛红,长这么大,她还没受到过这样的委屈。 当即在心里恨死了张唯。 “不敢。” 她小声回应,然后低头快步离去。 郑煌这才松了口气,随后苦笑了下,心想自己似乎小看了眼前这位掌旗官。 第二百零四章 秀才遇到兵 等甘羽走后,郑煌转过身来,嘴角含笑,朝张唯拱手。 “都是郑某管教无方,让大人见笑了。” “回去之后,我一定好好说说她,保证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张唯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淡然道。 “是该好好管教。” “否则,别人会怎么看赵文渊大人?” “人家只会说,赵府的门客好大的威风,仗着赵大人的庇护,就连踏夜司也不放在眼里。” 郑煌连道‘不敢’,心中盘算,这姓张的分明不把赵大人放在眼里。 这不应该啊。 就算踏夜司得圣上信任,行事向来高调,可也不至于如此轻视一名兵部尚书。 何况,这姓张的仅是一名掌旗官。 莫非还有我不知道的背景? 难道他不仅仅是镇北军兵卒这么简单? 心念电闪间,郑煌又听张唯说道。 “郑先生,赵府来找我,是为了黄泽照的事吧?” 郑煌眼中闪过讶色。 张唯屡次不按理出牌,让他之前设计好的话术,都难以施展。 眼下只能‘见招拆招’。 郑煌微笑道:“大人为何会这么想?” 张唯双眉一扬:“怎么,我猜错了?” “既然跟黄泽照没关系,那我怒不接待了,来人,送客。” 啊。 等等,怎么就送客了呢? 郑煌大感头痛,有点摸不清张唯虚实,只好连忙起身。 “大人,赵大人让我来,的确是想问一问黄老爷的事。” 说完,他大感沮丧。 以往与人交锋,他都能够凭借精湛话术占据上风。 结果今天遇到张唯,有种秀才遇到兵的感觉,自己空有万千话术,却无从施展,总是被动回应。 这被张唯牵着鼻子走的感觉,让郑煌极不好受。 张唯‘哦’了声,不咸不淡说了句:“你早这样说不就完了。” “我官务繁忙,可没空陪你闲聊。” “咱们直入正题吧,你们想知道黄泽照什么事?” 郑煌不敢再兜圈子,再绕下去,这位张大人真敢把自己轰出官署。 就算拿赵文渊的名字出来,人家也不买账。 于是道。 “我们多番走访,发现,黄泽照临死前见的最后一人,应该是张大人。” 张唯点头:“没错,是我。” “有什么问题吗?” 郑煌微笑道:“敢问大人,黄翁是怎么死的?” 张唯看着他:“这是赵大人的问题,还是你的问题?” 郑煌脸皮抽搐,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说道:“这是赵大人的问题。” 张唯点头:“那我就回答你一次,听好了,只有这一次。” “当时,黄泽照畏罪潜逃,被我追上,慌乱之际,他驾马车坠崖。” “我说完了。” “焕章,送客。” 张唯站了起来,不再看郑煌一眼,就要离开大厅。 郑煌连忙道:“张大人,你年少有为,最近协助铲除邪教分舵有功。” “赵大人很欣赏你的才华,想邀你上门作客。” 张唯停了下来:“作客?” 郑煌连连点头:“没错。” “赵大人说,他可以为你在京城走动走动,如果张大人有兴趣,可以留在京城为官。” 京官! 那可比其它地方的官大多了。 不过........ 京城在北方。 山神老儿让我不要北上,难道指的是这一件事? 张唯摇摇头:“不去。” “你跟赵大人说,他的好意,张某心领了。” “告辞。” 这便走出大厅。 郑煌愣在原地。 心想这人敢情疯了。 兵部尚书的邀请,你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你难道就没想过,拒绝大人的好意,意味着你将成为大人的敌人? 是无知者无畏? 还是说,这姓张的另有所持? 怀着疑问,郑煌走出官署。 一旁生闷气的甘羽,看到他出来,便走了过来。 “郑先生,如何?” 郑煌使了个眼色:“先离开这里再说。” 米县,客栈。 甘羽打开窗户,然后用手指在窗棂刮了下,看着指头上的灰尘,女子剑修一脸嫌弃。 “小地方是这样了,能有地方落脚就不错,反正我们住一个晚上而已,忍忍吧。” 郑煌坐了下来,跟着叹了口气。 “这位张掌旗,不是那么好对付啊。” 甘羽哼了声,眉宇间便煞气:“他最好别落在我手里,否则我要让他好看!” 郑煌笑了笑说道:“你最好别小看他,我有一种感觉,此人成就,绝不仅于此。” 甘羽把大剑搁在墙角,道:“郑先生,你觉得,黄泽照还活着吗?” 郑煌说道:“在没见这位掌旗官之前,我不敢肯定。” “但见了之后,我可以打赌,黄泽照一定还活着。” “而且,还跟这位掌旗官有关系。” 甘羽眉毛一挑:“哦,何以见得?” 郑煌摇着纸扇道:“很简单,这位掌旗对我们有很重的敌意。” “而且他回应有关黄泽照的问题是,几乎没有思索。” “这说明他在见我们之前,已经组织好措辞。” “那为何要这么做?” “答案显而易见。” 甘羽沉声道:“那让我去把他抓来问问?” 郑煌摇头:“不可。” “先不说你是否能够制伏他,便说最近,他斩杀白教妖人有功。” “一位千户还替他举荐请功,张唯这个名字,已经进入某些大人物的眼里。” “我们这时候不宜弄出太大的动静,要做什么,还是得先请示过大人再说。” 甘羽轻轻用拳锤了下桌子:“就怕他跑了。” 郑煌笑了起来:“横竖他都是踏夜司的人,能跑到哪里去。” “再说,一个掌旗官,为何要抓黄泽照,还要伪装成坠崖而死。” “依我看,他不过是表面上一颗棋子,棋手才是我们要对付的人。” 甘羽说道:“米县掌旗,归延安百户管辖。” “难道,指使他的人是李砚?” “如果是他,那可就麻烦了。” “镇北李氏,位列四阀之一。” “李家的人,就是大人也不愿意轻易招惹。” “可是李家为何要抓黄泽照?” 郑煌摇头:“这就是我想不明白的地方。” “也许,大人有些事情,对我们有所隐瞒。” “但无论如何,食君之禄,分君之忧。” “我们只要做好大人交代的事情,也就是了。” “其它的,知道得太多,反而无益。” 第二百零五章 三月之期 清卫署。 离开大厅后,张唯回到自己房间。 刚坐下,就看到一只纸鹤晃悠悠地飞了进来。 落到张唯的掌心里。 李玄通来信了! 张唯迫不及待地拆开,随后看了起来。 李玄通这封信,主要是回复之前张唯提出的,关于‘猎妖队’的一些问题。 “猎妖队由七王爷朱国仁率领,专门处理大曜境内的妖祸鬼灾。” “每个猎妖队的成员,身份都是保密的,通常他们都会单独行动,只有在接到命令,才会一起行动。” “猎妖队的主要目标是妖魔,不过,有时候也会清理一些邪修,特别是白教的妖人。” “猎妖队的队员虽有官职之分,但没有上下之别。” “队员的任务,是由‘监星司’发布,再由七王爷审核,最后通过分配给某一位队员。” “猎妖队只有一位上官,那就是七王爷,因此,队员与上官之间完全是单线联系。” “要加入猎妖队,需要向自己上官提出申请,再由监察院进行审核,最后资料会移交给王府,由七王爷亲自定夺..........” 信的最后,李玄通指出,张唯加入‘猎妖队’也不失是一个较好的选择。 若是表现出色,得到七王爷器重,说不定有机会见到这位王爷。 七王爷朱国仁廉洁清明,刚正不阿。 若能得他相助,相信在调查龙牙营一事上,会有极大的帮助。 只是‘猎妖队’的阵亡率长年居高不下,因此,他希望张唯想清楚再决定。 放下信,张唯看向桌案上郑煌的那封帖子。 “赵文渊的手已经伸到米县,我继续留在踏夜司里太过被动,而且在这里,官越大目标越明显。” “加入‘猎妖队’,身份保密,行踪不定,赵文渊想找到我就没那么容易了。” “更何况,成为猎妖师,我才能够获得更多功德点。” “那就没什么需要考虑的了。” “必须加入‘猎妖队’!” 想到这里,张唯站了起来,立刻动身前往延安府。 数日后。 延安城百户所。 张唯见到李砚时,这位百户正在练拳,一招一式,沉稳有力。 一套拳打完之后,李砚满头大汗。 接过下人递来的汗巾,李砚一边擦着汗,一边看向张唯。 “你怎么来了?” 张唯沉声道:“卑职斗胆,请大人推荐我加入‘猎妖队’。” 李砚目光一动,说道:“走,去书房。” 来到书房后,李砚坐下道:“赵大人已经举荐你升任百户,为何在这种时候,你却要去加入‘猎妖队’?” 张唯看着他说:“前几天,赵文渊大人的几名门客找到了我,并询问了关于黄泽照的事。” 李砚双眉一挑,半晌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 他才说道:“尚书大人果然不简单,看样子,他们应该还暗中进行了尸检,知道黄氏陵园里那具尸体,非是黄泽照所有。” 张唯点头:“应该是这样,而且,他们还详细调查过这件事,知道我与黄泽照有关。” 李砚道:“难怪你会想加入‘猎妖队’,进入‘猎妖队’后,身份保密,赵文渊就算在踏夜司里有些关系,但他的手,却伸不到‘猎妖队’那一边。” “若是伸得太长,保管七王爷一剑把他给剁了。” “行,我会为你提交申请。” “自打升任米县掌旗以来,你立功无数,最近又杀敌有功。” “监察院那边应该不会为难你。” “就是七王爷那边不太好说,能不能成,得他说了算。” 张唯拱手道:“那就有劳大人了。” 接着他又说:“对了,卑职还有一事禀告。” 李砚点头:“说吧,什么事。” 张唯就把青鳌山的事情说出来。 李砚听完,一脸意外:“妙真山主?” 张唯见他这样反应,便道:“大人也没听说过此妖?” 李砚摇头:“闻所未闻。” “不过,其座下一名先锋,便是四阶妖魔。” “其实力,只怕不弱。” 张唯又把那卷玉册奉上:“这是那妙真山主赐予狼妖,能够拘魂夺魄,甚至可以夺取神位的异宝。” “可惜,此物必须妙真山主以及其手下妖魔才能打开,我和山神都试过,无法开启。” 李砚拿了过来,试着灌注真元,果然没有效果。 便道。 “行,玉册放在我这。” “我会把它连同你上报的事情,一起奏请上官。” 张唯拱手:“如此,那卑职造退了。” 他这次来,主要就是想跟李砚当面说这两件事。 尤其是加入‘猎妖队’的事情。 现在两件事都说清楚了,自然没有必要再逗留下来。 离开百户所后,张唯便返回米县。 时间如梭。 转眼。 来到了入秋时节。 这天,张唯算了算时间。 和沈一的‘三月之期’快到了。 再过几天便是十五。 也不知道那‘风雷剑宗’的大师兄,能否带给自己足够的惊喜。 想到这事的时候,张唯一拍脑袋。 之前在青鳌山上收获的‘真元’还没有用呢。 于是在脑海里调出了【造化图】,看看黑风的真元,能领悟出什么术法来。 【大衍造化图】 【功德:2035】 【神性:金牛神神性(四阶)一份】 【真元:兆风真元(四阶)一份】 【当前技法】 上品功法:修罗身业典(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大成) 上品玄技:杀破狼(初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中品秘法:鸣威 术法:怨雷、铜皮铁骨 .......... 看了眼【造化图】上各项数据,张唯决定,真元拿来领悟术法,剩下的功德点用来推演【杀破狼】。 “来吧,先领悟术法。” 随着张唯心意一动,黑风的真元就归零了。 古图上星光交错,勾勒出一道身影。 人身狼首的妖魔,时而化成狂风,时而舞动弯镰。 接着又掀起阴风,风中伥鬼索命,阴森恐怖......... 片刻之后。 张唯便领悟了一门法术。 阴风剐魂! “很好,中大奖了!” 张唯哈哈一笑。 上次‘灼眼罗刹’的真元,没领悟到四阶尸鬼的大招,只得了一门‘铜皮铁骨’的术法。 这次总算没跑偏,直接把黑风的大招给抽了出来。 张唯心情大好,于是乘胜追击,把剩下的功德点几乎消耗一空,以之推演【杀破狼】......... 第二百零六章 七杀.荡野 张唯心中动念,【造化图】上的功德点就迅速减少。 与此同时,脑海里那张玄奥古图,星光再现,纷乱交错。 一幅新的画面转眼成型。 在这幅画面里,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站在荒野间。 放眼看去,漫山遍野,皆是敌人。 这些敌人里面,有披甲持枪的士兵,也有手持古怪兵器的妖魔。 敌人众多,呼啸着朝张唯冲杀过来。 密密麻麻的身影,几乎要占满这片荒野。 画面中的张唯握紧长刀,迎了上去,刀锋吐出猩红烈芒。 刀光纵横,转眼,就将一名冲在最前面的妖魔斩成碎片。 七杀母架! 这式最基础的招式,对付单个敌人时,杀力惊人。 但需要贴身使用。 连续斩杀了数人后,画面里的张唯高举战刀,猩红杀气冲天。 一刀斩落。 斩出一道猩红刀罡。 十丈刀罡,斩进敌阵里。 当即将敌阵劈出了一道口子,瞬间毙敌数十。 可对于整片荒野上的敌人总数而言,这点数量根本算不了什么。 转眼,那道口子就给补上。 放眼看去,敌人几乎无穷无尽。 画面里的张唯不断挥手出刀,斩杀着敌人。 数不清的敌人,磨砺着他的刀法,让张唯每毙一敌,都会有新的感悟。 不知道过了多久,张唯终于杀光了荒野上的敌人。 然而。 到了第二天,又会有新的敌人出现。 于是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画面里的荒地上,敌人来了一批又一批。 张唯的刀法因此突飞猛进。 终于。 在这一天,画面中的张唯面对狂潮般涌来的敌人时,一动不动。 等到敌人快来到身边的时候,他才平举战刀,猛然横扫。 扫出一团罡风。 罡风呈扇形扩散,风中裹着无数细碎的猩红刀芒,像暴雨般密集。 如同狂风扫落叶一般,罡风扫过大半座荒野,其风过处,荒野上的杂草、土石乃至人体,都被风里那些细碎的刀芒斩成碎片! 呼! 罡风呼啸,滚滚而去。 当它消失之后,荒野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刀扫过般,漫山遍野的敌人都倒下了,荒野荡然一空! 画面消失。 张唯猛吸了口气。 他已经领悟了一种新的招式。 七杀.荡野! 这是大范围的杀招,尽管由于刀芒分散,不像‘开山’那样集中在一处。 但这一式的杀伤范围却大得吓人,而且杀力也不弱。 至少,一刀扫过去,哪怕是三阶的妖魔,或者入海境的修士,都得给斩成碎片。 “好,除了‘暴雨杀’外,我又掌握一式群战玄技了。” 张唯满足地站起来,立刻动身前往城外,以便熟悉自己新获得的术法和玄技。 很快。 十五到了。 月圆之夜。 张唯只身来到甘泉县附近的铁伞山。 这里曾经被铁伞会占据,当时就是在这里,张唯撞上了来清理门户的沈一。 今日来到,曾经的山寨已经变成废墟。 也才过了三个月,寨子里就长满了杂草,墙壁上爬满了藤蔓。 基本上被草木淹没,仅剩下一个大致能够辨认的框架。 张唯没有进去,在外面清理了一片空地,然后生了个火堆。 坐在火边,他仰头望月,心想那姓沈的也不知道会否赴约。 接着又想到加入‘猎妖队’一事,那天去延安府见了李砚后。 没过多久,李砚就告诉他,已经给他提交申请,监察院那边也来踏夜司调档案了。 不过。 在那之后,这件事似乎就没了下文。 也不知道程序现在走到哪一步。 还好。 自从那天之后,郑煌等人没有再出现。 不过张唯不会天真地以为,赵文渊已经放弃了。 有可能,现在的平静,不过是在酝酿更剧烈的风暴。 呼.... 天上传来风声。 同时,张唯感觉到真元波动。 沈一来了? 果然。 夜幕之上,红月之下。 突然有数道身影闪过,接着,那几道身影在半空一个盘旋,就朝铁伞山而来。 片刻之后,一道道身影落在了火堆附近。 火光照亮一张张年轻的脸孔。 在那里面,张唯认出了沈一和刘望。 其它的则是生面孔。 拍拍屁股,张唯站了起来,嘴角上扬看向风雷剑宗的大师兄。 “沈兄果是信人。” 沈一沉声道:“既然答应了你,无论今日结果如何,我都会来赴约。” 张唯点头,视线移动,看向刘望。 “刘兄,等会咱们也来斗上一场?” 刘望脸色一变,想起上次跟张唯赌斗,结果把师尊亲授的护身灵宝输掉。 害得他回宗门后,被师尊数落一番,还被师兄弟足足笑话了一个月。 现在见张唯又盯上自己,连忙道:“不了不了,我今天身上没带什么好东西。” 旁边菁菁和另外两名好友,脸色古怪地看向刘望,总觉得这位兄长,今天有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之感。 这时沈一说道:“事不宜迟,张大人,请赐教。” 张唯摆摆手:“等会。” “我可以给你一个报仇的机会。” “但我的时间是很宝贵的,跟你打,没问题。” “问题是,我不能白打。” 刘望脸皮抽搐,心想这家伙又来这一套! 沈一已经从刘望那听说过他们赌斗的事,现在听张唯这么说,倒是见怪不怪。 于是道。 “我身上有记录功法和玄技的玉符,也有师门灵丹,我这口剑,是一件‘灵器’。” “如果我输了,这些东西,你任选其一,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张唯点头:“你倒是诚意十足。” “就是你说的这些东西,我没有一件能够用得上啊。” 这点张唯没瞎说,功法玄技,肯定是‘风雷剑宗’的东西。 但他是兵修,剑修的玩意他有用吗? 那柄灵器级的长剑同理,张唯非但用不上,而且,也看不上。 他自己就有一柄同为‘灵器’级的长刀,还要剑做什么? 至于灵丹,他现在战勋多的是,光是兑换踏夜司的天材地宝都用不过来,别说风雷剑宗的丹药了。 看张唯摊着手,沈一皱眉,他就是料到张唯会提出赌斗,才把全付家当带上。 结果现在,人家一个也没看上! 第二百零七章 蕴灵雪脂 “要不你再筹集筹集,咱们另约个时间?” 张唯现在是不见兔子不撒鹰,沈一这块磨刀石正好拿来检验新的玄技,但同时,能拿的好处也不能落下。 这些山上宗门的弟子,手里总会有一些踏夜司里兑换不来的东西。 就像刘望上次输给他的龙纹玉佩,这玩意踏夜司里就没得兑换,或者说张唯目前没资格兑换。 另一边。 沈一皱眉。 为了今天,他苦练了三个月。 心里憋着一口气。 好不容易熬到了今晚,现在,你要他再憋几天,那他还真办不到。 可他又不能强迫张唯跟自己动手,万一人家给自己小鞋穿,自己麻烦不说,搞不好还会连累师门。 左右为难之际,香风扑鼻。 菁菁来到身边,附耳轻语。 听完之后,沈一连忙摇头:“不行,那是你师姐送你的礼物,我怎么好意思拿来对赌。” “万一输了,宁师姐怪罪下来,我如何担当得起。” 菁菁摇摇头道:“沈师兄,我对你有信心,你绝对不会输的。” “难道你对自己没信心吗?” 沈一愣了下,看了眼张唯,然后道:“这三个月,我非但苦练剑法,而且还跟刘师兄请教过此人的杀招。” “针对他的刀法,我已经想出了对策。” “所以,我不会输的!” 菁菁笑起来:“那不就行了,所以,你拿去吧,你肯定不会输。” 沈一想了想,这才点头:“好,听你的。” 菁菁这时从怀里掏出一个盒子,向张唯展示。 “这是‘蕴灵雪脂’,非但可以用来保养兵器,而且还能够让经常使用的物品,蕴养出自己的灵性。” “怎么样,张大人,这你总看得上了吧?” “蕴灵雪脂?” “还有这种东西?” 张唯不由看了自己的长刀一眼,‘百战’虽经山神修复,残留的灵性不再消散。 但要再养出器灵,不知道还要多久。 如果有‘蕴灵雪脂’,说不定再过不久,‘百战’就会重新养出器灵。 到时候,此刀的杀力,必然更强。 于是张唯点头:“就它了。” 沈一闻言,松了口气。 当下道。 “那就请张大人赐教。” 张唯没再拒绝,但视线落在刘望那些人身上:“你们退远点,否则后果自负。” 又对沈一道:“还有你,身上可有保命的手段。” “我可不想伤你性命。” 张唯当然不想杀他。 毕竟无仇无怨,而且人家又给自己当磨刀石,还给自己送东西。 死了多可惜啊。 沈一憋红了脸,只觉被张唯轻视,当下哼了声:“我自有保命之法,用不着你操心,你放手施为便是。” 张唯点头:“那就开始吧。” 他也不客气,立刻运转功法。 顿时炁海沸腾起来,猩红杀气化为斗鬼修罗,当即冰寒杀意,充斥四周。 感受着张唯的真元气息,刘望咦了声:“这掌旗官,才三个月不见,已经是先天三重境了?” 菁菁更是讶然轻呼:“这不可能!” “再有天赋,哪怕每天都吃天材地宝,也不可能三个月连破两重小境界啊!” 旁边好友点头:“刘师兄,菁菁说得没错,会不会跟你交手的时候,他故意隐藏了实力?” 刘望回想当日,张唯赢得很轻松,顿时心里也没底起来:“或许真有这种可能。” 菁菁连连点头:“肯定是这样没错。” “一个山下的野修,怎么可能有如此妖孽的天赋,三个月连破两重小境界,这怕是‘穹顶十人’那些老前辈都做不到。” 这时。 火堆里‘啪’一声响。 干柴烧裂,火星飞溅。 便在这个瞬间,沈一动了。 随着他脚步轻挪,整个人如同一道闪电般消失在原地。 下一秒,就来到张唯眼前。 手中长剑,缠上细碎电芒,朝张唯刺去。 后面。 几个好友齐声喝好。 菁菁更是激动得两眼发光:“沈师兄这三个月来,除了剑法外,也苦练身法。” “他这‘踏风步’已经练到了极致,当真来去如风,我看那个掌旗官根本不是沈师兄的对手!” 这时候。 张唯暴退。 即便如此。 沈一的剑还是刺中了他的肩膀,但洞穿了衣物后,却停留在体表。 非是沈一不想刺进去,而是刺不了。 张唯已经使用‘铜皮铁骨’,皮肤表面泛着金属似的光泽,让沈一这一剑好似扎在了金属上。 不过。 沈一的速度,却是要比三个月前快上许多。 纵使张唯后撤,居然也躲不开这一剑。 当下。 张唯挥劈,以长刀‘百战’斩向沈一。 沈一从容飘退,衣袂猎猎,风度翩翩。 菁菁见状,攥紧了拳头,声音里满是兴奋:“刘师兄,你看,我就说那掌旗官不是沈师兄的对手吧。” “他连沈师兄的衣角都碰不着。” 刘望却没有妄下定论,只是摇着纸扇,看向场中。 场间,沈一迅速游走全场。 他们宗门的‘风雷剑’本来就以快闻名,现在沈一苦练‘踏风步’,腾挪时非但快如闪电,而且飘忽不定。 当身法快到极致时,甚至在场上留下一道道残影,仿佛有数十个沈一,同时朝张唯发动攻击般。 看得人人眼花缭乱。 反观张唯,一退再退。 似乎拿沈一没办法。 沈一心想,今晚一战,总算没有给师门丢脸。 过去三个月,他不断复盘当日与张唯那场战斗。 又结合刘望的所说,知道张唯有一式玄技,能斩出十丈刀罡,威力惊人。 因此,沈一定下策略,用快到极致的身法,配合远距离的剑光攻击。 从而一点点把张唯逼入死角。 张唯的‘七杀’玄技,的确威力惊人。 但两式玄技,一者需要贴身使用,一者虽能遥斩,但直线攻击,范围狭窄。 像现在这样,他满场游走,张唯就算使用打败刘望的那式玄技,也很难命中自己。 此战,必胜! 正这么想时,突然听到刘望惊呼起来。 “贤弟小心!” 沈一心中茫然。 小心? 小心什么? 便在这时。 他看到张唯平举长刀,真元鼓荡。 身后猩红杀气所化的斗鬼修罗,乱发披散,仰天长啸。 随后。 张唯一刀横扫。 呼! 罡风呈扇形扩散,风里裹着密密麻麻的细碎刀芒。 转眼就把沈一的身形给笼罩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