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湿大佬撑腰,竺小姐人财双收了》 第1章 这次我不打算听话了呢 竺砚秋知道陆序白要把姐姐接回家住,是在他小叔的葬礼上。 “不让望舒住进来,你们也别想要我这个儿子了。” 彼时,竺砚秋正拿着引魂幡,顶着12月的寒风四处找陆序白,最后在灵堂边安静的角落听见这句话。 “成何体统!她是你小婶,住到我们家算什么回事!” “小叔已经去世了,爷爷的脾气她扛不住。” “去世了也是未亡人!陆序白,我看你是昏了头了!就算你再喜欢她,也不是这么个袒护法!” “侄子和婶婶……别人会怎么看我们陆家!” 喜欢。 这两个字像两道惊雷,让竺砚秋的手指猛然蜷曲了下。 “爸,昨天你还问我,拿下Apex集团的项目想要什么奖励。” 陆序白的声音不如以往沉静,带着隐藏的锋利,“现在我可以告诉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能照顾望舒。” “你!” 空气一沉。 竺砚秋突然觉得,殡仪馆的空气冰冷粘稠,让人呼吸受阻。 “好了好了,儿子都这么说了肯定是考虑好了,住就住吧。” 陆母打圆场,“但别怪我没提醒你,安抚好砚秋,你也知道你爷爷有多喜欢她。” 听到自己的名字,竺砚秋下意识抓紧了手里的引魂幡。 “穗穗不会有意见,她一直很懂事。而且,”陆序白语气笃定得近乎残酷,“要不是望舒站出来主动嫁给小叔,这两年受苦的就是她。” “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在替她赎罪。” 这话两年来听了太多次,竺砚秋满脸木然,全身的血液却在一点点凉掉。 穿堂冷风刮在脸上,带起银针细密刺进皮肤的刺痛。 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薄脆的引魂幡在她无意识的撕扯中,早成了碎片。 Apex集团的项目,是陆氏集团今年乃至五年内工作中的重中之重。 没人比她更知道陆序白付出了多少心血。 整整四个月,他都没睡过一个超过四小时的觉。 酒精过敏的人,一周跑三四个酒局,最后干脆带着陆家的私人医生同行,有次差点进了医院。 现在,陆序白却用它来交换“能照顾望舒”。 就算她已经成了他小婶。 把他接回家可能让霁月清风的他,背上无数不堪入耳的骂名。 他都甘之如饴。 竺砚秋自嘲地牵起唇角,手一松,碎片被风卷走。 她怔愣地看在寒风里无处所依的碎片,嘴里泛出生涩的苦味。 那天,是她23岁的生日,跟陆序白在一起的第三年。 虽然他说等事业稳定了再在陆家公开,但对她很好。 那天,向来对竺砚秋生日不上心的父母,破天荒地说在家给她准备了生日宴,还让她务必带着陆序白一起回家。 亲人和爱人都围着自己,竺砚秋受宠若惊。 就在她带着小心翼翼的雀跃,许了愿吹完蜡烛后。 竺望舒笑意盈盈,猝不及防地说有事宣布。 陆序白的小叔陆远庭,陆氏无可非议的继承人。 陆家家主,也就是陆序白的爷爷最宠爱的小儿子,半年前遭遇车祸,成了植物人。 陆老爷子悲恸欲绝。 从不迷信的他竟然听信了“大师”的话,要找个姑娘嫁给陆远庭冲喜。 他见过竺砚秋几次,很喜欢她,话里话外都是希望她来做自己儿媳妇。 就在陆序白和竺砚秋万般为难时,竺望舒站了出来。 “穗穗幸福就好了,我嫁给谁都一样的。” 只这一句,温馨的氛围当即被重锤砸碎,碎片飞溅,把每个人都割得遍体鳞伤。 那场生日宴的最后,竺砚秋已经记不清许了什么愿,只记得父母抱着姐姐流泪。 陆序白满脸的愧疚,以及。 所有人射向她的复杂眼神。 这一刻,竺砚秋被终生钉在了耻辱柱上。 被全心全意爱了三年的爱人,和生她养她的亲生父母。 “穗穗?” 竺砚秋一惊,思绪回笼,才觉得全身僵冷。 跟着陆序白来京北五年,她还是没能适应北方的冷风。 陆序白向她走来,带着她最熟悉的温浅笑意:“在这冷风口杵着干嘛?你不是最怕冷了。” 视线移到她手里的东西,一怔,“你手里……” 竺砚秋看了看手里早不成样子的引魂幡,随手丢进垃圾桶: “没用了,丢了。” 她眸色沉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爷爷叫你。” 葬礼结束。 陆序白顾不上火急火燎催他去见陆老爷子的管家,匆匆拉住要回家的竺砚秋: “穗穗,明天开始望舒会住到家里来。家里情况她不熟,你帮她安顿下。” 竺砚秋一顿。 “她睡眠不好,你辛苦点,做几个助眠熏香给她。就你给我做的那种,效果不错。” “她喜欢吃鲜香重口的东西,你记得早点给她备下。” “她……” 竺砚秋定定看着他,他毫无所觉。 没注意到他每多说一句,她的眸色就冷一分。 “陆序白。”竺砚秋终于忍不住打断他的絮叨。 “怎么了?” “为什么要我做这些?”她把“我”字咬重了些。 “你是她妹妹,又欠她的,做这些不应该吗?” 陆序白微微蹙眉,因为她少有的不顺从感到不舒服,“她为我们承受了这么多,我们都应该尽力补偿她。” 见竺砚秋垂下眼睛,他眉头皱得更深,还要再说什么,管家已经到了近前: “序白少爷,快去吧!为着你要把少夫人接回去住的事,老爷发了好大脾气呢!” “按我说的做,听话。” 丢下这句话,陆序白就转身离开,没再看竺砚秋一眼。 听话。 这五年,只要他们有分歧,陆序白耐心告罄时就会这样,微微蹙着眉让她“听话”。 然后她就会不再说话,顺从他的意思。 这是他们早就习惯了的相处模式。 竺砚秋站在浓沉的黑暗里,看着他走进灯火通明的灵堂,脑中猝不及防袭来暴风般的锐痛。 她死死咬住牙,直到嘴里有淡淡的腥味,才轻扯了下微凉的唇角: “陆序白。” “这次,我不打算听话了呢。” 第2章 请问你是耶稣吗? 夜幕黑沉,寒风呜咽。 殡仪馆停车场上,两个司机缩着脑袋在角落抽烟。 “老李,跟在你们少爷屁股后面,那个鼻尖有颗痣的妞是谁啊?嘶,长得贼带劲。” “嗐,她啊~就是竺家的那位。” “那个童养媳啊!这都几年了,你们少爷还不娶她?” “娶什么娶,你看我家少爷把她放心上了吗?放心上会把她一个古法制香师,扔公司后勤部当小职员吗?会谈了这么多年都不跟陆老爷子说吗?会这么多年都只能住在保姆房吗?” “南方小地方来的,连她自己亲生爸妈都看不上的人,哪有资格进陆家的门?告诉你,见着她敷衍敷衍得了,还能真成陆家人不成?” “那她这么些年,对陆家掏心掏肺的,图啥?” “谁知道,就是犯贱吧。” 老李啧了声,扔了烟头转过身,被眼前纤细的黑影吓得差点尿了裤子。 “竺……竺小姐。” 夜风卷起竺砚秋的长发,看上去眉目都是冷的。 素黑大衣衬得她本就莹白的脸,更白了几分。 她垂着眼睛,看不清表情,放在身侧的手指在冷风里微颤。 老李有些慌:“竺小姐,我刚才……” 竺砚秋平静地把手放进口袋 “送我回去。” 陆家继承人的葬礼规模非同寻常,已经连续做了三天三夜。 竺砚秋之前不觉得累,可听到陆序白那番话后,只觉得疲倦像潮水般涌上来。 头疼并没有因为洗了澡好一点。 竺砚秋躺在床上,闭眼死死抓着只卡皮巴拉玩偶。 脑中像有枚细针不停搅弄,不一会,睡衣就湿透了,粘在背上痒而黏腻。 两个司机的谈话裹着寒风在脑子里反复回荡。 “那她这么些年,对陆家掏心掏肺的,图啥?” “谁知道,就是犯贱吧。” 没错,就是犯贱。 她挣扎起身,打开最底层的抽屉抓出瓶药,胡乱地倒出几颗就闷进嘴里。 身上干了湿,湿了干,反复几次后,耗干精力的竺砚秋终于成功睡了过去。 被电话铃声惊醒时,竺砚秋瞄了眼时间。 2:02。 她躺下时已近12点。 再看来电显示:陆序白。 “喂。”她的声音嘶哑得像块破布。 “你怎么现在才接电话?”陆序白不满,“我从11点开始给你发消息,你一条都不回。” 竺砚秋无意识地扯了下卡皮巴拉的毛:“有什么事吗?” “望舒现在就要过去。她不喜欢外人动她的东西,你去给她收拾下房间,再……” “我?”竺砚秋打断他,“现在?” 陆序白停了几秒。 竺砚秋几乎是立刻就感受到了他在生气。 “你今天怎么回事?” “算了,望舒的事比较重要,你现在立刻去准备……” “陆序白,我头疼。” 陆序白一愣,顿了顿说:“那我把需要准备的发微信给你,你记得定个闹钟……” 啪。 竺砚秋挂了电话。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被揪秃了一块毛的卡皮巴拉,喉咙像吞了刀片般的疼,把脸深深埋进了被子。 清晨,竺砚秋被敲门声吵醒。 这个点,能来敲她房门的也就只有陆序白。 应该是兴师问罪吧。 她自嘲地笑了下,慢悠悠地打开了门。 喵—— 凌厉的猫叫划破空气,直刺她的耳膜。 黑影快如闪电,朝着她面门急速扑来。 在被尖利爪子挠到的刹那,竺砚秋只觉得大脑一炸,五脏六腑都跟着巨颤起来。 噩梦般的片段急速在眼前闪过,强势掠夺胸腔里的氧气。 她脸上血色瞬间褪尽,胃部剧烈痉挛,趴在地上大声干呕起来。 这几天她吃得少,除了混着药片碎末的胃液,什么都吐不出来。 可胃此刻像个狂舞的魔鬼,让她无法停止呕吐。 胸口痛得像要裂开。 喉间漫出腥甜,竺砚秋吐出最后一口,模糊的视野里是满目猩红。 “穗穗,你怎么了……” 这是昏死过去前,竺砚秋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竺砚秋觉得自己沉入一片暗黑海域。 冰凉的海水从每个毛孔肆意钻入,不断吞没意识。 肺部空气被抽空,她无声地用力大张着嘴,却呼吸不到一丝氧气。 周围有许多声音,吵得她头疼—— “是急性应激反应引起的急性心律失常!” “快,送抢救室!” “病人瞳孔放大,血压一直在降,上AED!” 为什么身上到处都在痛。 为什么心脏像被千刀万剐。 整个人浮浮沉沉间,竺砚秋心里浮上一个念头。 “这回,终于是要死了吧。” …… 再次醒过来,目之所及都是白色。 点滴徐徐滴着,很安静。 有人在一边低声说话。 “……对,还在ICU,刚刚抢救回来。少爷你要来看看竺小姐吗?” 房间太安静,听筒里的声音轻却清晰: “我不过去了,望舒还在搬东西,我得盯着点。” “那等她出了ICU再说吧。” 再说什么?竺砚秋迷迷糊糊地想。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三天后她转到普通病房后就知道了。 “知错没有?”陆序白站在病床前半晌,说了他过来后的第一句话。 刚从药物反应中恢复过来,竺砚秋脑子发沉、嘴里发苦: “错?” “陆序白,那是一只黑猫。”她咬重了最后两个字。 陆序白快速地皱了下眉,眼底闪过犹疑,但很快就消失了。 “我知道你不喜欢黑猫,可也不至于进ICU吧?” “望舒是你亲姐姐,不就是只猫,你就不能努力适应一下?” 竺砚秋闭嘴了。 如果陆序白有稍微放在心上,就应该能记得她说的是“我看不了黑猫,可能会死”。 无力感上涌,她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现在是,前面的五年也是。 她的淡漠让陆序白的脸彻底沉了下来,眼里的怒意浓烈得要迸出来。 但看到她苍白的脸和挂着留置针的手,勉强忍住了。 “穗穗,我真的不喜欢你这样。” “我照顾望舒明明是在替你赎罪,你还年轻不理解没关系,但还因为这个吃醋是不是就太不懂事了?” “不但如此!”他数着她的罪状,似乎她罪恶滔天,“你还搞出什么剧烈应激反应,把自己送进抢救室来阻止望舒住到家里。我们在一起五年,我怎么不知道你有这个病?” “那不过是她养的一只猫而已!” “望舒吓坏了,还因为担心你这三天都没睡好。竺砚秋,她为你牺牲了这么多,我为你考虑这么多,你就拿这些回报我们吗?!” “本来当天你就该跟她道歉的,但看在你还在ICU的份上,我帮你先缓过去了。明天你出院回去,立刻、马上跟望舒道歉!” 竺砚秋沉默听完,抬眸看这个爱了五年的男人。 他素来注重仪表风度,谈吐总是儒雅缓慢。 五年里,他喊她全名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这是她第一次见他这么疾言厉色。 对她。 为了另一个女人。 还说“我们”。 竺砚秋不合时宜地笑了,却不小心扯到嘴上一个小破口。 泛起细密的疼痛。 “你还笑得出来!”陆序白气得太阳穴青筋暴动,拳头捏了又捏。 “我很早就想问你了,陆序白。” 竺砚秋笑了很久,才懒懒地问,“这么热心替我赎罪,你是耶稣吗?” “什么?”陆序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哦,在中国应该叫道德标兵。”竺砚秋干巴巴鼓了几下掌,“真是感动中国好前任。” “你!”陆序白气得发怔,却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你说我是什么?” 竺砚秋的神色恢复淡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扬起好看的弧度: “我们分手,陆序白。” 从你说出“我们”这个词开始,你就不再是我值得付出的爱人。 十分钟后。 竺砚秋站在落地窗前,看陆序白沉着脸上了黑色宾利,绝尘而去。 她还在笑,眼底却冰凉一片,拨通了电话。 “柠柠。” “我明天出院。关于那个计划,我们得好好聊聊了。” 第3章 为什么扑我? 跟所有高级会所一样,雨榭观澜是会员制的,只面向京北顶流圈子的客人。 这些人大多非富即贵,就算做表面功夫也得附庸风雅。 所以,当二楼某个角落的包厢开关门间,漏出猥琐调笑的嬉闹声时,连服务员都忍不住投去略微嫌弃的眼神。 包厢里,错落地坐着N男两女。 “两位美女,都敬了刘总了,怎么不给我敬?是不是看不起哥哥!” “我跟他们这帮臭男人不一样!来来来,干了这杯,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 “啧啧啧,今天连孙副总监都来了,两位美女好大的面子!” 两个女人头发一长一短,刚刚喝下不知第几杯酒。 尖嘴猴腮的孙亦科看似随意地抿着酒,挡在酒杯后的眼睛却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前面的女人。 因为喝了酒,海藻般茂密的头发里藏着的小脸莹白里浮了点粉。 大概是为了今天的场合,特地化了点淡妆,一双唇泛着殷红,唇珠饱满可爱,像颗等待采摘的樱桃。 偏偏眉目清淡,像蒙着层霜雾,拒人于千里之外。 圆润鼻头上一点小痣,盯久了就变成只小蚂蚁,惹得他心头漫过难耐的痒。 薄纱罩衣下隐约透出来的玲珑身段,更让他喉间一阵阵发紧。 今天王忠发很得力,他手下的人只是稍微暗示,就带来了两个这么够劲的女人。 不过……他更中意长发的这个,听说是一个后勤部的小职员。 他暗暗舔了下唇,不动声色地跟一旁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王忠发使了个眼色。 王忠发会意,堆满笑的脸微僵,显得有些踌躇。 孙亦科脸色一阴,旁边的李燃把王忠发拉到一边:“王哥,关键时刻可千万别掉链子。” “孙副总监今天本来是没空过来的,我嘴皮子都磨破了他才肯赏脸,你可得好好招待。” “想想那个远洋城的项目!” 一听“远洋城”,王忠发眼里亮了亮,点了头。 他再次挂上谄媚的笑容,向长发女子递过去一杯酒:“过来,好好敬孙副总监!” 女人喝了不少,眼睛已带了迷离,好像听话的机器人般接过了酒,走了过来。 “孙副总监,敬你。”她怯怯地说。 孙亦科闷了口酒,眼神犹如实质,一寸一寸从女人的头发丝打量到脚趾。 见女人看着手里的威士忌犹豫,王忠发立刻道:“孙副总监都喝了你还不动,懂不懂规矩!” 李燃为首的其他人也起哄道:“喝喝喝,别养金鱼!” 女人面露无奈,怯生生地喝完了杯里的酒,眼角隐有泪意。 孙亦科只觉得血直往下冲,不禁抚上她的大腿,暧昧低语:“要不,咱们换个地方喝?” 十分钟后。 砰! 包厢门被猛烈推开,重重砸在墙上。 女人仓惶失措地逃窜出来,脸上带着不自然的潮红。 “回来!” 有男人怒吼的声音,“竺砚秋,你再不滚回来,小心老子办了你!” 服务员听到响声,也没第一时间理会。 虽然会定二楼包厢的客人不如上面几层的金贵,但也有权有势,只要不过分他们就不会插手客人的私事。 而且,雨榭观澜背后的那位名声在外。 借这些人100个熊心豹子胆,也绝不敢在这惹事。 但事情出乎了他们的意料。 一般人要跑都往一楼大门跑,可这个女人不走寻常路—— 她上了楼。 …… 竺砚秋乱走乱撞,跌跌撞撞走进条空无一人的走廊里。 笔直的廊道,此刻在她眼里扭曲旋转。 不正常的潮热让她呼吸急促又粗重,无力的脚踩着昂贵地毯像走在云端。 “救救我,救救我……” 她苍白地呼救,却没有一个人理会。 “注意注意,有人闯进了顶层,即刻处理!” “妈的,等老子逮着你,有你好看的!” 杂乱的脚步声追着她。 “站住,站住!” 竺砚秋像被猛兽追逐的猎物,丝毫不敢停下来。 不能,绝不能被抓住! 她咬着牙,身体里最后一根弦绷得几欲断裂。 直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冷感木调的味道灌入鼻腔,让她勉强维持的神智有了丝清明,燥热的身体也好过了些。 她下意识地抓住,贪婪地猛吸几口。 却突然觉得头皮像被针扎般,像有危险兽类在头顶冷冷注视她。 眼神冰冷黏腻。 像蛇,幽暗阴鸷地缓缓爬过全身。 竺砚秋打了个寒颤。 本能地要退开,却听身后有人大喊:“找到了!” “小表子在这!” 竺砚秋脑中空白了一秒,来不及多想就死死抱紧了眼前的人。 两具身体贴得很近。 近到彼此的味道交融缠绕。 竺砚秋脑子昏昏沉沉,没注意到刚才那如蛇般的视线一顿,然后缓缓离开了她的身体。 也没注意到,后面的吵嚷声诡异得停了。 廊道里阴森幽凉,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沉重地压着所有人,竺砚秋只听到自己如雷的心跳声。 迷糊间,好像听到有人抖着声求饶,喊着“池爷”。 接着,又重新归于平静。 那些人走了。 竺砚秋暗暗吐出口气。 可这口气还没吐完,一只热到烫手的手掌就覆上了她脆弱的脖颈。 下一秒,手掌倏然捏紧,她像破布娃娃被猛地拽进一个房间。 四周浓黑,叫她看不清眼前的人。 正犹豫要不要挣扎,颈部的大动脉上就贴上个冰凉尖利的东西。 竺砚秋全身的血液瞬间冻住,汗毛一根根地直立起来。 混沌的脑子骤然清醒! 耳边乍然传来危险的低吟: “这根微型针管能自动注射,里面的麻醉剂量足够放倒三头猎豹。所以,” 他尾音上扬,带着诡异的愉悦,“最好别对我说谎,不然我不知道会对你做出什么事哦。” 竺砚秋死命忍着几乎克制不住的颤抖,向黑暗中某处看去。 眼角带着几滴生理性泪水:“我只是……” “嘘。” “我没有叫你说话。” 那人的声线温柔,却冷得没有温度,“为什么扑我?” 那一方空气变得粘稠无比,压得人喘不过气。 竺砚秋闭了闭眼,轻声道:“有人给我下了药,我想……找人救我。” 她喷出的气息炙热滚烫,一看就知道这是真话。 “小可怜,”针管亲昵地拍了拍她颈动脉的皮肤,下一句话却让她从头冷到脚。 “可你怎么知道我会救你,而不是弄死你?” 竺砚秋努力维持呼吸,极力扯出一抹笑:“那就算我赌错了。” “大不了要命一条。” 正是药效发作最厉害的时候,竺砚秋的脸病态地红了又白。 凌乱的几根发丝被汗粘在脸侧。 像个易碎的瓷娃娃。 她执拗到有点偏执的眼神始终锁在浓黑的某处,即便实际上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静默。 半晌后,黑暗里才响起那人的轻笑。 淡漠,不屑,漫不经心。 直到门开了又关上,竺砚秋才艰难地找回呼吸的节奏,全身虚脱地靠在墙上。 等剧烈跳动的心脏缓和了些,她才摸出手机。 又深呼吸了几下,才堪堪稳住不停颤抖的指尖。 她利落地给备注为“燃哥”的微信转了一笔钱。 备注: 【谢了,燃哥】 第4章 喜欢吗?池夫人 “所以,你真的喝了那杯带料的酒!”秦若柠原地跳起来,连面膜掉了都顾不上,“小竹子,你特么长能耐了!” 竺砚秋言简意赅:“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不真的喝,他能看出来。” 听到这话,炸毛的秦若柠顿时泄气,不得不承认:“也是。” “看着挺人模人样,但他可是京北近五十年第一个被摆上台面,还成了家主的私生子;也是只接受了五年精英教育,就从H大计算机科学与技术学院毕业的天才。” “三年内把Apex集团规模扩大十几倍。坊间传说,他拿下全球科技巨头GIANT集团大华区的总代理只花了一小时。” “啧啧,你听听,这里面哪件事是一个‘人’能办到的?” 秦若柠抚着胸口郑重总结:“那可是池陨啊!现在京北谁敢惹他?名字都不敢提的那种!” “你知道大家说到他时,都称呼他什么吗?” “什么?”竺砚秋好奇。 秦若柠神秘兮兮地说:“他们都会说‘那位’。也就你是我姐妹,我才豁出命!” 竺砚秋:“……你其实不是我姐妹,是他的个人品宣部总监吧?” “整天听我爸念叨的,都会背了。”秦若柠不放心,“今天我有空,陪你去医院看看吧?虽然我让李燃盯着了,但那料是孙亦科自己备的,别还有后遗症什么的。” “我还是想说你小竹子,刚出院就敢这样,你对自己别太狠了。” 竺砚秋想到昨天的后续,微妙地顿了下:“他的人把我带去他们集团的私家医院了,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还要送我回去,我拒绝了。” “哟!”秦若柠惊叹,想了想又觉得合理,“不过就咱们了解的情况,这确实是他的做事风格。” 闻言,竺砚秋眸色闪动。 两年前,竺望舒成了陆序白小婶的那晚,她看到陆序白与竺望舒在热闹的人群中无声对望。 那一夜,酒精过敏的陆序白把自己关在房间,喝成了一滩烂泥。 他们的眼神把竺砚秋一分为二:感情上自欺欺人,陆序白只是因为愧疚一时失神;理智上,冷静沉着地为自己谋求后路。 回竺家?不现实,爸妈本来就不喜欢她,更何况他们也跟陆序白一样,把竺望舒的“不幸”怪罪在她身上。 回苏州?那件事后,亲戚都对她避如蛇蝎。 自立门户?她没钱没资源,现在的工作是陆氏集团后勤部员工,一个月税后3588的那种。 她不争不抢,却落到这步田地。 看来,只能又争又抢了。 但她没钱没人没资源,凭什么争抢? 竺家借着陆家的东风已经小有名气,更别提身居顶流阶层的陆家,轻易就能拿捏她。 无数个失眠夜晚熬出来,竺砚秋最终决定:傍个提起来连陆家都胆寒的大佬。 她与秦若柠反复研究,选定了池陨。 原因有三:够大佬,够君子,够深情。 大佬到他打个喷嚏就能让京北震颤,君子到他的继母都挑不出他的错处,深情到对去世三年的前女友至今念念不忘,随身携带当年的定情信物。 这三点让竺砚秋觉得,她可以赌一把。 万一呢? 能跟池陨搭上关系,哪怕只是一丝半缕,也足够她去争抢想要的东西了。 于是,她跟秦若柠复刻了坊间流传的,池陨与前女友初见的场面。 王忠发叫她陪酒几次了。 孙亦科好色众所周知,他所在的公司是秦若柠爸爸送给她的小礼物,但外面查不到实际控股人。 再加上秦若柠秘密安排进去的李燃煽风点火,这局就成了。 所有人与事都是真实的,经得起池陨查。 除了这是个局。 就是演出破碎感对素来板正的她有点挑战,竺砚秋不断练了三四个月才小有成效。 计划有条不紊地进行,但竺砚秋总下不去手实施。 直到在医院里听到陆序白的那句“我们”。 “不过,我爸非说他是装的。” 秦若柠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竺砚秋心里一紧:“怎么说?” “说什么他有毒蛇的眼睛,老头神叨叨的,搞不懂。” 竺砚秋眉心跳了跳。 “但照昨天这么看,这事能成了吧?” 竺砚秋按了按还有余痛的太阳穴:“说不好。” “他都让人带你去医院了,还这么贴心周到,这都不成?” 竺砚秋却想起那冰冷如蛇的眼神,黑暗中抵在颈动脉上的针管。 以及,那漠然到极致的语气。 怎么看,都跟“君子”挨不着边。 “不知道怎么说,反正我感觉不太踏实。” “你不是已经决定从陆家搬走了吗?要是这事不成,你住哪?” 竺砚秋早想好了:“制香坊。” “你说那个又破又旧又远的小屋子?!” 笃笃笃。 竺砚秋直起身:“有人来了,回头再说。” 打开门,是仆人许妈。 “竺小姐,”她神色有点难看,“……茉莉跑进了少爷的书房,把您给少爷做的琉璃香柜摔了。” 竺砚秋手脚都僵硬了:“茉莉?” “是……望舒小姐的猫。” 拳头一下捏紧! 指尖几乎要戳破掌心,竺砚秋才抬起脸:“我去看看。” “茉莉,你怎么这么不听话!看看你闯了多大的祸!” 还没到门口,就听见里面的人带着怒气的声音。 “这可是你小姨花了一整个月亲手做的香柜!你不但把柜子砸坏了,还把里面的线香都碾碎了,看我不打死你!” 竺砚秋眉目冷了些,走进去就看到穿着白色居家服的女人,坐在陆序白的书桌上。 抱着只黑猫,一下下轻拍它的屁股。 看不出半点责怪,反而还带着宠溺。 “穗穗,”看到她进来,竺望舒叫她,“茉莉太皮了,不好意思啊。” 表情和语气都没有半点抱歉的意思。 她身后,两个仆人正在打扫。 竺望舒说得没错,这柜子是她花了一个月设计,亲手做的。 陆序白有失眠头疼的问题,柜子里的线香都是她按照陆序白的喜好和需要精心调配的。 所有的材料和工序,都没有经过第二个人的手。 就为了陆序白能顺心舒服些。 现在,她花费无数心血做出来的柜门、隔板被当成破烂扫进畚斗。 古法制香繁琐枯燥。 她熬了数个大夜配的香方,一条条手工搓成的线香被碾成烂泥,脏兮兮地糊在地板上。 竺砚秋的手指蜷缩了下。 也好,她想,挺符合她跟陆序白此刻的感情状况。 竺望舒见她没反应,突然偏了下身子:“啊,我忘了,前几天茉莉还害你进医院了。” “我难受了一夜呢。猫不懂事,你别放心上。” 黑猫盘在她腿上,用冰蓝的眼睛幽幽看她。 竺砚秋克制着不去看黑猫,淡声道:“畜生不懂事,我不计较。” 她掀起眼皮看竺望舒,“人管不住畜生,那真是不如畜生了。” 竺望舒笑容僵住:“穗穗,你说什么?” “这么喊我,你不膈应?这可是陆序白给我取的小名。” 竺砚秋懒懒的,“为了我又要嫁给植物人,又要装好姐姐,可难为死你了吧?” 竺望舒的脸色彻底变了:“穗穗,你这么说,我真的很难过。我是真心诚意跟你道歉的!” “哦,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这畜生除了香柜别的都没砸,还知道碾香?” “我怎么知道?”竺望舒眼眶含泪,“我已经道歉了,你有必要这么咄咄逼人吗?” “我知道我住进陆家你不高兴,但这是序白非要我住的,我拒绝不了。” 竺砚秋似笑非笑地看她表演。 两个仆人低着头也藏不住吃瓜的神色,打扫的动作都慢了很多。 等她哭得差不多了,竺砚秋才淡淡道:“你刚住进来可能不知道。为了防止商业机密泄露,陆序白的书房是有监控的。” 竺望舒抹泪的动作一僵,差点失去表情管理。 “许妈,”竺砚秋转身出门,“麻烦帮我拿份吐司,我赶着上班。” - 后勤部的工作不难,但很细碎杂乱。 竺砚秋主要负责的是商务接待,不过跟其他打工人一样,也经常做额外的工作。 比如被销售部的人叫去陪酒。 又比如现在,部门主任杨达明突然在下班前让她做一份采购计划的表格。 竺砚秋打开写好的辞职信看了几眼,又关上。 雨榭观澜的事已经过去三天。 明天要是池陨还没有动作,她就要另寻他法了。 她习惯规划全盘,但能走的路不多,这次末路赌徒般的孤注一掷完全是出于无奈。 如果失败,只能认命。 表格繁杂,竺砚秋连晚饭也顾不上吃,还在最焦头烂额时接到了陆序白的电话。 “有事待会说,我……” “竺砚秋!”陆序白根本没听她说话,“不就是茉莉砸了香柜吗?你凶望舒干什么!” “她晚上一直哭,怎么都哄不好。半小时内你必须到家,连上次的事一起跟她道歉!” 电话挂断。 握着电话的细白手指停了几秒,又重新搭上了键盘。 快8点,她才把表格交了。 杨达明吊着眼粗粗一扫:“有几项数据不大对,改好了再走。” 竺砚秋面不改色:“杨主任说改我肯定得改。就是今天陆家有家宴,要不我带着电脑回去边吃边改吧。” 杨达明的吊梢眼下来了点。 今天是15号,陆家每月家宴的日子,集团里的老员工都知道。 他不满地把表格收起来:“那就明天再改吧。” 看竺砚秋转身就走,杨达明古怪地笑了声:“还是当女人好啊,腿开一开就能在这么好的地方上班。啧啧啧,羡慕不来哦~” “但有些人啊就是太把自己当回事,还以为能山鸡变凤凰呢!飞到枝头啪掉下来,睁眼一看,自己还是只鸡,哈哈哈……” 还留在办公室里的人都跟着哄笑起来。 竺砚秋收拾好东西,突然对他一笑。 她这张脸纯欲又柔媚,没表情时有仙气,笑起来却是百媚生。 包括杨达明在内的所有人都看得怔住了。 “您说得太有道理了。”竺砚秋眉眼微弯,“这么有道理的话,回去多跟您那个喜欢‘吃鸡’的儿子讲讲。” “听说您上周又半夜去派出所捞他了?” 有人憋不住嗤笑,杨达明脸涨得通红,拍着桌子大骂:“竺砚秋,你算什么东西!” “陆家根本没把你放眼里,你在这摆什么少奶奶威风……” “谁说我稀罕当少奶奶了?”竺砚秋嗤笑,“我动动嘴皮陆序白就能给我钱,多少都可以,这不就够了?” “杨主任,你能吗?” 杨达明脸一阵红一阵白,被噎得半天才挤出三个字:“不要脸……” 第5章 我们还有误会吗? 竺砚秋被这声“池夫人”弄得一愣,下意识把东西接到手里。 车里太黑,她只觉得那东西湿漉漉的,握在手里有点凉。 池陨贴心地把车里的灯打开。 看来之前的信息没错,池陨果然是个君—— 一条沾着鲜血的暗红条纹领带,猝不及防地直刺她的眼球。 竺砚秋呼吸一滞,像兜头被浇了盆冷水。 这条领带她记得,是孙亦科的。 她的掌心瞬间变得冰凉潮湿,旁边的男人什么都没说,可她真切地感受到,他在盯着她。 淡漠阴冷,嘶嘶吐着信子。 竺砚秋极力维持平静,在装傻和摊牌间疯狂摇摆,最终选择坦白从宽。 “你把他怎么了?” 男人停了停,淡懒开口:“夫人在说谁?” 竺砚秋狠狠咬了下口腔内壁:“孙亦科。” “不认识。” 他的眼神一寸寸在她脸上游走,“夫人怎么能跟我在一起时,还谈别的男人?” 眼神落到那条领带,“哦,是我不对,跟老婆见面太激动拿错东西了。” 他坦然说完瞎话,指尖夹着领带往窗外一丢。 竺砚秋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手指传来的冰凉惊得一抖。 池陨……在用酒精湿巾给她擦手? “夫人碰了脏东西,我来帮你清理干净。” 竺砚秋严重怀疑他话里有话,但全身肌肉僵硬,心脏闷痛。 池陨擦得慢但极其细致,从指腹、关节到指尖,看上去像个耐心温柔的丈夫。 可竺砚秋全身的鸡皮疙瘩都在叫嚣。 擦完,池陨又翻来覆去检查了遍,确保都干净了,才把一个东西套到了她手指上。 看清是什么后,竺砚秋受到今晚第二重刺激。 硕大的钻戒在她无名指上发着光,看大小不会小于五克拉。 “池……先生,这是什么意思?” 她要是想做局蹭池陨的光,但从没想过跟他结婚啊! “夫人,你这样我可就要伤心了。” 脸上却没半点伤心的痕迹,淡笑着边重新抽出湿巾擦自己的手边吩咐:“走吧。” 见车子立刻发动,竺砚秋一急,脱口而出:“去哪?我还得回家。” “听到吗?夫人要回家。” “是。” 然后车子向陆家完全相反的方向开去。 竺砚秋:……我要报警,这里有人听不懂人话! 一小时后,当她坐在池陨堪比庄园的别墅里,听着一声声夫人。 在影音室里看着IMAX版本的实时监控画面时,竺砚秋确定:事情有点大了。 孙亦科如丧考妣的脸投射在白色幕布上,连惊慌到痉挛的嘴角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头和脸都是鲜血,却坐在一个堪称豪华的KTV包厢里。 裤子某处有滩极有存在感的不明水渍。 十几个女孩围着他调笑撩拨,可就是不让他碰,只一杯杯地灌他酒。 ——所有的女孩,穿得都与她那天一模一样! 寒气直达天灵盖,屁股下面的全磨砂牛皮沙发都长满尖刺。 偏偏这时,池陨还递过来一杯酒:“罗曼尼康帝,俗酒,夫人喝得惯吗?” 竺砚秋不敢喝不惯,几百万的红酒却喝得毫无滋味。 池陨端着酒杯坐到她身边,手里摇晃的液体红得像血。 给本就暗黑的氛围又添了几分诡异。 “啊——”三百六十度环绕音箱里,孙亦科的哀嚎乍然响起。 竺砚秋头皮一麻,差点砸了酒杯。 “到底他妈的是谁!关了老子一天,还灌老子加料的酒!”孙亦科眼球充血, “知不知道我是谁!我老板可姓秦!”别让老子找到你,否则千刀万剐弄死你!” 他呼吸粗重,脸上病态的红让他更显疯狂,神经质道:“我要报警!对,报警!” “这里有人非法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一个留着大波浪长发的女生掩嘴笑起来。 暧昧灯光下,她与竺砚秋有七八分神似,让孙亦科的眼白都染了红。 “孙副总监,什么关不关的呀?您不是喜欢这些吗?我们老板善心,让您一次高兴个够。” “老板说了,您尽兴了随时可以离开,可您现在看上去还是不太高兴啊。” 她尾音未落,又一大杯加料的酒几秒就灌进了孙亦科的喉咙。 他来不及咽,呛得双眼上翻,却无人在意。 女孩们只是哄笑:“喝啊喝啊孙副总监,别养金鱼哦~” 孙亦科表情变得空洞。 说话的女生状似不经意地在他某处轻轻划过,孙亦科就像被电击的死鱼,无意识地剧烈抽搐。 泻得一塌糊涂。 只怪画面清晰度太高。 竺砚秋清晰地看到有液体从拉链缝隙里流出来,他裤子某处的濡湿范围扩大。 她闭了闭眼,心跳如雷。 此刻她才懵也发现了:池陨在复刻那晚他们包厢里的情景。 他这么做,是惩罚孙亦科,还是……惩罚她? 竺砚秋走神的这几秒,屏幕里的孙亦科已经彻底崩溃。 鼻涕眼泪混在他潮红的脸上,人像滩烂泥趴跪在地胡乱磕头。 “老板,我错了,我错了!” “我是老色批,我是王八蛋,不该动您的妞。我不碰她了行不行!再下去我真的要死了,饶了我!” 他掏心掏肺地乞求。 但可惜的是,他连在向谁求饶都不知道。 他求饶的对象此刻坐在她身边,靠在沙发上表情淡漠。 好像所有影像和声音都完全不存在。 竺砚秋深吸口气,问:“你给我看这个干什么?” “谨以此,献给我的夫人。”池陨用酒杯碰了下她的,“喜欢吗?” 这是他今晚第二次这么问。 竺砚秋现在心情复杂:她向来老实过日子,这种画面和声音让她感到可怕和战栗。 可内心深处,居然……有一丝酣畅淋漓的爽快? 她避重就轻:“可这样下去,会出人命的。”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孙亦科说被关了一天。 她毫不怀疑,再来几轮,他随时会精-尽人亡。 池陨深如深潭的眼神定在她脸上几秒: “夫人在说什么?” “这是我手下公司刚研发的新型监控设备,夫人觉得体验感怎么样?” “如果勉强能入眼的话,就是我送给夫人的新婚礼物。” 竺砚秋彻底懵了。 “看来夫人不满意,”池陨啧了声,“确实还不够完美,要是还能闻到味道就好了。” 竺砚秋脑补了下,差点干呕。 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池先生。你可能误会了,我们……” “夫人是说,你主动投怀送抱,却不想跟我有关系?” 竺砚秋正要开口,又听他说:“我不是个随便的人。只会有夫人,不会有情人,要想好再回答哦。” 竺砚秋闭嘴了。 行……吧。 虽然跟她想得不一样,但好歹达到了目的。 反正他们没感情,结婚就是合作,到时候利尽而散就好。 “夫人,我们还有误会吗?” “……没有了。”竺砚秋认命地答。 - 坐在迈巴赫上,看到缓缓显现的陆家大门时,竺砚秋还没完全回过神。 她居然就这样把自己嫁了。 对方还是人人闻之噤声的池陨。 手机嗡嗡震动了下,竺砚秋瞄了眼来电显示,不知第几次锁屏。 上周她还在闷头给陆序白调香方,现在居然已经对他的电话都感到腻烦了。 人甚至不能共情一周前的自己。 突然,池陨的视线凉凉扫过来,激起她手臂上一片鸡皮疙瘩。 “夫人,到了。”司机恭声道。 她念着阿弥陀佛就要下车,手里却一空。 男人骨节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点,声音懒但危险:“夫人,最多只有五分钟。” “超过的话,我不知道会对你做什么。所以快点哦,我在等你。” 他设了个倒计时。 竺砚秋接回手机,强自镇定:“知道了。” 听到她说要回陆家时,池陨虽然表情没什么变化,周身温度却骤然降低。 她壮着胆子说好歹要拿回身份证,不然领不了证,池陨才没再反对。 但只给她五分钟。 超过了会怎么样?竺砚秋不想知道。 她只庆幸前几天已经把大件都打包搬去了制香坊,房间里只有证件等细软。 倒计时启动! 一下车,竺砚秋就争分夺秒地狂奔。 却在快到门口时猝然停下了脚步—— 陆序白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头发已经被冷风吹乱。 “穗穗,”他的脸色难看至极, “你坐谁的车回来的?” 第6章 我可是讲道理的人 竺砚秋了解陆序白,他这刻的怒气已经到达顶峰。 大概是今晚的经历太过刺激,她现在第一反应居然是:有点爽? 还有点可笑。 他能让刚丧偶的小婶住进家里,却容不下有异性送她回家。 道德标兵还有两幅道德准则哈。 “朋友。”丢下两个字,她就要往里冲。 妈的,浪费她30秒了! 陆序白却觉得她是在逃避,急急追到她房门口,音量高起来:“你哪个朋友能开迈巴赫S680,我怎么不知道!” 竺砚秋只当耳旁风,手机里五分钟倒计时滴答作响。 她冷淡的态度彻底激怒了陆序白:“穗穗,我在问你话……你在干什么?” 他看着她利落地把东西都扫进随身的包里,像是早就准备好了。 视线又在屋里其他地方扫了圈。 不过几天没来,她的房间似乎空了很多。 陆序白心头涌起股莫名的不安,见竺砚秋提着包又往外走,下意识拉住她: “你去哪!” 竺砚秋甩开他:“我是个成年人,去哪需要跟你汇报?” “你到底在闹什么?前面的事望舒已经说不计较了,晚上我们都在等你吃饭!” “可你一晚上电话不接消息不回,还来了就要走,像话吗?” 还剩2分半。 竺砚秋直接一针见血:“家?” “你说这间保姆房吗?” 她讽刺的语气刺得陆序白一愣,等回神,竺砚秋已跑到了大门口。 “穗穗!” 看到穿着睡裙站在大门口的竺望舒,竺砚秋杀人的心都有了! “是我不该不要脸地住到陆家来。该走的不是你,是姐姐。”她哭着说。 虽然是亲姐妹,但她们的外型完全是两个类型。 竺望舒是鹅蛋脸,杏眼翘鼻,肤若凝脂,骨架玲珑,更符合大众对苏州女子的刻板印象。 竺砚秋的五官线条却是浓重的,配上一双丹凤眼,是惊心动魄的美。 两人都没长开时,竺望舒乖巧柔美的长相更得长辈和同龄人的喜爱。 可到了青春期,竺砚秋长出了几颗小痣,零星分布在鼻尖和脸颊。 为她添了性感和灵动,直闯进人心里,搅乱一池春水。 就是那时,竺砚秋的人缘,尤其是异性缘突然爆发性增长—— 陆序白也是这么沦陷的。 可眼下,一个我见犹怜,一个满脸烦躁,陆序白想都没想就做了选择。 他脱下外衣披在竺望舒身上,满是心疼:“是我让你住进来的,你怪自己干什么?” “这几天你已经够委屈了。就算你是姐姐,也不能无底线纵着她。” “可我是姐姐,本来就该照顾妹妹啊。”说完,竺望舒有点慌乱地脱下他的大衣, “我没事的。序白你去穗穗身边吧,我们该避嫌的。我不能弄脏你的名声……” 颠婆。 竺砚秋在心里骂了句,冷声:“我跟陆序白已经分手了。今天搬走后,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你们不用避嫌了。” “还有,我自己有外套,不需要别人给我。” 说完,她再没看两人一眼,决然迈出陆家大门,没走急促突然狂奔起来。 冷冽的夜风呼呼刮过脸颊,疼,但爽。 她大口呼吸,胸中灌满深冬的凉,却突然豁然开朗。 远远看到停在暗处的黑色迈巴赫,脱轨,神秘。 像她未知的前路,令循规蹈矩惯了的她心生恐惧。 可也充满希望和斗志。 开门,上车,落座。 滴滴滴——倒计时响起。 竺砚秋松了口气,自己都没发现唇角噙了朵笑意。 “夫人好准时。”池陨的视线黏上那朵笑, “让我想想,回家后,奖励夫人什么好呢?” 竺砚秋的笑容立刻僵了。 早知道就不准时了! “夫人是不是在想不如不准时?”池陨一句话捅破她的心思,“不准时,当然也有惩罚,我可是讲道理的人。” 呵呵。 已老实。 之前在心底闪过的疑问再次显现:这人,真的像外界说的,是个“君子”吗? 当被带到主卧时,竺砚秋顿时对自己否定池陨口碑感到不齿。 她跟陆序白谈了五年,在家缩在保姆房,在公司当后勤部牛马。 可跟着池陨的第一晚,她就拥有了一家公司,还住进了主卧。 看到房间里king size的大床,竺砚秋又想到另一件事。 陆序白嫌弃保姆房,所以从来没跟她同房。 那按这个逻辑,池陨让她住进主卧,是想晚上就跟她发生关系吗? 竺砚秋跟领她过来的机器人对视数秒,坐到了床上。 她倒不矫情,既然设了局,就没想全身而退。 只是,跟一个只见了两次的男人上床,对她来说还是有点超过了。 手指绞着床单,牙齿无意识地在嘴里乱咬。 她现在无比后悔,为什么要把那个卡皮巴拉阿贝贝打包寄走? 池陨一回家就消失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 “夫人?” 幽沉的声音在背后响起,竺砚秋惊得差点跳起来。 男人倚着墙站在暗影里。 身后透明壁柜的暗黄灯带,描摹出他的轮廓。 他已经换上了睡袍,头发还在滴水。 看上去又阴又湿。 “你从哪进来的?”竺砚秋大骇。 “可我比较想知道,夫人刚才在想什么?” 他锁着她的眸缓缓靠近,像耐心接近猎物的兽类。 竺砚秋目光躲闪:“只是想这床还挺大的。” “今天刚换的。”池陨的影子渐渐吞没她,“专门换的克什米尔山羊绒。” 他突然低头,与她呼吸交缠:“更软。” “更滑。” “更细腻。”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危险的诱惑。 每说一句,就与她的鼻尖又近一寸。 似乎下一秒就要与她唇齿交缠,把她吃干抹净。 竺砚秋耳廓发麻,总觉得池陨不只在说床单。 冷感木调兜头笼住她,竺砚秋全身的血液都要被点燃。 她攥紧衣角,闭上了眼睛。 即便看不见,她也清晰感觉到池陨的视线反复在她鼻尖的小痣上打转。 却久久不见下一步动作。 竺砚秋像在一个封闭的水球里,呼吸困难。 除了自己如雷的心跳声,什么都听不到。 视频通话铃声猝不及防地响起,划破了房里的旖旎氛围。 池陨的瞳孔晕开浓黑,缓缓站直了身体。 水球被扎破,氧气争先恐后地涌进鼻腔,竺砚秋大口呼吸,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等回过神来,却发现手机已经被池陨捏在手里。 “序白……哥哥?” 他一字一句地读完,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夫人,接吧。” “不接了,”竺砚秋努力找回声音,“太晚了。” “可这是序白哥哥的视频通话。” 竺砚秋不明白这两件事有什么逻辑关系,但池陨的态度让她危机感横生。 她点了接听,然后飞速地转成语音通话:“有事吗?” “怎么不接视频?!你现在在哪,给我发定位,我去接你。” “不用,我说过,我们分……” “手”字卡在齿间没说出来—— 池陨一口咬在了她的耳垂上。 第7章 夫人真乖 竺砚秋舌尖僵硬,发不出一个音节。 池陨口腔里的热气裹着耳垂,酥麻感流遍全身。 头发上的水滴进她领口,凉得像他的视线。 偏偏陆序白还在自顾自地说:“穗穗,你也不小了,我不可能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你。” “你这几天心情不好我不计较。可你再敢提这两个字一次,我就当真了。” “快告诉我你在哪,跟谁在一起?” “……你听到没有?你在干什么!” 竺砚秋哪里还听得进去一个字! 咬着她耳垂的人恶劣低笑,口齿不清地低语: “说吧。” “告诉你的序白哥哥,你跟谁在一起?” “在干什么。” 竺砚秋艰难地咽下口水:“有事,挂了。” 电话挂断,房间里重新安静下来。 池陨轻笑,濡湿的舌尖轻碰了下嘴里滑糯的软肉:“夫人真乖。” 觉察到竺砚秋又惊得发抖,他退开了几步:“不早了,夫人休息吧。” 他浅笑着信步出门,还贴心地替她关好了门。 咔哒。 智能锁发出轻微电子音,提示自动上锁。 门内,竺望舒确定他真的走了才松了口气,准备洗漱睡觉。 池陨转过身来,脸上已经没了半点笑意。 对在门外垂首站着的贺铮冷声:“书房。” 书房。 电子壁炉的无边电子屏模拟近乎真实的窗外雨景。 环绕的AI雨声淅淅沥沥,让人产生真的在淋雨的错觉。 “都处理好了,人已经送到家了。” 池陨懒声:“人没事吧?” “医生一直在旁边看着。送回去前检查了,说以后可能要偶尔跑跑男科,其他没问题。” “别让他弄脏了京北的地方。” “明白。” 池陨眼里的淡漠几欲溢出来。 他盯着一片树叶上滚动的水珠,摆摆手。 贺铮鞠躬,退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手指按到桌底。 【指纹识别成功】 后面的柜子自动往两边滑开,露出隐藏在里面暗红色的箱子。 他珍宝一样捧出来,像捧着爱人的脸,注视着它。 【您好,主人】 箱子盖子自动弹开,池陨把手指插进装在里面的东西。 几分钟后犹不满足地把脸埋进去,狠狠吸进鼻腔,再进入肺。 清新冷冽,顶级过肺后会闻到几分微苦。 是他无比熟悉的味道,只是已经淡得快闻不到了,即便他用了最顶级的钛合金材料箱子。 还是他没用,花了快一年才造好这个箱子。 池陨执着地把脸埋在里面,闷声道:“打电话给宋煦然。” 【收到指令】 滴答雨声中响起拨电话的提示音。 三声不到,对方就接了:“干什么干什么,这个点!你怎么了!” 没听到回音,对方更急了:“喂喂喂,你别乱来啊!听听我的声音啊啊啊啊——” “别大呼小叫,”池陨声音很闷,“头疼。” “你没事啊?吓死我了!”宋煦然有点气,“没事你三更半夜打什么电话?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等会,你这声音……又在吸围巾了?” “……又在听雨了?” 池陨让自己的脸尽可能地被围巾包裹,答非所问:“我这次找到了一个最像的。” 宋煦然一顿,声音变得凝重:“这次怎么找的?” “她扑到我怀里,跟我贴在一起时,我闻到了。” 宋煦然以为听错了:“扑?贴?!” 谁这么不要命?! “嗯,一个挺老实的女人。” 能扑您还老实?! 宋煦然嘴巴张张合合,最后问出一句:“她人还好吗?” “很好,正睡在我房间床上。” 宋煦然:?! “放心,我在书房。明天才领证,我知道分寸。” 宋煦然:?!!! 重点是分寸吗? 坐拥京北五大心理诊所之一的宋煦然医生,此刻额角生疼:“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她。” “但结婚是不是太冲动了?” “宋煦然。” 听到池陨的声音明显带了点嘶哑,宋煦然握紧了手机:“你说,我听着。” “我不是很想找到她。” “是没有她,我根本就没有活下去的必要。” 宋煦然呼吸一滞。 池陨的声音淡得像水,似乎不是在说自己的事: “我去查过了,信息对得上。但时间太久,没法完全确定。” “靠近我无非要名要利。”他眼中满是厌弃,“只要让我还能闻到这个味道。” “让我死也行。” - 竺砚秋的睡眠一直不太好。 陆家保姆房靠近花园,陆序白的父亲又特别喜欢在家种杨树。 到了晚上,树叶就哗哗响,吵得她睡不好。 不是没想过回父母家住,其实也就是十分钟车程的路。 但看到他们像看摇钱树的眼神,她就默默打消了念头。 本以为昨晚接连受了刺激,又换了新环境会睡不着。 没想到却睡了五年来最好的一觉,以至于差点迟到。 竺砚秋手忙脚乱地洗漱,,却听到敲门声。 以为是池陨,她心跳加快了点,却看到顶着圆萌大脑袋的机器人站在门外: 【主人早上好,萌萌一大早看到你,今天一天心情都会很好呢】 电子屏幕上,两根横线的小眼睛变成了两颗跳动的爱心。 池陨果然是人工智能领域的大佬,家里很多工作都是机器人在代劳。 这个机器人……别说,情绪价值很高了。 【主人今天脸上有点东西哦】 竺砚秋下意识要摸脸,就听到下半句:【有点好看哦!】 ……别告诉她,这是专门为她设计的机器人。 【主人有需要的话,可以尽情吩咐萌萌哦】 竺砚秋试探着下指令:“给我片吐司,我赶着上班。” 【早上只吃一片吐司会营养不均衡哦】 【餐厅已经准备了早饭,萌萌可以带您过去哦】 竺砚秋咬牙:“不用,我上班来不及了。” 【主人跟紧萌萌哦!】 说完自顾自地滑走,还哼着小曲。 拳头紧了又松。 算了,跟机器人较什么劲。 可她的外套呢?昨晚不是脱了挂在房间衣架上吗? 竺砚秋急得团团转,想问问池陨。 却发现他叫了她一晚上“夫人”,两人却连微信都没加。 正在她准备搜“零下5度不穿外套会不会冻死”时,幽凉的声音响起。 “看来萌萌该迭代了,连叫人过来吃早饭都办不到。” 竺砚秋吓得差点砸了手机。 只见池陨站在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旁边还立着电子屏幕已变成面条泪的萌萌。 这男人是鬼吗?! 明明没听到房门开,他究竟怎么进来的! 她定了定神:“不是,我九点上班。从你这过去开车得快一小时,要迟到了。” “看来夫人记性不太好。” 池陨表情没变化,竺砚秋却莫名觉得他语气带了不悦,“我不能容忍妻子去别人家住,难道能容忍你去别人公司上班?” 竺砚秋犹豫了下还是说:“我知道,但今天必须去。” “我是去辞职的。” 谁知池陨像听到什么笑话轻嗤:“这种小事,还要池夫人亲自去,那我也太没用了。” “再说,”他走近她,“你今天肯定去不了,我们得去领证。” 竺砚秋抿了抿嘴:“那个,池先生……” “叫哥哥。” 竺砚秋不可置信:“什么?” “陆序白都能是哥哥,夫人不能也这么叫我吗?” 借我一百个熊心豹子胆也不敢啊! 竺砚秋决定装傻,折中道:“……池陨,我能不能提个请求。” 冷感木调香又兜头罩下来。 竺砚秋的嗅觉敏锐至极,心跳立刻变快。 “说说看?” 竺砚秋眼一闭牙一咬:“我们领证后,能不能……先不公开?” 死寂。 竺砚秋衣角都要绞得一团乱,强自冷静的身体却在发颤。 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到池陨没温度的四个字: “你说什么?” 第8章 见不得光的鬼丈夫 “你别生气,先听我说。” 竺砚秋怕一下惹毛了他,“我是有原因的。” 池陨垂眸看她,单眼皮绷着,没说话。 “结婚对我确实有点突然,我需要时间去处理之前的事。” 她斟字酌句,“如你所见,我跟陆家的瓜葛还没完全理干净,这对你不公平。” 池陨还是没说话。 竺砚秋乘胜追击:“而且我父母有点……拜金。” “陆序白他们都当佛拜,要是他们知道我嫁给了你,可能会给你带来无穷的麻烦。” 池陨反问:“夫人是觉得,他们会麻烦到我?” 额,也对。 竺砚秋想了想,决定坦诚布公。 他整了孙亦科,又对那天的事了如指掌,那猜出她给他做局也不奇怪。 只是他不屑于放到台面上说罢了。 既然两人都心照不宣,就不妨坦诚真诚些。 她正了神色: “池先生,我知道这场婚姻的本质是什么,你实在没必要为了我背上段不光彩的婚史。” “我只想借你的一点点力量争取我应得的,永远不会逾矩。当然,你需要什么我也会尽全力配合,比如应对家长什么的。如果有需要,我们可以签订婚前协议。” “以后您再遇到喜欢的人,随时通知我离婚就行。我保证,直到死的那刻,都不会让人知道这件事。” 池陨听完所有,才懒懒抬起眼皮看她。 瞳孔像片深湖,要把她吸进去。 “不光彩的婚史?”他重复。 就在竺砚秋以为他不会答应时,却听他说:“夫人是觉得我拿不出手,要我当见不得光的鬼丈夫。” 他不顾她的慌乱,凑近她轻而愉悦地说:“原来夫人喜欢偷着来,那我当然配合。” “毕竟,偷情可比光明正大刺激多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听我解释! 竺砚秋着急否认,可池陨没给她机会,径直离开了。 直到萌萌领着竺砚秋到餐厅,都没再看见他人。 果然还是惹毛了吗?竺砚秋叹气。 可她只想打着他的旗号拿点资源和人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池夫人”这个身份,对她来说,分量着实太重了。 没事,生气了可以试试哄回来,她乐观地想。 花了这么久选中的人,她不想轻易放弃。 既然不用着急上班了,竺砚秋也就有了享受早餐的心情。 而池家的早餐再次惊到了她。 竺砚秋看着摆满一桌的苏式汤面、海棠糕、粢饭团、糖粥,半晌无语。 他是把苏州的早饭做了个遍? 她问旁边的佣人:“这都是给我的?” 没人答应,萌萌却欢快地答: 【是呢,这是先生特地为您准备的家乡早饭哦】 【哇,好甜哦~萌萌又磕到了呢】 ……她实在想不通,池陨这样的人怎么忍得了萌萌的? 热腾腾的早饭香味扑鼻。 想到这几天发生的事,竺砚秋打算先抚慰好五脏庙。 不知道池陨让人在哪买的早饭,味道很正宗。 竺砚秋恍然想起,已经五年没吃过家乡的早饭了。 陆序白心思都在工作和家族上,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不过,不知道也是因为太久没吃的缘故,闻的时候觉得很香,吃了几口却觉得甜腻。 努力了几次也没成功,索性放弃了。 几乎在她放下筷子的同一瞬,萌萌又甜甜开口了: 【先生给您准备好了衣服,下午两点来接您一起去民政局哦~】 竺砚秋一愣,下意识看了眼池陨早上离开的方向。 这人……真难以琢磨啊。 - 跟着萌萌,竺砚秋在二楼的走入式衣柜里看到了一整排连柜的衣服。 灯带跟着她的步伐亮起。 暖黄的灯光照着四季衣服,以及各种包包,首饰,鞋子。 都是她没听过的小众品牌,但一看就价格不菲。 她看向对面的连柜,整齐地挂着男人的衣服,眼睛有一瞬失神。 契约婚姻而已,有必要做到这种程度吗? 竺砚秋在池陨送的衣服里,随便挑了件白色羊绒大衣。 里面搭了件米白色修身针织衫,配了条浅色高腰半身裙。 想了想,又在唇上抹了点豆沙色口红。 到了民政局,池陨早已经在等她了。 他从头到尾将她扫了遍,带着审视,让竺砚秋怀疑衣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池陨转头就看见了一身浅色的竺砚秋。 她穿了他选的衣服。 米白色衬得她的脸粉白莹润,唇上有浅淡颜色,像雪地里盛开的红梅。 只是眼神有些慌乱和疑惑,不停扯衣服和拉裙子。 明明做局的人是她,可为什么在他面前她总是兵荒马乱? 他扫了她的手一眼:“不是要偷情,怎么还戴着钻戒?” 竺砚秋立刻瞥了眼站在旁边的贺铮,想找个地缝钻下去。 偏偏池陨还追问:“嗯?” 竺砚秋避无可避:“毕竟是领证,还是戴着吧。” 他脸上无波无澜,视线在她的米白色针织衫上停留几秒。 然后脱掉西装外套,只留里面的白色衬衫:“走吧。” 领证过程意外地顺利。 最耗费时间的也是摄影师让池陨笑一笑。 直到捏着鲜红色的证书,竺砚秋才真实地感觉到:她真的结婚了。 以后,她在竺小姐之外又多了一重身份。 池夫人——【暂代版】。 她偷偷在后面加了备注。 只要她用这个身份争来想要的,就立刻还回去。 坐在迈巴赫上,竺砚秋心情很好。 第一步已经成功了,而且结果比她料想得还好,那就该开始下一步了。 “早饭好吃吗?”池陨突然问。 “好吃啊,你在哪买的?很正宗。”可能是领了证的原因,竺砚秋感觉在他面前稍微松弛了些。 池陨却嗤笑了下。 竺砚秋莫名其妙。 “真觉得好吃,怎么只吃了小半碗面条和一个海棠糕?” “粢饭团也就咬了三口,糖粥就闻了闻,一口都没碰。” 竺砚秋张口结舌:“你、你怎么知道?” 难道他在某个看不到的地方,眼睛一错不错地注视着她? 后背的汗毛根根竖起,竺砚秋顿时如坐针毡。 池陨对她的反应视而不见:“去你的公司看看?” 竺砚秋缓了几秒才听懂问题,正要回答,手机却猛猛震动起来。 似乎染了几分来电人的焦躁。 看到屏幕上的“张”字,所有情绪瞬间冷却。 连带着她的脸色也冷了下来。 池陨幽黑的瞳仁动了动。 做了几次深呼吸,竺砚秋才接起了电话:“妈。” “穗穗啊,周末回家吃饭哦,带着序白。” “我这几天有点忙。” “再忙也要吃饭的呀。星期六中午11点,就这么定了啊。” 电话不由分说地挂断了。 她心里腾起莫名的烦躁,胸口像被人缝紧,又闷又疼。 只怪她太了解张淑芬。 她很少打电话,只要打,就肯定是为了一个人—— 竺望舒,她的亲姐姐。 竺砚秋实在不明白,都是他们的孩子,父母却不能像姐姐一样爱她? 是她不配吗? 视线有点模糊,但竺砚秋还记得现在是坐在池陨的车上。 而且从刚才开始,他的视线就盘踞在她脸上,没移开过。 竺砚秋的大脑和心脏都彻底冷静下来。 她已经舍身入局。 不成功,便成仁。 于是,她转头迎上池陨的视线,对他笑了笑: “池陨,我能不能……请你帮个忙。” 第9章 这条血路,她本来就准备独自走下去 从见面起,这是竺砚秋第一次对他笑。 眼睛弯起来,细碎的笑意盛在里面,整个人都好像注入了股灵气。 池陨淡冷地盯着,与记忆中的一双眼睛慢慢重叠。 “说说看?” 他听力极好,听到了刚才电话里的人提到了“序白”。 难道,她要他帮的事跟前男友有关? 想到这,池陨的眸色冷了几分。 竺砚秋没察觉他微妙的变化,开门见山:“下周在观瀛台有场CHELONA主办的香氛珠宝展。” “你能帮我弄张邀请函吗?” 池陨眉尾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竺砚秋有点紧张:“可以吗?” 这场香氛珠宝展门槛极高。 不仅因为CHELONA是全球顶尖奢侈珠宝品牌。 也因为合作的另一方,是华国首屈一指的香氛公司——琼馥。 这次展出的珠宝,是双方宣布合作后首次发布的产品。 代表珠宝与香氛的灵魂交融,也是东西方文化的完美融合。 邀请的宾客除了主办方高层,几乎都是政界、商界举足轻重的人物。 竺砚秋等了会没得到答复,开始反思:结婚第一天就提这么过分的要求,确实是—— “我的夫人,想去还需要邀请函?” 竺砚秋愣了愣,才发现池陨问的是坐在副驾的助理。 贺铮立刻回答:“不需要,夫人可以以视察的名义过去。” “夫人觉得呢?” 竺砚秋赶紧从诧异中回神:“……可以,但能不能不用我的真名?” “是,对方只会知道‘池夫人’来视察,其他的什么都不会知道。” “好,谢谢。” “夫人客气了,我现在就打电话通知CHELONA的负责人。” 就、就这样? 别人挤破头都进不去的地方,他们只要“打个电话通知”就好了。 此刻,她对当初选中池陨的自己的感激达到顶峰。 “谢谢。”这次,是对池陨说。 男人冷白的眼皮垂着,没头没尾地:“礼服当天会送过去给你。” 顿了顿又补一句,“我给你选。” 行吧。 您是金主,您说了算。 竺砚秋看向车窗外,突然觉得,周末去父母家也没那么难熬了。 迈巴赫转过某个路口,一个科技公司的LED大屏广告在面前闪过。 竺砚秋这才想起,接电话前,他们还有个话题没聊完。 “对了,我忘了还没回答你,”她转过身,“今天我就先不去……” 这才发现池陨一直在看她。 “不去什么?”他淡声问。 “……不去公司了,有别的事忙。” “好,我送你。” “不用不用,在前面路口把我放下,我自己打车就行。” “停车。” 车门打开,竺砚秋对他点点头离开。 连头都没回一下。 池陨盯着她的背影直到消失:“想办法,让她的手机坏一下。” “是。” 竺砚秋转过两个路口,确定迈巴赫里的人看不到自己了才松口气。 打了辆网约车,往相反的方向去。 - 遇见咖啡馆。 秦若柠品了口拿铁,若有所思地摸摸不存在的胡子: “所以,他没发觉那是个局。” “……嗯。” “果然对前女友深情人设不倒。你就是复刻了下,他就中招了。” “没错。” “那你们现在是情侣,炮友,还是?” “包养吧。”竺砚秋睁眼说瞎话,“金主和金丝雀的关系。” 秦若柠噗嗤笑了声,眼圈却红了。 “怎么了?”竺砚秋忙问。 “总觉得这种词从你嘴里迸出来好魔幻。当初跟陆序白的初吻你都能激动一整夜。” 秦若柠握着她的手,声音哽咽,“小竹子,你是个狠人,但我真的心疼你。” 明明是个天生的老实人。 明明家庭健康些就能拥有幸福平顺的人生。 现在却因为至爱至亲的人被逼到去做别人的金丝雀。 秦若柠跟她认识快10年,对她的困境了如指掌。 知道在竺砚秋爬出泥沼这件事,自己能帮的微乎其微。 这传媒大佬独生女的身份,说到底也没什么用。 就像这次,她唯一能做的也只是帮竺砚秋实施计划,眼睁睁看她从狼窝走向虎穴。 竺砚秋当然知道她的想法,心里酸胀,却还是笑着摸了下她的头: “那可是池陨。放心吧,就算我俩注定有一个要亏,也不会是我。” 秦若柠吸吸鼻子:“就是!” “不说别的,这人有钱有颜有身材,你也算吃上好的了。” “陆序白那种歪瓜裂枣趁早滚远点,我姐妹值得最好的!” 酸涩塞满鼻腔,竺砚秋用力点头:“嗯!” “那他怎么样?久不久,强不强,大不大?” ……竺砚秋满腔情绪消失了大半,无语半晌:“我们还没怎么样。” “他是真君子还是有问题?对着你这样的美人也忍得住?” 竺砚秋却不知怎的,想起了昨晚他一口咬住自己耳垂的情景,耳廓一热。 秦若柠这么一闹,气氛恢复。 她又跟秦若柠聊了会,才准备离开。 “池陨不是帮你搞定辞职的事了,你还忙什么去?” “我得把东西搬到他给我的公寓去。”竺砚秋说出早就想好的理由。 秦若柠点头:“池陨还是很有品的,刚在一起就送公寓。” “那快去!想到陆序白那个渣男五年都让你住保姆房,我就想一把火烧了他家!” 竺砚秋扯扯唇角,跟她道别。 走到街对面,还透过咖啡馆的落地窗看见秦若柠曲着双臂,冲她比心。 她笑着回了个飞吻,忍了许久的泪终于滴下来。 对不起,柠柠,我骗了你。 你已经为我付出太多。 如果以后池陨回过神来要报复,看在你不知道他栽了这么大跟头的份上,应该也会对你手下留情。 如果不行……那她就再另想办法。 总之,秦若柠知道得越少越好。 这条血路,她本来就准备独自走下去。 她胡乱地擦干泪,深呼吸几下后才拨了名为“李中介”的电话: “小李,合同准备好了吗?” 第10章 过来,跪下! 当然没有什么池陨送的公寓,只有竺砚秋为掩人耳目租的单身公寓。 从陆家搬出来,她对父母需要一个说得过去的住处。 除此之外,周末去父母家之前,竺砚秋还搞定了两件事: 把之前寄到制香坊重要的东西拿到单身公寓,以及买了个手掌大小的卡皮巴拉挂件。 陪睡的那只太大,不方便随身带着。 这几天,陆序白和竺望舒都很安静。 她有预感,这顿饭不会太安静。 想着跟池陨说一声,但直到周六中午临出门他都没出现。 偌大的池家,只有沉默的仆人和话痨的萌萌。 不过,池陨虽然没出现,但处处都是他的影子。 三餐每天都变着花样。 只要哪个菜她多夹了几筷子,第二天就会再出现。 换下来的衣服也都会神秘失踪,然后转天打开衣柜,已经洗了熨好挂在衣柜里。 竺砚秋有点心虚地接受这一切,想找池陨谈谈,把她当合作伙伴就好。 可面都没见上。 竺砚秋想了想,试探着对萌萌说:“帮我通知池陨,我去爸妈家吃饭了。” 【主人要美美出门,萌萌帮你叫司机哦】 “不用不用!”竺砚秋扶额,“帮我跟池陨说一声就行。” 萌萌的眼睛陡变问号,透着清澈的愚蠢。 竺砚秋:…… 没办法,她只好用最原始的办法——给池陨写了张纸条压在客厅茶几上。 丢下句“池陨说得没错,你是该迭代了”,出了门。 路上,竺砚秋想起离开时萌萌的面条泪表情,不由得轻笑了声。 - 竺家虽然没陆家阔绰,但这几年受陆家庇荫,也挣了套陆家附近的叠墅。 可竺远山又说要坚持竺家的简朴家风,除了偶尔请个钟点工,坚持不请保姆佣人。 整整188平方的套内面积,加上36平方的花园和13平方的露台。 所有家务,都落在张淑芬身上。 所以一开门,竺砚秋就看见了张淑芬那张蜡黄的脸。 她游移的眼光没在女儿身上停留一秒: “序白呢?不是说了让你带他过来。” “他忙,没空。”竺砚秋怕冷,网约车不能进叠墅区,她吹着冷风走了小十分钟。 绕过去想进门,却被挡住了。 张淑芬讷讷:“穗穗,序白没来,你不能进去的。” 竺砚秋盯着她眼睛问:“为什么?这不是我家?” 张淑芬绞着手:“你爸爸会不高兴的,等下家里又要闹。你听话啊,赶紧打电话让序白来一趟。” 又是听话。 为什么每个人都希望她听话? 竺砚秋知道现在笑不合适,但实在忍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张淑芬瞪大眼睛:“你笑什么?” “没什么,我就是奇怪,到底我和陆序白谁才是你们的孩子?” “你怎么还直接叫他名字呢?”张淑芬吓了一跳,看看周围没人才轻声警告,“他是我们家的恩人,也是你男人,一定要尊重他。” 竺砚秋还在笑:“你倒是尊重我爸,他尊重你吗?” 张淑芬的黄脸立刻涌上不正常的红,音量也变大了些:“你又开始犯浑了是吗?” “你以前好歹还算听话,那件事后……你就变样了。你是不是要搞死你姐姐,气死我和你爸才安心?” 刚才没忍住的笑意还在脸上,竺砚秋的眼底却完全没了温度。 自家门口的风,竟比其他地方的还要冷一些。 怕眼泪不听话,她转身走开几步,飞快地按了下眼圈。 张淑芬却以为她要走,急急追出来:“你干什么去?序白还没来!” “赶紧打电话,不然你爸爸肯定会生大气。你一定要闹得家无宁日才满意吗?” “妈妈~” 酥软的声音传来,连最凛冽的寒风都暖了几分。 竺望舒像蝴蝶一样飞来,亲热地抱住张淑芬,“这么冷的天,你在家等我好了,怎么还出来接我?” 竺砚秋看向她身后,毫不意外地看到了陆序白。 他看着她,眼神复杂。 张淑芬立刻阴转多云,爱怜地搂着竺望舒,对陆序白说: “序白来啦!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哦,原来她知道外面冷啊。 陆序白叫了声“阿姨”,就径直走向竺砚秋。 “穗穗,今天能不能答应我别生气,难得跟叔叔阿姨吃顿饭。” 他语气温柔,“你这几天不理我,我只能请望舒帮忙,用这种方式跟你谈了。” 闻言,竺望舒长睫微抖,掩下眼底的嫉恨。 张淑芬则脸色一僵,慌忙过来扯她:“你又在作什么?” “你要啥没啥,摊上序白这么好的男人还不知足?听妈的,赶快跟序白道歉!” 见竺砚秋没反应,张淑芬心急如焚地推她:“快说跟序白说对不起啊,你哑巴了!” 竺望舒适时拉住她:“妈,我们给穗穗打电话发信息三四天了她都没回,估计是真生气了。” “你让她缓缓,别急坏自己身体。” “她还有脸生气!”张淑芬气得发抖,“序白可是我们家的救命恩人,恩重如山!” “你就这么报答他?你爸爸就是这么教你的!” 说完,一脚踹在竺砚秋小腿上。 她身体不好,这一脚软绵绵没什么力道,可竺砚秋还是踉跄了下。 有路人经过,好奇地看过来。 陆序白偏身挡住,劝道:“阿姨,我后面跟穗穗慢慢谈吧。天冷,我们先进去吧。” “对对对,你这一路过来可别冻到了。” 张淑芬握住他的手,“序白,她就是个又臭又硬,好赖不分。你不要惯着她,该打就打该骂就骂,我和你竺叔叔都不会多说半句!” 竺望舒扶着她先进去了,不停低声安慰。 陆序白来拉竺砚秋的手,她却先躲开了,信步进了门。 要不是今天要演场戏,她都不会来这一趟。 进了门,屋内温暖如春。 可她迎面得到的第一句话却比凌晨的冰霜还冷。 “怎么比序白先进门?没规矩!” 竺远山皱眉呵斥,看到陆序白才缓了脸色,“赶紧过来吃饭,你淑芬阿姨都准备饭菜了。” 陆序白礼貌和煦地打招呼: “竺叔叔,我带了点茶叶和补品给您和阿姨。不值钱,你们留着尝尝鲜。” 他们都知道,陆序白送到竺家“不值钱”的东西,不会低于六位数。 竺远山轻咳一声:“你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无功不受禄,我们竺家不会白拿你东西,快带回去孝敬你父母。” 陆序白笑道:“叔叔,您这么说我可要伤心了。你们迟早也是我的父母,我该孝敬你们的。” 竺远山大为受用,板正的脸上难得露出笑意。 竺望舒在帮张淑芬打下手,其实竖着耳朵在听两个男人的谈话。 听到这句,抓着盘子的指节用力地泛白。 看着旁边的张淑芬,她眯了眯眼,故意重重叹了口气。 果然,张淑芬立刻关心地问:“怎么了?” 竺望舒满是为难地嗫嚅:“妈,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竺砚秋常年保持双手清洁的习惯,一进门就把自己关进洗手间,仔细搓洗手指。 她边用热水淋早就冻僵的手指,边听陆序白和竺远山寒暄。 陆序白很少来竺家。 要是以前,他这样的表现肯定能让她高兴一整天。 可现在,她在里面只听到逢场作戏。 祛魅以后,她才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 陆序白没那么尊重竺远山。 也没那么爱她。 竺砚秋在洗手间待到竺远山可能会爆发的临界点才出来。 却发现除了她以外,其他四人都已经围坐在餐桌旁,同时朝她看来。 神色各异。 尤其是竺远山,面色冷峻地端坐着,身边放了一根细竹条。 竺砚秋停住了脚步。 “爸爸,要不算了……” “过来。”竺远山平静地抄起竹条, “跪下。” 第11章 老婆把别的男人带回了家 这场景,竺砚秋太熟了。 她什么都没说,直接跪了下去。 竺远山也不废话,直接抽了下去。 在京北生活五年,竺砚秋跟着陆序白养成了“厚外套加薄打底”的穿衣习惯。 此刻只穿着件薄薄的羊毛天丝打底衫,隐隐透出白皙的手臂。 竹条在空气里划过凌厉的疾风。 啪!发出与皮肉碰撞的声音。 鲜红的血珠立刻从竺砚秋的袖管上渗出来,自上蜿蜒而下,像雪人流下两行血泪。 陆序白眼皮一跳。 陆老爷子虽然治家严,但主要是不怒自威,很少打骂。 又没怎么来过竺家,所以竺远山说要给她点教训,陆序白以为也就是拿竹条吓唬警告一下。 毕竟竺砚秋是个女孩子。 实在没想到竟然会这么严重! 余光里,他看到张淑芬正在为他和竺远山布菜。 竺望舒帮着她一起,还特地在他的饭碗里夹了他爱吃的金玉翡翠豆腐和砂锅白肉。 即便是竺砚秋本人,也是任由手臂鲜血淋漓,没什么激烈反应。 似乎……这对他们来说,是件再寻常不过的事。 竺远山用竹条指着竺砚秋的鼻子: “第一棒,打你忘恩负义。不留在陆家好好偿还欠序白和你姐姐的恩情,还胆大包天地搬家、辞职!” 啪! “第二棒,打你目无尊长。这些大事居然没有告诉我们和你姐姐,擅作主张,无法无天!” 啪! “第三棒,打你不知好歹!序白为了你顶着全家人的压力,你姐姐为你牺牲终生幸福!他们不嫌弃你资质平平,碌碌无为,付出所有护着你,你却整天只知道无理取闹,朽木不可雕!” 竺砚秋的两条手臂已血肉模糊,竺远山却像看不到,再次高高扬起竹条。 却在半空被人拦下来。 “竺叔叔!”陆序白疾声道,“我想穗穗已经知道错了,到此为止行吗?” “序白,你别管了,过来吃饭。” 张淑芬朝他招招手,“这都是她自己作的,你叔叔也是为她好。” “序白,是我没管教好女儿给你和陆家添麻烦。我今天就好好教训她!” 陆序白握着竹条的手加了力:“我知道叔叔阿姨是希望我们好。但这说到底是我们俩的事,我相信穗穗就是一时冲动,坐下来好好谈就行。” “看在我的面子上,先吃饭好吗?” 听到最后一句话,竺远山才缓缓收起竹条。 这场家法就是为了让陆序白看看,他教育女儿有多上心、多严格,让两家的关系能继续维持。 女儿疼不疼?会不会被伤了尊严?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 既然目的达到,他也就顺着陆序白给的台阶下来。 “既然序白这么说了,爸就看在他的面子饶了你。” 竺远山负手而立,“但你记得,若敢再犯,决不轻饶!” “吃饭!” “远山,汤给你晾好了,来喝吧。” “序白,你也来。她缓缓就好了,咱们吃饭要紧。” 陆序白应了声,人却没过去,拿来自己的大衣披在竺砚秋身上。 “对不起。”他低声道歉,“我带你去医院吧。” 竺望舒看得清楚,走过来时眼圈已微红:“穗穗没事吧?要不要去医院?” 竺远山冷声道:“去什么去?竺家一向赏罚分明,让她受着!” “望舒,把序白请到上座。” 竺望舒下唇微咬,为难地看着陆序白。 陆序白却始终看着竺砚秋,眼里是藏不住的心疼。 女孩脸色苍白,却咬牙慢慢站起身来。 陆序白想来扶,被她躲开了。 “爸,罚完了,我能说几句话吗?” 竺远山啪得一摔筷子:“你最近都要反天了,还有脸狡辩?我看你还是欠打!” “我没要狡辩,姐姐说的都是真的。” 陆序白皱眉看向竺望舒,后者又红了眼睛:“你在京北没什么朋友,我就是担心你没地方住……” “姐姐一直为我付出,所以我也想报答姐姐。” 所有人闻言都是一愣。 尤其是竺望舒,差点没维持住表情管理。 竺砚秋垂眼盖住眼中的锋芒:“这段时间我都在反思,我确实没什么才能。” “在家不能为爸妈分忧,在公司也帮不上序白哥哥的忙,实在是个拖累。” 她遥遥看向竺望舒:“但姐姐就不一样了。” “她是竺氏古法制香的继承人,又是公司的品宣部总监,对爸妈、对序白哥哥都是强有力的帮手。” “而且,姐姐为我牺牲了终生幸福。” 竺砚秋抬眸看着所有人,眼眸里泪光闪动,“所以,我打算离开陆家,离开京北,把所有我不配得到的都还给姐姐。” 空气静了一瞬。 竺远山和张淑芬脸上是藏不住的意外。 但竺砚秋敏锐地在他们眼底察觉到了欣喜。 她这番话,句句说在竺家三口的心坎上。 父母从小就不喜欢她,那件事后更是恨不得与她断绝关系。 之所以还维系着淡薄的亲情,就因为她能吊着陆序白。 她曾不止一次听到,张淑芬嘟囔:要是序白看上的是望舒就好了。 竺望舒的外貌、性格、身份……都能极大满足父母的虚荣心。 在他们眼里,这个漂亮优秀的大女儿才配拥有陆序白。 至于竺望舒。 当年那件事后,她就看出了,这个亲姐姐对自己的妒忌和恨意。 现在她主动让位,竺望舒自然是最高兴的那个。 所有人都心里暗喜,除了陆序白。 他脸色铁青:“穗穗,你什么意思?” “你要偿还望舒,为什么要跟我分手?” 竺砚秋认真地看他:“是序白哥哥你说的啊,我应该尽全力弥补姐姐,所以我照你的话做了。” “我是让你照顾她对她好,没说让你把我也送出去!” 陆序白想拉她手,想起她受了伤又收回,“我不是物品,能拿来送来还去!” “是啊,穗穗。我跟序白什么都没有,你别误会!” 竺望舒顺着陆序白说,“我现在还算是他小婶,你这么说会落人口舌的。” “可姐姐你当时嫁给小叔,不也是为了序白哥哥吗?” 竺砚秋低头委屈,“我听到你跟他告白了。” 陆序白如遭雷击。 那天……她居然听到了! “穗穗你别误会,望舒那天不舒服,说胡话。” 他慌乱地口不择言,没注意竺望舒的脸白了白,“我也早忘了!你知道的,我心里只有你。” 手臂还在火烧火燎的疼。 竺砚秋没耐心再听他说话,直接转向竺远山: “爸,我准备下周二走,您看行吗?” 竺远山对这个女儿的印象就是执拗、要强,从不轻易低头。 也许是她今天难得露出弱势的一面,软化的态度取悦了他。 竺远山在其他人的注视中轻咳一声:“既然你都决定了,爸不拦你。” 竺砚秋毫不意外,点点头转身就走。 陆序白脸色难看至极,大步追了出去:“穗穗,我说过,只要你再敢提分手,我就当真了!” “你今天过分了,居然……” “当真吧。”竺砚秋忍着疼挣脱他的大衣,“我就是要跟你分手。” “到底为什么!”陆序白絮絮道,“我本来今天是想跟你谈一谈的。” “你说保姆房不是你的家,我已经让人打扫了客卧,就在望舒隔壁。” “公司的职位我也给你调了,随时都可以去销售部报道。我都安排好了,可事情怎么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不如问问你自己,竺砚秋在心里说。 嘴上说的却是:“不重要了。” “陆序白,以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 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寒风中,陆序白心口像突然被人挖了一块。 生疼。 没有人注意到,对面原本对着大路的两台监控,早被人换了方向。 闪烁着幽红的灯光。 迈巴赫里,男人的指节在平板上有节奏地扣着。 一下一下,让车里的气氛格外沉闷。 屏幕上,赫然是捂住脸颓唐蹲下的陆序白。 一旁的座椅上,手机被随意放着,电话里传来宋煦然不耐烦的声音: “……我说话你听见没,你那边是不是有事?” “没什么事,” 池陨的侧脸有诡异的平静,“只是老婆要跟我隐婚,却把别的男人带回父母家了而已。” 第12章 她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竺砚秋一口气走到马路边,对着寒风吐了口白气。 手臂疼得钻心,但心里畅快得很。 像堵了十几年发烂发臭的裹脚布,被一朝清除。 原来,不老实是这种感觉啊。 就算是最不喜欢的京北冷风,居然也能品出甜味。 “穗穗!” 竺砚秋不用回头都听出来是陆序白。 还好,叫的网约车及时停在了面前。 她想也没想就坐了进去,留给急追而来的陆序白一屁股汽车尾气。 他眼睁睁看车子迅速在车流里消失,不死心地给竺砚秋打电话。 “序白!”竺望舒也追了出来。 见他一遍遍拨竺砚秋的电话,神色沉了沉,“现在就别给她打了,让她静静吧。” 陆序白执拗地拨号:“不行!” “她铁了心要跟我分手,现在不解释我就怕……” 他的话戛然而止。 “怕什么?”竺望舒问。 却见陆序白远远望着车流里一辆存在感极强的黑色迈巴赫,表情空白: “那辆车,你看见了吗?” 竺望舒顺着方向看过去:“看见了。” “难道……就是那天晚上送穗穗回家的那辆?” 陆序白整张脸都黑沉下来。 男人都爱车,对这种顶层圈子钟爱的座驾车型都如数家珍。 上次是晚上匆匆一眼,他只看出是迈巴赫S680。 现在光天化日看得清楚,竟还是辆Virgil Abloh限量款,全国配额只有20辆。 而京北,只有一辆,在Apex集团名下。 不可能,绝不可能。 竺砚秋是什么地位?怎么可能跟那个人扯上关系! - 网约车开到近四环,一个叫城芯·简居的公寓区停下。 这个公寓区本来是某家民办高校重金打造的教师公寓。 可后来不知发生什么烂尾了,被别的开发商接盘才竣工。 算是同地段楼盘里,房价偏低的。 竺砚秋存款不多,大头还是爷爷去世时给她留了些。 在陆氏都是死工资,基本上都用来买给陆序白制香的原料了。 有时候还不够,得去京北周边自己收一些。 两年前开始的布局,租房子也是其中一项。 她捏着这点存款看了很久,也就是前不久才看到城芯·简居,顿时心动。 小李中介帮她找了套两房一卫,她看了后很满意。 尤其是卧室侧面那扇半垂的纱帘,有种温馨的居家感,竺砚秋当即定了下来。 房东也挺爽快,给的价格公道,还包了她的水电。 竺砚秋感激地送了她两盒自制的助眠线香。 小区里人车分离,车子一进门就是直接进地下车库,竺砚秋就没让司机开进去。 “师傅,车停门口就行。” “好。” 竺砚秋下了车,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机的声音有点耳熟。 转身去看,车却早已绝尘而去,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大概是手臂太疼给她整出幻觉了:一个网约车司机,怎么会是池陨的那个助理? 还是得尽快处理伤口。 幸好,她常备医药箱。 而且处理竹条打的伤口,竺砚秋从小练到大,已经相当熟练。 一开门,和煦的暖意扑面而来。 她愣了下,才想起刚签完合同那天房东曾跟她说过,有个亲戚想买这的房子,来看看房型。 当时房子里也没她的东西,顺口就答应了。 没想到房东这么贴心,临走还帮她提前开了暖气。 竺砚秋畏寒,进屋直奔暖气片,等手脚都暖了才松弛下来。 拿出医药箱,她咬着牙,极慢地脱掉披了一路的大衣。 血已经止了,打底衫的布料黏在伤口上,丑陋的一团。 竺砚秋的眼神只在上面停了一秒,就拿起剪刀开始剪袖管。 伤口全部露出来后,红肿青紫得厉害。 竺砚秋拿个脸盆放在地上,用生理盐水冲洗伤口。 竹条上有细小的竹纤维,容易留在伤口里,得细细冲干净。 然后蘸上碘伏消毒,再用无菌纱布包扎好就行。 整个过程,竺砚秋动作麻利,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只是看着手臂上厚厚的纱布,有点发愁怎么跟池陨解释。 肚子适时地咕噜了声。 “算了,”她揉着空虚的胃自言自语,“我在这住几天,养好伤再回去。” “他这么忙,可能压根不会发现我没回家住。” 她叫了个皮蛋瘦肉粥的外卖。 等拿到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习惯地随手点开一集《樱桃小丸子》就开吃。 粥熬地滚烫软烂。 瘦肉嫩,皮蛋滑,咸淡刚好。 竺砚秋一勺勺大口吃着,吃得肚子暖暖,手臂的伤都似乎没那么疼了。 吃着吃着,她的动作突然顿住了。 一口粥含在嘴里,半天都没往下咽。 手机屏幕上,离家出走的小丸子吃了大餐,泡了澡,睡在华贵大床上却辗转反侧。 最后决定半夜回家。 她抱着花轮家的管家大哭,下一秒镜头切换,变成在妈妈怀里啜泣。 妈妈没有一句责怪,只对管家说了句“真是不好意思”。 镜头拉远,全家人都爱怜地注视着她—— 是竺砚秋从没体会过的时刻。 含在嘴里的粥没了滋味。 等她回过神来时,泪早已打湿了脸,一滴滴从下巴滑下来,滴进粥碗。 她下意识地想去抽纸,却扑了个空。 愣了愣才想起,她整理房间时把纸巾都放在卧室柜子里了。 因为还没住过,卧室的遮光布还没打开,房间黑沉沉的。 她吸了吸鼻子,拖拖沓沓地走过去,按亮灯光—— “妈呀!” 竺砚秋吓得心脏差点停跳,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站在半边纱帘旁的男人。 池陨看着她微红的眼尾和鼻头,还残留着泪水的眼睛比平时大了好几圈。 姿势滑稽地僵在原地。 像只被吓坏的蠢兔子。 他清浅的视线定在她脸上,凉声开口:“我也饿了。” “夫人分我点粥喝吧?” 第13章 阿秋 竺砚秋怎么可能让他喝她的剩粥? 竺砚秋认命地临时叫了些蔬菜和面,给他做面条吃。 池陨坦然受之,还要求道:“要辣的。” 害得嗅觉敏锐的她在厨房里切辣椒时,打了好几个喷嚏。 “啊啾!”池陨看女人皱着脸打开窗户打喷嚏,然后带着雾蒙蒙的眼睛回来继续切辣椒。 嘴角不自觉地扯了扯。 十五分钟后,一碗辣椒肉丝面摆上了餐桌。 池陨看着一整晚鲜红的汤汁,雪白滚圆的面条,慢吞吞地吃起来。 他身材颀长,往桌边一坐只显得餐桌都小了一圈。 竺砚秋看着面条打着转消失在他的薄唇里,还是没忍住: “你怎么在这?” 池陨垂着眼皮:“那夫人为什么有个我不知道的家?” 竺砚秋怔了怔:“我跟你说过的……” “夫人要跟我隐婚不够,还要分居?” 池陨看过来,“我怎么记得,是夫人先扑到我身上的?” “不是要分居,”竺砚秋耐心解释,“我们本来就不是真夫妻,我不方便总是住在你家。” “我就住在这,等你那边有需要我就赶过去。这样我们能合作,也都有个人空间,你觉得怎么样?” 池陨喝下最后一口汤,淡淡下结论:“这就是分居。” 竺砚秋:…… “我可以陪夫人玩偷情,”池陨修长冷白的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但不接受分居。” “我……” “如果夫人非要住在这,那就只能我搬过来了。” 竺砚秋大惊失色。 他要真来这住,估计第二天房价就要涨一倍。 “好,我知道了。那有需要时来住一住,可以吧?” 池陨不置可否。 竺砚秋边收拾碗筷边暗暗吐槽:契约婚姻不都是除了有必要的场合外,其他时间就各扫门前雪吗? 给足对方个人空间,不应该是约定俗成的吗? 这人怎么管上她了,还管这么宽? 但他是金主,竺砚秋毫无办法。 正想着,视野里伸过来那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过她手里的脏碗。 竺砚秋下意识道:“你别动,我来就行。” 池陨却已进了厨房,挽起袖子开始洗碗。 看重量级大佬在厨房洗碗的感觉还挺魔幻,竺砚秋不禁靠在厨房门口看了会他的背影。 池陨的头肩比很绝,配上修长冷白的脖子,后脑勺都能看出清冷矜贵。 很瘦,洗碗时腰线绷紧,劲瘦又有力。 两条腿长而直,被西装裤勾勒的臀线都完美无缺。 不知怎的,竺砚秋想起有次刷到擦边短视频看到的热评: 【看上去生育能力很好的样子】 ……想什么呢! 她赶紧摁下不健康的想法,心虚地摸了摸发热的耳廓。 可能是池陨现在的样子太接地气,竺砚秋放松了些,叫他:“池陨,你能不能不要‘夫人夫人’地叫我?” 看他偏过来的侧脸又有点不虞,她立刻接着说,“主要是跟你助理的称呼撞了,有点奇怪。” 池陨没应。 他已经洗完了碗在洗手,一根根手指冲过去。 竺砚秋尴尬地摸摸鼻尖,正要退出去就听他问:“今天那个穿灰色长款大衣的男人是谁?” “谁?”竺砚秋警铃大作,脑子飞速运转。 今天她就见过两个男人吧?一个是陆序白,还有一个就在眼前。 陆序白今天穿了灰色长款大衣吗?她还真是没注意。 “你要不说得再具体点?我没印象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怎么她说完这句话后,池陨怎么好像……有点高兴? 但很快,那点高兴就滑走了。 快得让竺砚秋以为是她的错觉。 “他叫你‘穗穗’,”池陨“好心”提醒道,“不知道是哪个字,稀碎的碎?” 果然是在说陆序白。 可知道正确答案后,竺砚秋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心里发寒。 这不是疑问句,简直是要命题! 他在测试她! 测试她到底有没有还在关注前男友! 她不敢想,如果顺利答出了陆序白的名字,会发生什么事。 因为那代表了,她还在对陆序白上心。 另外,这两句话还有很多细思极恐的地方: 他怎么知道她今天见了陆序白? 怎么知道陆序白今天穿的什么衣服? 怎么知道他叫她穗穗?! 她半天没声音,池陨似乎也没准备要她的回答。 他用洗手液一根根把手指搓洗干净,慢条斯理地用纸巾细细擦干。 像玩弄濒死猎物的猛兽。 然后慢慢迫近她,用手臂把她围在自己的领域内,让她无路可逃。 几乎刹那间,池陨就闻到了那股冷冽微苦的味道。 他喉结滚动,忍不住凑近她的耳根深深嗅闻。 “不管是哪个字都不好听。” 看着她耳朵上凑近了看才看得见的细小绒毛,他的声音带了点迷醉,“以后我叫你阿秋吧。” 竺砚秋因为他的靠近,后颈立刻起了层冷腻的薄汗。 一把捏紧衣角,大脑空白地问了句:“为……为什么?” 男人轻笑一声,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后: “因为,念起来跟你打喷嚏的声音很像。” - 当晚,陆家。 许妈去叫了三次,最后搬出了陆序白的父亲,他才勉强下来吃晚饭。 “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成何体统!” 陆铭恨铁不成钢,“要是你爷爷看到你这副鬼样子,有你受的!” “好了好了,先吃饭!” 陆母李云桂打断他,盛了碗汤,“儿子快喝点,你脸色有点差。” 一旁的竺望舒忙伸出手接:“我来吧。” 李云桂却偏身没让她接,任凭她的手尴尬地在半空停了下,然后又讪讪坐回去。 “我早就跟你说过,要安抚好砚秋。” 李云桂给陆序白添菜,“不管怎么说,她都是你爷爷亲自选中的人,到底跟别人不一样的。” 这话就差指着人鼻子骂了。 竺望舒的手僵住,微带愁绪地看了眼陆序白。 却见平时对她一言一行都很在乎的人,此刻却只木然地嚼着饭,对刚才这一幕视而不见。 她失望地收回目光,温婉的杏眼有一丝冷意。 还是大意了。 以为陆序白愿意顶着骂名把她接回家住,就是被她彻底收服了。 没想到竺砚秋闹了个离家出走,就把他搞得像丢了魂。 她还是小看这个妹妹了。 无人在意她心里的小算盘,李云桂一直在往陆序白碗里堆菜,陆铭一直沉着脸,吃几口就回房了。 陆序白味同嚼蜡地吃了会,突然吃到一片洋葱。 他下意识地说:“怎么有放洋葱的菜?穗穗不吃葱姜蒜的。” 可话说出来了,才发现关心的对象并不在场。 他失魂落魄地放下碗:“我吃饱了。” 却被人一把拉住。 酥软的声音带着丝委屈: “序白,下周二的CHELONA香氛珠宝展,你答应过会给我邀请函,然后陪我去的。” “你还记得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章 重磅嘉宾 这是陆氏和竺氏的正事。 陆序白勉强回神,对她点点头:“放心,我记得。” 看到她笑着却难掩脆弱,他心中涌起愧疚: “难为你这时候还想着工作。我今天情绪有点不好,你别放心上。” 竺望舒温顺点头:“我给你点好了熏香,你早点去休息吧。” 陆序白心头一软,对她笑了笑才回房。 等他的身影看不到了,李云桂才冷声:“许妈,收了吧。” 许妈看了眼竺望舒还没怎么动的饭碗,低头:“是,太太。” 竺望舒忙放下筷子,谦卑道:“我来帮忙。” “不必。”李云桂看也不看她,“望舒,只要老爷子没发话,你就还是远庭的未亡人,序白的长辈,这种粗活不需要你动手。” “伯母……” “呵,这称呼我可不敢应,你还是像以前一样叫我嫂子。” “序白是我儿子,他要做什么我只能跟他站在一边。但他是陆家长房长孙,不会娶舔狗,” 李云桂轻蔑地瞥她,“更不会娶破鞋。” 她雍容离开。 唯留一桌残羹冷炙,和脸上血色慢慢褪去的竺望舒。 回到房里,她给自己涂了层女王色口红,狠咬了几下嘴唇。 逼自己恢复血色和精神。 如果就此放弃,她就不是那个为了目的,可以把自己送进植物人卧室的竺望舒了。 她要赌的是父母的偏心和溺爱,陆序白的心软和愧疚。 美貌和事业是她的筹码。 手机震了下,是陆序白的秘书给她发来信息。 【竺总,香氛珠宝展的邀请函明天早上送到您办公室,可以吗?】 竺望舒回了个【好】,对着化妆镜中的人自信一笑: 这次香氛珠宝展的展品里,有竺氏制香参与的展品。 虽然最多只能算代加工,但只要她能得到邀请函,就一定要在主办方面前大放异彩! 竺望舒精心谋划的同时,陆序白却在被别的事困扰。 这几天,他总觉得心里空了一块,京北凛冬的寒风呼呼往里面灌。 即便在暖气最足的地方,身体都凉津津的不舒服,很久没犯的头疼也隐隐有复发的趋势。 直到日历翻到了竺砚秋要离开的那天,他才惊觉醒悟:自己是想竺砚秋了。 竺砚秋存在感很低,但他知道她就在那里,只要他需要随时都能找到她。 所以,他很少会想她。 可这段时间,除了在竺家,他没能再见到她一面。 这才知道,原来对她的思念会像洪水一样泛滥成灾。 盯着手机私密相册里的合影半晌,陆序白才犹豫地打开竺砚秋的聊天窗口: 【你今天能不能先别走?我们聊聊】 太卑微了,删掉。 【不管你是不是要离开京北,我们都该再好好聊聊】 听上去很不在乎,删掉。 【我这就让望舒把茉莉送走,你先回家】 不能提望舒,她会生气,删掉,删掉! 陆序白满腔烦躁,索性丢了手机,起身就往外走:不行,穗穗不能离开京北! 却在打开门的一瞬,与冲进来的人狠狠撞在一起。 “抱歉!”陆序白下意识道歉,看清对方后一惊,“望……小婶,你怎么来了?” 听到他的称呼,竺望舒脸色僵了僵。 随即明白这是在陆氏,陆序白得守着“规矩”。 “序白,有工作上的事找你,我们去办公室谈吧。” 陆序白脸上闪过犹豫,但还是偏身让她进去,关门隔开了门外吃瓜的眼神。 门一关上,陆序白就皱起眉:“望舒,你不该来这找我的。” 竺望舒扯着他袖子摇了摇:“我这不是有急事找你嘛!是不是耽误你出门了?” “没事,你说吧。”陆序白看了眼表。 才九点多,竺砚秋应该还没走。 却听竺望舒高兴地说:“我得到个天大的内部消息:今天的CHELONA展,有个超级重磅嘉宾要来视察!” 陆序白兴致缺缺:“谁?” “池夫人!” 陆序白一凛:“哪个池?” “京北啊,还能有哪个池!” “池方平的夫人?那也没什么吧。她早就对外宣布过,绝不插手池家产业,手里没什么权力。” 大概就是去看个新鲜。 毕竟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珠宝和香氛。 “不是!”竺望舒双眸发亮,看了眼紧闭的门和雾化的落地玻璃才小声说,“是池陨的夫人!” “池陨?”陆序白心莫名沉了沉,“……他什么时候结婚了,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不知道。听说他还挺年轻的,居然这么早就结婚了。”竺望舒感叹,“谁不想蹭上Apex的光?他的夫人要来,我们一定要想办法,给她留下好印象!” “池夫人是谁并不重要,只要她对香感兴趣,我就有信心跟她取得合作机会!” 不知为何,陆序白对“池夫人”三个字有点本能的抗拒,心里莫名更烦躁了些。 但看到竺望舒自信满满,神采飞扬的样子,他躁郁的心情纾解了几分。 原来,不只是竺砚秋可以让他心情放松。 她这几天让他生气、烦躁、无措,再去挽留她,确实会惯坏她。 想到这,他的嘴角上扬了些:“我相信你。” 竺望舒双颊浮起害羞的红晕,暧昧地将手指穿过他的双手,与他十指相扣: “序白,谢谢你,一直这么相信我。” 陆序白犹豫了下,终究没有松开。 “对了,你刚才出门,是要去办什么事吗?” 陆序白抿唇。 手里是竺望舒绵软的手心,空气里都是她馨甜的香味,蒸腾着满室暖意。 而外面,冰天雪地。 “哦,”他说,“不去了。” “不是什么要紧事。”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5章 视察 下午一点半,京北云亭中心。 从早上十点开始,贵宾室里就陆陆续续来了人。 尽管那时候,离CHELONA香氛珠宝展还有四个小时。 有细心的人注意到,连那间用来招待国宾的贵宾室,都有人提前三个小时就到了。 工作人员更是早上六点就全员到齐,偌大的会展中心透着股严阵以待的气氛。 门口也蹲满了欲抢独家的各路媒体。 有不明真相的嘉宾满脸懵地问:“什么情况这是?” “除了上次F国总理来,我还没见过这么大阵仗。” 他的同伴压低声音:“还不是因为那位的夫人要来。” 同在一个圈子,一说“那位”,对方秒懂。 声音立刻也低了下来:“他结婚了?!谁家的千金这么倒……不,这么幸运?” 同伴摇头:“一点风声没漏。要不是这场活动,只怕还没人知道。” “听说CHELONA那位鼻孔长在头顶的CEO,本来打算卡点来的,结果也乖乖在旁边贵宾室等着了。” “那可不。Apex集团的油现在谁不想蹭一点?人家产业全球开花,还拿下了GIANT大华区总代理,拔根毫毛都比我们的腰粗。” “老池总是还在位,可谁不知道,Apex这几天突飞猛进都是拜‘那位’所赐。过不了几年,私生子上位就是板上钉钉了。” “嘘!不要命了你!” 两个人的声音更低了,距离他们几米远的竺望舒得意地对陆序白抬抬下巴。 意思是“我没说错吧?” 却见陆序白根本没注意她,正低头在手机上戳着什么。 凑近一看,是微信聊天框。 竺砚秋的卡皮巴拉头像赫然出现在最上方。 竺望舒嘴一扁,眼圈已隐有泪光:“序白,你要是有事就去忙吧,我一个人没问题。” 跟竺望舒出来后,陆序白还是没忍住,又给竺砚秋发了几条信息,她都没回。 打电话也不接。 他心里越发不安,有点生气竺砚秋的“叛逆”:他都放下面子哄她了,她还要怎么样? 这件事他从头到尾都没有错,只有她在闹脾气,连亲姐姐的醋都要吃。 简直不可理喻! 听见竺望舒说话,他的心不在焉才收了点:“没事。什么时候开始,还要等多久?” 早跟他说过时间的,竺望舒还是耐心道:“两点。” “那还有半个小时,”陆序白不悦地看了眼手表,“我们已经等了快一个小时了。” 虽然池陨的夫人确实够重量级,但还不值得他花这么多时间。 他的时间,比竺望舒的值钱。 “你在这里等吧,我先回去了。”竺砚秋电话打不通,他实在待不下去了。 也不知道她走了没,。 要不,问问竺远山他们? 竺望舒也看出他的不耐烦,贤惠人设不倒:“那行,你回去小心些。” “池夫人那如果有好消息,我就马上告诉你,说不定对竺氏是个发展契机,对陆氏也更有助力。” 听她这么说,陆序白心头微暖,拍了拍她的手:“你身体不好,办完事也早点回去休息。” 竺望舒点头,满脸甜蜜。 两人是边说边走,这时正好走到门口附近。 蹲在门口的媒体正愁没人可拍,见两人从贵宾室出来,也不管是谁,对准就是一通拍。 竺望舒顺势挽住陆序白,对镜头招了下手。 陆序白却眉间一皱,几乎立刻退开数步:“那我先走了。” 转身往另一个出口匆匆离开。 看着他急速消失的背影,竺望舒脸上的笑容没有消失。 她别有深意地瞥一眼门外密密麻麻的镜头:反正,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直到坐在自己车上离开云亭中心地下车库,陆序白还是没等来竺砚秋的回复。 他烦躁地扯松了领带,带着怒气地按下语音通话键。 他都打电话了,够有诚意了吧! 可铃声响着,就是没人接。 陆序白盯着屏幕上的卡皮巴拉头像,手指焦躁地在边上敲着。 突然,司机来了个急刹,手机掉了。 “陆总,实在对不起!”司机立刻道歉,“那辆迈巴赫突然窜出来,开得太猛了。” “迈巴赫”三个字像是开启了陆序白闹钟的某个开关,他立刻向窗外看去。 云亭中心的VIP通道口在侧边,他这个位置离得不远,正好能看清。 他已经见过两次的黑色迈巴赫已经停下。 四五个人恭敬地站在门口,等着车上的人下来。 有几张脸陆序白认识:CHELONA的CEO弗兰克,琼馥香氛的老板马云蕊,云亭中心的幕后老板傅坤。 还有几个,似乎是京北政界的要员。 车门徐徐打开,一个年轻男人走到门前护顶。 很巧,这男人他上个月刚见过:池陨的贴身助理,贺铮。 没多久,一个女人下了车。 陆序白凝眸望去。 她穿着过分宽大的黑色长款羽绒服,一看就是男款。 围着条厚厚的围巾,整张脸几乎埋在里面。 掉在地上的手机响着机械的铃声。 陆序白呆滞地看着女人不耐地掏出手机按了下。 车厢里的电话铃声随之戛然而止。 海藻般的头发被风吹起,刚微微露出侧脸就被等待的几个人围住,挡住了陆序白的视线。 女人被簇拥着走了进去。 陆序白却像座雕像,久久没动—— 即便只有几秒钟,他还是看到了。 那个女人的鼻尖上,有颗小痣。 - “池夫人,我是弗兰克。初次见面,真是我的荣幸!” 竺砚秋给陆序白设置了免打扰,把手机丢进羽绒服口袋,对弗兰克笑了下: “我也很荣幸,弗兰克先生。您的中文说得真好。” “谢谢!没想到池夫人也对香氛珠宝有兴趣。”弗兰克的蓝眼睛比平时亮了几个度,“您与马总一样,都是香氛美人!” 马云蕊优雅笑着:“我是万万不敢跟池夫人比的。” “马总客气了,您开创的‘馥韵流光’系列的选料和萃取都很创新,让人印象深刻。” 马云蕊眼睛一亮:“池夫人也对香有研究吗?” “略懂皮毛。” 马云蕊当然听得出来,这是自谦。 一般的贵妇看到香氛珠宝,都是主要看珠宝,很少注意香氛。 更别提关注选料和萃取了。 她不由深深看了池夫人一眼。 “OMG!”弗兰克突然惊呼,“夫人您耳朵上的,难道是上个月伦敦珠宝展的压轴——伊甸玫瑰吗?!” “天哪,整个珠宝圈都在猜拍下它的神秘客人是谁?居然是池总!” 竺砚秋摸了摸耳垂。 这副耳钉是池陨临出门亲手给她戴上的。 看他随手拿来,还以为就是副普通的钻石耳环呢。 竺砚秋顿时觉得耳朵上压了两座金山,沉甸甸的。 马云蕊笑着说:“珍宝赠佳人,您和池总的感情真好。” 咳。 行吧。 这人没来,却又像来了。 弗兰克更热情了,笑着道:“让我来做向导,为您介绍这次的展品怎么样?” 竺砚秋看了看时间:“可展览马上开始了,会不会影响其他人观战?” 都怪池陨,选礼服选了快两个小时。 临出门了又非要她穿上他的羽绒服,搞得她比之前约定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竺砚秋很重视守时,让这么多人在寒风中等她,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歉意。 没想到,弗兰克夸张地摊手:“我美丽的夫人,他们所有人加起来,哪有您一根头发重要?” 傅坤在旁笑着:“池夫人放心,一切以您视察为先,其他的事您不用担心。” 竺砚秋这才笑着跟他们道谢:“我就是随便看看,麻烦你们了。” VIP通道可以直通十五层的展厅。 这是云亭中心规格最高、面基最大的展厅,多用于古董珠宝等展览。 电梯门一开,就见云亭中心的经理带着若干礼仪小姐站在门口,姿态恭敬: “欢迎池夫人莅临指导。展厅一切事宜都准备好了,这边请。” 礼仪小姐调教得很好,都低着头没看宾客们。 几个人陪着竺砚秋走进展厅。 这次展览的规模并不大。 两家公司还在试水阶段,所以首批产品的数量并不多。 弗兰克眉飞色舞地为她介绍着展品,竺砚秋始终淡淡微笑着,没什么别的表情。 但用但擦香、闻香的手势都 跟着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这位池夫人跟“那位”,真是一样的深藏不露,喜怒难辨。 就在所有人以为,池夫人真的只是来“随便看看”时。 就见她的目光定在角落一条项链上,轻轻地“咦”了一声。 第16章 幻境迷城 她这声“咦”,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看的那条项链上。 那是条迷迭花顶级帝王紫水晶项链。 整根链身上的水晶都做了切割,边缘细细踱了淡紫色镀膜。 映射着一旁射灯灯光,简直流光璀璨,如梦如幻。 细看之下,每颗水晶内部都做了掏空,形成了微型香氛储存仓,香料就盛在里面。 竺砚秋俯下身去。 夹杂柑橘调的浓烈迷迭香顿时迎面扑来,连无香棉片都用不上。 可以想象,把它戴在脖子上,轻易就能成为全场焦点。 见她进展厅来第一次这么细致地看一个展品,弗兰克忙介绍道:“这是我们本次推出的‘幻境迷城’系列中,预估销售额最高的一条项链。” “我美丽的夫人,您也看上这条项链吗?” “不。”竺砚秋微微一笑, “相反,我觉得它是个失败的作品。” 弗兰克愣住了。 其他几个人有些尴尬地面面相觑。 只有马云蕊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夫人,能赐教一二吗?”弗兰克笑容有点僵,但还是彬彬有礼。 竺砚秋没马上回答,俯下身静静看着项链,像在与它无声对话。 “它确实很华丽,热烈、璀璨……” 竺砚秋用眼神描摹着这条项链,吐出最后一个形容词,“直白。” “戴上它,就像一个小女孩得到了条闪亮的水晶项链,迫不及待地大声炫耀,‘看!我的项链多漂亮!’” “它的香味也是一样。因为要配合款式基调,香味浓烈而奔放。但问题也在这,” 竺砚秋轻轻嗅闻,“它是为香而香,香得单一,香得表面,香得……无聊。” 她眉眼弯弯地看向弗兰克:“弗兰克先生刚才夸我和马总是香氛美人。可如果我们只是穿着漂亮的衣服,戴着耀眼的珠宝,却一问三不知,您还会这么说吗?” 弗兰克想了想,诚实道:“我觉得很难。” “但我觉得您的比喻不太准确。这条项链每个细节都做到了奢华,而且跟它的名字一样,让人第一眼就被它深深吸引。哪个女人会不喜欢blingbling的珠宝呢?” 竺砚秋笑意更深:“这条项链的问题就在于此。它的款式、香味甚至名字都要在第一时间抓住眼球和嗅觉,张扬热烈,接近西式审美。而东方更讲究欲说还休,犹抱琵琶半遮面。” “如果是我,应该会选更有东方含蓄美的珠宝材料,比如玉或珍珠,搭配天然的古法制香,让香味有层次。初闻清,再闻雅,三闻人欲醉。” 她直起身看向弗兰克和马云蕊:“恕我直言,我记得两家公司这次合作的初衷是东西方文化交融吧?” “所以,我是不看好这件作品的。弗兰克先生不信的话,我们可以打个赌。” 空气安静了一瞬。 弗兰克眨眨蓝眼睛:“夫人想怎么赌?” 竺砚秋环顾展厅:“我赌你们这批珠宝上市后,月销售额不会超过一亿。” 她语气轻懒,但所有人都被她的话惊得愣住了。 偏偏她还微笑着补了三个字:“人民币。” 弗兰克觉得她简直在说笑话:“夫人,您可能不知道,我们CHELONA随便哪个系列的珠宝上市,一个月的销售额都能破30亿欧元。” 更何况这样划时代的东西方合作。 他拉同盟军:“马总,你说是不是?” 马云蕊却没有着急表态。 她看到竺砚秋眼中流露的神采,是专业能力达到一定程度的绝对自信。 她没直接回答弗兰克:“池夫人,您既然提出赌约,那赌注呢?” 果然是聪明人。 竺砚秋轻拍了下白色展台:“我要整个‘幻境迷城’系列香料的独家代理权和署名权。” “当然,我接手后,它会有新的名字。” 所有人都目露震惊。 还是马云蕊先回过神来,为难地说:“可是,这个系列的香料代理权已经签出去了。” “这个不用担心,”竺砚秋像是早想好了,“我自有办法。” 弗兰克的嘴足以能放进鸡蛋:“那您要是输了呢?” 竺砚秋笑意浅淡:“如果输了,条件随便两位提。” 在场所有人都倒吸口凉气。 这话别人说可能是空话,但从池夫人嘴里说出来,含金量就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在场的都是人精,谁会看不出来刚刚池夫人穿的羽绒服是男款? 以池夫人的名义过来,她绝不可能穿别人的衣服。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这是“那位”的衣服。 这是件衣服吗? 不,这是“那位”对老婆无声的站台。 弗兰克和马云蕊迅速对视一眼。 为了让这次合作达到最好的效果,CHELONA和琼馥对代理公司都拿出了最大的诚意。 价值十分可观。 现在,面前的这个女人居然要整个系列的独家代理权,甚至还要署名权。 这对他们来说,实在有太大的风险。 但话又说回来,今天他们,包括下面来参会的所有人,对这个女人这么趋之若鹜。 不都是为了跟“那位”扯上点关系吗? 拿这次合作来赌能不能跟“那位”搭上线,值不值? 弗兰克还在犹豫,制香出身的马云蕊却已经有了答案。 刚才池夫人每一个字都说在她的心坎上,而且每一个举动无一不显露出巨额高的专业度。 见马云蕊微微点头,弗兰克当即拍板:“没问题,我们就陪夫人赌一把!” 竺砚秋唇角噙着浅笑,没再说话。 微凉的眼神淡淡扫过紫水晶项链右下角精致的金属名牌: 【代理制作方:竺氏古法制香有限公司】 第17章 来接阿秋下班 送竺砚秋到VIP通道电梯口时,每个人都神色各异。 他们,包括此刻还在楼下贵宾室里等着的宾客都没想到,本想今天来想办法来蹭一把池夫人。 最后什么都蹭到不说,还被她将了一军。我 她根本不是来“视察”的,而是来做生意的。 真不愧是“池”夫人。 等了会,电梯纹丝不动,经理脸色有点难看地跟傅坤耳语了几句。 傅坤训斥:“怎么搞得!” “怎么了?” 傅坤有些尴尬,对竺砚秋道:“实在抱歉池夫人,这个电梯临时出了故障。” “您看,要不要我给您先找个房间休息下?等电梯修好了您再离开。” 竺砚秋见他隐有怒气,顿时明白过来。 看来,楼下有人要把她留下来啊。 她不想被搅进浑水里,也不想引人注意,从容笑道: “不必麻烦。他们没见过我,只看阵仗。你们别跟着我,我走楼梯下去就行。” “那怎么行?”傅坤急道,“您是贵客,我们肯定要护送您安全离开。” “不然,池总那边,我们没法交代。” “不用交代。”竺砚秋没再给他们劝阻的机会,直接对贺铮说,“认识你的人不少。你跟他们一起走普通电梯,帮我吸引火力。” “是,夫人。” “谢谢各位今天的接待,回见。” 竺砚秋对他们一笑,从贺铮手里拿过羽绒服和围巾,竟真的往楼梯方向去了。 傅坤他们还要追上去,就被贺铮拦住。 年轻男人身量笔直,眉目沉冷,不卑不亢: “麻烦各位,配合我的工作。” 竺砚秋刚走到楼梯,就听见有人喊了句:“池夫人在普通电梯!” 然后便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心中感叹:池陨这条金大腿是真香啊,谁都想抱。 她随意扎了下头发,小心地把那副什么玫瑰放回包里,大摇大摆地走下楼梯。 却在快到二楼时差点撞上一个人。 “不好意思……穗穗?!” 竺砚秋心中暗骂:晦气! “你不是要离开京北吗,怎么在这?”竺望舒看了眼她来的方向,双眼瞪大,“你、你从楼上下来的?” 竺砚秋不想跟她扯皮:“让让。” 却被一把扯住:“说清楚,你到底来这干什么?” 竺望舒惊疑不定:“该不会……” 竺砚秋坦然与她对视。 “……你也是来见池夫人的?!” 竺望舒立刻警惕起来: “我说你怎么上周在爸妈家突然说要离开,原来是声东击西。” “我告诉你,别痴心妄想。这地方不是你配来的,人也不是你能见到的!” 竺砚秋好笑:“这么说,你见到了?” 竺望舒冷哼:“有序白在,我想见迟早都能见。” “这次的展品里,有我们竺氏参与设计和制作的作品,主要负责对接的也是我。” “只要池夫人对香氛珠宝感兴趣,我就一定能与她搭上关系。再加上序白也拿下了Apex的项目,我们两家的发展前景不可限量。” 她用带点怜悯的眼神看竺砚秋:“慈爱的父母,完美的丈夫,成功的事业,都会是我的。” “与、你、无、关。” 说完,她试图在竺砚秋眼里找到点神伤,却失望了。 竺砚秋眼里一片平静,什么都没有。 “那祝你成功。”竺砚秋毫不走心地丢下一句,匆匆离开了。 “竺砚秋,你到底今天来干什么的!” 竺望舒跺脚喊道。 声音在楼梯里回荡,无人应答。 她愤愤盯着远去的窈窕背影,突然瞄到竺砚秋手臂上搭着的羽绒服。 似乎是件男款。 她眯了眯眼,悄悄跟了过去。 没想到她这个妹妹看着老实,居然刚分手就能搭上别的男人。 这件事如果陆序白不知道,那不就太可惜了? - 虽然分手是竺砚秋想得很明白后做的决定,可毕竟全心全意爱了五年。 要说竺望舒的话她完全没有触动,是假的。 她边走边穿上羽绒服,围巾也围上,把脸埋了进去,敛眉闷头往前走。 她从小怕冷,一到冬天围巾就不离手。 最喜欢把半张脸埋进去,给自己造出个温软的小空间。 又暖和,又不容易被路人看出来,她在哭。 以前每次感觉到爸妈毫不掩饰的偏心时,她就默默地围着围巾出门。 漫无目的地在街上乱逛,在围巾里放肆流泪。 她很小就会制香,喜欢给围巾熏自己常用的香。 今天这条也是。 但鼻腔里还闻到了木调冷香的味道,是池陨的羽绒服上传来的。 不知为什么,这味道让她烦闷的心稍稍平静了些。 今天能这么顺利都是拜他所赐。 而且他们结婚,他又是送公司,又是送钻戒,她却什么都还没给人家送过。 就算是契约婚姻,也实在说不过去。 竺砚秋打算回去后好好想想,给池陨也送份礼物。 她一路沉思,照着记忆去找迈巴赫,到了跟前见司机没在车外,就敲了敲车窗。 没反应。 竺砚秋疑惑,抬手准备再敲一下时,车窗突然徐徐下降。 竺砚秋吓了一跳,看到池陨那下颌锋利的侧脸渐渐露出来,诧异: “你怎么来了?” 池陨如霜的眼神从她耳垂刮过:“耳钉呢?” 竺砚秋指了指包:“放里面了。” “戴着。” “不用了吧,都完事了。” 主要太贵了,她戴着心理压力太大。 “戴着。”他重复,语气没变,却隐有威压。 竺砚秋认命地把耳钉重新戴上。 池陨着才满意,看向她别的地方。 她的眼睛有点红,鼻头也是。 小小一个人裹在他的羽绒服里,蓬软的厚围巾围着。 像清晨刚睡醒,从被窝里探出脑袋来的小猫。 他喉结轻滚,逼自己移开视线,给她开门:“自然是来接阿秋下班的。” 竺砚秋心口蓦然一烫。 到了车上,暖气很足,她脱了羽绒服和外套,由衷地对他说:“谢谢。” 池陨没应,嘴角却隐隐是上扬的弧度。 车窗重新关上,黑色迈巴赫低调地离开云亭中心。 地下车库恢复寂静。 竺望舒从一辆车后站起来,点开刚刚录到视频又看了一遍。 怕被发现,她离得有点远,努力放大也看不清跟竺砚秋说话的是谁。 但是她无比确定,对方是个男人! 而且就是那天晚上,送竺砚秋回陆家拿东西的那个人! 好妹妹啊,你还真是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竺望舒一次次重播视频,眼里满是兴奋的神采。 这时,突然来了电话。 竺望舒看了眼来电显示,眼睛一亮。 “妈,我正好要跟你打电话。你猜我刚才见到谁……” 突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话筒里的人不知说了什么,让竺望舒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整个人如遭雷击,失声喊道:“你说什么?!” 同一时间,竺砚秋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她扬了扬唇角,按静音后丢了一旁。 十几个未接来电后,对方只能无奈又卑微地发来信息: 【穗穗,能不能先别走?回家一趟好不好?有急事】 第18章 庆祝 竺砚秋的手机彻底安静后,迈巴赫里静得落针可闻。 池陨膝盖上放着平板,懒懒滑动着看文件。 余光却在看坐在旁边的女人。 她手肘放在车窗旁,撑着腮全神贯注地看着窗外,似乎有什么绝美的风景。 眼角眉梢都染着淡淡的笑意。 看来,今天挺顺利。 池陨淡淡把目光移回来,神色平静。 从头到尾,他都没问一句,她今天去云亭中心具体要做什么。 他有一万种办法知道,但不屑。 如果有必要,她会告诉他。 “接下来什么打算?” 竺砚秋回过头:“啊,送我回家就行。” 她得把之前想好的香方再细化下。 不知道是她话里哪个字取悦了池陨,他冷淡的眉眼柔和了些: “不庆祝下?” “啊?” 池陨歪头看她:“今天不是成功了,不庆祝下?” 鼻腔莫名发酸,竺砚秋下意识地偏过脸去。 曾几何时,她也会举着期末成绩单高兴地跑回家,一进门就喊:“爸爸妈妈,我拿第一名啦!” 姐姐单元测验从垫底的名次进步了两名,妈妈都给做了满桌子好吃的庆祝。 她期末考拿了年级第一,肯定也能有吧? 可迎接她的,只有姐姐的哭声和爸妈的责骂。 “你要死啊?姐姐考砸了正难过,你成心的是不是?” “你姐姐这么难过还记得给你准备礼物。你呢?整天没心没肺的,一点也不知道关心姐姐。” “拿两个馒头回房间去,今天晚上不准出来吃饭!” 那天晚上,她哭了很久很久。 饭菜的香味飘进房间,她捏着干瘪的馒头,不停地咽口水。 透过门缝,她看到爸爸妈妈不停地给姐姐夹菜,满脸疼惜。 她拼命捂着嘴,连哭都不敢大声。 她也想要:美味的饭菜。 还有爸妈的疼爱。 那之后,竺砚秋不会再没了“庆祝”的概念。 也许,她就是不配拥有这种美好的东西吧。 她没回答,又不看他,池陨的眉眼重新冷厉起来:“还是说,不想跟我庆祝?” 毕竟上周,她还带那个男人回了父母家。 “没有。” 池陨看到女人转过脸来,本来已经恢复的眼睛和鼻头又红了,但在对他笑, “走吧,去庆祝一下。” 一般人听到“庆祝”的第一反应,就是出去吃饭。 竺砚秋也不例外。 所以,直到池陨带着她来到目的地,看到门口的工作室logo时,竺砚秋犹豫地扯住了他:“走错了吧?” 琅寰私造。 她记得是家高奢珠宝私人定制工作室。 会员制,入会门槛千万起步的那种。 池陨的目光在扯着他袖口的小手上停留几秒,才问:“不喜欢珠宝?” “倒也不是……” “那就走吧。” 手还扯着他,竺砚秋一脸懵地进去,觉得自己像进大观园的刘姥姥。 立刻有人迎了上来,带着惶恐: “池总。” “抱歉,不知道您要过来,老板不在店里,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嗯。”池陨语气淡淡,“告诉他,我太太高兴的时候不多。” “让他尽快。” 那人连连应声:“麻烦池总和夫人先去二楼稍坐。” 竺砚秋边走边想:她怎么高兴的时候就不多了? 她想得入神,没注意到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的前一刻,又有人进了门。 宋延明愣在原地好几秒,才“卧槽”了声。 忙丢开女伴的手去掏手机。 女伴不满道:“你干嘛呀?” 宋延明脸上泛着油亮的红光,边飞快打字边说: “通风报信,前排吃瓜!” - 从云亭中心回陆氏的一路上,陆序白就一直心绪不安。 那个从迈巴赫上下来的女人,真的很像他的穗穗。 再加上那辆车…… 陆序白用力拧住了眉心:他到底在瞎想什么? 穗穗五年来做的一切,难道还不足以说明她有多爱他吗? 脑仁隐隐作痛,陆序白觉得只有现在立刻见到他的穗穗,才能消弭一切疑云和误会。 他继续给竺砚秋发信息、打电话。 可以往秒回秒接的人,现在安静得仿佛销号了。 【穗穗,别这样。就算是死刑,也该给我上诉的机会】 这,够坦诚了吧?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敲响。 陆序白勉强从竺砚秋的聊天框里回神:“进来。” 是公关部总监陈良国。 大圆脸通红,喘着粗气,看上去很急:“陆总,您和三少夫人的照片上热搜了!现在,网上舆论对集团很不利啊!” 陆序白心里一沉,迅速点开他发来的新闻链接,屏幕上赫然是竺望舒挽着他微笑的合影。 标题是【陆家三代长孙携亡叔遗孀出席展会,将成人财接盘侠?】 陆序白眉间浮起怒气:“联系媒体撤稿。” “已经联系了,但网上到处都是,一时半会实在删不完。” 陈良国看着他的脸色,“现在主要是集团的股价已经有点受影响了,得尽快做公关。” “现在最佳的方案,就是尽快找个人,官宣她是您的正牌女友或未婚妻,证明您跟三少夫人是清白的。” 陆序白眸色几动,突然站起身:“不用找。” “我本来就有未婚妻。” 陈良国张大嘴,呆愣原地。 陆序白这次没再犹豫,拿起大衣就往外走。 他决定了,不管穗穗去了哪里,跑到多远,他都要把她找回来。 带着她对全世界宣布:她就是他想共度一生的人! 可就在他打开门的同时,微信突然像连珠炮似得响了起来。 宋延明: 【卧槽,我在琅寰私造看到你家童养媳了】 【还听见,店员喊她夫人!】 第19章 没有感情,全是技巧 陆序白顿在原地,心跳停了一拍。 【你不是前段时间还说没有结婚计划吗?这就连珠宝都挑上了,夫人都叫上了】 【要不是我今天刚好看见她,都还不知道这事。你连我都瞒,不讲义气!】 手机震得陆序白指尖发麻。 他机械地打字回复:【你确定是她吗?】 【那不然呢?哥们视力5.2!】 【……等会,什么意思?你不知道?!】 【卧槽,那叫的哪门子夫人,给谁选的珠宝啊!】 陆序白被他的消息轰炸,原本只是隐痛的脑仁现在疼得快爆炸了。 他重重敲键盘:【在那等我,我马上到】 可等他马不停蹄地赶到,人却早已走了。 宋延明苦着脸:“我就上了趟厕所……本来我还带了妮妮,怕露馅,让她先走了。” 看着陆序白没法看的脸色,他小声问:“不是,你真不知道啊?” 没回答。 那就是默认。 宋延明战术性咳嗽:“咳,你也别生气,她可能是虚荣病犯了。” “毕竟你这么多年连个基本的名分都没给人家,眼睛光看着你那个小婶了……” “你特么胡说八道什么?” 陆序白想起刚才的新闻,怒火噌的高高燃起,“我照顾望舒完全是因为穗穗!” “要不是穗穗对她欠下了一辈子都弥补不了的债,我至于做这些吗?没人知道,我承受了多少!” 宋延明被他吼得懵了下。 陆家家教严,陆序白说脏话的次数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回神后也来了怒气:“陆序白,你脑子是不是有病?你要自欺欺人,但特么当别人都是瞎子傻子!” “以前就跟那个竺望舒不清不楚。她嫁给你小叔后,你特么眼里还有你那个穗穗吗?” “妮妮跟我做了俩月P友,我都知道她买珠宝。她给你当五年‘童养媳’,你给人家买过啥?” “倒是人家天天想着给你做这个香那个香的。看病一个人,上班被叫去陪酒,在你家保姆房一窝就是五年,还得整天对着你那不省油的妈!” “你老说我滥情,但老子从不脚踏两只船,谁跟我在一起我就全心全意对她好!你呢?明明就是吃着碗里看着锅里,还艹深情人设。” “陆序白我告诉你,老子早看不下去了!你还一口一个真爱,狗屁!特么连老子的情人都不如!” 说完,他也没理陆序白,气冲冲地走了。 陆序白像座雕像站在原地。 她一个人看病?还被叫去陪酒? 什么时候的事,她怎么从来也没跟他说过呢? 他妈又是怎么回事? 在他印象里,虽然李云桂对竺砚秋有点冷淡,但相安无事。 从来也没听她们说过彼此的不是啊…… 为什么这些事,宋延明都知道,他却一无所知? 陆序白头疼欲裂。 这时,电话响起。 是不是穗穗回电话了! 看到来电显示,他眼里的希望消失无踪:“望舒。” “序白,不好了,出大事了!”竺望舒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你可一定要救救我们家!” “怎么了?”他勉力维持耐心。 “琼馥的马总突然联系我,说这次‘幻境迷城’系列的合作出了问题!” - 在竺砚秋的坚持下,池陨才不情愿地放弃为她单独造珠宝设计图册的想法。 最终选了两副耳环和一对项链。 他似乎特别喜欢给她挑选耳饰,从款式到材质都要一一过问。 从琅寰私造出来后,竺砚秋以为池陨要送她回家。 没想到“庆祝活动”还有第二趴。 池陨带她来的这家私房餐厅叫廿一膳,依然是她只听过却没来过的地方。 上次听到名字,还是在陆家听到李云桂跟小姐妹抱怨,预约排队竟然要三个月。 可今天他们临时起意过来,却没有碰到半点阻碍。 还有人专门在门口迎接。 池陨摆摆手,所有人都闭了嘴,沉默地跟在身后。 光线微暗,竺砚秋只觉得左手突然被裹进个宽大的手掌里。 她全身汗毛直立,僵硬被动地被他带着走。 池陨似乎对这里很熟悉,牵着她径直绕过复杂的回廊,来到一个房间。 池陨极其自然地帮她脱掉外套和围巾。 手从他手里挣脱出来,竺砚秋的脸才好了点,战略性打量房间。 客厅、开放式厨房,甚至还有卧室。 “这还有这样的包间。不像普通包间,倒像是谁家里。”竺砚秋有些好奇地说。 池陨把那件男款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 却把她的围巾放在餐椅扶手上,淡声答:“这是我的专用包间。” 竺砚秋闻言愣神的功夫,门口已经恭敬地站了一人。 “池总,饭菜都准备好了。” “嗯,”池陨清冷的眼神投过来,拍拍身边的餐椅,“过来坐。” 竺砚秋坐定后,菜便一道道上来,快速但安静,也没人眼睛乱瞟。 菜品不多,看上去色香味俱全,让人很有食欲。 却听上菜的人躬身道:“池总,这是第一批,请您品尝。” “有需要随时叫我。” 竺砚秋忍不住问:“第一批是什么意思?” 池陨往她碗里夹菜:“我请了八大菜系的大厨。” “阿秋的口味不好捉摸,只好一批批试了。” 满桌的佳肴顿时没了滋味,竺砚秋忙说:“你不用这样,我吃什么都行的。” 池陨却置若罔闻,每道菜都给她夹了一筷子:“尝尝。” 平和的语气却带着上位者的威压。 竺砚秋只好把话咽下,机械地放进嘴里,味同嚼蜡。 池陨从头到尾都没移开视线。 在她吃完最后一口,扣了下桌面:“换。” 那三人立刻出现,利落地换上一批新菜。 那晚看IMAX实时监控的恐惧,再次重重笼罩她。 她承认,以契约婚姻对象看,池陨对她好得已经大大超出了之前预想的范围。 但这份“好”,总给她一种诡异感。 池陨像设定了“对她好”程序的机器人,在有条不紊地执行命令。 没有感情,全是科技,让身为活人的她无所适从。 这种诡异感在换上第四批饭菜时达到顶峰。 竺砚秋是真绷不住了,小声说:“我真吃不下了。” 她的语气带了乞求。 但池陨像没听出来:“最后一批,阿秋再尝尝。” 竺砚秋因为他提出庆祝时雀跃的心,已经沉到谷底。 偏偏另一边,陆序白见给她发微信没反应,转向短信轰炸。 【穗穗,你就打算一直不理我吗!】 【我跟望舒的合照被媒体曝出来了,但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清清白白】 【我现在很需要你!你在哪里?快回我电话,否则我就报警了】 她烦躁地锁屏。 呵。 不需要时隐形,有需要时显形,她比葫芦娃还好用。 而且用脚趾想都知道,陆家面子大过天,他怎么会为了她报警? 几件事压下来,等最后一批菜上齐,竺砚秋已经连看的心情都没了。 池陨却还是耐心极好地给她夹菜。 从头到尾,他都没吃一口。 竺砚秋努力说服自己这就是今天获得成功的代价。 默念了一百遍“金主给了甜头,当然要伺候他”,她管理好情绪,扫了面前的菜一眼。 可就是这一眼,让她的瞳孔骤然紧缩! 第20章 好,我们回家 那是盘蟹粉豆腐。 还冒着氤氲热气,一看就知道正处于最佳赏味期。 竺砚秋的视线却盯着那篇嫩黄滑白下面片片鲜亮的红。 是碎辣椒。 张淑芬是苏州本地人,苏州菜做得一绝。 因为生了两个偏重口的女儿,逐渐养成了在菜里随手撒把碎辣椒的习惯。 这道蟹粉豆腐,是竺望舒和她最爱吃的菜。 但从记事起,父母就告诉她:姐姐身体不好,好吃的先给姐姐。 所以竺砚秋总是眼巴巴地看姐姐幸福地大快朵颐,心里暗暗祈求她能给自己留点。 但姐姐记性不好。 看着竺砚秋只能遗憾地舔舔汤汁过瘾,十分歉意地说: “对不起啊,姐姐又忘了,下次一定给你留。” 妈妈给她擦嘴,语气敷衍:“一盆菜而已,什么时候不能吃?” 这个能吃的时候,竺砚秋一直都没能等到。 她实在忍不住,趁爸妈还在厨房,偷偷问姐姐能不能让她先吃口热乎的。 一口就好。 “可以啊。”竺望舒这次大方极了,把整个盘子都推过去,“今天给你吃。” 竺砚秋高兴疯了,舀了勺刚放到嘴里,幸福得舌头都在放烟花。 可下一秒—— 砰。 竺远山和张淑芬匆忙跑出来,就看到那盘蟹粉豆腐撒得满地都是。 大女儿趴在桌上哭,小女儿含着勺子,嘴边沾满了蟹粉。 张淑芬想都没想,重重的巴掌下去,勺子和满嘴的蟹粉都被喷了出来。 “妈,你别打妹妹,她就是想吃蟹粉豆腐了。”竺望舒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竺远山慈爱地拍着她的肩,看向另一个女儿的眼神却冷漠又厌恶: “目无尊长,贪婪善妒。去祠堂跪着,今天不许吃饭。” “明天也不许!”张淑芬厉声道,“饿死了干净!” “连盘菜都要跟姐姐抢。滚远点,我还不想被你气死!” 她跪到第二天天色擦黑,最后发起高烧晕倒在祠堂。 要不是奶奶闻讯赶过来,只怕世上早就没她这个人了。 那年,竺望舒八岁,她六岁。 转眼十九年过去,家里的情况没有任何改变。 如果真说有,就是竺望舒早已不满足只跟她抢一盘蟹粉豆腐了。 竺砚秋把那盘蟹粉豆腐吃完了。 池陨看着她的鼻尖慢慢泛起红,连那颗小痣都失了灵动,变得沉寂。 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只是闷头吃着。 她吃完碗里的,他就再给添,视线反复游移在那双渐渐变得红润的唇上。 吃完最后一口,她终于抬眸看向他。 扯着有点难看的笑:“有酒吗?” - 手臂上的伤口刚刚结痂,按理说还不是可以喝酒的时候。 但竺砚秋就是想喝。 很明显,她的酒量不好。 低度的红酒,她灌了第三杯就开始眼神迷离。 池陨眼神微暗,把围巾兜头罩住她,扶着人上车回家。 别人喝醉了酒或发疯哭闹,或直接睡死,她却是嘿嘿傻笑了一路。 池陨把人揽在怀里,眉头皱了又皱。 猝不及防的,怀里的人坐起来郑重道:“蟹粉豆腐很好吃。” 她脸色酡红,修长纤细的食指立在鼻尖:“这是第一次,我吃上了热乎的!” 池陨的脖子突然被抱住,熟悉的清苦混着酒味漫进鼻腔。 他喉结微颤,看着女孩甜甜地对自己笑起来:“谢谢。” 池陨垂着眼看她张张合合的红唇:“谢谁?” “啊?”她眼露疑惑。 池陨克制地轻扣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看着自己:“我问,你在谢谁?” 车厢里空气凝滞。 醉汉竺砚秋完全不知道又遭遇了致命题,只嗫嚅着说“疼”。 像在撒娇。 池陨没有放过她的意思,执拗地要答案。 竺砚秋脑袋动不了,没多会就放弃挣扎,呆滞地看着池陨身后的车窗。 眼中突然映进一串亮光:“桥。” 池陨偏身回望,原来是正在修葺的跨海大桥。 现在是傍晚,桥上正亮着灯施工。 竺砚秋认真地冥思苦想:“过去这么多年了,这桥怎么还没修好?” 池陨瞳孔一震,泛出浓黑。 转回来看她时,眼神已经变得幽深又沉重。 “这桥怎么了?”他冷静地问。 “我小学毕业它就在修了,怎么修那么久?”她困惑极了,慢慢看向池陨, “嗯?你怎么也还在这,不是让你快回家吗?” 冷白的指尖不自觉地放缓了力道。 池陨的眼底却酝酿着山雨欲来的风暴。 偏偏竺砚秋无知无觉,皱眉扯他单薄的衬衫:“怎么还是穿得这么薄?” “我刚都跟你说了,苏州虽然是南方,但冬天很冷。” “水里就更冷了。你穿这么少,跳下去很可能不是溺死,而是冻死。” 她嘟囔着,低头四处摸索,不知在找什么。 池陨一错不错地盯着她,似乎只要一眨眼,竺砚秋就会在眼前消失。 血液冲击在血管上,在耳膜上发出震耳欲聋的巨响。 “你找什么?”他开口,嗓音微哑。 竺砚秋似听非听,自顾自地在车座上摸着:“哪去了……啊,找到了!” 她拎起那团又绵又软,还残留着她体温的围巾,不由分说地兜头围住池陨。 “我的衣服太小你穿不了,给你条围巾吧!” 按自己的习惯,她先在池陨的脖子上绕了两圈,细心地为他掩严。 然后拉松围巾往上提了提,遮住池陨的大半张脸,才用余下的部分打了个漂亮的结。 像给池陨的头脸筑起一座柔软但坚实的城墙。 足以抵御人世间最刺骨的风雪。 竺砚秋看着池陨几乎整张脸都被围巾包裹,才满意地点点头。 对上围巾上方那双黑沉幽冷的眸子,弯起眉眼: “冬天没人抱着你的话,围围巾也能暖和的。” “太冷了,回家吧好不好?” 池陨瞳孔中的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连人带围巾抱了满怀,让那股冷得发苦的味道填满他的头脑、肉体。 以及灵魂。 他的声音又轻又重: “好。” 我们回家。 第21章 ……睡了? 凌晨两点。 竺砚秋闷在卡皮巴拉身上,睡得香甜。 身旁的男人半躺着,已经三个小时都不曾动过。 池陨是打算对竺砚秋好的。 但那是基于利益交换,契约原则的“好”,从不包括发生亲密关系。 上次咬她的耳垂,更像是兽类对猎物的玩弄。 今晚,他原本的打算是扶她到床上,然后就丢给萌萌。 但在竺砚秋说出“桥”之后,一切都变了。 他贪恋地描摹她的轮廓,一寸皮肤、一个毛孔都不愿放过。 竟然真的是她。 他苦苦找了十年,做钛合金盒子保存她围巾的气味。 承受可能一辈子找不到她的绝望。 绝望到连宋煦然都说,那冬夜的冷风,那座正在修葺的桥。 以及那个递给他围巾的人,都可能是他的想象。 他那一年过得太苦太绝望,所以买了条围巾,想象出一个人来温暖自己。 但池陨从来没怀疑过。 不是只有他的鼻子,他的脑子记得她。 而是组成他的所有细胞,都留着她刻下的印记。 他知道自己从不是个幸运的人,不配得到好的人和东西。 所以只是执拗地找那个味道。 执拗到偏执,偏执到病态。 而在他准备就这么过下去时,她却像个莽撞的精灵,自己扑进了他的怀抱。 成了他的妻子。 池陨的视线在竺砚秋脸上来回流连,像饥渴的旅人盯着甘甜的泉眼。 “我原本没想得到你,因为我本就不配。” “但你主动向我奔来,那就别怪我占有你的全部,绝不松手。” “即便到我死的那一刻。” 池陨忍了又忍,捏着卡皮巴拉的耳朵把它抽出来,把左肩卡进了空位。 竺砚秋皱了皱眉,抱住新的阿贝贝重新睡过去。 她的手臂横在池陨胸口,露出一小节白皙却遍布红痕的皮肤。 池陨的目光轻轻落在上面,眸色微黯。 - 竺砚秋醒来后,很想给自己两巴掌。 怎么就在池陨面前主动要酒喝呢? 怎么就喝醉了呢? 人怎么可以捅这么大的篓子?! 她无语地坐起来,环顾了下空旷的房间,看到被丢得很远的卡皮巴拉愣了下。 “你怎么掉这么远?” 竺砚秋把阿贝贝捡回来,“你可别跑,我没你睡不着。” 放在床头柜的手机突然连震起来。 打开一看,一排的敌方消息。 【妈:你爸爸和我想了一晚上,觉得你一个女孩子自己出去闯不放心,还是别走了吧?】 【妈:你爸说了,明天回来一趟,这次不打你】 【竺望舒:你那天去云亭中心到底是干什么?家里的项目突然出事了,是不是你搞的鬼?】 竺砚秋轻嗤,直接删掉了这几个对话框。 【陆序白:穗穗,如果你今天再不出现,我就单方面官宣你了。我答应过给你名分,一定会做到。】 竺砚秋腾的坐直。 这人是不是有毛病?! 出轨是他,PUA是他,分手了拿前女友出来给姘头挡枪的是他。 现在艹深情人设的也是他! 她调出键盘,重重地打字回复。 可才按了几下,手机突然黑屏,怎么也打不开了。 救命! 竺砚秋慌得打转:陆序白要是官宣她,池陨会不会剁了她? “怎么了?” 想曹操就曹操就到。 池陨走进来,端着一盘早餐。 他看上去已经准备要去公司了,一身剪裁得宜,让他看上去格外肩宽腿长的商务套装。 头发不知用的什么发胶,蓬松但有型。 饱满高挺的额头露在外面,上位者的威压和锋芒毕现。 竺砚秋后知后觉地想起:此刻把早餐端进房间给她的,是Apex集团现任总裁。 “头疼吗?”没等她回答,手已经覆上了额头,“还好,没发烧。” 竺砚秋缩了缩,轻声答:“嗯,昨天麻烦你了。” 他没应,淡淡瞥了眼她手里:“手机怎么了?” “啊,就是突然黑屏了。”竺砚秋笑笑,“没事,我今天找个地方修一下就行。” 池陨盯着她,半天没出声。 竺砚秋被看得后背长毛:“怎么……了吗?” “拿来。” “啊?” 池陨歪头,突然凑近她,清晰凌厉的下颌线在她面前一闪: “阿秋是忘了,你老公是干什么的了吗?” ……不是。 “阿秋”已经够羞耻了,“老公”又是怎么回事?! 竺砚秋想了又想,突然想到一个可能性。 艰难开口:“我昨晚……是对你做了什么过分的事吗?” 像想到了什么,池陨突然一笑:“是啊。” ……领证时还信誓旦旦地说,绝不会逾矩,不到一周就打脸! 竺砚秋闭了闭眼:“是抱你了吗?” 她心情不好时就想抱东西,很有可能。 对方不应。 “……亲了?” 对方不应。 竺砚秋开始声音发抖,心里发沉。 “那……睡了?” 对方还是没应,但终于有了动作。 他直起身子,居高临下地看了她几秒。 “记得吃早餐。” 他往门外走去,信手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吃完带你去公司。” “修手机。” 直到他的脚步声消失,竺砚秋才发现,池陨刚才晃的是她的手机。 一小时后。 她站在池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端着他的杯子喝蜂蜜水,看地上形同蚂蚁的人群时。 还在努力回想昨晚的情景。 应该不会是最坏的情况。 她是第一次,如果昨天真的发生了什么,今天不可能毫无感觉。 她挫败地扶额:原生家庭误人,喝酒误事,竺砚秋逼自己牢记这个教训。 所以,究竟是什么程度的“过分”? 离她几步远的距离,池陨却像完全没看到她一脸的悔不当初,有条不紊地处理着工作。 竺砚秋看烦了底下的人群,偷偷用余光观察他。 男人侧脸冷白沉静,工作时的神态比平时更冷硬凌厉。 眼神专注,透着几分肃杀之气。 他习惯同时做两到三件事,高效、果断,像台设计精密的机器。 竺砚秋看得有点入神。 突然想起秦若柠说的那些很想个人品宣的话: “他做的这几件,哪件像是个‘人’能办到的?” 她不禁眼神多在他的额头上多停留了几秒:这里面装的,究竟是颗多好用的大脑? “第一个被摆上台面,还成了家主的私生子。” 这件事在京北也不是秘密。 据说他的母亲是老池总年轻时心血来潮资助的贫困生。 怀上池陨时,老池总跟发妻生的儿子池凌才不到一岁。 池陨17岁之前都生活在外地,知道池凌意外身亡才被老池总接回来。 以这样的身份跻身名利场,不知道他承受了多少。 还有秦若柠爸爸说的,“他有双毒蛇般的眼睛。” 她视线下移,却发现池陨不知什么时候把目光从文件移到了她身上。 猝不及防的对视。 竺砚秋吓了一跳,忙掩饰地转过头。 却又被敲门声惊得差点跳起来。 “池总,陆氏的人到了。” 池陨盯着表情瞬间空白的竺砚秋,淡声答道: “进来。” 第22章 可以,但有个条件 竺砚秋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却听办公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有人在外间小声道:“谢谢。” 是竺望舒。 她知道怎么在说话时,恰到好处地加上吴侬软语的腔调。 又酥又软,带着江南女子特有的柔媚。 在字正腔圆的京腔里,博得专属于她的记忆点。 “池总呢?” 竺砚秋抿唇,陆序白居然也来了。 竺氏只是搭着陆氏东风的一艘小渔船,倒闭了都不会对陆氏有半点影响的那种。 陆序白竟然为了竺望舒,直接跑到Apex来了。 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年,只要跟竺望舒有关,再小的事在他这都有绝对优先级。 竺砚秋眼里是藏不住的讥讽。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是—— “我怎么办?”她用口型问一直盯着她的池陨。 对方却只是歪头用观察的目光看着她,指节在桌面悠闲扣着。 看上去十分置身事外。 竺砚秋气急,快速地看了眼连着外间和里间的门。 是打开的。 也就是说,陆序白和竺望舒一走进来,就能看到她在这。 穿着宽大的休闲服,盘着头发,顶着张宿醉的脸,还端着池陨的杯子。 一看就知道,不是来谈工作的,根本没法解释! 竺砚秋深吸口气,还是在办公室快速搜索可以藏身的地方。 可又绝望地发现,池陨的办公室大归大,却很空。 唯一可能躲的地方就是…… 她没犹豫,猫下身子,灵活地钻进了池陨的办公桌下。 池陨的眉毛几不可查地挑了下。 竺砚秋刚为自己的机智庆幸,就听到贺铮公事公办的声音: “池总已经吩咐过了:二位可以在这说,他能听到。” 竺砚秋:? 她懵然抬头,正好对上男人幽黑的眼瞳。 以及如流星般快速划过的一抹戏谑。 外面,陆序白正在试图说服贺铮:“我们今天来是有很重要的事。” “池总既然已经答应见我们,如果方便的话,能不能还是面谈?” “是啊,贺秘书,你看能不能通融……” “抱歉。”贺铮声线冷硬,“池总就是这样吩咐的,我无权更改。” “还有,我不是秘书,是助理。” 竺砚秋气死,正想出来,池陨却幽幽开口: “我改主意了。” “两位,进来说吧。” 竺砚秋:! 她闭眼深吸口气,憋屈地重新钻回去。 外面两人却以为是事情有了转机,忙不迭地走了进来。 “池总,”陆序白向他点头,“打扰了。” “池总好,我是竺氏古法制香的……” “坐。” 池陨淡淡说了句,眼睛一直垂着,连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竺望舒被打断,有些尴尬,陆序白打圆场:“先坐吧。” “池总,感谢您今天愿意拨冗见我们。” 陆序白客气道,“今天我们来,主要是想冒昧问问,方不方便让我们与尊夫人见个面。” 办公桌下的人一顿。 池陨盯着她头顶扎起的发球。 昨晚宿醉,早上着急忙慌,竺砚秋就随手扎了个丸子头,急匆匆跟他出门。 好像怕他对她的手机做什么似得。 现在,发球已经有点散了,碎发沾着阳光,在他的视野里跳动。 见池陨长久没反应,陆序白只好继续: “尊夫人对琼馥和竺氏合作设计的作品提出了宝贵意见,我们很想与她当面讨教下,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荣幸?” 竺望舒顺势接口:“池总,我是苏州竺氏古法制香的第四代传承人。听说池夫人对香很有研究,我相信,我们见面一定能聊得非常愉快的!” 她的音调带着真诚的期待和雀跃,以及恰如其分的撒娇。 和着柔和酥软的南方口音,让人,尤其是异性一听就心生好感。 再配上她的长相,这招在京北几乎无往而不利。 可现在,她的话音已经落了几十秒,办公室里依然寂静一片。 坐在宽大办公桌后的男人,依然垂着清冷的眼皮,俾睨众生的样子。 似乎坐在对面的他们是什么不入眼的尘埃。 一连串的受挫让竺望舒的表情管理有些失控。 陆序白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池总,我和竺总对尊夫人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您看……” “可以。” 淡冷的声音响起。 池陨终于抬起眼皮,幽冷的目光遥遥向他们看过来。 只一眼,竺望舒心里竟油然而生一股强烈的求生欲,身上顿时出了层冷汗。 像闻到猎豹气味的羚羊。 但池陨的答案像给她打了针兴奋剂,让她暂时忘了恐惧: “那太好了!不知道池夫人什么时候有空……” “但有个条件。” 池陨的嗓音带着权势的慵懒。 以及上位者不容反抗的威压。 竺望舒咬着牙关维持笑容:“可以,不管什么条件,我们都可以答应。” “是不是,序白?” 无论如何,她都要保住跟琼馥的合作! 陆序白顺着她点头:“没错。只要陆氏做得到,一定不会拒绝。” “这条件,陆氏肯定做得到。” 池陨又垂下了眼皮,像桌下有什么这世上最有趣的东西, “放弃之前陆氏在Apex拿下的项目,或许她会考虑吧。” 空气诡异得安静了一瞬。 桌下的竺砚秋原本还在犹豫,要不要被迫屈服于金主的权势,忍气吞声算了。 听到这句话,她怔愣抬头。 刚好迎上男人沐浴在阳光里的眼睛。 她被晃得眯了眯眼睛:原来他没有身在暗处时,眼睛是比阳光还明亮澄澈的啊。 第23章 心疼他了? 陆序白没有当场答应。 哦,原来就算是竺望舒,也没法让他不顾一切啊。 竺砚秋想起五年前,陆序白第二次跟她告白时,曾在京北渐凉的秋风里对她说: “穗穗,我陆序白此生愿意为了你,不顾一切。” 因为他刚刚救了整个竺家,她信了。 然后把全身心都付出来爱他。 可五年过去,她回首过往才发现:这场爱情里,不顾一切的只有她而已。 在陆序白那里,家族、事业、朋友……什么都可以排在她前面。 陆序白犹豫了,池陨却不给他机会。 “贺铮。”他懒声叫道,是送客的意思。 竺望舒不甘心好不容易见到池陨却一无所获,鼓足勇气到: “池总,虽然您在京北举足轻重,但也不能独断专行,替池夫人做决定吧?” “说不定,她会很高兴跟我见一面呢?” 池陨的目光移到她脸上。 那股莫名的求生欲再次袭来。 这次是被蟒蛇缠住喉管的斑马。 她从头到脚都被凉意贯穿,然后听到声充满蔑视和不屑的轻嗤。 “她不会的。” 池陨像看小丑一样看着她,“贴心”地把这句话补全, “跟你见面,她就不会高兴。” - 陆序白和竺望舒离开没多久,贺铮把竺砚秋的手机送了回来。 心心念念了一早上的手机拿在手里,竺砚秋却无心打开。 她想起刚才池陨对陆序白两人漠然到极致的态度。 阴阳怪气的语气。 提出让陆序白交出项目的条件。 以及,她抬头看见的在阳光里的那双眼睛。 心里乱成一锅粥。 除了秦若柠,没人对她这么好过。 秦若柠是因为跟她做了十年的闺蜜。 池陨呢? 她想不到理由。 他们是契约夫妻,但目前看来,双方付出的成本完全不对称。 池陨今天这几句话,比昨天那四桌山珍海味还让她惊慌。 池陨在余光里观察了她很久,看她发了这么久的呆,眼里浮现探究的幽光。 他信步走到门边。 【门已上锁】 冰冷的机械音传到耳膜里,竺砚秋才堪堪回神。 看向池陨的眼睛雾蒙蒙的,让他眸色随之黯了几分。 “在想什么?”池陨边走近她,边把领带扯松了些。 竺砚秋低头纠结要不要问出口。 木调冷香已经罩了下来,把她圈禁得无处可逃。 “嗯?” 短短一声,暗含了耐心告罄的警告。 竺砚秋眼一闭,“你刚才,为什么这么做?” 她对上池陨的双眼。 素来淡冷的眼睛,现在闪着几点晶亮的,她看不懂的光。 她迅速移开眼睛。 “阿秋说呢?”他反问。 竺砚秋努力忽视这个亲昵的称呼,耳廓却没出息地迅速灼烧起来。 她突然发现,在这个距离看池陨叫“阿秋”的口型。 ……很想在索吻。 “我不知道,”她大脑更加混乱,语无伦次,“你、你为什么拿陆氏的项目当条件?” 池陨周身的温度突然降低。 竺砚秋快速地瞥一眼,心脏就几乎骤停。 几次近距离接触,她已经发现了,池陨不高兴的时候,眼皮会绷紧,变得很薄。 看上去矜冷又刻薄。 就像现在。 那几点晶亮的光,已经不见了踪影。 “心疼他了?” 他突然像条嗅到危机全身直立的蛇,嘶嘶吐着信子。 啊?! 竺砚秋脑子一炸,喉咙顿时艰涩,一个字都蹦不出来。 像有条蛇顺着她的头顶徐徐往下,黏腻冰冷的皮肤紧紧与她的皮肤贴在一起。 刚才还被阳光填满的办公室,变成了阴暗潮湿的蛇窟。 池陨低声问: “他对你做过什么?” “抱了?亲了?” “睡了?”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抚上她的唇: “他碰过这里吗?舔过吗?吸过吗?” 又捏住她莹白一团的耳垂: “这里呢?他摸过吗?含过吗?” 再游移到她的脖颈: “这里呢?他……咬过吗?” 他突然偏过头,毫不犹豫地叼住她脖颈一块脆弱的皮肤。 “啊!” 竺砚秋失声叫道,“疼!” 池陨置若罔闻,把那块薄薄的皮在犬齿间研磨。 眼里的黑已经浓郁得几乎有了实质。 她果然还在心疼那个男人。 他们在一起五年。 她一直住在他家里,在他的公司上班,朝夕相处。 这个男人的唇舌、手指都碰过她。 她忘不掉他。 只是稍微一想,池陨的心就已经被强烈的嫉妒塞满。 没关系。 他有的是时间和手段。 只要在她身上留下属于他的印记,就不会有人再敢来觊觎。 池陨加大了齿间的力气。 竺砚秋嘴里逸出痛苦的呜咽,无措地求饶:“池陨,疼,你松口!” “啊——” 【指纹解锁失败,请稍后再试】 冰冷的电子机械音猝然响起。 紧接着又响了两次后,门外的人才停下了动作。 改为敲门。 “池陨。”厚沉的中年男声里有丝不悦,“大白天的锁什么门?” “开门,是爸爸。” 第24章 老公^.^ “池陨,开门。” “是爸爸。” 池陨顿了顿,惋惜地松开齿间那块脆弱的薄皮,直起身俯视竺砚秋。 白皙脖颈上,咬痕触目惊心。 暗红色,中间甚至有点发紫。 她的眼睛像被水洗过,湿漉漉地看着他。 池陨喉间一紧,强硬地握住她的下巴挪开她的脸:“别这么看我。” 门外的人已经没了耐心:“池陨!” “有、有人敲门。” “嗯。”池陨用尽全力才把视线从她身上剥开,向门口走去。 他是就准备这么开门吗? 那她怎么办?又窝在办公桌底下吗? 他爸爸又不是陆序白他们,完全有可能走过来! 突然,身后没有毫无缝隙的墙无声无息地从两边分开。 露出个陈设一应俱全的休息室。 竺砚秋像抓到救命稻草,想都不想就逃了进去。 墙迅速恢复原样,没有一点破绽。 她的呼吸总算顺畅了些,环顾四周,虚脱般地瘫倒在沙发上。 池陨不知道在这个休息室里安装了什么设备。 外面父子俩的对话,里面听得一清二楚。 “您坐。” “刚才干什么呢?半天不开门,还锁门?”池方平叼着雪茄,一进门就大喇喇地坐到真皮沙发上, “怎么,金屋藏娇了?” 竺砚秋好容易恢复的心脏又重重跳起来。 池陨的声音平静无波:“在跟Eric通电话。” “戴着耳机,没听见。” “哦,那是该关门。” 池方平姿态放松没,透过吐出的烟雾看他,“昨天,我听到个笑话。” “说你小子结婚了,那位‘池夫人’还打着你的旗号去云亭中心耍了通威风。” “我说,绝对不可能!我儿子结婚,做老子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你说好不好笑,哈哈哈——” 在池陨的沉默中,池方平的大笑显得格外尴尬。 没隔多久,竺砚秋就听到池陨淡冷的声音:“是我让她去的。” “上周领的证。” 隔着一堵墙,竺砚秋就能感觉到这瞬间空气的窒息。 明明知道池方平看不见,她还是像鸵鸟般把头埋进掌心。 足足过了几分钟,池方平才开口:“你还真是先斩后奏啊。” 半开玩笑的语气,却暗波汹涌。 池陨的情绪没有任何起伏:“我们有交易。” “您答应我婚姻自由,我答应您活着。” 他的语气,像在说今天天气挺好一样自然平淡。 竺砚秋却听得惊得从掌心里倏然抬头。 “呵,没错。只是我没想到,真的有人会愿意跟你结婚。” 池方平的脸在烟雾里模糊难辨,“别的我不管,但她要是借着你的名义做出危害我们家利益的事,到时你可别怪爸爸不客气。” 竺砚秋一把抓住旁边的抱枕,留下深深的指印,从头凉到脚。 但池陨的回答只是清浅简单的两个字:“不会。” 池方平随意地把雪茄摁灭在烟灰缸里:“呵,你妈说得对,你确实没你哥讨喜。” 他站起身往外走:“带人回家吃个饭,这是你妈的意思。” - 池方平一离开,池陨就让贺铮送竺砚秋回家。 “在家等我。”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眼里却是她读不懂的凝重。 回到房间关好门,竺砚秋就打了通电话给秦若柠,说了陆序白扬言要单方面官宣她的事。 “神特么单方面宣布!” 秦若柠气死,“这男的脑子里到底装着啥?” “不知道啊,可能是屎吧。”说起陆序白,竺砚秋已经平静多了,“柠柠,你帮我盯着点。” “不然被池陨知道了……” “嘘嘘嘘!”秦若柠突然求生欲爆棚,“我懂的,但你不要突然提他名字。” ……池陨有这么可怕吗? 突然想到今天的惊心动魄:好吧,确实有。 秦若柠絮絮叨叨抱怨:“要不是我家老头突然发神经,非要我来欧洲看展,我肯定在京北帮你!” “你现在可是在万丈悬崖边上走,没人帮可怎么行?” 竺砚秋笑了:“没事,你在哪我都上面有人。” 秦若柠虽然嘴上抱怨,但其实很向往这趟欧洲之行。 她从小就对画画情有独钟,要不然也不会十五岁就敢孤身一人跑到苏州去。 只为了画一张苏州园林。 跟秦若柠挂了电话,竺砚秋还没从今天坐过山车般的情绪里缓过来。 不过,她早就知道京北豪门就是一趟趟浑水。 即便家庭关系简单如秦若柠,也曾受过突然冒出个“妹妹”的惊。 这些原本也是她在这桩契约婚姻里该付出的,竺砚秋这样安慰自己。 池陨直到深夜都没回来。 为了让纷乱的心思尽快沉静下来,她打开电脑继续研究“幻境迷城”系列的改良香方。 这是她从小的习惯。 只要开始配香、制香,她的心就能很快安静下来。 等工作和生活稳定下来,就重新造一个制香坊。 现在这个又破又小,还离得远。 而新的选址,她已经看好了。 果然世界很快安静下来,仿佛只剩一人一灯。 她其实已经配出了最能体现东西方文化交融的香方,下一步的细节要等代理权的事落实后。 与合作的珠宝设计师商讨协定。 关上电脑,已经接近11点。 竺砚秋工作时没有看手机的习惯。 一打开,就看到那个曾令她窒息的聊天框。 备注是【序白妈妈】。 根据她的经验,只要这个聊天框来消息,就绝没有好事。 要么是要她过去听一顿PUA,要么就是叫她跟去富太太聚会当丫鬟。 这一晚,李云桂给她打了十几个微信电话。 一连串的【未接通】末尾,有句冷冰冰的留言: 【空了回我】 竺砚秋没犹豫,直接拉黑。 要不是以后工作上还可能用到陆序白,她也早拉黑了。 操作完,她才发现列表里突然多了个备注为【老公】的置顶聊天框。 旁边还有个一秒幻视萌萌的【^.^】 信息是一小时前发来的。 【睡了吗】 【周末,陪我回趟家】 【放心,不影响你的隐婚计划】 竺砚秋手指悬空半天,才回过去一条【池陨?】 对方秒回:【嗯。】 【不然还能是谁?】 这句话配上顶上的备注,她脖子上已经擦了药的印子又突然疼了起来。 竺砚秋深呼吸下才回: 【好的,我准备一下】 池陨却说【不用准备】 竺砚秋:【好的,你晚上回家吗】 这次,池陨隔了几分钟才回: 【你先睡吧,不用管我】 竺砚秋想了想。 还是基于对金主的礼貌,回了句: 【那你也别太累】 【晚安】 - 翌日,竺砚秋迷糊中没摸到卡皮巴拉,顿时惊得清醒起来。 坐起来才看到,它又被丢到远处地上。 ……是最近睡相变差了? 竺砚秋把它捡回来,看了眼时间:早上九点半。 虽然池陨说不用准备。 但身为儿媳妇第一次去见公婆,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带? 时间还早,竺砚秋准备去SKP看看,买点礼物。 她特地没让池家的司机送她,打了网约车过去。 买完东西时间还早,昔日牛马竺砚秋心血来潮地在商场里逛了逛。 今天是工作日,但商场里依然很多人。 一楼宽阔的中心地带正在举办场快闪活动。 几十个穿着二次元衣服的年轻人,用各种姿势静止着。 据说,主题是“让时间永恒凝固”。 竺砚秋从小老实长大,对这种看上去就离经叛道的人与事有天然的向往。 她停下脚步兴致勃勃地看了会,忍不住转着圈拍照。 她把镜头对准一对紧紧拥抱的银发情侣。 女生把脸埋在男生怀里,男生则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挡在眼前。 为怀里的人遮挡欲来的风雪。 竺砚秋放大了屏幕上的画面,耳边仿佛又听到: “穗穗,我陆序白这辈子愿为了你,不顾一切。” 她咽下喉咙里的酸涩,正要按下快门,却手指顿住。 深情拥抱的银发情侣身后,赫然是李云桂那张保养得宜但眉眼酸刻的脸。 第25章 味道不错 SKP里都是面相普罗大众开的咖啡馆,无法符合李女士要私密包厢的要求。 竺砚秋也不愿花时间去她提议的地方。 两者折中,最后决定在李女士的车上谈。 竺砚秋当然知道李云桂找她的目的吗,不是她犯贱,上赶着让前男友的妈给自己添堵。 而是陆家毕竟确实救过竺家,就当是最后体面的了结吧。 “你以前从不会对我说不。” 李云桂浅笑着,眼里却没半分笑意,“到底还是我们这五年亏欠了你。” 竺砚秋也微笑:“我既然跟陆序白分手了,就不能再腆着脸住在陆家。” “我父母虽然教得不好,但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 李云桂戴着圆润珠宝的手指蜷了蜷。 要不是儿子需要她跑这趟,她是绝对不会来找竺砚秋的。 这姑娘虽然对序白好,也老实听话,还得老爷子喜欢。 但家世普通,不会来事,还长得招人。 在她眼里,实在是给儿子提鞋都不配。 可无奈儿子喜欢。 陆序白是很有主见的孩子,她不会笨到跟他硬碰硬。 有个人上赶着照顾儿子也挺好。 让竺砚秋住保姆房就是她提出来的,幸好她用“得护着砚秋的名节”就让儿子答应了。 反正只要没在老爷子那过明路的,竺砚秋就什么都不是。 她睁只眼闭只眼,儿子有免费保姆照顾,自己能有个人磋磨,母子俩关系又融洽,何乐而不为? 但李云桂没想到,五年都安安静静的人会突然提出分手,毅然决然地搬家。 更没想到,儿子的反应居然这么大,甚至准备单方面官宣竺砚秋。 要不是陆铭强压下来,媒体那边也说得竺砚秋本人出面,陆序白此刻怕是已经挂在热搜上了。 为这件事,她一夜没睡。 知道这事情,还是得竺砚秋来解决。 对付竺砚秋,李云桂还是很自信的,这五年她说一,这小姑娘从不说二。 但现在…… 李云桂眸子沉了沉,懒得再迂回: “当年序白为你们家跪在他爷爷家门口三天三夜。现在伯母不求你做到他这地步,就发条声明。” “你是个重情义的孩子,不会不答应吧?” 她没给竺砚秋留气口,继续道:“我们也知道你这是受委屈。” “这样,发声明给你五十万,再加上陆氏销售部二组副组长的位置。明天,让序白亲自带你过去。” 说完,李云桂才气定神闲地看向她,等着竺砚秋答应。 这不就是她想要的吗? 给她点甜头就能化解陆氏的公关危机,简直太划算。 竺砚秋嘴角紧绷。 ……这样才不至于笑出声来。 她对陆序白和陆家一心一意时,陆家视她如敝履。 现在离开了,他们反倒开始对她好。 明明都是些举手就能给的东西,他们却五年都想不到要给她。 现在,晚了。 “砚秋啊,你是聪明孩子,应该知道见好就收、适可……” “我不发,也不要陆家的任何东西。” 竺砚秋知道她说话的风格,单刀直入道,“陆序白的事以后我也不会过问。” “这五年我对他和陆家都问心无愧,不欠你们的了。” 李云桂愣了愣,实在没想到,对竺砚秋的PUA竟然有天会失效。 声音都尖锐起来:“当年序白可是救了你们全家……” “您也说了,是‘全家’。” 竺砚秋笑着打断她,“这恩情,总不能都让我一个人来还吧?” 李云桂的脸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你父母也是这个态度吗?砚秋,你太让我失望了!” “没关系。” 竺砚秋似乎情绪一直没受影响,“反正这五年,我也没有一刻让您满意过。” 她拿起东西,对铁青着脸的李云桂礼貌点头, “祝您早日得偿所愿,找到称心的儿媳妇。” “再见。” 她弯着腰下车,露出内搭腰间隐秘的logo。 李云桂酷爱奢侈品,一眼就认出了这是某大牌的春季新款。 还没有上市。 她不禁一怔,这不是竺砚秋平常会穿的衣服。 再看竺砚秋手里一晃而过的袋子:那是个很有名的香料品牌。 即便是以前给陆序白配香,她都没买过这么贵的香料。 看着竺砚秋远去的背影,李云桂的脸彻底冷了。 “去查,她现在是不是有男人。” “如果有,就搞臭她。” - 第二天早上,竺砚秋看到了陆氏的公关—— 全网删贴,没留下一点痕迹的那种。 有时候,装死也是一种公关。 秦若柠发来信息: 【我爸说,陆氏好大的手笔,看来还是要脸,哈哈哈哈】 【现在好想看你姐那张脸,估计绿得要发毛了吧】 竺砚秋扯了扯嘴角。 秦若柠还是太不了解竺望舒了。 她的挫败感不会存在超过五分钟。 然后过段时间,带着她新一轮的把戏卷土重来。 她的底气和助力这么多,而竺砚秋准备一件一件抢走。 “这么开心?” 沉冷的声音响起,竺砚秋从屏幕上方抬起脸。 才发现池陨定定地看着她,好像已经看了一会了。 “没什么,跟朋友聊天。” 竺砚秋收起手机,有点心虚地咬了口小笼包。 还好池陨没接着问,只是没头没尾地说了句:“我说过,不用准备的。” 竺砚秋眨眨眼,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应该是她从SKP买回来的那袋香料。 她放在卧室,早上被他看见了。 “那我第一次见他们,空着手也不是事啊。” 竺砚秋腮帮子鼓鼓的,“你放心,就是我自己配的香,不会出错。” 池陨薄唇轻启,却什么都没说。 眼睛被黏在她嘴边流出的一点晶莹汤汁。 像昆虫的翅膀沾上甜蜜粘稠的蜂蜜,怎么也逃不开。 竺砚秋对他这种眼神有点应激:“……怎么了吗?” 下一秒,温热的指尖迅速在她唇角一抹。 在她惊得愣住的眼神中,池陨把食指放入口中吮吸。 唇舌翻动,直把那滴汤汁品味殆尽,才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 “味道不错。” 他浓黑的眸子看着她,评价道。 不知是在说包子。 还是别的什么。 第26章 他们,无关紧要 陆氏的紧急公关政策,勉强压下了“合照风波”。 但陆序白还是被陆铭臭骂了一顿。 “要不是我当机立断,直接联系了秦老,让全网删了新闻,只怕你现在已经跪在你爷爷面前了。” 陆铭指着陆序白的鼻子,“你是陆家人,现在是什么时候难道你不清楚?” “再闹出这种事,你就给我滚!” 父亲摔门而去,陆序白还低头站在原地。 他当然知道,父亲说的是什么“时候”。 小叔是爷爷钦定的接班人,可先是出车祸变成植物人,现在更是去世了。 他的位置空了出来。 小叔卧床这两年,陆家子侄里稍有点本事的,谁没在偷偷铺垫? 只是都不敢拿上明面,怕撞上陆老爷子雷区罢了。 在所有人里面,陆序白的优势是最大的。 他从小就受标准的精英教育,大学时就已经开始在陆氏实习。 为人正派,学习勤奋,27岁就接手了陆氏的人工智能新兴产业,还拿下了Apex的项目。 在灯红酒绿的京圈富二代里是个异类。 唯一一次离经叛道,就是为救竺家,在爷爷家门口跪了三天三夜。 竞争对手都笑他傻,却没想到陆序白竟然真的说服了。 还因为这件事看中了竺家二女儿,一度想让她做自己儿媳妇。 要不是竺砚秋没答应,陆远庭后来又出了事,这事早就成了。 陆远庭的去世,标志着陆家新继承人争夺战正式打响。 这时候,陆序白为了陆远庭的未亡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错,难怪陆铭生气。 可在陆序白这里,这一切都是为了竺砚秋。 他答应过她的,要为了她“不顾一切”。 陆序白拧拧眉心,打内线:“叫销售部冯总,后勤部杨达明来见我。” 两个老员工得到召唤,一刻不敢耽误。 这种时候,陆氏的继承人候选人谁都不能得罪。 尤其是眼前这位小陆总。 “我听说,你们销售部让后勤部的员工去陪酒?” 陆序白眉眼冷峻,“有这事吗?” 冯钊和杨达明顿时后背起了层冷汗。 两人心里门清,什么“员工”,不就是竺砚秋? 这女人不就是个攀高枝的吗,陆总从来没把她放心上的,今天怎么问起来了? “问你们话呢。”陆序白声音陡冷。 杨达明吓得脸色发白,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冯钊倒还算镇定:“陆总,这事我还真是没听说过。您给我点时间,我立刻去调查一下。” 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王忠发说,让竺砚秋去陪酒就能拿到远洋城的项目,他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反正不就是个倒贴的拜金女,给金主的公司挣点钱怎么了? 陆序白却已经明白过来了:宋延明说的,都是真的。 “即刻起,杨达明降为后勤部普通职员。冯钊,” 陆序白眼风凌厉,“一小时之内能不能给我调查结果?不能的话,就去一组当组长。” “能能能!”冯钊冷汗涔涔地瞥了眼已经呆在当场的杨达明, “我现在就去,半小时后跟您汇报。” 在这个位置坐了几年,陆序白已经把杀鸡儆猴玩得炉火纯青。 当天午饭时间,杨达明降职,销售部一组组长王忠发开除的八卦已经流传在陆氏员工饭桌上。 “杨达明在陆氏快二十年了,王忠发也十来年了,为什么啦?” “还不是因为后勤部那位‘童养媳’啊~” “……王忠发叫的她?啧啧啧,真不要命。” “也不怪他,谁能想到山鸡真有出头日呢!难怪辞职了,这是装都不装了。” “不对吧?小陆总昨天不还跟他那寡妇小婶传绯闻呢嘛!” “你懂什么,那是‘童养媳’的亲姐姐,姐妹俩都跟小陆总不清不楚的。” “我草,姐妹双飞啊,有钱人玩得就是花……” 坐在八卦边上的卢樱樱实在听不下去,饭没吃完就起身出了员工餐厅。 想到那天包厢里,竺砚秋挡住她,决然走向孙亦科的背影,她实在没忍住。 在微信里找到那个卡皮巴拉头像,打字: 【砚秋姐,你辞职后还好吗?】 【今天,王忠发被开除了,如果你方便,我想请你吃个饭谢谢你】 “樱樱。”有人喊她,是销售部的同事,“小陆总叫你去他办公室。” 卢樱樱愣了愣:“哦,好的。” - 周末,池家。 竺砚秋被折腾一小时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有点僵硬地看向池陨。 眼神在说:你认真的吗? 她本来准备了简朴大方的衣服和珠宝。 却不想池陨专门请了妆造师来家里。 她以为是他要表示郑重,没想到妆造师搞半天直接把她打扮成了艳俗的女暴发户。 池陨没回应她的眼神,只偏过脸跟贺铮点了下头。 贺铮立刻对站在一旁的造型师说:“辛苦了,尾款今天之内打给您,这边请。” 竺砚秋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什么意思,他竟然是满意的吗? 她再次看向脖子上沉重的翡翠吊坠,手指上的硕大钻戒,耳朵上堪比秤砣的钻石耳坠。 一言难尽的漆皮裙子和貂皮披风。 以及把她足足化老了十岁的妆容。 尤其是那几颗小痣,全用厚厚的粉底遮盖。 这真的是适合去见父母的妆扮吗?! 他不是有过女朋友吗,怎么审美还能直男成这样? 竺砚秋委婉地提醒: “这么穿,可能有点艳了。” 池陨定定看了她几秒,淡淡评价:“不会,我觉得很好。” 不要你觉得啊,大哥,要你父母觉得! 竺砚秋额角生疼,努力组织语言: “可爸妈会不会觉得不好啊?” 听到这句话,池陨眼尾逸出几不可查的嘲讽: “爸妈?” “沈女士,她不是我妈。” “至于池方平,”他的语气更淡了几分,“他那天不会在。” “他最好,不要见到你。” ……什么意思? 带着满心的困惑上车后,竺砚秋还在想池陨最后这句话。 本想再问问,可池陨好像有点累,一上车就闭着眼睛小憩。 她只好自己胡思乱想。 快到目的地时,竺砚秋才突然顿悟:他们是在隐婚啊! 池陨应该是在帮她遮盖真面目。 虽然以后她跟池方平夫妇在公共场合偶遇的概率小之又小,但小心些总没错。 只是,池方平是何等的人物? 池家本来就是咳嗽一声就能让京北地震的存在。 这么拙劣的招数,真的可以瞒天过海吗? 还有池陨那位继母,真的像传说中一样,跟他相处得平静和谐吗? 竺砚秋忍不住又暗暗绞衣角。 却见池陨蓦然睁开眼看她,眸里有令人安心的沉静: “别怕。” “他们,无关紧要。” 第27章 萤星洲 池方平和沈星棠住的地方叫萤星洲。 不在任何所谓的富人区,是池方平的父亲单独拍下的地皮。 是送给他的十八岁成人礼,留着造婚房用。 夫妻俩是京北豪门最常见的政治联姻。 与沈星棠订婚后,池方平为了表示重视,斥资3.3个亿修建婚房。 还亲自取名“萤星洲”,寓意是“爱如萤火,永伴星际”。 是当年京北商圈人人称颂的爱情神话。 如今,二十年过去,萤星洲一如往昔的豪华浪漫。 两人的婚姻却成了别人唏嘘八卦的谈资。 而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人—— 池陨的母亲,林薇。 从迈巴赫从大门驶入,竺砚秋就被萤星洲的豪华程度深深震撼了。 临近年末的京北,萤星洲的中心花园里,却有满满一整园的玫瑰。 它们在透明阳光房里尽情绽放,让人好像置身暖春。 美好得不真实。 “沈女士喜欢玫瑰。” 池陨眼尾噙着淡漠,“哄女人,他信手拈来。” 竺砚秋愣了下,反应过来,池陨说的“他”是池方平。 回想起他们在办公室的对话,父子俩似乎各有所求,又各有筹码。 维持着微妙的平衡。 “少爷。” 管家低着眉眼叫了声,把两人带到客厅。 这里的暖气开得很足,温暖如春。 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雪松和烤柑橘的香气。 还夹杂着似有若无的玫瑰花香。 畏寒如竺砚秋,也立刻热得出了层薄汗。 她顺手脱掉裘皮披风,环顾四周没看到衣架,只好先捏在手里。 管家躬身:“少爷请用茶,先生和太太马上就来。” 说着,就要退出去。 “等等。” 池陨的声音像裹着外面零下五度的寒风,“去挂披风。” 管家顿了顿,应:“是。” 他恭敬地上前接过竺砚秋手里的披风,被她捕捉到了眼底迅疾闪过的讽刺。 以及,厌恶。 “还有,” 池陨挑剔地看向面前的茶,语气刻薄得像最难缠的客户,“我妻子喝不惯味道这么重的花茶。” 管家没动:“少爷,这是夫人最爱的茶,特地吩咐给客人泡的。” 竺砚秋眼观鼻鼻观心:好家伙,一句话就点明了池方平夫妇对他们的态度。 这管家是在告诉他们。 即便他们已经领证,只要没进过池方平和沈星棠同意。 他们就是不受欢迎的“少爷”和成不了主人的“客人”。 池陨却连眉毛都纹丝不动:“看来令郎的身体是好多了,你都有闲心顶嘴了。” 管家倏然变色,惊疑地抬头看他。 “陈岩,少爷带着少夫人回来,别没规矩。” 竺砚秋循声望去,只见一个女人缓步走下旋转楼梯。 不同于李云桂的雍容,沈星棠虽然一看也是精心保养的脸和身材,但衣着是意外的简朴。 她穿着件浅燕麦色的亚麻长裙,十分素净。 手腕挂着串沉重圆润的佛珠。 脸上薄施脂粉,短发黑亮垂顺,走得近了才能看到她眼尾浅淡的细纹。 “去换杯清茶,别惹少爷不高兴。” 即便是斥责,听起来也温厚而悦耳。 管家神情忌惮地瞥了眼池陨,应声退下了。 池陨淡声:“母亲。” “要不是我说,你还要金屋藏娇多久?” “我们是答应过不干涉你的婚姻自由,但你至少得把人带回家来看看。” 竺砚秋打量她时,沈星棠也在观察竺砚秋。 她眸中闪过诧异,但很快又了然。 两种情绪一闪即逝,迅速被她温婉的笑容掩藏。 她握着竺砚秋的手,手心柔软干燥: “叫什么名字?” “叫阿秋。”池陨代她答。 竺砚秋羞耻难当,但在沈星棠面前不好表露,硬着头皮道:“母亲。” 沈星棠笑得如沐春风:“很好的名字,是秋天的生日?” “是。”竺砚秋惜字如金,多说半个字都怕出错。 沈星棠褪下手腕上那串佛珠: “这是我在昭普寺求来的,让大师开过光,可保平安顺遂,就给你当见面礼吧。” 竺砚秋忙道谢接过。 心里暗暗着急:明明配好了香,池陨却怎么也不许她拿过来。 现在沈星棠给了见面礼,她却空着手,实在是太失礼! 如果竺远山在场,只怕她又要挨一顿竹条。 想着,她瞥了眼池,却发现他的视线落在那串佛珠上,神情冷凝。 “说起来,”沈星棠看向池陨,“小陨也是秋天回的京北呢。” “秋天,果然是个好季节啊。” 竺砚秋极快地皱了下眉。 池陨面色淡然:“萤星洲开着一整园的玫瑰,什么时候都是春天。” 沈星棠的唇角扯了扯,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 “走吧,午饭已经准备好了。” “小陨说你不吃葱姜蒜,我特地交代了厨师。” “谢谢母亲。” “还好小陨爸爸不在。他在吃上面最挑剔,调料少放一样都不动筷子。” 沈星棠像唠家常般,池陨的眼皮却是绷紧了。 竺砚秋乖巧应着,却觉得气氛无比诡异。 那天,池陨带她去吃饭的感觉加倍袭来。 豪华温暖的豪宅、精致丰盛的餐食、亲和温柔的婆婆、孝顺恭敬的儿子……都像设定好程序的NPC。 毫无感情地走着剧情。 竺砚秋的手心里出了汗,开始祈祷这顿饭赶紧结束。 她其实不太明白,池陨跟这个家的关系这么僵。 连管家都没把他放在眼里,为什么还非要带她回来吃饭? 她怀揣着忐忑的心情,边吃饭边应对沈星棠的尬聊。 池陨始终垂着眼坐在一边,偶尔搭几句腔,怎么看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一顿饭。 这顿饭终于要接近尾声时,竺砚秋心里简直要欢呼出声。 身体放松下来,才觉得有些内急。 沈星棠让佣人带她去洗手间,她一进门就让佣人离开,关上门深呼吸了几下。 傍大佬确实难。 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吃顿饭都战战兢兢。 当大佬也难。 只是回家吃个饭,无形中全是兵戎相交。 竺砚秋暗暗决定了针对池陨的下一步行动方略:要想傍大佬,要先帮大佬。 尽管她力量微薄,好歹也是他身边的一员同盟军。 一荣俱荣。 竺砚秋乐观地忽略这句话的下半句,做好心理建设,然后打开了门。 却猝不及防地与倚在门口的男人几乎撞上。 竺砚秋吓得后退几步,才看清是个有些年纪的男人。 他跟池陨差不多高,领带松松地系着,露出些蜜色的肌肉。 双眸如鹰隼般犀利,却又有狐狸的狡黠和轻挑。 他眯起眼睛:“你……就是那小子藏的‘娇’?” 听到声音,竺砚秋确认了他的身份,忙应:“父亲。” “emm,”池方平别有意味地拖长音调,眼睛审视地在她身上打转, “相比起来,我更喜欢你叫我Daddy。” 他走近几步:“你知道吗?Daddy还有另外一层意……” “父亲。” 池陨的单眼皮绷成两道凌厉的线条,语气森寒, “出来吧。” “母亲还在等您。” 第28章 弄脏你了 池方平笑意未褪,眼底却已经冷下来。 竺砚秋很确定,在某一秒,她在这个年近五十岁的男人眼里,看到了兽性。 “这么紧张干什么?我不能跟儿媳妇说说话吗?” 池方平的视线黏在竺砚秋的脖颈上,“你总这么一板一眼,怎么会有女人会喜欢你这种无趣的人?” 他深深看了眼竺砚秋,“就算有,爸爸怕你也看不住啊……” 砰! 一声爆响,玻璃飞溅开来。 竺砚秋猛地捂住耳朵,忙去看池陨,顿时瞳孔骤缩! 他拿着尖利的玻璃碎片毫不犹豫地在自己的胸口划开一道口子。 鲜血立刻渗出,染红了他的白色衬衫。 几滴鲜血溅到他冷白的下颌线上,红与白交相辉映,格外触目惊心。 空气里顿时染上血腥味。 池陨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下楼去吧,母亲说等您吃饭的。” 竺砚秋的瞳孔里填满范围越来越大的鲜红,讷讷地想: 这么大个口子,留这么多血,他都不觉得疼的吗? 池方平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竺砚秋的脖颈上移开,在池陨胸前的伤口停留了几秒。 然后没事人似得朝他耸肩, “你看你这是干什么,爸爸还能吃了她?” 池陨面无表情地答非所问:“母亲说,饭菜要凉了。” 池方平眼底迅速划过怒意,但终究没发作,眸中浮上阴鸷: “去告诉她,我晚上不回家了。” 脚步声渐远。 竺砚秋这才敢出声:“吓死我了……” 突然,池陨伸手将她牢牢按入怀中,脸埋进她颈窝,用尽全力嗅闻。 他用的力气太大,两条手臂像铁钳般死死箍着,让竺砚秋差点喘不过气。 “池陨,太紧了,你的伤……” “抱一会,就让我抱一会。” 池陨几近哀求的闷声响起,竺砚秋才发现,他在发抖。 呼吸异常急促,似乎是恐惧到了极点。 两人的身体紧贴着,浓郁的血腥味让竺砚秋头脑发晕。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伸出手轻抚他的后背,试图让他安静下来。 她的手一触到池陨的后背,他剧烈地颤抖了下。 竺砚秋的心砰砰跳着,又试了一次,才感到他紧绷的后背慢慢放松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竺砚秋只觉得手都有点酸了,池陨的呼吸才恢复正常。 他勉强站直身体,眼睛红得不像话。 看了竺砚秋被弄得一团乱的衣服,哑声道:“抱歉,弄脏你了。” 竺砚秋忙说:“我没事,你还在流血,得赶紧去医院!” 池陨抓起她的手,攥得很紧:“嗯,我们走。” “现在。” 后视镜里,萤星洲越来越小,逐渐消失。 竺砚秋看着池陨的胸口有点无措,只能徒劳地用纸巾擦着他衣服外的血: “你再忍忍啊,马上就到家了。” 又忍不住焦急地催了下司机:“去最近的医院,快点!” 却听池陨叫她:“阿秋。” “怎么了,是不是伤口疼?” “他给这地方取名萤星洲。” 池陨却答非所问,“却没有萤火虫,也没有星星。” “阿秋你说,是不是很讽刺?” - 池陨坚持不去医院。 想着他这种级别的大佬,应该有私人医生,竺砚秋也就不再坚持。 而池陨,比起自己的伤口,似乎更在乎竺砚秋衣襟上那团血污。 “去洗澡。”他皱着眉看着,“洗干净。” “我没事,医生呢?”竺砚秋环顾客厅,并没有看到医生的影子。 倒是有个捧着医药箱的机器人。 ……别告诉她,这就是那位医生。 “我去书房,不用管我。”池陨的眼皮绷得很紧,“你去休息。” 竺砚秋是真绷不住了。 “你这个口子这么长,就算不去医院,也得找个医生看看。” 竺砚秋急死了,“就机器人能干什么?!” 池陨垂眼看她:“Neo是最新研发的治疗机器人。” “那也比不上医生!” 竺砚秋不由分说地扶着他掉头,“你们集团底下不是有私家医院吗?” 却没拉动人。 “阿秋,我不能去。” 竺砚秋顿了下,立刻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 Apex的私家医院姓池,是池陨的池。 也是池方平的池。 明明是传闻中呼风唤雨的大佬,却连受伤去医院都做不到。 竺砚秋心头突然堵得慌,抓着池陨手臂的手紧了紧: “那你也别去书房。” 她看他,语气带着坚决,“回卧室,我来帮你。” 我会弄脏她睡觉的地方,池陨想,应该拒绝她。 可对上她澄澈的眼眸,他喉结滚动,突然连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了。 在竺砚秋扶池陨上楼的这点时间,萌萌迅速把卧室布置了下。 于是,竺砚秋一进门就看到了,几乎被改造成病床的床。 回头看池陨一点点挪上床,似乎生怕弄脏床品更是无语: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犯洁癖?快躺上来!” “别弄脏你睡觉的地方。”池陨淡淡道,似乎是在说一件理所当然的事。 竺砚秋心头突然酸软了下,忙去扶他: “这明明是你的卧室。” “现在是你的,”他偏过脸认真道,“我也是。” 为了扶池陨,竺砚秋跟他靠得很近。 后面三个字入耳,她快速地眨了下眼,心漏跳了一拍。 她躲开他的眼神,想去开Neo端着的医药箱,却怎么也找不到开关。 “这、这怎么打不开啊?” 池陨盯着她殷红的耳尖看了会才艰难移开视线: “后面Neo会处理的,你先出去待一会。” “那怎么行?”竺砚秋从刚才的热意里回神,坚决摇头,“就算机器人比我行,我也可以留下来帮忙。” 池陨的眼神淡凉如凌晨薄霜:“不需要。” 竺砚秋却像聋了,继续找医药箱的开关。 池陨定定看了她背影几秒,才有些无奈地出声:“Neo,疗伤。” 【好的,主人】 机器人的眼睛亮起蓝光。 跟萌萌的小嗲音不同,Neo是清朗悦耳的男声。 竺砚秋立刻停下动作,退到一边,关切地看着。 【请说明伤口类型】 “开放性切割伤。”池陨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稳声答道。 【收到】 Neo手中的医药箱应声而开。 【本类型属于您的常见性伤口类型,请确保伤口完全裸露后躺平】 池陨抬起眼皮看了旁边正襟危坐的人。 眸色倏然黯了几分,顿了顿才哑声问她: “阿秋,我要脱衣服了。” “你确定还要在这吗?” 第29章 很疼吗?有一点 竺砚秋忙上前:“我帮你脱。” 池陨的眼眸像深潭泛起很淡的涟漪:“……你,帮我?” “你的手不能动吧?” 竺砚秋的注意力却都在伤口上,“衬衫是不是得剪开?” 池陨:“随你。” ……大佬,你心也是真的大。 竺砚秋在医药箱里找到把医用剪刀,小心翼翼地沿着伤口把衬衫剪开。 凑近了看,才发现伤口挺深。 血迹已经干涸,部分衣料跟伤口黏在一起,血肉模糊。 竺砚秋连呼吸都放轻了,一遍遍告诉自己,千万不要手抖。 那样,他只会更疼。 她也会更愧疚。 池方平表现得太明显,她当然看出来了。 可池陨,为什么要用这么激烈的对抗方式? 她不敢问,只能帮他疗伤,哪怕只能帮上一点点。 剪出一个圆后,伤口完全裸露了出来。 大约七八公分长,两三公分深,里面嵌着细小的玻璃碎渣和衬衫布料。 竺砚秋捏着破洞微微掀起衬衫,想看看还有没有遗漏的伤口。 池陨是冷白薄肌。 只一眼就看到了他劲瘦的腰,和排列规整的腹肌。 竺砚秋还看到他的侧腰上似乎有道暗红,还没细看,池陨就拿开了她的手。 “对我的身体感兴趣?”他问。 竺砚秋脸腾的红了,忙退到一边,让Neo处理伤口。 看着Nro用机械臂利落地扫描伤口,然后熟练地准备器械,竺砚秋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开始清创时,竺砚秋紧张地看着,不时问一句:“会不会很疼?” 池陨觉得还好。 从小到大,就算比这更重的伤,他也受过无数次。 但现在,看着竺砚秋担心的样子,他脱口而出:“有一点。” 话音刚落,他的手立刻被裹进一团柔软里: “你伤在左胸,左手别用力。要是疼,就用右手用力握我的手。” 池陨一眨不眨地看她:“知道了。” 可是这样她会疼。 他怎么舍得? Neo花了半小时处理完了伤口。 离开前,它温馨提醒道: 【经统计,您本年度的受伤次数已达37次】 【请主人多加小心,减少受伤……】 “Neo,你太吵了。” 池陨淡淡下指令,“离开房间。” 【好的】 房间恢复安静。 竺砚秋没追问,松开手给池陨盖被子:“你要不要喝点水?” “不用。” “饿吗?你今天流了血,我去做点药膳……” 手重新被握紧,竺砚秋的声音戛然而止。 炙热的两个掌心紧紧贴在一起。 “不渴,也不饿。” 池陨素来冷淡的声音染了些温柔,“我有点困。” “陪我睡个午觉,行吗?” 暗光涌动。 拉了遮光帘的主卧里只听得到绵长的呼吸声。 暖黄的灯带莹莹亮着,给女人优越精致的五官踱了层淡淡的金粉。 池陨侧着头,目光凝在她鼻尖的小痣和微微蹙起的眉头上,已经很久没有挪开。 说困的是他,一分钟没舍得睡的也是他。 只有在她睡着时,他才能自由地凝视她。 任由眼底蓄满丑恶的贪婪和占有欲。 她为什么睡觉都皱着眉? 是因为父母、姐姐,那些多嘴多舌的人。 还是……那个男人? 床头的手机忽然轻微地震了两下。 竺砚秋睡得很死,池陨悄无声息地把手机拨过来。 【未知号码:穗穗,你是微信给我免打扰了吗?】 …… 【未知号码:短信(5)】 对方发得太快,信息迅速折叠,看不到后几条具体内容。 池陨垂着眼看了会,拿出自己的手机,径直点开一个软件—— 屏幕上,赫然显示着竺砚秋的手机内容。 未读短信的内容完整而清晰: 【穗穗,我这几天头疼又犯了,廖医生来了也没看好,说让我试试以前的熏香,效果不错】 【可你不在,我能怎么办?】 【我才知道了黄忠发让你陪酒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是要我自己查出来,更后悔痛心吗?】 【如果这是你的目的,你成功了。穗穗,怎么样都行,能不能理理我?哪怕只是回个信息也行】 冷白细长的手指滑动屏幕。 池陨逐字逐句地看过去,黑眸里的冷意渐渐加深。 手指在“删除”选项上悬了几秒,他眯了眯眼,锁了屏。 如蛇的眼神黏湿地爬行而上,盘踞在女人脸上。 她看到短信会怎么处理? 还真有点好奇呢…… 美好的周末,有人在甜蜜午睡,有人在上班。 琼馥香氛的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所有人看着投屏上惨淡的预售数据,以及马云蕊难看的脸色,大气都不敢出。 “是什么原因,营销部门有分析过吗?” 营销部总监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已经做过调查了。” “客户普遍反映这次的产品视觉效果不错,但偏西式,少了国风的层次和底蕴。” “尤其是‘幻境迷城’系列,年轻客户觉得款式不新颖,年长些的觉得太闪不稳重。” 马云蕊眼皮一跳:这些产品痛点,竟都被那位池夫人说准了。 都不用等到月销售额出炉。 就现在的形势来看,他们跟池夫人的这场赌约大概率要输。 她压下心中的惊疑,环顾会议室众人: “这次与CHELONA的跨国合作,是搭上发展非遗政策东风的重点项目,也是我们琼馥转型的重大决策。” “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但这样的预售数据,别说CHELONA,我们都不好意思往外说。怎么破除眼前的困境,还需要各位集思广益,尽快想出解决方案。” “马总。”研发部总监脸色凝重,“预售数据都这样了,实际销售额只会更难看。” “我认为,我们要改变合作战略,不能再由CHELONA来主导产品设计。” “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能充分理解两家合作理念的珠宝设计师和制香师,尽快设计出新产品。否则,这次合作,我们将血本无归。” 马云蕊的眼神定格在低迷的数字上,思考了几分钟。 果断起身:“带上所有的预售数据,跟我去见弗兰克!” 第30章 他是谁! 虽然池陨当晚就表现得恢复了一些。 可Neo那句“本年度您受伤次数已达36次”,一直在竺砚秋脑里回放。 第二天一大早,她就霸占了厨房,闷头给池陨做药膳。 正要端上桌,却看到西装革履,正要往外走的池陨。 竺砚秋诧异:“你今天还要去上班?” “我没有周末。”池陨瞥了眼她手里热气腾腾的锅,“你做的?” 竺砚秋点头,把粥碗放在餐桌上:“茯苓砂仁小米粥,特地给你做的。” 她皱眉:“重点不是周不周末。你伤口还没恢复,还需要休息。” 池陨看向桌上那碗粥。 小米金黄,茯苓嫩白,撒了把嫩绿的葱花点缀…… 一看就很好吃。 他喉结动了动,边坐过去边对贺铮说:“我今天在家休息,你回去吧。” 贺铮的脸上难得浮上丝呆滞。 跟着老板这么久,还是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休息”。 而且,今天明明还约了两个重要的商务洽谈。 但贺铮是专业的,当然知道该怎么处理。 “贺铮,要不要一起吃点?”竺砚秋看他没动,问道。 贺铮立刻感到一道饱含威慑的目光钉到身上,眼皮抖了抖:“谢谢夫人,我吃过了。” “那池总,我先走了。” 池陨喝着粥没应,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贺铮:…… 池陨一整天都没出门,竺砚秋就给做了一整天的药膳。 药香同源,做香的人多少也懂点药理。 中午煲了黄芪陈皮乌鸡汤,晚上又给做艾叶红枣蒸南瓜,都是生肌补气的好东西。 池陨坐在落地窗前,看竺砚秋在厨房专心地给红枣去核。 夕阳的余晖从窗外洒进来,给她全身踱上一层暖黄。 只觉得今天过得太快,他还意犹未尽。 但在家再美好,该上班还是要上班。 他只不过一天没去,待处理的事就快成堆了。 竺砚秋天不亮就起来,给做了艾叶鸡蛋红枣汤,盯着池陨喝完。 “药膳最好吃一周,有利于你伤口恢复。” “午餐我做好了让人送去,晚餐你能回家吃吗?”竺砚秋问。 池陨的重点却奇奇怪怪:“为什么要别人送?” 以为她是怕被人看到,补充道:“让贺铮带你从专属通道上来。” “不会有人看到。” “跟这没关系,”竺砚秋知道他误会了,“我今天有事忙。” “要晚上才能回来。” 不知为何,这句话说完,她觉得餐厅的温度突然低了几度。 池陨眸色翻涌,却面色如常地擦嘴起身:“好,那你早点回来,我怕饿。” 几个小时后。 贺铮把家里佣人送来的药膳端进来时,发现老板正盯着手机,神情难辨。 屏幕上,跳动的红点一点点远离市区。 “枣园胡同是什么地方?” 乍然被提问,贺铮反应极快:“一个城中村,在京郊。” 枣园胡同。 竺砚秋下了车,熟络地跟街坊打招呼。 “哎哟,竺小姐,你这次有段时间没来啦。”一个中年大妈忙迎上来。 “桂姨。”竺砚秋笑着叫她, “你以前不是每周都要来一次的吗?最近是不是忙?” “是有点,今天稍微空点才过来。” “你不来我们都不习惯了,小军问了我好几次。”陈芳桂热情地帮她拿东西,“房间他每天给你打扫呢。你的东西他都没动,你放心。” 竺砚秋笑笑:“辛苦小军哥了。” 两人说着走到一座小平房前,竺砚秋打开门进去,一看果然是干净又整洁。 这房子是竺砚秋到京北一年后租的。 在苏州,她几乎每天都会在制香坊里待一会。 到京北后没条件,她很不适应。 跟陆序白提了几次没结果后,她干脆自己找。 但京北的房子本就难找,更别提要租来当制香坊了,太靠近城市的地方肯定都不行。 找了一年,竺砚秋才找到枣园胡同,是一次采香料时意外发现的。 小平房是闲置的,陈芳桂也热情直爽,她就租了下来。 每周都过来待一会,为制香,也为舒心。 给陆序白的香和香柜,大部分都是在这做出来的。 竺砚秋走了圈,见屋里左右两列香料柜子擦得光亮。 放在屋里和院子地上的各种制香工具,也好好地摆放着。 水泥地上更是一点灰尘都看不到。 不由笑道:“谁嫁给小军哥,真是有福了。” 陈芳桂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下去,只笑着问:“这次又要做什么好东西?” 竺砚秋拍了拍带来的东西,眉眼晶亮:“做个香串。” “送人的。” 古法制香,关键是手上功夫。 研磨、装粉、扫粉……每一项都是体力活。 不但心要沉,手要稳,还要眼睛亮。 一点粗粉都不能有,否则就无法成丸。 把搓好的香泥团都脱了模,细细检查了都没问题,竺砚秋才呼出口气。 接下来,只要放在没风的地方阴干就可以了。 算了算时间,正好新年时能送出去。 “竺小姐,天不早了,留下吃完饭吧?” 陈芳桂的儿子肖军在门口问。 “小军哥。”竺砚秋太专注,这会看到天色一愣,“天怎么这么黑了,几点了?” “六点多,”肖军脸有点红,“冬天天黑得早。” 竺砚秋暗叫不好,匆匆起身收拾:“今天我就不吃了,得赶紧回去。” 从这回池家至少得一个多小时,还得做饭。 只怕池陨吃上晚饭得八点了。 她越想越急:“小军哥,我在这阴干的香泥团麻烦你帮我看着些啊。” “我先走啦!” “你慢点,天黑路上不安全……” 竺砚秋哪还有心思听他说话,火急火燎地往大路方向走。 ……然后结实地撞在了一个人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 竺砚秋捂着额头忙道歉,看清来人后却突然没了声音。 肖军已经追了上来。 见竺砚秋撞上了个高大的男人,对方还神色不虞地看着她,忙挡在两人中间: “这位先生,不好意思,她不是故意的。” 看着他宣誓主权般的保护姿势。 陆序白的脸色比死了爹妈还难看,盯着竺砚秋语气森寒: “穗穗,他是谁?” “给我个解释!” 第31章 他必须现在就娶她 “你怎么来了?” 竺砚秋蹙眉,拉了拉肖军,“小军哥,没事,你先回去吧。” 听着她亲昵的称呼,熟稔的举止,陆序白愠色更浓: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在这还有另一个家,还跟别的男人这么亲密?” “陆序白,”竺砚秋也冷了脸色,“你发什么疯?这是我房东的儿子,是我朋友!” 肖军听到两人对话,也回过味来。 尴尬地退开:“竺小姐,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竺砚秋点头:“不好意思,小军哥,下次给你带茶叶。” “不用客气。” 肖军走了,陆序白却没觉得好受些。 距离上次在竺家,他快10天没见她了。 准确来说,是一点联系都没有。 这在过去五年里,是从没有过的事。 他搓了搓脸,努力从愠怒中恢复过来:“是我误会了,对不起。” 不用想都知道,肖军绝不是那个开限量迈巴赫的人。 竺砚秋微讶。 陆序白是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有争执从来都是她服软,他很少主动道歉。 “我只是担心你,”陆序白皱眉环顾四周,“这里环境太差了。” “要不是看到许妈留的快递底单,我都不相信你居然在这有房子。” 路灯已经亮起来了。 制香坊很小,里面的布置陈设一览无余,一看就知道是用来干嘛的。 陆序白神情缓和:“你想搞个地方制香,跟我说就好,何必跑到这种地方受苦?” 呵。 竺砚秋抬眸看他:“我跟你提过的。” 陆序白微愣。 “不止一次,”竺砚秋继续说,“你满口答应,然后就没了音讯。” “我只能自己来。” 这五年,要是什么都指望他,她还活不活了? “对不起穗穗,”陆序白握住她的手腕,“我、我可能当时太忙了……” “你还有事吗?” 竺砚秋不耐地看了下表,六点二十了。 陆序白失落:“你就这么不想见我吗?以前你都是秒回,现在都是已读不回了。” “我们分手了啊。”竺砚秋神色平静。 陆序白迅速偏过头,表情冷硬:“我说了,我不同意。” “你无法单方面决定这件事。” 他不想再看她这么冷心冷情的样子,走进她的小院子。 虽然破旧,但打扫得很干净,处处都是她的痕迹。 让他想起,十五岁初见竺砚秋,就是在她苏州家里的制香坊里。 又想到她这些年给他做的香,可能都诞生在这里。 气不由消了大半。 制香是竺砚秋最爱的事,也是她表达爱的方式。 他不该怀疑她的感情。 “看完没?我要锁门了。”竺砚秋冷声催促,她是真的有点急! 陆序白心绪变了,没再因为她的冷淡生气:“这些年,你为我做的,我都记得。” 他望进她的瞳孔,“陪酒的事……我都知道了,卢樱樱都告诉我了。” 竺砚秋闻言一愣。 “还有你在后勤部受委屈的事,”陆序白深吸口气,“是我不好,没能保护好你。” “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问得好,但竺砚秋懒得答。 陆氏员工,陆家那些继承者们,还有他的朋友,谁都知道的事。 但凡陆序白稍微留意,或者说放一点心思在她这,都不会不知道的事。 他现在问她,为什么不告诉他。 见她不说话,陆序白索性问了心里的猜测:“是让我自己知道后,对你更愧疚吗?” 竺砚秋简直服了! 她实在没忍住讥讽,“你的愧疚,是什么很值钱的东西吗?” “因为我没在爷爷那公开你的身份,所以你怨我。可是穗穗,我是有苦衷的,你不知道陆家……” “打住!” 竺砚秋忍无可忍地抬手,“如果你非要知道,我可以告诉你为什么,就是告诉你也没用。” “你会同意我辞职,还是回竺氏工作?你这么精英的大脑,不会想不到,只要还在陆氏,这些事就永远不会停止。” 看着陆序白哑口无言的样子,竺砚秋心里连冷笑都懒得笑。 她太了解陆序白。 他的大男子主义不允许她去别人公司工作,因为丢脸。 更不会让她回竺氏,因为会抢走竺望舒的风头。 言尽于此,竺砚秋转身就走。 真的来不及了,门就让肖军帮她锁吧。 “穗穗!”陆序白下意识叫她,却发现不知道对她说什么了。 看着她决然远去的纤细背影,他攥紧了拳头。 她真的生气了。 他收回目光,失神地看着布满她痕迹的小院。 突然看到角落里在阴干的香泥团。 跟竺砚秋在一起五年,陆序白也知道点皮毛。 这大小和款式,一看就做的男士手串。 他凑过去嗅闻:是沉香,安神助眠的。 竺砚秋给他做熏香时常用,他很熟悉。 陆序白眼底蓄起笑意:小姑娘嘴上说着分手,身体却很诚实。 他眼神缱绻地看着香泥团,暗暗下了决心: 看来,等不到爷爷正式承认他为继承人那天了。 他,必须现在就娶她。 - 陆序白到家时,天已经黑透了。 李云桂和陆铭出去参加宴会不在家,只有竺望舒在等他。 见他风尘仆仆地进来,她笑得有点勉强: “去哪儿了,这么晚回来。” “听许妈说,你下午就出去了?” 陆序白“嗯”了声:“去找穗穗了。” 竺望舒脸色不大好看:“去哪里找她?我发信息她还是不回呢。” “一个城中村。” 陆序白看上去心情不错,“她在那弄了个制香坊,好像在做手串吧。” “也不知道那么差的环境,她是怎么待得住的。” 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说起竺砚秋时的目光,温柔得像窗外的入水月色。 竺望舒被这目光狠狠刺痛了。 她用力地用指尖掐了下手心,泪瞬间掉了下来: “序白,池总说的条件,你是不是不准备答应了?” 第32章 如果我伤得重一点,你会多在意我一点吗 被她这么一问,陆序白刚才还微扬的唇角渐渐扯平。 当然不会答应。 为了这个项目,他几乎拼了命。 更别说,这还是他在继承者竞争中最有分量的砝码。 当时没答应池陨,只是不想竺望舒下不来台。 后面两人都没再提,他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事。 陆序白拧了拧眉心,“望舒,这个项目事关重大,你要理解。” “想想别的办法。实在不行,以后也有的是好的合作机会。” 竺望舒的心直直往下沉。 她笑得有点难看:“但……葬礼那天你不是说,拿这个项目来交换照顾我的机会吗?” 那天,她躲在一旁听到,还雀跃了很久。 话音刚落,她竟然在陆序白脸上看到一划而过的羞恼。 “望舒,”他的声音冷了下来,“有些话我能说,你不能说,对你不好。” “你是穗穗的姐姐,还是我小婶,所以我才会照顾你。” “但你要知道,只有陆家好,竺家才会好,你才会好。孰轻孰重,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没理会她煞白的脸色,转身上楼。 喵呜—— 黑猫盘在楼梯口,见他走近,懒懒叫了声。 陆序白冷冷瞥一眼猫:“穗穗虽然暂时搬出去了,但迟早是要回来的。” “她不喜欢猫,还是别养了。” - 另一边,竺砚秋到家也同样很晚了。 她着急忙慌地换掉外套,有些心虚地问佣人:“池陨回来了吗?” “夫人,还没有。” 竺砚秋大大松口气:看来总裁的“早点回”,跟她概念中的不太一样。 还没松到底,就见池陨从门口进来,在厨房外顿住脚步。 “你回来啦?”竺砚秋飞快系围裙,“你去休息会,我马上做好饭。” 池陨脸色一如既往的淡。 “嗯”了声转身走了,没有任何异常。 见他没不高兴,竺砚秋放下心来专心做饭。 她不知道,池陨转身那瞬间,眉眼倏然冷硬。 她跟那个男人说得太投入,没注意到,在隔壁胡同口,有个靠墙站了一下午的人影。 肖军的殷勤,陆序白的质问,他全都看到,也听到。 看着陆序白离开时满面春风的样子,池陨眸中一片死寂。 走进那个小院,他一眼就看到了在阴干的香泥团。 几乎立刻想到了前天陆序白发来的短信。 他说他头疼,需要她的香。 这就是她说的,“今天要忙”的事。 走之前都不忘嘱咐肖军照看,可见重视程度。 呵。 人是嫁了,心却还在陆家。 竺砚秋晚上给他做了薄荷山药烤鸡胸,还有道藿香虾仁拌黄瓜。 再加上几道厨子做的清淡家常菜,看得人食指大动。 池陨却没吃几口。 尤其是她做的两道药膳,几乎没碰。 “怎么了?”竺砚秋疑惑地问,“吃不惯吗?” 明明这两天不管她做什么,他都吃得很香啊。 “嗯,”池陨已经站了起来,“我有事,先回书房了。” “你早点休息。” 竺砚秋忙叫住他:“是不是伤口又疼了?” 池陨脚步一顿。 以为自己说对了,竺砚秋忙上前看他胸口。 她没敢掀池陨的外套:“真的又疼了?” “我就跟你说机器人靠不住,还是得医生来。疼得厉害吗?有没有重新出血?” “要不要……我看看?” 她小心翼翼地看他,长而浓密的睫毛因为紧张微微发抖,像只小蝴蝶。 池陨盯了几秒,才强迫自己转身:“不用。” 心里想着别的男人,还来关心他的伤口干什么? 深夜。 偌大的书房里雨声淅沥。 宋煦然的声音带着浓重的困意:“虽然我是诊所的老板没错,但也是每天要上班的。” “你状态稳定的话,能不能不要这个时间点打给我?” “帮我想办法。” 池陨看着黑色缎面的睡衣上幽冷的光,“怎么让她的脑子和心都只有我。” “是这样的,池总。我是个母胎solo,你觉得我能给你意见?” “你是心理医生。”池陨语气凉薄。 “心理医生不是恋爱顾问!”宋煦然崩溃过后,还是老老实实给他想办法, “你要不观察下,她对你的什么方面比较在意,有针对性地加强。” 池陨眸色凝了凝。 她在意的,也许就是他的身份和地位吧。 她需要这些来挣脱囚笼,获得成功和自由,才义无反顾地扑向他。 除了这两样,他还能有什么值得她在意的呢? 池陨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疲惫地闭上眼。 【你好,我是Neo】 【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池陨睁开眼,眸色冷沉。 “嘘嘘嘘,轻点!” 女人的声音带着做贼心虚,“Neo,告诉我,池陨的伤口恢复情况。” 【抱歉,未检测到该姓名的相关资料】 她模糊短促地说了句什么,又开口: “告诉我,你主人的伤口恢复情况。” 【抱歉,这属于主人的隐私信息,无法告知】 她似乎有点生气了,再出声时声音都染了薄怒: “告诉我,他晚上有没有叫你换过药,这总行了吧!” 【抱歉,这属于主人的隐私信息,无法告知】 池陨嘴角上扬,薄唇中发出轻而短促的轻嗤。 电话那头,正揉着额角的宋大医生惊了:“你……你刚才是笑了吗?” 还不是讥讽的冷笑。 是正常的,碰到有趣的事而发出的自然、愉悦的笑声! “我突然有点想见见你的新婚夫人了。”他说。 池陨的脸色恢复淡漠,毫无人性地丢下两个字:“做梦。” 电话挂断。 在Neo那里铩羽而归后,竺砚秋只能回房继续研究药膳。 她能做的有限,尽力吧。 但没想到的是,下午消耗体力太多,每研究多久眼皮就重得不行。 最后,更是直接趴在电脑前睡了过去。 所以她不知道,在睡过去五分钟后,她被一双手轻轻抱到了床上。 细细掩好了被角。 男人平日几乎没温度的瞳仁,被桌上的台灯染上一分暖黄。 目光在电脑屏幕上的药膳菜单上停了数秒,然后轻轻扫过在女人熟睡的脸上。 满得几乎称得上贪婪。 他喉结滚了滚,伸手解开上衣扣子,暴戾地扯掉了包扎完好的纱布。 伤口被扯动,刚愈合一些的脆弱皮肤瞬间崩裂。 鲜血立刻渗了出来。 池陨的眼里蓄满愉悦和期待—— 你关心我的伤口。 那么,如果我伤得重一点,你会多在意我一点吗。 阿秋? 第33章 竺氏是兔子尾巴,长不了 翌日,发现池陨的伤口情况又严重起来,竺砚秋露出了果然如此的表情。 池陨非常自然地“采纳”她的提议:在伤口恢复前,在家休养。 竺砚秋一边继续研究药膳,一边盯着Neo给他换药,十分认真。 几天下来,池陨恢复情况喜人,脸还长了些肉。 但竺砚秋却暗自后悔。 她之前怎么没发现,池陨这么粘人? 无论她去哪里,过不了多久,他就会幽幽出现在她身后。 还不让她出门。 “万一我有情况,怎么办?” “你有Neo。” “Neo也可能会卡宕机的BUG。” 竺砚秋真没招了。 转眼到了收香泥团的时间,竺砚秋很头疼地想,怎么说服池陨让她出门。 却在起床后就没看到人。 一问之下,池总裁居然去公司了。 竺砚秋松了口气,把今天准备好的药膳食材和做法交代给佣人。 嘱咐中午送去公司后,就急急去了枣园胡同。 Apex集团总裁办公室。 池陨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小红点,垂下的睫毛在眼睑上投下片冷淡清浅的阴影。 让对面坐着的两人心生忐忑。 “池总?” 弗兰克试探开口,“您觉得怎么样?” 听到他的声音,池陨眸色又冷了几分—— 他为她的事一大早赶来公司。 她却背着他,急着出门给别的男人做手串。 池陨把手机倒过来扣住,下颌线都透着紧绷的冷意: “你们是说,要见我夫人?” “是的,”弗兰克张口就夸,“池总,您的夫人实在太神奇了。” “她对我们产品的预言,竟然完全准确!她真是我见过,除了马总外最有魅力的中国女人了。” 马云蕊优雅地笑着接话:“尊夫人的专业和眼界实在令人敬佩。” “但很遗憾,上次她没有给我们留下私人联系方式。我们只好不请自来,麻烦您给搭个线了。” 她的笑容得体而真诚:“我们想问问她,有没有意向把这场赌约提前变成合作。” 同一时间,竺氏古法制香有限公司会议室。 竺氏全员紧急会议正在召开。 “先说可能会提早终止代理权合同,现在又直接提出提前解约,” 坐在上座的竺远山敲着桌面,“琼馥是在耍我们吗!” 他不悦地看向左手边的人,“望舒,这件事不是一直都你在对接吗?究竟什么情况!” 竺望舒也脸色不好,“琼馥的项目对接人昨天打电话给我,说‘幻境迷城’的预售情况很不乐观。” “他们认为我们的香料方案,没有突出他们这次的合作理念,所以……” “香方全是他们审核过的!”竺远山沉声,“这也能成为解约的理由吗?!” “所以他们说了,愿意支付违约金啊。” 一道夹杂讥讽的高亢女声响起,“让客户宁愿付违约金都要跟我们提前解约,竺氏这次真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竺望舒对说话的女人勉强笑道:“舒总,也不能这么说吧。” “这次的合作本来就是试水,有风险很正常。” “竺大小姐的意思,我们今年最大的订单,就指望这笔违约金了是吗?” 舒欣冷笑,“你可别忘了,这个项目也有我们陆氏的投资。” “竺大小姐这么乐观,是又准备借着跟陆家的私人关系,来给竺氏收拾烂摊子?” 她这话,几乎是当着全公司的面下竺望舒的面子。 可偏偏,竺望舒不能把她怎么样。 舒欣是竺氏的第一副总,但令人忌惮的是她的另一重身份—— 她是陆氏集团派到竺氏的“钦差”。 当年,陆老爷子答应陆序白,救竺氏一命。 但也开出了条件:直接委派舒欣去竺氏坐镇。 毕竟在陆老爷子眼里,没有“救命”的说法,只有交易。 竺氏如果不能给陆氏产生价值,在他这就跟垃圾没两样。 舒欣人不如其名,一点也不让人舒心。 她眼光毒辣,红唇淬毒,尤其是对竺望舒,一见面基本就会开火。 但她是陆老爷子的人,就连竺远山也要给她几分面子。 听舒心这么说自己宝贝女儿,竺远山也不大高兴。 “现在出了问题,就不要内部分裂了嘛。大家集思广益,看看能不能再挽回一下。” “现在政府大力鼓励发展非遗文化,各种利好政策出台势在必行。” “这么好的风口不抓住,实在是竺氏之憾。” 他看向首当其冲的部门:“之尧,这次琼馥提出来的是香方问题,你们研发部怎么考虑的?” 严之尧神色犹豫,想说话,瞥了眼上面的两个竺家人后又欲言又止。 舒欣一挑眉:“看来,严主任是想以一己之力,承担这次合作失败的责任啊。”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严之尧轻咳一声,折中道:“我们的意见,还是想把二小姐请回来。” 这话一出,会议室顿时一片寂静。 几分钟后,才有人打破沉默:“这次涉及的是对合作概念的理解问题,跟二小姐有什么关系?” “每次项目出点问题,你们就说要请回二小姐。难道她是你们研发部的救世主?” 说话的是裘晟。 公司的股东之一裘晟,也是竺远山从苏州带过来的元老,说话很有分量。 竺望舒脸上浮起一抹得色。 严之尧也只能悻悻闭上嘴:反正每次提起让二小姐回公司,都是这种结果。 这次也不会例外。 这时,一声冷笑突兀响起。 所有人惊讶地循声望去:是谁这么不要命? 哦,是舒副总,那没事了。 舒欣的唇边是毫不掩饰的讥讽:“这么怕二小姐回来,难道她是裘总你的索命鬼?” 裘晟已经年近50岁,在竺氏工作二十几年,谁敢对他这么说话? 顿时,一张老脸涨得通红,语气沉肃:“舒副总,就算你是陆氏的人,也不能这么对我说话吧?” “我在竺氏做副总不是来研究怎么跟人说话的,是来帮助竺氏给陆氏创造更多价值的。” 舒欣莞尔一笑,举了下手中的平板, “不知道各位还记不记得,在来竺氏之前,我曾领着陆氏HR团队曾经在苏州和京北做了近半年的调研,记录了竺氏每个人的详细档案,给每个人都做了SWOT分析。五年来,我从没公布过当时的调研结果。” 这话一出,连竺远山脸上都浮上惊异。 当时确实有这么回事,刚开始竺家和几个股东还有些紧张。 但后来见舒欣什么都没说,以为就是走个流程,也没当回事。 没想到,时隔五年,她居然在现在这个当口拿出了这份调研结果。 一时间,所有人都噤若寒蝉。 舒欣把调研结果投在大屏上,是排名TOP10的人。 名列榜首的,赫然是竺砚秋。 而竺望舒,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我一般不会插手竺氏的重大决策,但是,” 舒欣笑意顿敛,微寒的眼风扫过会议室中的所有人。 尤其在脸色精彩纷呈的竺望舒脸上多停了几秒,“危机当前,却刻意避开解决危机的正确答案。” “那竺氏只怕是兔子尾巴,长不了了。” 第34章 那,他真的很幸福 这场会议,最后以竺远山怕女儿脸上太过不去,匆匆拍板请竺砚秋回来告终。 这个结果,有人欢喜,有人愁。 研发部喜气洋洋,竺望舒一派的人脸色都不大好看。 尤其是她本人。 偏偏舒欣还在她准备默默离开会议室时,还当着所有人的面朗声问她: “大小姐想看看,你的SWOT分析排名吗?” 竺望舒当场被气哭了。 她一直自诩美貌与才华并存的成功女性。 现在竺砚秋这个被房主在外的妹妹高居榜首,她却连TOP10都没进。 知道具体名次只会更难堪。 陆序白忙了一天回家。 迎接他的既不是美味的晚餐,也不是竺砚秋为他提前点好的缓解头疼的熏香。 而是竺望舒的哭闹。 她怕被陆铭和李云桂嫌弃不体谅陆序白,没敢在客厅等。 而是站在大门口,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陆序白本没注意,司机先看到了:“少爷,门口站着的像是三少奶奶。” 停了停又说:“她好像在哭。” 因为那天的龃龉,陆序白这几天满心满脑都是竺砚秋的好。 对竺望舒格外冷淡。 可现在看见她在寒风中冻得苍白,还挂满泪痕的脸,他下意识地向她奔去。 想也不想就搂住她:“傻子,不会在客厅等我。” “我、我想早点看见你。”竺望舒微哽。 陆序白的心像被针狠狠刺了下:“好好好,现在我来了。” “我们先进去,你整个人都是冰的!” 竺望舒却不肯:“让我先抱抱你好不好……” 陆序白像明白了什么:“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 “说实话。” 竺望舒抽了抽鼻子,才似乎很为难地开口:“序白,能不能把那个舒欣调回陆氏啊?” 陆序白给她擦泪的手顿了顿:“她是爷爷派到竺氏的,我也没有权力调动她的岗位。” “你先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竺望舒却有点支吾:“你还不知道她吗?总是找着机会给我难堪。” “我今天就是跟她提出了不同意见,她就当众侮辱我。” 她说着又流下泪来:“太丢人了,这让我在下属面前怎么抬得起头来?” 陆序白蹙眉。 舒欣这人他了解,陆氏高薪聘的海外商学院高材生,工作作风都比较偏西式。 学不来中式含蓄和委婉。 于是他安抚道:“她这人确实说话不太好听,但工作还是比较就事论事,应该不至于故意当众给你难堪。” “你别多心,搞得自己工作不开心就不值得了。” 竺望舒不高兴了,红着眼圈问:“你的意思,是我在骗你,故意说她坏话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随便吧。”竺望舒赌气道,“反正她是陆氏的人,对我怎么样,我都得受着。” 她狠了狠心,又加了一句,“就像之前,你爷爷非要我跟你小叔……” “望舒!” 陆序白的心被狠狠刺痛了,紧紧把她重新按回怀里,“我知道,我知道的。” “这些年,实在是委屈你了。” “舒欣的事交给我。别伤心了,好吗?” 竺望舒靠在他肩头。 在陆序白看不到的地方,隐秘地露出了一个胜利的笑容。 - 沉香手串做得很成功。 竺砚秋拿着成品看了又看:嗯,看着稳重沉静。 跟她要送的人气质很搭。 竺砚秋把手串放进早就准备好的黑胡桃木礼盒,细细地擦拭了几遍。 看时间差不多,她就准备回池家。 给池陨排的药膳菜单还有三天的量,昨天看过他的伤口,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让竺砚秋松了好大一口气。 如果她预料得没错,自己很快要忙起来了。 到时候只怕再没那么多时间给池陨做药膳。 肖军进来时看到的,就是竺砚秋仔细擦拭礼盒的样子。 女人的神情很专注,完全没注意到他进来。 屋里的灯光投在她的侧脸,连皮肤上细小的绒毛都发着光。 也许是看到哪一处有灰尘,她撅起嘴唇吹去。 嘴唇圆润饱满,泛着健康的殷红。 肖军只觉得心脏都漏跳了一拍,顿了顿才开口:“竺小姐,吃点红糖鸡蛋茶暖暖吧。” “这房子造的时候想着放工具用,都没安暖气,有没有冻着你?” 他关切地看她:“听我妈说,你是南方人,肯定受不了北方的冷。” “过几天我给安个暖气片,这样你干活就不怕冻了。” 竺砚秋倒觉得还好。 反正她来这都是白天,基本不过夜,干起活来心就火热,身子也跟着热。 “不用麻烦,小军哥。” 竺砚秋感激地看他,“明年我应该就不续租了,你们不用为了我还额外掏笔钱。” 肖军放下鸡蛋茶的动作一顿:“……不续租了?” “你不是……在市区找不到地方制香吗?” 竺砚秋把礼盒小心套进袋子,小心翼翼地装进包里:“嗯,我已经在市区找到地方了。” 她站起来,笑得真诚:“这几年,谢谢你和桂姨的照顾,还帮忙打理。” “这四年,这地方对我来说有不一般的意义。” 她想了想,郑重道“如果后面没人租这房子了的话,我可以跟你们买下来。” 肖军借着帮忙整理边角料,才面前压下失落:“不用的,这房子本来就……” 配不上你。 他沉默了下,才勉强笑着转移话题:“看你做这手串这么认真,套个袋子都怕蹭了。” “是要送给很重要的人吧?” 当然重要了。 她可是在他这押上了,自己此生唯一一次的破釜沉舟。 竺砚秋点头,语气认真:“对。” “他帮了我很多,对我很重要。” “这是专门给他做的。” 肖军了然地笑:“那,他真的很幸福。” 小院外。 一道黑色人影靠在破败的院墙上,已经很久没动过。 池陨的眸色深寒,像深冬未解冻的湖面。 第35章 我值得你做这些吗 京郊不好打车。 竺砚秋回到家时,已经有点晚了。 幸好,池陨没在家。 她径直走到卧室,把礼盒放进最底下的抽屉。 想了想,又欲盖弥彰地在上面盖了些书。 黑胡桃礼盒旁边,暗红丝绒盒子安静地待在角落。 竺砚秋打开,摸了摸里面硕大明亮的钻戒,想着哪天还是把它存到个保险的地方。 毕竟,她只是替池陨真正的妻子暂时保管。 东西放好后,竺砚秋往餐厅走。 却被坐在客厅的背影惊得脚下一顿。 “你回来了,怎么没喊我?” 竺砚秋问了句,却发现有点不对。 池陨的外套没换。 不仅如此,他整个人都像被寒风吹透了般冷硬。 “吹风了?”竺砚秋有些紧张地看他,“我去给你做碗姜汤。” “你不是不吃葱姜蒜?”池陨突然开口问。 竺砚秋莫名:“是你吃又不是我吃。” “但你做就会摸到,会闻到。”池陨执拗地反驳,“我值得你做这些吗?” ……是脑子被冷风吹坏了? 竺砚秋不明白他又怎么不高兴了。 不过,池陨这种级别的大佬,喜怒不形于色太正常了。 要不怎么叫“伴君如伴虎”? 她只好认命地解释:“我只要不吃到嘴里,就没事。” “而且我不是吃不了,是不能吃。” 她对着池陨点了点自己的鼻子:“这些调料会影响我的嗅觉纯度,影响制香。” 池陨的目光在她的手指和鼻尖萦绕。 她的指甲粉嫩健康,鼻尖微翘,随手一个动作却让他喉间发干。 可想到这么美丽的风景,什么阿狗阿猫都能看见,又让他怒火中烧。 “那你帮我做,”池陨沉沉看她,“现在。” 这是哄好了? 竺砚秋忙起身:“好,你等等,很快。” 她先把药膳做上,趁着间隙把姜汤做好放到池陨面前:“趁热喝,饭马上好。” “我吹风了。” 池金主说得理所当然,“拿不动碗。” ……那几天前拿碎玻璃划伤自己眉毛都没动一下的人是谁?! 算了算了,是金主。 竺砚秋再次认命地端起碗喂到他唇边:“那你快点,我灶上还煲着汤。” 池陨俯下身,就着她的手大口地吞咽。 眼睛却如身处深渊的兽类,一顺不顺地凝视着她。 竺砚秋脑子一热。 汤汁的热意透过碗壁汇到指尖,有阵阵酥麻。 有那么一刻,喝的不是姜汤,而是她身体里的什么…… 她手腕发抖,几乎端不住碗。 直到池陨喝完,对着她舔了舔泛着水光的薄唇:“你放了糖。” “很甜。” 竺砚秋这才回神,丢下句“你喜欢就好”,逃也似的奔回厨房。 一整个晚上,她的耳朵都热得不像话。 躺在床上翻了半天才睡着。 房间里,她的呼吸绵长均匀。 对房间里多了个人无知无觉。 那人沉沉看了会她睡着的脸,悄无声息地拉开了床边的抽屉。 拨开此地无银的书,黑胡桃木礼盒和丝绒首饰盒安静地并肩躺在里面。 她连他给的婚戒都不愿意戴。 她给别人做专属的礼物。 她说他很重要。 池陨眸中暗色翻涌,思考着再一次撕裂伤口的必要性。 却被抽屉深处的一抹亮白吸引了注意力。 他伸出两根手指,把东西夹出来。 是个药盒,有点破旧,一看就知道已经用了一段时间。 【酒石酸唑吡坦片】 池陨看着包装说明眯了眯眼,无声地拍了张照。 给宋煦然发过去【这什么药】 对方秒回:【我说你作息时间能不能阳光点!每次都是这个点打电话发信息!】 【你怎么会有这药?】 【治失眠的二类精神药品,你可别吃啊,不对症】 池陨的眼神在竺砚秋不安稳的睡颜扫过: 【用这个药,病得严重吗】 宋煦然:【不好说,看是暂时用还是长期】 【这药是强效镇静,一般发病症状比较紧急才会用】 【你还没说,怎么会有这个药?一看就是旧药盒!】 【我警告你,没我允许你可别乱吃药……】 池陨锁屏。 仔细地把抽屉里的东西恢复原样,很轻地把抽屉关了回去。 算了。 他不忍心再让她担心一次。 - 陆序白没有直接找舒欣。 陆老爷子亲自派去的人,他不可能去质疑。 在竺氏,他有自己的人。 一方面,是要及时了解竺氏的情况。 另一方面,当然也是主要的,是帮竺望舒稳固地位。 听完对方说的,陆序白抿唇:“让二小姐回来,是严之尧提出来的?” “是,”对方说,“也只有研发部希望她回来吧。” “现在大小姐在公司的地位比较稳,董事长也都站在她这边。” “答应让二小姐回来只是权宜之计,您不用太担心。” 对方尽职尽力,陆序白却莫名觉得有点刺耳。 “听说,舒总当众让她难堪了?” 这问题有点难回答,对方组织了下语言才说: “舒总只是公布了一部分五年前HR团队做的SWOT分析结果。明面上,倒是没说什么。” 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很明白。 毕竟,舒欣这次态度格外坚决。 如果她始终坚持要让竺砚秋回来,竺远山也不能不忌惮。 “您看,舒总那边需不需要疏通一下?”对方问。 “不用。你什么都不用做,顺其自然。” 对方有点意外,但老板吩咐的,自然是照做。 挂了电话,陆序白靠在椅背上,突然轻笑了下。 没记错的话,严之尧跟竺砚秋关系不错。 他能在这种孤军奋战的情况下,主动提出让竺砚秋回来,肯定是她拜托他的。 还可能交换了某些利益。 难不成,还真因为她能化解竺氏这次的危机? 难怪还给他专门做了沉香手串。 看来,是真的很想借这个机会回竺氏了。 反正过不多久,他就会公开将与她结婚的事,回竺氏也不是什么大事。 陆太太的玩票罢了。 陆序白唇边的笑意越来越深,觉得自己前几天的想法真是太可笑了。 她为了得到他的认可花了这么多心思。 怎么可能不爱他? 第36章 可笑的男性尊严 有陆序白那句“放心”,竺望舒睡了个很舒服的美容觉。 第二天到公司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看上去容光焕发。 一到公司,竺远山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 “昨天那个舒欣在,我不能不答应。” 竺远山慈爱地看着大女儿,“但昨晚我想了想,还是不能让讨债鬼回来。” “她这个人你也知道,一沾上工作就六亲不认,到时候你又要受委屈。” 虽然刚得知这件事时,他太慌张,第一反应想找竺砚秋回来。 但冷静下来后,想到这会对竺望舒造成的影响,就毫不犹豫地放弃了这个想法。 竺望舒笑得又软又甜:“谢谢爸爸,就知道爸爸对我最好了。” “都多大了,还像个孩子。” 竺远山嗔怪道,脸上却没有一点责怪的意思,“不过,竺氏不是我的‘一言堂’。” “那个舒欣这态度这么坚决,不好办,还得让序白出面。” 他有些不自然地咳了声:“最近……序白对你态度如何?” 竺望舒得意极了:“爸,我们真是父女同心。” “昨晚我已经跟序白说了这件事。他明确说了,让我放心。” 竺远山悬着的心立刻放下了:“果然还是你知道未雨绸缪。” “序白是个一诺千金的人,他既然这么说,应该就没问题了。” 说到这,他不禁想起另一件事,有些忧心地问: “那天在家里,他说过,以后我们也会是他父母。但那时,那讨债鬼还没提出把他让给你的事。” “我就是担心,序白会不会因为她闹这一出,就不跟我们家联姻了?” “他……最近对你态度怎么样?” 骄傲和自信让竺望舒的鹅蛋脸显得格外红润光洁。 一双杏眼神采飞扬:“爸爸,你还不信我吗?” “别人我不敢说,但在序白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 “只要不是涉及陆家利益的事,他肯定都是站在我这边的。”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人事总监进来看到竺望舒也在,有点尴尬地捏了捏手里的文件: “大小姐也在啊。” “竺总,这份人事调动文件需要您过目一下。” 竺远山接过来一看,脸色倏变。 “怎么了爸爸?”竺望舒见他这般神色,眼皮突地一跳。 “你自己看!” 竺远山把文件扔在她怀里,“你不是说,序白肯定会站在你这边吗?” “那为什么陆氏直接下了文件,让讨债鬼回竺氏?” “而且,还是陆序白亲自签署的文件!” 半小时后,竺氏第二次紧急全员会议召开。 人事总监脸上的尴尬就没消失过:“竺总,刚才我打电话给二小姐,她……” “她说什么!”竺远山的脸比锅底还黑。 “什么都没说,”人事总监面有难色,“她直接把电话挂了。” “反了她还!” 竺远山猛捶了下桌面,“不想来就别来了!” “竺总,陆氏已经下了正式文件。如果二小姐不来的话,陆老爷子那边……” “呵。” 这声冷笑一出,会议室顿时落针可闻。 舒欣今天连妆都没化,周身的气势却半分不减: “竺总,恕我直言。你让一个跟她地位严重不对等的人去打电话,二小姐答应了才有鬼。” 她的目光犀利地射向竺远山, “还是说竺总还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觉得二小姐还只是你的女儿,回不回竺氏都由你决定?” 眼见竺远山的脸色更加黑沉,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 裘晟实在看不惯老东家被一个女人这么下面子: “舒总,竺总再怎么说,也是董事长,也是竺氏的第三代继承人。” “在人事方面,也应该有跟陆氏平等对话的权力。” 舒欣像看个白痴一样看他:“裘总说得有道理啊。” “那我今天就像陆老爷子汇报,帮竺总跟他约个时间吃饭?” 裘晟一噎,老脸涨成猪肝色,再也说不出话。 他原本的意思是,陆序白是竺家未来的女婿,这种小事不至于连商量的余地都没有。 谁知舒欣搬出了陆老爷子。 在他老人家面前,就算是陆序白,也是不够看的。 舒欣见所有人都没了声音,才对竺远山说: “竺总,打电话吧。” “如果你还想保住你宝贝女儿的项目的话。” - 竺砚秋接到竺远山的电话时,正在收拾衣服。 池陨已经跟她说了,马云蕊和弗兰克来找她的事。 本来她是打算在Apex里的会议室见他们,多少蹭点池陨的光。 但池陨说,只有已经谈得差不多了的项目,才会约在正式的工作场所谈。 而且—— “你现在是池夫人,你见他们不用这么正式。” 池陨眉眼都染着上位者的慵懒,“就在家里见他们,随意点。” “但,不能在这。” 所以,他们约了明天,在池陨北木山的别院里。 竺砚秋正把睡衣放进行李袋,屏幕上就跳出了来电显示为【竺总】的电话。 她勾了勾嘴角,接通了却语气恭敬:“爸。” “总算肯接电话了?”竺远山语气不虞,“前段时间忙什么?爸爸给你打电话、发信息你都不回。” 竺砚秋忍不住露出讽刺的笑。 用脚趾想都知道,那些电话和信息绝不可能是他亲自打、亲自发的。 他不可能为她费这么多力气。 八成是他授意,张淑芬来做,似乎这样就能维持他作为男性可笑的自尊。 竺砚秋懒得拆穿他的虚伪。 现在一切都还不是时候:“没忙什么,爸你找我有事?” 反正他也就是随口寒暄,压根没想关心她的生活。 如果她没预料错,竺远山现在估计在所有人的压力注视下,开着公放给她打电话。 真是可惜,如果现在能看到他无奈的表情就好了。 果然,竺远山自动略过第一个问题,硬邦邦道: “这两天,有空来公司一趟吧。” 竺砚秋故作惊讶:“爸,你不是都不许我去公司的吗?” 她刻意压低声音:“我这么突然过去,会不会对姐姐有什么影响?” 她带着点卑微、小心翼翼和讨好的声音,从听筒传到整个会议室。 所有人都心照不宣地没看当事人,但竺望舒也差点背过气去。 这讨债鬼什么意思?! 好像这些年,他们让她受了多大委屈似得! 而且,她一来就对竺望舒有影响,不是明里暗里在说她比竺望舒强很多吗? 竺远山的脸色也不好看。 但当着这么多人不好发作,只沉声道:“是爸爸找你有事,跟你姐姐没关系。” “哦——” 竺砚秋刻意拖长尾音,“什么事啊爸?我这两天还挺忙的,要是事情不急的话……” 竺远山脑门青筋突突跳,但又不得不压着脾气: “还是有点急,要不你今天就过来一趟吧?” 他想了想,又补一句:“你妈做了蟹粉豆腐,专门给你留了。” “你过来,中午咱们一家人吃个饭。” 说完,电话那边一阵静默。 就在竺远山耐心即将告罄时,听见话筒里传来女孩顺从乖觉的回答: “我知道了,爸爸。” 第37章 以后竺大小姐的日子不好过了 跟池陨说了声,竺砚秋打了辆车去了竺氏。 看到没一个竺家的人在等她,她毫不意外。 有些意外的是,除了严之尧和人事总监,舒欣也在等她。 竺砚秋当然知道这个陆氏派过来的“钦差”,忙上去打招呼:“舒总。” 舒欣难得露出笑容,与她握了握手:“竺小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竺砚秋微愣。 五年前,竺氏正式入驻陆氏时,舒欣奉陆老爷子的命调研公司情况。 当时,她还没有离开竺氏,与舒心匆匆打过次照面。 竺氏的高光时刻几乎都给了竺望舒,她比普通员工还不惹眼。 没想到,舒欣竟然记得她。 今天,她叫“竺小姐”却不是“竺二小姐”,也很值得细品。 竺砚秋敏锐地意识到了她的示好,恭敬道:“还真是。” “以后还要跟舒总多学习,还请您不要嫌我烦啊。” 舒欣嘴角上扬: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舒畅。 这位竺二小姐天赋极高,又聪敏机警,实在不是那位“花瓶美人”似的大小姐能比的。 哦,就算比“花瓶”,她也比不过。 竺砚秋的美太惊心动魄,她一个女人看了,都暗自惊艳。 看来,以后竺大小姐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严之尧毫不掩饰自己的开心。 他跟竺砚秋是认识多年的朋友,语气也随便些: “砚秋,我们研发部日盼夜盼,可把你盼来了!” 舒欣笑道:“我可以作证,严主任光在全员会议上,就有三次提议过让你回来。” 研发部副主任何灿也举手:“我也作证。” “每次研发碰到瓶颈,尧哥必说的话就是‘二小姐在就好了啊……’” 四人都笑了起来。 笑声传到品宣部,让竺望舒的脸色难看至极。 严之尧和何灿,平时见她都恨不得躲着走,现在却跟竺望舒有说有笑。 更客气的是那个舒欣! 看见她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却也跟竺砚秋相谈甚欢! 拳头蓦然攥紧,眼前的纸张瞬间被她捏成一团。 属下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提醒:“大小姐,那是需要您签署的文件……” 竺望舒把纸团猛地砸在她脸上:“你不会再去打印一份吗?” “这种简单的事还要我教你?!” 小姑娘委屈地快哭了,却不敢说什么,捡起纸团快速离开。 看着她逃离的背影,又想起刚才打了好几次陆序白的电话都被挂掉。 竺望舒的负面情绪到达顶点。 她随手抓起茶杯,重重砸在地上: “我是鬼吗?你们一个个见我都这副脸色!” “那以后你们都去找她好了!跟她一起卖笑去!” 品宣部众人面露无奈,可谁也不敢说一句话。 竺望舒的脸色直到会议开始还没缓过来。 偏偏舒欣还拉着竺砚秋高声道:“欢迎竺小姐!” 公司中高层,不管心里愿不愿意,都鼓起掌来。 连竺远山都随了几声。 竺砚秋礼貌地谢过众人,被舒欣拉到了自己身边:“竺小姐,坐这。” 裘晟早就不高兴了,冷哼:“二小姐就算回来,也是跟以前做制香师。” “怎么有资格坐在舒总身边?” “裘总,”舒欣今天似乎心情格外好,笑眯眯地说, “我只是觉得,这次的事如果一个制香师就能解决,陆氏也没必要专门下文件吧?” 裘晟又被她噎得说不出话,只好再冷哼一声表示不满。 最终,竺砚秋在舒欣身边坐了下来。 她淡淡扫了竺望舒一眼。 看到她勉力维持的表情,唇角几不可查地扬了扬。 竺远山并不想让竺砚秋太得意,让人大致说明情况后说: “你看看,尽快拿出个新香方,我们再去跟琼馥谈谈。” “看看有没有希望能争取不提前解约。” 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评估过,与琼馥长期合作基本没可能了。 现在,只能争取不要提前解约。 否则传出去,对竺氏的声誉非常不利。 竺砚秋象征性地翻了翻资料,平静应道:“可以。” 看她没作妖,还是像以往一样老实,竺远山终于露了点笑:“那好,散……” “但我有个条件。” 竺远山的“会”还没出口,就被竺砚秋这句话打断。 他笑意顿收,强压着蹿起的怒火:“这是为家里做事,你还提什么条件?” 竺砚秋似笑非笑:“原来急急忙忙找我回来,是白帮忙的。” 她利落起身,“那我就先走了。” “穗穗!”竺望舒叫住她,“这件事对竺氏来说是个坎。” “爸爸都开口了,你难道不姓竺吗,为家里奉献点都要斤斤计较吗?” 她当然巴不得竺砚秋不要回来。 看竺砚秋居然狂到提条件,惹怒竺远山九成九是回不来了,窃喜地煽风点火。 她还是挺了解这个妹妹的。 这种场合,竺砚秋从来老实知礼,不会让父亲没面子。 却见竺砚秋淡淡笑着:“那姐姐你不姓竺吗?你为什么不能为家里奉献一点?” 竺望舒瞪大眼睛,像看陌生人一样看她。 舒欣挑着眉,一脸饶有兴致。 “好了,”竺远山不想让“家丑”继续外扬,“你说,什么条件?” 竺砚秋掷地有声:“认命我为竺氏市场部总监。” “这个项目由我全权负责。” 这话一出,会议室陷入几秒的死寂。 “呵,”裘晟先冷笑出声,“二小姐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啊。” “你五年不在竺氏,一回来就要当核心部门一把手,怎么敢想的?” “是啊,穗穗。” 竺望舒见她这么找死心里暗爽,脸上却满是担忧,“你刚回来就坐这么重要的位置,就算是二小姐也很难服众的。” “你看,就算是我,也是从基层部门一步步脚踏实地升上来的。还是不要太好高骛远,让爸爸难做了好吗?” 说这么多,其实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拿捏父母这一块,竺望舒是最擅长的。 竺砚秋没跟她争,甩了甩手里的资料,口齿清晰地说: “如果,我可以在24小时内,拿下跟琼馥十年的合作合同呢?” 第38章 你跟爸爸说了什么! “够了!” 竺远山忍到极致,终于拍案而起,“这里是公司,不容你大言不惭!” 见竺远山终于发怒,竺望舒心满意足地坐下,别有意味地瞥了眼裘晟。 “市场部总监现在是竺大小姐兼任,二小姐多少有点不自量力了。” “看来,二小姐还是没摆正自己的位置啊,” 裘晟语气嘲弄,“大概在后勤部待久了,眼界窄了,心气却高了。难堪大任啊!” 他这句话,大有一锤定音的意思。 竺远山没出言反驳,显然是默认了裘晟的意见。 眼见这事又要黄,严之尧急在心头,却无奈人微言轻,什么也说不上。 唉,我的二小姐啊! 好容易有机会回归,您倒是悠着点啊!哪有一上来就撂大话的? 他拼命对竺砚秋使眼色,想让她伏低做小点,好歹先回来。 不想竺砚秋一派淡定从容地看着竺远山,完全不往他这看。 “裘总,这么急下定论干什么?” 关键时刻,舒欣开口了,“竺总,恕我见识浅陋。为什么二小姐都还没试,您就确定她是说大话?” 竺远山烦透了舒欣,却不能不给她面子:“舒总,你可能不大了解她。” “她不像望舒,各方面都比较平庸。我是怕她贻笑大方,到时候影响项目就不好了。” 舒欣笑意盈盈:“竺总这是不相信我的工作啊。” “我带着陆氏HR团队做的SWOT评估,看来您很不认可。” 竺远山一愣,后背顿时发凉:“舒总误会了……” “既然您认可,”舒欣没给他任何气口,“就该至少让二小姐试试。至于影响项目嘛……” 她有意无意地瞥了眼竺望舒,“这项目最差也不过是现在这样了。” “按理说搞砸了公司今年最重点的项目,原负责人应该受罚的。现在,二小姐主动把烂摊子接过去了,竺总不应该高兴?” 桌底下,竺望舒的指甲几乎要插进掌心。 这老女人!是竺砚秋是救过她的命,还是她竺望舒跟她有仇?! 偏偏她有事实有道理,还有地位,说的话在竺氏极有分量。 这时,竺砚秋开口了。 “爸爸,我想跟你单独说几句话,行吗?” 竺远山默了默,点了头。 他虽然偏心竺望舒,也不能堂而皇之地在这么多人偏袒她。 而且,竺望舒有多少本事他很清楚,舒欣说得没错,这件事让竺砚秋来解决,是竺氏的最优解。 但该摆的架子还是要摆。 他带竺砚秋进了办公室,板着脸道:“回来就回来,你还非要闹这出?” “爸爸,你消消气。”竺砚秋递了杯水给他。 竺远山沉着脸,到底还是接了。 “爸爸,我提这个不是为给自己谋利,也不是跟姐姐过不去,是完全为咱们一家人着想。” 竺砚秋的声音温润又和缓,“这个项目本来是姐姐的。出了问题,就算咱们都知道肯定不是她的能力问题,但不是全公司的人都这么想。” “现在陆氏叫我回来,公司上下都知道了。如果我是用制香师的身份解决这事,这些人会怎么想?” 竺远山眉目一凛。 这些人会觉得,一个制香师就能解决的事,竺望舒一个中高层却解决不了,以后还怎么服众? 心里顿时有点后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这层?这对望舒在公司的威信简直是致命打击! 竺砚秋察言观色,直到他听进去了,趁热打铁道: “所以,我完全是为了姐姐着想。这个市场部总监的头衔您先给我,琼馥的事结束后,公司内的人事调动还不是您说了算?” “我也没有要跟姐姐抢什么的意思,她本来就比我优秀。” 竺砚秋微垂着眼,语气里带着卑微和讨好,“您好不容易想到我,我很想帮家里多分担一些。” 竺远山的神情大大缓和了。 他就知道,二女儿习惯忍让和讨好,不会跟望舒抢什么。 毕竟,从小就是她做事,望舒在前面享受荣誉和光环,她早就习惯了。 就算有时不高兴,他和张淑芬给点甜头,就能立刻拿捏她。 想到这,他难得地生出了一丝愧疚: “难得你这么懂事。” “这个头衔爸爸给你了,你放心大胆去做。就算项目结束后你不是市场部总监了,爸爸也会给你别的补偿。” “谢谢爸爸,”竺砚秋一脸感激,“那您也劝劝姐姐吧?我不想公司里的人看我们姐妹争来争去,给家里丢人。” 这句话简直说到了竺远山的心坎上。 他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这件事交给爸爸,她不会有意见的。” 父女俩聊了大概十来分钟。 出来后,竺远山早没了怒容,甚至微微笑着。 “既然穗穗这么有信心,我考虑后还是决定给她这次机会。” 竺远山朗声宣布,“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半,只要她能像她承诺的,明天十二点半之前敲定琼馥十年的合作合约,就正式认命她为市场部总监。” 办公室响起热烈的掌声。 舒欣优雅地鼓着掌,脸上笑意幽深;严之尧几乎把手都拍红了。 其他人的掌声或真心或敷衍,只有两个人的脸色有些冷硬。 裘晟把不爽写在脸上,但不能不顾竺远山的面子,只能把枪口对准竺砚秋: “本以为二小姐老实,没想到这五年,长了不少嘴皮子的本事。” “好了,老裘,”竺远山淡淡道,脸上挂着不悦,“这件事就先这样。” “散会吧。” 竺远山敛眉站在掌声中,唇角以肉眼难辨的角度扬了扬。 这个头衔到手,她就绝不会再松手! 跟琼馥的合作尘埃落定后,竺远山想动她,只怕他一个人说了也不算了。 竺砚秋拒绝了竺远山留她吃午饭的邀请。 对着他们,她吃不好,但面上给的理由是:“爸,还是公司的事要紧。” 竺远山非常满意,难得对她露出慈爱的神情:“嗯,那你去吧。” 竺望舒上前:“爸,我送送穗穗。” 竺砚秋没理她,径直往外走,被竺望舒一把拉住:“竺砚秋,你跟爸爸说了什么!” 第39章 他们更像一家人 “他怎么可能同意让你顶替我,做市场部总监!” 还在公司里,竺望舒刻意压低了声音。 但满脸都是气急败坏。 竺砚秋看得心里一阵舒爽:“爸爸同意的,你去问他吧。” “你!” 竺望舒看了看四周,确定没人注意两人,才露出尖酸的嘴脸, “别得意,你现在还不是呢。” “24小时拿下琼馥十年合约,你怎么敢说的?” 竺砚秋淡笑:“我敢说,是因为我做得到。” 竺望舒根本不信:“你在陆氏后勤部待了五年,下班后也都在舔序白。” “现在你告诉我,你能拿下琼馥十年的合约?” “那就等着瞧。”竺砚秋懒得再跟她废话,往门外走去。 却不想竺望舒不依不饶:“你别以为有舒欣和严之尧在,就能在竺氏站稳脚跟了。” 她神情难掩得意,“你可别忘了,我这边还有序白在。他是陆老爷子的亲孙子,十个舒欣也未必比得上他一根手指!” 竺砚秋脚步微有凝滞。 她当然知道,竺望舒说的每个字都是实情。 那扇陆远庭的卧室门把这两人隔绝在两个世界后,陆序白就成了竺望舒手里的决胜王牌。 竺望舒没放过她表情的微小变化,不由露出胜利的笑容: “身为姐姐真的劝你一句:放手吧。竺氏不会是你的,序白也不会是你的。” “本来你老老实实,至少不惹人厌。现在这副努力却注定得不到的样子,实在像个小丑。” 竺砚秋冷眼看她。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一辆黑色劳斯莱斯缓缓停在公司门前。 穿着高定黑色西服的陆序白从车上下来,抱着一大束香槟玫瑰。 他应该是从公司直接过来的,发型硬挺,鼻梁上架了副黑色半框眼镜。 俨然是个被精英教育精心培养出来的名门贵公子。 竺砚秋有一瞬间的恍神。 五年前,陆序白还不习惯穿正装。 儒雅英俊的男人,哪怕随便套件棒球外套跟她出门,都会收获很高的回头率。 现在,他已经对高定西服驾驭自如,很少有非正式着装的时候。 时间,确实改变了很多事。 不等她有反应,竺望舒已经惊喜地奔了过去。 “序白!” 她瞥了眼他怀里一大束香槟玫瑰:“怎么,知道错了买花来道歉?” “我告诉你,我可不是一束花就能哄好的女人。” 她神情傲娇,却难掩喜色。 竺砚秋从回忆里回神,不想看他们搞情-趣,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穗穗!” 却听陆序白喊她,在竺望舒震惊无比的眼神中捧着花走向她,“祝贺你,回归竺氏!” 竺砚秋有些意外:这花居然是给她的? 但她下意识后退几步,神情淡淡:“谢谢陆总。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穗穗。”陆序白没想到她是这个反应,没雀跃没感动,似乎还有一丝厌烦,“你没看到那份人事调动文件,是我亲自签署的吗?” 竺砚秋更感厌烦:“所以呢?陆总是要我跪下磕头,谢主隆恩吗?” 明明是他们想白嫖她来解决问题,怎么个个都说得给她多大恩惠似得? 陆序白被她的态度刺了下,脸色也冷下来: “你这又是在闹哪门子的脾气?我是特地来为你庆祝……” “序白,”竺望舒整理好了情绪走过来,“穗穗刚当着全公司中高层的面说,要24小时之内拿下琼馥的合作。时间紧任务重,还是不要耽误她了。” 陆序白听得直皱眉:“穗穗,你要回竺氏,有我帮你不就行了?” “你又何必立这种肯定做不到的军令状?” 可刚说完,他又想起她这五年在陆氏受的委屈,到底是他对不起她。 叹了声:“算了,说就说了吧。我马上让人联系下琼馥,看能不能……” 竺望舒在旁边,脸已经白得不能看了。 “序白来啦!怎么没以前说一声?”张淑芬急急赶过来,“今天我做了饭带来公司了,你跟我们一起吃饭吧?” 说完才发现竺砚秋还没走,愣了下勉强笑道:“穗穗还没走啊?” “妈今天做了蟹粉豆腐,一起吃吧?” 竺砚秋冷冷地扫了三人一眼,疏离道:“不用。” “你们一家人好好吃午饭吧。” 没等陆序白回答,她快步离开,不一会背影就消失不见。 陆序白的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 好像塞了吸饱了柠檬汁的棉花,又酸又堵;又像有人硬生生挖了一块,空得他发慌。 他下意识想追上去,却被竺望舒和张淑芬一左一右拉住: “别管他,序白。这么晚了饿坏了吧?先来吃饭!” 陆序白犹豫了一瞬。 就那么一瞬,他已经被拉进了竺氏。 与竺砚秋的距离越拉越远。 - 竺砚秋直走到马路边,才停住了脚步。 其实,刚才她在转弯时,还是没忍住用余光看了眼身后。 陆序白任由竺望舒和张淑芬亲热地拉着他。 怎么看,他们都更像是一家人。 而她,自始至终都是外人。 竺砚秋实在不明白,既然竺远山和张淑芬这么不爱她,为什么还要生她? 他们完全可以不要二胎,这辈子只爱竺望舒这个女儿。 为什么生了她,又不爱她,甚至不允许她做个人,而是做姐姐的影子? 竺砚秋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蹲了下来。 临近新年,马路边很多店铺都打扮得红火喜庆,很有节日氛围。 身边经过的人,也都看上去喜气洋洋。 这世上似乎所有人都很幸福——但她除外。 把脸深深埋进了围巾。 她就难过一会,一小会。 下午还要跟池陨去北木山别院,跟马云蕊谈项目…… 泪水却如潮水汹涌,怎么也停不住。 滴滴。 竺砚秋在围巾中惶惶然抬头。 黑色迈巴赫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停在了她身边。 车窗没关,京北零下的风呼呼往车厢里灌。 男人垂眸看了她几秒。 打开车门,蹲到她身边为她擦了擦脸: 似不解又似无奈地说:“上车。” 第40章 她的泪水那么美,却不是为他而流 迈巴赫车厢精致宽阔。 可过去的半小时里,贺铮却觉得这车厢堪比活死人坟墓。 即便他坐在副驾驶,都能感觉到来自后座的重重威压。 自家老板早早出来,说来竺氏“逛逛”。 刚到没多久,就看见夫人跟一个男人说话。 那个男人,手里捧着一大束香槟玫瑰,还拉了夫人的手腕。 那刻,贺铮明显感到车厢里的空气都凝固了。 后座一片死寂。 直到夫人走到马路边,把脸埋在围巾里哭,情况才稍微好点。 竺砚秋上车后,贺铮暗自松了口气,把手里捏了很久的保温杯递过去: “夫人……” 却被自家老板一手捞过,直接打开递到夫人唇边:“喝点。” 被他看见蹲在马路上边上哭,竺砚秋有点不好意思。 她小声道:“谢谢。” 池陨的目光在她脸上残留的泪痕上转了几圈,才忍住去舔舐干净的冲动,勉强移开视线。 他的脸色不算好看。 这些泪水这么美,却不是为他而流。 她就这么喜欢那个男人? 竺砚秋没问池陨为什么会在这,也没问贺铮怎么会正好拿着杯姜汤。 以他们现在的关系,她还没自作多情到,觉得这些都是池陨特地为她做的。 沉默了一路,一直到了北木山,竺砚秋才被车窗外的美景吸引。 正值凛冬,一路上山峦起伏,映着冬日暖阳让人胸中一阔。 青松苍劲,红梅正艳,让人心中油然生喜。 美景当前,竺砚秋心中的烦闷顿时消减大半,只趴在车窗上轻声地哇。 池陨的视线盘踞在她长睫扑闪的侧脸。 像蝴蝶在心尖扑闪翅膀,泛起微微的痒。 池陨喉间猛地发干,眼神却舍不得挪开半分。 别院建得并不高,还没到半山腰,这里风景最美,要下山也更便利。 共两层带一个不小的院子,可赏梅赏雪,躲半日清闲。 竺砚秋不得不承认,同是京北顶级阶层,池陨可比陆序白会享受多了。 她和陆序白一起五年,几乎没跟他出去旅行过。 别院里倒是有个管家在专门打理,叫陈叔。 是个热情得不像豪门管家的管家。 “先生,您再不来,这可要发霉啦!” “这就是夫人吧?哎哟,好看得像个仙女哦!” 等两人安顿下来,又笑眯眯地问两人晚饭喜欢吃什么。 “不着急,”竺砚秋一心记着正事,“我约的那两个人到了吗?” “到了到了。”陈叔笑道,“一点到的,在前院喝茶呢!” 竺砚秋一看,现在已经两点多了。 她是个不爱迟到的人,忙问池陨:“你跟他们约的几点?” 池陨没答,只是淡淡从头到脚打量了她一番。 “怎么了?”竺砚秋被看得有点不自然。 “你现在是池夫人,”池陨淡淡道,闲懒地指了指她的衣服,“穿得太正式了。” “换上家居服再去。” ……好,这身份,她现在多少还是有些不适应。 等她换好衣服,池陨又盯着她喝了碗姜汤,才慢悠悠陪她去前院。 竺砚秋本来还有点忐忑。 但看马云蕊和弗兰克没有一丝等得不耐烦的意思,才松口气。 马云蕊微笑地跟她打招呼,弗兰克还是一如既往地热情夸赞了她一番。 直到发现池陨的脸色比刚才冷了几分,才堪堪刹车。 池陨等他们寒暄完,说了句:“你们聊。” 就走到一边喝茶,像个等孩子放学的家长。 弗兰克是西方人,不懂中式社交的含蓄,但马云蕊很清楚: 池陨的意思分明是,别谈太久。 于是,她开门见山地表明了来意。 竺砚秋也同样爽快,给他们看了之前修改好的香方,详细谈了谈改良方案。 马云蕊和弗兰克越听,眼睛就越亮。 这位池夫人竟然在完全没参与项目的情况下,将他们的合作理念和产品愿景理解得这么透彻。 还对本地市场情况有如此深刻的理解,让他们真切意识到:她就是来拯救他们的救星。 他们后怕又庆幸,还好目前只设计生产了第一批。 要止损调整方向还来得及。 马云蕊跟弗兰克对了个眼神,拿出一份合同:“池夫人,这是我们拟好的合同,请过目。” “如果您有意向,我们希望能尽快开始合作。” 她想了想又补充道:“上次跟您说过,我们已经跟另外一家公司签了香料代理权。” “但您不用有顾虑,我们已经决定支付违约金,提前跟他们解除合约。” 这件事,竺砚秋可太清楚了,对两人一笑: “马总,先不着急付违约金。” “我说过,我自有办法。” 马云蕊有点疑惑,但既然池夫人这么说了,她也就不说什么了。 “夫人,”弗兰克是西式思维,看谈得差不多就直接问道,“那你看这合同,您是以个人名义签还是?” 竺砚秋却把合同慢慢推了回去。 两人同时一僵。 “夫人,您这是?” 竺砚秋神秘一笑:“你们按之前签订的合同来执行就好。” “我只有一个条件:合作期限,改为十年。” 马云蕊面露难色:“但是,之前做项目对接的人,我们其实不太满意。” “本来打算提前解约,我们也就没跟对方提这点。如果要合作十年的话……” 竺砚秋给了她一个安心的表情:“会换掉的。只是希望到时候马总,别表现得太惊讶。” 虽然她哪哪都透着神秘,但是…… 马云蕊的视线越过竺砚秋,看向不远处的池陨。 他的姿态闲散,似乎对这边的情况毫不关心。 但马云蕊多年在商场打拼,最擅长的就是察言观色。 怎么会看不出来池陨的真实态度? 女人的第六感告诉她,把赌注下在池夫人身上,琼馥的发展很可能会借此再上升一个台阶。 - 马云蕊和弗兰克走后,竺砚秋就有点懒洋洋的。 这一天,堪比打了场仗。 她只想洗个热水澡,好好瘫在床上休息会。 可是,资本家却不打算放过她。 “我的伤口还没完全好。” 金主用凉薄无比的语气说,“得继续吃你做的药膳才会好。” 竺砚秋试图挣扎:“……就停一天,应该不影响吧?” 池陨绷着眼皮:“不如,你去问问Neo?” ……Neo远在几十公里外,怎么问? 竺砚秋只好认命地爬起来,去问陈叔厨房里有什么能用的食材。 金主吃上饭后仍不满足:“陪我,不然我会消化不好。” 竺砚秋头上冒出一排问号。 事情的最后,是竺砚秋趴在餐桌旁睡了过去。 池陨的目光细细描摹过她的眉眼和微张的嘴唇。 喉结滚动,喝完了最后一口汤。 第41章 我没收他的花 可能是北木山实在太适合度假,这一晚竺砚秋睡得无比香甜。 她一直浅眠。 在陆家五年都没睡踏实后,觉就更浅了。 有情绪上的起伏,还要吃药才能入睡。 这次过来,她想过要不要带药,但怕池陨发现又生枝节,还是放弃了。 没想到,根本没用上—— 因为在餐桌上就睡过去了,且一觉睡到了近十点。 第二天,她懵着在卧室大床上醒来时,都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上的床。 池陨早就起来了,坐在一旁喝茶看平板。 看她盯着身上的睡衣和旁边凌乱的床铺发呆,淡声道: “衣服是女佣人给你换的。” “但床,是我睡的。” 竺砚秋顿时清醒过来,耳廓发热:“哦。” “别院没有别的卧室,”池陨目光紧锁着她,“我能睡这吗?” ……不然呢? 竺砚秋无语,难道让金主跟陈叔和佣人去挤吗? 还好床够大,从弄乱的地方看,池陨非常规矩,保持了绝对安全的距离。 “这是你家,你的卧室,我没意见的。”她忙解释。 却不知哪句话又惹毛了资本家,他没再说话,但脸冷了下来。 直到她出门才又开口:“不需要我送你?” “不用,贺铮送我到附近,我再打车过去。” “不用我接你?”池陨眼皮绷得很紧,“带着一束花的那种?” 竺砚秋愣了愣,才想到他昨天应该是看到了。 契约夫妻虽然没要求绝对忠诚,但直接舞到面前也不太好。 竺砚秋认真解释:“我没收他的花。” 池陨看着她,脸色并没有缓和。 “现在不会收,以后也不会收。”竺砚秋补了一句。 这是实话。 就算以后她不再是池夫人,也不会再接纳陆序白。 她不爱吃回头草。 池陨的神色喜怒难辨,但到底没再沉默:“贺铮,在附近等着接夫人,别被他们看见。” “好的。” 竺砚秋松口气,朝他弯了弯眉眼:“谢谢。” - 跟竺砚秋不一样,竺望舒昨晚睡得很不好。 她后来跟竺远山闹了一阵。 却不料从来对她宠溺的竺远山竟训了她:“爸爸还能害你?” “这个关节你不要闹,不要计较表面得失,要看长远!” 竺望舒不知道什么长远,只知道自己委屈得要命。 晚上,她好几次梦见四五岁时,父母抱着竺砚秋的场景。 那么小,却已经有了美人的轮廓。 很爱笑,任何微小的事都能让她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于是,从前整天陪着她玩的父母,在竺砚秋出生后就变了。 每天只抱着竺砚秋,甚至好几次忘了去幼儿园接她。 她仓惶地看着路灯一盏盏亮起,心里迷茫又恐惧,耳边不断有个声音在对她说: “你的爸爸妈妈,不会再要你了……” 她惊醒过来,一身冷汗。 竺望舒很早就到公司了。 品宣部的人来上班,看到总监办公室亮着灯都咋舌:大小姐不都是卡点来,或者干脆下午再来的吗? 今天怎么这么积极? 却不知道竺望舒坐在办公室里,焦躁地戳着手机屏幕。 竺砚秋昨天自信飞扬的样子,在脑海中一遍遍回放,让她心惊胆战。 这是陆序白喜欢的样子。 她用了五年时间,让这种神采在竺砚秋脸上消失,就绝不能让它再回来! 战战兢兢等到12点,所有人都坐在会议室了,竺砚秋还没来。 琼馥的合约也没有半点消息。 竺望舒才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还是高估这个妹妹了。 扫了藏不住焦急神色的严之尧一眼,竺望舒心里说不出的舒爽。 转脸带着担忧地问竺远山:“爸爸,要不……还是给穗穗留点面子吧?” “她闹得太难看,我们全家都跟着丢脸。” 竺远山昨天看竺砚秋这么自信,本来还抱着希望。 可现在只剩下恼怒:“就等着她!” “今天绑也要把她绑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件事她怎么交代!” 舒欣挑眉:“这不是还有半小时吗?竺总稍安勿躁啊。” 裘晟冷笑:“半小时能改变什么吗?如果谈好了,琼馥那边早就打电话来了。” “现在一点消息都没有,我看八成是没戏了。” “这么快就算出概率了?”舒欣语气很欠,“看来裘总去年的MBA学得很扎实。” 裘晟几次被她抢白,面子上挂不住:“舒总,你跟我打嘴仗有什么用?” “事实就是事实,说出花来二小姐也是没完成承诺!” 会议室的门在这时被敲响。 “竺总,”竺远山的秘书看上去有些急,“琼馥的马总来了。” 众人都是一惊。 竺远山忙往外走,却见一个高挑优雅的女人和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并肩走进来。 已经进大门了。 竺远山心一跳:不但马云蕊来了,CHELONA的弗兰克居然也来了! “马总,弗兰克先生,真是有失远迎了!” 竺远山十分客气,“两位怎么没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迎接……” 马云蕊笑着打断他:“竺总,不用客气。我们是为了‘幻境迷城’系列的香料代理权合同来的。” “好的好的,”竺远山笑得见牙不见眼,“两位请移步我的办公室详谈。” 这场景,众人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琼馥要谈提前解约,也不需要马总亲自出马吧?再说,弗兰克也来了。” “你傻啊,看马总他们那样,哪里像来谈解约的?” “不会吧!难道十年合作合同,真被二小姐谈成了?!” “我看不像。提前解约要付违约金的,搞不好还会对琼馥的声誉有影响,马总应该是来专门来安抚我们的。” 竺望舒听得眼皮突突直跳。 她想过各种可能,就是没想到马云蕊会亲自过来。 心里蓦然升起非常不好的预感。 却听有人突然喊了句: “二小姐来了!” 第42章 新任市场总监 竺望舒没想到竺砚秋真的来了。 她穿一件V领米灰色针织衫,浅驼色大衣飒爽利落。 可能是昨晚休息得好,虽然只涂了口红,可看上去容光焕发,眼角眉梢都带着光泽。 竺望舒的长指甲种种抠进掌心。 那件事之前,竺砚秋就是这样子。 不但夺走了她的校花名号,还抢走了她的大部分追求者。 那件事几乎抽走了竺砚秋的精气神,她变得低眉顺眼,似乎要成为陆序白的影子。 可现在……竺望舒觉得时间仿佛在这一刹那,回到了从前。 以为死去的仇恨再次燃起! 她拦住竺砚秋:“穗穗,别进去了吧?” “马总和弗兰克都来了,很大可能是来谈解约。要是爸爸生气,波及到你就不好了。” 竺砚秋似笑非笑:“姐姐,结果还没出来呢,你担心早了哈。” 说完,直接略过她去了总裁办公室。 办公室里,竺远山看着眼前的合同,极力掩藏也压不住眼里的惊讶。 “马总,您真的……是要跟我们签十年的合作合同吗?” “怎么?竺总这边有问题?” “不不不,”竺远山忙摆手,强行压下心里的疑问,“感谢琼馥的认可,我们竺氏肯定会全力以赴。” 对方没再提提前解约,他当然也不会傻到主动提起。 弗兰克喜欢打直球,不吐不快:“竺总,你是不是有点奇怪,为什么我们这次是来续约,不是来解约?” 竺远山有些尴尬,但还是配合道:“确实有点,两位可以指点迷津吗?” “其实贵司能签下这个合同,得感谢一个贵人。”弗兰克神秘地说。 “谁?” 不知怎的,竺远山想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竺砚秋。 但立刻否定了。 竺砚秋是有极高的制香天赋,但要跟胸腹和CHELONA的CEO说上话,还是差太远了。 却见弗兰克对他眨了眨湛蓝色的眼睛,吐出了三个字:“池夫人。” 池夫人? 竺远山有些意外:“Apex池总的夫人吗?” 可要不是她对“幻境迷城”那顿批评,竺氏又怎么会遭遇这次危机? 怎么现在摇身一变,又成了竺氏的贵人了? “没错!”弗兰克夸张喊道,“这位夫人美丽、专业又善良。” “要不是她要我们保留跟你们的合同,现在我们已经在打违约金了。” 弗兰克一说就刹不住: “说实话,之前你们公司来对接的那位竺小姐真的不太专业。” 他一点不迂回,“我知道她是竺总的女儿,但她居然连我们两个品牌的功课都不做。” “第一次来只跟我说话,完全没理会马总。你知道为什么?她竟然以为琼馥的CEO是个男人!” 竺远山更尴尬了:“的确是她不够仔细。我会跟她说,让她改进的。” “竺总。”马云蕊笑容温和,语气却坚决, “后续还要合作的话,我们希望更换项目对接人。” 虽然答应了竺砚秋的要求,但竺远山只是敷衍,根本没想真正换掉竺望舒。 这个项目含金量高,他怎么舍得给竺砚秋? 可甲方明确提出来了,他也不好一口回绝:“那就签完合同后,我们这边再筛选一下。” 马云蕊微微皱眉:“可据我所知,你们已经选定了新的对接人。” 竺远山刚要脱口而出“还没有”,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 “爸爸。” 竺砚秋缓缓走进来,恭敬地叫了声竺远山。 含笑跟满脸诧异的马云蕊和弗兰克打了声招呼,“马总,弗兰克先生,你们好。” “我是竺总的二女儿,也是项目的新对接人。” “竺砚秋。” - 竺远山的秘书刚端着茶杯出来,就被拉进了会议室。 “现在什么情况!”裘晟沉声问,“到底解不解约。” 秘书摇了摇头。 “那是维持原状?”竺望舒没忍住接口问完,紧盯着秘书,只怕他点头。 这是大家能想到的最好结果。 即便竺砚秋没争取到十年的合同,能让甲方取消提前解约也是大功一件了。 还好,秘书继续摇头。 竺望舒刚要松口气,就听秘书略带激动地说:“琼馥跟我们续了十年的约!” “什么?!” 竺望舒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你是不是听错了?” 裘晟也站了起来:“琼馥是什么级别的香氛公司!就算是陆氏亲自去谈合作,也未必能一次性谈下十年合约!” “你答话前要想好!” 秘书激动道:“裘总,合同都签好了。他们正在商量去哪里吃饭庆祝呢!” 这句话像平地炸雷。 炸得整个会议室都安静了一瞬。 最后还是舒欣打破了沉默:“看来,五年前的SWOT分析结果,现在依然有效。” 竺望舒简直站不住。 却听办公室的四个人已经出来了。 竺远山的笑声远远传过来:“我这个二女儿论认真努力,是第一位的。” “但她毕竟还年轻,以后就请马总和弗兰克先生,多多指教她。” 马云蕊和弗兰克的态度却意外的谦卑: “哪里,竺二小姐很专业,也很有想法,可能还是我们要多多跟她学习。” “马总这哪里的话……” 看到会议室众人都在,竺远山向他们挥了挥手,高声道, “大家都出来。” “见见我们竺氏的新市场部总监!” 竺砚秋向前几步,落落大方地对所有人说: “大家好。老员工应该都认识我了,新员工以后慢慢认识。” “以后,麻烦大家多多指教。” 众人神色各异地应着,说着场面话。 却不想马云蕊也笑着上前:“很高兴能和竺氏成为将并肩奋斗十年的战友。” “我相信,在竺二小姐的带领下,我们这次合作一定会超越预期。” 弗兰克带头鼓掌:“让我们为两位美丽的女士喝彩助威!” 热烈的掌声中,竺砚秋笑得从容且耀眼。 灼烧得竺望舒的双眼都刺痛起来。 不行! 这些年她费尽心机,才得到了这一切。 不能任由这贱人再轻易抢走! “穗穗!” 这一声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竺望舒本就深受打击,现在听到这一句更是脸色煞白! 她难以置信地循声望去。 陆序白今天穿了件深色长款大衣,少了些商务锐气,多了温润的俊朗。 像足了韩剧男主角。 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奔过来,激动地一把抱住竺砚秋: “祝贺你,穗穗!” “你真的做到了!” 第43章 池夫人给池总戴绿帽子? 竺砚秋只愣了一瞬,就立刻挣开了。 却被陆序白理解为害羞。 他不以为意,一把搂住竺砚秋的肩膀,向马云蕊和弗兰克点头致意: “马总,弗兰克先生,久仰。” “砚秋是我女朋友,以后还请两位多照顾她。如果有陆氏可以帮上忙的,请尽管提。” 马云蕊和弗兰克都觉得,今天绝对是他们表情管理的重大考验。 他们用上了几十年在商场上修炼出的涵养,才控制住没让惊讶溢出眼眶。 什么情况!池夫人给池总戴绿帽子? “陆总客气了。”半晌,马云蕊才寒暄了一句,没敢多说话。 他们是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总觉得……多说一个字就会被灭口! 竺砚秋皱着眉挣脱,脸色和声音都已经冷了: “陆总,注意场合。” “抱歉,我太激动了。”他彬彬有礼地致歉,“今天,我来请客,二位一定要赏光啊。” 竺远山呵呵笑着:“序白,那怎么好意思啊?” “应该的,”陆序白看向竺砚秋的眼神格外温柔,“本来就都是一家人。” 今天计划又成功往前推进了一步,竺砚秋原本心情很好。 但此刻好心情已经荡然无存。 她眉眼中的光全都熄灭,变得冷硬:“两位,今天我还有点事,以后再请两位吃饭吧。” “你这丫头!” 竺远山心里大急,忙打圆场,“我女儿不太懂规矩,两位别介意。” “我和弗兰克也要回公司,开会商量下一步方案。” 马云蕊恨不得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来日方长,不急着这一时。” 竺砚秋听她这么说,点了点头:“两位,回见。” 也不管其他人的反应,率先出了门。 陆序白没料到她的反应竟会这么大,顾不得马云蕊他们还在,忙不迭地追上去。 谁知竺砚秋的速度太快,他追上去时已经连她背影都看不见了。 打电话过去,也依然是挂断。 陆序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这段时间,她要什么,他就给什么。 甚至顾不上顾及望舒的感受,为什么她还不满意? 陆序白脸上变了变,拿出手机给竺砚秋发微信。 就在这时,他突然觉得有道冰凉阴冷的视线停留在他身上。 像条自他脊背蜿蜒而上的毒蛇。 他的皮肤立刻起了层鸡皮疙瘩,心中警铃大作。 他猛地环顾四周,却什么都没看见。 难道是错觉? 但很快,陆序白就没空再想这件事:发给竺砚秋的消息列表里,出现了个红色感叹号。 他难以置信地又发了个标点过去。 很快,弹出的通知击碎了他的侥幸: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竺砚秋,竟然把他删了! 拉黑陆序白后,竺砚秋用最快的速度调整好了心情。 她不想总在池陨面前,暴露脆弱的一面。 昨天拜他所赐,直接忙到睡着,根本没时间胡思乱想。 好好睡了觉,心情平复不少。 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要接受父母没那么爱她这件事。 可能,就是没缘分吧。 既然如此,也就不必太把他们的所作所为放在心上。 争自己想要的要紧。 她打开微信,找到列表里一个涂鸦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醒了吗?】 【我这有个很好的项目,给你留了位置,有兴趣回国吗】 - 回到北木山,却发现池陨出门了。 “夫人你出门没多久,先生就出去啦。” 竺砚秋有点愧疚:贺铮是池陨的贴身助理,池陨却留给了她。 陈叔笑眯眯地问她:“夫人,今天你还给少爷做饭吃吗?” 竺砚秋想了想。 今天已经是30号了,看样子,池陨是准备在这跨年的。 那就明晚给他做顿好的,再把礼物给他好了。 算是谢谢这段时间在他这蹭的光。 “今天我就不做了,” 竺砚秋决定下来,“明天早上你派个人带我下山吧,我去买点菜,明天做点好的。” “好……” “不好。” 池陨的声音裹着室外的凉风,一出口就让温暖的室内结满冰霜,“我今天就要吃。” 竺砚秋真没招了。 “我今天有点累,而且还得看‘幻境迷城’的资料。” 竺砚秋的语气带了点乞求,“就今天,让我休息一天,好不好?” 她的眼神无辜又纯澈,嘴唇微微嘟起,白皙小巧的手掌合十地看着他。 池陨比她高了十五公分。 此刻垂眸看着她,观感特别像一只软糯乖巧的垂耳兔在撒娇,可爱得让人心软。 池陨的眸色黯了几分。 心中生出一股强烈的冲动,想摸一摸她的脸。 可就在那一瞬,他忽然想到,那个男人是不是也摸过她的脸。 抚过她的唇。 今天,他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搂着她的肩。 是男人都明白,这是个宣誓主权的姿势。 池陨的眸光又冷了下来:“不好。” “而且今天我站在外面很久,有点受凉,得吃那个红枣蒸南瓜。” 这道菜,又要给红枣去核,又要仔细地掏南瓜的瓤,很费功夫。 他需要看到竺砚秋为他用心。 比对那个男人用心一百倍,才能稍稍缓解心中滔天的嫉妒。 竺砚秋却一下抓住重点:“你受凉了?” 她皱了皱眉,想不通以他的身份,还有什么情况非要在室外受凉的。 却突然想到了萤星洲。 想起沈星棠那张礼貌但漠然的脸,又想起他和池方平那明显不正常的父子关系…… 竺砚秋立刻起身:“好,我去给你做。” 等丰盛的晚饭上了桌,资本家又提出要求: “我手冻僵了,握不了勺子。” 竺砚秋就认命地坐到他身边,一勺一勺喂他。 池陨吃得慢且大口。 好几次,竺砚秋都觉得要手带勺子被他吞进去。 感觉很像在喂一头饲养的成年凶兽。 一旁的陈叔没说话,可眼球都几乎要掉出眼眶。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喜欢躲在黑暗里、沉默寡言,且时不时发疯的先生吗? 怎么在夫人面前,他乖得像个宠物? 第44章 新年礼物 竺砚秋实在没想到,给池陨做饭喂饭后,他还是不肯放过她。 她洗完澡出来,就见池陨已经换上了睡衣,坐在床上看平板。 见她进来,抬起眼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他坐的位置很微妙,正好在中间。 无论竺砚秋睡在哪边,跟他的距离都一样近。 “咳,”竺砚秋顿时有些窘迫,“你能不能往边上挪挪?” 昨天睡着了,睡在一起是一回事。 今天是清醒状态,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池陨掀起眼皮,缓缓看过来:“昨天不是同意我睡了吗?” “……没不同意,我是说你可以睡过去点。” “我没跟别人睡的经验。”池陨淡淡地说,“我只习惯睡中间。” 没经验?竺砚秋有些奇怪:他不是有过前女友吗? 见她站在原地不动,池陨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歪头问她:“不上来?” 竺砚秋深吸了口气。 ……没事,没事,已经以身入局了,睡一睡怎么了? 再怎么说,她现在也是名义上的池夫人,这种事本来就是夫妻间最正常的事。 自己不是之前也想得很清楚了吗? 可双脚就是像灌了铅,根本无法挪动半步。 啪。 平板被丢在缎面床单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把竺砚秋吓得一抖。 耳边响起池陨幽幽的一句:“我还是比较怀念三周前的阿秋。” “那时候,你还会扑到我怀里,喊着救救我。” 竺砚秋的脸和耳廓同时烧灼起来。 是啊,一切都是她主动,现在又在犹豫什么? 眼一闭牙一咬,她慢慢爬到床上。 可上了床,她就后悔了:男人的话果然一个字都没法信。 她刚躺上去,头顶就罩下一片阴影。 池陨看上去很淡很冷,呼吸和体温却很热。 竺砚秋下意识撑住他的胸口,皮肤的温度瞬间透过薄薄的意料传到她指尖。 她像被烫到般迅速收回手,却被池陨一把抓住。 “池、池陨……”竺砚秋的心疯狂地跳起来,“等、等会……” “阿秋交过几个男朋友?”池陨突然问。 竺砚秋脑中像有一锅煮沸的粥:“什么?” “交过几个男朋友,”池陨重复,手肘微曲,与她的距离更近几寸, “包括那位陆总。” 竺砚秋耳朵里全是血液击打血管壁的声音,全然失去思考能力,脱口而出: “只有……只有他。” 只有他? 呵。 池陨的脸色从冷淡转变成一种更残酷的漠然。 大腿猛地夹竺砚秋的腰,惹得她从喉间溢出惊叫:“为什么只有他?” 竺砚秋已经连顺畅呼吸都办不到了。 房间里的暖气蒸腾着暧昧,让她眼前一阵阵发黑。 她死死咬着牙,才堪堪忍住鼻腔里汹涌的酸涩。 见她不回答,池陨又夹了一次。 这次加了成倍的力道,惩戒意味更为浓烈。 剧痛和羞耻,终于让竺砚秋忍不住哭了出来。 大滴的眼泪涌出,将她微微泛红的眼眸清洗得明亮又脆弱。 池陨心头一热,忍不住俯身去舔。 却看到竺砚秋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她瘦弱的肩膀不断抽搐,呜咽轻而克制。 熟悉的清苦味道,让池陨的理智有了一丝清明。 瞬间,像有块巧克力被他的心焐化:溽热又绵软,苦涩又甜蜜。 她哭得轻但凶,不一会就弄湿了一小块枕头。 池陨的手撑在她头的两侧,指尖触到温热的液体,垂眸看了一会。 这两天她和陆序白的肢体接触,让他非常嫉妒且生气。 又想起竺砚秋曾形容他们这段婚姻是“黑暗的婚史”,心里的不安就要将他吞没。 所以在她进入他的领域后,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她证明:她不会离开他。 至少暂时不会。 算了,池陨想,还是不罚她了。 一切都是那个男人的错。 他眸色几变,抬手轻轻帮她擦去眼角的泪,声音微哑: “好了,没事了。” 顿了顿,又说, “我去沙发睡。” 就在他打算离开时,袖口却被一只手轻轻拉住了。 池陨身形一顿,垂眸向那只手看去。 手还在微微颤抖,但抓得很紧。 他转头看去,手的主人眼尾和鼻尖都透着红,但看得出来在很努力地忍住哭。 池陨静止了,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竺砚秋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好不容易才把情绪强压下去: “你、你今天怎么了?” 池陨垂眼看她,没说话,眼里却有野兽最原始的蓬勃欲望。 竺砚秋犹豫了下才说:“是不是……去萤星洲了,所以……” 所以这么不开心。 池陨这才别过脸,答道:“没有。” 这动作落在竺砚秋眼里,就是倔强的心口不一。 那只手很轻地拽了拽他的袖管:“你、你起来一下。” 池陨眼里暗色翻涌,竺砚秋被他周身溢出的寒气冻得一抖。 还没反应过来,池陨已经坐回了原来的位置。 竺砚秋缓了缓呼吸,快速地翻身下床,背影像只惊慌逃命的兔子。 池陨放在身侧的指尖下意识蜷了蜷:刚才,他应该吓到她了。 也许以后,她都不会再靠近他,更别说跟他睡在同一张床上了。 也许,她会被吓得放弃一切计划,逃回陆序白身边。 毕竟,那个男人看着就比他温柔体贴,也没有他那些肮脏心思。 竺砚秋一下床,就直奔行李箱。 但不知道陈叔让人放在哪里了,她开了几个柜子都没找到。 池陨的脸色越来越冷,吐出来的话都像冒着冷气:“你找什么?” “行李箱。”竺砚秋看上去着急又无措,“我们从主宅带过来的行李箱呢?” 她就这么急着要离开?连一晚都不愿意跟他待吗? 池陨整个人彻底阴冷下来:“找陈叔,让他……” “好!”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竺砚秋就逃也似的出门去了。 房间里恢复寂静,池陨的唇角冷冷地勾了勾。 他不该期待,不该希望。 也根本不配惩戒她。 在她眼里,他恐怕跟池方平没有任何区别。 妈妈早就说过,他就是池方平的种。 跟他一模一样。 哒哒哒。 一阵脚步声骤然在本已没了声息的门外响起。 池陨抬眸看去,只见去而复返的竺砚秋趿着拖鞋,步伐紧急。 手里举着个眼熟的盒子,一下蹿到他面前。 池陨眸色暗深:“我不看你送他的……” “送你的!” 竺砚秋双手捧着精巧的黑胡桃木礼盒,郑重地递到他面前, “新年礼物。” 第45章 谢谢,我的阿秋 池陨的心在剧烈跳动几下后,冷静了下来。 他的第一反应是,竺砚秋是在骗他。 她肯定没想到,里面装的东西他早就见过。 甚至知道她做的缘由。 于是,他目光幽幽地锁住她的瞳孔,重复:“送给我的?” 竺砚秋点了点头,把盒子又往他面前送了送:“打开看看?” 她有点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给人做香串。 她的舒适区是做线香和盘香,香串之前也做过,但就是做着玩。 跟做了送人礼物是两回事。 而且……除了爱用机器人,她实在不了解池陨的喜好。 池陨盯了她一会,终究还是心软,打开了盒子。 熟悉的香珠映入眼帘,只是比第一次看到时更精致光润。 淡褐色的珠子,每一颗都做了细致的镂空图案,清冷又圣洁。 清甜的味道淡淡萦绕在鼻尖。 很好看,也很好闻——只可惜,不是为他的做的。 竺砚秋看他盯着香串,但没拿出来,神色淡得看不出喜怒,心里有点发慌。 她把珠子拿出来,解释道: “这个香串是我做的,用的是惠安沉香。颜色比较沉稳大气,适合你的气质。” 她又把香串在他手上比了比: “这不是人造假香哦。万一……万一以后又受伤,多少有些舒缓镇静的作用。” 池陨的眼皮突然跳了下。 面前,竺砚秋还在絮絮叨叨: “一般男士的香串长度是20mm,但我观察过你的手腕,比普通男生要细一些,所以做的18mm。应该比较适合你,你要不要……试戴一下?” 听到这句话,池陨死水般的眸色微微动了动。 竺砚秋见他还是没反应,咬咬牙作最后挣扎。 她把珠子又往他以前凑了凑,手指抚摸着珠身上的镂空: “你再看哈,这个镂空往里看去,能看到你的名字简写:CY。我做香串的经验不太多,只能想到把名字刻在这。” “如果你觉得这样有点傻的话,我就重新拆下来磨掉……啊!” 竺砚秋上一秒还在兢兢业业地解说香串,下一秒却被深深按在某人宽阔的怀抱里。 “……这真的是为我做的。”头顶传来池陨微哑的声音。 竺砚秋没想到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愣了下:“是啊。” “本来想明天晚上送给你的,但你今天不高兴……” “我的名字,一开始就刻上去了。” 他似乎根本没在听她说话,语气像陈述又像疑问。 竺砚秋搞不明白,只能继续答:“是啊。” “这本来……就属于我。” 竺砚秋彻底懵了,正要睁开池陨的手臂,却突然感觉到,他在发抖。 她不禁心里一软,顺从地答:“专门给你做的,不属于你属于谁?” 这次,池陨没再说话,只是将她抱得更紧。 两人谁也没再说话,只这么静静地拥抱着。 有那么一刻,我竺砚秋恍然觉得:他们像是一对真正的夫妻。 不知过了多久,池陨才松开了点。 “帮我戴上。”他的声音还是有点哑。 “哦,好。” 竺砚秋起身,把香串套到他手腕上。 长度刚刚好。 浅褐色的珠子衬得池陨的皮肤更冷白了几分,透着股禁欲感。 “很好看。”竺砚秋眉眼弯起来,“很适合你。” 池陨垂眸看了半晌,轻轻“嗯”了声,抬起来在鼻尖嗅了下。 熟悉的冷冽微苦,是她的味道。 她送了一条刻着他的名字、沾着她的气味的香串给他。 从看到陆序白那条信息后产生的所有阴郁戾气,在这一瞬间全数消弭。 像被新棉花好好填补缝合的布娃娃,重新焕发了生机。 “谢谢,”池陨轻声道,“我的阿秋。” - 危机解除。 竺砚秋总算得到了一夜安眠。 第二天,她难得地比池陨醒得还早,正要起床却被一把捞回去。 “干什么去。”他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 “下山。”竺砚秋挣了挣,“陈叔说山下集市的菜,晚点去就不新鲜了。” “你不是要吃我做的饭?” “也可以不吃。”池陨闷声说。 闻着她的味道,他昨晚睡得特别好,实在不想离开温香软玉。 竺砚秋有点无奈:“今晚是跨年夜,我还是得做点好吃的。” 男人闷在被子里半晌。 然后极不情愿地在她颈窝蹭了蹭:“再躺五分钟,我陪你去。” 陈叔觉得新年要来了,真是万物更新。 比如先生竟然要乖顺地要人喂饭。 比如先生竟然愿意早起跟他们去逛卖菜集市! 他瞥了眼后座的池陨,还是觉得匪夷所思。 却不想池陨冷如冰霜的视线幽幽飘过来,陈叔不禁被口水呛了口,连忙对竺砚秋说: “夫人,今天准备买些什么食材?” “看看有什么新鲜应季的蔬菜,都买一些,”竺砚秋兴致勃勃, “再买点鸡鸭鱼肉,到时候叫上大家一起吃。” 她对陈叔笑道:“陈叔,听你口音好像是川渝来的,做几个拿手菜?” 陈叔眉开眼笑地配合:“要得要得!” 却听池陨淡淡道:“别放葱姜蒜,她不吃的。” ……没了葱姜蒜,川渝菜还有什么灵魂? 陈叔一阵无语 不过,先生以前可从来不会记得别人喜欢吃什么。 连自己父母都…… 想到这,陈叔严重泛起一丝心疼,却听竺砚秋说:“偶尔一顿,没事的。” 还没到集市,就听到了外面嘈杂的声音。 远远望去,就能看到很多摊位在叫卖。 一看就是大爷大妈们拿着自家种的菜出来卖。 竺砚秋有点诧异,没想到在京北也有这么充满烟火气的地方。 “车就停在这吧。” 她有点等不及了,对池陨说,“你在车里等着,我跟陈叔去去就回。” 池陨却跟着她挪动身体,“为什么?我也想去。” 虽然觉得无比诡异,但陈叔和竺砚秋都没有打击大少爷的心血来潮。 本以为池陨出现在挤满大爷大妈的集市上会有点不和谐。 没想到,他帮着拎包、提塑料袋一点都不违和。 甚至还能跟卖大白菜的阿姨成功地把价格从一块五砍到了一块三,简直惊呆了竺砚秋。 “你好厉害啊,池陨!” 竺砚秋真心赞叹道,“居然砍了两毛呢。” 池陨上睑微敛:“以前,我也经常跟我妈去菜场的。” “她提不动菜。” 竺砚秋愣了愣,才反应过来他口中的不是沈星棠。 而是他的生母。 她没敢接话,战略性地转移目光。 然后眼神一亮,抓着男人的手就往前跑:“快走,那里有人卖彩灯!” 池陨任由她拉着,嘴角有不易察觉的弧度。 他微微偏脸看向某个角落。 那里,藏着一只暗黑的单反镜头。 第46章 跨年夜 陈叔在北木山别院干了快五年,这是最不同的一年。 竺砚秋在集市不但买了菜,还买了彩灯、贴纸、中国结,甚至还有拉花。 没有一样看上去能跟池陨扯上关系,但他没有半点要阻止的意思。 他们回来后,菜拿去厨房交给佣人处理。 竺砚秋就兴致勃勃地开始布置别院,池陨就顶着张冷淡的脸,跟在她身后打下手。 事实证明,就算是再冷淡风的装修风格。 红色贴纸一贴,氛围彩灯一挂,也能立刻散发出烟火气。 陈叔扫过焕然一新的别院,看向年轻的夫妻俩,心里实在是欣慰。 先生是他见过最不喜欢节日和热闹的人。 以前几年,他虽然每年新年都在北木山过,但都是一个人关在房间。 睡很久的觉,吃很少的饭。 像动物为了降低耗能在冬眠。 今年,他有了夫人,终于不一样了。 午饭简单吃了点,竺砚秋就一头扎进厨房。 整整忙了一下午,近四米长的西式餐桌几乎摆满了菜。 包括竺砚秋和池陨,一共九个人,热热闹闹地围坐在餐桌旁。 除了陈叔,其他佣人都没怎么见过池陨。 而且他冷脸淡颜,高冷矜贵,乍看下很有距离感,众人开始都有些拘谨。 但夫人实在和气,陈叔又刻意营造氛围。 在这种情况下,平日冷若冰霜的老板看上去竟都和善了些。 最后,在五颜六色的彩灯里,大家都吃喝得非常尽兴。 将近12点时,有个年纪年轻点的女佣人突然说:“听说今天会有烟花秀。” “我们这正好是最佳观赏点呢!” 大家立刻都兴奋起来,竺砚秋也眼睛亮了亮:“真的吗?” “是的,夫人。”陈叔笑眯眯地说,“想看的话可以去二楼露台,那里的视野是最好的。” 竺砚秋一听就来了兴致,忙不迭看向池陨。 池陨喝了点红酒,冷白的眼皮有点泛着微粉,淡淡看她:“想跟我看?” 竺砚秋用力点头。 淡冷眼眸里的霜雪如被春风吹化,他柔声道:“好。” 竺砚秋怕冷,穿上羽绒服又把围巾围得密而实,才上了露台。 她呵着白气,兴奋地搓手。 看到池陨定定地看着她,赧然地小声道:“我很久没跨过年了。” 在苏州时没心情。 到了京北,陆家人跨年夜一般都有应酬。 她一个隐形女友,实在没什么资格参加,都是冷冷清清待在保姆房。 然后到凌晨,迷迷糊糊等来陆序白一句凉透了的“新年快乐”。 而今晚,她身处这个崭新的环境,被当作主人对待。 虽然只是暂时的,但对她而言也弥足珍贵。 池陨看着她:“嗯,我陪你。” 真好。 有人专门陪着她,等一场热闹璀璨的烟花。 很快,竺砚秋就听到旁边有人大声倒计时: “10,9,8……” 她立刻双手合十,态度虔诚无比。 池陨从不信这套,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心里有点不悦:人类科技还是太不发达,为什么还没发明出能直观看到他人思想的仪器? 一想到她的愿望他没法也没资格知道,他的心情就无比郁闷。 “3,2,1!” “新年快乐!” 随着翻山倒海的欢呼声,一束烟花飞上暗夜高空,怦然变成璀璨流火,四散而下。 把夜空都照得如同白日一样。 他们的视野好,这朵烟花更是像在头顶炸开一样。 竺砚秋被震撼得失语,怔怔地盯着烟花。 瞳孔被火树银花填满时,她似乎听到了上天的回答: “放心吧,你刚才许的新年愿望都能实现。” 却不知身旁的男人,瞳孔里都装满了她的样子。 手机震了起来。 池陨看了眼来电显示,默默退开几步,眼睛却依然粘在竺砚秋身上。 “新年快乐。” 宋煦然在电话里说,背景音是悠扬的钢琴声, “那是烟花的声音?难得啊,今年居然不是一个人待在房间?” “宋煦然,”池陨的声音里有藏不住的愉悦,“新年快乐。” 在对方震惊到机制的沉默中,他又微笑着补了一句 “新的一年,我想我有可能触摸到幸福的皮毛。” - 陆家人今年难得地都没去参加宴会。 陆远庭后事办完没多久,不管心里真实的想法是什么,至少表面上得装出悲恸的样子。 陆铭本来也就对宴会那种场合没什么兴趣,晚上早早就睡了。 浓重的夜色里,一个黑色身影低调地出了门。 是李云桂。 不起眼的角落里,有个扎着马尾,略显邋遢的男人在等着她。 本来可以明天约在外面看,但她等了好几天,实在等不及了。 “怎么样?” 马尾男递过相机:“拍到了。” 李云桂眼睛微眯,戴上特地准备好的老花镜,看相机的显示屏。 一男一女亲密地牵着手,手里拎着大袋小袋的菜。 女人偏过脸来笑着跟男人说话,赫然就是几天没见的竺砚秋。 男人虽然背对着镜头看不到脸,也没穿很正式的衣服。 但从背影和气质就能看出来,是个俊朗清逸、身份不凡的男人。 即便只是一张静态照片,都能看出两人身上冒出的温馨甜蜜。 “呵,”李云桂冷笑,“我说她怎么突然转性了,原来真的是有其他人了。” 翻完照片,却都没看到男人的脸,甚至连侧脸都没有。 李云桂不满道:“怎么男人的脸一点都没拍到!” “以我的经验,我觉得他应该是发现镜头了,”马尾男说, “但他没有阻止我,也没有告诉竺小姐,只是有意识地护着自己的脸不曝光。” 李云桂的眼里满是讥讽和冷意: “看来也不是什么有担当的人。” “去查,一定要查出这个男人的身份。” “这条舔狗序白可以不娶,但她绝不能另嫁。” 第47章 她有别的男人了 李云桂回到家里,脸色实在算不上好。 她是很喜欢热闹的人,而且新年晚宴能碰上很多,平日见不上的人。 再说,陆远庭的死对她来说不是丧事,是喜事。 因为那意味着自己儿子成为下一代继承人的几率大大提高了。 如果今年他们夫妻去参加宴会,肯定会有不一样的待遇。 但陆铭是陆远庭的大哥,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所以李云桂今天本来就憋屈,再加上看到那些照片,不禁冷着脸坐在冷清的客厅里。 “嫂子。” 酥软的音调,带着勾人的尾音。 李云桂不回头都知道是谁。 她正一腔怨气没出发,就来了个最合适的出气筒,不由冷哼: “你倒是享福。老爷子说不能亏待你,这几天就要把远庭剩下一半的身家给你。” “嫁到陆家什么都不用做,白白得个几百万。你们竺家的女儿,真是个个不简单。” 竺望舒当然知道她话里的意思,长睫垂下,掩住算计的眼神。 她的目标从来都不是区区几百万。 嫁给陆远庭,一是因为他是继承人,陆老爷子的心头肉,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二是因为可以激起陆序白的愧疚,牢牢拿捏住他。 她只用一招,就押了两个宝。 无论谁赢了,她都是最终的赢家。 竺望舒深吸口气,维持着笑容:“那我还是不能跟穗穗比的。” “她年轻漂亮,又是未婚的身份,就算分手了也有大把人追求。” 语气里有说不出的自嘲。 李云桂却听出了话外之音,眼里精光一轮:“她有别的男人了?” 竺望舒脸上顿时浮起一丝慌乱。 李云桂在名利场多年,跟多少富家太太小姐打过交道,竺望舒这点把戏根本不够看。 她沉下脸:“你知道什么就说,我没时间在这看你演戏。” “我、我也不是很确定,”竺望舒眼神躲闪,“就是那天在云亭的地下车库,我看到是有人来接她的。” “那个人开着辆限量迈巴赫。” 她犹豫着拿出手机,“序白也说见过几次。不过,来接也不一定是哪种关系……” 话还没说完,手机已经被李云桂夺走了。 跟她让私家侦探拍的照片一样,视频里的两人氛围甜蜜,一看就关系匪浅。 那个神秘的男人同样没露脸。 她一眼就看出来,视频和照片里的人,是同一个。 呵。 很好,很好。 那天陆序白跟竺望舒被拍了合照,搞出了公关风波。 所以她清楚地记得日子——距离竺砚秋搬出来就没几天。 看着老实,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别人。 竺望舒观察着她的神色,有些忐忑地说:“其实,穗穗找跟序白分手,找新男朋友我也不好说什么。” “就怕是因为我……” 她欲言又止,李云桂却眼神一凛。 竺望舒绿茶归绿茶,可也说到了她的痛处。 如果竺砚秋是因为竺望舒的事赌气,故意提分手呢? 如果她是故意找个男人气儿子呢? 李云桂知道陆序白真正喜欢的还是竺砚秋,他很有可能从此后被她拿捏。 “我知道了,” 今天竺望舒提供了还算有价值的信息,李云桂赏了她个正眼,“我会查清楚,你做好你的事情。” 她把手机丢回去,居高临下地看竺望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算盘。” “陆家门没你想得那么好进,豪门里的水也不是你们这种小地方普通人家出来的女孩子能蹚的。” “劝你,别贪得无厌。” 竺望舒狠狠咬了下唇。 李云桂根本不掩饰对她们姐妹的嫌弃。 但竺砚秋能忍五年,她为什么不能? 反正,抓住陆序白的心就行了。 半晌,竺望舒才稍稍平复,准备回房。 才一转身,她就呆立在原地。 旋转楼梯的拐角处,陆序白眉目沉沉地站在那里,定定的眼神看得她发毛: “你刚才给妈看的,给我看看。” - 看完烟花回来,佣人们已经把餐桌收拾得差不多了。 竺砚秋先洗完澡。 几乎在池陨关上浴室门的同时,她的手机震了下。 门微妙地停住了。 竺砚秋没注意,看到好友申请里的红点,手指微顿。 【陆:元旦假后上班第一天,我去竺氏找你】 【我们好好聊聊】 竺砚秋皱起眉。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陆序白这么烦人? 在一起时眼里只有竺望舒,分手了却又缠着她? 她直接忽略,返回去看消息列表。 看到涂鸦头像的消息,她眼睛一亮,点进去。 【woc,姐,我爸终于大发慈悲肯放过你了?】 【不会吧,太阳打西边出了?】 竺砚秋敛目: 【你先说为什么现在才回我】 对方停了停,才回:【哎呀,艺术需要酒精啊!姐你懂的】 竺砚秋:【你再这么喝下去,干脆别做艺术了,改去做啤酒小姐吧】 【森纳街多的是,按你的颜值和嘴皮子,还可能混个头牌】 对方:【……姐,你这么多年的老实应该就是装出来的吧(微笑)】 【少废话,什么时候回】 对方这次没回文字,直接发了张照片。 竺砚秋点开,赫然是张国际航班机票,起飞时间是后天凌晨。 她满意了:【孺子可教】 对方秒回:【主要是谁教(狗头)】 竺砚秋噗嗤笑出声。 全然没注意,浴室的门直至此刻才关紧。 门的另一边,池陨的视线在卡皮巴拉和涂鸦头像的对话界面上盘了几个来回。 打开一个软件把涂鸦头像的微信号输进去,整个屏幕顿时滚动器复杂的字符。 池陨这才慢悠悠地往淋浴间走去。 他开花洒开关的动作有点重,多少带着怨气: 这人跟她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熟稔? 为什么她身边有这么多亲近的人。 却不能算他一个? 第48章 说不定,我明天就有贵人呢 第二天是工作日。 池陨是总裁,没有固定的工作日和休息日,但竺砚秋不行。 市场部总监听着好听,其实是高级牛马。 北木山到竺氏有两个多小时车程,再算上堵车的时间,竺砚秋五点就起床了。 可能是昨天跨年太满足,即便只睡了三四个小时,她还是精神奕奕。 池陨没睡饱,绷着单眼皮问她:“你是池夫人,不需要赶着去上班。” 竺砚秋理手袋的动作一顿,对他笑了下:“但在竺家,我现在还是竺砚秋。” 她加了“现在”两个字,可心里清楚:除了不可避免的少数人,其他人永远都不会知道,她曾经是“池夫人”。 “你再睡会吧,我先走了。” “让贺铮送你,”池陨语气淡冷,却透着不容商量的威压,“预约的网约车不一定能到山上来。” 竺砚秋有些惊讶,他怎么知道自己预约了车子。 但想了想也有道理,今天是她第一天上班,无论如何都不能迟到。 “好。” 等贺铮把车开出北木山范围,竺砚秋做了决定:她得买辆车。 不能每次都麻烦贺铮,而且,池陨的迈巴赫实在太扎眼。 她立刻打开软件搜索。 现在手头存款不多,但买辆代步车应该还可以。 她看中了几款车型,加了收藏,打算今晚回家了再好好研究下。 贺铮照例把车子停在附近,在车外等着她下车,恭敬道: “夫人,下班时我也在这里等您。” 竺砚秋忙拒绝:“不用的。今晚回主宅,我打车很方便。” “好的,我跟池总汇报。” 意思就是,他做不了主,这事得池陨来定。 竺砚秋也没跟他多说,快步向竺氏走去。 却没注意到,路边一辆车后站着一个人。 寒风卷起他黑色的大衣,他却只定定地看着竺砚秋的背影,仿佛丝毫感觉不到冷意。 踏进公司们,竺砚秋一看表。 还好,八点四十,比上班时间提早了二十分钟。 她昨晚已经跟严之尧提前打过招呼,一进竺氏就看到他带着何灿等在大厅。 “竺总监,”严之尧非常职业,“市场部和研发部的同事都在会议室等您了。” 竺砚秋满意点头:“严主任辛苦了。” 她现在是市场部总监,也是琼馥项目的主要负责人,所以两个部门的一把手暂时都由她兼任。 这也是那天马云蕊他们过来签合同时谈好,白纸黑字落定的。 所以当她来到会议室,两个部门的人都站起来鼓掌欢迎她。 竺砚秋淡笑着点了点头,示意大家坐下: “从今天开始,我将跟大家一起为琼馥的项目努力。” 她没有半点废话,让何灿为她投屏之前准备好的资料,很快进入了工作状态。 “‘幻境迷城’整个系列的香方设计,我认为都是偏离产品核心概念的,导致现在第一批产品的预售情况很不理想。” 竺砚秋口齿清晰,“所以我们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先统一琼馥这次跟CHELONA合作的本质目的。” “之后,研发部再开始进行香方研发,市场部在此基础上出营销方案。” 有人举手:“这个项目的市场营销主要还是甲方的市场部门在做,我们……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竺砚秋看过去。 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看坐的位置,应该是市场部组长级别的员工。 有些面熟。 竺砚秋深深看了他一眼,对方的脸上浮上一丝不自然。 好在她很快移开了目光,从容笑道:“甲方不需要,我们也可以做。别忘了,我们不止一个甲方。” “琼馥是香氛公司,关注香料;但CHELONA是珠宝公司,他们不懂也不会管香氛的事。” 竺砚秋敲了敲屏幕上显示的CHELONA资料页,“他们看的是珠宝款式和销售额。” “所以只是研发部闷头研发是不行的,一定要配合响应的营销方案,才能让甲方更好地理解我们的创作理念。” 男人不说话了。 严之尧坐在竺砚秋下手,心里无限欣慰。 这个项目开始前,他就建议过竺望舒,让两个部门协同合作。 竺望舒觉得可笑:“我们竺氏一向秉持就是默默耕耘的匠人精神。如果跟市场挂上钩,不就不纯粹了?” 这话乍一听没错,但任何脱离了市场的产品,注定是无法让消费者买单的。 现在竺砚秋的话,与他的想法不谋而合。 严之尧又喜又愁。 好消息:竺砚秋回来了。 坏消息:一回来就动了大小姐的蛋糕,只怕以后她的日子不会舒心。 只是他没想到,这不舒心会来得这么快。 会议室的门直接打开时,严之尧正在给竺砚秋汇报之前的情况。 “……我们这边只有代理权,主要决策权还在两个甲方。他们有不小的意见分歧,马总也是更偏向淡雅含蓄的香方,可CHELONA那边的对接人直接否了。” “说不坦诚热烈还有什么美可言?最后就定了现在这个香方。” 竺砚秋微微皱眉:“我见过弗兰克,他跟马总的审美总体来说还算一致。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分歧?” 严之尧摇头:“不清楚。我们连够上琼馥都不容易,就更别提CHELONA了。” 倒也是。 这种全球行业巨头,公司里的水就太深了,不是他们这种阶层能够得到的。 没想到这个项目还有这样的问题,竺砚秋的眉头不禁皱得更深。 裘晟就是在这时进来的。 “知难而退,有时候也是种明智之举。硬着头皮迎难而上,万一到时候失败弄得太难看就不好了。” 裘晟的秘书没敲门就直接开了门,所有人都看着这个年近50的副总负手站着。 从行为到表情,都是对竺砚秋毫不掩藏的蔑视。 “我还是想劝二小姐一句:不是你的,就别强求。” 竺砚秋先跟他打招呼:“裘总。” 随后不卑不亢道:“竺氏世代都崇尚匠人精神。我虽然不是家族认定的继承人,骨血里也刻着这四个字。” “失败了难看,总比试也不试就退缩好看。” 裘晟冷笑:“你就嘴硬吧。不说别的,就说话语权这个问题,你就没办法解决!” “就算你不知用了什么偏门,签下了十年合约,这项目能不能做成都还是未知数。” 他当着竺砚秋所有的下属说这些话,就是要给她下马威。 竺砚秋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讳莫如深的笑容: “这个就不劳裘总费心了。” “说不定,明天就会出现能帮我解决这个问题的贵人呢?” “二小姐,”裘晟见她并没有被唬住的样子,声音和脸都沉了下来, “这里是竺氏,不是陆氏后勤部!不是给人买点办公用品,接洽几场商务会谈就能混下去的地方!” 话音刚落,他的手机突然手机呱呱叫了一下。 这铃声让他全身一顿,手忙脚乱地开始掏手机。 只一眼,他的表情瞬间凝结! 第49章 穗穗,求你别这么气我 还不等他的秘书反应,裘晟已经离开了。 走廊上,还能听到他匆忙的脚步声。 他的秘书正要尴尬地离开,就听到竺砚秋说: “麻烦转告裘总:他年纪大了,步子别迈太大,容易摔跤。” 走廊上适时传来裘晟的“哎哟”一声,听声音应该是摔了。 他的秘书脸色微变:“知道了,竺总监。” 匆忙关上了门。 竺砚秋脸上没有一丝波澜,仍带着职业化的微笑,扫视了会议室众人一圈: “上面的问题我来解决。” “大家各司其职,齐心协力来打赢这场仗。” 会议结束,人事总监带着竺砚秋去给她准备的办公室。 虽然她是市场部总监,但她的专业在香方研发,而且项目目前的核心还在于香方。 所以,办公室就设在研发部。 这本来没什么问题,可当竺砚秋看到“办公室”实物时,停下了脚步。 严之尧也看到了,先出了声:“廖总监,这是什么意思?” “其他总监都是独立办公室,为什么二小姐的是个独立工位?我隔壁不是还有个空办公室?” 人事总监廖大海是竺氏到京北后,竺远山在国企办公室里挖来的。 当初看中他,就是觉得他踏实但软和,好拿捏—— 竺远山喜欢一切对他言听计从的人。 听到严之尧开口质问,廖大海没开口,脑门已经有了层薄汗。 总不能直接说,是竺望舒撒娇让竺远山吩咐的吧? “研发部是有两间办公室,但二小姐是竺总的女儿,又兼着两个部门,按理说面积应该比严主任的大。” “但里面香料多,仪器也多,不太好动工,所以……” “廖总监,扯这些借口实在没意思。”严之尧也有点动怒了,“如果真是你说的这个原因,我愿意立刻搬出去,把两个办公室打通了都给二小姐!” 廖总监忙摆手:“这怎么成……” “那你们对二小姐的办公室这么敷衍了事,就成了?”严之尧指了指角落里孤单单的工位,“除了单独放在角落,这工位和普通员工工位有什么区别?” “咱们都是带部门的,您看,这能服人吗?!” 廖大海无言以对,但只是低头搓手,半天嗫嚅道:“这……服人关键是要靠能力吧?” 大小姐和竺总这么做,确实是没理的。 可他就一个人事总监,除了听话什么也做不了啊。 严之尧瞬间火冒三丈,却被竺砚秋拦住了。 她没有严之尧那么怒火中烧,神色淡淡,却让廖大海有些芒刺在背。 就在他以为竺砚秋会说什么震慑加恐吓的话时,却听竺砚秋说了句: “廖总监,辛苦了,去忙吧。” 廖大海一愣:就这? 看来,公司传二小姐被竺总和大小姐打压多年怂得要死,是真的。 他如蒙大赦,飞快地离开了。 严之尧睨她:“怎么,你有别的办法对付他?” “对付他干什么?”竺砚秋把东西往那个孤独的工位上一放,姿态自如, “他的行为又不代表他自己。” “你是说……” 严之尧跟她多年好友,瞬间秒懂,不禁有些无语。 不用想都知道,这事肯定跟大小姐脱不开关系。 能力不够,手段来凑。 就算竺总偏爱大女儿这事大家都知道,但做得这么明显,还是在公司里。 实在有些难看了。 不过,他了解竺砚秋:看着老实,其实只是暂时收敛了锋芒。 如今她既然决定回来,他相信,全公司的人很快就会大跌眼镜。 “总监。”一个研发部的员工进来叫她,“陆总来了,在外面等你。” - 竺氏在三环。 虽然在地段上不如很多大公司,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该有的都有。 甚至在寸土寸金的地方,设了个茶水间外的小露台,让员工们在工作间隙欣赏下钢筋水泥的美景。 陆序白就在这里等竺砚秋。 看着不露脸都显得俊朗精英的背影,竺砚秋却只觉得一阵厌烦。 “什么事?”她打算开门见山。 陆序白转过脸来,竺砚秋却吓了一跳。 从来都精神奕奕,极其重视仪容仪表的男人此刻眼下乌青。 下巴一圈淡青色胡茬,眼白充血,红得不像话。 一看见竺砚秋,他几大步迈到她跟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烟草味。 竺砚秋惊讶:“你抽烟了?” 下一刻,却被陆序白一把扯到近前。 竺砚秋惊呼一声,恼怒道:“陆序白,你干嘛?” 在一起五年,她从来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他是谁?”陆序白声音嘶哑,“竺砚秋,我真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快就搭上了别的男人!” 竺砚秋心头微沉:他怎么知道? 手却用力挣扎:“你胡说八道什么?放开我!” “陆序白,别在公司发疯!” “你也知道这是公司!”陆序白看上去快疯了,“你跟他没关系,为什么他送你回陆家,又送你来上班!” 他果然知道了。 事情到了这步,竺砚秋反而冷静下来,冷嗤道:“陆序白,我们已经分手了。” “不管我跟谁在一起,跟多少人在一起,都跟你无关!” 陆序白的眼睛更红了几分:“穗穗,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就算你想把我的注意力从望舒那夺回来,也不能随便找个男人,这么糟践自己!” 竺砚秋心里的腻烦达到顶点,用力甩开他:“随便?糟践?” “陆序白,你知道的,我谈恋爱从来都很认真。” 没错。 这件事,没人比陆序白还清楚。 陆序白似乎一瞬间失去了所有力气,抓着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穗穗,求你,别这么气我好吗?” “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正式向你认错。我承认,之前有很多做得不到位的地方,也忽视了很多对你的关心。” “我真的是混蛋,女朋友遭遇不好的事,居然是从别人嘴里才知道。我骂了自己很久,真的。” 他猩红的眼里隐有泪光:“你嬴了。我败给你了,穗穗。” “这段时间我确定了一件事:这辈子,我都没法离开你。” 竺砚秋觉得荒唐且可笑。 她淡漠地听着他的告白,听到最后一句才语气微讽地开口: “那竺望舒呢?” “你能离开她吗?” 第50章 他是个骗子! 陆序白听到这个问题,脸色稍霁:“你果然还在为望舒的事生气。” 他握着她的手反问,“那如果我送她离开,你愿意回来吗?” 竺砚秋耐心告罄:“你们爱怎样就怎样,与我无关。” 还是挣钱挣地位来得实在。 后背传来凛冽寒风,陆序白挡在她面前:“今天不说清楚,不把微信加回来,你就不能离开。” “还要我说得怎么清楚?” 竺砚秋彻底冷了脸,“我说过很多次,我们分手了!” 陆序白脑门青筋暴起:“我也说了很多次,我不同意!” “我们之间又没什么不可调和的矛盾。穗穗,你要只是想让我伤心难过,要借此让我意识到你有多重要,你已经成功了。” “男人不会说只会做。我在那份人事调动文件上的签字,就是最好的行动。” 他压低声音,带着克制的怒意,“穗穗,停止吧。再多,就真的过了!” 竺砚秋真服了! “陆序白,我最后再说一次。”竺砚秋站在冷风里,神情没有半点玩笑的意味, “谢谢你当年救竺家,也谢谢你‘照顾’我五年。” “但我不爱你了。不管你怎么想,我都不再是你女朋友。” 陆序白被她眼里的认真刺得心头生疼。 拳头紧紧攥着,胸口剧烈起伏着:“你、你是不是被人骗了?” 竺砚秋连看他一眼的耐心都不剩了。 露台太冷,她加快脚步往回走。 “那个男人,他在骗你,你知道吗!” 竺砚秋脚步一顿,背对着陆序白的脸上终于浮出一丝慌乱。 “什么男人。” “那个在你搬家那天送你回陆家,在云亭中心地下车库接你,今天送你来上班的男人!” 陆序白极力克制着嫉妒和怒意,一字一句地问出压抑许久的疑问, “那个开迈巴赫S680的男人!” 竺砚秋的心一下跳到嗓子眼。 手心渗出黏腻的冷汗,脑中只有两个字:完了! 说好的隐婚,居然这么快就暴露了。 只怪她没经验,居然今天才想到换车。 既然如此,那就索性摊开来说吧! 她利落转身:“他骗我什么了?” 竺砚秋摊开手:“我有什么可让他骗的?” 陆序白嗫嚅了下,男人的自尊和羞耻心让他开不了口—— 光是她的美貌,就足以让任何一个男人生出征服她的欲望。 他只好答非所问:“那辆车不是他的,他告诉你的身份也是假的!” “穗穗,你太老实,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险恶!” 竺砚秋心里泛起疑云,面上却半点不显:“你怎么知道?” 见她一副不相信的样子,陆序白觉得血直往上涌: “那辆车是限量版,京北只有两辆,其中一辆在Apex集团名下。这么说,你明白了吗!” “那是池陨的车!”陆序白压低音量,“那个男人只是池陨的助理,叫贺铮。他是借池陨的车,装有钱人接近你!穗穗,你清醒点!” 竺砚秋悬起的心脏重重落下。 “哦,”她敷衍地应了句,“谢谢告知,我可以走了吗?” “穗穗!” “我是个成年人,有自己的判断力,不劳陆总费心。” 竺砚秋转身就走,速度快得甚至能算是小跑。 她实在不想再跟他废话半句。 陆序白是个坚持不懈的人,学业和工作上这样,追她时也是这样。 第一次在苏州的家里,他向她告白,被拒绝,却始终没放弃过。 两年后,他再次向她告白,带着对竺家的“救命之恩”。 这次,他成功了。 被追求时,竺砚秋还觉得他是真诚。 但现在要分手,竺砚秋只觉得他死缠烂打,无比讨厌。 竺砚秋想得没错。 在她身后,陆序白已经暗自下了决心:一定戳破“贺铮”的谎言,让穗穗回到他身边! - 竺砚秋在“独立工位”待了一整天,连吃午饭都没出去。 就怕再撞上陆序白。 她知道陆序白要脸,明知掉会吃她的闭门羹,他就不会来这大开间找她。 他来真敢来也行,她就趁机告竺望舒一状。 到了下班的点,严之尧替她去外面转了圈,回来小声报告: “没见他,应该是回去了。” 竺砚秋点头,毫不犹豫地拿起包出门。 却听门口有几个小姑娘正对着什么捂嘴惊呼。 “天哪,好漂亮的Ma,这得七八十万吧!” “绝对不止。官方没有这种细花白的颜色,肯定是定制的,好壕好漂亮!” “太奶,求求你显灵,告诉我这是一个暗恋我的人送我的惊喜吧!” “想得真美啊你~这一看就不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开得起的车,油费一个月就要上万了。” 竺砚秋路过时也好奇地看了一眼,但没放在心上。 她从来不是爱看热闹的人。 可就在她准备离开时,Ma突然鸣了下笛。 再走,又鸣笛。 这下,所有人都向她看了过去,惊呼声此起彼伏: “哇!居然是送给二小姐的。” “浅猜一波,小陆总送的?他今天来公司了,我看到他俩说了好一会话呢!” “我觉得就是,陆氏那边谁不知道这事啊……” “啊,大小姐!” 人群自动分开,露出竺望舒神色难看的脸。 “穗穗,分手了还让序白送你这么贵的礼物,不太合适吧?” 竺望舒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爸爸教过我们,不能贪得无厌啊。” 围观的人纷纷看向竺砚秋,脸上露出吃瓜的表情。 竺砚秋深深拧眉。 如果是以前,她能很自信地说,绝不可能是陆序白送的。 但按这几天陆序白的疯魔劲,还真的很难说。 就在这时,Ma竟然发动了。 然后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一个漂亮的转弯,驶离了众人的视线。 众人都是一脸懵。 “无语,不是送给我们公司人的,停在门口耍什么威风?” “纯炫耀啊,浪费我感情。” 竺砚秋松了口气,对神色尴尬的竺望舒笑了笑: “姐姐,下次教训我前先擦亮眼睛哈。” 说完,悠哉下班,完全不顾背后几乎要被气死的竺望舒。 到了贺铮早上把她放下的地方,竺砚秋没看到迈巴赫。 正奇怪,却听到滴滴两声。 循声望去,竟是刚刚在竺氏门口引起讨论的Ma。 眉头正要重新皱起,就见驾驶室的门打开。 车窗缓缓摇下,池陨那双清冷却染着笑意的双眼露出来。 “怎么,需要我跟贺铮一样,请夫人你上车吗?” 第51章 嫂子好 晚上七点半。 深冬的天空浓黑暗沉,各色车灯汇成灯河,向远方延伸。 池陨懒懒地坐在副驾驶上,看着竺砚秋倒映在车窗上的身影,嘴角几不可查地上扬。 “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竺砚秋又摸了摸黑红色的方向盘和中控台,挡风玻璃前甚至还放了个小拉皮巴拉。 眼里是藏不住的喜欢。 池陨一贯淡冷的声线里隐有笑意,明知故问道:“喜欢吗?” 竺砚秋犹豫了下,还是诚实地点头:“很喜欢。” 而且她今天刚想到要买车,池陨就买了,更多添一重惊喜。 “领证那天。”池陨眼皮放松,抱臂看着她。 “啊?”竺砚秋在红绿灯前踩了刹车,睁大眼睛看他。 像只惊讶的小兔子,池陨在心里评价道。 “送房送车,”他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这不是娶老婆的标配吗?” “因为是定制,所以今天才让你开上。” 竺砚秋的脸又有发烫的迹象,连忙移开视线: “可是,我也不好开它去上班啊。” “为什么?” 竺砚秋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犹疑后觉得跟池陨没什么不能说的:“我穷啊,买不起这种车。” “而且今天他们都看见这辆车了。要是后面发现是我开,还不知道会说成什么样……” “那就让他们说。” 池陨的眸色淡漠得像刀刃上的寒光,“难道你什么都不做,他们就不说了?” 竺砚秋表情微凝。 之前她不争不抢,恪守本分,可不管在陆氏还是竺氏,名声都不好听。 现在她拼尽所有做了这场豪赌,难道还怕那些不相干的嘴? 池陨懒懒撑着额头:“京北是个现实又残酷的地方。” “让别人知道你背后有人,不会是件坏事。你是要隐婚,又不是隐背后有人。” 好清奇的脑回路! 竺砚秋不禁感叹:这就是霸总的视角吗? “那……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竺砚秋小心地问,毕竟后面两人是要解绑的,她不想对池陨因为自己受到什么不好的影响。 对此,池陨只发出了声非常轻的嗤笑。 ……好,懂了。 竺砚秋放下心来,心情也不免轻松了些:毕竟,这辆车她是真喜欢。 以后有机会,再还礼好了。 车厢里安静下来,惠安沉香香甜微苦的幽淡气味在鼻尖萦绕。 竺砚秋心头一动,趁拐弯时很快地扫了眼池陨的手腕。 香串戴在男人的手腕上,浅褐色的香珠应和着冷白的皮肤以及淡青色的静脉。 矜贵又禁欲。 竺砚秋心头微暖:虽然池陨有时候让她觉得危险,但在契约丈夫这一块,非常尽职了。 她突然想起今天会上严之尧说的事。 CHELONA内部的事,他们的阶层够不上资格了解,那池陨呢? 于是,她把情况大概跟池陨说了下,然后说:“现在我们主要接触的就是弗兰克。” “如果他在这个项目上没有绝对话语权,那我们这边的工作会很难做。” 池陨的指节轻轻在中控台上扣着:“因为弗兰克有个混血弟弟。” 他果然知道! 竺砚秋打着方向盘,耳朵却已经竖了起来。 池陨却没再说下去:“你先看路,回家再跟你说。” 竺砚秋讪讪地“哦”了声,像小兔子失望地垂下耳朵,惹得池陨唇角微勾。 再有六公里到家,却有人打了电话进来。 竺砚秋下意识以为是自己的,可看到中央显示屏上的来电显,是个陌生的名字: 【饭包】 她还没反应过来,池陨的电话已经接通了。 他轻啧了声:“忘了下午试车时,手机连过蓝牙了。” 对面传来的声音清朗干净:“你跟谁说话呢?” “自言自语,”池陨敷衍答道,“什么事,快说快挂。” “不是,你有良心吗?” 对方怒道,“下午二话不说一定要我去帮你去取车,试车时差点没把我搞得把胆汁都吐出来。” “试完把我一脚踹了,自己开车绝尘而去!你特么还有良心吗?!” “我也是有自己工作和生活的,不是贺铮二号!” 对方怒气蓬勃的声音通过质量极好的环绕式音响,在车内回荡。 池陨的态度却冷如冰霜:“用完了当然就丢了,有什么问题?” “好好好,”宋煦然气笑了,“那你以后再中途硬要给保时捷装什么卡皮巴拉内饰,还要把好好的车身喷得娘们唧唧,都特么别来找我!” “你知不知道我一个大直男去搞这些有多受注目!我也有头有脸,要是风评被害一辈子娶不到老婆,我就赖你一辈子!” “郑重警告你,老子恕不奉陪!” “我在车里接的电话。”池陨淡淡开口。 宋煦然一滞:“那怎么……” “蓝牙,公放。”他语气轻微地柔和了些,“她也在。” 宋煦然彻底哽住了。 隔了半晌才尬笑起来:“哈哈哈,嫂子也在啊,嫂子好!” 竺砚秋被这声嫂子闹得差点红温,硬着头皮回了句:“你好。” “嫂子,我叫宋煦然。你就跟我哥一样,喊我饭包好了。” 竺砚秋尬得脚趾抠出三室两厅,有些不知怎么作答。 池陨在旁懒道:“跟你很熟?” 脸往竺砚秋偏了偏:“别理,叫小宋就行。” “嗯,小宋。” 宋煦然轻声骂了句什么,随即热情道:“嫂子车还满意吧?” “这车可是我哥精挑细选,专门给你买的。” “挺好的,”竺砚秋顿了顿,“谢谢你帮我去弄内饰和车身,我很喜欢。” 想起刚才自己说的,宋煦然再次尬笑:“哈,哈哈,不用谢嫂子。” “说完没?挂了。”池陨不耐烦地打断。 “等等!”宋煦然叫道,“下周三我诊所四周年庆典,邀请函我已经发给贺铮了。” “你必须来!” “再说。” “必须来!”宋煦然的声音提高八度,“我背后就你一个人。” “你不来还有谁为我站台!我不管,要是下周三没见到你,我就变成厉鬼半夜站在你床头索命!” 电话挂了。 竺砚秋方向盘打了半圈,车子慢慢滑进直通家门的小径。 心里充满好奇:池陨竟然还有这么有活人感的朋友。 听他们的交谈,关系似乎很熟的样子。 她还真有点想见见这个人,但池陨估计不会带她去。 “下周三,你有时间吗?”池陨突然偏过脸来问。 “啊,可以有。”竺砚秋有点不确定,“你是要我跟你一起去?” “嗯,这小子最喜欢收礼物,但口味刁钻。” 池陨语气嫌弃,“但你买的,他没胆子说不喜……” 他的话突兀地停住。 又有电话打进来,这次显示屏上的号码,是个固定电话。 第52章 陪我去见妈妈吧,亲生的 竺砚秋确定,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在看到那串号码的一瞬,池陨的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 这跟他面对池方平时的阴沉不太一样,包含着更多复杂的情绪。 但她来不及看清,池陨已经恢复如常。 “你先回去吧,我接完电话再开进去。”他声音平稳,听上去没有一丝异样。 竺砚秋却本能地嗅到,他周身散发的危险气味。 “嗯,好。”她停车开门。 下车前一刻,竺砚秋回头说了句:“天冷,打完早点回家。” 池陨眼眸微动,却没应声。 车门关上,寒意扑面而来,与车里的温暖如春仿佛是两个世界。 竺砚秋冻得打了个寒战,忙捂紧围巾快步进门。 池陨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内,却没有马上接电话。 对方打到自动挂断,又执拗地继续打过来。 暗夜里,池陨黏在那串号码上的视线格外冰冷阴鸷。 等对方打了第三次,池陨才慢慢划开了屏幕。 “喂,池先生吗?林阿姨她……啊!” “你在干什么?”电话里传出女人平静得毫无波澜的声音,“我告诉过你的,我不喜欢给你打电话的时候等很久。” “在开车。”池陨简单答道。 对面顿了顿,没再纠缠这个问题:“听说,你上周去了那边,干什么去了。” “吃饭。” “你是想认她做亲娘了是吧?”女人的声音稳而无波,却蕴藏着风雷, “你爸嫌弃我,你也嫌弃我!” 池陨连黑直的睫毛都挂着冷意:“除了你自己,没人嫌弃你。” 女人冷笑,逻辑怪异扭曲:“你有胆子结婚不告诉我,还没胆子嫌弃我?” 池陨的黑眸彻底冷下来。 细白的手指抚过卡皮巴拉的头顶:“谁告诉你的。” “你别管!”女人突然大吼一声,“池陨,我就问你还记不记得谁是你亲妈!” 保时捷车厢内一片死寂。 女人粗重的喘气声和杂乱的“林阿姨你没事吧”的惊呼,360度无死角环绕在池陨耳边。 但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周末,”女人终于平复下来,咬着牙说,“带她来见我!” 池陨一把放开卡皮巴拉:“时间地点我来定,就这样。” 他不由分说地挂断了电话。 竺砚秋回到家后在客厅等了等,却迟迟没等到他回来。 只好先去卧室换衣服。 萌萌很敬业地顶着电子屏笑脸跟在她后面收拾。 竺砚秋衣服换到一半突发奇想,问道:“萌萌,家里另外的卧室在哪里?” 萌萌脆生生答道:【主人,家里只有一间卧室哦~】 竺砚秋大感意外。 这么大的别墅,只有一个卧室?那池陨这些天都睡在哪里? 她想了想又问:“那除了这个卧室,还有哪里可以睡觉?” 【还有书房的休息室和保姆房可以睡觉哦~主人,你是想换个环境睡觉吗?】 【萌萌可以为您调节卧室风景和环境音哦】 “不用,”竺砚秋快速换好家居服,“带我去书房的休息室。” 萌萌带着她绕过回廊,最后在二楼楼梯旁的一扇门前停了下来。 竺砚秋有点懵:“就是这?” 【是的,主人】 竺砚秋看着眼前这扇紧挨着楼梯的房门,觉得池陨真的跟她来京北后见过的有钱人不一样。 对事业有成的人说,书房在家里是个私密且重要的房间。 不说要高大上,起码会远离客厅、楼梯这种公共区域。 听陆序白说过,甚至有人会专门在主宅附近的安静角落,再造一幢独栋来当书房的。 ……谁家大佬的书房会挨着楼梯啊? 怕池陨听到,她只好放低声音:“我有进去的权限吗?” 萌萌的电子屏上挂上面条泪: 【抱歉,主人,你还没有获得进门权限哦】 竺砚秋没再逗留:“跟我回去吧。” 还是她冒昧了。 虽然本意是想知道池陨这几天睡的环境怎么样。 毕竟是她霸占了主卧,逼得他让出房间,心里有些愧疚。 但书房这种私人领地,即便陆序白都挺介意别人进去,何况是池陨。 不过,怎么想,书房的休息室都不会是长期适合睡觉的地方。 她满脑子的行军床和薄被子。 要么,还是让他回主卧来睡?反正那床那么大,而且他们在北木山已经“睡”过了…… 正想着,她与池陨迎面碰上。 他还没换衣服,周身带着薄而冷峭的寒气,看到她便往后退了退。 他看了眼她过来的方向:“去哪了?” 竺砚秋有些心虚:“等了会没见你,就想着去找一下。” 池陨身上的寒气微微消融:“才这么点时间,阿秋就想我了?” 一团红晕顷刻涌上竺砚秋白皙的脖颈。 池陨饶有兴致地看着那红晕迅速攀爬上她的脸,蔓延到耳根,给皮肤染成浅粉色。 在灯光下看,能看到浅粉色皮肤上,还有层细小的容貌。 他突然觉得喉间一阵干渴。 男人的视线太有存在感,竺砚秋花了很久才压下热意。 语无伦次地开口:“你、你晚上还睡行军床啊?” 说完,她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 池陨却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你是说,我们一起睡?” 虽然竺砚秋就是这个意思,但被他这么一说,似乎又有点不太对。 她忍不住抓了下又要热起来的耳垂: “……我之前不知道家里没有第二个卧室,你总睡书房也不太好……” 竺砚秋的话戛然而止。 她的手被池陨冷白细长的手指包裹着,手心顿时出了层黏腻的汗。 耳边响起池陨像羊绒围巾般柔软的声音: “阿秋,陪我回去见妈妈吧。” 竺砚秋从旖旎的氛围里回过神来,郑重道:“是……” “亲生的。”池陨帮她说完,表情淡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他的身世不是秘密,竺砚秋也没隐瞒自己知情的事实: “好。” 池陨把玩着她的手指:“你上次给萤星洲那边做的香,好像说是能安神的?” 语气嘲弄,“这次能用上了,她应该挺需要的。” 第53章 伤风败俗的东西 可能是在北木山别院里睡得有点习惯了,这一晚竺砚秋睡眠良好。 醒来时,另一边平平整整,已经没了体温——池陨早就走了。 看到被扔得很远的卡皮巴拉,竺砚秋无措地挠头:好像自从睡到池家,她睡觉就没那么依赖卡皮巴拉了。 更别说药物了。 她把底下的抽屉拉开来,拿出放在最里面的破旧药盒,捏在手里犹豫。 之前只有她一个人住没关系,但现在池陨也住进来了,很可能被他发现。 要扔了吗? 可万一后面她又需要怎么办? 犹豫半晌,竺砚秋还是决定不扔。 她找了半天,最后找了件从陆家带来的旧衣服,把药盒塞进了内袋。 Ma性能极好,今天路上也不太堵,竺砚秋只用了四十多分钟就到了竺氏。 虽然已经决定不管那帮碎嘴子,但该低调还是要低调。 竺砚秋从另一个口直接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然后坐电梯直达公司。 刚进办公室,严之尧就带着何灿迎上来:“竺总监,你今天约了马总吗?” “没错。”竺砚秋往“独立工位”一坐,姿态从容。 严之尧却皱起了脸,把办公室的门关上才低声说: “竺总不给你配办公室,是要让你低大小姐一头。但还有层意思,你明白吗?” 竺砚秋挑眉:“什么意思?” “一般总监有客人来,都是在自己办公室跟人谈,私密也郑重。” 他指了指竺砚秋的工位,“可你只有这个。就算是我的办公室,接待琼馥这种级别的公司也是拿不出手。” “那就只能去公司的大会议室或者茶水间的接待室。” 严之尧再次压低音量,“那大小姐找个理由闯进来截胡,可就太容易了。” 说完他不禁再次在心里暗自感叹:竺砚秋难道是跟竺远山和张淑芬有杀父之仇吗? 明明是亲生女儿,为什么这么对她? 竺砚秋却只是笑笑:“除了我们三个,谁还知道今天是马总来?” 严之尧一愣,与何灿对视了下:“那应该是没有。” “那不就行了。”竺砚秋淡定地喝茶,“其他人来,公共会议室还能接待。但马总来了,我肯定要先请她到我‘办公室’喝咖啡啊。” “至于她看到我的‘办公室’后会不会对竺氏有什么成见,那我就管不着了。” 她无害地眨着眼睛,“毕竟我就是个听爸爸话的无能二小姐。” 竺远山知道今天是马云蕊亲自来时,一口信阳毛尖差点喷在秘书脸上。 他火急火燎地问:“怎么现在才告诉我?!马总现在人到哪了?” “已经进了二小姐的办公室了。” 竺远山:…… 他使出全身力气到达目的地,堪堪赶上竺砚秋把马云蕊往“办公室”领。 “爸爸?”竺砚秋看上去有点意外,“您怎么过来了?” “你怎么没告诉我,今天来的是马总啊!” 竺远山一路疾跑,努力平复呼吸,“马总,有失远迎啊。这里地方太小,要不去我办公室谈吧?” “竺总,今天我们是要详谈项目,不是签合同。” 马云蕊礼貌但疏离,“去您办公室不合适吧?” 竺远山立刻应和:“那是,那是。” “马总,”竺望舒闻风而动,优雅的笑容里带着殷勤,“不如到我办公室谈吧?” “我那地方大,而且也比较私密。” 她楚楚地看了眼竺砚秋:“穗穗,你不会介意吧?” 这一句,把竺砚秋架了上去。 介意呢,她就是不懂姐姐苦心的白眼狼妹妹;不介意呢,项目就面临这被撬走的风险。 竺望舒心里有些得意。 幸亏她聪明,早早就跟竺远山撒娇,压下了公司给竺砚秋造办公室的计划。 “我介意。” 竺远山和竺望舒同时愣住,因为说话的是马云蕊。 她脸上的半永久职业笑容消减了很多:“我们是觉得竺氏对这个项目足够重视和珍惜,才决定签十年合约。” “可现在项目负责人连个独立办公室都没有,实在让人失望。” 父女俩的脸色顿时精彩纷呈,竺砚秋在旁边津津有味地欣赏。 最后还是竺远山反应过来,赶紧表态:“我们马上落实这件事。马总,实在不好意思……” “这样吧,马总。” 竺砚秋看够了戏,适时出声,“我们出去谈。” 她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家里新买的豆子,味道不错,咱们一起尝尝?” “穗穗,你都搬出陆家了,能有什么好东西啊?” 竺远山暗暗着急,“马总还是委屈来我办公室吧,我这有上好的毛尖。” “你们只管聊你们的。我不会在场,也绝不打扰。” 马云蕊知道,竺砚秋说的“家里”和这两父女知道的“家里”根本不是一回事。 当即对竺远山抱歉地笑笑:“我更喜欢喝咖啡。” “下次再来品尝竺总的茶。” 在父女俩懵然的眼神中,两人已经潇洒地出了门。 竺望舒气得跺脚:“爸爸,难道这个项目还真就给她了?” “我不管啊,你答应过我……” “小点声!”竺远山低声斥道,“现在的情况你也看见了。” “我倒是想让你插进去,但怎么插?” “公司里有舒欣和严之尧,公司外有马云蕊,个个帮着她,倒是我低估她了。” 竺远山沉声道。 竺望舒嫉妒得红了眼眶,恨恨地盯着竺砚秋离开的方向。 突然眼里划过一丝凌厉:“爸,你说他们这么帮她,是不是因为她身后那个男人?” 竺远山眉心一跳:“什么男人?!” “她跟序白已经分手了,当然要另外找男人了。” 竺望舒冷哼着把视频递给竺远山,“你看,还是个开迈巴赫的呢!” 竺远山看得眉目黑沉,脸色变了又变: “不要脸,伤风败俗的东西!” 第54章 子凭母贵的程咬金 遇见咖啡厅。 这的老板知道秦若柠,熟稔地跟竺砚秋打了招呼。 把两人带到包间后,就把她带的豆子拿去磨。 “让马总见笑了。”一坐定,竺砚秋就对马云蕊说。 马云蕊美眸微敛:“看来,我跟池夫人还算默契?” 竺砚秋笑着给她倒茶:“很默契了。” “说实话,我有些看不懂。池夫人已经有了池总,为什么……” “为什么还要瞒着家里是吧。” 竺砚秋替她说完,“马总今天看到了我在家里的处境,那天也看到了陆序白的态度,我实在是有苦衷。” 她说得含糊,马云蕊也不好再问得太细。 “没关系,”马云蕊和善地笑,“反正我跟您合作,也不单单因为您是池夫人。” 正说着,服务员把咖啡端了进来。 房间顿时浓香四溢。 马云蕊说更喜欢喝咖啡是实话,只抿了一小口她就品出了门道。 “巴拿马瑰夏,”她微微睁大眼睛,“这么贵的咖啡,我实在受宠若惊了。” 竺砚秋笑道:“我早上在厨房随便拿的。我不太懂咖啡,马总觉得好就行。” 两人抿了口咖啡,心照不宣地跳过了这个话题,谈起了正事。 谈话间,竺砚秋了解了琼馥和CHELONA合作的更多细节。 这次合作是她好不容易争取来的政府项目。 寻找合作商时,遇到一起参加时尚展的弗兰克。 对方正好也想设计体现东西方文化融合的珠宝,两人一拍即合。 本以为这个项目独占风口,有光明的发展前景,却没想到出了意外。 “所有的流程都进行得很顺利,”马云蕊难得地拧眉,“没想到到了定香料和珠宝方案时,杀出了个程咬金。” “。”竺砚秋顺着她的话音,吐出一个名字。 马云蕊也不意外:“夫人知道这个情况就好。” 昨晚睡前,池陨把在车上起了个头的事情完整地告诉了她。 是在弗兰克二十三岁时认回来的。 CHELONA是个大家族,弗兰克的父亲在外风流也不是什么新鲜事,只是他们讲究血统纯正,不带私生子回家是家族内部心照不宣的潜规则。 可弗兰克的父亲对很不一样。 不但费尽心机隐瞒他的身份十几年,而且从小就让他接受堪比家族继承人的精英教育。 他只比弗兰克小一岁,在弗兰克正式入职自家公司时,从天而降。 竺砚秋现在都还记得池陨说起时的表情:微妙而嘲讽。 “中西方父亲表达爱的方式,还是挺统一的。” 从此后,公司成了两兄弟的战场。 “但弗兰克就是没有讨他父亲开心,在公司决策的话语权一年不如一年,” 马云蕊轻叹口气,“好不容易争取到这个项目,又被摆了一道。” “我们当时也对香料和珠宝的设计方案提出了异议。但通过了,底下的人立刻照办。” 可是,项目负责人是弗兰克,失败了肯定是他担责。 竺砚秋按照事情逻辑推测:“珠宝设计师是的人吗?” 马云蕊点头:“没错。弗兰克也请了中方的设计师,但都被架空了。” 她想了想,压低声音道:“的母亲是中国人,听说相当厉害。他是真正的子凭母贵。” 竺砚秋的心沉了沉。 她当时瞄准这个项目,是因为它够分量,漏洞也明显。 自己有信心做成,能借此在竺氏树立地位。 可现在突然出现这么个超出她能力范围的BUG,她要怎么办? 竺砚秋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 这次机会事关后面的计划能不能顺利开展,决不允许失败。 她努力镇定了心绪,试图从最近的问题入手:“珠宝设计师肯定要换掉。” “设计方面我们中方要掌握绝对话语权。” 马云蕊赞同道:“我也是这么想。但我这边没什么合适的设计师,而且CHELONA那边……” “CHELONA那边我们再一起想想办法,”竺砚秋的指腹抚着咖啡杯沿,“至于珠宝设计师,我有合适的人选。” 马云蕊眼睛一亮:“您觉得合适的,肯定跟您的设计理念比较贴合,这样也省去了磨合的时间。” “没错。”竺砚秋笑道,“她今天就会到位。我会让她尽快出设计方案,给你们评估。” 马云蕊眉目舒展,拿起杯子与竺砚秋的轻轻碰了下: “夫人,那就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竺砚秋也绽出笑意:“合作愉快。” - 两人喝完咖啡,竺砚秋又请马云蕊吃了个午饭才回公司。 却见有个意料之外的人在前台等着她。 “她到底还有多久回来?你们到底给她打电话了没有!” 刚进门,就看到裘晟在对前台小姑娘大吼。 小姑娘垂着头,都要哭了:“裘、裘总,我给二小姐打电话了,但她没接……” “再打啊!”裘晟劈头盖脸,“这还要我教你?!” “裘总。”竺砚秋脸上的恭敬挑不出半点错,“有更年期症状建议尽早去医院开点药。” “拿小姑娘出气是缓解不了的。” 裘晟猛地转过身,目标瞬间转移:“你总算来了!” “说,你到底对夏夏做了什么!她房东给我打电话,说她突然消失了!” 裘晟指着竺砚秋的鼻尖,一副下一秒就要动手的样子,“竺砚秋我警告你,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要是敢动夏夏,我绝对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震天响的大嗓门闹得很多人都纷纷出来围观。 竺望舒踩着小碎步出来,脸上挂着快溢出来的担忧:“怎么了怎么了?” “裘总,你先消消气。穗穗要是有什么做得不对的,你慢慢说她不迟。” 一句话,就先定了竺砚秋的罪。 竺砚秋冷冷看她:“姐姐,你知道发生什么了吗?” 竺望舒一噎,随即扬声:“裘总刚不是说了吗?夏夏离家出走了!” “我们的对话从头到尾有出现‘离家出走’四个字吗?” 竺砚秋看着她,“而且夏夏远在美国,我这些天连京北都没出过。” “我实在不明白,这锅怎么莫名其妙就到我这来了?” 裘晟根本听不进去,拿出张照片不断放大怼在她面前:“别狡辩了,我这都有照片!” “她失踪前一天,就是跟你在聊天!你说,除了你还有谁?” 照片明显是偷拍的。 照片上的女孩正在屏幕上戳着字,聊天框里,卡皮巴拉头像清晰可见。 裘晟被上涌的怒气冲得头脑发昏,口不择言: “祸不及父母家人,你可真狠毒啊!” “不就因为当年那件事我站在了大小姐这边……” 他的话突然戛然而止。 竺砚秋身后,站着刚走进来的竺远山。 他的脸色黑沉。 如乌云蔽日。 第55章 夏夏 “竺、竺总。” 裘晟的气焰顿时消了大半,结巴着解释道,“我不是故意……” “老裘,你是公司元老。”竺远山的语气格外阴沉冰凉, “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还要我教你?” 这话对裘晟的年纪和地位来说,已经相当重了。 裘晟也知道自己踩了大雷:“是我太着急口不择言了。” “但是竺总,夏夏失踪了,这事绝对跟二小姐脱不开关系!” “我只有一个女儿啊,您可一定要为我做主!” 即便是背对着,竺砚秋也能感觉到,竺远山带着谴责和质问的眼神落在了她的身上。 不等他出声询问,竺砚秋已经退到旁边:“爸,我真不明白裘总为什么这么说。” “我回公司才第二天,跟项目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做别的?” 她的语气适时带上丝委屈:“再说了,我害夏夏干什么,对我有什么好处?” 闻言,竺远山犹豫了下。 这几天竺砚秋的所作所为他也看在眼里。 第一天就开联合部门会议提出方案,今天更是直接请来了马云蕊。 他是偏心竺望舒,但更在意竺氏,或者说自身的利益。 现在这档口需要竺砚秋,他难得地对裘晟和竺望舒的小动作生出了点不耐。 “老裘,就算你有怀疑也不能采取这么冲动的方式。” 竺远山摆出架子,“这么多人都看着,成何体统?” 竺望舒没想到爸爸竟然今天没帮着他们,咬了咬下唇: “裘总,算了,一张照片也说明不了什么。” “要不还是报警吧?找到夏夏要紧。” “什么照片?”果然,竺远山顿时捕捉道了关键词。 竺望舒故作为难地把照片给他看,劝道:“虽然夏夏从小就亲近穗穗,失踪前也是跟穗穗在聊天,但也不一定是她教唆的……” 竺远山却已经眉毛竖起,厉声道:“这你怎么解释?别告诉我是巧合!” “绝不会是巧合!”裘晟见竺远山态度转变,不再掩藏对竺砚秋的不善,“夏夏从小就跟我离心,却只听二小姐的话!” “她去了美国连我和她妈妈都不联系,只跟二小姐联系。现在她出了事,你敢说与你无关?” “二小姐啊,就算看在夏夏从小就跟你亲近的份上,你就算不帮她,也不该害她啊!” 众人看着这一幕,低声议论起来。 美国、少女、失踪,这几个词一连起来就有种极其不祥的感觉。 再联系上这几天几乎已经摆上台面的姐妹夺权,众人顿时脑补出一部豪门秘辛大戏。 竺砚秋根本没理另外两个人,只看着竺远山说: “爸爸,夏夏确实跟我比较亲近些,可这难道不是裘总作为父亲总是横加干涉她的原因吗?” 她的声音平稳而清晰:“她喜欢画画,裘总非要她读金融;她喜欢自由,裘总非要她来竺氏接班。” “她不得已背井离乡逃到了美国,裘总还能买通房东盯着她的一举一动。” 竺砚秋轻轻摇头:“现在夏夏失踪了,裘总都还不觉得自己有错,把过错甩给外人。” “爸爸,您是我父亲。难道会在我犯错时,把教育不当的过错推在别人身上吗?” 竺远山的怒气消散了些。 家教严格是他最引以为傲的一点,竺砚秋这么说,不但是为自己辩解,也是维护竺家的面子。 他正要出声结束这场热闹,竺望舒却开口了: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穗穗。” “裘总也是担心夏夏。美国是什么地方?夏夏一个女孩子在那本来就危险,现在又突然失踪了。” 她看上去忧心忡忡,“我前几天还看见新闻,说一个在美国留学的女孩被外国人盯上,莫名其妙没了,最后在下水道找到了她的头发……” 这话不说还好,一说裘晟的眼睛一下就红了。 竺望舒上前抓着竺砚秋的手,急切地晃了晃:“穗穗,你要是知道什么还是尽快说出来吧。” “万一,夏夏有个万一……那可是一条人命啊,我们竺家一辈子都弥补不了裘家的!” 竺砚秋无语地看着她表演:“姐姐,你怎么就不能盼点夏夏好?” “你这是担心她,还是咒她?” “她是我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小妹妹,我当然是担心她了。”竺望舒适时地红了眼圈,“穗穗,你就这么讨厌我吗?我说什么你都要反驳?” “好了!”竺远山一锤定音,脸色不比裘晟好看多少, “老裘赶紧先去找夏夏,有什么要帮忙的尽管提。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裘晟这次却没听话:“那得二小姐跟我一起去!” 他眼睛都红了,“我绝不相信这事跟她没关系。竺总,要是夏夏出了事,这副总我也不做了!” “就算拼着坐牢,我都要拉着竺砚秋一起!” 这话太重,所有人都为之色变。 竺远山一脸山雨欲来,正要发作,就听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传来。 “以前怎么没看出来您这么爱我?难道几年不联系,您还真生出点父爱来了?” 所有人循声望去,顿时惊住。 穿着涂鸦T配牛仔短裤的女孩,闲闲靠在公司玻璃门上。 一头短发挑染了深紫色,秀丽的瓜子脸上是明晃晃的嫌弃和嘲讽。 裘晟失声叫道:“夏夏!” 第56章 你是不是有新男人了? 无视众人震惊眼神,裘紫夏拉着行李箱晃到竺砚秋身边,屈肘搭在她肩上: “姐,你说你怎么受得了他的?说话自带劣质喇叭,跟他说次话回去都要耳鸣。” 裘晟这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又喊了一句:“夏夏!真的是你!” 裘紫夏掏掏耳朵:“别叫这么亲热,刚不还急着要去坐牢?我可不想有个吃牢饭的爹。” “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裘晟没顾上她的冷嘲热讽,从上到下紧张地观察了下,确认她确实没受伤才放了点心,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都没跟我们说一声?我和你妈妈担心得不行,你知不知道啊!” 裘紫夏拨过竺砚秋一根头发把玩:“那你当初就别收买我房东啊。” “要没她监视着,您现在都不一定发现我失踪了,还能少操心一次。” 裘晟气得脸色涨红,可女儿刚回来又怕把她骂跑了,只能强压下怒意: “你现在马上回家……不,我送你回家!让你妈给你做点好吃的,休息休息,啊?” “我是回来跟我姐搞事业的,又不是来当米虫的。” 裘紫夏一把捞过竺砚秋,“走不走啊姐,你不说这项目很急?” “夏夏,你爸爸担心你很久了,你别对他态度这么差。” 竺望舒苦口婆心,“他一听说你不见了,跑太急还摔了一跤。你都不关心下吗?” 裘紫夏疑惑地拧眉看她:“你哪位啊?” “没礼貌!这是望舒姐……” “哦!”裘晟还没说完,就被裘紫夏打断了,“你就是刚才说我可能被外国人盯上,然后神秘失踪的人吧?” 竺望舒的脸顷刻尴尬地僵住,半晌才讪讪道:“夏夏,姐姐刚才没说你……” “别瞎认。”她构筑竺砚秋的脖子,“我只有一个姐。” “什么姐,你就是跟着她学坏了!” 不舍得说女儿,裘晟把所有火力对准了竺砚秋,“你小时候很乖很听话的,现在搞得这个样子……” “这样子怎么了?!” 裘紫夏的声音冷下来,“要不是我姐,我九岁就死了!” 这话一出,裘晟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顿时没了声。 竺砚秋拍了拍她的手,暗含警告地看了她一眼。 对着老爸横眉冷眼的女孩瞬间没了气势,不情不愿地放下手:“好,不说这事,我知道了。” “等我会。” 竺砚秋拉过她的行李箱,对竺远山恭声道,“爸爸,夏夏刚回国,还是得先休息。” “我先把她带回家,晚点再来公司。” 竺远山看向裘晟,只见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可眼里满是对女儿的关切。 这父女俩关系恶劣他知道,裘晟总把这事怪在竺砚秋身上他也知道。 以前竺砚秋不重要他也懒得管,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点头道:“你去吧,也不用急着回来,把夏夏安顿好要紧。” 又对裘紫夏说,“夏夏,你爸就是脾气急,其实对你的关心一点都不比别人少。你也不小了,要体谅他。” 裘紫夏从鼻子里哼了声,算敷衍的回答。 眼睁睁看女儿跟着竺砚秋消失在电梯里,裘晟气得胡子直抖,却愣是没敢对女儿说个“不”字。 却听竺远山在背后沉沉出声:“老裘,望舒,你们到我办公室来。” 看到Ma,裘紫夏没出息地“哇塞”了好几下: “我的姐,我本来还有点怀疑,你那么多年老实巴交能攒出个什么好项目。直到此刻,我才有点信了!” 竺砚秋睨她:“你不信,干嘛回来得这么快?” “这就是真爱!”裘紫夏没骨头一样黏在她身上,“姐姐姐,我下半辈子就靠你了!” “你可要想尽办法把大腿吃粗点,好让我抱啊!” 竺砚秋揉了揉她的短发:“姐这不是在努力了嘛。放心,有我一口饭,就有你一口汤。” “我裘紫夏在此立誓:生生世世是竺砚秋陛下最忠诚的信徒。” 裘紫夏把手放在胸前,煞有介事地向竺砚秋鞠躬。 竺砚秋噗嗤笑出声,故意板起脸:“陛下现在命令你,系好安全带。” “As you and, Your Majesty(遵命,陛下)!” 电话铃声几乎是与引擎一起响起来的。 竺砚秋看清号码,皱了皱眉按了接听。 “你好,竺小姐,我是许辰泽。”对方语气温和,很有礼貌。 竺砚秋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许辰泽是陆序白的秘书。 “有事吗?” “陆总说竺氏市场部上个月的月度报告有点问题,要您现在过来一趟。” 竺砚秋翻了个白眼。 上个月她都还没回竺氏,月度报告的问题轮得到她过去? 可理论上,陆序白算是她上司。 上司算前任的旧账不能直接推诿,每个牛马都懂的道理。 所以即便再无语,她也得去。 私事公办,陆序白也是使上阴招了。 “好,我知道了。”竺砚秋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诉后,“但我现在有点事处理,大概三点到可以吗?” “您稍等。” 那边的声音稍微静了静,应该是许辰泽在请示陆序白。 几秒后,许辰泽说:“抱歉竺小姐,让您久等了。” “陆总说可以的,您到时候直接来他办公室就好了。” “知道了。”竺砚秋转动方向盘,面无表情道,“许助理,我现在是竺氏的市场部总监。” “以后,麻烦叫我竺总监。” 许辰泽明显一愣,随后答道:“好的,竺总监。” 电话挂断,裘紫夏闪着星星眼作捧心状:“天哪,我的姐。你好赛高啊!” “你终于不是以前那个窝窝囊囊像个鼻涕虫一样任人拿捏的竺砚秋了!” 竺砚秋被她一堆二次元词汇加超长定于搞得头晕:“什么高?” “就是飒爆了的意思!” 裘紫夏搓手,“我现在才真的兴奋起来了。这次,我们要夺回属于我们的一切!” ……在国外也没少看回国文学哈。 “我租了个房子,你先住那。”竺砚秋嘱咐她,“我把你送到了得先去趟陆氏。” “听到了,伺候前男友。” 竺砚秋:“……我其实一直觉得,口黑比口红更适合你。” 她把裘紫夏安顿在城芯·简居。 池陨要求她常住池家后,她就请了个阿姨定期打扫。 想着反正房租一次性交了一年也拿不回来,狡兔三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能派上用场。 果不其然,现在不就用上了? 临走时,竺砚秋又嘱咐了一次: “外卖地址我发你了,用的东西放哪没记住的话随时问我。谁来都别开门,有事给我打电话。” “那你晚上回来吗?” 裘紫夏在毫无生活痕迹的屋里扫了一圈,眯起眼睛,“你好像并不住这啊。” 竺砚秋莫名心虚了下:“咳,你先休息,我明天下班来找你。” 裘紫夏托着腮,别有意味地紧紧盯着她: “女人,你不对劲。” 竺砚秋换鞋的动作一顿:“怎么?” 裘紫夏一双小狐狸般的眼睛眯起: “姐,你是不是……有新男人了?” 第57章 穗穗,又怎么了 竺砚秋噎了下。 ……就真的有人是天生的敏锐。 她想了半天才组织好措辞:“不是新男人,算合作伙伴吧。” 裘紫夏“嗯嗯”了几声:“是那种给你钱给你资源晚上还要喊你一起聊商业大计的‘合作伙伴’。” 她眨眨眼睛,“我懂的。” ……你懂什么了就懂!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车也是他送的吧?”裘紫夏看着她微张的嘴又眯了眯眼,“看来,你要带我飞的项目也是通过他拿的。” 竺砚秋认命闭嘴。 这小姑娘一点都不肯听裘晟的安排,从小靠着自己野蛮生长,还真是比秦若柠这样泡在蜜罐里的女孩子难骗。 她破罐破摔:“随你怎么想吧。” 正当竺砚秋陷入“好姐姐”人设可能崩塌的郁闷中时,却见裘紫夏一下握住了她的手。 眼神亮得瘆人。 “……怎么了?” “你早该这样了!”裘紫夏把她的肩膀拍得啪啪响,“你要颜有颜要才有才,就是眼睛太小。” “只装得下个陆序白。这人是精英高富帅,但狗也是真狗。可你前几年真跟下蛊似的,比他还像狗!” “现在你看看,有房有车有项目。女人变坏就有钱,”她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态, “姐,你终于悟了。” 竺砚秋被说得哑口无言。 某种角度来说,就是这么一回事。 看她摸着肩膀,嘴开了又合,裘紫夏贴心地道:“不用解释,我真的懂。” “你赶紧忙你的去。姐们混大的还用你照顾?” 临关门前还语重心长说一句:“记住,你现在是个有人撑腰,有姐妹助力的女人。去了,气势别输给陆狗!” 竺砚秋车开出去半小时,还在回味裘紫夏的话。 原来,这场感情,从前只有她看不穿;身边真正为她好的人,没有一个看好的。 她顿时觉得身心都自由飞扬了些。 挥别错的不一定能和对的相逢,但至少,是及时止损。 陆氏集团的两座大楼坐落在CBD。 虽然没有Apex这么中心的位置,但也绝不边缘。 这种高端商务大楼看着高大上,很能彰显公司排面。 但实用性来说,又容易堵车又容易没位置停车,挺烦的。 比如现在。 下午两点四十六分,明明不是上下班高峰期,陆氏地下车库门口却排起了队。 前面那辆车磨叽了快5分钟了,竺砚秋犹豫了下,还是短促地鸣笛催了下。 在寒风里执勤,本就很不耐烦的保安脸色更差,等轮到她时语气很差: “你都没报备根本进不去,滴什么滴?” 陌生的车进陆氏要报备,竺砚秋当然知道,所以早就把车牌号发给了许辰泽。 她耐着性子答:“我跟小陆总有约,许秘书应该帮我报备过了,你查查?” 保安像赶苍蝇般赶她:“你以为开个保时捷就能骗我了,许秘书闲的吗还亲自给你报备?” “反正我这没记录啊。赶紧走,别挡着后面!” 竺砚秋脸冷了些:“你查了吗?问我名字了吗就说没记录?” “我管你是谁啊,没有就是没有,走走走!” 竺砚秋平时很少跟人起冲突。 可今天来陆氏本来就不是她愿意的,又平白遭受这种不公平待遇,她还就杠上了。 “我就坐在这,等你查完了再跟我说。” 她摇上车窗,把保安的大声咒骂隔绝在外,开始给许辰泽打电话。 可偏偏就是这么邪门。 一年365天,一天24小时都不会漏接电话的许秘书,现在就是不接电话。 Ma横在车库门口,后面刺耳的鸣笛声响成一片。 不少车主等得火大,纷纷下车质问保安。 车厢隔音做得好,竺砚秋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 只看到保安指着她,说得口水横飞,接着不少人开始敲她的车窗。 竺砚秋一概不理,执拗地一遍遍打着许辰泽的电话。 突然,余光里有熟悉的身影闪过。 她抬眸看去,只见许辰泽正敲着副驾驶座的车窗,看口型是在叫“竺总监”。 不远处,竺望舒在与那些车主说着什么,脸上挂着让男人一看就心软的酥甜笑容。 车窗摇下,竺望舒带着苏州口音的声音立刻灌进耳朵: “实在不好意思啊,我妹妹脾气不大好的,在家里有点被宠坏了。” “我马上跟她沟通,各位不要跟她生气了。” 这样长相姣好,声线绵软的女人在道歉,任哪个男人也都再硬不起心肠来。 只愤愤地在离开前,对车里的竺砚秋丢下句:“下次别这么没素质。” “实在抱歉,竺总监。可能有误会,您稍等,我来处理。” 竺砚秋没应他,面无表情地看他板着脸训斥了一顿保安,然后保安大变脸地跟她鞠躬道歉。 “穗穗,” 竺望舒款款走过来,小香耳环在耳垂上得意地晃,“你就别怪他了。” “人家冰天雪地在外面执勤,也蛮不容易的。” 许辰泽在一边歉然道:“竺总监,都是误会。” “要不,我陪您先进去,后面还有很多车……” “我给你打电话了你没接,”竺砚秋举着屏幕怼到他面前,“14次。” “真的很抱歉,之前开会关了静音。三少夫人过来,陆总临时让我下楼接,我一时忘打开了。” 原来如此。 许辰泽见竺砚秋的唇角了然勾起,忙道:“是我工作的失误,真的很抱歉!” “许秘书,这又不是你的错,穗穗不会怪你的。” 竺砚秋发动车子:“下一次我来,不想再看见他。” 下一秒,闪着细白光泽的Me引擎轰鸣,稳稳滑入地下车库。 到了陆序白的专属电梯,许辰泽还在道歉。 他说一句,竺望舒就安慰一句,显得旁边的竺砚秋脸格外臭。 直到听见竺望舒说了第三次“穗穗脾气是最好的,肯定不会跟你生气”,她扭头问: “今天陆序白到底要见谁,我还是她?” 叮。 电梯门几乎在她问出口的同时应声而开,陆序白略显焦灼的脸出现在电梯口。 他皱了皱眉: “穗穗,又怎么了?” 第58章 两位竺总监 如果说刚才竺砚秋还只是有点不高兴,此刻就是想直接掉头走人了。 今天要不是陆序白找借口非要她来,她现在应该跟裘紫夏舒服地在简居敷面膜聊方案。 而不是上一秒莫名其妙跟保安闹上通不愉快,下一秒又被他扣一顶“又怎么了”的帽子。 还是许辰泽先开口浇灭了战火: “陆总,是我的工作失误。”几句话,把现在的情况说了个明白。 陆序白这才明白自己刚刚那句话有多不合适,轻咳了下道: “你怎么不给我打电话?那我就在楼下等你了。” “不用,”竺砚秋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不敢劳烦陆总。” “你看是我先去你办公室谈,还是等你跟这位竺总监谈完?” 竺望舒目光楚楚:“我是有文件要序白签,上周就约好了的。” 陆序白看见她手里的文件有些尴尬。 的确是有这回事,是他忘了。 “那……望舒先来吧,签文件快些。穗穗,你在外面等我,很快。” 竺砚秋似乎完全不意外,径直在外间的沙发坐下。 “望舒,你先在里面等我。” 他给竺砚秋倒了杯水,轻声哄道,“穗穗,没生气吧?” “没,你快去吧。”竺砚秋现在只想赶紧结束。 陆序白察觉到她流露出的不耐,心不由得沉了沉。 她向来对他耐心无限。 就算半夜被醉酒的他吵醒,都会先担心地问一句“是不是很难受?” 再自欺欺人,陆序白都不得不承认,竺砚秋对他的态度确实大不如前了。 这么想着,他就不自觉加快了签字的速度。 “好了,你早点回去吧。”他把文件递给竺望舒,顿了顿还是说了句, “这文件叫别人过来送也一样的。大冬天的,下次别太辛苦了。” 竺望舒的杏眼微黯,苦笑道:“你是嫌我碍事了。” 随即站起身便往外走,“我知道的,寡妇门前是非多,你确实要跟我保持距离。” “我不是这个意思,望舒!” 陆序白急急追上来扯住她,却发现她眼睛已经泛红,心顿时软了,“好了,算我说错了。” “下次我不会再记错,让你和别人撞时间了。今天你先回去,好不好?” “那,”她抽了下鼻子,“爷爷的寿辰,我能去吗?” 陆序白僵了僵:“……这件事,不是我说了算的。先回去,听话。” 许辰泽带竺砚秋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陆序白慌忙松开了手,紧张地去看竺砚秋的脸色,却发现她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等办公室只有他们,他立刻解释: “穗穗,这是个误会……” “月度报告什么问题?”竺砚秋坐到他办公桌对面打断道,“陆总快些指示吧,我公司里还有事。” “穗穗,我们就不能平心静气谈一次吗?” 陆序白叹气,“你明知道的,月度报告是借口。是因为我去找你,你都不想跟我谈,我才出此下策。” “该说的都说了,还有什么可谈的?”竺砚秋实在不明白,为什么分个手这么费劲! 陆序白拉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我让望舒把茉莉送走了。” 竺砚秋花了几秒才想起来,是那只几周前把它送进ICU的黑猫。 “这是第一步,”他无比认真地说,“你应该能感受到我的诚意了。” “接下去,我会把你在意的都解决。就算是望舒,我也会送她回竺家。所以穗穗,你能不能等等我,先不要跟别人在一起?” 如果一个月前听见这番话,竺砚秋应该会更死心塌地地爱他。 她这人认死理,爱的时候拼尽全力,但不爱了也绝不回头。 跳出困在爱情迷局,竺砚秋才发现陆序白的逻辑无比可笑:他竟然觉得,送走那只猫就足以体现他所谓的“诚意”。 “茉莉让我进ICU那次,你还记得在病房里对我说了什么吗?”竺砚秋突然问。 陆序白下意识张嘴想答,却发现自己已经忘了。 只记得那是竺砚秋第一次对他说“分手”。 竺砚秋毫不意外:“你说,你跟竺望舒是‘我们’。” “就因为这个?” 陆序白脱口而出后才意识到不太对,忙说,“我不是说这个不重要。” “我当时情绪不太好,用词不当也是难免的,并没有别的意思。” 竺砚秋都想笑了:“还能有什么意思?” “你之所以会下意识地说出来,就是因为在你心里,你跟她才是一体的。而我,在对立面。” “这样的感情,还有什么意义?” 陆序白心中发慌:“我们认识十年,在一起五年。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却因为我无意说错两个字就跟我分手?” “我绝不会同意!” 当然不会只因为两个字,但更多的,多说无益。 竺砚秋叹了口气:“陆序白,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到了今天,你都不肯承认对竺望舒的感情?” 却不料,陆序白霍然起身,用冷到不像他的语调说: “我对望舒能有什么感情?” “她是你的姐姐,为了你牺牲自我。我作为你未来的丈夫,所以帮你偿还她,仅此而已!” 见竺砚秋毫无动容,他眼里浮起一层雾气: “我陆序白要是对你姐姐有一点非分之想,天打雷劈!” 要不是亲眼所见,竺砚秋都不敢相信,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陆序白会搞这种上不得台面的戏码。 要不是亲眼看见他看竺望舒的眼神,为她做的桩桩件件,竺砚秋都要相信他发的誓了。 “我是来跟陆总谈工作的,不是来听发誓的。” 竺砚秋起身,“陆总,我对你的感情状况没有兴趣。下次这种假公济私的事,我会再来。” “如果你能保持好距离,我们还能以上司和下属的身份和平相处。否则,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她说得郑重,可落在陆序白耳朵里却更像小孩子闹脾气。 “你能怎么不认我?” 陆序白一副好气又好笑的表情,“你认识的人我都认识,你的所有我都了解。” “穗穗,你不认谁都不会不认我。” 她就算是孙猴子,他也是如来佛。 无论如何,她都翻不出他的手掌心。 竺砚秋没反驳,只是意味深长地对他笑了笑: “你可以试试。” 第59章 他应该不知道吧 尽管竺砚秋说了好几次不用,陆序白还是亲自把她送到了地下停车库。 他既然这么坚持,竺砚秋也就没再浪费时间掰扯。 本以为电梯里,这人还要叨叨几句,没想到却是意外地安静。 竺砚秋也就乐得安静。 电梯门打开,竺砚秋阻止了陆序白往外迈的脚步: “陆总留步吧。” 陆序白眸光微闪:“年二十八爷爷寿宴,你会来吧?” 竺砚秋脚步一顿。 陆老爷子的寿辰因为连着新春,格外好记。 虽然她在陆序白家没什么地位,但老爷子喜欢她。 所以陆铭夫妻俩再不情愿,也会带上她。 竺砚秋还是挺喜欢这个老头的,慈眉善目,身体舒服时走进大门口就能听到他的大嗓门。 也是陆家唯一能不站在地位阶梯上俯视她的人。 往年这时候,她已经在准备给他的礼物了。 可今年变故太大,她忙着开启新人生,把老头子的生日全然抛在了脑后。 她犹豫了下:“再说吧……” “爷爷念叨你几次了。”陆序白定定看她,“他上周其实进了趟医院。” “但你那时不回我信息,我也没机会告诉你。” 果然,竺砚秋急忙追问:“什么问题?” “还是老毛病,心脏。所以,多去看看他吧。他这个年纪,跟客人没什么两样了。” 竺砚秋低头沉吟,终于还是不忍心:“好,我会去的。” 陆序白这才展开笑容,慢慢退回电梯,在电梯门合上前与她柔声道别: “那,到时见。” 竺砚秋很想怼一句,我是看爷爷又不是去见你,电梯门已经完全合上了。 她心事重重地去发动Ma:已经分手了,却要去参加前男友爷爷的寿宴。 该怎么跟池陨解释这件事? 那天晚上,竺砚秋发现,习惯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 之前还觉得跟刚认识的陌生男人睡在一起有点难接受,尤其感受过几次池陨的危险后。 可跟他睡了几晚,竺砚秋发现池陨在这方面非常君子。 不但没有动手动脚,还与她保持很安全的距离。 几次后,竺砚秋也从第一次的紧张慢慢放松下来,甚至睡眠还变得更好了。 这从早上总是在地上找到卡皮巴拉就能看出来:她睡觉已经不依赖外物了。 这样的转变,比起事业的进展更让她欣喜。 现在睡前,他们甚至可以自然简单地聊几句,就像任何一对正常平凡的夫妻。 她自动略过了陆氏,跟他说了说的事。 “真好奇那是个怎样的人。”竺砚秋托腮, “如果他要一直卡着弗兰克的话,琼馥和CHELONA的合作只怕还是不会顺利。” 她只是随口感叹一句,没想到池陨竟然开口回答: “黑头发白皮肤蓝眼睛,”池陨平铺直叙地描述,“看上去比弗兰克讨喜多了。” 竺砚秋诧异:“你见过他?” “嗯,”池陨淡淡地应,“跟Giant签完约后一起吃过次饭,他是Eirc的朋友。” 果然,大佬都跟大佬玩。 竺砚秋又托了会腮,突然像想到了什么,慢慢坐直了身体。 眼神带着点犹豫地往池陨的方向飘。 池陨捏着平板看文件,但余光里,把她的表情看了个一清二楚。 在她第三次欲言又止时,问道:“你想见?” 经历几次,竺砚秋已经对池陨猜中她心思不那么讶异了。 只是,还是有着极重的负罪感:“方便吗?” 她对对方一无所知,但想都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约的人物。 也许,根本都不在国内。 想到这,竺砚秋不等池陨回答,立刻鲤鱼打挺坐得笔直,三根手指竖起: “我保证,你只需要帮我跟他见上面就好,其他的我自己搞定。” 池陨的眼神如凉夜里的水扫过她竖起的指尖,以及坚定像要宣誓的表情。 刚要出口的话在喉咙里打了个转,换成了:“好。” 竺砚秋顿时眼睛亮起:“那你有消息了,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池陨看着她光彩熠熠的眼睛,好奇顿生:连人家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到底哪里的自信说出这番话的? 卧前会的愉快氛围一直持续到关灯前。 池陨的手搭上开关,却又突然出声:“下个月初过年,你年前还有什么重要的安排吗?” 不知是不是心虚,本来已经裹在杯子里打哈欠的竺砚秋听到这话,睡意顷刻间飞走。 她第一反应就是:池陨知道她要回去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 但想想这事也是陆序白今天才跟她说的,池陨应该不会这么快就知道。 她心跳如雷,在昏暗幽静的房间里甚至有几分震耳欲聋的意思。 偏偏池陨还似带点不耐地“嗯?”了声。 “除了琼馥的项目,没什么太重要的吧。”竺砚秋努力让声音不透露出异样, “怎么了吗?” 池陨微妙地停顿了几秒,她感觉呼吸都要停止了。 啪。 池陨关掉了灯,满室皆黑。 “没事,” 池陨的声音一如往常的沉冷,“睡吧。” - 为了池陨睡前这句听上去像心血来潮的问题,竺砚秋很久都没睡着。 想摸卡皮巴拉,却怎么也摸不到。 担心影响池陨睡觉,又不敢开灯或用手机屏幕亮光找。 最后还是迷迷糊糊间,随手捞到了个什么东西,才抱在怀里睡过去了。 第二天早上睁开眼,就看到Neo拉着池陨的手臂操作着什么。 自从上次池陨在萤星洲手上,竺砚秋现在看到Neo工作就有条件反射。 她顿时鲤鱼打挺,急急追过去问道:“怎么了?” “是哪里又受伤了吗?!” 第60章 陆爷爷 她等不及回答,几步从床上跨下来,向池陨这边疾奔。 却见他手臂被Neo机械手轻柔地按摩着。 窗外漏进来的阳光照在冷白的皮肤上,有层细密柔腻的亮光,大概是涂了什么精油。 骨节分明的手指微微曲着,像件艺术品。 连手背上的静脉都透着恰到好处的淡青色,禁欲又美好。 竺砚秋呼吸微热,竟然一时没回过神。 直到池陨清浅随意的声音响起:“就是有点麻了,不要紧。” 说完,他突然凑近了些,“这么好看吗?” 竺砚秋的脸和耳根顿时被染成浅粉。 “哦,哦。”她胡乱地应着,“没事就好。” “我先去洗漱了。” 说完,像有猛兽在后面追似得,逃出了这片温过高的地域。 猛兽则在她身后,渐渐收了所有温暖的表情。 - 裘紫夏还在补眠倒时差,竺砚秋今天打算带着严之尧他们,讨论下她之前设计的香方。 虽然“幻境迷城”的痛点很清晰,但安全起见,她还是让秦若柠帮忙,问了几个贵妇珠宝发烧友的意见。 秦若柠对名利场交际不太感冒,但京北所有的富婆名媛群,都有她一席之地。 原因很简单:只为吃瓜。 她身份够说话就有分量,几个群里看似随意一问,产品反馈就雪花般飞来。 仅过去一天,秦若柠就洋洋洒洒给她发了大概三四十张截图。 末尾附上深藏功与名的三个字:【不用谢】 现在,这些截图全部都截掉头像和名字,投在了大屏上。 “其实这情况我们不是没有想到,” 严之尧有些无奈,“第一次也是设计了比较能体现东方含蓄美的香方,但……” 他犹豫地停下组织语言,旁边的何灿却快人快语: “但被大小姐否了。” “大小姐说,珠宝的香味太淡就体现不出竺氏的存在感。还在我们的所有社交媒体账号上发布了投票,让网友票选。” 竺砚秋越听眉头皱得越深。 先不说香氛珠宝的主体还是珠宝,香氛太浓烈就有喧宾夺主的嫌疑。 用网友投票结果来决定以顶层圈子为客户的产品方案,别太离谱了。 而这么离谱的方案最后居然通过,还出了首批产品。 严之尧眉眼有藏不住的担忧:“归根结底,还是甲方那边的原因。” “如果根本症结不解决,就算我们设计出了符合产品理念的香方,结果还是一样的。” 其中,只怕少不了弗兰克那个混血弟弟的推波助澜。 竺砚秋在心里冷笑:她这个姐姐,真是敌方的强助攻啊。 “之尧带着一组和二组主攻这个项目的香方设计。时间不多,你们在我现在这版的基础上做好细化,周五之前交给我看。” 竺砚秋没有当众对竺望舒的做法发表评价,直接布置任务, “三组、四组负责其他项目,具体分配之尧这边来定,交份汇总给我就行。” 她目光锐利,“至于我,就负责解决甲方的问题。” 马云蕊昨天那几句话的威力极大。 来改造办公室的工人早上就过来了。 保洁阿姨手脚麻利地收拾干净了严之尧的办公室,方便工人拆掉跟隔壁办公室的隔档,扩出一大一小两个办公室。 虽然跟竺望舒的待遇还是差了很多,但竺砚秋并没太过纠结这些形式上的胜利。 她要的,从来都不只是这些。 行政那边给她找了个不大用的会议室当过渡,态度客气地说办公室今天就能弄好。 除了琼馥的项目,两个部门还有很多项目在并列进行。 又是接近年关的节点,工作量到了惊人的程度。 竺砚秋让相关负责人写汇总报告给她,自己坐在临时办公室里埋头梳理。 除了中午简单垫了下,几乎连口水都没时间喝。 直到严之尧推门进来问她什么时候走,她才恍觉已经快七点半了。 “居然这么晚了。” 竺砚秋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严之尧笑道:“从小就树立的拼命三娘人设不倒啊。” 竺砚秋也笑。 她跟严之尧是同乡,也是小学、初中和高中校友。 他大她三届,两人是因为某次演讲认识的,算下来已经快十二年了。 竺砚秋那时候白天上课,晚上和节假日不是做作业就钻在制香坊。 好像台永远不知疲倦的机器。 严之尧那时候就总对她的作息咋舌,用当时还算流行的说法评价她:“真是拼命三娘。” 现在再说起这个梗,两人都是会心一笑。 “你先回去吧,”笑完竺砚秋对他说,“别让真真和小真真等急了。” 真真是严之尧青梅竹马的老婆,小真真是他女儿。 不烟不酒,下班就回家,严之尧就是那种打着最强瓦的手电筒都找不到的二十四孝老公。 可他这么个每一步都符合家长规划的人,却愿意在五年前毅然放弃在家乡的一切。 选择跟这竺氏来完全陌生的京北发展。 虽然他没明说,但竺砚秋知道,他不是跟着竺氏,而是因为他们十几年的友谊,坚定地选择跟着她。 竺砚秋压下心底莫名生出的酸楚,轻声说了句: “之尧,辛苦你了。” 严之尧却露出了个无语的表情:“煽情不是你的长项,别搞了。我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什么有空就来家里吃个饭,真真念叨你很久了。” “好。”郁结消散,竺砚秋愉快地答应下来。 心里已经在盘算,到时候带什么礼物过去。 公司里的人应该大部分都走了。 严之尧关上门后,临时办公室重新恢复安静。 竺砚秋有些感慨:今天应该是她到竺氏后,过得最平静的一天。 竺砚秋捞过旁边被冷落一天的手机,习惯地先翻了翻微信列表。 退出来才发现,还有三个未接来电。 看到眼熟的鲜红号码,她呼吸一滞,手比大脑快,先回拨了过去。 对方好像一直守在电脑前等着她,秒接。 竺砚秋恭敬叫道:“陆爷爷。” “竺二小姐,是我。” 竺砚秋怔了怔,忙应:“钊叔,陆爷爷睡了吗?” “老爷一直在等你电话,但刚才不太舒服,被医生劝去休息了。” 竺砚秋的心不由揪紧了些:“爷爷最近身体不太好吗?” 钊叔微妙地停顿了下才答道:“倒也不是什么很严重的问题,年纪大了有点小病小痛也很正常。” “就是离他的寿宴没几天了。今年……有些特殊,老爷本来不想办了。但想着借这个机会能跟小辈们聚一聚,还是决定办。” 竺砚秋想到今年特殊的原因,心顿时酸软了大半。 但想想自己实在没什么能做的,想了大半天也只能苍白地说一句:“还是要劝劝他,逝者已逝,他得顾着自己的身体啊。” “谢谢您的关心。” 钊叔客套地回复了句,才说出今天打电话的真正目的,“老爷听说您最近跟大少爷一家闹得不大愉快。” “今年,他的寿宴……您会来的吧?” 第61章 PS老师 竺砚秋心头漫出的酸涩,更为浓烈。 钊叔几句话把她拉回五年前。 那时竺家遭遇大变,百年非遗传承世家的一切眼看着要毁于一旦,全家都惶惶不可终日。 尤其是竺远山,几乎做好了要自尽的准备。 是陆序白敲开了他们的家门,拿着已经盖了章的写字楼租赁鹤堂,说可以带他们去京北开公司重新开始。 直到坐在去京北的飞机上,竺砚秋才知道,这个机会是陆序白跟陆老爷子求来的。 于是一落地,全家还来不及安顿,就被带到了陆家。 那是竺砚秋第一次见到陆老爷子。 彼时,他的气色还很好,年纪八十的人脊背挺得笔直,说话声若洪钟。 穿着中式唐装坐在对面,压迫感十足。 即便爹味浓郁如竺远山,在他面前也完全不敢多说半句。 他跟他们一家聊了十五分钟,但只跟其他三个人聊了两分钟。 剩下的时间基本都在跟她说话。 竺砚秋第一次遇到一个长辈,愿意完全平等地与她对话。 不会明里暗里说她性格不讨喜。 她甚至在他眼里,看到了丝毫不加掩饰的欣赏。 虽然在那之后,竺家人因为怕她抢了竺望舒的风头,让她少去老爷子面前晃。 陆序白也说他爷爷双目如炬,怕他发现两人的关系让她没事别去见他。 但竺砚秋对老爷子是有感情的。 尤其是陆远庭过世后,她一直都很担忧他的身体。 但她什么身份都没有,连关心问候一句的资格都没有。 也只有去参加寿宴时,她才能聊表心意。 “二小姐?” 钊叔的声音让她的思绪回笼。 竺砚秋缓了缓声线:“我会过去的,请陆爷爷一定要保重好身体。” “好的,我待会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钊叔听上去明显松了口气,“他一定会好转的。那不打扰您了,二小姐,晚安。” 电话挂断,竺砚秋的心绪还是难平。 站在落地窗前,发了很久的呆。 直到手机猝不及防地猛震,看到屏幕上那字如其人清冷的“LY”。 莫名觉得隔着屏幕被那双沉冷黑眸注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 似乎还没告诉他,今晚不回家睡。 一接通,竺砚秋就先道歉:“抱歉,我今天忙了一天,都没来得及看手机。” “嗯。” 池陨鼻子里发出简单的音节,“现在呢,准备回来了吗?” 竺砚秋的语气越发歉然,音量都跟着小了些:“抱歉啊,我忘了跟你说。今晚我要去简居住。” 怕他生气似得,又立刻补了句,“一个朋友回国了,我打算让她帮我做琼馥那个项目的珠宝设计,所以晚上想先跟她聊聊。” 对面静默。 竺砚秋被莫名的犯罪感弄得心跳如雷,正想再解释几句,就听池陨淡冷地说了句: “知道了。” 然后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屏幕暗下来,倒映出竺砚秋有些惶然的脸:她不过就是跟小姐妹一起出去住一晚。 而且之前就跟他说过,会偶尔去那边住。他应该……不会生气吧? 因为这份忐忑的心情,竺砚秋像个乖巧的小学生,外出秋游随时跟家长报备行程。 她边等电梯边发了个定位过去: 【我到了,给朋友去买了份鲜肉馄饨】 对方没回,她想了想又补一句: 【明天我早点回去】 池陨依然没回。 看来确实是生气了,还是很难哄好的那种。 眼看要进门了,微信列表里还有静悄悄,竺砚秋叹口气,强制自己停止内耗。 一打开门,鲜香热辣的味道顿时扑鼻而来。 不大的餐桌上,摆满了一大片红艳艳。 三种不同口味的小龙虾、麻辣烫、冒菜、米线……种类之多,数量之大,简直刷新竺砚秋认知。 厨房里传出裘紫夏带点微哑的声音,应该是刚睡醒。 “什么叫阴间作息?我倒时差刚醒好吗。” “现在在哪里?在京北,我一个姐姐家。” “这么多能吃完吗?怎么不能!谁懂我在美国这几天过的什么味觉苦行僧日子!好不容易回国,当然要吃个够本。” “怎么吃这么多还不胖?问就是本仙女天生丽质,别管。” 正说着,她一手端着碗蘸料一手拿着手机支架,从厨房出来。 被怔愣在餐桌旁的竺砚秋吓了一机灵:“蛙趣!我差点原地去世啊,亲爱的姐姐!” “你吃饭了吗?我掐着你下班时间点的,赶紧洗手来吃。” 竺砚秋顿时觉得手里提着的鲜肉馄饨上很不得台面,默默放到餐桌角落。 看一眼她的手机,用口型问:“你在直播?” “姐你偷感这么重干嘛?”裘紫夏不以为然,瞥到句弹幕,“姐姐好看吗?” “拜托,我姐姑苏刘亦菲好吧!让姐姐出镜?算了,她巨I,你们看本仙女就行。” 竺砚秋听着她吹自己,无奈地摇了摇头,去卧室换家居服。 裘紫夏从小就站在潮流前面。 在自媒体还是棵嫩芽时就在玩了,大号艺术博主,小号生活博主。 ID分别是“Pur&Sum”和“PS-Q”,人称“PS老师”。 出国前就已经是百万博主,还被好几家公司邀请开直播卖她设计的珠宝,都被她拒绝。 出国旅居后,素材和灵感双爆,粉丝量更是节节攀升,羡煞众同行。 但竺砚秋知道,这对裘紫夏来说只是件好玩的事。 她真正想做的,是个纯粹的珠宝设计师。 看上去对什么都不太有所谓的女孩,骨子里却是个传统至极的老艺术家。 竺砚秋换好衣服出来,就听见她在跟粉丝道别: “不聊了,要跟我姐好好吃饭。” “直播改吃播是有罪吗?食不言寝不语懂吗!” “……管理,把那个说‘加我好友,传PS老师上次咬热狗喷屏幕录屏’的人叉出去。” “不说了,我姐来了~” 完全不管直播间几十万的在线观众,秒速下播。 然后抛给竺砚秋一个重磅炸弹: “姐,陆家人在查你!” 第62章 车里有人 陆家? 竺砚秋关键信息抓得很快:“怎么发现的?” 裘紫夏三言两语把今天的事说了遍。 她倒时差睡得昏天暗地,直到被急促的门铃声吵醒。 顶着怒气腾腾的起床气问了句是谁,被一句“房东”搞得气焰全消。 开门客气又礼貌地喊了声“阿姨”。 房东阿姨看着慈眉善目,就是脸上表情有点不对。 裘紫夏从小看惯了各色各样的人,一眼看出那表情里有紧张,尴尬,还有丝心虚。 典型的好人干坏事。 她顿时长了个心眼,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房东手里看似随意拿着的手机。 面上是毫无破绽的乖巧笑容:“有什么事吗?” 房东阿姨打着哈哈,说这段时间看家里都没什么电费,想着过来问问竺砚秋有没有啥需要帮忙的。 还问了她们的关系。 这理由也就骗骗初出茅庐的小姑娘,裘紫夏装作没看出来的样子,一一乖巧作答。 耐心地跟对方东拉西扯,等她说出真正的目的。 终于,房东阿姨犹豫半天,演技拙劣地捂了捂肚子:“哎呀,我有点内急,能不能让我进去上个厕所?” 裘紫夏一挑眉:原来在这等着呢? “当然可以啊,”她露出看似毫无心机的笑。 房东讪笑着,进门就举着手机看似无意地虚晃了圈,才磨蹭进了卫生间。 自己的房子,愣是走出种不熟的感觉。 裘紫夏完全不担心。 她来这房子的时间虽然不长,但破坏力惊人。 从客厅到厨房,从卧室到卫生间,早就都沾染了她的痕迹。 虽然不能确切猜出对方的目的,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捉奸。 为了印证猜想,趁房东“上厕所”的时间,她偷偷打开行李箱,摸出了样东西。 于是,就有了房东一推开门,就被从天而降的蟑螂吓得手机飞出的事故。 “抱歉抱歉,”裘紫夏双手合十地连连道歉,“想给我姐一个‘小惊喜’,忘拿下来了。” “我帮您捡回来。” 房东本来还有些惊魂未定,一听这话更是魂飞天外,忙说:“不用不用。” 可她的反应哪有裘紫夏快。 话音未落,手机已经在裘紫夏手里了。 她装作检查,看清了屏幕上视频通话的画面和备注名。 对方的反应也很快,已经倒扣了手机,但还是被裘紫夏捕捉到一闪而过的侧脸。 “是陆狗他妈。” 竺砚秋惊了:“这么点时间,你都能认出来?” “我是谁啊?”裘紫夏胸膛拍得啪啪响,“所有的耳垂和首饰只要我看过一次,肯定就能记住。” 原来如此。 跟李云桂住了五年,竺砚秋大概她在想什么。 虽然竺砚秋在她眼里什么都不是,但也绝不允许她刚跟陆序白分手就有别的男人。 或者说,不允许她分手后过得比跟陆序白一起好。 而且,陆序白已经有了这么多猜测,甚至都有了具体人选,李云桂派人来查她一点也不意外。 她运气比较好,裘紫夏正好这时候回来,这房子里也没有半点男人生活的痕迹。 但如果查下去,查到只是时间问题。 这件事,还是要跟池陨说一声。 裘紫夏撇撇嘴:“陆狗他妈满脸都写着不好惹,亏姐你还能跟她住五年。” “现在的年轻人结婚了都不伺候公婆。你倒好,还没结婚就上赶着伺候。” 竺砚秋无言以对:“人都有年轻脑残的时候。” “没事。”裘紫夏小手一挥,“现在醒悟也不晚,姐你还有颜有才有身材。” 这个话题就此结束,两人边快乐地享受一大桌子的美食,边讨论着琼馥的项目。 竺砚秋大致跟裘紫夏说了情况,还给她看了“幻境迷城”的照片。 裘紫夏一张小脸上写满无语:“这居然是个东西方文化融合的产品,真的不是个西方设计师的作品?” 竺砚秋把夹过来的才涮了又涮:“他们主香料还用了迷迭香。” “……那很坏了。” “这就是我叫你回来的原因。这本来就是政府非遗项目,肯定要更能体现东方韵味。” “我已经让严之尧他们在研究香方了。到时候带样品回来,给你找找灵感。” 裘紫夏做OK手势:“没问题。” “动作要快,甲方那边还有点麻烦,我得拿出点东西去争取。”竺砚秋笑道, “等成功了,你就是项目的总珠宝设计师,拥有第一署名权。” “跟CHELONA合作过,你的履历也能漂亮一些。” 裘紫夏定定地看了她几秒,眼眶微热:“姐,什么都不说了。” “你是我唯一的姐。” 裘紫夏当然知道竺砚秋有多难,面前挡着好几座难以逾越的大山,而她爸就是其中一块巨石。 这么多年,这些“大山”自诩为她的亲友,却从没停止过往她身上丢石头。 竺砚秋不但沉默着全都扛了下来,皮肉骨骼还自动升级,形成了与血脉相连的连体盔甲。 不但成为自己的壁垒,还成了别人的庇荫。 这件事光想想,裘紫夏都觉得无比困难和伟大。 裘紫夏放在心里多年,连自己父母都并不关心的梦想,竺砚秋却一直记着。 两人虽然这几年都有联系,但见面聊感觉还是不一样,一开始就有些刹不住车。 一直聊到深夜,才以竺砚秋实在忍不住困意结束。 睡前,竺砚秋迷迷糊糊,似乎听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想拿起手机看看池陨有没有回复。 可最终还是被困意打败,陷入黑甜的睡眠。 晚睡的结果就是,第二天起床时脑子还有点懵。 竺砚秋被闹钟叫醒时,简直想不起自己是谁,在哪,在干嘛。 飘到卫生间用冷水在脸上冲了好几次,魂魄才勉强归位,在去取车的路上还有些迷糊。 简居地下车库不大,也没有立体车库。 昨天她回来得晚,地下车库已经满了,无奈只能停在外面。 下了一整夜的雨,她踩着满地的水坑,往停车的地方走去。 可到了近前,竺砚秋脑子突然嗡的一声,骤然宕机。 她的Ma身边,紧紧贴着辆黑色迈巴赫。 更要命的是,车窗没完全关上—— 车里有人。 第63章 不到目的地的顺风车 迈巴赫车身上沾满雨珠,看不出已经在这停了多久。 但根据“下雨时不会开车窗”的常识,竺砚秋推测出了一个有点心惊肉跳的时间—— 池陨,不会昨晚下雨时就来了吧? 她快步走过去,脚底踩在水坑里发出清脆而急切的声音。 一走到车边,就迫不及待地往里面看去,毫无意外地看到了一身黑色正装的男人。 池陨笔直的背贴着真皮椅背,逆天长腿交叠着,手里松松地捏着手机在看什么。 听到动静,他的目光淡淡移过来,与竺砚秋的对上。 “你、你怎么在这?”竺砚秋微喘,“这么早,你什么时候来的?” 池陨却答非所问,把手机收起:“去上班?” 见竺砚秋疑惑点头,目光像刚淋过雨般濡湿:“让我搭个顺风车?” 竺砚秋把车开上高架,余光里看着姿态放松的人,忍不住又问: “你不会是下雨的时候就来了吧?” 可答案比想象中更炸裂:“下雨前来的。” 竺砚秋差点手滑多打了半圈方向盘:“……是有什么急事吗?” 想想又不合逻辑,“那你怎么不跟我说啊?” “太晚了,”池陨答得理所当然,“你不是说,混血程咬金那边有消息了,要第一时间告诉你吗?” 竺砚秋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混血程咬金是。 心像被倒吊着蓦然高高悬起,在半空中晃悠着,觉得危险又不踏实。 冒雨坐在车里等她一整晚,就为了“第一时间”告诉她,她想听的消息。 竺砚秋现在就像冷宫里的妃子,突然被皇帝赐了无价之宝,只想大喊句“臣妾惶恐!” 她抿了抿唇,努力维持自然的态度:“你打电话或发信息说,不也可以吗?” 车厢里的空气静默一瞬。 竺砚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句话多少有点不识好人心的意思,忙补充: “我只是怕你辛苦,没有别的意思。” 耳边却传来男人清清冷冷的声音:“我只是遵守约定,也没有别的意思。” ……用她的话堵她是吧? 竺砚秋思绪纷乱,绞尽脑汁也想不到合适的话应对。 最后千言万语凝成一句小声又心虚的“谢谢”。 池陨似乎并不在意:“年后有个世家的晚宴,他会出席。” 竺砚秋的心跳快了几拍,顿时把刚才那点尴尬丢到了脑后:“那……” “我可以打声招呼,让你过去。”池陨顿了顿,“以竺家二小姐的名义。” 这句话,把竺砚秋雀跃的心又摁了下去。 别人帮了天大的忙,“第一时间”来告诉她,还贴心周到地考虑到了她的“隐婚”诉求。 不知为何,竺砚秋从他最后那句话里,品出了些委屈的意思。 歉疚感油然而生,她觉得自己像个势利眼的渣女。 她晃了晃脑袋,再次道谢。 然后暗暗决定以后要对金主再多点力所能及的关切和助力。 池陨在快到竺氏的前一个路口下了车。 竺砚秋忍不住问:“不是要搭顺风车?” “嗯,就搭到这。”池陨垂着黑而直的睫毛看她,“我有个商务会谈。” 竺砚秋皱了皱眉,还想追问什么,黑色迈巴赫已经停到了他们身边。 池陨优雅地下车,在路人的侧目和窃窃私语中,神色坦然地接过贺铮递过来的保温壶: “早上厨师做的,趁热吃。” 这周的后面几天,在忙工作的间隙,“为什么池陨作为契约丈夫要做到这种程度”的疑问总是见缝插针地出现。 她想过池陨会把她当金丝雀,当替身,甚至当玩物。 就是没想过,他会尊重她,关心她,对她好。 明明在他的视角,她就是个心机叵测的捞女才对啊。 苦思冥想几天,还要在表面跟池陨自然和谐地相处,竺砚秋很快觉得心力不济。 但还是没有得出任何结论和线索。 索性放弃了思考,决定先不辜负池陨给她争取来的机会。 会出现对这场晚宴很妙: 时间正好,让她和裘紫夏有足够时间拿出初稿;场合也正好,参加这种晚宴的人本来就是为了交际。 能出现在同个场合的人,身份相对平等,氛围也放松,正适合聊些“风花雪月”的事。 - 有了上次去萤星洲的经验,竺砚秋这次没那么忐忑。 尽管池陨那天说起她,语气和表情都谈不上好,但毕竟是亲生母亲,总比人渣父亲和心思难辨的继母好些吧? 虽然圈子里都知道,池陨是母亲在外地带到十五岁才被池家找回来的。 但毕竟是上不得台面的情妇,很少有人谈论她的近况。 池陨说她上回做的香他妈妈用得上,那香是安神助眠的,是不是……她每天的精神压力也比较大? 竺砚秋突然对这个即将见面的“真婆婆”好奇心起,很想见面前先偷偷了解下。 但她连人家名字都不知道,秦若柠这几天又忙得不见人影帮不上她。 正准备放弃时,突然福至心灵,想起那天在车上打来的那串固定电话号码。 现在的人都用手机居多,很少用固定电话。 而固定电话有个好处:有概率可以查到归属地。 竺砚秋抱着“那可能是池陨妈妈工作地方的电话”的想法,调出那个号码查了下。 没想到,竟真的查到了。 结果出来时,竺砚秋的第一反应自己输错了数字。 可检查了几遍都没发现有错。 竺砚秋这才看着搜出来的归属地慢慢瞪大了眼睛。 手机屏幕上,第一条搜索结果加黑加粗地显示在顶部—— 松丘精神病院。 第64章 别听她的 周六出发,坐的是池陨的黑色迈巴赫。 车徐徐开出去几公里,池陨淡薄的眼皮才掀起来看向她:“紧张?” 竺砚秋不好说真实原因,勉强答道:“有一点。” 说完觉得自己的态度有点奇怪,又故作轻松道:“丑媳妇见婆婆,紧张也是应该的吧?” 本来就是战略性调侃,池陨却十分认真地答:“你不丑。” 说话时身体转向她,神态和姿势都透出郑重。 那眼神让像贴身穿了件材质不好的毛衣,出了汗贴着皮肤毛刺刺的不舒服。 但还没等她想到怎么应对这句怎么听都暧昧过度的话,池陨又开了口: “而且,你也不用太当她是你婆婆。她的话,你听过就好,不必放在心上。” 闻言,竺砚秋一怔之下,随即想通了。 因为他们根本不算夫妻,甚至表面夫妻也当不了太久,那自然是不用太当对方是婆婆。 但想到昨天下的决心,还是决定好好对待这次会面。 她告诫自己,等下到了目的地,千万不要露出讶异的神色。 当迈巴赫开上盘旋的山道,树木丛生的小路快速在车的两边快速掠过,竺砚秋不断调整呼吸。 不管如何控制,微微绞紧的手指和逐渐飘忽的眼神,都透露着她的紧张。 一边,池陨的眼神如水流过,轻轻眯了起来。 “池总,夫人,到了。”贺铮说。 下了车,竺砚秋看到眼前建筑的名字,表情管理还是失败了: 现在的精神康复院,环境都这么好吗? 竹林清幽,掩映在竹林下的建筑,每一块落地窗、每一块外砖都透露着矜贵的味道。 经过其中一户,她甚至看到了私汤。 直到见到迎上来的陈叔,她才恍然觉得,好像有什么搞错了。 “先生,夫人,”陈处挥着手迎上来,“林女士在里面了。” 池陨点头:“让人和车都在外面等着。” 陈叔表情僵了僵:“行,但我觉得不至于的哈。” 池陨绷着薄冷的眼皮,没答话,只偏脸对竺砚秋轻声说了句:“进去吧。” 房间里没有开大灯,只有一盏低瓦数的廊灯幽幽照进来。 一个清瘦的人影背对着他们坐在窗边的沙发上,托腮看着外面的竹海。 不知是不是错觉,竺砚秋觉得自从门口进来,池陨就有意无意挡在她身前。 高大的阴影罩着她,喊了声“妈”。 那背影转过来,露出张与池陨有着七八分相似的脸。 只是线条更柔和,五官更秀丽,更符合女性特征。 她眸色明灭几下,视线穿过池陨直接落在他身后:“那是我儿媳妇?” 竺砚秋想上前去应,却被池陨的手隐秘地拽住。 挡在身前的人声音有点闷:“她胆子小,来的路上还紧张了,别聊太久。” 女人沉默了下:“难道我还能吃了她?” 几句话下来,氛围变得有些怪异。 竺砚秋咬咬唇,上前了几步,对上了一双狭长却不凌厉的凤眼。 她还没出声,对方已经开口:“不用跟着他叫我妈。” “你的婆婆是沈星棠,不是我。我叫林茵,你跟他们一样,叫我林女士吧。” 路上的心理建设还是有些用处,竺砚秋还算自然地把礼物递过去: “林女士,初次见面,这是给您的礼物。” 林茵的眼神清而浅地从她手里的袋子划过:“坐吧,别傻站着了。” 不等竺砚秋觉得尴尬,池陨已经接过了袋子。 牵住她的手坐到离林茵不远不近的地方。 竺砚秋的手心出了层细汗,被池陨干燥的大拇指摩擦了下,不由地想抽回手。 林茵将一切尽收眼底,极淡地敛了下眉眼。 竺砚秋这才发现,原来母子俩不止长得像,连对什么事都淡漠清冷的样子也像。 “倒是难得,看你这么护着谁。” 林茵静静望着竺砚秋,“我看他也没有安排我们一起吃饭的意思,那我就开门见山了。” “今天跟你见面,一是因为我是他亲生母亲,他结婚我见都不见你不成样子。” “二是要跟你说清楚,池陨不是个普通人,你要有心理准备。” 竺砚秋飞快地瞥了眼池陨,他垂着睫毛坐着,显得很平静。 手却执拗地扣着她的关节,似乎想不到这样她会疼。 “您说的心理准备是……” “你不用说,听我说就行。” 林茵理了理鬓边已经有些花白的头发,“我们家的事你应该都清楚了。” “池陨身上有很重的担子,没办法过普通人的生活。你在他身边要名要利都可以,但请不要妨碍他的脚步,影响他的事业。” 她顿了顿,“你不会知道,我们为此付出了多少。” 林茵横了眼竺砚秋带来的东西:“你不需要讨好我,我们也不需要处好关系。” “只要你不妨碍他做池家继承人,我自然一句话都不会说。但你要是失了分寸,让他因为什么情情爱爱耽误了事业……” 她的语气突然像向牲畜举起他屠刀的屠夫,“我不会饶了你。” 短短六个字,却包含了太多惊心动魄的东西。 竺砚秋怎么都没想到,本以为是一场婆媳之间的友好会面,竟变成了威胁。 指甲在手心的软肉里戳了戳,她刚要说话,手掌就被池陨完全包裹住。 “见也见了,话也说了。可以了吧?” 林茵眼底迅速划过一抹暗色:“怎么了?还没到五分钟,你就忍不了了?” “那你怎么跟我住的十五年?真是委屈死你了。” 她狭长眼尾染上的讥色越来越浓:“认了有钱的爸妈就不把我放在眼里了是吧?” “池陨,你永远也别忘记,我是怎么进的精神病院!” “走。” 池陨牵起她的手,偏过脸对林茵说了句,“我让她给你做了香,你有空可以用,对你的病有好处。” 然后拉着完全懵掉的竺砚秋大步往外走。 林茵尖利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我没病!我做的一切,全都是为了你!” “池陨,你别脑袋发热,以为可以拥有爱情!” “我告诉你,你就是他的种,一样不配得到爱情!” “除非夺到池家的财产,否则你毫无价值!你听见没有,池陨……” 池陨一言不发,牵着竺砚秋径直往车上走去。 他的眉眼冷硬,深情幽冷,手在微微发抖,但握着她的力道却很轻。 身后的喧闹声只响了不到一分钟就归于寂静。 车门关上前,陈叔匆匆过来:“先生,林女士……已经上车了。” 在北木山跟他相处了几天,这是竺砚秋在他脸上见过最沉痛的表情。 “带她回去休息,多派几个人看着,别让她再上网,也别摸到通讯工具。” 陈叔几不可查地叹息了声:“唉,好。” “先生,你和夫人回去也……多休息。” 路上,两个人都没说话。 在池家的铁黑色大门缓缓进入两人视野时,池陨刚要张开干得快粘在一起的双唇。 就听身边的女人很轻地说了句: “别听她的。” 第65章 谢谢和对不起 一路上,池陨都在想怎么道歉。 虽然他已经做了能想到的所有准备,但她刚刚看上去还是被吓到了。 在她面前,他的丑陋又被撕开了一层。 可就在他犹豫良久,准备开口道歉时,竺砚秋说了句“别听她的”。 “什么?”池陨其实听清了,但一时没敢相信。 只见女人转过脸来,一如他出发前说那句“你不丑”时的郑重和认真: “别听她的。你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血有肉,怎么是一堆无意义的名利能比的?” “你跟他一点都不像。就算是我这样只见过他一次的人,都能这么笃定地说。” 她抿了抿唇,瞥了眼前面的贺铮,压低声音道: “她在恨你,对不对?” 池陨长而直的睫毛微颤,黑眸定在她脸上。 “因为,”竺砚秋没等他说话,自顾自地答,“她看你的眼神,很像我妈看我的眼神。” 她抬起眼看他:“她在恨你,才会贬低你。” “所以,别听她的。” 两人在车后座相互凝视良久,直到车缓缓停在自家车库。 竺砚秋缓过神来才发现,跟池陨的距离似乎有点太近了…… 两人的鼻尖几乎要碰上,呼吸间气息交缠。 她那属于猎物的求生欲让她本能后退:“对不起,我不该这么说你妈妈……” 温暖干燥的手掌却在下一秒覆上了她的后颈,把她往自己的方向猛拉了一把。 前面的司机和贺铮都仿佛已经从世界上消失。 竺砚秋的心跳又不争气地鼓噪起来,脑子乱哄哄的,只想要逃。 池陨却只是把薄唇贴在她耳边,在那股淡雅微苦的熟悉味道里放松了身体。 极轻却极柔地说了句:“谢谢。” 接着又眼神微黯,哑声说了句:“对不起。” 心尖像被某个小型甲壳类动物用尾钩刺了下,泛起细密的疼与酸。 池陨的大拇指轻轻摸索着她的后颈,像某种雄性对雌性的安抚:“如果不带你去,她会发疯。” 发疯…… 竺砚秋几乎是第一时间想起,林茵那句“我不会饶了你”。 她不了解林茵,不知道在对方的概念里,这句话意味着什么。 但可以肯定的是,池陨一定见过她发疯的样子。 肯定也不止一次。 竺砚秋的心又酸又软。 在外人眼中用短短时间就超越京圈一众富二代的商业奇才,享受着商圈顶级资源的年轻总裁,优秀到不像人类的超级天才,实际拥有的都是什么? 风流到没有人伦底线的父亲,看似平和实则对他虎视眈眈的继母,以及。 恨他入骨的亲生母亲。 他到底是怎么长大的啊……被认回池家后又经历了什么? 她在脸侧浓密的黑发里微抬起脸:“回家吧。” “我给你做饭。” 男人的身形顿了顿,不自觉加大了搂紧她的力道:“好。” - 这个周末,竺砚秋哪里都没去。 本来想着去简居,跟裘紫夏把珠宝的初稿款式定下来,下周好带到公司开项目会。 但池陨一会要吃她做的饭,一会要喝她做的汤。 甚至还要她详细告诉他,做那串沉香串的具体步骤,恨不得日夜不与她分开半步。 一连串的动作,让竺砚秋脑子里不自觉冒出“黏人”两个字。 可又觉得跟池陨太不搭,迅速否定。 最后总结为,是他在母亲那里受伤后特殊的自我疗愈办法。 周六晚上,趁着池陨去洗澡,竺砚秋偷偷跑到阳台去给裘紫夏打电话,跟她说周末不能过去了。 让她把电子稿发过来,改成线上讨论。 裘紫夏啧啧:“姐,我本来不好奇的,反正就是个镶金血包。” “可你现在偷感这么重,我真有点想吃这口瓜了。你跟陆狗五年,啥时候这样过!” “你这……不太像被包养,像恋爱啊!” 竺砚秋无语:“我什么时候说过包养了?” 裘紫夏夸张喊道:“所以真的是恋爱!” “……你9点前把电子稿发过来,明天早上讨论。” “为什么要9点前?”裘紫夏非常会抓重点,“为什么要明天早上才讨论?” “晚睡是会犯罪吗?!” 竺砚秋想到真实原因,脸和脖子都连着微微发烫,欲盖弥彰地说:“挂了。” 她当然不会说,是因为刚才晚餐时陪池陨喝了点酒,迷迷糊糊答应了他,早点回房间“卧谈”。 自从他们晚上睡一张床后,竺砚秋就发现池陨似乎很享受这件事。 两个健康的成年男女,盖着被子纯聊天,怎么想都万分诡异。 但池陨喜欢,那她就陪着吧。 …… 周一早上,两人很难得地一起吃了早饭。 竺砚秋咬着小笼包,随口问了句“你今天不用早去公司吗”。 却听对面答了句:“等你一起。” 池陨答得太自然太顺口,宛若两人是生活多年的夫妻。 竺砚秋被汤汁呛到,咳得脸红脖子粗,眼角都渗出了生理性泪水。 始作俑者很轻地笑了下,递过一张纸巾。 她接过来,慌乱地擦了擦脸:“我得走了。” “嗯,”池陨眼里的笑意星星点点,“晚上回家吃饭。” 自从上次竺砚秋住简居忘了提前跟他说之后,他每天早上都要加这句。 像是预定的意思。 竺砚秋的脸却是热了又热:“知道了。” 直到开出去过半的路程,热度才消散下去,后知后觉地觉得—— 他们的互动怎么越来越像夫妻了? 随着导航的目的地越来越近,她强迫自己把心收回到工作上。 今天是裘紫夏的创意在项目组亮相。 不管是为了裘紫夏还是她自己,这第一仗都要打得漂亮。 为了不让大家带着有色眼镜看她的作品,竺砚秋让裘紫夏晚点过来。 却没想到,在会议一开始,就遇到了硬茬。 第66章 又要抛弃我? 离会议约定的时间过去了快半小时,市场部主要负责这个项目的组长还没到。 严之尧的眉头已经皱了好几次,再次问道: “柯组长怎么还没来?” 市场部的人也有些尴尬:“昨天群里发通知,他也回复了的。可能是遇上什么急事了……” “不管什么急事,也不能耽误开会啊。” 严之尧神色严肃,“亏他还是市场部一组组长。没有总监时,基本他就是部门一把手,怎么能犯这种低级错误?” 市场部全员低头不语。 竺砚秋心里一片明镜:“那就不等了。” 她看向刚才答话的人:“圆姐,你来项目组做市场部代表吧。” “啊?柯组长比我资历久很多,”方云圆有些懵,“竺总监,这会不会不太好?” “昨天的工作群消息是你发的,今天也是你组织整个部门来开会的。而且,我看过你的工作履历,并不比他差。” 竺砚秋神色沉静,扫了众人一圈,“各位,我是来竺氏工作的,不是来玩手腕搞那些弯弯绕绕的。” “我需要配合度高、一心为这个项目付出的下属,而不是资历久的。” 会议室鸦雀无声。 竺砚秋翻开资料:“我今天等的这20分钟是给柯组长最后的面子。既然他不领情,那我们就不等了。” “会议开始。” 这场会议直开到中午才结束,竺砚秋一回到办公室就接到了裘紫夏的信息。 马云蕊的影响力巨大,公司给她换的公司又大又明亮,跟隔壁严之尧的区别甚大。 像字母房。 竺砚秋靠在人体工学椅上,看裘紫夏的信息。 【姐,晚上去哪庆功?】 竺砚秋差点笑出声,打了电话过去:“怎么就庆功了,万一没过呢?” “不太可能,”裘紫夏语气闲散但拽,“有姐你在,应该不会选没审美的人。” “只要有审美,就不可能不喜欢我的作品。” 竺砚秋笑:“不错,很自信,要保持。” “基本上没什么问题。讨论了几个需要修改的点,我回去再跟你说。” “行!所以,晚上去哪庆功,吃什么?” 自从回国,裘紫夏就把“每天吃什么”当成了头等大事。 竺砚秋却有点支吾:“……晚上再说吧。” 裘紫夏秒懂:“不是吧姐,每晚‘上班’啊?” 红晕又要爬上来,竺砚秋轻咳:“别乱说。” 想了想道,“我想年前把样品做出来,还要拿去给马总看看。” “晚上我还是去找你,你到时候等我消息吧。” 裘紫夏乐了:“哎哟,我何德何能啊,居然排在你金主哥哥前面!” 竺砚秋义正言辞:“是事业排在前面好吗?” “懂的懂的。面包要争,爱情也要争。不管他是图你的色还是图什么别的,就冲每晚都离不开你这劲儿,我嗑了。” 竺砚秋:“什么都嗑只会害了你。” “不,什么都嗑只会让我身体健康,并且灵感迸发。” 说到创作,裘紫夏就有些滔滔不绝,“不是我说,之前那个设计师到底什么审美?” “什么‘幻境迷城’。取个漂亮名也无法掩饰,它就是一堆布灵布灵的东西叠在一起。” 听到她这番话,竺砚秋不禁感叹,同频有多重要。 真的能减少太多沟通成本了。 虽然说是为了搞事业,挂了电话后,她又开始头疼怎么跟池陨说这件事。 早上明明还答应了他,晚上要回家吃饭的。 竺砚秋磨磨蹭蹭,到了下午还没组织好语言。 想起池陨不高兴就绷紧的单眼皮,又想起周六跟林茵那场不那么愉快的会面。 想着他在车里抱着她的样子…… 敲门声让她从思绪里回笼。 “请进。” 来人既意外也不意外,是早上开会迟到的柯鸿。 竺砚秋的神色迅速调整成“竺总监”模式。 “竺总监。”柯鸿客气地笑,“您现在方便吗?我想跟您聊几句。” “如果柯组长是来聊上午开会的事,那就还是不要浪费彼此时间了。” 竺砚秋神色淡淡,“我只是改了一个参加项目组的人选,你还是市场部一组组长,没必要来说什么。” 柯鸿没想到她这么不客气,顿时笑容僵了僵。 竺砚秋根本没在意他的反应,继续低头工作了。 上午,方云圆说柯鸿资历久,她知道,其实还有一句话她没敢说出口—— 柯鸿的背景也比她硬,他是陆序白的人。 安插在竺氏,就是为了帮竺望舒。 虽然不像裘晟这样地位显赫且战队明显,但他站着市场部一组组长的位置,为竺望舒的很多决策落到实处提供了相当大的助力。 而且,他还是陆序白要好的高中同学,知根知底。 陆序白会选择他站在竺望舒这边,可谓用心良苦。 竺砚秋这次一回来,他心里就警铃大作。 迫于竺望舒的要求,征求了陆序白好几次,要不要想办法给竺砚秋一个下马威。 没想到,陆序白竟然一次次拒绝他。 竺望舒却等不及想把竺砚秋踢出公司,觉得他毫无作为,发了好几次脾气。 无奈,柯鸿才搞了早上这一出以表忠心。 本来想着,竺砚秋最多斥责几句,不会让他太下不来台。 谁知,她竟然直接撸了他进项目组的资格。 琼馥这个项目的含金量谁不知道?而且,他还有其他任务,绝不能被踢! “竺总监,”柯鸿有苦说不出,“我早上实在是有事……我母亲临时住院了。” “实在是走不开,下次我一定准时。您看这次能不能……” 竺砚秋似笑非笑地看他:“这事不着急,还是阿姨的身体要紧。” “公司在员工家属住院方面应该是有福利的。怎么没见柯组长报给我?” “情况太临时,暂时没想起来,” 柯鸿冷汗涔涔,“竺总监,能不能……再给次机会?” “如果每个人都跟柯组长一样迟到,然后让我给次机会,我还怎么管团队?” 细白的手指敲着桌面,“柯组长也是暂代部门主管的人,应该不用我多说吧。” 柯鸿脸色实在尴尬。 这件事可大可小,说穿了,还是他轻敌了。 以为这个被放逐多年的二小姐,是头绵羊,却不知是头不显山不露水的狼。 话说到这份上,柯鸿当然知道是说不下去了。 他又道了几次歉,默默退了出来,急急拨通了电话。 房内,竺砚秋也脸色凝重地发出了条信息。 【我晚上吃饭,可以请个假吗】 还没等她开始紧张地等回复,电话铃声就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 竺砚秋手抖了下,差点把手机摔在地上。 看着屏幕上那个清冷幽黑的头像,艰难地咽了口口水。 视死如归地接起来,就听对方跳过招呼,又沉又冷地说了句: “又要抛弃我?” 第67章 金主哥哥 “又要抛弃我了?” 竺砚秋忍不住把手机拿下来,看了眼屏幕。 这略带委屈和撒娇意味的语气……真的是池陨吗? 竺砚秋哽了下:“不是的,我要跟夏夏定一下珠宝款式。” 又想起对方并不知道裘紫夏是谁,又慌忙解释,“夏夏是我从国外请来的珠宝设计师。” 想了想又补充,“是女生。” 听筒里,池陨顿了几秒,才继续开口: “那晚上还回来吗?” 竺远山推门进来时,听到的就是这句。 看着竺砚秋脸上没完全消散的红晕,脸色倏然阴沉:“你在跟谁通电话!” 池陨的电话太突然,竺砚秋接的时候点的公放。 真真切切是男人的声音,而且字字清晰,根本没法抵赖。 “你跟序白分手了,也得顾及颜面和贞操。才分手多久你就有了新感情,这让我们跟陆家怎么交代?!” 竺砚秋一颗心沉了沉,却听男人沉静地说:“是竺叔叔吧?” 另外两人都是一愣。 “阿秋,我来跟叔叔说。” 他顿了顿,又淡淡补了句,“把公放关了。” 竺远山沉着脸,一把夺过她的手机,霸气侧漏地喂了声。 竺砚秋的手抓着桌角,指甲无意识地扣紧桌底,脸上却故作平静。 其实,注意力全在竺远山脸上,不放过一分一毫。 只见竺远山先是恼怒,再是惊讶,然后抿紧嘴唇,垂下了眼帘。 竺砚秋简直惊了。 最后这表情她太熟悉:竺远山在绝对的强权面前低头,就是这样。 这可是爹味能飘出十公里的竺远山! 短短几十秒,竟然能让他有这么剧烈的表情变化,池陨到底跟他说了什么? 全程,竺远山除了开头那句霸气侧漏的“喂”,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直到最后,他慢慢放下电话,对竺砚秋说:“他让你接。” 然后欲言又止地看了她几眼,最终沉默地离开了。 竺砚秋好奇到爆炸:“你跟他说什么了?” 却听池陨回了十分欠揍的两个字:“你猜。” 他的声音带着磁性,带着点胸腔的微微震动,让竺砚秋的耳廓又酥又麻。 就在她忍不住要去摸耳朵时,池陨又说了句,“猜对了有奖励。” 挂断电话一小时后,竺砚秋都已经跟裘紫夏坐在餐厅里,还是忍不住在想“奖励”是什么意思。 裘紫夏一见面就看出她不对劲:“怎么了?” 眼里突然燃起八卦之火:“难道,金主哥哥又出了什么‘难题’给你?” 竺砚秋差点被嘴里的汤呛到:“你这什么称呼?” “有什么不对。”裘紫夏慢条斯理涮着牛肉,“他是不是金主?你这种保守派必定接受不了超过十岁的年龄差,那不是哥哥是什么?” 想到池陨,竺砚秋觉得,裘紫夏果然是个侧写天才。 她们今天选的地方是个很有名的火锅店。 裘紫夏回来几天了,对中餐的执念还是没有停下来。 前几天在家赶设计稿,也是各种麻辣烫米线小龙虾外卖不断。 她的千万粉丝眼睁睁看她从艺术博主改吃播。 而竺砚秋表示,火锅城好虽好,就是太吵了,不适合谈项目。 裘紫夏却不以为然,让服务员晚点上菜。 然后直接坐到了她旁边的位置,两人挤着脑袋对着平板说悄悄话。 俩人都是一聊起工作就专注无比的性格,再抬头时,已经是一个半小时后的事了。 “快上菜快上菜,饿爆老娘了!” 裘紫夏急吼吼,接着又忍不住自夸一波,“还好我选的火锅。要是炒菜,没四十分钟上不了,说不定还是预制菜。” 菜上来后,她还开了直播,边大快朵颐边跟网友聊天打诨。 竺砚秋却觉得饿过了头,对着满桌珍馐都什么食欲,动筷子纯粹是为了不让裘紫夏扫兴。 裘紫夏在烫菜间隙跟弹幕互动: “今天怎么不外卖改堂食了?就是想出来吃饭了别管。” “PS老师也是赚到钱了,这家火锅城人均300。别捧杀,偶尔吃一顿。” “谁在给我科普一个人吃火锅的孤独等级?谁告诉你们我是一个人来的?” “跟谁来的?”裘紫夏抬头看了对面有些走神的竺砚秋,突然想逗逗她, “就算是跟我女朋友,你们也管不着啊。” 竺砚秋听到这句,抬头看她一眼表示无语,余光却突然瞥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第一反应就是自我怀疑,下意识抬头确认,却惊得差点连筷子都掉了。 同时,裘紫夏这边也有了点不寻常的动静。 “斜下方隔壁桌有个极品帅哥?谁允许你们对着我以外的人啊啊啊啊啊的,我怎么没注意。” “谁说我眼瞎的,姐中外见过的帅哥比你们吃过的盐还多。” 她本来不以为然,可抬头烫菜时看见竺砚秋也盯着那方向,一脸看呆了的表情,顿时兴趣迭起。 “不容易啊,连我姐这种绝缘体都看呆了,我高低要尝尝闲淡。” 她顺着弹幕里说的方向看过去。 男人没完全正对她们,只有个能偶尔看见侧脸的背影。 穿着深灰色高领羊绒衫,衣料贴在冷白的脖颈处,衬得他下颌线愈发锋利。 他没梳平时一丝不苟的发型,额前垂着几缕细软的黑发,碎发扫过眉骨,冲淡了几分平日里的压迫感,却让那双单眼皮眼尾的冷淡更显漫不经心。 冷白修长的手指优雅地烫着菜,在热闹喧嚣的火锅城里,显得格格不入。 “哇哦,现在国内的高质量男性还是多起来了啊。” 裘紫夏挑了挑眉,“姐还是硬核,一出来就能遇见帅气小哥哥,感觉还是清冷禁欲挂的。” “他在往我们这边看?哟,还真是。去不去搭讪,我……” “夏夏。” 听到竺砚秋叫她,裘紫夏抬头看去,却见她姐已经变成只烫熟的虾,不禁一愣: “姐,你咋啦这是?” “吃完了没?吃完我们走吧。”竺砚秋已经眼睛都抬不起来了。 裘紫夏奇怪地看她一眼,正要说话,却被服务员打断了。 “两位小姐,这是给你们的加餐。” 裘紫夏抬眼望去,瞬间瞪圆了眼睛! 第68章 既然你不喜欢,下次不会了 帝王蟹、澳龙、东星斑……足足十几盆海鲜,被一溜服务员端着,流水般堆到她俩的桌上。 似乎这些都只是不值钱的捞汁小海鲜。 原本喧闹的大厅音量都小了些,纷纷往他们这桌看过来。 裘紫夏忙拦住:“我们没点这些。” 【笑死,PS老师别太慌了,这家火锅店根本就没这些好吗!】 【合理怀疑PS老师又撩动了哪位帅哥的芳心,跑来大献殷勤了】 【别忘了老师还有个女伴,说不定人家是冲她来的呢】 服务员微笑回答:“是一位先生送来的,说想让他夫人吃到最新鲜的。” 【蛙趣!!!PS老师已婚?!!】 【看直播突然吃到大瓜了谁懂!】 裘紫夏立刻澄清:“我黄金单身女,不信谣,不传谣。” 服务员退下后,裘紫夏看了快把头浸到火锅的姐姐,先吃了一口,立刻瞪大了眼睛:“好新鲜,姐姐你快尝尝!” 说着把一块涮好的东星斑放到她碗里。 竺砚秋垂着长睫,犹豫半晌才夹起来放在嘴里。 鲜甜的味道溢满口腔,她睫毛颤了颤,不自觉地看向隔壁桌的方向。 池陨的侧脸对着她,似乎没在看她,又像在一直看她,让她坐立难安。 看着她把东星斑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他的嘴角似乎上扬了下。 竺砚秋心尖一烫,嘴里的东星斑也变得别有滋味。 【……是我的错觉吗?斜下方那个小哥哥好像一直往这边瞥诶】 【如果是PS老师的话,我完全不意外】 【美国富二代包下整个悬崖餐厅名场面告白名场面新粉了解下】 【可是……只有我觉得小哥哥是在看老师对面的方向吗?】 【如果是姐姐的话就更不意外了,老师说她姐姐是神颜】 【连PS老师都说是神颜,那应该就是仙女了吧!】 裘紫夏老神在在:“别问,问就是姑苏刘亦菲。” 好容易等裘紫夏吃完了海鲜,关了直播,竺砚秋拿起早就收拾好的包,急急起身。 “诶,帅哥怎么走了?”裘紫夏语气遗憾,“还以为他会过来跟你要联系方式呢。” 竺砚秋眉心一跳:“为什么?” “他一整晚都在看你啊,”裘紫夏耸肩,“看着帅,没想到是怂包。” 竺砚秋心脏像被重重擂了下:“……没有吧,他全程头都被扭过来。” “啧,姐你真的恋爱五年,归来仍是纯情少女。” 裘紫夏恨铁不成钢,“不能看他头在哪,要看他眼神在哪。” ……为什么你这么懂的样子? 裘紫夏点点下巴,点评道:“还是你那个金主哥哥牛逼。” 竺砚秋心脏心脏都要跳不过来了:“跟他又有什么关系?” “行了别装了,”裘紫夏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除了他还有谁啊?” “唉,不就是一顿晚饭没跟他一起吃嘛,有必要占有欲这么强?” 竺砚秋听得耳根发热,掩饰地撩了下头发:“别贫了,我送你回去。” “别了,裘姐闯荡这么多年,打车还是会的。”她拍拍竺砚秋的肩膀,“快去伺候你的金主哥哥吧,谁让我吃人嘴短呢!” 竺砚秋把她送上车时,她勾了勾手指说悄悄话:“姐,注意身体哈。” 火锅城不好停车,竺砚秋把车停到了附近的停车场。 停车场走十分钟就能到,竺砚秋把脸露了点出来,让冷风把脸上的热吹散些。 坐到车上,她才冷静了些,给池陨发了个信息: 【我在车上了,你在哪?】 【要不要一起回去?】 旁边的车窗猝不及防地响了下,竺砚秋抬眼去看。 男人的黑色碎发懒懒垂在额前,分明的指节微微屈起,眼底有星点的笑意。 竺砚秋望进这双黑眸,心跳莫名漏跳了一拍。 路上,池陨懒懒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地摩挲手腕上的浅褐色香串。 这段时间,这个动作成了他新的习惯性动作。 指腹慢慢地滑过圆润的珠子,竺砚秋余光看见,喉间莫名发渴。 “你今天为什么……”竺砚秋又觉得这样语气有些太硬,“夏夏是我朋友,我们不是说好隐婚的吗?” “有好的海鲜送过来,我就想跟你一起吃。”池陨慢慢地看向她, “我没有坐过去,甚至看都没怎么看你,这样也不行吗,阿秋?” 竺砚秋被噎得堵了堵:“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夏夏很敏锐,我怕她发现。” “那只能怪阿秋太爱脸红了,”池陨的眼神钉在她脸上,“如果你的反应不这么大,自然地接受我给的一切,她也许就看不出什么。” 竺砚秋差点就被说服了,但还是咬牙没跟他的思路走:“池陨,我还是不太喜欢这样。我需要自己的空间,不太喜欢跟朋友吃饭时……被注视。” 她闭了闭眼。 她很不想对池陨说这样的话,但他今天确实让她有点不舒服了。 池陨久久没说话。 直到竺砚秋觉得车里的空调都似乎凉了下来,才听到他说:“对不起。” 这三个字,几乎让竺砚秋瞬间想起了前几天在车厢里的那句“对不起”。 “别……” “我只是不想一个人吃饭,所以就来了。我以为这样没事的……既然你不喜欢,下次不会了。” 他的身体微微倾向她,语气没了往日的幽冷,却有种湿漉漉的委屈。 女人对这样的语气实在没什么抵抗力。 竺砚秋顿了顿:“……嗯,我会尽量在家陪你吃饭。” “好,谢谢阿秋。” 池陨的语气轻软得要命,“那现在不生气了吧?” ……大佬像狗狗一样撒娇,这还怎么生气? 竺砚秋无可奈何地“嗯”了声。 池陨的笑意再次星星点点地漫出来:“太好了,不然明天去给宋煦然买礼物,光靠贺铮可不行。” 后天是宋煦然诊所的四周年庆典,竺砚秋说:“不会,我记着的。” 池陨的眼底闪了闪:“看来,阿秋对他比对我好。” 竺砚秋不知道他哪来的这么多作劲儿:“我都没见过他,只是因为他是你朋友。” 听上去还是关系不错的朋友。 “嗯,那明天一起去。” 竺砚秋嗯了声,发动车子。 没注意到池陨如水般温柔的眼神一直没有移开。 第69章 别问他,问我 裘紫夏的方案经过修改后,连着香方一起递到了马云蕊和弗兰克的案头。 “这是停留在书面的方案,请二位先看看。” “我的想法是,你们通过后我们赶在在年前先做几个样品出来。” 视频会议画面里,马云蕊若有所思:“你是想拿去先试试水?” 竺砚秋神秘一笑:“算是。” 她对马云蕊和弗兰克并不担心。 主要,还是这关。 不过,再难过也是年后的事,现在离过年还有十天,时间还是比较充裕的。 盘算下年前的大事,也只剩下宋煦然的诊所庆典和陆老爷子寿宴两件大事。 周二下午,竺砚秋跟严之尧交代了下,特意空出半天出来跟池陨一起给宋煦然挑礼物。 出门前刚好撞见竺远山,本以为他又要教育几句。 没想到他竟然一句话都没说。 这不禁让竺砚秋对池陨那天对他说的话更为好奇。 在迈巴赫上,竺砚秋把研究几天筛选出的礼物方案给池陨看。 谁知他眼皮都没抬一下:“有礼物给他就不错了,你看着办就好。” 竺砚秋看他一眼。 尽管语气听上去不那么在乎,但以池陨的身份,出席本身就是一种站台。 更别说,他还亲自去挑礼物。 于是,竺砚秋极其郑重地在本就筛了几轮的礼物里,又细细挑选了下。 最后敲定了一个高端品牌的按摩椅。 两人去了品牌在京北的旗舰店,竺砚秋跟导购员沟通了许久,才最终选定了一个最新上市的款式。 “这款按摩椅除了按摩功能外,还有隔离噪音的降噪仓,并且自带香仓。” 导购员给竺砚秋演示,“可以在里面放些自己喜欢的精油或香料,能对舒缓精神有加倍的功效。” 闻言,竺砚秋眼睛一亮。 刚好她可以调个香放在里面,更显得用心。 池陨却像猜透了她的心理:“不许给他调香。” ……这人的占有欲怎么会这么强! 竺砚秋面上没反驳,但还是敲定了这款按摩椅,特地嘱咐商家要如何包装。 池陨却一把捞过她:“别操心,有贺铮。” 竺砚秋本还有些担心贺铮会直男审美,没有把礼物包装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结果到了现场,看到被包装成与诊所颜色相对应的淡蓝色礼物盒,还打上精致缎带的按摩椅。 她不禁对贺铮的专业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宋煦然的诊所叫“心煦”,位置在寸土寸金的二环中心。 主题色为淡蓝色的回廊设计,一共三层,连踩在脚下的每一平方地毯都彰显着不平凡的价格。 门口的大小花篮绵延几米,各式缎带迎风摇曳,彰显的是主人的人脉。 前台到接待区都被布置成庆典现场,从十点半开始,就有宾客陆续到来。 其中不乏频频在电视和商业杂志上出现的面孔。 不过,最重量级的当然还是…… “池总里面请。” 这句话一出,所有宾客的注意力全都转向门口。 池陨今天没穿正装,黑色羊绒长款大衣里随意搭了烟灰色圆领毛衣,十分低调。 只是到了他这个级别,已经无需衣着去表现所谓的价值。 他的名字,他的身份,本来就已经价值非凡。 很多来参加庆典的人,都是冲着宋煦然在顶层圈子里的名气。 以及背后的靠山。 但谁也没想到,竟然真的能在现场见到池陨本人! 一时间所有人都围了上去,池总长池总短,宛若明星见面会现场。 于是,谁都没注意到,主人宋煦然并没有来迎接。 宋煦然见到竺砚秋第一眼,顿时惊了惊。 当年,他还怀疑过池陨那晚的奇遇是幻觉,否则怎么可能过去那么多年都还记得这么清楚。 但今天看到竺砚秋本人,他突然顿悟了: 在落寞时遇到这么惊艳的人,还被对方赠予了冬日里的温暖,的确很难忘。 竺砚秋见到宋煦然也有点惊讶。 他看上去非常年轻,也很爱笑。 不是那种成年人那种包含了各种意味的笑。 而是会露出八颗牙齿,眼里盛满笑意,像少年接近阳光般灿烂温暖的笑。 跟他的名字非常贴合。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她是真的很难相信,池陨的朋友竟然是这样一个小太阳。 “嫂子,我哥让我来接你。”宋煦然声音清朗,双手合十笑着对竺砚秋说,“谢谢嫂子,要不然他今天肯定是要空手来了。” 竺砚秋眉眼弯了弯,想着两人不愧是好朋友,连心意都如此相通。 “没有的事,他对你的事很上心的,只是不怎么表达。” 宋煦然撇嘴:“你别替他说话了姐,我还能不知道他吗?” “不过,今天没礼物也没事。你来了,就是礼物。” 果然是开心理诊所的,也是很会说话了。 宋煦然陪着竺砚秋直接从专属电梯到了诊所里。 “我哥说你的身份还不方面露面,所以他去吸引火力,我先陪你参观参观。” 竺砚秋点点头,跟着他在三层都转了转。 听着宋煦然的介绍,竺砚秋只觉得这个诊所无论是装修还是配备的设备,都远超她对传统心理诊所的想象。 再看看宋煦然那张年轻得过分的脸,竺砚秋不禁有了些猜想。 “嫂子你猜得没错,这个诊所就是我哥给我开的。” 宋煦然向她眨眨眼,“而且一开始,过来的客人也都是冲着他来的。” ……他这是会读心术吗? 既然宋煦然这么坦荡,竺砚秋也就不藏了:“所以,你们是认识很久的朋友?” “嗯,很久。” 宋煦然毫不犹豫,“我们认识十几年了。” 竺砚秋有些讶异:“那是同学吗?” “不是,”宋煦然把她带到自己办公室,笑道,“咖啡、茶、饮料,嫂子你喝什么?” “白开水吧,谢谢。” 竺砚秋没得到答案,再次问道,“那你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吗?” “也不算是,但我们确实算一起长大。” 想到林茵的行为举止,竺砚秋在心里组织了好几遍,才委婉地问: “那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吃得好吗?睡得好吗?……挨不挨打? 宋煦然还没回答,却见门外进来一人,尾音微扬: “阿秋想知道我的什么事?” “别问他,问我。” 第70章 直坠的电梯 被当事人抓到在背后探听他八卦怎么办? 竺砚秋在线等,挺急的。 她忙战略性喝水,脸颊和耳根顿时红起来。 池陨饶有兴趣地看着。 她的皮肤很白,所以脸红起来特别明显,看她脸红是他新发现的乐趣。 “你怎么进来了?”宋煦然抱臂看他,“那帮人居然没吃了你。” 池陨看了眼竺砚秋在喝的水,语气凉薄:“就给你嫂子喝凉水?招待得够好的。” “热水!嫂子自己要的,我还给放了枸杞呢!”宋煦然翻白眼,“我这可没手磨咖啡伺候你啊。” 池陨的目光在竺砚秋唇边的杯子转了转:“那我也要枸杞白水。” 闻言,竺砚秋的脸更红了。 宋煦然:“……好好好,你俩就来我这撒狗粮了是吧?” “我跟你认识十几年,你什么时候喝过枸杞泡水?!” 可吐槽归吐槽,宋煦然还是给他泡了杯竺砚秋同款水,然后告退:“池总,我外面一堆客人,您跟夫人在这待着,我就先失陪了哈。” 池陨摆摆手:“滚吧。” 办公室里恢复安静,竺砚秋杯子里的水都快喝完了,才抬起眼。 却见池陨的黑沉眸子一直在盯着她,隐有笑意。 “我、我就是话赶话,顺口问了句。” “嗯。”池陨应了句,摊开手靠着沙发椅背,“我小时候脾气不好,不爱说话,没人喜欢我。” 竺砚秋一凛:这还是池陨第一次说起他小时候。 “宋煦然是唯一愿意跟我说话的人。”池陨垂着眼,没什么表情地说,“连我妈都不爱跟我说话。” “所以不管怎么说,我发达了总要带上他一份。” 竺砚秋想了想:“他是跟着你来京北的?” “嗯,”池陨的声音和表情带着与自己无关的淡漠,“差点留美国了。有投资人连夜去他家里,要说服他合伙开心理诊所,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只要他愿意出诊。” 他轻嗤了声:“这傻子非要回京北,说要傍我大腿。” 竺砚秋听得有些动容。 池陨虽然说得简单,对其中的艰辛困苦没提一句,但竺砚秋能想到,这对于还没在京北立足的两人来说,有多艰难。 自从见过林茵后,竺砚秋就对池陨的过往生出无数好奇心。 顺着这个话题,她正想再往下问,却听有人在门外敲了几下。 池陨皱了皱眉:“进。” 门外露出贺铮沉肃的脸:“池总。” 池陨与他眼神相接,眼底迅速划过一丝狠厉,转过头来却已经恢复如常:“我有点事要先走。待会如果来不及回来,就让宋煦然送你回公司。” 竺砚秋点头:“你忙你的,待会我自己打车也行的。” “让他送你。”池陨又说了一遍,人已经站了起来,“晚上回家吃饭?” “嗯。” “那我等你回来。” 他的眼神柔得像三月暖日中的河水,让竺砚秋有点不敢直视。 能把池陨临时叫走的肯定是大事,但他不说,竺砚秋也就没问。 能听得出来,外面很热闹,宋煦然作为东道主,估计肯定是忙得飞起。 可即便这样,他也没有怠慢她。 助手隔段时间就进来续水,还特地开了电视剧投屏给她消遣。 过了一个来小时,池陨没回来。 竺砚秋觉得没必要再等,也不想麻烦今天做主家的宋煦然,写了张纸条压在茶几上后,就准备从来的那条路回去。 才走到电梯口,就见宋煦然的助理急匆匆地过来:“您要回去了吗?我立刻去通知煦哥。” “不用麻烦了,”竺砚秋笑笑,“我自己回去就行,让他忙吧。” “那怎么行?煦哥千叮咛万嘱咐过的,一定要他送您回去。”助理有些着急,“您等等,我马上给他打电话。” 正说着,电梯门已经开了。 竺砚秋挥挥手:“今天是你们诊所的大日子,别为我费事了,赶紧去忙吧。” 助理焦急的脸消失在徐徐关上的电梯门外,竺砚秋无奈地摇了摇头。 池陨的占有欲实在太强了。 即便她只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即便他们过不了多久就可能会离婚。 他还是要尽可能地掌握她的行动。 想到这,她还是给池陨发了个信息: 【我先回公司了,晚上家里见】 因为没开车,竺砚秋不准备去地下二层的车库,想到一楼后直接走地面去打车。 却没想到电梯居然在一楼没停,直接往地下二层而去。 竺砚秋的第一反应就是电梯出了故障。 她第一次遇到这种事,但还算冷静,忙按照常识摁亮了所有楼层的按钮。 电梯仍往下走,没有丝毫停止的意思。 竺砚秋的心直跳到嗓子眼,心里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 短短几秒,却像过去了一辈子这么久。 记事以来的无数瞬间,如同走马灯般地在她眼前迅速划过。 不知为什么,竺砚秋总觉得电梯门打开后,等待她的是一场浩劫。 漫长的几秒钟过去,电梯终于停了下来。 竺砚秋正要去按紧急呼救的按钮,却发现电梯门徐徐打开了。 正要松口气,却在看见门外的情景后,彻底屏住了呼吸。 刚才电梯往下沉时,她的心就没像此刻一样直直往下坠去—— 六个穿着黑色正装,身高足有一米九的保镖列队站着。 四周似有黑雾腾腾,让人像窥见地狱一角。 保镖们的眼神如机器般冰凉冷漠,毫无人类的温度和情感。 像利剑从头顶贯入,凉透全身血液。 竺砚秋反应算很快了,还没等电梯门全开就疯狂地按管关门键。 只可惜,没有用。 电梯门完全不受控地徐徐打开,直到电梯外的整个场景都暴露在她视野里。 漆黑幽深的地下车库尽头,一辆黑色商务车停在那里:阴暗的、不祥的。 一个保镖走到她面前,沉冷的声音带着地狱的回声: “竺小姐,这边请。” 第71章 绝望 “请别人之前,不先应该表明自己的身份吗?” 竺砚秋全身都在颤抖。 她咬破了舌尖,才勉强让自己的头脑冷静下来。 揣在口袋里的手紧紧攥住手机,寻求一丝渺茫的逃脱机会。 站在前面的两个保镖却没给她机会。 沉默地看了她几秒后,就一人一边地强迫她往车的方向走。 竺砚秋没有发出声音,也没有反抗。 她知道,在这种时候强烈反抗并不是自救,而是催命符。 头脑里闪过几个可能这么做的人选,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竺望舒。 毕竟,她是有前科的。 但这是京北不是苏州,而且还是在这种高端商务楼,竺望舒没有这种能耐。 竺砚秋死死盯着那扇幽暗不明的车窗,不知道等待自己的到底是什么。 恐惧紧紧扼住她的喉咙。 车里没有开灯,竺砚秋被扔进一团黑暗中,只有地下车库幽暗的灯从窗外漏进来。 勉强照亮了她对面的高大人影。 她心里一沉:是个男人,而且看上去体格非常健壮。 “你是谁?”竺砚秋强撑着开口。 对方没说话,只是在黑暗中发出轻声的嗤笑。 然后,车厢里的灯啪得开亮了。 看清对方的脸,竺砚秋的瞳孔瞬间紧缩! “这么吃惊干什么?”池方平将她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那小子把你藏得真好啊,我好容易才找到这么个机会。” 竺砚秋只觉得像被兜头浇了盆冷水,全身的血液都冷透了。 “池总,”竺砚秋往暗处挪了挪,手不动声色地摸进口袋,“你有事找我,直接通知我去Apex就行了,不用特意跑一趟的。” “你看上去比上次有肉了些,没想到那小子还挺会养人的。” 池方平似乎完全听不到她在说什么,“我也觉得,女孩子还是胖点好看。” 他忽然凑近了些,带了点暧昧的气音,“手感更好。” 竺砚秋闭了闭眼,忽略全身上下都在狂叫的恐惧,试图冷静地与之对话: “池总,我们是不是换个地方说话?” “哦,你不喜欢车里吗?我倒是蛮喜欢这种随时会被人窥视的刺激感的。” 突然,竺砚秋纤细的手腕被猛地抓住。 她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却被一根冰凉到近乎没提问的手指挡住了嘴唇。 “别叫,我这人不喜欢吵。” 池方平的高大身影笼罩过来,带着陌生浓烈的味道,让竺砚秋生理性地想呕吐。 “我也不喜欢强制,所以别搞你那些自以为聪明的小动作。” 他加大了握住她手腕的力气,“比如捣鼓你口袋里的手机,我可是会生气的。” 他的手指抚上她的脸庞,“宝贝,你怎么不用你聪明的小脑瓜想想。” “那部电梯怎么就不受控了,再想想你的手机,怎么可能还能用?” 池方平轻笑,“你忘了现在池陨是哪个行业的大拿了?” 这一刻,竺砚秋真切感觉到了什么叫绝望,比那件事发生时绝望百倍、千倍、万倍。 她怎么会忘记,Apex现在是科技领域的龙头。 这就意味着在当前这个社会,他们可以控制她身边的一切电器。 甚至,控制她的生活。 竺砚秋的身体一阵接一阵地发寒,嘴唇颤动了几下都没能发出声音。 感知到她恐惧的乖顺,池方平满意地笑了:“好女孩。” “现在来告诉我,你跟他做过了吗?” 竺砚秋的心头泛起黏腻的作呕感,全身起了层鸡皮疙瘩。 她偏过脸去,池方平却笑意更深:“哦,原来还没做。” “果然如我所料,我第一次在萤星洲见你,就在你身上闻到了处-女的芳香。你们俩,是契约夫妻吧?” 竺砚秋混沌的意识像有闪电划过,强制大脑清醒。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她冷冷开口。 “别急着否认啊。”池方平的嗓音透着浸透骨髓的凉意, “这么多年,那小子心里一直藏了个人。我很好奇那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直到他突然娶了你。” “但你……”他的指尖摸索着竺砚秋脸的轮廓,一路往下, “不像是他会喜欢的类型,你太老实太被动太……漂亮了。如果我猜得没错,你们应该是互惠互利。” “你在他这里要名利,来摆脱你那拜金的父母还有不成器的前男友;他,则拿你当对付我的挡箭牌。” 池方平突然倾身覆上来,用带着诱惑的语气说,“啧啧啧,真是不公平的交易。” “他给你仨瓜俩枣,你却要与他一起担负与我作对的风险。与其这样,你还不如跟我。” “他给你的,我都能成倍给你。你和他一起跟我作对还有生命危险,但跟我,不会。” 指甲几乎要把掌心的阮柔戳穿。 舌尖被咬破,铁锈味在口腔疯狂横溢。 竺砚秋借着这些才勉强保持着清醒:在池方平面前,胆小和懦弱无济于事。 她索性狠下心:“跟你?” “谁不知道Apex现在早已经是池陨当家做主。你还有几年好活?我当然要选年轻的。” 话音刚落,池方平的手就已经扼住她的喉管。 他不怒反笑:“真不错,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 “你太年轻又是外地人,可能没听过我的传说。这世上,就没有我池方平得不到的女人。” “等到了床上,我自然会让你知道,我还有几年好活。” 竺砚秋只觉得身体被猛地一拽,大衣已经被脱了一半。 还来不及叫出声,池方平的呼吸已经到了颈间。 他的手绕到她背后,几乎不到一秒,她的胸衣带子就被解开了。 救命! 竺砚秋张开嘴想喊,却一下就被捂住了嘴。 她的眼白立刻布满了红血丝,眼角有生理性的泪水渗出。 无边黑暗里,她生出一腔孤勇,把刚才在口袋里摸索半天的东西一把捏碎。 全部塞进了池方平的耳朵! 第72章 我不会放过他 池方平没想到,到了这地步,竺砚秋居然还敢反抗。 他不知道竺砚秋塞了东西进来,只觉得鼻腔顿时辛辣无比。 然后便是惊天动地的咳嗽。 他狼狈无比地涕泪横流,脑袋生疼,有一瞬间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竺砚秋趁机去开车门的把手,可试了几次都没有反应。 她又想去拿手机,池方平的人却又压了上来。 “宝贝,你果然够劲。” 池方平眼睛都睁不开,手却死死抱着她不松开,“居然到了这时候,还敢跟我唱反调。” “我这辈子,还没集过你这样的邮……啊!” 竺砚秋没留劲,细高跟狠狠踩在他的复古款皮鞋上,厉声喝道:“死变态,放开我!” “哈哈哈哈,骂得好!” 池方平却一副被骂爽了的样子,“我是变态,难道那小子不是吗?” “你愿意跟他,就会愿意跟我。他是我的种,只会比我更变态!” 竺砚秋噙着适才还没擦干的生理性泪水,红着眼吼道:“他才不是!” “他这辈子摊上你这样的父亲,是他最大的灾难!” 这句话她没经过大脑,完全是凭着本能和下意识喊出来的,池方平却意外地安静了下来。 “你居然对他有感情了。” 竺砚秋闻言一顿。 池方平诡异地翘起嘴角:“我原本只是想玩玩他拿来做挡箭牌的女人,恶心恶心他。没想到事情比我想象的有趣啊。” 这时,突然有什么尖利的声音从窗外传出。 有人敲了敲车窗,恭敬又带点紧张地汇报:“池总,大楼里的消防警报响了。” 池方平却眯起眼睛,扣住竺砚秋的下巴:“他来了,比我想象得要快不少。” “有意思,实在太有意思了。” 竺砚秋看着他凌乱的头发和依然有些睁不开的眼睛,语气嘲讽: “你现在看着也挺有意思的,池总。” “我早就说了,池陨比你年轻也比你强。任何一个女的,只要不是瞎子,都只会选他,不会选你!” 车外的警报越来越刺耳。 车窗外保镖的声音已经有些着急:“池总,再不走的话,整栋楼只怕要封锁……” “闭嘴!” 池方平磨牙,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凌厉。 他幽幽看向只有我,别有意味地说:“这次就先到这里了,宝贝。” “我们下次的见面,不会隔太久的。” 车窗猛地打开,竺砚秋被丢到地上。 随后,黑色商务车立刻关上车门,绝尘而去。 几个保镖也上了另一辆车,不过几秒钟,刚才还能威胁她生命的一帮人消失在她的视野中。 竺砚秋这才得以顺畅呼吸。 她不顾地上脏,手脚虚脱地躺平在地上,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用尽了。 那一刹那,竺砚秋似乎又看见了那张让她作呕的老脸。 他狞笑着出现在她头顶上方,肮脏的双手粗暴地剥着她的衣服。 身上混杂着烟味和酒味的恶臭充斥着她的鼻腔。 而意识清醒后,她惊恐地发现自己手脚酸软,毫无反抗之力。 “宝贝,你知道我想你多久了吗?” 他也是这么叫她,用跟池方平一样令人作呕的语气,“从你借住到我家那年开始。” “你像一朵没开的花骨朵,我每天晚上都想着怎么给你开苞……” 她哭,她嘶吼,她挣扎,但都无济于事。 对方占据上风,像猫饶有兴致地玩弄落入鼓掌的老鼠。 家里人明明都在,整幢房子却安静得像座空无一人的坟墓。 危急时刻,一抹黑色的影子迅疾飞过,给了她喘息的机会…… 竺砚秋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氧气却没灌进肺里多少。 模糊中,她感觉自己似乎是被人抱起来了。 模糊的视野中,也有一道黑色的影子。 耳边有人一直在大喊:“医生人呢!” 然后似乎又被抱上了车,耳边不断不同的声音,像隔着水面般听不清晰: “阿秋,别怕,我在。” “阿秋,听我的话,别睡,呼吸,用力呼吸。” “怎么还不到!离医院还有多远?!” 后面,她的意识越来越模糊,好多话怎么都听不清了。 直到最后听到那句重复了无数次的—— “阿秋,对不起,对不起……” 再后来,她就彻底沉入黑甜的梦乡,失去了所有意识。 …… 竺砚秋醒来时,满眼都是白色。 她的脑子还不太清醒,像蒙着层薄薄的雾气。 嘴上蒙着氧气罩,清凉的气体让她的舌头像风干的动物尸体,嘴唇有干裂的疼痛。 但这所有的不适让她确信,自己还活着。 旁边的护士发现她醒了,惊喜不已:“您终于醒了!” 看到竺砚秋的嘴唇轻微开合,她忙说: “您别着急说话。您因为急性应激症昏迷了三天,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我马上去通知池总!” 池总。 这个名字让她本能地哆嗦了下,心里涌起翻腾的恐惧。 昏暗车厢,浓烈陌生的味道,扼住喉咙的手掌……交织成黑色密网将她兜头笼罩。 “阿秋。” 熟悉的沉冷声音响起,竺砚秋才像蓦然被人从水底捞上来。 危险的濒死感和窒息渐渐消弭。 男人的脸和声音在她的视线里渐渐清晰。 他怎么这么憔悴了? 从来都沉冷漠然的脸上怎么全是惊慌和恐惧? 不高兴就绷紧的单眼皮,怎么一片血红? 素来清冷得抿成一条直线的嘴角怎么全是青色胡渣? 她不自觉地想抬起手,却怎么也抬不起来。 混沌中,他高大的身影倏然变矮—— 他跪在了她的窗边。 他把头靠过来,怕动到她身上的管子,极轻极慢地蹭着她。 茂密的头发扎在她手上,毛刺刺地发痒。 像突然柔软下来的大型兽类,褪去了所有爪牙和防备,把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了对方。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他的声音简直嘶哑得不能入耳。 竺砚秋想说这也不能怪你,可张开嘴只有冰凉的氧气灌入口中,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她只能温柔地注视着他微颤的头顶。 再抬起头来,池陨的眼睛已变成危险的猩红,让竺砚秋的心重重地一跳。 他的神情变得比平日的淡漠还要寒冷百倍,在刺目的白色中显得尤为令人心惊。 他一字一句,吐字如毒蛇吐信: “我不会放过他。” 第73章 池总真的对您很好! 竺砚秋完全清醒过来,是在当天晚上了。 第一反应就是:没进ICU,比上次强点。 池陨肯定已经知道了事情原委,他……会怎么做? 想到这,竺砚秋自嘲地摇摇头。 上次她因为竺望舒进ICU,身为男友的陆序白不但没做什么,还要她跟对方道歉。 更别说她只是池陨的契约妻子,而池方平是他亲生父亲。 别说为她出头,就算是想着他为她做点什么,都是太自恋了。 竺砚秋的手用力地蜷了蜷:还是要靠自己。 只有自己拥有了地位和权力,才有能力对抗这些伤害自己的人和事。 这件事,她18岁就已经知道了。 等护士出去,竺砚秋就拿出了手机,开始处理这几天堆积的消息。 先是马云蕊的消息。 裘紫夏的设计图她和弗兰克觉得很满意,已经在着手做样品。 现在是严之尧在跟进这件事。 却一句都没提她这几天失联的事。 竺砚秋忍不住发信息给严之尧,感谢了他的靠谱,不料对方却回了个: 【这事……真不是纯是我靠谱,是竺总叫我跟进的,还一天两次地要我汇报】 【太诡异了!他不是一直偏心你姐姐吗?怎么突然对你这么贴心,搞得我都有点不适应了】 竺砚秋愣了愣。 竺远山嘱咐的?这还真是太阳往西边出了。 她满心疑问,但现在没时间多想,又打了个电话给裘紫夏。 说了马云蕊这边的情况,让她有空再多出几款设计图。 却不料裘紫夏疑惑地道:“这事你不是已经让尧哥通知我了吗?怎么又打电话来说一遍。” “姐,你可别正值青春年华,却老年痴呆了啊。” ……前几天她还在昏迷,怎么让严之尧通知? 竺砚秋心中疑云更甚:“他怎么跟你说的?” “就说你这几天有别的事要忙,说暂时他来跟我对接啊。” 说到这,裘紫夏顿时又燃起熊熊八卦心,“姐,你去忙啥了?不会……是陪金主哥哥度假去了吧?” 竺砚秋无语凝噎。 裘紫夏却会错了意,激动道:“我就说吧!” “所以我就没来打扰你,连信息都没发。怎么样,是不是很贴心,是不是很周到?” ……呵呵,那你知道你姐在鬼门关走了一遭吗? 竺砚秋扶额半晌,平静道:“嗯,确实是。那你忙吧,我过几天回去找你。” “不着急不着急。”裘紫夏狗腿地道,“话说,我啥时候有幸见见你的金主哥哥吗?” 隔着屏幕,竺砚秋都能想象她冒着星星眼的样子。 竺砚秋默了默:“夏夏,你不会觉得……我三观不正吗?” 向来快人快语的裘紫夏顿了顿,正经了语气:“你从前就是三观太正,但你的敌人可是一帮没有三观的人。” “你现在不是没有三观,是用魔法打败魔法!” 竺砚秋忍不住笑出声来,本有点沉重的心情顿时轻松了很多: “嗯,我知道了。” 这时,门开了,护士端着药走进来。 竺砚秋忙匆匆跟裘紫夏道了个别,挂断了电话。 如果说上次见林茵,还是让她心生寒意。 那这次池方平就让她真切感受到了这桩婚姻的危险。 而且她很清楚,这就是冰山一角。 但“富贵险中求”,这是她自己选的路,流着血泪都要走完。 只是……她身边的朋友,就尽量不要参与其中了。 护士等她挂了电话,才温柔地提醒:“您今天刚醒,还是要尽量多休息。” “我现在给您换药。” 竺砚秋笑着说:“好,谢谢。” “不客气的。” 这家医院的logo竺砚秋熟悉,上次在雨榭观澜第一次见完池陨后。 他就是让人带她来这检查的身体,应该是池陨独家注资的医院。 竺砚秋看着护士丝滑轻柔的手势,像聊天般的开口: “池总回去了?” “是的。”护士微笑着答,“他说有点事要忙,要我们关注着您的身体情况,随时汇报。” 小护士看着年纪不大,圆润的脸上浮出一丝艳羡,小声道: “池总对您真得很好!” “您昏迷的这几天,他一直陪着您,一步都没离开。” “贺助理让他回去休息,被他一口拒绝了,说您不醒他就不走。” “这几天,他水都没怎么喝,就守在门口等您的消息……” 竺砚秋像被柠檬汁浸透了的棉花堵住。 堵得心口又酸又涩,堵得嗓子干哑,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想起意识模糊时他一句句的“对不起”,心中酸楚又无力。 “是吗……” “是啊!”护士笑得很甜,“所以,您可一定要好好养身体,变得健康啊。” “为了池总,也为了您自己。” 竺砚秋的嘴角扯了扯,真心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护士出去后,竺砚秋又刷了下微信列表。 突然,手机顶部跳出新闻APP的弹窗: 【科森项目惊显重大技术漏洞,Apex遭遇成立以来最大滑铁卢】 她心头一惊,忙点进去看详情。 科森是Apex主导,跟另三家科技巨头合作开发的智慧机器人软件。 本来再过几天软件就要正式上线,却不料昨晚爆发重大的程序BUG,导致软件运行全面崩塌。 这么一来,定期上线是不可能了。 再加上修复成本和要赔偿另外三家的违约金,实在是一笔不小的损失。 虽然对Apex来说并不算伤筋动骨,但对于公司的近期发展和口碑,还是造成了很大的负面影响。 竺砚秋悬在屏幕上的手指颤了颤,急急往下翻了翻,眼神突然在新闻的一句话上凝住。 【据悉,本项目的主要负责人为Apex现任董事会主席池方平。此次重大项目事故,堪称是其创业以来最大滑铁卢。记者试图联系池方平本人及相关人士了解详情,但截至发稿前,均未得到回复。” 竺砚秋的瞳孔慢慢地锁紧。 池方平的项目……这,难道跟池陨有关? 如果是,那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在看什么?” 正在这时,头顶上响起熟悉的幽冷声音。 第74章 怕老公亏钱? 竺砚秋慌忙抬头,与池陨黑冷的眸子对上。 她忙把手机熄屏:“你怎么来了?” 池陨淡淡扫过已经变黑的手机屏幕:“今天头不疼了?” “嗯,好多了。” 竺砚秋看他把保温杯放在床上书桌上,极其自然地把里面的分装碗摆出来,全身上下散发着浓郁的人夫感,“……你工作忙,这些让护士来就可以了。” 池陨舀了一勺粥递到她唇边:“阿秋原来这么关心我的工作啊。” 看她的耳根又隐隐发红,他唇边笑意加深:“工作重要,老婆更重要。” “你昏迷了几天,肠胃还虚弱只能吃点流食。等你出院了,老公带你去吃好吃的。” 竺砚秋的耳廓都要红透了,嗫嚅道: “别、别说这个。” 偏偏池陨还凑近了问她:“别说哪个?老公,还是老婆?” 竺砚秋感觉血液都要冲破皮肤了,掩饰着说:“我自己吃吧。” “不行,医生说你很虚弱要静养,不能做吃饭这么大的动作。” ……哪个医生会把吃饭归结为大动作? 防止他再说什么让人脸红的话,竺砚秋还是乖乖让他喂饭了。 一时间,病房里只有勺子碰触碗壁的声音。 竺砚秋的心渐渐静下来,空虚的肠胃被温暖粘稠的粥填满。 她又不自觉想起,上次因为同样原因住院的情景。 别说这样的恬静时光,她的印象中,陆序白甚至没有关心过一句她的健康。 也许他关心的,就只有竺望舒高不高兴吧。 可能是此刻氛围太好,也可能是对面的人此刻表情太过温柔。 竺砚秋还是轻声问出了,从看到新闻后就一直盘旋在脑海里的问题: “那个重大事故……” “是我做的。”他像在回答吃饭了没,细心地帮她吹凉勺子里的粥。 竺砚秋一惊,却猝不及防被塞了满满一口粥,差点呛到。 池陨放下碗,用手轻抚她的背,语气带着笑:“怕老公亏钱,着急了?” “为什么?”竺砚秋勉强压下心里的情绪,“为什么这么做?” 虽然主要负责人是他爸爸,但项目是属于Apex集团的,他肯定也有不小的损失。 怎么看,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买卖。 “你不知道?”池陨没回答她,却反问了一句。 竺砚秋觉得那口粥可能还是没吹冷,不然为什么她喉咙发烫,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池陨幽沉的眸子深深凝望她,其中包含了太多东西,让她看不懂。 或者说,不敢懂。 却听池陨在耳边轻声却清晰地说:“我答应过你的,不会放过他。” 竺砚秋猝然抬头,被吸进那双幽冷如寒潭的瞳孔里去。 “还没上线就闹出技术漏洞,这次够池方平喝一壶的。” 池陨定定看她,轻柔地把她的头发夹到耳后,“他这小半年估计都得头疼,没空再来找你麻烦了。” “那你呢?” 竺砚秋看着他,“你也有损失,何苦呢?” “都是我的错。” 池陨周身的空气都沉了下去,“是我没想到他居然大胆到把手伸到宋煦然的诊所去。” “控制了整幢楼的电梯,还替换了所有监控。” 他深深吸气,眼白升起一丝猩红,“我不敢想,要是晚到一分钟,会发生什么事。” “这件事都是因我而起,是我没保护好你。所以,我也应该受到惩罚。” 竺砚秋心口滚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你、你实在没必要这么做。” “这不是有没有必要。” 池陨慢慢托起她的手,“这件事,是我的使命。” “而对付池方平,是我的宿命。” 他的眼神冷了一瞬,又轻柔地抚了抚她的脸颊:“你好好休息,什么都不用担心。” “总有一天,我会让他跪在你面前道歉。” 这句话,一路烧到竺砚秋心底,直到深夜都没停息。 她记不清,已经多久没被人如此坚定地选择过了。 无论是当年那件事,还是茉莉,从来都是她孤军奋战。 从来没人愿意站在她这边,甚至还把罪责怪在她头上,要她向施害者道歉。 这是第一次,有人不但站在她这边,还挡在她身前,帮她抵御敌方射来的毒箭。 夜凉如水。 窗外透进来的清冷月光中,她静静地看着睡在行军床上的池陨。 男人显然睡不惯这样的床,眉头微微皱着,冷白的眼皮盖下。 比起清醒时少了淡漠,多了点温暖的活人感。 她侧过身,眼神轻柔地描摹着他沉睡的轮廓,嘴角噙着的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却不想枕头底下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竺砚秋惊得差点跳起来,怕吵醒池陨忙按了静音。 确定没吵醒池陨,才放到被窝里看了眼来电显示。 许辰泽。 竺砚秋咬了咬牙,按了挂断,正要编辑短信回复,第二个电话又打了过来。 带着种不接不休的气势。 陆序白握着许辰泽的手机,眼神几乎要把屏幕洞穿。 联系方式都被竺砚秋拉黑,那他就用许辰泽的电话联系她。 毕竟陆氏还是竺氏的大股东,他用自己的号码联系她可能是私事,但让秘书联系就是公事。 她无法拒绝。 本来是想白天去公司找她的,可到了她办公室,严之尧才告诉他: 竺砚秋已经几天没来公司了。 他问原因,严之尧也支支吾吾地说不清楚。 陆序白的心底,本能地升起一股危机感,总觉得这件事跟那个骗竺砚秋的男人脱不开关系。 想着Apex今天危机缠身,贺铮作为池陨的助理应该连夜被叫回来加班了,肯定不在竺砚秋身边。 不管怎么样,他得先让竺砚秋回到他能掌控的范围。 公放的听筒里,嘟嘟声持续响着。 陆序白胸有成竹地等着,毕竟竺砚秋之前是24小时不会漏接他电话的。 却没想到,没过几秒,对面传来冰冷机械的女声: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忙……】 陆序白愣了愣:竺砚秋竟然挂断了他的电话! 他后槽牙紧咬,第三次打过去。 这次,连嘟嘟声都没了—— 竺砚秋关机了。 第75章 陆总跟我共同承担什么了? 翌日,竺砚秋睡到自然醒,才慢悠悠地开机。 果然看到未接来电和微信列表都有未读的小红点。 全是许辰泽,确切来说,全是陆序白单方面的输出。 竺砚秋匆匆扫了眼,大概明白他昨晚打电话来的意图:要给她送去陆老爷子寿宴的礼服和首饰。 这是往年的惯例。 陆序白对她其他的事不太上心,但每年到陆老爷子的寿宴,他就格外重视。 都要亲自盯着给她定制的礼服和首饰。 “我想让爷爷能一直保持对你的好印象,为我们以后结婚官宣打好基础。” 即便是这两年,陆老爷子因为陆远庭出事没心情大操大办。 陆序白也会给她定制低调素净的衣服,专门用来看陆老爷子穿。 只是竺砚秋没想到,现在他们都分手了,陆序白还像从前一样给她送礼服。 她回了条【不需要,我自己准备】。 刚发出去不到三秒,电话就打过来了。 竺砚秋瞥了眼被褥都已经收拾妥当的行军床,想了想还是接通了。 “穗穗,你在哪?” 陆序白的语气有隐含的焦躁,“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夜!” “陆总有什么事?”竺砚秋语气淡淡,“昨晚我已经睡了。劳动合同里应该没说,我深夜十二点还必须接您的电话吧?” “别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行吗?我只是想把参加寿宴的礼服给你送过去。” “谢谢陆总,我可以自己解决,不老您费心。” 陆序白声音凝了凝:“可是以前……” “您都说了是以前,”竺砚秋不禁加重了最后两个字,“如果没有跟工作相关的事,我就先挂了。” “穗穗,等一下!” 竺砚秋不耐地皱起眉头,就在这时,病房门猝不及防地打开了。 池陨端着早饭进来:“醒了?先吃早饭。” 看到她正在打电话,不禁眉毛轻扬。 电话里,陆序白的声音已经沉了下来:“穗穗,你跟谁在一起!” 他声线发抖,“你……你这几天都跟他在一起?” “跟陆总无关。” “我已经跟你说了,他是个骗子,你怎么还执迷不悟!” 陆序白气急,“你没看到新闻吗?Apex出了这么大的事,他如果真是池陨肯定在焦头烂额,怎么可能现在还有空陪着你?!” “你从来都不是物质的女孩,现在怎么以车取人?就算不找个能跟我一样,愿意与你共同承担的男人,也不该找个骗子!” 竺砚秋本来不想跟他掰扯,可听到这句“共同承担”还是忍不住冷嗤: “请问陆总,你与我共同承担什么了?” “是我亲生父母和姐姐加诸在我身上的欲加之罪,失去继承人资格的痛苦,被全京北轻蔑嘲笑的委屈,还是你母亲李云桂对我的种种刁难?!” 竺砚秋的声音没有一丝温情:“陆总,你说我以车取人也好,物质现实也罢,我们现在只有上下级关系,我的私事与您无关。” 说完,她翘了翘嘴角:“也许,以后连上下级关系也不会有。” “别再为了说这些无聊又无用的话再跟我打电话了。我……” 她的话突兀地停住。 池陨撑着病床边凑过来,薄唇贴在他的耳廓边上:“还不挂?早饭要凉了。” 竺砚秋的呼吸骤然变乱,重重地打在话筒上。 都是成年人,这声音谁听都是秒懂。 陆序白顿时呼吸一窒:“穗穗,你在干什么!!!” 他没有得到回音,电话不知何时已经挂断了。 他急急回拨过去,因为太生气,按了几次才按对,对面却只有机械音一遍遍提示对方正忙。 在忙什么?陆序白只想了一下,全身血液就直冲头顶。 另一边,竺砚秋长睫颤动,手机已经不知掉到哪去了。 见身边的男人还不动,轻推了他一下:“电话挂了,还不起来吗?” 男人在她耳边轻笑了下,热热的呼吸声吹得耳廓有点发痒:“嗯。” “吃早饭吧。” …… 在竺砚秋的强烈要求下,第三天医院给办了出院。 池陨跟主治医生确认了几遍,一句“我养你”在嘴边绕了又绕,还是没说出口。 如果这样,他在她这里就完全失去了价值。 因为她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优等的物质条件。 自己现在在她心里,还只是个“利来而聚,利尽而散”的契约丈夫。 他只能坚持送她去上班:“我就送你到附近,不让人发现还不行吗?” 这委屈巴巴的语气又让竺砚秋心头发软,无奈同意了他的要求。 上了车,竺砚秋瞄了眼空着的副驾驶:“贺铮呢?好像几天没见他了。” “有别的事交给他。”池陨语气微酸,“你关心他干什么?” 竺砚秋哭笑不得:“我就是随口问一句。” 还是离竺氏最近的地铁站,时间已经有点紧张,车门一开竺砚秋就急急往外走。 “阿秋。” 她回头,却猝不及防被一把捞过。 “干什么……”怕被路过的熟人看见,竺砚秋有点惊慌地挣他的手。 “好好的,别再让我担心。”池陨的声音轻而柔。 尽管路边人群喧闹,这字字句句还是清晰地传进她耳里。 带着久违的,被人关心的感觉。 竺砚秋的鼻头和眼眶都微微发酸,手不自觉抚上他的脊背:“好。” “穗穗。” 熟悉的声音蓦然响起,竺砚秋一惊,忙对池陨说:“快走吧。” “为什么?”池陨却没有如意料之中一样松手,反而加大了搂着她脖子的力度,“我在阿秋这里这么见不得人吗?” ……又在作什么? 竺砚秋无奈,抚了抚他的后剃发。 这个冷硬的男人,却有一头茂密柔软的头发:“是他不配入你的眼。” “你先去上班,晚上我给你做饭,好不好?” 池陨停了停,才闷闷地回:“你身体还需要休息,回来陪我吃就好。” “好,”竺砚秋忍不住在他头发上轻揉了下,“快去吧。” 陆序白在路对面看到熟悉的迈巴赫,又看到竺砚秋探了半个身子进去。 大喊了她一声,连红绿灯都不顾就急急奔过来。 赶到时,就看到竺砚秋在温柔地抚摸一个男人的头发。 他心中猛地一疼。 下意识地想跑过去,大力分开两人。 竺砚秋却在这时放开了那人,迈巴赫的车门徐徐关上。 他只来得及看见一双黑沉幽冷的眼睛。 一闪即逝,其中浓烈的占有欲还是让他心惊得一跳: 这眼睛……他很熟悉! 池陨?! 第76章 你能买什么礼服? 但他瞥向副驾驶,又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那座位是空的。 谁不知道,贺铮从来不离开池陨身边? 而且,竺砚秋就算跟池陨在一起,充其量也就是情人,难道他这种级别的大佬还会亲自来送竺砚秋上班? 不,他这种级别的大佬就不可能看得上竺砚秋。 陆序白心潮几度翻涌,却见竺砚秋已经站在了他的面前,刚刚脸上的柔情已消失殆尽。 “陆总,找我有事?” 陆序白心中五味杂陈:“穗穗,你真的要坚持跟他在一起吗?” 竺砚秋懒得再跟他多说,转身就走。 “穗穗!” “陆总!”竺砚秋实在是被惹毛了,“有公事说公事!你再这样,就已经对我的工作生活造成困扰,我会考虑报警!” 陆序白在后面追着她:“好,我不打扰你。” “但你不要拒绝我给你的礼服。这是穿去爷爷寿宴的,你也知道,在那种场合如果着装不得体,会有很多闲言碎语。” “难道以前就没有吗?”竺砚秋反问,“陆总,我已经说了自己会搞定,你是听不懂人话吗?!” 这话已经十分难听,但陆序白还是没放弃:“你有多少积蓄我又不是不知道,这种事上,你就别跟我赌气了。” 竺砚秋一个字都懒得跟他多说,径直进了竺氏。 前台刚要跟她打招呼,看到追在她身后的陆序白惊得站直了身体。 竺望舒也正好走进来,三个人在门口撞了个正着。 “序白!” 竺望舒叫了一声,却见陆序白敷衍地应了声就匆匆去追竺砚秋,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上前几步拉住他:“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找穗穗有事?” “望舒,我找穗穗有急事……” “啊!”竺望舒突然惊叫一声,捂着手臂蹲了下去,表情似乎很痛苦。 “望舒!”陆序白忙去扶她,“怎么了这是?” 却见竺望舒藕白色的手臂露了一截出来,上面是触目惊心的几道抓痕。 陆序白一把握住,急声道:“这是怎么弄的?” 竺望舒却只是泪盈盈地垂下眼,掩饰地去拉衣袖:“没事,已经涂过药了……” “到底怎么了!”陆序白把她的手臂抓到近前,又仔细看了看,“这是被什么动物挠伤了?” 却听竺望舒的一个下属在旁边怯怯地说:“总监前几天被茉莉挠伤了,这几天都在带伤上班的。” “茉莉?”有段时间没听到这个名字,陆序白想了会才记起来,“你养的那只猫?” “不是让你别养了吗?” 竺望舒的泪像水晶珠子一样簌簌滚落:“远庭去世后,就是茉莉陪着我。我……我实在舍不得丢掉它。你说不许它在家里,我就把它带到公司了。” “但它对新环境可能有点不适应,有点焦躁……但没事的,我再安抚它几天就好了。” 那个下属忍不住说:“猫到了新环境会应激,这几天总监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还得注意着不让二小姐看到,被挠伤了也不敢声张。” 陆序白眉头紧锁地沉默了下:“是我没考虑周全。” “这样吧,家里穗穗是要回去的,你还是不要把猫带回去。公司里……你想养就养吧,别让它跑出你办公室就行。” 竺望舒眼底闪过一丝嫉妒,又立刻掩饰了:“那……万一穗穗知道了……” “我去跟她说。”陆序白眸色微闪,“她一直都很懂事。最近我也很照顾她心情了,她应该不会这么不讲理。” 竺望舒楚楚地望着他:“谢谢你,序白,总是为我考虑。” 却发现陆序白的注意力早就不在她身上了,眼神已经飘向竺砚秋办公室的方向。 她咬咬下唇,勉强笑道:“序白,你来都来了,我们一起去吃个早餐吧?我这有新到的……” “不行,我是来找穗穗,来给她送参加爷爷寿宴的礼服的,”陆序白向刚才那个下属招了招手,“你来照顾下你们总监,所有开支都报给我。” “望舒,那你好好休息,我去找穗穗了。” 说完,也不管竺望舒是什么脸色,径直往竺砚秋的办公室走去。 竺望舒一把拍开下属要来扶她的手,神色不虞地盯着陆序白离去的背影。 竺砚秋见陆序白竟然跟到了办公室,直接把他推出了门:“陆总,我要工作,请离开。” “不可能,”陆序白望着她,“至少我要看到你收下我的礼服。” “爷爷告诉我,你已经答应会过去。你也知道那个场合,礼服不合适会贻笑大方的。生气归生气,别在这种事上赌气好吗?” 他微低着头看她,语气诚恳又平缓,显得比以往哪次都有耐心。 竺砚秋却理都没理:“我有礼服。陆总,我再说一遍,请您回去!” “你能买什么礼服?” 陆序白仍在试图说服她,“我给你选的都是高奢品牌还没面世的春夏新款,有钱都未必买得到。” “你难道能买到比我给你准备的更好的礼服?” 竺望舒追过来时,听到的正好是这句。 她压下心头的妒意,装作很惊讶的样子:“穗穗,序白都给你准备好了,你还要拒绝吗?” “你自己买礼服,哪来的钱?”竺望舒像突然想起什么,恍然大悟的样子,“难道……有人给你买好了?” 这话一出,陆序白的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望舒,事关穗穗的名誉,别乱说。” 竺望舒没想到他竟然这么说,一下红了眼眶。 竺砚秋实在懒得看他们做戏,正要关门,就听外面有个声音喊道: “竺砚秋小姐在吗?我是来送礼服的。” 第77章 再敢觊觎,后果自负 这句话一出,别说其他人,连竺砚秋都惊异地追出来。 出来看到对方来了五个人,每个人手上都郑重地捧着精致盒子,更是惊得凝在原地。 “竺小姐,”对方彬彬有礼地打招呼,报了自家的品牌名,“这是专门为您挑选的五套礼服,您现在方便挑选吗?” 在场众人都倒吸一口气。 这家品牌是一个独立设计师的个人工作室,虽然小众但很有名—— 没别的,一个是贵,每一件动辄六位数; 第二,它有钱也难买到。 品牌代表的是大牌以外的高级感审美,能买到的更代表着有人脉和资源,这几年更是上升到身份地位的象征。 每次出新款,抢都抢不到,更别提还有工作人员上门来送,一送还是五件。 这是怎样的含金量?! 竺望舒眼底闪了闪,给了那个下属一个眼神。 对方立刻心领神会,出声质问:“谁不知道这家的礼服难买得很,也从来没听过有上门服务,你们不会是冒充的吧?” 工作人员淡淡一笑:“抱歉,我们只跟竺小姐对话。” 下属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在这么多人面前觉得没面子,梗着脖子道:“竺小姐也不是你们想对话就对话的,你们先拿出证据来。” 此时,竺砚秋已经想到了:这事不是池陨干的,还能是谁? ……不会是早上被他看见陆序白来找她的缘故吧? 竺砚秋一阵无语,但还是得先应付现在的场面。 “到我办公室来吧。” “不行,竺总监。”下属拦住她,“谁知道他们是什么人,怎么能随便进您办公室?” “还是让他们先拿出身份证明来!” 刚才没注意,此刻竺砚秋才留神看了她一眼。 印象不深,只记得她一直跟在竺望舒身后,挺忠心的样子。 似乎姓陈。 她笑了笑:“陈小姐,这是给我的,就算被骗也是我的事,你这么紧张干什么?” 陈萌萌本来一脸义愤填膺,被她这么一抢白脸色有点尴尬:“二小姐,我这不是为你好吗……” “穗穗,小陈也是一片好心。”竺望舒看了看捧着盒子的五个人,“要不还是谨慎点,先看看身份证明再说?” “是啊,”陆序白也回过神来,“从前这些事都是我在帮你打点,你不了解也不奇怪。别被乱七八糟的人给骗了!” 竺砚秋心里冷笑,想着要是池陨在,场面只怕会非常精彩。 既然他们要自讨没趣,那不如成全他们。 她对为首的工作人员笑了笑:“那麻烦各位出示下工作证明吧。” “没问题。” 他拿出一个特制的圆形牌子,上面的签名龙飞凤舞,郑重地双手递给竺砚秋。 其他人还有些懵,但陆序白和竺望舒脸上已然惊异交加。 这个圆牌是设计师亲笔签名,并且亲手制作,据说是与第一批成衣一起做的。 之后就成了员工工作牌,但只有那几个最早就跟着她那几个员工有。 竺砚秋看了看他们的脸色,一时心情有些舒爽:“怎么样?现在能让他们到我办公室去了吗?” 直到所有人都跟着她进了办公室,竺望舒的神色还没缓过来。 她不悦地扫了眼还在向竺砚秋办公室方向张望的众人,没好气地说:“大清早的都没工作吗?在这看什么!” 所有人讪讪离开,竺望舒才看向脸色同样难看的陆序白:“穗穗……她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她是最节省的,从来不会花钱买这么贵的衣服。更何况……” 她微妙地顿了顿,“她难道真的攀上池总了?” “不可能!”陆序白下意识地说,攥紧的拳头上青筋跳动,“贺铮是他的贴身助力,要冒名调动这些资源也不是难事!” “等着,我一定拆穿他的假面具!” 他不甘地看了下竺砚秋办公室的方向,脸色阴沉地离开了。 竺望舒也看向了同样的方向,眼底却毫不掩藏的恨意。 没想到,还是低估了这个妹妹。 本以为陆序白就是她这辈子能攀上最高的高枝。 竺砚秋提分手时,她还在心里窃笑,却不想她分了手竟然这么快就有了新男人。 就算只是池陨的贴身助理,也能轻易调动陆序白可望不可及的资源。 美貌、才华、男人……为什么,为什么好事都被她占了! 还是对她下手太轻了,得想个办法,让她在视野里消失! 从竺氏出来后,陆序白的俊脸就像罩了层寒霜。 许辰泽看了看手里的礼盒,瞥了好几眼自家老板的脸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回到办公室后,陆序白周身的气压仍然低沉冰冷。 他松了松领带,沉声道:“去查一下贺铮。” 许辰泽一惊:“……池总的助理吗?” “除了他,还有哪个贺铮?”陆序白语气不善。 “……是,那您想要查他什么方面的资料?” “籍贯、学历、履历、家庭……所有的一切!”陆序白把礼盒狠狠掼在沙发上,“我知道他的真面目,尽快暴露在穗穗面前!” 一整天,陆序白的气压一直很低。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平时还算和颜悦色的小陆总今天心情不好。 许辰泽更是心有戚戚焉,因为陆序白一直在问他,贺铮查得怎么样了。 直到最后一次,陆序白再次把东西摔在沙发上,许辰泽才有些支吾地说了实情: “陆总,实在是什么都查不到。” 许辰泽表情凝重,“他的资料应该是用什么技术手段加密了。我动用了能用的一切资源,都只查到他最基本的资料。” 他把一份简单到有点敷衍的履历放在桌上: “就是因为知道这东西应该对您没什么用,所以我想查出点别的东西再跟您汇报。” “可……确实查不出比这更多的了。” 陆序白看着履历上的寥寥数语,笑容嘲讽:“没想到,还是条保密的狗。” 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跟很多商务人士一样,陆序白有两部手机:一部工作用,一部是私人手机。 现在响的就是他的私人手机。 但陆序白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因为这个铃声他从来没有设置过。 等看到手机上的消息时,他的脸色不禁由青转白—— 手机通知栏里,有条不属于任何APP的信息: 【她是我的】 【再敢觊觎,后果自负】 第78章 我也很好奇,他会宣布什么 竺砚秋把车开进池家,熄灭引擎后又在车内坐了会,暗暗叹了口气。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今天陆序白在为雄竞吃醋,她却在在为另一件事提心吊胆—— 池陨应该是知道了她要去参加陆老爷子寿宴的事。 否则不会五件礼服都选得如此符合要求。 分手了还去前男友长辈的寿宴,不知道又要怎么多想。 她满心满脑都是这个,以至于没去想,池陨是怎么知道的? 今年不同于以往,是陆远庭去世没多久。 要不是老爷子想看看子孙满堂的画面,这寿宴根本就不会办。 所以,参加的基本都是陆家人。 极少的几个外客,也都是老爷子的多年旧友,都是在京北举足轻重的老头子。 池陨就算知道,也不应该会知道她会去。 但此刻,竺砚秋只是头疼如何跟池陨解释。 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一声。 【我今晚公司有事,不回家了】 【你早点睡,乖】 很像渣男老公的一句话,却让竺砚秋大大松了口气。 虽然是鸵鸟心态,但逃避一晚也是好的。 她回了条信息,让他也注意休息,心情颇好地回了房间。 另一边,池陨在看到竺砚秋信息时,眼神柔和了一瞬。 在听到贺铮汇报时,又立刻丧失了温度:“陆总那边还是没有放弃。” “我看到,他已经在联系全球的知名黑客了。” 池陨池枭,眼里却没有半点笑意:“他还有这种资源。” “他有个国外的同学,是从事这个领域的。” “原来如此。”池陨的表情淡得像水,“那不如让他的那个朋友也感受下,什么是全球前沿的技术。” “是。”贺铮应了,却没有转身出去。 “还有什么?”池陨问。 贺铮犹疑一瞬,还是如实汇报:“陆总似乎认定了,夫人身边的男人……是我。” “现在到处放消息,说他将会在陆老爷子的寿宴上宣布一件大事。” 他顿了顿,“应该是为了引她背后的男人出现,以此在夫人面前‘拆穿谎言’。” 池陨眯起眼睛:“贺铮,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这些京北土生土长的富二代吗?” “就是因为他们从小生活在无害的环境中,那么幸福,那么天真,那么想当然,那么自以为是。” “幼稚得令人厌恶。” “而我们这些在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从小就要面对黑暗。几乎付出自己的全部,才能爬出泥沼,和他们站在一起。” 他站起身,俯身看向落地窗外如蚂蚁般的芸芸众生:“既然如此,我怎么能辜负小陆总的拳拳诚意呢?” “我也很好奇,他要宣布什么大事。” 逃过一劫,竺砚秋这一晚睡得很安稳。 翌日醒来,看到窗外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了眼手机—— 五点二十六分。 她看到床的另一半,平平整整,原来池陨是真的一晚上都没回来。 捡回又被扔得远远的卡皮巴拉,她给池陨发了条信息: 【昨晚睡过了吗?】 紧接着,电话就打了过来。 竺砚秋心里紧了紧,接起电话就听到池陨:“醒了?” “嗯,”竺砚秋有些心虚地摸摸鼻子,“你还在公司吗?睡过了吗?” 池陨微妙地顿了顿才嗯了声:“记得吃早饭。” “好。” 懵逼地挂了电话,竺砚秋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这对话特别像结婚十几年的夫妻。 莫名又觉得有些耳热。 到了公司,还没什么人,偌大的房间里静悄悄的。 竺砚秋决定先在办公室看一会以往的项目资料,却在快到办公室门口时突然听到一声喵呜。 听着还隐隐有些耳熟。 她浑身一震,几乎怀疑自己是出院没多久造成的幻听。 落针可闻的安静中,她屏息听着,像在恐怖游戏被NPC追逐的玩家,心脏像被摁进水里的皮球,带着窒息的酸胀。 漫长的几秒过去,果然又是一声猫叫。 这次就比之前那声更为清晰,竺砚秋几乎可以断定,就是茉莉。 那种胸腔几乎被抽干氧气的感觉再度袭来。 竺砚秋捂着狂跳不止的胸口,跌跌撞撞地走进办公室。 直到把门锁紧才瘫软地跌在地上。 她大口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了好一会,才发了个消息给严之尧。 【公司里谁养猫了?】 严之尧大概在开车,好一会才回: 【对,大小姐的,怎么了?】 他紧接着又发来条语音:“我知道猫对气味很敏感,已经特别嘱咐部门的人,不让它靠近我们研发部。” “这猫来几天了,不过一直都在大小姐办公室,其他人也没怎么见着。” “你这是怎么了,被猫抢走早餐了?” 严之尧并不知道她对黑猫有应激症,大喇喇地跟她开着玩笑。 而电话这边,竺砚秋因为猜想被印证,闭了闭眼睛。 只怪她的这个死穴太过于明显,深知内情的竺望舒肯定不会只利用一次。 不过幸好,她只是早上听到茉莉的叫声,没见到本尊。 用了几乎整个上午,她才调整好状态,逐渐恢复正常。 没想到午饭时间,她又接到了许辰泽的电话。 有了前面几次经验,竺砚秋接起来后就开了公放,放在桌子上,继续忙自己的事。 果然,听筒里传来了陆序白的声音: “穗穗。” “昨天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因为你不喜欢猫,而且后面可能要回陆家住,我就没让望舒继续养茉莉。” “但这猫陪着她度过了我小叔去世的日子,她舍不得,所以我答应她养在竺氏了,你可以理解的吧?” 竺砚秋简直要气笑了。 什么叫“她可以理解的吧”?这画外音,似乎在说“她不理解就是有罪”。 还有,只怕没人比竺砚秋更知道,竺望舒在陆远庭去世后过是的什么日子了—— 那简直,比神仙还痛快! 第79章 大小姐的猫出事了 因为陆家的规矩,未亡人不能参与死去丈夫的葬礼。 所以整个葬礼期间,最轻松的不是别人,而是名义上做了陆远庭两年妻子的竺望舒。 陆家的人,包括竺砚秋这个没名没分的隐形女友,都跟着几天几夜吃不好睡不好。 而竺望舒在忙什么呢? 忙着转移嫁进陆家时拿到的财产,忙着计划后路。 忙着勾引亲妹妹的男朋友。 或者也可以说,竺望舒嫁给陆远庭就是为了这一步。 按照她的如意算盘,这样既可以让陆家欠她人情,也可以让陆序白对她产生愧疚。 一箭双雕。 但不知为何,嫁给陆远庭两年,竺望舒都没有得到陆老爷子一句肯定。 不但如此,还对她百般挑剔。 甚至最后把早就成了植物人的陆远庭的死因,统统归结于她。 竺望舒对此有些挫败,但不算太在乎。 陆老爷子还能活几年呢?她只要抓住陆序白,就是掌握了未来的陆家。 所以现在陆序白以这种理由来让竺砚秋接受茉莉,实在让她觉得可笑无比。 竺砚秋没半点犹豫,开门见山道:“陆总还有其他事吗?” 陆序白不禁皱起眉:“穗穗,就算我以前对你不细心,可现在我已经尽力在改了。” “我自认为已经为你考虑到了该考虑的一切,你还是不满意吗?” “陆总,我没有任何不满意。” 竺砚秋的语气十分公事公办,“我只是您旗下公司的一个员工,您实在没必要为我考虑。” “您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事吗?” 陆序白顿了顿才沉声开口:“穗穗,你是打定主意,非要跟那个男人在一起是吗?” “既然没别的事,那我挂了。” 竺砚秋耐心告罄,当机立断地挂断了电话。 陆序白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眉间沉郁,却没了前几次蓬勃的怒气。 “穗穗,别怪我。” “我要让你清清楚楚看到他的真面目。我要你知道,在这世上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好的人了。” 这边,竺砚秋挂完电话后,也完全没了胃口。 刚要起身去公司外面饭后散步一会,就看到严之尧脸色有些难看地来找她。 “砚秋,竺总找你。” 竺砚秋有些莫名:“他找我就找我呗,你怎么这个表情?” 严之尧的脸色没有缓和,问了句不相关的话:“你早上问我猫的事,当时是看见它了吗?” “没有啊,”竺砚秋心里顿时升起不祥的预感,“他找我,跟猫有关?” 严之尧表情凝重地点了点头:“大小姐的猫进医院了,说是肝衰竭。” 他出言艰涩,“她说,是你喂它吃了丁香。” 竺砚秋直接去了宠物医院。 还没到病房,就听见竺望舒的哭声。 “茉莉,你睁开眼睛看看妈妈!你要是有事,让妈妈怎么办?” “都是妈妈不好,没能好好保护你,让你被容不下你的人给害了!” 竺砚秋额角生疼:这跟报她身份证有什么区别? 深吸了口气,她走进房间,只见竺远山和张淑芬都在。 竺望舒趴在张淑芬肩膀上,哭得梨花带雨,好不凄惨。 张淑芬先看见的她,立刻道:“穗穗来了?赶紧先跟你姐姐道个歉。” “妈妈知道你肯定不是故意的,跟姐姐好好解释。” “哼,她能有什么好解释的?” 竺远山眼里蓄满怒意,“给猫喂丁香。这么恶毒又‘专业’的事,除了她还有谁会做?” 竺砚秋神色淡淡。 这么多年,这样的事情常有发生,说是家常便饭也不为过。 父母总是无条件相信竺望舒,只要她一哭,父母就软了,陆序白也是。 她已经习惯,自己的身边空无一人。 现在的竺砚秋已经不会再把时间和精力浪费在难过上,只会想怎么去解决眼前的问题。 或者说,利用眼前的事为自己谋利。 “爸爸,”竺砚秋冷静道,“如果这件事是我做的,我肯定是把茉莉毒死了,不会还留着它,带着这么明显的线索给自己留隐患,您说对不对?” 竺远山恼怒的神色微凝,正要敛眉思考,就听竺望舒哭道: “穗穗,都是姐姐不好!” “明知道你不喜欢黑猫,还要养茉莉。但茉莉是我在路上捡到的,它跟我要有缘非要跟我回家,我也没办法的。” “你不喜欢它,就冲我来好了,茉莉是无辜的啊!” 竺望舒越说越动情,“它才只有六个月大……” 竺远山顿时心疼起来,缓和下来的表情重新冷硬:“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总归是你不对。” “你先跟姐姐道歉,真相到底怎么样后面再说!” 竺砚秋没有说话。 她太清楚了,只要道歉,这件事就与她再也脱不了关系。 “爸妈,我觉得现在最重要是茉莉的生命安全。” 竺砚秋语气克制,“然后就是要调取监控,再给我定罪不迟。” “如果有实质证据证明确实是我做的,那别说跟姐姐道歉,就算给她磕头我也心甘情愿的。” “望舒,穗穗这话倒也没错。” 张淑芬擦了擦大女儿脸上的泪,“你们毕竟是亲姐妹,有什么事私下解释清楚就好了,闹到明面上不好看的。” 竺远山却脸一沉:“你还要证据?要是真有监控,你现在就不会在宠物医院,而是在派出所了!” “我让你到这来跟望舒道歉,就是想给你留你个面子,你还不知好歹了。” “你别以为搭上了大人物就有恃无恐了。你给我记住,就算你再厉害,也是我竺家的人,我都是你爸!” 这话一出,除了竺砚秋外其他两人都是一惊。 张淑芬顾不得丈夫可能会生气,忙问:“穗穗搭上了什么大人物?!” “是啊,爸。”竺望舒牙根都在泛酸,“你说清楚点啊!” 竺远山自觉失言,也想不到理由搪塞,只能板起脸训道: “别多问!” 却听竺砚秋冷笑一声: “所以,根本就没有任何证据。” “就凭姐姐一句话,你们就都认定这件事是我做的,对吧?” 第80章 还是陆总霸气 “还要什么证据?” 竺远山不耐地道,“能对望舒下死手的人,除了你还有谁?” “她为了你牺牲多少就不说了。现在名义上的丈夫死了,她只不过是要为自己的将来做打算,你就百般阻挠。一时对付不了她,就在猫身上下手。” “我还不了解你吗?你就是看不得你姐姐好,恨不得取代她!” 这番话说完,连张淑芬和竺望舒都愣了愣。 她们知道竺远山不疼竺砚秋,却没想到他居然会对她说这么重的话。 几乎是拿竺砚秋最疼的东西伤她。 竺砚秋眼睛微微泛红,看上去十分受伤:“这件事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好处。” “猫出事了,我肯定是第一个被怀疑的。既然我怎么都是竺家的人,那我拿这招对付姐姐有什么好处?” “更别说我现在还有重要的项目在竺氏,无论怎么说,我都不会在这个时候跟姐姐闹不和的。” 她边说边留意着竺远山的表情,敏锐地在他眼底捕捉到一丝松动后,立刻红了眼圈: “爸爸,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对姐姐有什么不满。您和妈妈是不是对我有误会?” “说实话,您这么说我真的有点难过。无论我得到什么,都没忘记过给家里人,包括姐姐。” 竺望舒被她突如其来的示弱惊呆了。 再看父母倏然变掉的神色,她在心里暗骂了一万句“绿茶”:平时强势的人示弱起来最致命。 而竺远山心里却因为她的最后一句话,咯噔一声。 如果不是竺砚秋说,他似乎从来没注意过一件事—— 竺砚秋得到什么,家里也能相应得到些什么。 她有陆序白,竺家也因此从濒临破产的家族企业,摇身一变成了在京北小有名气的非遗公司。 她有了新男人,竺家就接到了琼馥的十年合约。 想到这,竺远山眯起眼睛,想起另一件久远的往事。 大约是竺砚秋十几岁时,差点就还原了竺家祖上传下来的一张古方。 要不是后面出了那件事,只怕她早已是当之无愧的竺氏古法制香继承人。 可竺望舒…… 因为他们夫妻俩疼她,从来都没想过她能为家里做什么。 可现在被一点,他才想起这个被捧在手心长大的大女儿,似乎从来都没往家里拿过什么。 相反,都是家里在为她付出。 就说琼馥这个项目,要不是竺砚秋及时挽回,竺氏就已经失去了这个大单。 竺望舒看竺远山的神色变了又变,心中警铃大作,忙握住竺砚秋的手: “穗穗,爸妈和我当然知道你不会这么想了。我也是一时太着急了,你也就是今天碰巧了早到了,茉莉的事应该跟你没关系的。” “别放在心上了,都是姐姐不好。” 这招以退为进,她已经使了十几年,万试万灵。 “这样吧,”张淑芬出声道,“穗穗把茉莉的医药费付了,再把琼馥项目负责人的头衔还给望舒。这事就这么翻页了,行吧?” 她看向竺砚秋,压低声音道,“毕竟是一条命,别惹你姐姐不高兴了,家和万事兴,知道吗?” 张淑芬神情和语气温柔和缓。 如果不听她说了什么,说不定还以为她是真为了竺砚秋考虑的慈母。 竺砚秋敛着眉目,心里却在冷笑:搞半天,原来在这等着她。 没想到过了这么久,竺望舒还是没放弃这个项目负责人的位置。 明的不行就来阴的,确实很符合她的风格。 竺砚秋还没来得及回复,陆序白的身影就从外面风尘仆仆地奔进来了。 “望舒,茉莉怎么了……” 看到竺砚秋,他的声音顿时停住。 “穗穗?”他的视线缓缓地扫过眼前的一家人,最终落到竺砚秋身上,渐渐沉了下来, “是你做的?” 竺砚秋快速皱了下眉,但一闪即逝,神色比水还淡。 陆序白看她这反应,以为自己猜对了,语气顿时带了怒意:“是因为前几天我跟你说,让望舒在公司里养它,你才这么做吗?” “穗穗,你有什么就冲我来,实在没必要为了跟我闹别扭,把气撒到猫身上的。” 竺砚秋抬眼看他:“陆总,您进来有五分钟吗?” 陆序白闻言一愣,刚要开口就被竺砚秋打断。 “进来什么都不问就直接定罪,”她似笑非笑,“就算是死刑犯,也是要看证据,还给上法庭辩驳的机会。” “还是陆总霸气,真是失敬。” 说完,她转身对父母说:“爸妈,医药费我会付的,但这事不是我做的,所以监控我也得看到。” “万一是被什么居心叵测闯进公司的人,那就不好办了。” 闻言,竺望舒的脸色微微一白,拉住她道:“穗穗,茉莉是我的,这事我们还是不要闹得太大。” “我刚忘了告诉你,公司这几天的监控正好坏了。如果要看只能报警……” 竺远山脸色顿时一沉:“谁敢报警,我就打断她的腿!” “是啊姐姐,”竺砚秋丝滑接口,“报警就是把这件事放到明面上,你是想让其他人看我们家的笑话吗?” 竺望舒微微瞪大眼睛,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回复。 “穗穗,你以前都是最平和得体的,现在怎么变得这么有攻击性?” 陆序白拧眉看她,“茉莉出事,望舒已经很难过了,你还要在她伤口上撒盐吗?” 他的表情凝重中带着斥责,看上去比她那时候被茉莉害得进ICU时,难过一百倍。 竺砚秋心下冰冷,只看着父母道:“爸妈,我先去付医药费。” 又淡笑着看了眼脸色微白的竺望舒:“姐姐别担心,不报警我也有办法看到监控。” 她满意地看着竺望舒脸色更白了几分,施施然出了房间。 “穗穗!” 陆序白追上来,以往心中对竺砚秋那种笃定的掌控感在一点点消失。 让他不安。 竺砚秋根本没理会他,付完钱头也不回地往宠物医院门口而去。 陆序白看着她不留一丝情面的背影,咬咬牙喊道:“你要怎么拿到监控?” “是准备靠你背后的那个男人吗?” 第81章 你是我的妻子 却不料竺砚秋根本没理会他的意思,径直出门去了。 陆序白又急追了几步:“他就是个助理,根本没有这么大的能量,你能不能别对他有不切实际的期待了?” 却只得到一嘴竺砚秋的汽车尾气。 看着他皱眉的脸在后视镜里渐渐变小直到消失,竺砚秋才放下了肩膀。 竺远山和张淑芬可能会对她的后续计划造成影响,她才会暂时对他们好脸色。 而陆序白与她的计划基本没什么关系,她根本懒得压抑自己的真实态度。 刚坐上车没多久,裘紫夏就打了电话过来。 “姐,你没事吧?!” “没事,”竺砚秋声音平稳,“我能有什么事?” “我听说奇葩大小姐的猫出了事,非说是你搞的?” 隔着屏幕,竺砚秋都能想象得到她翻白眼的样子,“她是不是有‘一天不折腾你就难受’的病?” 竺砚秋噗嗤一笑。 刚才心里笼罩的淡淡阴霾也完全消散。 “你怎么知道的?” “老严说的啊!我敢打赌,这事要不是她自己干的,陆序白下周就血亏2个亿!” 竺砚秋彻底笑出声:“你怎么还拿别人当赌注啊?” “那不然呢?用我i自己当赌注,她配吗?” “嗯,恭喜你。我刚才看她神情,你99%是对的。” 裘紫夏好奇:“那还有1%呢?” “是她指使别人干的。” 裘紫夏哈哈大笑:“我听老严说,你们公司的监控还很“不巧”地坏了,还在想要不要帮你联系人。” “现在看来,姐你已经有办法了?” 竺砚秋定定地看着前方的路:“既然他们都知道我背后有人,那就给他们看看,背后有人是什么样的。” 这事都不用找池陨,竺砚秋打了个电话给贺铮。 只是挂了没几分钟,池陨就回了微信电话过来。 “怎么给贺铮打电话不叫我?” “怕你在忙。”毕竟以前她就从不会在上班时间给陆序白打电话。 唯恐打扰他工作。 一件事保持五年,很容易刻进一个人的骨血,变成下意识的习惯。 “对你,我永远不忙。” 听筒里传来池陨厚重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震动,让她的耳膜和心脏都有些发麻。 “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 已经好几次了,他所做的已经完全超出了一个契约丈夫该做的本分。 “当然有必要。”池陨答得没有半点犹疑,“你是我的妻子。” 竺砚秋张了张嘴,一句“不会永远是”在嘴边,却还是没说出口。 其实自始至终,她都只想过安稳的平淡日子,所以不管是陆序白,还是池陨,都不是她理想的丈夫人选。 去过萤星洲,又真切感受到了池方平的危险,更坚定了她事成后就与池陨离婚的决心。 虽然池陨的经历让她心有恻隐,但她自救就已经耗费了所有力气。 能做的,要只有在这段婚姻结束之前,尽职尽责地履行好自己的责任。 她半天没回答,池陨也没在意:“不会花很久时间,安心等着,有消息了我通知你。” 半小时后,电话再次来了。 竺砚秋有些惊讶:“恢复好了?” “嗯,发到你邮箱了。”池陨语气却比之前的沉了些,“答应你不会花很久时间的。” 竺砚秋还以为这个“不会很久”大概是半天或一天。 这难道就是大佬的速度? “需要我帮忙处理吗?”池陨声音有些冷,“这蠢货是在故意害你。” “你是池夫人,没必要受这种委屈。” “不用,” 竺砚秋不自觉带了自己都没察觉的笑意,“我自己能处理。” 杀鸡,焉用牛刀? 竺砚秋到邮箱下载了视频,打开看了几分钟后,明白了池陨刚才那几句话的意思。 大概是知道监控后面肯定会坏,竺望舒的动作可以说是既嚣张又愚蠢。 走廊的摄像头清清楚楚得拍到了她昨晚偷偷进了研发部,出来时手里还拿着包东西。 她甚至都没想过把它藏进衣服里,而是大大方方地拿在手里。 只要定格画面并放大,就能清楚地看到那包东西是丁香。 下一段切换视角,能看到她把丁香带回了自己办公室。 铁证如山,是能把人直接锤进地面的程度。 竺砚秋冷笑一声,把视频存进云盘,然后直接转发给了竺远山。 一个字都没有多说。 没多久,消息下方就显示出“已读”字样,却连一个标点都没回复。 竺砚秋的唇角却微微扬起。 竺远山偏心竺望舒不是一天两天了,不可能突然转性。 这件事,她从没指望过让父母来主持公道。 公道,从来只掌握在有能力的人手中。 她把关系离间的种子种下去,再适时地浇水施肥就好。 等种子慢慢生根发芽,成长到合适的程度,就会结出她想要的果实。 不着急,让子弹飞一会儿。 这件事处理完后,竺砚秋没再花精力和时间在上面,而是埋头工作。 不知不觉,到了下班的时间。 正准备把Ma开出停车库时,就听见旁边某辆车里传出声音。 似乎是在吵架。 “……我都说了不是我,爸你是连我都不信吗?” “监控怎么就是铁证了?不能作假吗!” “我为什么要让着她!本来就是她突然回来,抢走了属于我的位置!” “爸爸你不是答应过我的吗?这个公司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 竺望舒气得满脸通红,眼睛里都漫起的潮气。 一顿输出后,却发现有辆车停在了自己身边。 抬眼看到竺砚秋那张挂着淡笑的脸,她狠狠地挂了电话: “你到底怎么恢复的监控?!” 竺砚秋眼角眉梢都染着嘲讽:“你还有空关心这个?” “还不如想想,怎么让爸爸快点消气。” “你别得意!”竺望舒咬牙切齿,“就算爸爸暂时生我气又怎么样?” “他们心里最爱的,最在乎的永远是我,且只会是我!” 她冷笑,“别以为你比以前多耍点心眼,就能改变什么!” “竺砚秋,你就是条没人疼没人爱的可怜虫!” 第82章 他不会去 竺望舒自认为这句话能戳到竺砚秋的肺管子。 却见她脸上的笑容没有半点消失的意思。 只是别有意味地看了她一眼,令人乍见惊艳的脸庞被徐徐上升的车窗遮盖,绝尘而去。 直到Ma漂亮的车身在地下车库门口消失,竺望舒才反应过来: 刚才竺砚秋那一眼里,满满的都是同情。 “站住!”她徒劳又无力地喊道,“你这个一无所有的可怜虫,凭什么可怜我!” 可除了在地下车库回荡的她自己的声音,什么声音都没有。 想到刚才竺远山在电话里说的话,她又急又恨地在方向盘上狠狠打了一掌。 “竺砚秋,别以为你傍上其他男人就能为所欲为了。” “等你背后那个骗子在寿宴上丢尽面子,我看你还怎么得意!” 回池家的路上,竺砚秋接到了个有点意外的电话。 “大小姐看完展了,终于想起还有我这个姐妹了?” 竺砚秋在车流里慢慢往前蹭,调侃着又是大半个月没联系的秦若柠。 对方却没她这么好的心情,语气有些急:“你还有心情跟我开玩笑呢。” “我问你,你是不是要去参加陆老爷子的寿宴?” 竺砚秋一怔:“你怎么知道?” “果然!”秦若柠一拍手,“我表弟跟我说,陆序白在各种放消息,要在老爷子寿宴搞事。” “我就猜到,九成九是因为你!” 竺砚秋的眉头慢慢拧起来:“他怎么说的?” “说是会在寿宴上宣布一件大事,”秦若柠嘲讽地嗤笑,“五年都没怎么关心你,还唯恐陆老爷子知道你们的关系,影响他在陆家的地位。” “现在分手了,你要跟他划清界限了,倒开始拉着你去老爷子面前舞了。” “渣男的思路,果然与众不同。” 原来如此。 难怪池陨会知道寿宴的事,还给她选礼服、送礼服。 “不过,这么高调真的很不陆序白。”秦若柠若有所思,“我总觉得,他别有目的。” 秦若柠没那么了解他,自然一时想不到。 可竺砚秋跟陆序白谈了五年,心思基本都放在他身上,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陆序白真实目的。 不就是为了引池陨现身? 哦,不对,是引“贺铮”现身,然后在陆老爷子和一众有头有脸的宾客面前拆穿他。 让她认清,她背后这个男人的“真面目”。 “你别慌。” 看竺砚秋半天没说话,秦若柠以为她被这个消息吓着了,“我马上买机票回去。” “我家老头也在。不管发生什么,陆家都得给我们个面子,我护着你。” 竺砚秋听得心头一暖,安抚她说: “不用,你安心看展度假。这是陆老爷子的寿宴,他要宣布的事就算跟我有关,也是陆家的事。” “陆老爷子还是有绝对话语权,你和秦叔叔未必能帮我很多。” 秦若柠闻言有点泄气:“也是。” “陆老爷子的倔脾气全京北有名了,决定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 “他那会那么撮合你和陆远庭,后面陆远庭出事后我真每天都绷着根线,就怕他突然要你当冲喜新娘。还好,他没提这茬,倒是让你那个绿茶姐姐钻了空子。” 说到这,她又不免担心:“那万一……陆序白是要公开你们之前的关系,陆老爷子一锤定音了怎么办?” 竺砚秋默了默,然后缓缓摇头:“应该不会。” 陆远庭去世,陆序白现在是同辈里最有可能成为继承人的人选。 那他的伴侣就不再只是他的妻子,而是整个家族都认可的“陆太太”。 从前他尚且认为她不够格,更何况是现在? 就算陆老爷子再喜欢她,也得考虑全家族的利益和发展。 “嗯,你说得有道理。” 秦若柠认可道,语气突然转了转,“那你说……池陨会不会去啊?” 竺砚秋打方向打到一半,手顿了顿。 她完全没有想过这个可能性。 秦若柠却逐渐兴奋:“连我表弟都知道了,他肯定也知道了。” “虽然你们只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哪个男人会容许自己的女人被别人觊觎啊?” “如果他真的去了,不知道陆序白和你那个绿茶姐姐的脸色……想想都爽!” 竺砚秋却在怔愣后冷静下来:虽然陆老爷子地位超然,可相对于池陨的身份,还是有差距。 一个地位不如他,又与他没关系的人的寿宴,他来干什么? 所以,对秦若柠的激-情脑补,竺砚秋一笑置之。 她转移了话题,问了问秦若柠最近的生活。 听对方大谈特谈各国美男,不由心里生出点点艳羡:不知道她此生,什么时候才能过上有秦若柠一半自由的日子。 挂电话之前,秦若柠说自己会回去过年,让竺砚秋到时候接上她,一起去喝酒。 又不放心地嘱咐了句:“我会交代我家老头,在寿宴上有什么事多帮着你点。” “小竹子你记住,你背后是有人的!你勇敢飞,小秦我永相随!” 竺砚秋被她的追星式应援搞得又想哭又想笑: “好,谢谢这位忠实的粉丝。” 回到家,池陨还没回来。 直到临近十点她去洗漱完回到卧室,却被卧室沙发上的男人吓了一跳。 池陨太高,几乎占满了整个沙发。 一身黑色,即便是宽松的家居服,都透出逼人的威势。 他本来闭着双眼,听到动静睁开来看向她,眼底有竺砚秋熟悉的点点星光。 “回来了?” 竺砚秋看了看他的脸色,“这几天是有点忙吗?看着有点累。” “嗯,”池陨轻柔地应了声,“能不能帮我按按头?” 竺砚秋依言走过去。 池陨自然地把头枕在她腿上。 沐浴露的清香混合着女人身上独有的体香,幽幽攥紧鼻腔,令他喉间发渴。 亲密的肢体接触让竺砚秋的身体一僵。 缓了缓神才把手指慢慢搭上男人的太阳穴。 女人细腻的指腹加上轻柔的动作,让池陨舒服地重新闭上了眼睛。 卧室里静谧又宁静。 直到竺砚秋以为池陨会就这样睡着,自己也生出浓浓困意时,却突然听他开口: “我给你选的礼服,喜欢吗?” 第83章 今天有好戏看? 竺砚秋的脑子顿时一凛,睡意也跟着消失无踪。 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句话就是: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就在她紧急组织语句时,池陨已经起身,在暖黄的灯带里看着她。 竺砚秋看他一眼,只见他眉眼微弯,单眼皮也是放松的,不是不高兴的样子。 仿佛只是真的单纯地在问她喜不喜欢礼服。 她决定只回答问题本身:“喜欢,我选了那件米白色的。” 简单大方的款式,用料矜贵,没有任何装饰喧宾夺主。 低调又郑重,最适合那个场合。 “嗯,”池陨放松地靠在沙发背上,“我也觉得你会选那件。” 空气再次静默下来。 竺砚秋再次不自觉地心跳加快,却听池陨声线如常地说: “我去洗澡。” “哦,好。”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竺砚秋抿了抿唇。 不是她不想如实以告,而是实在有些说不出口。 这对他来说,也是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吧,她安慰自己,等结束后再慢慢跟他解释好了。 寿宴当天虽然是小年,但也是个工作日。 所以,竺砚秋还是正常去上班了,把礼服放在后座,等去之前再换上。 马上过年了,琼馥的项目在年后就要正式上轨道。 于是她今天特地去盯了下样品生产的进度,结果还是比较喜人的。 顺利的话,年前她就可以拿到实物。 竺砚秋满意地回了竺氏,处理日常工作。 经过品宣部时,她特意留心了下:竺望舒不在。 别说她了,竺远山似乎也不在公司。 虽说他们本来就是高层,不在公司也算正常,可竺砚秋就是无端有种预感:他们不在,应该跟今天的寿宴有关。 竺砚秋心中冷笑。 她的父母和姐姐还真是从来都不掩饰内心的欲望和野心。 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凡事越想要越得不到,还会显得吃相难看。 临近五点,陆序白又让许辰泽打电话过来,问她需不需要接。 “不用,我自己开车过去。” “好的,陆总已经跟钊叔打好招呼了,您直接过去就可以。” 许辰泽顿了顿,“您这边是一个人吗?陆总让我提醒下您,如果是没收到邀请的人,是不允许参加的。” 竺砚秋当然是一个人,但陆序白那像司马昭一般路人皆知的心思,让她不爽。 于是她故意模棱两可地答道:“目前是我一个人,到时候看吧。” 她似笑非笑,“以陆爷爷对我的态度,我相信他不至于这么苛刻。” 说完,不等对方回应,直接挂了电话。 她提前去车里换了礼服,简单化了个淡妆,做了个发型,就开车去了陆宅。 不像一般的老人喜欢清净,陆老爷子就喜欢住在热闹的市中心。 “有人气阳气足的地方,才适合老年人。住在那种鸟不拉屎,一天到晚听不到一点声音的地方,命都要短好几年!” 这就是老爷子认定的长寿秘诀。 他性格热闹嗓子响,虽然退休多年,但从来没有完全脱离公司和家族事务。 用他的话说“闲下来,就离死不远了”。 如果没有陆远庭的变故,竺砚秋相信,他肯定现在都还是初见时那个活力四射的老头。 他也不喜欢穿素净的衣服,虽然颜色都是稳重的黑白灰,但仔细看,就会发现每一件都有设计的小巧思。 远远看见陆宅大门,竺砚秋放慢了车速。 今天的寿宴比往年低调许多,只留了钊叔和三个仆人在外面迎客。 看到她的Ma,钊叔亲自上前问候:“竺二小姐。” “钊叔。”竺砚秋点头回应,“辛苦您了。” “都是我的本分,”钊叔常年不苟言笑,但并不严肃,“老爷在后花园待客。” “您进去先稍作休息,大约七点左右开席。” “好。” 竺砚秋答应了声,慢慢把车开进了陆宅。 陆宅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依然占地面积可观,有个专门的停车场。 但大多数宾客的车都只能停在门外,只有家里人和重要宾客的车才会停到里面。 在仆人的引导下停好车,竺砚秋提着准备好的寿礼,十分低调地从一个侧门进去。 刚才钊叔说老爷子在后花园,那陆序白大概率也在。 虽然肯定免不了见面,但竺砚秋实在不想过早碰见他。 今天她的打算就是尽量不跟陆序白等人接触,尽量减少存在感。 问候过老爷子,给他送上礼物后就找机会离开。 没有她这个当事人在场,陆序白要单方面作妖也没根没据。 大多数的宾客都在客厅。 竺砚秋从侧门进来,随便拿了杯东西就站到了角落。 有装饰的花架挡着,她的身影也被掩盖了。 在陆老爷子出现前,她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诶,听说今天会有好戏看?” “你说小陆总和那竺家两姐妹吧?我也是为了这个求了我爸好久,非要他带我来。” “啧啧啧,那个竺家大小姐,恨不得整天挂在网上。真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好意思来的,一个死了丈夫没多久的寡妇,她就不怕陆爷爷看见她生气?” “人家可不这么觉得。没了小叔还有侄子,总之生活处处是备胎。” “就是这种小门小户才没脸没皮,要不是陆家小叔当年出事,她哪配进陆家的门?” “不过有一说一,这个竺家大小姐确实是狠人。大好青春,居然甘愿嫁给个瘫在床上的植物人。” “她好像是为了她妹妹吧。” “诶,说起来我都没见过她妹妹,听说长得很漂亮?” “我听陆氏的人说过,长得跟狐狸精一样,还住在小陆总家里。竺家说是报恩,但谁知道是怎么报呢?” 两个穿着精致的女孩仗着角落没人,一直小声地吃着瓜,语气兴奋。 却不知当事人之一就站在她们身后,沉默地听完了一整场蛐蛐。 聊得正热闹时,其中一个却画风突转: “哎呀,前段时间还有个大瓜,你吃了吗?” 另一个秒懂,下意识压低声音: “你是说……那位结婚的事?” 竺砚秋一口气泡特调含在嘴里,整个人都凝住了。 第84章 穗穗今年不单独送礼 “救命,我还以为是假的呢,原来你也听说了。” “包真的,听说他老婆还以池夫人的名义去了CHELONA的珠宝展。” “天哪,谁敢嫁给他啊,我敬她是个勇士!” 刚被冠以“勇士”称呼的竺砚秋,沉默地抿了抿唇。 “算了,还是别说‘那位’了,”一个女孩抚着胸口,“一提他我就心跳加快,根本控制不住。” “是因为他可怕,还是因为他帅?” “那当然是都有了,”女孩语气艳羡,“别说,我还真的见过他一次。从头到脚,都像建模一样完美。只可惜是个私生子,要不然……” “好了好了,你快闭嘴!还是吃竺家小丑的瓜比较香。我听一个姐妹说,她前几天还在炫耀,年后要去国外参加时尚展。可昨天那个时尚展的名单公布出来,并没有她。” “丢死人了!我要是她,还不如去撞墙算了……” “那你就去撞,也比在这蛐蛐别人强!” 熟悉的声音突然响起,竺砚秋嘴角翘了翘,往角落里又挪了几步。 竺望舒看着眼前的两个女生,表情管理几乎面临失控。 但两个女孩都是京北的大家千金,就算背后议论她被抓包了也毫不畏惧: “难道我们说错了?” “不是我说啊,竺大小姐。攀高枝也别逮着陆家薅羊毛,好歹换一家啊。” “就是,你要再克死一个继承人,只怕陆爷爷要举着拐杖全京北追杀你了。哪还有你站在这跟我们吵架的份?” “你们!”竺望舒气结,眼圈都红了。 “是她脾气大缺少管教,小姐们勿怪啊。”跟过来的竺远山拉了她一把,态度客气地向两个女孩道歉。 “哼,学学你爸的懂事吧。” 两个女孩看向父女俩的眼神难掩鄙夷,相携走开了。 “爸爸!”竺望舒声音都发抖了,“你没听到她们怎么说我的吗?怎么还跟她们道歉!” “好了,”竺远山低吼,语气中暗含警告,“望舒,你最近闹得有点太多了。” “你在公司闹爸爸还能护着你,这是什么地方?小不忍则乱大谋,别让序白对你的印象变差!” 竺望舒不甘心地啜泣:“茉莉的事一发生,我参加时尚展的名额莫名其妙被取消了。今天过来前,我让序白来接我,他也没回复!” “爸爸,我早就跟你说过的:有她没我,有我没她!” “只要她还在,我就一天都不得安生,我们家也没有一天的安稳日子!” 竺远山沉默半晌,才缓缓道:“我知道,但她毕竟是你妹妹。” “而且她最近对竺氏有用,你暂时不要惹她。望舒,要以大局为重!” “爸爸答应你,等琼馥是项目结束了,一定想办法补偿你。” 说完,又低声安慰了竺望舒好一阵,两人才慢慢往客厅中央走去。 无人注意的角落里,竺砚秋沉默地咽下最后一口气泡特饮,把酒杯懒懒地丢在了路过佣人的托盘上。 “老爷子来了!” “老爷子福如东海,寿比南山啊!” “身体健康,岁岁平安!” 祝福声一迭声地响起,整个客厅的人都往同一个方向汇聚而去。 一身黑色中式唐装的老爷子走了进来,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向众人致意。 看清他的脸,竺砚秋心里咯噔了下。 他原本红润健康的脸明显凹陷了下去。 眼神也不再跟以前一样,像两盏明亮的灯笼挂在脸上,黯淡了许多。 标志性的朗声大笑变成了客套的微笑—— 几个月不见,老爷子真是肉眼可见地衰老了。 来的宾客都是人精。 看在眼里,表面上都不曾露出半点痕迹,得体又热闹地送着祝福。 钊叔把老爷子搀到早就准备好的太师椅上坐定,开始了献寿礼。 陆家的规矩是先客后主,所以是老爷子那帮老朋友们首先开始送礼。 接下去按照在场宾客的资历,依次进行。 自家的小辈则排在最后。 按照这个顺序,竺砚秋觉得自己差不多排在陆家小辈前面,于是默默等在一边,也没跟竺远山和竺望舒打招呼。 似乎跟他们并不是一家的。 却不料老爷子的几个老朋友送完礼后,正好看见一直试图往前凑的竺远山和竺望舒。 眉头不由一皱: “你们怎么来了?” 然后扫视了下人群:“砚秋呢,她来了吗?” 两个问句一出,父女俩的脸色便有些难看。 藏不下去了。 竺砚秋无奈地暗叹口气,从人群中走出来:“陆爷爷,我在这。” 老爷子的脸上立刻浮现笑容: “我就说嘛。我特地让阿钊给你打电话你都不来的话,那你这丫头也太没良心了。” 几句话,亲疏立现。 竺远山尚且还有些城府,勉强保持得体的微笑。 竺望舒却几乎控制不住眼底的妒意,隐在父亲身后,射向竺砚秋的眼神犹如利箭头。 恨不得把她射成筛子。 除了父亲和姐姐,站在老爷子身后的陆序白也定定地看着她。 毫不掩藏眼底的热切。 竺砚秋只能装作不觉,乖巧笑道:“怎么会呢?” “您的生日,我当然要来。” “这还差不多,”老爷子今天第一次露出这么真心而灿烂的笑容, “快来让爷爷看看,你给我送什么了。” 趁着竺砚秋低头拿盒子的间隙,他又转过头去跟老朋友们说: “这是砚秋,踏实有想法,特别好的一个孩子……” “穗穗,你这段时间又是搬家又是辞职,手头肯定紧吧?” 竺砚秋皱了皱眉,抬头跟说话的竺望舒对上视线。 对方甩了下竺远山拉她的手,脸色不虞道: “你本来就没什么存款,不会是随便买了个什么吧?” “送给陆爷爷的贺礼可不是随随便便可以拿出手的。” “不得体的话,丢脸的可不止你一个人,连带着我们全家都会跟着丢脸。” 竺砚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这人今天疯了。 说话做事全被情绪操控,完全不看场合。 她没有说话。 竺望舒疯了,她没有:这种时候不需要回击,自然要人为她出头。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料错了对象—— “爷爷,今年穗穗不单独给您送礼。” 陆序白眼神晶亮地看着她, “是跟我一起送给您。” 第85章 我已经结婚了 这话一出,举座皆惊! 陆老爷子脸上的笑容倏然淡去。 “爸,你别听序白胡说。”不等老爷子发难,李云桂先出声了,“他最近压力有点大,看这都开始说胡话了。” 她看似自然地扯了下陆序白的衣袖:“你爷爷的茶快喝完了,你去添一点。” “妈,我不想再隐瞒下去了。”说着,他向竺砚秋走近几步。 竺砚秋战略性后退,脸色已经冷了下来。 李云桂快急死了,再顾不上掩饰:“序白,这是爷爷寿宴,别犯浑!” “让他说。” 陆老爷子沉沉的声音响起,原本热闹喧嚣的客厅顿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竺砚秋站得远了些,跟陆序白拉出距离,可她退几步,陆序白就走近几步。 “陆总,我觉得你还是听听令堂的建议比较好。”竺砚秋低声冷道。 陆序白却像听不见一样:“爷爷,其实我跟穗穗在一起已经五年了。” 陆老爷子不动声色地听着,所有宾客露出吃瓜的表情。 而全场脸色最难看的,当属李云桂和竺望舒。 他在所有人的注目下看向竺砚秋,眼神深情且缱绻:“事实上,我十八岁时第一次见她就喜欢上她了。” “但那时候她说与我身份有别,追求不同,所以拒绝了我。是我死缠烂打地追了两年,才终于让她同意跟我在一起。” 陆序白完全陷入回忆里:“她是我见过最有才华,对待人和事最一心一意的女孩。” “这五年,穗穗把最好的时光,全部的爱都给了我,可我顾虑太多,没能好好照顾她。” 说完,他缓慢而郑重地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露出里面硕大的钻戒。 在旁人低低的惊呼声中,他向竺砚秋单膝下跪: “穗穗,这个小名是我给你取的。因为你说你的名字像秋风一样冷清肃杀,但我说秋天代表收获,希望你以后看到自己的名字就想起麦穗,灿烂又充满希望。” “穗穗,我以前做得确实不够好,但这段时间我反省过,努力试着改正。你能不能看在我们认识7年,在一起5年的情意上,给我最后一次机会。” “允许我此生付出所有,来装点你的秋天。” 他的眼神自始至终都没有离开过竺砚秋的脸上,捕捉她每一分细微的表情,试图找到一丝动容。 可他失望了。 竺砚秋的脸色始终淡得像水,平静得像无风的湖面。 她没有接戒指,甚至没有看他。 谁都不敢说话,气氛陷入令人窒息的静默,陆序白却仿佛无知无觉,只是执着地保持着递戒指的姿势。 陆老爷子喜怒不明的眼神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过,沉沉开口:“砚秋,你来说。” 竺砚秋这才抬眼看他,神色坦然:“陆爷爷,他说得都是真的。很抱歉瞒着您,但我想,您应该也早有猜测吧。” 他们俩虽然没公开,但她住在陆家,又在陆氏工作,八卦早就满天飞了。 陆老爷子不太去公司,不代表他什么都不知道。 像他这样的大家长,必定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 陆老爷子默默喝了口茶,没承认也没否认。 “爷爷,您别怪穗穗,是我要瞒着您的。”陆序白开口,“我怕您不同意……” “我在问她,你插什么嘴?”陆老爷子向来不怒自威。 这句话一出,现场气压更低。 别说陆家小辈,即便是其他宾客都不敢做声,都为竺砚秋捏了把汗。 却见她仍是一脸镇定:“不管原因是什么,瞒着您这事都有我一份。五年前要不是您同意,我家早就没了。您对我有恩,想怎么罚我都接受,只是……” 竺砚秋看了眼陆序白,“一个多月前我跟陆序白就已经分手了。这段时间,我一直在跟他反复明确这件事,但他还是一意孤行。今天这件事是他单方面的意思,我不知情,也不会答应,您放心。” “穗穗……”陆序白依然跪着,脸色有些发白地叫她。 竺砚秋恍若未闻,向老爷子献上自己准备好的礼物:“薄礼不成敬意,祝您福寿绵长,健康顺遂。” 钊叔上前,双手接过来后轻轻打开盖子,送到老爷子面前。 是一方砚台。 石质莹润如冻玉,砚面隐现点点金星,一看就价值不菲。 陆老爷子扫了眼,看向站立如竹子般挺拔的女孩,又看向执拗地跪在地上的孙子: “序白,你先起来。” 陆序白的身体微微晃了晃,眼底满是隐痛:“穗穗,你真的……要对我这么狠心吗?” “序白!” 陆老爷子又叫了他一声,语气里已经含了警告。 陆序白这才缓缓收回戒指,挫败又颓唐。 他本以为,竺砚秋这段时间虽然跟他闹脾气,但五年全身心付出的感情,不可能一朝一夕就消失。 他能在这种场合,在陆老爷子和这么多宾客面前向她求婚,是他能想到的最有诚意的方式。 竺砚秋一定能感受到。 却怎么也没想到,她竟然当众拒绝了他。 在一边旁观的竺望舒几乎把下唇都咬烂了,全身都在发抖。 处心积虑这么久,她一直觉得自己运筹帷幄,所有事都在掌握之中。 到头来,居然是这么个结果。 “穗穗,你别冲动。” 竺望舒一愣,才反应过来,竟然是身边的父亲在说话。 “你跟序白谈了这么多年,已经有了很深的感情基础。现在序白这么有诚意,爸爸觉得你还是要再考虑考虑。” 竺远山端出一副家长的架子,看向陆老爷子,“老爷子,按理说我们竺家在您面前说不上话。” “但两个孩子感情这么好,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就别棒打鸳鸯了吧?” 竺望舒离得近,将父亲眼底的窃喜、贪婪、谄媚看得一清二楚,全身的血液都几乎凉透了。 其他宾客眼里不禁露出鄙夷:竺家为了上位,也是什么瞎话都说。 竺砚秋明明严词拒绝了,一点也没给陆序白留余地,感情哪里好了? “抱歉啊爸爸,之前因为一些原因,有件事我没告诉你。” 竺砚秋从口袋掏出枚戒指戴上,一字一句道, “我已经结婚了。” 第86章 是谁? 空气凝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她纤细手指上的那枚戒指上。 很低调,但懂行的人一眼就能看穿它的价值。 陆序白整张脸变得煞白,先跳脚的却是竺远山。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是你爸,你结婚了我怎么不知道?!” 他大声怒斥,“居然当众说这种恬不知耻的弥天大谎,我平时就是这么教你的……” “竺总,” 开口的竟是一直沉默站在老爷子身侧的钊叔,“这是陆家,不是你能随便大呼小叫的地方。” 他虽然是管家,但谁不知道他在陆老爷子这里的分量? 竺远山一腔蓬勃怒意不敢发泄,只能讪讪地对老爷子笑道: “我这个女儿最近做事有点没谱,您别见怪。这就带她回去,好好教训她!” 陆老爷子似笑非笑:“竺总的女儿做事是挺没谱的。” “远庭才走了多久,就穿成这样出现在陆家,出现在我面前。” 他没指名道姓,大家却都听出来他在说谁了。 所有人把目光移向竺远山身边的竺望舒,只见她穿着件紫色渐变的礼服。 从上到下都缀着碎钻,远远看去如星河摇曳。 “这是一个刚死了丈夫的人该穿的?真是冷漠。” “把野心都穿在身上了,谁知道当年她是怎么进陆家的!” “出门也不先把狐狸尾巴藏起来。” 议论声刺进耳膜,竺望舒低着头,恨不得地上裂开一条缝,让她能钻进去隔绝所有人的目光。 竺远山也很尴尬:“……我说的不是望舒……” “砚秋,” 陆老爷子不再理他,看向竺砚秋,“不用对我说抱歉。” “就像我之前跟你说过的,你在泥沼中长成了一棵竹子,不是你的错。” 竺砚秋呼吸微微一滞,眼底微热。 “结不结婚,跟谁结婚,都是你的自由。不管是序白,还是我,甚至你父母,都不能干涉。” 他的脸上重新浮起笑意,却比之前的更深、更柔和, “我相信你的眼光。不管怎么说,你喜欢的一定就是最好的。” “我也同意!” 一道略带嘶哑的声音响起。 有认出来的宾客惊呼道:“秦老居然也来了!” 秦勉满脸通红,被人扶着有些踉跄地走进来:“他娘的,年纪大了酒量也差了。” “连老陆头家的酒都能把我放倒了,差点误了我家柠柠交代我的大事。” 陆老爷子看着他笑道:“还以为你要睡到结束呢。” “少看不起人,年轻时你什么时候酒量比过我过?” 秦勉嗤笑一声,一屁股坐在钊叔搬来的椅子上,上下打量主竺砚秋, “你就是柠柠常说的小竹子?” 竺砚秋礼貌应道:“秦叔叔好。” “你好你好,”秦勉眯眯眼,“嗯,人长得不错,就是命苦点。” “爸妈和姐姐不做人,好不容易找个男朋友又是渣男。” 他看都没看竺远山父女一眼,只对陆老爷子说: “老陆头,这真就是你的不对了。怎么教的孙子?” “跟人家谈恋爱时不好好对人家,现在小竹子打定主意要跟他分手,他要跑这来说要跟她结婚?当人家女孩是啥了?” “秦老,这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李云桂忍不住帮儿子说话,“序白还没跟她在一起就冒着被他爷爷斥责的风险,跪在家门口为他们一家求情。在一起后又是让她直接住在家里,又是让她进陆氏工作,谁家男朋友做到这份上都没啥好说了吧?” “至于今天的事,要不是她给了序白希望,序白是肯定不会这么做的。” 秦勉乐了:“她都把钻戒戴手上了,还是给你儿子希望?你们家挺有意思啊。明明是自己强买强卖,还非说是别人倒贴。” “云桂!” 在后院处理事情的陆铭闻讯急急赶过来,“爸在这呢,轮得到你说话?快过来!” “这是我儿子的事,怎么就轮不到我说话了?” 李云桂一把甩开他,指着竺砚秋说,“我儿子让你住家里,又给工作。不然就凭你,能去陆氏工作?人要讲良心,别搞得我儿子亏待了你似得!” “闹分手才多久啊就找了新男人,现在还说已经结婚了!你让大家评评理,到底是谁亏待了谁!” “闭嘴!” 陆铭一把将她扯回来,“自己家的事关起门来再说。今天是什么日子,你也敢这么闹?” “对对对,”秦勉看热闹不嫌事大,“在家里住的是保姆房,在公司的工作在后勤部。” “人家一个古法制香的天才,你让她去做哪些鸡毛蒜皮的事。良心?亏你说得出来。” 陆老爷子眉眼沉沉:“老大,让你媳妇先回去。” 陆铭应了一声,硬是把李云桂拉走了。 “穗穗。” 客厅恢复安静后,陆序白终于从情绪中回过神,艰涩地开口,“你真的要为了他,做到这种程度?” “你就这么讨厌我,甚至在我爷爷面前对我说这种谎话……” “陆总,”竺砚秋今天第一次回应了他,“需要我拿出结婚证来吗?” 陆序白全身一僵。 他这才注意到,竺砚秋的表情没有半分开玩笑的意思。 看着她坦然得没有半点闪躲意思的眼神,他的心骤然下沉。 短短几秒,他的眼白已经布满了红血丝: “……你说真的。” “在陆爷爷和这么多人面前说谎?我还没那么傻。” 竺砚秋冷声,“也是你实在听不懂我说话。” “我已经不记得对你重复几次了:我们分手了。从此以后,除了偶尔的工作来往,不再有任何关系。” 陆序白几乎要站立不住。 连陆老爷子叫了他好几声都听不见,只瞪着猩红的眼睛低吼道: “是谁?” “是那个连身份都欺骗你的骗子吗?!” 他的音量因为激动的心绪渐渐变大,“你为什么就是不肯相信我?我已经告诉你了,他根本就不是……” “好热闹啊。” 一道沉冷的声音幽幽响起。 第87章 池总大驾光临 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竺砚秋的心却已经漏跳了半拍。 没人比她更熟悉这个声音:今天早上,声音的主人刚躺在她身边跟她道过早安。 因为刚睡醒,声音带了一丝微哑,有种平日里难见的性感。 池陨。 他怎么来了? 刚才还一派淡定从容的她,此刻手心竟然出了一层冷汗。 这时,认识池陨的人也都反应过来了,顿时都有些蠢蠢欲动。 只是碍于陆老爷子还在,不敢轻举妄动。 “池总!” 陆老爷子和秦勉都有些吃惊地起身迎上去,“您怎么有空大驾光临?” 陆老爷子不满地看向钊叔:“怎么回事?池总来了,门外连迎接的人都没有吗?” “不用怪他,” 池陨一身黑色高定西装,从头到脚都是完全挑不出错的打扮,姿态却闲懒得像只是吃了饭来串门,“听说了老爷子今天过生日,就想着来蹭顿饭。” “您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池总哪里的话,寒舍蓬荜生辉啊。” 说几句话的功夫,钊叔已经带人备好了茶点,陆老爷子领着池陨往主座走。 “老爷子今天是寿星,这主座轮不着我。” 他的眉眼染了让人看不真切的笑意,眼神越过两个老爷子在场内一轮,“我就坐在这吧。” 众人循着他的眼神看去,是个普通的位置,还有些偏下手。 竺砚秋却蜷了蜷手心:这个位置离她很近,几乎是挨着的。 “那怎么行?”秦勉大咧咧道,“池总太谦虚了!再怎么样,都得坐在老陆头身边。” “老陆头的面子还是大啊,我的寿宴请都请不来池总。” 池陨淡淡笑着:“那可不一定。” 秦勉一听来劲了:“哦?我也能有这荣幸?” “听说,秦大小姐过几天要回来过年了?” 池陨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眼神却越过人群落在站在角落的竺砚秋身上,烫得她一抖。 秦勉心中大骇:这是什么意思?这人该不会看上柠柠了吧?! 面上却不显:“池总怎么知道?” 池陨却只是低头啜了口茶,眼神似有若无地在竺砚秋身上打转。 从见他第一面开始,竺砚秋就觉得他的眼神是有实质的。 只是从前幽冷危险如毒蛇,现在则像有生命的藤蔓,缠绕……且依恋。 陆序白还站在她身旁,她顺势往后又躲了躲,极力降低存在感。 却被今天恨红了眼的竺望舒注意到,在她身旁阴恻恻地说: “怎么,怕了?” 她冷笑出声,“你那个冒牌男友开这位的车,还用他的名义给你定礼服吗,现在怎么不见人影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才是正主。攀高枝也只会找冒牌货,你就是个笑话!” 见竺砚秋沉默不语,竺望舒觉得肯定说中了她的痛处,不禁更得意: “你不是说傍上大人物了吗?不是说得到了什么都会给家里带来利益吗?现在怎么连招呼都不敢跟你‘男朋友’打,还一个劲地往后躲?” 竺砚秋抿了抿唇。 她心里乱成一锅粥,实在没空理会竺望舒。 他……是因为听说陆序白会宣布什么才来的吗?还是纯粹只是商场上走个过场? 但陆家跟池家的地位不算对等,池陨根本没这个必要。 这个理由完全站不住脚,竺砚秋根本说服不了自己。 想到另一个可能性,她的心跳又快了几分,手心湿了又干,干了又冷凝潮湿起来。 两个资历最深的老头子捧着池陨,其他宾客也不甘落后。 见过面的趁机寒暄,唯恐池陨忘了跟自己有过一面之缘;没见过面的也想方设法刷存在感。 在他们眼里,他不是一个“人”,而是无穷的商机和财富。 池陨今天难得地耐心,跟谁都能聊几句。 只是坐姿一直不算端正,眼神也始终在人群之间游移。 而陆序白,自池陨一出来,全身就仿佛套上了无形的盔甲。 他第一时间去看竺砚秋的反应,得出了跟竺望舒一样的结论。 没人看到男朋友的第一反应是“躲”,只有一种可能性:他们的猜测是对的。 虽然竺砚秋没表现出惊讶让他有点疑惑,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 他们这几次看到的,还有李云桂找人拍到的男人,不是池陨。 陆序白的心微微松了些。 不是池陨,那他就还有赢面。 但想到池陨没管好贴身助理,导致竺砚秋感情被骗,他不由心头火起。 再想到那条挑衅意味十足的短信,他看向池陨的眼神变了。 感觉到池陨的眼神总是往这边飘,陆序白身形微动,有意无意地遮挡着他的视线。 “小陆总怎么这么紧张?” 却不想池陨突然朝他发难,“这是在帮谁挡着呢?” 他这一问不要紧,全场人连带着两个老爷子都往这边看来。 竺砚秋闭了闭眼,耳边响起竺望舒幸灾乐祸的轻笑: “你完了。” 听到他很像可以加上的“小”,陆序白磨了磨牙。 身体却没移开半分,神色淡然:“池总多心了,我一直站在这里。” “是吗?” 池陨的视线却像有生命,直直跃过他,“我还以为你在帮我挡着你身后那位小姐呢。” 他眼神凝了凝,不知看到什么,唇角浮起一朵笑: “嗯,很漂亮。” 简单三个字,却让所有人的头上都缓缓冒出一个“!” 在京北“魔鬼”到没人敢直呼其名的池陨,平时在外面除了公事不会多说半句。 今天竟然当众夸一个女人漂亮? 而且,他不是刚结婚吗? 所有人都不禁默默同情了那位没公开露过面的池夫人三秒钟。 感觉到所有人投来的视线,竺砚秋快无法呼吸了。 ……为什么有种出轨被捉奸在床的羞耻? 她深吸口气,正要开口,却听池陨含笑接道: “我说戒指。”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是库里南矿出产的钻石,切割工艺也是大师级别的。” “嗯,送你戒指的人品味不错。” ……趁机自夸,也是让人很无语了。 但此刻在其他人眼里,他们是从没见过面的关系。 竺砚秋只好顺应礼仪:“谢谢池……” “池总。” 陆序白突然开口,语气不善,“有什么冲着我来。” “别为难她。” 第88章 这手串……怎么在他手上? “序白!” 陆老爷子喊了他一声,心里满是不满和疑惑。 他这个孙子从小就很优秀,人品、才华和外表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今天怎么一直犯浑? 不过就是求婚被拒绝了,怎么控制不住情绪,甚至还把气撒到了池陨头上。 这是他能得罪得起的人吗! 却不想,陆序白竟恍若未闻,还是严严实实挡着竺砚秋,保护者姿势十足。 陆老爷子不禁加重了语气:“序白,让开!” “有意思。”池陨看上去饶有兴趣,“难不成,这戒指是小陆总送的?” 不等别人回答,他又马上否认,“不对。” “这戒指成交价过亿了,小陆总没那么有钱……也没这么有品位。” 这话就很明显不给陆序白面子了。 陆老爷子心头微惊:难道,序白什么时候得罪他了? “池总,我这孙子最近工作压力有点大,说话做事不过脑子,您别介意。” “哦,”池陨幽幽应到,“您今天过生日,那他今天可不是个好孙子啊。” “说起来,我之前也是见过为陆家三少爷的,那可真是惊才绝艳。可见出身同一个家族的人,资质页也是会有参差的。” 陆序白脸色更加难看,偏偏池陨又说:“小陆总是不高兴了?” “你说的‘有什么冲我来’,我还以为是真的呢。看来,小陆总说话不太算数啊。” 陆序白的嘴抿成直线:“如果骂了我您能高兴,那我甘之如饴。” “小陆总这话,”池陨的笑容淡下来,“好像在说我是个喜欢骂人的恶魔啊。” 站在后面的竺砚秋实在听不下去了。 今天是陆爷爷的寿宴,她不想把场面搞得抬眼太尴尬,让他烦心。 于是主动上前道:“谢谢池总。” 她看向他的眼睛:“这是我丈夫送我的婚戒。如您所说,他确实是个很有品味的人。” 陆序白没想到她就这么站出来了,忙用气声急道:“穗穗,快回去!” “你知不知道他是谁!如果知道被坑了,谁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 陆老爷子看得着急,又要喝止孙子,却听池陨偏过脸来问: “这位小姐,哦不,夫人,跟小陆总很熟?” 看陆老爷子面露尴尬,秦勉帮着答道:“这是竺砚秋,苏州竺氏古法制香的二小姐。” “是我们柠柠的小姐妹,还要池总多多关照。” “原来是竺小姐,幸会。” 池陨向她微微点头致意,一收刚才针对陆序白时的咄咄逼人,态度优雅而绅士, “不知道是不是能冒昧请教下,这方砚台是出自竺小姐之手吗?” 砚台献上后,就打开放在茶几上。 今天宾客送重礼物的大有人在,谁也没想到,引起池陨注意的竟然是这方小小的砚台。 “是。” 竺砚秋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但知道他不会做不利于她的事,顺着答道。 “上面,是不是熏香了?” 闻言,包括陆老爷子在内,所有人都是一愣。 刚才竺砚秋把礼物给老爷子时,所有人都只看了眼材质,觉得还算名贵。 谁都没注意到,竟然还有熏香。 竺砚秋也有些讶异:“是。不过很淡,池总好灵的鼻子。” “竺小姐过奖了。” 他们说话间,钊叔已经把砚台重新递给了陆老爷子: “我还真是年纪大了,都没注意到这个。” 他凑近闻了闻,果然有股沉静微苦的气味缓缓逸入鼻腔。 淡雅清香,沁人心脾。 陆老爷子心生欢喜:“闻着心情很好,这是什么香?” “沉香。” 没等竺砚秋回答,就听池陨抢答道。 陆老爷子愣了愣:“没想到,池总也对香料有研究?” “不算,”池陨垂着眼看那方砚台,不自觉摸了下手腕。 那里露出一点深褐色,“只是这个味道跟我记忆中的一个人很像,所以才能闻出来。” ……记忆中的人?是那个传说中的“前女友”吗?竺砚秋心想。 原来那个女生也会用沉香熏香? 那……他闻到那串她为他做的香串时,想起的也是那个人吗? 不知为何,竺砚秋心里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陆老爷子也没再问,显然也是想到了这件事。 陆序白的眼神却渐渐变了。 他站在池陨和竺砚秋中间,能清晰地感觉到在两人之间游移的微妙气氛。 而且…… 他的目光凝在池陨的手腕上。 虽然池陨只露出一点痕迹,也足以让他看清了:是他当时在枣园胡同看到的手串! 那条手串他近距离看过,本来以为是竺砚秋给他做的。 虽然后面没收到,他也丝毫没怀疑过这一点,只以为竺砚秋工作忙忘记了。 也可能是要等到他生日这种特殊日子才送。 却从来没想过,手串的主人竟另有其人。 这个人……还是池陨。 这条手串的出现,像一道猛雷,让陆序白的内心世界遭受了今天的第二次崩塌。 他不禁想到个从未想过,但现在看来可能性极高的猜想—— 竺砚秋背后的男人,不会真是池陨吧? 之前的一幕幕像电影在他面前重播,陆序白胸腔里的氧气急剧减少。 五感都跟着变得迟钝,视野里池陨和竺砚秋的脸都仿佛蒙上了一层白纱,让他看不真切。 陆序白情绪的变化清晰地落在池陨眼里,令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看上去像被取悦了的兽类。 “在砚台上熏香,实在是很别致的创意。而且如果我没闻错的话,这是海南产的沉香。” “它本身的香味很浓郁。如果不是提前预热72小时的话,香味不会这么悠长幽微。预热还得随时看着火候,不然香味也还是不对。” “陆老爷子,竺小姐对您还真是用心啊。” 他洋洋洒洒一篇话再次震惊了众人,不禁也对竺砚秋另眼看待。 要不是两个人都结婚了,真的要惹人多想了。 陆老爷子对竺砚秋嗔怪道:“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我说呢?” “幸亏池总在,不然你的一番心意不就白瞎了。” “您用着好就行了。”竺砚秋说。 “竺小姐有巧思又踏实,很有匠人风范。” 池陨定定看她,“如果有兴趣,要不要考虑跟我合作?” 第89章 他亲自为她铺好了路 从池陨到这里,竺砚秋都没好好看过他,只想着怎么躲他,不让别人发现他们的关系, 此刻,她才终于抬起头直直看向他眼睛。 两人的视线只在空中碰撞了一瞬,其中的厮磨缠绕却只有他们自己感受到。 竺砚秋这时才终于明白了池陨今天的苦心。 她以为他来,是因为强烈的占有欲而在陆序白面前宣示主权,也是因为她没有提前报备来惩罚她。 其实都不是——他在用自己为她铺路。 今天来的人虽然不多,但非富即贵,正是她未来发展事业最需要的资源。 以送给陆老爷子的礼物做切入点,也是为了最大限度上把她的才华和品格制作成个人标签展示在众人面前。 而不是以“身份”。 竺砚秋的心头像升起了一个小小的暖炉,暖意缓缓流向四肢百骸,周身都暖融融的。 自从来京北,每年冬天都让怕冷的她觉得很难熬。 如今她才明白,让人难熬的不是天气,是人。 她深深望着他,露出了今天来这个宴会后第一个笑容:“谢谢池总,非常荣幸。” 池陨的眼底漫出点点星光,全数洒落在她身上。 下一秒,他偏过脸对陆老爷子说:“上次您孙子来跟我们这谈的项目,有些细节还需要商议下。” “不知道,方不方便借用下书房?” 陆老爷子是事业脑,立刻起身:“当然当然,序白!” 他喊了几乎灵魂出窍的陆序白一句,“项目是你主要负责的,你一起来。” 陆序白的眼神还粘在竺砚秋身上,剥都剥不下来,被刚才自己的猜想震得耳朵嗡鸣。 “序白!”陆老爷子不悦地加重了语气。 今天这小子太不对了,不能让他再在众人面前失态,对他的发展不好。 池陨施施然起身,优雅地整理并不凌乱的衣领,身姿懒散却好看得要命。 惹得在场的所有女生都红了脸。 陆序白最后看了竺砚秋一眼,她的眼神却没有半分是为他停留,全都在池陨身上—— 他们有自己的一个世界,与他无关, 他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一点声音,沉默地跟上了陆老爷子的脚步。 主人家跟最重要的宾客都走了,只留下钊叔接待众人,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 几个人先下手为强,已经过来跟竺砚秋要了联系方式。 竺远山不知何时站到了她的身边,没再看角落里气红了眼睛的大女儿一眼。 竺砚秋礼貌地应付完,对竺远山说:“爸爸,我得先回去了,琼馥的项目还有些细节要研究。” 竺远山每条皱纹都沾着笑:“去吧,这里爸爸可以帮你应付。” 竺砚秋淡淡一笑,没反驳。 她父亲从来都不是个经商的材料,今天这一遭后,还以为她的就是竺家的。 所不知池陨已经为她做了切割。 竺砚秋把车开出陆家,一路驰骋而去,没有回头再看身后的名利场一眼。 从寿宴回来后,竺砚秋的手机就没再停过。 电话,短信,还有几乎每隔几分钟就响一次的微信好友申请让她烦不胜烦。 她实在是低估了池陨的魔力。 担心池陨还在应酬,她找了严之尧。 严之尧非常确信地说,她需要一个助理,效率极高地让何灿暂时充当了这个角色。 两人正焦头烂额交接时,她的手机却突然消停了,重新变得安静。 竺砚秋这才清净下来,重重松口气。 只是这气还没松到底,池陨就打电话来了。 现在看到他的名字在屏幕上亮起,竺砚秋的心情已经跟以往不一样了。 从前是觉得紧张,下意识地觉得有压力。 可今天,屏幕上的“CY”却让她觉得温暖。 “手机没那么吵了吧?”他的声音带着她熟悉的微哑。 竺砚秋一怔:“是你……” “是我事先没考虑周全。现在开始,你可以设立一个工作微信了。” 池陨在电话里轻声问,“请问竺总监,我可以申请一直在你的私人微信列表里吗?” 竺砚秋嘴角弯了弯:“当然。” 她想了想又道:“你那边结束了吗?” 电话那边,似乎还有嘈杂的人声。 “还要待一会,我会尽早走。” “没事,”竺砚秋忙道,“别着急,我在家等你。” 今天的事,她想表示下谢意。 而且,也有些话想跟他说。 竺砚秋是这个意思,说出口也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 可听在池陨耳朵里,就完全变了个意思。 池陨顿了顿,声音更哑了些:“……好。” 他的电话刚挂,秦若柠的视频就打过来了。 一接通就捧着屏幕对着她的脸左看右看。 竺砚秋莫名其妙:“你看什么呢?” “看你被池总滋润得怎么样了啊。”秦若柠双眼晶亮,闪动着八卦的光芒。 竺砚秋吓死了:“你小点声!” “怎么啦?”秦若柠夸张惊叹,“池总都被你迷成那样了,你还顾忌那层关系?” “我刚听我爸的前方汇报了。又是夸做作品又是夸人,他可别太爱了!” “爱”这个词一出,竺砚秋觉得整个人都被烫了下,下意识反驳道: “我们是有利益关系的,他会这么做也正常啊。” “你真是母胎solo!”秦若柠恨铁不成钢道, “就算了是那个在坊间流传的‘前女友’,都没有过这个待遇好吗?” “别说在公开场合当众夸,就连当着外人的面提一句都没有。” 竺砚秋的心像被小猫突然挠了下,故作随意道: “我们当时不是调查过吗?他前女友是突然病逝了,觉得伤心所以不愿多提,也很正常吧。”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他们在一起时池陨也没有提过她半句,这就不太正常了。” “他那个前女友可太神秘了。那会我们调查,除了他们是怎么见面的,其他几乎什么都查不出来。他这种级别的,没必要这么藏着掖着吧。” 说到这,竺砚秋蓦然想起在宋煦然诊所庆典上,池陨说过的那句“有什么想知道的,问我”。 “嗯。”竺砚秋下了决心, “等他回来,我问问他。” 第90章 今天不是你主动吗 却不料没等来池陨,等来了一条短信。 【所以,真的是他,对吗?】 虽然是未知号码,又没有任何署名,但竺砚秋还是一下就猜到了是谁。 她没有回复。 对方沉默良久,又回了一条:【你跟他在一起不会幸福,所以我不会放弃】 竺砚秋皱了下眉,利落地把这个号码拉黑。 另一边,池陨盯着手机屏幕的眼神暗了几分,直接拨了电话给贺铮: “来接我。” 他在这边打电话,不少人看似还在正常交际,其实都在密切关注他的动向。 见他看着手机脸色有变,还有要走的意思,都有些坐不住。 却见池陨缓步走到陆老爷子身边:“对不住,老爷子,我有事要先走了。” “礼物我交给管家了,祝您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池总太客气了,”陆老爷子也跟着起身,“怎么这么早就要走,是公司有什么急事?” 池陨却淡淡笑道:“是挺急的。” “老婆在家等我了。” 其他人:…… 陆序白站在不远处,闻言脸色僵滞,缓缓投过来的眼神万分复杂。 却不想池陨也回望过来,挑衅意味十足。 陆序白突然想到什么,像黑夜中的闪电般雪亮:那条【再敢觊觎,后果自负】的短信,他当初怎么会觉得是贺铮发的呢? 危险、警告、有恃无恐,这分明就是池陨的语气。 他的喉结滚动几番,终究是先挪开了视线,结束了这场无形的交锋。 竺砚秋在卧室里点好了线香,正在沙发上布置时,池陨进来了。 他似乎跑得有点急,呼吸还有些急促。 竺砚秋怔了怔:“跑这么急干什么?” 池陨的视线在卧室扫了眼,又闻到熟悉的味道,喉间有些发渴。 “……我先去洗澡。” “好。” 他离开后,竺砚秋却有些莫名耳热:刚才池陨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 好像看着猎物的兽类,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兜头把她罩住。 她摸摸耳廓: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等她在沙发上放好松软的枕头,又调暗了旁边灯带的亮度,池陨洗完澡出来了。 他还是穿着那件黑色的睡袍。 带子系得松散,领口有些大,偶尔露出线条分明的肌肉。 池陨是标准的薄肌身材,穿衣显瘦,脱衣显肉。 暖黄色灯光笼罩在他身上,显得格外暧昧。 池陨又扫了眼卧室,似乎对卧室的布置有些不满:“这么简单?” 竺砚秋一头雾水:简单?就按摩下头,要布置得这么复杂干什么? “这次有些仓促。下次我来布置,好好补偿你。” 竺砚秋怔愣地看着他缓缓靠近自己,单手撑在沙发背上向她俯身下来,才后知后觉地觉得,气氛……似乎不太对。 她忙挡住他即将覆下来的上身:“你……你干什么?” “干、什、么?”池陨语气缓慢,染着不可忽视的欲色,“今天不是你主动吗?怎么还问我要干什么?” “我主动?”竺砚秋总算明白过来,脸和脖子都瞬间红透,“我没有这个意思,就是想要帮你按摩下。” 她抬眼看他,眼神湿漉漉的,带着惶然和无措,“你上次不是挺喜欢的吗?今天你这么辛苦,我就想……” 池陨的眼神变了几变,最终变回了她最熟悉的幽冷。 让竺砚秋心中咯噔了声。 “你的意思是,”池陨凑近她敏-感的耳根,吐气灼热,“我误会你的意思了。” 虽然他的音调和音量跟刚才比都没什么太大区别,竺砚秋却知道,他又不高兴了。 “我……” “夫人知不知道,做妻子的对丈夫说‘我在家等你’,是什么意思?” ……怎么之前觉得很正常的一句话,现在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完全变了意思? 她呼吸粗乱,语无伦次地解释:“我真的没那个意思,这句话就是字面意思而已。” 池陨都要气笑了,舌头狠狠顶了下腮帮: “夫人是觉得,我会缺一个人帮我按摩吗?” “都不需要我开口,贺铮就能给我找到全京北乃至全国最好的推拿师,上门为我服务。” “再不济,还有雨榭观澜,里面的人可都是专业的。” 他的眼神凝在竺砚秋不断颤动的长上,声音低沉又幽怨: “我还以为,夫人是想跟我做妻子才能对我做的事。” 竺砚秋整个人都要烧没了,理智和思绪都几乎被燃成灰烬。 好半天才找回声音:“那、那如果你要的话,我也可以……” 说到最后几个字,她已经声如蚊讷,可池陨还是听见了。 他的喉结难耐地上下滚动了几番:“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只见眼前的女人在暧昧的暖黄中,慢慢抬起眼对他对视。 虽然脸红得让人怀疑血液要冲破血液,眼里也还有不安和惶然,却也有他从未见过的坚定: “我是,我可以。” 池陨暗沉的目光在她红润小巧的唇上转了又转,声音哑得厉害: “你知道你这么说,意味着什么吗?” “这次……不是我会错意了是吗?” 竺砚秋的眼睛更湿了,但还是十分决然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她点头的同一秒,池陨猛然低下了头,像饿了很久的野兽一口叼上了猎物脆弱的脖颈。 他亲得很凶,唇舌都带着令人难以招架的野蛮和贪婪。 嘴唇重重地顺着她的唇形碾过,舌头长驱直入,霸占地在她的口腔中攻城略地,攫取她喉间所剩不多的氧气。 竺砚秋的手无力地放在他胸口,感受到池陨皮肤下猛烈跳动的心脏,又被他一把抓住。 他的一只手伸到她的后颈,难耐地反复揉搓那块柔嫩的皮肤,在她身体里激起一阵阵电流般的战栗。 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体验,几乎连坐都坐不住。 即将滑落时,池陨的大手突然覆上了她的臀,稳稳地托住了她。 竺砚秋的喉间逸出一声呻-吟,缠绵黏腻,让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发出这样的声音。 眼尾噙着一包泪,欲滴不滴。 池陨眸色更暗,伸出舌尖去亲吻那朵泪花。 竺砚秋微微发抖的身体却突然一僵—— 男人另一只手的指尖探进了她的衣服,按在了她腰间的某处。 她瞳孔骤然缩紧,下意识地叫了声: “不要——” 第91章 “前女友” “不要?” 池陨的动作一顿,手慢慢撤出来,“阿秋刚才不是说可以吗?” 竺砚秋拼命摇头。 她想说自己不是这个意思,可喉咙像被什么封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池陨却误解了她的意思,身形凝了片刻慢慢起身,系上了睡袍的带子。 坐在沙发上的女人全身发着抖,眼尾和鼻尖都是一片洇红,完全是被强迫的样子。 他心里燃烧的欲望被猛然浇灭,内心渐渐升腾起心疼和凄楚。 “好了,”他温柔地抚过她的头发,“怪我。” “明知道今天不算很好的时机,还要对你做这种事。” 他垂着眼皮沉默地看着她:“下次,等你完全接受我……” “不,”竺砚秋却像是下了某种决心,伸手去解他的睡袍带子,“我真的可以。” 他们本来就是契约关系。 池陨今天给了她最想要的东西,那她投桃报李也是应该的。 她应该对他展示诚意。 而且,他心里还有个忘不掉的“前女友”,万一在契约到期前,池陨就回过神来,不想被她“坑”了怎么办? 她此刻处于灾后重建的理智,让她完全依据本能行事。 一双小手在腰间乱动,池陨本已变得清明的眼神顿时又有些暗。 他握住她的手:“阿秋……” “我真的可以,”竺砚秋毫无章法地扒扯,急切地想证明什么似得,“别躲我,好吗?” 池陨眼睛微眯,欲色渐渐褪尽:今天的她不是很对劲。 “为什么?”他问。 “什么?” 池陨抓着她的手,锁着她的瞳孔:“为什么今天同意?是因为我帮你挣了人脉和资源?” “让你从此在上流社会有了一席之地?” 是吗? 竺砚秋一开始也以为是,她想要回报,想要证明她作为契约妻子的价值。 可她扪心自问,却无法解答为什么刚才会想起池陨传说中的“前女友”。 她太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没注意到池陨细长微凉的手指抚上了她的脸颊。 “告诉我,是因为什么。”他的声音带着如蛇般的蛊惑,“阿秋,我要听实话。” 竺砚秋闭了闭眼睛。 良久,她才终于开口,因为心虚,声音在轻微发抖:“你今天说,知道沉香的味道是因为一个故人……是她吗?” 池陨眉尾微挑:“谁?” 竺砚秋狠下心豁出去:“前女友。” 最困难的已经问出口,后面的话就像开了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 “我一直都知道,你忘不了她。随身带着跟她的定情信物,记着属于她的味道,还有……” 还有她只是复刻了他们初遇的场景,他就“落入”她设下的局。 以他的聪明和资源,未必不知道真相。 但他还是心甘情愿地让她如愿以偿。 也许,她从始至终在他眼里,都是那个从未谋面的女人的替身。 这个想法让竺砚秋的心骤然像被利刃切割,疼得她身体一缩。 池陨注意到了她的改变,轻轻抱住她:“原来,你是在纠结这个。” 他的语气平稳,似乎还带着点笑意。 竺砚秋心中更加酸楚:原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看她的,带着玩笑和嘲弄。 而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也许是池陨受伤,向她展露不对外展示的脆弱一面时; 也许是在看到那没有半点温情,只会给他无穷创伤的原生家庭时; 也许是他无条件相信她,站在她这边时; 也许是在她无助彷徨时,给她最需要的助力时…… 自己对他产生了感情。 这不应该,也不该被允许,可就是发生了。 只是,这注定是一段不会有结果的感情。 他们结婚就是为了离婚,总有一天,池陨会更另一个女人结婚。 而除了她,全世界都再不会有人知道,她曾经是他的妻子。 竺砚秋想从池陨的怀中挣脱出来,却没有成功。 男人动作很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霸道。 “走什么。”池陨的呼吸打在她头顶的皮肤上,“问了问题,不听答案?” 竺砚秋胡乱地摇着头: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听他亲口说出来,于她而言,只是自取其辱。 池陨却很轻地笑了下:“那很抱歉,我有强迫症。我妈妈从小就教育我要有礼貌,别人问我的问题必须回答。” “虽然她现在看上去精神不太正常,但我觉得这句话她没说错。” 他的手轻轻落在她头发上,像在安抚心爱的宠物,“我没有前女友。” 简单的六个字清楚地飘进竺砚秋的耳朵,她却没什么反应。 池陨有点无奈:“阿秋,我没有骗你。你知道的,我从来不会骗你。” “这是个谣言。” 竺砚秋还是没信。 他的名字别人提都不敢提,谁敢造他的谣? “你是不是在想,我这种名声怎么会有人敢造我的谣?”池陨像能听见她心里的话,“确实没人敢。” “所以,这个谣是我自己造的。” 竺砚秋这才有了点反应,机械重复道:“你自己?” “嗯,”池陨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因为不这么说,她可能会死。” 竺砚秋一怔,正想问原因,眼前就突然浮现出池方平那张视人命为草芥的脸。 又想起去萤星洲前,池陨事先就选了池方平不在的时候,不由问: “因为池方平吗?” 池陨顿了顿,点了点头:“她是谢雨观澜的一个服务员。” “有次池方平突然过去,看中了她。” 话说到这他突兀地停住,略过了过程:“其实,她并没有死。” “为了伪造病例我甚至买了家医院和殡仪馆,才成功在池方平眼皮底下把她送出了国。” 他讽刺一笑,“你都想象不到,池方平为了得到想要的女人,能做得多极致。” “尤其从我手里得到。” 竺砚秋全身的鸡皮疙瘩后知后觉地立起来。 感觉到她的情绪,池陨又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别怕。” “我比以前强很多,有能力保护你。” 第92章 疤痕 两人拥抱着,说了好一会话,竺砚秋的情绪才彻底平息。 她说不清自己心里是什么感受,但可以肯定的是,的的确确被抚慰了。 意识回笼,她的脸红了红。 看着刚才拉扯间池陨侧腰被挠红的几道印子,歉声道:“疼吗?我帮你上点药吧。” 池陨却微微偏过身,笑得云淡风轻:“不要紧。” “这对我来说,洒洒水而已。” 竺砚秋却眼尖地看到,他侧腰上一闪而过的影子。 其实上次也瞥见过,只是现在离得近,看得更加分明——那是一道陈年旧疤。 她呼吸窒了窒,问:“你为什么不让我看你的侧腰?” 池陨的身形一僵。 “是有什么不方便告诉我的吗?”竺砚秋看着他。 池陨眼底闪过一抹晦暗,露出看似不经意的笑:“没什么不方便,就是条疤。” 他顿了顿,“有点丑,怕吓到你。” “我不会。”竺砚秋难得地坚持,“给我看看,行吗?” 池陨默了默,最终还是没能抗过竺砚秋毫不躲闪的目光,慢慢解开了带子。 他的睡袍一撩开,竺砚秋的心脏就漏了一拍。 劲瘦的侧腰上,一道自肋骨下方蜿蜒而下的疤痕。 凸起的增生,已经与周围皮肤的颜色融为一体,一直延伸到内裤上方,看不到尽头。 像条令人望而生畏的蜈蚣。 竺砚秋的眼神仿佛被黏在上面,怎么也挪不开。 池陨的眸底黯了又黯,难耐地说:“看完了吗?” 说着就要把睡袍穿回去。 “等等。” 池陨一愣,下一秒,柔软温暖的指腹就触到了他的伤疤。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应该早就没感觉的疤痕表面,传来直击心尖的电流感。 酥麻又激烈,让他全身都为之一颤。 他想让竺砚秋把手收回去,别再摸了,却听她声音极轻地问了句: “疼吗?” 池陨的喉结上下翻滚了几番,哑声道:“早就不疼了。” “怎么弄的?”竺砚秋又问。 池陨跟着她的动作,也将目光落在那条伤疤上。 他记不清上次直视它是什么时候了。 很长一段时间里,它都是他不幸童年和惨烈青少年时期的代表。 让他觉得窒息且羞耻。 如果世上有什么最丑恶最可怕的东西,池陨毫不犹豫会选这伤疤。 可现在,它被一双手如此温柔地抚摸着。 这双手如此美丽圣洁,它却这么阴暗肮脏,实在是不配。 池陨深深吸了口气,不动声色地偏离了点身体,重新系上腰带: “小时候不懂事受了点伤,不打紧。” 他匆匆逃离,“我再去洗个澡。” 身后,竺砚秋盯着他匆忙离去的背影,抿了抿唇。 - 宋煦然今天有个重要的病人,所以很早就到了诊所。 在门口看到一道人影,他难以置信地打量了几次,才犹豫出声: “嫂、嫂子?” 竺砚秋转过身来,向他绽出灿烂的笑:“我来讨杯白开水喝,有时间吗?” 宋煦然把水杯放在茶几上,还是有些懵:“是说我哥身上那条疤吗?” 竺砚秋点点头:“他叫我给他约个祛疤医生,没想到人家要问成疤原因。” “他今天有挺重要的工作,我想就不要打扰他了。正好经过这附近,就想来问问你。” “是这样啊。” 宋煦然松口气,“要是我哥不告诉你,你来问我的话,我还真不敢说。” 竺砚秋微笑地端起水杯看着他,示意他可以开始说了。 宋煦然轻咳了声:“嫂子,你应该是见过林阿姨了吧?” 竺砚秋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却已经沉了下去。 这个疤……居然跟池陨的母亲有关? 宋煦然叹了口气:“那你应该能很看出来,她的精神状况……不大好。” “但其实,她不是现在才这样的。在我哥小时候,她就已经这样了。” 心再次往下沉了几分。 上次见林茵时的震撼和恐惧,还留在她心里。 竺砚秋怎么也忘不掉,一个母亲对自己亲生的孩子大喊“你不配得到爱情”,“除了夺池家的财产你毫无价值”这样残忍的话。 而且看当时陈叔他们的反应,林茵肯定已经不是第一次说这样的话了。 她是个成年人都尚且觉得残忍,更何况是小时候的池陨? “所有人都说林阿姨是池总的婚外情对象,被迫无奈才离开京北的。” “但其实,是她心甘情愿离开的,”宋煦然的表情一言难尽,“因为当时她已经怀了我哥。这件事要是被池家和沈家知道,她就万劫不复。” “按常理来说,她应该把孩子打了,然后拿着分手费远走高飞。但林阿姨没走这条安全的路,从查出怀孕那时起,她就赌。” 没错,就是在赌。 赌有一天,肚子里的孩子能被池家找回去, 赌这一生,能拥有平常人难拥有的富贵。 “她赢了。” 宋煦然苦笑道,“虽然这个结果她等了十五年,已经等得精神都不太正常了。” “林阿姨不犯病时还好,只要犯病,我哥就首当其冲。他小时候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有的事,后来……就渐渐发展到会受伤。” 竺砚秋的心揪成一团:“她打他吗?” 宋煦然摇了摇头:“不是打。” “是想杀了他。” 竺砚秋下意识倒吸一口冷气。 “是真的会下死手的杀,”宋煦然标志性的笑容收敛干净,脸色凝重,“她用过好几种办法,趁他睡着用绳子勒,故意不关煤气,在我哥下楼梯时突然推一把……” 竺砚秋听得浑身都轻微颤抖起来。 “那道疤,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候我哥大概十岁吧,林阿姨骑电瓶车去小学接他回家。路上经过一个商场,外面的大屏正好在放Apex集团的宣传片。” 宋煦然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忍心往下说,“林阿姨突然就犯病了。” “她直接把我哥从电瓶车上拽下来,甩进绿化带里,狠狠地踹了他几十脚。” “很多人围过来劝,她还说这是个贱种,命硬着呢,踹几脚死不了的。” 他抿了抿唇,“直到我哥昏过去,她才发现,他身子下面的土已经全被血浸湿了。” 第93章 以后都对她客气点 竺砚秋的手指紧紧抠着杯沿。 指甲都失去了血色,她却浑然不觉。 她一个字也不敢说,也下意识想逃避宋煦然说的,但又很想听下去。 她想了解池陨的小时候,那些她完全没参与的过往。 想知道,他走到今天这个位置,到底经历了什么。 “后来呢?”她艰涩地问道。 “林阿姨没停。” 宋煦然沉沉地说,“警察来了,才把她拉开的,看到我哥的情况直接叫了120。” “医生来了很小心地把他翻过来,才发下一根断掉的树枝插到他肋骨下面了。” “挺粗的,应该是他摔下去的时候就已经扎进去了。后来还被林阿姨踹,直接在侧腰拉了道长口子。” “医生一时都没敢动,还找了消防员。”宋煦然苦笑,“后来我哥还跟我开玩笑,说他是是十岁就集齐过110、120和119的人。” 竺砚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她难以想象,一个十岁的孩子在经历这些时该有多疼,多无助。 更何况,打他的还是自己的妈妈。 池陨什么都没有做错,却被迫承受着父母当年一时欢愉吞下的恶果。 “还好,他找到嫂子你了。” 宋煦然对她笑笑,“对他来说,也算苦尽甘来了。” 苦尽甘来吗? 竺砚秋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 她一开始就给他设了局,为的是利用他获得资源和人脉。 而且她早就计划好,一切结束后就离婚,各自精彩。 这样的她,真能让他苦尽甘来吗? 从宋煦然那出来,一直开到竺氏,竺砚秋都还没得到答案。 停好车后,她突然回头看了那辆Ma一眼。 这是池陨送给她的。 当时她还以为是自己想要车,池陨碰巧送了她一辆。 但后来意外听到池陨跟宋煦然通电话才知道,是他提早定的。 她的目光在挡风玻璃前的卡皮巴拉手办上转了几转,心突然定了下来。 不管池陨怎么想,怎么看她,她只要做好自己的本分就行了。 只要契约还没失效,只要她还是他名义上的妻子,她就做好该做的。 比如……马上要过年了,让他好好过个难忘的除夕。 以后的事谁也说不准,就以后再说吧。 想通后,她的步伐都变得轻快了,但一踏进竺氏大门,看到正在跟竺望舒说话的张淑芬,她的脚步慢了下来。 本想默默从旁边绕过去,谁知张淑芬像是专门在等她似得:“穗穗!” 竺砚秋只好停下脚步:“妈。” “穗穗,你今天可要高兴了。”竺望舒淡笑道,“妈是专门来找你的。” 她朝张淑芬手里提着的保温饭盒努努嘴,“还带了你最爱吃的蟹粉豆腐哦。” 竺砚秋快速地皱了下眉。 张淑芬来找她已经很诡异了,还带着蟹粉豆腐就更诡异。 根据经验,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 “什么事啊,妈。”竺砚秋不动声色,似笑非笑的,“你还特地跑到公司来找我。” 张淑芬脸上是难得一见的热情:“马上过年了,你爸爸的意思是,今年你回家来一起过年。” 她顿了顿才继续,“最好能带上你那个男朋友,这样我们家也算是团圆了啊。” 竺砚秋在心中冷笑。 她就说么,张淑芬怎么会亲自来找她?原来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在这等着她呢。 竺砚秋笑了笑:“妈,那是我老公,不是男朋友。今年,我得在他家里过年。” 张淑芬的表情僵了僵,笑容几乎要维持不住。 “穗穗,这就是你的不对了,” 竺望舒故作惊讶地提高音量,“你说你不告诉爸妈就结婚就算了,现在妈特地来邀请你,你还这么直接拒绝,太没孝心了吧?” 竺砚秋看了她一眼,皱起眉,一副极其为难的样子:“我也想有孝心,但万一我老公没时间我也很为难啊。” “姐姐你也知道,他们这样的男人都挺忙的。” 竺望舒噎住。 这是她以前经常说的话,是为了凸显自己的贤惠体贴,主要是给陆序白看的,好跟竺砚秋作对比。 没想到现在,回旋镖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 她还没来得及继续往下说,竺砚秋就又为难地看向张淑芬:“妈,你说呢?” “要是他忙着,没时间来过除夕,那我是让他去搞事业,还是来我们家吃饭?” 张淑芬的脸一阵红一阵白,顿时笑容就有些讪讪的。 竺望舒冷哼:“但你结婚了,你老公不该来看看岳父岳母,尽尽孝心吗?” 竺砚秋平静地看向她:“姐姐,你是想我老公以这种虚头巴脑的方式尽孝心,还是用别的方式?” “就你多事。” 竺远山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看着张淑芬严肃道,“这里是公司,不是我们家。” “不是跟你说过吗?没事不要来公司。” 张淑芬唯唯诺诺:“我、我想着别的地方找不到穗穗……” 竺远山没有再理她,只看向竺砚秋: “你现在以你们俩的事业为重,其他都不重要,知道吗?” 竺砚秋:“谢谢爸。 “去吧。”竺远山点点头,脸上每条皱纹上都有笑意,看上去像个十足慈祥的父亲。 等竺砚秋走远,竺望舒才不甘心地嘟囔了句: “不是说,她有什么都会拿回家吗?现在不也没有……” “好了。” 竺远山的语气陡然凌厉,“你昨天就在现场,难道没发现她身后的男人连陆家都要忌惮几分?” “那种背景的人怎么可能除夕来我们家过?有点脑子!” 竺望舒低头咬唇,张淑芬却有些错愕:“连陆家都要忌惮,那是什么家庭。” “穗穗不会什么不该惹的人了吧?” “以后也不能叫她穗穗了,那是序白给她取的小名。” 竺远山压低声音,表情郑重但难掩兴奋,“不用计较那些虚头巴脑的事,让资源带到竺家才是关键。不管那个人是池陨还是贺铮,她都已经不是以前那个竺砚秋了。” “以后都对她客气点,听到了吗?” 第94章 他从前也住在苏州 临近除夕,上班的人都有些消极怠工。 竺砚秋赶在最后的时间,拿到了“幻境迷城”系列的最新样品。 她给它改了新的名字——“月露凝华”。 极具东方美的名字,让人一听脑中就能产生唯美的画面: 皎洁的月光下,肤若凝脂的美人微微侧首,由身旁的爱侣为其戴上精心挑选的珠宝。 市场部给出的营销方案也已经改到第五版,她发给马云蕊后,对方也觉得很不错。 现在,只剩下这道难关。 看着眼前的样品,想到年后那场宴会,竺砚秋觉得还是能有六七分的把握。 成败在此一举,不管怎么样,她都要全力以赴。 正式放假应该是在除夕当天,但竺氏提前两天就放假了。 主要是因为竺家有年前祭祖的习惯,竺远山是个把规矩放在人生第一位的人,所以得提前回去。 竺砚秋也就顺势放假,在家躺平。 但池陨还要继续工作,于是除夕所有的计划都落在了竺砚秋身上。 “我把贺铮留给你,你有事就让他帮你办。”池陨说。 于是,高级助理贺铮就成了池家的管家。 竺砚秋也没这么不做人,让他把陈叔接过来,就放了他的假。 陈叔在京北没什么亲戚,一个人留在北木山太冷清,过来还能跟他们夫妻做个伴。 陈叔非常高兴,一来就开始贴窗花、春联和福字。 哥特式风格的建筑愣是被装饰出了一种中国年的吉祥氛围。 陈叔还去菜市场和超市提前买了年货,把家里都塞得满满当当。 竺砚秋觉得,这是她在京北过过最热闹的一个年,因为有在家当主人的感觉。 往年她在陆家就是个寄人篱下的过客,就是看着陆家的仆人忙进忙出,完全是旁观者的视角。 除夕夜什么时候上桌,坐在哪里,都得看李云桂的脸色来。 而今年,陈叔买什么都会问她的意见,也没有人会来管着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一个新年。 除夕当天,竺砚秋定了五点的闹钟。 迷迷糊糊被震醒时,外面的天甚至都还是黑的。 感觉到颈窝有毛茸茸的触感,她还愣了愣。 等发现那是池陨的头时,她吓得立刻清醒了大半。 竺砚秋不敢动,大脑反应了好一会,才搞清状况: 池陨的头靠着她的颈窝,手臂缠在她的腰上。 卡皮巴拉玩偶则被无情地踢到了床下。 竺砚秋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每次醒来,作为她阿贝贝的卡皮巴拉都在床下。 而她却每晚都睡得这么好。 原来,是有人替代了卡皮巴拉的位置。 因为之前池陨都起来得比她早,所以她一直没有发现。 难道……从池陨开始跟她一起睡后,就一直是这样吗? 竺砚秋忍不住又开始脸皮发烫。 尤其是,两人贴得太近,男人因为生理原因而变得明显的某处,存在感也太强了。 顿时整个身体都僵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办。 池陨觉察到了她的变化,也醒了过来,脸上完全没有被识破的尴尬。 他幽黑的眼睛望进竺砚秋眼里,哑声道:“这么早。” “嗯、嗯,”竺砚秋根本不敢跟他对视,“要起来准备今天的东西。” 看着她红透的脸和脖颈,池陨低低笑了声:“怎么了?” “没什么啊,”竺砚秋缩了缩脑袋,“我、我得起来了,跟陈叔约好了……” “哦,所以,我还没陈叔重要。” “不是,我……”竺砚秋一着急,脸更红了,池陨直接笑出了声。 竺砚秋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逗她。 还没来得及生气,额头上就印下了温柔的一吻:“我今天还有些事必须要处理。” “但我会早点回来的,等我。” 竺砚秋大概知道他的是什么事。 虽然他跟萤星洲的关系不太好,但今天是除夕,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林茵这边,估计也得去看看。 但她没问,只点了点头:“好。” 池陨又对她笑了笑,重新埋进她颈窝:“再让我靠一会。” 竺砚秋:…… 这么一闹,等竺砚秋到厨房时,陈叔已经干得热火朝天了。 看了看他准备的食材,竺砚秋有些怔愣:“您是要做全家福?” 陈叔笑眯眯:“是啊。” 全家福是苏州除夕年夜饭必有的一道菜。 通常会放入肉圆、鱼丸、蛋饺,分别象征团团圆圆、年年有余和招财。 再搭配熏鱼、爆鱼、百叶结、笋片、香菇、青菜等,讲究的是“荤素搭配、有素有荤”。 部分家庭还会加入粉丝或面条,寓意“长长久久”。 其中,汤底是灵魂。 用猪骨或老母鸡熬制的浓汤打底,这样煮出来的汤汁口感丰富又暖身,很有除夕守岁时的氛围。 以前他们还没到京北时,竺远山还会坚持要大家一起先喝一碗全家福,讨个“全家福满”的好彩头。 “可这是苏州菜,陈叔你怎么会做?”而且,还是放在除夕的年夜饭上,意义不言而喻。 陈叔看上去比她还惊讶: “先生在来京北前,是在苏州长大的啊。” 看着竺砚秋的表情,他试探着问:“您不知道?” 竺砚秋摇摇头,内心的震撼堪比地震。 “那可能是先生忘了提起吧,” 陈叔笑呵呵,“来京北这么多年了。虽然先生不说,但其实他还是比较习惯吃苏州菜。” 竺砚秋心里缓缓浮现出一个可能性不高的可能: “那……他之前是住在苏州哪里?” 陈叔皱着眉想了想:“这我还真有些忘了,我记得是个挺有名的地方呢……” “哦,我想起来了!” 他一拍大腿,“之前先生顺嘴提过的,他当时跟林女士住在姑苏。” 竺砚秋的手剧烈一抖,差点没拿住盘子。 最不可能的猜测居然得到了印证,竺砚秋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 算了算,她竟然曾经跟池陨在同一个区生活了十三年。 说不定,在某个特定的时候,他们还曾经遇到过。 在某条不知名的街巷,他们曾擦身而过。 说不定…… 就在竺砚秋胡思乱想时,忽然听陈叔沉沉叹了口气: “先生这命啊,不知道算好还是苦。” “夫人肯定没见过先生的哥哥吧?” 第95章 除夕 池陨那个因为意外早死的哥哥?她当然没见过。 他去世的时候,她才十三岁,对京北的印象只有那几个教科书上的著名景点。 “陈叔,你见过?” 陈叔默了默,点了点头:“其实,先生也见过的。” 他停下手里动作,视线投向窗外远方,感叹道:“那也是个很好很好的孩子啊。” 也许是先入为主,早就先站在池陨这边,竺砚秋一直都把这个大哥也归在敌对方。 而且去过萤星洲后,她很难相信,池方平和沈星棠这样的夫妻和家庭氛围,能教出什么好孩子来。 可陈叔跟她描述了一个跟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叫池晞,是个很聪明也很漂亮的孩子。” 池晞……这个名字代表着光明与未来。 与池陨的名字,简直是天壤之别。 陈叔回忆道,“那时候是我陪先生来京北参加数学竞赛。没想到,池晞直接找过来了。他也就比先生大三岁,但看上去已经十分老练沉稳,完全不像个16岁的孩子。” “他表明身份后我很吃惊,也起了戒心,怕他对先生做什么。结果……” “结果什么?”竺砚秋急道。 陈叔笑了笑:“池晞说,如果想对先生做什么,凭他手里的资源,根本不用等我们来京北,在苏州就能把我们悄无声息地解决掉。” “他看着先生,说只是来见见他这个弟弟。” 陈叔顿了顿,“他说,自己身边从来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同龄人。自从知道有这个弟弟,就一直想看看。” “那天,他们两兄弟一起坐了大概半小时,没一点不愉快。大部分时间都是池晞在说,先生说得很少。” “他说了很多自己的经历和想法。很多我都忘了,只有一句话,我记到现在。” “他说,如果有一天你能做到,拜托一定要竭尽全力取代我。” 陈叔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我那时候还没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但现在想起来,他应该是很早就想离开那个家了。” 竺砚秋听得内心无比震撼。 她知道池陨的大哥是意外身亡的,算算时间,正好是两人见完面的两年后。 优秀的继承人身亡,池家无奈之下找回流落在外十五年的私生子顶位。 对于池家和沈家这样的家庭来说,何其讽刺! 而池陨……先是被丢弃,再是被当成工具一样召回,心里又是什么感受? 竺砚秋不敢再往下想。 她只能更用心地准备这顿,跟池陨第一年在一起吃的年夜饭。 家里能挂红色的都挂了起来,萌萌和Neo也都系上了大红围脖。 她甚至出去,专门去买了一串百子炮挂在门口,在暮色中向路口张望。 因为怕冷,冻得搓手跺脚。 暮色四合,远处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 竺砚秋眼睛一亮,几乎是跳着脚迎了上去。 黑色迈巴赫缓缓停下,车门打开,池陨修长的身影踏出。 他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的大衣,衬得肤色愈发冷白。 看到门口那个冻得鼻尖通红、却笑得格外灿烂的女人,他眼底惯有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瞬。 “怎么在外面等?”他几步走到她面前,握住她搓揉的双手,掌心传来的温热包裹住她冰凉的指尖。 “等你吃年夜饭。”竺砚秋仰着头,眼神晶亮,“陈叔做了好多你爱吃的菜。” 屋内的暖意和食物的香气扑面而来,驱散了冬夜的寒。 萌萌和Neo脖子上醒目的红围脖添了几分喜庆,连带着屋内悬挂的中国结和红灯笼。 原本有些暗黑的装修风格被装点得温暖而生动。 陈叔端着最后一道汤从厨房出来,脸上是欣慰的笑:“先生回来了,正好开饭。” 圆形的餐桌上摆满了佳肴,中央甚至还放着一个小巧的、点缀着草莓的奶油蛋糕。 竺砚秋拉着池陨坐下,主动给他夹了一块他偏好口味的海鲜,又给陈叔也夹了菜。 “来,我们先一起喝一杯!”她举起倒满果汁的杯子,脸颊因激动和暖意泛着红晕,“庆祝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除夕!” 池陨看着她,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配合地举杯。 陈叔也笑呵呵地举起酒杯。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 陈叔天生幽默,讲着自己年轻时的经历,逗得大家笑得前仰后合。 池陨话依旧不多,但神色是罕见的松弛,偶尔会应一声,或是将竺砚秋爱吃的菜往她面前推近些。 酒过三巡,大家都有了些酒意。 陈叔很有眼力劲,笑呵呵地对其他人说:“我们先收拾碗筷吧。” “先生,夫人,你们可以去客厅里坐坐。我买了很多茶点。” 两人没拒绝他这个提议,缓步走到客厅坐下。 池陨端起桌上泡好的茶抿了口,却见竺砚秋正在看他。 他喉结微动:“怎么这么看我。” 竺砚秋深吸一口气,看向池陨,眼神变得格外认真。 “池陨,”她轻声唤他,“我有话想对你说。” “谢谢你,”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真诚,“谢谢你当初……选择帮我。” “虽然对你来说,那可能只是举手之劳,但对我来说,是把我从一团糟的泥潭里拉了出来,给了我一个可以安心待着的地方,一个能自己做主的除夕。” “所以,真的,非常非常感谢你。”她的眼眶微微有些发热,“能遇到你,我觉得特别幸运。” 池陨静静听着。 深邃的眼眸里映着她的倒影,像是幽深的寒潭被注入春日暖风。 竺砚秋吸了吸鼻子,笑容将鼻子上的小痣都染上了光辉:“新的一年,希望你……能顺心随意。” 这是她的真心话。 池陨看着她,目光在她鼻尖的小痣和红唇上反复游移,喉结微动。 就在这时,一直在旁边含笑看着他们的陈叔忽然望向窗外,带着惊喜开口道:“呀,先生,夫人,外面下雪了!” 竺砚秋的注意力立刻被吸引。 她顿时起身,目光遥遥投向窗外。 只见墨蓝色的夜空中,无数洁白的雪屑纷纷扬扬地洒落。 “池陨,下雪了。”她喃喃道。 “嗯。” 池陨站起身,与她一同望向窗外那片飞舞的洁白。 雪光映照下,他冷硬的侧脸线条似乎也变得柔和起来。 他看着窗外纷扬的雪花,又侧过头,看着身边女孩那比星辰还要明亮的眼眸。 “想去看吗?” 池陨眼底全是被暖意捂化的冰雪,“我带你去。” 第96章 采撷 竺砚秋的惊呼声还带着未尽的笑意,池陨已经不容分说地牵起了她的手。 他的掌心一如往常地温暖而干燥,令人心里十分妥帖安稳。 想到竺砚秋怕冷,池陨伸手捞过玄关处挂着的围巾,将她从头到脚仔细裹好,只露出一张莹白的小脸和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 洁白的雪花自天而降,围着他们打转。 此刻,竺砚秋只觉得人世间所有的黑暗,都可以被洁白无瑕的雪花覆盖。 转身看向池陨,却见他正看着自己,眼底是浅淡而纯粹的笑意。 她耳廓微热,却突然发现他的耳朵都暴露在冷空气中,冻得泛起了浅红。 想起陈叔下午说的话,她心尖像是被细微的针扎了一下,泛起细密的疼。 “你别动。”她脱口而出,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随即,她迅速解下了自己脖子上的围巾。 池陨还来不及反应,那条柔软的,羊绒围巾带着她的体温和气味,向他兜头罩来。 他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瞬。他垂眸,目光沉沉地锁住近在咫尺的她。 两人离得太近,他垂眼就能看到竺砚秋长而密的睫毛上沾了几片雪花,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衬得那双眼睛越发清亮。 鼻尖冻得殷红,那颗点缀其上的小痣,在此刻显得无比清晰,诱人采撷。 这张脸,跟那年桥上人的脸重合在一起。 心底油然而生的巨大情绪将他的理智吞没。 竺砚秋看到池陨的眼底有什么东西迅疾闪过,还没看清,视野就被柔软的围巾遮住了—— 在充斥混合着他们味道的小小天地,池陨俯下身,吻住了她的唇。 竺砚秋的眼睛倏然睁大,只觉得自己的唇舌被他灼热的气息包裹研磨。 渐渐的,她的身体像被缓缓抽去力气,几乎站不住。 “阿秋。” 一吻结束,他唤她,声音喑哑得厉害,仿佛蕴藏着即将爆发的火山。 “嗯?”她仰着头,眼中带着一丝被打断的茫然和询问。 池陨喉头滚了好几番,才低低地说了句:“不离婚好不好?” 竺砚秋一怔。 “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多久,我们都不离婚,行吗?”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容她有任何闪避。 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在她的心尖。 竺砚秋只觉得从头到脚,乃至灵魂都为这句话震颤。 也许是雪花太美,也许是今晚太好,竺砚秋难得地内心产生一种想不顾一切的冲动。 “好。” 简单的一个字落下,池陨的瞳孔微颤。 “……阿秋,再说一遍好不好?” 竺砚秋闻着他的气息,口齿清晰地重复:“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过多久。” “我们,都不离婚。” 池陨眼中最后一丝克制彻底崩断,被浓烈的、翻滚的欲念取代。 他俯身,微凉的唇瓣带着雪的气息,精准又凶猛地攫取了她温暖柔软的唇。 池陨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往屋里大步走去。 羊绒毯滑落在积着薄雪的草地上,无人顾及。 室内温暖如春,灯光暧昧如斯,将风雪彻底关在门外。 …… 几天后,大年初四晚。 万国?京宴是京北最负盛名的酒店宴会厅内,此刻衣香鬓影,觥筹交错。 一场汇聚名流与资本的商业盛宴正在进行。 竺砚秋缓步走到门口,听着里面传出悠扬的小提琴声,深呼吸。 今天,池陨没来,一切都要靠她自己。 琼馥的项目能不能成,就在此一举。 但此刻的她早已不是之前那个隐藏在姐姐光芒后面,埋头伺候男友的竺砚秋了。 她是池夫人。 竺砚秋微微抬起头,脸上挂起优雅浅淡的笑容,向门口走去。 有侍者立刻上来为她脱掉外套。 顿时,全场的人都纷纷向她投来眼神。 竺砚秋今天戴的,正是“月露凝华”系列的样品。 设计极致简约,却于细节处见真章。 浑圆莹润、光泽柔和的南洋珍珠耳坠轻轻摇曳。 同系列的珍珠项链完美贴合着她纤细优美的天鹅颈。 她近旁的人,更是闻到一缕若有若无、清冷又迷人的暗香。 而这一切,都与她一身剪裁得体、气质出尘的月白色曳地长裙相得益彰。 带有东方神秘韵味的、沁人心脾的美,在珠光宝气、争奇斗艳的宴会厅里显得格外出尘脱俗,令人难忘。 “这是谁?京北竟然有这样的美人?” “脸生得很,好像没见过啊。” “比起人,我倒是比较想知道她脖子上的珠宝哪来的?” “我刚才特地去她附近转了圈,是真的有香味!很淡但很有韵味,感觉也不像是体香。” 所有的议论都入水般划过竺砚秋耳畔,却没在她脸上激起一丝波澜。 她始终优雅地与热情围上来的几个富太太交谈,静静等待着目标人物的出现。 “竺小姐,你说这珠宝里放的,是你们公司自己做的香料吗?!” 其中一个富太太惊呼道。 竺砚秋没马上回答,抬手就取下了其中一枚耳环。 几人忙围过去看,才看到珍珠与金属镶嵌的扣件内暗藏玄机。 随着体温微微蒸腾,就能散发出淡雅的冷香。 “香料跟珠宝都是女人的分身,” 竺砚秋淡淡笑着吗,“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让他们融为一体,相得益彰呢?” “好一个相得益彰。” 一道染着笑意的男声响起,“闻香识女人,果然是真理。” 竺砚秋心头一跳,平静地循声望去。 剪裁得宜的高定西服,眼神锐利如鹰隼,周身却带着上位者惯有的审视。 竺砚秋的心渐渐沉静下来。 他终于出现了。 CHELONA目前背后的掌权者,创始人放在心尖上宠爱的私生子—— Chelona。 第97章 庄臣 Chelona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审视,如同评估一件稀有的艺术品。 几位富太太当然认识他。 见状,识趣地寒暄两句后便笑着散开,将空间留给了他们。 “ Chelona,幸会。”唇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彬彬有礼地向竺砚秋伸出手来,“你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庄臣。” 竺砚秋与他握了握手,平静坦然地与他四目相接。 跟想象中的不同,庄臣并不是蓝发碧眼,五官深的刻板混血儿形象。 乌黑的头发带着自然的微卷,软软地搭在额前。 脸型是柔和的鹅蛋脸,肤色偏白,像江南书生那种清秀的白净。 唯一能看出是混血儿的,是他灰褐色的瞳孔。 东方韵味又带着异域风情,真是个令人乍见就印象深刻的人。 “庄先生。” 庄臣微微挑眉:“一般他们第一次见面,都会叫我Chelona先生。直接这么叫的,竺小姐还是第一个。” 他的眼神缓缓掠拂过过竺砚秋颈间的珍珠项链,耳垂上的耳环,最终定格在她沉静的眼眸上。 “将嗅觉与视觉、触觉结合,让珠宝不再是冰冷的装饰,而是承载情绪与记忆的载体。很大胆的想法。” “庄先生过奖。”竺砚秋微微颔首,维持着得体的笑容,“说起来,Chelona也是开创先河的先锋者之一。” 庄臣挑眉,视线再次落回那串项链上,语气似乎随意,“听说,琼馥为了这个系列,前期投入不小,甚至……动用了些非常规资源?” 他话语中的暗示意味明显,竺砚秋心下一凛,面上却不露分毫:“任何一个新产品都需要各方面的扶持,只是我比较幸运罢了。” 庄臣低笑一声,向前微微倾身。 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慵懒和几分不易察觉的阴阳怪气:“是啊,幸运。竺小姐的运气一向不错,总能得到贵人相助。” 他灰褐色的瞳孔有精芒闪过:“比如……池总。” “又比如……今天我能站在这里,听你讲这个‘相得益彰’的故事。” 他的视线始终锁紧竺砚秋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微表情,想在里面找到一瞬的惊慌和紧张。 但他失望了。 竺砚秋的神情始终镇定又从容:“庄先生,我有人扶持也好,能说故事也罢,所有的一切归根结底还是在于产品本身。” 她细白的手指状似无意地拂过两件珠宝:“相信庄先生刚才已经看到了这款珠宝的市反响。CHELONA专注珠宝多年,庄先生不会看不到它的潜力。” “不管怎么说,能盈利就是第一位的,谁会跟钱过不去呢?” 庄臣眼睛微眯,嘴角弧度渐渐扩大:“没错。” “可对我来说,这钱怎么赚的,是谁赚的,很重要。”他轻轻晃着酒杯,“这个难题,竺小姐又该如何帮我解决呢?” 竺砚秋抚了抚高脚杯的杯沿,没立刻回答。 庄臣轻嗤:“我早该知道的,竺小姐……” “这就要看庄先生自己了啊。”竺砚秋打断他。 庄臣一顿,毫不掩饰嘲讽之意:“竺小姐,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淡雅的笑容在女人脸上缓缓绽开,庄臣却心头微沉:这是一种成竹在胸的笑。 “鹬蚌相争,总有渔翁得利,哪怕他现在还没出现。” 竺砚秋笑容淡淡,“中国有句老话,一山不容二虎。但庄先生只看到在明处的敌人,甚至不惜为此牺牲商机。不知道有没有想过,那些也想分一杯羹的豺狼?” 庄臣笑意渐渐收敛。 竺砚秋恍若不觉:“中国还有句老话,伴君如伴虎。人心隔肚皮,谁能保证自己会一辈子被另一个人宠爱?要真能做到,也没宫斗这种事了。” 最后一个字音落定,庄臣的笑容彻底消失。 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带着一丝玩味:“今天有人对我说,来这场宴会一定不会后悔。看来,这不后悔的关键原因,就是竺小姐了。” “哦,或者应该叫……池夫人?” 竺砚秋垂下眼睛,眼角依然染着笑意:“我是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庄先生可以叫我竺总监。” 庄臣哈哈笑了两声:“有意思。” 他突然凑近竺砚秋,深深嗅闻了一下,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音量说:“现在,我这只虎掌握着绝对主动权。要我退出这座山,光靠这些可不够啊,池夫人?” 这话语中的潜台词再明显不过—— 他同意了合作,但竺砚秋需要为此付出额外的“回报”。 这回报或许与商业利益无关,更倾向于某种私人层面的交换。 竺砚秋的心沉了沉,但眼神依旧平静无波。 她迎上庄臣的目光,既不退缩也不迎合,淡然道:“合作共赢自然是基础。我会尽力证明,庄先生今天的决定是明智的。 庄臣挑了挑眉,似乎对她的反应并不意外,反而更添了几分兴趣。 他没再回答,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身融入人群。 看着他的背影,竺砚秋缓缓吐出一口气,掌心微微沁出薄汗。 虽然庄臣答应了她,但他的最后一句话也让她心生忐忑。 尤其是,他说出了池陨的名字。 不管他是诈她的还是真的知道了实情,都会很难办。 这个男人,比想象中更难应付,她准备回去跟池陨商量一下。 几天后,京北国际机场。 竺砚秋在接机口翘首以盼,终于看到了那个推着行李车、一身艺术家打扮的熟悉身影。 “柠柠!”她挥手喊道。 秦若柠闻声望来,丢下行李车就冲过来给了竺砚秋一个结实的拥抱:“小竹子!!!” 两人紧紧抱了一会儿才分开。 秦若柠仔细端详着竺砚秋,啧啧道:“不得了不得了,现在真是容光焕发,这气场,妥妥的女企业家啊。” 又压低声音,暧昧道:“看着气色也很好。看来,被那位滋润得不错啊!” 竺砚秋脸颊微红:“怎么才来就说这么不着边的话!” 秦若柠笑着一把搂过她脖子:“行,那就酒吧里说!” 晚上八点,夜熵酒吧。 秦若柠直接要了最贵的卡座,跟竺砚秋点了鸡尾酒,大聊特聊她见过的外国美男,竺砚秋托腮专注听着,眉眼全染着笑意。 说了大半天,秦若柠灌了口酒:“怎么都是我在说?你也说说,战况怎么样了?” 竺砚秋笑了笑:“进展不错。” 她简单说了“月露凝华”的进展和宴会上见到庄臣的情况。 秦若柠听得撇嘴:“果然,豪门大户里的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几杯酒下肚,两人脸上都染上了些许绯红,心情放松。 她们没注意到,不远处的一个卡座里,几个穿着花哨、眼神飘忽的男人,眼神一直在她们身上打转。 尤其是竺砚秋,她身上那种介于清冷与温婉之间的独特气质,在微醺灯下愈发显得动人。 “嘿,看那边两个妞,正点啊!特别是那个穿米色毛衣的,气质绝了!”一个黄毛用手肘撞了撞同伴。 “怎么,彪哥,有兴趣?看样子不像经常出来玩的。”另一个瘦高个眯着眼笑。 被称作彪哥的男人,脖子上挂着粗金链子,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个自以为潇洒的笑容:“玩玩不就熟了?走,请她们喝一杯。” 说着,他端起自己的酒杯,领着两个同伴,晃晃悠悠地走到了竺砚秋和秦若柠的卡座前。 “两位美女,自己喝酒多无聊啊?”彪哥一屁股坐在竺砚秋旁边的空位上,浓重的酒气扑面而来,“哥几个请你们喝一杯,交个朋友?” 第98章 你在监视我? 竺砚秋和秦若柠的谈笑声戛然而止。 秦若柠眉头立刻皱起,冷声道:“不好意思,我们不需要,请你们离开。” 彪哥像是没听见,目光直勾勾地盯着竺砚秋,甚至伸手想去碰她的酒杯:“别这么不给面子嘛妹妹,哥哥我看你……” 他的手还没碰到杯子,竺砚秋已经迅速将酒杯拿开。 拉着秦若柠与他拉开距离,眼神清冷如冰:“先生,请自重。” 她的冷静反而激起了彪哥的兴趣,他嘿嘿一笑,得寸进尺地又凑近了些:“哟,还是个冷美人?我就喜欢……” 话未说完,一只修长有力的手突然从旁边伸了过来,精准地扣住了彪哥即将搭上竺砚秋肩膀的手腕。 那力道极大,彪哥顿时疼得龇牙咧嘴。 “谁他妈……”彪哥恼怒地转头,对上了一双眼底蕴含着风暴的黑眸。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长大衣,身姿挺拔。 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几乎让周围的空气都凝固了。 竺砚秋的大脑空白了一瞬,还是秦若柠先惊叫出声:“池总?!” 池陨看也没看彪哥那两个想要上前帮忙却被贺铮面无表情拦住的同伴。 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冰碴: “你的手,不想要了?” 彪哥的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嚣张的气焰顿时销声匿迹,只剩下扭曲的五官和抑制不住的痛哼。 “你他妈……放手!” 彪哥挣扎着,另一只手想挥过来,却被池陨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 只一眼,他的头皮就几乎要炸开:那眼神里,只有一种看待蝼蚁般的漠然。 这一刻,彪哥以在江湖闯荡几十年的宝贵经验得出:自己惹了天大的人物。 “滚。” 池陨薄唇微启,吐出一个字。 “你、你们给我等着!” 彪哥色厉内荏地瞪了几人一眼,带着小弟们飞快离开了,连头都没敢回。 秦若柠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先开口道:“谢谢啊,池总。” 说完,用手肘轻轻撞了下一旁沉默的竺砚秋。 竺砚秋还没缓过神来。 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有安心、有后怕,还有一丝难言悸动的情绪。 她看向池陨,刚想开口说什么,却无意间扫过他随手放在卡座桌面上的手机。 手机屏幕恰在这时亮了起来,没有锁屏界面,一个简洁的地图应用界面清晰地显示着。 而地图中央,一个醒目的、代表定位的红色光点正在闪烁,正与他们此刻所在的位置。 竺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那绝不是普通的共享位置软件界面。 过于简洁,没有任何多余标识,更像是一种……专业的追踪程序。 还没来得及细看,池陨就已经不动声色地拿起了手机,语气听不出半点异常:“没事吧?” 竺砚秋垂下眼睫,极力掩去眼底翻涌的情绪:“没事。” 再抬眸,她的声音有些干涩:“你怎么会在这里?” “刚好在附近谈完事。”池陨回答得自然,他看向秦若柠,微微颔首,“秦小姐,受惊了。” “没有没有!多亏池总你来得及时!”秦若柠连忙摆手。 依旧沉浸在“英雄救美”的浪漫氛围里,完全没察觉到两人之间微妙的气氛。 “那我叫人送秦小姐回家吧。” 池陨语气礼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霸气。 秦若柠抿了抿唇,到底还是担心竺砚秋,跟她抱了抱:“那我就先回去啦。” “我后面应该挺长时间都在国内,我们有的是时间见。” “好,”竺砚秋勉强笑了笑,“下次见。” 池陨让贺铮送秦若柠回家。 他亲自开车送竺砚秋回家。 车里只有他们两人,氛围明显冷了下来。 窗外的万家灯火划过车窗,映照着竺砚秋没什么表情的侧脸。 她看着窗外,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那个定位软件的界面,心一点点凉下去。 池陨似乎也察觉到她的异常,没有开口,只是默默地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些。 回到卧室,竺砚秋没有像平常一样去洗漱,而是径直走到沙发坐下。 池陨顿了顿,在她身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她。 平日里暧昧温馨的暖黄等待,此刻却让室内氛围显得有些压抑。 沉默良久,竺砚秋深吸一口气,终于问出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 “你手机上的那个定位,是我吗?” 她没有迂回,直接撕开了那层看似平静的薄膜。 池陨看着她,眼神深邃,没有一丝被戳破的慌乱。 他沉默了两秒,就在竺砚秋以为他会否认或解释时,出声道: “是。” 一个字,像一块冰砸在竺砚秋心上,让她指尖都发冷。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微颤。 “帮你修手机的那次。”池陨看着她,承认得利落。 竺砚秋脑袋嗡的一声。 她怎么都没想到,居然开始得这么早! 难怪拿回手机后就已经加上了他的微信。 难怪他会知道陆序白要给她订礼服。 难怪……他能在池方平差点侵犯她那次,及时出现救了她, 原来这并不是什么关心,而是无处不在的监视! 一股被冒犯、被侵犯的怒火夹杂着失望和寒意,迅速席卷了她。 她强压着情绪,盯着他的眼睛,问出了更可怕的那个猜测: “只是定位吗?还是……能看到我的手机内容?听到我周围的声音?” 问出这句话时,她感觉自己喉咙发紧。 她希望他否认,哪怕只是欺骗。 却不想,池陨只是停顿了一瞬,就坦然地给出了答案: “是。” 第99章 她拿下了这块硬骨头! 竺砚秋猛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胸口剧烈起伏。 鼻尖因为激动而泛红,那颗小痣也变得格外显眼: “池陨!你凭什么?!你凭什么这样监视我?!我是你的犯人吗?!” 看着她激动的模样,池陨幽黑沉静的眸子闪了闪。 “阿秋,听我说。”池陨开口,微哑的声音带着丝安抚,“我不是……” “听你说什么?”竺砚秋只觉得理智被怒火完全烧成灰烬, “你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监控我的一举一动,监听我的谈话?你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 “我不是要监视你。”池陨看着她,试图解释,“而且,我最近基本没有看过了。” “今天是因为你去了酒吧,所以我……” 这话在竺砚秋听来苍白无力至极。 “没有看过?所以之前是天天看吗?”竺砚秋气极反笑,“‘基本’没有?那就是还有过,对吗?” “去酒吧怎么了?我是个成年人,去哪里都是我的自由!” 她的眼底漫出晶莹的雾气,语气带上了暗哑的哭腔:“池陨,你把我当什么?” “养在笼子里的金丝雀,还是你必须完全掌控的所有物?” 她想到除夕夜雪地里的那个吻,想到那句郑重的“不离婚”,此刻只觉得像是场精心编织的笑话。 “我只是需要确保你的安全。” 池陨低声道,“其他人都不属于我,只有你。” “确保安全?”竺砚秋摇着头,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受伤,“用剥夺我隐私的方式?” “池陨,这不是保护,这是控制!” 她不再看他,倏然起身,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我需要静一静。” “家里还有什么房间能让我睡。如果实在不方便,我可以出去。” “不用,”池陨眼皮绷紧,不敢看她的神色,“你留在卧室,我去书房睡。” 他一出卧室,门就砰的关上。 像是竺砚秋要将池陨和他那令人窒息的“保护”,彻底隔绝在身后。 书房里,池陨独自坐在书桌后,整张脸都埋在那条珍藏了十年的围巾里。 接下来的几天,偌大的别墅仿佛被一层无形的寒冰笼罩。 过年假期尚未结束,但家里的气氛却比京北的严冬更冷。 陈叔看着两人都把彼此当空气,甚至连吃饭都故意错开了时间。 唯一的区别是—— 夫人是真的把先生当空气,但先生依然会下意识地留意夫人的动向。 陈叔心里焦急又疑惑:除夕夜那晚,两人的氛围明明还很甜蜜,怎么转眼就变成了这样? 他悄悄叹了口气,只盼着这阵“冷空气”快点过去。 假期一结束,竺砚秋便将自己彻底投入了工作,几乎是以公司为家。 她需要借助忙碌来麻痹自己,才能不去想池陨在时刻监视她这件事。 她拉着研发部和市场部开了好几次联合会议。 针对“月露凝华”系列的细节打磨、产能预估以及市场推广策略进行了深入探讨和部署。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 年初的高层项目进度汇报会上,竺望舒抱着手臂,听着竺砚秋条理清晰的陈述,嘴角始终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讥讽。 “穗穗,不是姐姐给你泼冷水。”待竺砚秋讲完,竺望舒不紧不慢地开口,“你这个‘月露凝华’,概念是听起来不错,但都走你所谓东方韵味的路线,会不会太冒险了?” “CHELONA那边态度又暧昧不明,万一……我是说万一,市场不买账,这批货可就要砸手里了。到时候,可不是一句‘交学费’就能轻易揭过的。” 她的话看似关心,实则句句都在暗示项目风险高,质疑竺砚秋的决策能力。 竺远山的脸阴沉了几分:“望舒,坐下。” “爸爸,”竺望舒脸上瞬间浮现几分恼怒,“我只是……” “这是在公司,叫我竺总。” 竺望舒看了看竺远山的脸色,不敢再开口了。 这个年,恐怕没有人过得比她还郁闷的了。 从前无比疼爱自己,无条件偏爱自己的父母,突然变得对她可有可无。 而其中的原因,竺望舒当然知道:因为竺砚秋,竺家一直被忽视的第二个女儿,傍上了全家都遥不可及的大人物。 而更让她恐慌的,是陆序白对她也变得冷漠无比。 以前经常嘘寒问暖,现在甚至连微信都会不回。 但筹谋多年如她,又怎么肯因此成为弃子?! 竺砚秋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平静的眼里漫出讥讽:“风险与机遇向来并存。” “竺总监的担忧,我们会用最终的市场表现来证明。” 这时,门突兀地被打开。 “竺总,马总来了!” 马云蕊? 竺远山立刻起身。 却见马云蕊几乎是冲进来的。 她脸上洋溢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声音因高昂的情绪而有些发颤: “竺总监,CHELONA那边正式回复了!庄总亲自拍板,通过了我们的最终合作方案!首批订单量比我们预估的还要高出三成!” 这个消息如同一声惊雷,瞬间在竺氏集团内部炸响。 竺砚秋一直紧绷的心弦骤然一松。 她缓缓起身,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但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是泄露了她内心的波澜。 “消息确认了吗?”她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确认了。”向来优雅自持的马云蕊,此刻激动得连耳钉都在不住颤抖,“我是今天早上收到的邮件,比弗兰克还快。” “庄总的助理还说,他非常欣赏我们对本次合作核心理念的理解,很期待跟我们的合作能迸发出不一样的火花!” 整个会议室的人都在欢呼雀跃。 只有竺望舒站在一旁,脸上的表情是被人狠狠扇了一巴掌,青红交错,精彩纷呈。 她怎么也没想到,竺砚秋竟然真的啃下了CHELONA这块硬骨头,而且是以如此漂亮的方式! 她死死攥紧了拳头,看着成为焦点的竺砚秋,眼神复杂难辨,最终转身快步离开。 竺砚秋看到她走了,但此刻也无暇他顾。 成功的喜悦如同温暖的泉水,稍稍融化了一些她心底因池陨而凝结的寒冰。 然而,在这喜悦之下,一丝疑虑也浮现在她心头。 这些话在马云蕊看来就是套话,但愿意说套话,也是破冰的征兆。 而竺砚秋却明白,庄臣说的“不一样的火花”是什么。 庄臣如此爽快地答应合作,他真的仅仅是因为看好产品吗? 那天那句意有所指的话,和他提及“池夫人”时玩味的眼神…… 都像一根刺隐隐扎在她心头。 第100章 名利双收 “月露凝华”系列一经正式发布,就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市场。 那股清冷迷人的暗香,连同竺砚秋在宴会初亮相时惊鸿一瞥的影像,迅速在京北上流圈层流传开来。 一时间,戴“月露凝华”成了京北富家太太和小姐圈子里的时尚。 也有很多男士,也在争相预定来给自家太太或女儿当礼物。 竺砚秋这个名字,更是与“CHELONA”、“琼馥”、“东方美学”、“商业新锐”紧密联系在一起,成了京北圈内热议的焦点。 竺氏项目部办公室的门槛几乎被踏破。 临时助理何灿的微信一天到晚都几乎没怎么停过。 各种商务合作、品牌联名、沙龙邀约雪片般飞来。 竺砚秋忙得脚不沾地。 却也在这前所未有的忙碌中,感受到一种挣脱束缚、自我价值实现的酣畅淋漓。 以前,她什么都没有,所以从来不敢奢望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家庭。 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别人拥有自己想要的一切。 但现在,她似乎拥有了能跟其他人一争高下的底气。 不同于之前,这次全方位的胜利,是她自己挣出来的。 “月露凝华”销售类破纪录那天,舒欣就在竺氏高层会议上,提出了“让竺砚秋升职为副总”的提议。 “竺总监在这次项目中的表现,有目共睹。” “不仅拿下了关键合作,更为集团开辟了新的品牌方向和盈利增长点。” 舒欣声音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我认为,以她的能力和贡献,完全有资格进入公司核心决策层。我正式提名,晋升竺砚秋为集团副总裁,主要负责新品研发与高端品牌线拓展。”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就连竺砚秋自己也微微怔住。 她预料到成功会带来认可,却没想到这认可来得如此迅猛直接。 “我反对!”竺望舒猛地站起身,脸色铁青,声音因激动而尖利,“她才回竺氏多久,独立负责一个项目多久?骤然提到副总的位置,如何服众?这简直是把公司人事任命当儿戏!” 她胸口剧烈起伏,看向竺砚秋的眼神充满了嫉妒与不甘。 这个位置她苦心经营多年都没得到,竺砚秋凭什么! 会议室内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悄悄投向始终沉默不语的竺远山。 竺远山眉目沉沉,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的真实情绪。 既没有立刻支持舒欣的提议,也没有出声呵斥竺望舒的失态。 半晌,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砚秋的能力,这次大家确实看到了。” “不过,望舒说的也不无道理……晋升副总事关重大,还需要从长计议,综合考量。今天先到这里吧。” 听到他居然没有公开反对,竺望舒急得眼睛都红了:“爸爸,你不是答应过我,这个项目一结束,就让她把位置还给我吗?!” 竺远山眉间迅速划过一丝狠戾:“我再强调一遍,这里是公司!” “我已经给出了我的态度,你还想怎么样?如果不想在竺氏工作,那就离开!” 他猛然起身,背着手扬长而去。 竺望舒如遭雷击,全身僵硬地站在原地。 所有人都没看她,沉默地退出了会议室。 竺砚秋平静地收拾着面前的文件,心中并无太多波澜。 竺远山的态度她并不意外。 毕竟在他心中,自身利益永远高于一切。 可笑竺望舒被他宠爱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没她这个家庭的边缘人物看得清。 倒是舒欣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急,你的位置没人抢的走。” 竺砚秋感激地笑了笑。 “竺砚秋!” 在她走出会议室前,竺望舒恨恨叫住她。 竺砚秋平静回头,看着早就不如以往优雅淡定的姐姐:原来,人急了,都会失去优雅。 “你别太得意!” 她的表情因为愤怒有轻微扭曲,“别以为傍上男人就厉害了!” “只要我在一天,你就永远也别想出头!” 竺砚秋静静地看着她,却什么都没说。 可这就足以让竺望舒崩溃:“你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竺砚秋你……” “这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竺砚秋神色平静,气场却有威压,“我只是把你对我做的,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夺走你最在乎的一切。 名声带来的不仅是内部的暗流涌动,还有外界的镁光灯。 没过几天,一家颇具影响力的商业时尚杂志发来了专访邀请,主题便是“新锐女性与东方美学的破圈之路”。 拍摄当天,造型师为竺砚秋挑选了一身霁青色改良旗袍,勾勒出她纤细却不失力量感的身形线条。 长发用一支简单的白玉簪子松松挽起,几缕碎发垂在颊边,平添几分慵懒风致。 她脸上化着精致的妆容,戴的正是她一手设计、风靡京北的“月露凝华”。 竺砚秋没有让话题过多在自己身上停留,而是更聚焦古法制香作为非遗的价值。 并感谢了马云蕊、弗兰克、裘紫夏、严之尧等一众人。 女记者笑容亲和:“竺总监,您感谢了这么多人,其中你觉得对你帮助最大的是谁呢?” 竺砚秋脸上的职业化笑容几不可察地凝滞了一瞬。 一个名字到了唇边,几乎要脱口而出—— 池陨。 是他,让她得以进入那场至关重要的展览。 是他,让她能获得最初能站在京北名利场的资格。 最后也是他,她才能成功约到庄臣。 没有池陨,或许她至今仍是那个被困在狭小世界里,仰望姐姐光芒的竺砚秋。 可紧接着,那股被监视、被掌控的寒意便从心底深处翻涌而上,瞬间冰封了那点刚刚升起的柔软。 手机里那个刺眼的红色定位光点仿佛又出现在眼前,提醒着她所有得到背后可能隐藏的代价。 “那就最感谢不曾放弃的自己吧。” 最终,她给出了一个标准而滴水不漏的答案。 唯有放在膝上、微微蜷缩的手指,泄露了那一瞬间内心的波澜。 采访结束,竺砚秋看着手机里池陨发来的【我让贺铮去接你】抿紧了唇角。 ……对不起,池陨。 我还是没能接受这一切,不能坦然跟一个监视过我的人坦然相处。 她回了个【不用】,独自走进了料峭的春寒中。 第101章 劫持 将手机放回包里,她拢紧了大衣,沿着人行道缓缓前行。 霓虹闪烁,车流如织,这座城市的繁华与冷漠交织,却在此刻让她感到一丝难得的清净。 然而,这份清净并未持续太久。 当她拐入一条通往主干道、相对僻静的辅路时,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一只粗糙的大手猛地从后面捂住了她的口鼻,一股刺鼻的化学气味瞬间涌入鼻腔! 竺砚秋惊恐地瞪大双眼,奋力挣扎。 可对方的力气大得惊人,另一只手臂如同铁钳般箍住了她的身体,将她迅速拖向路边一辆毫不起眼的黑色面包车。 她的挎包掉在地上,手机从未来得及拉紧的拉链口滑出,屏幕摔在地面,瞬间暗了下去。 意识被那股强烈的气味迅速剥夺—— 最后映入她模糊视野的,只有车厢内昏暗的光线,和一张模糊却带着狞笑的男人侧脸。 世界,彻底陷入黑暗。 - 窗外夜色深沉,如同池陨此刻的心境。 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次拨打竺砚秋的电话,听筒里传来的始终是那个冰冷而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从下午她回复了那个简短的“不用”之后,就彻底失联了。 贺铮那边反馈,杂志社的专访早已结束,竺砚秋独自离开,并未让司机接送。 而监控显示她最后出现的地点,是在出了杂志社没多远的一个路口。 强烈的不安如同藤蔓,紧紧缠绕住池陨的心脏。 越收越紧,几乎让他窒息。 他的脸色比平日更冷白了几分,甚至透出了些非人感。 眼神掺上了些许神经质,冷冷落在放在说桌上的手机上。 因为除夕雪夜的承诺,更因为她眼中曾流露出的失望,他卸载了那个监控软件。 试图用最笨拙也最直接的方式去学习信任,学习……如何“正常”地去爱一个人。 可是现在,理智告诉他应该再等等,或许她只是需要独处,或许手机只是没电。 但内心深处某种属于猎食者的本能,却在疯狂叫嚣着危险。 他几乎能闻到空气中那丝不寻常的、带着铁锈味的危机气息! 不能再等了。 眼底最后一丝犹豫被彻底剥离,只剩下冰冷的决断。 池陨重新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操作,那个曾被卸载的追踪程序再次被安装、启动。 “池总……”贺铮在一旁欲言又止, “启用最高权限,”池陨的声音冰冷如寒冰,“我要在五分钟内,锁定她的实时位置,以及过去三小时内所有可能的行动轨迹。” “是,池总。”贺铮立刻执行。 池陨紧紧盯着手机屏幕,等待着那个代表竺砚秋的红色光点再次亮起。 他厌恶这种重新将她置于掌控之下的感觉,这像是在亲手打碎那个雪夜她答应“不离婚”时,他心底重新燃起的微光。 可是…… 比起失去她的风险,他宁愿承受她的怒火。 哪怕万劫不复。 - 竺砚秋是在一阵剧烈的头痛和寒意中醒来的。 但更为令人恐惧的,是眼前的浓黑。 浓稠得好像化不开的浓墨,没有一丝光晕,也分辨不出任何轮廓。 她动了动,发现自己双手被反剪在身后,用粗糙的绳索紧紧捆绑着,脚踝也被用同样的方式牢牢绑着。 冰凉的、带着霉味的水泥地面透过单薄的衣物,将寒意源源不断地传递到她的四肢百骸。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恐惧像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 她闭了闭眼,一口咬破嘴唇,直到口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才勉强压下满腔的恐惧。 冷静! 竺砚秋,你必须冷静! 被恐惧占据的大脑终于稍稍恢复,她用剩下的五感尽力感受,努力作出判断—— 自己已经不在车上,而是在一个密闭的空间。 她深吸了几口带着霉味的空气,努力让混乱的大脑运转起来。 是谁?目的是什么?为财?为仇?还是……与最近的合作有关? 是竺望舒?还是她这次风头太盛,动了谁的蛋糕却不自知? “有、有人吗?”她尝试开口,声音哑得像破布。 她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却没有一丝其他的声响。 “你们想要什么?” 竺砚秋努力让声音不发抖,“钱,还是别的?我们可以谈谈。” 没有人回应。 她又提高了音量,试图用谈判来打破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不管你们是谁,开个条件。只要确保我的安全,钱不是问题。” 她喘了几口气,“我相信,你们肯定不是为了要我的命,那不值钱。” “既然是要别的,不如谈谈?” 依旧是一片死寂。 这种沉默比直接的威胁更让人毛骨悚然。 仿佛她只是案板上的鱼肉,不值得任何交流。 时间在黑暗中变得模糊而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竺砚秋的心一点点沉向谷底时—— “咔哒。” 一声轻微的电流声响突兀地响起。 头顶上方,一盏光线惨白、功率极强的射灯骤然亮起。 突如其来的强光让她眼前瞬间白茫一片,生理性的泪水不受控地涌了出来。 竺砚秋下意识地闭上眼,适应了好几秒,才勉强能睁开一条缝。 视野被泪水打湿,依然有些模糊,但勉强看清周围环境已经够用。 一个空旷肮脏的地方。 也许是仓库,也许是地下室。 墙壁是斑驳的水泥灰色,周围堆放着一些蒙着灰尘的杂物。 她的视线瞬间被前方不远处的那片区域所吸引。 当看清那里的景象时,竺砚秋的呼吸骤然停滞。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 第102章 地狱里的“美容餐” 竺砚秋拼尽全力深呼吸,才让叫嚣的心脏重新平复下来。 她颤抖的视线,再次落在刚才闯入视野的东西上。 形状奇特、闪着幽冷金属光泽的架子,明显是特制的、带着锁扣的皮革束缚装置。 还有墙上挂着、地上摆着的,她不认识的器具。 它们静静地矗立在惨白的灯光下。 没有沾染血迹,却无端散发出一种黏腻的、关乎羞辱与掌控的冰冷气息。 令人极度不适。 竺砚秋只觉得,连呼吸都要停滞了。 她就算对这些东西再陌生也能看出来,它们绝不是用来折磨人的。 而是为了某人极端扭曲的欲望,彻底摧毁一个人尊严而存在。 竺砚秋赶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感和深入骨髓的寒意—— 这不是普通的绑架! 劫持她的人,目的远比她想象的更加阴暗和可怕。 之前所有关于谈判、关于利益的设想,在这一刻显得如此天真和可笑。 她的牙齿开始不受控制地打颤,连被捆绑在身后的指尖都冰凉到麻木。 周围仍然没有要一丝声响。 但竺砚秋知道,那双或者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睛,正在欣赏着她的恐惧。 …… 池陨蹲在辅路旁的排水沟边。 指尖触碰到屏幕碎裂的手机残骸时,整条手臂的肌肉都绷紧了。 “池总,”贺铮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附近监控被人为破坏了最后一段,车子是套牌,进入三环后就在监控盲区消失了。” 池陨没说话,只是将那只破碎的手机紧紧攥在手心,尖利的边缘几乎要嵌进他的皮肉。 他闭上眼,试图压下眼底翻涌的、几乎要撕裂理智的猩红。 因为池家的地位,警方的人已经大规模出动,拉网式排查,阵仗大得惊人。 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没有任何线索。 竺砚秋像一片秋天的落叶,悄悄入泥,再找不到半点踪迹。 每一个否定答案都像在池陨紧绷的神经上又割了一刀。 他站在寒风凛冽的街头,看着忙碌的警员和闪烁的警灯,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攫住了他。 权势、财富,在这一刻仿佛都成了笑话,连一个人都找不到。 “找!”他猛地睁开眼,眼底是彻夜未眠的血丝和一种近乎疯狂的偏执 几乎是咬着牙对贺铮说, “把京北翻过来也要找到!所有地下渠道,所有见不得光的交易场,悬赏,十倍、百倍地悬赏!” “最晚今天傍晚,我要直到她的下落!” 他的声音嘶哑,带着一种濒临崩溃边缘的颤抖。 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她可能遭遇的一切,恐惧和暴戾交织,几乎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后悔了,后悔卸载那个软件,后悔给了她所谓的“空间”! 后悔没有将她牢牢锁在身边,哪怕被她憎恨! 跟她的安全比起来,什么都不重要! - 黑暗与寂静,是能逼疯人的酷刑。 竺砚秋不知道自己被关了多久,在这里,时间失去了意义。 这里仿佛是个地狱,与人间有着不可逾越的距离。 只有偶尔身体因为维持一个姿势过久而产生的僵硬和疼痛,提醒着她:她还活着。 还没有被折磨致死。 直到她口干舌燥,饥饿与寒冷交替折磨,意识都有些涣散时。 一阵极其轻微、不同于人类脚步声的“嗡嗡”声由远及近。 她猛地警醒,屏住呼吸。 惨白的射灯下,一个约莫半人高、造型简洁的银白色机器人,平稳地滑行过来。 它在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机械臂托着一个托盘。 上面放着一杯清水和一小碟看上去很精致的食物,像是某种果蔬泥和几块剔透的虾肉。 机器人没有任何交流,只是将托盘放在地上,然后无声地滑走,消失在灯光边缘的黑暗里。 竺砚秋盯着那食物和水,喉咙干得发疼。 下毒?迷药?各种可怕的念头盘旋。 可如果不吃……她连挣脱绳索的力气都不会有。 求生的欲望最终战胜了恐惧。 她艰难地挪动过去,像动物一样低下头,小口小口地舔舐着清水。 甘霖入喉,她几乎喟叹出声。 接着,她强迫自己吃下那些食物。 味道出乎意料地清淡,甚至带着点植物的清甜。 起初她提心吊胆,生怕下一秒就会腹痛或昏迷。 但除了胃里有了暖意,力气稍稍恢复一些外,并无异状。 接下来的“时间”里,机器人定时出现,每次都是类似的食物—— 精心调配的蔬果泥、高质量的蛋白质、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碗胶质浓郁,据说对皮肤极好的桃胶羹。 所有的食物都寡淡少盐,却明显经过了营养搭配。 即便是竺砚秋这样不大吃补品的人都知道,这是美容养颜的补品。 这个认知让竺砚秋不寒而栗。 但她需要体力,需要清醒的头脑,所以她每次都强迫自己吃光。 恢复些体力和思考能力后,她开始更仔细地观察这个空间: 用身体摩擦地面,感受建筑材质; 竖着耳朵倾听任何一丝微小的声响,试图判断外界是白天还是黑夜,是否靠近公路或工厂。 然而,除了机器人定时到来的微弱运行声和自己的呼吸心跳,周围死寂得可怕。 送来的食物越来越“精致”,甚至有一次附带了一小瓶安神美颜的香料。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极其诡异的“呵护”。 绑架她的人,似乎并不急于伤害她的身体,反而像在饲养一件珍贵的商品。 竺砚秋越来越觉得,自己像被圈养的禽类。 被好吃好喝地对待,就为了等一个时机宰杀,献上某些人的餐桌。 这种未知的、指向不明的恶意,比直接的殴打辱骂更让人毛骨悚然。 竺砚秋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感受着身体因那些“美容餐”而逐渐恢复的力气。 可心却沉向更深的冰窖。 她必须逃出去,在那个未知的、可怕的“时机”到来之前。 无边的黑暗中,她又想到池陨。 他……会找到自己吗? 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强行压下。 她不能把希望完全寄托在别人身上,哪怕那个人是池陨。 更何况,她被劫持前他们还在冷战。 竺砚秋开始想办法自救。 她利用机器人送餐的短暂间隔,拼命磨蹭手腕上的绳索。 粗糙的纤维摩擦着娇嫩的皮肤,很快传来了火辣辣的刺痛感,估计已经破皮流血。 但她不敢停。 疼痛让她清醒,也让她感觉到自己还在挣扎—— 在还没有彻底沦为砧板上待宰的、被“精心喂养”的鱼肉。 第103章 你将彻底属于我 池陨站在指挥车旁,京北初春的夜风带着料峭寒意,却远不及他眼底冰封的冷。 警方的大规模排查和地下渠道的天价悬赏如同石沉大海,竺砚秋就像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线索。 “池总,”贺铮快步走近,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有条线索……很模糊,但有点蹊跷。” 池陨心脏骤然紧锁,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我们发现,庄臣的私人车辆曾在郊区一个私人会所短暂停留。而那段时间,根据道路监控,池董的车也在附近出现过。” “时间高度重合,但无法确定两人是否见面……” 池方平。 庄臣。 这两个名字被同时提及的瞬间,池陨周身的气压骤然降至冰点。 竺砚秋出事,他怎么会没有第一时间想到他呢—— 他的好父亲。 他早就该想到的。 在萤星洲时,池方平就对竺砚秋露出了野兽般的贪念。 这次之所以没有第一时间怀疑他,是因为在宋煦然诊所楼下发生的事结束没多久。 他以为,给了教训,池方平会收敛一阵。 这件事,是他错了:错在把池方平当人看。 池陨几乎把手指抠得血肉模糊,转过身时,却冷静得像索命的幽魂。 声音也非人得嘶哑:“去调我的私人飞机。” 贺铮一愣:“池总……” 池陨脸上是一种惊呼漠然的冷静:“他不是不让我活吗?那谁都别想活。” “池总!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表明池董参与了……”贺铮试图劝阻。 池陨身形一顿,缓缓侧过头。 贺铮的呼吸一窒:俊美无俦的脸上,是一种近乎诡异的平静。 只有在眼底深处肆虐的暗潮,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状态:“等他承认,就晚了。” - 时间在绝对的寂静与黑暗中,被拉扯得无限漫长。 竺砚秋早已失去了对昼夜更替的判断,只能依靠机器人送餐的次数来模糊估算。 大概已经过去了三四天。 “美容餐”确实维持着她的体力,甚至皮肤似乎都比之前更莹润了些。 但这种被当成牲畜般“精心饲养”的感觉,只让她心底的寒意越来越重—— 这平静的、近乎“呵护”的假象背后,一定酝酿着更可怕的风暴。 终于,她等到了她要等的人。 那天,房间里又传来声音。 但与机器人机械的滑轮摩擦声截然不同,那是一阵有节奏的、沉稳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清晰地传入耳中—— 是人的皮鞋踏在水泥地上的声音! 竺砚秋的心脏猛地缩紧,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直。 警惕地望向声音来源的方向,下意识地蜷缩起身体。 脚步声不疾不徐,带着一种主人般的从容,最终停在了惨白射灯光圈的边缘。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站定在光晕之下。 当看清来人的脸时,竺砚秋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几乎停止! 池方平! 怎么会是他?! 上次池陨已经狠狠地惩戒了他,他居然这么快就卷土重来?! 她冷冷地看着他。 池方平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堪称温和的笑意。 他打量着竺砚秋,眼神如同在欣赏一件终于到手的珍贵艺术品,充满了满意和一种令人作呕的占有欲。 “几天不见,宝贝。”池方平慢慢走近,皮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的回响, 凝视她半晌,感叹道,“几天不见,你又变漂亮了。” “看来,我给你特意调配的美容餐,效果还不错。” 竺砚秋强压下喉咙里的尖叫和翻涌的恶心,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伤口里,用疼痛逼迫自己保持冷静。 她抬眸直视着池方平,声音因干渴和恐惧而沙哑,却努力维持着镇定: “池董,用这种方式请我来,是什么意思?” “请?”池方平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笑话,低低地笑了起来。 笑声在空旷的地下空间里回荡,显得格外阴森,“不,宝贝儿,这不是‘请’。” “是收藏。” 他的目光变得更加露骨,像黏腻的蛇信舔舐过她的全身: “从在萤星洲第一次见到你,我就知道,你应该是我的。那么干净,又带着刺,眼睛里藏着不甘和野心,比那些庸脂俗粉有意思多了。” “那天我就在心里发誓,一定要得到你。” “只可惜,上次被那小子坏了我的好事。”他提起池陨时,眼里都是讥诮, “我也没想到,他在你手机里安装的监视软件,竟然救了你。” 竺砚秋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他后面居然还因为你,毁了我负责的核心项目。” 池方平的语气渐渐染上了一丝扭曲的戾气,“上一个女人,都没见他这么护着。” “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要得到你。” 池方平的情绪慢慢平复下来,重新变回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他嘴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这反而证明了我的眼光没错。” “你值得我花费这么多心思,还给了庄臣那小子点他想要的东西。” 竺砚秋猝然抬眸。 庄臣?! 那个看似优雅的合作伙伴,竟然和池方平是一丘之貉! “你看,我对你多好。”池方平摊开手,“没让你受一点皮肉之苦,还把你养得这么好,肌肤都透着光。” 竺砚秋蓦然想起,池陨说过的那句“哄女人,他最在行”。 想到他当时眼里的讥诮,寒意沿着她的脊椎缓缓爬升。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冰冷的器具上,语气变得兴奋而期待,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这几天,就是让你恢复到最好的状态。” 他的眼里迸发出我不同寻常的亮光:“这样才能好好享受我的……盛宴。” 他朝着那排闪着幽光的器具走去。 如同抚摸情人的皮肤般,轻柔地拂过那些冰冷的皮革和金属。 “这些可是专门为你定制的。” 池方平回过头,看着竺砚秋瞬间血色尽失的脸,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 “别怕,过程可能会有点刺激,但结束后你会彻底属于我。 “就像我驯服过的所有不听话的小东西一样。” 第104章 他才是那个真正的疯子 竺砚秋全身的血液都凉透了,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抓住了她的心脏,几乎要被捏碎。 她看着池方平拿起一件黑色皮革制品,缓缓向她走来。 “你……你别过来!” 恐惧终于完全占据了竺砚秋的大脑。 她再也无法维持镇定,颤抖着向后缩,可没多久她的背就贴到了冰冷的墙面。 退无可退。 “乖,别浪费力气挣扎了。” 池方平的笑容扩大,“这几天给你吃的食物里,加了一点让你身体更柔软敏感的好东西,都是为了今天让你能更好地……接纳我。” 一时间,竺砚秋如坠冰窟。 池方平在她面前蹲下,伸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竺砚秋猛地偏头躲开。 这个动作似乎激怒了他。 他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力道大得让她颚骨生疼。 “啧,还是这么倔。”池方平的眼神冷了下来,“不过没关系,宝贝儿。” 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残忍,“我就喜欢把你这样的冷美人。” “等经历了我的‘仪式’,你就会变得乖顺又温柔。” 他的另一只手拿着那件冰冷的皮革制品,朝着她的脖子套来。 绝望如同潮水般灭顶而来。 竺砚秋闭上了眼,泪水终于无法抑制地滑落。 池陨……池陨……你在哪里?! 就在这时,池方平的手机突兀地响起来。 他动作一顿,直到对方快挂了才极不情愿地接起来。 “老婆,怎么了?我在忙……余总?真的吗!” 池方平霍然起身,“我现在就过去。” “嗯,好,谢谢老婆。” 他笑得温柔儒雅,像个十足的好丈夫。 挂了电话后,居高临下地看着竺砚秋:“真遗憾,今天不能享受你了。” “不过没关系,我有得是耐心。” “这次,”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说,“池陨怎么也找不到这了。” - 迈巴赫一路风驰电掣,停在一家高级会所前。 “池总,池总,您可不能直接进啊……” 经理急得满头汗,却被贺铮挡在一旁:“不想死的话,闭嘴!” 池陨径直闯入顶层包厢,一脚踹开了包厢房门。 一群人在里面喝得东倒西歪,就就是没见池方平。 “池方平呢?”池陨的耐心格外好。 “呀,池总!” 一个人像是刚看见他,谄媚地上前,“怎么上这找池董?我都好久没见他了。” “是吗?” 池陨讽刺地扬起嘴角,陡然提高音量,“池方平,我的私人飞机现在就停在Apex顶楼。” “我等你十秒。看不见你,我就让它一头撞上去。一秒钟我都不会多等。” “十、九、八、七……” “你疯了!” 池方平拿着手机冲出来,显然已经知道池陨说的都是真的, “池陨!你他妈疯了?!为了个女人,你要跟我同归于尽?!” 池陨闲淡地坐下,唇角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语气甚至带着一丝轻柔: “爸,你还有三分钟考虑。是把人完好无损地交出来,还是我们一起……下地狱。” “你……” “贺铮。” “是。” 贺铮立刻将一段直播画面投在包厢墙上:“池董,这是私人飞机上的实时监控。” 只见飞机被操纵着,猛地以一种挑衅而危险的姿态,朝着Apex大厦顶楼直冲而去。 高度急剧降低,甚至能看清楼顶惊慌跑动的人影。 甚至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 眼看着池家最重要的产业即将毁于一旦,池方平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恐惧, “住手!你他妈给我停下!!” 飞机在最后一刻猛地拉升。 机翼几乎擦着大厦顶楼的栏杆掠过,带来的气流让楼顶一片狼藉。 池陨没停,看着他。 池方平脸色铁青,也盯着他:面色苍白如纸、眼神却冷得能冻裂灵魂的儿子,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了一种源自本能的惧意。 当年,当年把十五岁的他接回来时,他也是这么看着他。 他并没有因为这是自己的种就高看一眼,只把他当继承家业的工具人看。 以为可以操控他的一生,为他,为池家服务。 可今天再认真看,他才惊觉:池陨早就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对什么都不在乎:包括池家。 是个……真正的疯子。 “你真是我的好儿子!”池方平咬牙切齿,“为了个玩物,敢这么对你老子!” 池陨的黑眸死死锁住他:“她在哪?” 池方平的脸扭曲了下,眼神里的贪念和恶意却遮掩不住: “你找不到她。如果你敢动我或池家一根汗毛……” 话音未落,池陨猛地出手,快如鬼魅。 一把掐住了池方平的脖子,将他狠狠掼在墙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池陨的手臂如同铁钳,手背上青筋暴起,脸上却是一如往常的平静。 “我没有在跟你商量。” 他凑近因窒息而面色涨红的池方平,声音低哑,带着地狱般的阴风,“我最后再问一次。” “她在哪。” 池方平的脸因为缺氧涨成猪肝色。 死亡的恐惧灭顶地罩下,让他的灵魂都恐惧得颤抖。 他无力地拍打着儿子的手,用眼神拼命点头,示意自己会说。 “如果待会我放开你,你跟我说的第一个字不是地址。” 池陨垂眸看着他,“飞机会毫不犹豫地撞上去。” 池方平瞳孔骤缩:他知道,他言出必行! 他拼命点头,池陨才慢慢放开了他。 池方平剧烈地咳嗽着,艰难地挤出几个字:“……西郊……废弃的……‘永鑫’化工厂……地下……” 池陨猛地松手,如同丢弃一件垃圾,转身离去。 贺铮立刻带人跟上,留下池方平在原地,眼神阴鸷地看着车队远去,捂着脖子,脸上却缓缓浮现出一个扭曲而变态的笑容。 “去吧……去吧……我的好儿子……” “等你看到心爱的玩具被弄脏的样子……那表情一定很有趣……” 第105章 两难的选择 西郊,废弃的“永鑫”化工厂。 锈迹斑斑的厂房骨架在惨淡的月光下投下扭曲的阴影。 数辆黑色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停在厂区边缘。 池陨推门下车。 单眼皮下的瞳孔在夜色中冷得骇人。 贺铮迅速上前,低声道:“池总,初步探查过了,地面建筑基本废弃,没有近期活动痕迹。” “池……他说的入口,应该在那栋主厂房里。” 他指向远处一栋最为庞大、也最为破败的建筑。 “信号呢?” “完全被屏蔽了。”贺铮脸色凝重,“这片区域有极强的信号干扰装置,我们携带的设备一进入范围就全部失灵。难怪之前动用所有手段都定位不到夫人。” 池陨下颌线绷紧,眸色更沉—— 池方平这次,准备得倒是充分。 他不再犹豫,抬步便朝着主厂房走去。 贺铮立刻带着几名身手最好的保镖紧随其后。 厂房内部破败不堪,。 空气中那股混合了化工品和霉变的气味更加浓烈,令人作呕。 一群人在厂房里找了很久,才在一处看似墙壁的地方,发现了一道极其隐蔽的金属暗门。 与周围斑驳的水泥墙几乎融为一体,只有一道细微的缝隙。 “破开。”池陨的声音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一名保镖上前,用特制工具对准电子锁连接处。 几声轻微的脆响后,暗门传来“咔哒”一声。 贺铮上前,用力推开沉重的金属门。 一股更加阴冷、带着浓重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诡异香气的空气,从门后漆黑的通道涌出。 通道向下延伸,深不见底,只有远处似乎有一点微弱的光源。 池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几乎无法呼吸。 四天了。 她待在这种地方整整四天,该有多难受,多害怕? 他从来没像这一刻痛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让她遭了这么久的罪! 他正要迈步闯入,某个保镖身上带着的特制战术手表突然发出极其细微、但高频急促的“滴滴”声。 贺铮脸色骤变:“池总,“不能进去!” 池陨猛然回头,眼神凌厉如刀:“你说什么?” 贺铮语速飞快:“这是最高级的警报声!这里面……被安装了结构破坏装置!” 手表被拿到他面前。 屏幕上显示着一个简化的建筑结构图,正是他们所在的地方。 几个关键承重点被标红,闪烁着刺目的警告标志。 “装置是触发式的!”贺铮的声音带着颤音,“触发条件不明,可能是指纹、重量、甚至是特定区域的移动。” “但一旦触发,很有可能造成全面塌陷,里面的人……都绝没有生还可能!” 贺铮猝然抬眸:“池总,这、这不是简单的囚禁地,是个要你和夫人命的陷阱!” 池陨的眼神冷得像冰。 他死死盯着那条向下延伸、通往竺砚秋所在的漆黑通道: 进去,他可能会和竺砚秋一起被活埋。 但不进去,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在那不见天日的地下室里,遭受池方平可能施加的任何折磨,或者最终被遗忘、饥渴而死? 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残忍的两难选择! 果然是池方平会做出来的事。 他不满足与只在身体上得到竺砚秋,还要从精神上摧毁她的信念。 更要池陨亲眼看着心爱之人身处绝境却无能为力,让他在救与不救之间承受噬心的煎熬! 一举四得。 “池总……怎么办?”贺铮的声音艰涩。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池陨站在明与暗的交界处,他缓缓抬起手,指尖因用力而微微颤抖。 几乎要触碰到那扇敞开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暗门。 他的阿秋就在下面,可能正恐惧无助地等待着。 他答应过要保护她。 他答应过,要让她得到所有她想要的。 可是现在,他让她陷入致命的陷阱。 如果他鲁莽地冲下去,导致的后果就是两人一起葬身废墟,那才是真正断了她的生路。 池陨的眼底翻涌着剧烈的挣扎,从未感觉如此无力。 最终,那只要推开门的手,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垂了下来。 他闭上眼,浓密的长睫在苍白的脸上投下阴影。 再睁开时,里面所有的情绪已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孤注一掷的、冰冷的决断。 “撤。”一个字,从他齿缝间艰难地挤出,带着血腥气。 “池总?!”贺铮难以置信。 “全部人,退出厂房外围。”池陨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他深深地最后看了一眼那漆黑的通道,然后猛地转身。 阿秋,我不是不救你,只是不能现在救你。 如果我现在进去的话,我们俩很可能同时被炸成灰烬。 我绝不能让这种事发生! 我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日子要过。 看着池陨的脸色,贺铮不敢再问,立刻挥手示意所有人迅速而有序地撤离。 走到外面,池陨仰头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胸腔却依旧憋闷得快要炸开。 心更是冷到麻木,连知觉都几乎丧失。 他拿出手机,屏幕依旧没有信号。 他快步走向越野车,拉开车门,从车内暗格中拿出一个卫星电话。 他迅速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几乎是被瞬间接起。 “是我。”他的声音冷冽如冰,没有任何寒暄,“Eric,动用你在境内所有能动用的、最顶尖的、非官方的排爆和救援专家团队,设备要最先进的,人要最好的。” “地点,京西西郊,废弃永鑫化工厂,地下有复杂结构……人被困在地下。” “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小时,不,四十分钟内,我要看到人员和设备到位。” “不惜一切代价,” 池陨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唯一的要求就是把人完好地、活着带出来。” “条件随你开。” 他把“完好的”、“活着”说得尤其重。 挂完电话后,他死死攥紧手里的电话,用力到指节都泛起青白。 他回眸死死盯着厂房那黑洞洞的入口,仿佛要将那里望穿。 阿秋,撑住…… 一定要撑住…… 等我。 第106章 营救 池陨站在安全距离外,如同一座冰冷的雕像。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像利刃在凌迟他的神经。 贺铮安排的人手已经将厂房外围完全控制。 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等待着里面传来的消息。 Eric的人进去快一小时了,而他手里的卫星电话没有任何声息。 他几乎能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撞击的声音,脑海里不受控制地闪过竺砚秋可能遭遇的一切—— 黑暗、恐惧、寒冷、绝望…… 而这些,都是来源于他。 要不是他,她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遇到池方平。 强烈的自责和戾气,几乎要冲破他勉强维持的理智外壳。 他后悔没有更早、更狠地处置池方平。 如果她真的有一丝一毫的损伤…… 池陨闭上眼,不敢再想下去。 这种可能性带来的绝望感,几乎将他彻底吞噬。 就在他将要被内心的煎熬撕裂时,卫星电话终于尖锐地响了起来! 池陨冷静地按下通话键,声音却嘶哑得不成样子:“怎么样?” “人找到了,没事。” 短短六个字,让池陨的心回到了原位。 “她怎么样?” “活着,意识不太清醒。” 对方口齿清晰,“医生说有轻微脱水迹象,体表有一些捆绑造成的擦伤,但……没有明显遭受暴力侵犯的痕迹。初步判断,主要是精神上的惊吓和体力消耗过大。” “我们正在把她带出来。” “辛苦了。”池陨挂了电话,转身就往厂房方向走。 “池总,等他们出来吧,现在可能还有危……” 池陨却早已快走到厂房门口了。 贺铮只好沉默地紧跟上去。 从头到尾,池陨都表现得非常冷静—— 如果不是贺铮离得太近,能看到他微微发抖的手的话。 大概过了近二十分钟,才见穿着专业救援服的人员用担架抬着一个人,从那道黑暗的出口走出来。 池陨立刻冲上前去。 担架上,竺砚秋蜷缩着,身上盖着救援毯。 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干裂,双眼紧闭,长睫不安地颤动着。 他颤抖着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弄疼她。 指尖在半空悬了半天,最终只敢极轻地拂开她额前被冷汗浸湿的碎发。 “阿秋。”他低声唤她,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沙哑和哽咽。 也许是听到了等待已久的声音,竺砚秋的睫毛猛然颤抖了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 模糊的视野里,男人的眼里蓄满自责和悲伤。 料峭的夜风,吹乱了他的头发。 竺砚秋下意识地抬起手,想摸上去。 池陨自觉地把头凑到她的手掌下,眼底有泪光一闪而过。 “你……” 竺砚秋的意识还没完全清醒,精神和身体遭受的巨大创伤,让她有些分不清今夕何夕, “你怎么在这?” 池陨微顿。 “不是说天太冷,让你赶紧回家去吗?别在桥上待着了。” 池陨的眸色变了几变,所有情绪都只变成一句轻轻的“好。” 他像个虔诚的信徒,跪下来用额头贴着竺砚秋冰凉的手背, “阿秋,我带你回家。” - 医院。 VIP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淡淡的气味,阳光透过薄纱窗帘,柔和地洒在病床上。 竺砚秋的长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意识逐渐回笼,昏迷前的恐惧和黑暗记忆如同潮水般涌来,让她下意识地瑟缩了一下。 “我在这。” 一道沙哑却无比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竺砚秋偏过头,看到池陨就坐在病床边的椅子上。 他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眼下有一圈浓重的青黑,下巴上也冒出了胡茬,眼皮绷得很紧。 衬衫皱巴巴的,完全不见平日里的矜贵整洁。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竺砚秋摇了摇头,喉咙干涩:“……水。” 池陨拿起旁边的水杯,插上吸管,小心翼翼地递到她唇边。 温水润湿了干渴的喉咙,竺砚秋感觉舒服了一些。 她看着池陨,昏迷前的片段在脑海中闪现。 她艰难地吞咽了下口水,仿佛是把从心里涌出的某些情绪咽下去。 对池陨绽开个很淡的笑:“我没事了,你别担心。” 池陨垂着眼看她,喉结滚了好几番。 他握着她手的掌心很烫,带着细微的颤抖。 “是我的错。” “不是,”竺砚秋连忙打断,反手握住了他的手,“我刚醒,咱们不说这个好不好?” 池陨凝着她:“好。” “你知道吗,我好像做了个梦。” 竺砚秋怕他后悔似得立刻转移了话题,“梦到了很久以前的事……还在苏州的时候。” “那时候,我大概才十二岁。” “那天,我忘了是因为什么事了,大概就是跟家里人吵了几句,去外面走了走。然后不知怎么就经过了一座还在修的桥。” “我在那里遇到了一个人。” 她兀自徐徐说着,却没注意到池陨的眼神已经变了。 “我第一眼就看到他穿的衣服,真的太薄了。虽然苏州是南方,但冬天的晚上也是很冷的。我看他在桥上站了很久,也不知道就一座破破烂烂的桥,下面是黑漆漆的湖,这么好看吗?” “我就问他冷不冷,他也不回答,就直愣愣地看着我,把我都看毛了。” 竺砚秋笑着摇头,“我想他大概还是冷的吧,不然怎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呢?大概也跟我一样,跟家里吵了几句吧。” “后来呢?”池陨突然哑声问。 “后来,”竺砚秋笑了笑,“我把围巾送他了。” “他要是个女生我就给衣服了,可他看着人高马大的,我能给的只有围巾了。” 她微微偏过头看他,“可能是我病糊涂了,在梦里看到那个男生的脸,怎么觉得跟你这么像呢?” 病房里静默了一瞬。 竺砚秋忽然发现,他们俩的掌心正亲密无间地紧贴着。 黏腻灼热的汗液生出来,带着让她耳热的暧昧。 竺砚秋脸一红,正要把手抽出来,就被池陨一把抓紧。 “不是你病糊涂了。” 他一字一句缓声说道,“那就是我。” 第107章 缘来是你 病房里安静得能听到输液管里药液滴落的声音。 阳光透过纱帘,在两人交握的手上投下柔和的光斑。 竺砚秋怔怔地看着池陨。 他通红的眼底翻涌着沉重得她几乎无法承受的情绪。 那句“那就是我”像一块巨石投入她心湖,激起千层浪。 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说完这句话后,池陨又沉默了许久。 久到竺砚秋以为他不会再开口时,他才用嘶哑的声音继续缓缓说道: “那天……是我十五岁生日。” 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也是我知道自己父亲是谁,并且即将被接回京北这个所谓的‘家’的日子。” 竺砚秋的心猛地一沉。 “我妈,”池陨顿了顿,深吸了口气,“她等了十几年,终于等到池家愿意承认我,她很高兴疯了。。” 他抬起眼,看向窗外明晃晃的阳光,眼神却空洞得可怕。 “但高兴过后,她又害怕,怕因为她的存在,让我继承池家的路有阻碍。所以,她做了个决定。” 池陨面无表情,“她把自己送进了精神病院。” 竺砚秋呼吸一窒。 “她认为,只有她彻底‘消失’,变成一个没有威胁的、被关起来的疯子,池方平和沈星棠才会放心接纳我,我才能名正言顺地继承池家的一切。” 竺砚秋倒吸一口冷气,浑身发冷。 她无法想象,那是怎样一种扭曲而绝望的爱。 “她说,这是她送给我生命中最好的礼物。” 病房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竺砚秋只觉得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她无法呼吸。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池陨的眼底总是藏着化不开的冰寒,为什么他所谓的“父母”是这样的态度。 也终于明白,当年那个冬夜,站在桥上的少年为什么看上去那么冷。 并不是身体冷,而是被至亲以爱为名彻底抛弃的、彻骨的绝望。 “她告诉她的决定后,我就跑了出来,不知道能去哪里。”池陨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不知道怎么就走到了那座桥。下面河水很黑,看起来很安静,可以隔绝所有喧嚣的安静。” 他没有说下去,但竺砚秋已经懂了。 她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掌:哪怕,他现在好端端地坐在她面前—— 那一刻,池陨想死。 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滚落下来,滴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灼烫一片。 “阿秋,”池陨转过头,深深地看着她。 眼底的血色和脆弱毫无保留地展露在她面前,“阿秋,是你那条围巾,那句‘天冷就回家’,把我从生死边缘拉了回来。” “那是我人生得到的第一份,也是唯一一份,没有任何条件的温暖。” 他俯下身,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他们呼吸灼热交织:“对不起,我找了你整整十年。从前怕找不到你,现在怕再次失去你。” “我也不懂怎么爱人,对你做了那么过分的事。” “别说了。”竺砚秋伸出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轻轻捂住了他的嘴。 她看着他,泪眼朦胧,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和温情。 “我明白了。”她轻声说,“池陨,我都明白了。” 一个从未被安稳爱过、时刻活在可能被抛弃的恐惧中的人,有如何能学会用正常的方式去爱和信任? 她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声音坚定而清晰:“池陨,你听着。” 池陨幽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她。 “我不会像你母亲,你认识的所有人一样,用伤害你的方式‘爱’你,也不会把你当工具。” “同时,我也会好好保护我自己我,尽量陪你更长久。” “这次你重新装上那个软件,是为了救我,我都明白不会怪你。”她顿了顿,语气坚定,“要是没有你,我现在只怕会很惨。” “但以后别再用了,好吗?试着信我,也试着……信你自己一次。” 她的眼眶不自觉地红起来,有氤氲的潮气漫起。 让池陨不由得想去擦拭,却不忍打破此刻美好的氛围, 池陨定定地看着她,看着她泪光后那双清澈而坚定的眼睛。 那里没有恐惧,没有厌恶,只有心疼。 以及一种他从未在其他任何人眼中看过的温柔的坚定。 良久,他眼底翻涌的激烈情绪终于慢慢平息下来,化作一种深不见底的、带着虔诚的依赖。 他极其缓慢地、郑重地点了点头,像一个终于得到救赎承诺的信徒。 “好。”。 - 竺砚秋在医院又观察了两天,确认身体无碍后便出了院。 池陨几乎推掉了所有工作,寸步不离地守了她几天。 直到她再三保证自己已经恢复,并且竺氏堆积的事情实在太多,他才勉强同意恢复正常的作息。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但两人都感觉到,有些东西不一样了。 两人之间那种若有若无的隔阂消弭殆尽。 相处之间,多了几分历经磨难后的默契与温存。 以及重逢后都欣喜与珍惜。 至于池方平和庄臣,池陨只字未提,她也没问。 这次劫后余生,她也有了很多感悟:生死之外,都是小事。 而且她相信,对这两个人池陨一定自有“安排”。 果然,竺砚秋出院工作的第三天,马云蕊就打来了电话。 主要为两件事。 第一,正式邀请她作为品牌重要的合作伙伴和灵感缪斯,出席几天后的新品发布会。 第二…… “庄臣被派去管北欧市场了。” 马云蕊的语气一如既往的从容,但透着股隐隐的兴奋,“按他们的市场布局看,也算半流放。” “听说是她母亲主动提出来的。” 竺砚秋抿唇: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只是不知道池陨用了什么办法,居然能让庄臣的母亲主动提出这么不利于儿子的提议。 “现在这个项目是弗兰克全权负责了,他非常感激您,还说一定要请您喝杯酒呢!” 竺砚秋笑了:“好啊,我的荣幸。” 刚挂断电话,手机又响了起来。 她瞄了眼来电显示,笑着接起来:“睡醒了?” 裘紫夏前段时间天天熬夜做设计方案,通过后这几天几乎每天都睡超过十五个小时。 “睡啥睡啊,我正逃命呢,姐。” 经历过两次劫持,竺砚秋立刻警醒起来:“怎么回事,你在哪?” “别急别急,就是我爸。” 裘紫夏头疼道,“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查到我住在你这的,趁着我睡觉呢一把把我逮回去了。” “还好我早就留了心眼,搞了两部手机,不然就完了!” 竺砚秋听完,心下稍安:“那你现在在哪?” “还能在哪,我家呗。” 裘紫夏声音压得很低,“我躲在卫生间打电话呢,姐,你快点想办法救我。” 第108章 她哪里“坏了”? “你别急,我马上想办法。” “好的,姐,你快点哈。” “别怕,”竺砚秋语气沉稳,脑中已迅速有了计划,“我直接去找你爸爸谈。” “找他谈?!”裘紫夏惊得声音都拔高了些,又赶紧压下去,“姐,你没开玩笑吧?我爸一直就看你不爽,你俩可别干起来了!” “正因为这么多年他对我的误会一直很深,我才更需要去和他当面沟通。”竺砚秋冷静分析, “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放心,交给我。” 挂了电话,竺砚秋跟严之尧说了声,直接开车到了裘家。 深吸一口气,看了眼日程,立刻让助理调整了下午的安排,亲自驱车前往裘家。 裘家在三环一个低调但环境清幽的小区。 本来他们在苏州也是住得起别墅的,但到了京北,就只能住这种中高档小区。 当听到是竺砚秋找过来,裘晟连门都没让自己老婆开。 最后还是夏夏的妈妈实在担心女儿,才开的门。 “你怎么还让她进来了!”裘晟面色沉郁,见到竺砚秋眼神更是冷了几分。 连基本的寒暄都省了:“竺总监,真是好手段啊!” “我好好一个女儿,被你带得整天做些不务正业的事就算了,你还把她的名字署到你们那个什么‘月露凝华’系列上,说她是珠宝设计师之一?” “那是谁啊,是CHELONA!豪门内部家族内部是我们这些普通老百姓能掺和的吗?竺砚秋,你把她推到风口浪尖,到底安的什么心?” 他对着竺砚秋连连拱手:“我们的恩怨仅限于我们,但我请你高抬贵手,放过夏夏!” 竺砚秋没有立刻反驳。 她安静地等裘晟说完才开口:“裘总,我其实一直不太明白,我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恩怨?” 裘晟一愣。 “您在竺氏工作二十几年,从苏州到京北,是公司的肱股之臣。” 竺砚秋平静地说,“也是看着我长大的长辈。我自认为没有损害到您根本利益的地方。” “造成我们现在关系恶劣的只有两件事:一是我姐姐,二是夏夏。” 裘晟冷哼:“你少在这我跟叽叽歪歪!” “大小姐才是竺家正统的继承人,而夏夏就是从小被你带坏的!不然她一个小姑娘什么都不知道,怎么会突然跑到国外去?” “先不说我姐姐,”比起他的激动,竺砚秋显得格外平静,“就说夏夏,你觉得是我带坏了她,可你告诉我,她现在到底‘坏’在哪里?” 裘晟张嘴就说: “她……她不听话!我给她找了那么好的工作她不去,离经叛道跑去国外,这还不叫坏?!” 说完后,他突然觉得哪里不对,突兀地顿住了。 竺砚秋摊手:“你看,你所认为的‘坏’,就是她没听你的话。” “你只看到她不听话,有没有想过让一个天赋异禀的珠宝设计师去当小学老师,也是你作为父亲的‘坏’?” “天赋异禀的珠宝设计师?” 裘晟嗤笑,“二小姐,你还真是什么都编的出来啊!” 竺砚秋没动怒。 她把裘紫夏这段时间以及之前的设计画稿全都拿了出来,摊在裘晟面前。 “这是夏夏参与‘月露凝华’系列所有的设计图纸。” 竺砚秋看着面露惊诧的裘晟,“‘月露凝华’系列,从最初的灵感构思,到设计草图,再到材质选择、工艺细节,绝大部分创意和核心设计,都出自紫夏之手。” “署名权是她应得的,不是我的恩赐,更不是我把她推出去挡箭。” 裘晟愣住了,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你说什么?那……是夏夏设计的?” “是的,主导设计就是她。”竺砚秋语气肯定,“裘叔叔,夏夏在设计上有惊人的才华和独特的见解。” “但你作为她父亲却视而不见,她按部就班地去当个老师,或者找份安稳的工作。我理解这是一个父亲表达爱的方式,但摸有没有问过,那是不是她想要的人生?”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裘晟紧皱的眉头微微松动,眼神中愤怒逐渐消退。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带着审视和思索的情绪。 “其实还有一点你也说错了。”竺砚秋的神色郑重无比,“从来都不是我在‘带’着她,而是她自己在主导自己的人生。我只是,微不足道的助力罢了。” “裘叔叔,只要你给夏夏多点时间和了解,一定会以她为傲。” 夏夏的妈妈在旁边抹了半天桌子,此刻也忍不住道:“老裘,我早就跟你提过女儿画画特别好,都被你骂回来。” 她叹了口气,“唉,看着这两年你们的关系越来越糟糕,我真是焦心啊。” 裘晟抓着张设计图看了很久,高耸的肩膀渐渐软下去。 这是被说服的征兆,竺砚秋眼睛一亮,趁热打铁: “裘叔叔,再来说说我的事吧。” 裘晟抬眼看她。 他似乎很久没好好看过竺砚秋。 明明小时候,他还觉得她踏实能干,对制香也有独特的专注和天赋。 是个很好的孩子。 可后来,他就只觉得她面目可憎,怎么看都不顺眼。 归根结底……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从我姐姐告诉你,我故意冤枉大伯那时候开始的吧。” 闻言,裘晟一凛。 ……他想起来了。 就是在十年前,竺望舒哭着告诉他: 竺砚秋居然因为觉得父母对姐姐比较好,冤枉大伯竺远征强奸她。 第109章 “那件事” 处理好裘家的事回到池家时,夜色已深。 池陨正坐在卧室的沙发上看平板。 暖黄的灯带映照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像羽毛落在她身上。 “回来了?事情顺利吗?”他合上电脑。 “嗯,比想象中好一点。”竺砚秋走过去,在他身边自然地坐下。 她略带倦意地靠进他怀里,嗅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气息,感到一种莫名的安心。 池陨伸手揽住她,指尖穿过她披散的长发,轻轻按揉着她的太阳穴:“辛苦了。” 他的动作温柔而细致,带着显而易见的珍视。 竺砚秋闭上眼,享受这片刻的温存。 劫后余生,又奔波处理好友的事情,身体和精神确实都有些疲惫。 但此刻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沉稳的心跳和体温,所有的疲惫仿佛都被驱散了。 竺砚秋心中一动,抬眸看向池陨。 经历了生死考验,彼此坦诚了最隐秘的伤疤与过往。 尤其是知道了,池陨就是当年桥上的男孩。 竺砚秋更是对池陨有了种命中注定的感觉。 此刻无声的对视,比任何语言都更能传递心意。 竺砚秋的心跳悄然加速。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池陨的脸颊,指尖划过他总是紧绷的单眼皮和薄薄的唇。 池陨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呼吸瞬间变得沉重起来。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眸光暗沉,里面翻涌着压抑已久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渴望,声音沙哑得不成样子:“阿秋……” 这一声低唤,如同点燃干柴的星火。 竺砚秋没有回答,而是仰起头,主动吻了上去。 池陨只僵滞了一瞬,便立刻反客为主,深深地回吻住她。 手臂收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 …… 不知过了多久,风停雨歇。 池陨低头,在她发顶落下一个轻吻:“还好吗?” “嗯。”竺砚秋懒懒地应了一声,脸颊在他胸口蹭了蹭。 静默了片刻,她忽然抬眸,看着这个给了她无数东西的男人。 语气里带着丝郑重其事:“池陨,有件事,我想告诉你。” 池陨抚着她长发的手微微一顿。 垂眸对上她的视线,心莫名地紧了一下,声音却依旧平稳:“什么事?” 竺砚秋在他怀里调整了一个更安稳的姿势,才轻声开口。 声音带着一丝几不可查的颤抖: “陆序白来苏州他外婆家度假,阴差阳错遇见我,很快就跟我告白。” “竺望舒以前只是暗中给我使绊子。但这件事之后,她对我的态度就完全变了。” 她深吸了口气:“告白这事没多久,我们跟大伯家有次小聚会。饭桌上我就觉得有点不对劲,觉得头昏沉沉的。姐姐说看我不太舒服,要扶我回房休息。” 听到这里,池陨的下颌线倏然。 他已经预感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冰冷。 “我那时还天真地想跟她修复关系,看她关心我也没怀疑什么。结果……我醒过来后就发现自己,一动都不能动。” 竺砚秋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屈辱和后怕,“房间里有股很奇异的香味,我一闻就知道那是什么,赶紧屏住了呼吸,可早就晚了。再然后……房门被推开了,进来的是……竺远征。” “他喝得醉醺醺的,眼神很可怕,嘴里说着不干不净的话,朝我扑过来。我拼命想喊,却发不出太大的声音,想挣扎,根本没有力气……” 池陨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 他几乎能想象出当时的竺砚秋该有多么绝望。 他低下头,唇贴着她的发顶,无声地给予安慰。 “就在我以为完了的时候,我养的那只黑猫,叫墨墨,不知道从哪里冲了出来。” 竺砚秋闭上眼,眼泪无声地滑落,“它平时那么乖,那天却像疯了一样,拼命地挠竺远征的脸。” “最后……被竺远征一把抓住,狠狠地摔在了墙上。”竺砚秋嘴唇都在颤抖, “可我根本没空管它。只能靠着它用命给我搏来的一丝生机,拼命往门口挪。” “还好,我使尽全身的力气挪到门口,看到了一个人——我们家的保姆。” “我想求救,可下一秒就晕了过去,我至今都不知道是怎么晕的。” 竺砚秋死死地攥着拳。 说完这段隐藏在心中的惨痛记忆,才微微放松了些。 池陨立刻抓住她的手,用温暖干燥的掌心拂去她掌心黏腻的冷汗。 竺砚秋再次深呼吸,继续道: “等我醒来,一切都变了。”她的语气带着深深的疲惫和悲哀,“父母和姐姐的说法一模一样,说我是因为不满他们对姐姐更好,产生了幻觉,故意诬陷大伯。 “他们说墨墨是自己发狂撞墙死的,没有一个人信我。而那个保姆,在我醒来之前就被送走了。我从此成了竺家亲戚戳脊梁骨的人,成了父母眼里影响家庭和谐的人。” 她抬起泪眼,看向池陨:“可是池陨,我从来,从来都没有说过一个字的谎话。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池陨胸腔剧烈起伏,眼底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戾气。 他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十几岁的女孩,是如何在至亲的联手背叛和构陷下,独自承受了这一切。 难怪,她会被茉莉激发急性应激症。 竺望舒竟然还敢在她面前养黑猫,还抱着去她房间。 还有陆序白,竟然不帮着她,还反过来让她跟竺望舒道歉! 池陨紧紧将她拥入怀中,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嵌入骨血。 他好恨! 恨自己当时不在她身边,恨那些伤害她的人! 他只能一遍遍吻着她的发丝,用最笨拙的方式安抚她内心的恐惧。 “不怕啊,阿秋。” 过了良久,池陨才出声,“所有伤害过你的人都会得到应有的惩罚。” 他幽冷的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凌厉。 该死,这些人都该死! 这时,竺砚秋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 这个点…… 她不由皱起眉头,但看到来电显示又不由翘起了嘴角。 是竺望舒。 竺砚秋与池陨对视一眼,从他怀中直起身。 擦去脸上的泪痕,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看来,裘叔叔已经找过她了。” 她接起电话,并按了免提。 “竺砚秋!你这个贱人!你到底跟裘晟胡说八道了些什么?!” 竺望舒尖利刺耳的声音瞬间充斥了整个房间,充满了气急败坏的疯狂,“我告诉你,没人会信你的鬼话!” “你别以为你现在攀上了池陨就了不起了!有我在,你永远都只能是个躲在我背后的影子人。你什么都不配拥有…… 池陨的眼神瞬间阴鸷得吓人,伸手就要去拿电话,却被竺砚秋轻轻按住手腕。 直到竺望舒喘着粗气暂时停歇,才用平静无波,甚至带着一丝怜悯的语调开口: “姐姐,你这么激动,是因为害怕了吗?” “害怕当年你精心设计的一切,你赖以维持了十年的假象,马上就要彻底崩塌了?” “你费尽心机抢走的,无论是父母的偏爱,还是那些被你欺骗的人的支持,真的让你这十年过得心安理得吗?” “你闭嘴!竺砚秋你……” “我有没有胡说,你心里最清楚。” 竺砚秋冷冷地打断她,“另外,提醒你一下,电话是可以录音的。” “你最好从现在祈祷你上辈子做了什么拯救地球的事,否则……” “……否则什么?你说啊!你居然还敢威胁我……” 竺砚秋直接挂断了电话,将那个疯狂叫嚣的声音彻底隔绝。 第110章 我有个特别要感谢的人 云亭中心内,灯火璀璨,衣香鬓影。 “月露凝华”系列新品发布会暨上市庆典正在这里举行。 受邀前来的嘉宾非富即贵,皆是时尚界、商界和社交圈的名流。 媒体区长枪短炮严阵以待。 但所有仅有的焦点,几乎都在一个人身上—— 竺氏制香的市场部总监,“月露凝华”系列的主要项目负责人,竺砚秋。 而当当CHELONA全球总裁詹姆斯亲自上台,宣布“月露凝华”系列作为品牌年度重磅合作项目正式全球同步上市时,全场气氛达到了高潮。 “……竺砚秋女士以其非凡的才华和对东方美学的深刻理解,为我们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灵感碰撞。” 詹姆斯优雅地向竺砚秋抬了下手,“ ‘月露凝华’不仅是CHELONA的里程碑,更是东西方文化交融的典范。” 所有的镜头瞬间聚焦在台下主桌的竺砚秋身上。 她今天穿了一身月白色缎质马面裙,款式简约却极衬气质。 乌黑的长发松松挽成发髻,露出修长优美的脖颈。 妆容清淡,却掩不住她眼底的光彩和从容的气度。 她微微颔首向台上致意,姿态优雅得体。 面对无数闪光灯,却没有半分怯场,眼里是经过风浪后沉淀下来的沉静力量。 轮到竺砚秋上台致辞时,她步履从容地走向聚光灯下。 追光打在她身上,仿佛为她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她首先感谢了CHELONA团队的信任与合作,感谢了马云蕊和弗兰克。 然后,把目光投向了台下。 主桌都是非富即贵的嘉宾,CHELONA和琼馥这边的高层。 她在旁边的角落位置依稀看到了竺远山和张淑芬。 他的眉头皱着,好像对这个位置有些不满,伸长了脖子试图看清她。 竺砚秋的嘴角微微上扬:爸爸,这就不高兴了吗? 只怕后面让你不高兴的事情,还有很多啊。 她又把目光投向某个隐秘的方向。 那里,池陨隐在光影交界处,身姿挺拔。 昏暗的光线模糊了他冷硬的轮廓,唯有幽冷如实质的眼神,穿越人群精准地锁紧她。 里面翻涌着骄傲,以及一种更深沉的、几乎要破笼而出的占有欲。 竺砚秋心尖微颤,深吸口气,开始了简短的演讲。 说到最后,她的眼底突然漫出星点笑意:“最后,我想特别感谢一位……伙伴。” 她的话语微微停顿,成功地吸引了全场的注意力。 “感谢他在我最迷茫和艰难的时刻,给予我毫无保留的支持和信任。” 她的目光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那个角落,没有点名,却带着足够引人遐想的深意, “这份力量,于我而言,在任何时候都至关重要。” 台下立刻响起一阵细微的议论和猜测声。 “谁啊?” “男朋友或老公吧?” “没听说竺总监有伴侣啊……” 池陨站在暗处,唇角几不可察地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眼神却愈发幽深。 在宴会厅的另一侧,陆序白端着酒杯,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 他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从容自若的竺砚秋,心脏像被无数细针密密地扎—— 她本是属于他的。 而他却不懂珍惜,亲手将她推开,甚至在她最需要信任时,选择了站在她的对立面。 如今,她已站在他不能企及的高度。 她身边的位置,也已经换了别人。 他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压不住心底那份灼烧般的苦涩。 “感谢所有这一路帮助我的人。是你们,让我得以逃脱囚笼,重获新生。” “谢谢你们!” 竺砚秋说完,朝台下深深鞠了一躬。 掌声雷动,无数闪光灯亮起,捕捉她浅淡却令人惊艳的笑容。 致辞完毕,现场播放了“月露凝华”系列香氛珠宝的宣传片。 而首小时全球预售额数字也实时公布,屏幕上出现的数字让所有人瞠目。 众人再次把惊艳的目光投向竺砚秋。 看着女儿在台上接受众人的赞美和追捧,竺远山脸上虽然也带着笑,眼神却有些复杂。 时不时看向主桌那些真正掌控资源的大人物,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他对妻子冷哼:“看看,你都把她给宠成什么样了?” “我好歹是竺氏的总裁,怎么安排的座位?她上台也没感谢父母,真是不像话!” 张淑芬怯懦地低下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同一时刻,在竺氏品宣部办公室里,传出了东西砸落的声音。 手机直播把竺砚秋如何风光、如何被赞誉的每一帧,都清晰地展现在她眼前。 她的胸口剧烈起伏,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嫉妒和恨意。 她无法忍受,那个永远活在她阴影下的妹妹,竟然真的爬到了她望尘莫及的高度,享受着她梦寐以求的鲜花和掌声。 这一切,本该……本该是她的! 而在嫉妒和愤怒之外,她的内心还有一丝恐惧。 竺砚秋那天晚上在电话里说的话,在她心里种下了深深的阴影。 她怎么说服裘晟的? 她对裘晟说了什么? 那件事的真相她最清楚,父母也清楚,他们已经第一时间帮她处理了首尾。 就算竺砚秋有怀疑,没有证据也什么都做不了! 对,她什么都做不了…… 竺望舒颓然地跌倒在椅子上,浑身像抽去了所有的力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