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图》 第十章 天灾人祸,国运衰落 说干就干。 张唯立刻在意识里下达指令。 功德点在消耗了几个之后,出现提示。 【‘血浪狂刀’已臻圆满,无法继续推演。】 【是否消耗精魄,进行突破?】 突破! 顿时,大量的功德点消耗一空。 最后只剩下5点。 意识里那张玄奥古图,星光交织,呈现出一幅画面: 那道酷似张唯的身影仍旧在江心中练刀,每一刀劈出,江水中分,露出河床。 一个月过去了。 两个月过去了。 那道身影仍旧勤练不辍。 可是..... 这手刀法,似乎已经到了尽头。 于是那道身影停了下来。 不再继续练刀,而是坐在江边沉思,寻求着突破的灵光。 只是无论他如何苦思冥想,就是没有进展。 这天,江边来了两个顽童。 一个手舞足蹈,向同伴演示着近日学到的功夫。 另一个孩童,二话不说,抡起拳头上去一阵好打。 结果那个自诩有功夫傍身的孩童给打得哇哇大哭。 江边那道身影,身体猛然震动。 脑海中闪过灵光。 他找到了突破之法了。 实战! 刀练得再好,也只是纸上谈兵。 唯有实战,方能验证刀法好坏优缺。 也只有在生死相搏的刹那,方能迸发出灵感的火花,从而寻得突破之道。 于是那道身影站了起来,收拾行装,离开了这条江河。 一年之后,他出现在战场上,与如狼似虎的敌人短兵相接。 春去秋来。 转眼已经过去十载。 他已经忘记,自己到底杀了多少人。 终是在这天,他在斩杀一名敌将时,自然而然,把这些年在沙场上蕴养起来的杀气、煞气,都融入了刀法之中。 当即,一刀劈出,杀意狂烈。 刀芒破空而去,化为刀兵异相,将那敌将斩成碎片! 那道身影全身一震,热泪盈眶。 他的刀道,终于又往前跨出一步。 这极具杀力的沙场刀法,名为—— 狂杀刀! .......... 【中品玄技:狂杀刀(初成)】 车厢里。 看着窗外的朱盈川,正在保养剑器的陆南天。 两人同时心中有感,猛然朝张唯看去。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两人均感觉到,张唯突然散开一股难以言喻的酷烈气息。 让两人仿佛置身于沙场,四面八方均是明显显的绚烂刀芒。 从而生出避无可避,挡无可挡的颓废感。 如同下一秒,自己就要被千刀万剐。 一时间。 两人都本能的催运体内真元。 一者俯身握拳,一者架起重剑。 都进入了临战状态。 这时张唯睁开眼,看着两人:“你们要干嘛?” 两人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收拳落剑。 “张兄适才,似有所得?”朱盈川试着问道。 张唯轻轻点头:“是有一点收获。” 他嘴上说得轻巧,但如果让朱盈川知道,张唯在弹指间,就把玄技突破了一个品级,怕是会要惊掉她的下巴。 即便如此,见张唯短短数日,实力突飞猛进,朱盈川那双凤目,止不住异彩连连。 恨不得马上取出玉符,把这个消息告诉大兄,好让他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大宝贝’! 旁边。 擦着剑,陆南天疑惑地看着朱盈川。 心想。 朱老弟这眼神,不对劲啊。 看着张兄的样子,似乎恨不得把他一口吞下。 朱老弟这细皮嫩肉的,说不定来自帝都。 我听说帝都的人,玩得可花了........ * * * 米县,银川驿。 这是大曜朝设于本地的一个官驿。 张唯三人的马车,在这里换马,然后再送他们去清卫署。 驿丞原本请三人到静室品茶等候,但三人坐了一路的马车,哪里还坐得住。 于是都跑到外面透气。 距离这个官驿不远,便是大片的农田。 然而,田中却不见有人耕作,甚至都已经荒废了。 朱盈川奇道:“现在正是农忙时节,为何没人耕作?” 陆南天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朱盈川。 朱盈川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道:“陆大哥,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陆南天摇摇头,道:“朱老弟,你真是不食人间烟火啊。” 他指着眼前偌大的农地道:“田地没人耕作,是因为农人都逃走了。” 朱盈川不解:“农人为何要逃走?” 陆南天冷笑一声:“为何?” “你可知,缙绅势豪之家,田以千顷。” “然而百姓之家,却没多少田地。” “那怎么办?” “只能给乡绅当佃仆。” “正所谓富者动连阡陌,贫者地鲜立锥。” “百姓没有田地,再加上乡绅压榨,不跑才怪了。” 朱盈川凤目圆睁,似乎是第一次听说这种事。 这时候驿丞差人来报,说是马换好了。 于是三人重新登上马车,进入米县。 来到县城里,只见城中一片愁云惨雾。 街上乞丐成群,更有父母当街贩卖子女,看得朱盈川一脸不可置信。 “这米县,为何会这般穷苦?” 陆南天一脸阴郁地说道:“还不是因为这贼老天,连年天灾不断,田地颗粒无收。” “再加上我刚才说的情况,所以造就如今这般景象。” 朱盈川激动道:“不应该啊,朝廷每年都发下了赈灾银,用以救济各地灾民,怎么........” 陆南天摇摇头道:“朝廷发放银两不假,但由上到下,这批银两不知道要经过多少人之手,层层盘剥,最终到了地方上,已经十不存一。” “天灾人祸,怨气冲天,因此这几年来,才会鬼灾魔祸不断,以致‘踏夜司’的夜郎们跑断了腿,也无法彻底平息各地的灾难。” 朱盈川看起来大受打击,接下来,一路沉默。 清卫署到了。 张唯下车之际,听到门内有人骂骂咧咧。 “不就来了几个新手,用得着让我出门相迎吗?” “小爷我怎么说,也是‘青衣门’少主,我大哥还是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呢!” “居然把我当下人使唤,这都他娘的什么世道!” 一名‘踏夜司’巡使从大门里走了出来。 陆南天当即取出调令,上前道:“这位兄弟,我们是......” 那巡使抬起下巴,居高临下:“闭嘴。” “就你们这两个瓜皮,也配跟我称兄道弟?” 陆南天不由皱眉,正要说什么。 就听后面张唯说道。 “哪里来的臭虫,叫个不停,也不嫌自己聒噪!” 第十一章 我跟他闹着玩呢 清卫署这名巡使,姓齐名飞。 乃米县‘青衣门’门主的小儿子。 ‘青衣门’自然无法跟‘踏夜司’这种朝廷重器比较,只是凭着祖上传下来的一部功法,混迹于市井之中,成为米县当地一股势力。 到了齐飞这一代,兄长齐华天赋上佳,人又勤勉。 在弱冠之年,便已‘开窍’。 之后通过‘踏夜司’武考,成为巡使,数年下来,如今已经执掌一署。 成为邻县掌旗。 齐飞家中老幺,最是得宠。 透过兄长的‘走动’,混进了‘踏夜司’。 成为这米县清卫署的一名巡使。 在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只有他嚣张骄横的份。 可今天,他算是见到比自己更嚣张的了。 嘿,这外地来的瓜怂,居然说自己是聒噪的臭虫! 这他能忍? 当即,齐飞上前一步,手抵剑柄,指着张唯激动叫道:“贼你妈,骂谁臭虫呢!” “今天要不给你几分颜色瞧瞧,真当你家少爷是吃素的!” 张唯一步越过了陆南天,直接就站在齐飞面前。 同时运转真元,顿时散出猩红杀气。 便连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瞳,眼底处也隐约泛起了红光。 齐飞跟这双眼睛仅对视了一眼,便全身一颤。 忽然。 他感觉脚下有什么东西涌过,低头看去,赫然看到,自己的双脚竟然浸在了粘稠的血浆之中! 血浆涌动间,一只苍白的断手飘了过来。 齐飞往前看去,只见前方的残躯断肢越来越多。 甚至,血海之中,还矗立着一座尸山! 在尸山之上,屹立着一道身影,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那目光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啊!” 齐飞尖叫一声,坐倒在地。 满头大汗,仿佛刚从最深沉的梦魇里挣扎醒来。 与此同时。 清卫署里升起数道气息,接着几道身影,从照壁后闪出。 为首一人,年事已高,眼珠子都有些混浊。 头戴乌纱小冠,穿着朱红色的窄袖长袍,衣身无纹样,但两肩绣交叉的‘日月旗’图案。 腰上系着一块铜牌,上面刻有‘掌旗’二字。 正是清卫署掌旗的老人,指着张唯喝道:“你是何人,竟敢擅闯此地,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身后数名巡使,脸色不善,就要上前。 陆南天连忙拿出调令道:“掌旗息怒,我等奉总司之命,前来米县清卫署填补空缺。” 这老掌旗一怔:“即是同袍,那你们这是?” 张唯已经收起真元杀气,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笑容满面地拍了拍齐飞的肩膀。 “掌旗莫怪,我跟这位兄弟闹着玩呢。” “是吧,兄弟?” 齐飞看到张唯的笑容,想起刚才尸山血海的幻相,背后阵阵发寒。 赶紧回答。 “没错没错,我们闹着玩呢。” 老掌旗摇摇头,看了张唯一眼:“进来吧。” 来到内堂,阅过文书,老掌旗便命人带张唯三人下去。 三人各分得一个房间。 到了第二天。 三人又被唤到内堂。 老掌旗拿出一个卷宗,交给张唯。 “你们来得正好。” “这里有一个案子,你们去办了吧。” 刚报道就有案子! 张唯精神一振。 有案子,就说明有怪物。 有怪物,那就有功德点! 有了功德点,张唯就能提升实力! 现在对于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提升实力更重要的事情了。 于是张唯立刻打开卷宗。 原来是米县衙门呈交上来的一个案子。 说是米县管辖下一个叫牛心村的村子,最近频繁丢失幼儿。 起初是一个孩子在田间玩耍时失踪,后面哪怕村民把孩子锁在箱子里,第二天醒来人就不见了。 衙门派捕快去调查过,但没有头绪,最终把这个案子递交到了清卫署。 张唯看完之后,把卷宗交给陆朱二人传阅。 老掌旗又拿了三枚长条木牌说道:“这是你们的身份证明。” “你们的官服,以及订制的器物,还得过几天才到。” “先拿着这令牌吧。” “另外,需要兵器的话,可自行到库房领取。” “对了........” 他又拿出一面巴掌大的镜子。 “这是‘照妖镜’。” “妖怪精魅,最擅变化。” “用这镜子一照,便无所遁形。” “此外,这镜子上还有阵修刻的‘圆光显影阵’,可用来作为现场记录使用。” 张唯先是接过木牌,只见上面刻着‘踏夜司巡使’数字。 把木牌系在腰上后,又拿过那面镜子。 随后三人拱手行礼,这才离去。 走出内堂后,张唯直接去库房领了一把横刀。 他之前那把长刀基本报废了,无法再用。 现在这把横刀,刀身狭长,刀刃锋利。 使用精钢锻造,几乎不掺任何杂质。 张唯试着比画了几下,手感和分量都很满意,于是便取了去。 走出大门时,便见陆朱二人已经在门边等候。 且两人还牵了三匹马,其中一匹,自然是给张唯的。 朱盈川这时道:“两位,我们是否先去一趟衙门,了解下情况?” 张唯翻身上马并道:“不用了,我们直接去牛心村。” 陆南天点头:“没错,衙门要是查出原因所在,也不用把这案子交给咱们。” 于是三人策马出城,直奔牛心村而去。 正午时分。 张唯三人来到一处山坡。 山坡下面。 便是牛心村。 这个村子,三面环山。 山倒是不高。 几座小山光秃秃的,只有其中一座最高的山峰上,长着一棵参天大树。 一枝独秀,十分显眼。 再往村子看去,田地荒芜,人烟稀少。 要不是几间草屋有炊烟升起,张唯都要怀疑来错地方了。 朱盈川一脸凝重道:“这里的灾情比县城更严重。” 陆南天叹息道:“百姓本就无田耕作,朝廷还要收取税银。” “而且近年来使用连坐之法,一家未缴,九家补上。” “九家未缴,一家全责。” “如此一来,农人能怎么办?” “只好先卖牛,后弃田,再逃难。” “一个个村子,就这样没了人。” 朱盈川凤目里闪过不可置信的神色:“何时有这等连坐之法,我竟不知?” 陆南天看了她一眼:“朱老弟莫非是天上的神仙,是以才不知道这人间疾苦?” 朱盈川低下头去:“我自幼随师父在山上习武清修,所以........” 陆南天意有所指道:“原来是山上人,难怪不知山下事。” 张唯双腿一夹马腹道:“办案要紧,闲话休提。” “走,我们去村子里看看。” 当即。 马蹄声在坡道上回荡,遥遥传进了村子中........ 第十二章 怨苦天道,姑获鸟 牛心村。 村长家的小院子里,围了不少人。 村子里仅剩下的村民,听说衙门来办案了,都跑了过来看热闹。 几个大孩子更是一边拿着饼在啃,一边坐在门边上,好奇地打量着县城来的‘大人’。 朱盈川看这几个孩子蓬头垢脸,吃得正欢,脸上都沾了些饼皮。 可视线落在他们的肚子上时,女子武修皱了皱眉。 这几个孩子,肚子都鼓涨起来。 旁边陆南天低声道:“他们吃的是锅贴。” “用粟米,麸皮,豆渣,野草混起来,贴在锅子烤熟。” “那些孩子和大人的肚子鼓涨,恐怕里面还混进了观音土。” 朱盈川不由问道:“何为观音土?” 陆南天对这同袍的‘无知’已经见怪不怪:“所谓观音土,便是一种黏土。” “吃了之后,会觉得饱。” “但吃多了,肚子就会鼓涨,最后,会被观音土撑死!” 朱盈川全身一震,放在膝上的手,渐渐握成了拳头。 凤目之中,怒意流转。 这时张唯站了起来:“走,我们去现场看看。” 在离开村子家的时候,朱盈川迅速从身上拿出自己的干粮,塞到那几个孩子手上,然后快步追上张唯两人。 “三位大人。” “昨晚就是这户人家丢了孩子。” 已经老得快走不动的村长,颤颤巍巍地说道,那张皱得跟树皮似的脸上,满是苦涩。 旁边一个穿着布衣的妇人,跪在地上,抱着张唯的腿泣不成声:“大人,大人求求你救救我家狗剩。” “我给你磕头,我给你磕头!” 张唯扶起她道:“我等自会尽力。” 然后让村长把妇人带出去。 接着,张唯看向陆朱二人。 “两位可有勘察之法?” 朱盈川一脸难为情:“师傅只教我克敌之术,却是未曾教我追踪之法........” 陆南天也挠头道:“我也是,如果有法修在这里的话,应该简单些。” “他们有种奇术,只要时间过去不久,便能显现此地曾经发生过的事情.........” 张唯若有所思。 自己是兵修,朱盈川是武修,陆南天是剑修。 全是操家伙干架的角色。 看来日后还得拉个法修组队,这样办案也方便点。 回过神来,张唯说道:“那就我来吧。” 原身是边军小旗,军队自然不乏侦察之法。 于是张唯使用军队的侦察术,一炷香之后,在屋顶上找到了一根羽毛。 这根羽毛,红中混着黄,且散发着凡人感觉不到的气息。 妖气! “看样子是鸟类所化的妖怪干的。”陆南天说道。 旁边的朱盈川像是想到了什么,凤目一亮,抬起头说:“我大概猜到,是什么妖怪了!” 张唯不由朝她看来。 女子武修信誓旦旦地说:“肯定是‘姑获鸟’!” “我在书上看过,这种妖怪属于怨苦天道,擅诅咒,昼化女子,夜变飞鸟。” “喜在高处筑巢,并会窃取幼童抚养!” 张唯立刻把村长叫了过来:“老丈,请问最近,你们村子里可有外人来过,应是女子。” 村长点头:“的确有这么一个人。” “她叫红姑,逃难过来的,来的时候哭得凄惨,说是在途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她对村子里的孩子很好,总是给孩子们缝补衣裳,又去山里挖野菜来给孩子们吃。” “但在不久前,她就走了,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大人这么一说,我倒是记起来。” “自从红姑走了后,我们村子里就开始丢孩子。” “难道说,孩子们是红姑偷走的?” 朱盈川听完说道:“这个红姑,应该就是‘姑获鸟’,她应该不会走远,否则也不会只有牛心村丢失孩童。” 陆南天皱着眉道:“但她为什么在村子里的时候不偷,反而在离开了村子后,才对孩子下手?” 张唯说道:“原因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在哪?” 突然。 张唯看向朱盈川:“你刚才说,姑获鸟喜欢在高处筑巢?” 朱盈川颔首道:“书上是这么说的。” 张唯退后几步,指着牛心村西面那座高峰上的参天大树:“你们说,那树上会不会有鸟巢?” ........... 转眼,天黑了。 当张唯看到那棵位于山巅的大树时,天上传来了鸟叫声。 他抬起头,正好瞥到一头大鸟,在夜幕下飞过,掠往了牛心村的方向。 再看那棵古柏,虽然没什么叶子,但枝条却茂盛得紧。 就在树冠上,张唯看到了一个鸟巢。 那东西,足有一丈宽! 正常的鸟类,哪会筑这么大一个巢。 所以,这是‘姑获鸟’的老窝没跑了! “走,上去瞧瞧。” 张唯招呼后面两人一声,便往上一跳。 体内真元呼啸,让张唯身体浑若无物,一跃便是三丈的高度。 几个起落,就已经来到比鸟巢高的枝桠上。 往下一看,张唯呼吸一沉。 身边风声拂动。 朱盈川和陆南天不分先后,来到附近。 两人看向鸟巢,脸色亦是一变。 朱盈川双手掩嘴,这才让来到嘴边的惊呼变成暗哑的呜咽。 陆南天则是扶着树干的手,不知觉抠出几条树皮来。 也难怪他们失态。 只见血色的月光下,鸟巢里无声地躺着几具孩童的尸体。 小的两三岁,大的七八岁。 两个男孩,一个女孩。 胸口都被啄开,肋骨外翻,高处的风吹进空洞的体腔里,带出铁锈般的血涩味道。 “不应该会这样.......” 朱盈川放下手:“书上说,姑获鸟会把窃来的稚童当自己孩子抚养,为什么......” 张唯轻声道:“读书,不可尽信书。” 朱盈川异常固执:“你不知道,那本书是.........” 砰! 话语被陆南天拳砸树干的声音打断。 披甲男子咬牙切齿:“看我一把火烧了这鸟窝!” 张唯阻止:“且慢。” “现在是晚上,生火太明显。” “那鸟妖看到,怕是会逃。” “不如在这里等它回来,然后........” 张唯竖掌,重重斩下! 第十三章 另有隐情 呱~ 夜空传来一声怪叫,像夜枭的叫声。 张唯抬起头,只见夜幕之上,一轮血色月牙为浮云半掩。 月光里,一团影子逐渐清晰。 张唯瞳孔微微收缩,当即看清那团影子全貌。 那是一头扁毛畜生,浑身长着红中渗着黄的羽毛,但胸口却长着人乳,两只硕大的爪子下面抓着一个男孩。 就这么朝鸟巢飞来。 姑获鸟! 呼~ 一阵狂风拂过古柏,吹得枝条乱颤。 风中涌动着腐败的味道,如同暴晒多日的鱼腥。 姑获鸟落到了鸟巢里,爪子松开,男孩就滚落到一边。 这个五六岁大的男孩,看着四周恐怖的画面,不由哇哇大哭起来。 这时姑获鸟张开嘴巴,那嘴里竟然浮现出一张脸孔。 女子的脸孔,表情柔弱又悲伤,轻声开口:“阿弟莫哭,饿了吧,阿娘给你奶吃。” 她不说还好,一说,那男孩哭得更厉害。 “红姑,是我啊。” “我是小石头。” “我不是你的孩子,你放我回去吧。” 女子表情骤变:“你不是我的孩子?” “那你是谁?”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家中?” “阿弟呢?” “你把阿弟藏哪了?” 姑获鸟尖叫起来,抬起爪子,就要抓向男孩。 轰! 空气炸裂的声音响起。 鸟巢里枝叶乱飞。 朱盈川冲了过来,双脚落在鸟巢。 脚尖一沾地,劲由地起,朱盈川的眼中,浮现起金色的光芒,组成了一个‘酉’字。 双拳轰出。 拳锋迸发破晓金光,光芒之中,浮现雄鸡虚影。 那红冠金羽的雄鸡昂首而立,尾羽展开如扇形屏风,当即发出一声嘹亮啼鸣! 雄鸡一唱天下白。 顿时,一股至刚至阳之力,重重地撞在姑获鸟身上。 这只妖物顿时尖叫起来。 被肉眼可见的波纹轰出了鸟巢! 六丁六甲破邪拳! 酉鸡司晨! 这一式玄技,对夜游类妖魔伤害极大。 姑获鸟非但给轰出鸟巢,还被那破晓晨光烧得羽毛焦黑。 可朱盈川却轻声一叹。 心想自己还是境界太低,若由师尊使来,这一拳下去,这头扁毛畜生早就魂飞魄散,轮回去了。 女子武修收起拳架,转身抱起男孩,跃下鸟巢。 ........... 姑获鸟飞向古柏树冠的另一头,不知道撞碎了多少枝条。 正待稳住身形,忽然头顶响起一声大喝。 鸟妖嘴里的女子脸孔往头顶看去,便见一个披甲男子从高处跃落。 手中一口重剑炸开炽烈火焰,随着重剑斩落,那团烈焰便在鸟妖头上炸开。 化成一道火瀑,与那重剑一起,斩进姑获鸟的肩膀中。 鸟妖惊叫,半边身子的羽毛被烈焰烧焦。 身体更是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最后。 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陆南天抬脚踩在姑获鸟身上,用力将其踹出,同时将重剑从鸟妖肩膀抽了出来。 鸟妖在地上一阵翻滚,停了下来。 身上的火焰熄灭了,但黑色的浓烟却争先恐后地往上腾。 漫天火星飘零中,姑获鸟昂首,满身翎羽招摇。 猛然发出一声尖啸! 霎时间。 这处山巅刮起了阵阵阴风,风中,隐约传来层层叠叠的哭声。 护着男孩的朱盈川,重新架起重剑的陆南天。 同时听到耳畔婴孩的哭声。 “阿娘,阿娘你在哪.........” 两人均全身一震,往自己肩膀上看去。 只见那里不知何时,趴着一个皮肤青紫色的婴儿。 这个婴儿的脑袋异常肿胀,仿佛随时都会炸开。 并随着姑获鸟的尖叫,那诡异婴儿的脑袋像气球般不断膨胀。 朱盈川惊呼道:“这是‘鬼婴’,是姑获鸟的妖术。” “一旦脑袋炸开,我们会被鸟妖诅咒,身体扭曲,内脏炸裂,死状凄惨!” 陆南天伸手想要扫开那个婴孩,但大手扫过,婴孩身体如烟飘散,复又聚拢,根本无法摆脱。 持续尖啸的姑获鸟,就要引爆那两个‘鬼婴’,突然感觉到什么,猛然回头。 那鸟嘴里的女子脸孔上,一双眼睛里映出一道挺拔的身姿。 看到那道身影全身散出猩红的气息,强烈且暴戾的杀意像无数刀子般刮过它的神经。 只见那道身影高举一把横刀,漫天飞舞的猩红气息纠缠到了长刀上。 长刀一震,蓦然重斩。 猩红爆发! 当即。 鸟妖的眼中,由血色气息所化的长刀大斧一闪而过。 之后。 它的身体就像被这样凶恶的兵器斩过一般。 脑袋飞上半空,翅膀掉到地面,身体被斩成几截。 鲜血四溅,肝脑涂地! 玄技,狂杀刀! 破空杀! 呼~ 朱陆二人肩膀上的鬼婴像烟一样散了开去,两人这才松了口气。 收敛身周杀气,眼底红光散去,张唯横刀归鞘,朝姑获鸟的尸体走去。 这时候,姑获鸟嘴里的女子脸孔,犹自望向张唯,开口说道。 “官人,你可见到我的孩儿?” 张唯平静地摇了摇头。 “是吗......” “你也没见到他么?” “我的儿,你到底在哪.......” 声音渐低,最后消失在风里。 从姑获鸟的身体里,飘出一颗淡黄色的光团,它没入张唯体内时,一些画面无声浮现。 他看到了红姑。 看到这个女人生下了一个男孩。 看到这个男孩长大。 看到红姑教导男孩读书认字。 看到男孩爬到树上掏鸟窝,树下,红姑拿着藤条,但女子的脸上,表情温柔。 突然有一天,打仗了。 红姑的家没了,他们一家三口只能逃难去了。 路上,粮食吃完了。 一天晚上,山神庙里,丈夫不知从哪里拿回来一袋白米。 就着野菜,煮了一锅菜粥,和红姑分着吃。 红姑想着等孩子来了一块吃,可她的男人说,阿弟不会回来了。 在红姑的追问下,那个男人说,这一碗稀菜粥,就是他们的孩儿! 红姑承受不了这样的打击。 她疯了。 她忘记了山神庙里的那一个夜晚,只记得自己在逃难中弄丢了自己的孩子。 转眼。 她来到牛心村。 她在这里住了下来。 她喜欢村里的孩子,总给他们缝衣,去山里挖野菜给孩子们吃。 可她心里,终究是记得自己的孩子。 一天,她在山里挖野菜时,遇到一个瞎眼的老道。 那老道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老道问她,可想找回自己的孩子? 红姑自然愿意,老道给了她一颗丹药服下。 那天晚上。 红姑身子长出了羽毛,变成了鸟妖,从村民手里偷走了他们的孩子。 “孩子......” “我的孩子........” “阿娘终于找到你了........” 第十四章 妖道,该死! 【功德+162】 【姑获鸟精魄+1】 ......... 金色的文字代替了画面,让张唯回过神来。 然后,他清楚地感觉到。 心底有一团火在烧! 原来,红姑的孩子并非在逃难时丢失了。 而是被她的丈夫,被孩子的父亲卖了。 换成了一袋白米,变成了一锅菜粥。 甚至,红姑本来不是什么妖怪。 而是那个瞎眼的道人,给了她一颗丹药。 才让她变成了姑获鸟! 那个道人铁定没安好心,并且卑鄙地利用了红姑思念孩子的心情,诱使她服下了那颗丹药,制造了牛心村的窃婴事件。 这个时代,宛若一团烈火。 把红姑这样的百姓扔进火里,烧得他们体无完肤。 而那个妖道,还在这团火里浇下了油。 让红姑以及无辜的孩子平添苦难! 真该死啊! 张唯把那个道人的模样记在心里,如果有机会遇上,他要用手中这把横刀,把那个妖道碎尸万段,方才解恨! 按下怒火。 张唯又想到一个问题。 之前杀了那么多尸鬼,也没接收到类似记忆的东西。 为何这次,斩杀了红姑所化的姑获鸟,却有这样的经历? 是因为尸鬼没有记忆? 还是说红姑的执念太深? 没有答案。 只能待日后验证。 另一边,陆南天已经从姑获鸟的眉心处,挖出一颗淡黄色的丹丸。 那是妖丹。 和尸鬼的‘逆骨’一样,可作为武勋,也是张唯三人结案的凭证。 自然。 也能够作为‘触物’使用。 把妖丹抛给张唯,陆南天站了起来,拍拍手看着古柏上面的鸟巢:“该送那些孩子回家了。” * * * 米县,清卫署。 齐飞走进大厅的时候,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要换成平时,他铁定会破口大骂。 但昨天受到惊吓,现在如惊弓之鸟,下意识地退后两步。 才看清不是张唯,而是另一个巡使。 只是这个同袍,似乎受到的惊吓比他还大,非但缩到一边,还一个劲地道歉,然后低着头沿着墙根快步离开。 “原来是这个废物,吓我一跳,还以为又撞上那姓张的。” 齐飞嘟囔几句,进入大厅,对厅里几名巡使道。 “三天后,我们青衣门联同聚义堂,黑狼帮一起,在四海酒楼设宴。” “哥几个,到时候还请赏个脸,大家一起吃吃酒,高兴高兴。” 几个巡使都纷纷点头。 这时外面又进来一个巡使:“延安府的李砚大人到银川驿了,掌旗呢,快告诉他准备出门迎接!” ........... 哒哒哒。 马蹄声从街口传来。 齐飞一抬头,就看到三名骑士策马而至。 为首那人,正是张唯。 他硬着头皮上前:“延安府百户所的李砚大人莅临,点名要见你们三人,快随我来。” 张唯三人昨晚诛杀了姑获鸟后,将幸存下来的男孩和鸟巢里其它孩子尸首送回了村子里。 今天早上,才在村民的送别下离开村庄,回到米县。 不想一回来,就被人点名相见。 而且还是李砚。 县城的清卫署,通常都归所属府城的百户所管辖。 张唯倒是没想到,李砚便是延安府的百户,自己上司的上司。 这么巧? 还是说,自己被调到米县清卫署,是有另一层含义? 张唯按下心头疑惑,和陆朱二人来到内堂,见到了李砚。 李砚还是老样子,沉默寡言。 简单几句话,表示自己是路过米县,顺道来看看他们三人的表现。 听闻他们已经办理了一件案子,诛杀了姑获鸟后,李砚随口嘉奖几句。 然后让人拿来三人的官服以及订制的器物。 最后。 把张唯留了下来。 等房间只剩下他们两人后,李砚拿出一只纸鹤交给张唯。 “这是族叔给你的信。” 张唯一怔,试着问道:“李大人的叔叔是?” “李玄通,李千户。” 张唯恍然大悟。 李砚又道:“你且附耳过来,我传与你镇北军的‘纸鹤传讯’之术。” “往后,你与我族叔书信往来,可借由此术传递消息。” 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张唯学会了这门小法术。 纸鹤传讯,这镇北军用来传递军情的奇术。 只有传讯者指定的人才能够解开纸鹤,非指定者,又或强拆纸鹤,纸鹤都会自燃。 因此,李玄通交给张唯的纸鹤,哪怕李砚也解不开。 留下这只纸鹤后,李砚便起身离去。 张唯跟署内同袍一起送别李砚之后,才回到自己房间。 随后使用特定的口诀,催动真元,这才解开纸鹤。 把纸张摊开,张唯看向上面的字句。 李玄通这封书信,大意是说,他借回京探亲之便,在帝都里多方走动,秘密搜集有关龙牙营被蛮族覆灭的相关信息。 如果有什么发现,会通知张唯。 同时告诉张唯,他这个龙牙营唯一的幸存者,要捉住一切机会拼命提升实力。 此外,还暗示张唯,在‘踏夜司’里行事可以大胆一些,张扬一些。 只要占着道理,其它的事情都不算事。 这样做的目的是,让人不会把张唯和龙牙营联系起来。 毕竟,正常来讲。 龙牙营的幸存者,应该怎么低调怎么来。 张唯反其道而行,反而会更安全。 同时,如果张唯足够瞩目,说不定就能够入了圣上的法眼。 若被圣上看在眼里,哪怕张唯身份暴露,自有圣上庇护。 最后,李玄通还告诉张唯一个消息。 来年春天,帝都将举行御前比武。 所有‘踏夜司’的儿郎均可参加,他希望张唯届时能够好好表现,争取获得圣上的赏识。 看完信件后,纸张无火自燃,转眼化成灰烬。 张唯推开窗户,想起那天在野牛谷,李玄通说的那句话。 “今日之事,李某管定了!” 张唯只当他说的是场面话,没想到,他还真个着手调查了。 要知道,敢出卖军情的人,身份地位肯定不简单。 李玄通不可能不知道这一点。 知道,还敢管。 就不得不佩服了。 “来年春天,御前比武........” 想起李玄通随信捎来的另一个消息。 张唯握住手:“还有一年时间。” “我要尽量提升实力。” “然后,夺冠!” 第十五章 化元功 想到提升实力,张唯就想起一件事物。 他从包袱里找出了一枚玉符。 这是当时武考时,从那个劫道法修身上搜出来的‘战利品’。 催运真元,灌注玉符。 当即有一个个发光的小字飘了起来,组成一篇心法。 玉符里记载着一门名为《化元功》的秘法,催运秘法,能够快速从食物中提炼出元气,然后转化成真元血气,用以补充自身消耗。 虽然不能直接用在战斗里,但在战后,却可以快速恢复状态。 当然,前提是得有吃的。 张唯很快学会了这门秘法,然后去厨房拿了个包子。 催运‘化元功’,他吃下了一个包子。 包子进了他的肚子之后,以超乎想象的速度.......消化了。 然后提炼出一丝元气,转化成一缕真元。 张唯摸了摸肚子。 一点饱腹感都没有。 他笑了笑。 心想以后出门,身上得带上一箩筐粮食才行了。 三天后。 张唯来到司房。 这里存放着各类卷宗。 清卫署的人手有限,不可能什么案子都快速办理。 因此,司房里有一个柜子,专门存放那些还没有解决的案子。 张唯就是来这里找案子办的,毕竟,这是他提升实力的一个重要途径。 翻找了几份卷宗,都没找到合适的。 这时司监走了过来,恭敬道:“大人想找什么案子,不如告诉小人,或许小人能够给大人一点建议?” 看着这个司房的管理者,张唯点点头:“大案要案,最好是血案。” 司监立刻从柜子里拿出一份卷宗:“大人且看看这件案子如何?” 张唯找了开来。 原来是一个月前,衙门呈交上来的一个案子。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二月十八日.........” “米县辖下姜家村,出现重大血案。” “村民姜望屠尽村人三百余口,罪大恶极,然姜望拒不认罪,声称自己被妖邪所侵,屠杀同乡,绝非自己所愿。” “姜望此人,为村中富商,平日好善乐施,去年旱灾,还施粥布善,此事确实蹊跷,望清卫署查明。” 看完卷宗,张唯道:“一个月前的案子,为何没人处理?” 那司监眼神闪躲,像是在隐瞒什么,最后挤出一道勉强的笑容说:“署上的大人们,平时里公务繁忙,再加上前不久白教的妖人作祟,在追捕过程中折损了几人,所以..........” 白教妖人? 听上去像是邪教。 张唯晃了晃手中卷宗:“这案子,我接了。” 司监连忙点头:“那我给大人出具证明,结案之后,可依具证明,拿得赏银。” 回到自己屋子,张唯刚进屋,陆南天和朱盈川就来了。 陆南天哈哈笑道:“张兄,姑获鸟一案的赏银下来了,这是你的。” 他把两个白银所铸的元宝放到桌子。 大曜王朝,一个银通宝是五两,两个就是十两。 像张唯这种巡使,每年的俸禄是二十两银子。 一个案子,分到十两银子,等于半年俸禄,倒也不少了。 毕竟。 寻常百姓,五口之家,一年的吃穿用度也才二十两。 张唯这孤家寡人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薪奉加赏银,足够他活得潇洒。 收起赏银,张唯又听陆南天道。 “对了,刚才我遇到那姓齐的。” “他给咱仨发了请帖,说是今晚青衣门、聚义堂、黑狼帮这三方势力,一块在四海酒楼设宴,请咱们去喝酒。” 张唯眉毛一扬:“青衣门、聚义堂、黑狼帮?” “什么来头?” 陆南天道:“米县的三股野修势力。” “好似江湖帮派,但都有各自的修炼法门,不过这种山下的野修门派,受功法限制,修为有限。” “米县这种小地方,这些野修的道行,能有个‘入海境’就顶天了。” 张唯奇道:“他们不知道我们是官家的人吗,为何要请我们喝酒?” 陆南天笑道:“那还不是为了拉交情。” 张唯摇摇头:“我不去了,我有事要做。” 陆南天又看向朱盈川。 女子武修傲然道:“跳梁小丑,不耻为伍。” 陆南天耸了下肩膀:“你们都不去,那我也不去了,最近没案子,我还是抓紧修炼吧。” 送走两人后,张唯换上了官服。 巡使的官服,为黑色窄袖短袍,衣身无纹样,只在左胸用深蓝丝线绣了个‘夜’字。 接着戴上黑色小帽,挂上腰牌,收好‘照妖镜’。 张唯便提起横刀出门去了。 径直来到衙门。 衙门外站着两个衙役,见到张唯,连忙下跪行礼。 “见过大人。” 张唯开门见山:“带我去见姜望。” 牢房里。 张唯见到了姜望。 头发凌乱,眼神空洞,形如枯槁。 张唯让狱卒把门打开,然后钻了进去,来到姜望身边蹲了下来。 “姜望,我是清卫署巡使张唯。” “你说自己被妖邪所侵,这才屠杀同乡。” “那我问你,是何妖邪所为?” 姜望空洞的眼神逐渐有了神采,看向张唯,声音沙哑道:“大人相信我的话?” 张唯沉声道:“相信。” “否则,我不会在此。” 姜望入狱,肯定是受过刑的。 但吃过刑罚之苦,还不承认,里面肯定有文章。 再加上他的身份,一个村中富商,无缘无故,怎会杀人? 杀人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以,张唯相信,这件事另有隐情。 姜望顿时双眼湿润,接着竟嚎啕大哭起来。 旁边的狱卒喝道:“哭什么哭,大人问你话呢!” 张唯抬手阻止,并让狱卒拿来酒食。 等姜望情绪宣泄之后,张唯让他吃点东西。 吃了食物,喝了酒,姜望情绪稳定下来,才道。 “妖刀。” “大人,那都是一把妖刀所为!” 姜望长叹道:“也是我糊涂,信了那妖道的话,竟然相信什么风水之术,更不该相信他,一把长刀能够改命。” “否则,也不会酿成如斯恶果。” 妖刀!妖道! 张唯急忙追问。 始知近年来,由于天灾人祸,姜望的生意一落千丈。 就在这个时候,他遇到一个道人,说是他家中风水出了问题。 不过,那道人有化解之法。 让姜望请了一件法器回家镇宅,那件法器,是一把长刀。 姜望请回法器之后,有天夜里,他做了个梦。 梦中,他手持长刀,大开杀戒。 姜望吓醒过来,结果便看到,自己拿着那把镇宅长刀,砍杀了村里三百余口。 听到这里,张唯沉声道:“我且问你,那道人是否眼睛瞎了,而且,他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第十六章 区区青衣门,也敢拦我? 姜望一脸意外:“大人莫非认识那妖道?” 听到这句话,张唯脸色一沉。 果然与那用邪丹坑害红姑的妖道是同一人! 当下又问。 “那柄妖刀何在?” 姜望回答道:“当时小人在梦里惊醒过来,见自己已经铸成大错,知道这一切拜妖刀所赐。” “小人害怕又造杀业,故将此刀,弃于宅后一座枯井里。” 拿到妖刀的信息,张唯站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一趟姜家村。” “若真如你所言,定还你一个清白。” 离开衙门后,张唯直奔姜家村。 来到之时,已经是日落时分。 让张唯意外的是,姜家村竟然还有人烟。 而且。 他在村口,便被人拦了下来。 “站住。” “这里是‘青衣门’的地界,不欢迎外人,走走走。” 几名恶汉,一脸横肉,挥着手像赶苍蝇似的,态度骄横。 青衣门? 张唯微微皱眉,怎么姜家村突然变成青衣门的地盘了? 但现在,他无暇理会其中门道,直接亮出令牌。 “踏夜司办案,闲杂人等,速速回避。” 张唯说完,那几条汉子非但不走开,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哪里来的混小子,竟然敢冒充踏夜司的官人,蒙骗你家爷爷!” “就是,米县清卫署的大人们,我们都认识,你是哪根葱,竟敢来这里招摇撞骗!” “别说你的假冒的,就算你真的是清卫署的官人,也管不到我们青衣门的头上!” “没错,在米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谁不知道我们青衣门的招牌,就算是清卫署的掌旗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你算什么东西!” 这几个汉子,越说越得意,脸上笑容灿烂,口沫四飞,浑然不把张唯放在眼中。 张唯也不下马,手落到了刀柄上,冷然道。 “踏夜司,皇权特许。” “日月所照,皆为皇土。” “我司儿郎,何处不可去?” “你们青衣门,区区一个市井帮派,竟敢拦阻?” “反了你们!” 最后一句,以真元喝出,声若雷霆,在村子中回荡。 那几个门众给吼得全身一震,三魂七魄仿佛都要离开身体一般。 便在这时。 马上刀光闪烁。 几颗脑袋顿时冲天而起。 随后张唯一夹马腹,便冲进了村子里。 等到张唯离去后,一名青衣门管事,才匆匆来到村口。 看到几具无头尸体,脸色苍白。 旁边一名门众小声地问:“是否要阻止那位官人?” 管事顿时给了他一耳光:“你是不是傻?” “你想害死我吗?” “让他进去,谁都不准拦!” “另外,马上去城里通知二少爷,快!” 姜望的宅子很好认。 村子里最豪华的那一座便是。 来到之后,张唯把门栓好,便推门而入。 已经荒废了一个月,不过,宅子状况良好。 地上,花园里还散落着一些工具。 看起来平日里有人维护。 张唯穿过堂弄,直接来到宅子后面一座花园,找到了姜望说的那口枯井。 抬脚一踹,井盖就飞了出去。 顿时。 一股锈红色的煞气,就从井中喷涌而出。 这后花园杂草丛生,看样子青衣门没来这里修整过。 也幸亏如此,不然他们只要打开井盖,只怕会酿出另一场灾祸来。 红月当空。 借着那绯色的月光,张唯往枯井里看去,就看到井里赫然有一道身影。 披挂黄铜甲胄,披风染血残破,背后扎着几柄刀剑,丝丝锈红煞气,从这道身影不断散逸出去,腾往井口。 张唯微微眯眼:“精魅?” 和妖怪不一样,精魅由器物的灵性所化。 因而也可称为器灵。 精魅观其衣。 井中这道身影,甲胄铜黄,是一只二阶精魅。 似乎感受到张唯的视线,井中刀灵抬起头,只见头盔之中,是一张模糊的脸孔。 二阶的精魅,尚无法化为清晰的人形。 若是一阶,甚至连这身盔甲也模糊不清。 这时,那刀灵发出一声嘶吼。 吼声里夹带着怒意和杀气。 伸手虚捉。 井底一口长刀自行跃至它掌中。 张唯立刻飞身后退,几乎在同时,一抹刀光从井中冲了出来。 刚才张唯要是反应慢一点,少说也得给刀光在脸上划一口子。 再往枯井看去,一道黑影已经从井中跃出。 刀灵出世。 器物之灵,灵智混沌。 是不讲道理的事物,只会遵循本心。 这刀灵满身杀气,张唯不觉得对方会跟自己讲道理。 于是也不客气。 运转真元,散出猩红杀气,纠缠在横刀上。 下一秒。 横刀划过一道匹练般的光,朝刀灵重重斩下! 刀灵夷然不惧,手中长刀迎了上来。 这时张唯才看清妖刀全貌。 此刀刀身微弧,近柄处有半月形血槽,槽内刻“百战”二字。 柄长七寸,缠黑檀木并以铜丝缠绕,形似枪缨的红绸从柄尾垂下。 两把刀撞在一起时,火星四溅,狂烈的杀气激得张唯全身宛若针刺。 不用说。 这刀灵也是杀业天道的产物无疑! 当下张唯大喝一声,推开妖刀,随后真元爆发,横刀连接遥斩。 猩红杀气,化为长戟大斧,破空而去。 正是当日斩杀姑获鸟的杀招。 破空杀! 可今晚,那些杀气所化的刀斧,虽然劈得刀灵一阵身影模糊。 但刀斧过后,这精魅就恢复正常。 《杀身法》能够摧毁有肉身的目标,可惜对精魅这种灵性之体要大打折扣。 这时刀灵踏步向前,提刀横斩,要把张唯拦腰斩断! 这明显是战场杀技! 张唯沉着应对,同时把攻击的目标,放到了那柄妖刀上。 器物之灵,一旦器物受损,灵性自然消散。 那刀灵不识厉害,仍用那把妖刀和横刀碰撞。 对碰几次后,两刀各有损伤。 横刀伤得厉害些,毕竟只是署内库房的刀器,转眼就磕出好几个口子。 至于妖刀,却仅是崩出一条细若发丝的缝隙。 但缝隙再小,终是见损。 顿时。 刀灵发出一声嘶吼,吼声里夹带着痛苦意味,如同人受伤时的惨叫。 随后身形弹射向后,拉开距离。 紧接着从单手握刀变为双持,再往前重重踏步,挥动妖刀,朝张唯当头劈下。 顿时。 那柄妖刀映射着月光,在漫天飘零的花叶之间,拉出一轮光芒璀璨的弦月! 第十七章 又是你! 杀业天道,主打就是一个‘杀’字。 眼下这属于杀业天道的刀灵,斩出一轮光芒璀璨的弦月。 杀气之烈,让张唯胸口发闷,难以呼吸。 此时。 若是换成其它修士,基本上都会选择暂避锋芒。 但张唯是兵家,战场上,狭路相逢勇者胜。 其它修士可以退。 唯独兵家不行。 一退,心气就折了。 心气没了,刀就钝了。 是以。 张唯,不退! 真元如开闸洪水,汹涌流淌。 张唯以不计后果的姿态,全力鼓动体内真元。 在《杀身法》的功法影响下,张唯体内真元尽数转化成杀气。 顿时,他全身散发出浓郁的猩红杀气。 再纠缠上横刀。 张唯轻喝一声:“破!” 横刀斩出。 杀气狂涌。 化成两头张牙舞爪的血色大龙。 狂杀刀! 双龙杀! 两头大龙,撞向精魅的刀光弦月。 碰撞的刹那,那轮弦月表面的璀璨光晕,瞬间浮现出一片细密的裂纹。 紧接着大龙又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地咬在弦月上。 将那轮弦月咬得逐渐崩碎。 这时,弦月大放光芒,无数细小的刀芒从内部爆发,如同暴雨般痛射进大龙躯体。 当即,那由杀气所化的大龙隐有溃散之意。 张唯握刀的手,指节泛白,额角青筋更是突突直跳。 他能够清晰感觉到两股杀意正在疯狂对冲,现在到了紧要关头。 当即不作保留,把体内真元尽数挤出,化为杀气,让那两头血色大龙猛然缠上弦月。 龙身绞动时,不断发出金铁交鸣之音。 随着大龙身体的每一次收缩,弦月的光芒便黯淡一分。 如此僵持片刻之后。 咔嚓。 那轮弦月宛若寒冬冻裂的冰面,剧烈炸开,真元所化的劲气四散飞射。 绞碎了花园里的杂草野花,更是让地面尘土飞扬,撕出了一条条长短不一的裂缝! 绞碎弦月后,两头血色大龙扑向刀灵,狠狠地咬在那柄妖刀上。 咔嚓咔嚓。 刀灵手中的长刀,刀刃上蔓延出一道道纵横交错的裂痕。 那披甲精魅惨叫起来,灵性所化的身影变得扭曲,一道道血色刀芒从它体内破出。 轰! 一声大响。 这个精魅最终灵性消散,再无法聚拢成人形。 当即。 那柄妖刀摔到地上,刀身光泽黯淡,再无丝毫灵性可言。 这时。 从那些刀身的裂缝里,一颗颗淡黄色的光团钻了出来,悠悠飘舞一阵后,便一一没入张唯体内。 张唯眼前一花,看到一些画面。 起初。 画面只有一些斑斓的色块,绚丽,但混沌。 过了一会,色彩化开,逐渐勾勒出线条,让张唯看到了一些人影。 当画面变得清晰时,张唯看清,这是在战场上。 出现在画面里的,是一个个甲胄破裂的士兵,一把刀身微弧的战刀,不断劈进这些士兵的体内,痛饮敌人的鲜血。 这时候,张唯感觉到一种痛快、兴奋的情绪。 画面一转。 秋意萧瑟。 漫天的纸钱落下,落在一口木棺里。 木棺的盖子还没合上,张唯看到,那里面躺着一位将军。 披挂甲胄,双手交捧于胸口,陪葬的只有一柄战刀。 这时候,张唯感觉到无边的落寂。 当棺木变成了一个坟堆,他看到,一道由灵性所化的身影出现在墓旁。 刀灵。 它守着主人的坟墓,就这样,不知道过了多少年。 突然有一天,来了群盗墓贼。 当这些人挖开坟墓时,刀灵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直到盗墓贼撬开了棺木,刀灵才发出一声怒吼。 可惜。 没有修行的凡人,是看不见精魅,也听不到灵性的声音。 于是他们我行我素,把一张黄符,贴在了那柄妖刀上,然后大肆搜刮起来。 然而,找不到有价值的陪葬品。 这群盗墓贼骂骂咧咧,取出妖刀,然后一把火把将军的尸骨烧了。 看到这一幕,灵性癫狂,想要屠尽眼前生灵。 然而,贴在刀上的那张黄符,具有莫大镇压之力。 让刀灵的愤怒无处宣泄。 画面如风沙变幻,再变得清晰时,只见那群盗墓贼,把妖刀交给了一个黄袍道人。 道人年纪老迈,眼睛已经瞎了,捧着妖刀的左手有六根手指.......... 【功德+175】 最后的画面,被金色的小字代替。 只有功德。 没有精魄。 因为灵性散了....... 不过。 张唯又看到了那六指道人。 把红姑变成妖怪的人是他! 把妖刀从将军墓里取出,又送到姜望手里的人,也是他! 两件事都是六指道人所为,事件的地点都是米县附近的村子。 这妖道必有所图! 张唯捡起地上的妖刀。 精魅不同妖怪或尸鬼,没有妖丹和逆骨。 因此。 武勋佐证,只能是这柄尚存一丝灵性残韵的刀器。 张唯打算结案之后,便向老掌旗请令,让清卫署接下来全力调查那六指道人。 收起妖刀后,他又感受了下自己现在的状态。 “嗯,纳气二重了。” 姑获鸟和刀灵两场战斗,为他震开了几道经脉。 可惜,纳气境之后,开脉时天地真元的自然灌注,已经无法让他恢复所有消耗。 不过还好,他习得《化元功》。 当下拿出随身带的干粮,一阵狼吞虎咽起来。 就在张唯狂炫干粮之际,姜家村外,数匹快马飞驰而至。 来到村口,为首一匹棕马上,下来个三十来岁的男子。 落地之际,脚步虚浮。 旁边的管事连忙扶住。 男子满身酒气,一手将管事推开,大叫道:“那挨千刀的小贼呢?” “敢到老子地盘撒野,反了他了!” 管事连忙道:“齐胜少爷,他在村子东处那大宅子里!” 那名叫齐胜的男子大手一挥:“走,随我收拾那小贼去!” 齐胜,青衣门二少爷。 今晚他正在自家经营的青楼里寻欢作乐,突然接到张唯杀人闯入的消息,立刻带着几名心腹赶了过来。 百年前,齐家祖辈机缘巧合,在山中获得一门修炼功法。 从此踏上了修行之路,并创立了青衣门。 到了齐胜这一代,可谓光耀门楣。 先是大少爷齐华当上了清卫署掌旗,接着家中老幺又成为巡使。 这官场有人,生意自是亨通。 前不久姜家村出了重大血案,全村上下三百余口死绝,偌大一个村子空了出来。 齐胜上下打点,终是在衙门那,把整个村子买了下来。 打算作为青衣门的基业。 结果今晚,就有人上门杀人。 那还了得? 几两黄汤下肚,本来就性格狂妄的齐胜,现在更是狂得没边。 心中想着得把那毛贼挫骨扬灰,才好彰显青衣门的威风! 第十八章 你,齐胜,斩立决! 月上中天。 张唯吃完最后一块豆饼。 整整三天分量的口粮全进了他的肚子,张唯却没有丝毫饱腹感。 食物以绝不正常的速度完全消化了,提炼出来的食物元气,已经悉数转化成真元。 之前和刀灵一战,几乎消耗一空的真元,如今也消耗了七八成。 “干粮没有营养,所以摄取的量大,转化的真元却没多少。” “如果是有营养的食物,甚至是一些天材地宝的话,应该不用吃这么多食物。” “可话又说回来,拿天材地宝用来转化成真元,未免有些暴殄天物......” 张唯拍拍肚子,准备离去。 杂乱的脚步声从花园外面传来,张唯抬头,便见一道道身影举着花把鱼贯而入,转眼将自己包围。 为首一人,满身酒气,脚步虚浮,显然是喝高了。 指着自己大吼:“就是你杀了我门下兄弟?” 张唯眼神一冷,手抵刀柄,一言不发。 那人自顾自道:“知道我是谁吗?” “老子是青衣门齐胜!” “这个村子,已经被我门购下。” “就算你是清卫署的官人,也不能在我青衣门的地界上撒泼!” 张唯冷笑:“口出狂言,也不怕闪了你的舌头!” 齐胜哈哈大笑:“在这里,我们齐家就是土皇帝,狂点又如何?” “别以为当官就了不起,你们清卫署每年都在我门领了不少银子,说句难听点的话,你们巡使也好,掌旗也罢,不过是我们青衣门养的狗!” 张唯目光顿时变得漠然肃杀:“公然侮辱‘踏夜司’,我以米县清卫署巡使的身份宣布.....” “你,齐胜,斩立决!” 横刀出鞘。 杀气纠缠。 化成血色长戟大斧,直奔齐胜而去。 狂杀刀,破空杀! 杀气嚣烈! 被这股狂暴气息一激,齐胜的酒醒了三分。 他瞳孔扩张。 没有想到,自己人多势众,又报出身份。 对面一个名不经传,素未谋面的巡使,在身陷重围的情况下,仍然有主动出击的豪勇! 这时候,身边惊呼怒喝四起。 带来的几个心腹,人人出手。 但他们反应终是慢了一拍。 因此。 四周人影绰绰,可齐胜没有丝毫安全感可言。 他大叫一声,急忙调动体内真元,拔剑迎击。 当下沉腰坐马,抖腕出剑。 抖出朵朵青色剑花,织就一片花海,倒也有几分玄妙之处。 齐家修炼的功法名为《苍木功》,属于五行天道里的木行。 木行功法,最具韧性。 如参天大树,树根深入地底,盘根错节。 是以风雨再大,也很难将树木连根拔起。 然而,齐胜这些年纵情声色,功夫早就放下。 于是当张唯的血色戟斧劈进花海时,那座青色花海不堪一击,被斩得支离破碎。 齐胜的长剑更是断成几截,碎片四飞。 至于本人。 根本无从发挥《苍木功》的神妙,如刚栽种的幼苗,让戟光斧影斩过身子。 顿时,这具被酒色掏空的身体,碎片一块一块地掉了下来。 旁边管事看得眼前一黑,倒地昏死过去。 齐胜的心腹们惊怒交集,随后纷纷扑向张唯。 他们的主子死了,如果不拿张唯回去交差,他们都得死! 可这时,张唯横刀泛起猩红血光。 战刀横扫,扫出两条血色大龙,猛烈咆哮着扑杀过来! * * * 米县。 城东有一座大宅,是齐家的祖业所在。 深宅大院里,齐皓搂着小妾睡得正酣。 突然暴雨般的敲门声响起,把年近七旬的齐皓从睡梦中惊醒。 片刻后。 披上薄衣的小妾把门打开,管家便冲了进来,双眼通红,带着哭腔扑倒在地。 “老爷。” “不好啦!” “二少爷死了!” 正在穿衣的齐皓闻言,全身一震,失声惊呼:“你说什么?” “好端端的,胜儿怎么死了?” 管家声线颤抖道:“从姜家村逃出来的人说,是清卫署的官人干的......” 当下将今晚发生在姜家村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齐皓全身颤抖,胸膛起伏,吓得旁边的小妾不停地给他抚着胸口顺气。 过了半晌,齐皓才道:“去,快去把南符上人请来!” 片刻后。 大厅里,东方泛白的天色,让厅里泛着丝丝冷意。 纵使下人点亮了灯烛,也无法驱散这股寒意。 齐皓脸色苍白,神情狰狞,形若恶鬼。 更让大厅里的下人噤若寒蝉。 这时脚步声响起。 管家领着一个道人进来。 道人已然年迈,穿着杏黄道袍,头发苍白,双眼紧闭,交捧在胸口的双手,左手有六根手指。 他一进来,齐皓就迎了上去,沉声道。 “道长,我儿齐胜死了!” 道人张开双眼,但眼眶里面,没有眼珠,只有黑乎乎两个孔洞。 原来是个瞎子。 瞎道人却似还看得见人般,用两个黑漆漆的眼眶‘看’向齐皓。 “我知道。” “我还知道,那只二阶的精魅,业已被人打散了灵性。” 齐皓捉住瞎道人的袖子说:“道长,我按照你的吩咐,把姜家村买了下来,还每天往那枯井里扔一只‘两脚羊’,用以温养那只刀灵的煞气。” “可现在,因为这事赔上我儿的性命,贵教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瞎道人叹了口气,缓缓合上双眼道:“自该如此。” “但你也知道,我身上有更重要的使命,此际正值关键时刻,分心不得。” “如果这时出手,露了行藏,被‘踏夜司’顺藤摸瓜找上门来,我自然难有幸理,只怕你们齐家也有灭门之祸。” “所以,齐老爷,三思啊。” 齐皓震怒:“难不成我胜儿白死了?” “非也。” 瞎道人平静说道:“那厮既是米县清卫署的官人,又是张生面孔,显然是新来的巡使,那这事便好办了。” 齐皓忙道:“道长此话怎讲?” 瞎道人微微一笑,让齐皓附耳过来,压低了音量,如此这般,一番细说。 齐皓听完,点头道:“此计甚好,我马上去办。” “且慢。” 瞎道人拉住齐皓,微笑道:“法不传六耳。” 齐皓茫然。 接着反应过来,目光森森,扫过厅中几个下人。 第十九章 张唯,请诛齐家! “油泼面,新鲜热辣的油泼面,客官您来一碗?” “豆腐脑,热乎的,走过路过别错过。” .......... 张唯回到县城已经是早上。 入城之后,看到一个面摊子,便要了一碗油泼面。 很快,一碗洒着葱姜蒜末,泼着热油,香气扑鼻的面条,就放在他的眼前。 张唯试了下,面条筋道,辣椒提味。 一碗面吃下去,额头微现汗渍,全身热乎乎的,驱散了一身夜寒。 留下几个铜板,张唯翻身上马,返回清卫署。 时间尚早,老掌旗还没来。 张唯便回到自己房间。 没有睡意,于是在意识里调出了那张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342】 【姑获鸟精魄: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初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 嗯,自己现在这‘面板’比起刚穿越那会,要豪华许多了。 而且积攒了三百多功德。 可以提升下实力了。 《归元功》属于辅助手段,无法提供即时战力,就不考虑了。 剩下的。 就是在功法和玄技中选择。 张唯思索着要推演哪一项。 很快他有了决定。 推演玄技! 理由很简单。 他是兵修,功法可以在战斗里提升。 像这段时间,才来到米县没几天,经历两场战斗,就提升了一重小境界。 但玄技提升起来,就没那么容易了。 现在《狂杀刀》由于是初成阶段,他只掌握了两种招式。 只有继续推演这门玄技,才能掌握更多招式。 主意一定,他立刻发出指令。 ‘推演《狂杀刀》!’ 顿时,功德那一项的数字飞快减少。 随着功德点的减少,精魄消散,那张玄奥古图上的星光亮了起来,并交织出一些画面。 画面里头,那道酷似张唯的身影正纵横沙场,用实战来磨砺自己的技艺。 ........ 过得片刻。 功德点清零,与此同时,张唯心中有感,只觉对《狂杀刀》生出种种明悟。 同时,两式新招,跃然眼前,让他不由跃跃欲试。 “《狂杀刀》总算提升到入门阶段了......” “暴雨杀、飓风杀........” “两式新招,前者群杀,后者针对个人........” 张唯长出一口气,有了这两式新招,自己的综合实力又提升了一个台阶! 这时候。 外面逐渐传来人声,张唯听到老掌旗的干咳声,立刻拿起桌上的‘照妖镜’,离开房间。 内堂。 老掌旗刚喝了口凉茶,便闻敲门声响起。 “进来。” 门开。 张唯走了进去。 老掌旗见是这新人,有点意外:“张巡使,有事?” 张唯抱拳行礼,然后将昨日自己调查姜家村,斩杀刀灵,与齐家冲突一事,娓娓道来。 老掌旗表情瞬息万变。 听到最后,两条眉毛都要打结了。 最后,张唯沉声道。 “大人,齐胜狂妄,言辞无礼,浑然不将我司放在眼中,更是罔顾皇权。” “他的一言一行,已经记录在这镜子的‘圆光显影阵’里。” “铁证如山!” “是以.....” “张唯,请诛齐家!” 老掌旗本来在喝茶,结果听到最后一句话,呛得连连咳嗽。 诛杀齐家? 那是米县的地头蛇。 青衣门与聚义堂、黑狼帮三足鼎立,达成一种微妙平衡。 若是将青衣门铲除了,只怕这座县城会变天。 再说。 齐家的大少爷,在甘泉县清卫署任掌旗之位。 所谓不看僧面看佛面。 看在齐华的面子上,就不能因为齐胜几句发酒疯的话,便将青衣门给连根拔起。 老掌旗只觉头痛无比,心想这张巡使好不懂事。 才刚上任没几天,就给我捅这么大一个篓子。 他放下茶杯,兜了几圈,才道。 “张巡使,事关重大,这不是我一个人能够决定的。” “你且将镜子留下,我自当修书一封,连同这面镜子,一块送到延安府百户所,由李砚大人定夺。” 张唯微微眯眼,沉声道:“若是如此,张某愿意负起送信之职,免得中途出什么意外。” 他担心书信在半路为齐家所截,只需要毁掉镜子,便没了证据。 老掌旗却不悦道:“你信不过我?” 张唯低下头去:“不敢。” 老掌旗声音加重几分:“那就照我说的话去做!” 张唯抬起头,便要拒绝。 兵家行事,唯心问之。 何况自己背后,还有一尊千户,李玄道说过,只要自己占着理,一切就不是事。 老掌旗一脸意外。 没想到张唯竟似要抗命,不由生出一股怒火来。 便在内堂气氛紧张之际,门外有人报道。 “大人,齐皓齐老爷来了。” 老掌旗一听,脸上的皱纹都快挤成一团。 他叹了口气道:“给齐老爷看茶。” 大厅。 张唯跟着老掌旗来到这里时,只见一个老头,身上捆着荆条。 那一根根荆条,上面的荆棘,扎破了老头的锦衣,更是扎出片片血迹。 老掌旗见状,大惊失色:“齐老爷,你这是干什么?” 老头当即痛哭流涕,大声嚎叫:“莫掌旗,小老头请罪来了!” “都怪我齐皓教子无方,才教出齐胜这个混账东西!” “这小畜牲口无遮拦,胡言乱语,罪该万死!” “清卫署的官人斩了他,正好替我齐家清理门户!” “齐胜该死,但我齐家上下百余口实在无辜。” “此事我齐皓愿一肩担之,充军或斩首,小老头都认了。” “只求莫掌旗放过我家中老小,小老头给您磕头了。” 老头跪在地上,‘梆梆’几下就磕了几个响头,把额头都磕出血了。 老掌旗连忙上前扶起:“使不得,使不得。” “齐老爷放心,这件事我已经确认过了,千错万错,那都是二公子的错,跟齐家没有关系。” “齐胜既然死了,我莫英以项上人头担保,齐家与此事再无半点关联!” 说着。 老掌旗朝张唯看来,目光凛凛,大有告诫之意。 张唯微微一笑,抱拳造退。 老掌旗都将自己身家性命押在齐家身上了,那他还能怎么办? 难不成连老掌旗也一并告了? 那就没有道理了。 诛齐家是一回事,告自己上司那又是另一回事。 纵然有李玄通这座靠山,张唯也不能任意妄为,否则李玄通也保不住他。 不过。 齐老头居然唱了一场‘负荆请罪’的戏,倒是让张唯挺意外。 看起来,齐家能够在县城扎根,确实也有几分道理。 另一边,大厅里,被老掌旗扶起来的齐皓,不着痕迹地看了张唯的背影一眼。 这一眼,眼神怨毒到了极点! 第二十章 我有个好主意 哗啦啦。 温度适宜的清水注入眼前这只乌木浴桶里,桶中水汽袅袅,混着些微甜的花香,在这个房间里缓缓散开。 浴桶一侧,靠着个美人。 小麦一般的肤色,但肌肤却极为细腻,那精致的锁骨上,沾着点点水珠。 美丽里带有几分野性的女子,抬起一条修长的玉足。 旁边一个丫鬟便用沾了水的毛巾,轻轻擦拭着这条腿。 擦着擦着,丫鬟的呼吸就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脸上也飞起了两片红云。 “死丫头,想什么呢?”桶里的美人笑嘻嘻地问道。 丫鬟支支吾吾,俏脸红得更厉害了。 这时一阵脚步声响起。 接着屏风后面一个女子说道:“小姐,出事了。” “何事?” “昨天夜里,青衣门齐胜,出言不逊,辱没‘踏夜司’,被清卫署一名姓张的巡使斩了!” 长腿当即缩进水里,桶中的美人猛然站起,任由水流淌遍身体的每一寸地方。 “什么?” “竟有这事?” 说完,她才想起自己一丝不挂,又连忙坐了回去。 “是!” “今天早上,有人看到,齐皓上清卫署负荆请罪。” 麦肤女子冷笑道:“齐老头奸猾得很,如果不主动请罪,齐家就等着抄家吧。” 接着挥挥手。 “知道了,下去吧。” 屏风外的女子却仍没打算离开。 “小姐,老爷让你晚上回家一趟。” 桶里的美人顿时一脸不耐烦:“又来了。” “他又要给我介绍哪家的公子,那些油头粉面没用的玩意,岂配当我的夫君?” 突然。 她像是想到什么。 脸上露出笑容。 “我有个好主意.........” “春喜,去,给我打听那姓张的巡使。” “敢把齐胜宰了的人,才配做我的夫君。” 旁边的丫鬟‘啊’一声道:“这样不好吧,小姐。” “人家是官,咱们黑狼帮是.....” “总之,我觉得不太合适。” 麦肤美人拧了下小丫头的脸:“有啥不合适的。” “当初阿爹老迈,家中无子,我站出来继任帮主,反对的声音大了去咯。” “结果呢,现在有谁敢说我萧亦姝的不是!” 她哈哈大笑,姿意声色。 “就让我给阿爹,娶个官人为婿,让他老人家高兴高兴!” * * * 第二天。 清卫署,司房。 “妥了。” 司监一脸笑容道:“姜家村一案,至此可结。” “稍后我会出具文书,由驿卒送去县衙,那被冤枉的姜姓犯人自可出狱。” 张唯点点头。 司监又道:“大人的武勋,我已经记录在案,至于赏银,却是要过几天等百户所那边发放下来,再转交给大人。” 张唯对赏银不太在意,问道:“我现在的武勋有多少?” 司监翻开一本册子道:“二阶妖怪、精魄的武勋通常在二十点左右,但会视乎案子的难度进行调整。” “例如大人最近处理的两起案子,姑获鸟的武勋是二十点,但姜家村则是五十点。” “因此,现在大人的武勋共有七十点。” 张唯用手指轻敲桌面。 ‘踏夜司’的武勋可以直接换成银子,一点武勋大概可换成五两白银。 七十点武勋,便有三百五十两白银。 这可是一笔巨款! 不过。 谁都不会拿武勋换银两,司内的功法玄技,才是主要的兑换目标。 现在功法够用,玄技不差。 这两方面,张唯都暂时没有需求。 倒是缺一把趁手的战刀。 于是。 他问道:“我想换一把刀,你把刀器名册拿来我看看。” 很快。 司监拿出一本名册。 都是司内的刀器。 兵器装备,以材质品质,由低而高,分为匠器、名器、灵器、宝器等。 其中。 像张唯之前领取的横刀,便属于匠器。 名器则是由世俗中的名匠打造,通常这种器物,都会铭刻上兵器的名字。 如之前姜家村刀灵所持的妖刀,上面有‘百战’二字,那便是兵器的名字。 因此,那柄妖刀当属‘名器’。 不过。 长刀有灵,当器物孕育出自己的灵性,便属于‘灵器’了。 只可惜那柄战刀的灵性被张唯打散,如今虽仍有一丝灵性残韵,其品质高于‘名器’,却远达不到‘灵器’水平。 再看这本刀器名册。 里面多是名器,只有那么一两件灵器。 而且,灵器后面那一串武勋点,看得张唯头大。 按照他目前的水准,至少得在踏夜司干个十年八年,才能兑换出一件来。 见张唯面有难色,司监微笑道。 “大人,灵器宝器,甚至于传说中的仙兵神物,都是可遇不可求。” “你不妨换把名器先用着,日后若有机会,收服一些精魅,便可入手灵器。” “又或者,你再积攒一些武勋,再把你今日交上来的‘百战’兑换出去,也无不可。” “虽说它已非灵器,可至少,也比等闲名器强上不少。” “就是刀身已经受损,还需要找能工巧匠修复。” 张唯有点意外:“交上去的器物也能兑换?” 司监点头:“自然可以,而且,若是经手人出面兑换,武勋方面还可以打个折扣。” 还能这样! 张唯顿时来了兴趣,打听了下,如果是他的话,三百武勋便能兑换出妖刀‘百战’。 这也就是一件上乘名器的‘价格’,还算公道。 张唯想了想,花了五十点武勋,兑换了一把名为‘武炼’的战刀。 司监记录下来,说是需要上报百户所,最慢三天就能发放下来。 从司房出来,张唯便撞上了朱盈川、陆南天两人。 “张兄,我和陆兄正打算出门转转,一起?”女子武修扬声相邀。 张唯想想,自己来到米县数天,不是办案就是在清卫署里。 也是时候熟悉下这座县城。 于是点头答应。 三人便一道出了清卫署,往城中而去。 逛了半日功夫,张唯大致知道,这县城可分为东西两城。 东城是繁华地,销金窝。 富人齐聚之所。 青衣门的根,就扎在这一片。 西城却是贫民窟,烟花地。 三教九流,龙蛇混杂。 聚义堂和黑狼帮基本上都在这一带讨生活。 正逛到西城,张唯就听到有人大喊。 “都来看都来瞧咯,刚‘及笄’的姑娘,那叫一个水灵。” “便宜卖了,只要一两银子,您随便带回家。” 闻言,张唯双眉微皱。 朱盈川则是勃然大怒,脚尖一点,就朝叫卖声响起的方向冲去......... 第二十一章 张巡使,我来娶你! 就在前方不远处街口的老槐树下,十几条枯瘦的身影挤成一团。 手里捆着草绳的少女们都低着头,肩膀抽动,暗自涰泣。 可怜的人儿发辫上都沾着草屑与尘土,像被遗忘在路边的野麦。 一个长相粗豪的汉子,粗暴地把一个女孩拉了过来,大声叫卖。 “都看好了,个个都是黄花闺女,一两,只要一两就卖。” “买回去了,给口饭吃就行,至于活不活得成,只能听天由命。” 这时,朱盈川冲了过来。 女子武修身影轻摆,用肩头轻轻撞开围观人群,‘挤’到前面。 指着那粗豪汉子怒道:“你是何人?” “竟然敢当街贩卖人口!” “可知按照大曜律法,做这种买卖,是要杀头的!” 顿时,几个凶神恶煞的彪形大汉走上前来,拦住朱盈川。 “哪里来的浑人,竟然管到我们聚义堂头上?” 今天张唯三人没穿官服,只着便衣。 是以这些人贩,没有认出朱盈川的身份。 以朱盈川那晚一拳轰退姑获鸟的本事,自然不会怕这些市井帮众。 不过,张唯和陆南天还是走上前来,以防万一。 人群中,陆南天轻声道。 “比起青衣门和黑狼帮来,聚义堂的人员最是复杂。” “他们里面,即有来自深山老林的野修,也有绿林的盗匪,做的生意也是五花八门,但都是些肮脏的勾当。” 这时,老槐树下的粗豪大汉往前几步,挥挥手,让帮众退开。 接着笑嘻嘻道。 “这位相公,看长相应该不是本地人吧?” “您有所不知,我可不是坏人,反而是大大的善人!” 他指着后面那些女孩:“看看这些闺女,她们都是家里没饭吃了,父母养不起了,才卖到我手里。” “卖给了我,我管她们三餐温饱。” “如若不然,她们早饿死了!” “可我不能做亏本生意,不能白养着她们吧?” “那怎么办?” “我只好给她们谋一条出路。” “让那些养得起的人,把她们买回去,让她们饿不着肚子。” “所以您瞧,我做的可是大大的善事,咱们大曜朝得讲理吧,难不成还能把善人斩了不成?” 朱盈川眼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你这是颠倒黑白!” 粗豪汉子脸色一冷:“够了!” “不想死的给我滚远点!” 朱盈川就要亮出令牌,这时,后方传来一把声音。 “这些女孩,我全要了!” 人群哗然。 张唯回头,便见一队人马缓缓行来。 为首一匹毛发油亮的白马上,坐着一名骑士。 是个长相美丽,带着几分野性的女子。 穿着一袭黑色劲装,手放在腰间一口长剑的剑柄上。 粗豪汉子一见,哈哈大笑:“什么风把萧老大给吹来了?” 这时,陆南天轻声道:“那是黑狼帮的帮主萧亦姝。” “黑狼帮崛起于市井,帮众都是穷苦人出身,上任帮主听说练功出了岔子,只能无奈隐退。” “之后由二女萧亦姝继任,也即眼前此女。” 张唯意外道:“陆兄消息很灵通啊?” 陆南天笑道:“没什么,我喜欢喝酒,所以常去酒肆。” “而酒徒的嘴巴,是最不严紧的。” “再说这些也不是什么机密信息,随便找人打听,也就知道了。” 接着,陆南天又拉了拉朱盈川的袖子道。 “朱老弟,这事你别管了。” “管不来那么多。” “哪怕你安置得了这些女孩,那其它人呢?” “你救不了天下人。” 朱盈川反问:“那谁能救得了天下人?” 张唯沉声道:“众生皆苦,唯有自渡。” 女子武修神情一怔,随后,眼中的火焰渐渐熄灭。 陆南天又道:“我们走吧,这里没咱们什么事了。” 张唯同意。 三人便悄然穿过人群。 另一边。 那匹白马上,萧亦姝居高临下,看到张唯三人。 视线落在张唯身上时,眼睛一亮。 高声道:“三位且慢。” 张唯三人停了下来,往萧亦姝看去。 那美貌女子翻身下马,视线落在张唯身上。 “阁下可是清卫署的张唯,张巡使?” 张唯一怔,没想到萧亦姝竟然认识自己,便点头道:“我是。” 萧亦姝哈哈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既然今天遇到了张巡使,那我便直说了吧。” “张巡使,我来娶你!” 张唯皱眉:“想取我性命,只怕没那么容易。” 萧亦姝愣了下,接着笑得花枝乱颤:“我要你性命作甚,我要的是你的人。” “张巡使,我要娶你作我的夫君!” 张唯愣在当场。 过了半天。 才吐出一个字:“啥?” 说了半天。 不是取我性命,而是娶我回家? 你们古人都这么直接的吗? 不是很懂这女子在想什么。 张唯摇摇头,转身打算离开。 见他要走,萧亦姝的贴身丫鬟轻声道:“小姐,官人要走了,你不把他捉回来?” 萧亦姝呵呵笑道:“好事多磨。不急。” “先去把那些女娃买下来,往后,你又多了几个姐妹了。” * * * 清卫署。 内堂,老掌旗莫英正在看信。 信是齐飞送来的。 写信的人,则是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 齐华! 看着信,莫英的脸色一点点凝重起来。 信里的内容,大意是说张唯胆大妄为,就因为齐胜几句胡言乱语,便将人给杀了。 今天他张唯敢杀齐胜,明天就敢动聚义堂和黑狼帮的人。 从此以往,只怕老掌旗再无清静的日子过。 再者,齐华认为,张唯此举是处心积虑,旨在谋夺米县清卫署掌旗一职。 若让张唯再捅几个篓子,恐怕延安府的百户所就会过问这事。 百户大人若是怪罪下来,作为张唯的上司,莫英肯定推脱不掉。 到时候,一个不好,老掌旗被撒职都算轻的。 而一旦撒职,张唯就有可能乘势而起。 信中,齐华暗示,只有把张唯处理掉,莫英才有好日子过。 最后,齐华表示,齐家和莫英向来交好。 愿意把家中珍藏的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送给老掌旗,以助莫英的修为能够更上一层楼。 莫英把信看完之后,谨慎收好。 思索片刻之后,老掌旗抬起头看向齐飞。 “你回去告诉齐老爷,就说晚上莫英上门拜访。” 齐飞答应离去。 四下无人之后,莫英才哼了一声:“好一招借刀杀人,真当我老眼晕花,看不出来吗?” “一株五百年份的人参,就想我替你们卖命?”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齐家藏着一盘成了精的灵芝。” “想让我手上沾血,至少得把那玩意拿出来还差不多!” 第二十二章 螳螂捕蝉 三日后。 司房。 “大人,这是你的赏银和刀器。” 张唯从司监手里接过一个文盘,上面盖着红布巾。 揭开,下面是十个银灿灿的元宝。 五十两白银! 上次姑获鸟一案,三人参与,张唯只拿到了十两赏银。 这次姜家村一案,张唯独自处理,再加上难度较高,因此赏银不少。 现在。 张唯的身家已经有六十两白银,这笔钱,足够他在城中置业了。 不过大曜律法有言:凡有司官吏,不得于见任处所置买田宅。违者笞五十,解任,田宅入官。 也就是说,当官的,若敢在工作所在地买房。 让朝廷知道了,得打五十大板,还要开除公职,房屋没收。 像齐飞,老掌旗这种属于本地人,在米县本就有田宅的,另当别论。 当然,官员虽然不能置业,但可以租借。 张唯打算找个时间,到城里租套房子,也省得天天挤在清卫署的小房间里,想练个功都麻烦。 收好银子后,张唯又接过一柄战刀。 名器,武炼! 战刀狭长锋利,刃尖呈斜锐角,似鹰喙啄物。 柄端铸鹰首吞口,鹰眼嵌绿松石。 刀鞘髹朱漆,绘鎏金飞鸟纹,鞘口包铜饰。 这件刀器无论从做工还是材质,都远胜张唯之前从库房领取的横刀。 他试着挥使几下,然后满意地收了起来。 离开司房,张唯就撞到陆南天。 却是老掌旗有请。 内堂。 张唯和陆南天进来时,只见朱盈川已在屋中。 老掌旗放下了茶杯,说道:“这里有个案子,你们三人去办了吧。” 他把一份卷宗交给张唯。 陆朱二人上前,与张唯一道观阅。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三月二十五日.........” “米县辖下山边村,疑似出现尸鬼。” .......... 卷宗上的内容,大致是说,数日前,有货郎和平时一般,前往山边村兜售货物。 走到村口,看到残缺不全的尸首,闻到了浓烈的血腥味,且听到村中传来虎豹般的嘶吼。 于是将此事上报衙门。 衙门派人去查,结果入村查看的衙役没有回来,只是高声大喊有尸鬼。 于是村外负责接应的人员便撤了回来,并上报了清卫署。 老掌旗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水,润了润喉咙,说道:“你们且去查看,若是处理得了,就当场处理了。” “若是尸鬼众多,便以响箭传讯,我自会派人增援。” 张唯点头,收起卷宗,接下这个案子。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便先行告退,去做出行准备。 张唯却没走。 老掌旗抬起头:“还有事?” 张唯从怀中掏出一张画像,道:“大人,这是我让画师画的像,你且过目。” 老掌旗接过来,只见上面画着一个老道。 穿着道袍,眼眶里黑漆漆一片,没有眼珠,左手有六根手指。 “这是?”老掌旗看向张唯。 张唯道:“上次姜家村一案,从姜望口中得知,那柄孕育出灵性的妖刀,乃画像中这个妖道所赠。” “因此,这个老道,才是姜家村血案的元凶。” “此人现在依旧逍遥法外,依属下之见,我们应当全力追捕,以免他又害人。” 老掌旗点点头:“我知道了,这件事我会处理,你安心办案去吧。” 张唯这才道了声‘告退’,离开房间。 片刻之后,齐飞来了。 老掌旗说道:“你去跟齐老爷说一声,螳螂已经捕蝉去了。” “让他把‘黄雀’准备好。” * * * 翌日,上午。 张唯远远看到一座位于连绵山峦下方的村子。 山边村。 和牛心村的情况差不多,这个村子的田地看起来也荒废了许久。 田中杂草丛生,不见耕牛,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耕作了。 “好安静。” 朱盈川皱了下眉头。 正如她所言,此地安静得过分。 不说人声,便连虫鸣鸟叫都没有。 除了不时吹过的风声外,就没有其它声音。 这种异常的安静,让张唯有种变成了聋子的感觉,他沉声道。 “把响箭准备好,情况不对,我们马上撤。” 朱盈川点点头,并看向旁边的箭囊,那里面是从库房里领取的响箭。 响箭一放,声传百里。 清卫署那边接到消息,便会派人增援。 这也是‘踏夜司’惯用的传讯手段之一。 “走。” “我们看看去。” 张唯一夹马腹,便策马而去。 村口在望时,座下奔马突然长嘶一声,人立而起,差些要把张唯掀下马去。 战马受惊。 应该是感觉到什么。 张唯连忙安抚。 然后飞身下马,将战马拴在了道旁老树下。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来到后,也是拴马步行。 这时候,有风从村子里吹过来。 风中带着腐肉的恶臭,如同死了多日的老鼠般,让张唯三人的脸色都凝重起来。 村子里一点声音都没有。 似乎,村民都死绝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陆南天这时拿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药酒,在自己鼻端抹了下,然后递给张唯。 “我自己泡的,可以祛尸臭。” 张唯接过,倒出药酒抹在鼻端,果然风中的腐臭味没那么浓了。 这时。 前方一棵老槐树下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三人交换了个眼色。 张唯和陆南天便一左一右,包抄过去。 当他们来到老树的另一头时,猛然看到,树荫下坐着一个村民。 那人面朝老树,在杂草中只露出半截身子,似乎正在吃着什么。 陆南天看了张唯一眼,便抽出重剑,剑锋指着村民。 张唯的手也抵在‘武炼’的刀柄上,接着开口:“我们是衙门的人,山边村发生了什么事,为何会如此安静?” 那个村民停止了动作,接着转过头来。 顿时,一张狰狞的脸孔出现在张唯眼中。 这张脸,眼珠灰白,小半边的皮肉被啃光了,暴露出里面的白骨,以及白森森的牙齿。 再看这个‘人’,他手里抱着一条大黄狗。 黄狗已经死了,身上血肉模糊。 而这人的嘴边沾着狗毛,涂满鲜血,牙齿里还卡着肉丝。 不难想象,黄狗身上的肉去了哪里。 陆南天当即重剑劈下,剑锋上泛起淡淡火光。 下一秒。 烈焰就咆哮展开,轰落在树下这只尸鬼身上! 第二十三章 他们疯了! 尸鬼昼伏夜出,见光即死。 这也是张唯三人选择白天来到山边村的原因。 却没想到,在村外的老槐树下,就撞见了一只尸鬼。 这只村民所化的尸鬼,眼珠灰白,属于一阶尸鬼。 这个阶段的尸鬼,没有灵智,没有异能。 行动全凭本能。 之所以没死,也是因为有树荫遮挡了阳光。 但这时,陆南天的重剑斩出烈焰,一下把它吞噬。 烧得它在火焰里打滚,不消片刻,就烧成了焦炭。 陆南天这个剑修,走的明显是五行天道里火行的路子。 火行天道,勇烈威猛,火焰更是克制尸鬼这种夜行性的妖魔。 何况一阶的尸鬼,哪怕没有真元傍身的普通武人,也可斩杀。 是以陆南天一出手,这只尸鬼立刻就交代在这了。 “小心点。” 处理完这只尸鬼后,张唯一马当先,抽出‘武炼’长刀,走在最前面。 陆南天和朱盈川一左一右,追在他的身后。 三人成品字型进入山边村。 一进村子,便见尸骨累累。 土路上,草堆里,大树下,水井旁....... 尸体多是村民,全都残缺不全,有的更是直接只剩下一具焦骨。 那些通常是太阳升起时,来不及躲入阴暗处的尸鬼。 它们只要暴露在阳光下,就会烧成这副模样。 除了村民之外,还有猫狗的尸体,这些尸体都有被啃食过的痕迹。 看样子,这条村子的村民要么死了,要么已经变成了尸鬼。 是以才会连家禽都被吃个精光。 这时,他们经过一座占地半分的小宅院。 在村子里,这样的宅院,已经称得上豪宅了。 就在这座‘豪宅’里,张唯听到里面传来一声低吼。 他打了个手势,陆南天和朱盈川就散开戒备。 张唯则绕到一个窗户旁边,窗户打开着,往里面看去,屋子里是间小小的书房。 书案上的镇纸下,还压着一些纸张。 竹柜倾倒,书籍掉了满地。 就在书房一角,有道身影蹲在地上,两只手像在掏着什么。 张唯用长刀轻敲窗台,发出一声轻响。 那道身影猛然回头,却是个老翁。 从穿着来看,像是村子里的教书先生,但这先生血染衣襟,牙齿发尖,文人气质早就荡然无存。 如今的他,只是一头噬人的恶鬼。 就在尸鬼脚下,是一具稚童的尸体,尸体被掏挖得一塌糊涂,旁边甚至还掉落着啃食干净的断骨。 感觉到窗外活人的气息,这只先生尸鬼低吼一声,就扑了过来。 眼看就要冲进阳光里,它本能地停下脚步。 但这时。 张唯已经破窗而入,屋内刀光一闪,先生尸鬼的脑袋就飞上半空。 再一脚踹出,张唯把无头的尸体踢到角落。 这才往书案上看去。 只见那镇纸下压着的纸张,最上面那张是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 ‘他们疯了!’ 张唯微微眯了下眼睛,拿起那些纸张看了起来。 ‘今晚,最后一个豆饼给忱儿吃了,接下来可怎么办?’ ‘大家都饿疯了,村子已经派了三拨人去衙门讨要赈灾粮,但都没有消息,长此以往,只怕得啃树皮了。’ ‘今天,村民们竟然抢起树皮来,真是何其悲哉!’ 接下来几页,上面的内容都差不多,记录了村民抢树皮,捉田鼠,甚至饿起来,自家养的猫狗也不放过。 再往下翻。 出现截然不同的信息。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刘保竟然拿出自家的粮食,分与大家,大伙都挺意外,一来这人平日凶蛮,二来他一个屠夫,家中竟然积粮甚多,但也有人非议,说刘保等到现在才分粮与众人,应该早拿出来。’ ‘总算和忱儿能够吃一顿饱饭了,刘保,真义士也。’ ‘三月十六,今晚的月亮格外圆,可惜刘保家中的积粮所剩无几,不愿再分与众人,老夫饥肠辘辘,无心赏月。’ ‘刘保上山打猎去了,说是若有所获,定分与众人。’ ‘刘保几天没回来了,饿坏的村民们竟然砸了他的家,要把他粮仓里的余粮抢出来吃,可怜他那年迈的父亲,竟被村民砸死,尸体被抛入井中,哎,何至于此......’ ‘疯了!’ ‘他们怎么可以这样,这与禽兽有何区别?’ ‘找不到吃的,他们竟然,竟然将井中的尸体又捞了上来......煮了!’ 看到这里,书案上已经没有更多纸张了。 张唯呼吸沉重。 这些纸张上的字,字字溢血! 那姓刘的屠夫,把家中积粮散与村民。 到头来,却换得老父惨死,甚至被煮食的下场。 这个世道...... 宛若炼狱! 一次深长呼吸,张唯看向先生的尸体。 不过。 这位先生记录的文字信息里,没有提及后来的事情。 没有提到刘保是否回来,更没提到,村民是如何变成尸鬼的。 这时候,窗外响起陆南天的轻呼。 “张兄,变天了。” 张唯连忙来到室外,抬起头,之前还湛蓝的天空,现在迅速变得昏暗。 但天上不见云团,更像是光线被某种力量所摄。 随着天色渐渐昏暗,村子里的嘶吼声也逐渐多起来。 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不好,尸鬼要出来了!”朱盈川轻呼。 尸鬼昼伏夜出,但若是阴雨天,没有太阳的时候,白天也会出没。 何况现在,非但光线在消失,就连天地间的气息,也正变得阴盛阳衰。 这显然不是自然现象,而是某种奇术妖法导致的结果! 张唯心中闪过不好的预感,当机立断:“撤!” 三人立马朝村口方向奔去。 便在这时,前面一间间屋舍,突然有黑影从窗户、从大门里冲了出来! 全是村民所化的尸鬼! 它们肤色青灰,表面蔓延着黑紫色的纹路,舞动着漆黑的利爪,嘶吼着朝张唯三人飞扑过来。 顿时。 张唯的视野,完全被这些狰狞的身影占据。 这些尸鬼,有缺胳膊少腿的,也有骨头外翻,甚至拖着肠子的......... 一个个凶神恶煞,那灰白的眼珠满布怨气,发尖的牙齿渴望生人的血肉。 争先恐后,如同一片散发着恶臭的混浊洪潮,要将张唯三人淹没吞噬! 第二十四章 杀局 距离山边村十里左右的一个山头上。 这里摆了个法坛,四周真元翻涌,形成一个无形的风暴。 风暴之中,一道身影正掐诀持咒。 随着他朝山边村的方向一指,那里的天空变得昏暗无比,仿佛昼夜颠倒了一般。 长出一口气,齐家的长子,甘泉县清卫署的掌旗,齐华。 看向一旁的老父。 “成了。” “我暂时遮挡住山边村的天光,那里现在已经与黑夜无异,想必此刻,村里应该群尸乱舞了。” 齐皓重重地点点头,眼中射出怨毒之色。 “那姓张的小贼,竟然敢杀胜儿,我就要他的狗命来偿!” “亏得莫英那老匹夫的安排,才让我们有机会布下今日的杀局!” 齐华点点头,指着山边村道:“那条村子,不知何故,突然沦为尸村。” “里面盘踞着一头三阶尸鬼,也不离去,正因如此,村中的尸鬼才没有转移。” “此事,莫英早已知晓,前些日子还送官文给我,让我甘泉县配合他处理这场鬼灾。” 齐皓笑容阴森道:“姓莫的狡猾着呢,他只稍候修改了卷宗,就把那姓张的小畜生骗了出来。” “现在由你施术,让山边村日夜颠倒,尸鬼出没,定让那黄口小儿有去无回!” 齐华轻声道:“阿爹,以防万一,我们还是派些人手守在村外,以免那小贼侥幸突围。” 齐皓呵呵一笑:“早安排好了。” “我还准备了一封密函,里面记载了莫英与我齐家交易的全过程。” “若是出了什么差错,这封密函就会送到延安府百户所里。” “莫老鬼当真以为,我齐家那盘成了精的灵芝是那么好拿的?” “拿了咱们齐家的东西,他就得给咱们查缺补漏,要是我们齐家因此出了什么纰漏,他也别想好过!” 齐华道:“阿爹深谋远虑,孩儿佩服。” “既然此间事了,孩儿先行告退。” 齐皓点头:“去吧。” “你先回甘泉县去,免得让人识破你的行踪,露了马脚。” 齐华称是,告退离去。 * * * 山边村。 无端端的,白天变成了黑夜。 先前潜藏起来躲避阳光的尸鬼,又全都跑了出来。 一时间。 张唯三人陷入重围。 陆南天大吼一声。 “我来开路!” 重剑先是竖斩,把前面一只尸鬼直接给劈成两半。 再接着横扫,数颗狰狞的脑袋就飞上天去。 随后重剑泛起火光,烈焰一下照亮了四周,映出一张张恐怖的脸孔。 陆南天挥舞重剑,他的剑法大开大合,来来去去,基本上都是横斩竖劈。 招式虽然简单,但配合剑上的烈火,威力却是不凡。 特别是收割这些一阶尸鬼,砍起来就像割稻草似的,一剑过去,就倒下了好几只。 陆南天有前面开路,张唯伸手一拎,提着朱盈川就了过去,让这女子武修居中,张唯自己则负责断后。 ‘武炼’长刀纠缠猩红杀气,战刀一斩,便抖擞出漫天血雨。 一滴血色雨水,重重砸下,落在一只尸鬼的脑袋上。 那只尸鬼的脑袋立刻皮开肉绽,白骨凹陷。 被这滴血雨,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洞。 哗啦啦。 暴雨滂沱。 从天而降,笼罩着前方大片尸鬼。 那些尸鬼没有灵智,再加上雨势暴烈,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当下身上的血肉不断被雨水冲刷消融。 这些死而复生的怪物,在血色暴雨之中,身体逐渐散架。 被雨水冲刷数息后,一大片尸鬼就此变成零散四落的碎块。 狂杀刀! 暴雨杀! 这一幕。 陆南天由于专门杀敌,又发生在他身后,没有看到。 朱盈川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女子武修,一双凤目满是讶色。 她不敢置信地看向张唯。 不过数日的功夫,张唯又刷新了她的认知! 张唯深吸口气。 ‘暴雨杀’虽然霸道,消耗也大。 一招使出,真元锐减了三分之一。 不过。 现在张唯眼前,被不断浮现的‘功德点’信息刷屏了。 【功德+4】 【功德+5】 ....... 转眼赚了一百多功德点。 回头,见朱盈川愣神。 张唯连忙提醒:“响箭!” 朱盈川连忙拿下背后长弓,又从箭囊里取出一支响箭。 指着天空,一箭射出。 当即。 一声极为锐利的啸叫冲天而起,远远传开。 这时候。 陆南天吐气开声,鼓荡真元,一剑劈了出去。 那剑上汹涌的烈焰凝缩,化成一道火红色的刀芒。 这道刀芒,劈出三丈。 刀芒过处,一只只尸鬼如同被烧刀子切开的豆腐般。 身体无声错位、滑落、倒下。 顿时。 村口在望! 陆南天大叫道:“再加把劲,前面就是村口了!” 就在这时。 破空声响起。 箭矢,一支又一支,如蝗虫般呼啸着攒射而来。 陆南天瞳孔一缩,重剑抡得冒烟,将箭矢不断弹飞崩断。 叮叮当当的声音响个不停。 嗖~ 一声锐啸传来。 陆南天看到,一支箭头泛着金光,散发锋锐之意的劲矢,朝自己迎面而来。 那箭上金光,散发着金行天道的意蕴。 金行天道,锐意无双。 陆南天又刚大打出手,没时间调整状态,眼看这一箭就要接不下。 突然身子被人推开。 眼角处。 他看到张唯一闪而过。 ‘武炼’长刀纠缠着猩红杀气,闪电劈出。 斩在箭矢上。 猩红杀气冲撞着金行之力,场间真元四溢。 最终那支箭矢被长刀劈碎。 张唯得手后,扯了陆南天一把:“这边走!” 他冲向旁边一间屋舍。 这次变成朱盈川断后。 面对如潮汹涌的尸群,女子武修鼓动真元,拉开拳架。 点点青光汇聚,化为青色大龙,盘绕于拳臂之间。 “杀!” 朱盈川一声轻喝,重拳出击。 臂上青龙顿时扑杀出去,在尸群里横冲直撞,以蛟龙翻江之势,荡平大片尸鬼。 六丁六甲破邪拳! 辰龙翻江! 趁朱盈川压制住尸群,张唯和陆南天两人冲进屋舍。 等女子武修也进来后,两人立刻把门关上。 陆南天搬来桌柜等物,堵在门上,让门外的尸鬼一时间无法入屋。 三人这才挣得一丝喘息的时间。 张唯迅速往自己嘴里塞了块肉干,用‘化元功’提取出食物的元气,用来补充消耗的真元。 接连塞了几块肉干后,他才抬起头,眼中杀气烈烈。 “这是一个陷阱!” 第二十五章 小型鬼灾 陷阱一事,显而易见。 村口那阵箭雨,已经说明很多问题。 陆南天和朱盈川并非愚钝之人,稍微思索,也就明白过来。 陆南天趁着张唯说话之际,拿了个葫芦往嘴里灌了一口烈酒。 然后道。 “谁布的陷阱?” “目的是什么?” 张唯有些猜想,但现在没有证据,不好胡说。 只是心里猜测,这恐怕是齐家所为。 看陆朱二人茫然的神情,应该不是冲着他们来的。 若不是他们的缘故,那就是自己。 如果说有谁想置他于死地的,那就只有齐家了。 问题是,齐家如何知道,自己来山边村了? 难度说....... 张唯心中一沉,同时眼中的杀机浓烈了几分。 莫英! 老掌旗和齐家向来交好,这可是齐老头自个说的。 因此,莫英是最有可能泄密的人。 刚才朱盈川已经发射了响箭,如果清卫署没有及时支援,那基本上就可以确定,山边村是莫英和齐家联手设下的杀局! 这时候,已经有尸鬼撞破窗户,想要钻进来。 朱盈川掠了过去,长腿一踢,就把尸鬼踹出去。 张唯沉声道:“这件事有可能是我连累了两位。” “接下来换我开路,无论如何,我都要送两位出村!” 一人做事一人当。 张唯不想拖累他人。 陆南天一怔,随后明白过来:“齐家?” 朱盈川凤目中闪过怒火:“他们竟敢设局杀害‘踏夜司’巡使,反了他们!” 张唯一紧手中战刀:“这里撑不了多久,快走,活下来再说其它的!” 随后便从另一侧的窗户破出,来到室外。 现在村里大部分尸鬼都集中在屋子大门那一侧,屋后这条羊肠小道,倒显空旷。 只是随着陆朱二人从窗户出来之后,门前的尸群感应到生人的气息,纷纷跟着移动,挤了进来。 幸亏这条小路空间有限,尸群前仆后继,但能够来到张唯三人面前的,只有十之一二。 张唯在前面开路,‘武炼’长刀不断劈砍,斩出猩红杀气,化为长戟大斧,将扑杀过来的尸鬼尽数放倒。 这时在尸群的嘶吼声里,张唯捕捉到一阵箭矢的破空声。 他不及细想,随手把一件晾在树枝上的布衣给扯了下来。 这个时候,一支支箭矢已经像飞蝗般落下。 张唯挥动布衣,将这些箭矢都包裹住,正想随手丢到一边。 心中一动,把布衣连同那几支箭,一块抛向旁边这棵老树的树冠,让这团衣物稳稳落在一处树桠上。 “张兄,你休息下,我替你片刻。” 陆南天主动出手,重剑泛起火光,扫出一片赤火,让几只尸鬼烧成火球。 就这样。 他们三人轮流开路,从羊肠小道杀了出来。 每当他们想冲向村子边缘处的时候,就会被一波箭雨逼回来。 几次之后,张唯三人非但出不了村子,还被逼得深入村庄。 杀到最后,张唯都已经有些麻木了。 他已经忘记自己斩杀了多少尸鬼。 只知道鼓动真元,挥动战刀。 这时。 ‘武炼’长刀横抹,两颗脑袋掉了下去。 张唯抬脚一踹,把挡路的尸体踢开。 前方视野骤然开阔。 没有尸鬼。 只看到昏暗的光线中,隐约出现一座宅院。 说来奇怪。 来到此处,尾随的尸鬼虽然不停嘶吼,却都停下脚步。 似乎不敢接近这座宅院。 张唯三人汗如雨下,气喘吁吁。 正好趁这个机会休息。 一屁股坐在墙边,张唯立刻拿出肉干,送进嘴里。 此时他没有一点食欲,但还是强迫自己吃下食物。 然后运转《化元功》,把食物炼化,提取元气。 陆南天则‘咚咚咚’往嘴里灌了几口烈酒,这才缓过一口气来。 “奇怪,这些玩意为什么不追过来了?” 朱盈川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小瓶,从里面倒出颗丹丸,丢进嘴里,然后把瓶子递给张唯。 “两位,这是补气回元的丹药,你们各服一枚即可。” 还有这种好事? 张唯连忙接过。 肉干哪有丹药香,他立刻丢了一颗到嘴巴里。 丹药入口即化,药液进入体内之后,张唯清楚地感觉到,体内的真元迅速上涨。 恢复的速度,可比他的《化元功》快多了。 这时朱盈川又道:“山边村这么多尸鬼,可说是一场小型鬼灾了。” “我在书中看过,盖凡鬼灾,尸鬼之中必定有主从之分。” “鬼灾如同一场风暴,主尸是风眼,主尸移动,从尸紧随。” “鬼灾就是这么蔓延开的。” “另外,主尸对从尸有绝对的威慑力。” “一般而言,从尸都不敢接近主尸。” 张唯也看过这样的记载,把银瓶递给陆南天后说道:“你的意思是,这宅院里可能是主尸所在,因此,这些从尸才不敢接近?” 朱盈川点头:“没错。” 陆南天一颗丹药入口,脸上有了血色,跳起来道:“只要灭了主尸,从尸就散了。” “到时候,咱们逃起来也容易些。” “既然主尸就在宅院里,那我们还等什么?” “干它!” 砰! 宅院大门转眼让陆南天粗暴踹开。 三人鱼贯而入。 门后是个院子,东面的地上堆着些烧焦的柴火,上面还架着一口锅,旁边散落着些骨头,似乎之前有人在这里烹饪。 西面则是一家茅屋,里面隐约可见菜案和灶台,显然是间灶房。 主屋大门紧锁,门上贴的门神画像沾着血迹,旁边还有一些似乎是用指甲抠出来的痕迹....... 朱盈川用力嗅了嗅,接着看向那间灶房。 “主尸应该在里面,我闻到那里有很浓的尸臭。” 这座宅院空气里都是令人作呕的恶臭,仿佛烂了多日的肉。 难为朱盈川能够嗅得出哪里的臭味更浓一些。 陆南天沉声道:“既是如此,干脆一把火把灶房烧了,能够烧死它最好,至不济,也能把那东西逼出来。” 张唯点头:“就这么办。” 陆南天便运转功法,重剑泛火,扫出一片火焰,转眼将灶房点燃。 这是间茅草屋,用竹子搭起框架,黄泥混着草糊的墙,把高粱杆捆起来再加上茅草做的屋顶。 火一烧,哗啦啦的一下子全点着了起来。 烈焰熊熊。 这时。 灶房里突然撞出来一颗火球! 第二十六章 无首罗刹 转眼的功夫,那间灶房已经给烧没了。 从灶房里撞出来的这颗火球,火焰渐渐熄灭,伴随着浓烟升起的,还有黑红相间的煞气。 透过黑烟和煞气,张唯看到一道高大魁梧的身影。 身长九尺,体格健硕,肌肉贲张。 穿着黑圆领袍,系着一条脏兮兮的皮围裙,右手拎着一柄拿来剁骨的大砍刀。 左手却抱着一颗还沾有几缕白发的头骨。 当这道身影身上的黑烟散尽时,张唯几人才赫然发现,这道身影的脖子上空空如也。 没有脑袋! 朱盈川立时轻呼出声:“这是‘无首罗刹’,三阶尸鬼!” 陆南天看着她:“啥玩意?” 朱盈川急急道:“尸鬼,三阶尸鬼!” “这种尸鬼在成形之后,原本的脑袋会自行脱落。” “它会把脑袋藏起来,因为这颗脑袋,是它的弱点,也是它的‘罩门’所在!” “如果不搅碎这颗脑袋,就无法真正杀死‘无首罗刹’。” “哪怕把它的身体切成碎片,烧成灰,它也能够恢复如初!” 张唯瞳孔一缩。 朱盈川接着道:“另外,‘无首罗刹’力量惊人,有降龙伏虎之力,能生撕猛虎,十分可怕。” 陆南天这时目光落在那尸鬼左手的头骨上:“那东西会否就是它的脑袋?” 朱盈川断然道:“不可能!” “无首罗刹脱落的脑袋,与生前无异,绝对不会只剩下头骨。” “而且,从那个头骨的骨色来看,头骨的主人应该年纪不小了,跟无首罗刹的肉身不匹配!” 猛然间。 张唯脑海里闪过一丝灵光。 皮围裙、剁骨刀、年迈头骨........ 他看向院子东侧那口锅。 “这是刘保.......” “那个父亲被村民煮食的屠夫。” “他变成了尸鬼?” 现在。 张唯终于知道,那教书先生留下的信息的后继情况了! 刘保回来了。 不知道什么原因变成了尸鬼,还是三阶的‘无首罗刹’。 他找到了父亲被煮剩下的头骨。 似乎因为这颗头骨的原因,他一直没有离开山边村。 才让村里的尸鬼‘安分守己’,否则鬼灾早蔓延到其它村落了! 陆南天视线不敢离开尸鬼,但还是分神问道。 “张兄,你认得这头尸鬼?” 话音未落之际。 那尊无首罗刹,大脚在地面重重一踏,踩得院子地面下陷,整个院子甚至都晃了一下。 借助这股力量,无首罗刹那魁梧的身影,刹那间来到陆南天跟前。 手里那柄还沾着肉丝,染着血迹的剁骨大刀横扫。 要把陆南天拦腰斩断! 陆南天连忙架起重剑。 剁骨大刀扫在重剑上,当一声响,陆南天闷哼一声,连人带剑飞快滑退,两只脚擦着地面,擦出三丈滑痕! 扫开陆南天后,无首罗刹又扑向张唯。 剁骨刀竖劈! 张唯就要扬刀招架,却闻陆南天大吼:“别硬接它的刀!” 顿时,张唯连忙变招。 用‘武炼’最厚的刀脊,去接无首罗刹的大刀。 两者接触的瞬间,张唯连忙卸力,让剁骨大刀顺着‘武炼’战刀的刀身一路下滑。 即便如此。 刚才双刀相接时,张唯握刀的手,虎口已经裂开。 可见无首罗刹的力量实在惊人。 此刻。 两把刀擦出了一串火星。 最后剁骨刀沉重地劈在地面。 咔嚓。 张唯脚边的地面裂开一条缝隙,一直朝着前方蔓延开去。 这时。 无首罗刹飞起一脚,踢向张唯胸口。 张唯连忙抽身后退,拉开距离,同时大叫。 “朱兄!” “这里交给我和陆兄,你去找它的脑袋!” 朱盈川知道这时不能犹豫,立时飞身冲向主屋。 张唯站稳脚跟后,调整呼吸,沉声道:“陆兄,我们一左一右,与它游斗,拖延时间。” 陆南天重重点头:“好!” 便往右方移动。 无首罗刹似乎感觉到张唯的生命力要更旺盛些,直接抛下陆南天,直奔张唯而来。 它的攻击直接、粗暴、没有什么技巧。 就像一个宰杀生猪的屠夫。 一刀下去,讲究一个势大力沉。 若是被劈中,保管张唯给剁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不过。 也因为无首罗刹没什么技巧,招式直白,来来去去都是那几招。 张唯看上几遍后,也就记下了。 接下来,只要无首罗刹的手臂一抬,张唯就知道它要横扫还是竖劈。 躲闪起来,倒也不难。 就是无首罗刹不断进攻,压迫感十足。 哪怕只是躲闪,张唯的体力也在直线下降。 他知道再这样下去肯定不行。 久守必失。 只要自己出现失误,哪怕最小的失误,也有可能招致杀身之祸。 冷静观察! 冷静思考! 张唯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心急。 就像前世面对汹涌火情时,队长总会要求大家不要冒进。 要先观察火势,然后再找出最合适的灭火对策。 很快。 张唯有想法了。 “陆兄,我想办法牵制住它。” “一有机会,你就卸了它的双腿!” 没有双腿,无首罗刹的机动性就会直线下降。 到时候不管是周旋还是拖延时间,都会容易许多。 陆南天点头道:“明白。” 他不急着出手,而是调整自己的状态,以求一击得手。 场间,张唯故意往围墙的方向移动。 片刻之后,他已经靠在了小院的围墙上。 这时无首罗刹冲了过来,剁骨刀高举过顶,猛然劈下! 张唯看准了时机,侧转半身,让剁骨刀从眼前掠过。 轰! 大刀劈进了围墙里,最终停在了墙根处。 就是现在! 张唯当即一脚踩在无首罗刹的手臂上,接着长刀倒转,刀尖朝下。 猛然扎下! 噗呲。 战刀刺透了无首罗刹的手腕,把这条手臂钉在了地上。 “陆兄!” 听到张唯的大叫,陆南天暴喝一声,抬脚踢在重剑的剑身上。 重剑顿时向上荡起。 陆南天抡着重剑,以腰身发力,扭转身体,带着重剑也跟着旋转起来。 转剑之际,剑身泛起汹涌火光。 烈焰咆哮。 之后又不断回缩,凝成火红剑芒。 随着陆南天的移动,剑芒在院子里转出一个个圆环。 最后。 一个环形剑芒,掠过无首罗刹的双腿,将它双腿从膝盖处斩断! 第二十七章 寅虎裂山【求收藏】 双腿被卸,无首罗刹的身形猛然矮了一截。 张唯立刻抽出战刀,脚尖一点,人便向上跃起。 一个翻滚,落到尸鬼身后。 接着左右开弓,把无首罗刹两条断腿踢飞开去。 让它一时间无法恢复行动力。 无首罗刹膝盖撑地,腰身一转,那口剁骨大刀挟带一团腥风,就朝张唯拦腰扫来。 张唯贴地翻滚,躲开攻击。 这时尸鬼转过身来,双腿迈开,用腿骨充当脚掌,追向张唯。 不过。 无首罗刹虽然还能够行走,但速度明显下降。 而且没有脚掌,它无法纵跃,威胁直线下降。 张唯应对起来,也没有早些时候那么吃力了。 现在只望朱盈川赶紧找到无首罗刹的脑袋,才好斩杀这头尸鬼。 片刻之后。 张唯留意到,这头尸鬼无时无刻,都捧着那颗头骨。 看样子,这颗应该是刘父的头骨,对无首罗刹而言,显然十分重要。 张唯心中一动。 在躲开无首罗刹的攻击时,‘武炼’试探性地,朝那颗头骨扎去。 无首罗刹来不及拦截,它干脆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代替头骨,生受张唯一刀。 与此同时。 剁骨大刀呼啸着朝张唯劈去。 张唯扎了尸鬼一刀后,便飘身后退,避开攻击。 但刚才的试探,让他肯定一件事情。 “陆兄!” “无首罗刹很重视那颗头骨,我们可以利用它来拖延时间。” “但要注意,别损坏那颗头骨。” “弄坏了,这大块头恐怕要找咱们拼命。” 陆南天闻言点头,随后重剑扫向那颗头骨。 果然。 原本要追向张唯的无首罗刹,立刻停了下来,并用剁骨刀荡开重剑。 就这样。 张唯和陆南天轮流攻击那颗头骨,逼得无首罗刹左支右绌。 一时间,只顾保护那颗头骨,忘记去攻击张唯两人。 眼看局面控制住,张唯稍微松了口气。 突然。 尖锐的破空声又响了起来。 接着一波箭雨从天而降。 张唯两人顾不得再去攻击头骨,连忙防御闪避。 无首罗刹趁机冲向张唯,它也不管天上的箭雨,任由那些箭矢把它扎成刺猬。 可在这时,一支箭矢击中头骨。 顿时。 那颗头骨从无首罗刹手中掉了下来,正好尸鬼一脚踩上去,把头骨踩得粉碎! 见状,张唯脸色一变。 陆南天更是轻呼一声:“坏了。” 无首罗刹这时也停了下来。 一动不动。 过了良久。 突然从后院的方向,传来一声愤怒的咆哮! 正在主屋里翻箱倒柜的朱盈川停下手来,望向后院,凤目中闪过一丝喜色。 女子武修当即破窗而出,来到后院,寻着声音找到一口水井。 声音正是从井下传来! 朱盈川拿起一根从屋里找来的蜡烛,用火折子点着,往井里一照。 依稀看到,井中的水面上,漂浮着一颗脑袋。 乱发披散,面容狰狞,怒眼圆睁,正张口大吼! 吼声里,有说不清道不尽的怒意! “找到了!” 朱盈川当即飞身下井。 院子里。 当后院的吼声传来之际,无首罗刹全身颤抖,肌肉蠕动,仿佛皮肤下面有一条条毒蛇在游走。 黑红相间的煞气冲天而起,在那可怖气息的笼罩下,无首罗刹的身形变得隐隐约约。 可以看到的是,这头尸鬼的体型正在不断膨胀。 特别是被陆南天卸下的双腿,竟从断腿处再生血肉骨骼。 于是无首罗刹的身影逐渐拔高,转眼,远比之前更为高壮的一道身影出现在张唯两人眼中。 随后。 血肉顺着无首罗刹的手臂,蔓延到了那柄剁骨刀上。 很快,刀身就被血肉包裹。 那一团事物仍在不断蠕动着、增长着,并逐渐拉伸成砍刀的形状。 随着血肉停止蠕动,它们迅速硬化,最后,无首罗刹那上多了一口古怪但巨大的刀器。 抬臂、扬刀、重斩! 那口血肉大刀,劈出混合着黑红煞气的刀芒。 粗状的刀芒几乎在眨眼,便来到张唯面前。 眼看躲不及,一团火光突然在张唯身边炸开。 爆炸的冲击推开了张唯。 让那道黑红交映的粗烈刀芒从张唯身边经过,斩开围墙,在地上劈出一条十丈长,宽一尺的裂缝! 张唯肩膀衣物破损,皮肤也给火焰烫得发红,但总算逃过一劫。 他朝陆南天看去,后者轻轻点头。 刚才那团火焰,自然是他的杰作。 这时无首罗刹扬刀再斩。 一道道黑红相间的刀芒,横劈竖斩,不断轰向张唯两人。 两人上蹿下跳,使出浑身解数,才勉强保住性命。 此刻。 张唯人往后仰,躲开一道横扫而来的滚滚烈芒。 就看到头顶又是一片箭雨落下。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无奈之下,他只能避重就轻。 拼着被箭矢擦到扎中,也要先躲开刀芒再说。 可无首罗刹的刀芒似乎没有尽头,这才是让人绝望的地方。 突然。 原本狂攻不停的尸鬼,动作猛然一僵。 接着全身颤抖起来,身上散发的黑红煞气,也较之前稀薄不少。 张唯两人这才有了一丝喘息的时间。 便在这时。 朱盈川的声音在后院响起:“两位,我已经捣毁无首罗刹的首级!” 张唯闻言,眼睛一亮。 捣毁了脑袋,虽然不能直接杀死无首罗刹。 但还是造成影响。 与此同时,破空声响起,朱盈川来了。 她才来到小院,天上便又响起劲矢破空的锐啸。 朱盈川正要拦截,一片火幕便在头顶上散开,将这波箭雨拦了下来。 她不由看向陆南天。 陆南天喘着大气,苦笑道:“我真元耗尽了。” “不过,替你们拦拦箭雨,问题不大。” 张唯当机立断:“朱兄,我们上!” 他拖刀疾行,直奔无首罗刹而去。 不过。 朱盈川更快。 女子武修到现在都保持着几乎完整的战力。 现在全力施为之下,动如脱兔,一下子就越过了张唯。 无首罗刹扬起血肉大刀,朝朱盈川劈落。 朱盈川脚踏奇步,身形飘忽,躲开攻击的同时,还绕到了尸鬼背后。 随即,朱盈川摆出一个拳架,形若猛虎踞地。 与此同时。 一头雪白色的猛虎虚影,浮现在女子武修身后。 那头猛虎,额间‘王’字泛起金芒。 伴随着朱盈川一拳轰出,猛虎虚影咆哮扑击,虎爪一扬,就拍在无首罗刹的身体上。 尸鬼的身体顿时蔓延出一片蛛网似的裂纹,随后‘轰’的一声,炸起数百道血箭。 一块块血肉更是离体飞射,顿时,无首罗刹的身体明显缩小了一圈。 六丁六甲破邪拳! 寅虎裂山! 第二十八章 飓风杀 朱盈川全力一击,让无首罗刹成功‘瘦身’。 但这还不够。 于是张唯飞奔而去。 奔行途间,他有意地控制自己的速度、节奏,同时配合一次次恰到好处的呼吸吐纳。 从而让自己来到无首罗刹身前三步时,已然处于最佳的状态! 长刀扬起。 张唯从单手拎刀的姿势,变为双手持刀。 身体侧转,双手屈肘。 战刀几乎贴在后背。 这是最大出力度的姿态! 脚尖点地。 起跳。 张唯瞬间来到无首罗杀上方。 腰身一拧。 整个人便像陀螺般旋转起来。 于是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拉出了圈圈刀芒。 刹那间和无首罗刹擦身而过。 张唯落地。 落到无首罗刹身后。 长刀平举。 画面就此定格。 下一息。 张唯身后,无首罗刹的脚下,突然炸起风色。 随后。 血色龙卷,冲天而起! 瞬间吞没了尸鬼! 狂杀刀! 飓风杀! 狂风呼啸。 那条冲天大龙之中,细密的猩红刀芒宛若丝线,密密麻麻地围绕着无首罗刹旋转剐擦。 于是无首罗刹身上的血肉不断被剐成肉糜,飞溅出去。 血肉被剐掉之后,便轮到筋骨,接着是内脏........ 最后。 无首罗刹身体不断咔嚓作响,骨头连着肉,一块块被绞飞出去。 随着血色龙卷‘轰’一声炸开,无首罗刹粉身碎骨。 鲜血、肉碎、断骨、残渣。 漫天落下。 哗啦啦。 仿佛下了一场骤雨。 浇落整座宅院! 与此同时。 山边村上空的天色逐渐明亮起来。 光线越来越亮。 最后。 太阳出来了。 阳光普照,那些围绕在宅院附近的尸鬼,来不及躲避,暴露在大太阳底下。 当场就着火燃烧。 尸鬼们嚎叫着,一颗颗火球到处乱跑。 但最终,都归于沉寂。 一场鬼灾,就此消弥。 陆南天一屁股坐倒在地,摘掉肩膀上的碎肉,开口道。 “妈呀。” “总算活下来了。” “我还以为这趟死定了。” 然后他看到张唯也坐到地上,接着从怀里掏出肉干就往嘴里送。 看着张唯咀嚼肉干,陆南天胃里一阵难受。 心想这张兄心够大的,身上沾满肉碎污血,就这样还吃得下东西。 张唯一边吃着肉干,一边‘看’着眼前闪过的信息。 【功德+357】 【‘无首罗刹’精魄+1】 ............ 这次没有看到‘回忆’。 难道是因为尸鬼的缘故? 只有妖怪和精魅才能够看到他们的经历? 还是说尸鬼的执念不够深? 看不到回忆,就不知道刘保是怎么变成尸鬼的。 或许....... 这个答案,只有老天知道了。 吃下几块肉干,真元恢复了些许。 张唯这时感觉到,体内微微震动着。 经历了这场恶战后,又有几道经脉被震开。 现在他已经是‘纳气三重’了。 抬起头。 张唯看向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二位,我们得商量下对策了..........” 鬼灾虽然消弥。 但三人身上的危险还没有解除。 * * * 天黑了。 一队骑士,不紧不慢地来到山边村附近。 火把的光照亮了莫英的脸庞。 米县掌旗遥望远边的村子,微微皱眉。 很安静。 听不见一声尸鬼的嘶吼。 这个村子的情况他是知道的。 早在上个月,衙门那边就把山边村的异常情况上报到清卫署。 在张唯三人没来报道之前,莫英就派人调查过。 确定了这座村子已经沦为尸鬼的巢穴。 一头三阶尸鬼占据此地,并让村民都转化成了尸鬼。 如此数量的尸鬼,已经算是一场小型鬼灾。 但不知什么原因,尸鬼一直没有移动。 于是莫英也没有急着处理,而是去联系周边其它县的清卫署,打算来一次联合行动。 结果,张唯把米县的天捅了个窟窿。 为了协助齐家布下杀局,莫英修改了卷宗,误导张唯来到山边村。 并且。 为了让这件事看起来没有破绽,他还把陆南天和朱盈川这两个新人,也一起送上绝路。 三个新人如果都死了,那就没有人知道,莫英针对的其实是张唯一人。 虽然这样做不厚道。 可两个新人的命,自然抵不过齐家那盘成了精的灵芝。 现在那盘灵芝,莫英正好生养着。 等时机成熟,便可拿来入药炼丹,成为自己突破‘入海境’的助力! 然而。 事情似乎不太顺利。 现在是晚上。 正是尸鬼最活跃的时候,村子没理由如此安静。 “顾绥之。” 莫英沉声道。 后方一匹棕马上前,马上是一名巡使。 这名巡使,年纪与张唯相若。 但整个人畏畏缩缩,骑着马,身体有意无意地微微蜷缩着。 眼睛乱转,不断观察着四周。 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一脸紧张。 似乎担心黑夜里会突然冲出妖魔将之击杀。 其它巡使看着他,无不摇头嘲笑,如同看待一个废物。 “莫...大人,你叫我?”顾绥之小声道。 莫英皱眉,这姓顾的,胆小懦弱。 要不是署内就他一个法修,莫英早把他踢走了。 “我想知道村里现在的情况。” 顾绥之看了老掌旗一眼:“大...大人,等会我能否留在村外策应?” 莫英一阵头痛,没好气道:“等会的事等会再说,你赶紧给我查看情况!” “是,是。” 在后面同袍一阵嘲弄声中,顾绥之掐诀结印,低声持咒。 “巽风为媒,驰骛四野;触物回声,絮语归穴;青萍微动,万象昭列;借我灵犀,辨微知阙!” “疾!” 呼! 起风了。 一阵狂风,呼啸着吹向了山边村。 这蕴含着顾绥之真元的气流,在接触到事物时,会产生涟漪。 如投石入湖,反弹的气流在震颤宋之儒,将沿原路回溯。 从而在施法者脑海中,勾勒出周遭的场景。 以风为耳,以气为目。 此术,名为‘青萍探微’。 乃巽风天道的奇术。 很快。 山边村里的场景就浮现在顾绥之脑海中。 他随即将‘看’到的画面描述出来。 “大人,村子里没有异常。” “等等,我看到有人出来了。” “三个......” “是张巡使他们........” 第二十九章 快意恩仇 听到顾绥之说张唯三人没死,莫英瞳孔微微一缩。 心湖激荡,念头纷呈。 没死? 他们竟然没死! 虽则,三阶尸鬼大致上可以对标‘入海境’修者,在下三境里,低境斩高境并非没有可能。 可山边村里,除了那头‘无首罗刹’,还有大量尸鬼。 而且齐家也出手了。 都已经布下这样的杀局,竟然还杀不了那三个新人? 莫英一脸震惊。 这让旁边的顾绥之看在眼中。 顾绥之心中疑惑。 听到属下安全归来,掌旗难道不应该高兴吗? 为何一脸震惊? 想不通,想不通...... 莫英回过神来,这才干咳一声:“走,进村。” 村子里头。 陆南天和朱盈川一左一右,掺扶着张唯。 似乎张唯受了重创。 这时马蹄声响起,张唯抬起头,便见数匹战马,风也似的来到附近。 接着莫英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们没事吧?” 张唯咳嗽几声。 朱盈川松开扶着张唯的手,上前一步:“大人,我等三人,幸不辱命。” “这山边村被尸鬼占据,我等杀入村中,斩杀了三阶尸鬼‘无首罗刹’,这才消弥了鬼灾。” “但张巡使因此身受重伤,急需医治。” 陆南天也沉声道:“大人,除了尸鬼外,还有人要杀我们!” “你看地上这些箭,它们就是杀手留下的。” 莫英一脸震怒道:“竟然有这种事。” “居然敢袭杀我‘踏夜司’的儿郎,反了他们!” 接着他看向张唯,柔声道。 “你们快送张巡使回去,我会通知署内的医师为张巡使医治。” “其它的事情,我来处理。” 张唯虚弱地说道:“谢大人。” 莫英接着喊人拉来张唯三人的坐骑,又点了数人,命他们一路护送。 张唯回到清卫署已经是深夜。 署内的医师为其诊断之后,得出了‘真元耗损,经脉受创,需要静养’的结论。 接着开了方,说是明日再煎药不迟,现在让张唯先睡一觉。 莫英回来后,叫来医师,问了情况。 得知张唯的确受了伤,莫英才放下心来。 心想,看样子,张唯三人还没有怀疑到自己头上。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一切还能补救! 三更时分。 张唯猛然睁开双眼。 在床上坐了起来。 那眼神那动作,哪里像受了伤的样子。 他轻声道:“盈川的‘沉脉丹’果然好使,把医师都骗过去了......” “不过,她身上怎么会有那么多丹药,就连这种诈病骗人的东西也有?” “算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现在还是对付齐家要紧。” 穿上官服,收好八卦镜,拿起‘武炼’长刀。 张唯穿窗而出。 来到清卫署后面的巷子里。 风声传来。 两道身影来到张唯左右。 陆南天,朱盈川。 三人迅速交换了一个眼色,便分道扬镳。 张唯踏着夜色,掠往城东。 途中,在意识中调出那张满布星宿的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682】 【无首罗刹精魄: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初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入门) 凡品秘法:归元功 ........ ‘推演《杀身法》!’ 张唯在意识中下达指令。 当即,功德点的数字不断减少。 与此同时,脑海里那些古图上的星光亮了起来。 交织出一幅画面。 画面里,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盘膝而坐。 正在修炼《杀身法》。 随着天地真元不断引入体内,奔行于奇经八脉之间。 那道身影散发出来的猩红杀气越来越浓郁。 最终,那杀气在头顶上形成了一团红云。 红云翻涌着,每一次翻腾,都代表着那道身影的修为,正在以绝不正常的速度提升。 当功德最终只剩下‘7’点的时候。 画面里,那道身影的头上,翻涌的红云变化成一张五官模糊,但杀气凛然的脸孔! 刹那间。 张唯宛若修炼多时般。 体内一道道经脉打开。 境界不断提升。 纳气四重! 纳气五重! 纳气六重! 瞬间提升了三重小境界。 《杀身法》修至了‘入门’阶段! 他感觉到体内真元满溢,身体微微有种膨胀感。 如果不是现在夜深人静,张唯直想长啸一声。 现在。 ‘纳气六重’再配合‘狂杀刀’,威力绝非一加一这么简单。 功法和玄技,从来都是相辅相成。 两者齐头并进,战力才能水涨船高。 这也是为什么张唯这次选择推演功法的缘故。 当下。 他脚尖一点,速度再增三分。 如同鬼魅般穿街过巷,迅速远去。 城东。 齐府。 原本应该黑灯瞎火的大宅,此刻却灯火通明。 下人们在把一口口箱子搬到后花园,然后装上几辆马车上。 “赶紧的,动作都麻利点,你们是没吃饭吗?” 齐府的管家在一旁催促着,指挥着下人干活。 这时齐皓带着老幺齐飞,以及十几个青衣门的门众走了出来。 齐飞一边走一边嘀咕道:“阿爹,这大半夜的,为嘛要这么折腾。” “就算要走,咱们不能明儿个再走吗?” 齐皓气呼呼地一巴掌扇在儿子脑袋上:“你个蠢货,连你大哥一半机灵都没有,真是日子都活到狗身上了!” “你不想想,姓张那小贼,在那样的死局下还能活着回来。” “咱们再不走,等着抄家吗?” 齐飞揉着后脑勺说道:“怕什么。” “他又没有证据。” “再说了,莫掌旗是咱们的人,再加上大哥,他一个小小巡使,拿什么跟咱们斗?” 齐皓气得差点翻白眼:“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玩意。” “你也不想想,那是什么人。” “二话不说,就敢把你二哥的脑袋割下来。” “我活了这么久,像这样狠的人,生平也就见过两三位。” “这种人,眼睛里揉不了半点沙子。” “你信不信,要不是他受了重伤,这会铁定到门外了。” “人家才不会跟你讲什么证据,只要让他知道是咱们干的,只会快意恩仇,其它的事情等报了仇之后再说!” 这时管家过来道:“老爷,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齐皓点头,对齐飞道:“我们先走,你哥好歹是个掌旗,无凭无证的,谅那小贼也不敢做什么。” “先到外面躲上一段时间再说,等风头过去了,我们再回来。” 说罢。 便领着齐飞等人,从后门离去。 来到大宅后面的小巷,齐皓心中一动,慌忙抬头。 便见前方围墙上,红月高悬。 大月之下,一道身影站在墙头。 居高临下。 淡然道。 “齐老爷,三更半夜不睡觉,这是要上哪儿去呀?” 第三十章 阴的就是你 齐皓全身一震。 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个人。 红月之下,来人穿着黑色短袍,上面那个‘夜’字被月光染成血红。 腰上悬着令牌,手中抱着长刀。 不是张唯还有谁? 齐皓没来得及反应,旁边的齐飞已经脱口而出:“你不是身受重伤,怎么会在这里?” 张唯嘴角扬起,没有回答。 只是拿起令牌,沉声道。 “齐皓,我以米县清卫署巡使的身份通知你。” “我署怀疑你策划,并参与谋害清卫署巡使一案。” “现在,请你跟我回清卫署协助调查!” 齐皓心头一震,心想难道是莫英反水,否则,张唯怎么敢来齐府捉人? 他越想越觉得没错。 莫英在卷宗上做了手脚,这点事情如果有心要查,根本瞒不过去。 再加上张唯三人没死,纸是包不住火的。 在这种情况下,莫英只能把脏水泼到自己身上。 如果跟这姓张的走,只怕会被丢进诏狱,到时候,莫英有的是法子整死自己。 不行! 不能跟他回去! 老头正着急,旁边的管家灵机一动,跳出来说道。 “等等。” “张巡使,先不说我老爷是良民,绝不可能参与谋害巡使这样的事情。”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那也轮不到清卫署来管。” “毕竟,谁不知道,清卫署管的是妖怪,管的是尸鬼。” “至于人,那得让衙门的人来才成!” 听到这话,齐皓差点没抱起管家亲一口。 说得对! 说得太对了! 老头顿时笑容满面:“没错,人的事,清卫署无权过问。” “想抓我,让衙门的人来吧!” 张唯笑了。 “谁告诉你们,清卫署抓不了人?” “我司独断专权,不受六部制约,别说抓你一个白身,就算是王亲贵族,朝中重臣。” “若是他们犯了事,栽在我们手里,那也是见一个抓一个!” “何况,山边村一事,你们齐家和妖魔勾结,意图谋害包括我在内的三名巡使,证据确凿,哪里由得你们抵赖!” 齐皓当即跳起来:“你胡说八道!” “谁都知道,三阶尸鬼没有灵智,我怎么可能跟尸鬼勾结?” 此言一出,管家大惊失色。 张唯当即冷下脸道:“还说你没做?” “如果你不是主谋,如何得知,山边村里的妖魔是尸鬼,还是三阶尸鬼!” “我司的任务指派,都是机密,你一个白身,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齐皓脸上血色一下子退得一干二净。 说漏嘴了! 这下可怎么办才好? 老头脑袋冒出豆大的汗珠,眼珠急转,最后,视线落在了自己的小儿子齐飞身上。 “ 齐飞手抵刀柄,站在老父身前,打算如果张唯强行拿人,他就要跟对方拼命。 这时听到身后响起一声长叹。 飞儿......” “事到如今,为父也无法替你再隐瞒下去了。” 齐飞一下茫然,阿爹这是在说什么? 他转过身。 便见父亲猛然抬起手,一掌朝自己面门拍来。 砰! 这一掌,落在了齐飞的额头上。 齐飞瞳孔一缩,视野一下子染成血红。 耳中犹自听到老父道。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我一早跟你说过,你二哥的事不可再提。” “你一意孤行,非要谋害三位巡使,何苦来着?” “现在被张大人识破,为父只好大义灭亲了!” 齐飞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真的是他的父亲吗? 阿爹..... 你好狠的心啊! 齐飞直挺挺地倒下,死不瞑目。 齐皓这时抬起头,拱手道:“大人,老头我教子无方。” “正如我刚才所言,此事乃小儿子齐飞所为,小老头今天大义灭亲,还几位大人一个公道!” 张唯冷冷地看着这个老东西。 “齐皓........” “连自己亲生儿子都杀......” “你还真他妈的不是东西!” 纵身,落地。 一见张唯下来。 十几名青衣门众立刻挡在齐皓身前。 张唯手抵刀柄:“先不说这事跟齐飞无关,哪怕真是他做的,也轮不到你来执法!” “你小儿子,算是白死了。” “我告诉你,上峰要我带你回去,哪怕你把齐府上下全杀光了来替你顶罪,我也不会放过你。” “趁我还没动手,你最好束手就擒,免得给自己找难堪。” 齐皓没想到,自己已经亲手杀了儿子,张唯还要捉拿自己。 又听到‘上峰’二字,顿时怒极反笑。 “莫英这是铁了心要把屎盆子往我头上扣是吧!” “是啊,这件事是我干的!” “可是,莫英这老匹夫也有份参与!” “他还拿了我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现在那东西保不齐还在他家里,那就是证据!” “姓张的,你要真这么铁面无私,为何不把自己上司也一并抓了。” “是没有这个本事吗?” 张唯长出一口气。 接着笑道。 “我只说了‘上峰’,可没说是莫掌旗,这可是你说的。” 齐皓一愣。 半晌之后,全身颤抖。 指着张唯。 “小畜牲,你敢阴我?” “杀我胜儿,害我飞儿.........” “我要你死!” “杀!” 声音未落。 猩红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已经呼啸而至,掠过巷道,劈在那些作势欲扑的青衣门众身上。 这些人刚起步,就被张唯的‘破空杀’劈成碎片。 此时。 墙头之上,又有一些弓箭手挽弓拉弦。 顿时一片箭雨落下。 张唯舞动长刀,拨开箭雨,冲上墙头。 身形电闪,在墙上一阵奔走,将这些弓箭手纷纷斩杀。 再落回地面。 张唯手握长刀,大步向前。 “妨碍踏夜司执法,视同谋反。” “谁想拦我,尽可一试!” 此话一出。 齐皓身前剩下的几个门众,一下子犹豫起来。 便在这时,几根虚幻的青色枝条,猛然洞穿他们的身体。 “没用的废物!” “不敢出手,那便去死!” 齐皓的声音响起。 随后,枝条抖动,便将这几个门众挑起甩飞出去。 其中一个门众更是朝张唯撞了过来。 张唯纵身一跃,越过门众的尸体。 便见前方那齐家老头,周身真元激荡,双腿扎出马步,站得四平八稳。 一样是《苍木功》,在齐皓使来,却与齐胜大不相同。 小老头站得四平八稳,体内真元与地脉勾连,宛若老树盘根错节,给人难以撼动之感。 张唯感觉到,齐皓体内的真元在腹下丹田处汇聚,化为一座炁海。 赫然是‘入海境’! 第三十一章 纳气斩入海 张唯知道,到了‘入海境’,天地真元会反哺肉身。 不过。 齐皓看着皮肤黯淡无光,那身子骨不太健壮的样子。 虽是‘入海境’,但也没给张唯太大压迫感。 看样子,老头子的修为有限。 张唯猜得没错。 齐皓的资质本来就一般,再加上壮年时俗务繁忙,平时又纵**声,哪有那么多时间修炼。 而且他也清楚,齐家的《苍木功》顶天了,也就修炼到‘入海境’。 再往上,就无路可走了。 因此修炼起来,自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如此到了晚年,才磨到了‘入海境’。 此刻。 老头子双手虚抱,一根根绿色的虚幻枝条便缠绕上他的身体。 形若藤甲一般,护住全身。 做足准备之后。 齐皓双手猛然拍在地面。 地面震动,一根根粗壮的虚幻枝条破土而出,宛若长枪般,朝张唯扎了过去! 老头子狂笑道:“区区一个纳气境的黄口小儿,也敢夸下海口,想拿下老夫,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张唯冷笑,也不反驳。 齐老头这‘入海境’,还没无首罗刹给他的压迫感强。 无首罗刹他都杀了,还怕这个老登? 当下鼓动真元,化为猩红杀气。 杀气汹涌,在张唯身后凝出一张五官模糊的脸孔。 ‘武炼’长刀斩落。 猩红杀气当即化成两条血色大龙,一左一右,游走如飞。 把齐皓那些绿色枝条绞碎不说,还朝着老头子扑咬而去。 齐皓脸色一变。 没想到张唯竟然一刀就化解了自己的攻势,并且,还有余力攻击自己。 这种情况,似乎自己这个‘入海境’,还被他压制了! 不是。 这对吗? 他一个纳气境凭什么压制自己入海境! 斩出‘双龙杀’后,张唯这时取出一物。 那是块色泽暗红,表面仿佛涂着一层血浆的骨头。 逆骨! 这是当时武考时,从‘血罗刹’身上挖下来的逆骨。 张唯没有交上去换武勋。 而是留在身边当‘触物’使用。 此时。 便是使用这件‘触物’的时候。 真元注入逆骨之中,‘血罗刹’的这块骨头,表面那层像血浆般的事物一阵蠕动。 随后逆骨塌陷成粉,散出几缕浓郁至极的血气,注入张唯体内。 张唯顿时气息暴涨! 而且,狂烈的杀气里,还混杂着几分尸鬼的凶戾之意。 那猩红的杀气汹涌翻腾,化成一道形若猿猴,全身没有皮肤,身体血肉模糊的尸鬼虚影。 血罗刹! 小巷那一边。 齐皓双手拍在两条血色大龙上,一根根翠绿的虚幻枝条缠绕龙身,最终将两条大龙绞碎。 便忽然感觉到前方一股狂暴气息,宛若风暴般席卷而来。 仔细感受那股气息里的意蕴,又看到张唯身后的身影,齐皓大惊失色。 “尸鬼的气息?” “你使用了‘触物’?” “你是兵修!” 老头这才醒悟过来。 众所周知,同境修士,兵修杀力第一! 借助逆骨,现在张唯的气息,已经暂时性地提升到‘入海境’的层次。 自己还怎么打? 死亡的阴影,宛若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齐皓的喉咙。 我就要死了吗? 不! 我不想死! 齐皓疯狂大叫:“等等!” “万事好商量!” “我跟你回去,我可以指认莫英,我把齐家的家业都给你!” 张唯置若罔闻。 身形如风。 扑向齐皓。 见无法打动张唯,绝望之下,齐皓大吼。 “我跟你拼了!” 体内真元自炁海升起,飞快奔走于经脉之间,再由齐皓双掌涌出,狂涌进地面。 冲入地脉,勾连地气。 再一口气爆发! 顿时。 大量的粗壮枝条破土而出,冲天而起! 齐府的管家、下人连忙抱头鼠窜。 跑得慢的,便被密集的枝条扎得千疮百孔,鲜血狂喷。 小巷两边的围墙,更是被枝条撕碎、压倒。 当即成片倒下,碎石乱飞,震起尘埃。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 张唯旋身转刀,长刀拉出一个又一个环状的刀芒。 把万千枝条斩开后。 和齐皓擦身而过。 张唯停下脚步,长刀平举。 在他身后。 齐皓一动不动。 老头瞳孔收缩。 便在这时。 齐皓脚下升起几缕血色微风。 刹那间,微风就变成风暴! 一条血色龙卷呼啸上天,一下子把老头的身影吞没其中。 玄技,飓风杀! 龙卷之中,齐皓惨叫起来。 狂风如刀,此时的他,宛若被千刀万剐。 而且。 由于张唯使用了‘触物’,这风里还蕴含着‘血罗刹’的瘴气。 血瘴会腐蚀修士的道行体魄。 于是小老头的身体先是被风刀剐得血肉模糊,接着又被血瘴侵蚀腐烂。 狂风里的身体一节一节地变矮。 突然,脑袋飞了出去。 接着剩下的身体,则在风中扭曲、变形...... 最终,粉身碎骨! 风停了。 齐皓除了一颗勉强能够辨认出容貌的脑袋外,其它的,基本上没什么剩下。 都变成了肉糜、碎骨。 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拼不出人形。 后花园里。 管家坐倒在地,一脸惊恐,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完了! 齐家完了! 这时,他见张唯朝自己看来。 管家连忙爬起来,哭喊道:“大人,小人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却听张唯道:“把衣服脱下来。” 管家:“啥?” 片刻之后。 张唯用管家的衣服包起齐皓的脑袋,甩在肩膀上,像拎着个包袱一般。 扬长而去。 * * * 天还没亮。 莫英就给一阵敲门声给吵醒。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安抚下新纳的小妾,这才披衣开门。 门外,一名巡使满头大汗地说道:“出事了,大人。” “昨天夜里,张唯上齐府抓人去。” “凡抵抗者,都被他斩了。” “现在,包括齐老爷在内,十几具尸体已经摆在咱们清卫署的大堂里。” “张唯说,他说..........” 莫英听得脸上肌肉不断抽搐,见属下吞吞吐吐,不由怒道:“他说什么!” 这名巡使才道:“张唯说,齐老爷指证,山边村谋害巡使一事,掌旗您参与其中。” “现在张唯请掌旗您回去对质公堂.......” 顿时。 正在床上熟睡的美妇,突然听到自家老爷一声大吼。 “嚣张!” “狂妄!” “反了他了!” 第三十二章 铁证如山 莫英来到清卫署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老掌旗翻身下马,大步走进署内。 来到大厅。 就见张唯和另外几个巡使在场,但没见到陆南天和朱盈川。 此外。 大厅的桌案上,放着一个盘子,上面赫然是颗人头。 齐皓的头! 莫英看了一眼,脸皮就微微抽动起来。 齐皓死的那叫一个惨。 头给被割下来不说,脸皮都给剐没了。 看到小老头死得这么凄惨,莫英不免有些兔死狐悲。 另外。 他知道,齐皓有‘入海境’的修为。 虽说‘纳气’斩‘入海’并非绝无可能,但齐家那么多人,居然还被张唯得手,多少让莫英有些意外。 他定了定神,看向张唯:“这是怎么回事?” 张唯沉声道:“大人,卑职昨晚上齐府抓人。” “齐皓拒捕,发生了冲突。” “卑职迫不得已,只能将贼人斩杀。” “不过,齐皓已经承认,山边村设局伏杀包括卑职在内三名巡使一事,确实是齐家所为。” “另外,齐皓还指认,大人参与其中。” “还说您拿了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 大厅顿时响起一阵轻呼。 那畏畏缩缩的巡使顾绥之不可置信地看向老掌旗。 莫英脸不红心不跳,沉声道:“证据呢?” 张唯拿出了‘照妖镜’,注入真元,激活镜子里的‘圆光显影阵’。 当即,镜中出现影像,正是昨夜齐府后巷的场景。 其中,齐皓大声道。 “是啊,这件事是我干的!” “可是,莫英这老匹夫也有份参与!” “他还拿了我齐家一盘成了精的灵芝,现在那东西保不齐还在他家里,那就是证据!” ........ 这下子,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了莫英。 莫英哼了声。 “我指的不是这件事。” “而是你上齐家抓人的证据!” “你有什么证据,证据山边村一事与齐家有关?” “如果没有凭证的话,你有什么理由上门抓人?” “哪怕你是‘踏夜司’巡使,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 “今天你要是拿不出证据,我就要依法处置!” 证据。 没有。 要是有证据,昨晚张唯就不用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又是装成重伤又是连夜上门抓人。 不过,他没有,不代表陆南天没有。 算算时间。 陆南天应该回来了。 果然。 清卫署门外突然响起一声马嘶,接着有人冲了进来。 “证据在这里!” 莫英眉毛一皱,转过身,视线落在陆南天身上。 陆南天从怀里掏出一物,原本是本账本。 “这是延安府造箭坊的账本,根据上面的记录,齐家,也就是青衣门,在过去十年间,陆续在造箭坊购买了数批弓箭。” 他又把一捆箭矢扔在地上。 “这些是山边村事件里,那些杀手所有的箭矢,我已经让造箭坊的匠人确认过,这些箭矢就是从他们那边购入的。” 莫英脸皮一抽。 昨晚在山边村,他以查案为由支开其它巡使,自己走遍小村每个角落,把遗留的箭矢全都清理掉。 没想到,张唯三人竟然留了一手! 没错。 陆南天手上这捆箭,正是张唯之前在村子里,用村民的衣物包裹住并抛置在树桠上的那一些。 他们带回来之后,昨天晚上,便由陆南天连夜赶去府城,前往当地唯一一所造箭坊确认此事。 齐皓杀人,属于临时起意,又发生在几天之中。 不可能长途跋涉,去其它地方购置弓箭。 因此,用的必然是青衣门库存之物。 这种东西一查一个准,跑都跑不掉。 莫英这时又道。 “好,就算你们有证据。” “但这件事跟我有什么关系。” “难道因为齐皓几句话,你们就要定我的罪?” 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巡使走出来道。 “是啊,齐皓说这些话,无非是狗急跳墙,想找人垫背。” “无凭无证,可不能随便冤枉好人。” 当即,除了顾绥之外,其它巡使纷纷为莫英说话。 莫英又道:“如果你们想说我从齐家拿了那盘灵芝的话,大可上老夫家搜查。” “可若是搜不出来,你们又当如何?” 莫英不傻,拿了齐家那盘灵芝后,他早置于别处。 只等时机到了,便取用修炼。 因为,家中根本搜不出来什么。 听到莫英这么说,张唯就知道,老掌旗肯定把灵芝转移了。 不过。 他原本也没把‘罪证’一事,押在那盘灵芝上,灵芝一事,纯粹是意外收获。 这个时候。 清卫署外,又有马蹄声响起,然后有人扬言道。 “我拿到了!” 莫英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转身看去,却是朱盈川来了。 女子武修健步如飞,风一阵似的来到大厅,便把一份卷宗交给张唯。 接着说道。 “昨晚我在衙门司房里翻找记录,终于找到了山边村的卷宗。” “发现衙门卷宗里的记录,跟莫掌旗给我们的不一致。” “衙门那一份,里面分明写着,二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有人报案。” “二月七日,衙门便派人去调查。” “二月九日,已经将此事呈交清卫署。” 张唯看完,把卷宗交给陆南天,沉声道。 “可莫掌旗给我们那份却是,三月二十五日,山边村疑似发现尸鬼。” 那八字胡巡使皱眉道:“或许署内司监把日期抄错了,再者,日期出错,又能说明什么问题。” 陆南天合上卷宗道:“问题大了。” “两份卷宗,日期相差一月有余。” “如果是近期发现,还可以说清卫署没调查清楚,所以不知道山边村里有三阶尸鬼,已经酝酿出一场小型鬼灾。” “但一个月前就发现,要说莫掌旗不知情,这,说不过去吧!” 顿时。 巡使们朝莫英看去。 莫英面无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过了片刻。 他才开口道:“关门。” 一个巡使连忙去把清卫署的大门关上。 莫英手落在剑柄上,扫过张唯三人。 “我倒是小瞧你们了。” “没想到,只不过一个晚上的功夫,你们就做了这么多事情。” “你们啊........” “为什么要给我找这么多麻烦呢?” 莫英推动剑柄,长剑寸寸出鞘。 “先是杀了齐胜,又宰了齐皓,现在连我都不放过。”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老掌旗暴喝一声:“我,莫英,以掌旗的身份宣布!” “张唯、陆南天、朱盈川三人,无故诛杀良家百姓,致齐家家主惨死!” “众巡使,拔剑!” “与我一并拿下这三人,若有违抗,格杀勿论!” 第三十三章 拿下押送诏狱 听到莫英非但不认罪,还倒打一耙,竟然将自己三人入罪。 朱盈川一脸惊讶,不由看向张唯。 因为在山边村的时候,张唯就设想过几种结果。 其中一种。 就有类似现在的情况。 对于莫英的‘选择’,张唯一点也不例外。 他来自现代,来自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也算是‘见多识广’。 所以一早猜到,莫英有可能反过来将自己三人灭口。 陆南天则是在加入‘踏夜司’前,便历练多年,见过不少人和事。 对于现在这种结果,也算是意料之中。 唯有朱盈川觉得莫英实在是太卑鄙,太无耻了! 呛! 莫英长剑出鞘。 但其它巡使仍沉浸在震惊的情绪里,同时,对于反过来击杀同僚这种事情,他们无法像莫英一样果断。 毕竟,他们知道,张唯三人是清白的。 莫英沉声道:“你们还在犹豫什么!” “你们以为,如果我进了诏狱,你们会有好日子过吗?” “你们平时里,也没少收青衣门的钱财,这些事情如果捅出来的话,足够你们进出几趟镇抚司了!” 闻言,巡使们的脸色都变了。 他们你看我,我看你,都看出彼此眼中的恐惧。 对诏狱,对镇抚司的恐怖。 镇抚司是‘踏夜司’下属机构,专门负责诏狱的案件审理和犯人关押。 ‘踏夜司’的人员一旦违反了大曜律法,便会给丢进诏狱。 那是用于关押和审讯涉及重大案件的官员及重要犯人的地方。 毫不夸张地说,那是一座人间炼狱! 如果说‘踏夜司’象征着大曜王朝的光明,那么诏狱,便是司法黑暗的象征。 见巡使们害怕了,莫英又加注筹码。 “你们可要想好,我对于你们每一个人都知根知底。” “若是你们不愿相帮,那我就全力突围。” “事后我会找上你们每一个人的家人,把你们所有的亲人和朋友,一个一个的,用最残忍的手段杀死!” 这句话,成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八字胡巡使大叫一声,拔出长剑,指向张唯。 其它巡使也纷纷出剑。 只有顾绥之全身颤抖,不断摇头。 莫英叫道:“顾绥之,你给我用奇术干扰他们!” 顾绥之牙关打颤,显然怕极,却仍是道:“掌旗,不能这样。” “你还是认罪吧。” “你这样做是不对的。” 莫英愣了下,他实在是没想到,平时那个遇到点事,就怕得不行的家伙。 居然会在这个时候跳出来指责自己。 顾绥之整个人几乎要缩成一团,腿肚子都打起摆来,却还是说道。 “我娘说过,黑就是黑,白就是白。” “做人不能黑白不分。” “你不能冤枉好人啊,大人。” 莫英暴怒:“顾绥之,你不帮忙,我就去把你老娘宰了!” 顾绥之全身一震。 跟着泪如泉涌。 “大人,我娘去年就仙逝了。” “我还给你告过假,你忘了?” 莫英一怔,完全记不起这件事。 这不能怪他。 毕竟这姓顾的,在清卫署里,就像一个透明人。 很多时候,莫英都忘记自己有这么一个下属。 这时顾绥之却向张唯三人走去。 莫英须眉轻扬:“你要做什么?” 顾绥之带着哭腔道:“你倒是提醒了我,我娘临终的时候,要我当一个好官。” “我答应她了。” “所以,我得帮他们。” 张唯意外地看着这个巡使。 这个顾巡使分明害怕得要命,可在这种情况下,竟然敢对抗莫英。 见张唯看来,顾绥之努力挤出一个笑容,但笑得比哭还难看。 “你不要太指望我,我知道,我是个废物。” “要不是因为答应了阿娘,打死我也不敢这么做。” 张唯摇头道:“顾兄太谦虚了。” “自古以来,有几个人做到拿命去遵守跟别人的承诺。” “你做到了。” “所以,你绝对不是废物。” “你比大多数人都要强!” 顾绥之一愣。 他虽然有点运道,走上了修士的道路,但因为天生性格软弱胆小,是以一直被人视为废物。 从小到大。 只有娘亲一直鼓励和认同。 现在。 则有了第二个人认同他。 张唯说完之后,抽出‘武炼’长刀,同时取出无首罗刹的‘逆骨’。 他沉声道:“我们冲出去,然后去延安府百户所,我就不信,莫老鬼的手还能伸到百户所!” 莫英冷笑起来:“冲出去,就凭你们? “动.........” 砰! 一声大响,打断了莫英的话。 清卫署的大门被暴力轰开。 接着有人唱道。 “延安府李砚李大人到!” 莫英瞠目结舌。 今天这是怎么了? 这意外一茬接一茬的。 延安府的李大人怎么也来了? 转眼。 又有一队人马进入大厅。 左右护卫往两边分开之后,气质冷硬的李砚走了出来,淡淡地扫过大厅。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莫英急忙道:“大人来得正好!” 他指着张唯说道。 “此子胆大包天,滥用职权,无凭无证,竟然滥杀良民,至米县齐家家主惨死。” “苦主的脑袋,还在堂上!” 李砚朝那颗血肉模糊的脑袋看了眼,然后瞥向张唯:“你们兵修的手段,都这么粗暴的吗?” 莫英皱眉,李砚这口气,怎么听都不像是在问罪。 这时李砚挥挥手。 旁边一名护卫上前高声道。 “昨晚百户所接到一封密函,信中提到,米县清卫署掌旗莫英与齐家勾结,联手布局谋害署内巡使张唯、陆南天、朱盈川三人。” “随信还附带了一面法镜,其中以‘圆光显影术’记录了莫英与齐皓的对话。” 护卫说完,李砚看着莫英道:“需要我让你看一眼法镜里记录的内容吗?” 莫英面如土色,苦笑摇头:“不用了。” 李砚点头:“拿下,押送诏狱!” 顿时两名护卫上前,摘掉莫英官帽,除掉官服,卸下武器。 莫英这时高声喊道:“大人,莫英一时糊涂,听信了那甘泉县掌旗齐华的话,才会犯下这般弥天大错。” “还望大人看在莫英非是主犯的份上,从轻发落。” “我怀里有封信,便是齐华写与我的,可作证供!” 李砚打了个眼色,一名护卫便从莫英身上摸出一封信。 正是齐华写给莫英的那一封。 李砚简单看过之后,对护卫道:“一并送去镇抚司。” 接着扫过那些长剑出鞘的巡使。 李砚冷然道:“你们助纣为虐,一并带走!” 顿时,大厅的空气骤降,宛若寒冬......... 第三十四章 升官发财 听到李砚要把自己几人送往镇抚司,那八字胡巡使以及其它人全都脸色苍白,面如土色。 想起了诏狱的恐怖,更有人全身发抖,几乎要软倒在地上。 这时,百户所的兵员上前,便要带走这些巡使。 张唯走了出来,拱手道:“李大人,能否让卑职说句话?” 李砚看了他一眼:“说。” 张唯扫过这些巡使道:“大人明鉴,这些兄弟实是为莫英所迫,才会相助于他。” “再者,如果把这些兄弟都押走了,清卫署就无人可用了。” “望大人三思。” 李砚微微皱眉,片刻之后,才道:“你说他们被莫英威胁,此话当真?” 张唯抬起头:“句句属实。” 李砚点头:“好。” “既是如此,镇抚司不用去了。” 八字胡等人闻言,无不长长松了口气。 李砚接着道:“不过......” 顿时,众人的心又提到了嗓眼。 “你们身为巡使,理应刚正不阿,却为人所迫,便朝同袍拔剑。” “镇抚司不用去,但每人克扣薪俸一年,你们可有异议?” 听到只克扣一年俸禄,八字胡几人连忙摆手,纷纷道。 “理应如此。” “卑职甘愿受罚。” 李砚点点头。 这件事便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李砚又道。 “莫英一走,你们这座清卫署便群龙无首。” “一时间,也没有新的掌旗调任。” “这样吧,张唯,在新任掌旗来到前,你代理掌旗一职。” 张唯也不客气,抱拳道:“卑职领命!” 李砚道:“很好,现在你带人去一趟齐家。” “齐家谋害朝廷官员,视为谋反,按律当家产入官,家眷充军。” “现在我已经命衙门去办这件事,你去监督。” “另外,作为揭发者,按律应得齐家一成家产。” “等齐家家产清点完毕,清算入库后,再以赏银的方式发放予你。” 张唯一怔,还有这种好事? 齐家家大业大,哪怕只是一成家产,怕也不少了。 当下连忙谢过,然后点了陆南天、朱盈川和顾绥之三人,跟他一块前往齐家。 * * * 米县衙门。 知县周孝先扶着官帽,满头大汗:“快快,备车,去齐家!” 今天一大早,他正在洗漱,便接到了延安府百户所的手令。 齐家谋反,主谋已诛。 现在要米县衙门配合,没收齐家家产,并将其家眷收押充军,以及遣散家仆等。 此事来得全无先兆。 周孝先没想到,一觉醒来天塌了! 齐家,齐家怎么就造反了呢? 他们怎么敢! 周孝先已是花甲之年,再过一两年,便可告老还乡。 他是个老辣的官吏,谈不上清官,平时也给人收钱办事。 但他极有分寸。 办不来的事不办,拿不来的钱不拿。 和齐家有往来,交情只能用‘寡淡’来形容。 可他也收了齐家的钱财。 突然齐家要抄家,他又急又怕。 自然是怕连累自己。 一阵忙碌。 周孝先终于赶到齐家。 此时,衙役正进出齐府,将齐氏家眷和家仆驱赶出来,集中在一处。 现场哀声四起。 男子垂头丧气,女子哭哭啼啼。 这时,有马蹄声传来。 周孝先看去,便见数匹战马小跑而至。 马上骑士,穿着‘踏夜司’官服,原是张唯几人来到。 看到那穿着官服的县太爷时,顾绥之替张唯介绍道:“那便是米县县令,周孝先大人。” 接着,他又为周孝先介绍。 “这位是张唯张大人。” “莫英勾结齐皓,现已收押。” “目前暂时由张大人代理掌旗一职。” 周孝先听得心脏狂跳,老县令没想到,居然连莫英也给抓了。 怕不是得丢进诏狱? 想到这里,周孝先不由小心翼翼地朝张唯拱拱手,堆起笑脸:“见过张大人。” 大曜王朝,知县是正七品的官。 ‘踏夜司’的巡使才从七品。 正常来说,周孝先的官比张唯还大,无需口称‘大人’。 不过。 官场中谁不知道,‘踏夜司’的人见官大一级。 何况他们有‘独断专权’的权力,哪怕朝中重臣,皇亲国戚,见着这些人都得小心点说话。 一个七品知县,如何敢造次? 张唯跟知县寒暄几句后,便直入正题:“事情办得如何?” 周孝先连忙道:“一切顺利,家眷和下人都已经到了,稍后会将齐家的人收监。” “嫁出去的,走商的,都会派人去捉捕回来,保证一个不少。” 张唯知道,对于谋反一事,大曜朝采用连坐之法。 凡是主谋的血亲,无论是否知悉、参与,都要受到牵连。 这还算是好的了。 若是放到百年前,谋反可是要诛九族的。 另外,收监之后,男子将发配充军,女子则会送往教坊司。 张唯朝人群看了眼,在齐皓的家眷里有不少女子。 里面最小的,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 她们楚楚可怜,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自己接下来将要遭遇什么。 见张唯看着那几名少女,周孝先眼珠一转,压低了声音道。 “大人若是喜欢那几个女子,事后我可命人把她们送去清卫署。” 张唯收回视线。 “周大人,这话我就当没听过,不要有下回了。” 周孝先不由尴尬地笑了几声。 他会错了意。 张唯并非喜欢那几个少女,只是有点感触。 不过。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这些人哪怕没有直接参与谋害自己的事,但他们享受了齐皓的庇护。 齐皓犯了事,他们自然无法置身事外。 这时候,县丞走了过来,对周孝先道:“大人,齐家的下人少了几个。” 周孝先刚一记马屁拍到马腿上,心情正坏,闻言没好气道:“把管家叫来。” 齐家的管家来到,周孝先就问他。 “齐家的下人少了几个,他们是跑了,还是被你藏起来了?” 管家连忙跪在地下喊冤,突然,他像是想起什么,急忙道。 “我知道怎么回事了。” “前几天,老.....不,齐皓和南符上人见了一面。” “在那之后,几个下人就暴毙身亡,葬在城外了。” 周孝先皱眉:“南符上人又是什么来头?” “是一个道爷,经常来齐家作客,齐皓奉为上宾。” 原本没怎么留意他们这边的谈话,但听到‘道爷’两字时,张唯心中一动。 驱马上前,居高临下。 张唯问道:“那道人长什么样?” 第三十五章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日落时分。 张唯回到清卫署。 齐府抄家的事,暂告一段落。 家眷收监,下人遣散,家产入官。 不过,这次在齐府最大的收获,却是那‘南符上人’。 从齐府管家的描述来看,‘南符上人’便是那六指妖道。 没想到这道人还跟齐家有关联,那道人用妖丹把人变成妖怪,又用一把妖刀害死了姜家村三百余口。 说不定山边村的小型鬼灾也跟这道人有关系。 齐皓跟这种妖人有往来,死得不冤! 就凭这妖道所作所为,已经够资格上海捕文书了。 接下来,张唯会向延安府百户所上报此事,尽快抓捕南符上人。 走进清卫署大厅,那八字胡巡使便迎了上来。 “见过大人。” 接着,这位巡使告诉张唯一个消息。 甘泉县的掌旗齐华跑了! 原来今日百户所上甘泉县抓人,结果发现这姓齐的畏罪潜逃。 八字胡笑道:“百户所的人称,李大人已经向上面申请海捕文书,料那齐华插翼难飞。” 他接着道。 “大人现在暂代掌旗之职,卑职几人已经将莫英的房间打扫干净,大人随时可以入住。” 张唯点点头,便来到莫英的房间。 掌旗的屋子,自然要比巡使大得多。 不过,这屋子始终是在署内。 张唯还是打算搬出去。 但暂住一段时间,还是可以的。 把自己的东西放好后,张唯正打算修炼,就听到窗外有异响。 像是什么东西轻轻敲着窗户。 他打开窗户,便见一只纸鹤飞了进来。 张唯精神一振。 李玄通来信了。 将纸鹤拆开后,张唯迫不及待地读起信来。 一封信看完,张唯便拿来一个火盆,把信给烧了。 接着用手指轻敲桌案。 “孙勇....孙忠.....” 这是李玄通信中提到的两个人。 信里大意是讲,李玄通在京城一番走动后,龙牙营一事,有了点眉目。 大曜王朝,凡是重要的军事行动,通常都会行军舆图。 行军舆图至少准备两份以上,一份送往前线,一份保留在兵部的‘机要房’里。 京城兵部的机要房,需要三把钥匙同时使用,才能够开启。 而这三把钥匙,分别保管在三个人手上。 那孙勇,便是其中之一。 此人原为‘镇北军’出身,曾经当过李胜老将军的马前卒,给老将军扛过旗。 后来调到兵部上任,看守‘机要房’,保管其中一把钥匙。 李玄通原本是想登门拜访这位老父的旧部,从而对龙牙营一事旁敲侧击。 不曾想,孙勇竟然死了! 而且死亡的时间,正是龙牙营出事之后没多久的时候。 李玄通觉得事有蹊跷,于是深入调查,但暂时没有结果。 不过,在调查的时候,发现孙勇的兄长孙忠,在数月前因为聚众滋事,被关了起来。 直到今年二月初,才被放出来。 原本这样的事情,不值得李玄通关注。 可是奇怪的是,审理这起事件的,居然是兵部的一名主事。 一个兵部官员,怎么会去审理一起地方琐事? 这让李玄通起了疑心。 随后他动用自己的渠道,追查孙忠的下落。 最终查到,孙忠已经离开家乡,线索指出,他可能已经到了米县。 张唯正好在米县。 因此。 李玄通让张唯暗中寻找这个人,并描述了孙忠的长相特征,以供张唯辩认。 “孙忠入狱.......” “龙牙营全军覆没.........” “孙勇仙逝.........” “李大人怀疑这三件事有关系。” 张唯抱手站在窗边:“孙忠现在可能在米县,这件事肯定不能大张旗鼓,不能让清卫署或衙门去找,只能我自己来。” “李大人信中提到,孙忠好酒,所以才会喝醉了闹事。” “一个人的习惯是很难改掉的,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如果孙忠在米县,那他一定会去买酒。” 张唯打了个响指。 他有主意了! 当下。 他换了一身短打劲装,再拿上一把普通的横刀,便跟那此行走江湖的游侠差不多。 张唯独自离开了清卫署,踏着夜色,往城西而去。 孙忠远走它乡,流落至此。 如果想藏起来,城西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自然是上上之选。 再加上他喜欢喝酒。 所以要打听他的消息,城西的酒肆和卖酒的客栈,就是首选的目标。 一踏进城西,张唯就感觉到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氛。 这里灯火稀疏,街巷昏暗。 路上不时能够看到蜷缩成一团的身影,苍蝇在他们身边四处打转,也不知道人还活没活着....... 偶尔能够看到摆摊的小贩,但摊前几乎看不见客人。 倒是不时遇到一些满脸横肉,面目狰狞的大汉,他们用不怀好意的目光打量着张唯,但在看到张唯腰上的横刀时,往往会收回视线。 就这样。 张唯在城西逛了近一个时辰,才找到间看起来热闹点的客栈。 刚走进去,肩上搭着一条汗巾的跑堂,就热情地迎上来。 “客官里面请。” “您是打尖还是住店啊?” 张唯沉声道:“给我来一壶你们这里最好的酒,再弄一些酒食来。” 古代不比现代。 不是你想吃什么就有什么,而是要看人家有什么。 不过,通常酒和肉都是有的。 “好嘞,您稍候,酒菜马上到。” 张唯挑了个安静的位置坐下,跑堂很快送来他要的东西。 “您慢用,有事喊我。” 跑堂放下东西就要离开,张唯叫住他。 “跟你打听个人,我有位兄长,据说来到此地。” “他那人喜欢喝酒,说不定上你们这里买过。” 接着张唯描述了孙忠的长相,并强调道:“他的右手,缺了食指和中指,很好辩认。” 随后。 张唯拿出一个银元宝:“不会让你白忙活的。” 跑堂一看那元宝,眼睛都直了。 半晌才道。 “客官,您快点把银子收起来。” “不就打听个人嘛,用不着这么破费,您常光顾就成。” “这样,你先喝酒,我给你问问去。” 张唯点点头,那伙计就下去了。 只见他在为数不多的几桌客人间穿梭,赔着笑脸,说着什么。 那些客人听完之后,纷纷摇头,接着起身离去。 没多久。 客堂里就只剩下张唯这一桌。 张唯刚喝了一杯酒,就把手抵在了刀柄上。 却是这时,那店小二把客栈的门窗都给关上了。 随后一阵脚步声传来。 数道身影,从后堂走了进来。 为首那人,一身黑衣,腰悬长剑,看到张唯,‘咦’了声道:“是你?” 第三十六章 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灯火之下,美人如画。 那开口之人,原来是黑狼帮的女帮主萧亦姝。 张唯很意外,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萧亦姝。 对于这位一开口就要‘娶’他的女子,张唯形象深刻。 这次来城西,为了避免撞上‘熟人’,张唯特意乔装一番。 不曾想,到底还是撞上了。 萧亦姝和朱盈川都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只不过,前者美丽中带着几分野性,后者则是英气勃发。 可说二女各有千秋。 此时,这位麦肤女子正大胆地打量着张唯。 她挥挥手,四周的人便散去。 偌大一个客堂,就只剩下张唯和她。 萧亦姝走了过来,大大方方地坐在张唯对面。 “我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的家伙,敢在我的店里拿官银买消息,没想到,原来是张大人啊。” 张唯一怔,没想到自己是在银子上露了马脚。 看到张唯的表情,萧亦姝也愣了下,接着失笑道。 “不会吧。” “张大人难道不知道,官银是不能随便乱花的?” 张唯还真不知道。 虽则他有前身的记忆,但记忆很零散,而且主要集中在前身感受最深刻的那一部分。 像这种琐碎事,还真没有相关记忆。 萧亦姝饶有兴致地看着张唯道:“这官银啊,若是官人使用,通常会去钱庄换成银票,一来携带方便,二来也没那么惹眼。” “要是来路不明的,则会融成银锭,或切成碎银子使,哪有像张大人这样,直接亮出来的。” 长知识了! 张唯记了下来,但不愿意被萧亦姝轻视,于是抬起头,含笑看着眼前的女子。 萧亦姝被他盯着,也不害羞,反而一脸受用。 仿佛被男子看着便是莫大的赞美。 不过。 让张唯盯久一些,她便有些不自然起来。 过得片刻。 她像是想到什么,轻声道:“莫非张大人是故意的?” 这可是你说的。 张唯给了她一个高深莫测的眼神,然后道:“萧帮主,你帮我找个人,张某绝对不会亏待你。” 横竖都已经让萧亦姝知道了,张唯索性把这事交给她来办。 黑狼帮是米县的地头蛇,大本营又在城西,让萧亦姝替自己找人再合适不过。 萧亦姝一听这话,愈发肯定,张唯是故意亮出官银,把自己引出来。 又见张唯一身便服,萧亦姝眨了眨眼睛,嘴角含笑道:“看样子,这是张大人的私事。” 张唯点头:“这件事,最好仅限于我们两人知道。” 萧亦姝豪迈地拍了下胸口,当即一阵波涛汹涌:“没问题,此事包在我身上。” 张唯拱手道:“事成之后,张某定当重谢。” 不料萧亦姝抓住张唯的手:“谢什么谢,咱们迟早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张唯脸皮子轻轻抽了下,拿开萧亦姝的手道:“萧帮主别再开这种玩笑了。” 萧亦姝一手拍在桌子上,站了起来,一只脚踩着椅子说:“谁说我开玩笑了,我是认真的。” “那天我在市集看到张大人,就认定张大人是我的夫君,除了你,我谁也不要!” 灯火下,女子散发着一股子草莽气息,好似下一刻就要把张唯抢回家去洞房。 张唯哭笑不得,只能道:“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哪有一眼定终身的。” “时候不早了,萧帮主,请了。” 溜了溜了。 再聊下去,搞不好今晚就要洞房。 张唯赶紧离开了这家客栈。 萧亦姝没有阻拦,目送张唯离去后,女子嘴角含笑。 “这位大人,和其它官人都不一样。” “没有架子,也没有生气,有趣,真有趣。” 她转过身,大声道:“行啦,都滚出来吧,别偷听了。” 后堂那边,掌柜伙计,一个个帮众走了出来。 萧亦姝指着那跑堂道:“你,去帮张大人找人。” “记得,这件事不能走漏风声。” “谁要是看不好自己的嘴巴,别怪我翻脸无情!” 帮众们连忙应诺。 * * * 数日后。 “野神,从人们的愿力中诞生,但由于没有受到朝廷的敕封,因此不入正神.....” 张唯正在看书,恶补自己的‘常识’。 他所看之书,名为《述神记》,记载了‘踏夜司’办案时遇到过的各种野神。 书中说到,野神飨食人间香火,它们的强弱取决于香火鼎盛与否,而跟它们存在的时间没有关系。 哪怕存在千年,香火不断,但不够鼎盛,那依旧是低阶神。 野神通常为了保证自己的香火,从而保护一方百姓。 因此只要不作恶的话,‘踏夜司’并不会对他们出手。 但也有一些野神,因为种种原因而堕化,成为凶神恶煞。 这种堕化的野神,才是‘踏夜司’的清理目标。 正翻过一页,张唯突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后那八字胡巡使冲到跟前,脸色凝重地说道。 “不好了,大人,我们折了一位弟兄。” 来到大厅。 张唯便看到,一名巡使脸色苍白,满头大汗。 见到张唯,他连忙拱手道:“见过大人。” 张唯沉声道:“出了什么事?” 这名巡使连忙道:“大人,我和刘巡使前往杨家沟办案,那里出现了一头蛇妖,它的毒好生了得,刘巡使一个不小心,被它喷了一口毒烟,便化成一滩黑水。” “卑职不敌,只能逃回来报信。” “卑职办案不力,甘愿受罚!” 张唯挥挥手,让他下去休息,然后道:“把杨家沟的卷宗拿来我看看。” 八字胡便领命去了。 暂代掌旗一职后,张唯清点了司房积压的案子,让司监挑出一些近期呈报上来,但没有处理的,分发给署内的巡使去处理。 杨家沟的案子就是其中之一。 很快,卷宗就来到张唯手上。 打开卷宗,张唯看了起来。 “神宗历一六一九年,二月七日.........” “米县辖下杨家沟有村民上报,声称村子为妖怪占据,该妖要求村民每隔数日,便送上孩童或女子。” “如若不从,便操控蛇群咬噬村民.......” “二月七日.......” 张唯微微眯眼:“二月.....” “姜家村的血案,山边村的尸鬼,都发生在二月。” “现在杨家沟也是如此,莫非.......” “那里的蛇妖,也是南符上人所为?” 第三十七章 你想报仇吗 城外官道,草木枯焦。 自去年开始,天就没有下雨,以至如今虽是春季,漫山遍野,却是一片枯败气象。 官道上,一支队伍正在缓慢前行。 放眼看去,皆是衣衫褴褛的平民百姓。 这些人蓬头垢脸,与乞丐无异。 男女老少,不一而足。 此时,队伍中有一老翁,骤然倒地。 砰一声,引起附近人们的注意。 那些人里,有几双眼睛,泛着青光,死死地盯着地上的老人,喉结上下一阵滑动,似乎在忍耐着什么。 咕噜咕噜... 不知道谁的肚子打起了鼓,这时,一个男人嘶哑低吼,冲出人群,扑向那个倒在地上的老翁。 如同饿极的野狗! 有些事情,一旦有人开了头,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就像现在,有人冲出去后,附近人群中,又有四五个男人眼冒青光地扑过去。 目标是地上的老人。 “滚开!” “你们不准碰我爹!” 一个瘦骨嶙峋的男子张开双手,护在老人身前。 可他单枪匹马,哪里守得住老父。 冲撞间,不知道被谁一脚踹在心窝,当即滚到道旁。 当他挣扎着抬起头时,那几个男人已经扑在地上,疯狂撕扯着老者的衣物。 更有甚者,已经捉起老人瘦得皮包骨的手,一口咬下。 “不!” 便在这时。 马蹄声宛若雷霆一般,从县城的方向滚滚传来。 那些男人慌忙抬头,便见两匹怒马,风驰电掣,扬起漫天尘埃,如风而至。 笔直朝他们撞来! 这些人当即失声惊呼,抱头鼠窜。 两匹高头大马,来到附近,停了下来。 地上的孝子捂着胸口爬起来时,便见马上端坐着两位官人。 戴着黑色小帽,着黑色短袍,腰悬长刀和令牌。 前面那位,面容硬朗,剑眉上扬,目如大星。 眉宇间自带三分煞气。 让人畏惧。 此时。 那官人道:“这里发生何事?” 那孝顺男子连忙跪下答话:“大人,我父不支倒地,这几人想.....” “想要剐食老父,小民想阻止,无奈势单力薄。” “幸好两位大人赶到,否则..........我父恐将尸首不全啊。” 说着,他便哭了起来。 马背上,后面一个神情畏缩的官人提醒。 “张大人,我们还要前往杨家沟,你看咱们是不是先赶路?” 这两人,正是从米县清卫署而来的张唯和顾绥之。 杨家沟的蛇妖,让清卫署折了一名巡使。 张唯只好亲自出马。 本来想叫上陆南天和朱盈川,可惜两人正在办一个案子,不在米县。 张唯只好将就点,把身为‘法修’的顾绥之带上。 离城之后,两人直奔目的地,不想才出城数里,就见到这支队伍。 更撞上‘人相食’这样的惨事。 听到那几人竟想分食一个刚倒地死去的老人,张唯眉宇间的煞气更浓了。 可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什么。 撞上了,出手阻止。 仅此而已。 点点头,张唯对那儿子道:“好生安葬了吧。” 接着,张唯指着刚才想分食老人的那几个男人。 “你们帮他把老人运回县城,封棺入殓。” 随后探手入怀,从一块银元宝上捏下一小块碎银,抛给其中一个男人。 “剩下的,你们自己分了。” “但如果让我知道你们拿钱不办事........” 张唯手抵刀柄,‘武炼’长刀瞬间出鞘。 刀光一闪,道旁一棵枯树顿时腰斩。 树身错位滑落,轰然倒地。 吓得那几个男人连连退后,口称‘不敢’。 接着便去帮忙抬尸。 张唯这才对顾绥之道:“我们走。” 等到看不见那支队伍后,顾绥之才道:“大人,刚才为何不把银两给那小子?” 张唯沉声道:“他一个人,如何守得住银子,只怕我们前脚刚走,他后脚就要遭殃了。” 顾绥之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路无话。 傍晚时分,张唯来到杨家村的村口。 整个村子一片死寂,村中看不到丝毫炊烟。 甚至连狗吠声都没有。 张唯两人放缓了速度,在村口把马栓在土路边上的枯树处,才走进村里。 走了片刻,张唯便看到,旁边一间屋舍的窗户打开一条缝,缝隙里面,有双眼睛正打量着自己两人。 有人。 但藏了起来。 应该是害怕蛇妖所致。 张唯朝顾绥之打了个眼色,这人虽然神情畏缩,倒还机灵,立刻上前。 “有...有人吗?” “我们是米县衙门的官差,有事相询,还请开门一见。” 寻常老百姓不知道‘踏夜司’的存在,因此,外出办案时,与其亮出‘踏夜司’的招牌,不如说自己是衙门官差来得方便。 果然。 听到顾绥之的话后,窗户关上,门却是打了开来。 只是门一开,里面就冲出来一个布衣妇人,披头散发,双眼通红,指着顾绥之道:“滚!” “你们给我滚啊!” 张唯连忙上前,拱手道:“大嫂,不知道......” 话没说完,就给那妇人打断。 “我家二妮被那妖怪吃了的时候,你们在哪?” “我家男人让那妖怪化成一滩黑水的时候,衙门管了吗?” “现在就剩下我一个人,我已经没家了,你们还来干什么?” 说着说着,这妇人尖叫一声,扑了过来,竟然捉起张唯的手就咬! 顿时,有人叫道:“杨大嫂,使不得,使不得啊。” 那妇人已经一口咬下! 旁边的顾绥之瞪大的眼珠子。 他很清楚。 张唯如果想躲开的话,一个平民百姓,哪里咬得到他。 可张唯没躲。 而且也没有用真元震开妇人。 便这么任由她死死咬着自己的手。 那个独自摘回齐皓脑袋的男人,眼神平静。 顾绥之想上前拉开妇人,却为张唯用眼神阻止。 片刻之后。 那妇人似乎把心中的怨怒都发泄了出来,终于松开了嘴巴,却跌坐一旁,无声抽泣起来。 她的眼中已经没有了光芒,表情麻木,整个人透着一股绝望之色。 哀莫大于心死。 这时候,张唯说话了。 “大嫂,那蛇妖吃了你的孩子,杀了你的丈夫。” “你,想报仇吗?” 闻言。 坐在地上,目光涣散的妇人,缓缓抬起头来。 第三十八章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想报仇吗? 当然想啊! 那个下雨天会用叶子给路边的蜗牛挡雨的小妮子,被那妖怪扯下手脚生吞活剥了。 那平日里沉默寡言,却没让自己受半点委屈的汉子,嘶吼着冲向妖怪,最终被拖走再也没有回来了。 妇人怎么会不想报仇? 可她一个手无寸铁的女子,又能做些什么? 这时候,她听到那年轻却隐有三分煞气的官爷说道。 “想报仇的话,就把那只妖怪的事情告诉我。” “越详细越好。” 妇人不由看向那年轻官人。 张唯一字一句道:“你们的仇,我替你们报!” 妇人视线移动,落到张唯那被自己咬出两排齿印的手。 那只手,稳如磐石。 这时候,一个声音响起:“两位官爷,你们想知道什么,还是问我吧。” 张唯看去。 一个跛脚老人,用一根木头当成拐杖,吃力地走了过来。 天黑了。 炉子里火光正旺,上面一口铁锅里,用野菜、糠麸煮成的稀粥正在沸腾。 杨老汉拿了几只破碗,盛了两碗稀粥,放到张唯和顾绥之面前。 “两位官爷,我们现在只剩下这点吃食了,没有好酒好肉款待二位,还望包涵。” 四周,一个个村民看了过来。 盯着碗里冒着热气的粥,拼命地咽着口水。 杨家沟剩下的村民,几乎都是老弱病残,青壮年的一个都看不到。 两个瘦得皮包骨的孩子盯着碗里的东西,然后啃着自己的指甲,任由肚子咕噜作响。 张唯朝顾绥之打了个眼色,后者会意,从随身的包袱里拿出清卫署的干粮,分给村民。 顿时,破败的屋子里响起久违的笑声。 杨老汉双手轻颤地接过一块绿豆饼,不由深吸了口气,饼油混合着豆香的气息勾起他的食欲,但他没敢咬下去,看着张唯有些不知所措。 “这,这怎么好意思吃官爷的东西。” 张唯端起那碗稀粥,咕噜咕噜,几口喝完:“你请我喝粥,我请你吃饼,很公平。” 杨老汉眼睛湿润,活了这么些岁数,哪里听不出来,这位官爷做的是‘赔本买卖’,说这些话,为的是让自己心安理得。 旁边的顾绥之,也学着张唯的样子,喝了一口稀粥。 稀粥入口,他差点想吐出来。 这是人吃的东西吗? 味道寡淡不说,还带着草叶的苦涩,那些糠麸更是难咽得很。 他不由看向张唯。 掌旗大人怎么咽得下如此糟糠之物? 这时张唯说道:“老丈,那妖怪是几时出现的?” 杨老汉放下吃了一半的豆饼,小心翼翼地用布包起来,打算明天再吃。 他抹了下嘴巴说道:“那妖怪是二月初来到我们杨家沟的,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我们村的狗蛋也走了。” 老人叹了口气:“老天爷也不知道怎么了,已经一年多没下雨了,村里的庄稼种不下去,官府还要来收钱粮。” “大伙实在熬不住,但凡走得动的,都走了。” 杨老汉环顾四周:“剩下的,就是我们这些人。” “我们原本想着,与其死在路上,不如死在自己家中。” “可没曾想,就连这点念想,老天爷也不肯让我们如愿。” 他把铁锅里剩下的稀粥也倒了出来,分给那两个孩子,接着说道。 “二月初的时候,那只妖怪来到我们这,先是吃了杨大嫂的妮子,又拖走了她的汉子。” “过了几天,它又回来,让我们每隔三五天,就得给送过去一个孩子或女人。” “我们自然不依,就想着趁夜逃走。” “两位官爷,你们从外面进来的,也应该知道,我们这条山沟沟,就只有一条路通往外头。” “我们连夜出逃时,就在那条路上,被一群毒蛇给堵了回来。” 张唯微微眯眼:“那妖怪能够驱使毒蛇?” 杨老汉点了下脑袋:“是啊,我们走不了,就只好用抽签的方式,给那妖怪送了个娃娃过去。” “送了几回后,实在遭不住了,就只能让人冒险去城里报官。” “也是因为我们听话的缘故,那妖怪放松了警惕,才让一个村民逃了出去。” 旁边的杨大嫂轻抚着一只木头小马说道:“我们报官之后,原本以为官府很快会来处理,结果等了一天又一天。” “原本村里还有十几个孩子,现在就只剩下这两个了。” “你们再不来,这村里就没孩子了。” 听到这里,顾绥之一脸惭愧。 张唯没有为此事辩解,只是继续询问其它事情。 杨老汉知无不言,只是他一介凡人,见识眼力都有限,提供的信息自是不多。 如此一夜过去。 翌日。 杨家沟仅剩的两个孩子笑嘻嘻地看着顾绥之。 顾绥之胸口上绑着两个水袋,这时杨大嫂拿来自己穿的衣服。 给顾绥之穿上之后,又替他把头发拢结成椎,梳成一个坠马髻。 原本眉清目秀的顾巡使,这一番装扮之后,只要不开口,便是洗脱一个清秀女子。 顾绥之无奈地托了下胸前水袋道:“大人,咱们就非得扮成这样不可吗?” 旁边的张唯,已经脱下官服,换上寻常的布衣。 正把一个装满柴火的箩筐背起来。 他的‘武炼’长刀,就藏在箩筐里。 “如果不这样的话,如何瞒过那蛇妖耳目?” 昨晚,张唯想了一计。 让顾绥之扮成村妇,他伪装成村民。 以送食物为由接近蛇妖,再暴起杀之。 因此今天,两人才有如此扮相。 顾绥之还想说什么,张唯已经出门去了,他只好无奈跟上。 两人离开杨家沟后,一路往西。 按照杨老汉提供的信息,他们来到村后一条山沟。 这条山沟弯弯曲曲,如老龙盘绕,因此名为‘老龙沟’。 那头蛇妖就在‘老龙沟’深处的山洞里。 正午时分,张唯就看见了那个山洞,也看到外面毒蛇成群,如同守卫般挡着去路。 张唯朝山洞扬声道:“大王,小的给你送吃的来了。” 声音在山沟里不断回荡。 片刻之后,山洞里传来一把男子的嗓音:“进来吧。” 随着这个声音响起,盘踞在洞外的蛇群左右分开,让出一条路来。 张唯看了顾绥之一眼:“走吧。” 顾绥之全身颤抖,神情畏惧:“大人,万一被那妖怪识穿卑职这男儿身,可如何是好?” 张唯看了他一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说罢,便大步前行。 后面的顾绥之只好哭丧着脸跟了上去.......... 第三十九章 我是你爹 穿过蛇群后,张唯两人来到洞口。 山洞里光线昏暗。 张唯从箩筐里拿出一根早就准备好的火把,点着之后,走进山洞。 一进山洞,他就差点被洞里的恶臭给熏出来。 那腐肉散发的气味,混合着血腥气息,化成一股令人窒息的气味。 这时张唯脚下一声轻响,低头看去,却是踩到了一根骨头。 那是根腿骨,从大小来看,应是**岁小孩的骨头。 张唯太阳穴不由突突跳了起来。 再往前去。 只见地上到处都是暗红色的血浆,有些甚至还没有凝固,上面漂浮着腐肉和头发。 还没有完全腐烂的稚子头颅,随意地丢弃在地上,肥白的蛆虫在眼窝里蠕动,黑乎乎的老鼠在嘴巴里进出。 骸骨遍地,人皮肉烂。 小小一个山洞,腥气刺鼻,宛若炼狱。 看到同族被噬食,一股戾气止不住地冲撞在张唯的胸口。 他不得不低下头去,好掩饰眼中几乎要满溢而出的杀意和怒气。 后面。 顾绥之先是害怕,全身颤抖,牙关打颤,答答答响个不停。 但看到那些稚子头颅的时候,这位巡使先是一怔,接着眼睛红了起来。 随后身体渐渐不抖了,手背上的青筋渐渐冒起。 这时候。 火光下出现一道身影。 那是一个坐在地上的痴肥男子,身如肉山,袒胸露背。 身上的肉浪一层层地往下坠,如同一条裙子般把盘起来的双腿遮掩。 化成人形的妖怪,正拿着一截大腿咀嚼着。 看到张唯两人,妖怪开口,瓮声瓮气道:“怎么不是小孩?” “小孩肉嫩,味道鲜美,远非大人可比。” 张唯低着头道:“大王,这是我们村里最美丽的女子,不比小孩差多少。” 妖怪这才看向顾绥之,它的眼神似乎不太好,于是道:“过来我瞧瞧。” 张唯便领着顾绥之上前。 不料才走几步,那妖怪便抽了抽鼻子,猛地看向张唯。 “你不对劲!” “你身上有血腥气!” “你是谁?” 箩筐突然飞起,里面的柴火一股脑地朝妖怪脑袋砸去。 丢出箩筐之际,张唯随手取出‘武炼’。 随后长刀出鞘,身形暴长。 在那妖怪一手横挥,扫开柴火之际。 张唯在它手臂上踩了下,借力腾空。 来到妖怪头顶。 居高临下。 战刀重斩。 猩红杀气呼啸,化为长戟大斧,狠狠地劈在妖怪的脸门上。 妖血飞溅之际,张唯才大吼道:“我是你爹!” ........... 杨家沟。 村里的枯木下,仅剩的村民围成一圈。 这时,从老龙沟的方向,隐约传来一声嘶吼。 听得村民们全身一颤。 “依我看,就不该让那两个官爷去招惹那妖怪。” “可不,前两天不也来了两个官爷,结果呢,一个死了,一个跑了。” “是啊,后头那妖怪还来到村里,把狗剩和二愣子给吃了。” “这要是再惹怒那妖怪,怕不是回头把咱们全吃了。” 这时候,不知道谁幽幽说了句。 “咱们就不应该报官,反正那妖怪只吃小孩和女人,吃完了,说不定就会走了。” 旁边的杨大嫂猛地转身,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人。 更让她震惊的是,听了这话之后,其它村民竟然没有一个开口反驳。 就连杨老汉,也咬着一根树枝,有一口没一口地嚼着。 .......... 老龙沟的山洞里,那痴肥胖汉捂脸倒地,哀嚎不已。 “好疼......” “好疼啊......” “你竟然敢伤我。” “我要先吃了你们,再吃光那些村民!” 呲啦~ 胖汉的皮肤突然开裂,一团黑乎乎的东西从里面钻了出来。 借着地上火把的光芒,张唯看到了一条怪蛇。 虽然长着一颗硕大的三角脑袋,但身体却四四方方,而且没有鳞片,反而长着一张张嘴巴。 而且那脑袋上,没有眼耳口鼻,只有一张血盆大口。 看到这妖怪真身,张唯脑海里闪过一个名字。 胏吞! 加入‘踏夜司’后,张唯没少看书。 在一本名为《百妖谱》的书里,便记录着眼前这种妖怪的信息。 胏吞,混沌天道的妖怪,擅吞,吐毒,能够驱使方圆百里内的蛇类为其助战。 妖怪观其发。 眼前这头蛇妖虽然没毛发,但肤色发青,可见是三阶妖物。 已经对战过无首罗刹的张唯,脑海里顿时浮现一个念头。 打得过! 便在这时,胏吞那方方正正的身体突然鼓涨,接着从血盆大口里,喷出一团浓郁的黑烟。 烟里带着刺鼻的腥气,朝张唯滚滚而来。 “风来!” 顾绥之的声音猛然在山洞里响起。 随后张唯耳畔风声大作。 一股狂风,将汹涌而至的毒烟给吹了回去。 这风非但吹散了毒烟,还吹散了山洞里那无处不在的恶臭。 “绥之!” “做得好!” 张唯飞掠而去,真元鼓荡,长刀尽显锋芒。 一刀接一刀,不断斩在妖怪身体上。 血肉四溅。 胏吞身体肥胖,反应迟钝,但皮粗肉厚,愣是被张唯削了片刻,也没伤筋动骨。 它怒吼一声,声音响起之后,洞外的毒蛇蜂拥而至,朝张唯两人席卷而来。 不等张唯开口,顾绥之已经转身,面对蛇群,掐诀持咒。 “巽令召风,荡野扬沙;旋柱承天,缚彼群邪;力摧顽障,气贯云霞;抛诸荒裔,莫犯吾家,” “疾!” 呼~ 青色的风,在顾绥之掌心中汇聚,化成一个气旋。 顾绥之把这个气旋丢出去后,它飞快壮大,急速扩张。 转眼便化成一道青白色的龙卷风。 奇术,旋飙缚邪! 这道青色龙卷,朝着蛇群迎去。 巨大的吸力,将地上的毒蛇一条又一条地卷入风眼。 转眼间,洞外那群毒蛇全都给拉进了龙卷里,无法协助胏吞御敌。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那蛇妖见自己的帮手被困在龙卷风里,当即张开血盆大口,方正的身子猛然收缩。 当即,大口生出莫大吸力。 非但把张唯吸得朝妖怪的方向滑去,而且体内真元不受控制地溢出体外,被胏吞吸去。 吞食万物,乃是混沌天道的特性! 第十章 送你一份大礼 亏得这头蛇妖,只是三阶的妖怪。 要是高阶妖物,这一吸,怕不得把张唯的真元连带血肉,一起吞食干净。 按照‘踏夜司’的标准,三阶妖物,已经可以对标‘入海境’的修士。 当然。 这个标准是很笼统的。 哪怕同境同阶,无论修士还是妖物,也有强弱之分。 何况只要对手没有跨过修行道上那道‘天堑’,哪怕是低境,也有机会斩杀高境。 之前张唯以‘纳气境’斩杀齐皓这个‘入海境’,便是如此。 现在这头胏吞虽是对标‘入海境’的妖物,张唯却是不惧。 当下双脚如同钉子般压在地面,鼓动真元,对抗那股莫大吸力。 看着嘴巴大张,其中遍布圈圈巢牙的胏吞,张唯冷笑。 “这么喜欢吃是吧?” “那就让我送你一份大礼!” 战刀高举,猩红杀气纠缠。 猛然斩下。 斩出一片腥风血雨! 血红色的雨点,呼啸落下。 原本应该笼罩整个山洞倾盆大雨,却因为胏吞正鲸吞牛饮,于是受吸力的牵引,血雨化为一线,一滴不剩全投入那蛇妖的大口之中。 这由‘暴雨杀’所化的雨点,有消骨蚀肉之威。 当时在山边村,就不知道有多少尸鬼,被张唯这一式杀招浇成满地烂肉。 现在胏吞独自消受,后果不言而喻。 瓢泼大雨,全被这蛇妖吞进了肚子里,当即肠穿肚烂。 那方正蛇身上的众多嘴巴,此刻止不住地嗷嗷吐血。 那无形的吸力消失得一干二净。 如此良机,张唯岂会错过。 当即拖刀疾行,掠向蛇妖。 来到胏吞身侧时,战刀横扫,抹向对方的身子。 就要把蛇妖开膛破肚之际,胏吞身上一个嘴巴中,突然暴射出一道黑影! 竟是一条由血肉所化的大蛇! 这条血肉之蛇,没有鳞片,没有眼珠,却奇准无比,张口咬在了‘武炼’的刀锋上。 尖牙和刀身摩擦,发出难听且刺耳的锐响,更刮出无数火星。 长刀被咬得停顿片刻,但随后便剖开大蛇。 不过这时,更多的血肉之蛇从胏吞身上那些嘴巴里电闪而出,从不同的方向噬咬过来。 有的咬住长刀,有的咬向张唯。 蛇妖那三角脑袋上正在淌血的大口,此刻也猛然张开,从那黑乎乎的巨大食道里,同样冲出一条大蛇。 但这条大蛇,蛇身粗壮,宛若树干,蛇吻大张,罩向张唯的脑袋。 竟是打算将张唯整个人一气吞下! 张唯立刻一抖手腕,‘武炼’长刀拉出猩红刀弧,将数条血肉之蛇切碎。 接着身形腾挪,躲开从头顶罩落的巨蛇。 随后在蛇影中穿梭,手中长刀挥舞不断,一道道猩红刀芒纵横交错,把众多血肉之蛇斩成碎片。 于是当顾绶之处理完蛇群看去时,便见山洞另一边,血如雨下,皮肉纷飞。 血雨之中,那道挥刀的身影,竟似比妖怪还要凶残三分。 顾绥之暗自咂舌“都说兵修杀力第一,没想到这么恐怖,三阶的妖怪都被大人削成妖棍” 这时。 就连那条体型粗壮的大蛇也被张唯斩成几截。 杀得性起,张唯长啸一声,拨地而起。 双手紧握长刀,就要给胏吞致命一击。 顾绶之眼尖,看到那妖怪血肉模糊的身体突然膨胀,连忙掐决持咒。 山洞那边。 张唯看到胏吞的三角脑袋扬了起来,大口张开,身体却涨成气球。 暗道不好。 那妖怪又要吐出毒烟了! 可现在,张唯身在半空,无处借力,躲无可躲。 势必生受毒烟冲撞。 顿时。 张唯全身崩紧,无法规避的情况下,只好将真元遍布全身,准备硬扛。 便在这时,狂风呼啸。 不知从哪来的一阵大风,吹得张唯横移数丈。 与此同时,胏吞从嘴里吐出一大团黑烟。 浓烟如柱,笔直向上。 冲刷着洞顶岩石,又滚滚散开。 受毒烟侵蚀,便连坚石,竟也化为软泥。 噼啦啪啦地往下掉。 岩石尚且如此,何况是人。 乘风落下的张唯,看到这副画面,不由朝远处的顾绥之竖起大拇指。 若不是这个法修及时出手,哪怕张唯顶得住毒烟,恐怕也会丢掉半条命。 现在却是另当别论! 身受重伤,又吐出一口毒烟后,胏吞的气息直线下跃,变得萎靡不堪。 张唯知道时机难得,当下运转功法,真元在体内咆哮,冲击着四肢百骸。 当即。 长刀上纠缠上一道道粗壮的猩红气息。 张唯大吼一声。 猛往胏吞扑去。 “这一刀” “是替被吃掉的孩子还你的!” 长刀电闪。 和胏吞擦身而过。 张唯来到妖怪身后。 一缕缕微风,自胏吞那方正的身体下升起。 却在转眼之间,便化为咆哮的怒龙! 一道血色龙卷冲天而起,瞬间把妖怪的身影吞没。 呼啸的狂风里,胏吞的身体如受千刀万剐一般,血肉分离,筋断骨裂,又在风中被一一研磨成粉 狂杀刀,飓风杀! 风停了。 山洞里升腾着一片血雾。 血雾之中,胏吞残缺的身体仍在阵阵抽搐着。 随后,那妖怪艰难开口。 “可恶的道士” “不是说我在此地可以随意吃人” “为何我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 声音逐渐低落,然后形体在血雾里坍塌碎裂。 张唯闻言,心中一动。 道士? 难道是南符上人? 这时有东西从血雾里滚了出来,是一颗青色的内丹。 胏吞的妖丹。 张唯捡了起来时,耳中突然听到稚童的笑声。 他抬起头,也不知道是否错觉。 只见几道模糊的孩童身影,手牵着手,在血雾里往前走去。 等血雾散去,却哪里还有什么身影。 只有一些金色的文字在闪烁。 【功德+375】 【‘胏吞’精魄+1】 “大人” 顾绥之的声音让张唯回过神来。 已经把水袋丢在地上的巡使,目光悲戚地看向那些稚童的尸骸“我去收敛那些尸骨,不管怎么说,都得把他们带回去。” “你说是吧?”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吧。” 顾绥之脱下外衣,走了过去,把那一颗颗小小的脑袋捡起来,又小心翼翼地放到衣服上。 张唯在一旁调息,同时感受着体内的变化。 经历了这场战斗后,此刻,体内虚空震荡,又震开了几道经脉。 这意味着,张唯又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纳气七重! 再加把劲,就可以冲击‘入海境’了。 到了‘入海境’,真元便会反哺肉身。 那时候,张唯的体魄将会得到大幅度加强。 想到这里,他不由狠狠期待起来。 却在这时,山洞那边的顾绥之‘咦’了一声。 接着叫道。 “大人,此地似乎被人施了障眼法!” 第十一章 邪阵 “障眼法?” 张唯站了起来,走了过去“在哪里?” 顾绥之指着方才妖怪胖汉坐的地方“应该在这里。” 张唯看不出什么异常,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修士各有所长。 兵修杀力第一,但对奇术神通,那是一窍不通。 只能道“你能解除障眼法吗?” 顾绥之不是很自信地说“我试试?” 张唯退后一步,点了点头。 顾绥之就吸了口气,掐诀持咒。 “巽风启灵,荡浊澄迷;网罗虚妄,散作尘泥;眼观真境,心祛雾翳;还我清朗,莫使欺蔽。” “散!” 真元鼓动,化成溥风,涤荡四方。 奇术,清风破妄! 顿时。 之前那蛇妖盘膝坐着的地方,地面扭动起来,随后如同被揭开的幕布般掀了起来,再化成一团青烟散去。 青烟消散之后,张唯再看去,只见地面上出现一片繁复的纹路,其中点缀着一些玄奥的符号。 这些事物几乎占据了整个山洞,阵阵血气秽气,正缓缓涌进那些纹路和符号里。 顾绥之‘咦’了声道“这东西看起来像是某种阵法,我感觉得到,它还勾连着地脉。” 张唯追问“什么阵法?” 顾绥之苦笑道“大人,卑职是法修,对阵法并不精通。” “这种事,得问阵修。” “不过,此阵吸纳血气秽气,估计不是什么好东西。” 张唯微微眯眼。 之前那蛇妖临时前提到了一件事。 某个道士说动了它,让它来到此处‘安家落户’。 最近米县里和道士有关的,便只有那六指妖道‘南符上人’。 如果说蛇妖嘴里的道士便是‘南符上人’,那眼下这个邪阵,恐怕跟那妖道脱不了关系。 要是这样的话,之前那三件和‘南符上人’相关的案子,现场处是否也有这样的法阵? 想到这。 张唯说道“绥之,我们走。” 顾绥之刚把那些稚童的脑袋包好,闻言抬头“大人,去哪里?” “别问,赶紧的。” 张唯催促,同时心想,顾绥之这法修,虽然提供不了正面战力。 但他的奇术能侦察,可控敌,连清理‘障眼法’都能办到。 在辅助其它修士方面,堪称全能。 就是性格软弱了点。 不过。 也算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 之前他就想过拉个法修入伙,现在顾绥之正好填补这个空缺。 顾绥之走的是巽风天道的路子,此道与乾阳、坤阴、震雷、坎水、离火、艮山、兑泽合称八方天道。 八方五行,各具神妙。 顾绥之现在受限境界,战力有限。 等他修行境界上去了,便是一番全新面貌。 张唯对他还是抱有期待的。 回到村子里,当顾绥之解开衣物,看到那一张张稚嫩的脸庞时,村中哭声四起。 杨大嫂捧起一个女娃的脑袋,紧紧抱住,一边垂泪一边说道。 “二妮,咱回家了。” “娘给你做好吃的。” 杨老汉走了过来,就要跪下,却被张唯扶住。 张唯说道“老丈,妖怪已经被我们杀了,你们不用再担惊受怕。” 杨老汉连连点头,接着又长叹一声。 “虽然妖怪死了,不过,我们留在这里,恐怕也没多少时日好过。” 张唯眼神微微一黯。 是啊。 妖怪虽然死了,可这些村民没有粮食,又能够撑多久? 自己虽然能够斩妖除魔,但却无力改变这个时代。 顿时。 张唯有种无力感。 他用力甩甩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到手上的事情。 于是留下一块碎银后,张唯与顾绥之匆匆离去。 数日后。 牛心村。 之前‘姑获鸟’筑巢的那棵老树下,顾绥之施展奇术,顿时,又是一团青烟腾起。 青烟散去之后,只见树下也有一个法阵。 顾绥之倒吸了口凉气,看向张唯“大人,加上这个,足有四个一模一样的法阵,这” 张唯表情凝重。 这几天,他带着顾绥之跑了山边村、姜家村。 在这些村子里,都发现了同样的法阵。 鸟妖巢下、刀灵井边、尸鬼院里、蛇妖洞中 合共四座邪阵! 那南符上人想要做什么? “走。” “回米县。” 张唯不识阵法,不敢随便破坏法阵。 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回去之后,修书一封,将此事呈上延安府百户所。 这已经不是一个清卫署能够处理的事件了。 米县。 清卫署。 张唯把一封书信交给八字胡巡使,叮嘱他将这封信送往百户所。 八字胡收起信后道“我马上去银川驿,让他们加急派送。” 大曜王朝,官府的文书往来,都是由官驿负责。 八字胡拿着书信离开后,张唯才看到,他的案前放着一些文牒。 这是朝廷发放给下级机构的内部文件。 张唯随意翻开看了一眼,看到其中一份,却是悬赏文书。 悬赏的也不是别人,正是甘泉县掌旗齐华。 这是由‘踏夜司’下发给各地清卫署的悬赏令,上面给齐华开出了一百武勋,以及百两赏银的悬赏。 “这是拿齐华当成三阶妖物给办了” 张唯放下悬赏令。 接着又看到了一份海捕文书,打开,上面赫然是‘南符上人’的画像。 张唯精神一振,之前他向上面申请的文书终于下来了。 这时敲门声就响了起来。 随后顾绥之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人,周知县求见。” 张唯心道来得正好,拿起那妖道的海捕文书,快步出门。 走进大厅,张唯便见到了知县周孝先。 两人一番寒暄后,张唯把海捕文书交给知县,并让他去张贴告示,全城搜捕。 周孝先接过之后,突然对张唯一揖到底。 这可把张唯吓了一跳。 他连忙起身道“周知县,你这是?” 周孝先抬起头,一脸急切地说道“大人,请你出手,营救犬子!” 张唯一怔“令公子出事了?” 周孝先愤慨道“犬子昨日因为公事,去了城西,结果被聚义堂给扣押起来。” “我去要人,他们竟然不予理会。” “聚义堂里不乏修道之士,我手下的衙役如何是他们的对手。” “无奈之下,只好厚着脸皮,求大人出马,救救小儿啊!” 第十二章 山上山下 城西,聚义堂。 马啸风双眉紧皱,脸色凝重。 作为聚义堂的堂主,也是这个帮派的大当家。 马啸风这个‘入海境’的武修,在帮众眼中,无论遇到什么大风大浪,都是一副谈笑风生的样子。 鲜少见到他有这种神情的时候。 那些普通帮众却是不知,马啸风之所以两条眉毛拧得都要打结,是因为前日私自扣押了米县衙门的一个捕快。 要是普通捕快也就罢了,哪怕是捕头,马啸风自问也有办法处理。 偏偏那是知县周孝先的儿子周刚。 周刚人如其名,性格刚正不阿。 这衙门里头,下到衙役,上到县官,哪个没收到聚义堂的银子。 就是这个周刚,周县令的宝贝儿子,分文不取。 而且只要犯在他手里,管你是青衣门还是聚义堂,都是抓了再说。 就在前天,周刚来城西办事。 好巧不巧,被他撞到了马啸风的结义兄弟刘麻子。 刘麻子是山上的野修,常年在山上清修,不时会做些劫掠商旅的勾当。 做得多了,自然上了官府的通缉名单。 那天刘麻子拿了些山货来送给马啸风,路过市集,让周刚盯上。 还被周刚看到刘麻子进出聚义堂。 这周刚也是个莽撞的性子,也不回衙门摇人,直接就上聚义堂要拿人。 马啸风经营这个帮派近二十载,万不敢担上窝藏通缉犯的罪名,只好把周刚扣下。 接下来任由马啸风威逼利诱,就差没给周捕头跪下了,周刚就是不肯放过刘麻子。 这不。 昨天周县令就上门来要人,马啸风只好硬着头皮,打死不认。 否则罪加一等。 “哎,紫山怎么还不回来。” 现在,马啸风格外想念自己的结拜弟兄,也是聚义堂的二当家陈紫山。 陈紫山商人出身,在修炼上没什么天赋,但在做买卖上有一手。 聚义堂的生意都是他在打点,和马啸风一文一武,让这个帮派在短短二十年间,就发展得有声有色。 最近,陈紫山外出经商,尚未归来,让马啸风想找个人商量都办不到。 这时候有帮众来报“大当家,刘先生有请。” 马啸风太阳穴一阵刺痛,却还是点头道“知道了。” 来到一个阴暗的房间,马啸风见到了自己的兄弟。 刘麻子。 这姓刘的曾经染上天花。 后来万幸保住了性命,还踏上了修行之路,但脸上却始终坑坑洼洼。 数年前,马啸风在山上遇难,为刘麻子所救。 于是两人结为异姓兄弟。 刘麻子不时从山上带些‘山货’下来,托马啸风出手。 所谓的‘山货’,有的是天材地宝,有的则是刘麻子劫掠来的赃物。 以聚义堂的渠道,出手这些东西自然不难。 马啸风从中也有获利,故而一直和刘麻子有往来。 见到马啸风,刘麻子指了指墙角“马老大,姓周的快醒了,你还有什么办法没?” 墙角处坐着道身影,正微微呻吟。 马啸风吹胡子瞪眼珠道“我没招了,这两天能用的都用了,可这姓周的油盐不进,我是真拿他没办法。” 刘麻子在自己脖子上比画了下“要不” 没等他说完,马啸风就道“不行。” “周刚要死在我们堂里,那我还怎么在这混?” 刘麻子笑了笑“既然如此,要不,让我试试?” 马啸风道“你有办法?” 刘麻子道“我有一术,名为‘离魂’,可抹掉人的记忆。” 马啸风不可置信地看着刘麻子“离魂术?” “这不是白教的邪术,你怎么” 刘麻子‘嘿嘿’笑道“这是一门奇术,非是邪术,大哥不要听外面的人乱说。” “最近我加入了圣教,现在是一名‘戒子’。” “这次来米县,一来是看望大哥,二来是想邀请大哥加入圣教,共图大事。” 我谢谢你全家! 马啸风差点没破口大骂。 他可太清楚白教是什么货色了。 当今天下,修行门派多如过江之鲫。 其中。 那些避世的,远离世俗,根基在名山大泽内的被称为‘山上人’。 这些门派,通常都是源远流长的名门正派。 而那些入世的,例如青衣门、聚义堂这种,则被视为‘山下人’。 ‘山下人’通常都是底蕴浅薄,境界低微。 因此,这些门派往往规模有限。 可白教却是个异类。 它是入世的门派,规模却遍布天下。 此教书符咒水,扶鸾祷圣,烧香聚众,夜聚晓散,佯修善事,扇惑百姓。 更为甚者,他们甚至与朝廷为敌。 早就被打上‘邪教’的标签。 据马啸风所知,白教之中,等级森严。 最高一级是教祖,最低一级则是居士。 居士是普通的信众,再往上一层,便是刘麻子这样的‘戒子’。 白教之中,人员复杂。 上到庙堂高功,下至乡巫野修。 他们是来者不拒。 因此很多像刘麻子这种被通缉的野修,都选择加入白教以求庇护。 现在刘麻子来劝说自己入教,马啸说自是不愿。 他在米县当个土皇帝,不比去白教里当个反贼舒服? 可白教势大,马啸风也不愿意轻易得罪,最后只能道“这种事情改日再说,当务之急,还是先处理这姓周的。” 便在这时,墙角处有人哼道“好你个刘麻子,没想到你居然还加入了白教!” “还有你,马啸风,你与反贼勾结,罪该万死!” 马啸风吓了跳。 周刚居然醒了,还听到了他俩的对话。 这下子,马啸风只能道“贤弟,你那‘离魂术’,果能抹掉他的记忆,不伤其性命?” 刘麻子一拍胸口“这是‘上人’所授之术,自是了得,大哥尽可放心。” 马啸风叹了口气,打了个手势,让刘麻子施法。 他才离开房间,脚步声传来,随后一名帮众脸色慌张,来到跟前急道。 “不好了,大当家,清卫署的官人闯进来了!” 马啸风一听,脸色大变。 “清卫署的人来做什么?” 帮众当然不会知道。 马啸风只能匆匆来到大厅,一进来,便全身一麻,宛若被无数银针刺遍全身一般。 他悚然一惊,然后才看到一双杀气腾腾,黑白分明的眼珠,正盯着自己! 第十三章 何人敢拦求收藏 马啸风在米县摸爬打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杀气如此之浓的人。 他甚至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血腥气息。 这让他不由仔细打量此人。 散发着浓烈杀气的年轻男子,身形挺拔,宛若一柄出鞘的战刀。 脸庞线条凌厉,棱角分明。 穿着黑色官袍,手抵刀柄,腰悬令牌,独站一隅。 似是清卫署的巡使。 但面生得紧。 马啸风恍然大悟,记起一事。 早前清卫署来了几名新任巡使,此人应是其中之一。 当时他们聚义堂还连同黑狼帮、青衣门,邀请清卫署的官人们一块喝酒。 然而那晚,其它的官爷都到了,就那三个新人没到场。 没想到。 却在今天撞上了。 这时有人开口“马堂主。” 马啸风回过神来,视线落在了一个八字胡巡使上。 这位是老熟人了,有熟人好办事,马啸风当即哈哈大笑,抱拳道“刘巡使,是什么风把各位官爷吹来了?” 留着八字胡的刘姓巡使干咳了声,说道“马堂主,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我就不拐弯抹角。” “请你把周知县的公子,也即周刚捕头,交给我们吧。” 马啸风心中一颤。 完了! 周老头去了清卫署搬救兵! 这些巡使要是早来半个时辰,马啸风可能还会把人交出去。 但现在,周刚已经听到他和刘麻子的对话。 刘麻子又在后堂施展邪术,要是让清卫署撞上,他姓马的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啊。 无奈之下,马啸风只能硬着头皮道“刘兄,这里面是否有什么误会?” “周县令的公子怎么会在我们聚义堂呢?” 八字胡心里暗骂,蠢货,周县令都上门请张大人出马了,你还装什么糊涂。 当下,他只能朝马啸风连打眼色,并暗示道“马堂主,你不会让我们空手而归吧?” 岂料,马啸风会错了意,还以为这些巡使跟以前一样,想趁机拿些好处。 当下哈哈笑道“自然是不会让各位白走。” 他看了下,共有五名巡使。 便叫来帮众,如此这般,一番吩咐。 片刻之后,帮众托了个盘子过来,里面有白花花的银锭,也有串成串的吊钱。 “这里合共白银五百两,几位官爷拿去喝酒,不够再告诉我。”马啸风满脸笑容,以为妥了。 不想,八字胡还没开口,其中一位身材修长,容颜俊美,难辩雌雄的巡使喝道。 “大胆,竟敢公然行贿‘踏夜司’巡使,你把我们当成什么人了!” 俗话说泥人也有三分火气,何况他马啸风从来都不是什么良善之辈。 今天要不是理亏在先,加上对面又是清卫署的官人,他早发飙了。 现在被一个毛还没长齐的后生怒喝,马啸风顿时来气,心想哪怕是你们掌旗见到我,还不是客客气气的,你们这些小辈,也敢对我呼呼喝喝? 马啸风当场拉下脸道“装什么清高呢,你们拿马某的好处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怎么,五百两还喂不饱你们?” “好大的胃口!” “莫掌旗呢,我要见他!” “我倒要当面问问他,你们清卫署的官人都是这么当差的吗?” 他尚不知道,清卫署早变天了,莫英已经给丢进诏狱。 便在这时。 马啸风听到一个清朗的嗓音道。 “别跟他废话了。” “搜!”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赫然望去,正是那个满身杀气的年轻巡使。 听起来,这些人似乎以他为首? 马啸风有些蒙,其它人也就罢了,刘巡使算是清卫署的‘老人’,怎么也听他的? 但这时由不得他细想。 那人话音一落,其它巡使已经大步向前,就连留着八字胡的刘巡使也是一脸无奈地往前走。 马啸风不由朝后堂看了一眼,心想绝不能让这些官人进去。 “看样子,人在后面。” 张唯开口。 他一直在留意这姓马的,现在看马啸风回头,心中笃定。 身法一展,就冲向内堂。 马啸风一见,脑海一片空白。 回过神来,便见自己凌空扑向张唯。 真元鼓荡,一掌拍下。 当即大厅响起一阵雷霆似的闷音,只见一只黄铜般的虚幻大手,朝张唯按压下去。 正是马啸风的得意玄技,大摔碑手! 张唯抬头,目光凛然。 马啸风这一掌,带着不退则死的意味。 可张唯岂会避他锋芒? 猩红杀气冲天而起,凝成一片红云,又化成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武炼’长刀悍然出鞘,向上一挑。 猩红杀气便化成血色大龙,两头大龙,盘住那只黄铜大手。 顿时大厅里响起刺耳的破裂声。 马啸风的黄铜大手在血色双龙的盘绞下,寸寸迸裂! 这聚义堂的大当家不由惨叫一声,却是他的右手,也跟那只黄铜大手一起筋断骨碎,扭成麻花,鲜血四溅! 此刻。 他才听到张唯清冷开口。 “公然行贿踏夜司巡使,此乃一罪。” “阻挠并袭击我等,此乃二罪。” “数罪并罚,我以清卫署代理掌旗的身份宣布。” “聚义堂马啸风,意图谋反,斩立决!” 马啸风全身一震,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代理掌旗? 啥玩意? 莫英呢,莫英死哪去了! 张唯可不管这姓马的现在想啥,宣告的同时,已经运转真元,扑向马啸风。 擦身而过。 下一秒。 马啸风的视野就被呼啸的血红狂风所占据,冲天而起的血色龙卷包裹着他的身体。 狂风之中,马啸风先是衣物粉碎,接着血肉纷飞。 若非亲眼所见,他万万不敢相信。 自己这具受真元反哺的肉身,竟然脆得跟纸似的,狂风如刀,刹那间就把他千刀万剐! 大厅之中,狂风呼啸,更有骨肉被切开的声音响起。 那些帮众全身颤抖,看着那道血红龙卷里不断抛射出来的鲜血和碎肉,一个个裤裆都湿了。 等到狂风平息,龙卷消失。 聚义堂的大当家已经被削成人棍,撑得片刻,身体豁然四散,一颗瞪大了眼珠的脑袋,滚到了张唯的脚边。 张唯看了一眼,便大步走进内堂。 这次。 无人敢拦! 何人敢拦! 第十章 择日不如撞日 砰! 紧闭的大门被张唯一脚踹开,便见到昏暗的屋子中,有人蜷缩在墙角。 定睛看去,原是个三十出头的汉子,长相与周知县有几分相似。 张唯当即道“周捕头?” 周刚抬起头,认出张唯。 毕竟前些天齐府抄家时,他也在现场。 不由道“张大人,你怎么在这?” 张唯把他扶起来“周知县请我来救你,没事了,马啸风已然受诛。” 周刚一听,连声称好“这姓马的该死,非但窝藏朝廷要犯,还和邪教勾结,死得好!” 张唯有些意外“勾结邪教?” 周刚重重点头“没错,马啸风的结拜兄弟刘麻子,除了是朝廷要犯外,还加入了白教!” 张唯顾盼道“刘麻子人呢?” 周刚一脸惋惜“跑了。” 聚义堂外。 城西之中。 刘麻子穿街过甚道,他实在狡猾,不时原路返回,又转向他处。 故布疑阵,用来迷惑可能出现的追兵。 之前在聚义堂里,他连施了几次‘离魂术’,结果都以失败告终。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毕竟这门奇术,他刚学会不久,尚未精通。 却在想要继续施法时,听到大厅那边的动静,以及马啸风的惨叫。 刘麻子心中一惊,顾不得继续施法,赶紧开溜。 这不。 他在城西兜兜转转,最后来到了城东一座幽静大宅。 扣扣扣。 刘麻子轻轻敲门。 片刻之后,门打了开来,一个老仆从门缝里往外打量。 刘麻子轻声道“老丈,妨请跟上人通报一声,就说刘戒子求见。” 老仆看了他一眼,把门关上。 过了一会,门才打开,老仆小声地说“跟我来。” 两人来到一间静室。 门打开,刘麻子钻了进去。 便见屋子中,设有法坛,墙上挂着画像。 却非道家三清,而是一个道人,身后日月同天。 法坛前面,有道身影背对着刘麻子,盘膝坐在一个蒲团上。 是个道人,头发苍白,穿着杏黄道袍,抱着拂尘的左手上有六根手指。 南符上人! “你怎么来了?” “不是让你去说动聚义堂的马啸风,让你那位大哥也一并加入我们圣教?” 闻言,刘麻子连忙道。 “上人,出事了。” “清卫署的人上门,马啸风估计凶多吉少。” 老道双眼猛然张开。 “又是清卫署?” 他哼了一声。 “这些朝廷鹰犬,屡次坏我好事!” “先是牛心村的鸟妖被他们除了。” “接着是我在姜家村和山边村的布置。” “现在就连杨家沟那边的蛇妖,也让他们给除掉。” 刘麻子咬牙切齿“这帮人确实可恨,要不是他们,我也不用像过街老鼠一样,走在街上都要担惊受怕。” 南符上人冷笑一声。 “无妨,他们的好日子到头了。” “虽说那些妖物被他们除掉,但我利用那些妖物搜集来的秽气血气,已然足够。” “是时候做那件事了” 刘麻子似乎知道其中内情,坏笑起来。 “此事若成,上人便可晋升‘高功’,往后一呼百应,何其威风!” 南符上人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很快收敛,摇摇头道。 “能否晋升‘高功’,我倒不太在意。” “我更希望,借由此事,暴露朝廷的无能。” “当他们无法解决时,再由我们出马,自可彰显我圣教威能!” 刘麻子连连点头,然后小心翼翼地问“上人,何时起事?” 南符上人站了起来“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 * * 把周刚送回衙门后,张唯换了身便装,就外出租房去了。 他一个外乡人,想直接租房子,自然没那么容易。 于是张唯找了个掮客。 掮客,相当于现代的‘中介’。 只不过这些人不仅仅介绍房子这么简单,什么字画啊、古玩啊,甚至青楼里那些漂亮女子,只要客人有需要,他们都有渠道。 被一个掮客带着看了四五间房子,都不太满意,张唯于是返回清卫署。 此时已是傍晚。 来到附近,便听后面有人嚷嚷“借过借过。” 回头,张唯看到一个汉子火急火燎地跑了过来。 眼看要撞上来,张唯连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那汉子就停了下来。 这时张唯看清,这汉子作驿卒打扮,于是问“银川驿的?” 会来清卫署的驿卒,也就只有官驿的人。 那驿卒瞪大了铜铃似的双眼,似乎没想到,看起来身形较为单薄的张唯,竟然用一只手就把他按住。 等到张唯开口再问,他才连忙点头。 张唯道“送公文来了?” “给我吧,我随便带进去。” 然后他出示了令牌。 这个高大的驿卒连忙行礼“见过大人。” “不过。” “这份公文,驿丞说了,得亲自交给掌旗大人。” 掌旗的令牌为铜质,张唯出示的却是木牌,因此,驿卒摇头拒绝。 张唯道“我暂时代理掌旗一职,交给我也一样。” 这驿卒颇为固执地说“如何证明?” 张唯不怒反笑“你倒是敬业,行,你跟我进来。” 那驿卒走在后面,小声道“啥叫敬业?” “莫不是京城的雅言?” 摇摇头,他跟在张唯身后进入清卫署。 来到大厅,几名巡使交谈甚欢,看到张唯进来,连忙起身,口称‘大人’。 张唯说道“这是银川驿的人,送了公文过来,要交给掌旗。” “但这位兄弟不相信我代理了掌旗一职,你们给做个证明。” 顿时。 那八字胡巡使就喝道“大胆!” “区区驿卒,也敢质疑张大人的身份!” 另一名巡使也道“张大人代表清卫署掌旗一事,乃是李砚李大人亲自授命,怎么,你也想质疑李大人?” 那驿卒吓了跳,却也不慌张,连忙跪下对张唯道“小人愚钝,还望大人见谅!” 张唯笑了笑,扶起他道“无妨。” “你叫什么名字?” 驿卒低头“小人贱名,姓赵名闯。” “赵闯?”张唯点头,“你很负责,往后我署的公文往来,就由你负责。” “回头我会跟银川驿那边打个招呼。” 赵闯喜出望外,若真如此,往后自己的薪俸,估计能多几个铜板! 随后他将公文交给张唯,张唯拿过一看,原来是延安府百户所就‘邪阵’一事的回复 第十五章 忘川现秽野生 内堂。 张唯把看完的公文放到案上。 这份从延安府百户所发放下来的公文,大意是说,张唯上报的事情已经引起李砚的重视。 现在百户所已经派人去调查那些法阵了。 目前,百户所还无法确定那些法阵的具体作用,但一位阵修指出,那四座法阵所选取的方位,都是有讲究的。 皆是米县所在地脉的凶位上。 风水方位这种东西,从来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那四座村庄建立的时候,风水还算不错。 但近年来天灾**,风水早已改变,原本的吉位如今已经变成了凶地。 现在更有人在上面设置法阵,定然居心不良。 李砚让米县清卫署要做好应对灾祸的准备,同时,百户所那边也会尽快查明真相。 除了‘邪阵’一事外,李砚还让张唯要留意白教活动。 公文里指出,那南符上人可能跟白教有关系。 “白教” 张唯想了想,把司监找来,让他去拿一些和白教相关的资料过来。 很快,司监就送了一批卷宗过来。 张唯打开其中一份,看了起来。 转眼到了晚上。 张唯揉了揉发酸的眼睛。 “白教最早的记录,竟然要追溯到五百年前” 他轻声感慨。 通过这些卷宗,张唯对这个邪教有了初步了解。 白教等级森严,教祖至高无上,尊贵无比。 接下来则有真君、护法、真人、执事、供奉、高功、上人、戒子等阶层。 这个邪教分布广泛,人员复杂,朝廷对其发动过多次围剿,但都无法彻底将其扑灭。 往往过上一段时间,就会死灰复燃。 而白教之所以被打上‘邪教’的标签,除了他们行事诡异之外,更因为他们公然煽动百姓与朝廷对抗。 是大曜王朝内部最大的反动势力,这也是朝廷一直致力于打击他们的原因。 白教的香火信众之中,不乏有朝廷官员,甚至还有皇亲国戚。 因此这个邪教才能存在至今。 白教手段众多,内部的修士五花八门。 但白教最擅长的,却是蒙养野神! 这个邪教有养神秘法,能够驱使野神,从而制造过不少严重的灾难。 “野神” 张唯用手轻敲桌案。 之前透过《述神记》一书,张唯恶补了不少关于‘野神’方面的知识。 ‘野神’和‘精魅’相似,都是没有肉身的存在,皆是灵性显化。 所不同的是,‘野神’除了灵性外,还有几分神性。 神性是由信众的愿力凝聚所产生,这使得野神很难被彻底杀死。 即便让其消失,但只要信仰不灭,一段时间后,便又会从愿力和香火中诞生。 ‘踏夜司’在处理野神方面,使用的方法多是封印,而非诛杀。 此外,踏夜司也有驱使和利用野神的手段,但那不是张唯一个巡使所能够知道的。 哪怕掌旗也不行。 恐怕只有李砚那样的百户,才能知晓其中奥秘 哒哒哒 急促的脚步声突然在门外响起,随后内堂的门被推开,留着八字胡的巡使刘焕章一脸慌张道。 “大人,出事了!” 清卫署大门外。 张唯来到之际,这里已经聚集了多名巡使。 陆南天、朱盈川、顾绥之三人皆在其中。 张唯一出来就觉得不对劲。 现在虽说是晚上,但平时,有绯色的月光照亮大地。 再加上米县怎么说也是一座县城,哪怕因为天灾的缘故,已经不复往昔辉煌,萧条了不少。 但在城东这一带,灯火还是有的。 然而。 现在别说灯火了,连月光都看不见。 就连大门外面这两灯笼,光芒也要比往常黯淡不少。 当即,张唯鼓动真元,双眼散出精光。 这才看得清楚一些。 只见不知打哪里来的黑色浓雾在空气里弥漫着,黑雾所过之处,街道建筑乃至过往的行人,都如同褪色的画作般变得模糊。 远处在米县原先那些建筑的基础上,又浮现出一些古老的建筑虚影。 这些虚影和现实重叠,不时闪烁,点点绿萤自底部飘起,在风中摇曳,如同海中的水草。 虚幻与现实似乎正在互相对抗,因此景物不时扭曲。 就在这样奇异的世界中,一条不真实的河流从虚无处延伸而来,蜿蜒流淌,横穿街市。 其中一段,从清卫署前方的街道经过。 张唯透过浓浓黑雾隐约看到,这条河流,河水血红,水流湍急,四周碎石巉岩遍布。 河流两岸,不时有泛着灰光的身影凭空出现。 这些人从穿着来看,或贩夫走卒,或达官贵人。 全都面容麻木,眼神空洞,如同行尸走肉般朝河流走去。 他们似乎想要过河,然而一踏入水中,不是被湍急的河水卷走,便是被水中的虫蛇所噬。 最终都只能够一一堕入河中,消失不见。 远远看去,大河里飘荡着无数灰色的人影。 这让张唯想起前世每逢中元节的时候,河中总会飘满河灯的场景。 “忘川” “那是‘忘川河’!” 朱盈川轻呼起来“忘川出现,阴世阳间重叠,秽气汹涌,这种场景” 她朝张唯看来。 “秽野!” “大人,米县出现‘秽野’了!” 张唯心头一震。 在踏夜司内部一本名为《天异》的书上有记载,‘秽野’是由于大量秽气堆积,难以流通,从而形成的特殊场景。 秽气由人心恶念,风水地场,天灾**而生。 正常来说,会自然地透过地脉吸收消失。 但偶尔也会像现在这般,聚集不去,从而让阴世阳间的界限变得模糊。 让这两座不应该产生交集的世界,在某一个点上重叠。 进而产生了现在这种名为‘秽野’的场景。 《天异》一书里提到过,‘秽野’的形成有自然和人为两种。 自然形成的‘秽野’,通常会出现在深山老林里,或者刚发生过惨烈战场的战场上。 可米县一不是深山老林,二没有发生惨烈战争。 因此,现在这片‘秽野’只能是人为! 人为产生的‘秽野’,除了需要汇聚大量秽气之外,还需要结合某些存在的力量,才能够形成这样的场景。 而那种存在,在《天异》一书里,被称为‘秽野之主’! 他数日前的修为已经达到了炼气十二层,可是这时外放的气息却仅有炼气十层,可如此少年,却有炼气十层的修为,这已经高于此时大厅内的许多人。 她不想就这样被皇帝宠幸,那便连嫁人的机会都没了,往后还可能老死宫中。 何云冷笑一声直接闪身抓住华无极的这次退却,将华无极彻底压制死死的。 看见大家都离开之后,辰瑜心里面才松了一口气,不过还是有心思了,自己的想着反正都已经被看到这么没有形象的时候了,就算走了又能怎么样呢? 秦长欢眯眼打量了他半晌,谁料他居然也瞧着她,两人对视的瞬间,他扬起唇角笑了起来。 虽然这种可能性不是很高,但是不排除这家店里,有唐龙这家伙的股份,因为他炒作桃源玉的时间,是最久的。 第二,那便是,这两部秘籍涉及到一个秘密,这是一个只能他们自己知道的秘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毕竟见到一位五百年前的大将军,传中的人物,他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探个究竟。 所以,他内心充满了震惊,如果王乐对他们真的有心谋害,恐怕只是一个手指头的事情,这里的人,恐怕真的不够他塞牙缝的。 例如富家公子墨衍,天生的优越生活,无形的感觉高人一等,恰恰也是在生死存亡之际,不惜牺牲自己师妹的生命来换自己的性命。 钱老太太年纪大了,平生就喜欢养一些花花草草之类的。这回6正辉带了两盆红彤彤的花搁他家住了半个多月,老太太见猎心喜,又都是熟人,早早的就把两盆花搬到自己床边儿了。 “无耻颜刚,你刚才做了什么?”东方思雨已经发觉有些不对劲了。她急忙施展出灵力护体,将修炼的清心诀和凝神决在体内各运行了几周,这才将内心的冲动强压下去。 在阵法演练,天机推演一道上,他拍马也赶不上邵雍,既然如此,就不能被他带了节奏。他要玩这些玄玄乎乎的,古传侠便偏不和他玩,就是要正面刚。 现在是大赛开始第九天上午十点零五分,台上正在接受评选的是第七百四十三位,同样,也是方圆圆同宿舍的吕蒙。 虚空之中,两人不断迅速的交手,无形剑和拳头,都拉扯出一道道的残像,相互交撞所产生的爆炸,更是将虚空都炸裂的不断塌陷。 古天星立刻会意,他肥胖的身躯几个旋转,来到了大石块右侧,向下望去。 这第一个阵法果然不顶用,只坚持了十息,徐景天已经感到很欣慰了。能在练气九层的灭灵真人手下坚持十息,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台上家主说得明白,台下众人也都听得清清楚楚,顿时全都热血沸腾。只要是东方世家的人,就可以上台比武,就有可能成为梵天宗外门弟子。 这句话说的太冠冕堂皇,大家心里都清楚,这是打算先看看宝贝。 原本甲板上还有些拥挤,但是在那一大片人跳下去之后,甲板上的人变得寥寥无几,哪怕有不少人从船舱内冲出来,那些人依然第一时间跳下甲板,似乎幽府鬼域之中有什么宝藏一般。 第十六章 这里交给我 米县城外。 绯色的月光下,一处坟堆处,有条饿得骨瘦如柴的野狗,正在刨着坟土。 这是个新坟,坟包低矮,坟土浅薄。 野狗没刨几下,一只皮肤苍白,骨肉已经开始腐烂的手掌,就这么出现在月光下。 看着这只手,野狗眼里泛着青光,饥肠辘辘的它顿时张嘴就咬。 立刻在这只手上撕下了一块皮肉。 野狗咀嚼正欢,完全没注意到,它身后的坟土正渐渐升起。 随后,一个身影在坟坑里坐了起来。 是个花甲老人,瘦得皮包骨般,皮肤苍白,一只老鼠从嘴巴里钻了出来。 绯色月光下,老人猛地睁开眼睛。 眼珠一片灰白,没有瞳孔。 随后从眼角处,黑紫色的纹路蔓延,转眼遍布全身。 “嗬嗬” 老人从嘴里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引起野狗的注意。 这畜生转过身去,看到这一幕,吓得夹紧尾巴,呜咽一声就要开溜。 不料那只被它咬烂的手,突然暴起,黑色的指甲如利爪般,连皮带肉,撕开野狗的脖子。 鲜血四溅。 老人猛地将野狗扯了过来,张开嘴巴,一口咬在野狗身上。 大口咀嚼。 吞下几口狗血,已经化为尸鬼的老人,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扔掉狗尸,爬了起来。 “嗬嗬嗬” 尸鬼发出吼声,迈开大步,朝着米县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 这片乱葬岗中,坟土涌动,不时有坟包裂开,从里面爬出一具具死而复生的尸体。 脚步踉跄,动作僵硬。 却坚定地往米县而去。 这时候。 夜空中响起一声哀怨的鸟啼,荒野之上,一道影子飞快掠过大地。 从那老人尸鬼的身边经过,飞往县城。 血月之下。 米县四周的野地和山林里,冒出道道诡异且狰狞的身影,与那乱葬岗的尸群方向一至,涌向远处的小城。 城内。 清卫署。 “秽野许进不许出,我们身在秽野内部,已然无法脱身。” “更何况,我们身为踏夜司‘夜郎’,保护城内百姓是我们的责任!” 张唯大声道。 “是以,如今之计,唯有诛杀‘秽野之主’。” 按照《天异》一书所示,人为的秽野,只有斩杀制造秽野的存在,方能消灾弥祸。 “也只能这么办了。” “可米县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天知道那‘秽野之主’藏在哪里” 巡使议论纷纷。 张唯则望向身边正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的顾绥之。 “绥之,你的奇术,能否找到秽主?” 顾绥之像被张唯吓到,差点没跳起来,然后才道。 “应应该可以。” “不过,要使用奇术探查大范围地界,我需在高处方能办到。” 留着八字胡的刘焕章道“县城里最高的地方,当属齐福酒楼!” 张唯立刻叫了个巡使,去灶房把所有的干粮都打包,然后让八字胡带路。 当即。 清卫署全员出动,策马赶往齐福酒楼。 路上。 张唯看到街道上的百姓无不捂嘴咳嗽,有些咳得厉害的,已经倒地不起。 秽野之中,气息混浊。 普通人本就容易受到邪气侵蚀,再加上人为制造的秽野,往往自带某种法则。 那是秽主的力量映照。 在《天异》一书里提到过,有的秽野能够把内部生灵变成木头,也有的会把生灵变成字画 秽野法则不一,千奇百怪,表现各异。 而越是接近秽主,法则的表现就越明显。 因此在和秽主战斗的时候,压力倍增。 “呜” 正经过一条长街,齐福酒楼在望时,张唯突然听到一阵凄惨哀怨的哭声。 声音从头顶传来。 他抬头望,便见为污秽浓雾遮蔽的夜空,一团影子飞快扑了下来。 借由阴界那些惨绿光华的映照,张唯看到一头怪鸟正朝他们扑来。 这头扁毛畜生,羽毛间跃动着虚幻的土黄色火焰,张着嘴巴,嘴中浮现出一张妇人脸孔。 那脸表情悲伤,正放声大哭。 哀怨的哭声钻进张唯耳中,他顿感头痛欲裂,不由闷哼一声。 怨苦天道,姑获鸟! 受其哭声所侵,清卫署的战马惊嘶人立,让马上的巡使们差点没给掀翻落地。 朱盈川急切道“秽野会把附近的尸鬼妖魔吸引过来,而且,这些东西一进入秽野,将凶性大发,力量暴增!” 张唯大声道“你们去酒楼,这里交给我!” 说话之际,他运转体内真元,对抗姑获鸟的哭声。 同时双手在马背上一撑。 按得战马四蹄落地,张唯则借力跃上半空。 扑向那姑获鸟。 猩红杀气散发,‘武炼’长刀出鞘! 长街半空。 血光大作。 朱盈川等人已经重新控制战马,赶往酒楼。 因此也就没有看到。 在他们身后,由猩红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破空而去。 转眼间那头二阶的鸟妖劈得骨断肉碎,鲜血四溅。 尸体掉得这里一块,那里一块 【功德+165】 齐福酒楼。 这家酒楼原先属于齐家的产业,齐家给抄家后,酒楼也暂时停业。 此时大门紧锁。 清卫署的巡使来到,直接就撞门而入,战马都冲进了大厅里。 片刻之后,众人来到屋顶。 站在这里,可以俯瞰全城。 “绥之,赶紧把秽主找出来。” 随后来到的张唯,看着四周。 阴界那些泛着青光的城楼,和阳世的屋舍街道重叠在一块,更有虚幻苍白的身影不时穿过活人的身体。 阴阳两界的界限愈发模糊。 何况城外的尸鬼妖怪,还会被秽野吸引过来。 一旦那些东西入城,清卫署就这点人手,压根忙不过来。 当务之急,便是诛杀秽主。 顾绥之神情惊惶,眼珠滚动,不断打量四周。 生怕一个不好,就会被浓雾里扑出的妖魔生吞活剥。 “大人” “卑职施术时,需集中精神。” “卑职性命,就全仰仗大人了。”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放心,我和众位兄弟会保护你的。” 顾绥之点点头,这才掐诀持咒。 “巽风为媒,驰骛四野” 就在这位巡使以奇术探查秽主位置的时候,城东大宅里,刘麻子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牙关打颤,神情惊恐。 看着一只肿得发亮的黑紫色爪子,从黑暗里伸了出来 第十七章 我来开路 “上人” “上人救我!” 大宅的花园里,一个胖员外肥肉乱颤,双腿发软跪倒在地上,正对着刘麻子呼喊。 严格来说,他求助的对象,是刘麻子身后的六指道士。 南符上人。 这个胖子,便是这座大宅的主人,也是白教的一名‘居士’。 平日里为白教提供钱财,也为上人戒子们提供落脚的地方。 胖子在加入白教前一穷二白,成为白教居士后,得了不少好处,十年下来,摇身一变,成了个富员外。 因此,胖员外对白教言听计从。 可哪里想到,今天晚上,他被南符上人当成猪狗般,投喂给身后这只怪物。 宅子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奴仆首先遭殃,被那怪物吃干抹净。 现在。 胖员外身后的地面上,有两具被抠心挖肚的尸体,那是他的娇妻美妾。 两具尸体,表情惊恐、痛苦、绝望! 她们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怪物撕开了肚子,掏出肝肠,送入口中咀嚼。 在惊恐和绝望中死去。 就连胖员外唯一的儿子,现在也被那只黑紫色的爪子拎了起来,即将被送入血盆大口之中。 那只有**岁光景的胖娃娃,吓得屎尿失禁,一个劲地叫喊“爹爹救我” 随着脑袋被咬下,叫声戛然而止。 胖员外更是嚎啕大哭起来。 此时南符上人从刘麻子身边经过,来到胖员外附近。 温言说道。 “这些年你对圣教的付出,我看在眼里,所以才让你们一家供奉这尊神明。” “现在你们能够成为神明的一部分,应该感到高兴,为何却哭哭啼啼?” “来,高兴点,笑一笑。” 胖员外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抱住南符上人的脚“上人,我把全付身家都献给圣教。” “求求你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他不断地给南符上人嗑头,很快地上就有一小片血迹。 南符上人一脚把他踢开“全付身家?” “你是不是弄错了?” “你能有今天,是圣教给你。” “你所拥有的一切,原本就属于圣教的,何来贡献之说?” “现在你能够贡献的,就是你的血肉。” “你啊,安心去吧。” 那只黑肿发亮的爪子,再次从黑暗里探出,如同匕首般锋利的勾爪,扎进胖员外的眼珠里。 在胖员外的惨叫声里,他的眼珠,像穿在竹签上的糖葫芦般,被摘了下来。 随后,又有两根爪子,扣着胖员外的眼眶,把他提了起来。 胖员外痛得发出杀猪似的叫声,两条短腿在半空中拼命踩蹬着。 可这挣扎终究是徒劳的。 最后,他消失在黑暗里。 惨叫声随着传来,接着残肢断体,骨血肉糜,不断从黑暗里飞溅出来。 一颗眼珠,掉到了刘麻子的头上。 吓得刘麻子连滚带爬,后退数丈。 南符上人回头看了眼,微笑道“莫怕。” “你是戒子,是受过戒的,和居士不一样。” “你有圣尊庇护,秽主是不会伤害你的。” 这时。 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了一阵风,吹得刘麻子头发乱舞,吹得花园里腥气涌动。 南符上人微微皱眉“看来这里被发现了。” “去吧。” “按照之前计议行事,把那些被秽野吸引过来的尸鬼妖怪,引往那些朝廷鹰犬处,让他们狗咬狗。” “我倒要看看,这一次,他们运气是否还那么好!” 六指道人话音落下,后花园四周,一道道身影走了出来。 这些人都是修士,皆是戒子。 刘麻子这时才爬起来,跟着这些人一起离开了后花园。 * * * 齐福酒楼。 顾绥之蓦然张开眼睛,往南符上人所在的方向指去“找到了!” “秽主就在那个方位!” 张唯记下之后,大喝一声“出发!” 可当他们来到楼下大厅时,却发现那些战马,全都瘫倒在地上。 有的还能悲鸣几声,有的已经没有气息。 秽野之中,邪气侵袭的,可不仅仅是活人。 “步行!” 张唯立有决断“记住,途中要保留体力真元。” “我们要对付的可能不仅仅是秽主,还有白教妖人!” 米县不会无缘无故出现秽野,再加上最近的案子里总有白教的身影。 很难不把这两件事情联系在一起。 嘱咐众人几句后,张唯一马当先,离开酒楼。 来到大街上,张唯望向四周,只见路上百姓,这里趴着一个,那里坐倒一双。 有的剧烈咳嗽,有的已经没有气息。 情况比他们来的时候更严重了。 这让张唯不由加快脚步。 快步冲进一条巷子时,张唯心有所感,抬头望天。 接着,眉心一凉。 一颗雨点,砸在脸上。 下雨了? 张唯疑惑。 不说连年干旱,咋下雨了? 不过。 下雨是好事。 有雨,田里的庄稼就有救了。 刚这样想,张唯又觉不对。 这雨,咋带着一股子腥躁气味? 而且也粘稠,不爽利。 更多的雨点这时落到了大街上,浇到了他们这些清卫署的官人身上。 那淡淡的腥味,便逐渐浓郁起来。 “大家小心,这是‘腥风血雨’,是白教的妖术,专门用来吸引尸鬼和妖怪用的。” 朱盈川的声音响了起来。 张唯看向这个‘见多识广’的女子武修,也看到她身后的街口,一条影子巍巍颤颤地走了过来。 在阴界惨绿光芒的照耀下,一个肚穿肠烂,缺了条胳膊的妇人映入张唯眼帘。 尸鬼! 前方。 又有粗厚的低吼响起。 张唯看去,一只人身狗头的妖怪正吡牙咧嘴。 前有妖怪,后有尸鬼。 清卫署一行被堵在了这条街道上。 张唯深吸口气“不要恋战。” “我来开路。” “南天、盈川,你们断后。” “其中人跟上!” 说罢。 猩红杀气井喷一般,从张唯全身毛孔喷射而出,化为浓云一般,包裹住他的身体。 尔后。 张唯从杀气红云里冲了出来,如同离弦之箭,朝前方犬妖激射而去。 受到秽野的刺激,那头浑身长满黄毛的犬妖也不畏惧,嘶吼一声,手脚并用。 小山似的身子如同全力奔驰的马车,疯狂又凶狠,笔直撞向张唯。 眼看一人一妖要碰撞之际。 张唯抵在刀柄上的手蓦然紧握。 长街上刀光如电,映照四方。 激昂的刀鸣声,雷霆一般,在街道上滚滚传开! 第十章 谁敢拦路杀无赦 这头黄毛犬妖,原是延安府附近青鳌山上的妖种。 修炼百年,开了灵智,一身毛发由白化黄,踏入二阶之境,便生出了下山游历的心思。 下山之前,师长三令五申,让它昼伏夜出,尽量避开人群。 特别是不要跟踏夜司的人打交道,为此,还特意教它识字,认识‘夜’字怎么写。 偏是它时运不济,今晚经过米县附近,被秽野的气息吸引过来。 一进秽野,邪气刺激之下,它失去理智,兽性大发。 变成一头只凭本能行事的野兽! 此刻。 哪怕面对张唯。 哪怕识得那官袍上的‘夜’字。 犬妖亦不自知,只懂张牙舞爪,要把张唯一口吞了,好填饱那饥火正盛的肚子! 便在这时。 雷霆般的刀鸣响彻长街。 猩红的刀光映亮犬妖混浊的眼珠。 随后杀气所化的长戟大斧,狠狠地劈进犬妖的身体。 剁碎了它的爪子、劈开了它的脑袋、斩断了它的肝肠、切割它的四肢 呼! 有风吹过耳畔。 一道身影从犬妖四分五裂的尸体间经过。 官靴踩着一片血肉辗过街石,把那片血肉磨成一道三丈长的猩红血带,这才停下。 【功德+171】 眼前金色小字升起。 张唯顾不得看,带着满身杀气,抹掉脸颊血迹,刀尖指地,步伐坚定,朝前方一道长着四五条手臂的身影而去。 街道旁边一家米铺里。 由于饥荒,米铺早关门多时。 但现在,满地灰尘的小店中,窗户后面却有一双眼睛正朝着长街打量。 刘麻子看到张唯一刀剁了犬妖后,不由打了个激灵,连忙把窗户关上。 “二阶犬妖,一刀了事。” “这是一个巡使能够干得出来的事吗?” “不说百户,怎么也得一位掌旗出手,才说得过去吧?” 刘麻子缩缩脖子,只觉背上一阵阵寒意止不住地往上窜。 要不是秽野许进不许出,他都想打退堂鼓了。 没办法啊。 这官爷太凶了。 那用奇术引来的妖潮,好像撑不了多久的样子。 就连刘麻子自己都没注意到。 看了张唯刚才那惊艳绝伦的一刀之后,他竟然对南符上人失去信心。 要知道,南符上人那可是‘入海境’的修为,能够匹敌清卫署掌旗的人物。 这样的人物,对于他这中山下野修而言。 那就是神仙一般的存在了! 这时另一名戒子沉声道“走吧,准备伏击了。” 此际。 白教的戒子,包括刘麻子在内,都做平民打扮。 他们打算以此混淆清卫署的视听,趁着接近张唯等人时暴起袭杀! 街道上。 那叫一个血雨腥风。 陆南天、朱盈川、顾绥之三人还好。 他们都跟张唯一块办过案子,见识过兵修的手段。 但刘焕章等巡使还是第一次见到。 只见那位来米县不足一个月的巡使,疯狂在前面冲杀。 猩红的杀气化成刀斧、化成大龙、化成雨、化成风! 所过之处。 什么犬妖鸟妖、什么多臂罗刹,全跟纸糊的似的。 当张唯开始冲杀之后,妖血就没有一刻停止过。 刘焕章几人压根没出手的机会,他们就跟在后面跑,淋了一身雨。 等身上的衣服被血浆染红,湿透。 耳边的嘶吼声渐低。 转眼已经杀出长街。 咔嚓。 一只稚童尸鬼被猩红刀光一分为二。 张唯吐出一口气息。 眼前已经看不到任何妖物。 倒是后面。 陆南天的火焰,朱盈川的破邪拳光不时亮起。 抵挡着身后陆续追来的怪物。 不过。 米县这小地方,纵使四周有尸鬼妖怪,数量也有限。 倒不至于无穷无尽。 是以后面追来的怪物,数量很少,不足为患。 张唯立刻道“绥之,带路!” 他一边说,一边拿出之前从灶房里取来的干粮。 飞快地往嘴里塞了进去,塞得腮帮子都鼓涨起来。 刘焕章不由看得出神,最后感慨道“难怪张大人能够平步青云,实是能人所不能啊。” 其它巡使也纷纷点头同意。 “老刘说得没错,换成是我,现在这种时候,是断然吃不下东西的。” “张大人胃口真好,看得我都想吃两个包子了。” “吃什么吃,你干活了吗你就吃?” 转眼间,七八个干饼被张唯吃下。 《化元功》启动,就把食物的元气炼化成真元血气。 把刚才一阵厮杀的消耗,补充了四五成。 这时候。 顾绥之领着大家钻进一条小路,没走几步,路边的门户便打了开来。 一个个捂嘴咳嗽,甚至咳血的百姓。 或走或爬,纷纷来到屋外。 “大人,救命啊” “大人,救救我的孩子吧” “官爷,我们这是遭瘟了吗?” 看着那一张张痛苦又恐惧的脸孔,顾绥之一时不敢前行,不由回头看向张唯。 此时。 人群里。 刘麻子正拿着一条染了血浆的手帕,假装咳嗽,跟其它戒子一起慢慢接近目标。 他知道,米县现在的人应该大半都病倒了。 特别是城东这一带。 毕竟。 秽主就在这里。 百姓之所以生病,是受到秽野法则的影响。 只有他们圣教的人能够免疫这种影响,原因很简单,那只秽主是圣教蒙养出来的。 受过戒,得到圣尊的庇护,非但能够无视秽野的法则。 而且还不会被秽主攻击。 否则。 当时刘麻子也不敢出现在秽主身边。 此刻。 跟着百姓一起移动的他们,和张唯等人的距离越来越近。 刘麻子心想,上人真是算无遗策啊。 为了达到今天的目的,在此之前,那位上人就已经将这一带的百姓,转变成圣教的香火信众。 不然。 哪有这么多百姓给他们提供掩护? 按照上人的计划。 官府之人,出于责职,肯定得先设法安置百姓。 到时候就有机会接触,乃至袭击这些朝廷鹰犬。 眼看跟那些官爷的距离不足十步,刘麻子心想,这下稳妥了。 便在这时。 那些官人之中,有人沉声道“秽主就在眼前,我们没时间浪费在这种事情上。” “都让开!” “谁敢拦路” “杀无赦!” 第十九章 人死灯灭 米县,西门街。 这是城东和城西的交界。 此时,两个做侍女打扮的少女来到此处。 秽野的边界正朝着西门街的另一头缓慢扩张着,在这里能够看到由秽气所化的黑色浓雾,被无形的力量束缚着,呈现出明显的边界感。 两个侍女,身形较为娇小那个,扯了扯同伴。 “春喜,我们还是回去吧。” “小姐不是让咱们别擅自行动。” 那叫春喜的侍女没好气道“胆小鬼。” “也不想想,若是没有小姐把咱们买回来,咱们早成饿死鬼了。” “哪像现在非但有饭吃,还能跟小姐学武。” “现在正是报答小姐的时候,你若害怕,自己回去便是,我要进去看看,城东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两个少女是黑狼帮萧亦姝的贴身丫鬟。 今晚城东出现秽野,阴界和阳世重叠的景象,自然引起黑狼帮的注意。 萧亦姝作为帮主,见识自然在帮众之上。 不过。 像她这种山下的修士,没有师门底蕴支撑,纵然有见识,却也有限。 是以也不知道秽野的存在。 只是本能感觉到这种情况不正常,因此动员帮众撤离,同时不忘带上附近的百姓。 这两个侍女则是自作主张,前来探查。 此时。 春喜撇下同伴,拎着一口长剑,独自钻进了浓雾之中。 离去时只留下一句话。 “夏荷,你先走吧。” 进入秽野之后,春喜尚不觉得有什么,只是感到眼前光线昏暗,视野有限。 她早有准备,拿出一盏马灯,将灯罩里的蜡烛点亮。 明亮的火光驱散了四周的黑暗,不过,光线照耀的范围依然有限。 春喜皱了皱眉头,往前走去,不多时,灯火中出现一个面摊。 面摊处,摊主倒在炉边,几个食客也趴在桌子上。 其中一个还在咳嗽着,另外几人却没有声息。 春喜连忙来到那个一息尚存的食客旁边,着急询问“你还好吗,这里出了什么事?” 她摇了摇那人的肩膀,可这人除了不停咳嗽外,根本回答不了任何问题。 这时,春喜感觉自己脸庞发烫,她摸了下额头,像是烧了起来。 “奇怪。” “我生病了?” 她打小身体就不错,这几年随萧亦姝练武,虽然没走上修行之路,但体魄也远胜同龄女孩,已经好几年没生病了。 却不想,这回突然不舒服起来。 “难道是因为这些雾气的原因?” 春喜立刻警觉起来,连忙从怀里掏出一条手绢,蒙住自己的口鼻。 随后离开面摊,往城西的方向走。 她想赶回去向小姐汇报自己的发现,心想,小姐应该会称赞自己几句吧。 正走着,忽然,春喜轻呼一声,连连后退。 却是刚才似乎撞上一堵墙壁般,可抬头看去,前面哪有什么墙壁。 有的,只是不断涌动翻滚的漆黑浓雾。 春喜伸出手,往前摸索,很快少女察觉到,掌心处传来一股坚韧但无形的力量。 这股力量让她的手无法再往前探索,仿佛空气凝如实质。 出不去了? 她悚然一惊。 想起同伴就在附近。 连忙开口“夏荷,你别进来,进来了就出不去。” 刚说完,喉咙就发痒,接着止不住咳嗽起来。 病症加剧? 这么快? 春喜赶紧叫道“而且,这里面的雾能让人生病,你马上去通知小姐,让她千万不能接触这些雾气。” 外头响起少女着急的嗓音“那你怎么办?” 春喜又咳嗽几句,喉咙像火在烧一样难受,每次说话,仿佛被刀子刮过,她不想开口,却还是道。 “傻丫头,我是谁,我可是春喜,我会想办法出去的啦。” 她故意说得轻松,只有这样,同伴才会放心离开。 果然。 那叫夏荷的丫鬟道“那你可要赶紧出来,我先跟小姐说去。” 很快,浓雾外面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声音渐渐远去。 春喜这才松了口气,然后,她开始剧烈咳嗽。 意识也开始模糊起来。 我要死了吗? 女孩已经没有力气再站着,邪气侵袭下,她坐倒在地,靠着台阶。 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兄弟。 原本他们一家本是农户,虽然朝廷每年粮税沉重,但交了税之后,终归还是够他们一家勉强糊口。 可是没过多久,北边就打仗了,再加上老天没下雨。 田里的庄稼就这么死掉了。 人和庄稼一样,一茬一茬地没了。 先是父母,然后是兄弟。 最后她被人牙子带走,当成猪狗贱卖的时候,遇到了萧亦姝。 “小姐” 春喜虚弱地看向城西的方向“你要保重啊” 一阵风吹来。 女孩旁边灯罩破裂的马灯,火光闪了闪。 熄灭了 * * * 城东。 挤满百姓的小路上,藏在人群中的刘麻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杀无赦? 你们不是官吗? 看到受苦受难的百姓,你们不伸手拉一把也就罢了,你们居然还要动刀子? 你们还真不是人啊! 主要是,你们这么一搞,我们这计划还咋进行? 清卫署那边,听到张唯的话,巡使们纷纷动容。 刘焕章更是小声询问“大人,我们真的要对百姓动手吗?” 张唯坚定道“这是命令!” 他没空跟众人解释。 自己之所以下达这样的指令,是有原因的。 大曜王朝的平民和官府之间的关系,可没那么友好,百姓看到官家的反应,要么恨得咬牙切齿,要么避之不及。 何况自己这些人现在身上全是血,寻常百姓见到只会躲起来,绝不会像现在这样主动求救。 当然,这种情况也有可能是例外。 可秽主就在附近,这里可以说是秽野当中,法则映现最强烈的地界。 外面的百姓都咳得倒地不起,何以在秽主附近的百姓,反而还能走能道? 所以张唯猜测,这些百姓恐怕已经被白教洗脑,变成他们的香火信众了。 现在出来拦路,要么是拖延时间,不让清卫署诛杀秽主。 要么就是在给白教的妖人打掩护,说不定现在那些邪教魔修就混在人群里,磨着刀子准备宰了自己这些人呢。 见张唯坚持,刘焕章只好喝道“都给我退开,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 人群里,一个负责指挥的戒子打出了手势。 随后便有一名戒子大吼一声,抓过一个百姓,拿他当成挡箭牌,同时抽出藏在腰带里的软剑。 朝着刘焕章快步逼近! 第五十章 你的头不错现在是我的了 太上忘情道的宗主原本是和这灵天妙道宗主是一路之人,但是现在却是在边上冷眼旁观的看着,眸子向着那儒道圣人喵去。 凌霄好像是想起了什么微微皱眉,这件事本来不想多管,但是现在与云家的关系已经不同了。 即便是威名满天下,号称联邦十大豪门前三的萧家,也出了一个惊天丑闻。 萧无邪看着面前这个年近古稀的老者,一脸惊喜,抱着自己就宛如抱着世上最宝贵的珍宝。脸上那深刻的皱纹此刻因为极度的狂下,也不由得更加的深了。 就见五人手忙脚乱地纷纷拿出一些天级神晶来,加起来竟有一千五百多块。 “我说的是真的。”莫流深吸一口气,将当初从他见到苍渊黑龙开始说起,一字不落的全部说了出来。 “没事,你就说自己是武灵,反正你不是人类武者。”周瑜知道妖刀在说什么,直接替他做了决定。 “我真的见到了蒋东臣,并且最后杀了他。至于蒋家做的那些事,也是蒋东臣当时可能自以为能杀了我,所以有些得意的说出来的。”周瑜很肯定的说道。 终于,禁不住压抑的妖兽开始狂怒,被控制的李云尘双指凝出红蓝光柱,射向妖帝。 他虽然连连喷出了几口法力加持在法宝上,情形仍是不妙,在黑白光华的冲击下,法宝上的金光仍是肉眼可见的黯淡下来。 凌天深吸了一口气,当务之急就是救治好黑子,现在没有时间理东方霸的挑衅。 哪怕孙悟空走到了第八步,那也是因为他天赋异禀,而不是欺负人。 曹操已经带兵到达城池周边的消息早已传到了襄阳城内,杨阜也老早的带着所有的世家家主在城门等候。 “让老师受累了!”李季兴心中感慨万千,然而,千言万语最后也只化作这一句。 以才不敢上前,这让她免受四面围攻,可又堵在四周令其无路可逃。 一者,之前颜涉仙姑她们被聂姑娘抓去的时候,尚处于昏迷之中二者,即便是大乘境界,其实也不过是个凡人。 鸠灵顿时胆颤了,他没想到这三个蝼蚁竟然还有如此底牌,若非是他及时开启防御技能早就死得不能再死了。 当然吕布立即上马,和王云一样直接奔向董卓府,他现在想的不是董卓府里有多少钱财,而是想的貂蝉。 人老成精的哈维毕竟活了大半辈子,在商场政界中打滚了几十年,察言观色早成为了本能,陈进脸上任何波动都瞒不过他的眼力,不等其开口,哈维就能猜到陈进在想什么。 老铁沉吟了下,“旁边也搜一搜,给我搜仔细了。”那人应了声,搜找的幅度加大,树丛影动,哗哗的翻折声,过了几分钟,那人从树影后走了出来。 “沈晋他是污蔑,栽赃,是沈家的人,是沈暮云,他一向看我不顺眼,他要把我拉下来”太子还在做着最后挣扎。 短暂的怔愣后,我开始前行,侧转了耳凝神细听前方动静,隐约看到黑暗中有暗影,从身形辨别应该是陆续。没有犹豫上到跟前,一靠近就闻到他身上独有的气息,暗松了口气。 然而,这个同事不知道的是,此时的真户晓的心中,充满了几分无语的感觉,她是当真没有想到,在听到了张良亲口说出的年纪之后,她才有几分难以言喻的感觉。 可正如国师大人所说,姚战是他义子,怎么可能会帮着外人来对付他?所以,国师大人听了都忍不住要笑,就连皇上都觉得宝春是不是在耍人玩。 庞统其实是知道历史的那点事情。鲁肃怀才不遇,且看袁术无德无能才跟了孙权的。而且孙权建立东吴政权,也是因为鲁肃提出了汉室破败必亡,需自持王道,以匡扶万民。所以他的言辞都是句句点中了鲁肃心头事。 张任忙将他扶住。庞统这一觉直接睡到下午。醒来后,张任拉着他的手指就是一刀。他看了半响,颤声道“老天有眼。”松了口气躺倒床榻上。 张巫原本以为可以用用手接住子弹的,毕竟以前也不是没有接过,可是当手掌和子弹接触的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一股很久没有感觉到的撕心裂肺的疼痛从手掌传来。 “父亲,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见到古剑下了楼来,古羽赶紧迎上去,然后神色期待的问道。 也因为后面没有住过,这里的摆设,和一切都和当初简沫走的时候一样。 赛里斯国家喻户晓的顶级神明斗战神佛美猴王孙悟空行者,大闹天宫最嚣张的时候,名号也仅仅只是个齐天大圣。 但是他也不后悔,门派要发展就要资源,难道就像是上清观那样,阿猫阿狗两三只,闭门不出吗? “殿下!你先走!我拦住他!”那名紫雷军团的将领声音十分急促的说道。 而他的气息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双黑眸中有着铿锵锐气,身体周围隐隐有阴阳轮转,宛如运载天道。 如今的第三神将身上,充斥着一种邪异的气息,在他额头之上,有一朵妖艳的花朵正在绽放。 第五十一章 当你面破境那咋了 功德点飞快消耗。 古图上星光交错,编织出一些画面。 画面中,张唯看到自己正在修炼。 那道身影散发出浓郁的猩红气息,在头顶上汇聚成云,又一股脑地涌入体内。 将众多未曾打开,尚处于闭合状态的经脉一一冲开。 于是。 张唯的境界不断突破。 纳气八重! 纳气九重! 纳气圆满! 这时,大量的真元朝着肚脐下方的丹田而去。 真元如同河水,经脉宛若百川。 最终百川入海,冲击丹田。 张唯感到体内一震,某个混沌无明的天地裂开了一丝缝隙。 真元涌入这道缝隙时,便化气为液。 宛若天降甘霖一般,落进丹田之中。 又为某种神奇的力量收束,于是聚沙成塔,集雨为海! 转眼间,一座炁海就出现在张唯的丹田里,这也意味着他成功突破了原来的境界。 现在,入海一重! 来到这里,功德点还在消耗,张唯也没有停下的意思。 当即那座炁海的水位无声上涨,海面也在扩张。 炁海中掀起惊涛骇浪,不断冲击着上头那道裂缝。 让这道裂缝也跟着撑开,从而渡入更多的真元,加速炁海的扩建。 起初的时候,炁海如同鸡蛋大小。 没过多久,便已经有巴掌大。 到这个时候,炁海才停止成长。 张唯也因此攀上了一个小境界。 炁海二重! 另一边。 南符上人仍喋喋不休。 张唯在拖延,他何尝不是。 既然对面不急着动手,他也乐得再拖上一会。 毕竟那后花园里的秽主,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成长。 时间拖得越久,对圣教就越有利。 就在这时。 南符上人仿佛听到一阵惊涛拍岸的声音,蓦然惊觉,张唯的气息怎么变了? 气场非但变得更强大,而且身上的真元不再简单地沿着经脉流淌,而是如同大海般转动翻涌。 同时。 张唯的皮肤隐约透出朦胧的清光,就像一块上等的白玉般。 似乎是真元反哺肉身的结果。 不对。 这是入海境! 南符上人瞳孔猛缩,喉结滚动,数次都说不出话。 过得片刻,才终于惊呼起来“你破境了?” “就说几句话的功夫,你就突破纳气境?” “你当着我的面破境?” “你怎么敢!” 惊怒交集! 惊的是,张唯居然说破境就破境。 不用觅地静修。 不用巩固境界。 蹭一声,欸,他就上去了! 怒的是,张唯居然当着他的面破境。 也不怕自己出手偷袭? 还是说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呵,这后生,狂妄!嚣张! 他凭什么敢这么做? 凭他长得俊吗? 真是气煞我也! 南符上人固然被张唯这一手惊到,朱盈川和顾绥之两人何曾不是? 特别是朱盈川,这女子武修看着张唯,凤眼中异彩连连。 张兄果非凡人也! 自创玄技! 现在,竟然还临战破境! 古往今来,也就当年开辟大曜王朝的神皇帝他老人家干过这样的壮举。 其余修士,对待破境一事,哪个不是小心翼翼。 生怕关键时刻出了什么幺蛾子,导致前功尽弃。 可以说修士一生,如履薄冰。 哪像张兄这么洒脱豪勇! 扑通扑通。 朱盈川自己都没注意到,此刻她小鹿乱撞,芳心荡漾。 便在这时。 张唯动了。 一步就来到南符上人眼前。 ‘武炼’长刀出鞘。 猩红杀气纠缠。 刀光如电,劈进老道脑门! 后面顾绥之张大嘴巴,半天没合拢。 大人,你这就开打? 不给我们打声招呼,让我们准备准备? 那一边。 南符上人满脸震惊,似乎也没想到,张唯说打就打。 刚才还说上几句。 怎么这会却突然动手。 一般来说,不都得说上几句‘请赐教’之类的话吗? 有你这么直接上来就砍人的吗? 你不讲武德! 在张唯想来,自己都开挂升级了,那提升完等级不打做什么? 又不是来串门拉家常的。 他是奔着杀人来的。 那肯定是早打早收工,争取不加班。 不过。 现在人是砍着了,但手感不对劲。 果然。 眼前这个南符上人,突然‘砰’一声炸起一团黑烟,烟中,一张怨恨哭泣的脸孔隐约可见。 张唯立刻闪身后退,只见黑烟里掉下了一个草人,上头贴着张符。 也不知道是啥。 此时黄符燃烧起来,转眼就烧成了灰。 南符上人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大小是个官,招呼不打就动手,还要不要脸了?” 呼啸成风。 一柄柄由杀气所化的血色长戟、大斧,朝着道人砍杀过去。 这是张唯的回答。 南符上人抱头鼠窜。 他好歹是‘入海境’,原本不该这么狼狈。 可张唯临战破境,破境也就算了,这妖孽还直接把修为提升到‘入海二重’。 纵使两人间还相差三重小境界。 但距离已经非常接近了。 再加上兵修的恐怖杀力,老头可不敢来一句‘我避他锋芒?’,那纯纯找死。 腾挪闪躲之余,南符上人拿出一个草人,喝道“贫道不杀无名之辈,你可敢留下姓名!” 不等张唯回应,顾绥之就叫了起来“大人,万不可给他姓名!” “这道人的真元气息,有‘怨苦天道’的意韵。” “修炼此天道者,无不擅长咒杀之术。” “他要你的姓名,只怕是为了给你下咒!” 南符上人闻言,脸色一下变得阴鸷起来。 无它。 纯粹是因为被顾绥之说中了! 正因他走的是‘怨苦天道’的路子,所以才能给红姑下咒,把她变成了姑获鸟。 如果让他得到张唯的名字,便可借此和张唯产生感应,从而诅咒张唯。 “小兔崽子” “一个两个,尽坏贫道好事。” “看我施展**,将尔等咒杀!” 南符上人手一翻,掌心多了个黑色草人。 草人上贴了张红纸,那纸像是在血里泡过,散着腥气。 上面写着南符上人的俗家名字,以及生辰八字。 怨苦天道,咒人亦可咒已。 既然诅咒对手不成,那就给自己下咒,从而让自己短暂化为难以言说的恐怖之物! 当即,南符上人拿出一根泡血银针,狠狠地往草人上扎去。 接着用极快的语速,持颂法咒。 然而,没等他把咒语念完。 张唯已经扑杀过来,而且说着南符上人不理解的话。 “又不是回合制,我还要等你蓄力开大招?” 第五十二章 左右为难 黑雾弥漫,阳世的大宅和阴界的场景重叠。 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里,张唯的长刀寒光流转,铮鸣不断。 一刀把南符上人的肩膀砍开,把他的手切下来。 只可惜。 切开南符上人时,张唯又有一种大刀剁草的手感。 果然。 眼前这个道人,从被斩开的地方,‘砰’一声腾起黑烟。 黑烟之中,一个被剁成数段的草人掉了出来。 张唯闪身回到朱盈川两人身边,压低了声音道。 “绥之,设法困住那妖道。” “盈川,你护着小顾。” 说罢,身形腾挪,又杀气腾腾地冲向南符上人。 顾绥之嘀咕道。 “大人,我只是个开窍境,让我去困住入海境,是不是太看得起我” 说归说,他却是开始掐诀持咒,准备出手。 另一边,张唯如附骨之蛆,追着南符上人打杀。 一时间刀芒纵横,上下纷飞,威力不好说,但绝对快。 张唯要的就是一个快刀斩乱麻。 斩得南符上人连一个屁都放不出来,更别说诅咒了。 老道被张唯追得上蹿下跳,满地打滚。 心里那叫一个恨啊。 自己百般手段,诸多厌术,偏是没时间施展。 换成谁都觉得憋屈。 然后。 更憋屈的来了。 南符上人刚抱头滚地,躲开张唯奔着他老腰横扫来的一刀。 就听到耳边突然响起风声。 随后一团风暴就把他给拉扯了进去,跌向风眼之中。 狂风呼啸,带动着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旋转起来。 这也就罢了。 更让老道着急的是,他身上的草人、符纸,全让狂风给吹走。 那些符纸倒也罢,可没有了草人,便无从施展那替死之术。 与此同时。 张唯见妖道被顾绥之的奇术困住,知道机不可失。 当即暴喝一声,催运体内真元,化为猩红杀气。 一刀斩出漫天风雨! 狂杀刀,暴雨杀! 倾盆暴雨,被场间风暴吸了过去,浇杀其中的南符上人! 南符上人气得哇哇叫,见一时无法脱困,又被那颗颗蕴含杀气的雨点浇在身上,顿时全身上下,皮开肉绽。 他连忙猛咬舌尖,喷出一口鲜血,落在了顾绥之的风术上。 这道人的舌头上,纹有奇符,有破法之威。 紧急关头,可咬舌取血,驱动符箓,无需持咒,便能发挥作用。 便如此刻。 一口血咬出去,顾绥之的风术顿时消散。 南符上人重获自由,立刻捉住从眼前飘落的一道黄符,急急颂咒。 随后往自己身上一拍一抹。 说来奇怪,随着道人这一抹,原本让‘暴雨杀’浇得浑身是血的身子,转眼恢复如初。 不过。 也没有全然恢复就是了。 当那张黄符抹至妖道左手时,南符上人那条手臂当即肉烂骨断,仿佛这条手臂代替身体其它部位,承受了全部伤害。 老道大叫一声,用拂尘缠住烂手,猛地一扯。 就把这条手臂从自己身上扯了下来。 诡异的是,扯下手臂后,南符上人身上竟然没有喷血。 同时,他的皮肤变得枯败,像枯萎的稻草,整个人没有了活人应有的气息。 这时老道把那只烂手朝顾绥之丢了过去,那条手臂尚在半空之际,血肉蠕动,转眼间化成数十条毒蛇,凌空落下,噬向顾朱二人! 顾绥之吓得一屁股坐倒在地,只道小命休矣。 却见旁边女子武修,一步挡在自己跟前。 随后拉开拳架,虚空中点点青光汇聚,化为青色大龙,盘绕在朱盈川身上。 “破!” 朱盈川一拳轰出,青龙扑进蛇群,横冲直撞,翻江倒海,将半空蛇群尽数绞杀! 六丁六甲破邪拳! 辰龙翻江! 见身后两人无恙,张唯提起长刀,猩红杀气流转,在身后隐约化成一道模糊的血色身影。 踏进‘入海境’后,杀气不再简单化为脸孔,而是凝出身影,初具异相。 只不过。 张唯现在还看不出这异相有何作用。 此时他也无暇理会。 当即冲向南符上人。 现在妖道身上草人掉光,无法再用那替死之术。 正是诛杀妖人的良机! 果不其然,当张唯一刀砍在南符上人身上时,这个道人身上终于没有黑烟冒出来。 可是手感依旧不对。 还是那种砍在草堆上的感觉。 另外,南符上人中刀的地方也没有流血,仿佛他自己变成了一个草人。 趁两人挨在一起之际,南符上人用拂尘扫向张唯。 那把拂尘扫来时,上面的麻丝化成蛇虫蛛蝎等五毒之物,朝着张唯或噬或蛰。 张唯只能抽刀飞退,长刀舞出密密麻麻的猩红刀芒,把这些毒物一一绞杀。 正待重整旗鼓,继续进攻的时候。 突然。 大宅后方轰隆一声,接着是石裂墙倒的声音传来。 南符上人脸色一变,回头望去“不好” “它要出来了。” 张唯眯了眯眼,随后脚尖一点,身形如电,冲向妖道。 南符上人尖叫起来“住手!” “秽主要冲出来了!” “只有我能控制它!” “杀了我,对谁都没” 话音未落。 刀光绽放。 妖道眼神狰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在刀芒未曾及身之际,他的脖子就自行裂开了一道细缝。 长刀横扫。 南符上人的脑袋就飞上了半空。 张唯嘀咕道“说得好像你会带着秽主离开似的。” 没错,即使不杀道人。 南符上人就会带着秽主离开? 那他搞这么多事情干什么。 既然是这样,那为何不先杀了他,再全力对付秽野之主? 可在这时,张唯突然发现。 南符上人那颗脑袋,是不是飞得太高了一些。 而且老半天了,也没掉下来。 仔细一看,便见老道那颗脑袋竟然往大宅外面飞去,看得张唯目瞪口呆。 这什么妖术? “这是飞头术,可身首分离,并存活一段时间。” 顾绥之叫了起来“我在书上看过,说是白教这种妖术,只要在时限内,把脑袋安到另一具身体上,便能活下来!” 张唯听得心中一凛。 一个上人就有这样的手段,那高功、供奉乃至白教的教祖,岂不更加难缠? 也难怪这个邪教,能够跟朝廷对抗数百年。 果然有它的独到之处! 这时,南符上人那颗脑袋已经飞出大宅。 张唯想追上去补刀,可大宅深处,一团深沉、凝重、压迫感十足的气息却飞快接近。 一时间。 张唯左右为难 第五十三章 病苦天道兔儿神 飞过大宅时,听到顾绥之的话,南符上人嘴角上扬。 心道这小子还挺有眼力劲。 没错,他现在施展的就是‘飞头术’。 刚才,张唯长刀横扫。 南符上人知道这巡使不打算住手,只能壁虎断尾,主动让自己身首分离,从而摆脱困境。 原本按照他的计划。 利用被秽野吸引过来的妖魔,再加上借助百姓做掩护的戒子,足以击杀清卫署的巡使。 可没想到,对方居然能冲进大宅。 而且。 还让他受了伤。 而他一旦伤势过重,真元剧损,就无法继续控制后花园里的秽主。 现在秽主失控,南符上人也不知道,这种情况下秽主是否还能分辩敌我。 最保险的做法,自然是脱离险境,再谈其它。 就像顾绥之说的,使用‘飞头术’身首分离之后,南符上人还能够存活一段时间。 只要在这段时间里,找到一具身体,把脑袋安上去,他便能活下来。 这在平时可能不容易,但现在可不要太简单。 远的不说。 就说这城里,有的是刚咽气的百姓。 只要死亡时间不超过三个时辰,南符上人就能借尸还魂。 你们这帮朝廷鹰犬,给我等着! 我还会回来的! 老道正在心中说着狠话。 便在这时。 一道刚猛无铸,气势恢宏的拳罡。 突然自前方不远处的地面升起。 刹那间轰在南符上人的脑袋上。 砰! 南符上人的脑袋猛烈炸开,血浆四溅,如同一朵盛放的烟火。 这一幕,恰巧被院内的张唯看在眼中。 接着他便听到如雷风声,在宅外响起,转眼间,一道身影裹胁狂风,冲进大门。 张唯看去。 只见来人身披黑色山纹甲,身后大红披风飞舞,宛若烈焰。 左侧眉毛处有一条狰狞伤疤的男人,目光炽烈,朝张唯看来。 “李大人?” 张唯轻呼:“您怎么来了?” 来人正是延安府百户,李砚。 “我带队调查其中一座邪阵,听闻米县出现秽野,便赶了过来。” “我的脚程快,其它人随后便到。” 李砚的话,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让张唯等人放下心来。 同时,张唯对这个宛若钢铸般的男人暗生敬意。 须知秽野许进不许出,李砚身为百户,本来无需亲身涉险。 大可派手下将士入城支援。 可他连秽野里什么情况都不清楚,也不知道秽主是什么来头。 就这么直接冲了进来。 这种做法,在某些人眼里,可能相当鲁莽。 但对于米县的百姓之言,这份豪勇,却能给他们带来希望! 砰! 大响传来,一面墙壁四分五裂,其中浓烟滚滚。 便在这时,一团黑影从里面飞了出来。 落到地上。 原来是颗圆滚滚的人头。 胖员外的脑袋! 随后,一道身影从墙壁缺口里走了出来。 如同从腐尸汤里捞出来,表面布满青黑色霉斑的铠甲,披挂在发灰的死白色身体上。 那身盔甲,有的甲片已经烂穿,露出底下黏糊的腐肉。 腐肉里面,爬着细如发丝的白虫,虫子一拱一拱地进出腐肉之间,不时还掉到地上。 头盔歪在一侧,两头开洞,伸出没了绒毛只剩下皮肉的黑褐色兔耳。 烂出大洞的面甲,让人能够看到里面的大半张脸。 尽管血肉模糊,但勉强能够看出,头盔里是一颗兔首。 兔吻已经烂完了,绒毛几乎掉光,肉皮上布满血纹的脸上嵌着两只浑浊的眼珠。 两只肿得发亮的黑紫色爪子,已经无法抽出腰间悬挂的长剑。 手上那些烂肉里,还裹着一张张碎裂的符纸,那些东西已经跟肉长在一块,不分彼此。 这道身影,腰间原本的玉带已经烂成麻绳,上面挂着几颗发黑的人牙,以及半块绣着‘驱瘟’二字的破布。 它身上散发着暗黄色的气焰,其中涌动着古怪的味道,闻起来像是寺庙的香火气,但混合着腐肉的味道。 随着它的走动,附近的花草转眼烂成黑泥,石头生出霉斑,南符上人的尸体更是迅速皮肤发烂,以绝对不正常的速度在融解着.......... “香火气......” “小心,这是野神!” 李砚示警。 野神观其气。 暗黄气焰,说明对方只是二阶。 可就是这么一尊二阶野神,带给张唯的压迫感,却比三阶的无首罗刹还强大! “阶层,境界,只能作为参考。” “更何况,这尊野神,明显已经堕化了!” 李砚又道:“不过,它只是二阶,就算堕化,也无法自塑金身。” “它的神性还需要寄托在有形之物上,否则,神性便如无根浮萍,难以长久存世。” “张唯,我来牵制它。” “你去把它的‘金身’找出来。” “其它人马上退出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随着秽主出现,秽野的法则表现得愈发明显。 不说顾绥之,哪怕是朱盈川这个纳气境,也开始咳嗽起来。 好似突然生病了。 很明显,从眼前这尊野神的形象看来,它的力量和疾病、瘟疫有关系。 朱盈川两人也不逞强,连忙往大门退去。 离开时,朱盈川叫道:“两位大人,这尊野神应该是‘兔儿神’,民间称其为‘白大将军’,具有驱瘟化邪的能力。” “现在堕化了,反而成了‘病苦天道’的凶神,你们要小心啊。” 怨苦、病苦、恨苦、悲苦,合称‘四苦’天道。 代表人间疾苦。 病苦天道的特性就是疾病和瘟疫。 原本驱瘟化邪的兔儿神,堕化成病苦天道的凶神。 也就难怪置身米县这座秽野中,人们会感染上种种恶疾。 如果不尽快清理秽野,还会酿成瘟疫。 到时候别说一个米县,只怕邻县,甚至整个延安府都要遭殃。 想到这里,张唯就冲向大宅深处,去寻找兔儿神用以寄托神性的‘金身’。 凶神自然不会放任张唯离去,那肿亮的黑爪拉出一缕缕黑紫疫气,朝张唯抹了过去。 张唯正想出刀。 便在这时,一道拳罡破空而来,将那黑爪连同疫气一起轰成了渣。 紧接着又有一道拳罡来到,轰向凶神。 兔儿神这时抬爪护住左胸,挡开小半拳罡。 但拳罡及身,仍将这尊凶神粗暴轰飞。 更将凶神右边的胸口,直接轰成了一团黑紫色的烟。 出手之人。 正是延安府百户,纯粹武修....... 李砚! 第五十章 逆天而行 《天异》一书上有记,低价野神,无法自塑金身,因此需要将神性寄托在有形之物上,方能维持自身存在。 这点和精魅有些相似。 所不同的是,诞生精魅的器物一旦受损破坏,精魄会立刻消散,且无法重生。 而野神哪怕‘金身’受损,也依旧能够维持自身存在。 只是神性没了寄托,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自行消散,又或者容易被外力摧杀。 但是,野神哪怕身死道消,可只要仍有人信奉,香火不断。 便能够再次诞生。 此外。 低价野神无法离开自己的‘金身’太远,因此,兔儿神的金身肯定在这所大宅里。 张唯跃上屋顶,俯视大宅。 南符上人能够在大宅里落脚,又供奉兔儿神,必须得到主人的允许。 那么,兔儿神的金身塑像,很可能就在主屋之中。 通过大宅的建筑布局,张唯很快锁定了主屋的位置。 片刻之后,果然让他寻得一张供桌。 供桌上摆着蜡烛、油灯、瓜果。 墙上挂着一幅画像,里面是只穿着盔甲,手扶剑柄,威风凛凛的大白兔。 想必是还没有堕化前的兔儿神。 不过。 供桌上没有金身塑像! 被南符上人藏起来了? 这时。 张唯突然想起一个细节。 方才李砚拳轰兔儿神时,那尊凶神用手护住左侧胸口。 灵光一闪。 张唯往外面跑。 心里有个念头浮现。 那尊野神的金身,很可能被它自己容纳在体内。 金身对野神而言,就是安身立命的事物,极为重要。 试问如此重要的事物,放在哪里,有藏在自己身上安全? 一来到前庭。 张唯耳边生雷。 砰砰砰砰! 雷霆一般的暴鸣不绝于耳。 李砚正在暴打兔儿神。 看得出来。 哪怕已经堕化,但横竖不过二阶的兔儿神,根本不是这位百户大人的对手。 用前世的话来说,那就是吊打。 这时张唯注意到,李砚在腾挪的时候,经常脚不沾地,却能够在半空来去自如。 这让他占了很大的优势,兔儿神的攻击经常落空。 由此,张唯可以断定。 李砚至少是‘先天境’的修为。 开窍、纳气、入海。 在修行路上被称为下三境,也称‘后天境界’。 这是因为,这三个境界的修士,纵使已经异于常人,但仍需要呼吸吐纳,吃喝拉撒。 这一点跟凡人没什么区别。 凡人的一生,在降生之后第一声啼哭开始,便不断吸入后天之气。 也正因如此,凡人才会生老病死。 而人在出生之前,在娘胎之中,无需呼吸,气息却生生不息。 便是因为,胎儿状态下,吸收的是先天之气。 修炼便是为了返璞归真,从后天入先天,最终摆脱生老病死的枷锁,从而天地任逍遥。 万物以顺为贱,以逆为贵。 修炼便是逆天而行。 因而,自‘入海’突破至‘先天’一境,需要真元逆行,冲破关卡。 一旦成功,便鱼跃龙门,真正踏上超凡脱俗的道路。 可若是失败,则经脉受损,一身修为付诸东流,重新变回凡夫俗子。 因此‘先天’一境,被视为修行道路上的一道险关。 最为考验勇气。 是以山下野修,大多数止步于下三境。 除了因为没有合适功法外,也因为害怕失败,害怕变回普通人。 踏入‘先天’一境,虽然距离长生还很遥远。 但到了这个境界,修士已经能够临风而立。 而到了神胎一境,更是能御气飞行。 上述种种,都是张唯之前和李玄通同行时,听那位千户大人提起。 如今却是实实在在地见到一位‘先天境’,看着李砚踏空而行的身姿,张唯狠狠羡慕了一把。 这才是修士该有的样子嘛。 此时。 李砚的声音响起来“张唯,找到金身了吗?” 张唯回过神来“金身不在宅子里,卑职怀疑,它被兔儿神带在身上。” “带在身上?” “是,但是否如此,得试过方知。” 刚说完,张唯忽感鼻端一热。 他随手抹了把,放下手一看,手上全是血! 接着脸颊一阵炽热,一阵风吹过来,张唯竟然打了个哆嗦。 发热畏寒! 他生病了。 秽野法则开始影响到他这个‘入海境’! “给你一炷香的时间。” “时间一到,无论结果如何,马上离开!” 李砚迅速说道。 张唯大声道“领命!” “卑职斗胆请大人全力攻伐,吸引野神的注意力。” 既然李砚能够轻松吊打兔儿神,张唯何必浪费那个力气,去跟这尊野神正面交锋? 让李砚吸引火力,他在旁边捡漏不香吗? 李砚也不废话,身上气势节节攀升,身后更是显现金戈铁马的异相。 随着李砚一拳轰出,便有铁骑虚影呼啸冲锋,撞在兔儿神身上,便让那尊野神身体炸成黑烟。 只不过黑烟炸开后,又迅速凝聚,兔儿神转眼恢复如初。 李砚连连出拳,轰得兔儿神几乎就要魂飞魄散。 但不管身体炸得再凶,兔儿神有一处地方总是完好的。 那就是它的右侧胸口。 这尊凶神不管其它地方,但李砚的攻击若是奔着那一边的胸口而来,兔儿神就会全力防御。 见状,张唯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 “大人,攻它的右胸!” 李砚正挥拳不断,闻言,脸上突然泛起一阵金色涟漪。 随后身形拔地而起,脚踏虚空,几步间便来到兔儿神背后。 李砚一拳砸向野神右背。 一道道铁骑虚影争先恐后地冲了出去,以冲阵之势,撞向野神。 兔儿神突然一声嘶吼,破烂甲片下的身子明显膨胀。 跟着。 砰! 没等李砚的铁骑虚影撞上。 兔儿神自个炸了! 顿时,像捅了马蜂窝似的,黑紫色疫气汹涌扩散,一下子把李砚的身影给淹没。 但随后,李砚便从那团疫气里飞了出来,看起来没有大碍,可接下来却是一阵猛烈咳嗽。 更有血沫被他咳了出来。 连他这个‘先天境’一时不察,都着了道,可见这团疫气的厉害。 这时,有一部分疫气飞快凝缩,化成兔儿神的身体来。 不过,只有小半边身子。 并且,从这小半边身子看进去,可以看到,在兔儿神的右侧胸口里,藏着一尊白玉雕像。 那雕像是一只穿着盔甲的兔子。 不是兔儿神的金身是什么? 只是眼看着言峤又要跟戚楚楚掐起来,她连忙走过去拉住言峤的胳膊,问言峤怎么找到这里来了,并且还跟店里的人打了起来? 蔚惟一略一沉吟,“这也间接地说明二少你很依赖阿琼,并且很放心把你自己所有的一切交给阿琼。”,这一刻她觉得盛祁舟心里有凌越琼,至少并非是泄欲工具那么简单。 林若夕持剑在前方带路,我跟张依依走在后面,相距了有一段距离后,我才放下心来。 原来如此,一丝明悟在脑海中稍纵即逝,随即整个心神豁然开朗,我不再试图对抗周遭那逆转的气流,而是仍然以平素的节奏呼吸吐纳,渐渐地,那呼吸竟然逐渐恢复了正常。 这猫被闻嘉仁养了四五年,平日里无论闻嘉仁去那里,都要把猫带在身边,哪里舍得送给段叙初,而且段叙初看上的东西,就不要指望他会还回来。 那只吸血鬼是从西方过来的,自然得遵守东方的规矩。红素是国-家-异能局里的二级火系异能者,在接到上头命令之后就追着吸血鬼来到了天允市。 鼎刚一出现,不光四长老眼睛亮了,就连大长老都不再关注自己手上的茶水,反而将目光投向了房中央的聚灵鼎。 呼啸而來的刺骨的寒风叫人有些吃不消,巨大的冰原之外是层层叠叠的常年积雪的山脉,这是寒空山脉的一个分支。 眼角有什么东西滑落出来,滚烫的,又湿湿的,从她脸上一点点淌下来,滴落到了她的唇齿间。 阎罗王、樊未离、玄冥子、敖广风尘仆仆,姬无双、阿修罗、钟正道身上都有伤痕。 虽然话是这么说,但今天来谈判属于被迫加班,有不少人还是不情不愿的,比如肖成就是。 好在他知道这种旅店里都有烟卖,于是轻手轻脚的下床,披上衣服下楼买烟。 于萱的身躯微微一颤,气机疯狂的涌动,冰鸟破碎的翅膀再次复苏。 “速速组阵!”辰锋大喝一声。他不确定万毒红水阵能不能抵挡住万剑归宗,但现在也只能尽力试一试,要不然所有人都将没命。 依例,魏无忌又将徐安宏郭梁栋几人留了下来,这些人才是魏无忌真正需要说服的对象。 魏侯昏迷不醒,魏成泽摄政监国……这是魏无忌最不愿意听到的消息。 在过了大概十几分钟之后,巡城司内才有了动静,显然是那位肖大人要出来了。 孟婧站在祁峰面前,依旧笑的优雅淡然,仿佛没什么东西能让她动心一般,一身白色时装半身裙,温婉的面容和白皙的皮肤,一切都一如既往的孟婧范儿。 战场之中也算见证了东周王朝新皇的更替,至于那年轻的皇帝如何收拾剩下的局面,手下的臣子诸侯王又如何党同伐异,就不是姜陵能够猜得到的了。 殷羽风终于松了口气这个容易,你就说是去迎接刘志,溪娘溪花定不会拦阻,恨不能一同前往。 第五十五章 张唯收官 金身就在眼前,张唯岂肯错过。 深深呼吸。 忍受着空气经过喉咙时那像钝刀子刮肉的剧痛,忍受着肺部仿佛着火似的灼热,忍受着身体内部强烈的不适 拖着这具染疾之躯,张唯催动体内真元,顿时炁海掀起惊涛骇浪。 依旧稳定的手掌紧握战刀,猩红杀气纠缠,随着一刀斩出化成血色戟斧。 当即。 凄厉的血痕抹过那玉像。 咔嚓! 白玉雕塑瞬间粉碎。 尚未完全恢复的兔儿神发出愤怒和恐惧交织在一起的吼叫。 金身于野神而言,便如同屋舍之于人。 没有了托身之所,在这风雨飘摇的世间,便如同无根的浮萍。 虽然短时间内不会消失,但神性会为世间的种种浊气所磨沿。 再者,没了金身,野神也会变得虚弱。 就像人没有了肉身一个道理。 这个时候。 李砚来了。 延安府的这位百户大人,以近乎野蛮的方式撞向秽主。 简简单单,铁拳砸去。 正中兔儿神的脑袋。 砰! 那颗兔头炸成了黑紫色的烟。 接着从烟里滚出一个个圆乎乎的东西。 原来是一颗颗脑袋。 这些脑袋全都面容稚嫩,宛若五六岁的孩童。 它们掉到地上,滚向李砚和张唯。 滚动之际,还用稚嫩的童音唱着歌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声音层层叠叠,音浪汇合在一块,在宅院里每个角落不停回荡着。 眼见其中几颗脑袋已经滚到自己脚边,张唯一边咳嗽,一边扫出猩红刀芒。 弧状刀芒扫过那几颗脑袋,顿时,这些脑袋一颗接一颗地爆开。 脑袋炸开之后,从里面涌出多不胜数的黑兔。 只有老鼠大小的黑兔,密密麻麻,宛若一片混浊的潮水般扩散开来。 转眼就有几只兔子碰到了张唯。 碰触的瞬间,兔子散成了一团团黑紫色的疫气。 沾染到这些疫气,张唯咳得更厉害。 他只觉脸颊发烫,四肢发冷,头痛欲裂,视野都变得模糊起来。 就在这时。 他听到了马蹄声。 随后眼前有铁骑呼啸而过,辗过兔群,将那些诡异的兔子,以及还没有爆开的脑袋,扫荡一空! 张唯看去,李砚大步向前,直逼重新恢复身形的兔儿神而去。 这位百户,火红的披风在风中激荡飘摇,脚下全是被他踏碎的石板。 转眼已经到了兔儿神跟前。 一拳笔直砸去。 身后异象纷呈,金戈铁马,汇成一道钢铁洪流。 随着李砚那一拳轰出,不断冲撞着兔儿神。 这尊野神顿时陷入骑兵洪流,身形被不断撞散,又不断凝聚。 但聚了散,散了聚,如此数次之后,兔儿神身形虽然重新浮现,却变得残缺不全。 失去金身后,在李砚真元的冲刷下,兔儿神的神性剧损,已经难以维持形体。 这时候。 李砚只需再补一拳,今晚之事,便可落下帷幕。 但此时,百户大人才飘身退后。 来到张唯身边,铁掌轻拍青年肩膀,李砚声音低沉。 “张唯,收官。” 张唯心中一震。 知道李砚这是把功劳让给自己。 他也不是那种拖泥带水的人,当下一言不发,只是提刀闪身。 掠向兔儿神。 兔儿神似也知道,眼下已经来到最为关键的时刻。 纵使身体不全,也要奋力一搏。 只见这秽野之主,猛然张口大吸。 将四周滚滚秽气,尽数吞纳。 随后朝张唯放声大吼,同时,从兔儿神的嘴巴里,蓦然伸出千百条手臂! 这些人手,仿佛没有骨头般,像面团似的随意拉长。 拉伸成一条条细长的胳膊。 另外,它们有的皮肉腐烂,有的长着脓包,有的遍布红色凸起的肉粒 千奇百怪,无一相同。 皆是感染了不同恶疾或瘟疫后的表现。 一旦被它们碰到,便会百病缠身,当场暴毙! 面对兔儿神嘴里那开花似‘绽放’出来的无数手臂,张唯视若无睹。 他只是全力催运真元,将炁海中每一滴真元都挤了出来,然后化为猩红杀气。 长刀高举。 杀气盈野。 当气势和神意达到顶点,攀无可攀之后。 积蓄良久的杀气,化为长达十丈的猩红天刀,挟带凛冽杀气,笔直竖劈! 天刀落下。 一抹凄厉血痕,从兔儿神的脑袋笔直向下延伸。 疯狂伸来的无数人手,突然一顿。 其中一条距离张唯最近的胳膊,手指已经快能够碰到张唯的鼻尖。 就在这时。 兔儿神的身形上下错位,左右分开。 随后从脑袋开始,身体化成片片灰烬,飞快消散。 呼! 这尊野神散成漫天灰烬,从张唯眼前飞过。 灰烬之中。 几颗鸡蛋大小的橘黄光华,悠悠飘动。 来到附近,才投入张唯胸口。 顿时。 张唯一阵恍惚。 眼前有画面浮现。 他看到了一座小庙,眼前供桌上放着香炉,摆着供品,点着蜡烛。 一个头发苍白的老妪,带了个女娃娃,在供桌前跪下。 教着那女娃娃磕头膜拜。 “兔儿神在上,求你保佑我的孙女无病无灾” 苍老的声音在小庙里回荡,张唯这才明白,自己看到了兔儿神的回忆。 开始的时候,在庙里参拜的村民并不多。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香火渐渐旺盛起来。 很快,人们甚至办起了庙会。 村民们请来戏班子给兔儿神唱戏,人们在小庙外的空地摆放了一张张供桌,小孩成群结队地在兔儿神身边嬉戏打闹。 村民还会抱着刚满月的娃娃,让兔儿神当他们的干娘,保佑他们健康无恙。 这时候,父母就会拿起娃娃们的小手,抹过兔儿神的脸,为干娘扫去脸上的尘埃。 那些柔软、温暖的小小手掌。 让兔儿神心生欢喜。 这对它而言,便是世间最美好的事物。 原本以为。 幸福会这么永远持续下去。 可是某一天,有村民来祈雨。 原本。 天已经很久没有下雨了。 然而,兔儿神驱瘟化疫,却不会降雨。 于是这野神,只能看着那一张张充满希翼神情的脸孔干着急 第五十六章 收获神性 天下大旱! 这个小小的村庄也不例外。 村子外的田地,就这么一天天变得荒芜。 原本到了秋天,田间一片金黄的景象,也不复再见。 人们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小庙里的香火也渐渐变得凋零。 毕竟村民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哪里还有供品来祭祀。 就在一个冬日。 村子里哭声四起。 官府来收粮税了。 有的村民交不起税,就弃田而去。 然而,弃田者的粮税,却分摊到了其它人的头上。 于是本来就交不出去的粮税,现在变得更沉重。 那些交不起税的农户,官兵就会把家里的青壮年拉去服役,以此抵税。 当即,村子里生离死别,哭声震野。 一个半大孩子,跑到庙里,跪在供桌前不断磕着头。 一边嗑一边喊着。 “干娘,救救我爹吧。” 兔儿神很着急。 可别说它是野神,哪怕是正神,也不得干预人间之事。 何况官府代表着大曜王朝的意志,它一尊小小的乡间野神,如何冲撞得了偌大的王朝气运。 于是它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孩子眼泪哭干,最后用愤怒和怨恨的眼神望向自己,头也不回地走了。 兔儿神第一次感觉到心痛和悲伤的滋味。 渐渐的。 村子里出现了一首童谣。 “大兔子病了,二兔子瞧。三兔子买药,四兔子熬。五兔子死了,六兔子抬。七兔子挖坑,八兔子埋,九兔子坐在地上哭起来.........” 村子中越来越多的人跑了、病了、死了。 原本热闹的村子,开始变得寂静,变得死气沉沉。 然而。 苦难并没有因此结束。 反而愈演愈烈。 一天晚上,山贼来了。 他们抢走村民们本来就不多的粮食,杀死那些敢于抵抗的人,甚至抓着女人在小庙里寻欢作乐。 兔儿神愤怒了。 但它无法对凡人做些什么。 直到一个山贼,把一个孩子按在供桌上,并当着兔儿神的面一刀砍下。 那孩子温暖的鲜血,溅在了兔儿神的雕像上。 那股暖意,一如当初那些娃娃们柔软小手的温度。 可那是血! 那是血啊! 于是。 兔儿神疯了。 它怨恨这个世界,怨恨这个时代,怨恨世间众生。 甚至..... 怨恨自己! 那一夜。 村子里所有的人都死了。 村民、山贼,全都染上重疾,暴毙而亡。 .......... 【功德+429】 【‘堕化兔儿神’神性(二阶)+1】 眼前金色小字代替了画面。 耳中听到李砚的声音。 张唯这才回过神来。 秽野正在消失。 那些散发着惨绿光芒的城楼,表情麻木眼神空洞的苍白人影,以及汹涌流淌却没有任何声音响起的忘川河......... 阴界的景象正在消散,阳间的事物愈发清晰。 最后。 随着浓郁的黑雾散去,东方的曙光落在张唯脸上。 这时。 刘焕章来报。 一个白教的戒子弃械投降。 ........... 正午时分。 清卫署。 张唯有些疲惫地回到自己房间。 他审讯了一个上午。 审的,自然是那个投降的戒子。 根据那个戒子交待,昨夜米县的秽野事件,由南符上人一手策划。 这个妖道为了昨晚的计划,已经准备了超过一年。 他苦心寻觅了四块凶地,并分别在其上布置了邪阵,更引来了种种妖魔,使其凶地之上,秽气横流。 更将凶地秽气,透过邪阵引入地脉,最终流转到米县的主阵里。 主阵便在那胖员外的大宅中。 原本那员外是白教的一名居士,遵从南符上人的命令,一家老小在家中供奉着那尊兔儿神。 当然。 那不是正常的供奉。 而是血祭。 以此来加深兔儿神的堕化。 起事之后,秽野浮现。 按照南符上人的计划,秽野只需要持续一夜即可。 毕竟他并非为了屠光米县百姓,而是为了突显朝廷无能,彰显白教威名。 南符上人的真正目的,是想把自己打造成百姓眼中的活神仙。 从而提升自己的影响力,招揽更多的香火信众,最终在白教里得以顺利晋升‘高功’。 但他失败了。 失败的原因。 在于他没有想到,米县的清卫署这么难缠,被秽野吸引来的妖魔和戒子的伏杀,竟然没能消灭这支朝廷力量。 也没有想到,张唯这个暂代掌旗之职的巡使,竟然能够临战破境。 从而战力远超他的预估,导致他真元剧损,无法再控制兔儿神。 南符上人更没想到,李砚会来得这么快。 而且,这位身份尊贵的百户大人,竟然直接冲进秽野。 从而及时将他截杀,更是将兔儿神给灭了。 现在。 秽野消失了。 不过,米县损失惨重。 昨夜因为秽野法则,染疾去世的百姓不计其数。 目前伤亡,米县衙门那边还在统计之中。 另外。 那名戒子还交待,南符上人之所以选择城东起事,是因为城东多富人。 这些人死后,白教藏身于城中的富商居士,便可趁机接收那些人的生意。 从而为白教,为南符上人提供更多的钱财支持。 现在。 那名戒子正在起草一份名单,等拿到名单后,就可以将米县里残余的白教势力一网打尽! * * * 延安府,青鳌山。 此山归属秦岭主脉,主峰高耸,山林茂密。 从古到今,便有传闻,深山中有妖怪修炼。 事实也是如此。 这青鳌山中,妖种有四。 山腰处的犬妖,竹林里的鸟妖,山涧里的蛇妖,以及山顶的树妖。 其中。 犬妖鸟妖,子嗣众多,成群结队,聚啸山林。 蛇妖树妖则是孤家寡人,终日闭关清修,鲜少现世。 此时。 山腰处一个隐蔽的山洞里,腥气弥漫,恶臭难当。 地面上随意丢弃着各种人骨,石头上粘着一张张残破的人皮,小小一个山洞,竟如炼狱般可怖。 就在山洞深处,跌着一条大狗。 身如山包,毛发黑蓝,皮肉松驰,似乎年纪已经不小了。 这条老狗,嘴里正咀嚼着什么。 突然像吐出枣核般,把一个孩童的脑袋从嘴里吐了出来。 那头已经给啃得看得见骨头,唯独一颗眼珠还嵌在脸上。 这只眼珠,眼神惊恐,似乎把临死前的恐惧,都定格在其中。 山洞外面突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有人呼喊:“不好了,老祖,老八的命灯熄灭了.......” 第五十七章 神性妙用 洞中老狗,凌乱的毛发下,在眼窝处亮起两团不太明亮的猩红火焰。 随后张了张嘴,口吐人言“老八?哪个老八?” 这时一个中年男子做文人打扮来到跟前,但在那文士长衫后面,一条毛茸茸的犬尾却不断左右摇摆着。 “把尾巴收起来。” “都修成人形了,还摇甚尾巴,成何体统!” 老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 中年文士连忙集中精神,收起犬尾,接着道。 “老祖,是小八啊。” “您的曾孙,我的憨儿。” “临下山前,您还嘱咐过他,别去人多的地方。” 老狗‘哦’了一声“记起来了。” “小八出事了?” 中年文士连连点头“出事了。” “今天早上,我去添油,结果发现老八的命灯熄了。” “我捻了下灯芯,一点不烫,估莫是昨天夜里熄的。” “照这样看,老八应该是昨夜” 老狗乱发下的猩焰渐盛“以小八的脚程,下山不过数日,横竖走不出延安府地界。” “去,下山捉些人来问问。” “我的孙儿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中年文士正要答应,山洞外面,有声音响起。 “老祖,外头来了个人,说咱们即将大难临头。” 老狗微微昂起脑袋“什么人?” “那人自称是甘泉县清卫署掌旗,齐华!” * * * 米县,清卫署。 秽野现世一事,已经过去三日。 傍晚。 张唯在自己的房间里,调出了那张神秘莫测的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485】 【‘堕化兔儿神’神性1】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小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入门) 凡品秘法归元功 调理了三天。 张唯状态恢复正常。 这会才有心思调出‘造化图’,倒不是为了推演什么。 纯粹是想搞清楚那份兔儿神的神性能做些什么。 现在‘造化图’的功德不足五百,之前存下的精魄也在推演《杀身法》的时候消耗掉了。 如今便只剩下那份神性。 当张唯的意识落在神性一项上时。 下面浮现出另一行文字。 【神性可用以感悟,有几率领悟出神性相应的神通;此外,神性也能够用以推演,可推演自身的本命神通,或在推演玄技奇术时,使之附加神性相应的特殊效果。】 信息量略大。 张唯摸着下巴。 总的来说,神性有两个作用。 感悟,推演。 前者有一定几率领悟出神通。 后者可以推演自身神通,又或让玄技奇术附加特殊效果。 神通 修士能够修出神通? 张唯皱眉,这点倒是没听李玄通说过。 现在也没有人可以询问。 突然。 他打了个响指。 “纸鹤传书!” 张唯嘴角上扬。 “我可以写信问问李大人。” “不过,特意去问这件事,显得有些唐突。” “最好是打探到孙忠的消息,附带询问神通一事较为妥当。” “好,晚上就去找萧帮主。” 有了决定后。 张唯在意识中下达指令。 “使用神性推演《狂杀刀》!” 之所以如此决定,他有自己的理由。 感悟神性不靠谱,虽然有几率领悟神通。 但几率这种东西,就等于在赌。 有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再者,堕化兔儿神走的是病苦天道,和张唯的路子南辕北辙。 哪怕让他走了狗屎运,领悟出神通来,威力估计会大打折扣。 至于推演自身神通? 张唯还不知道啥时候才修出自己的神通,现在变这个为时尚早。 所以,他剩下的选择,便只有用来推演玄技,让《狂杀刀》附加上特殊效果。 这是最容易变现,且最快增长实力的方法。 实力增长,他就可以去斩杀更多更强的妖魔,从而像滚雪球一样飞快成长。 随着他心念一动,功德和神性飞快消耗。 古图上星光闪烁,交织出一组组画面。 张唯看到,自己正征战沙场。 用敌人的鲜血来练刀。 一日复一日,一年复一年。 于是数年之后,他单枪匹马,独自冲向敌将。 虽千军万马吾往矣! 便在这时。 那道身影,手抵刀柄,推开一寸。 刹那间。 天地失色。 战场上,所有光线为之一暗。 唯有那刀鞘里迸发的猩光,红得刺眼。 猩红刀芒,散发出莫名的锋锐之感。 仿佛天地万物,无物不斩! 猩光一闪。 那敌将的身体突然居中裂开! 快得不可思议的一刀。 让观者全然不知,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狂沙刀! 瞬空杀! “呼” 张唯吐出一口悠长的气息。 弹指间,他仿佛经过了多年苦修般,又领悟了一式杀招。 同时,这也意味着,他的玄技已然小成。 另外。 他已经消化了兔儿神的神性,从而让张唯在使用‘狂杀刀’时,会附带一团疫气。 这团疫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让敌人染上伤寒、霍乱、传尸、疠风、天花等恶疾。 “有点鸡肋” “只能用在拉锯战里,钝刀子刮肉,一点点耗死对手。” 张唯感悟着狂沙刀的附加效果,心头有点失望。 不过。 毕竟兔儿神只是二阶野神,只有这样的效果,倒也说得过去。 “无所谓了。” “以后总能获得更强的神性。” 整理衣物,出门用膳。 到了晚上。 张唯换了一身便装,只身离开了清卫署。 来到大街时,他便闻到一股浓烈的香火气息。 只见街道两边不知何时搭起了一个个竹棚,棚子下面摆放着供桌。 桌子上垒着糖塔、压着黄纸疏文、点着香烛、燃着线香。 枯瘦的老人蹲在棚侧,把折好的纸钱放时火盆里。 盆子中火舌舔着纸捆,黄箔在火里翻卷,化作点点金红的光。 飘起来粘在人的衣角,又被风卷着往夜空飞去。 “儿啊,黄泉路上冷得很,喝口热的再走吧。” 老人声音嘶哑,眼眶通红,泪水划落枯瘦的脸庞,又溅落到火盆里,消失在红彤彤的火焰里。 原来是城中百姓,在祭奠死去的家人。 昏暗的长街,火光处处,烟火袅袅中,人影绰绰。 让人一时难分,眼前是阳世还是阴间。 第五十八章故人轻拂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祭奠的烟火,从城东一直蔓延至城西。 若从高处看,便可见昏暗的县城里,火光拥簇成河,在城中蜿蜒流转。 河水悠悠,将人的思念送往远方。 戴着斗笠的张唯一路走来,穿过这人间烟火,来到城西的客栈。 那天他便是在这里见到萧亦姝。 不过今天,客栈大门紧闭,只是门缝窗隙中透着灯火。 里面有人。 于是张唯上前敲门。 须臾,大门打开条缝,店小二往外张望。 看到被斗笠遮住大半张脸的张唯,也没细想,便道:“客官见谅,小店今夜暂歇,您看明儿个早点来或者另寻客栈?” 张唯摘下斗笠低声道:“是我。” “萧帮主在吗?” 店小二立马认了出来:“原来是大人。” “在的在的。” “帮主她老人家在后头呢,您跟我来。” 说着把门打开,请张唯进去。 又领着他走进内堂,来到客栈后面。 后面一块空地上,搭着个大棚,摆满了各种纸扎冥钱。 萧亦姝一身白衣,正往火盆里丢进一捆捆纸钱。 火盆旁边,几个小姑娘哭成泪人,其中一个较为娇小的少女,一边往盆里放纸线一边道。 “春喜姐姐,我们给你烧钱了。” “帮主也来了。” “你在下面可劲花,别省,咱钱管够。” 这时萧亦姝听到脚步声,回头,见是张唯,女子轻轻颔首。 神情肃穆里带着几分悲戚,却未曾如往日那般张扬豪放。 张唯来到她身边,看了那几个小姑娘一眼,认为其中一个前些日子在城东老树下见过。 当时那里有聚义堂的人在卖丫鬟,朱盈川还差点跟人家动手。 后来萧亦姝来了,把人都买了去,看来都妥善安置了。 见张唯看向火盆,萧亦姝轻声道:“前几天晚上,一个跟我挺久的丫头死了。” “傻丫头,我都叫她别乱跑,她还要去帮我打探消息,结果病死在了路上........” 张唯沉声道:“节哀。” 旁边一个**岁的女娃扯了扯萧亦姝的裤管:“帮主,那盆里的烟火,为啥老往夏荷姐姐她身身上扑啊。” 萧亦姝一时无言。 却听旁边张唯轻声道:“故人轻拂今人眉,为尔散去半生灾。” “或许在另一个我们看不见的世界里,那些我们想念的人,正借着烟火传递他们的思念.....” 萧亦姝微微动容,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她可是相当清楚,这位大人行事雷厉风行,眼睛里揉不得半粒沙子。 齐胜因为招惹了他,现在整个齐家都没了。 聚义堂那边的大当家,马啸风撞上这位大人手里,结果也成了一抔黄土。 原本她以为,张唯这样的男人,冷酷铁血。 却没想到,他竟然有如此柔情的一面。 不愧是我看中的男人! 萧亦姝叫来伙计,让他带小女孩下去,然后道:“张大人是为了孙忠的事情来的吧?” 张唯点头:“正是。” 萧亦姝嘴角含笑:“原本前些天,我们就找到你要找的人。” “结果城里就出事了,这些天我忙着安抚帮众,也没时间把地址给大人送去。” “今晚大人上门,正好把地址给你。” 说着,她招招手。 一个账户先生走了过来,递来了一张纸条。 萧亦姝接过,转交给张唯:“上面就是那人现在所在的地点。” “另外,他经常在我们这打酒。” “我让伙计给你准备一壶,你一并带去,兴许能让你的事情办得顺利一些。” 张唯接过纸条:“萧帮主想得真周到,这份人情,张某记下了。” “往后若有需要,只要不违背原则和律法,张某必不推辞。” 萧亦姝如男子般拱了拱手:“那我就不送大人了。” 张唯收起纸条:“你忙吧。” 离开客栈时,张唯手上已经多了一壶烈酒。 他重新戴上斗笠,遮挡住面容,拎着酒和刀,往黑狼帮提供的地点而去。 黄泥巷。 小巷光线昏暗,崎岖不平的泥路在绯色月光下一直往前方延伸。 巷子歪歪扭扭,一边是低矮的围墙,另一头则是一间间破败的房屋。 住在这里的,是米县里最清贫的那一些人。 这里的房屋破败不堪,有些屋子甚至没有门窗,只是胡乱用成捆的杂草挡风。 春夏还好,到了秋冬,就很难熬了。 张唯走进巷子,不时打量从身边经过的屋子。 发现这里的屋子十室九空,看样子巷子里如今住不了多少户。 便在经过一间空茅屋时,张唯耳中捕捉到一丝异响。 那是有人高速移动形成的风声。 声音从后面传来。 张唯不及细想,立马钻进窗户,来到屋中。 随后矮身下蹲,整个人躲在窗下,贴着墙。 很快。 屋顶响起轻盈步声,一缕微尘,从梁上洒落。 随后连续有人从屋顶经过,张唯数了下,有五个人。 五个夜行人。 张唯微微眯眼,把酒壶放在角落。 随后穿窗而出。 接着提气轻身,来到屋顶。 一落到屋顶,他立刻趴下,接着从斗笠和屋顶之间的缝隙看出去。 看到前方五道身影停了下来,似乎在商量什么。 这黄泥巷都是破落户,自然不可能被贼惦记上。 可如果不是贼,那五人又是什么来头? 突然。 张唯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 难道说....... 他们是为孙忠来的? 这是唯一的可能! 此刻,前方那五人,有人打出手势,似乎要采取行动。 张唯立时站了起来,真元鼓荡,脚尖一点,身影宛若离弦之箭,迸发尖锐风声,直扑远处五人。 那五人听到风声,骇然回头,就见绯色月光下,有人杀气腾腾,笔直冲来。 来不及仔细考虑,五人分成两组。 其中三人迎向张唯,另外两人则要跃落墙头,杀进下方一间陋室之中。 便在这时。 散发着黑紫疫气的猩红戟斧,从前方三人之间呼啸而过,把后面那两个已经跌出墙头的身影斩成数截。 那两人惨遭凌空分尸,眼中满是诧异和惊恐,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尸体就这里一块,那一块,掉在了地上。 见状。 那首领瞳孔猛缩,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张唯开口:“镇北军。” 说话之际,猩红杀气纠缠,令人心悸的刀鸣在寂静的巷子里响起。 “张唯!” 第五十九章 镇北军张唯 镇北军,张唯! 听到这个名号,那三个夜行人皆神情震动。 下方陋室里,一道要往门外跑的身影也停了下来。 与此同时。 屋顶上。 张唯跟那三人已经短兵相接。 三个夜行人回过神来后,左右两人抽出长剑,运转真元,各现异相,施展玄技,凶狠地朝张唯扑杀过去。 他们不求毙敌,只求为首领争取时间。 那中间的首领全力爆发之下,四周隐现雷意,却也有纳气大成的气势。 却在这时。 天地失色。 就连那绯色的月光,也变得近乎灰色般。 在这个黑白分明的世界里,一道猩红弧光,宛若一轮新月,边缘散发着黑紫疫气。 悄然浮现,挂在首领的脖子上。 顿时。 首领的脑袋飞上半空,身体却掉了下去。 狂杀刀,瞬空杀! 先用这极速杀招干掉首领,接下来,张唯手腕一转。 长刀才架住两把长剑。 咔嚓。 两把长剑同时被入海境的真元崩断,断裂的剑身飞出去时,张唯先直刺,再横扫。 长刀从左侧那人的嘴巴扎进去,再扫出来时,把右侧夜行人的脑袋从脖子上斩了下来。 呛。 张唯收刀。 左右两具尸体,摇摇晃晃,最终滚下屋顶。 “糟糕.....” 张唯突然拍了下自己脑袋。 “忘记问他们的来历了。” 刚才他杀得太快,没有留下活口,现在连审讯的对象都没有。 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来历,谁派来的? 无奈。 张唯跃下屋顶。 来到一个小院里。 看到之前那首领的尸体,在脖子后面似乎有什么图案。 于是他蹲了下去,拉低衣领,便看到尸体的后脖子上,有雨中楼阁图案的刺青。 “这........” 张唯又检查了另外几具尸体,脖子上都有同样图案。 “似乎是某个组织。” “不知道司内可有记载。” 正想着,张唯听到了开门声,就见院中那间小小的破屋。 已经烂透的木门被人从里面打开,随后屋中有人走了出来,轻声询问。 “您是镇北军的官爷?” 绯色月光下,张唯看得清楚,眼前是个花甲老翁。 不过。 头发虽然苍白,体格却相当健壮。 特别是那胳膊。 若放在张唯前世,这老人家看起来一拳能揍哭年轻人的样子。 视线下移,只见那老汉的右手上,缺少中指和食指。 孙忠! 片刻之后。 一根蜡烛亮起来,微弱的火光勉强照亮小屋。 孙忠放下火折子后,转过身看向张唯。 “没想到,镇北军的官爷竟会找到这里来。” 张唯坦言道:“李玄通,李千户大人让我来找你的。” 孙忠动容道:“可是李胜老将军的儿子?” 张唯点头:“正是。” 孙忠笑起来:“我常听老二提起,说这位李玄通李大人,是什么军中难得一见的兵修啥的。” “我老汉也不知道什么是兵修,就知道老二一说起这位大人,一脸骄傲,好似那是他儿子似的。” “所以印象深刻。” 闻言,张唯心想。 刚才自己报出‘镇北军’,而非‘踏夜司’。 算是报对了。 孙忠之弟,孙勇出身镇北军。 肯定熟悉镇北军的人和物。 连带的,他的兄弟孙忠,比起踏夜司来,肯定更相信镇北军。 这时孙忠问道:“却不知道,官爷找老汉我,有什么事吗?” 张唯想了想,沉声道:“孙勇,孙老先生已然仙逝了。” 屋内的气氛顿时一凝。 孙忠目瞪口呆,接着激动道:“怎会如此?” “我家老二,壮得跟牛似的,怎么会走在我前面!” 他这个样子,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兄弟已经去世。 不过这也正常。 毕竟这个世界,通讯可没那么方便。 张唯轻声道:“李大人回京探亲,去拜访孙老时,才得知这个消息。” “另外,李大人怀疑,孙老的死另有蹊跷,可能牵涉到一件大事。” “在调查时,发现孙老辞世前,您进过大牢。” “直到今年二月初,才被放出来。” “在那不久之后,孙老就过世了,因此,李大人让我来找您。” “想了解下,当初您是怎么会........” 他没说完,孙忠就大声道:“老汉是被冤枉的!” * * * 就在张唯找到孙忠之时,城东,当日那条清卫署与妖魔厮杀的街道上。 一个乞丐正沿街乞讨。 只是如今这世道,寻常百姓,自己都吃不饱,哪里还有多余的粮食施舍给其它人? 于是乞丐走了半天,碗里依旧是空的。 他叹了口气,来到张唯当时斩杀犬妖的地方,找了个角落躺下睡觉。 时间流逝。 转眼来到深夜。 街道已经不见人影,只有没烧干净的纸钱,被夜风吹着在街上飘荡。 这时乞丐睁开眼睛,眼神明亮,宛若稚童。 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葫芦,把一张符纸拍在了底部,然后拔掉塞子,对着街道念念有词。 一阵夜风吹来,吹过街道。 风中隐约浮现出一些虚幻的影子。 其中一道,正是那被张唯所斩的犬妖。 “收!” 乞丐轻喝一声。 街道上的风便打着旋,把犬妖的身影卷了起来,一股脑地钻进了乞丐手上的葫芦里。 乞丐连忙把葫芦塞住,放进怀里,随后又躺了下去。 一觉睡到天亮。 到了早上,乞丐离开了米县。 朝着延安府的方向走。 到了下午,他看到远处官道上有一个卖杏花酒的摊子,乞丐连忙上前。 没等坐下,店小二就捏着鼻子出来赶人:“去,上别的地坐去。” “也不看看,这里是你能来的地方吗?” 乞丐苦哈哈地笑了下:“店家,能否给杯水喝。” 店小二更来气了:“还喝水呢,这老天爷多久没下雨了,俺们这水贵得很。” “想喝?自己上河里找去!” 这时候摊上一名年青酒客微笑道:“这年头谁都不容易,小二,你给他打一碗酒,钱算在我这里便是。” 乞丐一听,立刻道:“快去快去,记得足量,别兑水。” 店小二骂骂咧咧地去了。 乞丐走到那酒客身边:“官人,你心好。” “我这个葫芦,可是个宝贝,能逢凶化吉,送你了。” 他掏出那个底部贴符的葫芦,放到桌上。 年青酒客笑呵呵道:“你要这么说,那我可就笑纳了。” 拿着酒过来的店小二嗤之以鼻:“臭不可闻的玩意,还宝贝呢,喏,你的酒,喝完快走。” 很快,年青酒客走了。 乞丐的宝贝葫芦,也被他带走了。 第六十章 勾结邪教,给我拿下! 早晨。 清卫署。 房间里,张唯正在写信。 只见信纸上字迹端正,转眼间,便洋洋洒洒数百字,将昨夜见到孙忠一事,挑重要的写了下来。 昨晚孙忠声称,那次入狱,是被冤枉的。 老汉提起此事时,仍气愤难当。 他对天发誓,自己虽然喜好这杯中之物,可出事那天,孙忠并未饮酒。 而且,也非他主动挑起事端。 而是路边一伙泼皮,不知怎的,突然找他麻烦。 起初他百般忍让,最后无奈反抗,随即惊动了衙门官差。 结果带到衙门一审,他反而落得个饮酒滋事的罪名,被丢进了大牢里。 关了足有好几个月,才被放出来。 事后才知,是弟弟孙勇找人托关系,才把他弄出来。 出狱之时,孙家兄弟还见了一面。 当时孙勇便嘱咐孙忠立刻离开,远走他乡,不要再回来。 孙忠问何故,孙勇不答,只是给了他一些碎银子,就匆匆离去。 至于何人构陷,为何要让自己进大牢,种种原因,孙忠一概不知。 但从昨夜有人雇凶行刺孙忠一事看来,这件事没那么简单。 张唯顺带提到了那些杀手脖子上的刺青标志,以及询问神通一事。 最后。 他待笔墨风干之后,才将信纸折成纸鹤。 最后使用镇北军的传讯秘术,让这纸鹤飞往京都,去找李玄通。 做完这些事情后,张唯打算今晚再去见萧亦姝一面。 让她把孙忠送往城外,秘密安置,以免昨夜之事重演。 这时敲门声响起,刘焕章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大人,百户所送了一份敕书过来。” 敕书是官员任职文书,闻言,张唯立即起身。 大厅。 张唯来到,便见几张陌生脸孔。 其中一人,出示了延安府百户所的令牌后,微笑道。 “恭喜大人,贺喜大人。” “大人清理秽野有功,李砚大人上书指挥所,经由吏部与兵部一致决定,从今日起,大人便是米县清卫署掌旗了!” 踏夜司掌旗,正七品官职。 七品,在大曜王朝的官阶序列里,仍然属于底层。 但踏夜司的七品,含金量可比其它的七品官值钱多了。 非但薪奉较高,而且权力更大。 张唯听得心中一喜,便要上前领取敕书。 这时,那百户所小吏看向旁边一个容貌俊朗,面白无须的男子微笑道。 “这位是诰敕房中书舍人严开,严大人。” “严大人家在延安府,正好回乡探亲,张大人那份敕书,便是由他一并送来。” “听闻张大人年青有为,严大人有心结交,因此跟卑职一起来访。” 小吏说完,刘焕章皱了下眉头,上前两步,在张唯耳边轻声道。 “大人,诰敕房专司文书起草,虽说贴近内阁,有些权力,但敕书往来,从来没有由中书舍人负责一说。” 张唯听在耳中,轻轻点头,随后朝那位所谓的严大人拱了拱手。 中书舍人是从七品,踏夜司掌旗是正七品。 算起来,张唯比严开高了半级。 正常来说,张唯是无需表示的。 不过,来者是客,人家又是跟内阁打交道的。 多少还是要给点面子。 不料,那姓严的却拉下脸,神情不悦。 不紧不慢地朝从怀中掏出一份敕书,接着拉长了音调道:“敕书到,米县清卫署巡使张唯,跪下听宣。” 顿时。 陪伴在旁边的百所户小吏脸色一变,正要说什么,却被严开一个眼神给按了回去。 张唯也沉下了脸。 跪下听宣? 一封敕书,你当是圣旨啊? 而且。 张唯已经是掌旗,这姓严的仍以巡使相称,摆明来者不善。 当下,他沉声道:“严舍人,你耍我啊?” 严开眼睛瞪得通圆,喝道:“大胆!” “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 “敕书虽非圣旨,却也是吏部和兵部联名签发,代表着两部意志!” “你区区一个掌旗,也敢质疑?” 他上前两步,手指几乎戳到张唯鼻尖:“莫说你只是个刚升任的正七品小官,便是延安府的百户来了,见了我这携带敕书的京官,也得恭恭敬敬地站着!” “你们这种只知舞刀弄枪的武夫,连最起码的朝堂规矩都不懂,今天便让严某好好教教你!” 这一下,连李砚也给骂了,那百户所的小吏脸色涨得通红,却敢怒不敢言。 张唯身后,刘焕章忍不住道:“严大人,张大人已是正七品,按大曜律法,非圣旨无非跪拜.......” “住口!” 严开气焰嚣张,指着刘焕章道:“区区一个从七品的巡使,也敢妄议官仪?” “你可知诰敕房掌天下文书,内阁草拟的旨意,十份有九份经我手誊写?” “你这等连翰林院门槛都摸不到的人,也配跟我谈规矩?” 他接着看向张唯,嘴角勾起,冷笑道:“姓张的,你以为凭清理秽野那点微末功劳,就能坐稳掌旗之位?” “若不是你上官向兵部哭求,你这辈子休想摸到七品官服的边。” “今日你若跪下听宣,这事便罢了。” “若敢抗命,我立刻修书一封,奏请兵部,重查米县秽野一事。” “到时候,别说掌旗,你能不能保住巡使的位置,尚未可知!” 看着沉默的张唯,严开心里乐开了花。 他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的,故意来找张唯的茬。 只不过,朝堂内部,文武不和向来已久。 文党武派,多年来一直在明争暗斗。 严开属于文党一脉,张唯出身镇北军,那就是妥妥的武派。 他来自京都,张唯呢,不过偏远县城的地方官。 京官向来坐在地方官员的头上,再加上诰敕房贴近内阁,严开又有一位在国子监当官的舅舅。 背景深厚,欺压一个地方官,有难度吗? 当然。 让张唯难堪只是表面,严开更希望,这武人做出些什么出格的事情。 最后连累了他的上官,那同样出身镇北军的百户。 如此一来。 便可给武派一记重拳。 他也可借此获得文堂大佬的另眼相看,说不得过几天,就能调去内阁,岂不美哉? 正做着美梦。 突然。 他看到张唯蓦然欺近。 接着一个巴掌摔在自己脸上。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非但扇碎了严开的美梦。 更扇得这个文官当场转了好几圈,牙齿都飞出去,半边脸肿得跟猪头似的。 这时候,严开才听到张唯开口。 “米县秽野一事,由白教策划,证据确凿。” “中书舍人严开,竟然要重新调查,现在我怀疑,此人与白教勾结,试图推翻邪教重案。” “给我拿下!” 第六十一章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 勾结邪教? 严开一下子蒙了。 谁啊? 我吗? 我怎么自己都不知道! 等等。 米县秽野一事,和白教有关? 我不知道啊! 我听都没听说过! 这点他确实不知,如果知道,刚才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说出重新调查秽野一事。 这不是找抽吗? 正常来说,谁会没事找事,特意去二次调查邪教的案子。 一个不小心,就会像现在这样,让人家扣上了勾结邪教的帽子。 一旦被扣上这顶帽子,不死也得脱层皮。 毕竟朝廷打击白教,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是几百年一直在做的工作! 几百年下来,多少朝廷官员死在白教手里。 所以对于白教,朝廷是零容忍的态度。 一旦跟白教沾上边,那就得进诏狱的! 想到这,严开早已没有刚才的气焰,甚至顾不上怨恨张唯扇他那一巴掌。 摆着手叫道。 “我没有勾结白教!” “姓张的,你别冤枉我!” “我舅舅可是国子监司业,我要出什么事,我舅舅不会放过你的!” 他以为搬出自己的背景,能够让张唯忌惮。 不料。 张唯嘴角一扬,对刘焕章说:“记下了,国子监司业也有嫌疑,这是他自己亲口说的。” 严开顿时愣了。 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搬出救兵,非但没吓退张唯。 反而把自己舅舅也给搭上! 这位从七品官顿时大叫起来:“你陷害我,我要上书内阁,参你一本!” 张唯微笑道:“米县秽野的从犯之一,白教的一名戒子还在我们牢里。” “稍后让他跟你见上一面,你是否勾结邪教,他一见便知。” 这时候,哪怕严开再蠢,也知道若让那戒子指证自己,自己就算是玩完了。 完了不说,还会连累自己那在国子监当官的舅舅。 至于那戒子是否会指证自己,还不是张唯一句话的事? 只要张唯想,那戒子肯定会咬死自己,那他严开就是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并且。 这种和白教有关的事情,就算他是文党一脉,那些大人物也不会救他。 谁会为了一个从七品的小官去惹一身腥? 严开想明白其中厉害,当下不顾形象,爬到张唯身边,抬起头挤出笑脸。 “张大人,我错了。” “我刚才跟您开玩笑的,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往心里去。” 接着。 他又扇起自己耳光。 啪啪啪....... 连扇好几个。 “我猪狗不如,我有眼无珠.......” “张大人,你就当可怜可怜我,饶了我这一回吧。” 张唯俯视着他道:“严大人,我还是喜欢你刚才桀骜不驯的样子,你恢复一下。” 然后对旁边刘焕章使了个眼色。 留着八字胡的巡使便走上前来,架起严开,拖出大厅。 严开吓得裤档都湿了,大呼小叫,惊慌失措,哪里还有刚才骄横的模样。 这时那百户所小吏拿起刚才严开掉在地上的敕书,微笑着交给张唯。 “张大人,那我回去覆命了。” 张唯点点头:“李大人那边.......” 小吏道:“我会把这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如实禀告给李大人。” “有劳。” “请了。” 百户所的人走了后,刘焕章回来,向张唯请示:“大人,这姓严的,该如何处置?” 张唯想了想道:“照程序来,但别伤他性命,一切等李大人决定再说。” 照程序来的话,审讯、逼供、拷打是跑不了的。 但严开怎么说也是个京官,张唯不好擅自决定,所以需要等李砚的意见。 哪怕最后诰敕房甚至内阁有意见,张唯也不担心。 毕竟重查秽野,可是严开亲口说的。 张唯身上的‘照妖镜’,已经把现场的事情记录下来,可不是冤枉人。 如果有需要,让牢里那个戒子指证下严开,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反正那个戒子已经提供了一份白教名单,名单上再添一个名字,不算什么难事。 这事真要怪责下来,也只能怪严开。 非要装什么大尾巴狼。 还口无遮挡,什么话都敢说,死了也活该! 处理完严开的事,张唯打开了那份敕书看了起来。 这份文书,任命张唯担任米县清卫署掌旗,位居七品。 其中还详述了掌旗的职责、管辖区域以及纪律要求等等。 在职责一项里,明确表示,一旦涉及白教,朝廷五品以下的官员,无论身居何职、是何身份,皆可便宜行事。 可以说,有了这份敕书,往后朝堂五品以下的官,见了张唯都得夹起尾巴。 这份权力,可大了去了。 不过。 在纪律要求方面也有明确指出,涉及官员的弹劾奏本一事,需要谨慎对待。 如若以权谋私,一经查实,将摘去官职,打入诏狱。 轻则弃军,重则处斩! 这样的要求很合理,否则的话,踏夜司岂不无法无天了。 当然,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 再严谨的律法,也会有漏洞可以钻。 张唯可以。 别人也可以。 所以在官场摸爬,最重要的是谨慎。 千万不能像严开那样,口不择言,容易落人把柄。 心中暗暗告诫自己后,张唯又看起敕书里的附件。 那是‘踏夜司’就秽野一事,给张唯和整个米县清卫署发放下来的奖赏。 张唯作为当时负责秽野事件的主要负责人,奖赏最为丰厚。 赏银百两、武勋二百、以及一本先天境功法。 至于署内巡使,皆获得赏银五十,武勋八十。 赏银和武勋将在近期发放,至于先天境功法,却要等张唯在司内功法之中进行挑选后,再发放下来。 赏银倒是次要。 功法暂时也用不上。 但那武勋,却是令张唯意动。 他合计了下,秽野事件的两百武勋,加上山边村、杨家沟的收获。 应该足够把那把妖刀‘百战’兑换出来了。 尽管那把刀已经不是‘灵器’,却要比‘名器’强些。 特别刀上有一丝杀业天道的灵性残韵,总体而言,很适合张唯。 就是兑换出来之后,还需要找匠人修复,才能完全发挥那柄妖刀的威力。 “匠人.......” “踏夜司内,应该有专门修复兵器的人.......” 想到这里,张唯站了起来,打算找司监了解下这方面的事情。 第六十二章 张唯与我不共戴天 清卫署司房。 张唯来到的时候,司监正在整理入库文书。 张唯随便把那封敕书交给他一并入库,司监接过之后,拱手道贺。 接着道。 “大人来得正好。” “齐家的家产清算完毕,属于你的那份已经发放下来。” “不过,有件事需要你确定下。” 司监拿出一份文书交给张唯,张唯打开看了眼。 文书上的内容,大概是说齐家的家产清点下来,折合纹银万两左右。 按照规定,张唯可得纹银千两。 不过,齐家收藏的天材地宝不少,里面最珍贵的,当属那盘成了精的灵芝。 灵芝原本在莫英手上,莫英进了诏狱,灵芝也就落到踏夜司手里。 现在张唯可以在银子和灵芝之间二选一,等张唯确定后,便能够拿到自己应得的奖励。 看完之后,张唯直接选了灵芝。 银子对他来说作用不大,官员又不能置业,就算能够拿银子去买药材,可有些东西,不是有钱能够买得到的。 莫英拿那盘灵芝,无非是想增加破境时的成功率。 张唯虽有‘造化图’傍身,但谁能保证可以百分百成功破境。 既然这样,那为何不增加一点成功率? 司监记下之后,张唯直接询问。 “我司内部,可有修复兵器的匠人?” 司监呵呵笑道:“大人对那把妖刀念念不忘啊。” “有的有的。” “咱们司内有这样的匠人,像延安府就有一位,不过,要修复‘灵器’,至少得找千户所的匠人。” “如果大人有需要,我可以帮你问询一二。” “只不过据我所知,想让千户所的匠人出马,恐怕需要支付武勋。” 张唯一愣,还有这种事? 合着武勋还能够内部流通? 他只好道:“查一查我现在有多少武勋,另外,帮我问一嘴,看看修复‘百战’需要多少武勋。” 司监当即翻开一本小册子。 “大人前两个案子的赏银的武勋都发放下来了。” “山边村和杨家沟两个案子,大人共得赏银百两,武勋一百二十点。” “现在加上秽野事件,以及大人原本剩余的,大人目前的武勋共有三百四十点。” 三百多武勋,兑换‘百战’足够了。 就是剩下四十点,不知道是否足够支付修复的费用。 见张唯皱眉,司监微笑道:“大人,你可以试试找民间的匠师。” “民间能人异士不少,武勋对他们没有用,所以他们通常收取的是银两,或者其它东西。” 一语惊醒梦中人。 张唯点头,打算双管齐下。 一边让司监去询价,一边找萧亦姝帮忙,看能否找到合适的匠人。 便在这时。 外面一阵敲锣打鼓,还有鞭炮声响了起来,如同过年似的,热闹非凡,也不知道发生何事? * * * 延安府。 青鳌山附近有个村子,由于天灾,大半村民都跑了。 如今剩下没几户人家,平日里村子冷冷清清的。 不过,今天来了个货郎,倒是让村中那棵老榕树下,变得热闹起来。 几个光屁股小孩蹲在货郎周围,看着那糖人、竹马啥的,总是忍不住伸手去摸。 这时候,就会被货郎用手轻轻拍开。 村民们则会询问那针钱、布匹的价格。 但这年头,他们温饱都成问题,自然没人真的掏钱买,就图个热闹。 最后货郎的生意,就只剩下替村民磨磨剪子,修修农具,赚几个杂菜饼。 这时有人问道:“你这葫芦不错,怎么卖?” 货郎抬头,跟一双黑如点墨的眼睛对上,然后露出笑容:“客官眼光不错,我这可是个宝葫芦,能够祛病消灾。” “你想要的话,算你便宜点好了。” 两人讨价还价,一番拉扯,最终以三个铜板成交。 于是那个底部煞有其事,贴着黄符的葫芦,落到那人的手中。 葫芦卖出去后,货郎也不做生意了,收拾东西,转眼离去。 村子又恢复往日的模样。 却说那买了葫芦的人,似乎也不是村民,离开村子后,便取道青鳌山。 他不时看向揣在怀中的葫芦,哼了一声:“要不是拜那姓张所赐,我何至沦落至此。” “连这种小事,也要托人去办!” 此人正是前甘泉县掌旗,齐家的漏网之鱼,齐华! 当日,他一听闻李砚去了米县,就知道坏事了。 齐华当机立断,抛家弃子,悄悄离开了甘泉县。 可事后由于被踏夜司通缉,他无处可去,最终只能铤而走险,前往青鳌山投奔那山上的妖种。 说来也巧。 他用掌旗身份招摇撞骗,想哄那群犬妖收留自己时。 正好犬妖出事。 族中一名小辈下山游历,突然暴毙。 为了取得犬妖信任,齐华把这件事往身上揽。 之后动用原先青衣门的一些渠道,打探到数日前米县出现‘秽野’,引来大批妖魔一事。 于是齐华使用掌旗的身份,找了几个有把柄在他手上的野修,让他们前往米县搜魂。 那几个野修自然不知道,齐华已经丢了乌纱帽。 还以为这是个替齐华办事的机会,于是尽心尽力,几番周折,终将那个装有犬妖残魂的葫芦,交到齐华手上。 转眼。 齐华来到妖洞,当着那老狗和一众犬妖的面,把葫芦里的残魂放了出来。 看到自己的儿子变成一缕茫然的残魂,那作文士打扮的犬妖,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 那条蓬松的狗尾巴又冒了出来,他也顾不得收回去,扑倒在那老狗前面一个劲地磕头:“老祖,你要为小八主持公道啊。” 老狗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朝犬妖残魂吹了口气,问道:“我的好孙儿,是谁害你落得这般惨状,你尽管道来,老夫我绝对不会放过杀你的凶手!” 那残魂受了老狗的一口妖气,眼神有了些神采,随后将张唯的模样衣着,描述一番。 齐华听罢,沉声道:“是他?” 老狗顿时看了过来:“你知道是谁?” 齐华点头:“如无意外,应是米县巡使,姓张名唯。” “此人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他烧成灰我都认得!” 第六十三章 张大人,你便从了我吧 “巡使?” “踏夜司的夜郎?” 老狗眼神一晃,接着悠悠说道。 “原是折在了官人手上.......” “那么,这事便就此作罢吧。” 中年文士一怔,抬起头:“老祖,你方才不是说,绝不放过凶手?” 老狗趴在地上,懒洋洋地说道:“没错,但若是官人所为,自另当别论。” “老三,你还年轻,再下几只崽子也就是了。” “犯不着为了一个小辈冲撞了官军,若是因此给咱们家惹来杀身之祸,得不偿失。” 中年文士愣了:“啊,这.......” “这不妥。” 齐华站了出来说道:“黄祖,早前我便说过,你们青鳌山大祸将至。” “今日你的孙辈死在踏夜司手上,便是明证。” “用不了多久,踏夜司将对青鳌山发动‘搜山令’,届时,你们一个也跑不掉。” “横竖是死,何不先发制人?” 这老狗乃一条山中大黄狗修炼成妖,因此自称姓黄,山中犬妖乃它的犬子犬孙,故称黄祖。 黄祖闻言,眼中猩光闪烁:“搜山令?” “可是那道朝廷下发,着踏夜司入山诛妖,要求山神一旁协助的密令?” 齐华点头:“正是!” “我已接到相关文书,动手的时间,便在近期。” 黄祖从鼻中喷出一股腥气:“你自称清卫署掌旗,身为官军,为何要相助我等?” 齐华目不斜视:“那米县巡使张唯,杀我手足,斩我慈父,我与他势不两立。” “但他身为巡使,身份超然,我不方便对付他。” “是以想借青鳌山妖种之手,为我除去这心头大患。” “此外,青鳌山有妖,朝廷知晓,也与尔等有过互不侵犯的约定。” “近百年来,尔等安份守己,遵誓守约。” “然而朝廷却以尔等血脉兴旺,恐成大患为由,决定秘密围剿。” “我虽身为人族,却也替尔等抱不平,须知天生万物,万物皆有生的权利。” “如今只因血脉兴旺,便惹来杀身之祸,这是何道理?” “齐某素来有好生之德,故此才冒险上山,与黄祖一见。” 老狗听得连连点头,看齐华的目光都柔和了不少。 听听,这才叫人话。 说得多好啊。 这姓齐的句句在理啊。 天生万物,人和妖都是万物之一。 凭什么你们人族就有权利决定我们妖种的生死? 嗯,这齐华不像山下凡人。 见识独到,甚得吾心。 不过........ 老狗踌躇道:“这样的话,我等应立刻离开青鳌山,另寻洞府安身方是正道。” 齐华一听,连忙道:“黄祖此言差矣。” 他花这么多心思,为的就是要哄骗这山上妖种替自己报仇。 同时,引开延安府百户所的注意力,他才好趁机离开。 现在好不容易让这条老狗相信那道子虚乌有的‘搜山令’,又岂能让它们就这么走了? “逃得了一时,逃不了一世。” 齐华当下说道。 “再者,凡人开疆立国,妖仙据地为府。” “黄祖纵使逃往其它洞天福地,难保那些地方已是有主之地,届时与其它仙家相争,最后得益的,只能是朝廷。” 老狗闻言,心想这厮说得也有道理。 “那依你之见,我们应当如何自处?” 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齐华清了清喉咙,说道:“唯今之计,只有说动山上其它仙家,一并下山,攻占一地。” “然后以城中百姓为筹码,与朝廷谈判,如此方能破局。” 老狗听得连连点头:“这不失是一个办法。” 它接着说道:“这青鳌山上,妖种有四。” “除了我们外,山东头那片竹林里,住着群鸟妖。” “那些娘们整天哭哭啼啼的,想说动她们可不容易。” “这样好了,你把那道‘搜山令’的公文交给我,我拿上它去跟那帮娘们说道说道。” 齐华苦笑:“如此重要的公文,岂能轻易带走。” “事实上,我上山报信,已是冒了极大风险。” “黄祖若信不过我,便当我没有来过吧。” 说着,他转身便走。 老狗眼珠转动,开口道:“且慢。” “齐大人,非是我信不过你,只是没那道公文,实在很难说动那群鸟妖。” 齐华转过身来,微笑道:“若黄祖信得过我,齐某有一计,兴许能够打动那些鸟妖。” * * * 夜色如水。 张唯换过一身便服,前往城西。 走在路上,不时能够听到一阵欢声笑语。 空气里甚至能够闻到残留的火药味,那是白天的鞭炮残留下来的气味。 今天早上张唯在司房时,听到外面又是放鞭炮又是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叫人一打听,才知道原来是官府开仓放粮。 并且,连续发放三天,以缓解米县的灾情。 这下子,非但是米县的百姓,就是周边的村民,但凡收到消息的,都拉家带口往县城赶。 赶不上的,就在衙门外等着,好赶在明天开仓时,尽早拿到赈灾粮。 如此一来,人们脸上自然有了笑容。 原先米县里悲痛气氛,也因此冲淡了不少。 转眼。 张唯来到城西客栈。 进了门,亮了相。 就被伙计请到了一间上房。 片刻之后,萧亦姝来了。 今晚,这个美貌帮主已经恢复往常的模样。 一进屋,便笑嘻嘻地道。 “最近张大人来得挺频繁啊,是想我了吧。” 张唯已经领略过她的豪放狂野,当下见怪不怪,微笑道:“萧帮主才貌双绝,的确让人一见难忘。” 萧亦姝当即凑了过来,灯火下,那张美丽中透着野性的脸庞,几乎要贴到张唯脸上。 “即是如此,张大人,你便从了我吧?” 张唯呵呵一笑,然后抬手挑起萧亦姝的下巴,用极具侵略性的目光审视着她道:“那得看萧帮主有没有那个本事了。” “另外,哪怕有幸结为连理,那也是我娶你。” 咕噜。 萧亦姝咽下一口香涎。 她见过的男人不少,但通常,那些男人见了她,要么客客气气,要么卑躬屈膝,要么阿谀奉承。 但像张唯这般霸道,且极具侵略感和压迫感的男子,却是平生首见。 顿时。 萧亦姝反而有些退缩了,也不知道是离灯火太近,还是屋里太热,麦肤美人只觉脸颊发烫,连忙退后几步,转移话题。 “那个.....” “孙忠已经安置妥善了。” 张唯笑道:“萧帮主,离那么远说话干嘛。” 他一拍自己的大腿道:“来,坐这儿,咱们好好说道说道。” 这下子,换萧亦姝有些招架不住了。 第六十四章 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看到萧亦姝一脸不知所措的模样,张唯嘴角上扬。 让你玩火,现在被火烧到了吧? 该! 萧亦姝性格虽然比普通女子豪放一些,但终究是古代女子,终究还是受到一些传统思想的束缚。 张唯不一样,他一个现代人,还能让萧亦姝给拿捏了? 另一边。 看到张唯脸上有笑意,萧亦姝才知道,张唯只是做做样子。 不过。 知道归知道。 她还真不敢往张唯腿上坐。 那就不是在玩火。 而是放火烧自己了。 万一真把人家的兴致勾上来了,张唯想当场办了她。 那她从是不从? 从吧,她不甘心。 不从? 张唯可是清卫署巡使,回头给她安个勾结白教的罪名。 到时别说是她,整个黑狼帮,包括自己的家人都得陪葬。 于是只能选择沉默。 不过,她知道张唯不是贪官污吏。 否则齐家也不会掉脑袋。 毕竟谁不知道,城里的官吏,上到知县下到衙役,谁没拿过齐家的好处。 于是麦肤美人又有了几分勇气,笑嘻嘻道:“大腿就不坐了,我怕坐了今晚大人就回不去了。” “不过,在这里想请大人帮个忙。” “就不知道大人之前所说的‘人情’,是否还管用?” 张唯也想着点到即止,见好就收。 不然难以收场。 便道。 “自然管用。” “张某说到做到。” “但张某之前也说了........” 没等他说完,萧亦姝便道:“不会让张大人违背原则和律法的,你放心好了。” 张唯点头:“萧帮主想让我做什么?” 萧亦姝走了过来,给张唯倒了一杯茶,眨了眨眼睛。 “下个月十五,我爹要办六十大寿。” “他老人家千叮万嘱,让我在那天一定要领个心上人回去。” “小女子斗胆,请大人帮我这个忙。” 正喝着茶的张唯,闻言差点没把茶水给喷出来。 啥? 租借男友古代版啊? 这是你一个古代女子能想得到的事情吗? 你该不会也是穿越的吧? 张唯干咳一声:“你想我以什么身份出席?” “若是巡使的身份,那我只能拒绝。” 萧亦姝道:“大人也太小瞧我了吧?” “我还不至于想借大人的身份,来壮大帮会的声势。” “就是想让大人到时帮我挡挡一些狂蜂浪蝶,毕竟那日是父亲大寿,我不好动粗。” 张唯点点头:“如果只是这样的话,行,我答应你。” “只要那天没有案子,我便当你一天的‘心上人’。” 萧亦姝喜上眉梢:“一言为定?” 张唯放下杯子:“当然。” 接下来,张唯提出了代寻匠人一事。 萧亦姝承诺会帮忙打听。 于是张唯便打道回府。 转眼过了两天。 这天。 清卫署的赏银、武勋什么的,都发放了下来。 连同一道发放下来的,还有两名巡使的丧费。 丧费也即抚恤金,是朝廷发放给因公殉职的朝廷官员家属的生活保障。 前不久的秽野事件里,米县清卫署共折损了两名巡使。 此刻,张唯用毛笔划过两面木牌,将上面‘杨彦’、‘宋复’两个名字划掉,再交给司监。 “丧费要及时交付到他们家人手里。”张唯不忘叮嘱。 司监点头:“已经让银川驿的驿卒过来了,杨巡使的家就在甘泉县,快的话晚上他的家人就能收到。” “宋巡使家在南方,就得花些时间了。” 清卫署的赏银,乃至丧费,皆是凭借踏夜司的官文,向当地衙门支取官银,再发放下去。 官文则由官驿的驿卒派送。 这样的措施,可以防止路上丢失、劫掠或者被驿卒私吞。 见司监已经安排妥当,张唯便放心离开清卫署。 今天他又找了一名掮客到城里租房子,看了几套都不是很满意。 便在经过城东杏花街时,张唯看到一落宅院。 宅院不大,属于一进的院落。 院内自带水井,后面有块空地,之前似乎是花园一类的,现在荒废了。 院墙不高,大门古色古香。 进门后是块照壁,后面便是前庭。 院子里在角落有口水井,上面用木盖子盖着,旁边是棵杏树。 风一吹过,树叶随风摆动,发出沙沙声。 让这套宅院,显得清幽雅致。 张唯来了兴趣,对掮客道:“这套宅院可有出租?” 掮客面露难色:“租是有租,租金也便宜。” “不过,大兄弟,我劝你还是另外挑一套看看吧。” 张唯奇道:“怎么,你有钱也不赚?” 掮客笑着摇头:“钱,我当然想赚。” “但不瞒你说,这套宅院不干净。” “我什么钱都赚,但这种昧着良心的钱,我挣着不安心啊。” 张唯听出他话中有话,来了兴致:“你倒是说说,它如何个不干净法?” 掮客说道:“原本,这里住着一户人家,日子过得也算美满。” “突然有一天,家里的男人去世了。” “当时,这家中的小娘子别提哭得多伤心了,但再伤心,这丧事也得办。” “可办了丧事之后,没过多久,你猜怎么着?” “嘿,那死去的男人又回来了。” “那小娘子给吓得神智不清,后来这家也就散了。” “再后来,这宅院租出去几次,可每次的租客,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要么给吓傻了,要么死了,久而久之,就没人再租这套宅子了。” 张唯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呢,就这?” 他指着大门:“给我开锁,如果合适,我就租下了。” 开什么玩笑。 他是什么人? 清卫署掌旗! 这宅院要是没什么古怪也就罢了,若有,那也叫专业对口! 掮客一脸无奈:“可以是可以,但要是出了什么事,你可得自己担着。” 说着,他掏出钥匙,把门打开。 门一开,一阵风吹过,卷起满地的落叶。 虽是日间,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阴森。 特别那前院角落的杏树,枝条乱舞,在日光下宛若无数根手臂在挥动一般。 张唯逛了一圈,屋宅不算大,但格局健全。 正房偏房灶房应有尽有。 就是没什么家具,要搬进来,还得置办一些日用品。 总体来说,还算满意。 这里位处城东,但又相对幽静,平日里走动的人不多,正合张唯胃口。 于是当场签了字据,纳了押银,把这里给租了下来。 那掮客临走前,还不忘叮嘱张唯,晚上的时候要特别小心。 张唯想想,干脆今晚在这过夜,看看到底怎么个事! 深夜。 梆梆梆....... 远处街道上依稀传来更夫的打更声。 三更了。 张唯盘膝坐在正房门口,‘武炼’战刀横在腿上,正闭目养神。 突然。 耳中捕捉到一阵轻响。 吱吱...吱....... 像是指甲在粗糙墙壁上刮过的声音...... 第六十五章 德公 吱吱吱...... 那如指甲挠墙的声音愈发明显。 张唯蓦然张开双眼,闪身来到前院。 今晚多云,月光被云层遮挡,小院里光线昏暗。 可张唯看得清楚,杏树下面那口水井,上面的井盖正在晃动。 似乎被人从下面一点点拉开。 随着井盖滑落,掉在地上,砰一声响,便有密密麻麻的头发从井口往外冒。 如同满溢而出的井水...... 张唯面无表情,只是手抵刀柄,推开一寸。 嗬..... 奇怪的声音从井里响起,听起来像是野兽的低吼,又似是一口痰卡在喉咙的嘶哑叫声,但不管怎么听,都不像是人发出来的声音。 渐渐的。 井口处那堆头发越升越高,越来越多。 随后一道身影从井里缓缓爬了出来。 苍白消瘦的脸庞上,皮肤血肉几乎看不到任何水分。 两只深陷的眼窝里,是一对灰白的招子。 身上穿着入葬的寿衣,寿衣破破烂烂的,比叫花子好不到哪里去。 那瘦得跟鸡爪子似的手,长着黑色且弯曲的指甲,一刮过地面就发出刺耳的声音。 同时,关节似乎太过僵硬的缘故,以至于任何一个轻微的动作,都会发出骨头互相摩擦的声音。 咯啦啦.....咯啦啦...... 仿佛木柴不堪重负发出的碎裂声。 这时候,夜风吹来。 浓郁的尸臭就拼了命地往张唯鼻子里钻。 他皱眉,轻声道:“听那掮客说得那么邪乎,还以为会来个大的,结果是尸鬼,还是一阶....” “白期待了。” 不过想想也是,如果真是什么了不得的妖魔鬼怪,早就惊动清卫署了。 又怎么会拖到现在。 想来应该是这座宅院原本的男主人死后,变成尸鬼。 本能驱使下,重新回到家宅,结果把家人吓走了。 之后尸鬼就藏在水井中,当有人住进来,生人的气息就会把它引出来。 但因为是一阶的尸鬼,所以租客有机会逃跑。 这时尸鬼被张唯身上旺盛的气息所吸引,嗷嗷嘶吼着扑了过来。 那不知道多久没剪的头发漫天飞舞,灰白的眼珠戾气流淌,惨白的脸庞狰狞恐怖。 如果是普通人,估计早就给吓得腿软。 可惜今晚,它撞上的是张唯。 战刀出鞘,身影闪烁。 昏暗的小院里,猩红刀芒撕裂空间。 正往前扑的尸鬼,乱发披散的脑袋突然飞上半空。 然后无头的身体又往前扑出几步,便一头栽倒。 扑通。 脑袋掉到地上。 滚到张唯脚边。 看着眼前浮现个位数的功德点,张唯叹了口气,连‘逆骨’都懒得挖。 好歹人家也是屋主,自己要在这里住下,就不挖人家骨头了。 明儿再让人送去缝尸人处,花点银子,把脑袋缝上,也算对得起屋主了。 一夜无话。 翌日。 张唯回到清卫署,给了刘焕章几块碎银子,让他去收敛了杏花街小宅的尸体。 刘焕章前脚刚走,银川驿的赵闯来了,送了一封信给张唯,说是延安府那边发过来的。 张唯赏了他几个铜板,赵闯笑容满面,念叨着给叔叔打瓶好酒去,便离开了。 打开信,张唯看了起来。 信是李砚寄来的。 大意是说,他把严开扣起来这件事做得很好,踏夜司的人还轮不到小小一个中书舍人指手画脚。 另外,李砚简单说明了朝堂内部的党派之争。 信中说到,文党武派相争已久。 不过近年来,由于蛮族侵扰,反而使得两派的关系有所缓和。 毕竟关起门内怎么吵都行,可要是因为两派相争,被关外蛮族有机可乘,那就笑掉人家大牙。 这种愧对列祖列宗的事,武派不干,文党也丢不起这个人。 因此,严开的性命还得给他留着。 但不必着急放他,等文党那边来要人再说。 信的最后,还说到了补充巡使一事。 最近米县清卫署折损了几名巡使,此事已经上报,很快就会有新的巡使调派过来。 这段时间,如果清卫署人手不足,需要支援,可以向甘泉县、洛川县、黄龙县等周边县署救助。 看完信之后,刘焕章回来了,说是尸体已经送去殓房了,会有专人处理,从缝尸到下葬一条龙服务。 自从莫英打入诏狱后,刘焕章可说对张唯忠心耿耿,这人办事也细心,除了修炼天赋不怎么样之外,倒是挑不出什么毛病。 作为掌旗。 张唯需要陆南天、朱盈川那种战力拿得出手的手下。 也需要像刘焕章这种会办事的人。 否则事事都要张唯亲力亲为,岂不忙死? 当下。 他拿出三百两白银,交给刘焕章:“帮我去一趟钱庄,换成银票。” “然后拿一百两送去衙门,让周知县多购置些粮食,分给灾民。” 刘焕章不可置信地看向张唯。 张唯疑惑:“怎么,有问题吗?” 刘焕章连忙道:“没有。” 他接着笑了下道:“不过,大人和莫英确实很不一样。” “莫英绝不会拿自己的银子赈灾,更不会像那日般为属下开脱。” 说完,刘焕章就告退离去。 下午。 周知县来了。 老头儿一来到,就笑呵呵地对张唯道。 “张大人真是乐善好施啊,那一百两善银,老夫已经收到了。” “在这里,老夫代表米县的百姓,谢过张大人。” 小老头一揖到地。 张唯连忙把他扶起来。 “周大人来我这清卫署,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这点小事吧?” 周孝先竖起大拇指:“果然什么事都瞒不过张大人。” 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来真的啊? 张唯脸皮微微抽搐了下,问道:“却不知周大人所为何事?” 周孝先一脸愁容道:“说来惭愧,前些天,您不是交给我一份白教名单。” “名单上其它人倒好说,可有一位,小老头动不了他。” 张唯奇道:“这城里还有周大人不敢动的人?” 周孝先点点头。 张唯忍不住问:“谁啊?” “赵敬德。” 知县大人苦笑道。 “此人家财万贯,好善乐施,同时办了间敬德书院,让平头百姓的孩子也能读书,府上更有修士门客,因为德高望重,被称为‘德公’。” “我衙门里的捕头,虽略通武艺,可哪里是人家那些修士门客的对手。” “小老头我这些天苦思冥想,实在没有办法,只好来找张大人您。” “张大人,您看,要不清卫署跑一趟?” 第六十六章 我看你想找死! 赵敬德的家,就在齐府附近。 也是巧了。 张唯骑着马,经过齐府时。 曾经兴旺的家宅,如今已经落寞。 大门上贴着官府的封条,门口两只石狮子已经落满灰尘。 从齐府大门前经过,再走一段,赵府在望。 正好,赵家的大门这时打开,有人从里面钻了出来。 “忠伯,那我走啦。” “表少爷慢走。” 一老一少正在道别。 老的那个,似是赵府的家仆。 年轻的,倒是‘熟人’。 正是银川驿的赵闯。 门关上后,赵闯转过身,看到张唯居中,后面跟着陆南天、朱盈川两人。 先是脸上露出笑容,接着像想到什么,那笑容变得有点勉强起来。 “大人,你们这是?” 张唯骑在马上,问道:“赵闯,你怎么在这?” 赵闯挠了挠后脑勺:“这是我叔叔的家,小时候,他还教过我读书写字。” “这不早上大人赏了小的几个铜板,我就想着打瓶好酒来孝敬叔叔他老人家......” 张唯有点意外:“赵敬德是你叔叔?” 赵闯点头。 “这么说赵敬德在家?” 赵闯头点个不停。 张唯看着他道:“你赶紧回驿站吧。” 然后策马上前,从赵闯身边经过。 赵闯回头看,一脸担忧。 他不傻。 他很清楚清卫署是干什么的。 他也听说齐家就是犯在清卫署手上,才没了的。 现在清卫署来赵府,肯定不简单。 赵闯只能安慰自己。 没事的。 叔叔只是个教书先生,平时还施粥赠药。 或许张大人只是来拜访他老人家。 这样想着,赵闯走进大街,返回驿站。 砰砰砰。 陆南天大手拍在门上,拍得大门震天响。 “来了来了。” 门后有人回应,接着门打开一条缝。 一个年青的家丁从门缝里往外看。 “你谁啊,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陆南天沉声道:“清卫署张掌旗张大人到了,要见赵敬德,还不赶快开门!” 门后家丁神情一动,接着道:“不巧,我家老爷回乡去了,各位官爷改日再来吧。” 随后就把门关上了。 陆南天不怒反笑:“好好好,你们赵家挺威风啊,竟然敢叫我们大人吃闭门羹!” 说罢,也不客气。 运转真元,一脚踹去。 轰! 大门猛地掀开,厚实的门板碎了一地。 门后的家丁飞了出去,摔进校场,吐血不止。 陆南天手按剑柄,大步而入,看向那些闻声赶来的人。 “你们是谁,竟然敢擅闯赵府,真是胆大包天!” “擅闯民宅也就罢了,还敢伤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兄弟们,咱们一起上,拿下这几个狂徒去见赵公子!” 顿时。 一道道身影围聚过来。 陆南天闯哼一声,重剑出鞘,扫出一片扇形火焰。 烈焰汹涌,气势汹汹。 让那些赵府门客连忙停了下来。 陆南天这才道:“敢跟清卫署动手,你们想造反吗?” “还是说,这是赵敬德的意思!” 清卫署? 听到这个词,门客们的眼神顿时清澈了不少。 这些人基本上都是‘山下’野修,最不愿意打交道的,就是‘踏夜司’。 自然也知道,清卫署是‘踏夜司’的地方机构。 不过。 这些人虽然有所顾忌,却仍不散开,依旧堵着陆南天。 这点倒叫张唯有点意外。 看样子,赵敬德对他们相当不错。 才让这些人胆敢和清卫署对抗。 此时。 一把苍老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你们这是干什么?” “赶紧散开。” 听到这话,那些野修才纷纷散去。 马背上的张唯,看到两道身影朝这边走来。 一老一少。 老的那个,作文士打扮,面容清瘦,眼神明亮。 虽然身上没有天地真元的气息,是个普通人,却有着一股淡淡的威严。 年轻那个,长得跟老儒有些相似。 隐约有真元的气息,但应该是开窍不久,连纳气境的门槛都没摸到。 这两人来到马前,那老儒恭敬作揖:“赵敬德,携犬子赵文崧,拜见大人。” 张唯今天已经换上朱红色的掌旗官服,此刻更是展示了掌旗铜令,然后道。 “赵先生,根据白教一名戒子交代,你和白教往来密切,更是他们在米县的其中一名‘居士’。” “长年为他们提供财物等各方面的支持,现在想请你跟我们去一趟清卫署。” “我们有些问题想跟你请教。” 张唯刚说完,赵敬德还没有表示,他那儿子赵文崧便大叫道。 “爹,你不能跟他们去!” “去了,他们肯定把你打进诏狱!” 接着。 赵文崧又大声道:“大人,我父在米县,身份超然。” “难道单凭那白教妖人一面之词,就要为难我父亲吗?” 张唯淡淡道:“在我面前,没有身份超然一说。” “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朝廷命官,只要他跟白教有关,就得接受审讯!” “再者,赵先生现在只是有嫌疑,具体如何,查过便知。” 赵文崧还想说什么,却被赵敬德阻止。 老儒微笑道:“去清卫署之前,我能否和张大人单独聊几句?” 张唯眉毛一扬,接着翻身下马:“赵先生,请。” 老儒转过身道:“你们在这待着,没我的命令,不准接近书房半步。” 他又看向自己的儿子:“文崧,你也是。” 赵文崧不放心地看了张唯一眼:“爹,还是让我陪你吧。” 赵敬德哈哈一笑:“张大人如果想对我做什么,别说只有一个你,哪怕十个,你也阻止不了。” “你就留下来吧,别让人小看了咱们赵家。” 说完。 老儒抬起手:“张大人,请。” 片刻之后。 张唯跟着老人来到书房,一进来,就闻到墨香。 却是书案上,有笔墨未干。 “张大人,你看看我这字写得如何?”赵敬德微笑道。 张唯上前,看向书案上宣纸,只见上面写着四个大字。 这四个字,铁笔银勾,龙飞凤舞。 书法是极好的。 就是这字,有些刺眼。 那四个字是:均田免赋! 老头,你这思想有点危险啊。 赵敬德语带双关道:“大人,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 我看你想找死! 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写的吗? 这妥妥的造反证据啊! 张唯瞥了老儒一眼:“赵先生,光是这四个字,无需戒子指认,就足够让你下诏狱了!” 第六十七章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书房里,气氛一下变得凝重。 赵敬德在张唯的注视下,竟然还笑得出来。 “单看大人没有立刻将我拿下,就知道大人和其它当官的不一样。” 老儒又问:“大人觉得,朝廷不应该均田免赋吗?” 张唯沉声道:“张某一介武夫,只知斩妖除魔,民生大事,还轮不到张某妄议。” 赵敬德哈哈大笑,点头道:“大人选择明哲保身,倒也不能说错。” “只是大人,这俗世洪流,势将滚滚前进,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张唯用手轻轻敲击书案,没有回应,想看看这老头葫芦里卖什么药。 难道他想给我洗脑? 这时赵敬德长叹道:“大人可知,为何如今我朝中子民,无地可种,弃田而逃?” “仅仅是因为天灾吗?” “非也!” “实是因为,农人手中无田啊。” “那田去了哪里,自然是被皇室,官员乃至乡绅所占。” “更有甚者,田产子女尽入公室,长期以往,势必民怨四起。” “何况近年来,皇亲侯伯,奏讨无度。” “朝廷眷顾,赐予无节,所赐之地,多是受人投献,将民间产业夺而有之。” “再看那乡间势豪之家,譬如齐家,仆隶众多,奸民乘势投献,百姓受其鱼肉。” “可说我大曜王朝,从上到下,沆瀣一气。” “民间积怨已久,物极必反,势必酿成大祸。” “唯今之计,便只有‘均田免赋’,方能平息民怨,大人以为如何?” 张唯摇头道:“我没有经略之才,更不敢妄议国政。” “但张某乃镇北军出身,张某亲眼所见,关外蛮旗日夜侵扰,杀我大曜子民。” “朝廷全力抗蛮,力阻蛮族入关。” “在这种时候,举国上下,本应拧成一条绳。” “赵先生却与白教往来,助长邪教气焰,你所做的事情,我可看不出来,有哪点是为了平息民怨。” 赵敬德脸色阴沉道:“你当我愿意这么做吗?” “赵某年少时便考取功名,想报效朝廷。” “可进了官场才知道,个人的力量,是那么的微弱。” “赵某竭尽全力,也无法掀起哪怕一丝波澜。” “反而,赵某一心为民,在某些人眼中却成了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后快。” “不得以,赵某只能辞官,回到这里,创办书院,教化百姓,希望这些读书种子里,能够出现改变时代的人。” “可赵某已经没有时间了,而且我大曜朝,则如病入膏肓的病人,已然积弱难返。” “重病需得下猛药,如今我大曜想要重振国威,就需要一场变革!” “一场轰轰烈烈的变革,方能破而后立!” 张唯哼了一声:“张先生,哪怕你想掀起变革,那你也不应该跟邪教合作。” “你可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残害百姓,拿他们的血祭炼妖神,才导致了前些日子米县大变。” “你知道死了多少百姓吗?” “你知道多少家庭因此而破碎吗?” “难道这是百姓所需要的吗?” “你想过这些没有!” 老儒脸色一下苍白,喃喃道:“可如果不通过白教,我根本无法改变什么。” “再者,既是猛药,自然药性凶猛,难免会有牺牲。” “但只要成功,一切的牺牲都是值得的。” 张唯冷笑:“值的?” “这只是你自己的想法!” “你觉得值得,可你有问过那些被牺牲的百姓吗?” “他们是否也认为值得?” “你有经过他们的同意吗?” “他们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沦为你的牺牲品,岂是一句‘值得’就能够轻飘飘抹过去的。” “你这么做,跟那些鱼肉百姓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赵敬德有些慌了,他从未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没有想过百姓是否愿意为变革牺牲。 他抬起头道:“我没错!” “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挽救大曜!” “而且,我只负责提供钱财给白教,他们也没告诉过我,会害死那么多人。” “这跟我没关系,没关系。” 张唯握住他的手道。 “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赵先生是读书人,难道连这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吗?” “你资助白教,白教杀的每一个人,都跟你有关系!” 赵敬德全身一震。 长久以来的信念,悄然崩塌了一角。 老儒汗如雨下,摇摇晃晃,坐了下来。 如此过了片刻,赵敬德才喃喃道:“大人,莫非老夫错了?” 张唯摇头:“对与错,轮不到我来评价。” “张某的职责,是请先生协助调查。” 赵敬德看着桌上的四个字,叹了口气,说道:“大人,我跟你回去可以。” “不过,资助白教一事,是老夫一人所为,与家人无关。” “可否请大人高抬贵手,放过我赵家其它无辜的人?” 闻言。 张唯心中暗道。 这刀子没落到自己身上,就永远不知道痛。 这老爷子刚才说得多么慷慨激昂,什么变革需要牺牲。 可当牺牲的是自己家人时,也和其它人无异。 看着老人,张唯淡然道:“无辜与否,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 “是否无辜,查过方知。” “先生一心为国,令人敬佩。” “我只能答应先生,会向上官如实陈述先生所说的每一句话。” “至于赵家命运如何,最终还是要看上官的决定。” 赵敬德顿时像老了十岁般,精气神全无,苦笑道:“即使如此,还是要多谢大人。” 老儒混迹过官场,知道张唯那句‘如实陈述’的分量。 换成其它人,恐怕会添油加醋,从中获利了。 张唯看着这个老人,摇了摇头道:“先生,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赵敬德愣了下,然后沉默不语。 张唯抬起手:“先生,请吧。” 便在赵敬德起身的刹那,门外响起赵文崧的声音:“父亲,不可!” 随后书房门户破碎,赵文崧破门而入。 手中一口宝剑,精芒四射。 带着几分凌厉气势,闪电般刺向张唯的咽喉! 张唯面无表情,手按在了刀柄上,冷冷从嘴里迸出二字。 “找死!” 第六十八章 时代的洪流 看到自己儿子竟然朝张唯递剑,赵敬德吓得魂飞魄散。 当下大吼一声:“住手!” 老人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竟然一步掠至张唯身前。 赵文崧还没来得及反应,剑锋已经传来刺中人体的触感。 等到他看清楚,刺中的竟然是自己老父时,为时已晚。 纵使赵文崧只有开窍境,可赵敬德只是凡人,而且年事已高,如何挡得了这一剑。 当即长剑贯体,剑背从背后刺出,血染长衫。 “爹!” 赵文崧悲呼一声,松开握着剑柄的手,改而扶住摇摇欲坠的父亲。 赵敬德被这一剑刺穿了心脉,更受剑气冲撞五脏,当场脸色苍白如纸,没有一丁点血色。 他出气多进气少,却还是看向张唯,努力从嘴里挤出一句话。 “大人.....” “白教之事,老夫一力承担。” “小儿莽撞,冲撞了大人,老夫替他抵命。” “求大人放过小儿,放过小儿........” 张唯看着已然到了弥留之际的老人,心中一叹,落在刀柄上的手,五指逐一松开。 他点了点头。 见张唯答应,赵敬德脸上才有了一丝笑容。 跟着剧烈喘息,喘了几口气之后,胸口再无起伏。 撒手人寰。 “不!” 赵文崧双手颤抖,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从里面倒出丹药,想要喂老父服下。 可人已经死了,又怎么咽得下去丹药。 于是那颗丹药在赵敬德嘴中进出数次后,最终掉到了地上。 张唯摇摇头,转身离去。 他答应了老人,就不再计较赵文崧方才所为。 回去之后,他会如实上报。 至于赵家命运如何,那就要看上头的决定了。 不料。 赵文崧这时状如疯魔般跳了起来,大叫道:“你不能走!” “你杀了我爹!” “你这个杀人凶手,你还我父亲的性命来!” 随后。 赵文崧更是扑到窗口,打开窗户,放声大吼。 “朝廷的狗贼杀了我父!” “兄弟们,动手!” “叫这三个狗贼,一个也回不去!” 顿时。 前院校场上,那些野修纷纷大吼开声,运转真元,扑向陆南天和朱盈川。 书房里。 张唯脸色如霜。 缓缓抽出战刀。 “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浪费了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更让那些无辜的人平白送死!” 赵文崧转过身来,披头散发,表情狰狞如同恶鬼。 “我不管!” “我要你们死!” 他气势汹汹地扑了过去。 书房里猩红的刀芒一闪。 ‘武炼’长刀深深地劈进赵文崧的眉心里! * * * “快点。” “说不定清卫署已经跟赵家动手了。” 轿子中,知县周孝先从窗口伸出头来,连连催促。 轿子旁边的米县捕头陪着笑道:“大人,那赵府里的门客全是修士,咱们去了也不顶事啊。” 周孝先没好气道:“不顶事咱们就不去了吗?” “这事需要清卫署出面,咱们衙门已经脸上无光。” “怎么,还要等人家张大人替咱们把赵敬德带过来啊?” “就算咱们不顶事,摇旗呐喊总能办到吧。” “最重要的是,要让张大人知道,我们也有参与,而不是什么事都交给清卫署去办!” 捕头连连称是,这时他像是看到什么,‘咦’了声,然后对知县道。 “大人,周捕快来了。” 周孝先顿时两眼一黑。 他虽然赶着去赵府声援,但赵府上的门客全是修士,他担心出什么意外,于是提前把儿子周刚支开。 不料这憨儿还赶了过来。 真是气煞我也! 但这会,周孝先也不好再支开儿子了。 否则的话,别人会怎么想。 哦,你知县的儿子可以躺在功劳薄上,我们这些人就得拿命去拼? 事是这么个事。 但不能做得太明显。 太明显的话,往后下面的人阳奉阴违,他这个知县也不好当。 于是周孝先只能放下窗帘,在轿子里独自生着闷气。 很快。 赵府到了。 还没到大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惨叫和打斗的声音。 周孝先吓了跳,连忙让轿夫止步。 他下了轿,便见赵宅之中,不时有剑光火焰闪烁。 好不吓人。 周孝先咽了下喉咙,对捕头道:“快进去瞧瞧。” 捕头哪里敢啊。 开什么玩笑! 神仙打架,凡人遭殃。 这个道理他还是知道的。 就在捕头使出浑身解数拖延时间之际,捕快周刚已经朝赵家大门冲了过去。 顿时,周孝先急得直跳脚,当场推了捕头一把:“还不快去!” 见知县公子都冲上去了,捕头还能说什么,只能带着人硬着头皮跟上去。 却没想到,没等周刚推开大门。 大门就自己打开了。 大门一开,周孝先就见到三道身影走了出来。 正是张唯三人。 看到他们身上都带血,知县连忙上前。 “张大人,你们没事吧?” 张唯摇摇头,说道:“赵敬德死了,赵文崧率领一众门客暴动,已经依法斩杀。” “剩下的交给你们了。” 说完,三人上马,扬长而去。 周孝先愣在当场。 赵敬德死了? 这.......... 他原本想,清卫署上门,赵老头再怎么不情愿,也只得乖乖跟着张唯走。 却没想到,赵老头竟然死了。 赵文崧还敢暴动? 这是赶着替自己家断后啊! 这时他听到捕头的惊呼,周孝先回头一看,差点没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门后的校场里,尸横遍地。 有的被烧成焦炭,有的四分五裂,有的被拦腰斩断,死状无一相同。 鲜血横流,肉糜四落。 活似一座屠宰场。 这时,赵府中响起了女眷的尖叫和哭泣声。 周孝先叹了口气,走了进去。 哒哒哒...... 马蹄声在街道上响起。 张唯三人的马跑得不快,一路小跑返回清卫署。 路上,朱盈川一脸愤慨地说道。 “这姓赵的为何对朝廷如此不满?” “没错,朝政到地方是有些延迟,甚至被扭曲。” “可朝廷也在设法解决这些问题,就拿最近的开仓放粮来说,就是朝廷努力的结果。” “他们就看不到这些吗?” 张唯轻声道:“他们不是看不到,而是看得更深,看得更远。” “开仓放粮,对他们来说,是治标不治本。” “他们要的是治本之法。” “只不过,时代的洪流,又岂是一两个人所能够左右得了?” “赵敬德,办不到的.....” 第六十九章 人族之言,终不可信 月上枝头。 青鳌山东侧,有一片竹林。 当绯色的月光洒到这片竹林时,林中隐约响起女子的抽泣声。 月色西斜,照落在一株枯竹下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也随之出现在月光里。 那是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女子,她怀抱着一个襁褓。 然而。 襁褓里却没有婴儿。 空空如也。 抱着这个襁褓,女子哭得伤心欲绝,在竹林里漫无目的地游荡。 边走边哭。 “儿啊.......” “我的儿,你在哪里?” “娘好想你。” 凄凄惨惨的抽泣声,在竹林中四处响起。 声音幽幽,随着风声在山间回荡。 让这片竹林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气氛。 此地正是青鳌山的鸟妖,姑获鸟的‘洞府’。 这种怨苦天道的妖物,是死去的产妇怨念附在飞鸟身上所化。 因此姑获鸟会以其它雏鸟为子,且喜窃凡人小儿,带回巢穴抚养。 但它们终究是妖物,会被凡人的血肉吸引,因此过不了多久,就会忍不住噬食幼儿。 然后又因悲痛和自责哭泣不已,可不久后便会重蹈覆辙,直到被斩妖人或‘夜郎’所杀,才能得到真正的解脱。 不过。 青鳌山上的妖种,曾与朝廷有约。 只要它们在山上安份守已,‘踏夜司’就不会入山斩妖。 因此。 这片竹林里的姑获鸟,都苦苦忍受着本能的冲动,除非有稚童误入山中,否则不会下山窃取幼儿。 此刻。 那一身白衣的女子转了个身,突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的草木中,一根根虚幻的青色木藤纠缠在一起,宛若长矛一般朝她捅了过来! 猝不及防下,这仅有一阶的鸟妖,来不及现出原形,就给这些青色木藤贯穿了身体。 一下子。 她被木藤串了起来。 下一秒,木藤爆绽,如繁花怒放。 瞬间撕裂了鸟妖的身体,将女子撕成粉碎。 顿时。 血如雨下。 残肢碎肉掉落满地。 竹林里的哭声突然消失。 随后一个声音在林深处响起:“放肆!” “竟然敢在我的洞府杀人!” 木藤退缩。 有人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戴着乌纱小帽,穿着朱红官袍。 冷笑道。 “一群鸟妖,也配称人?” “在你洞府斩妖又如何?” “吾乃踏夜司掌旗,今天不过小惩大戒,先与你等打个招呼。” “稍后我司‘搜山令’下来,必让青鳌山血流成河,识相的赶紧离去。” “否则,与朝廷作对,这就是下场!” 他指了指前方鸟尸,随后发出一阵大笑,脚下藤木起伏,如水流淌。 带着这人迅速远去。 这时。 林内风声呼啸。 绯色的月光下,数道身影御风而来。 皆是美貌女子。 为首一女,袍色黑紫,饰白羽、绣金纹,雍容华贵。 落到地上后,看着同类的尸体,女子黛眉深锁。 “大曜朝,踏夜司?” “为何突然悔约........” “哎,人族之言,终不可信。” “便与那当年的负心汉一般........” * * * 青鳌山风起云涌之际。 米县。 张唯独自来到城西客栈。 “张大......大侠,您来啦,这边请。”店小二笑容满面,把张唯请到一间上房,上茶之后又道,“帮主正在会客,我且去通传一声,您稍候。” 没让张唯等多久。 他刚喝了一口茶,萧亦姝就来了。 “张大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你都好几天没来找我,想死我了都。” 麦肤美人依旧那副豪放作派,一上来就‘疯言疯语’,和大曜朝女子推崇的传统礼俗完全是两个路子。 张唯笑了笑,直接点明来意。 “匠人?” 听说张唯要找能够修复‘灵器’的匠人,萧亦姝有些意外。 她道。 “行,这事包在我身上了。” 接着。 萧亦姝眨了眨眼睛:“大人,我这刚好有个客人,想跟大人见一面,于是来找我想办法。” “您正好在这,这不是巧了嘛。” “就不知道,您是否愿意见他一见?” 张唯端起茶杯,随口问道:“谁啊?” 萧亦姝双手捧着下巴,看着张唯:“陈紫山。” “聚义堂的二当家。” “马啸风出事的时候,他刚好在外面经商。” “回来一听,马啸风窝藏邪教妖人,天都塌了。” “这段时间,他一直想和大人见一面,说是要跟您当面请罪。” 张唯喝了口茶:“请罪?” “这倒是有意思。” “把他喊过来吧。” “萧帮主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萧亦姝被他捧得笑不拢嘴,满心欢喜地离开。 过了片刻,就领了个人过来。 正是聚义堂的二当家,陈紫山。 张唯看去,这个中年人一脸富态,像城中员外,多过像帮派首领。 陈紫山一来,扑通一声就跪了下去。 然后在萧亦姝惊讶的目光里,他用力给张唯磕了个响头,然后才道。 “草民陈紫山,见过张大人!” 萧亦姝都惊了。 不是。 就算人家是巡使,你用得着行如此大礼吗? 她黑狼帮虽消息灵通,但终究是民间帮派,而且黑狼帮不像聚义堂、青衣门。 他们跟官府打交道的机会较少,也没有闲钱孝敬那些官爷。 因此萧亦姝尚不知道,张唯已经不是巡使,而是掌旗! 陈紫山却是知道的。 一来聚义堂和官府关系密切,衙门,清卫署两边,时常都有拿银两打点。 再加上陈紫山有心打听张唯的情况,自然知道,眼前这位如今已经是米县掌旗。 聚义堂和黑狼帮有生意往来。 今晚陈紫山来找萧亦姝,一来是谈生意,二来是想请萧亦姝当中间人出面宴请张唯。 却不料。 张唯竟然就在黑狼帮的客栈里! 更没想到,萧亦姝能够安排自己与这位大人见面。 感激之余,陈紫山心里也在猜测这两人的关系。 张唯这边,他每次来找萧亦姝,都是使装出行。 为的就是掩饰自己身份。 如果换成其它人,他是绝不愿见。 但聚义堂的二当家,自然另当别论。 现在他是清卫署掌旗,负责米县以及周边地区的安全。 在这个位置上,要考虑的事情,自然比一个巡使来得多。 青衣门设局加害,所以被他除掉。 但聚义堂没做什么,窝藏白教戒子也只是马啸风所为。 张唯自然不会特意去针对陈紫山。 相反,只要陈紫山没有触犯律法,张唯还会笼络他。 毕竟有些事情,让地方上的帮派去处理,会比较方便。 而且这些帮派,也可以充当清卫署的耳目。 这是他见陈紫山的真正原因,卖萧亦姝的面子只是顺带的。 此时。 看着把姿态放得很低的中年人,张唯问道:“听萧帮主说,陈当家想见我,不知所为何事?” 第七十章 大人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 听张唯问话,陈紫山连忙道:“小人有罪,请大人责罚。” 张唯双眉一挑:“你有罪?” “你倒是说说看,你有什么罪?” 陈紫山低着头道:“聚义堂私藏邪教妖人,小人作为二当家,没有及时觉察,此乃一罪。” “大当家马啸风与邪教妖人往来,作为二当家,小人没有劝阻,此乃二罪。” “帮内龙蛇混杂,更有作奸犯科之人,小人没有及时清理,此乃三罪。” “小人作为聚义堂二当家,失职失能,给大人添了不少麻烦,还望大人责罚。” 好家伙,这姓陈的求生欲满满啊。 张唯倒是不讨厌这样的人。 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该低头的时候就低头,不比马啸风那种自以为讲义气,实际上黑白不分的莽汉强多了? 张唯笑了笑,说道。 “起来吧。” “刚才萧帮主说,姓马的窝藏邪教妖人的时候,你在外地走商。” “对人不对事。” “你都不在米县,马啸风做什么,自然跟你没关系。” “不过你说得对,你们聚义堂龙蛇混杂,三教九流,来者不拒。” “长久以往,必然良莠不齐,迟早会出事。” “需等好好整顿整顿。” “例如那人牙子的买卖,就不得再碰。” 陈紫山依旧跪在地上不敢起来,只是连连称‘是’。 这时萧亦姝道:“对了,陈当家,张大人正在寻找能工巧匠。” “你聚义堂那边能人异士不少,不知是否认识这样的人?” 陈紫山这才抬起头:“大人需要什么样的匠人?” 张唯把要求一说,陈紫山便道:“我会尽力为大人打听,不过,能够修复‘灵器’的匠人不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答复大人。” “无妨。” “有消息告诉萧帮主就行。” 说完,张唯就走了。 送走了张唯后,陈紫山感激地说道。 “萧帮主,这次真是多亏了你。” “你的这份人情,紫山记下了。” 萧亦姝笑道:“别记了,直接兑现了吧。” “那批大米和布匹,你给我打个折扣?” 陈紫山连忙道:“要的要的。” 萧亦姝大咧咧地拍了下陈紫山的肩膀:“陈当家,够意思,走,我请你喝酒去!” * * * 翌日。 处理了署内一些琐事后,张唯换过便装,准备出门置办一些家具被褥。 没想刚出门,就让朱盈川撞上。 女子武修好奇地问:“大人,你这是要去哪?” 张唯随口道:“随便逛逛。” “逛街啊?” 朱盈川凤目闪闪发光:“大人,能不能带上我?” 看着这个只差没把‘求求你了’写在脸上的女子,张唯只好道:“你换一身衣裳吧。” 片刻后,依旧穿着男装,但已经换过便服的朱盈川,兴致勃勃地来到张唯身边。 “大人,你看这样行吗?” 张唯点头:“可太可以了。” 朱盈川身形修长,穿着男装时,那叫一个玉树临风。 跟她一块走在街上,不时引得沿途女子回眸连连。 朱盈川却是一点没放在心上,她跟在张唯身后,好奇问道:“大人,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 张唯随口道:“整天扑在修炼和公案上,神经绷得太紧不行的。” “做人要张弛有度,劳逸结合。” 朱盈种一脸茫然:“神经绷太紧?” “啥意思?” “啥是神经?” “大人看起来好有学问的样子啊。” 这时张唯在一家布庄停了下来,然后走进店里。 “店家,这里可有卖布衾和枕头?” 店家连忙道:“有的有的,客官您要现成的,还是需要订制?” 张唯没那么多要求,便道:“现成即可,你给我来一套,送到杏花街去。” 最后。 张唯四百文钱,购置了三套被褥,两个枕头以及一条毯子。 最后留下地址,才从布庄出来。 朱盈川好奇心爆炸:“大人,你不住清卫署啦?” 她又不傻,见张唯置办被枕,又让人送去杏花钱,自然猜到张唯在外面租房子。 张唯点头:“总是住在署里也不方便。” 朱盈川笑嘻嘻地问:“大人住哪,我也去邻近地方租个房子,咱们当个邻居。” 张唯无所谓地道:“成,我们再逛逛,然后带你参观我的新居。” 随后两人又买了各种用品,什么脸盆架子衣柜,还有扫把拖把。 张唯还找了家做石器的,买了石桌石凳,打算放在院子里赏月用。 正午。 两人来到杏花街,张唯租下的小宅。 朱盈川在宅院里逛了一圈,满心欢喜地说:“大人,这里可比咱们署里的环境强多了。” “这个地方离集市不远,又难得如此幽静。” “这附近还有没有屋子,我也要租一套。” 于是张唯把那个掮客介绍给她,让她自个找人问去。 朱盈川一拿到掮客的地址,就兴冲冲地走了。 张唯看着自己的新居,突然有感。 “得雇人在家里打理才行。” “要不,买个丫鬟?” 这个念头才浮现,就被张唯甩出脑袋。 尽管穿越到这个类似古代的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但张唯的思想还是现代人,接受不了这种封建思维。 他更倾向于雇佣关系。 “回头找找看有没有这样的人好了。” 收拾下东西,张唯就返回清卫署。 刚拐进小路,张唯心中有感,身子微微朝旁边侧身。 便见一道身影快速从身边经过。 刚才要慢点转身,现在两人就撞上了。 张唯看去,却是个十六七岁的姑娘。 穿着朴素的布衣,模样倒是长得水灵,就是没怎么打扮,不然也是一个小家碧玉。 便见那少女一脸气愤地来到清卫署门口,叉着腰,模样泼辣,朝里面大叫。 “里面的狗官,给我出来!” “我倒要问问,你们的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不然的话,为何我大哥的丧费,只有区区十文钱!” “他为朝廷出生入死,如今为国捐躯,难道就只值这点钱财吗?” 说着说着,少女眼角湿润,鼻子发红,已经气哭了。 张唯微微皱眉。 十文丧费? 这怎么可能! 之前丧费官文下来,他可是亲自过眼。 丧费总额足有五十两,怎么变成十文了? 这里面,莫非另有文章? 第七十一章敢拿踏夜司的丧费,也不怕烫手! 张唯走上前去,温言道:“姑娘,出什么事了?” 少女红着眼睛,咬着下唇,强忍着没哭出来,对张唯道。 “大哥你评评理。” “我家兄长,在这里当差。” “前不久战死了,结果丧费就只有十文钱。” “十文钱,连给兄长买套寿衣都不够,肯定是被这里的狗官给贪墨了!” 便在这时,清卫署大门打开,刘焕章以及另外一个巡使走了出来。 “何人在此喧哗,可知这是什么地方!” 刘焕章大声道。 随后看清少女容貌,‘咦’了声:“你不是杨巡使的妹妹吗?” 接着又看到张唯,正要开口。 张唯抬了抬手,阻止刘焕章,然后道:“你是杨彦的亲人?” 少女吃惊道:“你认识我哥?” 张唯点头,然后道:“杨巡使的丧费是五十两白银,官文乃我亲眼所见,肯定没错。” 少女顿时咬牙切齿:“果然如此。” “我就说是这里的狗官贪墨。” “好啊,连死人的钱也吃,就不怕生孩子没屁眼吗!” 刘焕章一脸尴尬,连忙叫道:“妹子,别胡说八道。” 少女气愤地道:“我哪里说错了,吃了我哥的丧费就算了,官差还打伤了我娘,这笔账我还没跟他算呢!” 张唯的脸一下子拉了下来:“官差还打伤了老夫人?” 少女终于哭了出来:“是啊,这位大哥,你说人怎么可以这么坏。” “我娘不过问了一嘴,那恶人便将我娘推倒,还骂我们贱命一条,不配拿那么多钱,最后把那十文钱砸在我娘脸上,你说哪有这么欺负人的。” 张唯眼中闪过怒火。 踏夜司的儿郎,冒死对抗妖魔。 战死了,丧费被吃,就连亲属也被如此对待。 天理何在? “姑娘,今天不早了。” “你暂且在署内休息,明天一早,我与你一块回家。” “你放心,杨巡使的丧费,一个子都不会少你的!” 张唯转过身,对刘焕章道:“给杨姑娘安排一个房间,让灶房送些吃的过来,杨姑娘有什么需要,尽量帮她做到。” 说完,张唯就前往司房。 大门外,刘焕章微笑道:“妹子,进来吧,你就住在杨巡使的房间。” 少女点点头,然后道:“刚才那位大哥真是好人啊,他也是巡使吗?” 刘焕章摇头:“不,那是我们掌旗大人。” “呀!” 少女惊呼起来,捂着嘴巴:“他,他是你们大人?” “那岂不是.......” 刘焕章忍着笑道:“没错,你刚才骂的就是他。” 少女顿时手足无措:“这,这..........” 司房。 张唯把司监叫了过来:“杨巡使的丧费牌票来了吗?” 丧费官文送到死难者户籍所属衙门后,由当地官衙支取丧费,然后需要在官文上盖章确认,再送回清卫署留档。 类似于现代的回执。 如果杨家已经拿到丧费,牌票应该到了。 果然,司监拿来了牌票。 张唯看去,上面有‘杨氏丧费,共五十两,已领’的字样。 盖的是甘泉县衙的印章。 张唯拿起牌票道:“暂时由我保管。” 到了第二天,张唯点名朱盈川,让她跟自己一起去甘泉县。 又让刘焕章去准备两套寻常百姓的衣裳。 刘焕章去准备的时候,杨彦的妹妹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对张唯道。 “大人在上,民女杨婉,年少无知,口无遮拦,昨日冲撞了大人,还望大人见谅。” 张唯笑道:“起来吧。” “你叫杨婉?” “婉约可人,你昨天的作派,可跟这个名字一点也扯不上关系。” 杨婉顿时一脸羞涩,恨不得挖条缝钻进去。 张唯又道:“不过,勇气可嘉,这点值得嘉奖。” “但光有勇气是不够的,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方法。” “像你昨天那样,固然能出一口恶气。” “可咆哮官署,是可以治你的罪的,那样一来,非但讨不会你哥的丧费,你还得吃皮肉之苦。” 杨婉双手揉搓着衣角,小声道:“我知道了,大人。” “小婉下次不敢了。” 这时刘焕章拿来了两套衣服,朱盈川道:“大人,牌票上都盖章了,这事摆明了是甘泉知县吃了丧费。” “咱们何必那么麻烦,直接上甘泉县衙治他的罪不就完了?” 张唯摇摇头:“我们这样直接过去,那位知县大人必然会把黑锅扣在送钱的官差头上。” “此次去,我非但要拿回杨巡使的丧费。” “更要看看,一个七品知县,哪里来的胆子,敢拿踏夜司的丧费,也不怕烫手!” 随后,两人换了装扮,带上令牌,便和杨婉一同前往甘泉县。 甘泉县和米县相距不远,骑马半日可到。 于是下午时分,张唯便来到了杨家。 看到杨家只是两间低矮石屋时,张唯愣了下。 踏夜司一个巡使,年奉是二十两。 哪怕杨彦的办案效率不高,但每年下来,赏银至少也有个一二十两。 外加青衣门、聚义堂这些帮派的‘孝敬’。 杨彦再差,一年也能拿个五十两。 五十两银子,哪怕只拿一半给家里,杨家也不应该这么破落才对。 这时门打了开来,一个大男孩拿着扁担和水桶出来,看样子是要去哪里挑水。 看到杨婉,高兴地叫道:“大姐,二姐回来了。” 顿时。 屋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 随后五六道身影钻了出来,其中一个姑娘,年纪大些,约莫十八九岁。 长相普通,看起来跟杨婉一点也不像。 却一把将杨婉搂住:“你去哪了,你知不知道,我和娘都担心死了。” 杨婉道:“大姐,我去米县了。” “这是.....” “这是张大哥和朱大哥,他们是兄长的好友。” 张唯出发时吩咐过,没有他的允许,不要泄露他和朱盈川的身份,以免走漏风声。 接着杨婉又介绍起来,原来眼前这些人,都是杨彦的兄弟姐妹。 只是杨家这些孩子,彼此之间,没有任何相似之处。 似乎看出张唯的疑惑,杨婉说道:“其实我们这些人,都是兄长和娘捡来的。” “我们的爹娘有的走了,有的去世了。” “要不是娘和兄长照顾我们,我们早饿死了。” “这些年来,兄长的俸禄,都花在我们身上了。” “不然的话,兄长原本应该过得更好。” “所以,我不能叫娘被人欺负,更不能让兄长的丧费白白没了,那是娘应得的!” 第七十二章 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接下来,张唯和朱盈川兵分两路。 张唯出门去打探消息,主要是了解甘泉知县的为人。 朱盈川则是去医馆,找了个坐堂的郎中来给杨母看病。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却说张唯这边,他离开杨家之后,就在县城里转悠。 最后找了一家热闹的客栈,走了进去。 客栈里头,还有说书先生在说着评书,甚是热闹。 于是张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要了些酒菜,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打尖的客人。 这时他听到那说书先生讲的是镇北军抵抗蛮族的故事,说得绘声绘色,引得四周的看客不时叫好。 当故事讲完,有人起哄:“先生,说说咱们县太爷的故事吧。” “就是就是,我们想听。” “让先生给咱们说一个,大家伙说好不好?” “好啊!” 说书先生盛情难却,于是惊堂木一拍,道:“却说那某县的县太爷,高一丈,宽一丈,浑若水缸,装的那叫一肚子坏水........” 故事还没讲,四周的看客已经笑开了花,不断有人叫好。 出手阔绰的,还往说书先生的桌子上丢铜板。 张唯听说的是甘泉知县,便竖起耳朵,专心倾听。 说书先生一个故事讲下来,大概是说,这县太爷刚新官上任,便大肆敛财,贪得无厌。 而且还是掏钱买的官。 前不久,更是私自加派农户的粮税,导致甘泉县附近好几个村子的村民都跑光了。 说书先生罗列出那知县的罪状,罄竹难书,引起四周看客的共鸣,叫好声不断。 正说到知县强抢民女之际,一队衙役进来,驱散了人群,把说书先生给上了铁链,带了回去。 ......... 晚上。 张唯回到杨家。 医馆的郎中已经来过,给老夫人上了药,留了方子,朱盈川捉药去了。 张唯和老夫人寒暄几句,女子武修便带着药回来。 杨婉接过药下去煎,朱盈川则一脸怒色道。 “大人,我听医馆的人说,那狗官是自掏腰包买的官!” “岂有止理,朝廷七品县令,竟然用钱就买得到。” “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朝廷官职,竟然明码标价,把我大曜朝的脸都丢光了!” 看女子武修一脸忿忿不平的模样,张唯有些惊讶,不知道朱盈川为何如此气愤。 好像大曜王朝是她家似的,现在因为家里人做了些脸上无光的事,所以暴跳如雷。 当张唯把自己听来的事情说出来,朱盈川更是恨不得马上去衙门暴打知县。 到了第二天。 张唯带着朱盈川,杨母一道来到甘泉县衙门。 他上前击鼓,很快衙门升堂。 等了片刻,一个肥胖如球,穿着知县官袍的身影才来到堂上。 “堂下何人,为何击鼓?” 杨母便跪了下去,按照张唯教她的说辞,开口道。 “民妇杨氏,前来为儿子杨彦讨要丧费。” 胖知县一脸茫然,似乎不知道这事。 旁边的县丞一阵耳语,他才恍然大悟。 跟着一拍桌子大声道。 “大胆,杨彦的丧费,早在前几天,便由差役送去你家,你还讨要什么!” 杨母抬起头哭诉道:“大人,我儿丧费,本应纹银五十两。” “然而官人只给了我十文钱,大人,这相差得也太远了吧?” 胖知县怒道:“你的意思是,大人我拿了你的丧费罗?” 这个问题,杨母不敢回答,只能求助地望向张唯。 张唯沉声道:“拿与没拿,大人心里清楚。” 胖知县这才注意到张唯:“你又是何人,见了本官,为何不跪!” 张唯淡然道:“我与杨彦相识,本人有功名在身,自可不跪。” “闲话休提。” “这是丧费牌票,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五十两白银,还有你甘泉县的印章,别告诉我,你这个当官的不知道这件事!” 他拿出从清卫署司房取来的牌票,向胖知县展示。 胖知县脸上的肥肉一颤,指着那张牌票:“拿过来我瞧瞧。” 转眼,牌票到了知县眼前。 看到果是官家牌票,还有他甘泉县的印章,知县顿时脸如土色。 便如说书先生所言,这胖子买官花了不少钱,所以一上任就四处敛财。 前几天清卫署的丧费支取官文过来,这胖子刚上任没多久,也不了解踏夜司是个什么机构,只让人打听了下,知道杨彦在米县那边当差。 家中只有两家破屋,老母一位,以及兄弟姐妹若干。 无权无势。 便大手一挥,将那丧费据为已有。 只拿了十文钱让衙役送去,便在牌票上盖章,把账给平了。 没想到。 今天这张牌票,居然又到了眼前。 这....... 县丞连忙过来,说了几句。 胖知县突然两眼发光,连连点头,然后拍案叫道。 “大胆贱民,竟然敢伪造官家公文,真当本官治不了你的罪吗?” “来啊,给我拿下,先打五十大板,再收押候审!” 朱盈川一步上前,放出气势,凤目精芒四射,看向那些涌上来的衙役:“住手!” “这位是米县掌旗,张唯张大人!” 胖知县一怔,接着哈哈大笑起来:“好啊,大胆刁民,竟然敢冒充朝廷命官,罪加一等!” 胖知县压根就不相信,眼前这个年青男人,会是米县掌旗。 再说了,堂堂七品官,怎么会穿着平民的衣服。 就像他,当上知县后,恨不得把官服缝在身上不脱下来,才好显示自己的威风。 张唯冷笑道:“大胆的是你。” “身为朝廷官员,知法犯法。” “私自侵吞踏夜司儿郎的丧费,还纵容下属,伤害亲属,目无王法,你可知自己死期将至?” 胖知县跳了起来,气得脸上肥肉抖个不停。 心想我买官是为了什么? 难道是为了让你这种贱民蹬鼻子上眼的吗? 当即。 他大声道:“王法?” “在甘泉县,我就是王法!” “我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现在,我宣布,你们咆哮公堂,污蔑朝廷命官,冒充官员,数罪并罚。” “我看不用审了,等着秋后问斩吧!”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人给我抓起来!” 正当官差如狼似虎,凶神恶煞,扑过来的时候。 只见张唯掏出了掌旗铜令,将刻有‘踏夜司’三字的那一面,朝向知县。 “狗官,睁大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 第七十三章 我谢谢你全家! 胖知县运足目力,才看清那铜牌上的字:“踏夜司?” “啥玩意?” 他上任不久,对很多朝廷机构还不熟悉。 不认识倒也正常。 可他身后的县丞任职多年,对‘踏夜司’之名如雷贯耳。 一听之下,顿时身子一软,从椅子上滑了下来。 汗流浃背。 听到动静,胖知县回头看了县丞一眼:“你干嘛?” 县丞扶着椅子站起来,但整个人都在颤抖,说话也不利索。 “大.....大人,这,这位恐怕真是‘踏夜司’掌旗。” “踏夜司的令牌,没人敢仿制,这是要杀头的。” 胖知县愣了下,又问:“掌旗是几品?” “正七品。” 胖知县松了口气,这不跟咱一个官阶嘛。 吓死我了。 还以为是多大的官。 都是七品官,神气啥呢。 县丞接着补充:“不...不过,踏夜司的官爷,见官大一品。” “他们有‘独断专权’的权力,不受六部制约,可对朝廷官员乃至王亲贵族进行拘捕和审讯。” 扑通。 胖知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冷汗打湿了后背。 独断专权? 不受六部制约? 有权拘捕朝廷官员? 老弟,你不是在开玩笑的吧? 这么离谱的吗! 这时候,他听得张唯道。 “狗官,你刚才所说的话,我已经记录起来了。” 张唯拿出一块‘照妖镜’晃了晃。 那镜子里有‘圆光显影术’,可进行现场记录,作为呈堂证供。 “现在我宣布,甘泉知县目无王法,侵吞踏夜司巡使丧费,昏庸无能,贪得无厌。” “衙役听令,给我拿下,把他的乌纱帽给我摘了!” “先关起来,稍后送交诏狱侯审!” 众多衙役,当即转过身就朝胖知县走去。 三两下就把胖子的乌纱帽摘了,然后押送大牢。 张唯接着看向县丞:“你身为县丞,令长违纪违法,你非但没劝阻,没上报。” “反而为虎作伥,一样该死!” 县丞吓得跪倒在地,不断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张唯‘哼’了声:“现在把你抓了,整个甘泉县就乱套了。” “姑且饶你一回,你好自为之。” “现在给我起来,把杨巡使的丧费给我拿出来,好生交与杨氏。” 县丞不由抹了把汗,连连称‘是’,拿着那张牌票就去库房取钱去。 张唯环顾四周,沉声道:“那天是谁殴打了杨氏,给我自己滚出来,别逼我动手!” 衙役之中,一个长了双三角眼的全身哆嗦,软倒在地,不敢去看张唯,小声地说。 “是小人。” 张唯点了点头:“欺负孤儿寡母很得意是吧?” “盈川,给我打,别打死就行。” 朱盈川从昨天就瞥了一口气,此刻闻言,顿时答应一声。 随后扑将过去,一脚踢在衙役胸口。 那人不由惨叫一声,吐血飞出,撞在了公堂墙壁上。 朱盈川扑了过去,拳打脚踢。 她小心计算着力度,揍得这衙役变成血人,却死不了,只能满地打滚,哀嚎连天,听得其它衙役脸都绿了。 张唯看着那些衙役:“你们拿朝廷俸禄,就该为朝廷分忧。” “你们的职责,可不是欺压百姓。” “今天你们没犯在我手里,是你们运气好。” “可要是你们屡教不改,他,就是你们日后的下场!” 扑通扑通。 一个个衙役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张唯这才转过身,扶起杨母柔声道:“老夫人,我先送你回去。” “至于丧费,稍后让盈川送来便是。” 杨氏这些天以来受的委屈,以及丧子之痛,再忍不住,爆发出来。 老人泪流满面,泣不成声,要给张唯磕头,但被拦下,只能道。 “多谢大人为民妇一家主持公道!” * * * 杨宅。 杨婉正在给母亲缝补衣裳,便见大姐忧心忡忡地走了进来。 “姐,你都去门外看了多少回了,就不累吗?”杨婉拿针在头发上蹭了蹭,又继续自己的活计。 大姐叹了口气道:“娘都去了那么久了,还没有回来,我能不担心吗?” 杨婉一边缝着衣裳一边道:“有啥好担心的,张大人跟娘一块去,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 大姐摇摇头:“咱们这县太爷是个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 “他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而且,他连官都能买,我就怕张大人吃亏。” “小婉,你知道,张大人是多大的官不?” 杨婉抬起头:“这个我就不清楚了。” 大姐道:“我就怕张大人的官没咱们县令大,你看兄长在清卫署当差,可我平时里问起,都没有人知道清卫署具体是啥。” “就知道是类似衙门的地方。” “咱们城里也有一座清卫署,平日里冷清得很,门口连个衙役都没,怕不是个坐冷板凳的官衙。” “这种地方的官,能大到哪里去?” “要是因为咱们这事,连累张大人受罚,我们如何担当得起啊。” 杨婉脸色不由一白。 她根本没往这方面想。 想到那位大人要是因为替杨家出头,结果斗不过知县,反而连累了人家。 小姑娘便心中一阵不安。 “不行。” “我上衙门看看去。” “万一知县要拿张大人治罪,我就自个扛下来!” 大姐没好气道:“你拿什么扛。” “再说了,现在兄长不在,家里我最大,要扛也是我扛。” 杨婉摇头:“娘还需要你照顾,你不能去。” 就在两人争着要去衙门时,门外响起一个男孩的声音。 “大姐,二姐,你们快出来啊,娘回来了!” 二女闻言,连忙出门。 果然见到张唯和杨氏。 而且,她们的娘,还从一顶轿子里下来,抬轿的还是衙门里的官差! 看得两个姑娘都呆了。 “大姐,我不是在做梦吧?” “咱们娘坐轿子回来了?” “你掐下我.....” “哎哟,你真掐啊。” 大姐这时已经迎了上去,扶住杨氏:“娘,你没事吧?” 杨氏笑容满面:“没事没事,而且,你哥的丧费,张大人帮咱们拿回来了。” 杨婉一听,开心地跑了过去,拉着张唯的手像小鹿般跳个不停:“太好了,张大人。” “没想到你这么有本事。” “谢谢你,我谢谢你全家!” 张唯脸皮抽搐了下,心想你这话听着咋这么别扭.......... 第七十四章 青木公 晚上。 杨母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子菜款待张唯和朱盈川。 就是放眼看去,不是野菜就是豆饼。 唯一的肉,还是杨母平时舍不得吃的一小块腊肉。 张唯也不嫌弃,吃吃喝喝,跟自己家似的。 朱盈川就拘谨得多,女子武修浅尝即止,不知道是害羞,还是饭菜不合胃口。 饭桌上,杨婉的姐姐道:“娘,有了兄长这笔钱,就可以给你调理身子了。” 杨母摇摇头道:“我这把老骨头,已经半只脚入土,就别浪费银子了。” 杨婉却是不依:“娘,不准你这么说。” “我要你长命百寿。” “至于银子的事,你不用操心。” “明儿个我就去找事做,我长大了,我也能跟哥哥一样养家糊口。” 张唯听得心中一动,放下碗筷,看着少女。 “你会洗衣做饭不?” 杨婉挺起胸膛一脸得意:“张大人,舞刀弄枪我不会,但说到洗衣做饭,那可是我的强项。” “而且,我还会缝衣服,家里谁的衣服破了,都是我缝的,大家都夸我女工做得好!” 张唯笑道。 “这样的话,你帮我看家吧。” “主要负责洗衣做饭,打扫卫生。” “不过我正午在署里用膳即可,就不回家吃了。” “另外,每个月你可以休息八天,具体时间可以自己安排,但每次不能连休超过三天。” “月钱的话,每月一两银子,你觉得如何?” 杨婉听得目瞪口呆。 “大人,你不是在骗我吧?” “一两银子?” “每月!” “还让我休息八天?” 也难怪小姑娘会震惊。 以如今大曜朝的物价,一两银子能够买到一石大米。 一石大米,省着点吃,已经够杨家这一家子一个月的用度。 要知道城中大户人家的丫鬟,月钱不过二钱银子。 很多更是没有月钱,主人只提供食宿。 何况。 还有八天的假期,这更是听都没听说过的事。 简直史无前例! 张唯点头:“当然没骗你。” “我那宅子虽然不大,但有个偏房可以给你。” “你吃喝用度,自然也算在我头上,不用再花你自己的银子。” 这打着灯笼的好事上哪找去,当即,杨母就连连给二女儿打眼色。 既然母亲同意,杨婉也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于是这件事就此定下。 张唯找到一个给自己打理宅院的,杨婉得到一份不错的工作,大家都挺高兴。 就只有朱盈川闷闷不乐,也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 * * 青鳌山。 山顶。 红月高悬,四野无遮。 绯色月光,如瀑垂落,漫过嶙峋石骨,照彻万川。 山上有一棵老松,也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依然姿态挺拔。 由于旱情,山上多少草木都已经枯萎。 偏是这棵老松依旧枝叶翠绿。 风一吹过,松涛摇动,掀起一阵阵绿浪。 老松下面,青石如桌。 石桌旁边,有人坐在旁边。 那人青衫半敞,纶巾斜倚。 一手支着石案,一手执只素白瓷盏,盏中清酒晃着半轮月影,与天上红月相映成趣。 他仰头饮尽盏中酒,将瓷盏倒扣在石案上,轻声开口。 “你们也是来赏月的?” 老松后面,远处山林之中。 两道身影从暗处行出。 却是一人一犬。 穿着墨蓝长衣的美人,以及身如山头的老狗。 来到松树附近。 “幽月。” “黄安。” “见过青木公。” 那被称为‘青木公’的男子,回头瞥了同为山中妖种的‘二人’一眼:“你们来干什么?” 自称‘黄安’的老狗便瓮声瓮气道:“青木公,我等青鳌山妖种,恪守与大曜朝的千年之约。” “不出山,不食人。” “可人族做了什么?” “他们斩我孙儿,杀害幽月娘子的姐妹。” “他们更是扬言,要发下‘搜山令’,灭我妖种!” “青木公,我们是时候做点什么了!” 青木公嘴角上扬,摇摇头,说道。 “黄安,你是不是觉得,我整天在山上游手好闲,所以什么事都不知道?” “你那些狗崽子,可不是什么安分守己的家伙。” “前不久,你那孙儿出山了吧?” “还敢跟我说‘不出山’,你真当我是瞎子吗?” 老狗毛发下的眼神不由一变。 “至于幽月........” “你们倒还算安分,没有出山。” “但进山的樵夫,误入山中的稚童,你们也没少放过吧?” 名为幽月的美人淡淡道。 “青木公,我们是妖。” “妖吃人,跟人吃猪羊,有何区别?” “何况,我们跟人族的约定里面,可没有放过入山之人一项。” “所以你看,我们何错之有?” 老狗趁机道:“幽月娘子说得没错,我孙儿虽然下山去了,但他离开的时候,我叮嘱过他不要入城,别去人多的地方。” “我那孙儿最是听话,却还是给踏夜司的‘夜郎’斩了,青木公,我咽不下这口气!” 青木公叹了一声:“千年之前,大曜朝的神皇帝以一已之力,拒蛮族、斩妖魔,砥定乾坤。” “其时,人族气运,举世无双。” “我等妖种,咽不下这口气的,早已被神皇帝挫骨扬灰。” “不过........” 他抬起头,看向天上红月。 “自从银月不再,红月当空。” “神皇帝就销声匿迹。” “有人说他已经和上古四圣那般羽化登仙了,也有人说他破境升败身死道消。” “至于实情如何,恐怕只有大曜朝的皇室清楚,甚至,只有神皇帝自己才知道。” “但不管如何,神皇帝消失已经超过千年,大曜朝也由盛而衰。” “兴许你们说得没错,也是时候该我们妖种崛起了。” “现在,既然踏夜司都已经准备上山诛灭我等。” “我再怎么不情愿,也无法坐以待毙。” 他站了起来,俯视山下人间。 “说吧,你们有什么打算?” 幽月看了旁边老狗一眼,黄安开口道。 “青木公,我等打算攻占一地,好以城中百姓与人间王朝周旋。” 青木公双手负后:“是个办法。” “这些年来,我炼了些灵丹,可助你等增长妖力。” “就赠予你们一些。” “不过,我有个条件。” “进城之后,把城中一半凡人交给我。” “我需要他们的精气进行突破。” 老狗和幽月面面相觑。 两妖眼中都闪过不甘之色,但最后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这时,青木公想到什么,问道:“对了,你们找过‘渊君’没有?” 渊君,便是常年在山涧修炼的蛇妖。 第七十五章 回来的真的是人吗 老狗从鼻孔里喷出两道猩气:“找过,没找着。” 青木公点点头:“这也正常。” “渊君时常游走于山间溪涧,模仿蛟龙走江之法,这是它独有的修炼方式。” “它擅占算,如果让它先卜上一卦......” 挥手。 青木公道:“算了,连我也很少见着他。” “你们去吧。” “有什么需要再告诉我。” 说话间。 一个瓷瓶从青木公袍里飞出,落到幽月手中。 那瓶中之物,自是树妖之前承诺的丹药。 拿了丹药,两妖告退。 各分了一半后,便暂时分道扬镳。 却说那老狗,回到山腰洞府。 见它回来,齐华和其它犬妖便上前去。 化成中年文士的犬妖更是急切问道:“老祖,山顶那位怎么说?” 老狗趴了下来,毛发后的眼中猩光闪烁:“答应了。” 它看向齐华:“便依你所言,我们会组织人手,进攻米县。” “不过,就这么打过去的话,目标太明显。” “你是人族,对同类最为熟悉,你有什么建议?” 齐华微笑道:“我这正好有一计,献与黄祖。” * * * 米县。 杏花街小宅。 看着这空无一人的精致宅院,杨婉有些惊讶。 “大人,这是您的房子?” 张唯纠正道:“租的房子。” 又问:“有什么问题?” 杨婉把包袱放下:“和我想象的不一样。” “我总这以为,官老爷住的应该都是大宅大院,家眷如云。” “没想到......” 张唯故意道:“让你失望了。” 小姑娘连忙摆手:“不不不。” “我挺喜欢这里的。” 张唯往偏房走:“来吧,先看看你的房间。” 带着杨婉在小宅里转了圈,熟悉环境之后,少女就开始计划起来。 “今天天气好,虽然被子什么的是新的,但还是晒一晒比较好。” “还有屋里的房间都得打扫,另外灶房也需要添置些柴火,正好等会上市集买些粮油........” 张唯留下银子让她去置办日用品,便返回清卫署。 司房。 张唯找到司监,询问最近可有案子要办理。 自从秽野事件后,他的功德点一动不动。 这让他怎么升级? 所以现在,张大人想要办案了。 有案子,等于有妖魔。 有妖魔,就有功德点。 此时。 张唯热情高涨。 可惜,司监往他的热情上浇了桶冷水。 “大人,之前积压的案子,都处理完了。” “暂时没什么案子。” 司监笑着道:“咱们这本来就是小地方,像之前那么多案子,是很少见的。” “除非是京城、省城那种地方,案子才会多一些。” “再不济,那也得是府城,您说是不是。” 小老头突然轻拍自己的脑袋:“哦,对了。” “如果大人喜欢办案,日后可想办法加入‘猎妖队’。” “那是司内一支特殊的队伍,没有固定驻地。” “队里的成员行踪遍布全国,哪里有妖魔,他们便去哪里。” “加入‘猎妖队’就不怕没案子办,不过,听说那支队伍的阵亡率也挺高。” “大人还是要慎重考虑啊。” 张唯有点意外。 竟然还有这种事? 没有固定驻地,行迹遍布大江南北。 办不完的案子,杀不完的妖魔。 世间还有如此乐土? 这‘猎妖队’我入定了,回头就找李大人打听消息。 便在这时,脚步声传来。 刘焕章拿了个卷宗过来,见到张唯,连忙行礼。 张唯一眼落在那个卷宗上:“衙门有新案子呈报上来了?” 刘焕章点头:“刚让人送过来的,还热乎着呢。” 张唯伸手:“我看看。” 县衙。 周孝先揉了揉眉心,看着眼前这个抱紧柱子的书生道。 “许秀才,你这案子,本官接下来了。” “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许秀才抱着柱子不肯放手:“大人,不是我不想回家,实是因为小生害怕啊。” “万一小生也像家里其它人一样失踪了,那怎么办才好?” 今日。 这名为许仲的书生来报案,说是家中出了妖怪,家里的人连接失踪。 周孝先见他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便让人记录下来,再呈报给清卫署。 通常。 清卫署接手后,最快也要过上几天,才会派巡使去处理。 于是周孝先让书生先回家,结果这厮却赖在了公堂上,不走了。 县令大人正想着让衙役上去,把许秀才拉下来,便听衙门外有人唱道。 “清卫署张大人到!” 周孝先一怔。 心想张大人怎么来了? 赶紧下来,出门迎接。 张唯却自己进来了。 来到公堂,看到那书生,张唯道:“这是苦主?” 周孝先连忙道:“正是。” 张唯点头:“卷宗我看了,但还有一些不太清楚的地方。” “周大人,麻请你给我安排一间静室,让我跟这位许秀才好好聊聊。” 周孝先马上安排了一间静室,许仲听闻张唯便是办理自己案子的人,一进房间,就扑倒在地,抱住张唯的双脚。 “大人,救命啊!” “请你务必救救小人一家!” 张唯把他拎起来:“好好说话。” “你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道来。” 许仲连忙答应,清了清喉咙,说道:“这些天不是鬼门关大开,孤魂野鬼都跑出来,结果很多人一夜间病死了。” “我爹也在那天晚上,不幸病逝.........” 原来。 当日秽野现世,这许仲的父亲因为疫气侵袭,当晚就病死了。 由于是病逝,许仲不敢停灵,草草办了个丧礼,就把他爹下葬了。 可结果头七那天晚上,他爹回来了。 不是魂魄归来,而是一个大活人回来了。 据许仲说,他爹回来之后,能吃能喝,与生前无异。 并且对家中之事,了若指掌,不像是外人假扮。 开始的时候,许家还挺高兴。 但没过多久,家里的人就开始失踪。 先是许仲的母亲,接着是他的妹妹,最近则是许仲的发妻。 妹妹和妻子如何失踪的,许仲不清楚。 可他的母亲,许仲却对天发誓,那天晚上,他起夜时亲眼看见爹娘一块走出房间。 当时他以为老两口睡不着,晚上起来赏月,也没有往其它方面想。 结果第二天,就找不着自个的老娘。 说到这里。 许仲一脸后怕:“大人,现在想想,兴许是我爹把他们带走了。” “可为什么他要带走自己的家人?” “那个头七回来的,真的是我爹?” “真的是人吗?” 第七十六章 谁说无妖?这不就是 一个时辰后。 许仲看着换上文士服,扎起头巾的张唯,表情有些古怪道:“大人,你就不能直接带兵上我家抓妖么?” 张唯摇头道:“如果令尊果真不是人的话,我们这么大张旗鼓杀过去,势必打草惊蛇。” “所以,我换成文人装束,扮成你刚认识的朋友,陪你一起回家。” “一来可以接近和试探令尊,二来,若令尊果然是妖魔所化,我也好斩妖除魔。” 许仲苦笑道:“我觉得不用试探了,那肯定不是我爹。” 张唯却不是这么认为。 秽野事件后,延安府一名入海境的阵修,在米县布置了一个法阵。 一旦有妖魔入城,便会触发警报,清卫署立时得悉,从而快速应对。 然而。 许仲的爹,没有触发警报。 张唯怀疑另有内情。 因此才有试探一说。 “是与不是,见过便知。” 张唯拍了下他的肩膀:“记住喽,咱们是这两天刚结识的朋友。” “别露馅了。” 许仲有气无力地应了句:“唉,我晓得了。” 两人从衙门后巷离开,转入大街,由许仲带路。 片刻之后,便看到了许家。 来到这里的时候,张唯已经看到了经过乔装的陆南天等人。 他自然是有备而来。 在决定试探的时候,就已经命陆南天几人扮成贩夫走卒,埋伏在许家附近,以防万一。 到了家门口,许仲脸色苍白,举步不前。 看得出来,他对回家这事很抗拒。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放心,许兄,一切有我。” 许仲这才咬咬牙,推门而入。 一进门,便听有人道:“回来啦?” 声音在寂静的屋堂中回响,虽是白天,却把许仲吓了一跳。 张唯看去,只见一六旬老翁,拄着竹拐,坐在正中的椅子上,含笑望来。 许仲顿时结结巴巴地说道:“爹,孩儿回来了。” 老人点点头,视线落在张唯身上:“这位是?” 许仲硬着头皮,按照之前张唯所授,开口道:“这是孩儿最近结识的好友,姓张名唯。” 老人表情意外:“哦,原来是刚认识的朋友,怪不得这么面生。” 见这父子俩对答如流,张唯心里面,把‘尸鬼’这个选项剔除掉。 原本他听说许父死而复生,还以为跟他那杏花小宅里的事件一样,也是尸鬼作怪。 可现在,人家大白天出来活动,还很健谈,哪里像是尸鬼。 这时许仲说道:“张兄听闻父亲博古通今,非缠着我带他来见父亲,说是有一面古镜,想请父亲鉴赏,不知父亲意下如何?” 老人呵呵笑道:“你这孩子,如此吹捧为父,你不害臊,我还害臊呢。” “老头子我哪里称得上博古通今,不过对些老事物有些兴趣罢了。” “鉴赏不敢当,随便看看还行。” 过去的一个时辰里,张唯询问了许仲关于他父亲的一些信息,才制订了这个计划。 现在计划开始,他从容地拿出踏夜司那面‘照妖镜’。 若许父是妖,被这镜子一照,当即无所遁形。 当下。 张唯微笑上前,双手捧着镜子,递到了老人面前:“还请许翁过目。” 老人不知有诈,伸手接过。 借这个机会,张唯用手轻触老人指尖,渡过一丝真元。 老人拿过镜子,认真端详,然后笑道:“张小友,你这个镜子,做工虽然不错,可惜,它不是什么古镜。” “你看这镜面,用的是..........” 老人侃侃而谈,身影多次出现在镜子中。 然而镜子里的他,并没有任何变化。 “所以,你这镜子若是买来的,怕是让人骗了。” 讲解之后,老人微笑着把镜子交还给张唯。 张唯不动声色地接过来,然后道:“我听许兄说,家中最近怪事连连。” “先是母亲失踪了,接着妹妹和妻子也不见了。” “可为什么许老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 老人似乎没有想到,许仲会把这种事情往外说。 更没想到,前一刻还在说古镜的事,这一刻,张唯就把话题转到这件事情上。 顿时。 老人的表情明显一怔。 随后眼中闪过莫名怒色,看了许仲一眼。 接着脸上露出笑容道。 “小儿最近读书,都把自己读糊涂了。” “家里的人不曾失踪,小友有心了。” 张唯步步紧逼:“既然没有失踪,为何我一个都见不到?” 老人眼眸低垂,表情渐冷:“难道拙荆回了娘家,我也要跟小友解释吗?” “小友不觉得自己,管得未免太宽了一些。” 张唯哈哈一笑:“原来老夫人回娘家了,那倒是我唐突了。” “那许兄的妹妹和发妻,却又去了何方?” 老人拉下脸道:“小女和媳妇,自然是陪拙荆一道回去,难不成让我家老太婆一个人回去不成?” 后面的许仲全身颤抖,显然怕极,却还是开口道。 “可是,爹。” “娘的娘家已经没人了,她还回去做什么?” “而且,就算小妹和秀儿陪她老人家一起回去,为何没跟我提起?” 老人闻言,脸色愈发难看。 便在这时,大门打开,有声音从门外传来。 “那是因为我们不想打扰你读书。” “你个傻孩子,难不成,娘还会好端端没了不成?” 许仲闻声回首,就见门外进来三人。 正是自己的娘、妹子还有妻子。 许仲的妹妹捂着嘴巴笑道:“哥,你在想什么呢。” 妻子也道:“许郎,你没事吧,为何脸色这么难看。” 许仲一下子愣了。 “这,这.......” “原来你们没失踪啊?” 许仲妹妹捧腹大笑:“说什么呢,哥,我们陪娘回家去了。” “娘想家了,想回去祭拜先祖,爹让我们别打扰你,所以才让我们悄悄离开。” 许仲这才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许父哼了声:“以为什么?” 张唯替许仲说道:“许兄以为,自己家人被妖魔吃了呢。” 屋堂里气温骤寒。 不过很快,就恢复正常。 许父摇头道:“这孩子,瞎想什么呢,哪有妖魔........” 话音未落。 猩红的刀芒,就劈在老人的脸上。 手握长刀的张唯,近乎贴到老人脸上。 一字一句道。 “谁说没有,这里足有四头呢!” 第七十七章 抽骨吸髓,以尸为衣 许仲看到自己失踪的家人回来,听说三人为免他读书分心,因此不告而别。 心想原来自己误会了父亲。 现在好了,误会解除。 一家人又能像以往那般生活。 结果下一秒。 张唯的刀就劈在老父的脸上。 把他脑海里刚浮现的美好画面劈了个粉碎。 “欸?” “欸欸欸!” 许仲一下子慌了。 我没弄清楚就报案,是我不对。 可是大人,你也别一声不吭就拿刀劈我爹啊! 扑通。 脸上还带着笑容的老人仰天倒下,但从伤口里流出来的血很少,近乎没有。 后面妻子儿媳女儿叫成一团。 “杀人了,杀人了!” “公公,快来人啊,有人杀我公公!” “爹,爹,光天化日之下,你竟然持刀杀人,还有没有王法了!” 张唯一脚踩着老头,把战刀抽了出来,冷冷喝道:“闭嘴!” “装什么大尾巴狼!” 他踢了老头一脚:“你藏得挺深,照妖镜都照不出你的原形,用的是许老爷子的尸体吧?” “难怪没有触发法阵警报,原本藏在了尸体里。” “不过,刚才我往你体内渡了一丝真元,你猜我发现什么?” “这具身体里一丝生气都没有!” “你还给我装死?” “不出来是吧?” “行,我立马就把你剁成七块八块,我让你装!” 张唯抬刀,就要斩下。 脸上被开了条槽口的老头,却突然轻叹了一声。 跟着保持脸朝上的姿态,手脚却关切扭转,随手像某种虫子般飞快爬开。 看得许仲眼珠子都要掉下来。 拉开距离后,老人才爬起来,眼神复杂地看了张唯一眼。 接着身体抖动起来,体内传来一阵阵骨骼摩擦的声音。 这时许仲看到,自己父亲抬起手,伸到脑袋后面,似乎在扒拉着什么。 片刻之后,传来皮肉撕裂的声音。 许仲瞳孔一点点收缩,身体抖得跟摆子似的,看着老父从脑袋后面,连皮带发,把自己一张脸给抠了下来。 他不由惨叫起来:“爹,你干什么,爹!” 许父,不,那妖怪没有回应。 只是跟脱衣服似的,将许父的肉身脱下,露出白骨本相! 啪。 许父的身子倒在地上,张唯看去,便见这具身体,整具肉身被妖怪从背后剖开。 里面没有骨架和内脏,活似一口肉壶。 一具泛着青光的骨架子,就这么从许父的身体里走出来。 这白骨之妖,眼眶里燃烧着青焰,直勾勾地盯着张唯看。 “抽骨吸髓,以尸为衣,原来是骨妖.......” 张唯在《百妖谱》一书里看过。 当人死后曝尸荒野,无法入土为安,再加上风水地势等缘由,便有可能怨气不散,积聚于尸骨之中。 最终,白骨成妖。 骨妖属于怨苦天道,这类妖怪,除了喜食人髓外,还会剖开尸体,抽掉骨骼,然后把肉身套在自己身上掩人耳目。 这也是为什么‘照妖镜’照不出它们本相的缘故,因为它们藏在了尸体里,用肉身遮掩了自己的本相! 妖物现形之后,许仲另外三个家人,也纷纷效法,撕裂肉身。 从老中青三个女子体内,各现出一头骨妖。 看到这里,许仲再经受不住刺激。 两眼一翻,不省人事。 “为什么......” “为什么要如此逼迫我们!” 那老头骨妖白牙扣动,发出人声。 同时,屋堂里妖气弥漫,竟然出现一团团灰白鬼火。 使得大白天也显得阴森森的。 老头骨妖继续说道:“我们只是想一家团聚而已,为什么连这点心愿也要夺走!” 它用尖锐的指骨指着许仲。 “曾经,我们也像许家这么和睦,生活美满。” “可是有一天,打仗了。” “这仗一打,粮食就贵了,我们买不起粮食,我可怜的孩子饿得皮包骨。” “没有办法啊,我们只好背井离乡。” “但路上更不太平,妖魔、强盗、逃兵、官军,像一把把刀子般,把我们身上的肉一块块地割下来。” “先是我的儿子饿死,接着不得以卖了女儿,没多久老伴病死了,最后就连我也死在了路上。” “你知道那种还没死透,身子就被灾民瓜分的痛苦吗?” “我曝尸荒野,就连野狗也要啃食我的骨头。” “我好恨啊!” “所幸天可怜见,我又活了,只是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但有什么打紧的呢,只要让我能够和家人团聚就好。” “于是我花了无数个日月,不知道多少个春秋,才把我的家人找回来。” “现在我们一家只想重温旧梦,只想在城里安安静静地生活。” “我们招谁惹谁了,为何要如此对待我们!” ............ “呵呵......” “哈哈哈哈哈.......” 张唯狂笑。 “你他妈还真是倒反天罡!” “许家惹你们了?” “没有吧?” “可你非但用了人家父亲的肉身,还把人家母亲、妹子、妻子杀了,再做成衣裳给你一家子穿上。” “这叫没招谁惹谁?” 抬臂。 张唯用刀尖指着老头骨妖。 “另外.......” “你他妈是妖,别整天以为自己是人。” “你那些所谓的记忆,并不是你自己的,而是孕育出你这妖物的尸体所有。” “不信的话,你仔细回忆下,是否只能想起一些模糊的片段,却连自己的名字也忘了?” 老头骨妖虽然没有皮肉,却让人感觉它愣了下,眼眶里的青火都黯淡了不少。 很快,它叫了起来。 “老婆子,我来对付这个狂生。” “你们把许仲带走,他这身好皮囊,正好给咱们孩儿当衣裳!” 说话之际,老头骨妖指骨不断弹动。 弹出一团团白色鬼火轰向张唯。 张唯没去理会许仲,催运真元,化为猩红杀气,凝成刀戟剑斧,将鬼火一一斩爆。 与此同时。 扑向许仲的三只骨妖,突然心生感应。 随后一把燃烧着火焰的重剑,从老妪骨妖眼前划过。 又有一道身影,冲至那儿媳骨妖身边,一拳将其轰飞。 呼!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龙卷风,将那女儿骨妖困住,无法支援家人。 陆南天! 朱盈川! 顾绥之! 同时出手! 第七十八章 没吃饭吗,废物! 张唯没去理会其它三头骨妖,是因为他知道,陆南天等人就在附近。 这屋堂内动静这么大,外面的巡使肯定知道,所以许仲的安全不用自己操心。 他只需要专心对付眼前这头老妖。 这老妖骨身泛着青光。 妖怪观其发,骨妖没毛发,看骨头的成色也一样。 泛青,说明这头骨妖足有三阶。 之前张唯只跟两头三阶妖魔打过交道。 一是‘无头罗刹’,二是‘胏吞’。 两次战斗,都有巡使从旁协助。 如今他自己已经是‘入海境’,战力足以对标三阶妖魔。 已不必下属辅助。 自己就冲杀过去。 用‘破空杀’轰开鬼火后,张唯闪身来到老头骨妖身前,战刀带起猩红刀芒,朝骨妖的颈椎就斩了过去。 便在这时,这骨妖全身上下,突然生出片片骨甲。 骨甲重叠,严丝密缝。 宛若穿上一套盔甲。 咔嚓。 张唯一刀劈在骨甲上,劈得碎片四溅,却始终没把骨妖的脖子削断,反而刀锋卡在了骨缝里。 “老东西,你还骨质增生上了!” 张唯飞起一脚。 砰! 把老妖踢飞出去,同时抽出战刀。 真元鼓荡,炁海翻腾。 猩红杀气纠缠。 张唯一刀劈出。 顿时。 屋堂内多了两头杀气大龙。 狂杀刀,双龙杀! 两头血色大龙,张牙舞爪,呼啸成风,扑向骨妖。 骨妖刚起身,双龙已至。 缠绕在它身上,如蛇盘缠,将它身上的骨甲片片挤碎。 破掉骨妖的防护手段,张唯提刀上前,勾了勾手指道。 “来。” “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 “你们残害许氏一家,一刀斩了你,太便宜你了。” 老妖顿时怒喝:“狂妄!” 它全身突然骨刺暴长,将缠绕在身上的血色大龙扎成筛子。 随后老妖双手一推,大量的骨刺像箭矢般飞射向张唯。 张唯挥动长刀,猩红刀芒护住全身,将骨刺一一崩碎。 同时朝骨妖逼去。 “没吃饭吗?” “废物,再使点劲!” “让我玩得尽兴点!” 老妖闻言,气得哇哇大叫。 猛然扯下自己一条臂骨,就要掰断。 张唯汗毛直竖,本能感觉到危险。 当即催运真元,长刀一振。 铮! 嘹亮刀鸣响起。 屋中瓷器纷纷炸碎。 一抹猩红的弧形刀芒,无声无息,划过老妖头骨。 狂杀刀,瞬空杀! 下一秒。 老头骨妖的天灵盖飞上天去,被斩开了颅骨里,散发着腥臭的青黑色脑浆喷洒开去。 眼眶里的青焰迅速熄灭。 手中的臂骨也没来得及掰断。 这具骨头架子,突然哗啦啦散落一地,各种骨头滚落四周。 【功德+314】 【骨妖精魄(三阶)+1】 ........... “老头子!” “公公!” “阿爹!” 三只骨妖哀嚎起来。 张唯转身,脸上杀气腾腾:“别嚎了!” “好像你们才是苦主似的!” 那头老妪骨妖十指尖尖,扑向张唯。 “你害死我们当家的,我跟你拼了!” 张唯冷笑迎上:“放心,一家人就得整整齐齐。” “我这便送你去跟那老鬼团圆!” 战刀劈下,直接劈碎了老妪骨妖的头盖骨,把它这具骨头架子斩成碎片。 剩下两只骨妖见状,惊呼一声,左右分开。 那头儿媳骨妖冲往大门,女儿骨妖则逃往墙角。 陆南天追上冲向大门的妖怪,重剑上泛起橘黄火焰,一剑扫出,磅礴烈焰宛若惊涛骇浪。 狠狠地拍在骨妖身上,炸得它骨头四飞,转眼只剩半具骨架。 没等它有所动作,朱盈川从天而降。 长腿高抬,绷得笔直。 猛然砸落,宛若重斧般,劈碎了骨妖的脑袋。 剩下的那只小骨妖,逃到了墙角。 就要爬墙而出。 一只大手伸了过来,扣住它的后脑。 跟着狠狠地砸在墙上。 砰砰砰! 激烈的碰撞声像是擂鼓般,把昏迷过去的许仲给惊醒过来。 许秀才悠悠醒来,以为来到了阴间。 定睛一看。 却见张唯正抓着一具骨头架子的脑袋,不断往墙上撞。 撞得他家这面墙壁,轰隆一声,出现一个缺口。 碎石四溅之际,张唯松开了手,小骨妖在墙角缩成一团,瑟瑟发抖。 许仲看得有些发怵。 怎么张大人比妖怪还可怕似的。 张唯盯着墙角的骨妖:“说,你是不是还有个兄弟?” 刚才他可是听那老妖提到,要拿许仲的皮囊去给另外一个孩子当衣裳穿。 这一家子骨妖,肯定还有漏网之鱼。 那女儿骨妖却只是抱紧自己的身子,全身上下的骨头抖个不停,发出一阵‘咯咯咯’的摩擦声。 “不说?” 张唯笑了。 “南天,去附近找条野狗来。” 听到‘野狗’二字,骨妖身子抖得更厉害了。 这类妖怪,都是由荒野上没人收敛的尸骨所化。 这些尸骨可没少受过野狗的糟蹋。 所以骨妖惧狗。 也就是许家没养狗,否则,就不会有这场飞来横祸。 很快。 陆南天带了条大黑狗过来,这条黑狗一见到骨妖,就吠个不停。 眼见便要冲上来一番嘶吼,骨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溃,叫了起来。 “我说,我说。” “确实还有一位兄长,由于没有合适的衣裳,被阿爹安置在城西郊外一口无主孤坟里。” “那口孤坟边上,有一株枯木,极为好认。” 张唯记下后,长刀猛然贯入骨妖颅骨里。 一转一挑。 天灵盖就飞上半空。 散发着恶臭的青黑脑浆泼洒一地。 张唯甩掉刀上污物,看着眼中火焰熄灭的妖物:“便宜你了。” “轮回去吧。” 刘焕章带人挖骨取丹的时候,许仲被陆南天架着坐到了椅子上,接过朱盈川递过来的一杯茶水,喝下之后,许秀才脸上才有了几分血色。 接着看向摆放整齐,排成一列的家人尸体。 许仲悲从中来,泣不可抑。 张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节哀。” “所幸如今妖物已除,也算是报了仇。” “接下来,把家人好生安葬了吧。” 许仲抹了把伤心泪,站起来对张唯一揖到底。 “多谢大人替小人一家报仇,大人恩情,小人没齿难忘。” 张唯摆摆手:“不必如此。” “这是我的份内事。” “倒是许兄,日后有何打算?” 第七十九章 你不是骨妖吗,怎么没一点骨气 有何打算? 许秀才一怔,随后苦笑起来。 “之前父亲一直让我勤学苦读,好以后考取功名,报效朝廷。” “可现在,我家都没了,实话说,许某已经心灰意冷,不若削发为僧。” 张唯皱了下眉头。 抬手按了下许仲的肩膀。 “只要你还在,家就在!” “不管是为你爹,还是你的妻子。” “你都应该好好活着,非但如此,还要活得轰轰烈烈。” 许仲不由抬头,看向张唯。 张唯扫向那几具骨妖的尸体:“好好看看这个世界,许兄。” “如今的大曜朝,风雨飘摇,内忧外患。” “关外,蛮族侵我边境,杀我百姓,战火连绵千里,一日未曾停歇。” “关内,妖魔横行,为祸人间,更有贪官污吏,鱼肉百姓。” “我一介武夫,可凭手中之刀,斩妖除魔。” “但斩不尽贪官,救不了朝纲!” 他转而看向许仲。 “但你们读书人可以!” “你应该秉承父志,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或许你一个人改变不了什么,但如果有更多像你这样的人站出来,或许,就能够避免像今日之般的灾难,发生在其它家庭中。” 许仲大受震动,喃喃自语。 “我....我做得到吗?” 张唯摇头。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这条路,会比削发为僧更难行。” “所以我无法替你选择。” “你只能扪心自问。” 说罢。 张唯离去。 城外还有妖等着他去收呢。 路上。 朱盈川轻夹马腹,来到张唯身边。 “大人。” “嗯。” “我觉得大人手中的刀,同样也能救国!” 张唯一怔,接着笑道。 “救国如救人,我只会杀人,不会救人。” 随后策马扬鞭,绝尘而去。 城西,乱葬岗。 马嘶声由远而近。 以张唯为首,清卫署诸人来到此地。 放眼望去,到处都是坟堆。 有些坟堆立有木碑,但更多的,却是无主孤坟。 此地一马平川,几乎没有障碍物,只有一株孤零零的老槐树。 不过,老树已枯,树干发黄,枝条也没有新芽,已经死去。 上面停了几只乌鸦,看到人,便‘呱’一声飞走了。 树下有口没有墓碑的坟。 看着那口坟,张唯打了个眼色,陆南天几人便四散开去。 随后,一名巡使扔了个包袱过去。 包袱落地,散了开来,里面滚出一颗颗头骨。 正是那几只骨妖的首级。 张唯这才扬声道。 “坟里那个,不出来跟家人见一面?” 顿时。 那坟堆微微颤动,土石高耸,仿佛下一秒,就会有东西从里面出来。 然而。 坟堆突然静止。 接着一条土龙隆起,从那坟堆一直往远处延伸。 张唯哈哈大笑。 “跑?” “赶紧给我跑!” “看看是你腿快,还是我的刀快!” 说话之际。 张唯伸手轻按马背,人便借力跃向半空。 战刀出鞘。 再斩下时。 一柄柄血色刀斧,斩击而去,劈落大地,把那条土龙剁成一截又一截。 数次斩击后,那条土龙停了下来。 前端土石拱起,一具骨头架子爬了出来。 只剩下半个身子和一条手臂的骨妖,牙关扣动,发出声音。 “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所有事情,都是家父所为,跟我没有关系。” 张唯从天而降,一脚踩在骨妖脑袋上,把这颗头骨踩进土里去。 “没有关系?” “你能躲在那口孤坟里,是你老子努力的结果。” “一边享受着你老子的劳动成果,一边说跟你没有关系,你不是骨妖吗,怎么一点骨气都没有!” 旁边。 朱盈川听得努力咬着嘴唇不让自己笑出来。 陆南天则小声道:“看起来,张大人心情很糟糕。” 这时张唯叫道:“给我弄几条野狗过来。” 很快,巡使们抓来几条野狗。 张唯把骨妖从地上拎起来,一阵猛烈摇晃,摇得妖怪身上的骨头不断往下掉。 最后头骨只连着一条脊椎。 这只骨妖吓得声音都变尖了:“你要干什么?” 张唯道:“废话,当然是拿你喂狗,给受害的百姓报仇。” 闻言,骨妖不由诅咒起来:“你如此心狠手辣,不得好死!” 张唯凑近骨妖,脸庞几乎要挤爆妖怪的视野。 “记住我这张脸。” “我就算死了,到了九泉之下,也只有我杀你们的份!” “到时候,你们还得给我再死一次!” 骨妖眼中火苗内烁。 如果它有肉身的话,现在已经尿出来了。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暴戾杀意,自张唯眼中散溢而出,不断冲击着骨妖的心神。 随后一柄战刀的刀尖在骨妖眼里飞快扩大。 咔嚓。 张唯先是一刀捅进骨妖头颅,让它眼眶里的火焰熄灭。 接着才将骨妖丢向野狗,那连着脊椎的头骨落地,几条野狗就冲了上去。 一阵撕扯。 就各自叼了块骨头跑了。 张唯这才出了一口恶气。 “妖怪就好好当你们的妖怪。” “还学起人来搞一家团圆?” “忒恶心人!” 收刀,上马。 张唯挥手:“回去,我请兄弟们喝酒!” 巡使们欢呼起来。 * * * 聚义堂。 陈紫山正在看账本。 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传来。 “爷,刚收到消息。” “三狗收了一批‘两脚羊’,打算晚上用以前的老办法运进城来,明日在老槐下做买卖。” 陈紫山猛地抬起头,眼里闪烁怒意。 “反了他了!” “当我说话是放屁是吧?” “我已经明令禁止,谁也不准给我碰这门营生。” “他还学会阳奉阴违了?” 陈紫山立刻站了起来:“去,叫上弟兄们,晚上随我出城。” 很快到了晚上。 陈紫山骑着马,后面跟着几十名好手。 其中不乏山下野修。 陈紫山本人也是修士,只不过他天资有限,再加上还要操持生意。 修炼多年,也不过是纳气五重境界的法修。 不过。 对付一个人牙子也足够了。 出发之前,陈紫山早命人去打探对方行踪。 此刻。 道旁老树下,一道身影从树上跳了下来,对陈紫山道:“爷,找到三狗了。” “带路!” 转眼。 陈紫山来到城外五里坡。 绯色的月光下,陈紫山大老远地就看到几辆马车。 这时有风从马车那边吹了过来。 第八十章 瞒天过海 察觉有异,陈紫山立刻抬起手,后方的儿郎便停了下来。 “你们留在这里,我去看看怎么回事。” 陈紫山翻身下马,掐诀持咒,当即整个人缩入地面,转眼消失。 他使用的乃是土行天道的遁术,施展此术,需要憋住一口气。 能够遁多远,全看一口气息可以坚持多久。 若在气尽时没有及时离开地面,有可能就把自己给活埋了。 转眼。 陈紫山来到马队附近的一处草丛里,身影悄然从土里钻了出来,这才悠悠吐出一口气息。 随后拨开杂草,往马队方向看去。 只见绯色的月光下,几匹拉车的老马东倒西歪,血流了一地。 血浆中,还倒着数具尸体。 其中一具,长相粗豪,满脸横肉,正是当日张唯几人在城西老槐树下见过的人牙子。 此人诨名‘三狗’,专门干些偷鸡摸狗的勾当,最近几年做起了‘两脚羊’的买卖。 马啸风主持聚义堂时,对其不闻不问。 到了陈紫山上任,就严令禁止帮众经营这种生意。 然而这三狗压根没放在心上,我行我素,不料此刻却躺在血泊里。 陈紫山看得分明,大汉的胸膛都给撕开,几根白森森的肋骨暴露在空气里。 另外几具尸体,死状也极为恐怖,仿佛被野兽啃噬过一般。 这时陈紫山听到马车后面有动静,他深吸口气,再次遁入土中。 在地底下游走一圈,来到马车后面,小心地探出脑袋打量。 就见一具马尸处,坐着个彪形大汉,用他那簸箕似的大手,抓着一具女尸。 猛然脑袋变为犬首,张开血盆大口,一下子就将女尸的脑袋咬了下来。 随后又扳过人来,血淋淋地啃上两口,就像是人在撕扯着肉食一般。 妖怪! 陈紫山头皮发麻。 正要缩回土里。 便听有人在远处骂骂咧咧。 “你们这群饭桶,下山的时候老祖千叮咛万嘱咐,让你们化为人身,潜入米县,好伺机行事。” “你们倒好,居然把用来掩饰的凡人给打了牙祭?” “现在好了,连接头的凡人都让你们给祭了五脏庙,你们倒是告诉我,接下来要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城里去?” 陈紫山看去,有几道身影从西面的树林里出来。 走在前面是个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后面几个,全是浑身披散着浅黄色毛发,犬首人身的妖怪! 其中一头犬妖满嘴鲜血,它随意一抹笑道:“阿爹莫要生气,孩儿们也是在山上憋了太久。” “突然跟这么多人共承一车,兄弟几个哪忍得住。” “要怪,也怪那姓齐的。” “怪他给老祖出了这么一个馊主意。” 中年人没好气道:“这叫瞒天过海,你懂个屁.....” 中年文士突然用力地嗅了嗅:“等等,怎么有生人的味道......” 他猛然朝陈紫山看过来,接着怒喝:“老四,别吃了!” “人家都跑到你面前,你就知道吃吃吃,你的鼻子是干什么用的,这都闻不到吗?” 那坐在马上啃食人尸的犬妖,听得一愣,猛地往陈紫山的方向看去。 陈紫山早遁走了。 中年文士吼道:“你们这群饭桶,赶紧给我追!” 当即。 他身后的几头犬妖全扑了出去,手脚并用,在山林间闪电飞掠。 却说陈紫山惊慌失措地逃回到手下所在处,一从地里钻出来,他就叫道:“跑!” “快跑!” “有妖怪!” 翻身上马,陈紫山猛夹马腹,跨下大马就调头往米县的方向飞奔。 与此同时,远处山林里传来一阵犬吠声。 尚有弄不清情况的帮众举起火把,想看个究竟。 结果看到,一头巨犬从草丛里突然扑了出来。 大若马匹的巨犬,浑身淡黄毛发飞舞,一下扑倒了数名帮众。 张嘴一咬,惨叫四起,血浪滔天。 吓得其它帮众终于一声发喊,紧追在陈紫山马后。 此刻他们只恨爹娘少生了两条腿,个个惊呼四逃。 一头头犬妖从林中扑了出来,那被中年文士称为老四的犬妖叫道。 “咋冒出来这么多人。” “别废话,杀了他们!” 一头格外健壮的犬妖低吼道:“我去追那个法修!” 它盯紧了骑马的陈紫山,对其它人不管不顾,手脚如飞,狂冲过去。 陈紫山感觉到后面一团酷烈妖气飞快而来,咬咬牙,对旁边一个心腹道:“你骑着我的马赶紧进城,去清卫署找张掌旗。” “告诉他,这里有妖怪!” 说话的时候,陈紫山飞身下马,转过身独面犬妖。 他迅速掐诀持咒。 下一秒,地面晃动,土石高耸,转眼化成一段土墙横在身前。 那犬妖一下子看不见陈紫山,咆哮一声,加速冲刺。 一头撞在土墙上。 土墙轰然倒塌。 但眼前已然没有陈紫山的身影。 “蠢蛋,他往北面逃了!” 中年文士的声音传来:“他用的是土遁之术,别用眼睛看,用你的鼻子!” 那犬妖立刻鼻吻耸动,嗅到了陈紫山的气味,当即便追了上去。 * * * 米县。 四海酒楼。 这原本是齐家的齐福酒楼,齐家家产入官后,周孝先依法把酒楼拿出来‘买扑’。 所谓买扑,便是向官府缴纳一定数额的钱物后,从官府手中买断一定时限,某种事物的经营权。 如今,齐福酒楼被聚义堂买了过去,已经重新更名并开张。 张唯几人白天在城外处理完骨妖后,回到城中,便在酒楼里点了一桌酒菜。 此时酒饱饭足,几人走出酒楼,便要各散东西。 突然。 蹄声如雷,在街道上炸响。 张唯皱眉:“谁啊,敢在大街上骑马。” 大曜朝的律法有规定,闹市不得纵马,特别是没有官身的,敢在大街上策马狂奔,那就等着挨板子吧。 转眼。 一头大马来到附近,马上的骑士几乎是摔下来。 却顾不得疼。 连滚带爬地来到张唯面前,高呼道。 “张掌旗,救命啊!” 张唯一怔,看着此人面生得紧,便问道:“你是?” 那人连忙道:“我是聚义堂的,张大人,城外有妖怪!” “我们当家的,只身引开妖怪,让我进城传讯。” “我刚去了清卫署,听那边的人说您在这里,于是赶了过来。” “请你救救我们陈当家,救救我们聚义堂的弟兄!” 第八十一章 为何不笑,是因为不开心吗 一听说城外有妖怪,张唯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时酒楼伙计把他的马牵了过来,张唯翻身上马:“南天、盈川、绥之。” “你们跟我走。” “焕章,你跟其它人回官署去,城里得有人坐镇。” 刘焕章点头答应,便领着剩下两个巡使返回清卫署。 顾绥之却是面有难色地说道:“大人,我能否留在城里。” “小生不胜酒力,恐怕去了也帮不上忙。” 张唯哪里不知道,这厮非是喝醉了,而是胆小不敢去。 当下道。 “南天,帮他醒醒酒。” 陆南天也知道顾绥之那臭毛病,闻言哈哈一笑,搂着法修道:“你忍忍,我帮你把肚子里的黄汤锤出来。” 看着陆南天紧握的拳头,顾绥之连忙摆手:“算了,我自己来。” 随后他用手一刺喉咙,顿时哇哇哇把刚才喝下去的酒全吞了出来。 “前面带路。” 见陆南天把醒酒后的顾绥之提上马去,张唯一声令下,数骑冲了出去。 转眼就离开米县。 不多时,张唯便看到了满地尸体。 全是聚义堂的人。 死状各异。 有的被一口咬下脑袋,有的被踩断了脊椎,有的尸体挂在树枝上,有的肚子被撕开肠子流了满地......... 现场还留下各种爪印和抓痕,看得张唯脸色阴沉无比。 “绥之,把那些妖怪找出来!” 看到死了这么多人,顾绥之也不敢怠慢。 连忙施展‘青萍探微’之术。 顿时。 一团狂风,呼啸扩散,吹过山林......... 五里坡以背数里外,靠近米县的地方,有一片荒废的农田。 田梗上,以前的农人搭了几间用来避雨的茅屋。 现在屋子早已破败不堪。 便在其中一间茅屋里,陈紫山从土里钻了出来,大口喘气。 他汗流夹背,气喘如牛,体内真元更是油尽灯枯。 已经施展不出土遁术了。 以往。 当遇到强敌时,陈紫山总能靠着遁术逃出生天。 但今晚撞上的却是一群犬妖,这些东西眼神不怎么样,但耳朵好,鼻子灵。 陈紫山跑了大半个晚上,都没能甩掉它们。 就在他想看看窗外什么情况的时候,用黄泥混合稻草糊出来的墙壁,突然轰然倒塌。 一头犬妖撞进屋中,眼中凶光四射,张嘴朝陈紫山便咬。 陈紫山连忙往旁边翻滚躲闪,虽然让犬妖咬了个空,却让对方一掌拍中。 非但给拍出了茅屋,还被犬妖锋利的爪子,在身上撕开了几条口子。 陈紫山狼狈地滚到荒田里,只觉手臂和肩膀火辣辣地疼。 两处地方,衣裳破碎,鲜血涌出,染红了衣物。 呼啸四起。 绯红的月色下,一头头巨犬来到田间,来到陈紫山四周,围绕着他缓缓打转。 “你们是哪里来的妖怪,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陈紫山大声道。 “这是米县,在县城里,可是有踏夜司的官署!” 茅屋坍塌,从屋舍里,刚才那头犬妖走了出来,人立而起。 “那又如何?”犬妖咧嘴,露出森然白牙。 陈紫山指着米县的方向道。 “那清卫署的掌旗大人,疾恶如仇!” “若是被他发现了你们,你们休想有好果子吃!” “识相的赶紧离去,否则,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陈紫山又补充了句:“相当难看!” 顿时。 荒田里响起一阵笑声。 众妖不以为然。 为首犬妖更是扬起自己的爪子,哈哈大笑道:“你口中所谓的大人,不来也就罢了。” “若他敢出现在我面前,我就用这爪子,把他的肉一块一块地削下来。” “削完之后,还会放在太阳底下晒成肉干,再抹上盐,送给我的孩儿们当零嘴吃!” 笑声正在荒田间回荡,便为雷霆般的马蹄声踏碎。 犬妖两只耳朵立刻竖起来,刚朝蹄声响起的方向看去。 便见绯红的月色下,一团黑影飞快在视野中扩大。 片刻之后,犬妖那糟糕的眼神才看清,原来是一个膝盖。 砰! 一记猛烈的膝撞。 撞得犬妖鼻吻断裂,犬牙四飞,惨叫一声,仰天倒下。 随后由杀气所化的刀斧漫天落下,在犬妖身上切割,把他连皮带肉,一片接一片地削下来。 犬妖长这么大,何曾受过这活生生的剐肉之罪,顿时惨叫起来。 视野里妖血四溅,血肉横飞。 这一幕它原本应该看惯了才对,但以往,通常血肉模糊的是别人。 可今天,被剔骨剐肉的是它。 那感觉自然就不一样。 “住手.....” “住手!” 转眼之间,它眼睁睁看着自己快给剔成骨架,眼里哪里还有什么凶焰。 有的只有对死亡的恐惧! 似乎听到它的声音,那一脸踩着它的胸口,一边挥刀不断的身影。 果然停下手来。 那人背对着绯色月光,犬妖看不清五官,只看到一双暴戾,凶狠的眼睛。 “刚才不是笑得挺开心。” “笑啊,怎么不笑了?” “是因为不开心吗?” “那么......” 看到那人嘴角上扬,泄出一抹冷酷笑意。 犬妖心头一颤:“你要干什么?” 便见那人弯下腰,随后五指一插。 犬妖清楚感觉到,那人五根手指,一下子钻进自己的胸腔里,紧紧握住它的心脏。 用力一拽! 犬妖惨叫。 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手中,握着一颗硕大的心脏。 随后一刀剖心,鲜血四溅。 溅落在那人脸上。 那人嘴角笑意扩大,表情猖狂桀骜。 “现在开心了吗?” “哈哈哈哈哈哈。” 刺耳张狂的笑声在荒田里回荡,让其它犬妖终于回过神来。 刚才一系列的事情发生得太快。 从犬妖被撞倒,再到凌迟,最后挖心。 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 田间的犬妖一时没反应过来。 现在听到这嚣张的笑声,才反应过来。 当即咆哮起来。 “大家伙一起上,撕了这恶人,给老三报仇!” “杀了他,再把他的脑袋揪下来装酒喝!” “先扯手臂后扯脚,脑袋留着最后拧,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踩在犬尸上的身影转了过来,提刀指着其它犬妖。 “别急,接下来轮到你们了。” “你们喜欢清蒸还是红烧,不过狗肉还是炖的好。” 这会。 陈紫山终于看清。 那张轮廓分明,线条凌厉的脸庞。 不是张唯还会是谁! 第八十二章 我喜欢怎么杀就怎么杀 看到群妖要围攻张唯,陈紫山想上去帮忙。 无奈真元消耗过剧,身上又有伤。 刚站起来,便双腿发软,又跌坐回去。 但在这时,马蹄雷动。 数匹战马冲了过来。 马上两名骑士飞身跃起,落到张唯身边。 正是陆南天和朱盈川。 两人落地之后,也不等张唯吩咐,便一左一右冲杀而去。 陆南天的重剑上泛起磅礴烈焰,剑法大开大合,又有烈焰助威。 一时间独斗两头二阶犬妖,却也不落下风。 朱盈川也不遑多让,上前就是一记重拳。 轰在一头犬妖身上。 那头犬妖抬手格挡,砰然巨响中,被朱盈川击飞七八丈。 朱盈川根本不给它喘息的机会,犬妖刚爬起来,女子武修已经抬脚劈下。 劈得犬妖吐血退后,慌乱间,脸上又吃了朱盈川一记肘击。 眼珠子都给砸了出来。 张唯见这两人包办了大半犬妖,当下也不客气。 催运《杀身法》,炁海沸腾,真元鼓荡。 猩红杀气弥漫,化为漫天刀斧,把两头犬妖切成臊子。 田地里顿时遍地都是残肢和血肉,看得陈紫山头皮发麻。 心中却是庆幸。 当日在黑狼帮客栈里那一跪,算是跪对了。 瞧瞧这位爷。 别说杀人了,杀起妖来眼皮都不带眨一下的。 也难怪齐家会断送在他手里。 马啸风也是发了失心疯,竟然跟人家对着干,死得不冤! “住手!” 一阵怪啸传来。 张唯正甩掉长刀上的血迹,便见月色下,一道模糊的身影电闪而至。 是个穿着文士服的中年人。 转眼。 对方来到附近。 张唯拿出‘照妖镜’一归,铜镜里顿时出现一头青毛巨犬的身影。 妖物本相! “杀了小的来老的,没完没了了是吧。” “你们就不能一起上吗?” 收起镜子,张唯狠狠吐槽。 却说那中年文士,看着遍地犬尸。 特别是那头被张唯活剐了的犬妖,气得全身发抖。 之前众妖去追陈紫山,中年文士并不在意。 毕竟陈紫山只是一名开窍境修士,战力也就对标他们这些二阶妖魔。 何况追去的犬妖足有六名,一个开窍法修还不是手到擒来。 比起法修,中年文士更头痛他们的计划,正用秘法联系山上老祖,商量接下来如何补救。 突然察觉到有血脉陨落,连忙赶来。 正好看到张唯斩杀二妖,当即目眦欲裂。 中年文士怒不可遏:“杀人不过头点地,你何必羞辱他们?” 张唯身周一缕缕猩红杀气缓缓流转,宛若一团无声涌动的氤氲红雾。 “我喜欢怎么杀就怎么杀,用不着你指手画脚。” 身影突然变得模糊,刹那间就来到中年文士跟前。 长刀纠缠猩红杀气,带着尖锐音啸,劈向对手脸门。 啪! 中年文士周身妖气森然,弥漫扩散。 双手一合。 以空手入白刃之姿,夹住战刀。 此时。 一人一妖。 两张脸几乎要贴在一块。 彼此眼中的神芒,宛若天雷地火,碰撞在一块。 一发不可收拾。 离得近了,中年文士看清张唯的长相。 “你是米县巡使张唯?” 张唯有点意外:“你认识我?” 中年文士暴怒:“我家老六,才刚下山游历的孩子,就死在你手上。” “你就算烧成灰我也认得!” 张唯冷笑:“死了便死了,叫那么大声干什么?” “怎么,你的孩子不能死,别人家的孩子就可以?” “林中那些死难者,他们也是别人的孩子。” “他们都死了。” “你们杀的!” 中年文士咆哮起来,身体也开始膨胀变形,撑裂衣裳。 “那怎么能一样!” “那是我的孩子!” 张唯双手用力,刀锋剐下妖魔掌心一层皮肉:“放你娘的狗屁!” 妖气真元,汹涌对撞。 最终一片猩红刀芒在妖魔掌间爆发。 已经不成人形的中年文士不得以撤掌飞退,暂避锋芒。 等他落到地上,已经变成一头全身毛发青中间黄,犬首人身,爪如利刃的妖魔。 “还我孩子命来!” 犬妖大吼,扑杀而去。 张唯冷笑,战刀一震。 刹那间。 犬妖心尖一颤。 猛然刹步垂首。 饶是如此。 仍然被一抹猩红弧光,划过左臂。 将左手小臂平滑切下。 狂杀刀,瞬空杀! 尽管及时避开了要害,不过,那抹红芒四周逸散的黑紫气息,还是丝丝缕缕地钻进了犬妖的伤口里。 那是‘兔儿神’的疫气! 中年犬妖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只觉得张唯危险无比。 竟然一个照面,就差点被对方斩首。 人族的‘入海境’修士,他又不是没遇到过。 哪有强得这么离谱? 不过。 使出‘瞬空杀’后,张唯气息明显下降。 犬妖瞪大了眼珠,暴喝一声,全力以赴之下,身体几乎拉成了一条线。 转眼来到张唯跟前。 张开血盆大口,猛然咬下。 铮! 刀鸣响起。 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横在了犬妖大口前。 犬妖咬下,利齿摩擦着刀身,迸射出蓬蓬火星。 张唯一手握着刀柄,一手按在刀脊上。 全力推动长刀。 要削掉犬妖脑袋。 感受到威胁,犬妖扬爪扫去,要把张唯切成碎片。 张唯立时往左侧一晃,从犬妖断臂处飞身而上,骑在了这妖怪背上。 随即双腿交盘,勒住犬妖的肚子,以此固定好自己后,另一手复又落在刀脊上。 身体后仰,全力一扳! ‘武炼’长刀便割开了犬妖的嘴唇。 犬妖眼中闪过惧色。 再这样下去,怕不是脑袋得叫张唯切开? 当即。 它身体一沉,双脚竟然没入地面。 转眼。 犬妖整个身体都遁入地底,让张唯计划落空。 脚踏实地。 张唯‘咦’了声:“遁地?” “土行之妖.........” “地狼!” 《百妖谱》中有记,地中有犬,名曰地狼! 这种妖怪能够在地下来去自如,还能够使用各种土行妖术。 田地西侧。 地狼身影浮现。 一来到地上,它便伸手朝地上一拍。 顿时。 地裂之声不绝于耳。 数道裂缝以极快的速度向张唯的方向蔓延而去,仿佛有一只看不见的爪子正拍向张唯。 这正是地狼擅长的妖术之一。 张唯扬手,长刀挥动。 一柄柄血色戟斧便向前斩去,与那无形巨爪碰撞,炸起一片尘嚣。 便在这时。 张唯忽感左脚一沉。 低头看去。 自己左腿不知何时没入地中,一时间拔不出来。 第八十三章 入海三重 眼看张唯的脑袋就要被自己咬下来,地狼心中不由泛起念头。 赢了! 老六,爹给你报仇了! 它甚至已经想象吞下张唯的脑袋后,接下来再吃掉这修士的血肉,自己的道行得提升一大截。 毕竟,这是一位‘入海境’修士! 猛然。 下巴被什么东西用力一顶。 哒一声。 地狼嘴巴合拢。 却没有咬到张唯的脑袋。 原来张唯用左手撑起地狼的下巴,把那张血盆大口给合上。 接着奋出抽出陷在地里的腿,打横一扫。 地狼便仰面倒下。 张唯趁机扑上,左手掐着地狼的脖子,右手倒转长刀。 刀锋朝下。 猛然一扎! 呲一声响。 长刀扎进了田地里。 紧要关头,地狼使用遁地之术,迅速潜入地底。 “真麻烦。”张唯皱眉,对于土遁之术,他还真想不到什么太好的办法。 不远处的陈紫山却若有所思。 这时候,地狼如同从水面浮起般,自远处田地里现出身形。 它单手拍地,妖气贴着地面扩散开去。 转眼间,地面震动起来。 就在张唯旁边,土石突然高耸,化成了一头巨狼,张嘴就咬! 铮! 激昂的刀鸣在田野间回荡。 一抹猩红刀芒,将那头土狼一分为二。 但这时,更多土石之狼从地面跃出,冲向张唯。 张唯放眼望去,数十头土狼,密密麻麻,挡在了他和地狼之间。 他哼了一声,催运真元,体内炁海掀起巨浪,全身散出猩红杀气,直线冲杀! 轰! 田野上响起低沉又巨大的破空声,宛若春雷乍响。 狂风呼啸,吹得陈紫山头上的青巾都飞上了夜空。 聚义堂的二当家看得目瞪口呆。 在云层遮住月色从而光线有些昏暗的田野上,张唯裹挟猩红杀气直线冲杀的身影,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纤细的血光。 血光所过处,那些扑咬上来的土狼纷纷土崩瓦解。 不过片刻。 张唯便杀穿了狼群,与地狼相距不到十步。 这时。 张唯才从口中吐出一团气息。 吐气吸气。 气机流转。 ‘武炼’长刀血光流淌,猛然劈下。 一柄柄血红戟斧破空而去,凌厉斩击,转眼来到地狼眼前。 地狼正要躲避。 突然。 它喉咙刺痛,全身酸软,接着忍不住咳嗽起来。 怎么回事? 我这是怎么了? 生为妖怪,自打开了灵智,它就没生过病。 自然不知道,现在身体这种反应。 是因为生病了! ‘兔儿神’的疫气发挥作用了。 戟斧落下。 田野里砰然巨响,一道道泥浪冲天而起。 浓烟弥漫中,地狼被斩击造成的狂风掀上半空。 妖怪全身是血,身上七八道伤口深浅不一。 突然发病,让它来不及躲开全部斩击。 终究还是受了伤。 半空调整姿势,地狼落到地面。 便嗅到张唯的气味近在眼前! 它赫然下望。 只见张唯不知何时,来到它身边。 连人带刀,在眼前一闪而过。 他做了什么? 刚浮起这个念头,地狼耳朵里就捕捉到一丝轻微的风声。 转瞬间。 风声由微而著。 一团血色狂风,如同大龙般拔地而起,直冲天际。 蕴含着真元杀气的狂风,一层层剐掉地狼身上的衣物,接着是它的皮毛、血肉、筋骨! 狂杀刀,飓风杀! 不过眨眼的功夫,地狼就几乎要给剔成骨架! 它连忙施展遁术,身体迅速沉入地底。 重伤之下,它再顾不得许多,往青鳌山的方向逃去。 如此一来,它那窝狗崽绝对活不过今晚。 可现在,地狼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保命要紧。 至于孩子,以后再生它个十胎八胎就是。 便在这时,地底震动。 正在遁逃的妖怪清楚感觉到,包裹着自己的泥石仿佛有了灵性般。 竟然自行流动起来,包裹着它一起向上用力抛起! 呼! 耳边生风。 地狼再闪看到了地面上的世界。 看到了下方的田野上,陈紫山正双手掐诀。 微弱的真元气息从那个法修身上散发出来,又没入地面。 地狼瞳孔猛缩。 是那个法修搞的鬼! 他会土遁之术,自然也就会其它土行奇术! “干得好,陈当家!” 原本地狼遁走,张唯以为要错失良机。 不料陈紫山及时施法,引动地石,把遁入地底的妖魔给掀上了半空。 机不可失! 张唯当即扑杀过去。 夜空中。 地狼看到张唯冲来。 看到长刀上纠缠着猩红杀气。 已然血肉模糊的它急忙往下窜。 快点! 快点回到地上去! 只要碰到地面,我就能够遁走! 要来了! 对方的攻击就要来了! 快啊! 眼看快要落到地面。 地狼耳中捕捉到一声刀鸣。 与此同时。 喉咙仿佛火烧一般,让它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咳出一蓬蓬血雾。 这阵咳嗽,让地狼的反应慢了半拍。 以至于视野中突然出现一缕纤细,宛若发丝般的红线时。 它才惊觉,自己已经中招! 随后。 它看见张唯甩掉刀上血迹,然后收刀归鞘。 那姿态,是如此从容。 仿佛吃定自己一般。 这个念头还没有消失,地狼眼中的世界,便上下错位。 随后左右倾斜,中间撕扯出一道巨大、难以填充的黑色深渊! 啪。 地狼终于落地。 但身体却一分为二。 从分开的身体里,一团团只有张唯看得见的青光飘了出来。 像蒲公英般在夜色里悠悠飘荡,最后一一没入张唯体内。 【功德+372】 【‘地狼’精魄(三阶)+1】 金色的文字浮现,又随风飘散而去。 但今晚张唯的收获,注定不仅仅是功德和精魄。 很快,他感受到体内的无形震动。 炁海上方的那道缝隙,在这场震动中又扩大了规模。 使得更多的天地真元得以涌入,化气为液,扩充炁海。 今日两场战斗,让张唯一脚跨进了‘入海三重’的境界里。 兵修。 以战养战! 另一边。 第八十四章 倾巢而出 看着张唯,嘴里冒着血泡的犬妖,恶狠狠地朝张唯吐了一口血痰。 摆明了不肯合作。 张唯侧脸避开血痰,笑了起来:“还挺有骨气。” “不想说,那也行。” “这就送你上路。” 犬妖哈哈大笑:“死就死,爷爷要是皱下眉头,就是你孙子!” 张唯一脚踢着它满地找牙:“骂得真脏。” “南天,把马都牵过来。” “盈川,把它四肢打断。” 片刻之后,四匹战马分别拴住犬妖四肢。 被打断四肢无法动弹的妖魔,这时叫道:“你们要干什么?” 张唯没有回答,却皱眉道:“还差一匹。” “大人,你看我这匹能用不?” 正在这时,之前去四海酒楼报停的聚义堂帮众,骑着陈紫山的马来了。 张唯点头:“凑合吧,把它脑袋拴上。” “然后,给我五马分尸!” 听到这话,犬妖慌了,吼叫起来。 “你这个畜生,竟然用这等酷刑,你不得好死!” 张唯掏着耳朵,一脸无所谓的样子。 没有办法,犬妖只好叫道:“放了我,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张唯打了个手势,原本已经打算策马飞奔的陆南天几人停了下来。 “说。” “我不想听废话。” “你只有一次机会。” 已经见识过张唯的狠辣手段,犬妖不敢装腔作势,叫了起来。 “青鳌山!” “我们来自青鳌山!” 张唯满意点头:“你们有何目的?” 犬妖道:“我们遵从老祖的吩咐,瞒天过海,潜入米县。” “潜入米县?” 张唯沉声道:“你们想做什么?” 犬妖摇头:“不知道,阿爹没说。” “阿爹说我们脑子不好使,等进城后再告诉我们接下来的计划。” 张唯不由朝那头地狼的尸体看了眼。 无奈摇头。 他挥了挥手,便往陈紫山走去。 得到指令,陆南天几人重新驱策马匹,拉动绳索,往不同方向跑动。 顿时。 犬妖被架在了半空,它急得大叫。 “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 “为何还要杀我!” “你言而无信,卑鄙小人!” 张唯心中冷笑。 傻子才跟妖怪讲信用。 只要吃人,你们就该死! 最终。 犬妖被五马分尸,在临死前,它终于知道那些被自己吃掉的人,眼睁睁看着死亡降临却无力改变,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就在这只犬妖的脑袋被扯下来的时候,青鳌山上,一盏油灯的灯火突然熄灭。 而在附近,同样熄灭的,还有另外几盏油灯。 这是犬妖们的命灯。 一旦它们死了,命灯熄灭,其它犬妖便能得知。 于是,负责守着命灯的一名犬妖,急急忙忙跑到了黄安所在的山洞里。 一进入山洞,便高声呼叫。 “不好了,老祖。” “死了!” “二哥和他的孩子们全死了!” 山洞之中,那头老狗猛然起身。 浓烈妖气,顿时汹涌扩散。 冲击得齐华有些站不稳脚跟。 这时老狗才开口道:“齐大人,你的计划失败了。” “你还有何妙计?” 齐华苦笑:“出师未捷身先死.......” “原本我打算送黄二兄等人进城,到了起事那天,来个里应外合。” “可惜,现在这条路已经走不通了。” “米县的清卫署肯定有所防备,甚至,他们会上报延安府百户所。” “时间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 他看向老狗道:“所以,我们不能再拖了。” “出发!” “现在就出发!” “昼伏夜出,两天后的晚上,我们就能抵达米县。” “应该还来得及,毕竟踏夜司不会想到,青鳌山诸位仙家会主动出击!” 老狗点头:“依你!” 它接着看向那掌灯之人。 “去,分别通知幽月和青木公。” “我们连夜出发!” 很快。 整个青鳌山都沸腾起来。 一只只姑获鸟从竹林里飞了出来,在山林间投下道道黑影,朝着米县的方向而去。 半山腰处,数座幽深洞府中,奔出一头头犬妖,它们成群结队,奔往山脚。 除此之外。 从山顶上,还有一道道身影在山道上晃动着。 那些身影,大部分都是皮肤苍白,遍布黑紫纹路的普通尸鬼。 但在其中,有缝合着多条手臂的‘多臂罗刹’,也有全身冒着血色瘴气的‘血罗刹’,甚至有一尊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身影,赫然是三阶的‘无首罗刹’! 只是这些尸鬼,无论是普通尸鬼,亦或是其中异类。 身上都纠缠着树木的枝条,从它们的眼睛里、嘴巴中,长出鲜红如血的松叶。 这些是为青木公所操控的尸鬼。 树妖已经活了千年,在漫长的岁月里,连它自己也不知道绞杀了多少樵夫和行商。 这些人死活,其中一部分由于各种因缘,转化成了尸鬼。 青木公便用秘法,操控这些尸鬼为己所用。 长年累月之下,就有了现在这支尸群。 现在,他让这支尸群下山,协助犬妖鸟妖,攻打米县。 就在山上妖种动身下山之际,齐华也收拾了行装,准备下山。 但他挑了另外一条山路。 齐华可不愿意去掺和攻打米县一事,他是想借妖怪之手杀掉张唯,同时利用妖怪为自己分散朝廷的注意力。 现在目的达到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却在山脚在望时,身后突然腥风大作。 随后一团黑影从齐华头顶经过,落到前方。 轰一声响。 地动山摇,林木倾倒。 齐华不得不停下来。 然后便看到黄安那条老狗转过身来,白牙从嘴唇里冒了出来,阴侧侧地问道。 “齐大人,这是要去哪啊?” 齐华赶紧道:“我得马上赶回甘泉县,才好从中周旋,为你们拖延时间。” 老狗走了过来。 绕着齐华缓缓转着圈子。 齐华不敢动弹,生怕引起‘误会’。 片刻之后。 老狗说道:“不必了。” “攻打米县时,若引来人族里的高手,自有我和幽月负责招呼。” “就不用劳烦齐大人替我们拖延时间。” “不过,我们需要齐大人前往米县指挥大局。” “否则,我那些儿孙,以及竹林那帮娘们,群龙无首,散沙一盘,恐怕拿不下米县。” “齐大人,你意下如何?” 第八十五章 风雨欲来 米县。 杏花街。 天色微亮,精致的小宅里,张唯起身下床。 还没出屋,外面就响起杨婉的声音。 “大人,您要洗漱了吗,让奴婢进来伺候吧?” 张唯打开门,就见杨婉已经准备好漱口和洗脸的事物,低着头站在一边。 “你把东西放下就好,其它的我自已来。” 张唯不习惯被人伺候,总觉得自己有手有脚的,连洗个脸穿个衣服都得别人来干,那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杨婉却听得一怔,然后小声地问:“大人是嫌小婉太笨了,干不好这活吗?” 张唯摇头:“没有啊。” 少女抬起小脸:“那就让小婉伺候您吧!” 脸上全是对工作的执着。 最后。 张唯屈服了。 任由少女替自己擦脸梳头穿衣。 做完这些后,杨婉脸上才有笑容:“大人,我现在就去烧饭,您稍等。” 张唯叫信她:“别,我今天要早点回官署,我们一块到街上吃吧。” 昨晚处理了犬妖的事情后,张唯连夜给百户所写了封信,打算今天让驿卒送去延安府。 这封信,自然越早送出去越好。 是以张唯才有出门用膳的打算。 片刻之后。 东门市集。 这里已经摆了几个摊子,主要卖汤面和胡辣汤。 张唯主仆二人来到其中一个摊子,叫了两份胡辣汤、一碟豆糕、还有几块葱油饼。 闻着食物的香气,杨婉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让少女羞红了脸。 张唯笑道:“饿了吧,吃吧,不够再要。” 杨婉连忙说:“够了够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她小心地看着张唯,等张唯起筷了,她才端起那碗胡辣汤,吹了吹,再喝上一小口。 接着拿起一块葱油饼,轻轻地咬了一口。 这时又有几个客人落坐。 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高谈阔论。 “听说了吗,鹅城那边出事了。” “出啥事了?” “造反呗。” “一夜之间,变天了。” “县太爷都被人抹脖子了,哎,这都是给饿得啊。” “鹅城那地方,全是山,原本田里就种不出多少庄稼。” “如今老天不下雨,税还重,把人逼得走投无路,也就只有这条路走了。” “嘘,您可别再说了,被官府听到,是要蹲大牢的。” “要我说啊,还是咱们县太爷好,前些日子开仓放粮,不知道救了多少人家。” “可惜啊,不是所有父母官,都爱民如子。” ....... 听着这些话,张唯心中一沉。 土瘠赋重,饥民四起。 逼到走投无路,与其被毙杖下,不如揭竿而起。 这道选择题,并不难选。 当然。 鹅城的暴乱,相信很快就会被朝廷镇压下去。 然而,这天下有千千万万个‘鹅城’。 若无法从根本上去解决问题,那么,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 并且会愈演愈烈。 到时候,王朝内外交困,再加上鬼灾魔祸。 天下将大乱矣! 这时有风吹来,风中,似乎有一丝硝烟的气味。 清卫署。 张唯来到官署后,便让刘焕章把写好的信送去银川驿。 好尽快发往延安府。 岂料,不多时,刘焕章拿着信回来了。 “大人,信送不了。” 张唯一脸意外:“为什么?” 刘焕章苦笑道:“说是上面要裁驿,砍了一大笔开销,现在驿站养不起驿马和驿卒。” “我去的时候,那边正乱着呢,压根没人替咱们送这封信。” 张唯皱眉。 官驿是保证官文传递的重要脉络,一旦官驿瘫痪,信息传递将会变得极为困难。 他不明白,如此重要的机构,怎么说裁就裁,说砍就砍? “这就没办法了。” “焕章,那只能你亲自跑一趟。” “把这封信送往延安府百户所。” 刘焕章点头:“卑职这就出发。” * * * 银川驿。 驿站里,赵闯全身颤抖。 非是害怕,而是气愤。 他跪倒在地,看着前方驿丞。 “大人,小人身家性命,全在此间。” “如今你要小人走,小人能去哪里?” 驿丞面无表情道:“想去哪里,那是你的事,与本官何关?” “何况,这裁驿之事,又非本官所能够决定的。” “再说了,你骑死了一匹驿马,出了如此重大差错,哪怕没有裁驿一事,也留你不得!” “你记住喽,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在月底之前,都得把马资还上,否则就只能公堂上见了。” 赵闯闻言,气愤说道。 “前些日子,家中长辈仙逝,我心中悲戚,一时疏忽,以致跑死驿马。” “可是大人,咱们摸着良心讲,这驿马之死,就真的是我一人之事吗?” “这几年来,我驿开销,连年缩减,连给马儿吃的草,都要我等驿夫自个去城外割去。” “试问这样养出来的驿马,它经得起折腾吗?” 砰! 驿丞拍案而起。 “大胆!” “你的意思是,本官贪污私肥,才致使驿马跑死?” “够了,我不想听你废话。” “来人,把这姓赵的给我丢出去!” 片刻之后。 赵闯给赶出了官驿。 他怔怔地看着紧闭的大门。 一时之间,心头百般滋味。 最终化成了一声长叹。 * * * 傍晚。 张唯处理完手头公务,走出清卫署。 刘焕章不久前回来,带回了李砚的口讯。 原来青鳌山的妖种,曾经与大曜朝有约。 山上之妖,不得踏足山下地界。 可现在,犬妖们却来到了米县。 这件事百户所已经着手调查,李砚要求米县在内的几座清卫署,要做好预防妖灾的准备。 并且,官署内要准备好‘穿云箭’。 一旦发现妖灾,并且无法独自处理。 便可以发射‘穿云箭’,附近清卫署看到,就会立刻赶来支援。 “风雨欲来啊......” 起义、裁驿、妖灾..... 种种事情加在一起,让张唯心生感慨。 就在经过东门市集的时候,他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赵闯。 这个银川驿的驿卒,失魂落魄,缩在街道的角落里。 张唯走了过去:“赵闯,你还好吗?” 赵闯自从被赶出银川驿后,整个人像丢了魂似的,在这里蹲了一天。 现在听到自己的名字,才有反应。 抬起头,见是张唯,不由在脸上挤出苦涩的笑容。 “张大人,往后不能替您送信了.........” 第八十六章 大人,您认真的?(求收藏) 见赵闯失魂落魄,张唯心中轻叹,问道:“吃饭了没有?” 赵闯摇了摇头。 张唯拍了下他的肩膀:“走,我家就在附近,我请你喝酒。” 杏花街小宅。 听到开门声,杨婉兴冲冲地从灶房跑出来。 她已经做好饭菜,就等张唯回来。 不料,却看到张唯带了个陌生男子回来。 “小婉,多准备一副碗筷。” 张唯说道,然后和赵闯坐到院中石桌上。 片刻之后。 桌上摆着饭菜。 张唯让小姑娘把他从市集上买来的酒温热,便给赵闯倒了一杯。 赵闯起初还有些拘谨,喝下几杯酒之后,才渐渐放开。 酒后吐真言。 有些醉意的大汉,便将平时里不敢说,无法说的话,都对张唯说了出来。 “大人,你知道吗,我放过羊,耕过田,但驿卒这份生计,是我做得最长的一份工作。” “原本像我这样的人,连驿卒这样的活都干不了。” “那得亏了我叔叔啊。” “知道我叔是谁不,赵敬德,德公!” “我在他书院读了几年书,大的学问咱不会,至少识字。” “也是我叔叔,把我推荐到银川驿的。” “他是个好人啊,可惜好人不长命。” “您说,好端端的,他怎么就暴毙了呢?” 赵敬德暴毙。 是官家对外公布的说辞。 赵家的事情,由张唯呈报上去之后。 上头认为,赵敬德和儿子赵文崧已死。 鉴于赵家没有直接参与白教的阴谋,另外,赵敬德在当地德高望重。 因此,不再对赵家其余人追责。 同时掩饰赵敬德父子的真正死因,为赵家保留一份好名声。 只不过。 赵家人此后不得擅自离开米县,若需离城,需要在衙门那报备,说明情况。 经由百户所批准,才得以离开。 正因如此。 所以赵闯并不知道,自己族叔的真正死因。 此刻。 又喝了一杯酒,赵闯苦笑道。 “我能有今天,都是叔叔给的,现在他老人家走了,我也跟着被踢出了官驿。” “这也就罢了,官驿连年缩小开支,连驿马都买不起草料。” “可怜那些马儿吃得少,干的活还多。” “结果我一时疏忽,跑死了一匹,驿丞还要我赔钱。” “大人,你说这什么世道,哎。” 张唯安慰几句。 突然心中一动。 说道。 “赵闯,你明天来清卫署吧。” “我们正好少个马倌,你为人正直,办事认真,我信得过你。” “只是我们官署里的马,都是战马,你需精心养护,可做得到?” 赵闯一听,全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大人,您认真的?” 张唯笑了:“我看起来像是开玩笑的样子吗?” 赵闯当即站了起来,给张唯跪下:“大人,您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张唯把他扶了起来:“天色也不早了,今晚,你就在我这过夜吧?” 赵闯连连摇头:“不了不了,今晚得受大人一桌酒菜,大人还给了小人一份生计,小人不能再打扰大人了。” “告辞。” 他推辞离去,张唯也没挽留,只是让杨婉把剩下的酒温一温,然后让赵闯一并带走。 离开杏花街后,赵闯心情已经大不一样。 尽管还欠了官驿的马资,但现在有了清卫署的活,这笔钱迟早能还上。 而且,他很清楚一件事。 一旦他成了清卫署的马倌,银川驿那边肯定不会追着他还钱。 相反,可能还会把这账给平了。 不过,赵闯决定,就算银川驿不要这钱,他也要还上。 他赵闯做人就是要清清白白。 “张大人,真是个好人啊.....” 赵闯哈哈大笑,走路东倒西歪,让路人纷纷侧目。 他浑然不顾,一边走一边喝酒。 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赵闯突然一阵难受,扶着一处大户人家门外的石狮子,就‘哇哇’狂吐起来。 把今晚的酒菜几乎都吐了出来,当即石狮子处散开一阵酸臭难闻的味道。 偏在这时,大门打开,有家丁手持灯笼行出。 随后数道身影从门里走了出来。 原来是今天晚上,大宅主人宴请宾客。 如今宴席散了,主人亲自出门送客。 结果一出来,就看到赵闯扶着自家的石狮子,还将一些污秽之物,吐在了狮子上。 顿时大怒。 “哪里来的酒鬼,敢在我家门前放肆。” “拖下去,给我打!” 当即四五个家丁冲了过来,拉开赵闯,按倒在地。 赵闯喝得醉熏熏的,随口道:“不就弄脏了你的地方,给你抹干净便是,神气什么呢,大家都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的,咋的,你是比我多只眼睛,还是多个鼻子?” 大宅主人见赵闯还敢大呼小叫,让他在朋友面前丢了面子,顿时怒道。 “你们还在干什么?” “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贱命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打死了,大不了我赔个几两银子便是!” 主人开口了,那些家丁也自卖力地踢打起赵闯。 顿时拳如雨下,打得赵闯皮开肉绽。 在疼痛和酒精的双重刺激下,赵闯胸口一阵戾气止不住地冲撞。 赵敬德逝世的悲戚,被裁驿的不甘,以及这辈子以来所忍受的委屈。 在这一刻,混合着某种某名的情绪,让他大吼一声,推开了旁边的家丁。 接着嘶吼着冲了上去,扑倒了那家主人,一双大手死死掐住那大宅主人的脖子。 顿时,这男主人喘不过气,憋红了脸,踢打着赵闯,却于事无补。 赵闯双眼怒瞪,眼角爬着血丝,大吼连连。 “你们这些人,为富不仁,用肮脏的手段抢了我们的田,让我们无田可耕,只能替你们当佃农。” “就这样,你们还不放过我们,还看不起我们。” “你们的命是命,难道我们的命就不是命吗?” 虽然天色已经不早了,不过,街道上还有行人来往。 赵闯这一闹,吸引了不少人驻足围观。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人原本行色匆匆,听到赵冯的吼骂,却停了下来。 他微微拉起斗笠,看了过去,‘咦’了一声:“赵闯?” 这时,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老爷!” “老爷没气了?” “老爷死了!” “杀人了,这个酒鬼杀人了,快报官!” 刺耳的声音,在赵闯耳边回荡,这时他才回过神来。 只见地上的男人,已经吐着白沫,瞳孔渐散。 竟是被自己掐死了! 第八十七章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杀人了? 我杀人了? 此刻,赵闯头脑一片空白。 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杀人了。 怎么会这样? 我在哪里? 我在做什么? 不对,这不对! 我没想杀人,我只是想出口气。 对,我只是想出口恶气。 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 “他跑了!” “快抓住他!” “你去衙门报官,快啊。” “追,别让他跑了!” 跑了? 谁跑了? 我吗? 我没有,我只是,我........ 猛然间。 赵闯回过神来。 发现自己冲进了一条巷子里。 后面,四五个家丁正追了过来。 便在这时。 前面一扇门突然打开,有个戴斗笠的人招着手。 “黄娃子,这边!” 赵闯一愣。 黄娃子是他的小名,小时候他人长得矮小,面黄肌瘦,一起放羊的小伙伴就叫他‘黄娃子’。 听到这个名字,赵闯连忙跑了过去,钻进门里。 那人立刻把门关上,接着捂住赵闯的嘴巴。 这时候,外面一阵脚步声响起,迅速从门外经过。 等到听不见声音了,那人才松开了手,摘下斗笠,拿出火折子点着了一盏油灯。 借由灯光,赵闯顿时把这人给认了出来。 “羊蛋,是你?” 羊蛋,大名杨丹,跟赵闯从小玩到大。 还一起在敬德书院里读书。 离开书院后,赵闯去银川驿当了驿卒。 杨丹则跟着赵敬德门下一个学生去经商。 两人已经多年未见。 不料再次重逢,却是在这种情况下。 想起自己杀了人,赵闯连忙道:“你赶紧走,要是让人发现你跟我在一块,会连累你的。” 不料,杨丹却握住赵闯的胳膊:“不,你应该跟我一块走。” “你杀了人,逃得了一时,逃得了一世吗?” “要是还留在米县,明天你就得给丢进大牢,秋后问斩。” 赵闯喃喃道:“我不是故意的,而且,我认识清卫署的张大人。” “对,他还让我明天去官署当马倌,我现在就去找他,或许他会有办法。” 杨丹脸色一变:“谁?” “清卫署?张大人?” “张唯?” 赵闯一愣:“你认识?” 杨丹冷笑道:“自然认识。” 他接着道:“兄弟,你可不能去找那个狗官。” 赵闯脸上泛起怒意:“张大人和别的官不一样,你别胡说。” 杨丹道:“天下乌鸦一般黑。” “而且,你知道‘德公’是怎么死的吗?” 赵闯道:“知道啊,官府不是说了,我叔是暴毙。” “放屁!” 杨丹怒道:“德公他老人家是被人杀死的,杀他的人,就是清卫署的狗官!” “就连赵大公子,也是死在张唯那狗官手里。” 赵闯全身一震:“这不可能。” “张大人他为嘛要杀我叔叔?” 可这时,他却想起一件事。 赵敬德传出死讯那天,张唯带着几名巡使去了赵宅。 当时,两人撞上。 张唯还让他早点回官驿去。 现在想想,张唯那句话,似乎另有深意。 杨丹苦笑道:“实话跟你说吧,我这几年,不是去经商。” “而是替德公他老人家支持几路义军。” “现在,其中一路义军已经初见规模。” “我这次回来,原本是向德公汇报一些消息。” “没想到,德公已经......” 他转而说道。 “兄弟,这米县你是不能呆了。” “不如跟我一起去投奔那路义军,也好日后替德公报仇。” 赵闯瞠目结舌:“义军?” “族叔支持义军?” “他老人家造...造反?” 杨丹正色道:“德公他老人家是在救国!” “兄弟,你想想,这大曜朝的贪官污吏还少吗?” “这样的朝廷,真的会爱护我们老百姓吗?” “没有,他们非但没爱民如子,相反,还吸民血,刮民膏。” “想要救这个国家,就必须有人站起来,推翻昏庸无能的朝廷,最终实现德公的夙愿。” “均田免税!” 赵闯全身一震。 想起自己家的田地,就是乡绅巧取豪夺。 就连官驿的驿丞,也干着中饱私囊的事情,出了事,就拿自己出来顶罪。 这样的朝廷,哪怕有张大人那样的好官,也救不了啊。 杨丹见他沉默不语,继续劝道。 “兄弟,别想了。” “如今除了义军这条路,你已经无路可走了!” 是啊。 我杀了人,还能去哪? 难道要张大人包庇我这个杀人犯吗? 不行。 我不能连累张大人。 而且....... 他可能还跟叔叔的死有关。 赵闯想到这,终是点头:“好,我跟你走!” * * * 第二天。 这天,张唯在官署等了一天,也没等来赵闯。 赵闯不像是那种会爽约的人,既然没来,应该有自己的原因。 张唯也不愿意勉强别人,于是便当无事发生。 到了傍晚,他回到小宅,见到杨婉在院子里练剑。 拿着一把自个削的木剑,比画得有模有样的。 见张唯回来,小姑娘连忙把剑收起来,一脸羞涩:“大人,您回来啦,我马上去准备饭菜。” 很快饭菜上桌。 见少女垂首站在一旁,张唯道:“拿多副碗筷,一起过来吃。” 杨婉脑袋摇得跟泼浪鼓似的:“不成不成,来之前,阿姐教过我规矩。” “在家里的时候,奴婢是不能跟主人一起上桌的。” 张唯笑道:“我这没那么多规矩。” 杨婉意外执着:“那也不行。” “您是主,我是仆。” “尊卑有别,长幼有序。” “这是圣人传下来的规矩。” “无规矩不成方圆,要人人都那么随意,这天下不得乱套了。” 啧,这小嘴叭叭的,一套一套的。 张唯见她坚持,也就不再说什么,然后一边夹着菜,一边随口问了下她刚才练的是什么剑法。 “那是兄长教我的,说是他们宗门的入门剑法。” “能够强身健体,所以平日没事,我就练一练。” 宗门...... 张唯心中一动,问道:“杨彦拜师的宗门是?” “风雷剑宗。”杨婉一脸向往地说道,“兄长说,他们宗门里的高手,一手剑法使出来,那叫一个风掣雷行。” “可惜兄长资质有限,未能习得宗门内的真正剑法,不然我就能跟着学了,嘿嘿。” 张唯笑了笑。 听起来,这风雷剑宗应该是‘山上’的宗派。 要是杨彦真学了门内秘法,多半是不能外传的。 山上山下...... 不知道这山上的宗派,风光几何? 有机会倒是得见识见识。 这样想时,张唯突然听到,门外长街,蹄声如雷,滚滚而至.......... 第八十八章 妖魔攻城 “张大人,出事了!” 小宅门外,响起刘焕章的声音。 张唯连忙放下碗筷,闪身把门打开。 便见门外刘焕章一脸愁容,哭丧着个脸。 张唯忙问:“出什么事了?” 刘焕章指着城外的方向:“妖怪!” “刚才官署里的法阵示警,我让绥之驱动阵法,原是一群妖怪正朝米县而来。” “已经越过五里坡,恐怕再有一炷香的功夫,就该抵达咱们县城了!” 张唯立时对杨婉道:“藏起来!” “带些吃的藏到那口枯井下,快。” 说完,他便和刘焕章离去。 来到清卫署。 张唯直奔大厅。 “情况如何?” 大厅里头,顾绥之正在操控一个阵盘。 “大人,妖魔须叟即至!” 刘焕章道:“我已经让人去城外打探,应该很快有消息回来。” 声音才落,便有马蹄声响起,接着一道身影闪了进来。 “报.....” “报告大人,城外妖魔众多,不下百数。” “另有尸群一支,数量不明。” 张唯沉声道:“焕章,去取‘穿云箭’,马上求援。” “南天,盈川,你们两人跟着我。” “稍后打起来,我们互相支援,顶住压力。” “其它人去库房取符箓火器,别怕浪费,有什么拿什么,全给我弄出来。” 他又指着刚才去打探的巡使:“你去衙门一趟,让周县令集合衙役和乡兵,设想撤离城中百姓。” “是!” 那名巡使连忙出门去了。 在张唯的指挥下,整个清卫署都动员起来。 刘焕章取了一张大弓,还有三根特制的箭矢。 它们能够射至高空,并剧烈爆炸。 爆炸之后,会形成弥久不散的光焰。 其光之烈,百里可见。 拿着弓箭,刘焕章来到院子里,搭上‘穿云箭’,吐气开声,顿时弦如满月。 砰一声响,劲箭破空。 却没等飞上高空,突然,半空中响起鸟鸣声。 随后一团黑影飞快从清卫署上空掠过,那根箭矢,便为一双铁爪,紧紧抓住! 张唯瞳孔一缩。 朱盈川轻呼起来:“姑获鸟!” 没错。 绯红的月色下,一头姑获鸟抓着‘穿云箭’。 便见那鸟妖往箭身上一啄,箭杆断裂,捆绑着特制炸药那一部分掉了下去。 落到街道,随着引信燃尽,炸药爆炸。 当即街道上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把街边几家小铺的门窗炸得粉碎。 顿时,惊呼和惨叫声在街道上响了起来。 而这个时候,更多的姑获鸟飞进城里,从清卫署上空掠过。 俯冲而下,抓住街道上的行人,便一飞冲天。 等来到高处,便双爪松开,任由路人失速坠落,摔成肉饼! “妖怪!” “是妖怪!” “妖怪进城了!” 街道上,人们争相奔走,像无头苍蝇般乱跑。 “快,救人!” 张唯提着长刀,冲到街上。 便见一头鸟妖飞了下来,把一个幼童提起,就要飞上天去。 张唯怒喝一声,长刀出鞘,猩红杀气化成血色刀斧,将那头鸟妖斩成碎片。 幼童惊呼落下,被张唯及时搂住。 翻滚卸力后,张唯放下孩子,把他交给找过来的父母。 与此同时。 朱盈川、陆南天两人也来到街上,同时出手,驱赶鸟妖,掩护百姓。 此刻。 米县东门。 一头头犬妖现出本相,化成巨犬,嘶吼着扑倒街上的百姓,张嘴就咬。 顿时街道上血浪滚滚,路面、墙壁,都染上了鲜红的人血。 更有尸鬼冲进了屋舍中,这些恶鬼三五成群,将活人扑倒后,便如同蚁群噬象般,活生生将人瓜分干净。 齐华被数道身影拥簇着进城时,看到的,便是这般景象。 他皱了下眉头,对身边负责监视自己的犬妖说道:“先别管城中的百姓,当务之急,是打下清卫署。” “攻下清卫署,杀光巡使,这座县城就是我们的。” “另外,约束下你们的人,若是屠光城中百姓,我们就没有跟朝廷谈判的筹码。” 那犬妖化身为人,外表像是个粗犷屠户,长得凶神恶煞。 正是黄安的大子,全名黄大。 他露出一口白牙,狞笑道:“齐大人,阿爹让你全盘指挥,你要是搞砸了,可别怪我们不客气。” 随后。 他上前一步,嘶吼一声,镇住街上犬妖。 “孩儿们,别管这些臭鱼烂虾。” “先把那群朝廷鹰犬干掉再说!” 接着,他又拿出一块散发着松香的木牌,语气恭敬地说道。 “青木公,请您让尸群协助我等攻打清卫署。” 连说三遍之后,木牌上的松涛图案泛起红光。 这时,尸群之中,那尊抱着脑袋的无首罗刹,身上的松叶亮了起来。 随后这头三阶尸鬼,手中的脑袋发出吼声。 听到声音,那些正忙着分食百姓的尸鬼,全都抬起头。 接着舍下手中的血肉,嘶吼着涌上大街,朝着清卫署的方向而去。 见状,齐华又道:“让天上的娘子们多留意那些朝廷鹰犬,别让他们放‘穿云箭’。” “此外,还要守着城中出口,务让百姓逃出城去。” 黄大一脸不耐烦地挠了挠脑袋:“就你事多。” 他转过头,看向后面一位穿着青裙的女子:“你听到了吧,还不赶紧通知你们那些姐妹。” 青裙女子脸罩寒霜,一脸的不情愿,但还是从袖子里滑出一根竹箫,轻轻吹动,发出只有同族才听得到的箫声。 于是县城上空的鸟妖,分出一部分在清卫署附近盘旋,其它的则分散开去,飞往县城另外两个出口。 见妖魔还算听话,齐华这才松了口气,随后对黄大道:“打下米县后,希望你们能遵守承诺,解除我身上的禁制。” 两天前的晚上,他原本准备下山。 结果被黄安这头老狗拦住,还让这妖怪在身上设下了禁制。 齐华这才被迫无奈,只能协助妖魔攻城。 黄大哈哈笑道:“放心,齐大人,我们可比你们人族有信誉!” 对于这话,齐华自是有所保留。 只不过现在,他只能选择相信对方。 “那么现在,一切听我号令。” “先让尸群打头阵,让它们消耗清卫署的符箓火器,乃至那些朝廷鹰犬的真元体力.........” 第八十九章 坚守阵地 当当当~ 街道上响起了敲锣声。 衙门的官差敲着锣,挥着手,引导百姓避难。 清卫署所在的这条街道上,张唯环顾四周,附近的居民基本上都已经撤离了。 这才松了口气。 随后就听到墙头上一名巡使叫喊。 “大人,来了.....” “妖魔来了........” “朝着咱们清卫署来了!” 张唯微微眯眼。 看样子,这些妖魔里面,有某人在指挥。 否则的话,妖魔的行动不会如此明确。 他还留意到,原本四处抓人的鸟妖们,现在不再对百姓下手,而是盘旋在清卫署的上空。 简直像在等待某种指令。 “想先端掉清卫署?” 张唯大概猜到它们的目的。 “这也好。” “只要我们吸引住妖魔的注意力,城中百姓就不会有危险。” 想通这一点后,张唯大叫:“所有人,准备巷战!” “一定要守住清卫署!” 他招呼着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往后退。 清卫署的设计是有严格要求的。 官署和大街之间,由一条巷子相连。 巷深三十余丈,能够容纳两匹战马并肩同行。 巷子两边的墙壁皆是特制,要比普通的石墙坚固不少,墙高丈余,能够有效分割敌人。 此外,官署内部,设有机关。 一旦退守其中,便可启动机关,进一步分割敌人。 最后。 清卫署深处还有一条地道,通往城外。 一旦失守,巡使可利用这条通道逃生。 当然。 那样一来,就等同于放弃城中百姓。 尽管踏夜司没要求巡使一定要死守官署,只是一旦选择逃生的话,事后就要接受调查。 若是给查出不战而逃,将受重罚。 轻则充军,发配边关。 重则斩首,以儆效尤。 转眼。 张唯几人已经退入巷子。 巷口中,张唯居中,陆南天和朱盈川分别站在他身后左右的位置,形成一个品字型。 两边的高墙上,分别蹲着几名巡使。 他们把库房里的符箓和火器都取了出来,另外每人手上还拿着一把机关弩。 所谓的机关弩,便是能够连发的弩弓。 可以装上矢弹匣,射击的时候,能够起到压制作用。 除此之外。 这些巡使还背负着一把‘火神枪’,这是大曜朝的单兵火器,可以发射‘铅弹’或者‘符丸’。 前者对人,对低阶尸鬼以及妖怪,有不错的杀伤力。 后者对精魅和野神,有一定的威胁。 如果在战场上,或者在大规模的荡妖行动里。 还会出现‘火神炮’这样的重型火炮。 可惜这样的杀器,不会配发给清卫署这样的地方机构。 不然的话,拉出一尊火炮对着巷口,清卫署的防御压力要小很多。 “尸鬼来了!” 墙上有巡使示警。 下一刻。 街道上就出现几只尸鬼。 它们生前看起来应该是樵夫,都是男性,皮肤苍白甚至腐烂。 双眼没有瞳孔,只剩眼白。 嘴里发出非人的声音。 嗬嗬嗬.... 朝着巷子就冲了过来。 张唯叫道:“节省弹药符箓,尽量别用在尸鬼上。” “这些东西明显是拿来消耗的!” 说话之际,他已经扬起长刀,连刀芒都懒得释放,更别说玄技。 纯粹利用‘名器’的锋利,一刀把尸鬼的脖子切断。 再抬脚一踢,让尸体绊倒后面的敌人。 陆南天有样学样,重剑上同样没有迸发火焰,只是抡起来一劈,就把一只尸鬼劈成两瓣。 朱盈川给自己套上一对铁指环,这对武器材质特殊,非金非银。 每个指环的前端,都有一枚短促的铁刺。 另外,指环上还凿刻着极为细微的符箓。 看起来并不简单。 张唯还是第一次看到朱盈川使用武器,便见女子武修挥拳攻击。 那铁指环砸在尸鬼脸上,非但把尸鬼的脸轰塌,还在脸上留下四个血洞。 当嵌在里面的铁刺抽出来时,那四个血洞就会呼一声,喷出几缕细微的金色火流! 不过片刻的功夫。 来到巷口的尸鬼就全部躺下。 可张唯知道,真正的战斗,现在才开始。 嗬嗬嗬........ 尸鬼的吼声此起彼伏,密密麻麻的身影填满巷口,在那些身影后面,还有多臂罗刹、血罗刹以及一尊无首罗刹! 就算是这样。 这些尸鬼只是前菜。 正餐是半空盘旋的鸟妖,以及尸鬼后面那一头头巨犬。 此刻。 位于尸鬼后方,那尊捧着自己脑袋的无头罗刹,伸手朝巷子指去。 当即,大量的尸鬼咆哮着,争先恐后地往巷口冲来。 前面的尸鬼跑得慢了,甚至被后面的同类推倒在地,然后踩着同类的身体向前。 这浩浩荡荡的气势,宛若惊涛骇浪般的尸群。 对于现场的巡使而言,可谓视觉的冲击力十足。 似乎下一秒,整个清卫署就会被尸群吞没。 “不要怕!” 张唯大吼道:“杀光它们,保护百姓!” “相信自己!” 说话间,他长刀横扫,三四颗脑袋就飞上半空去。 但砍下了这几颗脑袋后,后面又冒出来一茬。 张唯面无表情,专心舞动战刀。 刀光每一次闪烁,都会有几颗脑袋滚落地面。 张唯一夫当关,站在涛涛浊浪之前,宛若礁石,挡住洪潮。 看到自家上官如此神勇,其它巡使不由精神一振,原本微微颤抖的手,这时也变得稳定下来。 陆南天和朱盈川两人守着张唯左右两翼,让他能够专心对付正面的敌人。 顿时。 汹涌的尸群硬生生被张唯三人堵在巷口,一步也踏不进来。 随着时间的推移,巷口的尸体已经堆成一座小山。 后面的尸鬼一冲上来,尸山震动,尸体滚落。 滚进巷子。 张唯三人才不得不退后。 于是战线缓慢地往巷子内部蔓延。 尸鬼前仆后继,仿佛要拿自己的尸体填满巷子。 一丈、三丈、五丈....... 一炷香后,张唯三人已经退出五六丈的距离。 在这短短数丈的路面上,堆满了尸鬼的尸体,以至于后面的尸鬼经常被自己同类的尸体绊倒。 如此一来,推进的速度不由大大降低。 同时。 尸鬼的数量也大幅度减少,这让张唯可以清楚看到,后于街道上的一头血罗刹,在那弥漫的血色瘴气里,正抬起手,似乎打算发动攻击........ 第九十章 他不是纳气境吗,何时成入海境了 当日武考的时候,张唯在山神庙里斩过一头血罗刹。 深知这恶鬼的手段。 此刻。 血色瘴气里,那形若无皮猴子般的罗刹恶鬼,正打算催动血气,凝血为线,切割巷中修士。 便在这时。 它突然感觉到,那些人族修士里,其中一个,血气突然沸腾起来。 那旺盛的血气,宛若黑夜里的灯塔,一下子吸引了血罗刹的注意力。 自然而然。 这头恶鬼自爪尖激射出去的血红丝线,便直奔那名修士而去! 巷子里。 张唯运转功法,体内炁海掀起巨浪。 真元转化成猩红杀气,自他身上散发升腾,在半空中化成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宛若九幽之下的血海杀神,在阳世间轻轻揭开了一角面纱,现出冰山一角。 便在这时。 他前方的一只只尸鬼,脸上身体突然有红色的丝线移动。 随后,这些尸鬼就身体错位滑落,散成满地碎肉。 紧接着,那几道血红丝线就直奔张唯而来。 “来得好!” 张唯催运真元,释放杀气,就是为了吸引血罗刹的注意! 他深知血罗刹的血线能够远攻,当日在山神庙里,那头血罗刹就是凭借这一手段,差点把庙给拆了。 要是让血罗刹去攻击墙头上的巡使,轻则打乱他的计划,重则巡使战死当场。 无论哪一个结果,都不是张唯想要的。 现在。 血线来到眼前。 张唯手腕一振,‘武炼’长刀纠缠猩红杀气,刀尖处延伸出数尺刀芒。 上挑! 巷子里出现一道猩红弧光。 恶鬼的血线激射在这道弧光上,皆被斩断。 张唯深深呼吸。 “南天,盈川。” “这里交给你们。” 踏步。 轰! 张唯主动出击。 沿着被血罗刹开出来的通道,穿过尸群。 那只无皮猴子本能地感觉到危险,嘶叫起来,身周瘴气沸腾,十爪微曲,再弹出时,同等数量的血色丝线交错呼啸。 构成一张散发着红色瘴气的罗网,朝张唯罩了过去。 这张红网所过处,尸鬼被切成满地碎片。 坚硬的围墙,也给撕出一道道口子。 罗网上的瘴气,也趁机扩散开来,涌向清卫署所在的巷子。 与此同时。 还有一团黑影,无视血网,撞了进去,直逼张唯而去。 无首罗刹! 显然。 这头三阶尸鬼,是要拦截张唯。 一旦成功,血罗刹就可以任意施为。 不管是用血线远程切割,还是扩散瘴气使人中毒。 都将对清卫署造成不利影响。 刹那间看清这一点后,张唯吐气开声。 “杀!” ‘武炼’长刀瞬息间变得有些模糊。 无首罗刹抬起了右手,五指紧握,硕大的拳头就要轰下。 身后猛然响起血罗刹的尖叫! 位于长街后方的齐华,视线越过前方的犬妖,看到那头躲在瘴气里的恶鬼,双手和脑袋同时被一抹猩红弧光斩了下来! 长街上,隐约响起大海潮音。 那是真元涤荡大气产生的异响。 也只有到了‘入海境’的修士,才能形成如此奇音! 齐华瞳孔微微一缩,视线移动,看向原地不动的张唯。 “好快的一刀。” “另外.....” “他不是纳气境吗?” “什么时候晋升入海境了?” 这时。 无首罗刹的拳头才落下。 眼看就要砸在张唯的脑袋上,纠缠着猩红杀气的长刀便打横一扫。 砍在无首罗刹的手腕上,硬生生让这颗拳头偏离了原来的方向。 从张唯身边经过,轰在旁边两只尸鬼身上。 轰隆! 如同战鼓般的鼓声响起。 两只尸鬼被无首罗刹一拳砸得粉身碎骨。 张唯一脚踩在无首罗杀的手臂上,发力压制。 同时抽出嵌在它手腕上的长刀,朝着恶鬼左手抱着的脑袋就扎了过去! 如果不摧毁这颗脑袋,无首罗刹就无法真正被杀死。 山边村的时候,张唯就处理过这种尸鬼。 因此,这一次,他处理起来已经驾轻就熟。 不过。 那无首罗刹反应倒是迅速,见张唯要破坏自己的脑袋,立刻把手上的人头往天空抛去。 张唯一刀落空。 无首罗刹空出来的手,肌肉猛然膨胀,更有黑红煞气冲天而起。 随后一拳惊天动地朝张唯胸口轰来! “破坏那颗脑袋!” 张唯大叫,身体旋转,长刀随势挥出。 猩红杀气化成一柄柄血红刀斧,斩过无首罗刹的铁拳和身体。 于是那颗仍在推进的拳头,血肉蓦然中分。 接着手臂被切成几截,壮硕的身体也给砍出一道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鲜血飞溅,肉糜四飞。 巷子里。 听到张唯的话语,一名蹲在墙上的巡使,立刻抬起手中的机关弩。 对准了半空的人头。 射击! 咻咻咻! 一根根箭矢连续射出,掠向人头。 眼看要击中,半空一道黑影掠下,原来是只姑获鸟。 这只姑获鸟,羽毛鹅黄,张开嘴巴,嘴中浮现一张女子脸孔。 那张人脸猛然发出尖啸,肉眼可见的音波向下扩散,轰在箭矢上。 当即那些箭矢全被震开。 这时人头到达高点,开始落下。 巷口处突然爆起烈焰。 陆南天叫道:“盈川,快去帮忙!” 大叫声中,陆南天手上重剑泛起橘黄烈焰,随着剑修一记横扫。 磅礴火焰呈扇形喷射,把前面一只只尸鬼轰飞燃烧。 朱盈川趁机冲出巷子,几步间就来到人头落点附近。 女子武修纵身一跃,脚尖踩在一只尸鬼脸上,又借力向上掠起。 戴着铁指环的右手,奋力朝那颗拳头砸去。 眼看就要砸中人头。 又有一只姑获鸟打横飞过,用爪子扣住人头,便要往上飞去。 朱盈川一拳落空,势尽而落,与那姑获鸟的距离迅速拉开。 快落下! 快啊! 只要落到地面,她才能借力腾空。 可她心知肚明,等自己落到地面再起跳,姑获鸟早飞上高空了。 便在这时。 风声忽起。 一团狂风拔地而起,如同怒龙般追上鸟妖,将姑获鸟连同那颗人头拉扯了进来。 随后重重地甩向地面! 朱盈川眼睛亮起来。 高声叫道:“干得好,绥之!” 巷子深处,全身颤抖的顾绥之哭丧着脸道。 “别报我名字啊。” “我不想被妖魔盯上.........” 第九十一章看 我射死你们这群妖女! 砰! 姑获鸟重重地摔在地上,摔得它晕头转向。 铁爪一松,无首罗刹的脑袋就滚了出去。 鸟妖甩甩头,刚要去抢回恶鬼的脑袋,便看到一只脚猛然踩落。 重重地踩在无首罗刹那颗脑袋上。 当即,那颗脑袋像水球似的,一下子被踩碎。 脑袋四分五裂,眼珠都给挤了出来,掉到鸟妖身边。 朱盈川! 脑袋一碎,无首罗刹满身煞气骤然散了大半。 连带正在重生的血肉,也停止了生长。 张唯岂会错过这等良机。 体内炁海翻腾。 体外杀气涌动。 长刀一扫,便有血色龙卷扶摇直上,笼罩无首罗刹。 那道小山似的身影,便在这如刀狂风里,被层层剐肉、剔筋、碎骨...... 最终,烟消云散。 【功德+352】 【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 .......... 同样在这个夜里。 青鳌山顶。 夜风吹过古松,掀起一阵红色的松涛。 松树下,青木公拎起酒瓶的手一顿。 ‘咦’了声。 “竟然这么快就被干掉了?” “没想到地界上小小一座县城里,却也有如此人物。” 树妖的双眼中,映出张唯的脸庞。 “兵修....” “有趣。” “这些矢志追随神皇帝步伐的人,千百年来,又何曾有人能够走到跟那位帝皇相同的高度?” ........ 米县。 斩杀无首罗刹后,张唯立刻后退。 “盈川,回巷子去。” 无首罗刹一死,剩下的,已经为数不多的尸鬼群龙无首。 有的继续往巷子里冲,有的却已经往别地而去。 陆南天斩杀了一只多臂罗刹后,再往前看去,尸鬼已经屈指可数了。 他不由哈哈一笑:“大人,说不定无需支援,我们就能把这些妖怪干掉。” 张唯沉声道:“别高兴得太早,那些妖怪还没出手呢。” 说话间,他拿出几个豆饼,往嘴里一塞。 三几口嚼碎咽下。 化元功,启动! 提炼食物的精气,补充消耗的真元体能。 长街处。 黄大看向身边的齐华。 “齐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齐华脸色阴沉。 在他的计划里,原本尸鬼应该消耗掉清卫署大半符箓火器,甚至拉上一两个巡使垫背。 结果。 非但尸群比他预想中更快被清理掉,而且清卫署的符箓火器压根就没用上,更别说死上一两个巡使了。 而之所以能够创造出如此骄人的战绩,除了巡使配合默契外,更因为有张唯这个‘入海境’坐镇! 齐华轻叹道:“接下来只能全力进攻了。” “让天上的娘子们留下两三位,继续监视清卫署的动静,防止对方用‘穿云箭’求援。” “其它的,包括你们的人,全力进攻,免得夜长梦多。” 黄大露出一道狞笑:“那我们一起上?” 齐华摇头:“不。” “我之前说了,今晚的行动,攻势有三。” “尸群是第一波攻势。” “接下来是山上诸位仙家。” “最后才是我们这几人。” 齐华身边,有老狗的三个儿子,以及山腰竹林里两名三阶鸟妖。 黄安的三个儿子,也是三阶的妖怪。 三阶妖魔,对标‘入海境’的修士。 再加上齐华这个同为‘入海境’的法修。 他都想不出今晚这场战斗要怎么输? 输不掉。 根本输不掉。 稳操胜券! “行,老祖让我们听你的,那便依你。” 黄大随即大吼起来:“孩儿们,是时候伸展筋骨了。” “上!” “把那些朝廷鹰犬给我干掉!” 顿时。 街道上一头头巨犬兴奋地吠叫起来,接着手脚并用,冲往巷口。 看到犬群移动,半空中的鸟妖也俯冲了下来。 这些形若飞鸟,却长着人乳,嘴中浮现女子脸庞的妖魔。 探出一只只铁爪,便朝地面墙头的巡使抓去。 张唯这时才停止进食,他大声喝道。 “地上的犬妖交给我们三人。” “其它人负责天上的鸟妖。” “现在不用节省弹药了,给我打,把这些扁毛畜生给打下来!” 说话时,张唯看了官署一眼。 很好。 焕章一直没有动静。 显然是在找机会射出‘穿云箭’。 现在鸟妖采取行动了,希望焕章能够找到机会,把箭射出去。 墙头上的几名巡使,听到张唯的话,人人将机关弩指向头顶。 “吃爷爷一箭!” “给我下来吧,你们这些扁毛畜生。” “看我射死你们这群妖女!” 这些巡使从刚才开始,就憋着一股劲没处使。 现在张唯终于让他们放开了干,当即一个个对着半空的鸟妖大吼出手。 咻咻咻...... 砰...砰...砰.... 箭矢破空的声音,以及火器射击的轰鸣,在这条巷子的上空响了起来。 对于那些箭矢,姑获鸟还没放在心上。 它们可以用铁爪拔开箭矢,也能够用音啸震开。 但由火器发射的铅弹符丸,就没那么简单了。 铅弹速度快,威力大。 一被击中,身体就会给炸出一个血洞。 符丸就更可怕了,这些东西就是为了克制妖魔而被开发出来。 便如此刻,一只姑获鸟被符丸击中,那颗铁丸先是轰进鸟妖体内。 随后,嵌在血肉里的铁丸,其中的符箓被激发,当即一个火行奇术就在鸟妖体内爆发! 尽管由于受到材质和空间的限制,能够刻录在铁丸上的,都是凡品奇术。 可胜在数量多啊,而且跳过了掐诀持咒的过程,在对付低阶妖魔的效率上,可比法修强多了。 轰轰轰! 火器的轰鸣响成一片。 见机关弩的效果不佳,巡使们全换上了火器。 也不管铅弹还是符丸,只要上了膛,就往头顶上射。 狠狠地爆射进那些飞天女妖的体内,让它们尖叫抽搐,羽毛掉了满地。 清卫署,院子里。 刘焕章抹了把脸。 他见官署上空的鸟妖只剩下两只,当即往大弓上搭了一根箭矢。 不是‘穿云箭’,而是一根响箭。 这两种箭矢,造型差不多,区别在于箭头里面的火药。 刘焕章瞄准了西北角,一箭射出。 咻的一声,箭矢飞出官署。 但这时,半空盘旋的一只姑获鸟冲了过去,将箭矢截住。 然而。 又有两支箭矢冲天而起,先后射往不同的方位。 那两支箭矢,皆是响箭。 然而。 清卫署上空仅剩的那头鸟妖,并无法分辩。 只能扑向其中一支,同时发出音啸,拦截另一支。 刘焕章等的就是现在。 他再不犹豫,将第二支‘穿云箭’,朝着院子上空没有鸟妖的角落。 激射而去! 第九十二章 这就送你下去一家团聚! 当众妖开始进攻清卫署的时候,齐华就密切留意着那座官署的上空。 看到官署里连接射出数支箭矢,齐华便大叫起来:“青娘,拦箭!” 之前那以竹箫指挥鸟妖的青裙女子,脸色不悦,却还是腾空而起,张开双臂。 当即。 她身上的青裙化为翎羽,转眼之间,青娘现出本相。 一头披着青羽的姑获鸟! 就在青娘腾空之际,清卫署中,刘焕章射出了那支‘穿云箭’! 青娘当即扑去,追着那支电射而去的箭矢。 风声呼啸。 两者间的距离不断接近。 总算是在劲箭入云之前,被青娘的铁爪捉住了箭身。 地面上的黄大等妖魔,这才松了口气。 可旁边的齐华却叫了起来:“箭头!” “快......” 话音未落。 天空上轰然巨响。 青娘因为距离最近,所以看得清楚。 她爪下的箭矢,箭头突然膨胀,接着有耀眼的火光亮了起来。 随着一声巨响,剧烈的冲击把她推了开去。 然后便看到十几团火光呼啸腾起,冲天而去! 青娘顿时拍动双翼,紧追而去。 可这次,那些火光的速度太快。 快到她这三阶鸟妖都追不上,最终,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火光在头顶上炸开。 炸出一团团橘黄色的火云,十几团火云连成一片,化为一座云海。 火光明艳,照亮了整个米县。 在夜色中,是如此耀眼。 于是没过多久,距离米县最近的甘泉县,县城里响起了撞钟声。 当当当..... 片刻之后,甘泉县的清卫署里,数匹高头大马冲了出来。 马上骑士,皆是踏夜司的巡使。 他们策马奔腾,驰过街道,冲出县城,赶往米县......... 米县。 街道上,齐华沉默不语。 终究还是让清卫署把‘穿云箭’射了出去。 身边。 犬妖黄大对着另一名竹林鸟妖吼道:“你为什么不跟青娘一起上!” “你们这些竹林的娘们,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那穿着一身翠绿衣裳的女子气得脸色煞白,回敬道。 “狗叫什么,有本事你们自己上啊,还不是因为你们这些狗男人无能,才要我们这些弱女子出手。” 黄大低吼一声,白牙尖尖:“从来没有人敢在我面前说一个‘狗’字,你有胆再叫一个试试?” 齐华大吼道:“别吵啦!” “大敌当前,你们还搞内讧的话,咱们不如一拍两散得了!” 黄大看了齐华一眼,这才从鼻孔里‘哼’了一声:“懒得跟你们这些娘们计较。” 他又道。 “齐大人,接下来怎么办?” 齐华叹道:“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 “如果没有这支穿云箭,我们可以精打细算,用最小的代价拿下米县。” “现在这个办法自然是行不通,唯今之计,便只有在其它官署,乃至百户所的增援到达之前,结束战斗!” 他看向身边的妖怪:“诸位,一起上吧。” 黄大闻言,露出一口白牙笑了起来:“增援一事,无须担心。” “我家老祖和幽月娘子此刻便在城外,就等着那些朝廷鹰犬自己送上门呢。” 此事齐华自然也知道。 原本按照他的意思,由黄安和幽月这两头四阶妖魔亲自出手,拿下米县还不是简简单单。 结果黄安不屑出手,还道要拿米县给小辈历练。 不然哪有这么多事? 狗东西,老糊涂! 都当婊子了还要立牌坊! 当妖怪还当出尊严来了? 你就是个老畜生,讲究那么多做什么! 齐华在心中暗骂一通。 便在这时。 街道的另一边传来巨响,原来是清卫署那条巷子的围墙,其中一段倒塌了。 碎石四溅,尘烟滚滚。 一颗狗头从烟里滚了出来。 烟尘之中,有人‘咦’了声。 然后喝道。 “原来是你。” “齐华!” “你非但叛逃,没想到,你居然还勾结妖魔!” 尘烟散去,火光里,有人踩在一头犬妖的尸体上。 手中长刀饱饮妖血。 正是张唯! 齐华和他四目相对。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看到张唯,齐华心中止不住地涌出怒意和怨恨。 张唯没来之前,他是甘泉县的掌旗,青衣门的大公子。 如果没有意外,来日他还有可能坐上延安府百户这个位置。 可张唯来到之后,一切都变了。 先是兄弟被杀,随后老父被斩。 最后齐家都让朝廷给抹掉,他这个甘泉县掌旗沦落到和妖魔为伍。 这怪谁? 当然是怪眼前此人! 张唯! 红眼悄然爬上血丝,齐华表情狰狞,哈哈笑道。 “没错。” “米县今晚之事,是我一手策划的!” “张唯,你杀我全家,毁我前程。” “我要你死!” “今天晚上,你将死无葬身之地。” “我说的!” 张唯抬手,用刀指着黄大等妖魔:“就凭这几只歪瓜裂枣的黄毛畜生,也想杀我,姓齐的,你是不是没睡醒?” “来来来,张某权当做一回好事,这就送你下去一家团聚!” 齐华冷笑:“张唯,你果然很嚣张,很狂妄。” “也难怪你敢跟我们齐家作对。” “但你也太狂了!” “没错,这么短的时间,你居然修至‘入海境’,确实让我有点刮目相看。” “可你撑死了也就‘入海二重’,最多不超过‘三重’境界。” “我说得没错吧?” 张唯不语,只是调出那张玄奥古图。 【大衍造化图】 【功德:1735】 【精魄:无首罗刹精魄(三阶)1枚、骨妖精魄(三阶)1枚、地狼精魄(三阶)1枚.......】 【当前技法】 中品功法:杀身法(小成) 中品玄技:狂杀刀(小成) 凡品秘法:归元功 ............... 没错。 我是入海三重。 但那只是现在的我。 来! 给我推演《杀身法》! 当即,张唯之前积累下来功德点和妖魔精魄飞快消耗,数字不断减少。 于是那张玄奥的古图上,漫天星宿大放光芒。 光芒交织中,出现一道酷似张唯的身影。 这道身影正在苦修《杀身法》,春去冬来,光阴如梭,弹指即逝。 杀身法。 入海四重! 第九十三章 无上快刀(求收藏) 继续! 不要停! 把所有功德和精魄都用上,给我冲! 转眼间,古图上的功德点几乎消耗一空。 只剩下5点。 早前得到的妖魔精魄,也全部清零。 换来的。 则是境界暴涨! 入海五重! 入海六重! 杀身法,大成! 就在齐华那句‘我说得没错吧’话音刚落下时,张唯体内炁海震动。 那方天地的上空,无形的屏障已经被撕开了一块缺口。 天地真元呼啸而来,化气为液,落入下方炁海。 张唯的炁海沸腾了起来,规模不断扩大。 海面掀起惊涛骇浪,以至于现实空间里,张唯四周都隐约响起了大海潮音。 “不对劲!” 齐华身后,那一身翠衣的女妖轻呼起来。 “这样的气息,这样的威势........” “他不是‘入海三重’。” “这是‘入海六重’!” 被她这么一提醒,其它犬妖也觉察到了。 黄大瞳孔微微扩张。 “没错。” “这种感觉不像是‘入海三重’,至少是‘六重’!” 齐华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 “他刚才还是三重境。” “不可能在弹指间提升到六重!” 翠衣女妖轻声道:“莫非他刻意隐瞒了自己的境界?” 齐华全身一震。 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可是.......” “他不久前还是纳气境。” “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破境就算了。” “怎么可能修炼到六重境!” “入海境又不是路边的大白菜,不是想提升就能够提升,而是要耗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我从入海一重修炼到如今入海五重,花费了整整十年时光,十年!” “这还是我天赋异禀,再加上大量天材地宝的加持,才有这样的成果。” “如我这般,已可称为‘天才’。” “天才尚且如此,他姓张的凭什么修炼得这么快!” 齐华气急败坏,道心崩溃。 敌人强大不可怕。 可怕的是,当你以为已经摸清他的底细。 结果。 人家回头又掏出几张底牌。 你说气不气人? “诸位仙家!” “入海六重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我有一法,可覆灭整个清卫署。” “请诸位为我护法!” 黄大咆哮一声,妖气井喷,身体猛然膨胀,撑裂身上布衣,长出毛发,现出本相。 其它妖魔纷纷效法。 包括齐华身后的鸟妖,均展现出自己的妖相。 它们散发出来的气息,远不是其它妖怪可比。 每一个都有对标‘入海五重’的战力。 “大家一起上,撕了这朝廷鹰犬!” 黄大一马当先,手足并用,冲向张唯。 顿时,犬妖在地上跑,鸟妖在天上飞。 目标一致。 张唯抬头,黑白分明的眼眸里,精芒似电。 猩红杀气冲天而起。 在张唯身后化为一张杀气腾腾的模糊脸孔。 这张脸一出现,无论齐华还是妖魔,都生出一种被张唯针对的不妙感觉。 一下子。 正在掐诀的齐华,冲杀向张唯的妖魔。 全都身体一震,下意识地退后或刹住身形。 刹那间。 他们皆为张唯释放出来的杀气所镇,乱了阵脚。 这倒不怪他们。 尽管张唯此刻的实力,仅比他们高了那么一个小境界。 但若是张唯全力出手,绝对有可能重创,甚至干掉他们任何一人。 在这种情况下。 求生的本能,让他们做出了相同的反应。 趁这个机会。 张唯一刀斩下。 街道上立刻响起惊人的锐响,那是空气被斩开的声音。 由猩红杀气所化的血色刀斧,凌厉无匹地斩向齐华和众妖。 顿时,齐华这边虽然有六名堪比入海境的战力。 却人人自危,无法发挥人数上的优势。 只顾着自己性命,忙着化解张唯的攻击。 这正是张唯苦心营造出来的局面! 深深吸气。 张唯身形电闪。 自黄大等妖魔身边经过。 扑向齐华。 齐华刚化解了几道斩击,便见张唯朝自己冲来。 不由急得满头大汗。 心中大叫。 你们这群蠢货! 你们就是这样给我护法的? 快来帮忙啊! 要来了! 那斩杀血罗刹的无上快刀要来了! 快想想办法! 跑吗? 不,来不及了。 只能全力以赴! 可他会给我施展奇术的时间吗?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怎么办? 怎么....... 便在这时,齐华听到身后一声叹息。 那个声音他很熟悉。 那是老父齐皓的声音。 他回过头,就见身后站着几道身影。 最前面的,正是父亲齐皓。 他和生前没什么区别,就是脸色苍白,而且脖子上有一道红线。 看起来,似乎脑袋会随时掉下来。 在老父身后,则是齐胜和齐飞两兄弟。 齐胜全身布满无数缝线,哪怕只是站在那里,也不时会从身上掉下一小块肉。 齐飞好些,就是脸孔凹陷,隐约看出一个掌印。 “走吧。” 这时齐皓开口。 “小华,跟我们走吧。” 走? 去哪? 齐华刚生出这个念头,便像是想到什么。 回头看去。 就看到街道上,一抹猩红弧芒横过自己的身体。 把他拦腰斩断。 那抹红芒和自己身体所在处,火光明亮,街道场景清晰。 而此刻他身处之地,四周一片漆黑,黑暗里似乎有无数身影缓缓走动。 一边明亮,一边幽暗。 前方是阳世,后方是阴界。 我...... 死了? 齐华目瞪口呆。 心中涌出强烈不甘。 我还有那么多奇术没有施展。 我还有那么多抱负没有实现。 我........ 一只只苍白的手抓住了他。 齐华回头,便见老父和两兄弟,脸上露出僵硬诡异的笑容。 “这样也好。” “这样一来,咱们一家就团圆了。” 第九十四章 我真的只有入海六重 就在这条老狗四周,躺着四五匹战马,以及数具残缺不全的尸体。 却是从甘泉县而来的增援。 可怜这些巡使还没抵达米县,便为老狗截杀。 便连甘泉县的新任掌旗,也成了老狗的零嘴。 这不,脑袋才被老狗吐了出来,滚到一边。 山坡上。 幽月看往米县的方向。 “如果一开始,由我们之中任意一人出手,现在我们已经打下这座地界小城了吧?” 老狗慢悠悠道:“然后呢?” “你还真觉得,打下一座地界小城就万事大吉了?” 幽月皱眉:“难道一开始,你就不是这么想的?” 老狗呵呵笑道:“打下这座县城,拿城中百姓和凡人王朝谈判,是那位齐大人的主意。” “但我看来,朝廷不会因为一座小小县城,因为城中那么些没什么价值的凡人,来跟我们青鳌山谈判。” “甚至,我们青鳌山,包括山顶上那位,都没被这人间王朝放在眼中。” 幽月看向坡下老狗:“那我们攻打这座县城,还有什么意义?” 老狗用爪子勾起那甘泉县掌旗的尸体,丢进嘴边细嚼慢咽:“怎么会没有?” “青木公是为了城中一半百姓,有了那些凡人的精气,他老人家就能够更上一层楼。” “我是为了报仇,我的儿孙不能白白死了。” “至于你........” “你有多久没下山了,难道不想趁这个机会,多物色几个合眼缘的养子?” 幽月面无表情:“即是如此,那更应该尽早攻下此地才是,为何却要我陪你在这里浪费光阴?” 老狗的表情变得忧郁起来。 “幽月娘子,咱们这些妖种,只要开了灵智,寿命便有个一二百年,是凡人的两倍。” “然而,天道却是更为钟爱人族。” “尽管咱们妖种身上也有窍穴,却不如人族来得别有洞天。” “我们修行起来太难了,凡人的开窍境,若有名师指点,快则一载,慢则三年,便可修炼圆满。” “而我们要从一阶修炼至二阶,却要花费十年甚至几十年的功夫,才能办到。” “所以你瞧,咱们活到现在,也有个四五百年了吧。” “可这境界,却提不上去,数百年的时光,修行下来,也就相当于人族的‘先天境’。” “天道对我妖类何其不公啊。” 幽月在鼻孔里冷冷哼道:“这些跟咱俩在这里又有什么关系?” 老狗看向米县的方向:“当然有。” “我的孩儿,你的姐妹,若能够在城中多杀些人,多吃些人。” “对他们的修行有益,能够让他们更快突破现在的瓶颈。” “而对我们来说,就算吃上几个‘入海境’的修士,效果也微乎其微。” “即是如此,何不把机会留给小辈。” “我们妖种修行不易,但胜在寿命够长。” “小辈若能尽快成长起来,我们妖种便能与人族一较长短。” 幽月惊讶地看着这头老狗,没想到它居然如此‘用心良苦’。 便在这时。 老狗的耳朵竖起来,随后妖气弥漫。 “高手来了。” 幽月这时也察觉到,从远处吹来的风里,带着不同寻常的韵味。 “先天境.....” “这威势,应该是武修。” 老狗轻声道。 “人族七修,自‘先天境’开始,便开始孕育类似我族内丹,人族称之为‘神胎’的事物。” “神胎者,神意之始,元神本源。” “此物各有其名,各具玄妙。” “兵修伐杀心、剑修结剑胎、武修凝武胆、法修刻奇印、符修写玄符、阵修筑心阵、丹修炼元丹。” “其中,又以杀心、剑胎、武胆三者为最。” “先天境武修尚未凝聚武胆,不过,也不可大意。” 山坡上,幽月突然一声长啸。 身上衣裙翻飞,变化成一身深蓝近黑的长羽。 转眼间。 幽月现出本相,她所变化的姑获鸟,双翼展开,宽达十丈! 轰! 这头鸟妖冲天而起,很快在半空中截住一道高速飞掠的身影。 双方碰撞的声音惊天动地,宛若雷鸣。 顿时。 天空上飘落一根根黑羽。 但那道身影,也被迫落到了地面。 老狗这时站了起来,全身毛发飞扬,口吐人言。 “这位官爷,急着去哪啊?” 绯色月光落在李砚的脸上,这位先天境武修扫向拦路的妖魔。 “姑获鸟.....” “地狼........” “你们这些青鳌山的妖种,看来是活腻了。” 老狗哈哈大笑:“官爷说笑了,蝼蚁尚且偷生,何况我们,哪来的活腻一说。” “倒是官爷你,最好别再往前走了。” “否则........” “你会死的!” 李砚不语,只是运转功法。 当即一身真元沸腾翻涌,雄浑磅礴。 他并未因为妖魔拦路,便意志动摇。 这延安府百户,蓦然一步迈出,缩地成寸般,转眼来到老狗面前。 一拳轰出。 无畏无惧! * * * 米县。 啪哒啪哒。 街道上,齐华的尸体散成几截,掉落地面。 张唯看着对方那颗安然无恙,只是表情惊愕、茫然的脑袋,满意点头。 有了这颗脑袋,就可以跟踏夜司领赏。 齐华的项上人头,可是百两白银,以及一百武勋。 不过。 想要拿到这些奖赏,也得等过了今晚再说。 齐华虽死。 可米县的危机尚未过去。 张唯转过身。 一道道视线落在他的身上。 黄大和他的兄弟,以及来自竹林的两只鸟妖。 全都朝他看来。 五头战力对标‘入海境’的妖魔,要说没有压力,那是骗人的。 这时,张唯看到了这些妖魔眼中的惧色。 显然。 他们被吓到了。 张唯以一敌六,在这种情况下,齐华还被杀了。 挨谁谁不害怕。 包括黄大在内,这些妖魔都一阵后怕。 害怕当时张唯那一刀,如果不是斩向齐华,而是自己。 自己能否招架? 或者,像齐华一样被剁成几段? 妖魔的寿命比凡人更长,活得久,也就更眷恋生命。 因为惜命,所以害怕死亡。 而现在,这份恐惧,让张唯心中一动。 于是嘴角上扬,开口说道。 “还有时间在这里看?” “穿云箭已经射出去,踏夜司的增援就快到了。” “你们还不赶紧出手?” “放心,我真的只有入海六重,境界无法再提升了。” “而且像刚才那样惊艳绝伦的一刀,我已经无法使出来。” “这可是干掉我的好机会,你们就不想拼一把吗?” 第九十五章 空城计 听了张唯的话,众妖你看我,我看你。 一时无言。 谁也拿不准张唯这话,到底有几分可信。 毕竟这厮方才,便是突然从‘入海三重’飙升至‘入海六重’。 现在说自己无法再提升境界。 这能信吗? 还有那快到难以察觉的一刀。 如果这厮果然无法再使出那样的快刀,他会自己说出来吗? 骗子! 这混账东西肯定在骗人! 睁着眼睛说瞎话! 摆明了想麻痹我们! 这时候,黄大旁边一头犬妖道:“是与不是,试了不就知道了吗?” “老四,别冲动。” 黄大皱眉。 自己兄弟几人里面,老二性情最稳重,老四则暴躁易怒。 黄大担心他贸然送了性命,连忙出声提醒。 可头顶上却响起青娘的声音。 “黄四说得没错。” “不过,我觉得,对付一个入海境而已,犯不着咱们五人一起上。” “这样吧,黄大,此人送给你们处理。” “我们去对付其它朝廷鹰犬。” 黄大抬头,原是刚才拦截‘穿云箭’失败的青娘。 犬妖当下冷笑。 “青娘,你是个聪明人。” “但我黄大也不是蠢人。” “你们忌惮人家的快刀,想置身事外,却让我们黄家兄弟去拼命,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先说好,你们要抽身离开,那咱们一拍两散得了。” “回头青木公要问起来,希望你们自己去回复他老人家。” 黄大的话,让半空中那头青色的姑获鸟沉默了。 看着这些妖怪,张唯冷笑起来:“畜生就是畜生,愚不可及。” “机会就在眼前,尚不懂把握,还推三阻四,活该成不了大事。” “我要是你们,就滚回青鳌山,找个地把自个埋了,省得出来丢人现眼。” 闻言。 众妖不由脸上一阵火辣。 但丢脸和没命哪个更重要些,它们还分得清楚。 不过。 脾气最为暴躁的黄四却再忍不住,咆哮一声,妖气全开。 朝张唯就扑杀过去! “等等,老四。” 黄大正要招呼众人一起上。 一抹凄厉的猩红刀芒,已经划过黄四的身体。 让正在奔行间的黄四,身体散成数截。 妖血狂溅,染红路面。 嘶~ 众妖倒吸了一口冷气。 又是那快到难以觉察的刀法! 黄大的视线先是落在兄弟的尸体上,又看向了长刀略微上扬的张唯。 这混账果然是个骗子! 刚才不是说已经用不出快刀了吗? 那现在是什么! 使出第二次‘瞬空杀’后,张唯真元剧耗,气息下降。 他却像个没事人似的,嘴角上扬,微笑道。 “我保证。” “刚才的快刀,已经无法再用第三次了。” “而且你们看,我的气息也下降了。”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你们就一点也不心动吗?” 我信你个鬼! 人族的话,果然一个字都不能相信! 就在剩下的四妖拿不定注意的时候,城外隐约响起了沉闷的轰鸣,像是雷打在了地上,又仿佛两头庞然大物互相对撞。 半空的青娘往城外看了眼:“大娘子和黄老祖已经跟人族高手交锋了,我们.........” 鸟妖瞳孔突然一缩,蓦然看到,城外数个方向上,出现了火光。 再一细看,那是火把映照出来的光芒。 有数支队伍,正骑着快马,朝米县的方向而来。 青娘立刻大叫起来:“援兵!” “人族的援兵到了!” 这头青色大鸟猛然振翼:“此地不宜久留,姐妹们,随我来!” 它一飞冲天。 当即,其它鸟妖也纷纷飞上天去,不再恋战,跟在青娘身后飞向青鳌山。 “我就知道这些娘们靠不住!” 看到鸟妖不顾道义,自己先溜。 黄大气得大骂,接着发出一阵吠叫,那是撤退的信号。 同时。 这头犬妖转过身,朝着清卫署的方向连连扬爪。 街道立刻震动起来,砖石碎裂,仿佛被无形的巨爪撕裂般。 一条条裂痕飞快朝着清卫署的方向延伸。 张唯身影一闪,来到巷口。 巷口处,朱盈川正一拳轰飞犬妖。 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被张唯揽住柳腰。 跟着景物飞快倒退,耳中传来轰鸣巨响。 等到她被张唯放下来的时候,才发现前面那段巷子,两边的墙壁都倒塌了。 地上尸鬼和犬妖的尸体,更是给撕成满地碎血。 要不是张唯来得及时,现在她已经变成地上的尸体了。 尘埃落定。 张唯再看向大街,哪里还有犬妖的踪影。 已经跑得一干二净。 过了片刻。 马蹄声响起。 一队队骑士来到附近。 “洛川县清卫署前来助战!” “黄龙县清卫署前来助战!” “横山县........” 看到附近各县的清卫署援兵来到,张唯这才松了口气。 心中庆幸,还好青鳌山那些妖魔互相猜疑,勾心斗角。 这才让自己的‘空城计’得逞。 成功拖到了援军来到。 这时候,又有人报道。 “延安府百户李大人到!” 当即,各县的巡使连忙下马,左右退开。 张唯便看到一脸坚毅的李砚,大步走来。 * * * 翌日。 清卫署巷子里的尸体已经清理一空,就是地上仍然残留了大量的血迹和肉糜。 由于旱情的原因,自然没有奢侈到拿水来冲洗路面。 于是便从城外运来沙土,铺到路上,掩埋血迹。 昨晚。 由于妖魔的主要目标是清卫署,因此百姓受灾并不严重。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此时,官署内堂。 张唯见到了李砚。 “你做得不错,很不错!” “没有辜负族叔对你的期望。” 李砚看了过来,那不苟言笑的脸上,露出难得的笑容。 张唯谦虚道:“卑职只是做了自己的份内事而已。” 李砚双手负后:“不必谦虚,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 “做好了,就应该自豪。” “你们清卫署,掌旗和巡使加一块,连十人都不到。” “却能够斩杀过百尸鬼,数十妖魔。” “甚至,你还诛杀了齐华,以及两头三阶妖魔。” “最为难得的是,官署无一人战死,这等战绩,属实耀眼!” 说到这里,李砚突然一叹。 “可惜,甘泉县的清卫署就没这么好运气了。” “他们的新任掌旗和巡使,撞上了两头四阶妖魔,以致全部罹难......” 第九十六章 念念不忘 听到甘泉县掌旗和巡使遇害,张唯不由眼神一暗。 说到底,人家也是因为过来增援才遇害的。 所以知道这个消息,张唯自然不会好受。 “四阶妖魔........” “也是青鳌山的妖种?” 李砚点头。 “没错。” “地狼,黄安。” “姑获鸟,幽月。” “昨夜攻入米县的妖魔,都是他们的子子孙孙。” “至于你说的,那些身体上长着枝条和松叶的尸鬼。” “那应该是青木公的把戏,他是青鳌山上年纪最大的妖怪。” “一头五阶大妖!” 张唯默默把这些妖怪的名字都记了下来。 李砚伸手按在张唯的肩膀上:“你这次表现很好,又是我司重点培养的对象。” “回去之后,我会把昨夜之事如实上报,并争取尽快把你的奖赏发放下来。” “届时应该会有一些天材地宝,你用它们提升实力。” “青鳌山这事还没结束,朝廷原本与那山上的妖种有约。” “现在它们单方面撕毁了约定,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相信很快,朝廷就会发下‘搜山令’,让我们组织人手进山平妖。” “到时候,我会带上你。” “机会难得,好好把握。” 张唯听得眼睛一亮。 进山平妖!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非但可以趁机赚取武勋,还能够获得大量功德点。 当下。 他重重点头:“卑职一定全力以赴!” 李砚拍拍他的肩膀,就要离开。 走到门边停了下来。 “哦,对了。” “甘泉县那边的人手,恐怕得过段时间才能补齐。” “特别是掌旗一职,并非什么人都可以胜任。” “你们两县离得近,因此,接下来甘泉县那边的事情,你要多担着点。” “如今官驿裁卒,我司文书往来,会暂时用飞鸽代替。” “我会知会甘泉县那边,若遇到什么难事,便飞鸽传书予你,你需及时解决。” “若解决不了,便上报百户所。” 张唯刚才还替甘泉县的牺牲者难过,此刻闻言,自是答应下来。 李砚这才离去。 转眼。 三天过去了。 这天百户所来人,拿了李砚的令牌,把关押在官署里的严开,也就是那位诰敕房的中书舍人给提走了。 看样子,文党应该是向武派要人。 对于这种派系争伐,张唯不感兴趣。 打发走严开后,他便来到司房。 司监一脸笑容地说:“大人,上头把大家伙的奖赏发放下来了。” “这份清单,是大人的,请您过目。” 这次踏夜司的办事效率倒是挺快。 三天时间,就把奖赏发放下来。 以前都得拖个十天半月,这次如此快,应该少不了李砚的功劳。 拿起清单,张唯扫了一眼。 这次踏夜司发放下来的奖赏,非但有妖魔攻城一事的奖励,还有诛杀齐华,以及前些日子的骨妖、犬妖等事件。 进行汇总之后。 张唯一共拿到了五百七十点武勋,三百两赏银,以及肉观音一株、灵花草数枚、天心露一瓶。 后面那三样,属于天材地宝,可辅助修炼,快速提升实力。 至于武勋,若加上之前的,现在张唯已经有九百一十点。 顿时。 他底气十足。 问道。 “司监,上次托你询问千户所巧匠一事,不知可有眉目?” 司监点头:“正要告诉大人,那边一位匠人回话了。” “他开了这个数。” 司监竖起一根手指。 张唯试着问:“他该不会要一千武勋吧?” 司监点头:“正是。” 张唯想也不想道:“那算了,等我有需要再说。” “现在,帮我把‘百战’兑换出来。” 之前的‘武炼’长刀,虽说是把‘名器’,但经历了连场战斗,特别是昨天晚上那场恶战,刀锋已经崩了好几个缺口。 而且张唯能够感觉到,这把刀承受不住大量真元灌注。 已经隐有崩溃迹象。 ‘百战’虽有残缺,可好歹曾是‘灵器’。 刀身受灵性日夜温养,自是比普通名器要强得多。 很快。 张唯花掉了三百武勋,把姜家村那柄妖刀换了出来。 这刀原本就保存在清卫署的司房里,倒省去了许多麻烦。 傍晚。 杏花街小宅。 庭院里,张唯抽出妖刀‘百战’。 微弧的刀身,在月色下泛着隐约的血光。 随着张唯鼓荡真元,化为猩红杀气,纠缠在刀身上。 这柄妖刀顿时微微铮鸣起来,那刀中残余的灵性,竟也变得雀跃。 随后刀身上,不时弹射出细若游丝的血红电弧。 张唯随意一挥,空气里就出现一道暗红的刀痕,历久不散。 “不错...” “如我所料,这把刀和我的功法非常契合。” “并且经受过灵性的温养,能够承受得住我的力量。” “如果能够修复的话,杀力应该还会更上一层楼。” 收刀入鞘。 张唯转身,才见杨婉小脸苍白地站在灶房门口。 少女一脸畏惧地看着张唯手里的妖刀。 “大人,您这把刀好吓人啊。” “刚才您耍刀的时候,我都快喘不过气,还冷得要命。” 张唯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杨婉只是普通人。 哪里经受得住杀气和妖刀的双重刺激。 没吓晕过去,就已经十分难得了。 他接过少女手中的饭菜:“你去歇会吧,等会再出来收拾。” “晚上我出去会,你不用等我了,困了就睡觉。” 小姑娘手脚冰凉,这次倒是没坚持她的‘规矩’,乖巧点头,回房休息去了。 用过晚膳后,张唯换了身便装,戴上斗篷来到城西。 走进黑狼帮经营的客栈里,片刻之后,便在一间上房中见到了萧亦姝。 这次。 萧亦姝难得没有‘轻薄’张唯,而是一脸正色。 “大人,我正想让人去找您。” 张唯端起热茶喝了口:“哦,有事?” 萧亦姝压低了声音道:“这几天,我的伙计发现,黄泥巷那边有可疑的人物频繁出没。” “而且,他们还在暗中打听孙忠的消息。” 黄泥巷..... 打听孙忠.... 听雨楼! 看样子,应该是那些杀手还没有放弃。 到底是谁对孙忠如此‘念念不忘’? 第九十七章 入海七重 不过听雨楼追查雇主这事,倒不是太好办。 张唯身为清卫署掌旗,公务繁重,哪抽得开身去调查这个杀手组织。 可要是交给黑狼帮吧,他又不放心。 说到底,黑狼帮的底蕴不足。 帮众多是平头百姓,调查听雨楼,一个不好,就会给他们惹来杀身之祸。 真要出什么事,张唯良心难安。 聚义堂那边倒是好些,陈紫山的表现可圈可点,但这个帮派龙蛇混杂。 就算陈紫山整顿过一番,仍然如此。 让他们去调查,很可能会走漏风声。 见张唯皱眉不语,萧亦姝嘴角含笑,轻声道。 “张大人,有啥烦心事,说出来听听嘛。” “说不得人家能帮得上忙呢。” 闻言。 张唯也不客气,说道。 “那就请萧帮主替我想想,可否认识什么人,信得过,有一定实力,能够帮我调查一些事情。” 萧亦姝当即抱着双手,在房间里来回打着转。 “信得过。” “有实力。” “还得有头脑。” “嗯.......” 她停了下来。 “是有这么一个人。” “他姓何名昊,身手不错。” “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只要拿了钱就会替你把事办成。” “而且精通江湖门路,有自己的渠道,有时候我也找他帮忙。” 张唯‘哦’一声:“哪里能找到他?” 萧亦姝笑眯眯地说:“城外北郊有个村子,村子里有个‘八宝赌坊’。” “姓何的如果没有工作,肯定就窝在那地方,一找一个着。” 张唯记下,把茶喝光,起身告辞。 他临走前,萧亦姝不忘提醒。 “张大人,可要记得下月十五的约定。” 下个月十五,萧父寿宴,萧亦姝让他扮一天心上人。 张唯没有忘记,点头道:“记得。” 这才离去。 回到自己租的小宅,夜已经深了。 杨婉早已入睡,只在大厅里留了盏油灯。 张唯来到自己房间,拿出一个盒子,打开,里面是踏夜司奖励的天材地宝。 肉观音形若人参,轮廓如同一尊观音雕塑,质感奇特,有点像果冻,散发着阵阵幽香。 灵花草长得像山茶花,青色的,不时有金色的微光在叶脉间流淌。 天心露装在一个白玉瓶里,拧开瓶塞,便可看到里面近乎透明,但显得粘稠的液体。 这几件材料的旁边,还有一枚玉符。 灌输真元后,一些文字便从玉符里飘荡出来。 在空气中自行组合,原本是一篇‘使用说明’。 原本这三件材料,不能单独服用,需要调和,才能发挥药效。 调药倒是不难。 按照那些文字所示,张唯去灶房拿了个碗。 先把‘天心露’倒进碗里,然后将肉观音切片放入,最后才把那几株灵花草丢了进去。 肉观音的切片和灵花草放进碗里后,和天心露一相遇,三者就彼此融合。 天心露从粘稠的液体状,渐渐变化成凝胶,随后颜色也开始改变。 似乎吸收了灵花草的药效,渐渐染上了一层天青色。 过了片刻。 碗里就只剩下一团拳头大小的青色药胶,闻起来清香扑鼻。 “就这样直接吃下去?” 张唯挠头,也没有人可以询问。 反正玉符上是这么说的,那就吃了吧。 端起瓷碗,把药胶倒入口中。 那东西进到嘴里,就化成甘甜药浆,咕噜咕噜,三两口就被张唯给吞下肚子里去。 药浆一进肚子里,张唯体内,窍穴震动,真元沸腾。 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 他连忙盘膝坐在床上,闭目运功。 当即。 天地真元不断灌入体内,在药效的刺激下,真元光泽,冲击着张唯的四肢百骸。 在反哺肉身,强化经脉的同时,也冲击着丹田处的炁海。 炁海上空的那道无形屏障,当即震动起来。 在药力的刺激下,张唯体内的真元,正大刀阔斧地轰开屏障。 使得涌入炁海的真元,那叫一个量大管馆。 一夜无话。 天色微亮时。 张唯这才张开眼睛。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息。 感受着体内炁海的变化。 “入海七重了。” 一夜时间。 提升了一个小境界。 虽然没有‘造化图’升境来得快,但‘入海境’的修炼,放在其它修士身上,想要提升一个小境界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除了兵修外,其它类型的修士,在‘入海境’里,想要提升一个小境界,至少也得花费数月功夫。 现在张唯一夜之间,就攀升了一个小境界。 可见踏夜司那三件材料,确实不凡。 时间还早,张唯也没有去叫醒杨婉。 自己简单洗漱后,便来到小院里,随意地活动着身体。 同时感受境界提升带来的变化。 首先是体魄,入海境后,天地真元会反哺肉身,强化体魄。 从而让修士变得更扛揍。 刚踏进‘入海境’的时候,体魄方面的变化还不明显。 不过。 如今张唯已是‘入海七重’,他能够清楚感觉到,自己皮肉筋骨,明显比之前强横了不止一个档次。 然后是真元的储备量,随着炁海的拓展,现在张唯的真元储备,至少翻了一番。 入海三重的时候,像‘瞬空杀’那样的杀招,可能用个一两次就到头了。 现在张唯至少能够使用四次,挤一挤用个五次也不是不行。 换句话说。 要是现在再对上黄大那几头妖魔,只要战术得当,张唯一个人就能把它们全干掉。 “入海七重......” “过几天‘搜山令’下来,就能够上青鳌山平妖去。” “下山之后,我应该能够晋升‘入海九重’了。” “到时候便可以配合那盘成精的灵芝,尝试突破,冲击‘先天境’!” “好,等会回官署挑功法去。” “踏夜司还差我一套先天境的功法呢。” 正这样想时,张唯心中一动。 抬起头,就看到晨光里,一只纸鹤穿过井边杏树的枝条。 落到张唯掌心。 李玄通来信了。 张唯连忙回房。 使用秘法,把纸鹤拆开。 然后看了起来。 片刻之后,杨婉拿着洗漱用具过来的时候,张唯已经把信看完,并烧成了灰。 信里,李玄通说自己在京城逗留多日,要返回自己驻地了。 再不走,恐怕会惹人怀疑。 此外。 他在追查孙勇一事之际,通过其它手段,调查了兵部‘机要房’其它两个掌握着房间钥匙的人。 这两人,分别是主事林恕,以及笔吏刘默。 在信里,李玄通如是写道: 此二者近日有异........... 第九十八章 赌鬼 主事林恕,家中发妻卧病多年。 林恕的月奉,基本上都花在了给发妻看病拿药上面。 即便如此,他的妻子依旧没多大起色。 然而最近,突然能够下床行走,与常人无异。 至于笔吏刘默,一世清贫,却在今日于城中购置大宅。 乔迁之日,素来节俭的他,竟然大宴宾客,几乎整个兵部官员都成了座上宾。 再加上孙勇暴毙,可以说,龙牙营出事没多久后,兵部‘机要房’掌管钥匙这三人,人生都发生了变化。 如果只是其中一人有异,那可能是巧合。 但三人皆是如此,那就非同寻常了。 李玄通在信里说,他已经托付几个信得过的京城好友,继续在暗中追查此事。 若有新的进展,会告诉张唯。 “李大人还在追查这件事。” “我也得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才行。” 张唯当下决定,晚上就去‘八宝赌坊’,找那姓何的。 雇他为自己去调查听雨楼雇主一事。 和李玄通双管齐下,争取早日弄清楚到底是谁坑害龙牙营。 转眼到了晚上。 城外北郊,柳树村。 这条村子四周原本长着一片柳树林,由于干旱的缘故,如今树木多半枯死。 剩下的,也半死不活。 张唯穿着便服,戴着斗笠,进村没多久,便找到了那座‘八宝赌坊’。 博彩害人,轻则倾家荡产,重则家破人亡。 赌徒赌急了眼,甚至会直接拿自己的命去赌。 更有赌徒拿自己妻女为赌资,一旦输了,妻女便被卖入青楼。 大曜朝明令禁赌,然而,赌坊却屡禁屡开。 在京城中,甚至有达官贵人用自己的身份当成招牌,开设赌坊。 当然,这类赌坊不敢明目张胆,一般都用客栈酒楼做掩饰,因此又被称为‘暗坊’。 现在。 张唯眼前这座‘八宝赌坊’则是明坊,明晃晃的招牌就在眼前,门口站着三五壮汉,对出入的赌客虎视眈眈。 说是赌坊,但规模并不大。 毕竟是拿民宅改造的,每个屋子里放下数张赌桌,就已经拥挤得不行。 赌坊里虽然点了好些油灯,灯火却不算明亮,相反还有些昏沉。 但人声鼎沸,叫好声,叹息声,哭喊声此起彼伏。 有人笑不拢嘴,有人泪流满面。 人生百态,在这里能够全部看个齐整。 赌坊里的气息混浊,人的七情六欲在这里无比高涨。 对于张唯这种修士而言,他们本能地排斥这样的场所。 如果不是为了找人,张唯都想掉头就走了。 赌坊里,张唯逛了几张赌桌,这里玩的基本上是骰子。 骰子数量不同,玩法也不同。 张唯拿了几两碎银子,随意玩了几局。 有输有赢。 几次下来,混了个脸熟。 时机差不多了,于是在输了一两银子后,他问庄家。 “晚上可有见到何昊?” 萧亦姝说过,这姓何的可是常客。 赌坊里的人应该认识。 果然。 那庄家收了张唯的银子后,脸上堆着笑容,往厢房的方向看去。 “他在那个屋玩‘叶子戏’呢。” 张唯点点头,又在另一桌玩了会,这才离开。 来到厢房,这里的赌客少了不少。 赌桌上的银子,却要比另一个屋子多出许多。 看起来,这个屋子赌资的数额要更大一些。 张唯进来的时候,桌子四周的赌客响起一片叹息声。 随后庄家笑着把钱银拢了过去,并对其中一个赌客道。 “老何,今晚的手气不太行吧。” 张唯朝那个赌客看去,是个高大男人。 披头散发,胡子拉?。 肤色古铜,右眼处有一道伤痕。 从眉毛延伸到颧骨。 腰上捆了几圈绳子,背后别着把巴掌大的镰刀。 镰刀和绳子系一块,看样子是件奇门兵器。 似乎察觉到张唯的目光,那姓何的男人抬起头。 看了张唯一眼,又低下头去盯着赌桌,掏出一些铜钱拍在桌子上。 “再来。” 庄家笑着道:“今晚就到这吧,老何。” “你都输了二十几两银子了,再输下去,还怎么给秀荷买脂肪水粉?” 男人骂骂咧咧:“关你屁事,继续发牌。” 庄家摇摇头:“那不行,就算你是我们这的熟客,那也得照着规矩来。” “咱们这个屋子赌多大,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不,你过几天再来?” 男人当即看向旁边的赌客:“兄台,借我五两银子,我明天就还你。” “别别别,你找别人借去,我没钱。” 四周的赌客像见到瘟神似的,四散开去。 男人抱头,一脸苦恼。 这时听到有人问道:“你是何昊?” 男人放下手看去,视线落到张唯脸上:“是我,我有欠你钱吗,我怎么记不起来?” 张唯摇头:“你我还是初次见面,何来欠钱一说。” “我想找你办点事,能否借一步说话。” 何昊拍了拍赌桌:“这是哪里?” “赌坊。” “那不就得了。”何昊使劲拍着桌子,“老子在赌坊的时候,只做一件事,赌钱!” 好嘛,这是个赌鬼。 张唯想了想,道:“你身上还有多少银子?” 何昊没好气道:“有个屁银子,老子就只剩下几个铜板了。” 张唯拿出十两碎银道:“我跟你赌一把。” “我输了,这银子归你。” “我赢了,也不要你的银子,但你得帮我做一件事。” 何昊掏了掏耳朵,弹了下手指:“有这种好事?” “行。” “我跟你赌。” “但话先说在前头,我得先听听是什么事再决定。” 张唯点头:“可以。” 何昊立刻道:“那赌什么?” “叶子戏?” “独胆?” “还是斗大小?” 张唯笑道:“你说的这些我都不会。” 何昊顿时两眼一翻:“你是故意消遣我来了吧?” 张唯道:“当然不是。” “咱们赌点别的。” “你跟我来。” 两人来到外面的院子,张唯捡了根树枝,在泥地上画了个方框。 “在这个方框里,你试着用四条线,把这个方框分成十块。” “成功了,那就是你赢。” “反之,你便输了。” “如何?” 何昊挠了挠脑袋:“还有这种玩法?” “我倒是没见过。” “好像还挺有趣的。” “树枝给我。” 第九十九章 搜山令 刷刷刷刷..... 转眼,何昊在方框里画了四条直线,但数了下,也就把方框分成九块。 “这东西能分成十块,你耍我吧?” 其它被两人赌局吸引过来的人也纷纷说道。 “这不可能,四条线怎么分成十块啊。” “对啊,怎么分都只能九块。” “我知道了,其实这出题的老兄自己也不知道,但只要老何画不出来,他就赢了。” 听了旁人的话,何昊把绑在腰上那奇门兵器解了下来,用那镰刀轻轻刮着自己的胡子道。 “你分成十块我看看。” “要是画不出来,你得留下一只手!” 张唯拿起树枝,在旁边的空地上先画了个方框,然后道。 “看好了。” 他先是在方框里划了两道横线,将方框分成了三块。 接着又在方框里面,画下两条对角线,然后道:“现在你再数数看。” 何昊走过去,认真地数了起来:“一块、两块......” “十块?” “还真见鬼了。” “这怎么可能?” 张唯抱着双手道:“现在怎么说?” 何昊哼了声:“愿赌服输。” “说吧,你想让我做什么?” 柳树村外,田埂上。 何昊伸了个懒腰,坐了下来。 走在后面的张唯,看到他后脖子上有一片烧伤的痕迹。 像是拿烧红的烙铁烫出来的。 也不知道这男人以前遭遇过什么。 “我有个朋友,住在米县黄泥巷。” “前些日子,有人雇凶杀他。” “被我打发走了。” “但是对方阴魂不散,最近又有可疑的人物在黄泥巷走动。” “我想知道,究竟是谁在买凶杀人。” “你能帮我把这个人找出来吗?” 张唯拿出十两碎银:“这是订金,找出雇主,我再付你四十两。” 何昊‘嘿’一声笑道:“五十两银子,你真大方。” “这也意味着,这件事很麻烦。” “我还不想死,所以,你找其它人吧。” 他站了起来,就要离开。 张唯皱眉:“我还以为,你是个守信之人。” 何昊哈哈笑道:“我是个赌徒,你什么时候见过赌徒会守信?” “再说了,你有能力打发掉杀手,为什么不自己去查?” 张唯沉声道:“我有自己的理由。” “要是你觉得钱不够,我们可以再商量。” 何昊摇头:“这不是钱的事。” “有钱没命花,这种蠢事我不干。” 见他心意已决,张唯只好道:“那行吧,不过,我听说你渠道多。” “要不这样,你替我打听一些消息,我付你钱,如何?” 何昊抱着双手:“这个可以,你想打听什么消息。” 张唯道:“听雨楼,我想知道这附近哪里有他们的据点。” 何昊原本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突然间,却神情一变。 眼神变得凶狠凌厉起来。 “你刚才说什么?” “听雨楼?” “听雨楼的杀手跑米县来了?” 张唯有点意外,看样子,这姓何的多少和听雨楼有些私人恩怨。 否则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没错。” “那些杀手脖子后面,有雨中楼阁的图案。” “我查过,那是‘听雨楼’的标志。” 何昊摸了摸自己的后脖子,然后道:“这活我接了。” “订金拿来。” 见他居然改主意,张唯赶紧把碎银给他。 何昊收起银子后:“我会去打听,但不保证一定能够找到雇主。” “无论成功与否,这钱我是不会再退回去。” “另外,如果有消息,我要去哪里找你?” 张唯想了想,说:“黄泥巷入口有棵槐树,如果你有消息,就在树上画个方框。” “我会让人每天早上去看一眼,如果看到方框,晚上我会去黄泥巷找你。” 何昊点头,转身又往柳树村走去。 张唯则返回米县,并去黑狼帮找萧亦姝。 让她帮忙盯着黄泥巷的联络暗号。 转眼,三天过去了。 这天早晨,张唯才来到清卫署,就收到延安府的飞鸽传书。 青鳌山的‘搜山令’发下来了。 先遣部队已经出发,在青鳌山的山脚进行布防,防止山上的妖种逃走。 由于青鳌山位于延安府地界,因此,此次入山平妖的任务,就落在了延安府的头上。 李砚负起指挥大责,已经飞书召集包括米县在内数座清卫署的巡使。 届时在青鳌山附近集合之后,便入山平妖。 收到命令后,张唯立刻做出安排。 此去青鳌山,他指定了朱盈川、陆南天、顾绥之三人同行。 清卫署的公务则暂时由刘焕章负责,其它人辅助。 安排妥当之后,当天正午,张唯四人便骑上战马离开了米县。 两天后。 他们抵达指定地点,位于青鳌山附近的一条村子。 这条村子,村民都逃荒去了。 村子荒废多时,村中杂草丛生,但现在每隔一段距离,便插着踏夜司的战旗。 丝毫不担心会被青鳌山的妖种发现,摆明了告诉山上的妖怪,这次就是冲着你们来的! 村里的祠堂,是村子中为数不多保存完整的建筑。 再加上地方宽敞,因此被用以充当集合地点。 张唯几人来到,走进祠堂,就听到有人哈哈笑道。 “一个刚通过武考的新人,能够在短短时间内当上掌旗,不过运气好罢了,刘掌旗你也太抬举人家了。” 又有一个声音说道。 “贾掌旗,话可不能这么说,人家张掌旗的确是新人没错,可人家战绩斐然啊。先是解决了米县的秽野事件,不久前还在青鳌山妖魔的进攻下,守住了米县的清卫署,当真后生可畏啊。” 那贾掌旗不以为然道:“米县秽野,要不是李大人出马,他能解决?” “至于妖魔攻城,我都听说了,米县死伤的百姓屈指可数,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当时攻城的妖魔数量有限!” “我看事实上并没有报告里说得那么多,充其量也就来个一二十头妖魔罢了。” “要是这点妖魔都守不住,他趁早回家玩泥沙得了。” 刘掌旗道:“贾掌旗,话可不能乱说。” “难道你想说张掌旗谎报战情?” “可我署中去支援的兄弟回来说,当时米县清卫署外,妖尸遍地。” 贾掌旗噗呲一声笑出来:“那也不能说明什么,难道你的兄弟亲眼看到,妖怪都是那姓张的杀了?” “说不定是人家李大人打伤打残,他在后面捡漏罢了。” “总而言之,一个成为巡使还不到三个月的家伙,能有多大本事?” “搞不好他能有今天的一切,都是靠卖屁股得来的。” “哈哈哈哈哈..........” 话音为落,一股暴烈杀气涌入祠堂,充斥着每个角落。 让祠堂内几名掌旗以及他们带来的训使,尽皆背后一寒。 特别是那个贾掌旗,更是脖子一凉,生出长刀抹颈的错觉。 然后他便听到一个声音在大门那边传来。 “在人背后狺吠不休算什么本事,有本事你当着我的面,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第一百章 干就完了 贾还真年事已高。 和米县前任掌旗莫英一样,贾还真在掌旗这个位置上,一坐便是多年。 背地里有人说他尸位素餐,他只能装成没听见。 并非他不想挪个窝,往更高处走。 实在是能力有限。 踏夜司不同朝廷其它机构,这里不讲资历,只讲实力。 实力强弱,直接关系到仕途。 因此这个机构里,不乏有贾还真、莫英这种一大把年纪了,还只是做个小小掌旗。 也有如张唯这般,年纪轻轻,刚成为巡使不久,便位居要职。 贾还真不是不想努力,实在是天赋有限。 他人到中年,才机缘巧合,走上修炼一途。 可惜这个年纪修炼已经有些迟了,再加上他天赋平平,是以蹉跎了半辈子,才勉强踏进‘入海境’,谋了个掌旗的职位。 因为年龄和莫英相仿,是以延安府百户所下面的各位掌旗里,贾还真和莫英走得最近,交情也最深。 听闻莫英入狱,又得知张唯代替了老友,短短不到三个月时间,就从一介巡使,摇身一变成了甘泉县掌旗。 贾还真心中难免不忿。 心想自己当了多少年的巡使,才当上了掌旗。 他张唯凭什么一年不到就当上掌旗。 再加上听说莫英入狱的事情,似乎和张唯有关系。 于是张唯在他心中,就成了出卖上司,谋求富贵的不仁不义之人。 羡慕、嫉妒、仇恨....... 各种情绪交织成难以言喻的心情,使得贾还真在听到张唯这个名字时,忍不住出言诋毁。 只有这样,才能够在心理上寻求到一丝平衡。 却不料这个时候,正主到了。 贾还真抬头看去,便见祠堂大门处,数道身影走了进来。 走在最前面的,是个年轻男子,穿着朱红官服,两肩绣交叉的‘日月旗’图案。 正是米县掌旗,张唯! 贾还真脸色顿时有些尴尬,紧接着眼中又升起怒火。 他只是收到了百户所的召集令,但没想到,张唯也有资格参加。 毕竟入山平妖是大事,也是他们这些掌旗为数不多能够立大功的机会。 这样的好事,在贾还真想来,张唯还没有资格参与。 却没想到。 张唯来了! 这说明什么? 偏爱! 百户大人偏爱啊! 贾还真心酸无比,又见张唯丝毫不顾同僚颜面,出言顶撞,于是便生出怒意。 没错,我是在背后说你的不是。 那又咋了? 说说还不行吗? 你年轻人以后好日子多的是,让我老人家过过嘴瘾他犯法吗? 用得着这样当众给我甩脸色吗? 真是气煞我也! 顿时,贾还真站了起来,冷冷说道。 “我道是谁,大呼小叫,目无尊长,原来是张大人。” “那倒不奇怪了,毕竟张大人连自己上司都敢抓。” “张大人性情如此狂妄嚣张,说不定哪天连李大人都敢顶撞,我这小小掌旗不被张大人放在眼中,倒也正常。” 张唯笑了。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三岁小孩都知道不能在背后说人是非,你连小孩都不如,也称‘尊长’二字?” “另外,莫英勾结齐家,谋害下属,证据确凿。” “我抓他有理可依,有法可据。” “贾掌旗却拿这姓莫的跟李大人相提并论,你是想说,李大人也是这种人吗?” 他晃了晃手上的‘照妖镜’:“贾大人说的话,我可记下来了,你不会想抵赖吧?” 贾还真脸色一变,指着张唯怒道:“你诬陷我?” “看样子,张大人的本事,全在这一张嘴上!” 张唯拍了拍腰间长刀:“张某是否有别的本事,贾大人一试便知,就怕贾大人没这个胆。” 这时旁边那个刘姓掌旗站了起来,笑道。 “张大人,大家都是为朝廷效命,何必伤了和气。” “不然,这事就算了吧?” 张唯朝刘掌旗拱拱手道:“刘大人说得对。” “既然这样。” “贾大人,你就当着大伙的面,给我赔个不是。” “我呢,也就大人不记小人过,这事就这么算了。” “你意下如何?” 贾还真顿时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让我给你赔不是? 凭什么! 人要脸,树要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贾还真这脸上挂不住,当即说道。 “来来来,让我讨教下张大人的高明。” “希望你手上的功夫,和你的嘴上功夫一样了得!” 刘掌旗闻言苦笑,心想这又是何必呢? 张唯却想,今天之前,我连这姓贾的是谁都不知道。 别说得罪了,就连一句话都没说过。 凭什么让他在背后蛐蛐,我还要一笑置之。 就凭他比我老吗? 开什么玩笑。 老东西就可以为所欲为? 何况兵家行事,就讲一个‘从心’。 不爽我就要发作,否则以后变成心结,耽误我修炼。 老东西你赔得起吗? 所以,干就完了! 当下,众人移步到祠堂外面。 一片空地上,贾还真抽出自己的宝剑,捏了个剑诀。 “别说我以大欺小,张大人,你先出招吧。” 装! 我让你装! 张唯呵呵一笑,不急着出手,而是四下打量。 贾还真看在眼里,冷笑道:“张大人这是干嘛,莫不是在找地上可有缝钻?” 张唯不鸟他,视线落在一棵枯树下,走了过去,捡回来一根木头。 贾还真一愣,接着脸色拉了下来:“张大人,你不会是打算拿这东西跟我过招吧?” 张唯挥了挥这根木头,说道:“有它足矣。” “要是用刀,我怕一不小心劈死了贾大人。” 贾还真听得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姓张的,今天看我怎么教训你!” 张唯不语,只是运转功法,催动真元。 当即,体内炁海沸腾,掀起巨浪。 以至四周空地,隐约响起了大海潮意。 无形但沉重的压力,落在每一个人的身上。 刘掌旗脸色一变:“入海五重?” “不对,六重,或者七重!” 他正要说什么,就听张唯大喝。 “给我滚!” 场间。 张唯冲刺。 在距离贾还真还有七步之遥时,手中木棍化成一团模糊光影。 砰! 贾还真整个人倒飞了出去。 虎口破裂,长剑脱手。 整个人倒飞数丈,才重重落地。 接着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 这时候,刘掌旗才看到,一抹血红弧光,挂在贾还真刚才所在的位置上。 弧光逐渐消散时,张唯手里的木棍也碎成了灰。 另一边的贾还真,指着张唯只说出一个‘你’字,就口吐白沫,两眼一番。 昏迷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