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母》 第1章 玉侬 玉侬从小就长得美。 翘鼻子圆眼睛,肉些的唇瓣,丰满的颊,是电影女郎的脸。 家里人对她寄予厚望,砸血本安排着读了几年私塾。 在她十三岁的时候,爹爹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引了县上的地主老爷吴丰满到村头,一眼瞧上了在河沟洗菜的玉侬,抬进府里做了六房姨太。 - 吴府偏房里云雾缭绕,燃了从日本买来的香氛,柑橘味的气息隐隐约约的,让玉侬的鼻子短暂的得到了喘息。 玉侬拿着报纸温声念着。 “丁亥年,为争取和平...” 吴丰满软软的躺在榻上,餍足的吃了一口,缓缓吐出一缕烟雾,扑了玉侬满脸。 “老爷,今天这是第五趟了,要不您歇歇?” 吴丰满捏了捏在榻上伺候他吃烟的小老婆的脚,眼皮缓缓耷拉下来,玉侬就知道自己话多了,又拿了一包烟备着。 乖巧的坐在吴丰满手侧,将脚伸了过去,那双裹得严实的脚套着金贵绸子缝制的鞋。 盈盈一握的脚,被吴丰满放在掌心揉揉,再捏一捏,又捧起来放到自己面前看了看。 又送到鼻下嗅了嗅,满意的长舒一口气。 “猫爪儿似的。” 吴丰满松了手,玉侬才收回了自己早已经因为高高抬起而酸胀的脚。 屋子中央摆了麻将桌,大太太和二姨太正陪着米商乔甲旺打麻将,呼啦啦的洗牌。 等着吴丰满吃饱了下榻,凑满了一桌。 大太太装作不经意的瞥了一眼身旁的男人,双眼迷离,唇边还衔着烟枪,脸上的肉随着一吸一吐浮动。眼下乌青一片,显然近些日子太过纵欲。 玉侬站在他身边伺候着,扶着烟枪,垂着眼,跟伺候大太太茶水的丫鬟无异。 看着面目光彩的女人,生了一孩子还是年轻的过分,双颊的肉充盈,眼皮子都是饱满的。 大太太下意识抚了抚自己的脸颊,越来越凹了。 “小妖精。” 暗自腹诽骂了一句,继续摸牌。 米商突然大笑一声,摊开一排麻将,“胡了!” 二姨太巧笑着夸赞米商,“您手好运好,牌气好。” 大太太这才缓过神来,堆起了笑脸。 “您这脑子灵活的很,我们这些在宅院里面的妇人总是赶不上。那些洋人还说什么这东西能练脑子,我这成天打牌也还是没您聪明呢,偶尔摸一把就把我们甩的远远的。” 米商笑呵呵的,下巴上的肉挤得脖子都见不到,玉扳指在指头上圈着,拂过额间打了油的头发时显得格外大一个。 二姨太讨巧,“呀”一声。 “这是和田玉吧,这么通透,漂亮着呢,您最近的生意真是做得好,叫我们羡慕。” 米商本就是好这一口,女人人堆里听柔柔的嗓子挤出来动听的夸赞,更是显摆的不得了。 “可不,今年日子过的还行。” 二姨太笑的娇俏,三姨太把自己缩起来默不作声,大太太眼看二姨太风头出的有些多了,岔了话题问米商。 “听说您家里又添了新人,生了个胖小子,我还没来得及恭喜您呢。” 乔甲旺乐呵呵的摸牌,开了新一轮的牌局。 “是,我这儿就爱家里人丁兴旺,小八肚子争气,抬进家里就有了,一举得男,好兆头!” 玉侬轻轻瞟过一眼米商,他这话说的看似在夸赞八房姨太,实际也只是想展现自己宝刀未老的雄壮罢了。 富商之间年轻时候比闯荡,中年了比子嗣闯荡,走进了老年,却开始攀比起小妾外室之间的床档。 玉侬伸手扶正歪了跟头的灯芯。 大太太还是没能从米商那里套出点消息,她比谁都着急。老爷下发的任务没完成,那些无关紧要的炫耀,甚至让吴丰满有些许的难堪。 吴丰满已经好些年没有新生的子嗣了,整个府里的人丁也不够兴旺。 大太太是发妻,生了一子。 二太太三个儿子,三个女儿。 三太太只有一个女儿。 四五房一个子儿都没下,也就到了玉侬这儿,勉强生了一个出来。 这头落了下风,吴丰满必然要在其他地方讨回来。 嗤笑着码牌,瞥一眼乔甲旺。 “咋来了么,吃烟呀不?我可是听见什么要改革的风声了啊。” 乔甲旺瞬间来了兴致,手里的牌按兵不动。 抬头看他,带着期待的目光。 “怎么讲?” “呵,放心,从那边来的雷声大雨点小,打什么东西也打不到咱们头上。” 吴丰满伸手指了指屋顶,讳莫如深,和乔甲旺相视一笑。 “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才吃通了这点,你可别笑话我啊,现在的关系打点起来,可是不如以前方便了。” 乔甲旺在原地虚虚作揖,摇了摇头脑袋。 “我可是仰仗着吴兄帮我走通路子呢,您可不能跟我见外啊!军阀混战又是国共混战,乱七八糟,没有你的支持,我的日子也混不出这么好。” 吴丰满码了牌,“呦”一声,打出一张来。 “红中。” 吴丰满又朝着大太太使了眼色,牌桌上剩下的话基本都有大太太来讲,玉侬明显听出来大太太想套话,但分不清她想问什么。 只是转眼等人走了,吴丰满躺在榻上,横眉冷眼看向大太太。 “你怎么就这本事?” 大太太佝了背,支支吾吾的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没用的东西。” 说罢,又使唤玉侬添了烟,吞吐云雾,理也不再理大太太。 二太太还想添油加醋,看着榻上的老爷再看看玉侬,眉毛轻挑,路过大太太的时候嗤笑一声,足够了。 玉侬眼角瞥见大太太的脸色青青红红,赶忙低了头专心伺候老爷吃烟。 屋子里就剩下玉侬,她慢慢松了口气。 吴丰满的手也不安分起来,今天吃了这么多烟,脑子混沌着,总想着那些事儿,大太太那些人在的时候也不好太露骨,这会儿人走干净了,正好来了兴致。 玉侬小心的求饶,可吴丰满从来都不在意她说什么,只管自己高兴。 偏房的动静透过窗缝跑了出去,男女之间的事儿就那么点,大太太又生养了两个孩子,自然知道那是什么。 她站在廊下,手里绞着帕子,咬紧了牙,腿也绷得很紧,闭眼扶着柱子,听着一声高过一声的声响。 还好没有维持太久。 她怔怔望向偏房的窗户,隐约看见玉侬的肩头,愤愤然啐了一口唾沫,回了自己的院子。 玉侬还是不能歇,她燃了火,给吴丰满吃烟,还得端了热水过来伺候清洗。 “老爷,我想求您一件事儿,呈文的先生辞了工要带着全家去重庆,我想再给他找个先生,小孩子还是多认识一些字好。” 玉侬擦着吴丰满的手,觉得他的手有些僵硬,以为是吴丰满不愿意。 她斟酌了用词,在心里反复念了几次才准备再次开口。 发现吴丰满不止手有些不听使唤,双目紧紧闭着,似乎没了呼吸,玉侬颤巍巍的伸手探了探鼻息,竟是没了的。 不可置信的再探了探,真的没有丝毫气流波动。 玉侬慌了神,哑着嗓子喊,发出来的都是单音节分不清具体的词语,还是惊动了外面值守的仆人,府里的人才知道吴丰满就这么死了,死在了玉侬的床上。 玉侬看着人来来往往,将她挤到了屋子里的角落,看着大太太和几个姨太太哭喊,几个少爷小姐互相指责怒骂,抖着肩膀将趁乱跑过来的儿子呈文紧紧抱在怀里。 第2章 天足 大太太转过身来,狠狠甩了玉侬一个巴掌。 “你这个贱人,老爷平日里身体好好的,偏偏今天死在你的榻上,你敢说不是你的问题!” 玉侬被扇的懵了,想为自己辩解,大太太已经指挥着仆人发丧,她说什么都是徒劳,大太太不愿意听。 吴呈文瑟缩在玉侬怀里,泪流了满脸,哽咽着不敢吱声,生怕大太太继续迁怒。 屋子里乱糟糟的,无人在意他们母子。 玉侬等人都走完了才敢起来,抱着呈文慢慢的挪动步子。 她的脚裹得很完美,比许多大家闺秀都裹得好,少有人在四岁时候就缠足的,可玉侬爹爹沈长山总想着靠她的脸能攀上一些好人家,顶多是个教书先生一类的,还是要裹了完美的三寸金莲才能攀得起大户人家。 终于得偿所愿,在玉侬上了接亲轿子之前,他捋着自己胡须极为得意的享受着来自乡里乡亲的艳羡目光。 “大户人家的女人,哪个不是把脚缠的紧紧的,闹革命那些什么天足,都是反了天的东西,我也就是给闺女缠的早,不然哪里能说上这么好的亲事。” 玉侬娘家是村里的农户,有自己的田地,比佃户的日子过的好点,但平日里是怎么也和吴丰满这样的地主老爷扯不上关系的。 得亏他明智,早早下了决心给四岁的玉侬缠足。 借着吴丰满的面子,他在村子里过的风生水起,大家都敬着这位地主老爷的“老丈人”。 玉侬抱着呈文,走的慢,走得不远,那双被沈长山称作完美的小脚,在着急的时候往往是阻碍。 堂屋里聚满了人,她也进不去,只能把呈文放下来牵手等在廊外。 站的久了,脚就钻心的疼,腿也渐渐发麻,玉侬的个子不高,体重也不重,可是这么些重量分摊在两只三寸金莲上,还是支撑不了多久。 堂上站了很多族老,玉侬大多没见过,她这样的身份是不够格站在他们的面前的。 她望着二姨太,那个女人站在大太太身侧,满脸的悲戚,艳色的帕子一点点擦过眼泪,嘴唇一张一合,同大太太说着一些话。 玉侬很想挤进去,看看吴丰满的样子,跟他告别。 可她和其余几位姨太太站在廊下,连抬头看的多了都会惹来族老的不满,她们一起站在最外围,听不清堂内的人在讨论什么。 玉侬垂着头,手指拂过呈文的脸。呈文显然吓坏了,他躲进玉侬怀里,紧抱着她的腿,悄声问,“父亲怎么了,他睡着了吗,我想让他抱抱我。” 玉侬不知道该如何向幼子描述死亡,只轻轻的叹息。 “父亲有他的事情要做,以后,不能再抱你了。” 身旁那两个没有孩子的姨太太,见玉侬疲倦,把呈文抱了过去,用胯顶着,圈在胳膊里轻轻拍他的背。 五姨太是天足,原来是府里厨房的帮厨,力气大,扛着十岁的呈文大半天也不会觉得累,这时候更是不忍心看着呈文哭,直接自己抱过来哄着。 四姨太轻轻“嘁”了一声,不理她们,梗着细长的脖子遥遥望过去,还是看不清里面的动静。 玉侬心慌,不止是因为吴丰满的离开而感到恐慌,她分不清另外的原因是什么。 但她知道,没了吴丰满,大太太不喜她,与几位姨太太的关系也不大好,她们母子未来的日子怕是要变得难过了。 玉侬看着趴在五姨太肩头睡着了的呈文,心下柔软,好歹儿子还在自己身边,管他什么事情呢,娘俩在一块就成。 大太太站在堂内,与一众族老对峙。 “各位叔伯,场面就载样子了,咋闹?我男人可是给吴家立了大功,这么些年世道乱成哪种,还不是叫他给撑下来了,咋人死了不叫埋进祖坟,你们这是甚意思?!” 大伯吴千水眉毛一挑,手心一拍紫檀木桌,冷眼对着大太太吼起来:“能是甚意思,吃了烟死在女人肚皮上的的男人,还有脸进祖坟?” 小叔吴千帆附和着,“埋在边上就是了,祠堂还是摆牌位,又不是不摆!急个什东西?我跟你说…” 大少爷吴引鹤打断他二人一唱一和,站起来,朝着二人俯身作揖行礼。 “大伯,小叔,我达为了吴家鞠躬尽瘁,这些年给各有亲戚没亏待过一分钱,即便他死的不算好看,抵了从前的功过,怎么也不能沦落到进不了祖坟的程度吧。” 吴千水冷哼一声,“哼,大少爷呀,你达那是厉害吗?那是吃老本!吃我们吴家上百年的老本,咱家传了几代人,就没有这么丢脸的事儿发生。” “发生这种事情,我们也难过,丰满怎么也是我们一同长大的亲哥哥,虽然哥哥做的事情,确实有些难看,但我们真不能让他做孤魂野鬼。” 兄弟两个相互对视一眼,还是由吴千帆开了口。 “城郊徐家村有片山清水秀的地方...” 二姨太猛地站起来,紧紧盯着大太太,大太太没理会二姨太的目光,转而深吸一口气,朝着吴千帆放缓了声音。 “小叔,老爷怎么也是个人物,和家仆葬在一片地方,也太离谱了些吧。” “怎么不能,她能娶了徐家村的女儿,不能葬在那儿?” 大太太的上唇缠着扭曲,忍着气的脖子抻得笔直。 堂内气氛怪异,玉侬渐渐能听清他们在说什么,随着他们一些人的情绪激动,后门也不自觉的放大。 安静了半刻钟,大太太突然笑起来。 “六姨太的娘家确实是个好地方,山明水秀,人杰地灵,有六姨太的家人守着,倒也不失一个好去处。” 吴引鹤想再说什么,被大太太拦下。 “六姨太,过来。” 玉侬被猛地叫过去,不知所措,还是大夫人朝她摆了摆手才迈开步子忐忑的走了过去。 吴千水望着玉侬那双小小的脚,饶有意味的眯眯眼。 “徐家村环境很好吧,老爷葬在那里你说合不合适?” 玉侬低垂着脑袋,望着堂内一众人的华丽一摆,根本分不清该怎么接下这话。 第3章 小脚 大太太没有给玉侬留下多少思考的时间。 “既然太爷,叔公,大伯小叔都是这个意见,那就按各位族老的说法来吧,老爷既然做了丢份的事情,自然该付出代价。就葬在六姨太娘家村子边上,六姨太也能时不时去照看一番。” 玉侬想拒绝,可大太太压制她压制惯了,根本不给拒绝的机会。 她也习惯了被安排,从小都是被安排着走的,她的意见都不重要,那就不要说话的好。 玉侬缩了缩脖子,点了头,“全凭大夫人和族老安排。”在堂内送走了一众族老,吴千水走在最后头,眼神在玉侬身上流转再三才离开。 - 吴引鹤跟着回了大夫人屋里,皱着鼻子问,“妈,爸怎么也是个有脸面的人,怎么能不进祖坟葬在一个小老婆的娘家,算什么事儿啊!” 大太太安抚着叫他坐下,有从柜子里拿出来一封信递到他手里。 吴引鹤拆开信封迅速看了一遍,抿抿唇,眼睛转了转。 “这是真的?” 大太太嗤笑着将帕子甩在桌上。 “你大舅的亲笔字,错不了!” “妈,那咱们...” 大太太伸手轻抚吴引鹤的脸颊,年轻,帅气,丰满的双颊,全是朝气。 这座府邸只会让儿子饱满的脸颊逐渐凹陷。 “我们走,族老,你叔伯一个对着这些家业虎视眈眈,岂不知即将迎来的到底是什么光景,让他们去挣去抢!” “也不知道哪儿得来的消息那么快,前脚人刚走,他们就得了消息冲冲的就来了,给我个下马威,又想为难你,威胁着把外头铺子让出几个来,哼!什么东西。” 吴引鹤还念着吴丰满是亲生父亲,直接一走了之多少有些不忍心,还是决定搭灵堂办丧事。 至于是祖坟还是外头的地里,左右人死了不过一捧黄土,入不入祖坟是族老做的决定,怪不到他头上 “妈,这是我为人子女应该办的事儿。” 大太太也不反对,反正这个花心薄情又没有道德的男人,就快被扔在小老婆的娘家地里。 让儿子做完了这些事也是图一个让他心安罢了。 还是再三叮嘱信上的事儿不能往外透露。 吴引鹤点点头,抬脚离开了物资。 大太太独自坐在自己的屋里,从桌前挪到床边,老木头拔步床经年累月的浸润,焕发着低调的光泽,她摸了摸床沿,手上的倒刺被锦被刮出一条血痕。 “连你也欺负我。” 大太太闭上眼,叫来了丫鬟伺候着洗脚。 她也是缠了足的,和玉侬不同极小的年龄缠足不同,她是在和吴丰满定了婚约才开始缠起来。 想起来祖父是个和蔼开明的老人,原本打算在家里做个姑娘,侍奉父母终老就好,没什么必要嫁人,家里的钱足够她自在一辈子,但天不遂人愿,家里的举人老爷死了,生意也逐渐垮下来,只能打起算盘让她去联姻。 吴丰满痴爱金莲的名声在外,十来岁的半大青年时就传出来爱好这些,她一直不喜,可爹娘却勒令她开始缠足。 十三四岁的年纪,脚指头是被硬生生掰断了裹紧的。大太太闭上眼,仍然能感受到那份疼痛,当时的年纪,实在是没有什么机会为自己争取,听着父母的安排,嫁进来,却也只生养了一个孩子。 吴丰满已经许久没来过她的房里。 “夫人。” 丫鬟端着水盆,半跪着在她身前,褪了鞋袜,托着小腿肚子放进温热的水里。 大太太闭上眼,沉沉的吐一口浊气。 她又想起祖父,那个和蔼又有手腕的老头,如果他还在的话会如何做决定。她想不到,那时候祖父娇养着,什么也不懂的天真,自从有了婚约开始,日子就过得无比艰难。女人一个一个的抬进府,孩子一窝一窝的生。 远远的走了才好,天高地远,这些破事儿都与她没了干系。 可胸口那股气还是憋得厉害,吴丰满死的太过痛快,毫无征兆的在一天时间里,从她离开那间偏房不久就死了,死在他偏爱的小老婆身边。 让人觉得诡异的难受。 丫鬟小鸟儿看着大太太面色难看,悄悄的问,“太太,您哪里不舒服。” 大太太睁开眼,想起什么似的,盯着小鸟儿。 “小鸟儿,把六姨太的院子清一清。” 小鸟儿原以为是要把老爷送给六姨太的财务都要回来,却是接着听到了别的话。 “二姨太哥哥是县长面前的红人,有权有势,三姨太家里有生意往来,四姨太是表妹,五姨太家里更是不得了,父兄都去投了共,我真是谁也不敢得罪。小鸟儿,你说我的日子过得憋不憋屈?” “西院是好地方,适合种点花草。” 小鸟儿得了令,径直喊了几个仆人过去。 夜里,玉侬正搂着呈文哄着睡觉。突然来了一群人,二话不说就推搡着他们母子二人,嘴被捂得紧,连叫喊都没有机会,从偏门把她们母子送了出去。 “六姨太,您好自为之吧,府里没您的地方了。” 呈文被松开了嘴,哭着要回去家里,被仆人拦下来,对他还算客气。 “小少爷,您就听话吧,大夫人的命令,我们也就是办事的。” 说罢转身关上了门,呈文愣住,哭都忘了哭,抬头望着玉侬。 “妈…” 玉侬抱紧了呈文,一边安抚,一边拍着院门,许久都没有人回应。 玉侬身上还有些银元,天色不早了,夜里的天凉,怕孩子在外头着凉生病,母子俩去了旅馆住下。准备天亮之后再去敲门,至少把这些年吴丰满分给他们母子的东西都拿上,就算回了娘家也能靠着那些钱过个清净日子。 哄着呈文在旅馆里睡下,玉侬却一夜无眠,等到天一亮,翻身下床去了吴府敲门。 依然没人回应,街上看热闹的倒是逐渐多了起来。 男人死了之后大老婆赶小老婆出门的事儿,在哪里都不算新鲜,只是头七还没过就不装了的实在少。 “真是稀罕,这么个就叫人赶出来啦?” “可不是吗,俏媳妇被大老婆容不下了赶出府了。” “女娃娃,我看你长得不错,吴府不要你,不如跟了我?保你吃香喝辣过得不比吴府差!” 第4章 小汽车和马车 玉侬站在吴府门口,留也不是,走也不是,多年的深宅生活让她很不适应一下子面对这么多人审视自己。 那些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扫荡,后背都逐渐有了潮气。忍着继续敲门,却被当头破了一盆潲水。 “赶紧走!让人看笑话。” 小鸟儿恨恨瞪着玉侬,又重重的关上了府门。 “哈哈哈哈哈哈哈,地主家没有余粮,养活不起你这俏媳妇,赶出来了就不要舔着脸再迎回去嘛!” “别说,大老婆赶走小老婆的事儿多着呢,小老婆识趣点就该走的远远的,不要碍大老婆的眼才好!” 玉侬看了眼吴府的大门,又转头往旅馆跑了回去。 此后几天的时间,玉侬都是天一亮就往吴府去敲门,几个偏门都试了,没一个人愿意开门,即便开了也不过是言语羞辱她一番或者泼潲水,让路边的人看热闹。 直到第七天,玉侬还是见不到吴府出殡,身上的钱也已经不够继续住旅店了,她只能牵着呈文往吴府门口凑,走到半路,听着路人在议论地主家如何如何。 玉侬听了一耳朵,大概是“跑了”,“钱”之类的话,顿觉不妙,拉着呈文一路小跑,远远就看见吴府的大门敞开,有人陆陆续续往外搬东西。 为首的人她认得,来家里和吴丰满打过牌,是个当铺老板。 玉侬的脚心一阵阵抽痛,呈文担心她,站在原地等她。 “妈...” 转过头一看家里的小汽车被人开走了,张开双手站在车前怎么也不肯走。 “这是我家的小汽车,你不许开走!” 玉侬担心呈文被车撞伤,快些踱步把呈文拉到自己身边。 “妈,那是我们家的小汽车!” 呈文指着汽车,眼泪大颗大颗地掉,家里面他最喜欢的就是这辆小汽车,吴丰满尝尝会带着他到处兜风,又好耍又威风。 玉侬咬着牙牵着往吴府门口小跑,“先别管小汽车了!” 一见妈妈发了火,呈文紧紧跟在她身后,顾不上小汽车。 母子俩挤过人群到吴府门口时当铺掌柜刚好走到府门口,招呼着伙计搬东西。玉侬赶紧走上去朝着他行了礼,才开口问。 “掌柜的,这是怎么了,好好的搬东西做什么。” 当铺掌柜很是有礼数,作揖后解释道:“六太太,吴府的东西连同宅子都抵给我了,我搬东西自然是合情合理。” 说着拿出来两张抵押手印。 玉侬接过来看了一眼,确确实实是真的。 吴丰满在的时候,虽然对他们母子俩还不错,好吃好喝的供养着,偶尔给些首饰头面,却从来没有赏过铺子土地,玉侬想要维持从前的日子是肯定不能的。 但床底下的那点首饰起码能让他们母子安稳的回到娘家。 “掌柜的,宅子里的东西当了自然是随你搬动,我只想那两件换洗的衣物,让我和我儿在路上能有两件以上穿,您看能不能通融着,让我们娘俩进去?” 掌柜的倒是好说话,摆了摆手,让他们进了从前住着的屋子里。 玉侬从衣柜找出来一个首饰盒子,里头有一打子银元,几个耳坠子和项链。用身体挡着,迅速包进几个换洗的衣服里,收拾着出了门。 掌柜的虽然没跟过来,却是叫了伙计跟着,玉侬不敢太松懈。 玉侬走到堂屋时,发现吴丰满的棺椁还留在那儿,没人为他下葬。 前些日子还吵嚷着争吴丰满到底葬在那里,到临了了,也没个人管他,就这么大喇喇的在堂屋里摆着棺椁,谁也不过问。 当铺掌柜的倒是想管,又嫌晦气,拦下了玉侬。 “六太太,这吴老爷的身后事...您还是看着办一办吧,这也不好看对吧。” 当铺掌柜的指了指棺椁,玉侬也没多少办法。 “六太太,我叫伙计跟你把吴老爷一同送到地方,成不成?” 玉侬艰涩的答应下来。 她走上前,最后看了眼吴丰满,虽然他们之间没什么夫妻恩爱的美谈,母子俩靠着吴丰满也算过了几年的好日子。 即便现在物是人非,玉侬还是希望尽了一丝情谊,安葬吴丰满。 当铺掌柜叫了几个伙计,两辆马车,玉侬牵着呈文,看着伙计把吴丰满的棺椁搬上车而后匆忙走出府门,跳上了当铺掌柜的马车。 路上的行人来来往往,大多站在不远处看热闹,见玉侬带着儿子就背了个包袱出来更是有了话题。 “这个小老婆真是命苦的,前些日子天天来敲门,不是被泼潲水就是被骂一顿,这才几天呢,大老婆卷了钱跑了,二老婆的娘家有势力,来势汹汹直接把宅子卖了,剩下的老婆仆人一通乱抢,也不知道咋样,就这个小老婆倒霉,哈哈哈,看起来什么也没抢到。” “谁知道呢,一觉醒来当铺都来收宅子了。” “你们是不知道昨天夜里动静有多大,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昨夜原来闹得那么大,玉侬却是一点也不知道,连日来的疲倦让她难得睡了一个好觉,却错过了一场热闹。 玉侬回头望了望这座宅子,高门大户的,从前多风光,如今倒易主了,还被这些多人看笑话。 母子俩没能参与这场纷争,没抢到财产,玉侬分不清自己心里是个什么感受。 呈文坐在她身边,一直沉默着,垂着头,似乎想把脑袋缩进肚子里,好让路人忘记他的模样。 没有顶子的马车坐着可真难受啊,呈文想着。 这些日子玉侬出来敲门喊户都没带着呈文,今天实在是钱没了又碰上这些事儿。 “妈,我们去哪儿啊,回姥爷家吗?” “是,咱们回姥爷家,吴府遭了难了,咱们没了住的地方,跟着妈回姥爷家还能吃口饱饭。” “哦。” 玉侬抚了抚呈文的头顶,也说不出个安慰的话来。只盼着回了娘家,家里哥嫂能容得下他们,好歹有个落脚的地方。 马车在城里走的不快,慢慢悠悠的,马蹄子一步步穿过巷子,呈文抱紧了玉侬,把脸埋进她怀里。 玉侬把衣角撑起来,盖在呈文脸上。 第5章 表妹去哪里 马车开到徐家村头时,玉侬就觉得有些荒凉。 当铺的伙计着急回去,让玉侬找了块地方埋了吴丰满之后,架着马车离开了徐家村。 玉侬带着呈文给吴丰满的坟q跪下磕了头。 “这是你达,你要记得他埋在这儿。” 呈文懵懵的磕了头,随后问,“爸埋在这儿,我能经常来看他吗?” 玉侬点头,背着包袱牵着呈文的手往娘家回。 徐家村往日村头总爱有几个人凑热闹说闲话,今天却没见到,路过几户人家也显得萧条,大多闭门不出,只能从烟囱里还飘出些的烟判断家里有人。 玉侬想着快点回家,让呈文睡个好觉,匆匆瞥过一眼后往沈家院子走过去。 她指着村子里一处比较大的院子对着呈文道,“那就是姥爷家里,你还记得吗六岁的时候你还来过几趟的。” 呈文摇摇头,时间太久了,他已经忘了很多小时候的事儿。但那栋院子在村里很惹眼,高墙青瓦,门口那棵老槐树在风吹过后,枝条荡来荡去,偶尔也会花粉散下来,一看就是日子过得好的人家。 他有些高兴,这些日子住旅店,老粗布褥子睡着总觉着不踏实,去了姥爷家即便没了绸缎也应该能还上好棉花被褥。 想到这儿,呈文忍不住加快步伐,松开了玉侬的手,蹦蹦跳跳的往大院子跑。 玉侬担心他摔着碰着,却又跑不动,只能喊着让他小心,自己再慢慢挪过去。 呈文推开了虚掩着的沈家大门,一片萧条之意,看得他发愣。 玉侬追上来,进了院门喊了声爹爹和娘,西厢房的窗户突然“吱呀”一声刺耳的响,表哥阿旺从屋子里探出来头发凌乱的脑袋。 “妹妹,你咋来啦?” 通常像玉侬这样高嫁的,不会突然跑上门,更何况母子二人看着不像是探亲的样子。 “表哥。” 玉侬喊了一声,阿旺只能讪笑着领着人进了院儿。 院子里空荡荡的,没什么烟火气。 “爹娘和哥哥呢?” 玉侬望着满院子的荒芜,不禁疑惑。 阿旺不说话,只递给她一杯水,上下打量她一番。 “你好好的回来干甚?” 她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妹,玉侬自然信任他,一五一十的将发生的事和盘托出。 阿旺眯眯眼,转过身咳嗽两声。 “行吧,大哥陪着姨父姨母去市里看病了,姨母老是睡不着觉,有时候三五天不闭眼,熬的撑不住,叫喊着让他们父子俩带着看病去,让我留下来看家。” 玉侬心揪起来,阿旺立刻安抚。 “别担心,事情不大,约定了在那边住上十天,不管好不好都给家里回信,八成就这两天能收到了。” 玉侬这才放下心来,由阿旺安排着住下。 阿旺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不经意问起,“吴家是不是得了什么消息,这才跑的?” 玉侬摇头说不知道。 阿旺扫了扫玉侬的侧脸,收敛了眼神。 “你在吴家老爷身边的时候没听过土改?” “隐约听过,但是老爷去世之前聊起过这些,他说不必担心,追究不到咱们头上来的。” “哦……这样啊。” 阿旺拉长了尾音,有些意味深长。 玉侬顿时觉得哪里阿旺的态度有些奇怪,但她们如今实在没地方去,娘家也总比外头好。 压下那缕疑惑,回了留给她的屋子。 盼着爹娘和哥哥回来了,家里能有些热闹,也好商量以后的事儿。 想着想着,玉侬就睡了过去,一觉到天亮,村里公鸡打鸣了才醒。 她从屋里出去,远远看见院里阿旺抱着呈文看那颗老树开出的花。 “表妹醒了啊,我做了玉茭子粥,快吃。比不上你们在吴家时候的伙食,凑合吃吧。” “表哥说得甚话,家里的东西我哪有说凑合的道理,这是顶顶好伙食。” 阿旺笑着放下呈文到椅子上,坐下来和玉侬一同吃饭,拿来了一张纸给他看。 “大哥来的信。” 玉侬接过来瞧了眼,上头说妈的病找到原因了还得再治几天,让阿旺看好家。 “姨母能治好这个病也是大福气,表妹你不知道她在家时候,因为睡不着觉脸色多差,整日站在门口就和邻居对骂,要多难听有多难听,骂完了不过瘾骂姨夫再骂大哥,连我也落不下空。” 玉侬先前还有些疑惑,这下倒是把戒心全放下来了,她娘就是这么一个人,自己不痛快了谁都别想舒服。 吃了早饭逐渐愈发放松,带着呈文玩了会就回屋里歇着。 这么过了几天,原定好的父母返程时间快到了,玉侬再问阿旺他们的消息,却逐渐含糊其辞起来。 “没来消息,估计还在那儿呢。” “不知道啊,没再来信。” “不清楚…” “哎呀你别问了!” 玉侬看着阿旺一天比一天失去耐心,那些打消的疑虑再次爬上来。睡觉时都把包袱放在头跟前。 月亮高悬的夜,玉侬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去茅厕。听到阿旺在和一个媒婆打扮的人说话。 “玛瑙现在不值钱!你不要拿这个东西糊弄我!我老婆子说媒牵线也不挣你几个子儿,换银元!” 说媒?什么媒需要半夜里悄悄说,光天化日的不行?玉侬按下疑惑又听了一阵儿。 “那女人带着个孩子本就说不上价钱,还做过姨太太,也就是身段好,裹的脚漂亮,不然我可给你牵不了这样的好姻缘!” 玉侬听到这儿,顿觉媒婆口中的女人是自己,阿旺在父母不在的时候卖给讨老婆的人? 心中有一股火在烧,玉侬咬牙吞下了这口火气,悄声回了屋,准备带着呈文从后门跑。 手忙脚乱把包袱背好,不由分说把呈文从被子拽出来,套上衣服。 “别说话,咱们现在碰上麻烦了,妈得带着你跑,听懂了吗?” 呈文懵懵地点头。 趁着夜色,玉侬牵着呈文从后门钻了出去。 没走两步路,面前却出现一个人,半张脸淹没在阴影里,朝她慢慢走过来,月光下的那半张脸笑得和善。 “表妹,你要去哪里啊,表哥送你。” 第6章 哭起来会没力气 阿旺的眼睛掩在月光暗影里,笑着问她,“表妹睡不着出来散步吗?夜里还是有些凉,跟表哥一起回家吧。” 说不出的诡异森气。 玉侬向后退了几步,回过头拼命地跑,可她总是跑不快,转眼就被阿旺一脚踹翻在地。 呈文也被攥紧了手,不论怎么扑腾着想要救妈妈,都无济于事。 常年干苦力活的阿旺身高体长,胳膊上都是铁疙瘩大的肉,钳制呈文这样的小公子不费什么力气。 玉侬被扛着扔进了柴房,手心撑地的时候擦破了皮,呈文也是被一脚踹进门的,所幸只踉跄了几步没摔着。 看到妈妈手心的血色,呈文慌忙跑过来拉着她的手看。 “妈,他不是舅舅吗,为什么要打我们?” 玉侬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其中缘由,“是舅舅,但...” 但他既然打起了卖了玉侬的算盘,自然也不会放过呈文。 可他们现在被关在柴房里,该怎么逃? 玉侬有些气馁,她万万没想到回了娘家后,父母没见到,反而被表哥算计。 隔天一早,阿旺就带着媒婆在柴房外看了一眼玉侬。 “这脸蛋,就算贴个拖油瓶都行,我保你给这两个人谈个好价钱!” 阿旺乐呵呵地送走了媒婆,给玉侬送来了莜面窝窝头,刚出锅的,还有一股热气飘着。 “吃吧,吃饱了你才能漂漂亮亮地出嫁。” “表哥,我在吴府的时候一只往家里送钱,买地买牲畜,按理来说家里日子过得不错的,你何必趁着我达我妈不在的时候卖了我,你不怕他们回来了怪罪你?” 阿旺原本的好脸色变了变,盯着玉侬瞧了两眼,把手里的窝窝头往碗里一扔,嗤笑着,“怪罪我?他们凭什么怪罪我?” 玉侬抬头看他,阿旺扭过头笑着,轻蔑的眼神扫了扫,那神情似乎在嘲笑玉侬的天真。 “你达你妈早也卖田卖地跑了,这宅子死活卖不出去他们才扔下跑了的,你以为,他们真去市里治病?呵!他们可从来没瞧得上我,从前定亲看不上我,逃跑也不带上我,把我一个人扔在这儿,卖你换点钱怎么了?” 玉侬不可置信,皱着眉,阿旺看出了她的疑惑。 扯了嗓子叹了一声:“你啊,好日子过久了,什么都不知道。” “那户人家日子也不错,我也不算坑你,毕竟这些年我跟你的兄妹情是真的,我不会把你送去吃苦的。” 玉侬死死盯着阿旺的脸,那张脸又堆起了笑容,转过身看着自上而下地俯视她,摇摇头,笑着走出了柴房。 “妈,我们该怎么办,真的要被送到别人家里吗?” 玉侬没接话,寄人篱下,两度教训,她怎么可能还会继续去别人家里讨生活。 运气好点还能像前些年一样,吃穿不愁,用着海外买来的熏香,运气不好就像今天这样,再次被转手卖了,谁又能知道会面对什么样的人呢。 玉侬躺在柴火堆边,想了很多,又没想出个好的解决方法。 等夜深了,才和呈文悄悄说起话来。 翌日一早,玉侬就提出来要洗漱,让阿旺给打一盆水送过来。 “表哥,我们孤儿寡母的没个男人依靠,确实吃不起饭,你让我洗漱,干净一些,到时候见了人也能留个好印象,日子过好了我不能忘了你的。” 阿旺背着手问她“真想好了?” “反正我都给人当了那么多小老婆了,再继续当又能咋,我还想过好日子总得找个男人。” “行,我给你烧一锅水,洗干净了好好的出嫁。” 玉侬朝着呈文眨眨眼,心领神会。 等阿旺端着水来了,呈文蓄力撞向他手里的盆,等水洒向阿旺的脑袋时,玉侬举起一根粗些的柴火往他后脑上招呼。 一番下来,阿旺也没遭住,脑袋冒出一些血来。 玉侬和呈文奋力用麻绳和旧衣服缠住阿旺的手脚,里三层外三层地缠得很紧,确保他没办法再起来踹他们母子。 “对不住了表哥。” 玉侬说完这句,牵着呈文跑出了柴房。 前些天她看过家里的情况,漆柜和被褥那些都还在,他们出逃,说不好要去哪里,拿床被子总能撑一段时间。 玉侬到最近的一间房,拿了一床被子,看着还泛着油润光泽的小漆柜,这是娘从前很宝贝的东西,说是老木头做的,价格可观,这趟都没有带走,看来是真的走得匆忙。 她干脆也将其抱上,东西有些多不好拿,呈文恰好推来了院子里放着的板车,东西往上头一放,母子俩加快步子推车离开这早已经变了味的家。 村子里来往的人还是不多,偶尔见了几个,看到是从沈家出来的,也不愿意搭理,只偶尔能听见两句嘲讽。 “以前不是可神气,现在也不就那样。” “小老婆还不就是小老婆,娘家跑了都带她。” 原来大家都知道沈家夫妻带着儿子跑了,偏偏她什么消息也没听到。 耳聋眼瞎的。 “哎,沈家丫头,你走哪里?你哥哥不是说给你找了个亲事?” 玉侬不想节外生枝,怕他们这会儿去找阿旺,顺着他们的话说下去。 “是啊,我孤儿寡母的不好做营生养娃娃,这不是自个儿拿了被褥当嫁妆,准备去人家家里嘛。” 那人笑笑,拱了拱手。 “听说是个好人家,去了好好过日子,带着孩子再嫁人可是不容易的。” 玉侬连连称是,母子俩推着板车加快了步子,还能听到他们的嘲笑声。 “稀罕,没有接亲轿子,也没骑个驴子马,板车还是自己推。” “做过小老婆,还带那么一个娃娃,两张嘴一天吃多少饭,能娶就不错了。” “说得倒也是。” 呈文听着那些话心里不是滋味,还想说两句牢骚,被玉侬制止。 “别哭,别说话,我们快点赶路离开这儿!” 呈文讷讷点了头,跟在玉侬身边快步走着。 路面多是石子儿,凹凸不平,推着板车行路艰难,哭起来就更没力气了。 第7章 城隍庙 玉侬母子一口气走到不远处的小镇子上。 找间成衣铺子,买个粗布衣裳,把好衣裳卖了换些钱,去饼铺买了三张大饼,就着店家的水一口接一口地吃下去。 走了大半天,又推着板车拉着些东西,本就缺乏锻炼的两个人早已经饥肠辘辘。 三两口就吃完了一张饼子,猛地往肚子里灌水才感觉舒服了很多。 镇上比徐家村还要萧条,街道上只有三三两两的行人,面色也大多很差,带着惊慌的谨慎。 玉侬问饼子铺老板,“上个月镇子还挺热闹的,怎么现在这么冷清?” 饼子铺看了一眼玉侬母子俩,手上动作不停。 “扫荡了一遍了,天天来,你们不是镇上的人吧,吃饱了赶紧往别地儿去。” 玉侬嚼了嚼嘴里的饼子,看看天色已经逐渐发暗,心下一凉。 城内不安全,留下来的这点财物也恐怕守不住,必须得出城去其他地方。 “老板,再给我拿五张饼子,烙得干一点。” 多带上一些干粮在路上吃,以防万一。 玉侬吃完了先带着呈文去买了水壶和一包柴火,关键时候也能应应急。 “让让让让!” 一波人马开着摩托斗车风风火火的在接上开走,老板慌忙拿起锅盖为烙饼的锅子盖上,也忍不住骂骂咧咧。 “天杀的,地主家的了不起,没个好爹我看他能做的起个甚!去他爷的。” 玉侬听着这话,赶忙看过去呈文,发现他果然低着头,嘴巴塞的鼓鼓的,脸也涨得通红。 给老板付了钱,拿上饼子,玉侬赶紧牵着呈文的手离开饼子铺,临出城门的时候,呈文憋不住话,“妈,为啥他们骂地主?我达也是地主,他们也这样骂他吗?” 玉侬也说不好,大概是都骂的吧,她俯身抱紧了呈文,拍拍他一抖一抖的背。 眼看太阳马上要落山,城里说不好会不会迎来新一波的扫荡,玉侬干脆把呈文放到板车上,自己推着走。 好在城里的路还算平坦,走得很顺。 玉侬想起来每个城郊基本都有城隍庙或者土地庙,或许可以去那里躲上几天,等这阵的风波过了留在镇上租个小房子,母子俩也能好好生活。 玉侬带着这样的信念,问了过路的人城隍庙的位置,顺着路人指着的方向闷头冲。 走到半路时,玉侬的脚上的刺痛感愈发强烈,板车上的重量因为呈文而增加,她已经尽力在维持平衡了,可还是在路过一片碎石子厚的地方时翻了车。 呈文的脑袋大直冲着半截身体大的石头上砸,玉侬连自己身体的平衡都没能维持得住,更没能顾得来呈文。 “妈!” 呈文几乎是本能的喊了出来,玉侬焦急万分,脚心的疼痛让她龇牙咧嘴地难受,跌跌撞撞往儿子身边跑,又因为用力太猛摔了一跤,等她重新站起来的时候,呈文也已经爬起来。 玉侬仔细查看他伤情,好在只是脑门擦破了皮,有些肿胀。 城隍庙就在附近,玉侬和呈文互相搀扶着站起来。 “妈我没事,就是有点晕,咱们找个地方歇歇就好了。” 玉侬和呈文一起推着车往城隍庙的方向走了走,发现里头还有些动静。 婴儿啼哭声,女人的交谈声和男人笑闹声。 玉侬觉得人多的地方肯定安全,安抚着呈文走过去。 两人在走进城隍庙里众人的视线里时,一群人突然熄了声。静静地看着玉侬和呈文走进院里来。 “还是个细皮嫩肉的女人。” 一个男的说起话来,其他男人也跟着笑,院子里顿时被一阵男人们的哄笑声填满。 “看人家那样子,肯定是大户人家的家眷,还轮得着你想什么东西。” 一个女人的声音尖刺,驳了那些男人的兴致,叫其中一个大胡子很是不满。 “大户人家的能来城隍庙过夜?” “你看那小男孩,一副公子哥儿的样子。” 几个女人聚在一起,透过破旧木门断了一截儿的缝隙里看过去,都说比起女人,小男孩倒是更好看。 城隍庙的面积不大,夜里又寂静,他们的议论听得一清二楚。 呈文说想睡觉,实在是太困了。 玉侬也就咬牙进了庙里,一群人几乎是盯着玉侬进来,一双双眼睛聚焦在她们二人身上,他们动就跟着动,他们停下就跟着停下。 “脖颈真白...” 月光下的玉侬的脸像玉盘,脖子像托举的仙树。 大胡子男人说不出来好的形容词,他就觉得这女人真白,真漂亮。 “老子光棍四十年,也该娶个媳妇了。” “透,大胡子你疯了啊。” 另一个瘦弱的男人骂了一句,还想着为玉侬母子出个头。 大胡子从兜里掏出来一把匕首,在他面前晃了晃,提高了声音,“他奶奶的,老子今天就是要取个媳妇,谁他娘的看不惯,老子就宰了谁!” 瘦弱男人闭了嘴,窝回自己占下的地方,还不忘嘟嘟囔囔。 “谁稀得管你了。” 那些女人也抱着孩子不敢多话,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活阎王自己丢了小命。 玉侬听到这儿,后悔也来不及了。 刚刚拔腿跑,大胡子一把抓住她就嘿嘿笑。 “跟了我呗,保你衣食无忧,别看我现在住在城隍庙里,我以前可是走镖的,这行很好挣钱,只要你跟了我,我就出门卖力气挣钱,包你好生活。” 玉侬最近的桃花似乎特别的旺,遇上的每个男人都要安排她的婚事,自荐的,按价卖的,真是够了。 “大哥,不好意思,我儿子受了伤,我们去镇上诊所看病,请放开我。” 大胡子大笑着一把将玉侬往自己怀里带,无论玉侬怎么挣扎也没用,呈文原本就头昏脑涨,此刻见有人想欺负他妈,发了狠地拿起手边的东西就往大胡子身上砸。 和阿旺不同,大胡子虽然没有那样大的疙瘩肉,手劲儿却大得出奇,一巴掌给呈文扇的晕了过去。 玉侬担心呈文,尖叫着叫他让开,大胡子翻到更是来劲。 直接将人推到了墙角。 第8章 饼子 玉侬慌乱中拔了头上的簪子,在身前划拉,尽量不让大胡子靠近自己。 “倒是挺烈的,别有一番滋味!” 大胡子说着愈发兴奋,看着玉侬的眼神似乎要将其生吞活剥。 玉侬握紧簪子抵在胸口,准备这男人再向前一步,干脆不管不顾刺过去保命。 大胡子拿出匕首,对着玉侬的簪子笑。 “我倒是想看看,是你的小簪子硬还是我的匕首硬。” 呈文很是生气,上前把这个不知道所谓的男人推开。 那男人见呈文这样不知道分寸怒气冲天。 “你个小兔崽子,老子愿意养着你,还敢嫌弃老子!” 男人力气大,打的呈文还不了手,鼻子被打了一拳,结结实实的落在鼻梁上,瞬间喷出一股子温热的血来。 呈文本就摔了的,这会更是被弄得头昏脑涨。 拳头如雨点般落下,身上越疼,心里的期盼越深。 玉侬的簪子恨恨地往男人身上戳,可也只是擦破点皮,玉侬心急如焚。 “你个娼妇,还不肯从了我,这个世道,没个男人护着看你们能安生到哪里去。” 大胡子一手抓着玉侬两只胳膊,让她动弹不得。 那男人在玉侬身上摸索,将她从吴府出来时带着的一部分银圆找了出来。 那是玉侬原本想着为呈文治病好拿取,自己没用上,反倒便宜了这大胡子。 “没成想,你倒是个有钱的啊!” 玉侬的心都在滴血,那几乎是她出门前拿出来的银圆的一半了,她已经有了逃不脱的命运的感觉,闭上眼。 呈文从地上爬起来之后,抱着大胡子的腿不肯撒手。 大胡子重重的一拳打在呈文身上之后转过身,甩了玉侬一巴掌。 玉侬重心不稳,一头栽在蛛网上,满是狼狈。 呈文听着男人的嘲讽,心下一发狠,左右都是不好活命,不如拼一把。身上力气不多,上前扯了男人的胳膊,张开嘴就咬下去,锁紧了牙关,直至啃下一块肉来。 鲜血淋漓,温热的血液溅满了呈文的脸,看着狰狞可怖。 杯口大的伤口还在往外咕咕冒着血,哀嚎着吐出一口厚重的浓痰在呈文身上。 “你们这样的东西,去西头也活不下去,早晚要死。” 男人捂着伤口骂骂咧咧的,突然听见一个男人怒吼。 “他爷的,欺负个年轻女人,你可真行。” 玉侬睁眼看到几个壮年男人围着大胡子揍,嘴里还在不断讨伐大胡子的所作所为。 “人家不愿意,你还用强的,没道德没人性。” 但大胡子手脚灵活,见自己打不过几个男人,顺势跑了。 玉侬还在反应,肩头已经多了一件粗布外衫。她这才察觉自己的衣服已经裂了一道口子,半个肩头都露在外面。 慌忙裹紧了衣裳,对着身旁的女人道了一声谢。 “没事儿,我给你把衣裳缝好,一会儿就成了。” 说着女人转过去从包袱里拿出来针线,就得在玉侬的肩头缝补起来。 “你别害怕,那大胡子有我男人他们看着呢,不能再回来作害。” 玉侬透过女人的肩看过去,那头坐了五六个男人,将孩子和老人妇女围在内圈,既要照顾他们,还要顾着大胡子去而复返,呈文的伤口也被一位年长些的女人包扎起来。 “谢谢你们。” 女人一听玉侬道谢,瞬间笑呵呵的,很是和善。 “不用谢,你们孤儿寡母的,在外面也不容易。” 女人一边做着针线,一边和玉侬闲聊。 “你们俩往哪儿去啊?” 玉侬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女人的脸皱了皱,不赞同地摇摇头。 “别回镇上,土匪、兵痞子、地主家的私兵打得乱七八糟的,留在那儿太容易倒霉,小心你儿子被抓壮丁!” 听得玉侬心里咯噔,她看向躺在地上的呈文,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十一岁孩子,想想被抓了壮丁后会有什么后果,严重的怕是要丢命。 她不敢再起回到镇上的想法。 可一时之间又不知道往哪里去。 吴府卖了,沈家跑了,镇上又危险。 玉侬看着一大家子人,带着试探,“那你们是准备去哪里呢?” “其实我们也不知道到底要去哪里,老家灾荒,我们不跑出来就得在那儿饿死,虽然路上也不太好过,沿路乞讨也能凑合着活命。” 女人咬断了线头,灵光一闪,“咦”了一声。 “听说西边的地方大,生活好,你们要是实在没地方去,也可以去那儿,就是地方远了一些。” “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 玉侬将外衫还给女人,女人犹豫了一阵儿,去和一大家子商量了一番,回过来问她要不要一起赶路。 “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好在他们一行人带了些伤药,呈文的伤得到了及时救治。 - 玉侬守着呈文,看着他逐渐安稳下来的呼吸,终于放下心来,在后半夜睡着了。 几个男人轮流值守,大胡子之流也没有再犯。 隔天一早,玉侬将之前带上的几个饼子拿出来,分给几个孩子。 昨天给玉侬缝补衣服的女人叫赵蛮,她男人李栓正出门找来了点水,一伙人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饭。 “自从逃难开始,好久没吃到烙饼了。” 赵蛮只撕了一小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仔细品着嘴里的滋味。 “烙饼不是很常见吗?” 玉侬很是疑惑,从小到大,白面烙饼虽然在吴府里也不能常吃,杂粮面却是不缺,即便沈家也能隔三岔五蒸一锅杂粮馍揪着辣子面吃得饱饱的。 李栓正笑起来,“你估计是富贵人家的吧,咱们这些庄稼汉一年到头就没有吃饱肚子的时候,只有过年才舍得烙一张白面饼子,一家人分着吃。” 赵蛮也说,“娶我的彩礼也才一袋子玉茭面,一袋子小米。” “尤其这些年一直打仗,就算攒下点家底,有没有命花都说不好,今天这个兵过来抢,明天那个兵过来烧,哪有什么吃的留下。” 玉侬嘴唇张了张,什么也没说出来。 第9章 钱不够花 玉侬跟着赵蛮一家子离开城隍庙。 因为呈文受了伤,李家人总是格外照顾他,李家女儿李秀云时不时看一眼,确保他不会掉队。 一路向西,走了大半天后玉侬的脚实在有些撑不住了,提议停下来休整,恰好处在两个相近的镇子中间,大家也觉得停下来正好。 李大伯提议到镇子上以后买点干粮备着。 “过了这个镇子之后,往后好一段路可都没有采买物资的地方,得翻过一道山才能有村子。” 李家兄弟六人,妇孺七人,一行人吃喝就少不了。 玉侬昨天的烙饼让几个孩子吃得很开心,赵蛮就说这趟不用她去,赵家人多,留几个人看着孩子就行,其他人买些吃的回来。 玉侬感激的谢了又谢,从包袱里掏出来两块银圆给赵蛮。 歇的差不多了,李栓正就催着大家行路。 “不然天黑了怕赶不过去。” 一行人急急忙忙地又开始赶路,玉侬落在队伍最后头,她的脚又酸又胀,疼痛难忍,这些天走到这儿已经是用足了毅力,咬牙忍着。 临近前路的镇子,路也越来越难走,鸡蛋大的石子儿到处都是,尖尖的刺朝上,玉侬推着板车有时候看不清路面,一个不注意踩了上去,脚就钻心地疼。 慢慢的就落了后。 挨到镇子郊外,呈文突然向后一头栽倒,“咚”的一声,让玉侬措手不及。 扔了板车凑到呈文身边,发现他脑袋烫得惊人。 “发烧了。” 玉侬身上没力气,脚又疼得很,只能叫住李家人,帮忙把呈文送到镇子看病。 “大哥大姐,求你们帮帮我,呈文之前就受了伤,昨天又被那大胡子打,这会儿烧起来我也抱不动他,麻烦你们送呈文去诊所。” 李栓正二话不说,把漆柜搬下来,再把呈文放上去,牟足劲儿往镇上跑。 玉侬跌跌撞撞地跟在后头,看着呈文的脸色逐渐泛白,万分焦急。 横冲直撞地往镇子上跑,连找两家医馆都没有大夫,只管抓药。 李栓正觉得这些人不看病就抓药,怕把人治坏了,坚持送人去其他医馆。 一家城中的西医诊所还开着,一见呈文那样子量了体温就打退烧针。 针剂果然效果迅速,呈文没一会儿就清醒过来。 “妈,我饿。” 李栓正一听他的话就大笑,“小伙子能吃得进去饭就没事儿,倒是把你妈给吓得不行。” 玉侬伸手抚了抚呈文的额头,没那么烫了才觉得安心。 “李大哥,麻烦你帮我们买点吃的来成吗?” 李栓正好说话,摆摆手,“应该的,你们等着。” 玉侬把身上揣着的银圆拿出来,给李栓正一些,又拿出一些给诊所交钱。 她还惦记着呈文脑袋上的伤,昨天大胡子那顿揍,也不知道伤没伤到内脏。 多掏些钱,让大夫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再三确认没问题才放心。 玉侬还想嘱咐大夫再看看,大夫拧着眉看她,“你的脚应该比你儿子的更应该看吧。”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的鞋子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袜子到处红红紫紫的,满是血渍。 脚心也逐渐传来难言的刺痛。 大夫叫来女助手扒开玉侬的袜子,也忍不住“啧”一声后皱眉。 “这脚都被磨烂了,上点药膏养几天就好了。“ 说着又收了钱,递给她一瓶药膏。 “每天两次。” 玉侬也怕自己的脚耽误大家的行程,拿着药膏仔细涂抹,盼着能快点好起来。 - 李栓正去买了粥和杂粮馍馍,正要折返回诊所,和才买物资的大哥李老串碰了个正着,见他拿着这些东西砸吧嘴,“那女的挺有钱啊,一顿饭吃两个馍馍一碗粥?” “人家娃娃发烧了,不得多吃两口饭?十来岁的娃娃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李老串撇撇嘴,谁家孩子不是长身体的时候,就她能耐,吃两个馍馍一碗粥。 “她这么富裕,给你们买东西的钱没。” “当然给了!” 李栓正莫名其妙,李老串却忍不住继续打探:“那她到底带了多少钱,也不见像咱们一路做工又乞讨的,母子俩都细皮嫩肉的一看日子就过得好。” “这世道,不是因为变故谁愿意背井离乡的呀,人家肯定是遇上甚大事儿了才出来逃的,咱们能照顾就多照顾点。” 李老串囫囵应着,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那两个馍馍,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李栓正回到诊所,看见玉侬正在缠裹脚布子,“呦”一声,别开了眼,转头去关心呈文。 “先喝粥,就着吃个馍馍身体马上就好了!” 呈文接过来就大口喝,没一会儿就喝得干干净净,抓着馍馍狼吞虎咽。 李栓正还夸他能吃。 玉侬洗了手,也接过馍馍吃起来,看着李栓正两手空空,问他,“你不吃吗?” “我大哥来采买东西了,过会去城郊我和赵蛮一块吃。” 玉侬羡慕起他们之间的夫妻情分,吃饭都想着要一起。 李栓正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起来。 “老婆汉子不就是一个被窝睡觉,一口锅里吃饭处出来的感情嘛!” 玉侬想起来自己和吴丰满,似乎都没有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的时候。 大多数时候都是她站在一旁伺候吴丰满吃饭,漱口,她等人离开了或者睡下再吃点。 玉侬也跟着笑起来,大大地咬了一口馍馍。 呈文的烧退下来后人清醒不少,诊所给他脑袋上的口子上了药,只说不沾水一个来月就好了。 玉侬的钱花了又花,一大把银圆就这么没了。 第一次感叹,原来钱这么不经花,从前在吴府的时候吃穿用度都是吴府管家把控着。粮食不用买,衣裳有人定期送过来,伤病请大夫的钱从管家那儿走账。 从未如此具体地感受过花钱的滋味。 玉侬有些担心,自己手里的钱能不能留到去西边,租个院子的。 从前也没想过租了院子之后的生计该怎么办,现在玉侬只觉得像一团乱麻,只有房子住,钱好像也不够吃很久... 第10章 三连胜 李老串带着钱在镇子上逛,这边儿比上一个镇子的环境要好很多,所有店铺基本都在开门营业。 在和李栓正分别后,去了他买东西的杂粮铺子,看见他拿的那两个馍馍还是价格高些的,忍不住念叨,“有钱也不是这么花的。” 从口袋里掏出钱买了最便宜的馍馍。 等掌柜的给他拿旧报纸打包的空隙,扭过头瞥见街尾有一处很是热闹,好奇心瞬间旺盛起来,问老板那是什么地方。 “还能是甚地方,赌坊,销金窟。” 李老串四下环顾,整条街上就那边儿最是热闹。 “我劝你还是别去那儿,一般人进去就出不来了。” 掌柜的这话让李老串来了兴趣,“为甚?” “玩一把挣了,玩一把输了,心里跟玩火呢一样,受不住啊。” 李老串笑笑,接过馍馍,不以为意地往街尾走过去。 这些场面他年轻的时候又不是没见过。 再者... 他捏了捏手里的馍馍,再想想店里面其他的贵些的食物。 脚步更加坚定地踩在赌坊门口的砖上。 伙计热情地招呼李老串进门,里头烟雾缭绕,有几个壮膀子大汉守在门口。 李老串走到靠内里的一桌,是个赌大小的,看了几局手痒痒,扔了馍馍在一旁,连着三局都是中了的。 瞬间兴致高涨,又是三连中。 周边的人都带着艳羡的神色,把李老串皱了半辈子的眉毛都舒展开来。 又玩了一把,竟是输了,好在六胜一输,整体运势还是利好。 李老串一鼓作气赌了一把大的。 果然又是三连胜。 有时候运气来了,是怎么也挡不住的,李老串坚信这一点。 拿着挣来的钱,加上手上缘由的,李老串的砝码逐渐加大。 再一次的三连胜。 赌坊里的人都忍不住侧目,伙计都送来了一碟子花生米一碗手擀面,陪着笑脸,“您请慢用。” 李老串从生出来到现在都是给人做苦力的命,只有打牌的时候能有些成就感,他手气向来好,总能赢点小钱贴补家用,只是这一次尤为突出罢了。 闺女儿子还等着吃饭,再攒点钱,或许到了西边儿夫妻俩买上一片地,种点粮食瓜果,这辈子还愁个啥。 李老串打得兴起,抡起胳膊,这一次咬牙把身上所有的钱都拿了出来,连那几个馍馍都没有留下。 不管如何,今天都要赢一把大的回去。 至少不能比那个小脚女人过得差。 只是这一次,他的牌面没有按照预期的有赢面。 将所有的钱输了个精光。 他走进赌坊时所揣的钱并不多,只是和赢来的那些加起来就显得格外多,让人心疼。 李老串也是老手,知道及时止损不赌了。 灰溜溜从赌坊出来,可惜了那点钱和馍馍,李老串不甘心,却也害怕再投入下去自己的命都要抵给赌坊。 从巷尾走出来,发现李栓正驮着小脚女人的孩子往城门口走,心里顿时有了些想法。 在和媳妇约定好见面的地方等着,等人一来就抓着她胳膊,手劲大的易金凤吓了一跳。 “当家的你这是作甚?” 李老串将自己输钱的事儿也没瞒着和盘托出,易金凤眼看就要扯着嗓子嚎开,李老串赶忙捂紧了她的嘴。 “闭嘴,想让人看笑话是吧?!” 易金凤欲哭无泪,嘟囔着:“那钱是你们兄弟几家人到处做工攒下来的钱,过些天走山路才拿出来这么多买东西,你怎么就...” “行了,别说了,我这不是想到不久的方法了吗!” 易金凤和李老串在街角商量了一番计策,终于安下心来。 - 李栓正帮忙拉着板车将呈文送回到大部队。 李秀云见他们一行三人回来,几乎是飞扑到李栓正身上。 “爸,妈和我等你们等的花儿都谢了。” 赵蛮继续手里缝补的活儿,偶尔抬眼看看父女俩打闹的样子。 李秀云提议一家人去林子里摘点果子吃,路上还能当补给,夫妻俩都放了手头上的事儿去了林子里。 玉侬看着一家人和睦的样子也觉得一股幸福的滋味。 呈文还在睡,或许是太累了,从前都没吃过糙米饭的少爷,一下子跟着她到处颠簸,心疼又没办法。 “妹妹。” 易金凤来了,搓着手,头侧着,身子要扭不扭的难为情劲儿。 “大姐,您有事尽管说。” 易金凤呵呵笑着,挽起玉侬的胳膊。 “刚刚...在城里遇到打劫的,我真是脑子蠢,不该一个女人去采买东西,不然也不能遇到...我倒是能挨着饿,可是孩子们...” 易金凤往正在玩泥巴的孩子们方向看了眼,又瞄了瞄呈文,将脸上的肉挤了挤,唇角耷拉,看着辛苦又心酸。 “那怎么办呢?” 易金凤差点没绷住,能怎么办,给他们钱啊! 可面上还是一副苦相,深深叹口气。 “实在是没脸,可我们一路做工乞讨到这儿,手里的钱就那么些,要是再没有补给,孩子们怕是要撑不过几天,只能看着把那个女儿嫁人才好熬得过去。” 玉侬一听到了卖女儿的程度,想起自己的遭遇,心口一紧。 “妹妹,我是实在没办法了才向你开口,借我们一些钱行吗?看在我们救了你一命的份上。” 这话说得有些重,玉侬没办法视而不见。 “妹妹你放心,我们翻过这座山就去做工,我们一家子人马上就能凑够了还你们钱。” 玉侬将嫁妆盒子里的银圆都拿了出来,心疼但是念着李栓正这两天帮的忙,心一横,直接全交给易金凤。 易金凤克制着自己即将大笑的雀跃,挤出来两滴泪。 拍拍玉侬的胳膊。 “妹妹,你的恩情我们忘不了,你以后有甚要求直接张口,我们肯定都给你干!” 易金凤说了许多好话,让玉侬放下戒心,也如他们所说的,让几个男人去镇上采买,确保再不会碰上易金凤这样的情况。 玉侬想起来李栓正说的,要和妻女一起吃饭。 希望这一次他们能多吃两口,赶路的干粮多一点。 第11章 前方有平地 李老串拿到易金凤递过来的银圆,啐了一口唾沫。 “他爷的,小脚女人怎么这么有钱,够买多少干粮。” 易金凤撇嘴一笑,斜过眼看自家男人。 “一口一个小脚女人,人家又不是没名字,怎么,惦记人家缠小脚的有钱人家女人啊?” 李老串不耐烦,呵斥易金凤。 “一天天脑子就是这么点破事,日子过得太好了是吧。” “哼。” 易金凤不屑嗤笑,“行了,钱拿好,我刚刚借钱都没有叫你兄弟几个看见有多少钱,就说借了两块银圆,你可别露馅啊!” “我他娘的是那么没脑子的人吗。” 李老串把钱揣进内衣兜里,抖了抖听得银圆声响清脆。 “有钱的感觉真他娘的好。” 易金凤也乐了,谁不喜欢钱,钱能买到多少馍馍,还能买多少衣裳,只是现在不能花,还得藏一段时间。 玉侬等到了李栓正一家人采了果子回来,被易金凤拉着去分拣,又热火朝天地聊起来。 玉侬不会做这些活计,只能在一旁看着,插不上手,易金凤也极力阻止她。 “你就好好看着孩子,刚发完烧肯定得有人照顾。” 叫她感动之余,还想着接下来的山路自己该怎么不给人家添麻烦。 等真的上了路,玉侬母子还是只能落队伍尾巴。 呈文的烧已经完全退了,可脑袋受的伤还是让他昏昏沉沉,只能跟在玉侬身边,使不了力气推车。 漆柜也值不少钱,或许哪天就能再次救下他们母子的命,她舍不得扔下。 离开镇子城郊,一路往山里走,夏尾的天仍旧炙热,烤得人身上皮肤一阵阵发红,最后卷起层皮,变成碎屑从身上掉下来,风一吹那块肉就疼。 玉侬的脸从前保养得不错,细嫩,透白,不过才几天时间,已经慢慢黑了几度,又因为吃得不好有些泛黄。 易金凤一路上很是关切地照顾着玉侬母子,到一个较为狭窄的基金垂直的路段时,玉侬的身体有些撑不住板车,倒退了几步。 忍不住说了句,“这路太难走了。” 赵蛮还安慰她,“山路就这样,翻过山听说那边全是平地,不用这么艰难了。” 玉侬心怀希望,咬牙坚持。 李栓正在前头拉着自家的车,但路实在难走,喊了其他几个兄弟和女人去帮忙,先把头车弄上去再说。 玉侬落在队伍后,和呈文抵着板车等着他们通过。 等一阵后,易金凤来到玉侬前,带着歉意,“妹子,实在不好意思,前面有块大石头,我男人和他兄弟搬开还得好一阵,你别着急,等会我们成吗?” 玉侬自然没有意见,易金凤还帮着她们的车往后退到稍平缓些的地方,让她们安心等待。 易金凤又风风火火地跑到队伍前头的李栓正面前,皱眉抱怨。 “那个小脚的女的,我刚刚下去想帮她推车,她却说路太难走了,她脚小不好走路,儿子又发烧,推不动板车了要回镇上住下,不去西边。” 赵蛮疑惑,“出发前不是说得好好的,怎么半道说不走了?” “就是说!” 易金凤火上浇油,“估计人家细皮嫩肉的,原先肯定没吃过这种苦头,实在熬不下去了呗。” 李栓正肩头帮着拉车绳,使了力气也叹气。 “倒也正常,人家可能不想遭那个罪,这个镇不像前头那个镇有兵匪抢来抢去的那么危险,留下来生活也不错,咱们是没底没钱不好生活,人家有点小钱应该能过下日子。” 赵蛮觉得有点道理,但是有哪里不太对劲。 朝身后看了两眼,刚好这段路是山道拐了弯,植被又多又厚,根本看不清玉侬母子的情况。 想起那天夜里开始易金凤就悉心照顾呈文,想来不会说谎。 山路崎岖难走,身上的担子重,赵蛮也来不及想太多,她男人在车头出力,她也不忍心,总要帮衬着。 易金凤见赵蛮和李栓正接受了自己的说法,心里一美,朝着自家男人使了个眼色。 李老串会意,从后面没怎么出力气地推车,走到李栓正身边一起套上纤绳拉车。 玉侬母子看着一行人的身影和动静越来越远,直到天擦黑都没有人来接应。 “妈,他们是不是嫌我们拖累,不回来接应我们了?” 玉侬还安慰他,“再等等吧,这边的路确实难走,可能过会儿就来接应我们了。” “真的吗?” 随着时间推移,玉侬也逐渐丧失了信心。 他们母子可能真的太多拖累,裹了小脚走不动路的女人带着一个生了病的半大孩子。 怎么也不是该一同赶路的好搭档。 “没事,咱们自己走,咱们自己去西边!” 呈文吸了吸鼻子,带着厚重的鼻音,“妈...秀云他们真的不会回来了吗。” 玉侬不知该怎么安慰儿子,只能站起来自己在前面拉着板车,让呈文在后头帮着推一把。 “妈,你还给了他们那么多钱。” 玉侬心中五味杂陈,说不出话来,易金凤拿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银圆,如今母子俩身上只剩下几个零碎首饰和板车上的漆柜。 “走!呈文,咱们自己走,不要想那些了。” 玉侬咬了牙,把纤绳往自己肩膀上一套,咬着牙踩上一块石子儿,借力蹬上,往前爬了一段。 呈文把眼泪一擦,说着“妈,等等我。” 赶上玉侬,奋力推着板车。 如今可能是初几的时候,月亮只剩下一条细长的弯,在漆黑的夜里隐隐泛着丝光亮,只是树高山远,照到玉侬身前的路,已经不剩多少。 母子俩的路走的很慢,玉侬每踩一脚,额间都要滴下汗珠。 呈文以前从来没有在山野里待过这么长时间,玉侬担心他害怕,努力安慰鼓励,“呈文,咱们前头要是遇见平缓点的地方就在那儿休息吧。” “妈,我不怕,我长大了,我不是拖累。” 一句话说得玉侬心里发酸,鼻子皱了皱,咽下一口唾沫,咬牙踩上一块大石子儿,把板车拉上去之后,瞧见了不远处的一片平地。 “呈文,前面真的有块平地,咱们歇歇。” 正说着,玉侬感觉脚心又传来一股钻心的刺痛。 第12章 蜈蚣 玉侬的脚上的伤口在攀爬大石子时又蹭掉一块皮,好在只是皮外伤。 车子前后轮子都卡了几块石头,防止板车移动。 摸了从诊所买来的药膏,舒服了许多。 倒是呈文,一直躲着她,不往她身边凑。 玉侬担心他,呈文却是转过身背对着他。 “妈,你别问了好不好。” 玉侬大概明白他心里在难受什么,她也觉得不好过。 “秀云明明说了我们一起去西边,那儿能种很多粮食,天天都能吃上白面馍馍,就像我从前过的日子一样,可是...可是...” 可是他们怎么能骗走了钱,还把他们抛下,明明一起翻过山去了西边就好了。 呈文的世界似乎一直在崩塌,从爸爸去世开始,所有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虚幻的过分。 “妈,我是不是烧傻了,为什么我觉得这个世界好奇怪。” 玉侬走到呈文身边,抱紧了他,轻轻拍打后背,可要说什么安慰的话,玉侬现在也组织不出来。 “妈...我们去西边吧,我们自己也能去对不对!” “嗯,我们自己也能去。” 在半山腰的母子俩前进或后退都不好走,像是憋了一口气,上不去下不来。 即便为了争那一口气,他们也是要往西边走,去看看那片传闻中平坦的荒原。 呈文呜咽着,咬着唇,一头扎在玉侬的怀抱抽泣。 夜里山间的风吹过额间,原先沁出的汗珠成了寒凉的根源。 呈文打了个哆嗦。 玉侬此刻庆幸出门的时候带了那张棉被,原先板车放着的草席在身下一铺,母子俩相互依偎着取暖。 呈文的眼泪打在棉被上,逐渐靠着车身睡了过去,玉侬望着天际,云层遮蔽,原来那点残余的月光都瞧不见。 黑乎乎的一片。 心里一团乱麻地闭上眼准备睡下。 山间的风呼呼地往耳朵里吹,扰得她怎么也睡不着。 可身体上的疲倦又叫她没有力气再管其他,只想瘫在这儿,一动不动。 呈文睡得不大安稳,总是哼唧,似乎做了什么噩梦。 玉侬为他掖了掖被角,手探过去,却发现他的身体温度奇高,又发起了烧。 她想生个火驱寒,可想起火折子被李家人拿走,在附近找来了些干枯的树枝和落叶。 也认不清硝石长什么样子,随便挑了两块石头,拼命地用两块石头撞击,只有零星的火星,根本无法引燃潮湿的枯叶,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后,她绝望地扔开了石头,指甲在撞击中劈裂,渗出血丝。 “妈,我好冷。” 呈文醒了,脸色泛白,唇瓣因为身体发冷而颤抖着。 玉侬钻进棉被里,抱紧了呈文,像从前幼儿时期一样,抱在怀里柔声安慰,用体温为孩子保暖。 呈文脆弱的时候,眼泪总是不经意就流了出来。 玉侬擦过他脸上的泪痕,柔声安慰。 “等天亮了就好了,咱们明天就能翻过这座山,听说山脚下就有个村子,咱们问人家借宿一宿,你好好到那里睡个觉,妈再给你买只烧鸡吃。“ “妈,你不是没钱了吗。” “放心,妈身上还有点首饰,够买很多只鸡。” 呈文听着笑起来,买很多只鸡,他想吃烧鸡,还想要烤鸡、炖鸡汤、炒鸡。 那股味道太香了,在吴丰满还在的时候,厨房每个初一十五都会做一道大荤菜。 那时候家里面特别的热闹,厨房把菜端到每个院子里,他和妈住的院子小,只有一个负责打扫三个院子的丫鬟,她也不是玉侬能使唤的动的,所以饭从不在一起吃。 母子俩能独享色香味俱全的好饭好菜。 呈文很是怀念那个时候,吴府的风光太过绚丽。 这头的山上植被茂密,玉侬感觉脚上的刺痛还未好全,露在被子外的胳膊又一阵奇妙的酥麻和痛感。 不耐烦地拍了拍胳膊,手心却触到一股难以言说的触感。 月光这会儿亮了一些,玉侬低头一看,胳膊上缠绕爬行一只多足动物,一根根细小的脚错综交替,以极快的速度往她的咽喉处爬行,看着棕黑色的背壳蠕动,像要在下一刻爬上她的皮肤,投以它生存的毒,慢慢的腐蚀神经,让她们永远的留在这山林之间。 玉侬慌了神,手忙脚乱用手拍着甩开了,只是掉落到呈文盖着的棉被上,白色棉布底,红色的绸缎点缀中心的被子,那么长而粗壮的虫停在上面一动不动,但玉侬觉得,那片密布的脚下一刻就要不停歇地进攻。 原先找到的没能生火的枯树枝恰好在手边,捡起一根挑开,落到离他们五步远的地方。 玉侬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那只足有人手掌长的蜈蚣反复往他们身上跑,玉侬重复了以上的动作好几次,终于用一根树杈抵着蜈蚣的身体,用石子儿敲烂了。 往后,玉侬怎么也不敢继续睡。 精神保持高度集中,反复查看自己和呈文身上还有没有这类生物的足迹。 一直到天亮,玉侬的腿僵得发硬,好在呈文身上的热逐渐散下去不少。 光线充足,玉侬看清了这一片的地势,前方的路坡度没有昨夜的高,周遭的树木灌丛隐约能看见些许小果子挂着。 呈文将棉被放好到板车上,也看见那片灌丛里的野果。 母子二人各自去了摘,只是量实在不多,两人将附近能看见的都摘了一遍,也才够一捧。 玉侬先给呈文嘴里塞了几个。 “妈,你也吃。” 呈文也惦记着她,母子俩几乎是哄着对方吃下这点浆果,为接下来的路程攒下能量。 带着浓重涩味的浆果,对于往日的呈文和玉侬来说是绝对不可能吃下的,如今倒吃得开心。 推着板车,一脚一脚地踩上石子儿,玉侬再次起程。 呈文也笑着和玉侬聊起天来。 “妈,你看这山里空气真好啊,我都觉得鼻子格外通畅。” “妈,你看那棵树上有蜘蛛网,有个蜻蜓被挂在上面了。” “妈,咱们走多久能下山呢。” “妈,我们一定能走到西边对吗。” 第13章 蛛网 李秀云在前方走了一段路之后,惊奇地发现身后的队伍里少了两个人。 她跑到头车那里问,“妈,那个小男孩和漂亮阿姨呢?” 易金凤在那里嗤笑着道,“人家说了身体吃不消,小脚女人爬山路哪能爬得动,人家回去镇上啦!” 李秀云觉得不大可能,昨天她和呈文才约定好了一起去西边,听说那儿产出来的瓜果很香甜,要一起吃个遍的。 “妈,大妈说的是真的吗?” 赵蛮也觉得玉侬母子放弃得太过随意,都走了这么多路,怎么能半道就折返回镇上。 可是到底也才认识了两三天,说不好人家是个什么想法。 随即安慰着李秀云,“他们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不愿意跟咱们一起去那种地方种地也正常,种地可不是什么好营生。” 凡是靠天吃饭的行当,就没有得利的,舒服的。 像他们那样白白嫩嫩的人,必然是大户人家,最次也是个自己有地的富农,决不能是像他们这样没地的佃户,吃不了苦也理所当然。 “真的是这样吗。” 李秀云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但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更多的是遗憾,她往身后望了又望,实在看不见呈文的影子,只能叹了口气,继续跟着大部队走。 但还是忍不住不断地回头张望,她凑到周曼身边。 “妈,我想去寻他们。” “好闺女,这不行,你一个人在山里面走路,太不安全了,谁知道会遇上什么蛇虫鼠蚁的,保不准就丢了小命。” “寻啥寻?这山沟沟七拐八绕的,你再走丢了!准是那太太脚疼走不动,歇着了。咱们到前头找个宽敞地儿不成?!” 李二山跟着附和,众多婶子大妈也跟着劝起李秀云。 “那镇上有诊所,有吃的。她身上肯定有不少钱,回去了比跟着咱们强。咱这是逃荒,不是游山玩水!” 李秀云只能收回了想法,静静地赶路。 李老串这时候已经被其他兄弟换了下来,走在队伍最后头,说自己好断后,省得娃娃们掉队了不好找。 趁着前头的人走得没回头,偷摸地颠了颠那些银圆,硬邦邦的硌在肉上还有些疼,李老串才觉得自己这路没白走,即便拉了车子出力时叫他很烦躁。 易金凤也逐渐从前头往后挪,慢慢地走在队伍后,夫妻俩并肩,交换了眼神,都表现得很满意。 路过一片平缓些的地势时,李栓正提议大家休整一会儿,摘点野果给孩子们补充体力。 赵蛮看着眼前一大片的浆果也乐了,龙葵虽然长得其貌不扬,但在这样的山路上能碰到这么一大片也是不容易。 她带着几个孩子发动手,各自边吃边摘了一大片。 从一头到另一头,几乎扫荡了个干净,临到收尾的时候,赵蛮突然不让摘了。 李秀云很是不解,问她为什么。 “山里面来往的人不少,咱们一口气全摘了不道德,要是后面的人也有困难怎么办,留下点,算咱们积德了。” 易金凤不以为意,“果子摘了没两天就能重新长出来,碰上了就摘呗,不然也是自己烂在地里作害。” 李栓正也觉得自家老婆说的话很有道理,坚定地支持她的想法。 “咱们自上门在外,不能做事情太绝,不然哪天自己遭难了没人帮衬咋办。” “啊呸呸呸!晦气!说什么呢,不摘就不摘,说的什么话!” 易金凤觉得小叔子也过于扫兴,瞬间垮了脸,拍拍衣角往自家男人身边去。 嘟囔着,“栓正嘴巴有毛病。” 赵蛮也不让着她,“大嫂,人不能太贪心,现在流民那么多,咱们留点东西给其他过路人,说不定就是救人一命了。” 易金凤不屑一顾,扭过头,“嘁,你们救了人,人家报答你们没,早扔下你们回镇上享福了。” “闭嘴!” 李老串瞪着眼睛,低吼一声,把易金凤吓了一跳,瞬间瘪了嘴,悻悻地看赵蛮一眼。 不就是点野果子,谁稀罕一样。 李栓正组织大家继续前行,易金凤和李老串持续地落在队伍最后,李老串等离的大部队远一点的时候,对着易金凤说道,“以后少说话,争那些长短有什么用,头发长见识短!” 易金凤斜他一眼,“当家的你是有清闲,什么都懂,看不上我了是吧。” “你这女人不胡搅蛮缠的能死是吧!” 李老串不耐烦再和她掰扯,往前快走几步甩了易金凤在身后,去孩子堆里找自家儿子去了。 易金凤留在队伍后面,痛骂李老串老不死的东西。 李秀云听见动静往身后瞧了眼,赵蛮见怪不怪,拉回来女儿的小脑袋,揉揉她的脸。 “嫑管啦,他们又不是第一天吵。” 自从赵蛮嫁来李家,大哥夫妻几乎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闹,大部分时间都是易金凤一个人撒泼,李老串沉默不语,偶尔蹦出几句火上浇油的话。 他曾经还向丈夫吐槽过,日子过成这样也真是奇特,两个人是如何互相忍受的。 李栓正笑她管那些闲事做什么,“大哥大嫂虽然爱吵架,但人家也是夫妻,总有自己的相处之道。” 前方的路比之前好走许多,李秀云抬头看见了蜘蛛正在一圈一圈地织网,没一会儿就形成了张巨大的网,有人的脑袋大,感叹它的迅速,自己要是也能这样飞檐走壁就好了,飞过这座山,到瓜果香甜的地方,醉在甜蜜的海里。 前行的队伍逐渐沉默,大家都筋疲力尽,除了李秀云都没有心思去想玉侬母子如何。 过夜的时候,大家拿出来干粮吃好,聚在一起,男人们在外围轮流值夜,妇孺在内圈,都睡得安稳。 李秀云躺在赵蛮怀里,问她,“妈,你说他们会不会也跟上来啊?我们会在西边见面?” 赵蛮惊讶于女儿对玉侬母子的关注,问她为什么这样想。 李秀云嘟嘟囔囔找了半天话头,最终只憋出来一句:“我看着那个姨姨漂亮,好看。” 第14章 我儿无错 呈文母子在山里走了五天,才走下山路,望着前方的冉冉升起的朝霞,激动得无以言复。 朝露随着他的走动,缠在脚踝上,湿了一大片,阴冷潮湿的触感让他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只是嘴唇因为干了太久,已经有些皲裂,他捡起来一片盛满了露水的叶子,含住呡了呡,清凉的水珠在舌尖散开,润过咽喉,缓解了饥渴。 玉侬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那一片山坳里的一潭死水,喜极而泣。 山里不知道哪里有水源,玉侬他们走了很久也没有见到。 这些天靠着吃路边的果子,嚼树叶,喝露水勉强撑着,见到山下的河流,实在是高兴。 呈文和玉侬拉着车,到了河边,一头扎进水里,猛猛喝了几口水才觉得活了过来,跪坐在边上,撅腚朝天,舒服得直哼唧。 玉侬也爬过去喝了许多水,喝饱了才在河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发髻散乱,因为出汗多,碎发黏在脸上,成了一绺一绺的油毛。脸上也花得乱七八糟,像个流浪汉。 玉侬笑出了声,自己现在哪里是像,分明就是流浪汉。 用双手捧了一把水,轻轻洗过脸上的灰尘,露出她的样子,变化不可谓不大,原先饱满的腮凹了下去,大夫人曾经艳羡不得的双颊已经没了丰满的肉。 玉侬盯着水面看了一会儿,用手划过,她的脸逐渐变得扭曲,不像一个人。 她站起来,沿着河边找些野果子,许多草长得旺盛,只是玉侬和呈文都分不清那些草是可以吃的菜,干脆只找果子。 有水源的地方,植物生长比山头要好许多,找到许多眼熟的果子,用衣襟包了大半包。 呈文也洗了脸,青春年少的恢复速度快,还是那样富有活力的样子,只是消瘦了一些。 玉侬走过来,把果子摊在地上,和呈文一起吃起来,夏尾的果子正是长得好的时候,有酸有甜,汁水还很丰富。 - 李家一行人走到山脚下,几天时间,所有灌满的水壶里都已经没了水,路过一泡雨水沉淀下来的池子,李老串儿子的板车车轮陷了进去。 几个男人拉拉扯扯的,费不少劲才拉上来。 一番动作下来,越来越觉得口渴。 附近的有几座草房子,称不上村落,只是零星几户人家。 打算借宿一宿,连日的山间露宿,让大家的身体都有些发寒,借个火烧些热菜汤喝也好。 李栓正前去敲院门,很久都没有人应答开门,只能转而去另一户门前敲,还是无人回应。 李老串觉得事有蹊跷,自己上前敲了门。 “里头的人家,我们一行人是从外地逃荒路过此地,想讨些水喝,借宿一宿。我们这些大男人倒是无所谓,实在是有个还在吃奶的孩子,这才求上门来了!” 院门被打开了一个缝儿,探出来一个年轻女人的脸,她看见一行人中确实有个吃奶的孩子,回头看了眼屋里,得了许肯以后才打开院门。 “只能借宿,我家里没吃的。” 李栓正已经喜出望外,连连道谢。 “肯让我们有个遮风挡雨的屋檐就特别感谢您了,不多求别的。”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进了院子,主人家的草房子本也不大,看着乌泱泱一群人也有些为难,提出来男人要不在院子里空地上铺些稻草将就,妇孺去房里挤一挤。 李栓正率先答应下来,乐呵呵地感谢主人家。 李老串本来还想说什么,这会儿被噎得,不好再提要求,只能凑合着住下。 孩子们精力差了些,这会儿已经东倒西歪地各自睡下。 主人家给还在奶孩子的女人送来一根玉米,而后又拎来了一桶水。 “你们应该够喝了吧。” 李栓正接过来,放在大家中间,挨着瓢一人喝一口。 “谢谢您!” 赵二女啃着玉米,喝一瓢凉水千恩万谢地对着主人家说了不少好话。 易金凤一看这户人家这么爽快,紧着问,“有甚吃的?给我们端上来点。” 女主人无奈摇摇头,“没别的吃食了,你们今天凑合住一晚,明天去远一些的村子找吃的吧。” “哎!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们又不是说要偷要抢。” “实在没有。” 易金凤眉头一拧,瞥一眼女主人后,嘴角一压,上下扫视一番后,不屑地道,“这么小气,给点吃的都不行。” 女主人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看着正在喂奶的赵二女,忍下了火气。 “你花钱买也没有粮食,今年闹灾,山上的动物都没几个,庄稼收成也不好,没有余粮给你们吃。” 易金凤还是很不满,李老串也觉得这户人家肯定是抠搜,不然给赵二女的可是一整根的玉米,平日他们还舍不得这种吃,棒子也要磨碎了一起和面,现在却给了一整根煮熟的。 “行了,别叨叨了,丢不丢人。” 李老串一发话,易金凤就闭了嘴。 喝饱了水之后各自找片地方,自带的草席子一铺或者找片稻草垫着就睡。 夜里,大家都睡得香,突然听见医生尖锐刺耳的喊声。 “啊——” “你怎么能偷东西!” 是李老串的儿子李小武,在正屋拿着一根煮熟的玉米,说话间,人已经把大班跟玉米啃得差不多。 李栓正被惊醒,手忙脚乱爬起来看见这一幕,双唇张开,手伸出去指向李小武,吱吱唔唔半天也没说出个话来。 “我们夫妻好心好意收留你们借宿,结果你们就这样?” 女主人咆哮着甩了李小武一巴掌,易金凤一看宝贝儿子被打,大喊着,“你他妈的打我儿子干什么!” “他还是个孩子!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一个孩子计较,有没有人性?” 女主人被易金凤的话气到反笑,“孩子?你这个‘孩子’怎么也该十五六了吧,能娶妻了还小呢?!” 易金凤啐一口唾沫,把儿子拽到自己身后来,护在身后。 “我儿子做什么也不该你这个外人来教训,不就是吃你一根玉米,我花钱买就是了!” 第15章 一本秘籍 易金凤现在很想拿一把银圆甩在这个女人脸上,没眼力见的东西,她男人手里的钱够买多少根玉米。 吃他一根又能怎。 “偷东西还有理了?我们夫妻收留你们在家里睡觉是我们心善,不是本分,结果你们就趁着我们睡觉,半夜偷粮食?你们知不知道粮食有多珍贵!” 易金凤不想听她唠叨这些车轱辘话。 回头看见儿子已经吃完了玉米,挺起胸膛往前挤到女主人面前。 “你不就是想讹我们钱吗!” 说着想指挥李老串掏钱,“当家的!” 李老串却不理会,上前甩了吃饱肚子的李小武一巴掌。 “吃吃吃,他爷的你要饿死了?偷人家东西吃。” 易金凤看见李老串不帮着儿子,反倒站在他们对立面,火气一下子窜起来。 “当家的,小武才是你亲儿子!你这是干什么!” 李老串怒瞪李小武,指着女主人道,“去给人家道歉!” 李小武被一巴掌打的懵,愣愣地看着他爸的凶狠样子,忘了做出反应。 易金凤看不得自己儿子受罪,一把推开了李老串。 “当家的,你打儿子作甚?!不就是一根玉米,你...” 她想说把钱掏出来不就行了,一点又不耽误。 却被李老串怒喝,“闭嘴!” 眼里的气愤不像假的,易金凤虽然平日里张嘴就骂,可当李老串真的动怒时也发怵。 “当家的,儿子就算做错了,一巴掌也够了!” 李老串在心里盘算一番,现在吃点闷亏不重要,重要的是以后如何。 “道歉!” 李老串态度坚决,李小武也不敢忤逆,闷着头走到女主人面前,不情不愿地说了句,“对不起。” 说罢也没有要赔钱或者拿其他东西抵的意思。 女主人被卡得不上不下,气不打一处来,盯着母子俩看了又看。 “我们心疼你们当中喂奶的女人,才拿出来拿一根玉茭子,不然我们自己吃的都不够,你明白吧?” 李老串使了个眼色,朝着易金凤眨了又眨,可易金凤丝毫没有接茬的意思,扭过头不去看他,心疼抚摸李小武被扇肿的脸。 看着自家婆娘如此不识趣,鼻孔重重喷出一股气来,背着手走到女主人前。 “我用一筐野果子换你一根玉茭子,不亏吧。” 女主人点点头,李老串转过身指了指李栓正,让他拿出来一块馍馍,抵给夫妻俩。 “今天收留我们还是要感谢你们,犬子无知,只知道肚子饿就找东西吃,没想过其中厉害,实在是对不起你们,我再给你们一个药方子,关键时刻能救人,拿去卖也能换不少钱,给我们弄些吃食,你看行不行?”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今年雨水不好,杂草长得旺,粮食却长势差,秋收时候怕是收不了多少东西,全靠着去年存下来的粮食撑到现在。 “谁知道你的药方是不是真的。” “我这药方不仅仅是药方,针刺穴位,哪些救命哪些延年益寿都写得一清二楚,你该知道大夫在当今世道能吃饱的饭,比你们在这儿种地强多少倍。” 男主人是读过初级小学的,知道大夫这个职业群体的收入到底如何,忍不住心痒痒。 “要不咱收了吧,靠天吃饭实在富不了。” 女主人不愿意信,狐疑地问,“这么值钱的东西你们就跟我换一顿饭?” 李老串抚了抚自己并不存在的胡须,长长叹了口气。 “我们一大家子十几口人,一顿饭吃的粮食也不少,要不是老家打仗又闹饥荒,我们也不想背井离乡跑这么远,看着孩子们饿成这样,这些东西我留着也没用。” “再说,这本书我已经看了不下百遍,早已经记牢,往后我们也不在这一带生活,并不能耽误我。” 李栓正不确定的看眼李老串,大哥什么时候有的这种本事,刚想开口问,就被自家媳妇拦下,对着他轻轻摇头。 李栓正转过头看见李老串拿出那本书,上头确实画了很多人体,还有什么乱七八糟的花草。他不认字,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如同大哥所说的那样,是好东西。 夫妻俩商量了一番,觉得折中一下正好。 “家里没有那么多粮食,我们只能尽力给你们一些吃食,如何?” 李老串点头应下来。 夫妻二人给他们做了稀粥和野菜团子,一行人吃进肚子,脸上的笑也真切不少。 李老串将书双手奉上,各自满意。 李小武吃一根玉米又到手稀粥和野菜团子,吃得肚子胀,借着饭劲儿躺到旁边睡觉,扯开了呼噜,院子里都有回响。 “达,大伯真的这么厉害啊?” 李秀云刚想问一句,嘴却被赵蛮捂住。 “别问!” 虽然不懂为什么不许问,但野菜团子是热乎的,她已经许久没有吃到过热的食物,也顾不上想许多,小口小口地慢慢咀嚼品味。 赵蛮总觉得心里发慌,李老串这一出也不知道是闹的哪样,从前从没听过他有治病救人的本事。要真有那样的好手,他们一家子怎么也该沾光过好日子,哪用到处流浪。 她看向自家男人,却只看到他捧着豁口瓷碗小心又虔诚地喝粥,丝毫没有担心的样子。 气不打一处来,忍不住白他一眼后嘟囔。 “心大的能装下一头牛!” 李栓正听到后转过身来问她。 “牛?哪儿来的牛?” 赵蛮无语地看着,“我说你像一头牛!” “像牛好!有力气能拉磨下苦力,养活你们娘俩完全没问题!媳妇要不要再喝一口?我吹凉了的。” 赵蛮接过去呡了一小口,推给他。 “还是你多喝点,就你出力最多。” 易金凤瞥过眼看他们夫妻俩腻歪,撇撇嘴,“不知羞。 “闭嘴!” 李老串再次出声训斥,让易金凤觉得今天自己的脸几乎被按在地上摩擦,丝毫没有一个当大嫂的神气,平日里日子过得不如兄弟几个也就算了,出门逃荒居然还要受这股鸟气。 “闭嘴,闭嘴,他娘的我闭嘴。” 第16章 抹泪 李家人在山脚下安稳睡了一夜,离开村子的时候,李老串还向主人家讨了些水,把身上带着的水壶都灌满了才道别。 玉侬母子从山上下来时,已经是落后他们接近两天的时间。 和呈文一同去敲门的时候,第一户人家仍旧不愿意开门,走到第二家时,女主人看着她的样子,虽然憔悴还是一副从前享福的贵人样子,心下一动,把人迎了进去。 “先说清楚,我家里没有多余的粮食,你们想讨饭是没有的,只能留你们睡下。” 玉侬局促地摆手,“不用不用,能让我们母子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歇歇就好了,谢谢您。” 她说话诚恳,女主人也稍稍放下心来,打了一瓢水给她们。 呈文见了干净的水,伸手都不知道怎么接住好,手忙脚乱的样子倒是让女主人笑起来。 “我去给你们拿碗,用碗喝。” 等母子二人喝饱了水之后,女主人问玉侬。 “你是不是识字?” 玉侬疑惑,但还是点了头。 女主人笑眯眯地拿出一本书,指着封面上的字问:“这些念什么?” “济医堂。” 又翻几页,指几个字问了遍,确认他是真的识字多,才将整本书放到玉侬手里。 “你给我瞧瞧,这本书里面讲了啥,是不是真的能治病救人。” 玉侬翻开仔细看看,书里确实记载了许多关于穴位和草药的介绍,也有一些简单的养生办法,诊疗手段倒是也有,但... “您这是从哪里得来的?” “机缘巧合。” 见女主人不愿多说,玉侬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将书页两侧使劲撑开。 女主人还以为她要撕了书,惊得一跳,刚要说她几句,玉侬却将中内页展开来对着。 “这本书里确实如您所说,穴位、草药、诊疗的方法都有,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缺了很多关键的页面。” 女主人的脸色瞬间暗了下来,抢过玉侬手里的书,翻来覆去看了几遍,可她不识字,只能喊来自家男人看。 男人来了,一听书是残本,脸色也变得很微妙。 左翻翻右翻翻,试图从中找到书本是完美的答案。 在老婆越来越难看的脸凑到跟前时,忍不住咽了口唾沫,指着玉侬结巴着发问。 “你你你,上过初级小学没有,我可是上过民国初级小学的,你凭什么认定缺了一页,就,就是残本。” 说这话的男人显然没有多少底气,缺页即是残本这个逻辑显然比他的反面逻辑要通的许多。 女主人看着拦下他,不耐烦的翻白眼。 “人家一个过路的,你问出个花儿来又能咋?倒是你,碰见一个路过的人说甚你也信,凭着一本破书就想当大夫,那些提拜师礼三叩九拜去拜师的都是傻子呗?” “我...” “对,他们不是傻子,我才是,他爷的我听信了那个死老头子的鬼话,还让你忽悠信的更加坚定。” 说着气冲冲跑到屋里拿出来菜刀,把男主人吓得腿抖了抖,一个趔趄倒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 “媳妇儿,咱有话好好说啊,不能动刀动枪的,会出人命,要吃枪子儿的。” 女人不管不顾地推开了碍事的男人,怒气冲冲地三两步走到玉侬面前。 玉侬看着面前的菜刀,忍不住吞了吞口水,身旁的呈文也有些吓傻了。 “你告诉我,这本书能值多少粮食。” 玉侬记得这类的书籍曾经在街上卖得不少,具体价格也没关心过,只能摇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呈文声音颤抖,指着女人手里的书道,“差不多三个银圆能换一本。” “完整的书够换三个银圆?” 女人皱着眉高声问,呈文讷讷的点头,再次确认了这个价钱。 “完本三个银圆,他爷爷的残本就是一毛不值!” 说着大步流星跨过门槛,举着菜刀就要找把她们当傻子耍的李老串算账。 男人从身后抱紧了她,连声求饶,“媳妇,对不起,你别冲动,我错了,我不该用那么多粮食换没用的玩意儿,人都走了两天,现在开小汽车都不一定追得上,别闹了。” 女人生气的在男人胳膊狠狠咬了一口才觉得解气。 “破书换我们十几个野菜团子,他奶奶的喂狗还能看见摇个尾巴,这玩意儿留着干什?” 说着气呼呼的往柴火堆边扔了菜刀,站在大门口从一群人的祖宗八代开始骂起,上到天庭先列,下到地域百鬼,一个也没放过。 男人悄声收起菜刀到灶间,躲着不肯再出来了。 玉侬母子站在那儿,很是尴尬,留也不是,走也不是。 只能静静地听着女人骂,等骂完了才准备离开好不再招惹是非。 玉侬翻开书看了几眼,发现里面坐月子药膳的部分是完整的。 看女人骂累了才翻出那几页可用的。 “这几页的药膳是真的可用,你们夫妇要能仔细研习,或许能做些这方面的买卖。” 女人来了兴趣,凑近了看,无奈她不认识字,字也不认识她。 又把窝在灶间的男人喊出来,一个个认。 “我把能用的几页边角折起来,以后你们需要的时候直接翻到折角的地方就行。” 玉侬说着给书本折页,男人看着,问这些有什么用。 “坐月子药膳的,村子里人少可能用不上,你们要是有机会可以去人多些的地方,或者市里,去厨房应聘个厨子专坐月子药膳也可以糊口。” 男人听了一喜,握着书美滋滋地朝女人扬扬下巴。 “你看,我就说!” “要不是人家给你指出来,你能知道这东西?!” 眼看着逐渐嚣张的气焰,瞬间熄了火,摸摸鼻子,又躲回了灶间。 却被女人拦下,“行了,也算帮我一个忙,你们就住下吧,我给你们烧些热水,粮食确实是不够吃,不是我要苛待你们。” 玉侬一听这话,连忙表达感激之情。 “你倒是比之前那些人有教养多了。” 玉侬母子借着烧好的一锅水,擦了脸,简单清洗身体。 捧着热水喝的时候,女人见她的样子,拧着眉毛看了又看。 呈文还以为她又要发疯,默默站在玉侬面前挡着。 “你这个脸,出门怕是要遭殃的,今天晚上先凑合着,明儿出门的时候抹点泥巴去,不然迟早倒霉。” 玉侬愣了愣,迟缓的点头应是。 这一路上,确实倒霉连连,想要和她结婚的人也出现过几次。 只是一路上太累了,没想起过这些。 她感激的看向女人,诚恳地鞠躬。 “你别这样啊,你这样也没用,家里没有粮食就是没有粮食,再殷勤也没有!” 玉侬搂着站在身前的呈文,眼睛笑起来弯弯地向天上初五的月牙。 “是真的感谢您。” 女人摆了摆手,嘴里嘟嘟囔囔地跑进了屋子。 隔天清晨母子俩准备赶路的时候,发现包裹的重量重了一些。 打开一看,赫然躺着两个野菜团子。 “路上吃吧,家里粮食确实不多了。” 这些日子以来,玉侬第一次这样感动,眼眶泛红,哑着嗓子再次道谢。 “走吧。” 女人也没再多说,关上院门,躲在院子里抹了把泪。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7章 太太 易金凤一路上都垮着脸。 赵蛮问她话,爱理不理,最后还要阴阳怪气上一番。 李栓正就不许她去招惹易金凤。 “跟有病一样。” 赵蛮在易金凤惯着李秀云不许多吃东西的时候,忍不住骂道。 明明走到一个村子里富农家时候,几个男人去做苦力抗粮食挣了点钱,他家想给李秀云多吃两口饭都不许。 只给自家儿子吃的死撑,她女儿多吃一口就像割了肉一样。 赵蛮越来越看不惯大哥一家。 “大哥有自己的考量。” 李栓正就会用这种屁话来敷衍她。 如同此刻,李秀云捧着一家三口的碗,走到熬粥的易金凤面前,等着吃饭。 易金凤噎着嘴角,斜眼扫了扫,最后给碗里抖搂进去的都是稀得像水一样的东西。 刚刚开锅的玉茭子汤汤,零星飘着一些没搅合均匀的玉米面。 李秀云以为今天的饭都是这样子,美滋滋端回来给赵蛮。 今天做饭的玉茭子面可是有一大把,分到每人头上,怎么样够一口的,就他家分到一些上面的水? 赵蛮忍不了,带着李秀云就想要个说法。 “大嫂,我们娘俩吃点汤水没什么,我当家的可是在兄弟几个里出了大力气的,凭啥不许我男人也要喝这种汤水?” 易金凤压着嘴角,十分不屑。 “我说栓正家的,之前在村子?里可是我男人给大家弄来野菜团子,不然有的可能要饿死了,对不。” “是,但现在吃的粮食和那会儿有甚关系。” “我男人出了大力,当然该多吃点。” 赵蛮扶额,捋捋额前的头发,深呼吸一口。 “是,可现在做帮工,我男人干的活儿最多,怎么也不该只吃面汤吧!” 易金凤扬起下巴,眼睛眯成一条缝,不再理她。 李小武来了后,朝着易金凤喊了声妈。 “饿了。” “妈给你备下饭了。” 说着从汤勺沉入锅底,厚实地舀了一瓢玉茭子碴碴。 李秀云盯着满目的金黄忍不住咽口水,眼神一直跟着李小武手里的碗走。 “大嫂!”赵蛮喊了一声。 “作甚呀作甚呀你是!”易金凤捂着耳朵回呛,气势一点不让。 赵蛮据理力争,“你家小武光吃稠的?我男人和女的就吃这东西!” “你爱吃不吃,矫情地以为这田是自己的?再说了我家小武可是长孙,小丫头吃得差不多就行了,又没饿死。” 赵蛮感觉自己的肺都要气炸了,叉着腰脑袋晃了晃,左右看了一圈,抿嘴半天不知道都不知道怎么接话。易金凤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在凌迟赵蛮一般。 她身体差,兄弟几个里就她生了刘秀云一个,从前婆婆还在世时总拿这件事磋磨,现在人不在了她可不愿意再受妯娌的气。 刚想着今天非要和易金凤分出个胜负来,李秀云喊了声“达”,让他意识回笼。 “咋了这是?” 李栓正问,李秀云走过去牵着他的手,将刚刚的事情复述一遍后,他盯着碗看了一阵。 “嫂子,你要是看不惯我们多吃饭,我们一家三口分开自己做饭,按做工分得的粮食,我婆娘自己做饭。” 易金凤不乐意,上前拉着李栓正不许走。 “咱们可是没有分家呢!走什么走,你大哥可还没发话,你个儿热闹个什么劲儿。” 易金凤虽然对李老串,真的把手里值钱的书送出去有怨气。这时候还是要扬起他的大旗。 说着李老串和几个兄弟都下了工朝这边走过来。 “当家的!” 易金凤嚷嚷着跑过去,李老串一看她那样子拧紧了眉头不悦地呵斥。 “吵吵嚷嚷的像什么样子!” 易金凤原本满腔委屈,想要自家男人为自己出头的心情瞬间被浇了个凉透。 但事关儿子利益,顾不上太多,直接说栓正夫妻闹着分家。 “栓正!你说说怎么回事。” 李栓正握着李秀云的手,粗糙厚重的茧挠得她手心有些许的疼。 “行了,我会训你大嫂,事不过三,以后这种话就不许再提了!” 李老串拍板做了主,不管李栓正什么想法,领着几个弟兄去吃饭。 易金凤也借坡下驴,往李栓正碗里加点碴碴,但死活不给李秀云碗里加料。 大家碗里都有些碴碴,李秀云端着自己的碗,看了又看他们的碗,盯着自己的清汤寡水,瘪着嘴眼泪在打转。 赵蛮的火气也窜得旺,也不忍心看着自家男人为难,仰头喝干净了那碗清水汤。 李栓正擦了李秀云脸上的泪珠,把自己的碗塞她手里。 “爸吃,妈也吃。” 李秀云自己喝了一口,又递给父母,一家三口轮流喝下她才肯继续吃。 李栓正看着孩子,心里不是滋味。 隔天就去管事那儿,提了自己单独领粮食。 陈家村的粮食产出在附近村子里还算可观,因着附近有一条河,日子过得很不错。 最近各派都有来征粮,地主家的做主到每家每户收缴上来。 当官的又怕他们从中贪点出来,雇了些外乡人做苦力,李家兄弟才有机会干活领工钱。 只是大家觉得钱不牢靠,提议换成粮食,这才有了工钱抵粮的做法。 管家一看李栓正,摇头说,“不行。” 再问再求就是,“不行,不合规矩。” 李栓正做好了这趟不好说话的劲头来的,可磨蹭着临到上工时间也没有丝毫作用,也让他气馁不已。 李栓正没办法,只能给管家跪下,磕了两个响头。 “求您了,我家孩子饿肚子吃不上粮食,没办法才来求您。” 管事的被缠得烦了,才对着他说道,“别求我了,没用,我管不了这事儿,你得去求府里老爷太太!” 李栓正不明白,管事的看他傻得要命,指了条明路。 “你家侄女都要当太太了,你不去求她来求我有甚用,人家一句话顶你磕八百响头。” 李栓正脑袋混混地从管事屋里出来,上工一天脑子都是乱糟糟的,耳朵全是回响着管事的话,“你侄女要当太太了。” 第18章 都多老了 李小武的碗里添了两回饭。 即便是李老串其他几个兄弟再大度,也忍不住要发牢骚。 易金凤不管不顾,指着他儿子道,“这是你们老李家的长孙!再说了这事儿可是老爷发话,让小武多吃点!” 几人也就熄了声,李老串觉得老婆此举太过张扬,但一想到自己也即将变成地主老丈人,也忍不住美起来。 “老四家的今天过来闹这么一回,我心里也不是滋味儿,我过会儿给弟媳妇和小侄女送点菜团子,你们大嫂就这个臭脾气,千万不要想太多。” 李二山吃饱了才说,“大哥,我知道女眷孩子吃的都是稀的,你不容易,不好解释太多,但是我们都知道,老四家的孩子饿跑过来苦恼也是正常,你也不要记恨。” 老二和一通稀泥,给李老串找好了台阶,大家说说笑笑吃饭。 等到了夜里,易金凤就忍不住的抱怨,“当家的,老四真要分家咋办,他可是出力气最多的了,他要是真的走了,咱们分到的粮食可就少很多!” 李老串吸着旱烟,抖了抖烟枪里的灰,鼻子重重喷出一口气。 “那你他妈的倒是对老四客气点,要不是良花被老爷瞧上了,说话有点分量,看你咋办。” 易金凤对于大女儿半路得来的姻缘也很满意,祖上三代都是穷得不能再穷的佃户,有一天被有钱的地主家看上,日子就像烧起来的柴火堆,蹭一下旺起来了。 每天的粥都是稠稠的,还是名头上的老爷家亲家。 “我咋了,闺女得道升天我还不能骄傲?” “你那是骄傲吗,你他娘的那是狂妄,克扣老四的粮食你不能做的隐蔽点?非得叫赵蛮看的那么真切,她能不来闹!良花嫁人的事情你也别炫耀太过,尤其像今天这种场面你别再叫我知道,不然...” 易金凤一听这话,瞬间来气。 “不然咋,你想咋,好不容易指着良花能过好日子,我炫耀咋了,这辈子指着你也没指上,手里面有那种值钱的医术也不拿出来换钱,给那山沟沟里的人白送,我真是命苦。” 李老串听得来气,扬起手来想挥过去。 易金凤一看他这样,更是无所谓,扬起脑袋,贴在李老串扬起的手上。 “来,你打啊,你打死我啊。” 李老串收了手,猛吸一口老旱烟,瞪她一眼。 “哎!你这个婆娘!你知道个屁!” 易金凤不依不饶,问她自己有什么东西不知道的,有什么事情是还瞒着他的。 李老串实在被她烦得透顶,眼睛上下扫了她一遍之后才道。 “那书是不完整的残书,要了有屁用,再说了,那书是我们出来逃荒的时候,从一个书生背包里捡来的,根本不值钱。” “那你还说得那么厉害。” 李老串此刻想把烟枪扔在易金凤脑袋上。 “不这样说,小武偷人家东西的事儿能那么轻松揭过去?” 易金凤一听就乐了,气势弱了下来,笑呵呵地给李老串倒了杯水。 “当家的,你看你,有话不早说,让我猜了这么久。” “后天良花就要正式抬进府里了,你这个当妈的多提醒提醒,以后在府里好好伺候老爷,过些天看看能不能给他弟弟谋个管家差事当当。” “得嘞,当家的。” - 李栓正在良花即将抬进府的前一天知道这个消息。 第三房姨太太,前头只有两个老婆,看起来是个不错的姻缘。 如果忽略新郎官的孙子已经娶妻的话。 他把这个消息带回去给赵蛮听的时候,赵蛮也觉得不可思议。 “大哥大嫂真舍得啊。” 年纪轻轻的姑娘,嫁给地主家的儿子倒还算过得去。 李栓正舍不得这个大侄女,和赵蛮商量着要不要请大哥大嫂别让良花这么草率地嫁过去。 赵蛮拦下他,“你拉倒吧,你看看大哥大嫂这样子威风,是能听进去你的建议的样子吗,搞不好还以为你嫉妒他们呢。” 李栓正也觉得大哥大嫂不可能听他的意见。 “爸,妈,我饿!” 李秀云在睡梦中喃喃着哭醒,赵蛮赶紧给她递来了一碗水。 “喝点水,喝点水就不饿了。” 李栓正看得实在不是滋味,自己干的最多,吃得最少,老婆孩子也因为他跟着遭这份活罪。 分家是势在必行了。 “大哥大嫂因为良花的婚事,在这儿混得开了,能当地主老爷的丈人,看不上我们这些兄弟,留在这儿干活也就是不吃草的老黄牛。媳妇儿,咱们走吧,按原来的计划,去西边,咱们自己种地!” 赵蛮抱着李秀云哄着,一听也觉得这主意好。 “当家的你这么能干活,卖苦力,咱们都是种庄稼的人,不信去了那边能饿死!反倒是留在这儿,受那个鸟气,对!咱们走!” 夫妻俩盘算着,等明天良花抬进府的时候多少应该办个酒,吃饱了好出发。 人多热闹起来,大哥一家也管不到他们走不走。 - 良花是在去给干活的人熬粥的时候,被地主老爷看好的。 前些天地主老爷过来视察,见了良花盘靓条顺的模样,心下一动,把李老串叫过去府里问话,再一出来,李老串就告诉她地主老爷喜欢她,要娶她。 不过短短几天的时间,只见过匆匆一面,就把她的婚事定下来了。 她不想嫁,因为这事儿和易金凤闹了好些天。 “妈,他都多老了!给您当爸都多余。” 易金凤也不惯着她,一巴掌甩过去。 “当地主奶奶你还不觉得好?只用伺候个几年,你趁着新婚赶紧生个孩子,再熬上几年老头子都入土了,那日子不知道多美妙!” 良花还想说什么,被易金凤按着肩膀。 “娃,你可得知道,当了地主奶奶以后,小武就能有个好营生,爸妈也能过几天舒服日子,而你,只用吃香喝辣,伺候一个老爷就够了。难道你还想过以前那样逃荒的生活?” 良花摇了摇头,她不想过逃荒的日子,也不想伺候地主老爷。 再多说,易金凤也不会把她的话当话,只是一味地叫她接受。 “妈,我想休息了。” 良花打断易金凤喋喋不休的唠叨,偏头躺下去,捂住耳朵选择不听。 “你这孩子,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第19章 替嫁(1) 良花熬到易金凤念叨完了离开,坐起来抹眼泪,哀叹自己即将逝去的青春。 李二山家的大女儿李小小走了进来。 “姐。” 她往良花手里塞了一颗番茄,红彤彤的,很喜人。 “我从厨房偷来的,你别往外说!” 她笑嘻嘻地往良花身边凑,两人一起躺着,听屋外犬吠。 “小小,我要嫁人了,可是我不想嫁。” “为什么呀?” 良花把地主老爷家的情况说了一番,再把刚刚易金凤的话原原本本复述一遍。 “说每个月都能吃一次肉,菜敞开了吃,馍馍也管饱。” “妈就只知道让我忍忍,说了嫁过去就是享福的。” 李小小“哦”一声,尾音拉得长。 “姐,你真不想嫁给地主老爷啊?” 良花重重点头,她不喜欢地主老爷那样的老头子当自己的丈夫。 “地主家的儿子也不好,跟我达也差不了几岁,孙子还差不多,年龄只比我大了那么点,长得也好看,个子还高。” 李小小听到一半,嬉笑着问她,“你是不是有心上人了,不然还能关注男人长得什么样子?” 良花娇嗔着推了李小小一把。 “说什么呢,我可没有什么心上人!我就是不想嫁给那个老头子。” 李小小的脑子里全是地主家的富贵日子。 一个月吃一次肉,菜和馍馍管饱。 她听着良花反复地抱怨,左右也只是嫌那位地主老爷老了,长得不好看了。 可那样的好日子,李小小想着就忍不住咽口水,心头难受得像猫爪子挠一样难受。 “你确定不想嫁对吗?” 良花面对李小小的问题,肯定地回答。 “不想嫁。” 李小小又问了一遍,“千真万确,不会反悔的那种不愿意对吗?” “对!千真万确的不愿意嫁给老头子。” 良花抱着李小小的胳膊晃了晃。 “小小,这两天你陪陪我吧,不然我真害怕。” 李小小答应得痛快,不就是陪着她吗,能偷懒不做活,还能跟着吃两口稠的,何乐而不为。 良花拉着李小小说了很久,从天上聊到地下,什么都要说两句。 到最后李小小困得直打哈欠。 “我不行了,回去太晚要被爸妈骂死的,姐你先歇着,我明天一早再来陪你。” 良花才肯放李小小走。 随后又陷入独自黯然神伤的循环里。 “真的太老太丑了...” 李小小回到自己和父母住的草房子,看见父母还没睡觉,踌躇着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爸妈,我准备替嫁。” “替嫁?!” 李二山夫妻惊呼,不明白女儿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良花她不想嫁给地主老爷,我想嫁!” “人家都定好了是李良花,你怎么替?” 李小小低头想了想道,“我可以直接代替李良花出嫁,穿她的衣裳,盖上盖头,没人分得出来。” “可行么?” “妈,李良花说地主老家的菜和馍馍管饱吃,每个月还能吃肉,太太还有自己的例银拿,这样的好日子她李良花不想过,我想过!” 李二山盯着女儿看了会儿,不确定地问,“你是认真的?” “爸,我认真的,大爹现在女儿还没嫁给地主老爷,就已经那样的态度,四叔家秀云天天喝清水汤汤快饿死了,四叔可是没少卖力气干活,哪天大爹一个说不好就从四叔换到爸开刀。” “爸,我嫁得好,弟弟妹妹们也能过上好日子,读读书,考个师范去城里当老师,那样我们家才是日子过好了。” “爸,不管外头怎么打仗,兵痞子抢来抢去的,这个村子地主就是没倒过,肯定有真本事,咱们不管怎么看都不亏!” 李二山没想到女儿已经想得如此深,盘腿坐着没应下话。 “我想想,跟你妈商量了再说,你别轻举妄动!” 李小小答应下来,她觉得父母肯定能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睡觉的时候,脑子都是亢奋的。 等天一亮,李小小就跑到李良花住的地方,陪她洗漱吃饭,易金凤给她舀的粥也是稀糊糊。 从前还觉得不舒服,这会儿也不甚在意,反正也神气不了几天。 还能笑着奉承几句易金凤,“大妈今天精神头真好。” 陪着李良花玩了两天,李小小才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姐,我想到了一个你不用嫁给地主老爷的办法。” 李良花惊喜不已,原本躺着的身体,瞬间手撑着坐起来,捋捋头发问她,“真的吗。” 在李小小再三肯定后,追问是什么办法。 李小小扭捏着不肯说,良花求了又求,再三保证不会说出去之后才摊开来讲。 “我替你嫁给地主老爷,你就自由了。” “什么意思?” 李小小耐心和李良花讲解替嫁的意思和操作方法后,惊喜得瞪大了眼。 “小小!你真聪明,可是你真的愿意替我嫁给地主老爷吗?” 李小小垂下眼睛,轻轻地“嗯”了一声。 “我家里孩子多,不像你们家就姐弟两个人,我得为了弟弟妹妹做打算。” 良花心疼地抚了抚李小小的脸颊,用易金凤念到的话安慰她道,“不管咋样,能吃饱饭,还不用下地干活,肯定是好日子了。” “是啊。” 李小小嗤笑一声,良花也有自己的小算盘,知道自己不用受罪了,还用这样的话安慰她。 “姐,我替你嫁给地主老爷,你也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说罢,姐肯定帮你做到。” 李小小说自己想吃番茄,李良花拍着胸脯就让她等着,肯定办妥了,一会儿就捧到她面前。 说着跳下床,往厨房方向悄悄走了过去。 等了大半天还是没动静,就在她昏昏欲睡,即将扛不住的时候,李良花拿着两颗红彤彤的番茄到她手里。 “吃吧,管饱吃,你以后想干甚,找我包你满意。” 李小小把其中一颗递给李良花。 “咱们一起吃吧。” 李良花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大大咬了一口,汁水四溢的酸甜,清爽的美妙滋味。 姐妹俩吸溜着汤汁,相视一笑。 第20章 替嫁(2) 地主老爷家的派了一辆轿子来接亲。 易金凤欢天喜地的送盖了盖头的人上轿,临到轿前还在安慰,“别怪妈,实在是在荒年,外头又到处打仗,实在是没条件给你做嫁衣,等你到了新家,想要啥衣裳都有。” 良花没有回应她,易金凤还当她在闹脾气,拍拍她的手,掀开帘子让人稳稳坐上轿子才安心。 李家人做工的地方在村东头,老爷家在西边,背山靠水的好地方,远远看着就是风水极佳的位置。 李老串背着手,撩起衣角拿出他的老烟杆,找出柴火棍点燃,老烟叶的味道厚重的呛人,易金凤这时候也不想念叨。 “当家的,咱们家终于要时来运转,以后的日子肯定别提多好。” 李老串没搭话,可眉眼间的喜色怎么也掩盖不住。 李栓正站在李老串身后,暗暗替良花捏了一把汗,也盘算着过阵儿摆酒时怎么走合适,要不要和大哥通个气。 至今觉得兄弟之间的纠葛不至于到那个境地,一话不说地拖家带口离开他们。 李二山也站在李老串身后,脸上也有喜色,压着嘴角,下巴绷紧,背着手,眼神紧紧跟着轿子离开,远远瞧着地主府高高的房顶子。 又望向身高比自己高了一截儿的李老串,心里那份踏实的成就感油然而生。 赵蛮拉着李栓正的手,扯了又扯,李栓正始终没有动静,让她心里着急,碍于人多只能忍着 良花躺在床下,昏昏欲睡,听着外面的动静越来越远,知道花轿已经走远了,这才放下心来。 心情一舒展,困意就席卷脑袋,翻个身,无所谓地闭上眼。 一个小时之前,李小小跟着李二山一家人来了家里,说给她添妆,易金凤欢欢喜喜地接过了二斤糜子,把人迎进屋。 “跟你姐姐说说话,等会儿花轿来了你扶着去!” 易金凤指挥着李小小,给她安排任务。 说着就出了门,把苦着一张脸的良花儿甩给了他们。 “小小,你说过会帮我的,你没有后悔对不对?” 李小小上前握住她的手,笑着道,“怎么可能反悔呢,我爸妈都来了,他们也是来帮你的。” 李良花喜笑颜开,擦着眼角要落不落的泪。 李小小和父亲李二山对视一眼,彼此确定后,两个女人安抚良花的情绪,男人负责出门拖着李老串夫妻。 杨三妹抱着良花,拍着她的背,像亲妈一样温柔地在她耳边喃喃,“花儿,女娃子的婚事还是要自己做主,不然瞎着眼睛嫁汉,嫁的人是什么性子都不知道,未来的日子该怎么熬,你想明白了我们当长辈的肯定要帮你!” 良花觉得二婶比自己亲妈都要好,自己跟妈说什么都是臭骂一顿,有时候还要赏个巴掌。 “婶,还是你好。” 杨三妹捧着良花的脸,轻声道,“别哭了乖乖,等过会儿你二叔拖住你爸妈之后,咱俩从这屋子里离开,去我屋里,等小小上了轿子你再出来,不然怕节外生枝!” 良花点点头,乖巧应下,在杨三妹帮助下两个女孩迅速换好了衣服。 李小小坐在床上,盖上红盖头。 杨三妹正准备带着良花离开,易金凤的大嗓门就从门缝里传来。 “花儿,你先躲在床底下,别叫你妈看见!” 说着一手把良花儿推进了床底下,拍拍手去开门。 易金凤风风火火地走进来,看见只剩下杨三妹一个人,扯着嗓子问,“老二和小小哪儿去了。” 杨三妹手一摆,“跟他达出门去了,闺女哭得很,他俩又不会哄,还尴尬,我叫他们赶紧走开算了。” 盖着盖头的李小小适时吸了吸鼻子,哽咽两声,易金凤就不再怀疑。 “死丫头要结婚了还哭。” “嫂子,咱们家人那会儿谁没哭过呀,哭说明跟父母感情好,舍不得你和大哥!” 易金凤嗔她一声。 “哼,也不枉我养她这么多年。” “让她一个人待着冷静一阵儿吧,不然坐上轿子还哭就不合适了。” 杨三妹说着挽起易金凤的胳膊,半推半扯地一起走了。 等李小小被易金凤和杨三妹一左一右搀扶着上了喜轿,良花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 喜轿离开,送亲的人回来时已经躺在床下睡眼惺忪。 逐渐没了意识,去约见周公。 易金凤回来自家屋里,正美滋滋地和李老串数今天收来的添妆。 “糜子二斤,小米三斤,稻子四半斤,小麦二两。” “就老四家的抠搜,才给半斤小麦。” 李老串用旱烟杆敲了敲床沿。 “行了,老四家的粮食全被你扣在手里,自己都吃不上,能给这些不错了。” 易金凤仍旧不满,留在手里的是留在手里的,添妆是添妆,那能一样?! 好在整体上看起来还算不错,这些粮食够吃很久,往后想添置点什么东西也说不准。 “小武的差事你盯紧点,让良花儿表现好点,让地主姥爷尽快给安排上,想要好差事免不了打点,这些粮食我可告诉你不许乱动,小武的差事上说不准能派上用场。” 易金凤也知道这事儿不能缓,刚收来的粮食就要从手里溜走,心疼得她牙酸。 期盼着良花赶紧生个孩子,在府里说话更有些分量,粮食就能源源不断地往她手里钻。 “什么动静?” 窸窸窣窣的动静惹得易金凤耳朵发痒,伸出指甲扣了扣,还是感觉痒,停下手四处望了望。 “你发什么疯!” 李老串呵斥,易金凤没理会,四处扒拉着看,嘴里不停,“我还以为耳朵里进虫子,但是怎么也掏不出来,肯定屋子里进老鼠了。” “破草房子进老鼠不是常事。” 李老串不耐烦,嫌她一天天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鬼东西。 易金凤翻来覆去找不到,最后蹲下来往床底下一看,尖着嗓子大喊:“啊————当家的!” 李老串烦得想拿烟杆抽易金凤,见易金凤指着床底下一脸惊恐,疑惑地蹲下身朝着床底一瞧。 睡梦中被易金凤的尖叫声吵醒的良花恰好睁开眼。 六目相对,顿时傻眼。 第21章 分家 “你怎么在这儿?!” 李老串甚至都忘了生气,直愣愣地看着床底的良花。 易金凤暴跳如雷,指着良花你你你了大半天,拍着胸脯向后一屁股跌坐在地,哭天喊地。 “天爷呀!” 李老串回过神来,神色逐渐冷着怒喝,“出来!” 良花理智回笼,磨蹭着从床底钻了出来。 看着父母二人的脸色,怯怯地缩脖子。 “你还知道怕!你告诉我为什么在床底下!” “你在这儿,那上轿的是谁?” 良花向后退了一步,躲开李老串接连发问下甩过来的烟杆,还未燃尽的烟叶随着动作飞了出来,呛。 “是,是小小。” “什么东西!老二家的女的怎么能上轿,怎么回事你给我交代清楚!” 李老串说着把烟枪抵在良花鼻尖,稍不如李老串的意,烟枪就该毫不客气地往她脸上招呼。 咽了口唾沫,心一横,话就像迎风撒的草屑,全飘了。 “我不要嫁那个老头子,当我爷爷都多余,该嫁也是嫁给老头孙子这样年轻帅气的男人,凭什么要我遭那个罪,说什么馍馍和菜管饱吃,那又咋呢,老头又丑又老,我都没胃口吃饭了。” “你们还凶我,扇我巴掌,还不如二婶疼我,她说女娃子的婚事就该自己做主,不然就该瞎子嫁汉一样,我眼睛好着呢!” 李老串胳膊一挥,烟杆就在良花脸上打出一道红印子。 “放他妈的狗屁,他杨三妹是爹妈逃荒活不下去了用一条狗跟咱家换的老婆,你以为她是什么了不得的,报纸上的先进青年?她就是不如条狗值钱的女人!你听她的不嫁地主,那你倒是嫁个当大官的给我看看!” “爸!你说话怎么这么难听!二婶再怎么样也不该这样说她吧!” 易金凤也走过来抡圆了胳膊甩她一巴掌,半张脸瞬间肿得跟发起来的面一样高,她看着良花恶狠狠的骂起来。 “说她怎么了,事实而已,你也是,青天白日做梦,人家地主家孙子人家娶的大学生!你给人家当妾都要排到十八房,老头怎么了,给你好生活不就行了!” “前头就一个大老婆,一个小老婆,日子不晓得有多好,这不满意那不满意,还嫌馍馍和菜,你想吃龙肉不成!” 良花听着父母轮番的叫骂,眼泪不听话的跑出来,开了闸的堤坝一样,哗啦啦地流。 “爸妈,你们等着,我就要嫁好看的,跟我同龄的,死也不嫁地主老头!” 说着推开门跑了出去。 易金凤追也不想追,到手的金龟婿飞了,小武的差事也泡汤,死丫头爱干嘛干嘛去。 李老串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最后指着易金凤骂道,“都他爷的你教出来的好孩子!” - 李栓正回过来的时候,恰好碰见了满脸泪痕,脸颊肿得像熟透桃子似的良花,震惊之余想问问她发生什么事儿,连喊几声都没喊住人,只能作罢。 看时间差不多,准备去和大哥说两句再走,以免丢了兄弟情分。 刚走到半路,被老三李三柱叫住,问他知道今天发生啥事不。 “今天不就是良花出嫁吗,还能有什么大事。” 李三柱嘿嘿一笑,压着嗓子道,“你可是不知道今天到底有什么热闹。” 随后将自己听到的李老串屋子里的动静一五一十复述给他,添油加醋地描述李老串夫妻俩和良花的争执。 李栓正听得后仰,看着李三柱。 “啊?” “你也震惊对吧,大嫂得意这么多天,尾巴快翘上天,现在好了,好事儿被老二抢了,真是有意思。” 李栓正看着李三柱,不赞同地摇头,心里感觉堵得慌,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吐了口浊气,望着远处高高的地主院子,向后退了一步。 “老三,我还有点事儿,先走了。” 说着不顾李三柱的挽留,三步并作两步找到妻儿,拿起包袱一手拉一人就走。 “不等等大哥他们了?” 赵蛮还没反应过来,还以为他忘了原先的计划。 “不等了,咱们走。” 赵蛮刚刚也听见些动静,没有看热闹的心思,只觉得大哥大嫂整日吵来吵去的烦人。 这时候也顾不上其他,拿过李栓正肩上的包袱,把李秀云往他怀里一塞。 “这样快。” 说着夫妻俩大步流星地往外走。 从前还惦念着那点情分,如今看起来一个不顾女儿的幸福要将她嫁给老地主,另一个眼红让年纪比良花还小的女儿抢婚事替嫁,其他人看热闹的样子,实在没有打招呼的必要。 李三柱原本靠在柱子上听李老串夫妻俩吵架,眼看李栓正一家三口风一般从身边走过去,愣了愣,眼瞧着他们走远。 “我天,他们跑了?” 热闹大了! 站直身体,回了自家搭的茅草屋,跟自家老婆说起来今天这难言的热闹。 李栓正夫妻一口气走出村子很远,回过头发现村子已经成了一个小小的缩影才停下来。 赵蛮擦着汗,将李秀云从李栓正怀里抱下来“你说良花跑出去了,一路上也没瞧见,不知道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大哥家女的不当女的养,夫妻两个轮流扇巴掌,十来岁的孩子哪能受得住,说不好往哪里去了。” 赵蛮叹口气,“真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们,希望良花气消了赶紧回家吧,女的一个在外面太不安全,又是土匪又是打仗的。” 李栓正远远望了望村子,摇摇头,“走吧,咱们自己过日子,就算讨饭我也不能让你们俩饿肚子。” 赵蛮问李秀云,“我女的想去哪里?你指个地方,咱们就去那儿。” 太阳在天际半腰,山的一头渐渐滑落,夕阳橘红的霞光漫漫,飞过一群野鸭子,自由自在。 她伸手指着那头,说:“就去太阳落山的那边!” “好,咱们一家就去太阳落山的那边。” 赵蛮笑着牵起李秀云的手,李栓正牵起另一只,一家三口一步一步往太阳落山的方向走。 第22章 不是偷是骗 玉侬和呈文离开山脚下的村子,继续赶路。 因为长时间的赶路,玉侬的脚愈发的肿起来。 只能走走停停,盲目而缓慢的向着一个大致的方向移动。 路过水源时,呈文准备把带着的水壶灌满,往河边刚走过去一点,一团灰扑扑的东西蜷缩在河沿。 呈文吓了一跳,往后退几步,回去告诉玉侬。 玉侬一听,走近了河滩,惊讶的“哎”一声,发现不远处躺着的那团东西是个人,身材娇小,年轻的女孩模样。 呈文也被吓了一跳,虽说一路上也没少见过躺在路边的人和尸体,像这样离得近的还是第一次。 本以为躺着的已经断了气,却听到一声虚弱的呼救。 “救命...救救我。” 玉侬咽了口唾沫,凑近两步,用树枝戳了戳女孩的身体,发现对方似乎没有反抗的能力,她们二人也不会因此惹来生命安全的威胁后,玉侬上前给倒地的女孩喂了水。 一触碰到女孩身体,就觉得她烫得厉害,和呈文在山里的时候一样,发白的脸色,嘴唇已经干裂渗出血丝,咽下乌青一片,看着可怜。 她让呈文去拿之前在镇子上买来的药,掰开女孩的嘴放进去药片,灌了水顺着咽喉抚了抚,顺利让她吃下。 随后将人半拖半抱的拉到板车边,让她靠着车轮。 等人坐定了,呈文突然说,“妈,你有没有觉得这个人很眼熟?” 玉侬看向狼狈的女孩,发现确实有些眼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之前在城隍庙里救我们那帮人里的。” 玉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确实是和那些人长的几分像,尤其和要走了她所有银圆的女人最为相似。 那股已经散下去好些天的火气,在此刻瞬间燃了起来。 从吴府拿出来的一盒子银圆都被李家人搜刮了干净,让她们母子本就艰难的路,走的更是痛苦。 “给她喂了水和药,肯定能活下去,咱们不管她了。” 说着心一横,不去怜悯,将人移到路边大树根前,准备推着板车离开。 “呕——” 却听见那女孩将刚刚喂进去的药全吐了出来,面色变得更加惨白,小脸上几乎没了血色。 呈文也显然有些犹豫,踌躇不前。 玉侬环顾四周,附近没什么人影,最终还是善心盖过了愤怒,转过头去把人扶起来,重新喂了水。 在心里天人交战时,女孩眼皮颤着睁开,见了瞳孔缩了缩,嘴巴张开,嗓子干得要冒烟,蹦出来两个艰涩的音节。 “你别说话了,好好躺着歇一歇,刚才喂你吃的退烧药都让你吐了,我再喂你一次,再吐我可不会再管你的。” 良花迷瞪着双眼,本能的点头,玉侬说话声音柔柔得像团棉花绕在耳边轻轻地挠,莫名的一股安心。 呈文在附近搜罗了一阵,只寻来两颗野果子,全给良花吃。 肚子里有了东西,身上逐渐有了能量,嗓子也缓和得差不多。 “谢谢你们救我,我...” 玉侬不乐意听她啰嗦着说那些客套虚伪的话,摆摆手,和呈文一起坐到离她稍远的地方。 良花也感觉到二人的疏离,想着或许是自己现在太过脏兮兮,又一副病秧子的模样吓坏了他们,准备再开口道歉。 一挪眼,看到了那双小脚,脑子一闪,想到了四叔曾经救下的母子俩。 “还真是有缘分啊,四叔救了你们,你们又救了我。” ...... 气氛有些冷,良花看向呈文,年轻后生低头望着自己脚尖,什么话也不说。 面对母子二人的冷落,良花也做好了心理建设,狠下心独自跑出来,肯定会遇到从前遇不到的事情。 “你们不喜欢我吗?我爸妈也不喜欢我,你们不喜欢我也是应该的。” 玉侬听着这话,不禁有些心软,可一想到一盒子的银圆,还是选择闭嘴。 良花心里难过,自顾自地说起来。 “爸妈真是狠心,他们只心疼小武,不管我的死活。” “你们要去哪里啊,还是要去之前说的西边吗?” “我爸妈一心想着当地主老丈人呢,不会去西边了。” 玉侬听到这里,好奇心也被勾了起来,静静听着良花说下去。 可等她真的开始聚精会神听,良花又不说了,只靠在车轮子上闭眼假寐。 玉侬的满腔质问也堵在心口,没能问出来。 呈文给她送了退烧药,直白的对她道,“你走吧,我和我妈仁至义尽,没办法和你们这样的小偷呆在一起。” 良花的眼睛睁开,瞪圆了问呈文,“你说什么小偷?我没有偷过你们的东西。” “呈文!” 玉侬叫住呈文,但气血上头的呈文听不进去劝阻。 “妈,要不是他们拿走了我们身上所有的钱,咱们至于买张饼都不舍得吗。” 玉侬身上也不是完全没有值钱的玩意儿,可她想着呈文发烧的事儿,身上还是要留一些救命的东西,饭吃不上就先饿几顿,总能找到吃的。 也就不愿意再提及,即便心里再愤怒,也觉得都是大人的主意,和孩子们没有什么关系。 良花想坐直身体,可长时间没进食,根本没有力气。 歪扭着又倒了下去,呈文还是于心不忍,看着他那个可怜样子,还是上前搀扶着,让她靠在车轮上。 良花抓住呈文的胳膊,哑着嗓子,说出的话干涩,伴着沙沙声有些难听。 “我没有偷钱!” 呈文甩开她的手,将那天发生的事儿一五一十复述,再问她,“你没有偷钱,可是你们骗钱!” 良花的眼睛里填满了不相信。 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脸颊,原本高肿起来的肉,因为消瘦变成了向内凹陷。 她爸妈是做的出来这种事情的。 良花不敢看呈文的眼睛,垂着脑袋,看着自己的手心。 回想起从前,无话可说。 她从村子里跑出来一路向东,恰好碰上了他们,如果走了另一个方向,自己这辈子或许也不会知道,她父母原来真的心狠成这样,不仅是对她,而是对谁都一样。 他们只爱小武。 第23章 把儿子给我吃 玉侬母子因为久了良花,决定原地过夜。 最近太阳下山的时间逐渐提前,夜里的温度也慢慢下降。 一路上风餐露宿,玉侬怕呈文再生病,在山林间找些枯草树枝,韧一些的藤蔓枝丫,编了几张小席子,挂在板车周围能挡风,不大的雨也能躲一躲。 没人管的时候,良花就虚弱地瘫在那儿。 玉侬还是让她进了板车底下睡一觉。 明天走的时候管也不管她,扔在这儿叫她自生自灭的好。 夜里,玉侬还是不放心,时不时去看一眼良花,好在还算安稳,也找块地方睡下了。 天一亮,玉侬还没睁开眼,呈文就说人走了。 板车底下空荡荡的,风一吹,席子还要荡一荡。 “走了就走了吧,我们终究不是一路人。” 母子俩收拾好了东西装车,一人推,一人拉,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今年的河边鸟都异常的少,庄稼长势不好,周边人家能打鸟的都打了,偶尔剩两只漏网之鱼,像他们这样逃荒的,逃跑的都能抓来吃一顿加餐。 慢慢地,河里连只鸟也不敢歇脚。 呈文的肚子这些天都要饿习惯了,从前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习惯了饿,习惯了找不到吃的。 但今天格外的饿,拉车都使不出力气。 在走了没几步之后就停下来。 “妈,我去薅点草吃吧,咱们俩昨天前天都没吃饭,今天再不吃点东西就该饿死过去了。” 玉侬也跟着去薅些青草,用石头捻成碎状,放了点河水就着喝下去。 一股清新的草香,让吃草这件事显得没那么煎熬。 呈文觉得不错,又薅了些带在身上。 肚子鼓了点,行路就快不少。 玉侬推着车,走一段路后,明显发觉周边的人多了起来。 从在河边的零星几个人,到现在的一队队人马擦肩而过。 经过一段崎岖不平的石子路,和他们往同一个方向走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 逐渐增加的人群,让玉侬忍不住跟着心慌。 路过一滩泥石积水时,玉侬想起之前山脚下女人的忠告。 用泥巴抹了脸,把身上的衣服也蹭上去些泥水,才稍稍放下心。 “给我点饭吃。” 两鬓斑白的佝偻老婆婆攥住玉侬的手腕,让原本就因为碰见人多的玉侬心脏狂跳。 “大娘,我也没吃的。” “那把你儿子给我吃行不行啊?!” 玉侬惊得下巴差点掉在地上,迅速抽回手,催促着呈文离开。 老婆婆还一直跟在他们身后,寸步不离,看着又老又憔悴,还是裹了小脚的,脚程却比玉侬快。 “呈文,快走,快走!” 玉侬不断地催促着在前头拉车的呈文,自己也加快步子,走快点,离着老婆婆远一点。 “你儿子多大啦,有没有到十五?真是细皮嫩肉的,瞧那小脸蛋蛋多红润,我给你钱,一把金银券换你儿子,好不好啊?” “你一个小脚女人逃荒带着这么大的孩子,肯定要很麻烦的,不如把他卖给我好了,金银券不够,我再加你一个银坠子。“ 玉侬越听越觉得头皮发麻,从快走,转为小跑,慢慢地老婆婆就落后他们几步。 魔鬼咒语一般的声音终于没有在耳边响起来,玉侬松了口气。 转过头确认和那位老婆婆的距离,却发现她正在不远处盯着他们笑。 玉侬觉得自己快疯了,慌忙抬起板车和呈文快跑。 终于在跑了一段路后,回过头确认了老婆婆没有跟上来。 呈文喘着粗气,眼神惊恐地看着她,双唇颤着,全身发抖。 “妈,她刚刚说什么,要吃了我?” 玉侬也惊魂未定,看着呈文害怕的样子,赶紧把人搂进怀里。 “别怕,那老太太兴许是恶作剧,不可能有人吃人的。” 呈文紧紧抱着玉侬的腰身,从一开始的啜泣到后来的放声大哭。 这一路,和呈文从前的十年完全不同,像是走进了另一个世界。 “妈,我们什么时候才能走到地方啊,为什么我们不能留在一个地方生活。” 玉侬也说不出来,她也想知道这个答案。 吴府到沈家,再到城隍庙和山里,她几乎是被事情推着走,完全没想过太多。 呈文的肚子开始咕咕叫,刚刚那一阵的快跑,消耗了身体不少能量,这会儿吃掉的那些青草碎,已经没了踪影。 玉侬的肚子也跟着叫唤。 “妈,你说,我们要是一直找不到吃的,会不会跟刚才那个老婆婆一样,想吃人啊。” “不会不会。” 玉侬迅速否认,抱着呈文的脑袋安抚。 那样惊悚的事情,不能再遇到了。 她眼神四处飘,再次确认没有那位老婆婆的踪迹。 “你看她都没有再出现。” 玉侬指着远处的山野,行人来来往往,确实没有那位老婆婆的踪迹。 呈文放下心来,四处看了看,抹了把脸站起来。 路上总忍不住恍惚一下,然后回头看一眼,是不是有人跟在身后。 说一句,“给我点吃的吧。” 在一片背山的平缓地带,玉侬母子准备歇歇脚,远远看见了地方支着一个茶摊,挂着卖茶水小吃的招牌。 玉侬摸了摸身上的物件,打算把耳朵上的银坠子当了,换点茶水和粮食吃。 “咱们去买点吃的。” 玉侬和呈文朝着茶摊去,那头人聚的多,路上和他们同行的人纷纷加快步伐。 生怕去晚了抢不到茶水小吃。 呈文也跟着有些急,催着玉侬快点走。 “妈,咱们快点去了吃东西吧。” 等他们赶到时,茶摊已经没了位置,外围蹲了一圈人。 做生意的还是招呼着她们,问他们想要什么,特别说明先付钱才给茶水。 路上没钱的人居多,在外围远远看着,不敢进去。 玉侬摘下来耳坠子,向老板要了一壶茶,剩下的,按照耳坠子价值换吃食。 “当今这个行情,只能给你三张大烙饼。” 面对现在的情况,玉侬也没办法讨价还价,应下来,咬牙摘下耳坠子交到老板手里。 呈文饿了快三天,每天吃那点岁草屑子根本不顶事。 等饼上来,决心要细嚼慢咽,慢慢品味。 满心欢喜地等着,转过头却惊呼。 “你抢我东西干什么!” 第24章 搜刮干净 呈文刚伸出手要拿起老板递过来的饼,胳膊肘被人撞了一把后,托盘里的东西已经被拿走,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木头板片躺在他脚下。 “你凭什么抢我的饼。” “管你爷爷我怎么拿到手,现在在我手里,这东西就是我的!” 一个高个瘦子推搡着呈文,把饼递给同伙,挑衅地看着呈文。 “这是我们花了钱的!” “那又怎么样。” 呈文气不过,还想理论,却被推搡着跌倒,身上磕破了一层皮,站起来的时候被伙同另外两个男人堵住了去路。 狞笑着俯视,看着呈文狼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同情。 玉侬原本倒了茶水,正想喝上一口,转头看见呈文那边的情况,走过去拿起茶壶就往那几人身上泼过去。 随后拉起躺在地上的呈文,回到自己车旁,死死盯着那几个抢东西的。 “你们几个好汉,各个身强体壮,偏偏要来抢我们孤儿寡母的口粮,羞死人。” 玉侬嘴上功夫再厉害,面对饥饿的男人根本不起作用。 “哈哈哈哈,那又如何,出来逃荒不就是看谁拳头大,抢到了就是谁的,你要是手里头有枪,我也怕你。” “你现在不过就是泼点热茶,哥几个好些天没有洗澡了,当给我们去去皴。” 无赖的劲头,让玉侬噎了噎。 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应对当下的情况。 几个男人分食从呈文手里抢走的饼,笑嘻嘻地看过来,一口一大片。 呈文的肚子此刻饿得咕咕叫,玉侬看着他脸上的擦伤,心疼地抚了抚,在他耳边轻声说,“等过会到个没什么人的地方,给你上药。” 呈文点点头,眼神一动不动地追随那几张饼走着。 原本能留着吃好几天的口粮,此刻全被几个男人糟蹋了,犹如在他心上割刀子。 玉侬还想着怎么扳回来这一局,不能让自己的一只耳坠子这样浪费。 叮铃当啷的清脆铃声传来。 周围的人都往传出声音的源头看过去,玉侬抬头,瞧见的就是一个骑着毛驴子的中年男人,肚子溜圆,一只腿耷拉在驴肚子上,另一只腿翘到膝盖上,嘴里还叼着烟杆子。身上穿的都是好料子,与从前吴丰满穿着的差了些,但也肯定不是便宜货。 驴子旁还有几个扛着大枪的精壮男儿寸步不离的护着,歪过头看见玉侬母子,啧啧啧地砸吧嘴。 泥腿子泥腿子,满身都是泥巴的脏死了。 他指着茶摊子不紧不慢地说起来。 “老子他妈的听说谁在我这儿闹事儿?咋的,不想活了?” 话音一落,一个扛枪的男人把枪从肩上拿下来,三两下上了膛,枪头对着他们这边扫了扫。 “是哪个?哪个不想活命的在这儿给我闹事?” 几个抢东西的男人鹌鹑一样窝着,谁也不敢说什么,早就没了刚刚的嚣张气焰。 “是你?” 中年男人的手指着刚刚推搡呈文高个瘦子,斜着脑袋好笑地问。 掌柜的这会儿才从茶棚里走出来作揖。” “老爷,刚刚就是他们...” 呈文这时候站起来,大着胆子,指向那几个男人。 “就是他们,抢我们的饼还打我。” “哦?” 中年男人荡了荡腿,玩味地笑着看他们。 玉侬见呈文都已经豁出去,也跟着心一横。 “我们在茶摊上当了纯银的耳坠子换的饼。” 这话一出,中年男人果然来了真兴趣,看向掌柜地问“纯银的?” 掌柜的俯身确认,“回老爷,纯银的。” “老三!” 中年男人确认了之后,二话没说,直接命令手下,办事的也不含糊。 一脚踹翻了瘦子,另一人手里的枪一直都没有放下过。 玉侬看着瘦子在沙土里翻滚,原先还算干净的麻布衣裳,这时候已经在碎石上划出几个大口子。 其余几个同伙一看同伴的样子,哆嗦着把之前抢过去的已经碎成几瓣的饼子,叠在一起,小心翼翼走路,时不时回头看着黑洞洞的枪管。 “嗯?” 送过来的矮个子看着枪管愣了一会儿,被一声质疑吓得平地一摔,狼狈地爬起,跌跌撞撞地给他们送了过来。 呈文接过破碎的,沾满了尘土的饼子恶狠狠瞪了男人一眼。 玉侬赶紧拦下呈文,生怕他再惹上是非。 中年男人满意地哼哼,脚后跟轻拍驴子,慢腾腾地走起来。 高高的从驴上看着蹲在地上吃饭的流民,又望了望源源不断往这头走过来的人群。 满意地撇嘴笑笑。 “我可是正经的生意人,断了我的财路,我要生气的!你们抢我顾客用银坠子换的饼子,那他们不用东西换饼了怎么办?你们说这是不是在断我财路,这么多人欺负我一个可怎么办呢!” 说着嘻嘻笑起来。 “老三,你可得给我看着点啊,不然我这点家底子可该被人抢走了。” 踹翻瘦子的男人中气十足地答应,“是,老爷。” 几个随从上前将那几个抢饼子的男人围着揍了一顿,人一散开,玉侬和呈文看到那几个男人身上没一处好的肉,脑袋上的血流着,手指头又以诡异的姿势举着,哆嗦的唇瓣内血红一片,分明没了牙齿。 随后拍着身上的灰尘扫视一番,大多数人都垂下头不与他对视,他又 玉侬也赶紧按下呈文的脑袋躲祸。 中年男人拿出手帕捂住口鼻,摇摇头,“啧,什么味儿啊,真臭。” “老爷,这地方人多,不洗不净的免不了有味儿。” 一个随从说了句,中年男人摆摆手。 “小掌柜,你把摊子看好了,再遇上这种不长眼的处理不好了,我可要拿你是问。” 掌柜的赶紧上前表了忠心,中年人不耐烦听,指着背枪的老三。 “老三你留下,掌柜的这儿事情太多,你可得出点力气。” 老三俯身应下,又扫了眼附近的人,见人群窝囊地躲避,不屑地嘴角轻勾。 “老爷放心。” 中年男人一脸嫌恶地从毛驴子上下来,到茶摊最里侧干净的位置坐下,掌柜的面色也是不善。 把几个男人身上的财物搜刮了个干净,又轻蔑地眯眼看他们。 “你们还有什么话说。” 第25章 免债 几个男人没了话可说,这时候只想着瘟神走,还有个好命活。 就听掌柜的道,“几张饼子值多少钱?” 几个男人摇摇头,掌柜的笑了笑,叹了口气。 “哎呀,可得值点钱,一个金坠子吧,你们看如何,不然我可太亏了。” 一个银坠子换的饼,本身就已经物值不等,如今银变金,更是离谱。 但碍于一行人的枪,理论没必要,真理在此,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可是我们拿不出来那么多钱。” “拿不出来就换,我这摊子可是最欢迎以物换物。” 几个男人相视一眼,根本没有能换的物品,能值得起一个金坠子。 “没有物品,就用你们自己换吧。” 掌柜的语气轻飘飘的,落在玉侬的耳朵里,瞬间想起了之前遇见的那个老婆婆,那个说着,“把你儿子给我吃吧。” 胃里一阵泛酸,玉侬强压了下去,脊背逐渐渗出薄汗,那股冰冷的寒意直冲大脑。 他们的眼睛似乎在往这边看过来,玉侬已经有些分不清。 她抬头,视线有些模糊,胃里那股强烈的酸臭味,经过喉咙,慢慢涌了上来。捂着胸口,看向那两张饼,慢慢的那张饼似乎变得不像是饼,撑着脑袋,望向呈文,见他大快朵颐地塞着饼子,终于忍不住将那股难言的恶心吐了出来。 呈文关切地问,玉侬的理智逐渐回神,摇摇头,擦干嘴角。 老爷坐在茶摊,饮茶,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这些流民蹲坐在尘土飞扬的地上。 偶尔和掌柜的说起什么话题,大笑出声。 一个老太太颤巍巍地走过去,到茶摊前的地上扑通跪下,连磕几个响头,恭敬地说着,“老爷万福,老爷日进斗金,老爷大善人慈悲心肠,求老爷给我一口饭吃,” 那老爷并没有送她一口吃的,乐呵呵地指着老太太,说,“一把年纪了背还挺直的。” 说着,从口袋里掏出来几个铜板扔在地上,老太太见状欢喜地再磕响头,揣着铜板起身,美滋滋到老板那儿换了一块勉强入口的小块食物。 狼吞虎咽地塞进了肚子。 这会儿玉侬的身体感觉舒服了些,抬头望天,不去看棚里的景象。 “老爷!” 玉侬想走,等着呈文吃完了,起身想拉起他,肩膀被一个年老的男人气势汹汹地撞到,捂着肩膀想痛骂一句,转头看见那帮人围着茶摊站了一圈。 为首的正是刚刚撞到玉侬的男人。 “周老爷。” “孙铁,你这是做什么?” 那位姓周的地主老爷漫不经心地开口,身旁的随从再次举起枪对准他们。 原本气势很足的一行人,见了枪管,大多没了那些顾劲头。 “周老爷,今年你说一句要多交两倍的粮,我们就要勒紧裤腰带上交,可是你怎么还不满足,还要我们交粮!” “怎么,你质疑将军的决定?你想反?” 孙铁觉得喉间发紧,咽了咽口水,仍旧梗着脖子,攥紧了拳头道,“周老爷,我们真是没粮了,每户人头的田就那么大点,天爷今年又不赏脸,种不出来多少东西,再收粮,我们全都要饿死的呀!” 周老爷面上的表情丝毫没有波动,淡淡的看他一眼。 “然后呢。” 孙铁卡了壳,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你你你我我我了许久,才憋出来一句。 “你再怎么逼我们,地里也种不出来那么多粮食。” 老三的枪管逐渐抬高,从他们的腿,改为胸口的位置。 一行人大半都低下头,只剩下站在首位的孙铁还伫立在那儿。 “没粮就交钱。” 孙铁抬头,大声喊着,“我们没钱!” “那就交粮。” 他绝望地看着周老爷气定神闲的模样,手上戴着的玉扳指,够买他们他们所有人交的粮。 “周老爷。” 孙铁心已经凉透,这一趟怕是白来了,回去又该被秋后算账,或许还要交比其他人更多的粮,或者给他记上更多的租金,总之带头的人总要比其他人付出更多。 “周老爷,去年我们村子涝了,租金翻倍,我们咬着牙交,我们这些佃户没有地种就没饭吃,今年租金交了,粮还要翻倍地给,我们也给了,看在我们勤勤恳恳交租的份上您能不能给我们一条活路,不要后加的粮。” “你觉得呢。” 大家怕挨饿,却更怕枪管,只有孙铁用尽了舌头求情,周老爷仍旧不为所动,几个青壮男人向后退了几步。 “你看他们枪都上了膛,别真给咱打死了。” “我老婆孩子还等着我回家呢。” “交粮就交粮吧,总比死了强。” 孙铁转过身,朝着身后的人扫了一遍。 “出来之前说好了要有骨气,你们现在怎么回事!” “孙铁,你老婆去年就死了,还没孩子,不懂我们有儿有女要养活的苦。” 其他人纷纷附和,慢慢地都往后退。 孙铁咬牙,回过身对着周老爷道,“我们一家,这辈子都在还你的债,祖祖辈辈的还不完。我爹年轻时生病借了你的钱看病,利息驴打滚,滚到我成年都没还完,我娶老婆又要借你钱当彩礼,也不知道我儿子娶老婆的时候能不能还完,你真是周扒皮!被枪打死还能得个痛快,比饿死强!” 说着,身体对着枪杆子就挺了过去。 老三没动手,他看向周老爷,没见对方点头就一直维持着举枪的姿势不变。 “我倒是有个主意。” 周老爷玩味一笑,指着孙铁。 “你想当英雄,我就成全你,你的债免了,其他人的粮也免了,但是...” 孙铁和佃户们脸上瞬间闪过难以置信的狂喜,仿佛绝处逢生!就连周围的流民都屏住了呼吸。 然而,周老爷话锋一转,远远望着周围的流民。 “但是,债要用其他东西来抵。” 招呼了孙铁过去,在他耳边低语几句。 玉侬远远瞥见孙铁面色变化,从一开始的震惊到看向他们这处的决绝,顿觉不妙。 慌忙带着呈文起身,准备离开这儿。 第26章 处理人 玉侬看着孙铁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刚刚那一幕挣扎拉扯,以一种近乎荒诞的结尾完结了闹剧。 玉侬看不懂他们到底进行了什么交易,从而躲避一触即发的冲突。 茶摊恢复了一开始的宁静。 来往的流民太多了,他们离开,又有新的一批人过来。 玉侬推着车,这两天的脚逐渐开始发麻,有时候分不清到底是疼还是酸。 离开这个地方的心情,盖过了关注身体不适。 玉侬和呈文混入人群,尽量让自己不起眼。 - 孙铁愣神地看着近在咫尺的周老爷。 他刚刚所说的话,绝对是让他成为了同行人的英雄。 只是闹了一番,随从各个举着枪管子的周老爷,居然同意了不加粮的要求。 大家听着消息,喜不自禁,至少能多点粮食,多吃几顿。 逐渐在好消息里沉溺着,交头接耳,散布消息。 要在枪管子下丢命的恐惧没了,胆子也不免大起来,乐呵呵地聊起来,丝毫没有注意到孙铁复杂的神色。 孙铁听完了周老爷说的事情,倒退了几步,看着周老爷一脸的笑,顿觉寒意从脚底升起,逐渐蔓延,让他四肢发麻,动弹不得。 “老孙,你咋了。” 站的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男人看他样子,还以为开心过了头。 “行了,乐开花儿了吧,咱们回去好好熬一锅热粥庆祝庆祝。” 孙铁有苦难言,抬头望向周老爷,只见他伸手举起,遥遥敬他一盏。 众人以为是孙铁的勇猛征服了周老爷,嬉笑着,举起刚刚扛过来的锄头农具。 “老孙,咱们回吧。” 说着众星拱月地将他围在人群里,往村子方向走。 一行人路过,脚下扬起的尘土卷了一层厚厚的结界。 一路上,他们对着孙铁问了许多问题。 “老孙,最后周老爷跟你嘀咕了啥,你咋一路都不作声。” “真的给咱们免了对吧!” 有人不确定地问起来,孙铁先是点头,随即又摇头。 看得其他人越来越迷茫,连连问他什么意思。 孙铁站定,环顾一周,这一趟跟着他出来的有十来号人,都是村子里的精壮劳力,基本上有老下有小,一大家子人都靠着地理那点东西活命。 反复咀嚼,怎么也说不出周老爷安排的事儿。 “兄弟们,你们说周老爷为啥突然变得这么好说话?枪都指到咱胸口了,又放下来,还给咱减租免交粮。” “不是你的壮举征服了周老爷吗。” “可周扒皮是那么好说话的吗。” 众人沉默,都叫周扒皮了,不按照一贯的作风扒下他们一层皮,反而大发善心给他们减租,细细一想,简直匪夷所思。 “他不是发善心,只是觉得咱们有别的用处。” 说着他把周老爷在他耳边说的话,如实复述给他们。 随后指着茶棚的方向,艰涩地开口。 “周老爷说那些全是逃难来的穷鬼,偷鸡摸狗不干好事,他嫌麻烦,叫我们给他处理。” “处理?” 几个年轻人不解,那么多的流民要怎么处理,他们又不是各个举着枪管子的大兵,也不是蛮横凶残的土匪,一群庄稼汉怎么给周老爷处理问题。 围着孙铁,七嘴八舌地问是怎么个处理法。 “还能怎么处理,周老爷不是已经说了么!” 大家神色各异,多有难言。 “那我们岂不是成了土匪了么。” 欺男霸女,将那么多的活人绑了,男的送去充军,女的换钱。 “我们不做会怎么样。” 孙铁几乎是立刻反应过来说着,“还能怎么办,租子照给,粮加量。” “那我们要怎么活,手里头不剩下点粮食,一大家子人吃什么。” “不做要饿死人,做了害死人。” 差别不过自己死和他人死。 “都到了这一步了,今年真的不能再收粮,我家拢共才租的两亩地,兄弟几个加上老人孩子却有八口人!再收,只能卖儿卖女换钱过日子。” 每逢灾年欠收,粮食不够吃就吃草,草不够吃就吃树,有活物都能吃,如果都不够,那就该吃人了。 孙铁倒是光棍汉一个,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他能硬抗着,其他人不行。 “他爷的,做就做,做得好了咱们在里面捞上点油水,日子也不愁过得不好。” “可那是害人的勾当!” 也有人坚持,却抵挡不过其他人的心气跑向歪路。 “不就是送他们去充军,流民当兵不也是帮他们找个活路,不然在外头迟早也是个饿死!” “就是啊,军队还能领军饷,日子过得可比我们庄稼汉舒服多了。” “就是就是!” 原本还有犹豫的大部分人也逐渐被说服,不过是去当兵,跟着打个仗,普通人想吃饱饭闷头去当兵的也不少。 不过是帮他们一把罢了。 “那咱们怎么开始干?” 孙铁眼瞧着他们从抗拒怀疑,到现在坦然接受,甚至有些兴奋的样子,也分不清对错。 似乎怎么想都有道理。 “咱们也没惹谁,祖祖辈辈当牛做马,欠下一屁股永远还不清的债!今天咱们差点死在他枪口下!咱们的爹娘娃儿在家里饿得吃土!这些,谁管过。” “是这些流民能帮咱还债,还是你我的怜悯能当饭吃?!” “不过就是送去充军,咱们能免一年租金,明年的租子也能减,还不用再交粮,这日子马上就能好起来!” “可是可是....” 仍旧有一个年轻人可是可是的犹豫,孙铁抓着他肩膀晃了晃,不断用语言蛊惑他。 “现在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是咱们现在回去,当啥也没发生。然后等着秋后算账,周老爷连本带利算回来,把咱们往死里逼!到时候卖儿卖女未必填得满坑。二是干完这一票,咱们就能挺直腰杆回家,来年也能轻松很多,过年说不定能吃顿肚子撑撑的饭。” “千旺,你是要活路还是那些人?你就忍心让咱自家炕头上的老婆孩子继续受苦?” 千旺有个刚出生不到两个月的儿,自然没能扛得住太久。 第一卷 第27章 一打二 易金凤在家里又哭又闹,让李老串去找良花,把她带回来,再继续嫁给地主老爷。 李老串烦得甩了她一巴掌,她捂着高高肿起来的腮帮子,骂了李老串马李二山,出了屋门看见看热闹的李三柱也骂。 “他奶奶的,叫你一声大嫂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李三柱脾气不像李老栓那样好,被人骂还乐呵呵地舔着脸笑。 易金凤光顾着自己嚎,没听见李三柱的轻骂,不然又是一场祖宗八辈子的灾难。 李老串也烦透,明明说好了的亲事,煮熟的鸭子还能长出翅膀飞了,也是叫人难以置信。 一向温顺听话的良花,那天被夫妻俩教训一顿出了门之后再也没回来。 到夜里易金凤担心她乱跑,出门找了一圈没找到,回家叫骂一通后和李老串叫起来几个兄弟家的人一起找。 这才发现跑了的不止良花一个,老四李栓正一家人也卷了铺盖不见人。 李老串问兄弟几个,知不知道李栓正的消息。 “人家出去单过了呗,分家!大哥你瞧瞧大嫂那个刻薄样子,能留住谁啊。” 李三柱说话向来呛人,这时候也没放过李老串。 “你们自己吃稠的,给人家喝米汤,不跑是傻x。” “哎呦,老四跑了,老二成了地主老丈人,日子都过好了,就剩下我这个老二上不去下不来,真是糟糕。” 李老串被他噎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李二山这会儿也不在屋子里,用脚指头想也能知道他们夫妻现在在哪儿。 “二哥被地主老爷派了人,接到府里去了,说干府里的活计,不用再出来和佃户劳工一起,羡慕死我了,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的好命。” “行了行了!别说了,先帮大哥找找良花,小姑娘一个人不知道跑哪儿了,多危险!” 李三柱心口的气也出完了,他看不惯老大老二,对良花倒是没有什么怨气,拍拍手上的灰,也跟着去找人。 六兄弟有两户人不在,其他几个倒是也尽心尽力帮着找,但良花存了心不叫他们找到,寻到天亮也没有寻到人。 反倒迎来了返回家的李二山。 李老串拖着一身疲惫见到喜气洋洋,容光焕发的李二山两口子,心里堵着一口气,呼吸都觉得心口隐隐发痛。 “大哥。” 李二山恭恭敬敬地喊他,一如从前,都是最尊敬她这个大哥身份的人。 “嗯。” 压着心头的气,眼睛扫过夫妻俩,上上下下的,从前没想过最敬重他的兄弟,到头来给他一记重棒。 “良花跑了,帮大哥找找人。” 李二山夫妻俩听着都一副震惊的神色,李老串一直怀疑他们俩帮着良花逃跑,或者把人藏在哪儿了。 这时候一试探见他们震惊成这样,又有些不确定。 “你们大嫂把村子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人,现在准备在村子附近的地方都找找,你们去挨着山那边多找找,我怕她一个女娃子出事。” 李老串在即将维持不住自己的脾气前,交代完了让他们去的方向,甩甩袖子,拨弄了几下烟杆之后大步流星地离开。 不愿意再和他们夫妻多说一句,回了自己屋子点烟大口大口地吸起来。 劣质的旱烟叶子抽起来有股呛人的气味,但李老串却离不开这个东西。 一夜没找到人,李老串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不是死了也当是死了。 让兄弟几个帮着找人也只是抱着一丝希望,只是抱着希望。 出了这档子事,良花肯定没有办法再嫁得好,除非他们远走高飞,离开这里,找个新地方,甩开兄弟几个。 毕竟这事儿还可能影响小武的婚配。 李老串坐在床上想了很久,终于理清了想法。 易金凤找完人一回来,知道李二山夫妻俩被叫过去府里做事,以后和他们就不是一路人了。 那股剜心割肉之痛让她煎熬。 都咬到嘴里的肉,就让良花毁了,怎么能不恨。 想起来那天装模作样的杨三妹也来气,出了门直奔李二山的屋子,扯着杨三妹的头发就往后摔。 “叫你装,我女的都要嫁人了你还去蛊惑她出门跑,让你女的妹妹嫁人当太太,那是我家的亲事,你贪心贪到我头上?” 杨三妹痛得直叫唤,任凭她怎么哭喊,易金凤就是不松手,甚至能抽空甩她几个巴掌。 没一会儿功夫,杨三妹的脑袋就肿成了一个诡异的样子,脸上一道一道印子。 易金凤的手没留情,没一会儿摸到一股热乎的腥气液体,让她更兴奋地使劲。 “让你们两夫妻贪得无厌,打死你们算了。” 易金凤在这儿打得起劲,李二山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想分开两人。 但易金凤最近克扣其他人的伙食,自己却吃得实在,李二山一时半会儿还真没能分开她俩的胶着。 使了蛮力从易金凤手里救出来杨三妹,安抚她一句,“你到我身后。” “大嫂,你这是干什么,来我屋子打我老婆,大哥知道吗。” 易金凤的手被李二山弄得略有红肿,想着自己美美的地主丈母娘身份被这两口弄飞,不管不顾地一头冲过去,对着李二山的脸一通乱抓。 硬生生在李二山脖子上抠掉一块肉来,鲜血流出来一滴,顺着肌肉线条逐渐下流,易金凤的精神就越兴奋。 “你他吗的装什么,要不是你们夫妻俩我的良花能有那么大主意,贱人!你们俩都是贱人贱种,你们别想好!” 说着再次上前,和李二山扭打在一起,即便落了下风依然不怵。 闷头挥舞双手,即便身上挨了拳头也不肯退步,一口气在李二山的脑袋上挠得血花,像被猫科动物的利爪挠了一遍一样。 李二山对于易金凤这样又泼又狠的,一时半会也不好脱身,刚救了老婆,自己也没落着好。 夫妻俩被易金凤折腾得满身是伤,污言秽语轮番上阵辱骂,讨不到什么好处。 “易金凤,你有完没完!泼妇!” 李二山实在被弄得嚼毛,也忍不住骂人。 第一卷 第28章 看戏 易金凤的战斗力强横,李二山躲避不过,干脆一拳挥向她的脑袋。 重重砸在她的侧脸,倒在地上呻吟着说痛,扯了嗓子开始嚎。 “我是你们大嫂,你们就这样对我是吧,我这么些年给你们当牛做马,伺候一大家子吃吃喝喝,为了你们,我做了多少!到头来没人心疼我,反而打我一顿!” 易金凤倒在地上,鼻子喷出的气扬起地面未夯实的尘土。 “老二!” 李老串这时候才站在门口,看着还没来得及收手的李二山。 “大哥我” 李老串背手看着老二,语重心长的道,“她再怎么也是你大嫂!” 李二山还想辩解,说她怎么对夫妻二人的,可看着李老串那副失望的眼神,话却卡了壳。 “你真是让我不知道说什么好!” 李二山瞬间感觉自己那拳头,似乎让夫妻俩突然低了李老串夫妻,换亲嫁女可以说是良花的事儿,其中缘由现在追究也无用,小小已经成了地主太太。 可刚刚动手打了易金凤一拳,却是实实在在的被李老串看得正着。 “老二,你成婚的那年爹娘正好没了,家里没钱,是大哥大嫂拿出来家里的狗才让你成婚的对不。” 李二山点点头,事实如此,那条狗原本是李老串养来准备斗狗挣钱的,为他赔了出去。 “大哥,我记得你的恩情,这些年你说一我不做二,你叫我往东我不往西,弟弟做得足够了,良花不愿意嫁不关我小小的事,就算小小不替她嫁了,她自己也要跑。小小嫁过去对咱们都有好处,大哥你也想开点。” 李老串冷冷地问,“咱们兄弟情义,难道比不过一桩婚事?” 李二山站直了,盯着地上的易金凤,“我们兄弟之间不说什么,我小小愿意替良花去嫁给老地主,也是做好事,不然良花就算嫁过去,那个脾气你觉得她能好好的伺候人家?到时候免不了让我小小擦屁股,早嫁晚嫁不过是时间早晚罢了。” “二山!你这样说是真的不愿意顾及大哥的情面了。” “大哥,我也不愿意这样,但是你看看大嫂把三妹打成什么样了。” 杨三妹嘴角早已经渗出血,她又嫌不够,牙关一用力,咬破了唇内一部分肉。 让李老串看着她从嘴里流出来的血,再适时咳嗽。 李老串本想拿着李二山打易金凤这件事,打压一番李二山,让他继续以自己为尊,好在李小小嫁过去的事情上做文章,自家从中捞到的好处未必比良花嫁过去少。 只是没想到李二山这么护着杨三妹。 “大哥,你为我送狗的事情,这些年我也还了,我们两清!” 说着拽起瘫在地上号哭的易金凤,一股脑地塞进李老串怀里,关上门,用破树根凳子抵住门框。 任由易金凤吱哇乱叫,死死扛着不开门。 “老二!” 李老串严肃的样子也维持不住,怒吼一声,屋内仍然没有动静,丝毫没有要开门的意思。 易金凤还想闹,李老串拉着她回了自己的草房子。 “别叫唤了,丢人!” 易金凤闭了嘴,心里的难过快要溢出来,地主丈母娘啊,多威风!眼看着飞走了。 “当家的,怎么办啊,良花找不回来,婚事儿还被顶了,早知道就该多生几个,关键时刻还能派上用场。” 李老串再次点起烟,看着易金凤脸上的肿胀。 “现在说这些废话干什么。” 可易金凤除了这些也再说不出什么话来,只能骂,骂良花,骂李二山夫妻,骂李老串,最后骂自己肚子不争气。 翻来覆去地讲,李老串不愿意和她说话,只沉默着抽烟。 李二串夫妻拿着包袱从屋里出来,李三柱恰好碰上,看着他们的狼狈忍不住笑。 “二哥,你让易金凤那娘们抓成这样,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俩有一腿呢。” 话说得暧昧,笑得张扬。 “嫂子也成这样了啊,你们两个女人打架怎么还扯上我二哥,不怕外边人嘲笑他掺和女人的事儿啊,你心可真大。” 李三柱每句话说得都不中听,李二山也不想理他,从小就不讲人话。 拉着杨三妹就往地主家院子方向走,把李三柱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嗤笑。 “走,一个个都走干净才好。” 他也乐得看戏,反正自己是没那个大富大贵的命,还不如看看热闹,丰富一下精神生活。 李家的热闹在附近传得开,替嫁,大嫂二战一打小叔子,兄弟撕破脸,哪个都是惊爆村子情报中心的消息。 农忙之余聊一些李家的八卦,都快成了村子里的习惯,每天都要翻出来说说,再添油加醋地处理一番。 易金凤出门都觉得其他人的眼睛老是往她这儿看,好在他也不是客气的人,看见一个不顺心就骂。 大家都是佃户谁也不怕谁,大不了就是撸起袖子和她干一仗,倒还要挑战一敌二的实力。 并且大家的嘴皮子都不差,易金凤逐渐一张舌头呛不过半个村子的女人,灰溜溜地在村子里走动,没了往日嚣张的样子。 李老串都觉得上工的时候,大家看他的眼神很奇怪。 回家夫妻俩说起来,一阵的悔恨。 都怪李二山! 没有他们夫妻俩搅合,日子咋可能过成这样。 “就不该放他们走,他们倒是美美住进地主家院子,咱们还躺在这稻草堆起来房子里,每天晚上睡觉都有虫子飞到我脸上。” 易金凤说着说着眼泪就来了,相比起外人抢了他们一家的好日子,亲小叔子的成功更令他们难受。 “闭嘴吧!” “我就要说,每天出门就受气,回来了还要受你的,我命咋这么苦!” 李老串外头拧得跟麻花一样扭,灭了烟,甩了烟枪别在裤腰带上,冷冷甩了易金凤一个眼神,转头出了门。 易金凤看他那样子,干脆放声大哭,音调高,穿透力强,把隔壁的李三柱听得乐起来。 “大哥耍了一辈子大哥的威风,今年倒是一点也耍不起来了。” 第29章 分别 孙铁带着村子里人包抄进道,混进了流民队伍中。 有些人对孙铁等人还有些眼熟,自带了几分亲切,途中忍不住和他们说起话来,还能问两句和地主老爷的纷争最后如何。 千旺还是很含蓄,只轻轻说,“孙铁厉害,他去谈的,我只跟在大家后面。” 越是这样半遮半掩的话,反倒更可信,大家逐渐觉得孙铁厉害,能在和举着枪的老爷们对峙,甚至最后还达成了目的。 这样的人在流民中间,很快有了口碑,大家觉得跟着他或许能博个前程。 不用孙铁自己多么用力地表现自己,通过旁敲侧击的询问,一群流民隐隐孙铁亲近的趋势。 玉侬只想一路顺畅的走到目的地,这些日子她在流民的交谈中得知一些消息。 黄河冲击的平原地带,土地资源丰富,并且人口稀少,他们都是听说那边的日子好过才要往那个方向去的。 “至少能种点粮食够自己吃饱肚子,听说那边的土地肥沃,种出来的红薯有糖菜那么大!” 她没见过那么大的红薯,真能种出那么大的体积,土地该有多肥沃,他们母子吃得不多,只要种下一片地方就能吃饱肚子。 秋天了,再不能找个定居点生活,玉侬怕熬不过冬天。 北方的凛冽寒冬如果没有能遮挡风雪的房子,找不到稳定的食物来源,怕是撑不过去的。 孙铁带头,在附近给流民打水。 “你们也是辛苦,背井离乡的,我们村子的人也看不过去你们这么受苦,能力有限,只能送你们一些水了。” 说着,让千旺他们组织人排队喝水,一人一瓢管喝饱。 “孙哥!我在山那头找到一片苦菜,长得很旺,咱们要不去挖点回来。” 乔二满脸喜悦地跑过来,流民听到这话,顿时热闹起来。 玉侬在翻上一座山时,路上的树还有枝丫绿叶,最近几天走过来,路上的树叶逐渐被摘得一干二净,看不见绿叶和花,只剩下光秃秃的躯干留在原地。 在这样的情况下,听到有一篇长势喜人的苦菜,她也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过去,薅一把后塞进嘴里。 呈文听着也来了精神,站起来往孙铁的方向张望。 一个中年男人怀里抱着孩子,恭恭敬敬地喊他孙哥,弓着背求他。 “孙哥,你能带我们去吗,附近的路就你们最熟悉了,帮帮我们吧!我们太饿了!大人还能撑一下,小娃娃实在是不能这样饿着。” 众人一阵喧闹,大家都对那处有着成片苦菜的地方趋之若鹜,苦于没有方向。 “大家安静!咱们人多,一窝蜂去了反而可能谁也抢不到,我提议每家出一个精装劳力去,毕竟路有些远,女人孩子就留在这儿等着,我们返回来带上吃的也能省不少力气。” “好!!!” 大家响应得很痛快,呈文也站起来跟着喊了两声后,对着玉侬说,“妈,我去吧,你的脚现在肯定很不舒服,我采了苦菜回来咱们一起吃。” 玉侬心底一暖,儿子在这一路上变得细心许多,发现她脚的问题。 “妈在这儿等你。” 呈文笑着走入流民里的代表人群,跟着孙铁往北行路,满心期待着即将迎来的一大片苦菜地。 从茶摊走到这儿的,男女老少加起来也不过三十多人,壮劳力去摘苦菜,剩下二十人左右的女人孩子。 玉侬在板车底下坐着,刚好能遮住秋日里燥热的太阳。 有人羡慕她,想凑过来一起遮阳。 “你起开,我想坐那儿。” 一个年轻女人怀里抱着孩子,站到玉侬面前指着她屁股所在的地方,趾高气昂。 “这是我的车,你这样说话很不礼貌。” “我男人是当兵的,你这个车子我们征用了。” 女人丝毫不在意玉侬说什么,自顾自的坐到他身边,铺开了布子把小孩放在上头,心安理得地就要躺下去。 “你男人是当兵的,我男人还是当官的,我不愿意给你睡这儿。” 说着玉侬直接用手将推了出去,那女人差点踩到自己孩子,嚷嚷着叫唤。 “你干什么呀,不就是有辆车吗,谁没有似的,我用一下怎么了,跟个没见识的人一样。” 说着还想抢地方,玉侬寸步不让,这辆板车是他们母子仅剩不多的财产,现在一让步,转头被这人霸占,他们说理都没有地方去。 “这是我的,我不愿意给你用就是不愿意,你男人是当兵的有本事,那叫你男人给你做一个。” “你怎么说话的,我男人怎么样关你什么事,你赶紧给我让开,我要在这儿躺下了。“ 玉侬有种对牛弹琴的无力感。 女人自顾自的说了很多,她发现这个人自说自话有一定的本事,但是她行动上没有特别强硬。 玉侬从车底抽出来之前存下的柳树条,二话不说直接朝着女人抽过去,那女人吃痛的吱哇乱叫,说的话也逐渐没有逻辑。 “你干什么,你有病,你你你疼!” 说着倒退几步,恶狠狠地瞪着玉侬,玉侬也不客气,不断挥舞着枝条,”今天蚊虫怎么这么多,嗡嗡嗡的真吵。” “有病!你是真有病。” 那女人说着向后退了几步,头也不回地离开。 找了一个地方,一屁股坐下,时不时还会朝着这边看过来。 玉侬手里紧紧攥着枝条继续挥舞,眼神警惕地看着周围。 没一会儿,身边站了一个小姑娘了。 “你叫什名字,我叫吴小力,你别理那个女人,她和他男人就是一路靠着厚脸皮蹭过来的,赌的就是你不好意思,只要硬气点他们是不敢惹你的。” 玉侬看着她,灰头土脸的十来岁小孩的模样,和呈文的年纪差不来多少,让她天然带了几分长辈看小孩的亲切。 “你这么清楚?” 女孩点点头,“是啊,我们一路从河南走过来的,他们两个就是一路靠着这门本事吃的肚子溜圆,有时候不得不佩服,这也算一门本事了吧。” 玉侬不置可否。 第30章 忘本 吴小力叽叽喳喳地独自说了很多话。 “我已经很久没有和人说过这么多话了,他们都嫌我烦。” 玉侬不嫌她烦,但也不回应,恰好能让她自由发挥,一直说下去。 她说自己有个弟弟,去摘苦菜了,问她家里是不是还有个男人在。 “我只有一个儿子,和你一样大。” 吴小力很开心地问,“那我可以和他交朋友吗,我已经很久没有和朋友一起玩过了。” 玉侬点了点头,吴小力就很兴奋,说的话也越来越密集,让原本枯燥的等待多了几分活力。 只是时间有些久了,忍不住地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 - 孙铁带着一行几十人,往所谓的苦菜地走过去。 带到一处干枯的河道,两侧有不高的山包,刚好能遮挡到人的头顶。 今天天气好,阳光普照,照在人身上暖烘烘的,只是时间久了口干舌燥,刚好适合吃些苦菜。 呈文从前没有种过地,不清楚最近是不是苦菜丰收的季节。 从前在吴府吃过拌了香油芝麻的苦菜,吴凤满常说这东西下火,叫他多吃点。 大家也兴奋过了头,忘记入了秋。 孙铁在前方停下来,手在额前放平遮挡刺眼的阳光。 河道路面高低不平,往年遇上冲刷过的地方有许多碎石子儿,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半边脚都陷进泥土里,像踩在长毛毯子上一样。 “孙哥,咱们还有多久到啊。” 孙铁放下手,回过头笑着,“已经到了。” “到了?” “哪儿有啊。” 众人四处张望,怎么也没发现哪里有片苦菜地。 “孙哥,你说的地方就是这儿?怎么没看见苦菜在哪儿?” 孙铁回头,越过他们远远看向一处地方。 那儿已经站满了十来个穿着军装的人,各个扛着枪,为首地看他们都是个子长得不错的,很满意点头。 “不错,第一批就这样的,着实不错,带他们回去。” 说着为首的人骑着马,拽了缰绳离开,其余的兵将他们围起来,凶神恶煞地命令他们跟着马走,见他们不动弹,直接子弹上膛,对着一个人的脑门怒喝:“走!” 呈文还在发懵,不清楚这是要做什么,又要去哪里。 但举着枪的人太多,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呈文跟着人群,被挤着行路很是难受。 “不许抬头!” 身边一个当兵的举着枪对着他们,呈文原本好奇又有些不知所措,被枪这样指着也只剩下恐慌。 河道里只剩下逐渐干涸的泥土。 玉侬在原地等的心焦,可又不知道往哪里去找人。 这会儿已经后悔没有跟上去。 吴小力也伸长了脖子等弟弟,“肚子好饿啊,他什么时候回来,我快饿死了。” 玉侬实在等不下去,收拾了东西,准备往他们走的方向找过去。 吴小力也要跟着她去找,“我弟弟贪吃,也不知道能不能给我带回来点吃的,我快饿死了。” 玉侬看她小孩心性,也答应带上一起去找人。 正要合力推起板车,远远的瞧见一个骑着高头大马的人朝这头跑过来。 那身衣裳玉侬从前在吴府的时候见过,是不能惹的主。还带着几个兵,各个手里都有杆枪。 顿觉不妙,想扔了板车跑,没一会儿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孙铁也在这些人的队伍里,在最后头跟着,玉侬看到她的那一刻就知道,完了。 今天还不知道能不能活得下命。 也不知道呈文咋样了,也不知道他们母子俩过了今天还有没见面的机会。 “我可是帮了你忙,到时候你可别忘了我的那份。” 骑在马上的人对着孙铁说了句话,孙铁恭恭敬敬地俯首,“瞧您说的,我肯定不能忘了,要不是有您和周老爷,我也不能有这本事。” 马上的人指挥着兵,把她们圈起来,一个个地绑也没绑,像赶牲口一样,驱赶女人和孩子们。 玉侬的脚走不快,枪口就时不时地往她脑门上送。 “军爷,我裹了脚走不快。” 在走了半天之后,玉侬实在跟不上队伍的节奏,长时间的没有进食喝水,让她本就头昏脑涨,走了这么一段路,更是没了力气。 吴小力从前头过来搀扶着她,脸上都是泪水,和着吹过来的风沙,像淋了泥点子的布娃娃。 脏兮兮的可怜样子。 玉侬用袖口擦干净,吴小力想朝着她笑,但唇瓣一歪,颤着下巴落下来两滴泪来。 “不流金豆子了,咱们赶路,不然真该挨枪子儿。” 玉侬安慰她,吴小力点头,转过头看了烟枪口,憋着嘴和他一起走。 有了助力,玉侬走得更平稳了些。 他们这一行人被送到了一处破旧的院子里,大门都是被轰得只剩一点残渣,孤零零的碎木板子挂在门框上。 院子里也长满了杂草,各个屋子也空荡荡的没有什么东西,只有正屋雕梁画栋,隐约能看见从前的繁华样子。 她们被圈在这儿,那些兵守着门,出也出不去,只能窝在这个小院子里,你看我我看你的。 没有水和食物,都抱着这辈子走到尽头的悲凉。 玉侬抬头望着天空,心里隐隐生出不甘。 从吴府走到这里,从夏尾到深秋,她和呈文经历多少辛苦。 躲在这里等死,她不甘心。 吴小力凑到她身边,问她,“我们真的会死在这里吗?我们会不会有机会跑出去。” 吴小力还在絮絮叨叨地问,玉侬也无法回答。 等了一阵儿之后,院子里有人送来了食物和水。 玉侬就知道她们还有点用处,不应该会被杀死在这儿,她对着吴小力安慰,“肯给我们吃东西喝水,肯定是想让我们做事情,不会叫我们全死在这儿的。” 果然没一会儿的时间,孙铁就从大门外走了进来。 大概是因为这段时间他看起来太和善了,像为村民斗争和地主争取利益的英雄,让流民觉得他好心,是个善人,愿意真的帮助他们。 才会那么轻易地相信他,傻乎乎地以为这样混乱的世道,还有什么善良的人愿意为他们出头,找粮食糊口。 第31章 马车上 孙铁走进院子里,盯着她们看了一圈,叫了千旺扛水过来,让这些女人孩子都擦干净脸,看看她们长什么样子。 有人不想洗,被孙铁摔了一巴掌后也老实了。 轮到吴小力的时候,一捧水擦干净脸上的灰尘泥土,清丽的小脸露出来,让孙铁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 千旺是跟着孙铁来的,他不作声,只闷头干,叫打了几盆水都不嫌累。 玉侬坐在角落里,轮到她洗脸的时候,已经是第几盆也忘了,盯着玉侬的脸看了看,那股莫名其妙的不满陡然升了起来。 一桶桶水种地的时候不觉得重,给女人洗脸的时候不觉得如何,给漂亮但落魄的女人洗脸,却总觉得不对等。 他站在那儿,俯视着玉侬擦干净了脸。 这屋子里没有谁比她更好看的,男人也是女人也是,都觉得好看的,那才是真好看。 孙铁也朝着这边看过来,见了玉侬的脸,又看见她那双裹得极为标致的三寸金莲,不过比猫爪子大不了多少。 心中自然满意,如那位军爷所说的,今天才做第一批就有这样的好货色。得找个阔气的主儿买她,这样才不枉费自己到处欠人情分,铤而走险做这一票买卖。 他看着玉侬,估量了一会儿,转身出了院子找买家去了。 千旺留在这儿,看管和照顾这些女人。 他家里是有老婆的,可是人心总有悸动的时候,他的眼神总是控制不住地看向玉侬那头的角落。 玉侬到底前些年的日子过得好,圈养在吴府,身子骨软得很,头发长得也旺,厚厚一层像野草一样膨胀的箍在脑袋上。 即便晒得黑了一些,在这样的环境下反倒衬得出她的面容秀丽。 千旺看了又看,想起来家里的孩子,也就收了心,没再下一步动作。 “他的眼神好吓人,要把人吃了一样。” 吴小力凑到玉侬身边,挽住她的胳膊悄声在耳边说起来。 玉侬没敢抬头,她怕惹眼,招来倒霉事儿。 “别看。” 她也同样制止吴小力朝那边看过去。 千旺的眼神几乎定在她们身上,吴小力每次一抬头就能撞上他的眼神。 饭菜是仅有一口的窝窝头,大概有成人手指头的一截儿长。 即便如此,让连日饥饿的女人孩子们都吃得肚子欢实。 吴小力一口塞进嘴里,狼吞虎咽,没一会儿就吃干净,盯着玉侬手里的看了又看,咽口水的声音听得一清二楚。 玉侬实在受不了这样被注视着,掰了一小块给她。 “给我的?” 吴小力指着自己惊喜地问。 “不吃还我。” “当然要吃。” 这一次,吴小力细嚼慢咽好好品尝这个东西。 吃饱了,太阳也逐渐下山,迎来夜晚。 千旺也换了班,终于没有人那样盯着她们看。 吴小力缩在墙根,白天的时候还好,一到夜里,没有窗户的房子,天花也大敞着,即便一群人挤在一起,还是会感觉冷,那股阴森的冷意比在山脚下躲着还冷。 “寒露了。” 玉侬说着,这些日子走得太慢,突然一阵寒风吹过来,冷得人肩膀一抖,她才想起来时令已经到了寒露。 长长叹口气,这时候真的不知道该如何。 她把吴小力圈进怀里,和呈文一样大小的孩子,一股稚气,话多虽然烦人,但玉侬忍不住地怜惜她。 吴小力也没拒绝,在玉侬怀里躺了一会儿之后,悄悄地凑到她耳边。 “我可以叫你妈吗?我妈生弟弟的时候死了,我爸前几年给人拉车,打仗的时候被炮崩死了。我没有被这样抱过了,你还给我东西吃嘿嘿,我好开心,所以我能叫你妈妈吗?” 按年龄算,她和呈文一样大,叫声姨妈婶婶也是可以的,叫妈有些奇怪,但看着她期待的眼睛,还是点了头。 “随你。” “妈。” 吴小力缩在她怀里,慢慢地睡了过去,一夜好梦。 天刚蒙蒙亮的时候,孙铁驾着一辆马车,把吴小力和玉侬赶上去。 手脚被布头子绑着,嘴里塞满了臭布头子。 不知道是从哪里弄来的,一股馊臭味,玉侬被恶心的干呕,孙铁皱着眉头回过身看他们。 掀开了帘子。 “干什么!” 玉侬抬眼,因为干呕,泪水浸满了眼眶,泛着粉的皮肉让他看得一愣,随即暗喜,好货色确实值当。 玉侬甩了甩嘴里的东西,摇头。孙铁似乎读懂了她的意思,将那块破布头子抽了出去。 玉侬顿时觉得神清气爽,那股难言的味道在嘴里实在叫人作呕,像在夏天几个月都不洗澡的老男人腋下腌了又腌,最后塞在屁股沟里的布子。 玉侬简直不堪回首。 “孙哥,麻烦你给她也扯了吧,实在是太臭了。” 孙铁拿过去那布子嗅了嗅,也忍不住干呕。 随手抓了一把,谁知道是这样的味儿。 吴小力嘴里的布头子也被扯了下来,并被警告。 “你们不要出声,我身后跟着扛枪的!不听话就打死你们。” 吴小力用力点头,玉侬也表示自己会听话。 这才放下了帘子,调转车头。 就在刚刚那一刹那,玉侬看见院子门口已经没了守卫的兵,但马车跟前确实有两个扛枪的跟着。 想偷袭孙铁跳车的想法只能作罢。 马车在路上慢吞吞地开着,噔噔噔的屁股一会儿被石子儿颠起来。 吴小力嘟囔着,“原来马车没有想象当中的舒服啊,我还以为坐在这里面很威风,很舒服,像躺在床上一样的。” 玉侬哭笑不得,马车舒不舒服也得看路好不好。 “咱们会被送到哪里啊。” 玉侬也不知道,只能等到了地方解开她们四肢上的束缚才能看得清楚。 “别害怕,咱们不会有事的。” 即便玉侬心里没底,这时候也得好好劝她,别惹毛了孙铁,丢了小命。 说着说着,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玉侬从透过马车帘子晃动,往外看过去,发现外头扛着枪的似乎不在车边守着。 她看向吴小力,心生一计。 第32章 布条 “我用牙给你把布子咬开,你再给我解了手上的布子。” 吴小力用力点头,奋力挪动身体,马车空间狭小,还要努力不让孙铁发觉异常,异常的艰难。 玉侬咬紧了牙撕扯布条子,费了很长时间还是没能有丝毫变化。 吴小力有些气馁。 “要不算了吧,被送到烟馆也好,送到哪个人家里面当丫鬟也好,什么都好,我认了。” 随即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着玉侬。 “别说话!” 玉侬轻声呵斥,吴小力讷讷地点头。 继续奋战,一点点地把拧紧的布条用牙齿分开是个技术活,玉侬蹲下身凑近吴小力的手,一口一口地撕扯。 累得满头大汗,绳结才稍稍变松了一些。 玉侬坐着大喘气,有些无奈,这事儿比她想象的要难得多。 歇了歇之后,玉侬继续努力,牙齿协同嘴唇舌头勉强解开一点。 如果帘子在此刻没有被掀开。 吴小力本能地想要尖叫,但脑子转过弯来后闭了嘴,只震惊地瞪着眼。 她惊恐地看着孙铁愤怒的眼神,两相对峙,吴小力已经忘了手脚该往哪里放。 孙铁过来拉吴小力时,一只被逼到角落的野猫,低头死死咬住了孙铁的手腕。 孙铁吃痛,用马鞭恨恨地抽向吴小力的脑袋,那一下砸得很重,发出闷响,顿时额头就皮开肉绽。 吴小力咬人的嘴巴瞬间松开,眼神里的光芒像被风吹灭的蜡烛一样骤然消失,小小的身体软软地瘫倒在地,马车洇出一片血红。 孙铁自己也愣住了,他看着手里的鞭杆,皱皱眉,啐了口唾沫。 “他妈的晦气。” 瞥一眼被捆得严实的玉侬,转身将破布头子重新塞进了她嘴里。 在这个间隙,吴小力迅速站起来,咬上孙铁的脖子,紧锁的牙关很快溢出血来,孙铁想推开她,可吴小力即便身体不断被捶打也不肯松开。 孙铁急促而用力的甩着鞭杆,玉侬的手脚被绑得紧,嘴也被堵得严实,挣扎着想要对孙铁发出攻击,但是因为着急,手脚反而不太听使唤。 吴小力身上逐渐没有了力气,但孙铁的脖子也好不到哪里去,一片凶猛的血顺着脖颈间的血管流下来。 半边衣襟都是血红,对着吴小力用力锤了几下之后,身体向后一倒,从马车上跌落。 玉侬看着吴小力的样子,蛄蛹着凑到吴小力身边,低头看她。 “妈啊,你别管我了,我该的。” 玉侬鼻子发酸,眼睛逐渐沁出泪来。 吴小力用尽最后的力气,咬开了玉侬嘴里的布子。 “你别说话了,我马上解开绳子。” “我后腰有个簪子,是你头上的,你没发现对吧。” 吴小力说话声音虚弱,随着胸口剧烈起伏,她咳出一滩血来。 “别说话了!” 玉侬尖叫着呵斥,不管什么簪子,救活她的命再说。 “妈,对不起啊,我没有弟弟,我也没有爹娘,从小就在市井流浪,说我有弟弟是为了接近你的理由,可是你太好了,给我分粮食还抱着我睡觉,那是我好多年里睡得最香的夜晚。” “其实我没有想救你的,我刚刚还想着被卖到什么达官贵人家里就好了,天天吃得饱饭,哎...也不知道脑子抽了什么筋,不管了,我好困,我要睡觉啦。” 玉侬的鼻涕顺着流下来到鼻子里,小丫头就这么草率地没了命,连一点准备的机会都没有给她留下。 玉侬俯下身贴着她的脸,想起孙铁还在外头,驽动身体跳下车。 一抬头却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双在夜里盯着他们两个一直不放的眼睛。 玉侬脸上糊了很多泪水鼻涕,沾着泥土,看起来十分狼狈,没有刚洗干净脸的时候漂亮。 他看着玉侬,俯身捏起她的下巴。 “还是干净点好看。” 玉侬挣扎着把脸从他手里拿出来。 千旺无所谓地甩甩手,用匕首割开绑着她四肢的布条。 “你不用这样看着我,我和你做个交易,孙铁是你杀的,我没有来过,你是自己跑了的,明白吗?” 玉侬分不清他想做什么,讷讷地点头,至少现在还能保得住自己的命。 “那丫头死得其所,我会帮你安葬的,但是你现在要是不走,以后可就没机会走了。” 玉侬咽了咽唾沫,转头看了眼马车上的吴小力,默默道别。 千旺留在原地,远远看着玉侬走远了才俯身从孙铁胸口拿出来一袋子银圆。 - 在孙铁从破败的院子里换下来他的时候,千旺发现孙铁见了县里的大官身边的狗腿模样的人。那个男人跟着孙铁从院门口瞧了眼他们的货物,很是满意地往孙铁怀里塞了一个鼓鼓的一包。 他看着孙铁喜笑颜开地拿着那么丰盈的一包钱,叮铃当啷的响声仿佛在他耳边响起来。 孙铁还特意支开了他们所有人,就为了自己独吞?千旺很生气,他们豁出去性命跟着孙铁做这样的买卖,里面的女人不知道能卖多少,还没交易完就值这么多钱。 千旺跟着孙铁走了很多路,发现他死死带着那点钱不放下,前胸鼓鼓的。 他拦下孙铁,问他,“孙哥,兄弟们最近也出了力,能不能给大家分点钱或者粮食。” 孙铁拍拍他的肩膀,“千旺,你别着急,这些得明天卖了才有钱拿,这一屋子人能换多少粮食,够咱村里兄弟们过个好年。” 千旺看着孙旺一点也不愿意拿出来口袋里的钱,认定了他想私吞,或许在他们卖命之后翻脸不认人,说他们蠢也说不定,到时候拿着枪管子的那些人,举起枪打死他们怎么办。 屋子里的女人漂亮,他没见过的漂亮,肯定价格不菲。 “孙哥,那个女人很漂亮,是不是能卖不少钱。” 孙铁嗤笑着看他,“你小子不是有老婆吗。还是刚刚伺候女人让你不舒服了?没事儿,别往心上去,以后这种事儿多了就不觉得难堪了。” 千旺听着孙铁的一番话,既不给钱还想叫他以后一直干伺候女人的活儿? 第33章 帮帮哥哥 人的心理扭曲就在一瞬间,他原先很崇拜和周老爷周旋的孙铁,犹犹豫豫地加入一行人跟着干了这么些。 可看着那些钱被孙铁自己吞了,心里的气就怎么也控制不住,火越烧越旺。 他盯着孙铁看了好一阵,发现这人根本就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什么,还自以为是地安慰他,“明天哥有点事儿,你就等着,明天把那一屋子女人解决了就给兄弟们分钱。” 随后摆摆手,潇潇洒洒的走了。 千旺胸口的那股难言的憋屈持续蔓延。 等天一亮,偷偷跟着马车一路跑,没成想还能遇到孙铁狼狈的样子。 他看着孙铁和两个女人挣扎搏斗,跌下马车。 孙铁看见他还想扶着他起来,“千旺,你快,把她们控制住!” 他看着孙铁那样子,心底窜出来一个可怕的想法。 如果他没了,再嫁祸给这两个女人,自己拿走那些钱就谁也不知道了。 心一横,踩上孙铁的胸口,对着咽喉使了劲,匕首一横,彻底断了气。 等玉侬跑了,再拿出来孙铁胸口的钱,满意地离开。 一切都很顺利。 - 易金凤最近的不痛快太多,多到无处倾诉。 地主家的最近已经不需要用工,李老串一家子没能榜上地主老爷,又没了活儿干,没了收入来源,附近村子里也没什么机会。 又在计划着往外走,李小武不愿意。 “咱们在这儿好好的,好不容易有个草屋子睡觉,你们又去哪儿!” “好儿子,咱又没有地可以种,都入秋了,咱们还不能找点活儿干咋过年!” 李小武不管,躺在床上就开始号起来。 “我不管我不管,我不要再流浪了,你们想办法挣钱挣粮食!” 李老串气得用烟杆打他,“你多大了!不去自己找活儿干还要指着你爹妈养你,你这个年纪都应该给父母养老了!” 李小武浑不在意,梗着脖子就开始嚷嚷。 “你们才多少岁啊,我还没结婚呢肯定还算孩子,你们养活亲儿子不是应该的。” 李老串气的血压升高,捂着脑袋想骂又不知道该骂句什么好。 气的转过身,燃起烟,吞云吐雾。 “当家的!儿子又没啥错,你去跟老二说说,让我们留在这儿继续干活成不成,粮少点也行。” 李小武又不满地嘟囔起来,“凭什么要少点,咱家又不是不出力气。” 李老串直接把烟斗往他身上甩过去,刚刚燃起来的烟灰烫得李小武胳膊肿起来一个大水泡。 吱哇叫唤着,“妈,你看爸他打我,打死我算了,反正也是挨饿受冻,没有一天好日子,你打死我算了,良花也跑了,正好没人给你们养老。” 话是一句句戳进李老串心里,气得他站起来在屋子里踱步。 一阵后停下来,指着母子俩。 “你们两个,真是拖老子后腿!” 说着狠狠甩了大门扬长而去。 “妈,爸是不是去求二叔了,真是的,要不是良花跑了,咱家得过上什么好日子啊。” 李小武在为已经擦肩而过的富贵日子而惋惜,易金凤更是心痛得无以复加。 “儿子你放心,我再怎么样也得叫你爸给你安排个好差事。” “真的吗?” 李小武想象着自己进了地主府当管家,一沓一沓的银圆从他手里走过。 偷摸拿出来一块也没人发现,自己多干一些日子就能荷包鼓鼓。 甚至还能干够了买个大房子,娶几个漂亮老婆天天躺着,那得多美。 “二叔愿意不?” “你爸是大哥,而且,这是他家欠我们的!” 李小武点头认同易金凤的想法,即便他也听过传闻,说二叔打了他妈,但那也不重要。 打一顿如果能换回来一个好差事,让他过富贵好日子,多打几顿也无所谓。 “妈,我饿了,你给我做饭!” 易金凤怜惜地看着那块黄豆大小的水泡,又痛骂一顿李老串,最后安慰了儿子几句,出门做饭。 这时候才发现,米缸已经见了底,只剩下一小把,想着李老串这次出门多少该能弄点回来,直接全倒进锅里,煮了一锅浓稠的粥。 李老串到地主府门房敲门,始终没人给开门,也不敢在地主家门口撒泼,只能一遍遍地敲,屋子里传来嬉笑声,但无人理会他,就知道今天只能回去。 刚抬脚准备离开,转头在地主府不远的一处稍显正气的土房子里看见一个女人走出来。 “弟妹。” 杨三妹端着盆,里头堆满了脏衣服。 “大哥这是有事?” 李老串往她身后瞧了瞧,背着手,头也昂起来。 “你们住这儿?” 他也是大意了,自从良花跑出去之后,只关注老二一家的住在地主府的方向,以为住进了府里,从来没想过只是方向一致,里外不同天。 “我找老二有点事。” 杨三妹歉然一笑,指着屋里,“大哥请进。” 李老串背着手,一副视察的大官模样。 进了屋,发现这房子里除了有个大炕和双口土灶,连个像样的家具也没有,不禁轻蔑地哼了声。 李小小看样子也不得宠,一副寒酸的样子。 杨三妹尴尬地笑笑,搬了张凳子给他坐,“当家的一会儿就回来,大哥您先等会儿。” 李老串看着屋顶,也能看见天光,雨天估计也是水帘洞,还以为兄弟享大福,也不过如此。 李二山回来,看见李老串坐在屋里四处张望,喊了声大哥后坐到炕上。 “三妹现在在府里做洗衣裳的活儿?” 李二山点点头,李老串不屑地别过眼,在心底狠狠鄙视羞辱他一番,过瘾了才笑着道,“老二啊,老爷府上还有什么活儿,能不能给小武安排一个,要是能的话,给我俩也寻一个行呀不?现在地里的活儿都不用工,咱兄弟几个又没地,这年怕是难熬。” 李二山疑惑,“大哥你们家领的粮食不少吧,怎么会不好过年?” 李老串尴尬的笑笑,转了手里的烟杆子几圈。 “小武还在长身体,吃得多,这事儿就拜托你了,可一定要帮帮哥哥。” 第34章 无工可做 李二山很想嘲讽李老串两句,但还是忍了,到底理亏了点。 勉强为难地点了头,“大哥,我尽力。” 李老串背着手,一副从前的威严样子,还想教训老二几句,可见对方直视自己眼睛的样子,也是没了说教的欲望。 含住烟嘴,不去看老二,那股不平就少了许多。 想起杨三妹在府里做洗衣服的营生,他又忍不住想打探老二在做些啥。 “老二你现在的营生好上手么,有没有需要大哥帮忙的地方?” 话听起来是关心弟弟的工作,但落在李二山耳朵里,明明就是等着冷嘲热讽的前奏。 “在厨房劈柴火,如今能有个糊口的营生就不错了。” 李老串沉沉的“嗯”了一声,“能有干得了的营生是好事,你大哥我现在就是没了营生过日子,哎...” 他等着李二山主动和他说,保证给他们找个营生,但根本没有等到。 “大哥,我尽力,有消息了我再告诉你,现在要去府里上工了。” 说着也不等李老串说先走,就下了逐客令。 李老串到他家连一杯水都没讨着喝,直愣愣地站在他家门口望着地主府门才慢慢反应过来,什么李二山的承诺都没弄到,只是轻飘飘地提了一嘴给小武找个活儿干。 李老串一股气憋在心头,老二真是越来越不像话,越来越把他当大哥。 转身对着李二山家里门口的锁啐了一口唾沫,不屑地背着手回家。 易金凤做了一碗粥,李小武吃得很满意,连连夸她手艺好。 “妈,就是这些东西限制了你的手艺,我要是当了大管家,肯定把你接过去管厨房,都是什么好东西都要经过你的手。” 把易金凤哄得眉开眼笑,把熬得稠稠的粥全倒进他碗里。 “妈,你不吃啊?” “不吃,等你达回来了肯定能带回来点粮食,到时候妈再做一顿,你也多吃一顿。” 李小武又是亲昵地夸赞,母慈子孝。 李老串背着手憋着气回了家,一路上碰见的人偶尔还会和他打个招呼,但明显越来越敷衍。 秋季大家都忙,偏偏叫他闲了下来,没个营生不好吃饭。 打开房门,一股米香飘了出来,他施施然坐到桌前,“给我也端一碗。” “没了。” 李老串没反应过来,“什么没了。” 易金凤理所当然,“当然是米没了啊,你出门找老二没弄回来米?!” 李老串也疑惑,他拿烟杆敲桌子。 “我去找老二,是让他给小武找个营生,还要去问他讨饭是怎么回事。” 易金凤不乐意了,一屁股坐到他对面,脸拉得比驴还长。 “话说得那么难听,大哥家里没米了问老二要点不是天经地义?再说了,米缸都见底了你不弄点东西回来咱吃什么,喝西北风啊,还管什么讨不讨饭的。” 一路逃难来的时候也没少讨饭,虽然易金凤也很讨厌那样卑躬屈膝求人赏食的样子,但总比饿肚子强,尤其是丢脸的不是自己的时候。 李老串鼻孔重重喷出热气,白了一眼易金凤,问,“家里一点米都没了?” 易金凤坦然摆手,“没了,最后一把米我给小武熬了粥,现在没米咱俩都得饿着。” 李老串撇嘴,无奈地拿过李小武喝过粥的碗,热水冲了冲喝掉。 “那你再去一趟不就得了。” 易金凤说得轻飘飘的,李老串刚在李二山面前摆了架子回来,这时候再叫他低头求他分点粮食,他是怎么也不肯的。 “人家在府里做工,我去找了也没用。” “怎么没用,他前天还给老六送了一包莜面呢。” 李老串一噎,他真不知道老二何时给老六送了粮,即便现在知道了也不愿意去。 “我已经求了他给小武找营生,再去要粮,你说他是给粮还是帮着找营生?” 易金凤眉毛一挑,尖着嗓子大声质问,“他是你亲兄弟吧,两件事一起办能咋,你现在就去要粮,小武的营生也不能耽误。” “老子不去,要去你自个儿去,我他妈的可是为了小武的前途去求了,一天找两次,我这个当大哥哪里还有脸。” 易金凤才不理会他,把手里的碗往桌上一摔。 垮着脸嚷嚷,“我可告诉你啊,家里一粒米也没了,今天我能饿着,要是明天还让老娘饿肚子,你就别想回家了。” 李老串真是不耐烦易金凤这个性子,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没想过她男人也在挨饿? “你这么厉害,咋不去自己要粮,不去做个营生?杨三妹都在府里面做洗衣裳的活儿了,你也去求她找个营生。” “我凭什么求她,一个赖皮货。” 李老串乐了,烟杆子指着易金凤,“老子丢人就不是丢人,你他娘的脸就金贵了是吧。” 易金凤不听那些道理,直截了当地告诉他,“那我不管,小武不能饿肚子,他可是你们老李家的长子长孙!把他饿坏了咋办!” 李老串看了眼躺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李小武,气不打一处来,攥紧了烟杆子就要抽他。 易金凤一把抱住他,气势汹汹,“你作甚,还想打小武,想咋的,你个大男人没本事弄来粮食,回家了还要打儿子,跟老婆吵架,哪有你这样的人!” 李老串一口气郁闷地堵在心口,收了烟杆,看着易金凤无语。 “你除了气我还会作甚。” 说着又甩了烟杆子,出门去了。 李三柱又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门口看热闹,一见李老串出来就呵呵笑。 李老串也不想惹他,从小嘴就没个把门的,气人的功夫一流。 “大哥,我们要走了,你走不走啊。” 李三柱这回倒是没说气人的话,认真的在问。 李老串却以为他在阴阳怪气,重重地“哼”一声,“走什么,大哥现在虽然没有工可以做,但还不至于留在这儿的本事都没有,要走你们自个儿走。” 说着把老铜烟别在腰带上,怒气冲冲地往地主府的方向走。 李三柱把手里的瓜子皮往正在烧火的炉子里一扔,轻蔑一笑,“真是没眼界。” 第35章 叫唤什么 李老串出门也没去找李二山,太过难为情,拉不下那个脸来。 去村头的林子里蹲着抽把烟,舒服了才回家。 李小武睡醒了听到李老串已经为他去求了人,美滋滋的想着自己当管家。 地主老爷家的差事肯定要比其差事舒服。 等李老串太阳下山后回来,态度就变得好了很多,“爸,您洗脚不,我给您烧好水了。” 突如其来的孝顺样子,给李老串感动得嘴都笑得咧到耳朵根。 说着:“我儿现在可是长大了。知道孝顺老子。” 李小武也很是乖顺地打了水来,给他洗脚。 一副父慈子孝的祥和模样。 这幅景象一直维持到三天后。 这三天里即便大家肚子都饿着,只有偶尔摘来的花花草草填肚子,也依然和谐。 如果李二山没有登门告知,给李小武安排的营生是铲马粪的话。 李小武听完脸就黑得像锅底,“二叔,你是不是故意的,我可是等着你给我安排当管家,再次也是管家的助手小厮,你叫我去铲马粪?!” 李小武愤怒地站起身,“你瞧不起我是把,凭什么要我去干这种营生!你不光瞧不起我,你还瞧不起我爹,瞧不起我妈,你故意让我干这种营生给我难堪是不是!你个丧良心的!” 易金凤听着也不舒坦,抢了他家的富贵日子不止,还要让小武去干这种低贱的营生。 指着李二山痛骂一顿,“黑心烂肺的,你大哥从前为了你们付出多少,你不光抢良花的婚事,又打我,现在还要让小武做这种事,你怎么不去死。” 李老串脸色也暗得很,他垮着脸问,“你不能给安排个其他活儿,铲马粪可不是什么好营生。” 李二山也来气,辛辛苦苦奔走好不容易求来一个能干活的岗位,还要被老的小的联合起来骂一通,谁心里能痛快。 “现在的世道,能有活干有饭吃就不错了!你们看不上就别干,有的是人等着干。” 李老串站起来,烟杆指着李二山鼻尖。 “你自己在厨房里当差,让小武给你当助手不行?厨房里面食材来来往往的,你和小武能当个伴还能多吃几口,补贴家里,怎么就不行了,非要当铲马粪的。” 李二山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的一家子,觉得自己多余跑这么一趟。 “我在厨房也不过是劈柴火卖苦力的,你觉得我多大能耐,能给你找个铲马粪的营生,已经是我求爷爷告奶奶求来的!” 说着也不管他们一家子还作什么妖,愤然离去。 等人走了,李小武才问他爸。 “他就在厨房劈柴?你不是说地主老爷把他们一家都接过去了么。” 李老串这两天一直沉溺在父慈子孝的温馨里,忘了将那天看到的实情告知妻儿。 “是接过去了没错。” “那咋还...” 李老串将那天看到的情况如实说了,李小武暴跳如雷。 “就这样,你还享受这么多天,枉我天天给你打水泡脚,就盼着当管家,结果你告诉我,他屁本事没有还要我阿谀奉承才能讨来铲马粪的营生。” “你还挑上了!” 李老串也来了脾气,原本对李二山的怒火此刻累积到李小武身上。 “你要是争气点有个手艺,我还用到处求人?铲马粪咋了,好歹有工钱能吃上饭。” 李小武愤怒地锤床,“马粪铲完谁还有心思吃饭,恶心!” 父子俩吵翻了天,屋外的李三柱已经带着妻儿收拾好了包袱准备离开这儿,听见动静也忍不住驻足听一耳朵。 听了一阵后,呵呵笑着带着妻儿走了。 其他几个兄弟,看着这样的情形,也逐渐开始蠢蠢欲动,各自在家里讨论起继续往外走的可能。 李老串家里实在无米下锅,周边的花草果实也被村子里人摘得不剩下什么,饿得前胸贴后背,没了办法,只能舔着脸再去找李二山。 却被告知营生已经被其他人顶了。 “为甚不给我留着!” 李老串愤怒,指着李二山的鼻子痛呵。 李二山也觉得大哥一家愈发不讲道理,自私的叫人掉眼珠子。 “我只是个做工的,求人有个营生你们还嫌弃不愿意干,人家府里的谁都比我能说得上话,怎么留!” 李二山也不惯着他,直接关了屋门,把他赶了出去。 李老串脾气无处可撒,只能在屋外骂他没良心,眼看着周边看热闹的人聚起来,顿觉没脸,背着手走了。 邻居又有李家的热闹可以讨论,天天有新鲜的事儿可讲。 李老串刚走到自家门口,就看见老五老六结伴等在门口。 “干甚?” 李老串语气很冲,让两兄弟也听得不舒服。 “大哥,老三也走了,你说咱们要不要也离开这儿去其他地方谋生,找个人少的能有地可种的地方。” 李老串这才知道老三李三柱离开的消息,又看着他们二人不坚定的样子,怒火中烧。 “咱们走了多少路才到这儿,好不容易过上几天舒坦日子又要去流浪?风餐露宿的你们就喜欢?这儿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草屋子呢。” 老五老六见李老串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也坦白自己想走。 “你和二哥都有营生可以做,我们没有,这儿能种的地全被分完了,一分地都没有留下的,老婆孩子要吃饭,留在这儿冬天怎么熬过去?大哥,你们保重,我们是要走了。” 李老串的鼻子都要因为喷气喷坏了,调动胸腔力量,重重“哼”了一声,“哼!你们爱走走。” 老五老六也没了和李老串谈话的兴致,各自回了草屋,收拾包袱领着妻儿就往外走。 看着附近的几个草屋子都空了下来,李老串说不出的空落。 闹来闹去,居然只有他和老二一家留在这儿。 一打开门,易金凤问他,“粮食呢!去这么久连一把米一把草都没找回来!我们要饿死在这儿吗!” 李老串本就心情不好,被易金凤这么一吼,伸手甩了她一巴掌。 “叫唤什么,老子也没招。” 第36章 先来后到 玉侬从马车里跑出去之后,不敢再回到原来的山谷,怕孙铁的那群同伙还在那儿等着。 可她也不知道呈文的消息,再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咬牙摸索着去了山谷。 一路上提心吊胆,生怕被那群人发现盯上,再次卷入买卖。 躲躲藏藏的走到大概的位置,但没看到自己的板车和柜子,玉侬还是走错了路。 搜寻了很久,还是没有看见呈文的影子,也没听到关于那天的男人们去了哪里的消息。 玉侬只能漫无目的地到处走,到处找呈文的消息。 到了一座城门口的面摊,看着锅里捞出来的面条,玉侬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可身上没了钱,簪子被吴小力偷了在身上没能拿回来,只剩下一个耳坠子和项链,舍不得掏出来花了,等找到呈文还能是个保障。 “听说没,那位将军现在四处强制征兵呢。” “说得好听,不就是包里充军抓壮丁?!” 面摊上有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玉侬听了一耳朵。 “最近还是少出门,不然小心当街被抓壮丁!” “听说很多很多从外地逃难的,路过的都被抓过去当兵了。” 玉侬听到这里,陡然一激灵,呈文或许可能被送去了军营里。 她走到面摊前准备打听消息,正想着说,街边的小汽车就轰隆隆地开了过去,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丝毫没有减速。 旁边那桌人啐了口唾沫。 “呸!周扒皮。” 玉侬想起周老爷,或许与他们口中的周扒皮有所关联,试探着开口。 “两位大哥,你们说的周扒皮是不是一个胖胖的,肚子圆圆的爱骑着毛驴子的中年男人?” 两个男人嗦咯着面条,大口咽下后才道,“就是他,刚刚那辆就是人家里的小汽车,满大街飙,谁也不服的。” “这样啊,那你们刚刚说的抓壮丁的,是不是这位周老爷也参与?” 两人听得一愣,“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这样的乡野豪绅,八成也要帮着当官的做事吧。” 玉侬笑着感谢两位大哥,准备往周府打探一下消息。 即将入夜,玉侬在城郊找了棵大树,摘了几片叶子嚼着吃,警惕地四处张望,等实在困得要命才准备睡下。 周府不好接近,扛枪的守卫来来回回,玉侬根本没有接近的机会,稍稍走得离周府门口近一些,都要被人举着枪驱赶。 在大树底下睡了好些天,都没机会和周老爷见面的机会。 更不提向他询问流民送往哪里的军营。 玉侬只能不厌其烦地四处打听,见人就问,逢人就说。 - 李栓正一家三口从村子里出来之后,朝着原定的方向一路赶。 原先打算去黄河拐道的地方,因为在那个村子里有了做营生的机会才改了道。 这回又拐回原来的路线。 李秀云路上还惦记着玉侬母子。 “路上不知道能不能遇见他们。” 赵蛮安慰她,“说不准就碰见了。” 李栓正觉得八成是碰不上的,路上得碰见的逃难的人那么多,能再见面的机会很小。 “那我们会往回走,路过那个镇子吗?” 李秀云问,这一次赵蛮摇了摇头,她只能气馁地接受。 李栓正看她这样沮丧,也不忍心。 “等咱们去那边安顿好了,爹带你来这边看他们咋样?” 李秀云高兴地握着李栓正的胳膊摇了又摇,“爸你最好了。” 赵蛮无奈的白李栓正,“到时候看你们还能有力气再往这儿跑。” 一家三口随着人流往山坳里走,正说这话赶路,发现前头有人在打架。 “他妈的,这是老子先发现的,凭什么让给你!” 一个皮肤黝黑的男人挥拳打向皮肤焦黄的男人,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 皮肤焦黄的男人也不甘示弱,拳头往他脑袋上砸,“这是我先占下的,就算你先发现的又能怎么样,你只用眼睛看见了,我可是推着走了半道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牛搭在一块,路过的看热闹的同时都在觊觎他们身边的那辆板车,还有个精美的小木柜。 要不是两个男人的家眷死死护着,他们也想拿走。 李秀云探过头看,左右挤来挤去也没挤得过,李栓正干脆把人骑在脖子上,让她好好看个够。 李秀云爬上李栓正的肩头,仰头看热闹,眼神落在那辆板车和柜子时大喊。 “爸!那是漂亮姨母的车子,那个柜子也是!” 赵蛮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是很眼熟。 皮肤焦黄的男人痛骂,“狗屎的,这车子放在这儿没人管,我推走咋了,抢你大爷的东西呢。” 李栓正和赵蛮互相对视一眼,不清楚玉侬的车子为什么会停在这儿。 李秀云大喊,“那是我姨姨的车,你们抢什么!” 两个正在厮打的男人停了手,皆是一脸懵的看着李秀云。 “什么东西你姨姨的。” 李秀云指着车说,“车轮上有我刻下的字,你说是不是我们的!” 李栓正看她激动,驮着她走到车轮跟前。 看热闹地凑近一看,车轮上果然有字,但大多数人都不认字,谁也不清楚写的什么东西。 “写得甚东西?” “不认得么。” 李秀云说,“写的呈文两个字,是我用刀刻下来的字。车有主!名字写得清清白白,你们两个才是莫名其妙地争抢什么,都不是你们的东西。” 两个男人的硝烟停歇,看着李秀云都有不屑。 “小女娃娃,你作甚?!好好的跟着你达玩就行了,管我们抢什么。” 赵蛮护犊子,一听这些男人说话难听,一叉腰就开始和他们对骂。 “名字写得清清楚楚,是谁的主还不清楚?你们想占便宜也要占个没主的货,我女的都说了这是她姨姨的东西,名字也刻在那儿,你说这是你们的?放屁!” 两个男人的家眷一看这阵势,也加入战斗。 “你才放屁,凡事该有个先来后到。” 赵蛮反唇相讥,“这话说得好,谁先谁后,当然是我女的刻下的字,谁先?谁后!” 第37章 留有遗憾 李拴正个头大,站到两个男人面前就像一堵墙,看起来凶神恶煞的,瞪着眼睛看人,说着挥了挥胳膊,松松筋骨,直面两个正在挖东西的男人。 李秀云坚持说那是自己刻下的字,看热闹的也说,人家都认出来自己刻的字,字说出来也没有误差,肯定就是人家的东西。 李栓正把李秀云放下来,往旁边看热闹的人前一放。 “你乖乖的,不要上前。” 两个男人及其家眷都不愿意,吵得吵,闹得闹。 可吵又吵不过赵蛮,打又没打得过李栓正。 夫妻两个人战斗力足够强,绝不退让。 两个男人见吵不过,二人合力对着李栓正发出攻击,左一拳右一拳地,李栓正都躲了过去,随后也不客气。 “既然你们先动了手,那我也不客气了。” 说着左右开弓,直接对着两人脑袋招呼,打沙袋一样,把两人打趴下。 家眷一看这样子,尖叫着跑过来要抓挠李栓正,赵蛮也不是吃素的,拽着他们的胳膊不让走。 “干甚呀,不许走,不是能吵吗。” 李栓正面对几个女人也没有要客气的样子,对着几个女人伸出胳膊,“我可没有不能打女人小孩的禁忌啊。” 皮肤黑的男人老婆尖叫着要去挠花李栓正的脸,被李栓正一把推倒在地,一屁股坐到沙堆里,溅起来的尘土呛得其余几人呼吸不畅,连连咳嗽。 “你们快算了,人家主人都回来了,你们俩抢来抢去的,有什么用。” “就是啊,你们别太贪心了。” 看热闹的不嫌事大,拱火一流。 两个男人听着更不愿意,家眷也觉得憋屈。 “我要车,你拿柜。” 两人都已经分配好了财产,商量着怎么打倒李栓正。 李栓正没有给他们分配的机会。 赵蛮也觉得跟他们纠缠没什么意思。 夫妻俩对视一眼。 李栓正直接上前推起来板车,赵蛮跑过去抱起李秀云就跑。 夫妻俩撒丫子狂奔,留那些人在原地愣愣地懵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追。 那两个男人正要去追,看热闹的还要调侃两句。 “你们两个要抢东西得去追人家,不占理啊。” “你们跑得过不。” “哎呦,你们俩才是招笑了。” 在一众人的哄笑中,夫妻俩一人推车,一人抱孩,一口气跑出去一里地。 那几人追上来了也不怕,现在这些东西可是他们的了。 再抢就是他们的不对。 理直气壮,谁也不怕。 等走过一段路,李秀云被放下来,帮着李栓正一起推车。 赵蛮还问她,“你什么时候在板车上刻的字?” 李秀云嘿嘿一笑,“不是我刻的。” “啊?” 李栓正都有些傻眼,赵蛮倒是对着她竖起大拇指,“感情我女的就是看上东西明抢?” 李秀云急了,松开挣在推车的手摆了摆。 “不是,不是我刻上去的,是呈文刻上去的,我看着他那天发烧躺在地上迷迷糊糊往上头刻字,你们看,歪歪扭扭的,我的字可没有那么丑。” 赵蛮轻哼,“你觉得我识字不?还不是你说啥就是啥。” 李秀云嘿嘿嘿的傻笑,但事实就是这真的是他们母子的车和柜子,呈文的字扭得像个蛆,仍然能认出来独特的标志。 “你们不许跑!” 有人喊起来,李栓正和赵蛮对视一眼,悄声问李秀云,“跑得动不?” “能。” “跑!” 一家人又敞开了跑,李秀云还能使出力气推一把卡在石子儿上的车。 一口气到了山拐才停下来,怎么也跑不动了。 李秀云才查看车上的东西。 棉被早已经不知去向,柜子里的东西也没了,只剩下空空的木头架子,板车倒是很实用。 “等我们下次出门往这头来的时候还给他们吧。” 她还惦记着赵蛮原先说的,安顿好了之后往原路回来一趟,看看呈文母子。 李栓正瘫倒在地,近些日子吃得少,力气却一点没少用,已经虚弱的双腿想打摆子。 李秀云自告奋勇去周边找些野果子之类的东西。 刚到半路,发现有人往她身边凑着套近乎。 “小妹一个人啊,我这儿有饼子吃,你要不要?” 李秀云极为警惕,看着男人一副笑意盈盈的样子,一副披着羊皮的狐狸样,没理会他。 这男人还想往她身边凑,似乎还想要忽悠她跟着他走。 她感觉到不对劲就往回跑,还好没来得及走出多远,拼命喊叫李栓正的名字。 “爸!” 李栓正和赵蛮几乎是飞奔过来,吓得那个过来和她套近乎的男人跑了。 夫妻二人查看李秀云身上有没有什么受伤的地方。 “这地方不安全,咱们快点走。” 说着一家三口又开始狂奔。 一口气走到城郊,这边人多了起来,看着安全不少。 一家三口也已经力竭,找了块地方原地休整。 周遭都是向他们这样狼狈的人群,大家都尽力各不打扰。 李秀云靠在一根破败的老树根上,没一会儿就几近昏迷地睡了过去。 赵蛮和李栓也撑不住,一个钻进彻底,一个就地瘫倒。 夜里,突然穿矿洞窸窸窣窣的动静,周围有人躺下,一直在叹气。 李秀云被吵醒,不耐烦的睁眼扫了一遍声音来源,发现身影有些熟悉。 脑袋里灵光一闪,坐起来仔细看了一眼,是个年轻女人在抱着十岁左右的孩子叹气。 李秀云凑过去一看,发现是个完全没见过的陌生人,一阵失望。 退了回去,也跟着长长叹了口气,把赵蛮弄得醒了。 起身看着女儿唉声叹气的样子,转头要看见那女人唉声叹气的样子,起了怜悯之心上去查看。 “你咋了。” 年轻女人看着她,垂下头说,“没事,我俩没家了,不知道去哪里。” “那你们要不跟着我们?” 赵蛮问她,女人却摇了摇头,“不行,我得留下来,他爹虽然不要我了,怎么也该养儿子的。” “这样啊。” 赵蛮没了继续和她说话的想法,一屁股坐到地上脑袋一歪,再次昏睡了过去。 李秀云心里一阵阵的遗憾,如果明天一睁眼就能见到他们两个该多好。 只是不大可能,带着想法闭上眼,疲倦盖过了遗憾,沉沉地睡了过去。f 第38章 再遇见 李秀云被日出的光亮刺着眼睛醒过来。 揉了揉睡得发酸的鼻子,转过头一看,一棵老树底下躺着年轻女人,看起来很是熟悉。 想起昨天夜里发生的事,李秀云也收起了那股期待的劲头。 倒是赵蛮醒了一扭头,看见了倒在树边的玉侬。 “天!” 赵蛮跑过去探了探面色惨白,消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的玉侬。 李栓正一看她这副样子,起身去附近的水沟打水。 赵蛮接过来水壶,对玉侬的嘴喂进去一些。 发现大半都没有喂进去,顺着脖颈流了出来。 一家人商量着把把玉侬抬上车往城里带,手忙脚乱的时候,有个老头凑过来,问他们,“我以前是个大夫,你们给我吃一顿门口的面条,加鸡蛋的,我就帮你们治病。” 夫妻俩互相看了一眼,不确定这个老头到底是不是在说真的。 “妈,试试吧,求你。” 李秀云坚持,赵蛮也就答应下来。 “答应了一碗面加鸡蛋!” 老头还在强调他的鸡蛋,赵蛮痛快地让他赶紧动手。 “把人给治好了给你吃两碗都行。” “一言为定!” 老头试着从兜里拿出一根针扎在玉侬面部,手里捻着银针,一刺一拔,没一会儿人就醒了。 “没什么大问题,饿太狠晕过去了,给她喂点东西就好了,我的面你们可得记得!” 赵蛮摆摆手,“等会儿我们一起去吃!” 赵蛮手里面还有点从前李栓正做活赚来的钱,虽然大头都被易金凤李老串两口子占了,多少自己口袋里留了点。 玉侬睁开眼就看见李秀云的笑脸凑在眼前。 “姨姨你醒了啊,老头说你是饿狠了晕倒的,我们现在去面摊吃点面条吧。” 玉侬看着她,有些恍惚,自上次分别后已经有许久没见过了。 转过头,发现赵蛮和李栓正也在,心底那股藏了许久的气涌了上来。 手哆哆嗦嗦地支撑着身体坐了起来,她看着李栓正夫妻,忍不住阴阳怪气。 “你们不是早走了么,怎么还在这儿,跟我这个落后的人碰上了。” 赵蛮听得眉头一皱,和李栓正对视一眼,都不清楚玉侬是个什么意思。 “姨姨,呈文呢,怎么不见他?” 李秀云追着问,到这儿玉侬也忍不住的悲伤。 “不知道,我不知道他在哪儿,我们走散了。” 李秀云原本还在兴奋的眼睛,瞬间没了光亮。 “走散了...怎么会走散呢。” 她握着玉侬的手痴痴地问,心里空落落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玉侬站起来,还想往周边打听消息,她也不敢去其他城市,怕呈文找不到她。 没走两步就跌坐在地,太久没吃饭了,身上没力气,根本走不动路。 “哎呦!你先别走动,吃点东西再说!” 老头看着玉侬颤巍巍的样子也觉得头疼,指着赵蛮问,“我的面条呢,快点,我快饿死了。” “行了,马上去吃饭。” 赵蛮说着让李秀云去搀着玉侬的胳膊,两个人几乎是架着玉侬走,轻飘飘的没什么重量。 玉侬很想再阴阳怪气几句,只是这会儿实在没力气说太多话。 她们把人架到面摊前的桌子上,点四碗碗阳春面,一份臊子面。臊子给老头,“多谢老先生了。” 老头一看,碗里盖起的臊子,美滋滋地三两口吃了面,对着他们拱手作揖走了,赵蛮一看那碗底,快比镜子还要亮。 他们几人的面上得晚了些,玉侬坐在桌前沉默着,能坐在这里已经耗费她巨大的精力。 赵蛮想问她几句话,看着那副蔫蔫的样子,也没开口。 大家都挺饿,面条一上桌,专注的埋头苦干,吃饱了还各自要了一碗面汤,这才舒舒服服地往老树根底下走。 麦香充斥着整个脏器,让人浑身舒坦,玉侬都觉得自己活过来了。 回去的路上,她才发现李栓正推着的板车,是自己从前在娘家带出来的。 她的眼神在车上盯得久了,李秀云就忍不住前一天发生的事讲给她听。 玉侬有些羡慕,一家人齐心协力有勇有谋,男人有力气,女人有脑子。 “姨姨,既然咱们真的碰见了,我们就把板车还给你。” 玉侬摇摇头,不知道是同意了还是没同意。 等到了大树底下,玉侬从胸口掏出来项链,上头挂着她仅剩的一个耳坠子,取下来递给赵蛮,“谢谢你们救了我,我也不能白吃你们的饭。” 一码归一码,玉侬想了很久,还是决定救命之恩不能不报。 赵蛮吓了一跳,连连摆手,“我们救你可不是为了图什么东西,秀云自从你在半路折返离开之后,一直念到着你们俩,遇见你的车和柜子都想着以后安顿好了再回来找你,把东西给你送回来。” 玉侬听得心里一阵感动,想说一些感激的话,转念又想到她们一家骗走了自己所有的银圆,话就卡在了嘴边。 李秀云眼睛很长期待地看向她,玉侬躲避,没有迎接她的目光。 李栓正摸摸肚子,打了个嗝儿,舒舒服服地瘫倒在地。 “好久没这样吃过饭了,饿肚子真不好受。” 李秀云也附和着,“是啊,好久没吃饱过了,以前大伯也老是克扣粮食给我们喝米汤,吃饱肚子的感觉真好啊,真舒服。” 玉侬听的疑惑,手里有那么多钱,不至于吃个饭都吃不起的程度吧。 “你们手里有那么多钱,怎么会饿肚子?!” 赵蛮听得震惊,“我们手里什么时候有很多钱?” 她以为李栓正偷偷藏钱,三两步蹿到跟前,拧着他的耳朵尖叫。 “你是不是藏钱了?!还不给我说,我都不晓得你手里有钱,怎么人家都知道得清清楚楚?!” 李栓正觉得冤枉,连声求饶,“咱家里哪有机会有钱,有钱咱们一路上不至于捡树皮吃吧。” 赵蛮一听也觉得有道理,可玉侬说得信誓旦旦,也可能是真的见过,一时之间犯了难。 左右看了两眼两个人,还是决定好好问一问。 第39章 地主要完蛋了 “妹妹,你甚时候见过他拿很多钱啊,你给我说说?” 玉侬故作惊讶,又忍不住嘲讽。 “你们说要买粮食,说借我点钱,反正一路上都在一块,可你们半路把我丢下把钱全吞了,怎么可能饿着?” 玉侬回想起那天呈文伤心的样子,忍不住心中一阵绞痛。 不光赵蛮听得一愣,李栓正也惊得从地上坐起来,“我们没有向你拿过钱啊。” “而且,而且你不是因为脚疼走不了路,不愿意爬山回到镇子上了吗。” 赵蛮听着咂摸出些许味道,“那些话全是易金凤告诉我们的,说你不愿意走,掉头回去了,我们才继续赶路没等你的...” 赵蛮有些不好意思,带着歉意看向玉侬,又想起一个关键信息,“那钱呢?是不是易金凤向你借的?!” 玉侬点了点头,“她说去了镇上被人把钱抢走了,问我借点钱,等翻过了山就还我。” 赵蛮气得叉腰开骂,“这老虔婆,克扣我男人做工挣的粮食给自己儿子吃稠的,给我们喝米汤,又抢了你的钱,真是胆大包天,活该他们当不上地主老爷的丈人,啊呸!” “地主老爷的丈人?” 李秀云这时候就充当了八卦传达机器,绘声绘色,一五一十地把那些天发生的事情给玉侬讲了一遍。 听得赵蛮直皱眉头,“你个女娃娃咋回事了,天天甚不干就听八卦。” “太热闹了,不想听也不行,自己往耳朵里钻。” ... 玉侬觉得事情有些荒谬的可笑,易金凤一个人搅得大家都不安生。 “那...刚刚我态度不好,实在抱歉。” 玉侬诚恳地道歉,既然知道钱不是他们一家三口拿的,人也不是他们甩开的,反倒被蒙蔽时还想着帮她抢车柜子,又救了她一命,自己不应该是那样的态度。 赵蛮被她的道歉弄得无所适从,长期以来和她打交道的都是需要叉腰痛骂一顿才能舒服的人,像玉侬这样说话总是轻声细语的温柔,永远一股善恶分明的,第一次接触,着实不太适应。 也忍不住跟着扭捏起来。 “哈哈...没事,哈哈,我们一家子也对不起你。” 说着说着,反倒是她开始检讨,自己当时应该警觉一点,应该机敏一点。 “姨姨,那我们去找呈文吧。” 李秀云打断了她们二人的矫情。 玉侬叹气,“呈文跟着孙铁进了山坳,没声没响地不见了,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怎么样了。” 李秀云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也无处下手。 “我在这边打听了一段时间,听说地主周老爷为军阀征兵,我不知道是不是他,对着孙铁下令绑了那些男人充军。” 玉侬觉得八九不离十,可送到哪里充军,玉侬没办法靠近周老爷,问不出来。 “人多力量大,咱们帮你找!” 李栓正说着,拍拍李秀云的肩头。 “姑娘不怕,达帮你找。” 李秀云惊慌逃开,娇嗔着说,“爸,说甚东西呢。” 李栓正就嘿嘿地笑,自家女儿什么心思自己还是看得清楚的,秀云也快十五了,想成家正常,他还是十六岁就有了秀云。 呈文年纪虽然比秀云小了点,再等个几年也差不多了,李栓正计划得明明白白。 等到了地方,估计时间也差不多,到时候操办着给盖个草房子或者夯土房子,谁说不是好生活。 想着想着,身上就充满了干劲。 “我去城里探探消息,你们先歇着。” 说罢,一鼓作气跑进了城里。 刚一进去就听见周围人窃窃私语,他走近了一听。 “听说最近周边城里都在打地主!也不知道周扒皮什么时候倒塌。” “说是打地主,未必见得真打吧,说不定就是做做样子罢了。” “哎!你没听说吗,北面那点地方解放了!全是八路的地盘,那边地主就全打了,把地主的地全分给老百姓,还有中原也是,打地主打得无比火热,真的把地分给老百姓了!” “天爷呀,那咱们这种人是不是也能分到一点地?” 一群人聚在一起聊得热火朝天,李栓正听得也热血沸腾,直接凑过去,挤进人群里打听。 “各位兄弟,你们说的是真的不?” 众人一听他口音就不大一样,上下打量一番。 “不是这儿的人吧?” 李栓正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咳,上门女婿。” 众人了然一笑,有的还带着同情的眼神投射过来,李栓正坦然地回望,倒是让那人不好意思起来。 “继续,继续。” 又聚在一起接着讨论,热热闹闹的,又吸引了不少人过来。 “是真的,消息绝对可靠,什么自治区啊都成立了,说是叫普通人自己当家做主。” “怎么可能呢,也就是说说罢了。” 李栓正也觉得话犹如天方夜谭,太夸张了。 “不过隔壁镇上打地主是真真切切的,我女的嫁到那边去了,地主家都让抄完啦!” 李栓正听得稀奇,也忍不住发问,“那咱们这儿是不是就这几天的事儿?” “估计是。” 说着,人群周边闪过一辆小轿车,正热烈讨论的人群瞬间作鸟兽散。 还留在一块地三三两两嘟囔着,“周扒皮的又来了,在城里开车从来不减速。” “他怕什么,整座城都是他的资产,撞坏了都不用赔!” “话说起来,我这个月的租子还没给,八成明天挨创的就是我了!” 李栓正又在城里转悠了一圈,大家几乎都在说同样的话题,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喃喃,“这个周老爷是不是也快完蛋了。” 说着,快步出了城,往城郊大树底下走,告知玉侬这个好消息。 “四处都在打地主,周老爷要完蛋了!” 玉侬听得也高兴,如果没了地主老爷这个身份,肯定不会有那么多人护着,她就能问到呈文的下落。 “谢谢你,谢谢!” 玉侬由衷感谢,心里想着呈文,盼着周老爷倒塌的那天快些到来。 赵蛮和李秀云也跟着高兴,打算在城郊等着那一天来临。 第40章 偷钱 李小武死活不愿意去地主家铲马粪,再去问的时候工都让别人抢了。 但家里已经揭不开锅很久,易金凤又每天唠叨着让李老串想办法弄粮食来,要么就把口袋里的银圆拿出来。 李老串是不可能把进了口袋里的钱拿出来的,他早就打算好了用这笔钱给李小武娶老婆。 “我们快饿死呀,你个顶梁柱一定要弄到点粮食,不然我们咋活!” 李老串属实没了办法。 只能对着李二山低头,再去求他帮着找个营生。 “老二,做大哥的对不住你,我实在没办法了,你看大哥一家三口家里一粒米也没了,你帮帮大哥!” 李二山看着眼前已经没了往日里傲气,只剩下佝偻的背的中年男人。 “大哥,我也只是个劈柴的,你们想要的好营生我属实办不到,没那个能力。” 李老串抬眼,双手作揖。 “老二你帮帮我,小小在府里面现在正是红火的时候,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 李二山已经没有了和李老串沟通的欲望,听不进人话一般,自说自话,自以为是。 “你帮帮大哥,你帮帮我。” 李老串还在说,李二山已经揉着眉心,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大哥,不是我不愿意帮你,小小也只是小老婆,地主有大老婆二老婆,人家各自都有自己的孩子孙子,根本轮不到小小拍板做决定的时候。” “老二,你帮帮大哥,你让小小和姥爷说一声行不行。” 李二山觉得自己仿佛在对牛谈心,根本没办法沟通。 索性摆了摆手说,“大哥我尽力。” 李老串磨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满意地背着手,捋了捋逐渐长出来的山羊胡。 又道,“老二,家里实在没粮食下锅,你再帮大哥一把行不。” 李二山筋疲力尽,脑袋疼得要命,从自家米缸里面舀了一碗给李老串,总算把人送走。 杨三妹回来家时刚好和李老串碰了个正着。 李老串面对她仍旧昂着高贵的头颅,只轻轻阖了下眼皮算打过招呼了。 “当家的,大哥这是?” 李二山扶着额头坐下,炕上已经开始烧火,最近天气逐渐转凉,不烧火的炕夜里睡着凉。 “还能为什么,让我给他家找个营生,小小的事和那天打易金凤一拳就像欠了他们一家一样,没完没了。” 杨三妹也无奈叹气,又听李二山道,“还借走了一碗米。” ...... 易金凤见了一碗白米,直夸李老串有能耐。 “还得是当家的管事!” 转头下厨煮了一锅粥出来,李小武吃舒服了才道,“达,你可是厉害了,这趟去是不是让二叔真的再给我找个好营生?” 李老串端起碗喝下一口粥,米香扑鼻,沁润心脾。 “那是肯定的,我肯定要给你找个好营生,那什么铲马粪的算个什么东西。” 李小武又变成了那个孝顺乖巧的好儿子,整天爸爸长爸爸短地喊着,让李老串觉得自己幸福得冒泡。 一碗米见了底,李二山答应的营生还没找到,李小武的耐心逐渐耗尽。 李老串没办法只能再去找李二山,这一次李二山没有那么痛快的交出营生。 “大哥,小小没孩子,在府里也很艰难,她说话帮着找了一个营生,就是还不如铲马粪的活计,你们要想干就干,不能干就算了,就当我没提过这件事,你也别生气,我也别焦虑。” 李老串听得后背一缩,眉毛拧紧,嘴巴也抿起。 “你先说说。” “刷恭桶。” 李老串此刻庆幸没有带着李小武一起过来,不然按他的性子,敢把李二山的家给砸了。 “刷恭桶?我的老天爷!” 李老串荒着脑袋,一想起那个画面就觉得无比恶心,有钱人家的屁股拉出来的也是屎,那活儿是人干的么! “我就知道你们不愿意,现在逃难的流越来越多,根本不愁找长工短工,大哥你们不想干就算了。” 李老串想来想去,这活儿实在不能干。 一回家李小武就追问营生的事儿,得到的消息不是他想听到的,发现之后,又往床上一趟,怎么也不肯起来,最后逐渐打起了呼噜。 “他李二山就这点本事?李小小嫁过去怎么连个营生都找不到,肯定是他们不用心找,要是良花当时嫁过去就好了,哪有这么多事情...” 易金凤想来想去,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婚事被换,到底隔了一层,肯定不会尽心尽力。 “当家的,你把那些拿出来,我们买点粮食,天气都开始变冷了,总不能没得吃硬扛着,这可是要入冬了!” 李老串思来想去,看着又没了米的米缸,一咬牙拿出来几个银圆,嘱咐易金凤,“就买粮食,不买别的!” 易金凤拿了钱高高兴兴的去买粮食,躺在床上的李小武听到了他们夫妻俩的话,银圆?他爸就是抠门的要死,手里有银圆还不肯拿出来。 他半睁着眼,看着李老串藏钱的地方,默默记了下来。 等他上茅房的空档,从床底下的坑里找出来藏着钱的包袱。 一解开就看见了里面闪着寒光的一大捧银圆。 “好东西啊!” 李小武说着,把银圆全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塞不下了,又往胸口藏了一部分。 心满意足地跑了出去,朝着附近的镇上一路狂奔,路上看见有辆马车,甩了他几个银圆,舒舒服服地躺着去。 等李老串上完茅房回来一看,藏着钱的包袱就那么摊在地方,李小武连恢复原样都不肯。 气得李老串骂娘,冲出门在附近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和易金凤在家门口碰见。 一听钱没了手一抖把买来的粮食撒了一地。 火上浇油,气得李老串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指着易金凤手抖个不停。 易金凤的泪液狂飙,回屋一看那样子,嘟囔着,“让人偷了,钱没了,可咋办啊!” “不孝子,看他回来我不往死打他!” “你打死谁啊,不可能是我儿子偷的!” 李老串进屋拿起包袱,揉了揉往地上一摔,气沉丹田一怒吼,“是我偷的行了吧!” 第41章 面要加臊子 李小武拿着一捧银圆去附近的镇子上好好舒坦了一把。 面条要加肉臊子,鸡蛋放两个,菜也要双份。 去卖酒的酒坊一口气买了一大瓶酒,说是外国的啤酒,一口喝下去连打三个嗝儿。 花完一圈下来,发现手里头的钱还剩下许多。 第一次感觉钱居然这么经花,都敞开了耍钱还没花完。 又去裁缝铺子买了几件成衣,好料子贴在身上就是舒坦,感觉身上的毛孔都开始会呼吸了。 思来想去,李小武都没想明白剩下的钱该怎么花完。 只能再去吃一顿好的,把饿瘪了的肚子吃得撑撑的,才不辜负他大老远跑出来。 转头走进了羊肉店,点上一碗羊杂,加了辣子油,醋也不少放,淋了整三圈。 掌柜的看他倒醋那股狠劲儿,心疼自家的醋,看了许久忍不住开口劝阻,“醋倒太多了不香,少倒点呗。” 李小武听得一笑,撇撇嘴,扬起头颅,气质高昂。 “我就爱吃口酸的,多给你银圆,老子有的是钱,嫑管老子吃醋!” 账更正的一听这是个有钱的主儿,也不心疼那点醋了,转头给他上了一把酸。 “您吃好。” 李小武长到这么大还没被做买卖的这样奉承过,收一把抓过来蒜咬一口,辛辣的刺激直冲脑门,爽得他闷哼一声,吞下一大口羊汤。 再叫掌柜的现烙几个白馍,一扣一扣就着羊杂吃紧嘴里,糖豆喝的干净。 付钱的时候,多给了一块银圆,掌柜的嘴皮子利索,夸了又夸,把人往天上吹。 “您财源广进,日进斗金,如此大方的贵人,您是极少数的一个,来日肯定大有作为。” 哄得李小武满面红光,又忍不住塞了一块银圆给他。 美滋滋地摸着滚圆的肚皮出了店门。 镇子上的一切在此刻都变得新奇,李小武看了又看周边的东西,觉得不过瘾,又往镇子更内部的地方走过去,果然又更热闹的地方。 - 李老串夫妻最近总是在找人,女儿丢了,儿子也丢了。 偏偏两个都找不到人,李老串一屁股坐到床上,气不打一处来。 “爱咋咋吧,钱没了,你把掉地上的粮食捡干净,咱们就指着这点活呢。” 李老串的背似乎又佝偻了一些,易金凤看了眼他,无奈地去捡掺在土里的粮食,这是个极为折磨人的活,细小的米粒参进土里,一个个捡起来需要手指不停地捻起来。 易金凤也是脑子短路,忘记用筛子,等想起来时忍不住抽自己一个大嘴巴,撑着身体站起来找来筛子筛米,心里那股火气和委屈逐渐蔓延开来,眼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 埋怨李小武,埋怨李老串,埋怨换亲的李二山一家子,甚至埋怨起玉侬当时怎么不给他们多一点钱。 钱没了,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等到夜里,李老串夫妻干脆不去找李小武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找不回来,任他去,等钱花完了免不了回家哭。 只等了三天时间,果然,没到十天,人就已经回来了。 几乎是光着身子跑回来的,一路上惹了不少人的目光,李老串在家门口看见他的时候简直觉得辣眼睛。 身上只剩下一片布料遮挡着重要部位,其他的都光着,看起来十分狼狈,李老串估摸着李小武大概是去赌钱或者遇上强盗了。 也不问,只去烧水,让他擦擦身体。 “达,你不问问我为甚搞成这样?” 李老串瞥他一眼,上下打量一番,这样子有什么可问的,不就是那么一回事。 让想要诉苦的李小武一时噎住,捂着下身去擦洗。 易金凤看见儿子那样子心痛的眼泪掉了线,还想跟着去给擦洗,李小武好歹长到这个岁数,再让他妈给洗澡,实在说不过去 绕开易金凤去擦洗。 往身上浇水的时候,总觉得荒谬,生活的起落也太快了一点。 他已经开始怀念起那些天的好日子了,实在是太过舒服享受,现在又回到这破屋子里,和那碗稀稀的粥。 羊肉汤的香气还在鼻子尖萦绕。 洗完澡之后,李小武迟迟不敢开门,李老串在屋外等的累了,敲门,“赶紧洗完了滚出来,老子还想睡觉。” 李小武没有太多的底气,让李老串骂了也不敢还嘴。 易金凤去倒水,连连叹气。 李老串坐在床上,看着面前的儿子,觉得心口一阵闷痛,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看着李小武,问他,“家里的钱是不是你偷的。” 李小武梗着脖子不肯说话,李老串的烟杆又指向他。 “你小子偷东西都不懂得把原来的地方恢复了,他娘的一看就能看出来那东西是你偷的!当小偷都他妈的这么没本事,真是绝了我老李家的种!” 易金凤这时候走进来,抓着李小武的胳膊晃了晃。 “儿子,你跟妈说,这钱到底是不是你偷的!” 李小武摇了摇头,李老串气不打一处来,直接气得发笑。 “行行行,你真是没种,偷都偷了还不敢承认,以后别出去说是我儿子!” “不说就不说,当你儿子又不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钱就是我偷的,那咋来了,那么点钱又够花什么!” 易金凤一边流泪心疼钱,一边又心疼儿子。 她厮打着李小武的胳膊哭嚎:“你个天杀的啊!钱呢!你把钱弄哪去了!那是给你娶媳妇用的钱,那是你的彩礼钱,你现在把那些钱挥霍完了以后可咋办呀,营生又没有营生,钱没有钱,粮食也快吃光了!” 李老串被烦得头疼,点燃旱烟,又不耐烦地甩了甩,过些日子,旱烟也快抽不起了。 “你怎么不干脆死外面算了!” 易金凤江门“呸呸呸”几声,“什么不吉利的话,钱还能有我儿子重要!我儿子年轻力壮的,早晚能把钱赚回来。” 李小武也附和着,“就是,我年轻力壮的肯定很快就能把钱挣回来。” “老二给找了一个刷恭桶的营生,那你现在就去干。” 李小武倒是不敢再对着他干了。 第42章 刷恭桶 李老串已经没了打他的心思,打他都是耗费气血,自我为难。 “老二给你找的营生不愿意干,那就自己去找个营生,我去干刷恭桶的营生,行吧,老子是指不上你吃饭了,指着你吃饭活该我饿死!” 李老串在气头上,一口气走到李二山家里。 “老二,再求你帮帮哥哥,刷恭桶的活儿我愿意干。” 李二山也觉得意外,李小武决然愿意干这样的苦营生。 “小武真是长大了,懂得做营生的不容易,大哥你有福气啊!” 李二山这话不说还好,一说,李老串就气得牙根痒痒。 “有个屁的福气!不是小武干,是我要干这个营生!” 想起上一回的营生被人抢了的事儿,这次李老串的话就说的重了一点。 “看在往日爹娘没了以后,我把你们拉扯大的份上,帮帮我!我家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李二山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终究是同母一胞的亲兄弟,听到这儿也是忍不住可怜了一番李老串。 “那大哥你好好干吧,地主家的营生虽然苦重,可吃得也不错。” 李老串这一回倒是真心实意地感谢了一句,“谢了。” 杨三妹看得都惊讶不已,李老串这是咋的了,突然痛下决心要做苦重的营生,从前可是一点也看不上的。 “大概是小武太不争气了吧。” 李老串从前也是好好的庄稼汉,苦重的营生做过不知道多少,只是近些日子以来也不知道为什么陡然骄傲了起来,这又一下子蔫了下去。 匪夷所思。 李二山说话算数,办事踏实,把营生给他谈下来了。 李老串上岗当天,被带到地主家后门的下人处,管家用极其轻蔑的眼神打量他,捏着鼻子,仿佛他已经是污秽的一部分。 “规矩知不知道?天不亮就得起来干完!手脚要利索,不能惊扰了老爷太太小姐们!工具就用那边的破桶和竹片!要是干不好一粒米都没有!” 他被发给一套破烂不堪、散发着恶臭的旧衣裳,像是工作服,又像是为了区分他和其他的差别一样。 当他换上那身衣服时,一下子比地主府里的所有下人都矮了一等,那铲马粪的还要污秽。 谁见了都退避三舍。 第一天接触这些东西,李老串边吐边刷,和收夜香的光棍汉一打照面,直接跑到府外的大树根底下狂吐不止。 日子久了也就麻了,李老串也突然像退回到十来年前,为了他们兄弟几个娶媳妇时候奋斗一样,每天勤奋上工,任劳任怨,对着恭桶刷了又刷,一股子臭粪味熏得易金凤每天皱鼻子。 李小武更直接,嫌弃表达得十分直白。 “爸,咱仨以后分开吃饭吧你太臭了!” “老子做这样又臭又脏的苦重营生是为了谁?!不孝子!” 说着拿起烟杆子就往李小武的脑袋上招呼,易金凤在从中调和都跟不上两个人拌嘴的频率。 但李小武真的不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李老串也没有办法,腿长在人家身上,总不能为了吃饭把人绑在身边。 地主家的每天管一顿饭,他回家也不过只是垫垫肚子,吃得不多,大部分时候只是喝点米汤面汤,毕竟地主家的偶尔还能给长工吃手擀面,清汤寡水的都香得人犯迷糊。 平常吃些杂粮窝头,也不过手指头粗细大小的,也够他一天上工的力气了。 只是随着做营生的时间拉长,李老串觉得自己身上的每处地方都散发着难言的味道,脱了工作服换上自己的衣裳,自己的衣裳也跟着染了味。 夜里和易金凤睡觉的时候,易金凤突然呕了出来,把他的兴致扫得一干二净。 “当家的,你这头发怎么也一股臭味。” 李老串巴拉头发一闻,真的有股不知道怎么评价的味道。 从被子里钻出来,在逐渐变冷的秋季洗了澡,可那些难言的气味任凭他怎么清洗也洗不掉。 回了床上时,易金凤已经呼呼大睡,扰得他也无眠,睁眼过了一宿。 天不亮时他就得起床去地主府上工,穿梭在地主府的高墙边,苍蝇驱虫像影子一样跟随着他。 和李二山偶然在路上碰见,他也忍不住捂了鼻子后退。 “大哥你身上什么味儿啊!” 李老串很想说,这不就是你给找的好营生么,嫌弃个什么劲儿。 可想着地主府每天的吃食,最近快入冬,每天都会给他们加个青菜蛋汤,太美味了,他舍不得抛下这样的好饭菜。 再者说,工钱还没拿到,老婆孩子还在等着粮食下锅。 想着想着,把要说的话都吞进了肚里去,朝着李二山微微一笑,闪身离开。 发工钱那天,李老串等着管事的给他发钱,远远地看见了一个年轻富贵的女人走过,仔细一瞧就发现是李小小,满身的好料子,手指头还带着翡翠还是玉,他也分不清有什么区别,看着和从前瘦弱可怜的样子真是不大一样了。 “三太太。” 管事的恭恭敬敬的喊她,李老串也只能不情不愿的喊一声三太太。 李小小远远看了他们一眼,轻轻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了。 李老串腰弓得不够,被管事的事后训了一顿。 “那是主子,你个长工看人家的眼神那么赤裸干什么?!” “那是我侄女。” 管事的轻哼一声,“亲闺女也不行,这是规矩!不守规矩的人我们可是不会用的!” 李老串只能讷讷应下来,保证下次见面肯定会把头埋得更低一点。 领了工钱,心里那股意难平才稍稍平缓了一些。 回家路上被邻里邻居嫌弃了一遍,他也不在乎了,自从来这儿,家里就没少过让他们这些闲的没饭吃的人说闲话。 回到家把工钱往桌上一摊,易金凤对他也亲热了不少,烧了热水,还往里放了花瓣,说是给他去去味。 李小武也能真切地喊他一声“达”,吃饭时候也坐在一起,没有捏着鼻子跑出去。 李老串终于找回些自信,美滋滋地在家里面当了一天土皇帝。 第43章 没教养 拿到手的工钱一半给了易金凤买粮食,一半攥在自己手里面在,是怎么也不肯再给李小武了。 李小武不服气,还想争取着要他的钱。 李老串说,“之前家里那么大一笔钱是怎么没的你心里没数啊!” 李小武瘪了嘴,对着他爹也没了恭敬。 “你们那么抠门,手里有钱也不给我花,吃那么多天的稀粥,稀粥有什么好吃的,整天饿得胃疼肚子疼,拿出来买点好粮食,粥都能喝稠的,你就是不拿出来,我都快饿疯了!” “你拿那么多钱吃东西?能把你吃死吧!我看你潇洒够了才想起来家里面有爹妈两个活人,把家里所有的钱都拿出去花了,一分不剩,还光溜溜地回来,你丢人不丢人!” 李老串气得吹胡子瞪眼,腾的一下站起来。 李小武也不甘示弱,扯着嗓子大喊,“我光着回家丢人还是你刷恭桶丢人,大家彼此彼此!我现在每天出门都被人当什么恶臭的东西避开,我怎么找营生,怎么好过日子挣钱!” 李老串手抖得跟个筛子一样,一大早开始没完没了地刷恭桶,手已经酸到麻木,一使劲就不自觉地开始发抖。 “老子挣这个窝囊钱是为了你有口粮!” 李小武听得耳朵起茧子,不愿意再听他唠唠叨叨,但也有些后悔那些天没能留下点钱。 李小武在镇子上吃饱喝足了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出饭馆。 引来了一队土匪,跟着他走进镇子中央位置,李小武还想进那些烟花巷什么的玩一玩,没成想被迎面包围。 一群壮实的大汉走近他,从前在菜市场门口斩人的大刀明晃晃地架在脖子上。 “后生,看你挺有朝气的,给哥哥讲讲你碰上甚高兴事了?” 李小武当场就给他们跪下了,磕了好几个响头。 “大哥!求你们放过我,我没惹过你们啊!” 几个壮汉看着李小武这副软弱的样子也发笑,就没见过骨头软成这样的,大部分人遇上土匪至少还能嘴硬上几句,这个倒好,直接给跪下磕响头。 “后生,我看你花钱挺潇洒的,哥哥们这些天日子不好过,肚子饿得很,你看...” 李小武明了,哆哆嗦嗦着手,把兜里的钱递给他们。 “大哥们,我只有这些钱孝敬你们了,放我一马!” 几人见他这么痛快掏钱,对视一眼,都觉得不能放过这只绵羊。 大刀再次架在他脖子上,这一次还是两只刀,左右各一个,他但凡动身子一下都要见血,惹火了这些人怕是直接命丧当场。 李小武喜欢吃喝,但没想过出来一趟就丢小命。 此刻他无比想念家里,如果他爸和几个叔叔在就好了,肯定能打跑他们。 他憋着嘴就要哭出来,几个壮汉不耐烦看他哭,勒令他把身上的东西都掏出来。 李小武哆哆嗦嗦地把兜里所有钱都拿出来,给了几个土匪。 “就这么点?” “真的就这些!” 李小武立刻大声说道,但眼神仍旧闪躲,几个惯手以免他这个反应就料定了他身上还有东西。 “兄弟们,看样子这后生不太听话啊,咱们自个儿动手好了。” 说着那两把刀依旧架在他脖子上,装在胸口的衣服倒是被拿走了。 李小武看得心急,那么多钱啊!怎么能全拿走了,他刚刚才体会到吃饱饭的快乐,还想体验更多的好事儿,怎么就能没了! “大哥们,我没钱吃饭了,求你们围殴留下点成不?” 几个土匪听得哈哈大笑,为首的壮汉指着他脑门问:“你他娘的在跟一个土匪说,给你留点钱?我的老天爷,真是我今年听过最可爱的话了。” 说罢捧腹大笑,笑够了才又让几个人把他身上的衣服也拔了个干净,翻来覆去检查确定没有其他钱了才停下。 “大哥们,把衣服还给我总可以吧?” 为首的摸了摸料子,赞叹着,“这是好料子啊,给后生你用有些糟蹋了,哥哥就替你笑纳了。” 说着把李小武的衣裳也尽数拿走。 只剩下遮挡关键部位的一块布。 捂着上身就挡不住下半身,捂着下半身又挡不住上半身。 李小武没招了,只能光溜溜地满街跑,往回家的方向跑。 但来时坐马车,现在腿儿着回,根本认不清路,只能闷头冲。 走了一段路发现自己认不清方向,不知道该往哪里去,甚至连村子叫什么也想不起来,只能到处问路。 他的形象着实让路人震惊,只叹当今世风日下,男人衣不蔽体也毫不羞耻,提溜着就往人妇女面前跑,还要凑上叽里呱啦讲上一通。 有些家里男人脾气大的,直接把李小武打一顿,最后只能找男人问路,偏偏碰上的那些男人要么色眯眯地看他,要么看他像看鬼。 只能自己闷头走路,垂下头,他看不见别人,就算别人也看不见他。 途中迷路几次,直到碰上一个还算和善的老头,问他去哪儿。 李小武憋了半天也没想起目的地的名字叫什么,思来想去,好不容易才想起来那个地主叫王善才。 “地主王善才,你知道他在的村子怎么走不!” 老头恰好知道,为他指了个远处的方向。 “往西南走,过两个村子就是你要去的地方了。” 李小武谢也没谢过人家,直接拔腿就跑,惹得那老头在后面抹开沾了灰的鼻子。 “他奶奶的,好心给你个后生指路,你给我留一溜烟,没教养没素质,没良心!” 李小武就朝着这个方向一路走,吃野果子喝臭水沟里的水,勉勉强强回了家。 一路上嘲笑声听得多了,都有些麻木,面对邻居的笑话干脆当听不见。 在家歇了几天,再一出门面对那些嘲笑,猛地变得刺耳。 “咋就那么难听呢!” 尤其是这个嘲笑来自李老串这个当爹的人,整日里带着一股浓重到令人作呕的屎臭味回来的时候,已经到达忍耐的极限。 “你给我钱!我去村东头乔二狗家吃一顿臊子面。” 第44章 周家大院倒了 最近附近人口多,有些人脑子活络,开始摆摊卖些东西,慢慢地形成了一个集市。 天刚一蒙蒙亮,薄雾笼罩,像一层沾满灰尘的纱。 今天是十五集市日,按理说平常这个时候早已经人声鼎沸,今天却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摆摊的摊主没怎么来,逛集市的人也不多,只有路过的老骡子拉着沉重的车前行,踩过石板石子儿时嗯啊嗯啊地叫两声,每走一步鼻孔里都呼出重重的热气,车过后尘烟四起。 玉侬觉得有些不同寻常。 她和赵蛮说,“总觉得心慌,是不是有什么大事发生。” 赵蛮也觉得今天有点奇怪,气氛异常地压抑,像暴风雨即将到来之前的宁静。 李栓正自告奋勇,“我去城里面看看是个怎么一回事。” 玉侬和赵蛮留在城郊照看李秀云。 好一阵,李栓正还是没有回来。 玉侬觉得不放心,自己去了城门口打听。 排队进城的时候,听见前面的几个人在聊天。 “听说周家大院昨晚被抄家了!” “现在还有吵架这一说法呢?” “放屁,昨天夜里只是把周府围起来了,没抄家!” 零碎的又充满重量的语句,像石子儿一样砸进玉侬的耳朵里。 在悄无声息的夜晚,他们都没有发现变动的夜晚里,居然有一队人围住了周府。 玉侬焦急不已,但队伍今天前进得尤其缓慢,只能远远望着周府的方向着急。 像在油锅里煎,热水里汆。 终于排到她进城,守城的人突然问她要证件。 这段时间各个城镇都处在一种微妙的混乱平衡中,这时候突然问她要这些东西。 玉侬是怎么也拿不出来的。 很快排在她后面的人把她挤开,只能站在一旁等着。 嘭—— 一阵巨响,玉侬心中一跳,越过城门往里面看过去,周家大院方向还是一副平静的样子。 “开枪了!” 还是有人喊了一句,大家才反应过来,作鸟四散,城门口的管控也控制不住拥挤的人群,人太多力气太大,把两个守门的冲倒了,有几个人还往他们身上踩了几脚。 玉侬看准了时机,趁着混乱跟着人群进了城。 一口气往周家的方向跑过去。 周家大院的正门口已经聚集了很多人,男女老少的都凑过来看热闹。 玉侬挤进人群,和一个嗑瓜子的中年妇女打探情况。 “怎么回事?动静那么大?” 中年妇女激情愤慨,指着周家大院的门,将瓜子壳吐了才道,“昨天夜里面就围起来了,这会儿估计是没听人家好话,这会儿直接来硬的了!” “周扒皮倒了,这院子里的其他人怎么办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 玉侬只能继续等着,站到脚抽筋也不敢离开半步。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觉得太阳光有些刺眼,周家大院大门开了,曾经那个威风凛凛的周老爷,被人绑了,从府里撵出来。身后跟着好些个人,都是扛着枪的,但衣着比从前看到的朴素了许多。 应该就是之前李老栓打听来的消息里,那些比较正直的兵。 玉侬用尽全身力气挤开人群,蹿到周老爷面前,大喊。 “周扒皮,你指使孙铁把流民绑去了哪里!我儿子让你骗到哪里去了!” 为首押送周老爷的兵看着玉侬突然跑出来,也有一瞬的震惊。 听着她喊完了才安抚她,“这位同志,你是遇到什么困难了吗,你有事可以和我们工作组的同志说,这个姓周的我们得带回去审一审,你先让开好吗。” “我和我儿子,还有一众流民路过一个地方,我们那一波人力的男人都被他手下的人骗走了,再也没有回来过,我要问周扒皮,他们到底在哪里!” 周老爷轻哼一声,“这我可不知道了啊,我只是让孙铁找点人帮忙,其他的我可不知道啊。” 说得轻飘飘的,还抓壮丁,卖人口,对于富了几代的老城主来说,这又没什么稀奇,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的天子容不下他们这些臣,倒霉就倒霉呗,他姓周的无所谓,这辈子也是享受过了的。 再问其他问题也不肯再说。 玉侬急切地想要知道呈文的下落,周扒皮又不肯收,只能将目光投向这些人。 “我儿子就是被他的手下骗走了,对,周扒皮他给军阀抓壮丁充军!你们帮我找找我儿子,我求求你们了。” 玉侬说着说着,身边突然多了个人,有些眼生,但同样是个年轻的女人。 她直接跪下了,对着前头的几个兵磕了头。 “我男人走在路上就被人抓走了,听说也是去充军,我们都是普通老百姓,我们不会打仗,我们不会,求你们帮我找找我男人!” 玉侬也跟着跪下,邦邦可怜几个响头。 她不知道自己这样做会不会引起这些人的怜悯,但她已经走投无路,只能赌一把。 “拜托你们!你们要是帮我找到儿子,等我以后日子过好了,给你们建土地庙!” 几个兵面面相觑,还是一个短发的女兵看不过去,走上前来把他们二人扶起来。 “你们别急,我们审我们的,你们的忙我们也会帮!等会跟着我把详细情况好好讲讲,找人不是件容易事,不要遗漏细节.” 玉侬感激地看着女兵,抹了把泪跟着她去了城内的驻扎点。 她在城郊待了这么些天,却没曾想,城里已经混进来了许多兵,他们实在过于朴素,看起来没什么气势,但精神头都很好。 玉侬在吴府很多年,只见过那些打扮精致,头发丝都打了油的军官,从没见过这副样子的官,尤其是女官也这样。 “你们说,我来记。” 玉侬仔仔细细地回忆,从茶摊开始,不放过每个细节。 女官听得皱眉,“被抓壮丁我们肯定要解放的!你们放心,我们绝对不会放过每一个坏人。” 女兵很有抱负,拿着笔记录下来所有细节,转头叫来了年轻的兵。 “去查查附近军营里近几个月大肆抓壮丁的。” 第45章 千旺 女兵随后拉着玉侬和另一个年轻女人的手,轻声细语地说,“老乡,你的心情我理解。但前面是军阀的据点,守备森严,我们不可能进去找人,你更不能去,那是白白送死,你们就先安心等着。” 玉侬也明白这道理,只能点了头。 回到大树底下,李秀云远远地迎过来,殷切的目光对上来,玉侬轻轻摇头。 李秀云眼里的期盼也瞬间熄灭,呈文还是没有消息。 沮丧地扶着玉侬到大树底下坐着。 - 千旺在放走那个女人之后,觉得自己做了一个蠢事。 当时光想着抢钱,其他的事情完全没过脑子。 这时候听说解放军在周边打听抓壮丁的消息,才后知后觉累了一个活物是给自己惹麻烦。 孙铁死了之后,群龙无首,没人带着干,大家都发怵。 千旺从最初的杀了一个人的煎熬,到逐渐消化,接受。 他虽然不知道周老爷和孙铁到底嘱咐了什么,思来想去无非钱和权。 都已经动了手,干脆一不做二不休,顶替了孙铁的位置,带着一群人骗人骗钱。 千旺甚至比孙铁还要狠辣,直接抓,直接抢,越过周老爷和军阀直接做生意。 有钱的抢钱,没钱的抢人,女人漂亮就忽悠。 那些军官也不在乎他是孙铁还是千旺,孝敬给了,人送了就行。 靠着这一门“手艺”,原先村里的男人都开始跟着他干这行。 隔三天抢一波,不然人凑得不多不好动手。 今天大家准备好了,千旺骑着摩托在首位,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往山坳里走过去。 千旺远远望了一眼,指着稀稀拉拉的人群,有些不满。 “怎么才这么些人,最近咋了。” “大哥,咱们最近名声逐渐打开了,这些人估计是害怕不敢走这个道,只能是一些不知道情况的走一走。” 千旺砸吧嘴,“啧,这可咋办,这个月的孝敬钱我还得凑,不多抓点人咱们不是白干了么。” “行了,动手吧,速度快点。” 一行人如今也配上刀枪,像个正经的土匪。 挥动马鞭,一下抽在马屁股上,登时一阵嘶鸣后马蹄子撒开了跑,哒哒哒地杂乱,扬起一片尘烟,呛得人睁不开眼睛。 原先行路的,休息的都也只是好奇地望过去,不知道什么情况。 但是当马鞭挥向其中一个人开始,这一切都变得不可控。 一个老汉试图护住身后的孙子,被千旺一枪崩在脑门上,顿时溅起几滴血落在小孩的脸上,让他忘了哭泣。 年轻的母亲死死抱着怀中的婴儿,被硬生生拽走了婴儿,自己则被人驱赶着。 几个青年想合力抵抗,立刻被几匹马冲散,套马索精准地套上他们的脖子,猛地拉紧,将他们拖倒在地,窒息着被捆绑起来。 板车被掀翻,破烂的家当散落一地,锅碗瓢盆散落一地的碎裂声四起。 整个场面如同一锅煮沸的、充满了绝望和暴力的粥。 一次马蹄的起落,一次绳索的挥出,都意味着一个家庭的破碎。 汗水泪水血水混合着泥土,糊在每一张惊恐绝望的脸上。 千旺冷眼看着这片他制造的混乱,脸上露出狞笑,:“这批货成色侦查,没几个能扛枪的好材料,这么多老头子,要来干什么。” 略感失望。 山上的路,一个支执行迂回任务的小队听到了枪声,匍匐观察后,发现是山坳里传来的动静。 负责侦查的先去看了查看情况汇报,“是匪帮,应当只有为首坐在摩托车上的人才有枪,其他都是大刀,杀了很多老人,抢夺妇女,绑架青壮劳力。“ 带队的指挥员一听,皱眉暗骂,“无法无天!” 随即毫不犹豫,立刻下令:“是匪帮!准备战斗,解救群众!” 千旺等几个弟兄被人都搜罗完了,钱交到他手上。 看着几个年纪老的走不动道的,干脆了利落的举枪,一个两个,都杀了。 正在举枪瞄准的兵,透过歪曲的望远镜看到这一幕暗骂狗日的。 “老子不一枪干死你。” 幸存的一群人攒在一起,不敢动弹,生怕下一个挨枪子儿的就是自己。 千旺举着枪指着人群,“老规矩,男的送军营,中不溜的送厂子,女的小的都卖。” 正说着,他的肩膀也挨了一枪。 还没来得及反应,肩头已经渗出血来,他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平白无故出现一颗子弹。 “他奶奶的怎么回事!” 千旺怒吼着四处张望,在一个山头发现了一颗脑袋,用完好的那只手扣动扳机,准备一枪打死的时候。 感觉手臂无力又刺痛,湿润的液体逐渐从身体里冒出来。 他痛苦地拧着眉,无力的垂下了胳膊。 “我劝你们放下手中武器,我们一行十几号人,各个有枪,你们最好不要负隅顽抗,那样只会令你们身首异处!” 那颗脑袋又躲向了石头后,这一片山包突然冒出来好几个枪管,千旺还想挣扎,身后的人却犯怂。他们面对平民百姓嚣张,但面对扛着枪的兵内心有本能的恐惧。 况且,有枪的只有千旺一人,纷纷放下了手里的家伙事,投降。 等那些当兵的围住他们时才发现,原来真正有枪的只有三个人,千旺顿时有种被欺骗的愤怒。 怒吼着,“你们干什么,平白无故地打伤我,你们知不知道我和杨副官是好朋友!” 局面被迅速控制,由不得千旺叫嚣。 “我管你和什么副官是好朋友,我刚刚听到什么送军营,还要卖了?!你老是交代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千旺自然不可能轻易地交代,啐了一口唾沫。 “呸。” 几个小战士年轻气盛,被气得举枪想崩了他,还是指导员有见地,拦下了后对着千旺身后的人说,“我们讲究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希望你们可以如实交代清楚,我们就不会为难你们的。” “放屁,成王败寇,你们又是哪一派的,我们说不说都是死,干嘛给你们交代?!” 第46章 他不说我说 千旺身后站着的,从前劝他不要担忧,干就完了的男人此刻哆嗦着身体,嗓子像打了结一样,说一个字顿一下。 “男的送到杨副官的军营,女的随机,看谁家缺老婆还是丫鬟的就卖,小孩是他负责的我就不知道了。” 指着身边的一个男人,抖着身体蹲下来抱头。 “我都说了,你们别杀我,我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队伍里一个女兵看着他们,想起来之前记下的东西。从怀里拿出一张纸条,问那个蹲下去的男人。 “那你们有没有见过这两特征的人?“ 说着从口袋里拿出来一张纸,对着上头的字念了一遍,但大家都没有什么印象。 “人太多了,根本记不住。” 女兵觉得荒谬,贩卖的人口太多以至于根本分不清有哪些人。 “那你告诉我那些人具体在哪个军营,哪个厂子,哪些大户人家。” 这些消息作为大哥的千旺最清楚不过,他咬紧了牙关不肯说。 小战士们拿她束手无策,指挥员俯视千旺,“你现在说了将功补过,新时代你们该堂堂正正地做个人,我们不会亏待俘虏的。” “但你们也不会放过一个恶贯满盈的土匪头子,我多说多错,反正干的都是杀头的买卖,说那么多废话干什么呢!” 指导员也撬不开千旺的嘴,只能把人带回去再审。 玉侬看见了希望,等待就显得格外漫长,她拿不到军营的名单,漫无目的地找根本没有头绪。 三天两头地往那些兵的临时办公地点跑,问他们有没有找到儿子的消息。 可惜,次次都失望而归。 日子过得格外漫长。 终于在听到剿匪成功的消息传出来,打听一番特征后,玉侬确定了是自己见过的那群人后,立刻去找当兵的问。 “那个匪头子我应该见过的!我能不能再见他一面?!” 办公室里的几个人都很犹豫,原先周老爷家有地牢,现在正好就地取材,利用起来。周家的人太多,产业不少,需要解救的人也多,工作量太大,他们也忙得晕头转向。 千旺自从带回来之后就很狂躁,每天在房间里骂街。和周老爷住在隔壁,昔日的上下级,如今成了狱友,友好的问候自然少不了。 女兵有些担心,“他们都太危险,你自己面对他们,我们实在不放心。” 玉侬摇头,“那你们可以看着我,我只想问他问题,不会与他起冲突的。而且,现在来找你们帮忙找人是不是越来越多了?姓周的让手底下的人买卖了那么多人,害得那么多人失去家人,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去试一试!” “那...我们得商量一下。” 玉侬从屋子里退了出去,在外头等着,期盼他们能想通一点,能通融她进去看一看,如果能问出来呈文的位置就好了。 抬头看着太阳,暖洋洋地晒在身上,光线也还柔和并不刺眼,偶尔有多云飘过来,投下一片阴影,没一会儿就被吹散了。 吱呀。 老旧木门打开,发出尖锐的声响。 玉侬转过头看向女兵,带着期盼的眼睛让女兵叹了口气。 “哎,我陪着你去。” 玉侬喜笑颜开,鞠躬表示了感谢,乖巧地跟在女兵身后。 任谁也没想到,地牢居然在茅房旁边,侧面的地砖撬开了顺着梯子往下走,需要穿过一长段暗无天日的廊道,地面角落长了青苔,偶尔还有飞鼠窜过,地砖黏腻腻的,走在上头有种难言的寒凉从脊背升上来。 “姓周的人是真狠,动用私刑,排除异己,这些年生生把一座城变成的自己的,我们来的时候这里还关着两个人,还是从前大户人家的老爷。” 忍着不是大喘气好一阵,才走到一处监禁的区域。 “姓周的,你还说我,要不是你股东孙铁,我他妈的能走上这条路?!你那时候到底给孙铁吃了什么汤药?” “呵!我只说,按我说的把那些流民解决了送到他们该去的地方,每次不仅有丰厚的报酬,事成之后让他在副官面前露脸,进军营开始就是官。” 千旺嗤笑着摇摇头,“那个蠢货居然信了?” 周老爷也笑,双眼瞪得通红,“你就难道没信?还不是积极的卖命,还敢越过我去和副官谈判,你活腻了是吧!” 千旺后退几步,从喉间挤出一口浓痰,喷到周老爷脸上。 “行了,别得意了,咱俩现在都在一个牢房里待着等死,还给我成什么威风?” 这个举动把周老爷气得不轻,肥肥的手颤着,接连抖动,想尽了毕生所学的脏话,生殖器,祖宗十八代都翻出来骂。但在千旺这样在乡土间摸爬滚打起来的人面前,这些话远没有那么难听。 “骂人都每个水准,你这个老爷,光吃肚子长肥肉,脑子是一点不长。” 女兵都想去捂住务农的耳朵,实在太不堪入耳,女同志听这些话怎么能行。 但真的捂起来好像有股欲盖弥彰的味道,只能尴尬地笑了笑。 女人的笑声显得格外刺耳,地牢里光线昏暗,但千旺还是认出了玉侬。 “呦!你啊!” 玩味地朝着她望过来,双手抱胸,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当时放你走真是我犯蠢,真是不应该,让自己轮到让你审判我。” 说罢,一屁股坐到地上。 “孙铁带着你们骗人那次,男的都送到哪里了?” 千旺干脆闭上眼一言不发,任凭玉侬想尽了办法,对方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不知道。”就没了办法。 女兵也替她揪心,碰上一个如此无赖的人,难对付难沟通。 “你的部下知不知道是你杀了孙铁?需不需要我告诉她们,你说他们会不会因此告诉我他们知道的所有事情?” 千旺摊手,“无所谓,能让他们开口是你的本事,我不接受你的询问,就这样。” 他笑着,躺倒在地,甚至轻声哼起了歌。 玉侬和女兵对视了一眼,知道从千旺嘴里是肯定在问不出来什么了。 转而将目光转向周老爷,“周老爷,孙铁那一批的去向你肯定知道,所以,那一批的男人都去了哪里?” “他不说,难道我就会说?” 第47章 我叫王霞 “至少,你说了能走得体面一点。” 女兵如是说道,周老爷一笑,肚子上的肉就跟着一抖一抖的。 他摆手,“也对,我不是能受苦的人,我告诉你们了之后,让我似的痛快点,行吧。” 玉侬看着女兵,女兵也回应,“我们从人道主义来讲,都会尽量让死刑犯感觉不到痛苦。” “好,我告诉你们,男的送去了杨副官所在的军营,女的是任由孙铁处置,给我分成即可,不大不小的送到城北的几个厂子里。” 玉侬得到了这个消息,扭头就走,女兵也跟着跑了出去。 等人走了,千旺对着周老爷阴阳怪气。 “你还挺真诚,给他们说那么多,真不愧是大老爷。” 周老爷摸摸自己的肚皮“我早就知道有这么一天,打地主的消息传出来也不是一天两天,现在的战事早就已经有了明显的趋向,我知道自己的结局,给他们多说几句也无妨,我妻儿老小早已经去了南洋,什么也不耽误。” 千旺听着差点咬碎了牙,“不愧拥有整座城的人,心思就是比一般人重。” 周老爷哈哈大笑着躺下,一如从前那样的自在,高高在上。 千旺有种,自己所有的斗争好像都是在对方掌控内的无力感,自己的“上位”,似乎也只是这些人游戏里的一环。 玉侬根据周老爷提供的信息,往城北的方向赶过去。 还托人给赵蛮一家人带了消息。 城北几个厂子都是周家的产业,有烧陶,纺织,养殖和粮仓。 女兵也通知了同伴,解救那些小孩。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赶过去,才发现有一部分已经关了门,烧陶的人都跑了个干净。 玉侬先往纺织厂里找,发现这边大多都是成年的女人,只有少数的十来岁的孩子。 越找起来心越慌,像千万根丝线缠绕在心脏上,不断地撕扯,绞得她难以呼吸。 女兵去找的粮仓,也没发现有那些小孩子在,大多是成年男人。 只剩下养殖厂了,周老爷爱吃奶食,也爱吃牛肉,找了几头牛养着,虽然名义上是养殖厂,但规模不大,不过是说着好听罢了。 玉侬赶到养殖厂的时候,害怕下一秒看到呈文,又怕真的找不到呈文。 深呼吸一口气,咬着牙推开了那扇足有一人半高的门。。 一抬眼,玉侬就看见呈文不高的个子,一手一个挎着装满了干草的,费力地挪动步子,往食槽那边去。 玉侬的眼泪一下子就飙了出来,怔怔地看着呈文的样子,黝黑瘦小,鬓角还有一道还没长好的疤,显得狰狞恐怖。 “呈文...” 她的嗓子干哑,声音毛糙,听得呈文愣了愣,转过身来看见了玉侬,呆呆喊了声,“妈。” 玉侬飞奔过去,抱紧了呈文。 “妈在,妈在...” 呈文神情呆滞,手里挎着的篮子也忘了放下,只沉默地看着玉侬。 良久才说了一句,“妈,你怎么也瘦了。” 玉侬抱着呈文哭了一阵,哭够了一抬头,发现呈文身后还站着一个男人,呆愣愣地看过来。 双眼麻木无光,对于玉侬的突然到来没有惊喜意外,也没有愤怒,毫无波澜,好似周遭的一切事情都和他无关。 玉侬这会儿才反应过来,把呈文手里的篮子拿过来放下。 “喂牛。” 男人只说了这么一句,又转过身拿起篮子往食槽里添草。 呈文也要跟着男人拿起篮子添草。 玉侬阻止他,“你不用干这些了,解放了!周老爷倒塌了,资产充了工,其他几个厂子的人都被解放了,你们也一样。” 男人朝着玉侬看了一眼,又迅速淡漠地瞥开。 只当她说的是个笑话,听一听缓解心情也还不错。 呈文也默默地继续往食槽里添草,沉默着,像是被输入了程序的机器一样,刻板地做着手上的活儿。 等添完了草,放好水,呈文才悄悄问她,“妈,你也被送到这里来了吗。” 玉侬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最近发生的事。 只能反复地强调,周老爷倒塌了,没人会再强硬地要求他们干这些营生了的。 “女人在这儿遭罪,那屋子给你睡吧。” 那男人倒是还算善良,把自己的草席从屋里拿出来,给玉侬腾了仅有的一间房。 任凭玉侬再怎么说,两个人都不肯相信周老爷倒塌了,他们不用再受苦这件事。 “那么大的地主老爷怎么可能倒呢,妈,他和...他和我爸不一样,我爸有钱,他有人,都是举着枪管子的,根本争不过他的。” 玉侬叹了口气,将呈文抱紧怀里,轻轻拍他的后背。 觉得手感不太对劲,一撩衣领子,满是红红紫紫的伤。 “天爷呀!” 玉侬的心真的咬碎了。 这些日子不敢想呈文到底收了多少罪,她怕提起来会让呈文上心,干脆闭口不提伤口。 只说,“你跟妈走!” 呈文仍然呆滞地不肯走,玉侬站起来想拉着他跑,可这些日子呈文的力气涨了不少,玉侬身体又弱,一下子拉不动。 “呈文!妈说的都是真的!跟妈走!” “妈,随便跑出去会让打死的,之前那个就让打死了,你别乱跑,我会找机会把你送走的。” 那个男人也说,“女人更惹眼,我劝你还是乖乖呆几天再说。” 玉侬无奈,干脆在原地等着女兵她们过来。 “这儿最后一个了吧!” “对对对。” 一阵热闹的声音响起,男男女女的都带着喜色。 浩浩荡荡往养殖厂这儿走过来,为首的走进来问玉侬:“你们咋不走?” 玉侬将刚刚的事儿告诉她,女兵了然,让身后的几个小战士背着枪进来,对着男人说,“姓周的为富不仁,我们已经对他实施了管控,府里的丫鬟小厮我们都遣散了,镇上的庄稼我们都要分给大家,你们可以回家了!” 那男人听得愣神,不确定地问了好几遍,得到的仍旧是确定的答案才缓缓坐到地上,颤着声音问,“能不能给我吸一口烟?” 呈文抬头,看着女兵,期待地问她,“姐姐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王霞。” 第48章 呕吐 玉侬要带着呈文和赵蛮一家人碰面。 从养殖厂的院门走出去的时候,呈文回过头看了一眼那个男人。 “闻叔,我走了,您保重。” 闻书从呆愣中回神,望着呈文,久久才笼喉间挤出来一句,“哎!走吧!” 呈文签上玉侬的胳膊,走出来院门。 闻书看着呈文远远走了的背影,手哆嗦着,把小战士给卷的烟送进嘴里,猛地吸一口。 王霞走过来,“你是哪里人,我们送你回家。” “我没有家。” 王霞一愣,追问,“怎么会没有家...那你要不就到我们党支部住着吧,看后面情况再说其他的行么?” 闻书没什么意见,“行,有地方住我就不挑。” 只是真的到了要走的时候,居然有些舍不得这里。 定定地站在院门口,踌躇许久才开了口。 “我想继续留在这儿,成么?” 王霞震惊不已,不明白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决定。 “现在周老爷不会在为难你了,你想去哪里就能去哪里,你是自由的!” 闻书摇了摇脑袋,抿着唇不说话,良久之后才黯然轻声道,“我想留在这里,从小我就在这儿,除了养牛,我什么也不会。” 一行人面面相觑,都不知道怎么接着话茬子。 还是王霞拍了板,“那你先留着,我们商量一下,怎么样?” “谢谢。” 闻书的烟抽完了,他望了望这几件破屋子,满是牛粪味的棚,他在这里住了几十年,从记事起就在这儿院子里,从来没有迈出去过一步,他不想出去,也不敢出去。 就留在这里吧,像从前那样熟悉。 - 走过城门,玉侬带着呈文走向那颗大树。 李秀云远远的伫立在那里,等着她们。 赵蛮也眼睛发酸,呈文和从前变得太不一样了,消瘦枯槁,眼神无光,似乎丢掉半个魂魄一样,让她忍不住的去怜悯和可惜。 “吴呈文。” 李秀云等不及人一点点向她走过来,迈开腿自己朝着呈文的方向跑过去。 等人真的到眼前了,那些准备了很久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来。 哽咽地看着呈文的样子,咬着唇瓣,把嘴角都咬破了,一丝丝甜腥味传来才终于说了句。 “好久不见。” 呈文和她对视,缓缓开口,“好久不见。” 李秀云笑了,笑得开心,像第一次见面是那样对着呈文笑。 单纯的,不掺杂一丝利益的,独属于少年人的笑。 呈文也笑,跟着李秀云咯咯的笑声,也逐渐放开了咧开嘴肆意的笑。 天气晴朗,万里无云,阳光晒在身上格外温暖,却并不刺眼。 “我们走。” 李秀云主动牵起呈文的手,朝着玉侬和赵蛮他们这边慢慢地走,再逐渐跑起来。 那样的活力,玉侬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了。 赵蛮挽着她的手,轻轻拍了拍。 “孩子和孩子在一块才能开心一点。” 朋友或许该是这世间摒弃所有杂念,只剩下你开我就开心的纯粹感情。 “妈!” 李秀云大声喊着赵蛮,“妈,我们吃饭好不好!” 城门口的面摊前的锅里,煮水沸腾,一根根面条翻滚,热浪席卷,麦香顺着蒸汽四散,那样好的味道。 赵蛮有些为难,这些天花得手里头那么些钱也剩的不多了,再节省也禁不住日子过得久。 但看着李秀云开心的模样,还是狠下心答应下来。 心中默念着,未来一段时间怕是又要吃土充饥。 一行人又浩浩荡荡地拉着板车去面摊前吃面。 老板一看他们都是满面喜色,也说了两句喜庆话。 “面色如春,日子红火,前途坦荡!看你们这么高兴必然是有喜事,我就给你们各做多捞点面。” 玉侬笑着感谢老板,随后将自己的银耳坠子掰了的一角拿出来给老板当了。 “够吃这一顿臊子面不?” 老板面色一喜,“够够够,自然够,我再给你们多加点面和臊子!” 赵蛮刚刚坐下,看见玉侬掏出来耳坠子的碎片,心疼不已,出手拦着她。 “哪能让你出这顿钱。” “您别跟我客气,我找到呈文了高兴,让我请这一顿吧,您一家子也没少帮我的忙。” 玉侬把话说到这份上,赵蛮也就没再说什么。 臊子加得多,大家都饿了很久,闻着香气自然食指大动。 李秀云给呈文递过去筷子,“趁热吃才香。” 说着自己也唛头吃起面来,呈文轻轻“嗯”一声后,也加了一筷子面加不少臊子。 刚吞下肚子没一会儿,呈文就放下筷子,垂着脑袋皱眉。 玉侬注意到他似乎不太舒服,抚了抚他的肩头问,“怎么了?” 呈文一扭身哇的将吃下的东西全吐了出来。 玉侬担忧地放下筷子去看他,“你哪里不舒服?是不是吃坏了?“ 旁边的几桌人看着这头,拿着筷子也不敢下嘴,惊得老板也跟着跑过来查看情况。 “后生咋了这是?” 呈文擦擦嘴角的酸水,摇摇头。 “不是面的问题。” 面摊老板松了口气,他是真怕自己东西吃坏人,砸了招牌干不下去了没收入,家里还有人等着他养活。 “是我,妈,我太久没吃过肉了,突然一下子吃肉胃里不舒服。” 玉侬找到儿子太过高兴,忘了考虑这些,自责地拍了拍呈文的后背。 “那你喝点面汤吧,缓两天妈再带你吃好的。” 呈文点头,重新回到座位上。 面摊老板也趁势多送了碗面汤过来。 玉侬把那碗没怎么动筷子的面,送到李秀云面前。 “希望你别嫌弃,肉臊子还没怎么动过,吃吧。” 李秀云感动得很,根本没有嫌弃的心思,都是好好的饭菜为什么要嫌弃,现在的日子多久才能吃上一口臊子,她双眼亮晶晶的,看向呈文。 呈文太久没吃过荤腥油水,胃里空空如也,陡然灌了臊子进去,胃承受不住,面汤倒是还不错,他喝得舒服,迎接李秀云那双期待的眼神时,有些束手无策。 端了碗,一口汤也没喝下去,装模作样地放下后才道:“吃吧。” 第49章 笑你祖宗 周家大院空了,成了官家的财产,但原来掌控了半个镇子的土地,却实实在在地要分给当地的居民一部分,按照原先在县政府登记在册的人员名录里的人,各家按人头划分。镇子上人口多,周家的地分摊到附近村子里也不过一户几亩地。 玉侬和李家人都不在登记的行列,流民来来往往人也越聚越多。 他们属于“应允于同情和安置”的那一类人,但资源实在有限,安排分配本地的赤贫农户和佃户后,土地已经不够分了。 尤其今天这地方雨水不多,庄稼收成也不好,过冬怕是难熬,到时候许多本地人也得跑。 王霞富有爱心,路过的时候也会偶尔来看一眼慰问呈文,看看他被解救后的情况,安慰他们。 “现在虽然分不到,未来随着解放,可以分的土地会越来越多的。” 玉侬看着城门,她不想留在这儿,只是呈文的身体有些差,缓和几天能赶路了再远行。 这儿留下的都是不好的记忆,玉侬怕那些匪徒残留的势力卷土重来。 实在不想再卷入那样的斗争里。 “我想问您,西边...我听流民说西边挨着黄河的地方,有很多地广人稀的地方,那儿水好地好灾少,但我一直不知道那是哪里。” 王霞想了想,也要摇头,“我也大概知道有那么些地方,应该说的是北边的草原吧。” 草原,原来是这样,的确地广人稀,玉侬谢过王霞后,准备带着呈文离开这里。 赵蛮和李栓正商量了一番,也觉得留在这儿讨生活艰难,没有地种,用工不多,不如离开这儿,本也是打算去西边的。 “咱们往杀虎口去,过了那儿就能去草原上了。” 李栓正好打听消息,四处乱窜着也把消息打听得明明白白。 “咱们原先想去的地方就是过了口子,再走过几座城就到了。” “还有那么远啊...” 李秀云听着感叹,她不想在赶路了,可也清楚不赶路日子过不下去,要饿死人的。 李栓正笑着道,“虽然是几个城,都在一个省里。” - 李小武在村子周围整天晃荡,什么营生也不干,什么话也不听,只等着李老串挣钱回来。 李老串每天兢兢业业地刷恭桶,天气越来越凉,每天早晨起床的时候,天也越来越黑。 出门屋门,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的冷风往眼睛里钻,眨巴眨巴眼都是泪,淌下来糊了满脸,脸又被冷风蛰的生疼。 手上还一股恭桶味,也来不及想嫌不嫌的,再墨迹该迟到扣工钱,胡乱用工服抹了一把脸就去干活。 倒夜香的光棍汉每天瞧着他哭丧个脸像上坟,也忍不住嘲讽两句。 “老李头,怎么就这样子,拉着驴一样长的脸,给谁看呢你这是。” 李老串不想鸟他。 “老李头,你一个月工钱多少,咱俩哪天一起去喝酒?我工钱老是花不完,不如咱俩去县里头快活快活?” 一个没爹没妈没老婆儿子的光棍汉,还想从他这儿得到优越感,李老串十分不屑。 “不去!” 一身的粪坑味,在一起吃饭倒胃口,喝的酒都该吐得一干二净。 “老李头,我请你喝酒还不去?” 李老串摇头,“装你的车吧,过会儿管事的来了还得扣你工钱。” 光棍汉没名字,李老串都不知道怎么叫他,反正大家都光棍汉光棍汉的,也跟着叫光棍汉。 光棍汉瞥他一眼,嘴一瘪,那神色,李老串看出意思来。 “不识好歹?我他妈的轮到跟你这个窝囊东西喝酒了!” 缩缩脖子,怎么都感觉不对劲,扒拉衣领一看,衣裳穿反了勒脖子。 从一早就开始不痛快。 回了家李小武就凑上来问他要钱。 “爸,这个月你快发工钱了,你快给我点钱!我去镇上买肉。” 李老串不给,他手里头的钱本来也多少,刚刚有点钱买粮食,再过几个月攒下点,日子才能过得舒坦,刷恭桶的营生太艰难,她想着干个一段时间就不干了。 “没钱!要过冬了,哪儿都得花钱,你还想花我的钱?没门!想花钱你就自己去赚。” “爸,现在什么光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哪那么好找营生!” 李老串用烟枪指着他咆哮,“知道现在光景不好,老子豁出去才挣这么点,你还胡吃海塞的乱花,你说说你像什么样子!” 李老串又开始说教,李小武捂紧了耳朵,逃窜出门。 几乎每天都是这样,不厌其烦地上演。 李老串点燃了烟,大口大口地吸着,吞云吐雾,盘算着手里的钱。 上个月发下来的几乎没剩下,全买了粮食,仅存的那点零碎还让李小武搜刮一空,辛辛苦苦做营生的反倒啥也没捞着。 易金凤最近是怕坏了,手里头一有钱就要买粮食。 “不管咋样,落进肚子的才真是自己的,什么银圆乱七八糟的迟早都要长腿跑了。” 李老串估摸着,这个月的工钱一发,自己手里得留下一大半,不然这儿家迟早富了他们娘俩,累死他。 等熬到发工钱的日子,李老串早早等着管事的来,但等了大半天还是没有消息,一直到太阳下山才来了消息,叫他再等几天,府里的现钱拿去做生意,从银行换钱来还得两三天时间。 李老串觉得地主老爷现在的生意怕是做得越来越大了,都要去外地银号换钱。 美滋滋地等了几天,却还是没等到发钱。 他就去找李二山打听消息。 李二山野直接闭门不见客,任凭他怎么敲门也不开。 气得李老串当街大骂,“当大哥的来看你还不给开门!没教养活腻了!” 李老串最近脾气见长,嗓门也大,嚷得左邻右舍嫌聒噪出来查看情况。 意见李老串杵在那儿就乐了。 “老兄,门都上了锁,你就算喊破喉咙也没人听得着,那么大一个你看不见?!” 李老串这才注意到李二山家门口已经上了锁,光线不大好,他一点没看见,但被邻居的嘲笑心里也不痛快,等人进了屋才嘟囔。 “笑你祖宗!” 第50章 等着看热闹 连续等了一段时间,地主院子里的工人盼着工钱,又怕闹事了营生也丢了,彻底没钱可挣,都在等着管事的给他们带来好消息。 但他们还是没能迎来期待中的场景,反而来了一棒子扛枪的家伙,把地主府围了,不让他进门,说解放了以后不用再干伺候人的活,让他安心回自己家。 ...... 李老串觉得莫名其妙,他营生虽然又丑又恶心,可拿到手的工钱却是实实在在的,凭什么叫他拿不上工钱还要干他们出去? 他去和人理论的路上碰到了倒夜香的光棍汉,一见了他就乐呵。 “老李头,你干啥去?” “你管球我!” 说着怒气冲冲地往府里冲,一个年轻的小后生拦着他。 “同志,你现在不能进去,里面正在审问老地主。” 李老串一听这话就火了。 “你们把地主姥爷抓起来干甚?就是因为你们我的工钱才一直要不到!凭什么!” 李老串这些日子的怨气,让他实在没有办法坐到心平气和的,对着一个阻止他拿到工钱的人说话。 “你们这些人搞什么革命我随便你,你去外面抓土匪啊!来这里祸害我们干什么!地主没了我们的营生咋办,工钱咋办!我们上哪儿解决吃喝拉撒!” 年轻后生被李老串的连珠炮似的问题,轰得脑袋发懵。 “同志,你别生气,我们打倒了地主,土地都是要分给当地的佃户贫农的。” “不是本地人的长工咋办?” 年轻后生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放心,我们都会做好安置工作。” “那你现在把我这个月的工钱给我!” “啊?” 年轻后生被说得一愣,思索了半天也没想好这事儿该如何解决。 “同志你等等,我去问问领导。” 说着大步蹬蹬蹬地跑进院子里。 没一会儿来了一个看着像个官的,但穿着比刚刚那位年轻后生还破烂,李老串鄙夷地打量了一番,但想着自己的工钱还是坚定的开了口。 “你能不能把工钱还给我!” 余琼山来了一看李老串,还是客客气气地说,“同志,我们商量了一番,既然从前是地主雇佣你们工作,理应支付相应的报酬,所以我们既然没收了地主的财产,所以我们会按照原来的给你们发放,一会儿跟着他去登记一下名字和情况,方便我们到时候找人。” 李老串狐疑地看着他,“你肯定能给我发工钱吧?!” 余琼山笑着,和善地说,“劳动人民的钱肯定要给的。” “哦,那我的营生咋办,我下个月的生活哪儿来的钱。” 李老串不依不饶。 余琼山想了想,“地主家的地和财产是要分给佃户和贫农的,你可以自己种地啊!” 李老串不信,就算真的分地,未必真的能分到手里面。 但做事不能太过激,这时候差不多了就行,见好就收。 跟着年轻后生去登记名字,之后美滋滋地回了家。 易金凤见他早早回来了还很好奇,“当家的今天咋这么早下工。” 李老串轻嗤,“你几天没出家门了,去街上瞧瞧,现在都变天了!” 易金凤疑惑地出了门往街上一看,果然很多扛枪的人在走动。 “哎呦!咋回事啊。” “地主家地倒了,但是说给咱们分地种,自己当家做主。” 易金凤不可置信地揉揉耳朵,“骗人呢吧。” 李老串虽然也觉得有些缥缈,但见不得易金凤质疑他。 “一个皇帝一个朝,不一定人家治国就是这个法子,你管人家呢,骗不骗人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那你的工钱呢!” 易金凤最关心的还是钱,“以后还能不能继续做工,能不能继续领钱?” 李老串眉头一拧,“不是跟你说了,现在讲究各自种地,做不了地主的营生了。” 易金凤不开心,这些日子靠着李老串一个人上工就能养活一家三口,一个月工钱都把米缸都填满了。 她也不用风吹日晒地受苦,舒舒服服的躺在家里就能吃上好饭。 种地?哪里还能继续维持这样的好日子。 “当家的,你去跟他们说说,继续上工?” 李老串原本在卷旱烟的手放下,头也不抬的呛她。 “就想累死老子我是吧?你个婆娘球也不干,都不跟我睡觉了,还想让老子给你卖命。” 易金凤笑嘻嘻的收尾,“当家的,瞧你说的这话,咱俩可是多年的夫妻,我不指望你还能指望谁啊,我去给你打洗脚水。” 李老串这下真的琢磨起来,给每个人分地,倒是也不错。 刷恭桶和种地,那个都是遭罪,种地不做佃户至少还能自己做主。 咚咚咚。 门被敲响,光棍汉来了。 “老李头,听说你今天可是孤身闯近包围,要了工钱回来。咱们可是该去抗议一番?地主老头死不死的无所谓,咱们的营生不能黄了啊,我跟打更的还有洗衣裳的,还有打手几个都说好了,咱们一群人去抗议,不许他们叫我丢营生,让咱继续干下去。” 李老串背着手,状作深思。 “你们不怕枪管子呀?自古造反可都是砍头的!枪可比大刀快多了!” “富贵强中求!咱还得叫他们给涨工钱,法不责众你不知道啊。” 李老串怕死,不愿意和他们掺和在一块。 下巴一昂,轻轻摇头。 “有钱挣没命花的营生我可不干,光棍汉,作为老朋友我可劝你一句,别他娘的犯傻,还有别让其他人知道你来找过我,我就当全都不知道!” 说着李老串就把人赶出了屋。 思来想去,觉得光棍汉怕是要害了自己。 改朝换代的时候威胁人家不妥妥的智障,跟易金凤商量了一番,她也觉得李老串不能跟光棍汉一起干蠢事。 “光棍汉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你可是有家有孩子的人,哪能一样!” 李老串觉得这话说得在理,今天他去要工钱是英勇,跟上一群人就是造反,他还是分得清轻重的。 哼哼,他就看着傻子们倒霉,分配的地也能多出来几分田,他非得全要过来不可。 第51章 赶紧跑 李老串兴致勃勃地想去看光棍汉的热闹,顺便去看看的到底怎么个分法。 每天都在地主院子周围转来转去,守门的几个年轻后生都认识他了。 偶尔还能笑着打个招呼,不得不说,这一批扛枪的倒是挺和善,比从前见得舒坦多了。 混得熟悉些,李老串就向他们打听消息。 “后生,你们说我这个工钱啥时候能给我呀?” “李大叔你放心,地主家的事儿快整理完了,您的工钱就能发。” 李老串“哦”一声,长长的拉了尾音,旋即画风一转,“分地的呢?” 几个小后生听得笑起来,“您别担心,今年的秋收都完了,歇上几天,正好给大家开会分地。” “这样...” 李老串得了消息,和几个后生寒暄一顿之后,心满意足地在路上散步。 看见光棍汉和一行人正鬼鬼祟祟地往地主院子走过去,李老串倒是想看看他们能干啥 但拐了两个弯,就把人给跟丢了。 李老串啐一口唾沫,“跑什么跑,害得我得跟着找。” 随即又觉得心情舒畅,哼着歌回了家。 躺在床上都想着光棍汉,期待看他们造反。 自己或许该提前跟那些兵告状?是不是能给他记上一功。 想着想着,睡意袭来,不做营生的日子就是舒服轻松,身上的那股子粪味都逐渐散了。 闭眼就睡,呼噜震天,把李小武吵得睡不着,做起来到他床头暗自骂了一通,出门找乐子去了。 李老串被一阵吵闹声惊醒。 大早上开始外头就无比的热闹。 起身胡乱套了衣裳就出门,觉得八成是光棍汉他们造反让抓了。 非得看到这个死热闹不可。 易金凤和李小武见他跑出去这么快,又听着外头的热闹,也跟上脚步去看。 路两边围满了人,男女老少几乎都是风风火火地从被子里跑出来看热闹。 李老串好不容易挤进了人群,才看清了老地主坐在马车上,头上带了高帽,写了几个大字,胸前挂了个牌子也满是字,他一个也看不懂。 双眼能看到的,老地主双手被绑着,神情也很落寞,但人好歹坐在马车上。 李老串站在路边,看着地主老爷坐着的车子缓缓再人群里开过去,目光落到后面走路的几个人。 几个贵妇人模样的穿着,可头发散乱,神情屈辱难堪,落泪不止。 一个个看过去,李老串竟然看见了李小小也在游街的队伍里。 李老串就看着李小小被扛枪的押着从自己面前走过,人没抬头,也没认出他来。 李老串咽了口唾沫,眼神四处寻找,终于看到在路边抹泪的杨三妹,李二山也在不远处走着,神情低落地目送,看样子是心疼女儿受罪。 人正往这边一点点挪过来,李老串赶紧后退几步躲进人群。 一扭头就看到李小武和易金凤在身后,也跟着转过了婶子躲避,他们二人的脸色也都不大好。 一家子人都想到一块去了。 “当家的...她,她倒霉了,不会牵连咱家人吧!” 李小武害怕地瞄了一眼,“都游街示众了,咱家会不会李小小分不到地,还要被一样游街吧,那和砍头有什么区别。” 说得李老串心头一颤,抖了抖肩,遥遥望过去,杨三妹正被一个当兵的带走。 “走,回家!” 李老串心已经凉了一大截,带着妻儿回了住着的屋子,关紧门窗。 一家三口面色惊慌,收拾行李,互相看了一眼。 “当家的,听说往南走过几个城,纺织厂什么都很多咱们可以去那儿做工,女人也能干,小武也能有机会做些好营生。“ 李老串觉得有道理,况且不管去哪儿都行,只要不继续留在这儿。 说着三人趁着街上没什么人,赶紧跑,躲躲闪闪的生怕被那些扛枪的看见,把他们抓了游街。 幸好这个村子本也不大,人全去看热闹,只要避开游行的队伍,就没人能发现他们。 李老串带着妻儿,七拐八拐的,终于从村子里跑了出来。 兄弟几个都往北走,他偏偏要往南走试试。 南边富庶的地方多了去,自己如此能吃苦耐劳,勤奋有加,易金凤正值壮年,李小武还是有朝气的时候,还怕过不好这点日子? 工钱没要到也无所谓了,李老串回过头看着村子里的热闹,那么多挤在一起看地主老爷的丑态,自己还不如地主老爷厉害呢,别当了倒霉鬼。 - 玉侬和赵蛮一家弄清了路线。 她在镇上备了一些干粮,银耳坠子也耗尽,她全身上下就剩下衣裳和一根项链,不知道路上还能不能撑着他们活命的。 板车是李栓正一家人发现弄回来的,玉侬就让他们用着,柜子当救命之恩的谢礼。 “要不是你们找回了,这东西也不可能再见到。” 赵蛮不愿意,“那柜子是你从家里带来的,看着就金贵,我可不能收,板车就别说谁家的了,咱们一块用吧,人多行李也多,放上头咱们一起拉上走,互相扶持才能走得更快。” 听他们这么说,玉侬也就答应下来。 收拾齐整准备上路,从杀虎口过长城,再走过几座城就到了目的地。 确定了去口外,心里也忍不住打鼓。 但经历了这么多事,玉侬觉得人还在就是幸福的事。 现在的银圆不如从前值钱了,膨胀到一种令人费解的程度。 赵蛮在临行前又去换了点干粮来,哎呀哎呀的抱怨,“从前哪儿铜板换口粮,现在拿着金银券都没人要。” “疯了似的,金银券也不值钱了,得亏你的银坠子好使,不然咱们一路上又没有能吃的东西了。” 路上的行人也越来越多,推着独轮车或者板车,要么就背着个包袱,相比起来,到了这地方的人是许多连包袱也没了的。 这世道的日子,真是不好过。 一阵风吹过来,冷的脖子缩了缩。 冬天越来越近,他们要快点赶路,争取在下雪前到目的地。 李老栓推着板车,玉侬和赵蛮在前头拉,呈文和秀云坐在车上,一步步往杀虎口走。 第52章 路条子 王霞在他们临行前,帮着开了一张路条。 “过口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不要乱说话,你们是被解救出来的人,去了要过好日子不能走歪路!全国各地都在陆续解放,以后都是好天气!” 玉侬接过来时有些发愣,王霞像个太阳一样,永远在热烈地笑,总是在火热的做着事,奉献似乎也乐在其中。 “这样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玉侬问她,王霞笑起来,说不会,他们又不是傻子。 “有些背景调查也是需要的,你们也是等待解救的受害者!新时代就是为了你们这样需要帮助的人而存在。” 坚定又温柔的话,让玉侬听得忍不住想落泪。 再三谢过了王霞之后,接过了路条。 放在赵蛮特意缝制的口袋里。 玉侬走前特意到工作队的临时办公点和王霞道了别。 路上的行人多到尘烟四起,这头的一捧灰还没落下来,那头人的脚后跟已经带起来一片烟,板车的轮子磕磕碰碰地艰难往前走。 “咱们玩翻勾勾吧。” 说着李秀云拿了一根绳子,收尾并在一起打了结,成了一个圈。 手指头在绳上灵巧地跳动,双手的拇指和小指将绳圈撑开,手掌一转,手指穿、挑、勾之间,一个基础的面条。 “这是什么?” 呈文没有玩过这样的游戏,倒是见过府里小丫鬟聚在一起玩过。 李秀云歪脑袋,想了想该怎么给她解释这个游戏。 玉侬也只见过没玩过,面对呈文求助的眼神爱莫能助。 “这样,你看着啊。” 赵蛮接过去手指翻飞,一会儿就绳子就变化了形状,随着两人一来一往地,越来越复杂,绳结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紧密。 “好玩吧?” “好像很有意思。” 呈文好奇,一根绳子原来能有这么多变化,像是只要用些心思,绕成什么样子都是有可能。 跟着上手,这个游戏动脑筋多,好玩也能磨时间。 在平坦的路上两个孩子就坐上车玩,颠簸时一起跳下车帮着推或拉。 路过的人看见了也要忍不住夸两声。 “老哥,你家的两个娃娃真是懂事又孝顺。” 哄得赵蛮嘴都合不拢,越看呈文越喜欢。 “我两儿乖得很!” 玉侬也在旁边轻轻笑,休整的时候看见李秀云的衣服上破了个洞,问赵蛮要了针线。 “我给你缝起来吧。” 大家都只有一身衣服,李秀云也脱不下来,玉侬就站在她边上给缝补。 “快谢谢你玉侬姨姨。” 赵蛮说她,李秀云就甜甜地喊姨姨,姨姨长姨姨短的。 像多了一个女儿一样,她忍不住揉了揉李秀云的脸蛋,十来岁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喜人。 正是半大不大的时候,学着大人的处事方法和这个世界相处。 “你真是可爱的要命。” 众人一起赶路总是比一个人逃难的时候要轻松一些。 走了几天时间,走到了即将到达关口的县里,这是出口子的最后一段路程。 玉容一行人拖着疲惫的步伐,终于看到了县城的土坯城墙。城墙下,入城的队伍望不到头。 城门口挤满了流民,大家都想进去,关卡卡得严。 听说最近口子附近这一片是几个势力都在争夺的要地,是个人进出都要盘问清楚。 看看是不是敌方,是不是有潜在问题的。 玉侬想起来王霞给她的路条,摸了摸还在兜里。 简易的木栅栏阻止了众人往前挤过去,几个臂戴红袖章的民兵神情严肃地检查着每一个人的行囊。他们身旁,一位穿着褪色军装的工作队干部,正拿着小本子,不时地盘问、记录。 玉侬前头有个年轻女人抱着孩子,突然低声啜泣起来,声音不大,但在这时候的队伍里显得格外清晰。 玉侬忍不住关心,“你怎么了?” 女人说,“我快五天没吃饭了,一路靠着喝水撑过来,实在没有奶水了,孩子刚刚还能哭一哭,现在出气都弱,我也没本事,我只能哭。” 刚才还一脸严肃的年轻民兵皱了皱眉,走了过来。 年轻女人的脸色更差了,抬头看两眼民兵,又迅速低下头,胡乱地抹泪,玉侬看着气势汹汹的民兵也心里打怵,想着过会儿该怎么帮这个抱着孩子的女人。 那民兵从自己的干粮袋里摸索出一把烤得有些焦了的黄豆,塞到孩子手里,粗声粗气地说:“别哭了,拿着吃。” 他随即又恢复了公事公办的表情,继续检查路条。 女人张了张嘴,还是把黄豆塞进了嘴里。 玉侬望着前头的路,关卡上的人似乎好说话一些,逐渐放下一些心来,排队只是耗时间罢了。 风吹来一阵阵寒意,耳朵隐隐发烫。 “妈,下雨了。” 玉侬一抬头,发现天上真的飘下来几滴水,落在脑门上挺疼的。 眼看着晴朗的天气,一会儿就飘过来乌云,没一会儿的时间雨就下得淅淅沥沥。 排队的人要躲雨,又舍不得排了那么长时间的队伍,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站着。 雨越下越急,豆大的雨点子一点点往人身上砸,慢慢的有些人撑不住了,叫嚷着让守门的快点。 “秋天的雨冻死人,你们能不能快点!磨磨蹭蹭的怎么回事,再排下去,我们都得得了风寒感冒!” “就是啊!” 人越来越急,队伍也越来越挤,眼看着躁动的情绪在蔓延,守门的也没了办法,多交了几个人过来帮忙。 慢了大半天没怎么动弹的队伍这时候才开始逐渐加速,但仍然有很多人。 “他爷的,老子不等了,不就是个县城,老子今天不进去了!” 说着牵了孩子顺着城墙根儿往旁边走过去,陆陆续续也有人等不下去先撤出队伍,玉侬一行才有机会轮到。 前头一帮人都在接受盘查,玉侬对着民兵把路条打开,对面的人扫了一眼,抖了抖他们的报复没发现什么就迅速的放行。 正好引起了队伍里的人的质疑。 “凭什么他们这么快,我们恨不得祖宗十八代都问清楚?!” 第53章 你在做什呢 “凭他们有路条子。” 民兵漫不经心地说着,玉侬一行人也已经过了关卡准备往县里去。 身后还在吵闹。 李栓正落在最后推板车,还有人探着半个身子越过栅栏,抓住李栓正的胳膊,问他,“兄弟你的条子哪儿来的。” “军爷给的。” 说了一句之后,抽回了膀子,跟上几人的脚步。 “路条子是甚,我也去弄一个。” “路条子就是查你几代,确认你不是地方派过来的特务或者间谍就给你开个条子。” 众人一听,一时间讨论的声音就热闹起来了。 “那我也得办条子!去哪儿办,你给不给办?” 民兵一听乐了,“我现在可办不了啊,还得给你们过关卡呢,这东西也不是必须的。” “你说的轻巧,条件这么眼科肯定是好东西。” “哎,怎么又来一个有条子的。” ...... 玉侬走进城里,发现相比起前面几座城,秩序更好,更明朗。 “管得严也是好事儿。” 李栓正说着,不知道甩了甩胳膊。 刚刚那下子,把他胳膊都给抓得青了。 有些人不一定是真流民,这个手劲儿,肯定不是一般人。 玉侬一回头,就看见刚刚那个抓了李栓正胳膊的男人被盘问,似乎有些问题,叫当兵的给拉走了。 一听李栓正分析,玉侬觉得路条子放到李栓正身上或许更安全,商量着让赵蛮缝到了李栓正衣裳内口袋里。 “咱们再准备一些干粮吧,过了口子可就地广人稀了。” 赵蛮说着,一边擦着脸上的雨水。 李栓正望天,乌云笼罩,整个天都是暗的,一时半会停不了。 “现在买干粮怕是也要被雨淋湿了,沾了水的干粮可存不住,手里面这点还说不好也得起蓝毛。” “那咱们还是赶紧躲雨吧。” 玉侬说着在前头探路,看看哪儿有个能遮风挡雨的地方。 手里的钱也不够住店的,只能看看哪儿有破败的房子。 一阵电闪雷鸣,关卡那儿的民兵就喊,“今天进不去的就先别系着进去了,雨太大了,去城墙边上的邻市收容所避一避,不然大家一下子全病倒了!” 原来在城外也有个安置点。 玉侬想着,现在这个地方也是解放区,城里或许该也有流民安置点。 去原来的府衙或者富商家里,或许就能有点地方了。 玉侬找路人问路,头一个说他也不清楚,第二个倒是知道位置在哪里。 “你们走到那个路口,左拐,再左拐,然后右拐就是安置点了。” 如同玉侬所想的,原来的高门大户变成了流民安置点。 只要是进了城来的,基本通过了第一轮筛查,所以还算不错。 赵蛮看着高高大大的府门,脖子都有些发酸。 “乖乖,这从前哪里是我能进来的地方。” “现在大家都能进去,还是安置点,专是咱们这种逃难的才能进去住着。” 一进了院子,只要是块地方就有人在那里坐着。 府门一关,外头的风就进不来,即便四方院子里的天井大,但四周有厚实的墙挡着,怎么都比外头舒服多了,何况现在负责安置点的人还拉来了雨布,搭了几个简易的雨棚。 只要不是发涝,把大门冲垮了,这院子就能为大家遮挡风雨,还能睡个懒觉。 李秀云到底年纪还小,一停下来身体的疲惫感就挡不住。 一坐下来就打瞌睡。 玉侬和赵蛮夫妻俩商量,由李栓正和她们两个轮流值守。 这样能保证两个孩子不会受到骚扰,家里大人也能安心的睡觉。 两个孩子干脆钻到车底下睡,保暖又多了一层。 李栓正就不那么讲究,直接照片地方趴下就昏。 玉侬和赵蛮说起来,“咱们是不是该备上两张棉被?现在下场雨就这么冷,哪天开始下雪就该冻死个人了。” 玉侬也想着,是该买些被褥,可想到手头上的钱,只能尴尬的摇摇头。 “算了,我最后这点东西等着去了那头能买一块地,我们母子俩才能不怕饿死。” 赵蛮也这样想,像上一个地方说的分给谁土地,那也是给本地的贫农,可他们既不是本地人,去的地方也没有解放,少不了要花钱买地。 “给富农做佃户也得给租子。” 赵蛮想起来五险忧伤,钱啊钱,种地的钱都没有。 赵蛮说着往车轮子上一靠,眼皮子开始打架。 玉侬找了块布子开始绣花,一会儿就绣出来牡丹雏形,这是玉侬在深宅里唯一学会的手艺。 吴丰满也不是天天都在她屋里,平日里都是一个人带着呈文住,时间过的无比漫长,除了看些话本子,教导呈文,闲暇时间只能绣些东西来打发时间。 虽然会,但技术确实不怎么样,只能看得出样子,实在算不上精美。 但想着说不定哪天也能换点钱,买粮食买棉被。 等临到太阳下山,光线实在太差了才停手。 赵蛮这时候也眯够了,睁开眼,一见她手里面的东西就惊呼,“你这手可是精巧着呢,我做针线活就是个缝补,你这才是交真的针线活儿。” “赵姐,你说我这个能不能换点钱?” 赵蛮不确定,她对这些东西的行情不太懂。 怕自己的动静吵醒了孩子,大打扰到其他人,两个人就凑着脑袋悄声商讨,眼睛和注意力都在那张布子上。 刚入夜,大家都因为疲倦早早入睡,四处都很安静平和,让人忍不住地放松警惕。 丝毫没有注意到她们身后有什么动静。 悄悄地伸进了李栓正的口袋里,企图从那里面翻找出东西来。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摸了进来,他目标明确,知道路条这类重要东西,通常会由当家人贴身保管,他小心翼翼地摸向李栓正身边。 李老栓嘟囔着翻身,随即又开始打起呼噜。 那个身影轻轻叹了口气。 玉侬似乎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一股莫名的气流涌动,转过身一看,大家都在睡觉,觉得是自己太多疑,回过头和赵蛮继续说话。 那身影没了顾忌,低头继续手上动作,小心翼翼地扒开李栓正的兜子,正要伸手进去。 耳边却传来一声低低的问候。 “你在做什么?” 第54章 交官 玉侬站在黑影身后,静静地盯着。 赵癞子一回头,发现是个面容清丽的女人站在自己身后,先是一惊,看着又柔弱,定了定神,嘿嘿一笑,带着几分无赖腔调:“怎么了,姑娘,有事?” 玉侬虽然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你说呢,你都把手放进我朋友口袋里了,算怎么个事儿?” 赵癞子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眼珠子贼溜溜地转了转,左右一扫,见大多人仍在熟睡,只有近处几人被惊醒,但尚在迷糊的状态,生了强行挣脱逃跑的念头。 “误会,误会……” 他一边敷衍,一边猛地抽手就想溜。 “别想跑。” 玉侬直接拽住了赵癞子的胳膊,拖延时间。 指尖又刚好扣住了赵癞子手腕的麻筋,赵癞子龇牙咧嘴地嗷一声叫唤,力道顿时泄了一半,动作不由得一滞。 这时候赵蛮也已经绕了圈叫醒李栓正。 从赵癞子身后扭了他胳膊,三人合力一起将其制服。 玉侬从他手里面将路条子抽出来,皱着眉头。 “你偷我们路条干什么!” 赵癞子看玉侬长得不错,调笑着道,“我偷都偷了,你管我偷了干什么。” 无非就是卖钱或者想套用他们的身份过口子。 “你难道只是想偷东西?怕不是别有用心。” 赵癞子头这时候低低地垂着,装聋作哑:“听不懂你说什么!” 正想着,赵癞子已经趁着赵蛮李栓正不注意,挣脱了他们的钳制,准备往外跑。 “小偷别跑!你偷路条子肯定不怀好意!” 玉侬一嗓子喊得大,把院子里睡觉的人惊醒了大半。 人群立刻骚动起来,听说有贼偷的是关乎行程性命的路条,立时群情激愤。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有精壮的汉子伸腿一绊,赵癞子踉跄扑倒。 还没等他爬起来,又有人扯住他的后襟,迎面一个被吵醒的中年妇人,怒气冲冲地将半盆洗漱后混着落叶泥污的雨水泼了他满头满脸。 赵癞子被糊住了眼睛,呛得连连咳嗽,瞬间失去了方向感。 一行人趁着他抹脸的空档,把人按下。 “这人看着年轻,快打一顿放了算了。” “就是啊,年轻后生不能在狱里头过后半辈子,太可惜了!” 一些年长的不忍心。 玉侬却很坚定,“送官府!他们白天在城门口摆关卡,这家伙却在夜里偷大家的路条子,说不好要做什么,也就是我发现得及时,不然大家口袋里的钱和路条子恐怕都要被偷个干净。还是送官府保险!大家帮忙,咱们去把这家伙送过去。” 玉侬说着,让大家一起送过去。 那几个人一听自己也可能遭殃,还是选择不管了。 现在的局势太乱,大家也都不大愿意相信官府,不管是哪一方势力的官府,总是不太愿意去。 “大家放心,只用帮我把人押送过去即可,我去见官。” 李栓正也跟着说,“她一个女人确实力气不够,咱们一起去把人送了,只是耽误大家一会儿的睡眠,回来了安置所还在,继续睡觉就是了。” 几个男人听着道理似乎也对。 “行,出门在外,总要互帮互助,那咱们几个大老爷们就帮帮忙,人家发现得及时也是在帮我们!” 说着扭了赵癞子的胳膊,准备把人送到官府。 现在的应该叫工作队,但名字不大重要。 李栓正走到另一边,两人一起扭了胳膊出了安置点的大门。 还有几个男人左右护送,就是不能让她们得逞。 到了地方,玉侬上前一步,不卑不亢,对着值守民兵清晰陈述:“同志,这人深夜潜入安置点,专门偷我们的路条。我们怀疑他目的不纯,可能不仅仅是偷窃财物那么简单。” 值班的民兵一看,居然也是熟人,忍不住乐起来。 “赵癞子,你不能歇一天吗?” 看玉侬疑惑的眼神,值班的民兵介绍说,“这家伙是惯犯了,每次关上几个月就又出去偷东西,但每次都金额不大,就这么循环,没事儿,把人交给我们吧,你们抓贼也辛苦,我们会审好他的。” 一行人就把赵癞子留下,回了安置点。 隔天一早,就有民兵和工作队的过来表扬他们。 “老乡们,你们做得对!解放区绝不容许这种坏分子逞凶!路条是政府发给良民的身份证明,偷抢路条就是破坏革命秩序!我们已经根据法律条例,让赵癞子劳动改造,这都是你们的功劳。” 自己做的事情有了结果,还有正向反馈,玉侬也觉得开心。 “算是伸张正义了吧?” 她不确定地问赵蛮。 “肯定的!”,赵蛮骄傲不已,看着玉侬的眼睛都带着亮光。 他扫了一眼,安置点人很多,又问,“你们都是过了杀虎口去哪边?留在北面还是再往西走?” “再往西吧,刚过了口子人也多,怕不好生活。” 民兵叹口气,“出了口子,路就难走了,你们顺着黄河边儿走,至少还有水喝!路上不太平,有散兵游勇,也有专抢流民的‘刮野鬼’,你们几家抱成团,遇事别慌,机灵点。” 真诚建议让大家都听得开心,原先有些因为不确定不熟悉而忐忑的心这时候也逐渐开始慢慢回落,踏实许多。 天也逐渐放了晴,玉侬和赵蛮手里的干粮没有长蓝毛,还是决定再多买一些干粮。 第55章 过口 杀虎口的并没有想象中的有序,反而因为各方势力的拉锯,显得所有人都格外的紧张。 压抑又喧嚣。 古老的关隘在秋风中更显苍凉,城墙下挤满了等待出关的流民,人喊马嘶,气味混杂。 一个斜挎着枪的兵痞,神情倨傲冷漠, 各种找茬,不是说路条印章模糊,就是说人货不符。 轮到玉侬他们时,他捏着玉侬的路条,斜眼 打量着玉侬的小脚。 “这女人脚这么小,像是干活的人?别是哪家跑出来的姨太太吧?还有这闺女,细皮嫩肉的……” 玉侬看他这样子,八成是要索贿。 就差临门一脚就要出口子,不能栽在这儿了吧。 玉侬脖子上那根项链,叫她在出发前偷偷折成了几段。 现在掏出来一个角。 “军爷,您行行好,我们这一家人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拿出来这么些请您喝口茶。” 说着赔笑脸,把一截儿项链塞到兵痞子手里。 兵痞捏着那截金项链,在手里掂了掂,嘴角撇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金子是真的,分量也不错。 他斜睨着玉侬那张强自镇定的脸。 “哼。” 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声,“这点玩意儿,打发要饭的呢?我看你们这路条,问题大了去了!这女人的脚,就是最大的疑点!寻常农户家的女人,哪个不是天足?就凭这个,我怀疑你们是南边混过来的特务!” 反而往前微微凑了半步,声音压得低低的,却又让那兵痞能清晰听见。 “军爷,您火眼金睛,我们哪是什么探子,实在是老家活不下去了,才想着去口外投亲,寻条活路。” 她指了指自己的脚,眼圈微微发红,“这脚是爹娘造的孽,小时候盼着我能嫁个当官的享福,谁知道没那个命,您就行行好我们身上这点破烂东西,实在入不了您的眼。这点心意,真是我们能拿出的全部了,求您让我们过去,我们感激不尽,过去了,一定念叨军爷您的好。” 玉侬说着,又往兵痞手里塞了一块碎链子才让对方舒坦。 “行行行,看你也挺不容易,走吧!” 玉侬回过头看着李栓正道,“当家的赶紧走。” 说着叫起李栓正,看着像一个没什么本事的男人娶了两个老婆,生了一儿一女。 “真是有福气。” 兵痞还回过头看了眼李栓正,赞叹有两个老婆。 过了口子,一股寒风吹过来,冷的玉侬抖了抖。 赵蛮关心她,“你怎么想出来让我们装成一家子的?” “那个痞子仗着自己有点权利就要瘦瘦回落才肯让行,咱们这一路互相帮助的,能省则省,省下来的给两个娃娃多吃一碗饭不行?!” 赵蛮笑着说,“你总是有办法,便宜李栓正了!” “媳妇儿,已经过了口子,可不能再乱说了啊,我对你的心可是天地可鉴!” 玉侬乐呵呵的,也有了调笑赵蛮的心情。 “你俩可真够恩爱的,看得叫人羡慕。” 赵蛮羞恼地推推玉侬的胳膊,“走吧,前头的路还长着呢。” 前夜下的一场雨,过了关口一看才察觉竟然下得这样大。 路面泥泞不堪,踩下去,半只脚都沾上了泥水。 一辆骡车堵住了路,后头几十个人焦躁地探头探脑,刚刚被搜刮了财物的人群脾气这会儿都不大好。 骡子随着鞭打哀鸣,泥浆逐渐没过半轮,车主一家拼命推拉、鞭打牲口,却越陷越深。 “你这畜生!出门时候好好的,怎么偏偏这会儿又不行了!快点!快点!” “没用的畜生你多挥几鞭子啊,没吃上饭啊杵在这儿不出力。” “把东西卸了,自己拉车,骡子牵上!” 大家都没有要帮忙的意思,看着那一家子越着急,人群越热闹。 玉侬看不下去,正好离得也不远。 随手抓了些木条和枯草枝叶的,送过去垫在车轮子下。 “轮子底下垫上硬实东西好走点,别光打畜生了,这会打死了你还得哭,赶紧再去找点枝条枯草的垫上,我们也好快点过去赶路,火气可推不动车。” 车主也是慌过了头,人越起哄,脑子越转不动,这么简单的道理硬是没想明白。 “哦,哦!好!” 说着让老婆孩子赶紧去找枯枝败叶的回来。 看她笃定,呈文和秀云也跟着去找。 赵蛮和李栓正想着去搭把手,一看那边儿,聚了些孩子,他们大人反倒是不好攒了。 孩子们总爱扎堆,看同龄人去捡东西也觉得好玩,央求着要去。 “妈,我也去好不好?” “好个屁,不许去。” … “达,让我去呀不?” “去玩吧,一会儿赶紧回来。” 一个小孩得了应允,其余的孩子更加蠢蠢欲动。 眼巴巴地望着呈文他们一起捡树枝的方向,口水都要流出来。 渐渐的,有些受不了孩子又哭又闹又求的,干脆随他们便了。 反正只是捡树杈子,人又丢不了,爱玩就玩去吧。 孩子们行动力强,没一会儿就攒够了四个轮子能垫地,还意犹未尽的,各自捡了东西拿在手里面把玩。 一个挨着一个的,也不认生,自然而然地玩到了一起。 车主这时候再挥鞭,骡子一使力往前冲,车轮从泥潭里滚了出来。车主回过头来千恩万谢,双手作揖拜了拜。 玉侬也回了队伍,赵蛮对着她竖大拇指头。 “你成了孩子王啦!” 队伍重新启动,呼啦啦地开始走。 “妈,我能不能和他们一起玩?” 呈文小心翼翼地问,玉侬转过头一看,身边站了几个小豆丁。 “去吧,注意安全,不要离队伍太远了。” 小孩子们天然地爱玩闹,一路上难得碰见这么些同龄的孩子,呈文也想去玩。 不过刚十来岁的孩子,哪里忍得住。 “秀云你也去。” 赵蛮让李秀云也跟着呈文玩,正好有个熟悉的人能陪着。 玉侬也乐得看见呈文玩一玩闹一闹的,从养殖场那儿出来后呈文基本不怎么说话,也没说过玩,有这样的机会让他放松放松也好。 太崩着,怕他受不了。 泥水对大人来说是拖累,车难走,人难行路。 还要时不时注意水坑深浅,省得一脚栽进去小腿肚子都湿了个透,秋天又凉,衣裳没条件洗,越走越脏。 孩子们不在乎,泥潭还是水坑,都是玩耍的乐土,偶尔拔一颗草,对着同伴逗来逗去的。 “来抓我呀。” “看我不抓住你!” 蹦蹦跳跳得好不热闹。 赵蛮看李秀云几乎是人群里最大的孩子,步子迈得又大又宽,眼看着三两步窜上树乱叫唤。 “嗷~我是齐天大圣孙悟空!你是何人?!” 赵蛮看得哭笑不得, 第56章 穷鬼 因为孩子们的自来熟,大人也跟着熟悉了起来。 骡车的车主还给玉侬他们借了火,夜里的时候大家聚在一起围着火堆取暖。 明明距离口子不远,谁承想刚过来就觉得风凛冽那么多。 呼啦啦的,尤其在夜里更是像有什么东西在耳边大声吼叫一样。 “这地方怕是有狼,大家小心着点,咱们聚在一起让老弱妇孺在内圈,咱们壮劳力在外围守着。” 李栓正看了眼周围,总觉得不安心,随即提出这个意见。 拉骡车的第一时间响应,“是啊,人多力量大,咱们不要散开,独自行动容易招来野兽,那可就麻烦大了。“ 这话倒是很容易引起共鸣,现在即将入冬,有些野兽食物来源不充足,自然就会盯上人类。 而他们人生地不熟的,碰上了这些玩意儿,往哪里跑都不知道。 “也对,咱们壮劳力还是在外圈坐着,轮流睡觉轮流值夜,这样能保证老人孩子的安全。” “行,走吧。” 几个人说着,自发的去了外围,找块破石头捏手里面当武器。 有人动员起来,大家的积极性就起来了,壮劳力们一起往外走,老弱妇孺往一起火堆边聚起来。 大家互相烤着火,也会拉拉家常。 “你们是从哪儿来的?我家是河北的,闹了蝗灾,实在没法子也往这边跑。” “我家就在口内,离长城不远,世道太乱了,我大儿子就死了,我怕其他孩子也会遭了难,干脆逃了。” “你呢?” 她们说着,问起玉侬来。 呈文这时候攥紧了玉侬的手,手心沁出一丝薄汗,玉侬对着他摇了摇头。 “我们也是逃难,家里男人死了,娘家也没有人,只能往这儿走寻个活路。” 一众人对她投来了同情的目光,大家好歹还有个男人爹妈在,像她这样一个瘦弱的像个麻杆子的女人带着一个半大孩子,正是能吃饭的年纪,可是要遭不少罪。 “没事儿,听说这边儿的地广人稀的,打仗也有找不到人的地方,要是不怕寂寞,往那老山里一躲,谁也找不见。” 有人安慰玉侬,呈文也随即松了口气,放开了攥着玉侬的手。 大家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温温柔柔,再有篝火取暖,呈文很快靠着玉侬的腿睡了过去。 李秀云也倒在赵蛮的身上呼呼大睡,打起轻微的鼾。 赵蛮忍不住嘟囔,“臭丫头,白天那么能折腾,这会儿可是累着了。” “女孩子身体好,有活力才能折腾,你这多好啊。” 玉侬倒是很羡慕李秀云的活泼,像一只小雀儿一样,蹦蹦跳跳的,本就是这个年纪该有的。 赵蛮无奈地看了眼睡觉流口水的李秀云,“啥呀,没个女孩子的样子。” 玉侬却说,“这样子我看着挺好!” 赵蛮抚了抚李秀云的头发,知足地笑起来,“算了,她开心就行。” 空旷的地方,夜里越来越冷,火堆也灭得差不多,有些孩子就冷得哆嗦,找妈或者几个人依偎在一块。 李秀云也跟着醒过来,往呈文旁边一缩,身边逐渐也多了几个小伙伴,大家有攒成一个更紧密而小小的圈,身上盖着破布烂衫和哪家的被子布单,盖在身上,正好能暖合起来。 男人们围在外圈,倒是不怎么交谈,只是沉默的坐在原地。 此刻静悄悄的,风吹过的声音都听得清晰。 外围也只是留了几个精壮的值夜,其余的都也眯着眼睡下。 在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马蹄声,哒哒哒的,又快又急,玉侬睁了眼看着四周。 尘土飞扬,一阵喧嚣的马蹄声远远地飘过来,没一会儿又被人声盖了过去。 “查路条!” 拉骡车的看见几个骑马的气势汹汹,喊了一嗓子把大家叫醒。 “来查条子了,大家快点醒醒。” 很快大家都清醒过来,一听查路条就迷迷糊糊地开始掏兜。 几个骑马的把他们团团围住,每个人身上都背了一把枪。 “人数倒是不少,你们!把手里的财务都交出来,不然....今天就别想活着了。” 说着几个人都对着他们举起了枪。 有些腿软的这时候已经跪下,给他们磕头。 “军爷,您看我这一身破烂,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求您放了我吧,这么多人肯定够您的了。” “他妈的人渣。” 有人听着这男人说的话,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没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不值钱的东西有哪些啊?” 枪管子往地上跪着的男人脑袋上方移了移,吓得那男人直接匍匐在地,随后有爬起来。 “军爷,我只有身上这一套衣裳了,都缝了几个补丁了,您瞧瞧。” 马上的人看了,确实够破的,鞋都漏了一个脚指头。 “你呢?!” 马上的人又看了眼这男人身后的人,那人也哆哆嗦嗦地把身上的几个同伴搜罗出来,双手捧着到了马下,咧开嘴赔着笑。 “军爷。” 这么几个破子儿也敢拿出来,马上的都气笑了,直接抬脚踹翻了那人。 随后下了马,对着一群人挨个地搜。 但凡稍微值钱点的东西都要翻一翻,好拿的就拿,不好拿的就往旁边一扔。 枪指了李栓正的脑袋,“钱呢。” 李栓正也是真没钱,“军爷,我家里就活人了,要是有点钱也不能往这边跑啊,您说呢。” 拿枪地看了眼李栓正全身,一条裤子起码打了十个补丁,太难看了,穷成这样子,真是碍眼。 “你给我起开。” 说着把人往外一推,朝着其他人的方向走过去。 玉侬身上的补丁不多,只有胳膊肘缝了些,来检查她的是另一个男人。 “把身上的财务全拿出来。” 挤出一脸哭相的玉侬,颤着嗓子求饶。 “我只有这么些了,您看看也能卖钱...” 说着把那天给李秀云绣的牡丹给拿出来,递给他们。 “啧,一股臭汗味,谁他爷稀得要。” 拿枪的拿过去凑近鼻子闻了闻,又无情的扔回了玉侬的脸上。 同行人嗤笑她,“流民能香艳到哪儿去,找错人了你。” 第57章 你咋了 玉侬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人满是不悦,粗暴地扯了她的领子,袖口,身上的兜全掏了一遍才咒骂着走开。 “穷鬼。” 扫荡持续了很久,确保每个人的口袋都干净了才离开。 十几个壮汉兵各个扛着枪,对付他们这些瘦得只剩一把骨头没力气的流民真是轻而易举。 人走远了,才有人敢大声说话。 “你刚才说的什么话,什么叫你没钱,我们这些人手里的足够了?!” “是啊,凭什么你不掏要拿我垫背!” “就是!” “就是!要不是你开了这个头,我们的钱能被这些散兵抢走吗。” 男人从地上爬起来,面对指责他的众人,也梗着脖子回。 “我咋了,你们不就是比我晚了一步,还不是怕枪把你们给宰了,装什么清高的好汉,大家都一样!” “谁跟你一样!” 说着大家群情激奋,纷纷指责起来。 “人渣,看见土匪当兵的就下跪,没点骨气,丢死人!” 男人也急,“放你的螺旋屁,你们没掏钱没求饶?凭什么光指责我!” 大家都将失去财物的原因归咎于这男人,要不是他跪下了,那些人也不能那么多的猖狂,不至于连棉被都被人抢完了。 “未来可咋过呀!” 有人哭起来,勾起了心里的难过,哭的人也就更多了。 李栓正的干粮也在最后被顺走了,他心里也不痛快,但是对指责人没兴趣。 只想赶紧离开这地方。 她走过去搀扶着赵蛮,关心地轻声问,“吓坏了吧。” 赵蛮点点头,枪抵着脑门,谁能不害怕。 “咱们赶紧走吧,这儿挨着口子,说不好还有更多人盯着想抢劫的。” 赵蛮慌乱地把李秀云往板车上一放,“走走走。” 闷头冲了两步才想起来,招呼了玉侬母子。 “咱们快走吧,当家的说这地方挨着口子太近了,怕是有很多游兵土匪。” 玉侬觉得有道理,让呈文跳上了车,两个女人在前面拉着车,李栓正推。 他回过头对着大家道,“赶紧离开这儿吧,现在走大家还能搭个伴,不然落单了说不好更惨。” 拉骡车的第一个响应,要跟着他们走。 有几个机灵的听进去劝告,跟上李栓正的队伍。 也有几个打了退堂鼓,觉得刚过了口子就遇上这种事情,可见这地方不是什么好生活的,干脆调转了头回去。 也有人觉得已经来过一波人,肯定不会再重复的来,留在原地更安全。 刚刚跪下的那个男人则干脆要和他们往反方向走。 “老子不稀罕跟你们这群虫豸为伍,不信我一个人还不能走到个能生活的地方。” 说着甩了胳膊就往反方向大步流星地走了。 拉骡车的啐了口唾沫。 “真能作活。” 昨夜才聚在一起互相取暖的众人,此刻作鸟兽散,分成了几波,各自行出路。 队伍稀稀拉拉地重新上路,气氛比之前更加沉闷压抑。 前路未明。 每个人的心头都像压着一块巨石。 拉车的骡子蹄声嗒嗒,在荒凉的道上显得格外单调和沉重。 刚才那场明目张胆的劫掠,随后流民内部的互相指责,分崩离析。她再一次深刻体会到,在这乱世之中,饥饿和恐惧能如此轻易地剥去人与人之间那层脆弱的温情,露出赤裸裸的自保本能。 蛮则惊魂未定,一边费力拉车,一边警惕地四处张望,生怕从哪个土丘或枯树林后又窜出持枪的散兵。 忍不住担忧,“咱们……咱们接下来怎么办?干粮一点都没了,天也越来越冷。” 玉侬回过头,看到不远处那个选择独自反向而行的男人。 想了想道,“总有办法讨生活的,咱们从前吃草啃树皮都撑过来了,不怕!” 李栓正也说,“现在咱们人更少了,但心得更齐。不能再像刚才那样,一出事就互相埋怨。” 等走开一点路之后,玉侬找快背着人的小土坡,手伸进嗓子眼儿里,扣了扣。 生理性的恶心让她呕吐不止,吐出一口又一口酸水。 又怕引人注意,只能压低了声音,忍着恶心无声地任由酸水一点点冒出来。 狠下心继续扣,终于一阵浓烈的恶心感袭来之后,从咽喉里跳出来一根链子。 那是玉侬原先的项链,睁眼一看见尘烟四起伴着马蹄声就觉得不妙,慌乱之间为了保全身上仅有的财产,干脆咽了下去。 因为呕吐和强烈的异物感划过咽喉的刺痛,让她脸上满是眼泪,嘴角也有些破了皮,胡乱地擦了一把脸。 捡起地上吐出来的酸水里的项链,走过去水沟,简单涮了涮,塞回了内衬口袋。 拉骡车的老汉姓许,等大家停下来了说放水去,随便找了块能盖住屁股高的土坡和长得茂盛的草,钻进去回过头,确认没人跟过来才蹲下去。 手往后伸摸了摸,半天了也没发现自己要找的东西在哪儿。 又使了劲向内探索,仍旧没有一点收获。 额头已经沁出些汗水来,想着自己是不是没有仔细地找,再次探进去找了找。 他蹲在小土坡上,后背已经因为紧张湿了一大片。 “咋回事了,咋找不见。” 独自喃喃,可也不好招人帮忙,实在有些难堪。 想着自己继续努力一把,试了一次又一次。 他媳妇怕他遭难,老远的地方就开始喊,“当家的,你没事吧?” 因为长时间蹲着,又探了许久,人已经虚得很,嗓门不高,低低地回应了他媳妇又听不见。 一步一步朝着这头走过来,还不忘一直喊。 “当家的!” “该不是遇上什么野兽了吧。” 说着又提高了嗓门,继续喊。 许老汉腿已经麻了,想站起来都不行,只能暗骂自己媳妇是傻子。 “败家婆娘,想害死老子啊。” 说着手上还在不断地用力,汗珠逐渐变大,一滴滴地滚落。 眼看着手指头已经摸到一些边缘,因为太使力,直接一头往地上栽了下去。 发出一声“咚”的巨响。 他媳妇听见动静跑过来,看着这场景也是一愣。 “你这是咋了。” 第58章 老汉咋了 “当家的,你这是咋了,怎么倒在这儿了呢。” 说着急急忙忙跑过来扶起许老汉。 “你喊什么!” 六花一听他凶自己也很懵,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不能喊。 “我那不是担心你吗,不然我还能喊什么,怕你碰上野兽了,碰上土匪了。” “你就不能盼我点好?!” 许老汉狠狠瞪了自己媳妇一眼,还是让她搀扶着自己起来。 光着屁股站起来,手麻得没劲提裤子。 六花想帮她系上,许老汉还不让。 “你别动,我还有事儿呢。” 六花就以为他是闹肚子了,直接松开,许老汉也没料到她松得这么快,精致掉在脚边,沾满了土。 “你可真是...” 许老汉闭了眼,无奈地叹气。 “算了算了,你给我帮忙。” 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许老汉也做了很久的心里准备才一狠心将自己的难处说了。 六花听得耳朵发痒,不可置信地看向许老汉。 “啊?真的?不能吧。“ 许老汉也为难,不想再多说,直截了当地道,“你就说动不动手,这是咱家里的财产,要是就这么白瞎了可不行。” 六花犹豫再三,咽了口唾沫,还是放心不下那点钱。 狠下心,决定帮着许老汉掏出来。 “嗷,你下手轻点不行吗。” 许老汉被六花的手劲儿吓到,回过头来满脑门的虚汗。 六花只能说着不好意思,“当家的,你再忍忍,我都摸到了马上就好。” 手上的劲儿一使,东西就被挑了出来,满是金黄色的银锭子就这么丢到地上。 六花绝望地张开手,瞧了一眼,只觉得眼前一黑。 往一边倒了下去。 许老汉一边捂着疼痛的肉体,一边还要照看六花,还在乎着没洗刷干净的银锭子。 心头的气一股脑地涌了上来,心一横把裤子腰带栓得死紧,抓着银锭子往沙子里滚了几圈后搓掉表面那一层,再扔进水沟里涮一涮,银锭子就变得干干净净的,安心揣进兜里。 这时候再回过头,抓着六花的胳膊往路边拽过去。 “救命,大家帮帮忙,我媳妇昏倒了!” 玉侬远远瞧见了已经瘫软的,任由许老汉拉拽的六花,看着一惊。 赶紧上前帮忙,但身上的劲儿还是不够,抬不起六花,只能和其他一同跑过来的人合力把人抬回去。 六花醒得也快,有人给她喂水,本来昏得也不沉,嘴里不干涩了也就醒了。 一转眼看着许老汉,两个人有话难言,各自将头转向一边。 即便是多年的夫妻,在这桩事上还是会尴尬。 许老汉看了眼玉侬,有些怨气,又不好明说,只能暗自吞了,带着六花回了骡车边。 “我们休整一阵,过会儿再出发吧。” 因为六花昏倒,大家也觉得休整休整的好,虽然是得赶路,但人命也同样重要。 许老汉拉着车走到边角位置,瘫倒在骡车上,六花才实在忍不住问他。 “当家的,你为啥要用那种方法?又不是没有别的法子。” 许老汉不满地斜睨她,难以启齿。 “还能为什么,为了躲那些军匪!” 他还算机灵,在远远看见地上扬起尘烟就知道躲不过去,思来想去都没想明白藏在哪儿好。 转过眼发现玉侬在那边将首饰吞进肚子里去,可等他再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帮军匪就来了,即便自己当着他们的面吞了银锭子,保不齐会让他吐出来,到时候又是一顿的折磨。 眼看着军匪已经开始和跪下的男人你来我往,灵机一动,往后面塞了进去。 竟真的侥幸保下了银锭子,就是有些不干净了点。 问题也不大。 他的眼神往玉侬那头飘过去。 玉侬觉得后脖子发酸,一股凉风袭来,一扭头就看见许老汉哀怨的眼神,仿佛她是弃了誓言的负心汉。 玉侬尴尬地轻轻点头当是打过招呼,回过去和赵蛮说话。 “许老汉是咋了,看我的眼神奇奇怪怪的。” 赵蛮也悄悄往那边看了一眼,眉毛一挑。 “这老头闹肚子闹得不舒坦,和媳妇吵架啦?怎么这个眼神。” “谁知道呢。” 李秀云跑过来,双手一摊开,“妈,姨,看我弄到啥嘞。” 玉侬往她手里一看,居然是些零碎的,长势不大好的玉茭子。 “哪儿来的?” 巴掌大的棒子,肉长得并不饱满,错落的这儿长一点,那儿长一点,已经干瘪的像放了一年的玉茭子。 玉侬惊喜不已,接过来一看,虽然坐果凌乱,个体太小了,但能有这样的东西也已经很不容易了。 李秀云指着不远处的山坳里,一个落在大树底下,一层厚厚的野草间的伫立的一颗玉米。 零星的只有三四根。 玉侬站起来,叫上赵蛮李栓正,还有几个一同前行的去摘。 这一趟跟着玉侬他们过来的,加上许老汉一家共五户。 大家热热闹闹地去了看,发现死磕玉茭子里只有两颗是坐了果的,另外两个只剩下杆子,应当是被前行的过路人摘了走。 两颗杆子三颗玉茭子,有大有小,棒子倒是挺大。 “五户人三颗玉茭子咋分呀。” 有人这样问出来,玉侬就乐呵呵的道,“磨成粉呗,带棒子一起磨,够咱这些人吃一段时间,足够撑到目的地。” “杆子也能吃!” 众人一阵欢天喜地的,各家都拿出来一些能用的锅碗瓢盆,磨粉的工具,直接找块石头就能用。 刚被抢就有新的食物补给,大家都高兴着,风风火火地开始行动。 即便人多力量大,也是折腾了到天黑才将将完事。 因为团结共同做事,又因为选择了继续西行,大家的气氛相比起之前更轻松一些。 约定着要一起城里做工,挣工钱吃饱肚子,或者去了人品好的地主家里做佃户,长长久久地过安生日子。 再一顿胡吹曾经的辉煌,笑够了倒头睡觉。 李秀云凑过来,挤在赵蛮和玉侬中间。 “我今天干得好吧?” 玉侬认真地夸赞,“特别棒,我们本来都没有东西吃了,要不是你可得饿很多天的肚子。” 第59章 三角眼 李秀云很骄傲,呈文平日里怎么也不爱说话的闷葫芦,也真诚的说了句。 “你很厉害。” “那是!” 天彻底暗了下了来,李栓正给各家各户分磨好的粉,每家得一小捧。 许老汉牵着骡子到处吃草,安静的环境只剩下里咀嚼草料的声音。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不像风吹草动。李栓正和另外两个守夜的汉子立刻警觉起来,握紧了身边的棍棒。 “谁?”李栓正低喝一声。 声音停了。过了一会儿,一个怯生生的声音传来:“俺……俺们也是逃难的,看见有火想想借个光,取取暖。” 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黑影,比他们更狼狈,像是落单的。 李栓正没有放松警惕,沉声道:“火已经灭了,到处都是空地,你们另找地方吧。” 那几个人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看着就在不远处坐下,李栓正盯着他们精神紧绷,不敢眯眼。 和几个男人商量着,还是按昨天那样轮流值守得好。 尤其旁边还来了这么些人。 还好守了一夜后,这群人也没再凑过来,天一亮就背着包袱离开。 玉侬他们也得起程。 走过重重山峦,走过了之后,看到的一大片平坦的荒原。 玉侬忍不住地感叹。 “广阔无垠,原来说的是这个意思。” 望不到边的平原,天地之间从来没有这样宽过,天空湛蓝,云也没有一朵,地面的植被也变得没那么丰富。 可这样的宽广,让大家心情也忍不住变得舒畅。 玉侬深呼吸一口气,看了眼前方,觉得一片坦途,满是希望。 大道上路宽敞,大道上阳光好。 骡子似乎也喜欢这平坦的道路,走得比在山里时稍显精神,板车一道道地碾过印子,人的脚一个盖一个,空荡荡的地热闹起来。 草原的獠牙也随着时间推移,悄然展露。 首先袭来的是风。山区里风被阻挡、切割,到了这毫无遮拦的平原,寒风毫无阻碍地刮过来。 那点刚从心里冒头的暖意,瞬间就被吹得七零八落。大家不得不把能穿的衣裳布子全套在身上。 在山里,总有个土坎山坳可以暂时藏身。而在这里,他们这一行人和骡车,就像棋盘上的几个小黑点,方圆数里都看得一清二楚。玉侬心头刚刚散去的不安,又悄然聚拢。 许老汉也说,“这平展展的地方,要是遇上点啥,跑都没处跑。” 日头升到头顶时,麻烦来了。 和上一批的穿着不是一个风格,那两个人影越来越近,确实穿着皱巴巴洗得发白,打满补丁的旧军装,颜色模糊,分不清是哪个队伍的,骑着的马都很瘦弱。 他们刺着这头从斜后方冲出来,拦住了去路,为首的是个三角眼,手里晃着一根皮鞭。 “老乡,这是打哪儿来,往哪儿去啊?” 李栓正心里咯噔一下,上前半步,赵蛮和李秀云挡在身后半侧,哈着腰,脸上挤出谦卑又苦涩的笑: “老总,我们是逃荒过来的,家里活不下去了,想去口外寻条活路。” 矮个子用木棍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皮笑肉不笑地说,“逃荒?我看你们这车马俱全的,不像没饭吃的啊。” 他的目光又瞟向骡子。 许老汉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死死攥住骡子的缰绳。 “老总说笑了。” 李栓正的笑容更苦了,他示意性地摊开手,指了指自己身后一大波人,都是穿了打满补丁的衣裳,骡车上也不过拉着七老八十的老娘。 “这骡子拉车都费劲,真是逃难的,您看,啥值钱东西都没有。” 瘦高个看着板车上的柜子,对着李栓正道,“把柜子打开。” 李栓正按他们所说将柜子打开,结果也是空空如也。 “他爷的,怎么什么东西都没有。” 许老汉看着情况,直接上前说了句,“军爷,您饶了我们,我们刚给一群军爷上交过家当了,现在全身上下啥也没剩下。” 三角眼同伙伴对视,大概知道了是哪些人。 “天杀的,又让他们抢先了。” 玉侬心里一沉,知道两边还是不同势力所属,今天不从他们身上捞点东西肯定誓不罢休。 “路条呢?”三角眼的声音尖厉,带着一股懒洋洋的刁难意味。 随即又往许老汉这头看过来,上下打量一番,确实没个什么东西。 三角眼嗤笑一声,用鞭梢指了指他们这一行人,“逃荒的?我看不像!拖家带口,还有骡车,保不齐是奸细或者逃犯!跟我们去保公所走一趟!” 这话一出,队伍里几个人脸都吓白了,跟着他们去了跟羊入虎口没什么区别。 三角眼目光扫过骡车,最后落在了玉侬和赵蛮这几个女人身上,眼神里透出一丝不怀好意的打量:“少废话!要么跟老子走,要么……” 他顿了顿,皮鞭在空中甩出一声脆响,“把所有值钱的东西留下,就当是补办路引的费用了!” 许老汉忍不住想理论,被李栓正上前抓着手按住。 “军爷....” “少废话!这兵荒马乱的,你们这么乱跑,谁知道是好人坏人?跟我们走一趟吧!” 玉侬心一横,决定赌一把,这个打扮分不清枪管子里有没有子弹,即便只有一颗也能死人,但是比起杀人,或许他们更想要值钱的东西。 “咱们要不跟着他们去吧,好歹能有个地方避避风,总比冻死饿死在这荒原上强,说不定那边还管饭呢。” 玉侬状似无辜愚蠢地说起来,那两个兵听得发笑,交头嘟囔一句。 “他爷的,把我们当安置所了。” 二人商量了一番才决定下来:“看你们也是可怜。这样吧,我们兄弟俩也是执行公务,不为难你们。但你们这来历不明,总不能就这么算了,你们表示表示,我们也好跟上头交代。” 每户都出了点血,交粮的,送衣裳的。 李栓正交了张破布子,玉侬想着蒙混过关,没成想这两人警觉。 上来就要摸索几个女人。 第60章 人跑了 两个人一起,上前一步上上下下把玉侬摸索一遍,呈文想反抗,玉侬一直握着他的手不让。 终于从她身上摸出来剩余的项链,哄笑着,“咱们今天也是发了,不错不错。” 说着瘦高个就把银子揣进了兜里。 呈文挣脱了玉侬的手,绕过两个兵痞子,从车上拿了一捆麻绳,从矮个子身后缠上他脖颈,用力一拉,人就失去了力气,挣扎着咒骂。 “放开我!不然要你们好看。” 瘦高个子颤着手指着呈文。 “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我们手里可是有枪的!” 说着就举起了枪,还没扣上扳机,脖子间就多了李栓正的胳膊,用力一夹,瘦高个子也感觉到了窒息。 呈文力气有限,喊了其他几户人帮忙。 一行人使了大力,终于钳制住了矮个子。 没一会儿人就翻着白眼,人软绵绵地倒了下去。 “天爷,死了?!咋办呀,我们会不会被抓起来砍头,枪毙!” 一行人纷纷退散,只留下呈文抓着麻绳。 李栓正和赵蛮还在和瘦高个子搏斗。 玉侬上前查看矮个子的情况,掀开眼皮,瞳孔并没有扩散。 “只是晕过去了。” 众人松了一口气,瘦高个子元也是个练家子,挣脱了李栓正和赵蛮的钳制,迅速转过身举起枪上膛,对准了他们。 “好你们个刁民,还想弄死我们是吧,反了天了。” 玉侬正好蹲在矮个子身边,顺手拿过他肩上的步枪,学着瘦高个的手法,抬高到胸口,瞄准对面。 “呵呵,你那杆枪没子弹,对准我也没用,就是个摆设。” 玉侬不敢确认,瞄准了往瘦高个的肩膀上打,真如他所说,弹夹是空的根本打不出来东西。 玉侬的心跟着沉下谷底,渐渐发凉。 瘦高个兵痞脸上迅速被一种残忍的得意所取代,他黑洞洞的枪口对着手持空枪,脸色发白的玉侬身上。 “妈的,差点着了你们这群刁民的道!” 他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眼神凶狠。 “把老子兄弟弄成这样,还想抢枪?今天不毙了你们几个领头的,老子跟你们姓!” 呈文下意识挡在玉侬面前,姿态决绝。 其他几户流民则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后退,生怕被牵连。 许老汉也没了支持他们的心思,缩着脑袋咽了口唾沫。 玉侬脑子转来转去,最终想到了一个好拖延时间的说法。 “军爷,这附近肯定还有其他的兵或者土匪,看你们也是辛苦人,枪一响,免不了招来人,就一杆有子弹的枪,怕是火拼不过,你们可就没什么好处可捞的了。” “那又如何,至少爷我出了这口恶气!” 李栓正已经从他身后举了块大石头,瞅准了机会就砸上去。 瘦高个的脑袋一歪,惊吓之余手上也没收住劲儿,朝着天上打了一枪。 嘭—— 巨大的声响在打破荒原上的宁静,认不清的鸟吱吱叫了几声后扑扇着翅膀往南飞去。 瘦高个兵痞被砸得眼冒金星,鲜血从指缝间渗出,他捂着脑袋龇牙咧嘴,剧痛和枪走火的惊吓让他一时懵在原地。 所有人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枪声骇得魂飞魄散。 “快!夺枪!” 李栓正被玉侬的喊声惊醒,也立刻扑了上去。 瘦高个虽然受伤,但求生本能让他死死握住枪杆,三人顿时扭打在一起。 呈文见状,也红着眼捡起地上的麻绳,想再次套向瘦高个的脖子。 被瘦高个子一脚踢开,在地上滚了几圈。 李秀云跑过去扶起他,查看伤情,“呈文你快别上去了,会给大人添乱。” 呈文不愿意,继续往前冲,李秀云也跟上,一人压着一条腿。 赵蛮也来帮忙,还没走到地方,在众人争夺中的枪再次走了火。 枪子儿落到赵蛮脚边,打在板车扶手上,差点就命中她。 吓得她人愣在原地,连抬脚都忘了做。 双眼直直地盯着板车扶手上,被打出的大窟窿。 第二声枪响比第一声更令人胆寒,近在咫尺,带着灼热的气息和木屑。 扭打中的玉侬、李栓正和瘦高个兵痞都被这近在耳边的巨响震得本能一僵。 瘦高个趁机猛地发力,挣脱了钳制。 他满脑袋都是血,眼神惊恐而疯狂,顾不上昏迷的同伴, 拿着手里的枪,连滚带爬地爬上马,一溜烟跑了。 “媳妇儿!” 李栓正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去一把将她拉开,远离那危险的板车,声音带着后怕的颤抖。 “没事吧?伤着没有?” 李秀云也赶紧跑过来,抱着赵蛮的腿,晃了晃,仰头看着她。 呈文还想追,玉侬制止住他,“别追了,跑就跑了吧。” “可是,妈,你的项链让他抢走了。” “没事,再追上去怕开枪打死人,丢了就丢了吧。” 呈文也就算了,不再追上去,远远望着快成了一个小黑点的马载着人跑的哒哒声,只能暗自心疼没了的项链。 玉侬摸了摸儿子的头,以示安慰,然后对惊魂未定的众人说,“此地不宜久留,那个逃走的兵痞可能会带人回来报复,枪声也可能引来别的东西。” 李栓正扶着还在呆愣中没缓过神来的赵蛮,点头表示同意:“对,得赶紧走!” 又看向地上的矮个子兵痞,“他怎么办?” 玉侬瞥了一眼那个昏迷的兵痞,心中一片复杂。 摇了摇头:“我们管不了他,是生是死,看他的造化。“ “那这枪……” 李栓正看着玉侬手里的枪,眼神有些畏惧。 玉侬沉吟片刻,果断地说:“枪我们带着,但必须藏好。万一路上再遇到危险,或许能唬唬人。” 她看向李栓正,“李大哥,你腿脚方便,找个东西把枪包起来,藏在板车底下,轻易不要显露。” “好!” 李栓正立刻找来破布,将枪仔细包裹捆扎好,塞进板车最隐蔽的角落。 玉侬回过头,看着瑟缩起身体的一众人,他们冷漠,不愿意出手帮他们,贪生怕死,但谁又不想活呢,玉侬也没有苛责他们的道理。 “咱们赶路吧,快点离开这儿。” 第61章 必须接着演 离开那片充斥着恐惧和枪声的是非之地后,队伍在一种异样的沉默中行进了小半天。 大家都像被抽取了魂魄,麻木地踩着土地,一步步地挪动。 一行人走得累了,腿脚发酸,准备歇脚过夜。 玉侬想了想,觉得走大路会遇上的散兵游勇,土匪兵痞太多,和李栓正赵蛮商量着要不要抄小道。 “才过口子没两天,就遇上两拨当兵的抢劫,恐怕这一片的兵管理散漫,仗着当兵的名声狐假虎威的人也估计不少,继续走大路怕是还要遇上不少这样的人,在手里面实在没什么东西再给劫走的了。” 只有一杆没枪子儿的杆子,只能吓唬吓唬人,却不能真的应对有子弹的兵。 玉侬没了办法,才想到走迂回路线。 李栓正看了眼面色发白,嘴唇也有些发青紫的赵蛮,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我也怕接着走官道,还要碰上这些兵,太难对付了。” 小道也未必太平,大家心里都不是滋味,刚刚拾起来的信心,此刻已经烟消云散,不知前路何方的踌躇。 压抑的沉默中,一个人突然开口。 “我...我不想跟你们走了。” 李栓正也知道大家心里有气,但人多好歹力量大。 “可这荒郊野岭地,独自走多危险。” 那姓王的汉子抬起头,脸上带着后怕和激动。 “危险?跟着你们才更危险!今天要不是运气好,我们全都得被枪子儿打死!你们是胆子大,敢跟当兵的动手,可我们只想活命!我们不想再掺和这种掉脑袋的事了!” 他这话像是打开了闸门,另外两户人也纷纷附和。 “是啊,我们知道你们是好意,也是有本事,这又是抢枪又是差点出人命的,我们实在是经不起了。” “咱们本来就是为了逃命,现在感觉跟着你们,命丢得更快!那枪声一响,我魂儿都没了!” “对,分开走,目标小,说不定更安全。” 一直沉默的许老汉这时也叹了口气,开口道:“我老许承你们的情,一路也多亏你们照应。但我这家当就这头骡子,还想留着它走到地方,拉磨种地。今天这事实在是太悬了,我也打算自己走了。” 各家的粮食都侥幸留了下来,瘦高个子只来得及揣着项链跑,并没能带走粮食和布子。 玉侬想了想还是说了句。 “这前路茫茫,分开走以后要遇到事,彼此照应不上,各自珍重。” 李栓正抱拳和大家道别,等过了今夜,大家就走自己的路了。 玉侬心里还有些舍不得,毕竟共同经历了两次兵匪劫掠,多少有些同甘共苦的意思。 “本来也就是过了口子碰上的路人,分开就分开吧,无所谓。” 玉侬听得顿了顿,笑着说,“咱们也是从路人开始认识的啊。” 赵蛮一愣,随即摇了摇头,“咱们之间是你欠我我欠你,比那坚固,只有债主才是最坚定的围着你转的人。” 玉侬哭笑不得,他们两家因为各种事情掺和得像一家人,倒也确实互相欠了不少,你来我往的到了分不清的地步。 玉侬一家从向北的路程拐道向西,其余人继续北上。 日头偏西,将土路的影子拉得老长。 许老汉一行人在大道上走着,一路往省会的方向走过去,连着两天也没碰上个什么人,也没遇上什么事儿。 “就说不可能每天都会遇上那些破事儿。” “说不好就是他们带着霉运,不然怎么可能一过口子,每天都能遇上抢劫的,还偏偏全是那么凶悍的。” “咱们还是走对了。” 大家说着,互相安慰,也庆幸自己的决定,一路上的流民逐渐增多,与他们共同赶路的人又形成了一个很大的队伍。 大道好走,路宽敞人又多,抄小道也未必有什么用,兵匪想往哪里去就能往哪里去。 眼看着就要到县城,没多远的路,大家也逐渐放松警惕,乐呵呵地聊起家常来。 突然,前方路旁闪出七八个人影,拦住了去路。 “站住!哪里来的?居民证拿出来查验!” 声音干巴巴的,没有土匪的凶悍,却有一种官家的倨傲。 为首的中年人,看上去像个文书,他手里拿着一个硬皮本子,神情冷漠。 许老汉一家子走在领头位置,他上前一步,赔着笑脸:“老总,我们逃难过来的,家里遭了灾,没有那些东西。” 中年人推了推眼镜,眼神锐利,“那就是流窜闲散人员。现在是戡乱救国非常时期,按长官法令,所有流动人口,均需接受盘查,缴纳特别保安捐,爱国粮,以防匪徒奸细混入。” 说着把他们的车马行李一并毫无保留地收走,对方义正言辞,说的就是自己是官家人。 许老汉拉着自己的骡子,坚决不让他们把自己的宝贝抢走。 “天爷呀,我们已经被抢了两次了,再抢就没命活了!” 中年人皱眉,“你说的叫什么话,公民交税是任务,是应该的责任!是支援抗战戡乱!你们这些人流窜就算了还不缴税,成何体统!” 扫了一眼许老汉身后的队伍,发现有不少青壮劳力。 指挥身后的人去查看,有差不多的就带回去充军。 许老汉年纪大了,当兵也没他的份,骡子和车却是实在的财产,一把被人推开倒地,滚了一身沙子。 求饶,咒骂,无论他怎么使出浑身解数,那些当官的就是不理会他。 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但大家也自顾不暇,无人能帮他们夫妻。 后悔过口来,把家当全给败没了,自己一点没享受到,却被接二连三的强盗土匪抢了个干净。 哭着哭着,想起自己手里面还有那块银锭子,想停下来哭泣。 可看着周围的气氛,还是觉得要继续演,不能停。 停了招人怀疑,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卷土重来。 许老汉悄声对着六花说,“快哭,嚎得越大越好。” 六花虽然不懂,但听他的准没错,直直摔坐在地上,拍着胸脯就开始哭。 “天爷呀!” 第62章 撞邪了 许老汉夫妻的吵闹,让她们丢了骡子,保下了银锭子。 在一众人被撕扯着交钱的时候,他们夫妻面上哭得撕心裂肺,实际上心里都在庆幸。 等折腾够了,人撤走之后。 夫妻俩互相搀扶着,继续往县城方向走。 没走一段时间,发现前方又有一队人马等着,说的话跟从前如出一辙。 “你们哪儿来的,路条呢。” 许老汉仿佛撞邪了一般,反反复复的同样场景只是换了不同的人来,没完没了的继续。 无限循环。 - 玉侬和赵蛮一家三口,选择转道西行。 但这条奔着黄河边的小道,不如传统路线好走,临近的县城也没有北上那县城好。 但是几天就遇到这些土匪,玉侬只能狠下心赌上一把。 这条路上的行人果然更少,只是走了一天时间,满是黄土丘陵,拉车难走,费劲又干燥,力气稍大一点,扬起来的尘土能把人裹得像兵马俑。 风吹过枯叶,发出阵阵沙沙声。 玉侬的脚渗进松散的沙堆里,每走一步,脚后跟都会带起厚厚的土。 路道蜿蜒,拉车也逐渐变得费力。 走不动了停下来歇脚。 赵蛮坐下来,看着前行的路况,有些迷茫。 “咱们这条路真的走对了吗,看着比大路难走太多了。” 玉侬也不知道到底走得对不对,但已经到这儿了,折返回去还要耗费精力。 只能闷头继续冲。 李秀云安慰赵蛮。 “妈,咱们走到这儿不管选哪条路都是辛苦的,走吧,别管那么多了,想得越多反而越没动力。” 板车车轮在松软的土质里推动很困难,玉侬和赵蛮一起在前头拉着,有时候还会吃力。 两家现在除了这辆板车和柜子,已经不剩下什么了。 实在不舍得扔下,留着到下一个城镇时还能派上用场,说不好还能换点粮食。 赵蛮和玉侬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迷茫。 呈文倒是对此很平淡。 “走吧。” 李栓正鼓励着,“别想了,从前那么辛苦都扛过来了,现在不过就是路难走了点,又没碰上祸事,已经好得不得了。” “也是。” 玉侬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重拾信心,拉着赵蛮起来。 “咱们还是要走,既然说好了转道沿着黄河边走,一路走到好生活的地方,咱们就不能半途放弃。” 互相鼓舞,互相支撑着,重新套上纤绳,拉着板车,两个孩子也乖巧地跟在他们身侧。 路也似乎没有那么难走了。 这一段几乎是由流民逃荒者踩出来的的小道,路两边能吃的瓜果,花花草草的也没剩下个什么,基本都被踩了个干净,只剩下已经干枯的树叶残破地从树端落下来。 玉侬的脚总是找不到支撑点,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得歪歪扭扭。 在经过一段上坡路时,一个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 在她身侧走路的李秀云慌忙间扶住她胳膊,要拉着她起来。 玉侬摆摆手,闭眼缓了会儿才适应过来。 撑着身体站起来,脚还是酸痛得要命,但出于不想拖累大家的心,忍着没说,继续拉着板车走。 “姨姨,这个给你。” 李秀云找了一根木棍,递给玉侬,“能当拐棍使。” 每一步先用木棍探实了,再挪动酸胀无比的双脚,果然省力不少,也稳当了许多,她对李秀云投去感激的一瞥,小姑娘抿嘴一笑,又飞快地躲到赵蛮身后。 “真是个聪明娃。” 李秀云偶尔还要探出头来看着这边,眼神也会时不时瞟向呈文。 呈文最近几乎没说过话,一天可能只张一两次嘴。 总是沉默,李秀云也不大敢去缠着他,怕话说得多了找人家烦心。 只能自己和自己玩。 她身上没什么包袱,三个大人已经将所有物品到放到板车上,她只用照顾好自己就行了。 伸手扯了车上的水壶,拧开盖子却发现里面空空如也。 “妈,水没了。” 空气瞬间凝滞了片刻。 赵蛮一把抓过水壶,不死心地颠倒过来用力晃了晃,只倒出几点几乎看不见的湿痕。 板车再次吱呀作响地向前滚动,车轮在松软的沙土里陷得更深,每一次拖拽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走得越远,失去水分的补充,身体的疲惫感成倍涌来。 大家的喘息声逐渐加大,变得粗重起来。 上下的坡路仿佛没有尽头,毒辣的日头蒸干了空气中最后一丝水汽。 “不行了栓正,我嗓子冒烟了。” 赵蛮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她扶着板车,嘴唇干裂起皮,泛着不健康的灰白色。 李栓正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舔了舔同样干裂的嘴唇,只尝到一股血腥味和沙土的腥气。 玉侬的喉咙艰难地滑动了一下,吞咽的动作只带来一阵摩擦的痛感。 撑着走了一天,终于远远看到有些不知道什么的地方闪着光亮。 “看!那边的颜色看起来是水!” 李栓正忽然嘶哑地开口,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大家眼中燃起一希望的光亮。 拉扯着板车,偏离了原本艰难的小道,朝着那片低洼地跋涉而去。脚步踉跄,带着急切。 然而,希望再次被现实无情嘲弄。 他们找到的,是一条宽阔但已经完全干涸的河床,是个哑巴沟。 河床底部裸露着被太阳晒得返碱白,和黏糊糊的泥块,小灌丛长得倒是挺茂盛。 “哑巴沟啊。” 赵蛮喃喃道,好不容易走到这地方,居然又没水。 随手抓了把还未来得及干枯的灌丛的植株塞进嘴里,植物的汁液让她干涩的口腔得到些缓解。 只是不太好咬,费牙。 玉侬也抓了把塞进嘴里,不管是什么草,活命再说。 再不进水点子,大家都该成干尸。 玉侬咽下去之后,身上的力气充足了些。 “听说过哑巴沟,倒是第一次见。” 看着像有水,实际上只是沉在泥土里的水分反射出来的光,吸引他们前来,实际上已经没了能给人饮用的。 “再走一段路,大概有座县城,咱们去吧,做小工攒些粮食再出发。” 第63章 谁号丧 怕前头的路水源还是少,赵蛮和玉侬商量着各自多采了点灌丛里的叶子,还能吊命用。 这一片低洼地方,难得还剩下一些没完全干枯的草。 兴许是因为四周有围挡的高地,寒风吹得不厉害,衰败的自然也慢一些。 “咱们明天一定得找到有水源的地方,不然估计要撑不下去。” 玉侬说着,用木棍支撑着站起来。 李秀云身上已经有些脱力,呈文也好不到哪里去。 李栓正提议着让两个孩子上车,他们辛苦一点拉车。 呈文怎么也不肯上去。 “我不要,你们太辛苦。” 李秀云也想拒绝,但身体软绵绵的,实在撑不起接下来的路程。 呈文虽然瘦弱,但耐力强,玉侬也就任由他跟着走路。 “秀云就乖乖在车上吧,好好坐在车上也是给我们帮忙。” 随即摸摸李秀云的脑袋。 李秀云看着父母,虚弱的点点头,乖巧地被李栓正抱上了车。 玉侬也分不清自己走了多久,只知道日升日落,歇歇停停。 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念支撑。 她和赵蛮手拉着手,互相鼓励,“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前头肯定有水。” 赵蛮三字干得说不出话来。 太阳从头顶滑向西边,温度渐渐降下来。 走在前面的玉侬,猛地停住了脚步。 她使劲眨了眨干涩的发痛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 直到前方若隐若现的出现一抹水光。 是一条蜿蜒的,略有些浑浊但水流壮大的河。 “水!是水!真的水!” 李栓正第一个嘶吼出来,声音破裂,却充满了狂喜。 赵蛮瞬间有了主心骨,跌跌撞撞地向前冲过去。 李秀云和呈文也睁大了眼睛,奋力跟上。 当他们连滚带爬地冲到河边,看着那浑浊但确确实实在流动的河水时,所有人都瘫软在了河岸边。 玉侬跪坐在河边,伸出的手颤着,轻轻触碰那冰凉的带着泥沙的河水。 俯下身,用手捧起河水,不顾浑浊,贪婪地喝了起来。 喝够了就直接瘫在河边,望着天。 走了那么多弯路,还是遇见了河水。 又活下来了。 歇缓的差不多了,将随身的所有能装水的东西都装满。 几人才有力气说句话。 一家子人带着的只有一口,又算是碗又算是锅的东西。 用石头简单垒了灶,烧火煮水,烫了从前的玉米面,一口一口喝下去。 原本逐渐发冷的身体,逐渐暖了起来。 虚弱的李秀云也有了力气,笑嘻嘻地抬头看飞远的鸟。 “妈,它们要往哪里飞啊。“ “往南。” “那我们为什么也不往南走?” 赵蛮想了想,说,“南边打仗更厉害,不好活命,我们要去的地方人少,所以好生活,再走走就该到长安城了,那边人也多....算了,不走那么远。” 沿着河走,固然不用担心渴死,但河岸地形,板车行进较为困难,干脆慢慢走。 - 李老串一家三口从村子里出来之后,一路向南。 跑出去几里地才停下来,听不见村子里的热闹才放心。 易金凤上气不接下气,拍着胸脯坐到地上。 “我不行了,歇歇,歇歇。” 李小武看着他妈,也累的翻白眼。 反倒是天天兢兢业业刷恭桶的李老串,不累不喘的。 见他俩累成这样,略有不满。 “咱们赶紧走,留在这儿被他们发现了咋办,戴高帽游街呀!你们想自己那样?” 李小武下意识的摇头,太丢人了,那样子实在太煎熬,当时看着李小小那样子,心里怕得发慌。 根本不敢想自己要是被暗道那儿上去,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妈,咱们快点走吧,被抓了麻烦就大了。” 李小武说着就拉易金凤的胳膊起来。 易金凤抖着腿,回想起李二山一家子的惨状,也觉得瘆得慌,还是赶紧跑得好。 也顾不上腿抖不抖的了,背上包袱就要跑。 难民四处都有,向南的方向原以为也没几个人,结果半道上发现人不管是从哪个方向都是乌泱泱的。 易金凤逐渐也开始在心里打起鼓来。 “当家的,南边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可是为甚人这么多,咱们去了能争抢的过他们?” 李老串心里也悬,但自己已经把话说出口,夸都夸上了天,这会儿说不行,简直就是在打他的脸。 “怎么不行,南边富裕,富庶江南你没听过?!” 易金凤真的没听过,但李老串讲的实在迷人,名号能叫富庶的地方,肯定有自己的活路。 想到这儿,也就乐起来。 李小武问他,“爸,到了地方找见营生,你可得给我置办一套好行头。” 李老串看着自己儿子,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败家子儿,要不是你把家里的钱败光了,现在你该舒舒服服地娶媳妇了,说不定娃娃都已经揣进肚子里。” 他不满地斜睨一眼,李小武瞬间没了气焰。 这事儿始终让李老串拿捏他的小法子,但也没别的招应对。 “这不也是咱们去南边的机会嘛。” 李小武笑嘻嘻的对着李老串说道。 他至今不知道那笔钱是怎么来的,每次提起来李老串也不说事情因果,只揪着他花钱的事儿说个没完没了。 搞得他也不想知道,反正钱也没了,再说心里只有更多的不甘。 一路上他们也不敢吃喝不敢睡觉,生怕有追兵把他们追回去戴高帽,游大街。 每天提心吊胆地赶路,一股脑地往前冲。 好在路上除了遇到流民,没碰上过其他人。 走得越远,李老串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追兵也追不到咱们这儿了,咱们走路慢点。” 易金凤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日来奔波,没有歇过半天,马不停蹄地到处赶,终于得了李老串的肯定,到了河沟边一屁股坐下来,再也不想起。 “哎呦哎呦。” 哎呦嚎了半天,路过的人听见动静,疑惑地问了句,“哪儿死人了。” 同行人也不清楚,四处望了望也没看见,“不知道啊。” “那哪儿有人号丧?” 第64章 不可理喻 易金凤一听就不乐意了。 “骂谁号丧呢你!” 路过的人也感觉无辜,原以为是谁家出了事,准备帮衬一把的,谁知道是个健壮的女人在这里嚷嚷。 “有病。” 那两人嘟囔着离开,易金凤还想追过去理论上一番,被李老串拉住。 “干甚,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老实待着!” 易金凤对李老串不站在自己身边的举动很是不舒服。 “当家的,他骂我号丧,你反倒过来指责我丢人?!” 李老串找出火柴点了烟,坐在石墩子上歇息,一听她这话真是不耐烦听。 “行了行了,差不多得了,就你一天天事那么多,你别嚎不久没人骂你,谁他娘的有空天天给你升堂。” 易金凤跟他说不下去,瞪他一眼,揪了根草咬着打发时间。 李小武心里念着去南边发财,让李老串和易金凤去纺织厂干活,两个人的钱够自己挥霍的了。 现在这路上,吃不着睡不好的,太痛苦了。 “爸妈,咱们赶紧赶路吧,快点走到地方了才好。” 李老串很满意他这个提议,独自背着手,叼着烟斗走在前头。 一家三口出来的时候着急,也没带什么行李。 只有易金凤出门看热闹的时候带了几个衣裳,那天刚好在收洗完晾晒的衣裳,阴差阳错,拿了两件给李小武做的衣服。 包袱在易金凤身上,父子俩谁也没想过自己拿过来。 易金凤揣着两件衣服,走得气喘吁吁。 两人也不等她,并排走在一块,丝毫没有在意她落后了几步。 易金凤怪不到李小武头上,只觉得现在的李老串太没有人情味。 “到了纺织厂,看我还伺候你吃吃喝喝不。” 不满的嘟嘟囔囔,前头的两人谁也听不见这点。 李小武和李老串商量着,“爸,到了那边你一定记得给我置办两身行头啊。” 李老串扭过头看向他,问,“你今年多大了?” “啊?” 不知道李老串问这个问题是想做什么。 “过了年虚岁就十七了。” 李老串叼着烟,沉闷的“嗯”一声。 “到年纪了,也是时候该成家。” 李小武一愣,自己倒是没想过这方面的问题。 “你小子要不是霍霍完了那点钱,老子用这么发愁?那些本来是要给你娶媳妇用的!” 娶媳妇这件事倒是不重要,重要的是,李老串口中所说的,娶媳妇要用的钱。 娶媳妇要用到那么多钱? 李小武心里有了算盘。 他对那些事儿不感兴趣,但娶媳妇要用到的钱可是不少,到时候他一点点地挪用这笔钱,日子得过得多舒坦,多逍遥。 眼珠子一转,脸上挤出笑容。 “爸,您是我亲爸,您干什么不都是为了我着想吗,我从前也是脑子糊涂,这辈子从来没见过那么多钱,猛地一见,我心里忍不住痒痒,也不知道咋花好了,谁成想就那么没了。您放心,到了南边,我肯定听您的话,给您生个大胖孙子,承欢膝下!” 李老串听着这些话,心里还挺美,一巴掌挥在李小武后脑勺。 “臭小子,就知道哄你爹开心,老子这么拼命不是为你还能为谁!给我老实点的,给你娶漂亮媳妇,男人就得成家立业。” 易金凤听着李老串要给儿子娶媳妇,也觉得这事儿该提上日程了。 “儿子,你趁早结婚也好,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良花都已经揣进肚子里了。” 说起良花,易金凤心里又有不痛快。 “这死丫头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么久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小武不以为然,“管她呢,好日子不过,非要跑,能怪谁啊。” 李老串这会儿倒是庆幸良花没有送到地主家里。 “当时抬进府里的要是良花,现在蹲大牢的就是咱仨了。” 一说到这儿,易金凤就嗤笑着道,“死丫头倒是做了一件好事。” 李小武此刻也庆幸,良花好歹是跑了,不然现在自己该倒大霉。 他心思活跃,这时候也不想跟父母再多说话。 光琢磨着到了地方怎么使唤两个老东西,好让自己逍遥快活。 可走了几天之后,身上真是一点东西也没了,锅碗瓢盆都没带,想喝水只能手捧着,吃的东西全靠捡,随着难民数量的攀升,食物更难获得。 李小武饿得大肠吃小肠,叫嚷着要死了。 “晦气!” 李老串嫌他说话难听,叫他闭嘴。 “爸,我是你唯一的亲儿子呀,现在要是吃不上东西我就该饿死了,真的要饿死了!” “哎!你个怂球!” 李老串自己也饿得肚皮贴后背,但一时半会儿上哪儿找粮食去。 “当家的,前头听说有个县城,咱们做个营生换点能吃的东西吧,不然咱们可撑不到去下一个地方啊。” 李老串叼着烟斗,猛猛吸了一口后摁灭,得省着点抽。 “下个县留下来干个营生。” 李老串拍了板,易金凤才放下心来,撑着往县城方向赶。 临到城墙根儿,李老串又担心起来,要是还碰上地主老财的话,会不会有上次的事情发生,别哼哧哼哧干了那么久,工钱再拿不到。 净给人家白干了。 可肚子又实在太饿,一咬牙,背着手就往城门口钻,刚排到他们这儿,守门的说现在进出城里都有看身份证明,路条路引。 李老串可没那些玩意儿,可县城不进做不了挣钱的营生,就想忽悠着进去。 “我不小心给丢了,行行好,让我进去算了。” 守门的坚决不同行,还要李老串拿说出是哪儿的户籍。 “妈的,小气。” 说了半天,一点进展都没有,排在他后头的倒是催起来。 “你们进不进,不进我们还要进,让开!” 牛高马大的男人,一下子就把身形瘦弱的李老串给挤开,掏出一张纸,守门的就给放了行。 “不就是一张纸的事儿,让我进去咋了?!” 守门的听着觉得他们简直不可理喻,叫来几个同伴,就把李老串往远一点的地方请过去。 虽然还是客客气气的,李老串却是遭受到了侮辱,咽不下这口气。 第65章 该低头就低头 三两个人几乎是架着李老串到一旁的时候,他只能承认自己是饿昏头了。 毕竟几个壮实的汉子,最瘦的那个也比他敦实一圈。 人该低头时候就该低头。 易金凤和李小武原本所在李老串身后,等着趁乱进去。 没成想李老串被人端走了,他俩也只能悻悻跟上去。 “当家的,咱们还是去附近村子镇上看看有没有活儿干吧。” 李老串拍拍衣角,咳嗽两声,沉声道,“嗯,这县城不进也罢。” 说着找片高点的位置,看看周边的村子,哪儿房屋多,哪儿冒着炊烟的地方多,就往哪边去。 李小武指了一个有三层楼的地方,正往外冒烟。 “爸,你看那儿,三层楼啊,肯定日子过得好,现在正好饭店,一把灶火烧得这么旺,吃饭的人也不少,咱们去那儿肯定错不了。” “我儿说的有道理。” 易金凤很是捧场,母子俩望向李老串,见他缓缓点了头。 兴冲冲地往那村子走。 兴冲冲地朝着那村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赶去。 天气越来越冷,刀子似的北风刮过来,他们身上那几件单薄的破衣裳就像不存在一样,冻得人浑身哆嗦,牙齿打战。 饥饿和寒冷交织在一起,让他们觉得自己简直是天底下最可怜的人。 李老串死死捂住豁了口的衣领子,又从易金凤那个空瘪的包袱里扯出一件更破的外衣,胡乱裹在身上。 李小武有样学样,把剩下的衣服一股脑全套上了,却依旧抵不住寒气。 “赶紧走!去那个村子躲躲!” 他喊着,不知是冷的还是饿的,突然生出几分蛮力,独自在前面小跑起来。 或许是因为天寒地冻,村子里静得出奇,土路上几乎看不到人影。 李小武闷头朝着那幢三层楼狂奔,越跑越近,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直到跑到跟前,他才猛地刹住脚,张大了嘴巴。 那冒着浓烟的,根本不是什么烟囱,而是整栋木质结构的楼房都在燃烧。 用的应该都是好木料,燃烧起来反而没有太多呛人的黑烟,倒散发出一股带着绝望意味的、奇异的木头炭烧后的清香。 “啊?” 李小武抬头看着那股烟,觉得自己被骗了。 怎么能啥也没有就光冒烟。 想骂人,但肚子饿,张嘴都嫌费力气。 李老串也不舒服,什么玩意儿啊,好好的房子没人还光冒烟。 他直接抬脚走进院子,刚想问点什么,就被一个拿着钉耙的女人追赶上来。 “你们这些天杀的!抢了一遍还不够吗?!还要来!你们想干什么!给我滚!滚出去” 铁做的钉耙,眼看着就要往李老串的脑袋上招呼,易金凤吓得魂飞魄散,尖叫一声,死命拉住李老串的胳膊往自己这边一拽。 易金凤嘴皮子利索,见出来的是个女人,胆子也大了起来。 “你干什?!杀人啊!我们就是路过的,看见你们家冒烟了,担心遭了灾,好心过来看看!你反而倒打一耙!弄出人命你他娘的心里能安生不。” 那女人却像是根本听不见她说什么,仇恨已经烧红了她的眼睛,她铆足了劲,再次挥舞起钉耙。 直接朝着易金凤的脸面砸来。 她惜命得很,饿肚子事小,丢了命事大,见她来真的,吓得“妈呀”一声,手脚并用地往后跳开。 “跑!快跑!” 不用商量,李家三口此刻心意相通,转身就跑,比来时速度快了数倍。 举着钉耙的女人气喘吁吁的,根本赶不上他们。 一直跑到村中土路上,三人才敢停下,回头见没人追上来,扶着膝盖大口喘气。 他们这会才发现,村子里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连声狗叫都听不到,没看到一丝烧热灶火的迹象。 李小武缩着脖子,又冷又怕,心里直犯嘀咕,谁知道这村子到底咋了。 在即将快走出村头的时候,碰上一个颤巍巍拄拐,没来得关门的老头。 李小武上前就拽着人家衣领子,“老头!你们村咋回事,都死绝了,怎么都不开门?!” 给老人家吓得哆嗦着给他们求饶,“爷,您放了我这个糟老头子,我没钱也没粮食,只有这一身的破骨头架子了,实在没有油水给您供奉。” 李小武疑惑,即一种奇异的凌驾于他人之上的快感,混同着饥饿带来的烦躁涌了上来,他非但没放手,反而拽得更紧了些许。 “你们村都让抢了一遍?” 老头哆嗦着回答,“是,大爷您跟那些人不是一伙的啊?他们已经把村子里能抢的都抢走了,抢不走的砸了烧了,好多人也被带回寨子里。” 李小武听得心里发毛,土匪这么横,他们还是赶紧跑了的好,别一会儿卷土重来,他们再次倒霉。 但面对虚弱可怜的老头,仍旧一副硬气的样子。 “行了,老子不管你那些,你家里面还有没有什么能吃的,赶紧给爷找出来,不然爷要你好看!” 老头吓得手抖得跟筛糠似的,拄着拐棍,哆哆嗦嗦地把李小武引到自家那被翻得底朝天的屋里。 他挪开灶前几块碎砖,颤抖着手从灶膛深处扒拉出三颗比鸡蛋大不了多少,表皮焦黑的土豆,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双手捧上。 扑通给李小武跪下。 “大爷,真没别的了,饶了我,小老头还不想死呢。” 李小武拿过三颗土豆,扬了扬下巴,四处看了眼破败的屋子。 警告他,“可别宣扬出去爷来过,不然,可有你好受的。” 把老头吓得连连磕头,“爷,我不讲,不讲...” 李老串慢悠悠地跟过来,正好瞥见儿子威逼老头和下跪的一幕。 他脚步顿了顿,随即若无其事地转过身,假装打量旁边光秃秃的树干,只当什么都没瞧见。 等李小武从屋里出来之后,理所当然接过他手里的土豆。 “还热着呢,省得咱们自己烧了。” 易金凤只夸李小武,“我儿子就是有脑子,咱们今天的口粮也有了,还是这么大一个,吃一个顶好几天。” 一家三口默契地要离开这村子,不然叫折返回来的土匪碰上,要倒大霉。 边吃着灶膛里烧出来的土豆,一边村外走。 第66章 中年汉子 河水潺潺,河岸的风都比陆路上的地方冷,带着潮气,往骨头缝里钻。 李秀云打了个哆嗦,随即打了个巨大的喷嚏,脸也冻得发青。 赵蛮搂紧了女儿,摸着她身上冰凉的皮肤,“咱们得赶紧赶路找个地方借宿,河边虽然水源充足,但大冬天真不是人呆的地方。” 太冷了,他们需要一些厚实的衣物御寒,也需要食物充饥。 玉侬指着河,对着赵蛮商量。 “得弄点吃的,我刚看了眼,这河里有鱼,试试看能不能抓几条。” 李栓正也点了点头,这是眼下唯一能主动去做的事情了。 他沿着河岸寻找,捡了些树枝,用些尖锐的石头,仔细地削尖一头,做成了几根简陋的鱼叉。 呈文默默跟在他身后,也学着样子,削了一根更细小的。 河水浑浊,叉鱼不如想象中的方便。 只有偶尔根据鱼游过的痕迹来判断,当前位置是不是有鱼,看见了一条,使了力气叉下去,又一无所获。 玉侬和赵蛮也没闲着,沿着河岸找一些能吃的一切东西,只找到几个不过指甲盖大小的虾崽,拢共加起来也不过才七八只。 河水冰冷,时间稍微一长,李栓正的腿就冷得发麻。 接连试了几次也没成功。 呈文也下了水,他身子轻,动作更灵活些,但力气小,鱼叉往往刺不深,即使碰巧扎到,那鱼一挣扎,也轻易脱逃了。 一次用力过猛,他甚至还差点滑倒在河里,弄得半身湿透,上岸后冷得牙齿格格打战,玉侬急忙将他抱在怀里取暖。 李栓正在岸边缓了缓,再次走进河里准备捕鱼。 接连几次还是没有成功,眼看着不大不小的鱼就像长了眼睛一样,躲着他走。 实在熬不住了上岸,坐在石墩子上有些沮丧地埋怨自己。 玉侬本想安慰两句,一转眼看见不远处慢悠悠地转出来四个人影。 他们穿着灰色的旧棉袄,上头打满了补丁。脸都很粗糙,脸上带着长年累月劳作而长出的深刻的皱纹。 为首的是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各个都提着棍棒,沉默地看着河滩上这五个比叫花子还狼狈的外乡人。 玉侬心里发紧,怕又是拦路抢劫的,不管是兵是匪,都不好对付。 这伙人径直朝着他们,不疾不徐地走过来。 李栓正光着脚,三两步跑过去挡在了妻女和玉侬母子身前。 “哪儿来的?” 为首的中年汉子开口,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 “逃荒过来的。” 李栓正挤出一点笑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没什么攻击力,尽量和平地解决。 “过路的?还是想留在这儿。” “过路,想去个西边讨个活路。” 为首的中年男人,抬手指了指脚下的河滩。 “知道这是啥地方不?” 李栓正摇头。 随即脸上浮现出屈辱又无奈的神情。 “老哥,我们啥也没有了,都让抢光了。” “规矩不能坏。” 中年汉子依旧没什么表情,“外乡人从这儿过,取水歇脚,要么留下钱,要么留下东西。” 玉侬深吸一口气,知道躲不过。 她走上前,先是指着车上那小半袋混合了棒子芯的玉米面,“大哥,这是我们最后的口粮,您拿去,求个方便。” 中年汉子瞥了一眼,嗤笑。 “太少了,顶个屁用。” 玉侬心一横,又指着那板车:“这车还能拉货,抵给大哥?” 旁边一个汉子用脚踢了踢车轮,摇头:“木头都快散架了,拉回去还得费我柴火。” 玉侬最后将目光投向那个从娘家带出来的、一路磕碰的不成样子的旧木柜。 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了,木质尚可,上面还有模糊的雕花。 “这个柜子成不,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是好木头。” 为首的汉子摆手打断玉侬的话。 “这兵荒马乱的,要个空柜子有球用?” 中年汉子的目光在五人身上扫过,尤其在李栓正和半大的呈文身上停留片刻。 “没东西?也行。” 他咧开嘴,露出两排黄的发黑的牙,“看见那边坡地没?给我家挖排水沟,一天一顿稀的,营生做完了两清。” 玉侬觉得他们这么好说话,八成有诈。 赵蛮也觉得不妥,柜子是好柜子,怎么可能卖不上价钱,谁家嫁闺女娶媳妇不得请木匠打一个。 李栓正看着妻女,再看看玉侬母子,还是咬牙答应下来:“行,我干!” 那中年汉子见李栓正应下,黄黑的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朝身后一个年轻人扬了扬下巴。那年轻人默不作声地走到板车边,像是看守,又像是防止他们逃跑。 “跟我来。” 中年汉子转身,引着李栓正和玉侬一行人往村子里走过去。 其余几人留在后头看着他们,一言不发。 他们被夹在中间,玉侬最后看了一眼那片给了他们短暂希望又带来绝望的河滩,搀扶着脚步虚浮的赵蛮,默默跟了上去。 呈文紧紧抓着玉侬破烂的衣角,李秀云则低着头,死死咬住自己的嘴唇,不让自己哭出声。 起初还能看到一些紧贴着地面的、灰绿色的草疙瘩。 路赶了三天,越走这些东西就越少。 前方视野开阔,天也灰蒙蒙的,像一片巨大的,没有边际的网。 途中休息了一次,中年汉子扔过来半个不知道什么做出来的,几近黑色的干粮。 走了不知多久,好歹在太阳落山之前到了地方。 “到了。” 中年汉子指了指那片窝棚,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以后,你们就在这儿做营生,是死是活,是挣是赔,全看你们的造化。” 玉侬看着一片低矮的土坯房和窝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重的土腥味,混合着些许汗味和难以言喻的味道。 窝棚群里,有一些影影绰绰的人在移动,听见动静偶尔有几个人抬头看他们这些新来者,但反应不大,仿佛一切早已司空见惯。 玉侬站定,抬起沾满尘土的脸,望向这片陌生的地界,他们以后可能就要在这儿做工,好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第67章 介绍费 那几个中年汉子把她们扔下就要走,却被一个佝偻着腰的男人拦下。 “我只要壮劳力,你给我带这么多女人孩子干什么,肩部提手不能扛的,你这不是骗我的介绍费?!” 中年汉子指着赵蛮,“你看那女的壮实不,从前也是种地的很能干,那个女人虽然瘦弱了点,但做饭肯定没问题,两个小的也照样能干活,都多大了!我可没坑骗你的介绍费啊。” 说着人转头就走,不等佝偻腰的男人追赶就没了踪影。 赵三丁勾着腰,转过身看着他们,低声骂了句,“他奶奶的又骗我的介绍费,你们这些瘦得跟竹竿子似的人能干了什么活,介绍费都不够还呢。” 玉侬从他的抱怨声里听得明白,那几个中年男人不是兵也不是匪,只是仗着几个人强壮,半强硬地拉人过来赚介绍费。 “算了,你们两个壮实的去修渠,男孩子过来饮马,女孩和那个小脚女人去厨房洗菜做饭。” 赵三丁安排好了每个人的岗位,想了想还是回身过来嘱咐了一句。 “草棚子男的一棚女的一棚,别走错了。” 上工不分什么具体的时间,人到了就得干活。 赵三丁也没说提过工钱的事儿,玉侬还是不死心地问了一句。 “管事,我们的工钱咋算?” “先把介绍费还完,再把这期间的伙食费还了,全还完之后剩下的工钱全是自己的,不想干了也能走。” 夜里的时候,赵蛮和玉侬躺在一个大通铺上,说起来还觉得这个营生很是不错。 甚至板车和柜子也带了过来。 “包吃包住,咱们还能过一个安稳的冬天呢。” 赵蛮觉得这活儿本来也是自己期望能找到的,只是多了一部分的债要还。 可这地方,每天供应一顿稀一顿稠。 已经让逃了很久的赵蛮十分满意。 “活儿辛苦不?” 玉侬问赵蛮。 “辛苦,怎么可能不辛苦,很多男人都嫌苦重。” 原本以为是来修渠的,实际上是来割烟的。 赵蛮和玉侬说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这地方到底是干什么营生的。 “割烟?” “种的大烟草,他们说着一大片地方都是。那东西淌着汁水,很难使力,勾着腰都起不来,一要闲着,管事的就来了,鞭子现在空气里甩一甩,警告一番,还挺唬人的。” 玉侬沉默着,躺在模板搭起来的大通铺。 有了四面墙,风吹不进来,耳边只剩下同屋女人的呼吸声。 赵蛮沉重的鼻息喷洒在玉侬的肩头,她靠着自己睡了过去。 厨房的工作也很累,但躺在拥挤的没办法翻身的大通铺上,有了许久不见的踏实感。 即便是知道自己只是被骗过来的换介绍费的,依然觉得如此。 割烟名义上是割烟草,实际上这个季节早已经过了秋收的时候,但人不能闲着,制作的土烟的活儿也得接着干。 玉侬在厨房里听人说,来这儿的除了像他们这样被骗来换介绍费的,还有自己主动来这儿做工,也有招工来的。 人口不少。 厨房的工作相比起来,工钱烧了将近三分之一,但自由度也高,玉侬可以和在厨房干活的人说说话。 “烟可以分好些等级,掐了尖是好烟,底下的粗壮没香气的叶子要能做现在卖不出价的土烟。” 老板是这一片的小官,能保他们在这儿只要安心做事的平安。 女人说着,往灶膛里添了把火。 “安心在这儿干着吧,我都在这儿干了快十年了,挺好的。” 玉侬朝着她看过去。 “我叫王丫,厨房一共就咱俩个大人,你有甚事情及时跟我说。” 王丫是附近村子里的人,知道这儿招工,因为会做大锅菜就来了,风风火火地干了很多年。 最近刚好缺了帮厨,李秀云和她正好能在这儿派上用场。 厨房里的事情不多,采购有专门的人负责,她们也沾不到那些活儿的边,油水大的营生都是留给有关系的人。 玉侬从前也要给吴丰满开小灶,会做一些精细的菜,打下手也能用得上,掌勺有王丫做。 一天两顿饭,闲下来的时间,打扫打扫院子也就过去了。 有一瞬间,玉侬甚至觉得,这营生或许就是他们目前最好的归宿了。 如同赵蛮所说,包食宿的营生,已经是求之不得。 活儿干得不错,日子也过得快,这天玉侬做好了厨房的活儿之后,准备去院子里洒扫。 刚一开门,发现院子里一片雪白,吹来了白毛风,风卷着雪粒和沙尘,刺得人睁不开眼。 玉侬慌忙之间关上门,大大喘了一口气,才定了定神,重新将门拉开一条缝。 才不到十天,日子已经转眼来到了冬季。 她紧了紧身上那件依旧单薄的衣裳,用一块旧布蒙住口鼻,艰难地挪到院子角落拿起扫帚。 风声呼啸中,隐约夹杂着一些别的声响——是男工棚那边传来的呵斥和哭喊。 玉侬侧耳细听,似乎是管事的在骂有人想趁乱逃跑,被抓了回来,正被捆在院子里挨冻受罚。 王丫也听到了,从厨房里出来和她一起扫地。 她撇撇嘴,低声道:“总有不识相的,这天气往外跑,不是找死么?就算侥幸跑出这片地界,白毛风里,没吃没喝没方向,也是个死。” “王姐。” 玉侬状似无意地问道,“像我们这样,介绍费加伙食费,大概要干多久才能还清?” 王丫用扫帚扫了扫地上的雪,头也不抬:“。介绍费是死的,伙食费天天算,你的活儿轻松,但工钱少,大概三五年吧。” 三五年,玉侬喃喃,李栓正他们的工钱是自己的三倍,大概他们干个一年半载的,就能有自己的工钱了。 如果日子一直这么过下去,还能存下不少钱在手里。 玉侬想了想,怎么算都还不错。 今晚吃的是莜面窝窝就辣子,虽然面粉因为长时间的放置已经有些哈喇味,但比起饥饿,这样已经很是不错。 李秀云开门喊她们:“时间差不多了,咱们上锅蒸吧。” 第68章 按手印没 赵蛮最近和玉侬说的话越来越少。 每天从厨房下了工回来,赵蛮已经在窝棚里倒头昏睡。 李秀云看着赵蛮辛苦的样子也心疼,她问玉侬,“妈不能调来厨房吗?” 玉侬也不知道,王丫和自己都只是在厨房里做工的,怕是决定不了能不能再多加一个人。 但李秀云心疼的眼神,让玉侬觉得愧疚,要不是因为她坚持改道,不会往这条路走。 “明天我去问问管事的吧。” 李秀云往她怀里扑。 “姨,我总觉得这儿不太好,妈怎么这么辛苦。” 玉侬拍拍她的背,轻轻安抚。 “做营生就是有些累。” 她们俩在厨房,也是歇不了一点时间,虽然看着轻松,却也是连轴转。 从早到晚一点不能停。 从未有过的劳累,让玉侬觉得所有自己努力讨生活的人应该也这样累。 李秀云把头埋进她的肩膀,闷闷的。 玉侬为她掖了掖被子。 没一会儿,耳边就传来李秀云均匀的呼吸声。 隔着一道薄薄的、几乎不隔音的板壁,男工棚那边。 李栓正和呈文也在说话。 “李叔,现在制烟的活儿,怕是做不长久了。” 李栓正虽然觉得营生苦重,但从没想过会有一天这点东西也有干不成了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 他疑惑的问呈文。 呈文却摇摇头,“直觉,我总觉得心里不踏实,总觉得紧绷着。” 李栓正转过身来安慰他,“没事儿,你别担心,这事儿和你从前喂牛不是一回事儿,咱们现在是凭自己的劳动吃饭。” “话是这样说,但我总觉得不安心。” 呈文总觉得心慌。 “你是太累了才这样,快睡吧,睡一觉起来就好。” 李栓正嘴笨,也不知道怎么开导他,只能说睡觉。 次日,王丫问玉侬识不识字,要是识字儿就帮她给家里写封信。 “我出来做工,这么些年儿子也该到了娶媳妇的年纪,我得问问他有没有相中的人,要是有了,我就按人家要求的给他送彩礼钱。” 说着取来了纸笔,王丫说一句,玉侬写一句。 李秀云凑了过来,看了眼玉侬的字。 “姨,你这一手字写得真漂亮。” 王丫也凑过来一看,又抬眼问李秀云。 “好看吗,我都不识字,不知道写得好不好。” “好看,娟秀又有笔锋,绝对是好的。” 王丫挠挠头,“哦”一声,“没想到你居然还挺厉害。” “上过几年私塾罢了,人家都兴的新学,我这就是在娘家时候让爹爹逼着学的老学问。” 写完信交给王丫,王丫看着玉侬和李秀云劳作的背影,轻轻笑了笑,字迹娟秀偏偏收尾有笔锋,很独特。 “谢了啊,玉侬。”王丫的语气听起来和往常一样,但那眼神里的探究并未完全散去。 等收了信嘱咐她们二人干活麻利些,她要去找管事的寄信。 玉侬才想起来,问她,“王姐,你说,厨房这儿还需?要人吗?” “不用啊,三个人已经很多了,怎么你想介绍人过来?” 王丫起了兴趣,回过头看着玉侬。 “是秀云的妈,在前头做苦力,想问问管事的能不能把人调过来。” 王丫点点头,“那边确实挺累的,我和赵管事的关系还行,帮你们问问。” 李秀云一听,惊喜地跑过来对着王丫谢了又谢。 “我可没有打包票啊,就是先问问。” 就这样,李秀云也感激不尽,他们新来的和做工十几年的老人相比,更加的人微言轻,王丫肯帮着他们说句话,肯定比自己莽撞的去提强。 王丫揣着信,风风火火地走了。 李秀云一整个下午都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洗菜时差点打翻水盆,眼神总忍不住往厨房门口瞟。 直到天色擦黑,王丫才裹着一身寒气回来。 她没急着说结果,先解下头巾拍打着身上的尘土,又灌了半碗凉水,才在玉侬和李秀云期盼的目光中开了口。 “我跟赵管事提了。” 王丫抹了把嘴,语气平淡,听不出成败。 “他说,地里现在正是赶工的时候,一个壮劳力顶要紧,不能调过来。” 玉侬大概也猜到了是这样的结局,倒是李秀云的沮丧显得格外显眼。 看着她眼里的期待的光瞬间黯淡下去,小嘴抿得紧紧的,低下头,默默拿起抹布去擦已经干净的案板。 王丫看她这样子也一副心疼的模样。 “小女娃娃可别哭啊,哭了就不好看了,姨也是尽力了,咱们都是给人做苦力的,实在没那么多条件可以谈。” 李秀云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可还是心疼赵蛮。 “谢谢您。” “没事没事,现在辛苦了点,后面也能攒下钱,你们干个几年之后用这笔钱买块土地自己种地,多逍遥自在。” 李秀云被她安慰得破涕而笑。 “那我也要好好干活,争取早日攒下钱。” 王丫又安慰了她一段时间,熬好了今天的稀粥后,还特意给李秀云从底下捞了些稠的给她。 “悄悄的哦,不能往外说,不然咱俩都得挨罚。” 李秀云感恩戴德的看着她,点了头。 夜里回了窝棚,赵蛮一见她俩就问,“你俩今天按手印没?” 玉侬摇头,今天真没有这种事儿。 “说是用工的合同,让我们签字按手印儿,我们又不认字,只能光按手印,还想说你们今天也按了的话,问问纸上写的啥。” 玉侬也一惊,“赵姐,你这不知道上头写的什么就敢按手印?” 赵蛮无奈地笑笑,“不按不行啊,管事的就在旁边拿着鞭子看着呢,谁不听话就是一鞭子。” 听得李秀云皱着眉头,走过来察看她身上有没有伤口。 手因为连日操劳变得粗糙,指尖的肉也又深深地皲裂,被女儿拉扯的时候勾到了衣角,忍不住地呲牙。 “嘶——” 李秀云看着慌忙握着赵蛮的手看,眼泪就忍不住的流下来。 “怎么能这么辛苦啊?!” “没事儿,天有些冷,做活儿免不了的。” “那你有没有挨鞭子?” 第69章 真可爱 赵蛮说没挨鞭子,管事的就是为了唬人。 “不然怕有人不愿意签,就是个用工合同,没什么的。” 赵蛮反过来包裹着女儿的手,李秀云的手其实也好不到哪里去,冬天冷水洗菜刷碗,手哪里能像从前什么也不做的时候那样细嫩。 三个人又说了许多话,互相之间体谅,安慰,倒是也觉得心里熨贴。 夜里睡觉的时候,赵蛮在枕头边抓到一只虱子,双手拇指指甲一并拢,掐死了扔下铺去,随手扔了,往被子上擦了擦手。 “这么冷的天虱子还活着呢,屋子里保暖做得还挺就好。” 这间房窗子开得小,虽然暗了一些,冬日里面倒是挺保暖。 说是草棚子,其实是掺了很多稻草的夯土墙,足有一拳厚,保暖效果确实好。 一场雪过后,天气陡然冷了下来。 厂子里说要给大家发放冬季的衣裳,每人能领一件棉衣,但是需要近三年没有领过的人才可以。 玉侬几个人来这儿不久,刚好能领到。 王丫把衣裳领来了交给玉侬,摸着还算厚实。 “芦苇花和棉花一起填进去的,挺保暖。” 她是老工人,早已经穿上御寒的衣服。 这回摸了摸她俩的新衣裳,也表现出一副艳羡的样子。 “虽然说是掺了东西的,可真抗冻。” 王丫给玉侬穿上,果然暖和了不少,尤其在厨房里烧着灶,很快就感觉身上暖烘烘的,脸颊都有些发烫。 王丫和她俩的关系日渐亲近,每天手上干活儿,也会忍不住聊些家常,说说外头的工作。 - 呈文这头也被逼着签合同。 上一回签的时候正好被管事的派到挖通桥下的水渠。 因着他个子不高,钻来钻去的灵活,管事的就爱使唤他干这种往缝隙里钻的活计。 今天一早上工,管事的又叫他,还以为又是做什么钻地道的营生安排。 没想到是要他签合同。 管事的将一沓纸放在他面前,拿出印泥,往最后一页的末端指了指。 “你往这儿按手印就行了,不用你管别的。” “管事的。” 有人进屋,刚好吹来一阵风,吹落了那些纸张。 “他爷的风风火火的干什么,不能慢点,把我东西都吹散了。” 掌柜的还在骂,呈文俯身捡文件。 偶然瞥见了一张纸上的内容:“自愿以工抵债,工钱由甲方根据经营状况核定……直至还清全部欠款为止...未经甲方许可,不得单方面终止劳作...” 呈文看得一惊,慌忙整理好了东西往桌上一放。 管事的还在教训莽撞的男人,呈文就捂着肚子说,“管事的,我肚子疼,我先去趟茅房。” 掌柜的挥挥手不管他,“赶紧去再回来!” 呈文赶紧趁着这个空档跑出门,往玉侬工作的厨房这儿赶,八成是掌柜的以为他不认字才没设防。 正跑得快到了,半路上又被一个小管事叫住。 “你,过来给我搬东西。” 呈文只能忍着,去搬了东西等晚上的时候再找玉侬。 等夜里一得空,呈文就悄悄地出门找玉侬。 一见面,呈文就急匆匆地道,“妈,咱们来这儿来错了,这地方让签的都是死契,卖命的,不是咱们从前想的那么好。” 玉侬见他着急,安抚着呈文。 “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呈文就将今天在管事的那儿看见的东西告诉她。 玉侬听着呈文急促而压抑的叙述,心一点点沉下去。 好半天都没吱声。 她一直感觉对赵蛮李栓正签的东西感觉不对劲,原来是这样。 “妈,咱们得走!不能按这个手印!” 呈文看着母亲瞬间苍白的脸色,急切地低语。 玉侬猛地回过神,一把抓住呈文的手腕,力道大得让呈文都吃了一惊。 她扫视了一下周围黑暗的角落,确认无人留意,才压低了声音道的:“这话你跟谁也别说!尤其不能让你赵姨和李叔知道!” “妈,我知道,我只跟你说了。” 玉侬和呈文分别,走回女工棚,棚里鼾声、磨牙声此起彼伏,赵蛮也睡得正沉。 她躺在床上也辗转难眠,赵蛮和李栓正已经签了字,该怎么办。 呈文明日还是会被管事的找过去按手印,自己这头,八成也要来了... 脑子混乱成了一团,却怎么也想不明白该怎么破局。 外头黑漆漆的天都要转成亮的了,玉侬才勉强眯了一会儿。 隔天一大早,王丫就很兴奋地走进来。 “早上好啊。” 正在灶台边帮忙生火的李秀云甜甜一笑,“王姨早上好。” 王丫舀了碗温水喝下,目光在玉侬和李秀云身上转了一圈,话题像是随口提起,又带着某种刻意的引导:“说起来,你们俩来厨房也有些日子了,那合同签了没?” “你们来这儿是不是还没签合同?” 李秀云抬头轻轻摇了摇,“没有,妈说她和爸好像签了的。” “哦,这样,你们也赶紧找管事的签吧,不然那些什么欠款啊的,都是从签上那天开始算起,从前的日子那些什么介绍费,伙食费,都不算数,做这么久的营生不算进去多亏!” 玉侬听得眉毛一跳,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她尽量稳住声音,尽量显得自然。 “王姐,你也签了吗?” “签了,我前十年就签了的。” 玉侬还记得王丫不识字,八成也是受害者。 李秀云似乎被王丫的话说动了,小脸上露出一丝犹豫,张了张嘴,似乎想再问问关于合同细节,刚要开口就被玉侬打断。 “秀云,过来帮姨扛着潲水出去,我一个人没劲儿。” “好嘞。” 李秀云勤快又热心,一听这话,立刻把刚才的疑问抛到脑后,小跑过来。 玉侬几乎是半推着李秀云,两人合力抬起那散发着馊味的沉重潲水桶,脚步有些匆忙地走出了厨房的门。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让她因紧张而发热的头脑稍微清醒了一些。 王丫站在厨房里,看着她们俩有些仓促离开的背影,脸上那热情洋溢的笑容慢慢收敛,低不可闻地自语了一句:“真是可爱。” 第70章 买我的衣裳? 李老串一家三口饿得肚子直叫唤。 三颗土豆吃完了也没舒服上两天,今天这股势力占了上风,明天又被另一股打跑,口号变来变去,几股势力就像在过家家一样,一会儿这样一会儿那样。 他们也只能被迫转移转移再转移,一路跑到省南。 这儿的营生也不好找,像李小武这样的年轻壮劳力,人家或许还会打量几眼,像李老串这个年纪的,人家连正眼都不给瞧一个。 可偏偏李小武心气高,又吃不了苦,每次去找活儿,不是嫌工钱低,就是嫌活儿重,回来总能找到借口,说是人家不愿意用他,是别人不识货,是他总差了那么一个机会。 易金凤惋惜不已,心疼儿子的不如意。 李老串只能抿一抿空了的烟杆。 又一处荒野,李小武实在走不动了,耍赖坐在路边怎么也不肯起来。 李老串气的嗓子发干,喉咙嘶哑。 “赶紧去找个城市住下,讨吃都比这儿好,荒郊野外的全是流民,自顾不暇的谁能有闲心给你施舍。” “爸,咱们歇歇,太累了,我脚都走得肿起来了,你瞧!” 说着就要脱下鞋袜给李老串看看。 李老串嫌弃,向后躲了躲,年轻人血气旺盛,一天下来脚出的汗比他一年的都多,实在是太臭。 “行行行,歇着吧。” 面对李小武的无赖,李老串还是选择了妥协。 坐在李小武一旁,拄一根木棍往面前摆了个碗,盼着有人能施舍点。 “没成想啊,咱们就这么成了讨吃货。” 李老串感叹着,好几天没吃东西,说话都有气无力。 叮。 有人往碗里扔了一个不到拳头大的硬馍馍,差一点就要把碗砸出豁子。 李小武眼尖,直接跳过去一把拿起来,掰了一块往自己嘴里塞。 像在嚼树皮一样,咬一口腮帮子疼。 勉强嚼了一阵咽下去,才想起来给父母分一点。 他掰了两小块,先给李老串,再给易金凤。 这样还被易金凤红着眼睛夸,“我儿现在真是变得孝顺。” 一家三口就着打来的河水,嚼着发硬的馍馍。 “爸你看那跛脚老头,一瘸一拐的跟个猴子走路一样搞笑。” 李老串咽下最后一口,瞥了一眼李小武指着的方向,也禁不住嗤笑。 “是挺像的。” 易金凤看着那跛子艰难地移动,拖着腿行动也极为缓慢。 倒是生出来几分同情。 “也挺不容易的,跛了还要出来流浪。” 李小武不以为然,“跛了就老老实实躺家里等死呗!没家?没家一头撞死也干净!像这样出来现眼,不是等着让人笑话吗?” 易金凤被李小武噎了一下,干脆闭了嘴。 “妈,你给我打点水吧,我看见那儿有条小河沟。” 李小武指着一片水沟,指挥着易金凤赶紧去。 “好!” 易金凤双手撑在膝盖上,慢慢站起来,因为长期的营养不良让她猛地一起身头晕目眩,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妈,你干什么呢,想跳舞啊,也不能是这个时候啊,赶紧去打水吧,辛苦了啊,妈你最好。” 李小武头也没抬,说了句妈辛苦,易金凤就像得了圣旨,脸上挤出笑,拿起碗踉踉跄跄地朝河沟走去 “妈去去就来,先吃馍馍。“ 大半个馍馍都在李小武手里,到现在还没吃完。 他也没打算再给李老串和易金凤再分。 在李小武即将吃完最后一块的时候,面前突然站了一个人。 “你想不想吃点好的?” 李小武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流民来找事,刚想抬头骂街,视线却先被那笔挺的裤线和光亮的鞋面攫住了。他顺着往上瞧,心里猛地一跳。 来人穿着一身挺括的军装,虽然有些旧,却干净威武,与周围破败的环境格格不入。 见他抬起头来了,对面一笑。 李小武心里看得一喜,当兵的总不能说谎,是真的有东西要给他吃? “白面馒头,新出锅的还热着。” 军官笑了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从随身挎着的布包里掏出两个大白面馒头,雪白暄软,还隐隐冒着热气。 那纯粹的面香瞬间勾走了李小武的魂,他口水疯狂分泌,眼睛死死盯着馒头,几乎要冒出绿光。 “真的给我吃?” 军官轻轻颔首,“给你吃,我看你们可怜。” 如果对面是一个同他们一样的流民说出这句话,李小武肯定要骂他八世祖宗,但面对如此体面的军官,他倒是笑嘻嘻地说,“谢谢您,我们这一路跑,实在是饿得不行了。” 说着恭恭敬敬地从人家手里接过白面馒头。 “吃吧。” 军官又给他塞了一个,拢共三个,李小武一人攥着,丝毫没有给父母的意思,军官盯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还给他递了水。 军用水壶里的水,比河沟里的水清甜了不知道多少倍。 李老串有些不敢和军官搭话,即便看着李小武手里的馒头,口水都要分泌得兜不住。 “军爷,谢谢您的赏赐。” 李老串还是会做人,怎么也不忘夸上两句。 李小武已经沉溺在美味的馒头里,丝毫没时间顾及。 一口气塞完了两个大馒头才想起来,将剩下的一个递到李老串手里。 “爸,您也吃。” 随即打了一个饱嗝儿。 军官对李小武的表现很是满意,笑了笑轻拍他的肩头。 “年轻人饭量大,身体也好,多吃点是正常的。” 李小武吃饱了这才正经看了眼军官,抬头,看着对方,见到了对方眼里的笑意,觉得自己可能要走运了,他分明从军官的眼睛里看到了欣赏! 擦了擦嘴,站起来和军官对视。 “军爷,谢谢您的馒头,您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情交给我干的,您就随便提,我赴汤蹈火的也要为您办妥了!” “真的?” 军官笑眯眯地问起来。 李小武点头如捣蒜,“真的,真的假不了。” “那我这儿还真有一件事情需要你给我做一做。” “您说。” 李小武微微弓腰俯首,听着军官在他耳朵边说了几句。 “您要买我的衣裳?” 第71章 就要你这身衣裳 军官点头,“就要你这身衣裳,要去执行任务,可我的衣裳都是这样的。” 他指了指自己身上看着就华贵的军装,李小武看得眼热,在太阳的光线折射下,泛着明亮光泽,仿佛绸缎一般的冬季毛呢大衣,简直漂亮高贵的不像话。 “我再给你十个白面馒头,二十个银圆。” 李小武几乎人在原地,十个馒头就足够买他这一身打满补丁的破衣裳,还要给他二十个银圆,已经能够买一个房子,再养些牲畜了。 “好,您看要不要我这身衣裳?” 李老串已经率先答应下来,还想问问军官需不需要她的这一身臭衣裳。 军官摇了摇头,拒绝了。 李老串还很是遗憾,一身衣裳居然能值二十个银圆,馒头不馒头的都不重要。 四十个银圆,够他们一家子买田置宅,过上几乎富农的日子了。 “麻烦你们跟我去个有遮挡的地方,我好换衣裳。” 李老串慢了半拍,讷讷地顿了顿,又急速反应过来。 “啊,好,您这边请,不远的地方就是个好遮挡,我带您去。” 到了一处百年大树后,李老串还举着军装大衣挡风,避免让人瞧见。 李小武这时候才反应过来,慌忙跟上前,将自己身上的衣裳全脱得只剩底裤。 随手双手奉上,送到军官面前。 等人换好了李小武原来的衣裳,才道,“现在我这身衣裳没什么用,留给你们吧,现在天气转冷,御寒倒是也不错。” 李小武千恩万谢,“您的大恩大德我肯定忘不了,您以后有事就吩咐,我叫李小武。” “我叫李老串。” 李老串也不甘示弱,生怕军官彻底忘了自己,拼命展示,希望入得了人家的法眼。 收了大衣在自己胳膊上放着,狗腿子的小跑着跟在军官身边。 “您接下来去哪儿,看用不用我们父子护送?” “今天多谢你们了,这是给你们的报酬。” 说着,军官递给李老串一大串银圆。 叮铃当啷的脆响,格外的动听。 军官还是摆了摆手,不让李老串跟着。 李老串依依不舍地目送军官离开,人走得远了一身流民的破衣裳混在其中确实不显眼。 等李小武穿上军官留下的衣裳走出来时,军官早已经不见踪影。 “爹,你怎么不多留人家一会儿啊。” “人家要走,我能咋办!” 李老串看着自家儿子穿上军官的衣服,眼睛一亮。 “又立正又高雅的,真是漂亮。” “爹,你知道甚叫高雅不,还谈上这了。” 李老串瞪眼,“老子怎么可能不知道!” 易金凤从河沟打水回来,远远看着李老串身边站着一身军装的人,还以为遭了难了。 慌慌张张地跑回去,路上颠出来不少水。 顾不上心疼,赶紧回去看自家儿子是不是受了伤倒了霉。 “当家的!我儿呢,在哪儿啊,怎么不见他,当兵的是不是欺负他了,我非得打死这个臭当兵的!” 骂骂咧咧地跑过来之后,被李老串训斥一通。 “慌慌张张的干什么!放开你的狗眼好好看看!什么玩意儿,打死谁!” 易金凤被骂得发懵,转过头一看,穿军装的居然是李小武。 “儿啊,你咋穿上这身衣裳了?” “妈,你别管我咋穿上的,你就说好不好。” 易金凤毫不犹豫地说,“好看,我儿穿上可威风了!” 李小武稍息,左手叉腰,右手指着远处。 “看我有没有当将军的风范?!” 易金凤小鸡啄米般点头,竖着大拇指。 “特别有,我儿子肯定是大将军的料子。” 说着,李小武又戴上了帽子,扒拉着头发,从李老串手里抢过来毛呢大衣,整个人的气质拔高了几个档次。 易金凤越看越开心,又忍不住好奇这身衣裳的来历。 李小武漫不经心地把刚才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易金凤听完望着李老串。 “当家的,三个大馒头呢,你居然不给我留一丁点?哪怕半个都没有?!” “我那时候饿,吃完了。” 李老串理所当然,易金凤连刚才的硬馍馍都没吃上两口,更别提白面馒头了。 甩了胳膊就往李老串胳膊上拍,“你个老不死的,我是婆娘,你就这么不想着我!” 李老串被她一巴掌打得生疼,也不耐烦和她掰扯,直接一个巴掌甩过去。 白面馒头的威力着实强横,身上满是劲儿,胳膊甩开来都是力气十足。 “闭嘴!你没看到现在这么多人盯着咱们看嘛,你想弄死儿子?!” 易金凤扭过头一看,果然有很多路过的人往这边瞟过来。 “天,这儿有兵,快绕开了走。” 说着那两个人互相搀扶着,做贼一般迅速又卑微地跑了过去。 其余人的眼神虽然一直在他们身上流转,但那股畏惧的样子易金凤感同身受。 随即收了手。 李小武走在前头,领着父母,雄赳赳气昂昂的。 走到哪儿都有人议论,可也是主动让道,甚至有人主动给他送东西。 “军爷,您别嫌弃。” 一个老头往他手里面塞了几个铜板,还笑眯眯地问他要不要去镇子上乐呵乐呵。 李小武觉得这身皮太爽,他就该是威风凛凛的兵,被人畏惧,受人供养。 “不去,你那档次,我瞧不上。” 李小武瞥过老头一眼,手一挥,皮手套一指,活像个生活奢靡放纵的军官。 老头对待李小武的傲慢也没生气,反而更加恭敬地问他,“市里面的您看要不要去一趟,咱们可是什么都有的,您想怎么快活都成。” 李小武动了心,李老串却拉住了他的胳膊,耳语了句,“放纵的时候容易露馅,别让他们发现了,不然小命不保。” 这话很有道理,李小武拿出听戏时候学来的本事,压低了声音。 “好意心领,我还有要事去做,恕不奉陪,来日有缘再聚。” 老头也是满面微笑的和他道了别。 李小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生做这个的。 “走吧,咱们也该赶路了。” 第72章 逃兵 李小武挺着并不结实的胸脯,甚至有些单薄的胸脯,努力让虚浮的步伐迈得像个老兵。 那身过于宽大的军装裹在他干瘦的身躯上,空空荡荡,袖口和裤腿都卷了好几道,但在他自己看来,这已是前所未有的威风。 故意走在路当中,看着几个面黄肌瘦的流民像避瘟神一样慌忙给他让路,躲到路边的土沟里,心里涌起强大的满足感。 他学着记忆里那些兵痞的模样,朝地上啐了一口,含糊地骂了句刚学来的脏话。 “啊呸,他娘老子的,这身皮比什么东西都管用。” 想着那二十个银圆,找个地方先吃上一顿美滋滋的羊肉汤,再去洗个澡,找地方盖上棉花被子睡上一觉,不知道有多美。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 没等他回头,一股力量猛地从他侧后方撞来,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眼睛长裤裆里了?敢挡老子的路!” 一个凶神恶煞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开。 李小武惊恐地抬头,看见十几个荷枪实弹,满脸风尘的士兵站在了她的对面。 为首的是一个骑着带斗摩托车的面色焦黄的军官,刚才骂他的就是这人,眼神里的戾气和疲惫,比他假扮的样子真实千百倍。 军官上下打量着他,目光在他那身不合体的军装和腰间可疑的鼓囊处停留,厉声喝道:“哪个部分的?你的枪呢?!” “我不是……”李小武想解释,想说这衣服是换来的。 “不是?” 军官眉头一拧,脸上掠过冷笑,“穿着这身皮说不是?我看你就是个逃兵!” “我不是逃兵!” 李小武绝望地尖叫。 “闭嘴!” 旁边一个老兵油子二话不说,一枪托就砸在他后腰上,剧痛让李小武蜷缩下去。 “把这逃兵给老子押回去!队伍正缺人手,算他一个!”军官语气淡漠 李小武惊吓的嗓子发颤,军官却轻嗤,十分不屑地看着他。 “你们要干什么!” “还能干什么,当然是上战场,当他爷的逃兵呢。” 李小武不断哀嚎,哭着求这些人把他放了,说自己不是逃兵。 “再嚎丧老子现在就毙了你,省得浪费粮食!” 军官冷冷丢下一句后,李小武被像死狗一样从地上拖起来,推搡着汇入了这支匆忙行军的队伍。 说着就命令司机踩了油门,风驰电掣地离开。 李老串夫妻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经消失在眼前。 “当家的!小武被他们抓走了,可咋办呀!” “刚刚他们说啥,你听明白没?” 李老串也有些不知道如何是好,咽了咽口水,僵硬地转过头问。 “好像是说...要打仗了。” “对,要上战场了!还说什么逃兵。” 李老串一拍大腿,咬牙切齿地悔恨。 “上了鬼佬子的当了!他就是个逃兵,蛊惑小武换他的衣裳顶罪呢!” 易金凤的眼泪瞬间流得满脸都是。 “那咋办呀,逃兵肯定要被惩罚的,刚刚他们还说要上战场,我们小武还没到十七岁呢,媳妇都没来得及娶上,怎么能去送死。” “别哭了!哭得我心烦,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嘛!” “想办法?你能想啥办法?!”易金凤猛地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几乎要掐进他的肉里,“去追啊!去跟那些老总说清楚啊!咱小武不是兵,他是被人骗了!” 李老串被妻子晃得回过神来,一股邪火混着巨大的恐惧猛地窜上来。 他一把甩开易金凤,指着队伍消失的方向,怒吼道,“追?你让我往哪儿追?!没看见他们有多少人多少枪吗?那是军队!你追上去干啥,跟他们讲道理?说军爷你抓错人了,你信不信他们连咱俩一块儿崩了,扔在这路边喂野狗?!” 易金凤被吼得一怔,随即瘫坐在地上,双手拍打着地面,哭得更凶。 “我的儿啊,我苦命的儿啊,这杀千刀的逃兵,挨枪子的玩意儿,他不得好死!” “别嚎了!” 他蹲下来,压低声音,“人已经抓走了,哭能把人哭回来?现在要紧的是咱俩咋办!” 易金凤抬起泪眼模糊的脸:“啥咋办?” “那军官说了,要上战场!” 李老串的喉咙滚动了一下,“仗一打起来,子弹可不长眼,小武怕是就要交代了。” “小武要是命大,也许还能回来,咱要是都死在这路上,连个给他收尸烧纸的人都没有。” “赶紧走,这儿人来来往往的,说不好又要遇上多少个兵。” 易金凤被李老串半拖半拽地拉起来,她一步三回头,望向儿子消失的方向,眼泪静静地流。 李老串心里飞快盘算着,那二十个银圆还在身上,这是他们活下去唯一的本钱。 儿子没了是很心疼,可这二十个银圆却是货真价实的,有了这笔钱他还能再生一个儿子。 女儿女儿不争气,儿子儿子倒霉,既然这两个不中用,那就再换一个。 总有一个是合他心意的。 半拉半拽地把易金凤拖走,离开这地方。 - 李小武被一行人押送着,心脏的都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试图再次辩解:“军爷,我真不是当兵的,我这衣服是跟人换的。” “闭嘴!再啰嗦打断你的腿!” “小兔崽子,还以为是你爹妈惯着你呢?” 押送他的老兵毫不客气地又是一脚,又嘲笑他好好的兵不当还想跑。 被驱赶着在尘土飞扬的道路上麻木地移动,不合脚的破鞋很快磨穿,碎石和荆棘刺破脚底,每走一步都钻心地疼。 可他不敢说。 也不知道自己要被带往哪里,还有多远才能到达目的地,到了又会碰上什么,真的要上战场又该怎么办。 他后悔了。 自己不该贪那二十块银圆,穿上这一身害死他的衣裳。 也不知道他爸妈会不会想办法救他,想来想去又觉得他爸妈肯定没那个能力。 二十块银圆一分没到他手里面,就要上战场送死。 李小武百般不甘心,可人还在被押送着赶路,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和能力。 他垂着头,欲哭无泪。 第73章 发烧 夜里,赵蛮躺在床上开始无意识地嘟囔。 玉侬的耳朵正好在她脑袋边上,刚一出声,她就醒了过来。 睁开眼,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微弱光亮瞥了眼,发现赵蛮的脸色很差,闭眼皱眉。 一会儿又没了动静,玉侬不确定地多看了两眼,发现赵蛮已经睡熟了。 只当是做了噩梦,也转头睡了下去。 天一亮,玉侬准备上工,刚穿上衣服,见赵蛮还没起来。 推了推她的肩膀,“赵姐,起床了,晚了又要被管事的骂,还是快点起来吧。” 说着下了床,整理身上的衣物,一扭头发现赵蛮还是没有动静。 无奈地笑起来,“赵姐,没想到你现在也变得想来赖床了。” 说着往她脸上蹭了蹭,却发现她的额头烫得很。 玉侬不确定地上前,用自己手背再次探了探赵蛮身上的温度。 发现仍旧烫得吓人。 李秀云这时候也凑了过来,看着玉侬皱眉的样子不解。 “姨,咋了?” “你妈她发烧了,我得找管事的请假,再抓点药吃,你现在去上工,看能不能从厨房端点粥来。” 李秀云原本还在凑趣,听到玉侬这样说,愣了愣,迅速答应下来。 “好,那我先去了。” 说着打开门小跑着出去了,玉侬借着门缝看了眼外头。 天气晴朗,管事的已经开始拿着鞭子挥舞,喊着让上工的人麻利点。 关了门,扶着赵蛮坐起来,又倒了杯水喂给她。 赵蛮起身喝了一口,看起来吞咽都有些痛苦。 “我现在整个人像飘起来了一样,也是不知道怎么了。” 玉侬将她按下,“你好好躺着休息,我去找管事的请假。” 赵蛮也来不及多说什么,闭上眼睛就开始睡觉。 呼吸很沉,玉侬也担心,赶紧出了门找赵管事。 赵三丁一听她说给赵蛮请假,不禁笑起来。 “请假?咱们这儿可没有那种东西,只要没死,就都给我起来干活!” 说着就往女工棚里闯,玉侬的脚跑不过赵三丁。 眼看着她就要进去,王丫突然跑了出来,将赵管事喊住。 “掌柜的找您有事儿去一趟。” 赵三丁才停下了脚步,但对于赵蛮上工的事儿还是不肯让步。 在门口大喊,“出来上工,否则鞭子伺候!” 玉侬还想挣扎,却看到赵蛮从屋子里走了出来。 对着赵管事道歉,“不好意思管事,我马上就去。” 说着缓缓往上工的地方挪过去,赵三丁看着赵蛮背影轻嗤。 “嘁。” 王丫将玉侬拉到了厨房。 “赵管事的脾气差,你不要跟他硬刚。” “谢谢王姐刚刚帮我的忙。” 王丫安抚着她坐下,过一会儿也开始劝她。 “你们还是把合同签上吧,没签上合同对掌柜的和赵管事来说,总是外人,不可能真的向着你们的。” 玉侬听得眉头轻轻一皱。 “赵姐也签了合同,没见赵管事给他放假。” “那是他没意识到赵蛮到底生了什么病,只是发烧问题不大的,肯定不能让她休息,毕竟一天不上工就要损失不少的。” 王丫嘴皮子一张一合,差点就把玉侬给说服了。 “王姐,我给赵蛮多留点粥您看成吗,她毕竟还在发热。” “行,你悄悄的,别叫人看见。” 赵蛮强撑着熬了一天,回来时几乎是爬进工棚的。 夜里,她的体温再次飙升,比前一天更加骇人,玉侬躺在她身边能感觉到一股热气从赵蛮身上冒出来。 赵蛮整个人陷入昏沉,无意识地呻吟呓语,汗水浸透了单薄的衣衫,又迅速在寒冷的空气中变得冰凉。 玉侬和李秀云几乎一夜未眠,不停地用冷水给她擦拭,但效果微乎其微。 第二天,赵蛮彻底起不来了。任凭玉侬如何呼唤,她也只是眼皮颤动几下,无法清醒。 玉侬心急如焚,等天一亮就找到赵三丁,几近哀求,“赵管事,求您行行好,找个大夫给看看吧!赵蛮她快不行了!她签了合同的,是工厂的正式工人。” 赵三丁剔着牙,斜睨着她,嗤笑道:“签了合同就更得干活!装死躲懒是不是,再不起来,老子把她拖出去扔雪地里醒醒神!” 李栓正和呈文也得知了消息,趁着还没开始上工过来看看。 李栓正看着铺上面色惨白,呼吸微弱的赵蛮,急得眼圈发红,跟上玉侬的步子要去找赵三丁。 “叔,我跟你一起去。” 呈文也要跟着,说人多力量大。 两人一见到人,扑通一声就给赵三丁跪下了:“管事!求您了!救救孩子她娘吧!我给您磕头了!往后我给她干双份的活儿!求您找个大夫!” 呈文也在一旁苦苦哀求。 赵三丁却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哈哈大笑起来,用脚轻轻踢了踢李栓正。 “滚起来!少来这套!这工厂里哪天不死人?病了就熬,熬不过就是命!赶紧滚回去干活,再磨蹭连你们一块儿收拾!” 他捏着手里的鞭子,眼神凶恶。 玉侬看着跪在地上苦苦哀求的李栓正和呈文,再看看赵三丁那副视人命如草芥的嘴脸,一股冰冷的绝望席卷全身。 她知道求是没用了,这样的人不会有同情心,他们只能自己想办法救赵蛮。 王丫的声音不高,插入了李栓正绝望的哀求与赵三丁嚣张的呵斥之间。 “赵管事,掌柜的正到处找您呢,说是上头来了人,要查点货。” 王丫脸上虽然带着些看起来讨好的笑,语气却不急不缓。 赵三丁一听查货,脸上的横肉抽搐了一下,狠狠瞪了地上跪着的李栓正和玉侬一眼,啐了口唾沫:“妈的,尽给老子找事!回头再收拾你们!” 说完,提着鞭子匆匆走了。 王丫这才转过身,弯腰作势要扶李栓正,“李大哥,快起来,地上凉。呈文,你也起来。” 王丫又看向玉侬,语气柔柔的,“玉侬妹子,你是个明白人,现在能救赵大姐的,不是大夫,是你们自己。” 玉侬心头一紧,不知道王丫的意图,“王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第74章 枪声 “意思很简单。” 王丫压低了声音,“你们三个没签合同的,赶紧签了合同,只要成了自己人,我就能以‘安抚工友’为由,去跟掌柜的求情,也许就能请个大夫来看看。掌柜的怕你们因为她的事闹将起来,或者干脆跑了,那才是损失。你们签了契,安了掌柜的心,他或许就肯松松手,给赵大姐一条活路。你们别忘了我在这儿干了十来年,能和掌柜的说上话。” 说着,李秀云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 “爸,妈吐得好厉害,我好怕她撑不下去。” 李秀云到底还是个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一个劲地让李栓正想想办法。 玉侬无奈地闭上眼,死契和赵蛮的命比起来,也没什么了。 她嘴唇一张一合,声音干涩,“合同在哪儿,我签。” 呈文猛地看向她,母子俩早前说好了警惕合同的事儿,如今却要这么轻易地答应。 玉侬握紧了儿子呈文的手,“赵姨救过我们两个的命!” 呈文还想说什么,良久也没说出一句话,轻轻地垂下了头,认了。 王丫眼中闪过一丝得逞的光,从怀里掏出几张叠好的纸。 “我就知道妹子是聪明人。按个手印就行,内容跟李大哥他们的一样,就是个形式,主要是安掌柜的心。” 玉侬和呈文都按下了手印,期盼着王丫能说话算数,请个大夫救治赵蛮。 李秀云也听了王丫的话,手指头沾了印泥,按下手印。 王丫捏着几张墨迹未干的手印,脸上的笑意真切了几分,嘴里连连保证, “妹子你放心,我这就去跟掌柜的说。赵大姐吉人天相,肯定能挺过去。” 然而,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约定的大夫始终没有出现。 玉侬去问,王丫总是推脱。 “掌柜的这两日心情不好” “前方战事吃紧,郎中都被征用了” “再等等,我已经在催了”。 棚屋里,赵蛮的气息越来越弱,高烧烧得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 清醒时,她会用浑浊而歉疚的眼睛看着玉侬,干裂的嘴唇翕动着,却发不出声音。 李栓正邋遢得像没了灵魂,除了被监工驱赶着去上工,其余时间就守在赵蛮身边。 李秀云哭得眼睛红肿,却不敢出声,只能死死咬着嘴唇,将呜咽憋回肚子里。 这天夜里,赵蛮在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 李秀云害怕得要命,生怕就此失去赵蛮。 “我去求管事的,我去求王丫,掌柜的,我一定要救我妈!” 玉侬拦住了她,轻轻摇头。 经过这么些天的煎熬,玉侬有些明白,王丫大概也只是说客,不可能真的帮她们,从前的意思温暖也不过是利益使然。 玉侬没有点灯,摸索着去男工棚摇醒了李栓正和呈文。 将他们叫出来后,躲进夜色里。 “李大哥,赵姐快不行了。” 李栓正一急就要发怒,玉侬赶忙拉住他,悄声道。 “这里肯定是不给请大夫了,咱们想救赵姐只能逃。” 李栓正抬起头,黑暗中,玉侬依然能看到他眼睛通红,像个发狂的野兽。 “逃?” “逃!” 三颗脑袋凑在一起,呼吸交织,都能听到彼此心脏的狂跳。 李栓正想了想,压低了声音道,“我做工的时候听那些做营生的说,往北走不远就是黄河,过了黄河这些人肯定找不到咱们。” 玉侬也觉得过了黄河,隐姓埋名,就算有契子也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就是听说路险不好走。” 李栓正也并不在意了,路险不险的,总得走出去再说。 悄悄摸回棚屋,李栓正用破被子将已陷入昏迷、轻飘飘的赵蛮仔细裹好,牢牢捆在自己背上。 李秀云死死咬着嘴唇,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溜出工棚,潜入无边的黑夜,沿着李栓正从工友那里听来的,可能从这里走出去的路,深一脚浅一脚地走。 精神紧绷着,都在祈祷能逃出去。 可刚刚才走出工棚没几步路,面前就站了几个人,为首的就是王丫。 “玉侬妹妹,你们这是干什么?” 玉侬心脏咯噔一跳,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只能站定。 “赵蛮身体已经撑不下去了,王姐,我们要救她。” 王丫侧过身看了眼自己身后的几个健壮男人,戏谑地笑起来。 “哦?你们觉得我会放了他们吗?” “丫姐,咱们肯定不能放走他们,不然咱们多亏啊。” 王丫转过来直面玉侬,盯着她。 “你看,他们都说你们不能走,你们就别走了行不行?” 玉侬心跳到了嗓子眼儿,喉头滚动,咽了咽口水。 王丫身后的几个壮汉向前逼近了一步,无声地施加着压力。 李栓正将背上的赵蛮往上托了托,双目赤红,低吼着:“王丫,给我们一条活路都不成吗?!” “活路?” 王丫嗤笑一声,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李栓正,话别说那么难听,签了契,就是这厂子里的人,生是这里的人,死是这里的鬼。规矩就是规矩,你们这么跑了,损失算谁的?” 她的目光扫过玉侬。 “玉侬妹子,你是个明白人,应该懂。” 玉侬将吓得发抖的秀云挡在身后,脑子死命转动,想要借出来一个好主意来脱身。 可面对这样多的一群人,她怕是难走脱。 心已经凉得透彻,抿唇看着王丫和她身后的人越逼越近。 李秀云害怕地抓住了她的手,轻轻颤抖。 “王姐,你之前答应了给我们找大夫的。” “是啊,那又如何,我找还是不找,谁能问罪于我。” 面对王丫的无赖行径,玉侬心头像梗了块巨石。 相对无言。 王丫静静欣赏她们无助的样子。 嘭! 一声巨响毫无征兆地传来,打破短暂的宁静。 所有人都被这声响惊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王丫和那几个打手也瞬间变了脸色,惊疑不定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怎么回事!?” “好像是枪声...” 第75章 再生一个 李老串带着易金凤走到一座城郊,用二十块银圆买了三分地。 一间主人跑了的土房子没花钱,置备一些被褥,锅碗瓢盆的就住了进去。 又叫易金凤去买了只怀孕的母山羊回来,等着喂饱了下崽子,奶还能当营养品吃,养大了还能卖钱或者吃肉。 这个天气也不适合种地,合了李老串懒散的心意,买了粮食囤着,又发现屋后小院里竟有一口还能出水的老井,也不用他愁水源,更是觉得老天爷都在帮他。 他美滋滋地往那盘勉强烧热了的土炕上一躺,听着易金凤在灶间忙碌的声响,觉得这日子,比起之前风餐露宿、朝不保夕的逃难,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当家的,窗户还有些漏风,你去城里买点纸回来糊上行不。” 玻璃太贵了,她不舍得,还是买些纸糊住能用就行。 “城里打仗呢你知不知道,叫我去送死啊?我不去。” 易金凤看着灶台上那盏被穿堂风吹得忽明忽暗的油灯,以及从破窗户洞钻进来的,带着哨音的冷风,叹了口气。 她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棉袄,又换了个由头,“当家的,我不是怕冷,我是怕这厨房窗户漏这么大窟窿,晚上老鼠、黄鼠狼啥的钻进来,把咱那点粮食给糟蹋了,那可就白瞎了。” 这话戳中了李老串的痛处。粮食是他的命根子。 他猛地从炕上坐起来,骂骂咧咧:“妈的,尽是事儿!” 他趿拉着鞋走到灶间,瞅了瞅那破败的窗户,又看了看角落里那袋宝贵的粮食,脸色阴沉。 “行了行了,明天我看看能不能在附近找点东西先塞塞。” 他最终还是没答应进城,“眼下这光景,能活着就不错了,还穷讲究啥?” 他重新躺回炕上,视线扫过院子里那只慢悠悠嚼着干草的母羊,它鼓胀的腹部让他心里微微一动。 “哎。” 他用脚碰了碰炕沿,对灶间的易金凤说,“把那只羊伺候好点,指望着它下奶呢。你这身子骨也养养。” 易金凤还以为是李老串关心她的身子,还有些感动的鼻子发酸。 “当家的你先歇着,饭马上好了。” 因着一句话,身上的劲头也足了点,卖力地揉起面团。 李老串在炕上翻了个身,背对着灶间,压根没留意易金凤那点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心里盘算的是另一本账,剩下的银圆得仔细掂量着花,易金凤这婆娘身子太虚,让她吃好点,把身子养好了。 一能赶紧再给他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二能多干活,伺候田地牲畜。 左右怎么算都不亏。 窗外的风一阵阵拍打窗棂,他内心只觉得庆幸,这二十块银圆幸亏揣在了自己身上,不然就要被李小武带到战场上有去无回。 夜里睡觉的时候,李老串手就不老实,想和易金凤亲热。 易金凤还沉浸在李小武被抓的悲痛当中,根本没那心思,反倒抹了把泪呜咽。 “不知道小武现在怎么样了,走到了哪里,过得好不好,那些人有没有打他,饿不饿,有没有吃上饭,冷不冷。” 呜呜咽咽的,让李老串那些心思全无,在漆黑的夜里等了她一眼,翻过身去。 “我的小武啊...” 易金凤越说越起劲,从刚开始的呜咽声到现在的嚎啕大哭,李老串想忽视都没办法,只能拉起被子捂耳朵。 可易金凤嗓门大,哭声穿透力强,吵得李老串根本睡不着,逐渐脑袋大,烦躁地一巴掌往她脑门上伺候。 “哭哭哭,就知道哭,你这么心疼小武去寻他去!” 易金凤哽咽着道,“我到处想找,可我找得到吗!小武去了哪儿我都不知道,上哪里去找!” “那就别哭了!” 易金凤也不饶人,“我儿子被人掳走了还不能哭,我就哭,我还要大声地哭!” 说着易金凤再无顾忌,作对似的,扯着嗓子就高声喊着哭。 “啊——我苦命的儿啊,你没了我咋办啊,我的独苗苗呦!” 李老串被她嚎得心烦,把易金凤的被子抢过来盖在自己身上躲避。 等易金凤哭累了,起身下了炕准备喝水时,隐约听见李老串打起了鼾。 易金凤的心有些凉,闺女跑了,儿子被抓了,丈夫也没有心,自己这日子,也不知道是咋过的。 有种莫名的空虚感袭来。 接下来的几天,李老串几乎夜夜求欢,易金凤根本不想理,可次数多了总不好一直拒绝,只能半推半就地接受了。 起初还行,一段时间下来,老腰感觉发痛,白天要伺候那只羊,照顾李老串吃喝,夜里又不消停,累得每夜睡得无比踏实,一觉到天亮。 这一夜,李老串如同往常一般卖力。 完事后易金凤累得呼呼大睡,鼾声震天响,李老串对自己的表现十分满意。 盘算着时间,怎么也差不多了。 自己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再努力一段时间,准能再要上一个儿,传宗接代。 要是个女的也行,这一次好好教育,早早配个娃娃亲,早早嫁人换彩礼。 想了想,还是觉得不靠谱,不如养到四五岁,送去做童养媳的好,送到人家家里拿了钱就断绝关系不再往来,比娃娃亲要实在多了。 美滋滋地想着,疲惫感袭来,合上眼睡觉。 梦里都是一个大胖小男孩儿,揣着白花花的银圆在向他招手。 美美做了梦,太阳晒到屁股才清醒过来。 易金凤就将饭菜做好了,端到炕上来,摆个破木头炕桌,腿一盘就开始呼噜噜地喝汤。 碗里稀稀拉拉地飘着几个菜叶子,全被李老串一个人扒拉着吃了。 易金凤忙活完了想吃饭,看着只剩下清清水水的汤也无奈,一片菜叶子也没给她留。 蒸饼倒是给她留了不少,易金凤还感恩戴德地谢他,“当家的,最近生活变好了,你也知道心疼我了,蒸饼留了这么多给我。” 李老串点燃了烟,这地方他找了很久才寻到一个卖烟的,阔别了许久火光的烟杆子终于能让李老串尽情享受。 第76章 逃跑 “管事的出来!军队征粮征税!再不出来一把火烧了这地方!” 一声粗犷的嗓子高喊着,王丫顿时变了脸色,工厂里瞬间炸了锅,工棚里的工人四处逃窜,场面乱成一团。 王丫脸色铁青,临走前恶狠狠地瞪了玉侬几人一眼,对留下的两个打手吩咐,“看紧他们!” 随即换上一副笑脸出去周旋。 玉侬心脏狂跳,几乎要撞出胸腔。在这片混乱中,她下意识地想将孩子们拢到身边,一回头,却惊觉呈文不见了踪影,只能问李栓正,“李大哥,你看见呈文没有?” 李栓正的注意力也全在对面的人身上,不清楚呈文去向。 “这孩子,关键时刻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玉侬焦急万分,左右环顾。 李秀云这时候糯糯地说,“他可能是去偷合同了。” 她现在也知道了签下来的东西是卖身契,可为了救她妈妈也能奋不顾身,可偏偏没有,无比的悔恨。 她望向那片来了一帮兵的方向,她想呈文估计也怕合同钳制住他们,所以才会豁出去偷文件。 呈文溜进了混乱无人看守的赵三丁平日里呆的屋子。 他哆嗦着拉开抽屉,胡乱翻找,终于摸到了那叠厚厚的按着红手印的文件,大概扫了眼,发现都是卖身契,全部塞进怀里,转身跑到厨房,将纸卷一股脑儿塞进还在燃烧的灶膛。 火焰猛地蹿高,贪婪地吞噬着那些吃人的契约,火光映红了呈文紧张而兴奋的脸。 外面,看守玉侬他们的两个打手,一个被军队粗暴地呵斥,工友凄厉的哭喊以及可能波及自身的危险吸引,忍不住伸长了脖子向外张望。 另一个虽还勉强盯着他们,眼神却也飘忽不定,充满了惶惑与不安,握棍子的手也不那么坚定了。 玉侬趁着两个人到处乱看的间隙,向后退了几步。 “砰!” 又一声枪响。 两个打手吓得浑身一激灵,下意识地缩脖弯腰,半蹲下去,寻找掩体。 “快走!” 她猛地转身,紧紧牵着李秀云冰凉的小手,利用这转瞬即逝的空档,猫着腰迅速朝不远处那堆积地像座小山一样,散发着干草气息的喂马草料垛子后躲。 李栓正反应也快,已经背着赵蛮快他们两步借着草垛子的阴影蹲下。 等那两个打手惊魂未定地回过神,强自镇定地抬眼望去时,早已失去了玉侬几人的踪迹。 没过多久,呈文也气喘吁吁、脸上带着烟灰和汗水的痕迹溜了回来,敏捷地钻入草垛后。 玉侬见他一脸的汗,心疼地用袖口擦了额头的汗。 “干什么去了?“ “妈,李叔,秀云你们放心,我把这儿的所有卖身契全扔进厨房的灶膛里了,咱们走了也不会有人追究的。” 几人趁乱跑了出去,身后枪声不断,玉侬几人的心揪着,每一步都走得飞快。 生怕耽误一点,就再也走不出这里,赵蛮的生命永远救不回来,闷头往前冲。 几人不敢有丝毫停歇,拼尽残存的力气,借着逐渐深沉的夜色和熟悉的地形掩护,朝着与工场相反的方向亡命狂奔 李栓正背着昏沉的赵蛮,汗如雨下,却一步也不敢慢。 玉侬紧紧攥着李秀云冰凉的小手,感受到孩子的颤抖,另一只手还要时不时撑扶一下踉跄欲倒的李栓正。 呈文则机警地跟在队伍最后,不时回头张望。 直到天色蒙蒙亮,身后再无任何异动,他们才敢在一片稀疏的树林边停下,瘫倒在地,大口喘着气。 赵蛮的呼吸更加微弱,额头烫得吓人。 “得找个大夫。”李栓正看着妻子灰败的脸色,声音带着哭腔。 他们互相搀扶着,挣扎起来,朝着隐约有炊烟升起的方向走过去。 干了一天半的路,看到有人烟的地方也觉得激动。 晌午歪斜的日头下,他们终于踉跄着踏进了一个黄土垒砌的村子。 村子异常冷清,路上没什么人走动,仅有的几个行人也是面有菜色,行色匆匆,看向他们这群满身尘土狼狈不堪的外来者时,眼神里充满了警惕和排斥。 路过的住户也迅速关上门窗避而不见。 玉侬每碰见一个人都几近乞求地打听,声音沙哑,带着绝望的哭音:“行行好,大哥大姐,打听一下,村里有会看病的大夫吗?我姐姐快不行了……” 反复不知道几趟后,终于打听到了一位村子里的赤脚大夫。 一位头发花白的大娘看他们实在可怜,悄悄从自家院门后探出身,指了指村子中央一处更为低矮破旧的土坯房,低声道:“那儿住着个赤脚老郎中,心善,你们去碰碰运气吧。” 推开那扇吱呀作响还漏风的老木门,一股陈旧草药味扑面而来。 屋里光线昏暗,一位面容清癯消瘦的老者正佝偻着背。 见到他们这般狼狈不堪,尤其是李栓正背上那个气息奄奄的女人,也没有多问。 他示意李栓正将赵蛮放在角落的草垫上,仔细号了脉,又翻看了她的眼皮和舌苔,久久沉默后,重重叹了口气。 “邪毒内陷,高热灼津,元气大伤啊!” 老大夫摇着头,李栓正的心跌到了谷底,扑通一下又给老大夫跪下额头磕在冰冷的泥地上。 “求您救命!多少钱我们都治!我们做工还您!” 老大夫长叹一声,摆摆手。 “我给她扎针退热,不收你们的钱了,我看你们也没有钱给我,往后还要吃药,我医术有限你们去其他地方再找大夫吧。她这个身体得慢慢静养着,需要吃饱喝足,休息足够,千万不能再劳累过度了。” 李栓正千恩万谢,但长久以来的精神紧绷,连说出来的话都有些没逻辑。 “谢,你,我...” 还是玉侬帮着总结了句,“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我们现在无以为报,来日要是再有缘遇上,我们肯定加倍还您诊金。” 说着轻轻福神,行了礼。 玉侬稳住心神,又向老大夫打听附近的情况,:“老先生,请问这附近,有没有能做工的地方?或者,谁家需要人手?我们得挣点钱,给她继续抓药。” “这儿就算了,大家日子过得都不好,请不起人,你们再走走去大点的城镇或者到河对岸看看吧。” “不过,听说那边也不太平,各处都兵荒马乱的,去之前,务必小心打听清楚才好。” 李栓正再次探了探赵蛮的额头,感受到那确实消退了一些的热度,随即心一横。 “去河对岸吧!” 玉侬也觉得或许去河对岸更保险一点。 告别老爷子之后,李栓正重新背上赵蛮。 第77章 等待 一片雪花落在玉侬的眼皮上,些许凉意冷得她眼皮子抽了抽。 李秀云呼出一口气,在空气中转了白。 不过才一夜,忽然就来到了冬天。 四下无人,一股冷冽的小风刮来,割得鼻子发酸。 “李大哥,给赵姐缠上裹头的布子吧,太冷了。” 荒野漫漫无尽头,李栓正背上的赵蛮咳了一声。 “当家的,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走。” 李栓正怎么也不肯,赵蛮又心疼他,坚持要自己走路。 “不行!不许!” 李栓正难得又这么强硬的时候,脸冷着,双手禁锢双腿,怎么也不肯把人放下。 赵蛮本来身上就没什么力气,最终没拗得过,软踏踏地趴在李栓正背上。 “自从咱俩成婚以来,你还是第一次这么背着我呢。” 李栓正听得一笑。 “那咱们就是重新成了一次婚呗,我背着你游山玩水,过黄河!” “逃难让你说得跟个什么似的。” 她嗔着责怪丈夫,随后还是裹紧了头布。 赵蛮醒了,能说话,大家心头的石头都落了下来。 玉侬有些庆幸自己出门前问了那位老大夫方向,不然这广阔天地,都不知道往哪儿走。 顺着老爷子指明的方向艰难跋涉。 越靠近黄河,风越大,那股浓重的土和水混合的腥气窜进鼻子里,李秀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段路途比他们想象的更加漫长。 陡峭的土坡边,枯草丛生,每一步都耗费着他们本就所剩无几的力气。 李栓正备着赵蛮在前头开路,玉侬和李秀云互相搀扶,深一脚浅一脚地跟着,呈文在最后跟着。 也分不清到底走了多久,终于,望见黄色的河流在眼前流过。 几人心头却是一沉。 眼前的黄河,并未完全封冻。 但靠近岸边的水面上,却结了一层灰白色的薄冰,李秀云好奇地伸手一戳,冰面很快碎裂。 站在河边能远远地望见河对岸的小村落,但这条河的太宽,他们几个人又不会游泳,只能坐船过去。 附近又没什么人,只能转而去找附近的村子打听打听。 他们找了许久才找到一户人家,河岸边都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户人家。 远远看着那户人家烟囱冒出炊烟,李秀云惊喜地指着那头,开心地喊了一声。 “你们看那边!” 玉侬顺着她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疲倦的身上终于有了动力。 一行人又往那头赶。 低矮的土坯房子边上还有个毡房,玉侬先敲了土坯房子的门,直接掀人家帘子多少有些不大好意思。 半晌没动静,玉侬这才转身掀开了毡房的帘子。 一位眯着眼睛的老奶奶盘腿坐在地上,见他们一来,很热情地请他们坐下。 “坐坐坐,快进屋。” 老奶奶很是热情地看着他们,隐隐有种人看见猴子的兴奋感。 玉侬有些紧张,生怕刚出虎穴又入狼窝。 “我这地方偏僻,难得来一回人,你们可要多住几天再走!” 老奶奶说自己叫要美方,几十年前跟着丈夫来了这边生活,如今丈夫去世,儿子入伍,就剩她一个人守着屋子。 “家里面没什么东西,我先给你们烧壶水擦擦脸,你们将就着吃点饭。” 要美方抬起浑浊的眼睛,看了看他们,又望瞭望河面,摇头叹道:“过河?难啊!这时候只结了要成薄冰,看着是冰,一脚下去就能要命!等吧,要么过两天看天暖和起来那层薄冰化了,要么等天再冷实诚了,冰厚实了能走人。” “要等多久?” 玉侬焦急地问。 “那可说不准,看老天爷脸色。” 要美方裹紧了破棉袄,“兴许三五天,兴许个把月。” 无奈,他们只得在要美方家里暂住安身。 好在一个土坯房子虽然在当仓库,但收拾一番就能住人,相比起在野外露宿,条件已经好得不能再好。 等待的日子煎熬而漫长。 每天,玉侬都会去河边查看冰情,李秀云和呈文去附近捡些干草和牛粪回来烧火。 那层灰白色的薄冰,被风吹得聚拢,看似坚实了一些,又在午间微弱的阳光下显得脆弱不堪,边缘处逐渐融化变成一滩河水,又在夜间化冻出一层薄冰,反反复复。 李栓正全心照顾着赵蛮,将她安置在土坯房那盘勉强算得上温暖的土炕上。 或许是因为得到了足够的休息,和要美方偶尔接济的一点热汤热水,赵蛮的脸色不再那么骇人,能自己坐起来喝点水,说几句话,虽然声音依旧虚弱,到后面几天已经能走走路,出门晒会儿太阳,但总算让李栓正揪着的心稍微放松了些。 夜晚,玉侬几人站在河岸边。 “这……这能过得去吗?” 李栓正疑惑地问,路已经走到这儿了,进退两难。 河面也不冻得硬,也不化开。 玉侬蹲下身,捡起一块土坷垃,用力朝冰面中央扔去。 “啪嗒!”土块在冰面上弹跳了两下,砸出几个白点,并未破裂,她又找到一根较长的枯树枝,走到河边,小心翼翼地用尽全力向冰面戳去。 咔嚓。 树枝轻易地捅破了靠近岸边的薄冰,没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还是不行,太薄了。” 玉侬眉头紧锁,“可能中心地带会好一点,也不确定能有多好,到这个季节怕是等不到化开了,只能等再降温冻硬了再赶路。” 李栓正也觉得是这样,但总蹭着人家的屋子住,吃人家的饭总归是不好意思。 第78章 再逃 李老串的日子过得滋润,天天夜夜都在屋子里不动弹。 这小半年过的,真真是他颠沛流离的前半生里,最滋润,最像人样的日子。 他几乎把自己种在了那盘越来越暖和的土炕上,白天晒太阳,夜里烙饼似的翻身,活动的范围仅限于从炕头到门口的尿壶。 他打心眼里瞧不上他那死心眼的二弟李栓正,拖着一家老小往那传说中好活的西边挣命,风餐露宿,生死未卜,图个啥? 哪有他守着自己这三分地、一间房来的实在安稳。 他甚至暗自庆幸,得亏李小武贪心让换了这么些钱。 买来的羊有易金凤伺候得精心,每日天不亮就出门,给他找食物回来细细喂给母羊。 前几日,母羊顺顺当当地产了崽,虽只活下来一只,但那小羊羔格外争气,四条小腿结实有力,叫声很是响亮。 母羊奶水足,除了喂饱羊羔,每天都能剩下小半碗。 易金凤把奶挤出来后,在锅里煮得滚沸,先给李老串端上满满一大碗,看着他喝下,自己才就着锅底,小口小口地啜饮那点剩余的奶。 羊奶大补,李老串原本干瘦塌陷的两颊渐渐鼓胀起来,脸色也红润了些,腰间甚至能捏出点软肉。 他躺在越来越暖和的炕上,听着院子里母羊“咩咩”和小羊羔细嫩的叫声。 盘算着等开春了,地里种上粮食,小羊长大了再下崽,日子过得红红火火。 只是易金凤这个肚子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那肥沃的土地,怎么就种不下他李老串的种? 吃了那么些好东西,自己也努力,怎么就能没有一点好消息。 夜里,李老串还想着继续努力一把,易金凤却倒头打起了呼噜,鼾声大得他耳朵疼,又搅得他心烦意乱,刚升起的那点念头也被搅和没了。 看的李老串一阵无语,气的躺进被子里高高裹了脑袋,温暖的感觉涌上来,顿时困倦。 脑子里反复推演未来的美好生活。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沉闷的,如同滚雷般的轰鸣。 起初他并没在意,只当是天气反常。可那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密集,还夹杂着一种尖锐的可怕哨音。 “当家的,这是什么声响?” 易金凤从睡梦中惊醒,声音都带着颤抖。 从被子里抬起头,惊恐地看着李老串。 一种久违的,属于逃难时的恐惧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就在不远处炸开! 轰!!! 大地猛地一颤,房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桌上的碗碟哐当乱跳。 “是有人打过来了!快跑!”李老串怪叫一声,他也顾不得了,连滚带爬地跳下炕,鞋子都来不及穿好,第一个念头就是冲向墙角,手忙脚乱地刨开浮土,取出那个藏着剩余银圆的瓦罐,死死抱在怀里。 易金凤也吓傻了,呆立片刻,才想起院子里那对母子羊,刚要往外冲,又是一通吵闹,抬头望远一瞧,远处硝烟滚滚,到处都是在打仗的动静。 “轰隆!” 这一次,距离更近!巨大的气浪猛地掀开了本就破旧的房门,震得窗户棂子嗡嗡作响,屋顶的椽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泥土和茅草哗啦啦往下掉。 “羊!我的羊!” 李老串嚎了一嗓子,却死死抱着瓦罐,不敢往外迈一步。 易金凤鼓起勇气冲到院门口,只看了一眼,整个人就如同被抽干了力气,瘫软在地。 原本羊圈的位置,只剩下一个巨大的还在冒着黑烟的焦黑土坑,旁边散落着一些带着血迹的、沾着羊毛的碎木片和土块。 那对承载着他们未来希望的母子羊,已然消失无踪。 而他们赖以栖身的土房子,后墙被震开了一道巨大的裂缝,屋顶塌了半边,寒风裹挟着硝烟味呼呼地往里灌。 完了!全完了! 李老串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家,抱着冰冷的瓦罐,浑身筛糠般抖了起来。 地肯定被打坏了,房子也住不了人了,连羊也没了! “当家的,咋办啊...” 易金凤跌坐在地上,望着那片焦土,失魂落魄地喃喃,眼泪混着脸上的灰土,淌下两道泥沟。 李老串脑子混乱,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李老串脑子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惧让他几乎无法思考。就在这时,村子里炸开了锅,哭喊声,尖叫声,犬吠声混成一片。 有人在外面嘶声力竭地大喊。 “快跑啊!炮子不长眼!” 原来这无妄之灾,还是附近的城里要被攻下来,打倒军阀的战争。 可也不知道是哪一方的没控制好,炮弹落在了他们村子里边上,城郊好时好,不好时也真是倒霉。 将他好不容易铸造起来的暖窝,撕了个粉碎。 寒冷和绝望让他打了个激灵。房子塌了,可以修补,地坏了,可以再垦,可人要是被下一发炮弹炸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咋办?还能咋办!” 李老串猛地站起来,脸上是惊惶与决绝。 “这地方不能待了!谁知道明天还有没有炮打过来!收拾东西!走!” “走?去哪儿啊?” 易金凤茫然无措。 随即又想到什么一般,抓着李老串的胳膊。 “当家的,当家的!老四他们不是说北边儿好吗,地广人稀,他们说不定已经到地方了,还有老五老六他们也跟着去了,你是他们亲大哥,肯定要帮你在那儿落脚的!咱们去北边!对!去北边!” 李老串也想到了这一层,一听易金凤提出来更是没了什么顾虑。 “好,去北边!” 他一边吼着,一边慌乱地把几件破棉袄塞进包袱,瓦罐更是紧紧揣在怀里。易金凤也反应过来,哭着收拾起一点点干粮。 夫妻俩跌跌撞撞地冲出已经不算门的门,融入了村里四散奔逃的人流风雪似乎更大了。 “当家的,你等等我,咱们就这么走了,小武咋办呀?” “小武福大命大,以后有机会肯定能见面的,要是见不到我少不了再回来给他收尸。” 第79章 过河 玉侬一行人在要美方家里等了快十天。 清晨,玉侬起床的时候走出门就看到,地上下了一层厚厚的雪。 踩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快要能达到脚踝的厚度。 冷冽的像小刀子似的风,在耳边呼啸而过。 玉侬跑过去河边,拿了块石子儿扔下,发出一声闷响后在冰面上滚了几圈。 她惊喜不已,冰层因为这场及时雪带来的大降温而变得加厚不少。 站在冰面上仍然能看见冰层下流动的河水。 要美方说,“还要再等几天,不能太着急了,中心部分还没冻硬实,容易掉下去。” 玉侬听着也觉得有道理,只是一直在人家里借住总归是不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一个人在这儿也孤单,你们陪着我,我很开心的!要是实在过意不去,以后等你们安顿好了记得来看看我。” 玉侬应下来,“哎!好,我们来年安顿下来了肯定回来看您。” “一言为定啊,你们可一定要记得来看我。” 要美方乐呵呵地去烧了壶热水。 玉侬一行人在要美方那间简陋却充满温情的河畔小屋里,又焦灼地等待了数日。 看着灰白色的冰面在持续的低温,和前几日那场大雪的加持下,一天天变得更加坚实厚重。 在感觉差不多了那天,玉侬大着胆子,小心翼翼地走到冰面上,没有塌陷,也没有什么变化,终于确定冰面已经足够撑在人在上头走动了。 “李大哥,赵蛮姐,冰冻得很厚了,咱们可以起程了!” 赵蛮经过这些天的调养已经能独自走路,这会儿也惊喜地跟李栓正一起跑出来看情况。 “真的啊!” 赵蛮踩上河面,走了几步,发现冰层确实厚了不少才放心。 李秀云和呈文也跑了过来,大步流星的,拉着赵蛮的手一起走了几步还要跳一跳。 赵蛮生怕她栽个跟头,小心翼翼地在旁边护着。 李栓正倒是开心她这样活跃,自从赵蛮生病以来,她几乎沉默得和呈文如出一辙,现在开心了也好。 “没事儿,让她跳,小孩子不摔摔打打的怎么长大!” “还小孩呢,都能成家了!” 赵蛮斜他一眼,李栓正倒是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从前是着急,现在又觉得孩子还是呆在自己身边才好,他们一家三口成为家人也没多长时间,他并不舍得秀云这么早嫁人。 要美方听着他们热闹的动静,也跟了出来,仔细查看了冰面,尤其是河心位置的冰层颜色和纹理,终于点了点头,但神色依旧凝重。 “冰是厚了,能走人了。但千万小心,走的时候分散开,别扎堆。” 嘱咐完了,转身回到屋里,推出了一辆看起来有些年头,但骨架还算结实的独轮车,车把被磨得光滑。 “这个,你们带上。” 玉侬本能地拒绝,要美方将车推到玉侬面前,“推着病人走,总比背着稳当,也省力一些,路上要是遇到个沟坎,也能顶用。” 看着这辆雪中送炭的独轮车,心中温暖,鼻子也逐渐发酸。 “这让我们怎么谢您。” 要美方笑呵呵的,“我年纪大了,推不动这些东西,你们拿去用,要是真的感谢我,一定要记得回来看看我。” “一定!我们一定回来看您!” 玉侬哽咽着,和凑上来的赵蛮一起,郑重地向要美方鞠了一躬。 没有再耽搁,一行人告别了要美方,踏上河面,转过身和岸上的人挥手。 “记得来看我!” 要美方在他们走了一段路后还惦记着,遥遥喊了一句。 “好!我们明年就来看您!” 艳阳高照,越往河中心走,河面越光滑如同镜面,反射着惨白的日光,刺得人头发昏。 寒风毫无阻碍地刮过宽阔的河面,像是无数冰冷的鞭子抽打在身上。 他们按照要美方的嘱咐,彼此拉开几步的距离,踩着碎步,小心翼翼地向对岸挪动。 许久不使用,已经老化了的独轮车木轮在冰面上发出嘎吱嘎吱声响。 每个人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耳朵竖着,尽力捕捉信息。 玉侬走在最前面探路,李栓正全力稳住推着赵蛮的独轮车,呈文和李秀云紧随其后。 走到河心附近时,这里的冰层似乎确实不如岸边厚实,颜色也略深。 玉侬更加谨慎,她这一双裹紧的脚,接触面小,只站在冰面上时还好,走路确实比常人还要艰难数倍,只能一步一步往前挪。 突然,她脚下一滑,重心不稳,整个人仰面摔倒在冰面上,手肘和胯骨传来一阵剧痛。 “妈!” 呈文惊呼一声,就要冲过去,结果也一个摔了个大马趴。 “别动!都别乱动!” 玉侬忍着痛,急忙低喝制止,她怕大家的慌乱引起冰面产生裂缝就麻烦了。 她尝试着自己爬起来,但冰面太滑,胳膊也使不上劲,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呈文深吸一口气,一点点匍匐着挪到玉侬身边。 “妈,你没事吧?” 他焦急地问,看到玉侬痛得龇牙咧嘴,也是无奈,他们都没有在冰面上行走的经验,听人说和自己做完全是两码事。 李栓正上来扶起呈文,随后两人又合力将玉侬搀扶起来。 玉侬还是站不太稳,脚一软就要倒下去。 呈文将她搀扶到独轮车上坐下,蹲下身查看玉侬那个没有支撑力的脚。 发现脚踝红肿一片,轻轻一碰就让玉侬疼得冷汗直流。 胳膊肘反倒是虽然疼痛却没有什么硬伤。 呈文看着这副样子的玉侬,下了决断。 他对李栓正喊道:“李叔,你稳住车,把我妈扶上来,我推着车走!” 李栓正愣了一下,看着呈文有些犹豫。 “李叔!冰面上不好久留。” 呈文的语气带着急切,慌乱的样子让李栓正也有忍不住心软。 “我推车,你在前头拉吧,咱们通力快点过河。” 玉侬还要拒绝,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成为大家的累赘,生病的赵蛮还在自己努力走路。 呈文却坚定地按下了她的肩膀。 “妈,你坐下!我会拉着你过河。” 第80章 落河 呈文还是坚定地要自己推车,李栓正也拗不过他,干脆由他去了,等撑不住的时候接过来或者搭把手就是。 “妈,你坐稳,抓牢了。” 呈文说完,走到车把前,深吸一口气,弯下腰,握紧了那对他而言显得有些宽大的车把。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的力气,推动着载着母亲的独轮车,一步一步,极其缓慢却又异常稳定的,向着对岸前进。 少年的脊梁在寒风中显得单薄,却撑起了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木轮碾过冰面,发出更加沉重的声响。 玉侬看着儿子奋力推车的样子,眼眶湿热,心中百感交集,有心疼,有愧疚。 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看到孩子骤然成长的欣慰与酸楚。 车轮在冰面上偶尔还会打滑,车身猛地一歪,每一次都让旁观的李栓正和李秀云心惊肉跳。 玉侬侧坐在车上,身体随着车身的摇晃而晃动,她死死抓住车架,指节发白。 在又一次的打滑中,车身猛地向左侧倾斜,玉侬惊呼一声,几乎要被甩出去,呈文虽然死死撑住车把,但毕竟力气有限,车身一时难以稳住。 李栓正终究还是没忍住,伸出了援手。 他没有完全接过车把,而是就着呈文推动的力道,巧妙地帮着稳定车身,调整方向。 “咱们一起通力合作,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一会儿过了河,你再好好推车,冰面实在是不好走。” 呈文侧头看了一眼,内心依然纠结,还是玉侬劝了句,“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咱们快点过河吧。” 呈文才点了头,跟李栓正一起合作推着板车。 冻结的河面虽然滑,但也平坦没有障碍,一眼望过去河对岸,能瞧见一些简易帐篷,想来这边躲来逃难的人也不在少数。 “咱们再坚持一下,马上就要到河岸了。” 赵蛮抬眼,回过头鼓励大家。 走了一天时间眼看着天要黑下来,他们得赶紧到河对岸找个落脚点,这个温度的天夜里还在河面上硬挺着,很可能会冻伤。 直小心翼翼跟在车侧后方的李秀云,脚下忽然一软。 “啊呀!” 一声短促的惊叫,整个人彻底失去平衡,猛地掉下了河面。 “咔嚓。” ”扑通。” 清晰的令人心悸的冰层碎裂声后,是重物落水的闷响。 李秀云甚至没来得及多叫一声,大半个身子就直接砸破了薄冰,瞬间没入了冰冷刺骨的河水里,刺骨的寒冷如同千万根钢针扎入骨髓,不会游泳还怕水,一股难言的恐惧包裹着她。 让她连有效的挣扎都做不到,只有双手还在本能地胡乱拍打着断裂的冰缘,身体却不受控制地被河水淹上来。 “秀云!” 李栓正想也不想就要扑向那个吞下女儿的冰窟窿。 呈文已经到了岸边,这时候听到动静也猛地停下车,脸色瞬间煞白如纸,转身就要冲向李秀云落水的地方。 李栓正冲过去的速度太快,直接跟着李秀云掉进了河水,扑腾一下溅起巨大的水花。 呈文紧随其后,差一点也没刹住车,就在挨着破裂的冰面边缘停了下来。 “救命!” 赵蛮还想往前冲,玉侬不好动弹,就扯着嗓子高喊。 “吁——!”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勒缰声从后方方向传来. 一个穿着厚重光板羊皮袄、头戴破旧毡帽、脸庞被风霜雕刻得黝黑粗糙的牧民,骑着一匹健壮的蒙古马,停在了玉侬身边,跳下马背,见了他们不禁发笑。 “你们别扑腾了,河岸边也就不到腰的深度,你们站起来就不会被淹到了。来,抓着我的套马杆,我拉你们上来!” 说着,他将手中那根又长又结实的的套马杆向在水里挣扎的李栓正父女递了过去。 李栓正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河水果然只到他腰部。 他连忙稳住心神,先拉着女儿的胳膊,将套马杆塞到她手里,然后托着她的后背,将人往上推。 阿斯在上面一用力,轻易地将湿透的李秀云拽上了岸。 李栓正自己则想试着走回岸边,奈何河水冰冷,加之惊慌失措,手脚有些不听使唤,扑腾了几下,像只落水狗般在原地打转,样子颇为狼狈。 “来来来,别慌,抓着杆子。” 阿斯再次将套马杆伸到李栓正面前。李栓正一把抓住,借着这股力道,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 一阵寒风吹过,刚从冰水里出来的李秀云瑟瑟发抖,牙齿冻得咯咯直响,嘴唇乌紫。 阿斯看了看他们这一家子老弱病残外加两个落汤鸡的凄惨模样,挠了挠脑袋,无奈地说。 “女娃娃上我的马吧,男人就自己走路,我把你们送到附近的村子,那边可多像你们这样从外地跑过来的,不是我不想带你们回家烤烤火,实在是太远了,不如就近人家里的好。” 李栓正对于救了他们父女的已经感激不尽,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连连点头。 玉侬和赵蛮也是太着急了,脑子一下宕机,根本没想起来该如何。 这会儿才逐渐脑子回温,玉侬赶紧脱下自己身上的棉衣,裹住瑟瑟发抖的李秀云 赵蛮要将自己的给李栓正,李栓正却怎么也不肯要。 “你身上也没好全,别再着凉受冻,不然身体哪里吃得消。” 夫妻俩在那里推诿,阿斯看不下去,豪爽地把自己身上的光板羊皮袄脱了下来。 “男人直接穿我这件,接着!” 阿斯则帮着将几乎冻僵的李秀云扶上马背,让她抓牢马鞍。 随后,他牵着马的缰绳,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子方向走。 “其实也不算村子,就是有几户人,你们最起码能烤个火去去寒,把这一身湿透了衣服烘干,不然这么呆一晚明早半条命没了。” 阿斯说着话,回过头看玉侬几人有没有跟上队伍。 呈文奋力推着独轮车跟上,李栓正和赵蛮相互依偎着,用自己身上的温度互相取暖。 “那个村子还有多远啊?” 赵蛮担心地问。 第81章 吃白面,烧红柳 阿斯带着他们走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在一片平缓地带,果然看到了一个小规模的流民聚集地。 远远瞧见一个奇形怪状的窝棚依着土坡,用破木棍和烂席子支起来的,有用泥土夯出半截墙、上面搭着茅草。 旁边还有直接在地上挖了个洞钻进去睡的。 玉侬看得新奇,她从来没见过这样的形式。 阿斯看出她的好奇,指着其中一个道,“那叫地卜子,什么也没有的人就挖一个出来住下,挡风还保温。” 玉侬坐在独轮车上,望着不远处的地卜子。 “我只能送你们到这儿了,我还有事儿得回家。” 荒地上拢共就两户人家,李秀云穿了棉衣还是嘴唇青紫,暖喝不了多少,李栓正也将羊皮袄子还了回去。 这时候也顾不得好不好意思,直接上前对着正在烧火的人开了口。 “我们是逃难来的,刚刚过河落了水,能借您的火烤一烤吗?” “可以。” 李秋风抬眼看了看李栓正身后那一家子老弱妇孺——独轮车上坐着两个面色蜡黄的女人,一个半大的小子推着车,还有个冻得小脸发青的姑娘被护在中间,心里一软。 他戒备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行吧,过来吧,这鬼天气,是要冻死人的。” 说着,他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捡来的细柴,让那簇希望的火苗燃烧得更旺了一些。 玉侬和赵蛮互相搀扶着,将几乎走不动路的李秀云半抱半扶到火堆旁,两人用自己的身体挡在风口的方向,让李秀云能最大限度地靠近那珍贵的温暖。 栓正则顾不得许多,直接背对着火堆,开始脱自己身上那件冻得像铁板一样的湿夹袄,很快就光了膀子。 让他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牙齿不受控制地打战,但他还是坚持将湿衣服凑近火堆烘烤。 李秋风看着他这副样子,皱了皱眉,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道。 “兄弟,你这样烤,前心贴后背的冷,更容易着凉,要不你去我那地卜子里待会儿?” 他指了指旁边那个低矮的洞口,“里面虽然破,但好歹能挡风。我这儿有块旧包袱皮,你先裹着,在里头烤火总比在外头强。” 他说着,起身到地卜子里摸索出一块虽然破旧但还算干净的粗布。 虽然只是块布,但至少比光着身子吹冷风强太多了。 他猫着腰,跟着钻进了那个狭窄阴暗但确实避风的地卜子里,就着从洞口透进来的火光和热气,继续烘烤他的湿衣服。 隔壁搭了乱七八糟窝棚的夫妻也凑了过来。 “老李借我们一起烤烤火,今天我们俩属实是什么也没打到。” 李秋风也没说什么,值了旁边的空地。 “坐下吧。” 大家聚在一起烤火,抱成一团,温度也逐渐攀升。 大家都觉得暖和了不少。 “这地方和我们传闻中听起来的很不一样。” 王二旦捂紧了身上的衣服,哆哆嗦嗦地说着。 玉侬也有些好奇,传闻当中是什么样子的地方,能让他们如此失望。 “怎么说?” 王二旦好奇,“你居然没听过?” 玉侬摇摇头,“我只听过这儿土地多,人还少,只要肯下苦日子就好过。” 王二旦听得长长叹了口气。 “我可是听说了这地方,是吃白面,烧红柳的。可真的来了,你看嘛,人少是真人少,可那些能耕种的土地还不是地主家的,他们瞧不上咱们这种雁行人,排外,不信任。只有成为真的成为这里的人才能获得好。” “那该怎么成为这里的人呢?” 玉侬急切的渴求。 “想要成为这里的人,有两种方法,一是生根在土里,二是结亲家,哪个都难得跟上天一样,想和本地人结亲,你总得有自己的地才行,就是个死结!所以我们才这么艰难。” 说着瞧了眼自己身边的媳妇,略带嫌弃。 要是没成婚的话,自己还能靠着入赘在村子里讨口饭吃,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在荒郊野岭每日打猎,连烧个火都要看人脸色。 王二旦的话像一块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砸在每个人的心上。那簇跳跃的火焰带来的短暂暖意,仿佛也被这番话吹散了几分。 李秋风默默听着,往火堆里又塞了一根柴,火星子噼啪爆开。 “水是命脉,地是根本。好地,近水的地,早几十年就让大地商大户们占完了,修了渠,立了规矩,我们这些后来的,想插进一根针都难。他顿了顿,目光扫过玉侬和推着独轮车的半大小子赵蛮,最后落在刚裹着粗布从地卜子里钻出来、脸色缓和了些的李栓正身上。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活路。” 李秋风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种久经风霜的实在,“那些大户人家地多人少,常年要雇长工、短工。开春播种、夏季薅草、秋天抢收,都需要人手,肯下力气,先给人扛活,总能混口饭吃,饿不死。” “对,对!” 王二旦媳妇连忙接口,像是要驱散自己男人带来的悲观气氛。 “咱们刚来时不也是这样?先给东家种地,慢慢攒着,总有个盼头。” 她说着,用手肘悄悄捅了一下自己男人。 王二旦也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丧气话,悻悻地闭了嘴,只是裹紧了衣服,盯着火焰发呆。 “我们今天能借住一晚吗?” 玉侬问李秋风,王二旦倒是先开了口。 “可以可以,老李和这位兄弟住我这儿,女眷去老李的地卜子。” 靠在内侧的李秀云这是咳嗽了一下,赵蛮担忧地看了眼她的情况。 “那谢谢你们了。” 李栓正也看着王二旦深切地说了句,“大恩不言谢!往后有事情找我李栓正我肯定尽自己所能。” “以后咱们三家八成就要在这儿安家了,互相照应吧。” 王二旦媳妇笑着说,回了自己的窝棚简单收拾一下,让她们几个男人睡觉。 自己则凑到了地卜子外,跟着玉侬他们继续烤火。 第82章 七成租子 地卜子里也只有一张不算厚的被子。 内部空间狭窄而局促,顶上铺着柴草和泥土,阴暗寒冷,人也不能站直了,只能猫着腰钻进去。 空气里都掺杂着土腥味。 在目前这样寒冷的冬季,无疑是最好的落脚点。 几个女人只能挤在一起,把李秀云拢在几人中间,唯一的被子大部分都盖在她身上。 赵蛮侧身躺着,将女儿整个搂在怀里,下巴轻轻抵着秀云的头顶,她的手一下下,极轻地拍着女儿的臂膀。 玉侬紧挨在另一边,她受伤的腿僵硬疼痛,无法蜷缩,只能有些别扭地将那条伤腿伸直,翘在被子外面,冰凉的空气立刻包裹住小腿。 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地卜子里光线昏暗,只有洞口缝隙透进一点微光。 赵蛮感受到怀里女儿的颤抖似乎平复了一些,呼吸也稍稍匀长,心下稍安。 她腾出一只手,越过女儿,轻轻拍了拍玉侬的肩膀,低声道:“腿还疼得厉害吗?” 玉侬摇了摇头,虽然疼是疼,可现在这样大家依偎在一起的场面让她感觉倍感温馨,胜过了身体上的疼痛带来的煎熬。 她脑袋往秀云这边靠了靠。 “我没事儿,估计是扭到了,养几天就好。” 赵蛮笑起来,“咱们几个真是多灾多难,一路上就没有不受伤的人。” “你们叫啥呀,这么老半天也没问过你们叫什么,我叫张圆圆,你们就叫我圆圆。” 玉侬和赵蛮各自做了自我介绍,也把李栓正和秀云都介绍了遍。 “以后咱们就是邻居了,有事儿吱声。” 张圆圆很热情,冲着她俩眨眨眼。 可能是这片地方人少,大家都有些寂寞,见了人都格外热情。 可想起王二旦的话,隐隐担忧。 玉侬伸直了伤腿,冰凉的空气刺痛着皮肤,但身体紧挨着赵蛮和秀云传来的温热,又让她觉得这刺痛尚可忍受。 “明天看看能不能找点草药敷上。” 赵蛮的声音在黑暗中低沉而温暖,她一手拍着女儿的胳膊,又越过秀云,准确地找到了玉侬搁在被子外的手臂,轻轻握了握,“你这腿,不能再受凉了。” 张圆圆调整了几个舒服的姿势,打了个小小的哈欠。 “草药我认得几种,明儿个天亮了,我陪你附近转转,看能不能薅点儿。这地方看着荒,犄角旮旯里总能找到点能用的东西。” “圆圆姐,谢谢你。”玉侬由衷地说。 “这鬼地方,人不帮衬着点,咋活?我们家那口子就是嘴碎,心不坏,你们别往心里去。” “不会。” 赵蛮接过话,“王大哥说的也是实话,咱们心里得有数。” 她顿了顿,感受着怀里女儿逐渐平稳的呼吸。 张圆圆看着她们好奇地问,“你们是打算在这儿常住了?” “不想走了,一身伤病,这儿虽然荒,但你们也说了这儿常招长工短工,我们一家子肯下力气肯定能活命。” 玉侬也说,“不想走了,就这儿吧,虽然没有传闻中白馒头烧红柳,也是个不错的地方。” 张圆圆很开心,附近都没个什么人,多了几个能说话的自然开心。 “那挺好,咱们三家,也算有个照应。你别看李秋风那个人闷闷的,其实又热心又心软的,你们要有什么事情求他,不是突破底线的事儿都能帮忙。” 她们就这样低声絮絮地说着话,内容琐碎又温馨,明天的安排,对未来的模糊憧憬,甚至是对一顿热汤的渴望。 地卜子外,火堆的余烬偶尔发出“噼啪”的轻响,与男人们那边隐约传来的鼾声交织在一起。 张圆圆突然想起来。 “还有啊,咱们这块地也是有主的,听说是王公和地商共有,咱们住着可以,想种地就得交租子。” “这儿还没解放吗?” 玉侬猛地一问,让张圆圆一滞。 “你还知道解放呢?” “逃难来的路上见过,还听说东北边的草原已经建了新政府。” 张圆圆无奈地摸摸脸,“每个地方盘踞的势力都不一样,这儿还是地主王公说了算,像在人家地盘上种地还得老老实实交够租子,还有给人家交六七成的粮食。” 地卜子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几人清浅的呼吸声交织。 “七成?!” 玉侬震惊,抽成也太高了,简直敲骨吸髓。 “这已经很好啦,你不知道我老家的地主都是要八成粮,年底请吃一顿白米饭就是恩典了,可不敢说什么,不然连地都没得种咋活呀,少不得卖儿卖女卖老婆。” 她的话语里带着一种被苦难磨砺出的麻木,听得玉侬心头一阵发紧。 她不说话了,蜷了蜷身子,受伤的腿因为刚才情绪的激动又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 玉侬抿了抿嘴,从前高坐府内,从来没想过佃户的抽成能高成这样。 说不出该是什么滋味,她站在两端回看,明明是完全不同的位置,偏偏都生了怜悯。 那些老爷路过村子能一挥手买了人家的女儿进府做妾,吃烟打麻将,餐桌上的菜摆得满满当当,买日本产的香氛,美国产的电灯,打麻将一来二去之间挥霍掉的,居然是佃户种地后七八成的抽成。 玉侬很难想象,这样的日子该怎么过。 七成这样难以让人接受的数字,在张圆圆看来居然还是很不错的待遇。 实在不可置信。 相比起逃难的未知,如此明确的未来,反而让玉侬倍感恐惧。 赵蛮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体的僵硬,放在她手臂上的手轻轻拍了拍,低声道:“睡吧,别想了,世道就是这样,咱们能活着走到这儿,已经是老天爷开眼,明天还得想法子找吃的,治你的腿。” 玉侬低低地“嗯”了一声,闭上了眼睛。 她慢慢调整呼吸,将脑袋更紧地靠向身旁温热的身体,感受着赵蛮几人聚在一起拢起来的暖意。 腿还在疼,心还在颤,老爷靠不住,娘家靠不住,如今这片看似能接纳他们的土地,其背后的规则也如此狰狞。 第83章 草药 屋外天光大亮,玉侬醒了过来。 吐出一口气儿,瞬间化成了一股白雾散开。 脖子也有些酸痛,转过头看向地上。 李秀云也醒了,见她朝着她笑盈盈的。 天光未亮,地卜子里的女人们就醒了。寒气比夜里更重,像细针往骨头缝里钻。玉侬试着动了动伤腿,一阵僵痛让她倒抽一口冷气,脚踝处肿得发亮,皮肤紧绷,透着不祥的紫红色。 张圆圆凑过来看了看,眉头拧紧:“这比昨儿都厉害了,怕是拖不得。走,趁爷们儿去打听招工的信儿,咱们赶紧去找找草药。” 赵蛮把还在迷糊的秀云往怀里拢了拢,对玉侬说:“你腿脚不便,就在附近看看有没有能吃的野菜根,别走远,我和圆圆妹子往那边沟壑里寻寻,她认得几种能消肿止痛的草。” 玉侬知道这是照顾她,心里感激,也不再逞强,点了点头。 她拄着一根临时找来的粗树枝当拐杖,忍着钻心的疼,开始在营地附近的枯草碎石间翻找。 目之所及,一片荒凉。 脚下的土地因为天气冷,也逐渐开始发硬。 枯黄的草茎一碰就碎,她瞧见一小片叶片肥厚,却带着怪异颜色的不知名植物。 “这鬼天气,草根都冻得跟铁疙瘩似的。” 张圆圆哈出一口白气,蹲下身,用一根削尖的木棍费力地扒拉着地面。 枯黄的草茎一碰就碎,底下是冻得坚实的土。 “看,这是甘草,” 她挖出一小段带着泥土,干瘪发黑的根茎,在衣服上擦了擦,递给赵蛮。 “嚼着有点甜味儿,能顶顶饿,也能润润嗓子,就是太费牙,也费力气挖。” 赵蛮还在担心玉侬的腿,“治脚的药好找不?” 张圆圆直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无奈地摇头。 “治红伤消肿的草药,像蒲公英、地丁啥的,这季节早枯没了,叶子找不到,根也深,不好挖。” 赵蛮和张圆圆在附近又寻摸了一段时间,张圆圆指着一条背风向阳的土沟。 “这种地方,有时候能留着点没完全枯死的草药,根子也浅一些。”。 两人在沟沟壑壑里仔细搜寻,目光扫过每一寸裸露的土地和枯萎的植被。 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鼻尖和耳朵很快就麻木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张圆圆终于在一条石缝背风处,找到几丛干枯发黄但形态红润完整的艾蒿,她小心翼翼地连根拔起,抖掉泥土。 又在另一处找到一小片紧贴地面生长的、耐寒的不知名小草,叶子厚实,虽然冻得发蔫,但据说也有点消炎的作用。 “就这些吧。” 张圆圆把这点宝贵的收获捧在胸前,等着赵蛮。 而留在营地附近的玉侬,收获更是寥寥。 她只找到几簇紧紧贴着地皮,几乎被冻僵的麻麻菜。 叶子又小又涩,还有几根干枯的沙葱。 她试图挖得更深,寻找一些埋在土里的根茎蔬菜,但冻土硬,她又没什么工具,实在是不好挖。 正当她有些气馁时,目光所及,看到不远处的树底下,似乎有几点不起眼的褐色小点。 她拄着拐杖,艰难地挪过去,发现那竟是几朵已经干瘪发硬的蘑菇,也不清楚能不能食用。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心地采了下来,准备带回去问问张圆圆。 听到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心中一紧,握紧了手中的树枝。 一只灰扑扑的野兔从草后窜出来,警惕地看了她一眼,飞快地消失在另一片枯草丛中。 玉侬的心怦怦直跳,无力捕捉的遗憾与焦灼袭来。 想追上去,腿上的疼痛更加剧烈,只能放弃,只好回了地卜子缓缓再说。 赵蛮和张圆圆也回来了,脸上带着疲惫和庆幸。 三个女人把各自找到的东西放在一起,看着那少得可怜的艾蒿,甘草、麻麻菜和不确定的蘑菇,一时间都沉默了。 这点东西,实在是杯水车薪。 一阵沉默。 “总比没有强。” 赵蛮最先开口,她拿起那几株干艾蒿,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还有淡淡的草药味。 “这艾蒿得弄碎了敷,不然太干太脆了。” “得想办法弄软和点。” 张圆圆接过艾蒿,用粗糙的手掌用力揉搓着干枯的叶片,发出悉悉索索的声响。 “要是有点热水烫一烫最好,过会儿我去屋里拿锅,烧雪化开。” 她又拿起那几根甘草,“这个也得砸碎了。” 随后看向玉侬找到的那几朵干瘪的菌子,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摇摇头,“这个颜色怪,不敢乱吃,冬天林子里的菌子说不准,扔了吧,别冒险。” 玉侬闻言,虽有些舍不得,还是依言将那几颗蘑菇扔了。 张圆圆的目光最后落在玉侬肿得发亮的脚踝上,眉头又锁紧了。“光敷药怕是不够,你这腿得想法子活血,不然寒气瘀在里面,好不了。” 她说着出了地卜子四下张望,看到不远处干枯的骆驼刺枝条。 “有了!” 她走过去,捡起几根相对平直的枝条,又从自己屋子里找了两根灰白的布条子,带着锅在外头舀了半锅雪回去。 “来,玉侬妹子,把腿伸过来。” 玉侬依言伸出伤腿。 张圆圆用布条将骆驼刺枝条紧紧绑在玉侬的脚底和小腿两侧,做了一个用来固定和略微抬高伤腿的支架。 “这样能让你少动到伤处,走路也能借点力,免得越来越肿。” 赵蛮则已经开始处理那些那些菜,她用一块相对干净的石头,费力地将那点少得可怜的野菜砸烂,混上一点点化开的雪水,弄成一团黏糊糊的绿色草泥。 张圆圆把草泥放在玉侬受伤的脚踝上。 “先敷这个,听说能清凉消肿。” 冰凉的草泥接触到滚烫肿痛的脚踝时,玉侬忍不住瑟缩了一下,但那植物本身带着的一点湿润和凉意,又稍稍缓解了那灼烧般的痛感。 张圆圆动作很轻,用剩下的布条小心地将草泥固定在伤处。 “好了,你先躺着养几天。” 第84章 离开 李栓正几个男人去找活儿回来,仍然一无所获。 “虽然这片土地是人家地商的,可是附近二里地没什么地主家的人在,想找活儿旧的再往接近聚居地的地方走走。” 李秋风不愿意去,王二旦对此也兴致缺缺。 王二旦一屁股坐在地卜子口的石头上,掏出早没了烟丝的烟杆干嘬着,啐了一口,“说是招工,眼睛却长在头顶上!嫌咱是外来的流民,不是坐地户,又嫌咱手里没件齐整家伙什!那管事的老倌,眼皮耷拉着看人,像瞧一堆烂泥巴!” 他越说越气,把烟杆磕得邦邦响。 李秋风靠在一旁的土坎上,双手插在破旧的袖筒里,半阖着眼。 只有李栓正急切地想要找个长工的活儿干起来。 所以他和赵蛮商量。 那边确实有活儿,可都离得远,在聚居地边上,来回一趟就得大半天,而且都只要壮劳力,论天算,不管住,工钱也压得低。” 他抬起头,看向赵蛮。 “媳妇,我想好了,我不能在这儿干耗着,秀云饿得脸都尖了,玉侬妹子的腿也得弄点正经药。我打算自己去那片看看,听说那边地主商号招长工,好歹能管个吃住,挣下工钱捎回来。” “那儿稳妥吗,你一个人去,我不放心!” “没啥稳妥不稳妥的,” 李栓正声音低沉,“总得闯条路出来。王二旦说了,这片地虽然是地商的,但附近二里地没什么主家的人管,咱们在这儿落脚完全可以。你们娘几个留在这儿,跟圆圆妹子他们一起,互相有个照应。等我安顿下来,找到了活计,捎钱回来。” 说着拿了根树杈子,在地上划拉了两下。 一直没吭声的王二旦这时候说了句,“栓正大哥想出去闯闯就去呗,我们就打算来年开春了再跟地商交租子种地,冬天就凑合着过吧。” 一直没吭声的张圆圆这时插了句嘴:“栓正大哥要去闯闯也好。这鬼地方,窝着也是等死,王二旦,你说呢?” 王二旦躲过了老婆的眼神,笑嘻嘻地用烟杆子戳了戳李秋风。 “老李,你倒是放个屁啊!栓正哥这事儿,你咋看?” 李秋风停下划拉的动作,抬起头,目光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李栓正脸上,慢腾腾地说,“去试试也行,这边有我们看着。” 决定就这样在沉重的气氛中定下了。 李栓正心里清楚,他这一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留下孤儿寡母在这荒原上,他得尽可能给她们多一层保障。 他拉起李秋风,又看向王二旦,语气带着恳请,“秋风兄弟,二旦兄弟,临走前,我想再麻烦你们一回,帮把手,给她们娘几个再挖一个地卜子,两个女人带着孩子,挤在一起也能暖和些。” 王二旦双手塞进袖筒,咧开嘴就笑,习惯性地想打趣两句。 “我自己还就住个窝棚呢,你还我给你媳妇挖地卜子。” “你帮不帮我?” 李栓正站定回过身问他。 “帮帮帮,没说不帮。” 李秋风没说话,只是默默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渣。 他是有经验的,很快就选中了一处离现在地卜子不远,但背风更好、土质似乎也稍软和的坡坎下。 他话不多,抄起带来的简陋镐头,对着冻得硬邦邦的地面就是一下,只留下个白点。 王二旦咂咂嘴:“这冻土这么硬,栓正,你可真会给自个儿找活儿。” 李栓正沉默只是默默拿起另一件工具,找准角度,一下一下,耐心地刨着,他力气大,技巧学得也快,很快便撬开了一块冻土。 三个男人,就在这荒原的寒风里,吭哧吭哧地干了起来。 镐头撞击冻土的“砰砰”声,沉闷而坚定。 李栓正埋头苦干,汗水顺着额角流下。 他想着赵蛮和秀云,还有呈文那孩子,得给她们一个更结实避风的地方,他才能走得稍微安心点。 王二旦起初还抱怨几句,可见李栓正那股不要命的劲儿,也闭了嘴,跟着甩开膀子挖土。 李秋风则像是不知道累一样,始终沉默地承担着最费力的部分。 其他人也没闲着。 赵蛮带着呈文和秀云,用破旧的筐子,费力地将男人们刨出来的冻土块搬到远点的地方。 玉侬腿脚不便,就坐在一旁,用干草和比较柔软的枝条编织准备垫在窝棚里的草垫子,张圆圆则负责给大家烧点热水。 地卜子挖了好几天,挖得比李秋风的地卜子更深更宽敞一些,毕竟人口多太挤了不好。 里面空间虽然依旧狭窄,但显然更用心,入口处还用捡来的石块勉强垒了个挡风的矮墙。 李栓正站在自己亲手挖出的地卜子前,用袖子擦了把汗,他走进里面,四处摸了摸土壁,又看了看顶棚。 王二旦累得瘫坐在地上,喘着气对李栓正说:“行了,栓正哥,你这下可以放心走了吧?老婆孩子的窝,哥们儿帮你看着!” 赵蛮也开始默默地为李栓正收拾那少得可怜的行囊。 几块砸开的甘草根,一小捧带着泥土的野菜根。 李栓正看着妻子,喉结滚动了一下,最终默默接过。 第二天天不亮,还是寒气最重的时候,李栓正起身了。 从王二旦家的窝棚过来地卜子,借着微光,久久凝视着女儿秀云熟睡中稚嫩却消瘦的小脸,伸出粗糙的手指,极轻极轻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他转向红着眼圈,一夜未眠的赵蛮,伸出手,用长满老茧的指腹,笨拙而又充满眷恋地摸了摸她冰冷的脸颊。 没有更多言语,他转身,对同样早早起来送行的玉侬和张圆圆重重地点了点头,算是告别,然后毅然决然地转身。 地卜子前,女人们互相搀扶着站了许久,直到那个背影彻底消失不见。 回过身才看见呈文和秀云也站在她们身后。 “妈...” 秀云嗓音哽咽,赵蛮上前抱紧了她,玉侬也一瘸一拐地过来抱住她们。 张圆圆看得眼热,“我也要。” 说着一把薅过呈文往前一塞,一起抱成一团。 第85章 打水 原先下的那点雪,过了没几天被北风一吹就吹没了。 她们吃水还得走半个钟头去河边打水。 河水也冻得硬,村子里几个男人凿了个水坑下来好用水。 张圆圆叫上赵蛮搭伙扛着扁担去挑水回来,刚到河边,就看见几个女人,裹着头巾,抄着手,用浓重的本地口音拉着家常。 “又来了,这几个女人很爱找茬,你可小心点。” 张圆圆还提醒赵蛮。 她们大多是那十个老户里的人,几代人在这片土地上扎根,彼此间连着亲带着故,形成了一个紧密而排外的圈子。 赵蛮犹豫了一下,还是硬着头皮走了过去。 她刚靠近,井边原本嘈杂的谈笑声就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 几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她们身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警惕,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那目光沉甸甸的,比手里的空桶还让人难堪。 赵蛮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挤出一个算是谦卑的笑,低声道,“各位嫂子,婶子好。” 没人应声。 一个穿着藏青色棉袄,颧骨很高的妇人懒懒抬了眼皮。 鼻子里轻哼一声,扭过头去,继续跟旁边人用方言快速说着什么,语速快,赵蛮听不真切,但隐约捕捉到“晦气”这句话。 另一个年轻些的小媳妇,看着面善,手里还拉着个三四岁的娃娃,似乎有些不忍,刚想挪动脚步让出点位置,却被身旁一个年长的妇人一把拽住胳膊,使了个严厉的眼色,小媳妇立刻低下头,不敢再看她们。 张圆圆习惯了和她们刀枪见棒的,扯着嗓子就喊,“哟,这是金汁子还是银汤啊?我们吃个水咋了,这么大一条河,够吃八辈子了!” 赵蛮也泼辣,到底初来乍到,不想惹麻烦招人厌,见这架势,也知道不强硬点今天怕是打不到水。 马苦女带着浓重口音回道:“张圆圆你你嚷嚷啥?河是老天爷的,可这冰窟窿是咱们村里汉子费力凿开的!你们这些外来的,一来就来好几户,谁知道身上干不干净?万一带了时疫过来,这村子还要不要了?” 旁边有人小声附和,“这拖家带口、老弱病残的谁知道是啥来路。” 赵蛮心里的火也拱起来了,她压下怒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这位嫂子,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也是逃难来的干干净净的人家,男人出去找活路了,我们女人孩子就想讨口水活命,这大冬天,没水是真会死人的。你们行个方便,也是积德。” 吵闹声大了,引得一个穿着半旧蒙古袍子饮马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 巴雅尔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双方,用乱飞的语调劝和,“长生天看着呢,河水是流淌的福分,不该被拦住,让她们打水吧,这么冷的天,不容易。” 他是村里那户蒙汉结亲的团结户的男主人,平时话不多,但是是这个村子里的头一户,这会出来说和,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毕竟真算起来,往前数个几十年她们几家也是外来户。 赵蛮感激地看了巴雅尔一眼,对方只是微微颔首,便又继续饮马,摸摸马鬃毛安抚。 张圆圆立刻抓住机会,和赵蛮快速打了两桶水,冰凉的河水溅出来,打湿了她们的裤脚,冷得刺骨。 嘴里还不停歇地嘟囔,“这些人真是屁事多,每次打个水都叨叨叨。” 走的时候还要恶狠狠瞪几人一眼。 回到住处,玉侬正在地卜子外找野菜,看到她们回来,看到张圆圆紧绷的脸色,询问她们咋了。 “呸!那群嚼舌根的婆娘!” 张圆圆把水桶重重一放,溅出的水花落在冻土上。 “自打我搬到这儿来,每次打水都挑事,要不是巴雅尔出来说了句人话,今天这水怕是都挑不回来!” 赵蛮没说话,只是把水挑进地卜子里。 张圆圆骂够了也往自家窝棚走。 玉侬回身进了地卜子,关心赵蛮。 “赵姐?” 赵蛮摇摇头,“没事儿,当地人排外也正常,王二旦不是说了么,只要有地种就算当地人了,等我当家的挣了钱给我们送过来,咱们就合伙种地交租子,到时候她们自然就不会说什么了。” 赵蛮这次病了之后总是觉得身体乏力,完全没了从前热火朝天的活力。 “我这身体猛地弱下来了,真是的,玉侬,咱们可得好好养身体等开春了,才有力气种地!” - 傍晚。 王二旦和李秋风从外面回来,脸臭得跟个什么似的。 王二旦手里只拎着两只瘦得皮包骨、看不出原本模样的鸟雀,像是饿死或者力竭了从空中坠下来的 “妈的,邪了门了!” 王二旦把鸟往地上一扔。 “今天想着去东边那片林子碰碰运气,还没靠近,就被村里两个半大小子拿土坷垃砸回来了,说那林子是他们村的风水林,不让外人进!狗屁的风水林,夏天的时候也没见他们这么讲究!” 李秋风闷声道:“我问了巴雅尔,他说村里几个大户放了话,让各家管好自家的地方,少跟咱们这些来路不明的外来户牵扯。” 玉侬掀开刚挂上去的帘子探出脑袋。 “咋了这是,火气这么大?” 王二旦一看她反倒更来气,“你们是啥人啊,我们夏天来的时候他们也没这样,咋你们一来就闹这种东西?” 赵蛮一把将玉侬拉到身后,护犊子似的瞪着王二旦。 “王二旦你嘴里干净点!我们娘几个是逃难来的,不是来做贼的!分明是看我们人少好欺负!李秋风,你说是不是?” 她看向李秋风,寻求支持。 “二旦,少说两句。” 李秋风倒是也真的出面调停,在赵蛮的意料之外。 王二旦蹲在窝棚口,狠狠嘬着空烟杆。 “我不说这儿就能了了?真能这样我倒好了呢,但这事儿是那么容易就能没了的吗,老李,你倒是当和事佬了,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我可还有老婆呢。” 王二旦嘴巴碎得很,喋喋不休。 第86章 唾沫 荒原上的风似乎永不停歇。 秀云从地卜子出来,望向外头热闹的声音来处。 几个穿着厚实棉袄的本地孩子正在空地上追逐,其中一个约莫五六岁的小女孩,手里举着一个用彩纸糊的、已经有些褪色破损的小风车。风一吹,风车就呼啦啦地转动。 秀云从小几乎都在逃难的路上,没怎么玩过这些小玩意儿,看着看着就入了迷,朝着她们挪得近了几步。 马苦女这时候猛地冲过来,一把将那举着风车的小女孩拽到自己身后,用身子严严实实地挡住。 她扭过头厉声喝道:“看什么看!离我家娃远点!” 说完,也不等秀云反应,立刻弯腰对着女儿,声音却刻意扬高,“跟你说了多少遍,别跟这些要饭的花子凑近乎!沾上晦气,要倒大霉的!” 秀云僵在原地,转身飞快地跑回地卜子。 她去捡柴火,路过村子边缘,被几个十一二岁的本地男孩堵住,他们互相使着眼色,嘴里不干不净地起着哄,“打流民娃!打没爹的野孩子!” 边说边捡起地上的小石子朝她扔过来,石子不大,砸在身上不算太疼。 秀云猛地停下脚步,把怀里抱着的柴火往地上一扔。 她迅速抽出一根最粗的树枝,转过身,眼睛瞪得溜圆,对着那几个男孩,一言不发直接挥舞着树枝冲了过去。 她年纪比这些小孩大几岁,力气也胜过他们。 打得几个小孩嗷嗷叫唤。 “不许告诉你们爸妈今天发生的事儿,不然我见了你们就打。” 说着挥舞手里的柴火,吓得几人抱头鼠窜。 - 这天,玉侬用打回来的田鼠和野兔,跟一个过路的货郎换了一小把粗盐,正小心翼翼地捧着往回走,却在村口被马苦女和另外两个妇人拦住了。 “那个谁,你等等。” 玉侬心中厌烦,停住脚步,“有事?” 旁边一个干瘦的妇人凑近一步,压低声音,眼神却不住地往赵蛮身上瞟,“你们住的那地方,最近是不是不太干净?” “啥不干净?” 玉侬皱眉。 “哎哟,你还装糊涂!” 马苦女提高了声调,“村里好几户人家,这几天鸡都不爱下蛋了!王老六家那只最能下蛋的鸡,前天晚上直接蹬腿死了!大家都说是沾了不该沾的晦气,被方着了!” 眼睛还时不时地往地卜子方向瞟。 “你胡说八道什么!” 玉侬气得手直抖。 “我是不是胡说,大家心里有数!” 马苦女挺直腰板,“你们没来之前,村里好好的!怎么你们一来,又是挑水起冲突,又是家里牲口出毛病?谁知道你们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身上带着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说不定啊,就是命里带煞,克人克畜!” 玉侬想绕过她俩先回地卜子把盐放下,但是马苦女两个人怎么也不肯让步。 “你们说我晦气是吧?” 马苦女两人点点头。 玉侬腿脚不方便,嘴皮子也不大利索,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气性,压着喉咙,从嗓子眼儿里挤出一口痰,往她们身上吐。 “那就晦气死你!” “你你你!” 马苦女向后退了两步,被玉侬的野蛮行为吓得连连后退。 “你什么你,给我让开,不然还往你脸上吐!” 两人不敢再往前凑,生怕玉侬疯疯癫癫地做出什么了不得的事情来。 回了地卜子跟赵蛮分享这事儿,惹得玉侬哈哈大笑。 “不愧是你,你是这个!” 她竖起大拇指在赵玉侬面前晃了晃。 “谁叫他们不当人,差点把咱们好不容易换来的盐全撒了,我能不气吗。” 她俩正说着,秀云也抱着柴火气鼓鼓地走进来,脸上还满是泪珠。 “娃娃怎么掉金豆豆了?” 玉侬上前捧着李秀云的脸擦拭泪痕。 “大冬天的流眼泪别把脸冻坏了,别哭了,乖。” 说着把今天的饭往她面前捧了过来,加了盐的田鼠肉,炖出来一大锅汤,比往日里没滋没味地香的人流口水。 “吃不吃?” “吃。” 玉侬笑着喂了她一口汤,“这样就不能再哭了。” 李秀云破涕为笑,但还是忍不住吐槽起来那些小孩子对他的围困和嘲笑。 正说得起劲,呈文也走了进来。 玉侬看他脸色也不大好,直截了当地问,“是不是他们欺负你?” 一开始呈文还不愿意说,在三个女人轮番逼问下才点了头,却不说具体的事情。 还是李秀云拍着胸脯道,“下回我跟你一起去,谁来麻烦你,我就把谁打得狗叫。” 她期待地看着呈文,满脸都写着:跟姐混,姐罩着你。 玉侬 “好了,都是逃荒来的,不就是先来后到的事儿,你俩也别难过,咱们不惹事也不怕事,下次再有这种事和我跟你赵姨说,知道没?” 等两个孩子点了头,赵蛮就张罗起来。 “吃饭吃饭。” - 玉侬的腿靠着赵蛮时不时去外头找点药草,逐渐好了起来。 虽然行动上还是不太方便,至少疼痛已经散了大半。 大多数时候已经不需要其他人搀扶了,自己能拄着拐走一段路,在附近找点食物。 今天风有些大,玉侬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挣扎着起来时有个女人粗糙的手伸了过来。 “慢点。” 她说,声音有些粗糙的难听,但玉侬能感受到她的热心肠。 周清莲搀扶着她起来。 “现在天气不好,走路要小心一点。” 玉侬赶忙道了谢,和周清莲自然而然地聊起来。 她看着玉侬安慰道,“你别在意她们说话难听,这地方没有挖渠引水,土地也不属于自己,生活艰难,能获得的资源也就那么点,少不得排挤外人争抢。” 玉侬看她说话相比起其他人来,有深度的多了,似乎是上过学的。 “你是不是念过书?” 周清莲疑惑地看过来,“你怎么知道?” 玉侬注视她的眼睛,“你说话和别人不一样。” 周清莲也笑,“你说话也跟其他人不一样。” 根据只言片语的讲述,玉侬获取到信息,周清莲曾经上过女子中学,家道中落,也是费了很多力气才和巴雅尔走到一起。 “以后有机会一定要给我讲讲你们的爱情故事,简直像出版的小说剧情一样跌宕。” “好,有空跟你讲。” 第87章 讲书 或许正是在这荒原乡村,两个曾受过教育的灵魂才能如此轻易地辨认出彼此,惺惺相惜。 周清莲近来往玉侬家地卜子跑得更勤了,那低矮阴暗的土窝棚,仿佛成了她枯寂精神世界里一处可以畅快呼吸的绿洲。 这天下午,风雪停了,周清莲又揣着一点自己炒熟的豆子过来,自然地坐到玉侬铺着干草的铺边。 “你有没有读过镜花缘?” 玉侬眼中掠过一丝惘然,摇摇头,“我从前在家里的时候爹爹安排我上私塾,都是读女戒,内训,先生偶尔给我们讲桃花源记,嫁人之后他不许我看书,我只能偶尔上街采买东西的时候路过书店看两眼,呈文长大了上学之后会看一些小说给我讲着听,但镜花缘我从来没听过,你可以给我讲讲吗?” 周清莲来了兴致,旁边正在补衣服的赵蛮和帮忙理野菜的秀云也被勾起了好奇心,纷纷围坐过来。 赵蛮问她,“清莲姐,你怎么这么厉害,听过那么多书。” 时间还早,周清莲兴致也高。 讲起从前的故事来。 “我家里从前是经商的,我早早跟着在大城市打拼的父母,有机会接受新派教学。我上的教会学校,那里教法文,英文,还有苏联的西里尔文。” “呀!外国字!”秀云惊叹道,想象不出那弯弯曲曲的字母是什么样子。 周清莲笑了笑,“学堂管得严,规矩多。可年轻人嘛,总有法子找乐子。我们几个要好的女同学,有时夜里会偷偷溜出宿舍,跑去城里的歌舞厅看热闹。” 她的声音里染上一丝少女般的雀跃与怀念,“那里头,真是另一个天地。灯是五颜六色的,红酒绿酒晃得人眼花,音乐声震得人心口发麻。看着那些穿着时髦旗袍、西装革履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摇摇晃晃地跳探戈,一夜之间挥霍掉的钱,怕是很多庄户人一辈子都挣不来。” 她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如何向这些从未离开过这片土地的女伴描述那种文化的繁荣。 “那时候,城里的作家们也很有劲头,报纸、杂志天天都有新故事登出来,你在路上随便找个报童买一份,都能读到精彩绝伦的文章,思想是活的,是流动的。” “那镜花缘讲的是什么呀?” 玉侬听得入了神,她追问道,“那,在那样地方流行的书,镜花缘讲的到底是什么呀? “别急,听我慢慢跟你讲。” 周清莲清了清嗓子,调整了下坐姿。 “话说,唐朝时候,有位心高气傲的秀才,名叫唐敖。他看透了功名利禄的虚妄,便与他的舅兄还有一位经验丰富的老舵工多九公,三人结伴,乘着那艘漂洋过海去了。” “他们到的第一个奇处,名叫‘君子国’。” “那里的人啊,行事与我们这儿是反着来的。市场上,买主总说:‘您这货色如此之好,只卖这个价钱,小弟于心不安,请务必加些。’那卖主却道:‘您肯光顾,已是我的脸面,方才开的价已经愧领,万不能再多要了。’两人竟为让利而争执不下,你们说,奇也不奇?” 赵蛮听得张大了嘴:“天爷!世上还有这等好事?那要是咱去了,不是发大财了?”她的话引来一阵轻笑。 “他们后来又到了一个地方,那才真是让天下女子扬眉吐气呢。” 她声音里多了一丝俏皮与暖意,“此地名为‘女儿国’。” 李秀云立刻睁大了眼:“女儿国?全是女人吗?” “不。” 周清莲摇摇头,语速放缓。 “那里是阴阳颠倒,乾坤逆转,那儿的男子,要穿起裙衫,在家料理内务,还要忍受缠足之苦。” “缠足?” 玉侬下意识地并拢了自己那双饱受折磨的小脚,身体微微一颤。 “书里那位男儿身的林之洋,竟被那女儿国的国王看中,选作王妃,强行给他穿了耳、裹了足。” 玉侬张了张嘴,到底没能发出声音。 “故事还没结束。” 周清莲压了压嗓子,继续讲述 “天上有一位百花仙子,因故被贬下凡间,就是唐朝的武则天女皇时代。武则天在寒冬时节下令百花齐放,诸位花神都因为这个获罪,纷纷降生为人间的一百位才女则天皇帝开女科,天下才女都去长安应试,百花仙子降世托生的百位才女,个个才华横溢,她们在考场上一展平生所学。我们老师说过,女子之才,如镜中之花,水中之月,看似虚幻,实则自有其清华与高贵” “你说的话都好深奥,文绉绉的,好多话我都听不懂。” 最后一个故事听得赵蛮云里雾里的,好多四个字四个字不懂含义的话。 “那你为什么后来不读书了,来了这里过苦日子?” 也是稀奇,见过那么繁华的都市,又懂这么多东西,怎么还能和他们这些大字不识一个的人在同一个地方窝着。 周清莲闻言,脸上飞扬的神采渐渐沉下来,化作一丝难以言说的无奈。 她轻轻叹了口气,目光垂下,落在自己粗糙的手指上,只含糊地应了一句,“世事难料,人生际遇,岂是当初能预想的?不过是一步步,就走到了这里。” “你们觉得,这几个故事好听吗?” 赵蛮点头,李秀云更是听得入迷。 李秀云更是用力点头,小脸上满是兴奋和向往。 “周姨,你说得特别好!我爸妈也送过我读了几天书,但从来没听过这么精彩的故事,乘大船过海,真的能去到那么多地方吗?我能不能也去那个女儿国看看,到底长什么样子? 周清莲被她天真又执着的追问逗得哈哈大笑,伸手疼爱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或许可以,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去,你要是好好努力,未来说不定能找到去往另一个世界的方法,到时候你可得记得带上我们一起去看看那里长什么样子。” 李秀云小鸡啄米似的点头,郑重地许下承诺。 “我会的。” 第88章 绣工 周清莲自从那次与玉侬关于镜花缘的交谈后,来玉侬家地卜子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对于这个满腹学问却无处倾诉的女人而言,李秀云那双充满求知欲的明亮眼睛,和玉侬总能接上话茬,甚至能引申出更深一层思考的灵慧。 在她们专注而崇拜的目光里,周清莲似乎又回到了从前在女校时的时光。 每每得空的时候,就会主动来找她们。 那些精彩绝伦的故事,对于常年困于生存挣扎的赵蛮和孩子们来说,无疑是贫瘠精神世界里的一场盛宴。 “我家那位,他知道我爱看这些,有时去远些的城里,会想办法给我带几本旧书,或是几张报纸回来。他心里是疼我的,只是这些东西,他看不进去,也没法跟我讨论。” 周清莲裹头的布子已经打了好几个补丁,她轻声感叹,“这冬天脑袋吹得生疼,要是有顶羊绒帽子就好了,轻便又暖和。” 玉侬听了,几乎脱口而出“让巴雅尔大哥想想办法”。 话到嘴边,猛地刹住了,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在吴府,冬日里各色皮帽,绒帽随意挑选的日子,一丝苦涩涌上心头。 如今一顶普通的羊绒帽子,对周清莲,对她自己,都成了需要掂量许久的奢望。 她最终只是含糊地应了一声,将那份何不食肉糜的尴尬咽了回去。 因为周清莲的反复来往玉侬家地卜子,村子里的几户爱挑事的都变消停了不少。 村子里,尤其是马苦女那几个爱挑事的妇人,明显消停了不少。她们依旧会在赵蛮在河边打水的时候投来讥讽的目光,指桑骂槐,但是刻意刁难的行为却少了许多。 赵蛮等夜里睡觉的时候,偷偷跟玉侬说起来。 “周清莲她们夫妻在这儿住了二十年,她的立场风向能影响我们的处境,王二旦都说刁难他们的人少了,马苦女那些都是在周清莲后面陆陆续续从外地逃难,躲避战乱来的,比咱们早不了几年。周清莲夫妻俩明显不排斥咱们,她们这些后来的,也就不好做得太绝,怕得罪了周清莲呢。” “都是外来户,为什么欺负我们呢。” 李秀云很是不解,忍不住把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呈文听了说出自己的理解,“大概是怕本就不多的耕地被我们分掉,周边能种的地就那么点,剩下的都是荒地,开垦起来应该会很难。还有,咱们现在没存粮,只能挖野菜下套子,他们肯定觉得咱们抢了附近本来就不多的野物。”。” “这样啊。” 李秀云似懂非懂地叹了口气。 赵蛮也跟着叹气,“开垦荒地可不是轻省活计啊,不过好歹能有点东西吃,像现在这样打猎挖野菜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这个冬天。” 玉侬静静地听着,没有接话,地卜子外寒风呼啸,这些天她在屋子里用枯草编了好几个帘子,在门口挂了两个,避风效果比从前单个好了很多。 但偶尔窜进来的风还是能让人打个哆嗦。 “赵姐,咱们还是得有个棉被,现在还没到最冷的时候,勉强能熬过去,大冬天的没有棉被怕是要冻死人了。” 赵蛮虽然也知道这个理儿,但没钱还没东西,实在没有办法弄来一个棉被。 “明天我和你一起用枯草编两个垫子垫起来,现在就一层,寒气还是能从后背窜上来。” “好。” “也不知道当家的什么时候能回来,要是现在能给咱们寄点钱或者棉花就好了,不然都不知道怎么撑下去。” 哎...... 李栓正一去,赵蛮就像失去了主心骨,身体本来也没恢复完全,这回忧虑重,更是辛苦的熬日子。 “李大哥肯定很快就回来了,现在毕竟也没去多久,就是赶回来也需要些时间,别想这些了,明天我找周清莲帮帮忙,看她家有没有老旧的棉被,我们用打猎的肉换。” 赵蛮才逐渐放缓了呼吸,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玉侬盯着地卜子的顶,思绪飞远。 - 隔天一大早,天才蒙蒙亮,玉侬就拄着枝拐杖,一步一挪地找到了周清莲家那顶略显破旧但相对严实的毡房。 周清莲刚起身,正拢着灶火,见她这么早过来,有些诧异。 “我家也就两床棉被,老的那个已经用了快二十年,你确定你要?” 玉侬连连点头,“要!我拿昨天打到的田鼠跟你换。” 周清莲摆摆手,“我倒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床被子是单人被,你们大人孩子可是有四口人,怎么盖得过来?” “我把这被子拆了做成两个大的,里面的棉花虽然硬了,但拍打拍打,摊开来,再找些旧布头拼凑一下,或者做成三张也可以,总比现在强” 周清莲几次欲言又止,玉侬看出她的犹豫,轻声道,“周姐你想说什么就说,咱们不见外。” 周清莲也就仗义执言。 周清莲叹了口气,拉着玉侬在毡房中央的灶膛边坐下,压低了些声音,仗义执言。 “玉侬,按理说这话不该我来讲,但咱们投缘,我就多句嘴。呈文那孩子,我看着得有十来岁了吧?在咱们农村,这年纪,有的都能说亲了,是个半大小子,不是小娃娃了。” 她顿了顿,观察着玉侬的神色。 “他一直跟你们几个女的挤在一个被窝里,终究……终究是不太方便。” 玉侬一愣,她一直觉得自己是呈文的妈,从小带在身边长大,从来没仔细想过现在的呈文已经长大。 但现在都是盖草御寒,棉被都没有一个,实在有心无力。 “你有没有特长?就是拿手的活儿。” 周清莲问她。 玉侬想了想,“会刺绣算吗?但我从前也只是给呈文的衣裳绣两朵花,不精细的。” “倒也是一门手艺,咱们这地方会的人少,也就是讲究个缝缝补补的。这样吧,等我家那位去城里的时候,看看哪家需要刺绣的活儿,你再攒攒换棉被。” 玉侬没想到周清莲会这么热心,不仅点醒了她没注意到的问题,还主动想办法帮她找生计。 一时间又是感激又是心酸,眼圈微微发红。她紧紧握住周清莲的手,声音有些哽咽。 “周姐,谢谢您……真的,太谢谢您了!” 第89章 旧棉被 玉侬抱着那床沉甸甸、散发着陈旧气味的旧棉被,像是抱着什么稀世珍宝,一步一挪地回到了地卜子。 赵蛮远远见她抱着东西回来,迎上去,“还真让你换回来了?” 上手摸了摸手硬邦邦的,表面的蓝印花布已经洗得发白,边角磨损得厉害,露出了里面暗黄色的棉絮。 “这被子年头可不短了,棉花都结块了。” 她实话实说,但脸上还是带着笑,“不过,有总比没有强!一只田鼠能换回来这个,也不容易,改天咱们再想法子谢谢人家。” 玉侬把被子小心地放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长长舒了口气。 呈文懂事地帮母亲把被子摊开,那被子确实又小又硬。 赵蛮是个行动派,她翻看着被面和被里道:“成!拆洗缝补,咱没问题,就是这布脆了,得小心着拆,不然就全碎了。要是能有几块结实点的旧布拼上去就好了” “看看家里还有没有些布子。” 玉侬说着,就开始在角落里的包袱里翻找。 但这些时间过来,实在没什么东西留下,有点的布头子都用来缝补身上的衣服。 “家里没什么东西了,将就着用吧。” 赵蛮也知道什么情况,虽然抱怨,但还是痛痛快快的着手和玉侬一起整理棉絮。 等秀云和呈文出门捡柴火的时间,玉侬和赵蛮说起来周清莲给的建议。 “呈文年纪也逐渐大起来了,不能再跟我一个被子。” 赵蛮听着也确实是这么个理,但条件实在不大好,犹豫着开了口。 “在巴雅尔给我找到活计之前,该怎么给他保保暖的好?”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看着那床刚拆开、露出里面疙疙瘩瘩旧棉絮的被子。 赵蛮忽然伸出手,比划了一下,果断地说:“那就把这床被子的棉花,均分成四份咱们谁也不亏待,好歹是棉花,贴身盖着,总比全是草强!” 赵蛮这样说着,手上动作也不停,干脆利落地分好了四份。 玉侬不大好意思,原本只分成两份还能更厚一些,现在为了将就呈文都将一张被子分成了四份。 “赵姐...” 赵蛮摆摆手,打断她的话,语气干脆利落。 “别说那么多了!呈文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跟自家孩子没两样。眼下是难,但规矩不能乱,孩子大了就得当大人看。等你那个绣花的活计真做成了,我也跟着你学,咱俩都得为了往后能过上好日子努力!这点棉花,就当是开头了!” 玉侬看着她坚定而豁达的脸,心中暖流涌动,重重地点了点头,不再多言,手下更加细致地分解起那些板结的棉絮。 - 巴雅尔那边真的带来了好消息。他趁着去城里用皮子换盐的机会,真的帮玉侬找到了一个营生。 给城里一户人家,做孩子满月用的虎头鞋,虎头帽,还要搭配一套绣着“福”字和吉祥花纹的小围兜、小被子。 “说好了,做成给一小袋粮食,大概是三斤杂合面。” 巴雅尔对玉侬说。 玉侬已经喜出望外,至少这段时间的口粮有了。 按照主人家要求的样式,玉侬和赵蛮一起研究着绣起来。 赵蛮负责裁剪,她用家里唯一那把旧剪刀,比着玉侬画在土上的轮廓,将一块块颜色黯淡的旧布小心裁开。 玉侬则负责最核心的刺绣和缝合。 冬天里做这样精细活儿,还是有些难度。 捏住那枚细小的针时,起初甚至有些笨拙,针脚也略显凌乱。 玉侬不得不时常停下来,将手凑到嘴边哈一口热气,或者放在唯一那件破棉袄下捂一捂,待那刺骨的僵硬稍稍缓解,再继续。 秀云和呈文也懂事地包揽了更多的杂活,捡柴、挑水摘野菜,整理地铺,尽量不打扰她们。 几天后那虎头鞋的雏形渐渐在她手中显现。 “上次坐这个还是呈文的百日宴,没想到现在做起来也还不错。” “姨姨,这小老虎真精神!” 秀云常常看得入迷,小声赞叹。 玉侬只是浅浅一笑,目光依旧凝在针尖,偶尔会刺破手指,渗出血珠,她只是下意识地吮一下,又继续。 在赶制虎头鞋的间隙,她们见缝插针地处理那些板结的棉絮。 没有弹棉花的工具,她们就用树棍反复拍打,用手一点点地撕扯、揉松。 赵蛮连续做得腰酸背痛,揉着自己的后脖子感叹。 “两个都是精细的活儿,磨人得很。” 那些硬邦邦的棉块随着人的动作,碎屑飞扬,弄得人头发上眉毛上都白蒙蒙一片。 “这老棉花,又硬又紧实,想给她重新弄得蓬松咱俩不知道要做多少功夫。” 赵蛮一边奋力拍打,一边喘着气说,“但咱也得把它弄软和了!” 玉侬默默点头。她将拍打后稍微蓬松了些的棉花,按照之前说好的,仔细地分成四份。 连续一段时间赶制,被子和虎头鞋几乎是同一时间完工。 李秀云在这期间也学会了编织草席,虽然松散很多,但也够用。 大家就此分到了棉被,总算能暖和一些。 赶在约定好的时间前一天,玉侬和赵蛮通力把定好的虎头鞋,虎头帽和小被子围兜做好。 玉侬用干净的布头,将它们仔细包好。 交给巴雅尔带走时,她的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等待回音的那两天,玉侬每天都提心吊胆的,生怕住家不满意全给退了回来。 好在,巴雅尔出现的时候没有告诉她这个坏消息,反而交给她一个不大的袋子。 沉甸甸的,实实在在的重量落在玉侬手里的时候,那股真切感才让她安下心。 玉侬颤抖着手打开,一股混合浓香的面粉味直冲鼻子。 “成了。” 巴雅尔言简意赅,“主家说手艺不错。” 赵蛮一把抱住玉侬,声音哽咽:“成了!咱们成了!” 玉侬紧紧攥着那袋杂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 夜晚的餐桌上,是这段时间以来最美味的,带着麦香味的馍。 四小块,每人都能吃到。 李秀云眼里喊着泪水,小口小口咀嚼,感受着美味。 第90章 除夕 除夕。 入腊月以来,塞外的寒风都变得更加猛烈。 经过前些日子没日没夜的赶制绣品,玉侬和赵蛮终于用换来的钱,咬牙买了一包不算太多的新棉花和布子。 她们做了一整天,终于在夜晚了来临之前给李秀云和呈文做了两床崭新的棉被。 新被子在铺上叠得整整齐齐,秀云欢喜得不得了,时不时就要伸手去摸一摸,小脸上是藏不住的光彩。 呈文虽沉默些,但收到新被子的时候,眼里的光彩也是很动人。 锅火上咕嘟着,里面是难得一见、没有掺杂任何野菜或麸皮的纯白米粥。 米香浓郁,丝丝缕缕地钻进每个人的鼻腔,勾动着胃里最原始的渴望。 玉侬和赵蛮做了很久的绣品,终于攒下来过年吃的白米。 没有麸皮和杂粮的,纯白米粥气味格外香甜。 “今年这个年,总算有点年样了。” 赵蛮看着罐里翻滚的米粥,语气里带着一丝疲惫的满足。 她摸了摸秀云的头,又看了看沉默但脊背似乎挺直了些的呈文。 玉侬也微微笑着,手里还拿着一件未完成的绣活,趁着天光再做几针。 一家子其乐融融地聊起天来。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和毫不客气的呵斥声。 “出来!都出来!查户了!” 管事模样的男人,由马苦女的丈夫领着,脸色不善地站在地卜子外。 玉侬和赵蛮心里一紧,互相对视一眼,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钻了出去。 呈文也警惕地跟了出来,将秀云护在身后。 “几位大哥,这大年三十的,是有什么事?”赵蛮挤出笑脸问道。 领头的那个,是这片耕地地主的侄子,叫陈三,他皮笑肉不笑地扫了一眼她们身后的地卜子。 “没什么大事,就是按上头吩咐,清查一下外来户的人口,看看有没有来历不明的,也好规划明年的租地。” “你们这几户,来了也有些日子了,打算什么时候交落户押金啊?总不能一直这么白占着村里的地界吧?” 玉侬和赵蛮面面相觑,她们还没听过要交这笔钱的事儿。 “我们没听说过要交这个钱啊?” 陈三不耐烦地打断,他目光在玉侬依旧微跛的腿和赵蛮身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现在你们不久听说了,在这儿生活的每个人都要交这笔钱!” “可...” “没什么可是,现在大过年的我也不想为难你们,你们一户交一斗粮食算订金,开了春再说其他的事儿。“ 玉侬和赵蛮面面相觑,她俩真是穷的叮当响,实在没有能交的粮食。 “您行行好,我们这年三十的米,还是刚用绣活换来的,哪有一斗存粮啊!您看看我们这地方,像是能拿出一斗粮的人家吗。” 玉侬看着,陈三乞求。 陈三嗤笑一声,双手揣在袖子里,跺了跺冻得发麻的脚,语气更加不耐。 “少跟我哭穷!谁家过年不存点粮食?我看你们就是不想交!马老四,” 他扭头对旁边谄媚笑着的马苦女丈夫道,“你说说,咱们这规矩是不是早就立下了?” 马老四立刻点头哈腰:“是是是,规矩早就有了,只是她们新来,还没来得及告知。” 他看向玉侬和赵蛮,带着一种本地人对外来户天然的优越感。 “这钱,这粮,早晚都得交,早交早安心嘛,我们早早的都已经交上了,就剩下你们几个新来的户。。” 玉侬她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我们不是不想交,是真没有,男人不在家,我们两个女人带着孩子,挣点吃食已是艰难,这落户押金,能不能宽限些时日?等开了春,我们一定想办法!” 陈三捂了捂手,鼻子冻得通红。 “开了春?开了春你们拍拍屁股跑了,我找谁去?今天这订金,必须交!拿不出粮食,那就拿值钱的东西抵。” 玉侬急中生智,脱口而出。 “我会做绣活,您再宽限我一段时间,我肯定够挣了把粮食交上去。” 陈三倒是听到了她会做绣活的话。 “哪种绣?” “晋绣。” 陈三了然,“这倒是也行,那你们这户就用绣品顶吧。” 赵蛮送了一口气,玉侬也知道人情世故,谢过陈三。 马苦女丈夫不知道陈三怎么突然变得宽容了,想着奉承,又是好奇。 “您怎么突然不要他们的粮食了?” 没搭理他这蠢问题。他之所以突然宽容,可不是发了善心。 出门之前,家里老爷子特意把他叫到跟前叮嘱过,说现在打地主的风声紧得很,闹得厉害,让他们这些下面管事的对佃户,尤其是这些流落来的外来户,都宽松点,别把人都逼跑了,到时候地没人种,难道要他们自家人下地干活吗? 陈三晃了晃脑袋,简直无法想象自己扛着锄头下地的画面。 他还想过他的富贵日子呢。 这地总得有人种才行,想到这里,他更是懒得再跟这几个女人纠缠,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大过年的,都散了吧!记得开春交绣活!” 说完,揣着手,带着一脸莫名其妙的马老四,转身钻进了寒风中,走向下一户需要清查的人家。 地卜子外,重新恢复了寂静。 玉侬和赵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疲惫和无奈。 开春还得交不少绣活,也幸亏自己会这点本事,不然这个冬天怎么也熬不过去。 赵蛮叹了口气,拉起玉侬冰凉的手:“先进去吧,外面冷,好歹把年过了。” 她们转身钻回地卜子,原本热闹的气氛逐渐沉了下来。 赵蛮还是努力活跃气氛。 “没事没事,大不了我也去做长工,与弄弄拆对诶两个孩子在这儿守着,我就不信这点东西还能把咱压垮了!” “妈,姨姨,你们就在家吧,我也长大了,去熬活也能熬的住了。” 呈文说起来,玉侬笑了笑摇头。 “没事儿,咱们一起努力,我做绣活儿攒攒钱,咱们开春说不定也能攒下来租子的钱。” 第91章 又见面 李栓正没能回来过年,在一户富农家里做了长工,伺候喂养奶牛和羊,还要负责接产。 整个冬天忙得脚不沾地,每天像个陀螺一样转。 主家倒是还算慷慨,每天两顿饭,偶尔还能给他们吃些牛奶制品。 越是过得不错,就越惦记家里的妻女。 那些牛奶制品放不住,太容易坏,不然想留着给李秀云和赵蛮尝尝味儿。 手上的玉侬也能喝牛奶,呈文还在长个子,多吃点饭也好能撑起来一个家。 因为李秀云对呈文的态度,李栓正早早将两家人当成了一家人。 终于等过完年,接完了一批羔子,向主家告了假,回家看两眼家人。 正走到半路上,发现路边躺着两个人。 蓬头垢面的,很是凄惨。 出于自己一路逃荒过来的感同身受,李栓正还是想帮他们一把。 身上刚好带了点牛奶,刚好能给这两人救命。 他大步上前,查看那两人的情况。 “喂,老哥?醒醒?” 他一边低声呼唤,一边伸手想去拨开覆在那男人脸上的乱发和枯草,想看看还有没有救。 扒开男人脸上的人脸上的乱发和枯草,李栓正大惊失色。 “大哥?” 李栓正看着李老串这一幅枯槁的模样,颧骨高耸,嘴唇干裂出血口子,难以置信,心惊胆战。 再看他旁边那个同样奄奄一息的女人,正是大嫂易金凤。 再怎么样也是抚养他长大的亲大哥,李栓正实在做不到面对这样一副样子的李老串见死不救。 拿出陶罐,倾斜到李老串嘴边,一点点地将牛奶滴进去 李老串喉咙里发出无意识的吞咽声,虽然微弱,也知道人还活着。 他又忙着给昏迷的易金凤也喂了一些。 李老串好一阵才悠悠转醒,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浑浊的眼珠转动着,看到了李栓正熟悉的脸还有些不可置信。 确认了是李栓正后,直接抱着他嚎啕大哭起来,声音嘶哑难听。 “老四啊!你大哥差点就死在这荒郊野岭了你知道吗!” 说话说不利索,舌头打结的李老串在这个时候抱怨起自己过去的遭遇,也是毫不客气。 “你们兄弟当初几个说走就走,我跟你大嫂没办法,只能一路打听,沿着你们从前说的路径找过来,结果这一路上差点就把命丢了。” 易金凤这时候被动静惊醒,虚弱地睁开眼 看见李栓正也是如同李老串一样扯开嗓子就号哭起来。 “老四啊!总算见到你了,我跟你大哥差点死在路上了!一路上没吃没喝天气还冷,太难熬了。” 李老串夫妻反复提及差点死了,李栓正也不禁想到自己这一路的艰辛。 也能理解了大哥现在的情绪。 “,大哥大嫂,那你们准备去哪儿?” “老四,我们现在身上什么都没有,你得帮帮大哥啊,不然我们可咋活!” 易金凤也抹了泪。 “老四,让我跟你大哥在你家里住上几天缓一缓,不然这冰天雪地的,我俩怕是要撑不住,今天也是得亏遇见你了,不然说不好都要死在这儿。” “我们也是过来投奔你的,一直找人问路,跑了这么远才听说这附近有一户跟我们描述的情况相似,才能在今天见到你!今天也是缘分到了,不然我俩晕倒在这儿,没人发现就完了,幸亏是你啊!” 李老串感叹着,一把抓过李栓正的胳膊拍了拍。 一副“你做得很好”的神色。 李栓正猛地有些感觉到心口梗了一下。 想起来玉侬和李老串之间的恩怨,还是决定不让他们碰到一起的好。 “大哥,我带你们到附近的村子先找户人家借宿,天寒地冻得怕你们再因为这些晕倒。” 李老串紧接着问,“不用,我住你家就行了。” “大哥,不是我不愿意让你住我家,实在是,我自己还住在人家里做长工。” 李老串一听,没成想自己这个弟弟现在混得也不咋样。 还以为来了这地界能过上好日子,却没想到还是要熬苦日子。 他有些失望,但眼下也只能依靠李栓正,还是摆出笑脸。 “老四,我俩实在是没地方去了,你帮我跟你主家的说说,让我俩暂时住在你那儿成不?等我俩找到营生,绝对不会再麻烦你了。” 李栓正为难,他做长工的又不是大财主家,不过一户富农,哪有那么多条件供他们挑来挑去的,肯留他住宿吃饭已经很不容易了。 “大哥,你们就先在附近借宿,我回去问问掌柜的,但八成是行不通的,我干活那家也不怎么富裕。” 李老串心里打鼓。 老四八成不是诚心要帮忙,但现在他俩的处境,不扒着他又不行,只能捏着鼻子服软。 “看你为难的,我们又不是要吃你的肉,我们自己去求你东家的,给我们一个营生也行。” 李栓正一口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 易金凤这时候也配合着李老串,说些好话。 也没怎么进了李栓正的耳朵里,说得嘴皮子起沫,易金凤也逐渐没了那力气。 “算了,老四,没想到这事儿能让你为难成这样,我俩自己谋活路!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有跌跌撞撞地站起来走路,易金凤直接扯开嗓子哭。 “当家的,我又累又饿,走了这么些天实在没力气了,我还以为来了这儿能有亲戚朋友依靠,多少还能有个住的地方,哎!我实在走不动了!死在这儿就死在这儿算了,我实在是走不动了呀!” “闭嘴!” 李老串背着手严厉呵斥,易金凤却越哭越来劲。 “啊——我走不动了!” 李老串斜眼看李栓正的反应,见他还是一副不情愿的样子,决定下一副猛料。 上前拽着易金凤的手就要走,拉扯间,李老串的嘴一突然歪,就要直挺挺地往下倒。 李栓正眼疾手快地扶着李老串的身体。 “老四啊,你放开我吧,我不拖累你。” 易金凤哭喊着,“当家的,你可千万别有事啊,你没了我咋办。” 第92章 租房 李栓正还是把李老串扶着坐下。 “大哥,我给你们找个落脚点,营生你们还是自己找吧,我也没那能耐在这儿给你们找活儿干。” “老四,我真是...” 李老串一副热泪纵横的模样,让李栓正看得很不是滋味。 “我手里也没有钱,这关牛奶给你们喝吧,歇一会儿领你们在附近找个地方落脚。” 易金凤破涕为笑,比着大拇指头夸李栓正。 李栓正心里五味杂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淡淡点了头,等夫妻俩喝完牛奶再找地方住下,突然又想起什么,转过头问了他们夫妻。 “小武呢,怎么不见和你们在一起,是走散了?” 易金凤带着哭腔控诉。 “还不是那些可恶的军阀,把我儿抓了上前线,生死未卜,但听说那个战况,八成是没了...” 李栓正不好再提及哥嫂的伤心事,他记得附近有个村子,到那里租上一张炕应该是可以的。 随即将自己的想法告知了他们。 “我手里只够租半个月的,我也尽力了,大哥大嫂未来的日子还得靠你们自己琢磨。” 易金凤一听时间才这么点,很是不乐意,还想说什么,胳膊被李老串拉住。 “行,谢谢老四,这对我们已经是很好的帮助了。” 李栓正帮着他们在附近村子里,租了一间人家放农具的凉房中的一间,有个不大不小的炕,能烧火做饭,条件不错了。 和房东聊天下来,原本李栓正估计的半个月租金,缩水到了十天。 李老串听得不痛快,但在李栓正面前还是高高兴兴的,说着好话。 连带着对房东都是千恩万谢的。 易金凤也只能跟着李老串的节奏,笑呵呵地将李栓正送走。 等门一关,只剩他俩的时候。 易金凤的脸立马垮了下来。 “当家的,老四这是甚意思了,嫌我们来投奔他?” 李老串的眉头也拧着,瞥她一眼,自顾自找块地方坐下。 “行了,先在这儿住着,最起码能有个热炕热灶,等租子到期再说。” 易金凤不情不愿的出门捡了点柴火,借着房东的引火石烧了炕。 - 李栓正原本打算带回家的牛奶没了,只能拎着空空的陶罐子回。 身上的钱一大半也交代在了这儿。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多少也能给家里扯点布头子。 随即兴冲冲地一路小跑着回了家。 因着李老串事情的耽搁,到地卜子的时候,太阳已经下山。 远远看见了地卜子门口挂了帘子,心中一片安慰。 大步流星的上前掀开,刚踏进一步,一声急促的声音传来。 “谁!” 玉侬拿着拐杖站在门口质问,赵蛮这时候也惊醒慌忙把两个孩子护在身后。 “是我,李栓正。” 李栓正将脑袋探了进来,玉侬才松了口气。 “李大哥,是你啊。” 随即拄着拐杖慢悠悠地坐回去。 “你们倒是挺警觉的,刚有人到门口就拄着拐子来了。” 李秀云见了李栓正,开心地蹦蹦跳跳,两步就窜到她面前,双手挂在他脖子上摇晃。 “爸,想死我了,你不知道之前除夕大半夜的有人来问我们要账,说交押金,妈跟玉侬姨姨每天绣东西快把眼睛绣瞎了。” 李栓正心里因为安顿了兄嫂而产生微薄的成就感,在听到女儿带着哭腔的控诉时,瞬间烟消云散,心猛地沉了下去。 他放下女儿,脸色变得凝重,看向赵蛮,声音带着压抑的火气:“什么押金?谁来找你们要押金?什么时候的事?” 赵蛮不想在大年下,男人刚回来就给他添堵,本想轻描淡写地带过去,见着李栓正的神色,知道瞒不住。 叹了口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就除夕那天晚上,地主家的侄子,说是按上头规矩,清查外来户,要交什么落户押金,开口就是一斗粮食。” “我们哪来的粮食?” 赵蛮继续说道,“磨破了嘴皮子,最后说用绣活抵。开春后,要交上足够抵一斗粮食的绣品,料子还得咱们自己想办法。” 她指了指角落里那堆绣了一半的活儿。 “这些天,我跟玉侬妹子天天做这个,就怕到时候交不上。” 他这个本该顶门立户的男人,却远在他乡,对这一切一无所知! 他想起自己刚才还把大半的钱用在了李老串夫妻的租子上,他家里的妻女受着苦,他倒是在外面穷装大方。 一口气涌上来,满是愧疚,他也不好意思跟赵蛮说起。 只把身上的所有钱掏出来碰到赵蛮面前。 赵蛮一见也有一些钱,心疼他辛苦,拉着他坐下,只拿了一半的钱。 “你一个人在外头,也不能身无分文。这些你留着,万一生个病,或者有什么急用,总得有点钱傍身。家里有我呢,紧一紧,总能过去。” 李栓正摇摇头,执拗地将钱又全部推回到赵蛮手里,语气带着不容拒绝的坚持。 “我找的营生工钱也不多,但吃得不错,哪儿也没啥能花钱的地方,我把钱留下来给你们,你们在这儿自己过生活,肯定要比我需要钱,做绣活也得有灯油,别省着,不然伤眼睛。” “行了,人回来就好。钱我收着,明天就去看看能不能多换点粮食,咱们在家也吃顿好的。” 她没再看李栓正,自言自语的。 李秀云因为她的话而感到高兴,欢呼着和李栓正道,“爸,你回来了,咱们一家子团圆才真是过年呢。” 说着也不忘拉上呈文凑过来,“明天咱俩一起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什么野货。” 孩子们闹腾了好一阵才睡下,等夜里李栓正起身上厕所,赵蛮跟了上来。 “他爹,这次回来,心里有事?” 李栓正浑身一僵,端着空碗的手微微颤抖。他张了张嘴,喉咙干涩,那句在心底盘旋了许久的话,几乎要冲口而出。 赵蛮没等他回答,继续缓缓说道,“咱们夫妻这么多年,啥苦没吃过?啥难没遭过?在外头不容易,我知道你有你的难处,不说我也能猜到几分。” 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只要人平安回来,比啥都强,钱没了还能再挣。” 赵蛮以为李栓正路上遇到劫财的了。 李栓正也就打了哈哈,糊弄了过去。 “天下不太平,大家都过得艰难。” 赵蛮还在继续安慰她,越是这样善解人意,李栓正心里的愧疚就成倍的增加。 第93章 找上门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玉侬眯了眯眼,待看清站在地卜子外的两人时,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握着门帘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 李栓正出门去镇上才买东西了,这会儿正好不在。 旁边还站着热心肠的张圆圆,她显然不明就里,脸上洋溢着帮人找到亲眷的喜悦。 张圆圆嗓门响亮,带着邀功般的热情,“嘿嘿,玉侬,这两位说是赵蛮姐的大哥大嫂,也是逃荒来投奔你们的!我在村口碰见他们打听,就把他们领过来了!这下好了,一家人总算团聚了,不用谢我啊!” 她说完,自顾自地笑着,又跟李老串夫妇寒暄了两句,便转身回了自家窝棚。 玉侬笑着告别了张圆圆后,淡淡瞥了一眼李老串夫妻后兀自拿着自己的绣品去找周清莲。 李老串和易金凤脸上那原本就有些勉强的笑容,彻底僵住。 易金凤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想开口叫住玉侬,却被李老串拦下。 易金凤忍不住压低声音,带着愤懑,“当家的,她这是什么意思?” “哼,管他的呢,摆个脸子给谁看。” 赵蛮听到外面似乎有陌生人的动静,以为是村里人来传话。 掀开帘子出来一抬眼,看到杵在门口的李老串夫妇,先是一愣,随即心头猛地一沉,一股不祥的预感瞬间袭来。 果然,易金凤一开口,赵蛮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味道。 易金凤反应快,抢着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刻意的亲热,“哎哟!弟妹!可算是见到你了!我们这实在是没办法了,只能来投奔你们了!” 李老串也赶紧跟上,舔着脸,唉声叹气。 “是啊,身上一个子儿都没了,房东把我们赶了出来。这人生地不熟的,我们老两口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啊!” 他绝口不提李栓正给他们提供的房租,这些天他们根本没去找营生,只一味强调自己的落魄。 “投奔我们?大哥大嫂,你们看看我们这地方!还住在人家玉侬的地卜子里,不是我不帮,实在是没那能力!” 易金凤立刻接话,“挤挤嘛!总能挤下的!咱们逃荒的时候,不也是这么挤过来的?总比睡在野地里强啊!再说了,栓正他肯定也不能看着哥嫂流落街头不是?” 李老串也顺着杆子爬,摆摆手,一副“我不计较”的大度模样。 “对对对,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就行,我们不挑,咱们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说着,他们竟不等赵蛮再拒绝,互相使了个眼色,就厚着脸皮,提着行李,试图往地卜子里钻。 李老串甚至嘴里还念叨着:“哎呀,这走了远路,累坏了,先找个地方歇歇脚。” 赵蛮被他们这无赖行径气得脸色发青,想拦,却被易金凤用身子有意无意地挡住。 眼看他们就要挤地卜子,赵蛮猛地喝道,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尖厉, “站住!谁让你们进去了?!” 易金凤的动作顿住,回头看着赵蛮铁青的脸,易金凤立刻换上一副委屈的表情,“老四媳妇,你这是干啥?我们可是你亲大哥亲大嫂啊!” 她目光地扫过两人,忽然想起李栓正回来时那欲言又止的模样,一个念头猛地闪过脑海,但她压住了,没有当场质问,咬着牙。 “我告诉你们,这地儿住不下!你们爱找谁找谁去!” 他们俩是铁了心要赖在这里,他们不再理会赵蛮的呵斥阻拦。 开始自顾自地打量,评头论足,仿佛已经成了这里的主人。 “这儿还能挤挤。” “嗯,虽然破了点,收拾收拾也能住人。” 李老串更是直接大喇喇走进地卜子里,看着铺上一看就是新做的棉被,乐呵呵地就要躺下去。 “你们这日子不是过的挺好的么,还能做新被子,还这么厚实,有两个,正好我跟你嫂子一人一个。” 亏得赵蛮眼疾手快,上前拦下了往被子上躺的李老串,不然这人已经就着李秀云的被子美滋滋躺下。 “你干啥,我不就是要躺会儿么,你还不让,真是小气。” 赵蛮站看着他们鸠占鹊巢的无耻行径,气到发抖。 “人要脸,树要皮,大哥大嫂,我说过了,这地卜子是人家玉侬的,我们母女住在这儿已经是人家宽容,你们跟她可没有多么亲近!” “亲不亲的,这不是有你吗。” 赵蛮面对这样的无赖,一时半会儿也是语塞。 “没天理啊!当弟妹的骂大哥大嫂啊!我们都要饿死冻死了,她见死不救还要赶我们走啊!栓正啊,你快来看看你娶的好媳妇啊!” 易金凤一哭二闹,赵蛮也有些无所谓了。 “就你会哭,我也哭!” 说着也一屁股坐到地上。 “让大家都来看看,你们这对当大哥大嫂的,是怎么逼着住地洞的弟弟弟妹,抢孩子被子的!看看到底是谁没天理!” 赵蛮这一嗓子惊动了几个邻居。 张圆圆第一个从窝棚里钻出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她还正美着,以为那头是美好温馨的认亲画面,怎么是这个场景。 王二旦和李秋风也闻声走了过来。 马苦女更是端着个簸箕,假装在门口筛粮食,耳朵却竖得老高。 “赵姐,这是咋了。” 玉侬去而复返,她身边还站着一位神色严肃的中年女人,眼神冷冷扫过李老串夫妻。 作为第一户的周清莲夫妻在村子里也有些威望,大家都愿意给几分面子。 这时候出来说和,大家也没什么意见。 赵蛮感激地看向两人,周清莲微微颔首,目光落在试图往地卜子里挤的李老串夫妇身上,语气平淡,带着审视的目光询问。 “这两位是?” 易金凤见来了个看似有身份的,立刻想故技重施,挤上前哭诉。 “您给评评理,我们是她亲大哥大嫂,逃难来找奔亲兄弟,她居然连门都不让进,还要把我们赶出去啊!这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周清莲淡淡地“哦”了一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夫妻俩。 让李老串浑身上下不自在。 第94章 不能这么算了 面对气势比他们强大的人,李老串夫妻总是下意识地想服软。 可念着自己千里迢迢赶赴这里,不就是为了投奔弟兄。 其他几个兄弟各自去了哪里,他们不清楚,这会儿都抓到李栓正的落脚点了,怎么能退缩。 李老串仰头大喝,“长兄如父!我抚养他李栓正长大,他也该给我们养老!我...” 周清莲打断他漫无边际的说辞。 “赵家妹子,我记得你家栓正上面是有位兄长,不是早就关系崩了,各自谋生吗?怎么如今说法变成了投奔你们? 赵蛮立刻明白了玉侬请来周清莲的用意,深吸一口气,顺着话头说道:“周姐说的是,当时他为了让女儿嫁给地主,克扣我们一起做工的工钱给自己儿子吃米饭,却给我们喝米汤。我倒是还好,吃什么也无所谓,当家的可是把所有粮食都上交给了你们夫妻,却连个米粒儿都见不着!” 赵蛮越说越激动,那阵子这对夫妻怎么克扣李栓正的工钱,怎么对待他们一家三口的,仍旧历历在目。 眼泪也忍不住地要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继续说。 “我们逃难到这地方,还是玉侬一直帮我们,帮着我们一家三口在她的地卜子里住,我们都自身难保,大哥大嫂是路过,我们挤出口粮招待一顿是情分。可他们……” 她看了一眼那两床险些被占去的新被,讽刺道,“他们这是打算长住,连孩子们新做的被子都看上了。” 这话一出,几个邻居纷纷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老头子怎么连侄子的棉被都要抢。” “为老不尊,没个长辈的样子。” 李老串听在耳朵里,不大痛快。 玉侬看他情绪有些波动,料定这人多少好面子。 “李家大嫂,按理说,你们是栓正哥的兄嫂,我不该多话。但如今,这地卜子是我沈玉侬的容身之所,赵姐和孩子们是与我同甘共苦的伙伴。你们口口声声说来投奔,住进地卜子挤一挤,可曾问过我这房东同不同意?” 她不等两人狡辩,继续道,“一来地卜子本来就狭小,能容我们四人勉强栖身,再添俩人,转身都困难。二者,我们几人尚且朝不保夕,如何还能负担你们二位的口粮?” “再有,外来户落脚不易,前些日子陈三爷才来清查过,定了规矩,每个人都要交落户押金,你们要是能拿得出这钱来,那也肯定能在其他地方落脚,不能的话,这儿也不可行。” 其实一身光杆子来这儿落地生根的,不光他们几个,欠了地主的债来年还就是,人能留下就不怕挣不着。 可现在为了吓唬他们夫妻,也只能拿陈三爷当幌子来。 周清莲也附和。 “玉侬说得在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规矩,现在兵荒马乱的,对外来户,盘查得很紧。收留了不清不楚的人,惹出什么事端,或者被上面认为我们管理不善,到时候别说你们,连我们这些老住户都要受牵连。” 她看向李老串夫妇,“两位想在此地落脚,还是先去寻村里的管事,按规矩办了手续,找到正经的落脚处再说。强挤在别人家里,于理不合,于规不容。” 大家纷纷侧目,盯着李老串夫妻俩的眼神很是玩味。 即便李老串脸皮再厚,此刻也有些挂不住了。 他们再也待不下去,灰溜溜地提起那点行李,连句狠话都没敢撂下,低着头,,匆匆离开了地卜子,消失在村口的小路上。 赵蛮看着他们狼狈的背影,长长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她紧紧握住玉侬的手,眼眶微红,低声道,“多亏了你。” 玉侬回握住她,轻轻摇了摇头。 周清莲也打了招呼回家。 等李秀云和呈文得了消息赶过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影儿。 “他们真是坏。” 呈文突然说起来,从一开始,李老串夫妇给他的印象就极差。 这时候更是,咄咄逼人又道德绑架的,难以想象和他们一起待在一片地方。 玉侬还是给他们留了脸面,没有提及从前骗钱的事情。 呈文有些不解,为什么不能全说出来,狠狠打他们的脸,让她们再也没办法靠近。 现在这样太客气了。 玉侬看穿了呈文的心思,等赵蛮母女进了地卜子,留下来和呈文解释。 “毕竟是你李叔的亲大哥,还是秀云的大伯,我们做得太难看了,他们会难做人,让她们知难而退,别再来了就行。” 呈文语塞,倒也是没想到这层利害关系。 同时也有些同情起来李秀云,怎么能碰上这样的大伯,太奇葩了。 在呈文有限的一生里,他们俩是他见过最没脸的人了。 - 李老串和易金凤灰头土脸地离开村子,心里那股憋屈和怒火却越烧越旺。 他们并没走远,就在村外不远处徘徊。 冷风一吹,肚子饿得咕咕叫,易金凤忍不住又开始抱怨。 “当家的,难道咱们就这么算了?那周清莲和玉侬分明就是在吓唬我们!什么规矩,什么陈三爷,我看就是不想收留咱们的借口!” 李老串蹲在树根底下,阴沉着脸,吧嗒吧嗒地抽着早已没有烟丝的旱烟袋。 他不傻,冷静下来一想,也觉得玉侬那番话里有漏洞。 如果外来户真那么难落脚,他们几个人是怎么留下的。 李栓正的那点钱想来也根本不够交什么押金,可如果他们真的有钱交齐,证明日子肯定过得不错,他俩更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李老串想着自己刚刚好起来的日子,被一炮弹毁了个彻底。 “不行!” 他猛地站起来,烟杆在吊在地上可得邦邦响。 “不能就这么算了!他们越是找借口,越说明心里有鬼,怕咱们赖上他们,咱们偏要回去,他们不让进屋,咱们就在门口住下!看谁耗得过谁!长兄如父,他李栓正敢不养我,我就闹得他们在这村里也待不下去!” “当家的,你说得对,咱们往回走。” 第95章 眼前一黑一黑 李秀云刚准备出门挑水回来。 刚掀开门帘,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眼前一黑。 李老串和易金凤,不知何时又回来了,他们紧挨着地卜子的入口,用捡来的破草席和树枝,搭了个简易地铺。 俨然一副要安家落户的架势。 地卜子里传来一股清香的味道。 李老串抄着手,靠坐在地卜子门口,看见李秀云出来,笑起来问,“大侄女,你们今天做的啥饭,这么香,给大伯大娘也盛点。” 李秀云被弄得一愣,回过头喊了赵蛮。 “妈!你快来看。” 赵蛮闻声从地卜子里出来,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你们还要不要脸!” 赵蛮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们,“赶紧给我滚!滚远点!” “哎哟,弟妹,你这说的什么话?” 易金凤立刻接腔,声音拔高,“我们也是没办法啊!身上一个子儿都没有,不住这儿,难道真让我们老两口冻死饿死在外面?你们就真忍心?长兄如父啊,栓正家的你不能这么没良心!” 他们的吵闹声再次惊动了邻居们,对于送上门的热闹,不看白不看。 玉侬看着眼前这如同狗皮膏药般黏上来的两人,眉头紧蹙,知道今天光靠讲道理和借势压人,已经赶不走这对铁了心要吸血的无赖了。 李老串见围观的人多了,更加来劲,开始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苦,翻来覆去就是长兄如父,抚养之恩,走投无路,按理赡养,把自己塑造成被狠心弟弟弟妹抛弃的可怜老人,易金凤在一旁配合着哭天抢地。 王二旦看得直咧嘴,小声对张圆圆说:“这老两口,可真够难缠的。” 张圆圆也皱紧了眉,昨天就不该把她们领过来,晦气。 但这是别人的家事,她也不好再多插手。 赵蛮又急又气,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上前动手拉扯。 玉侬一把拉住了她,对她轻轻摇了摇头。 当中撕破脸对赵蛮他们一家子还是不大好,她得想想办法。 “李大哥,赡养也该是有你儿子在先把,怎么也轮不到赵姐来为你们养老送终的。” 易金凤这时候捂着脸大哭。 “我儿被那天杀的军阀绑了送去战场上,人没了下落,八成是没了,我们也找不到其他人,不找栓正找谁!” 正说着,一声低吼传来。 “都给我闭嘴!” 李栓正远远地站在那里,震住了还在喋喋不休的兄嫂。 “跟我来!” 他不再多言,转身大步朝后头没啥人的地方过去谈话。 李老串和易金凤面面相觑,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还是下意识跟了上去,一些好奇的村民也远远跟着。 到了地方,李栓正转过身问他们,“你们到底想干嘛!” “老四,那房东等你一走就让我们住了一宿,个天就把我俩赶出来了。我俩没地方去,只能回来找你们了呀!” 易金凤一脸委屈。 李老串也一副赖定他了的样子。 李栓正没办法,责任该有,可也不能真的让妻女和朋友被排挤。 想来想去,只能为难自己了。 他把采买的生活用品转身送回去地卜子。 交给赵蛮的时候还安慰她。 “没事,你放宽心,我能解决。” 随即回到李老串夫妇面前,“你是我亲大哥,不可能在你们落难的时候冷眼旁观,可我也有自己的日子。” 又接着说,“我出力气给你们挖一个地卜子,你们也不要再找我媳妇女儿和朋友的麻烦,不然这和地卜子我就不给你们挖了。” 李老串夫妇也见好就收,现在的目的就是想要有个落脚的地方。 李栓正自己还住地卜子,肯定没能力盖平房,也就接受了这个结果。 “行,还是老四你想得通透。” 李栓正这时候补充了一句,“你们现在凑合将就两天,明天一早我就找人帮忙挖土。” 说好了,李老串夫妻应下来,离得玉侬住着的地卜子远了点。 李栓正没有立刻回家,走到不远处的一个土坡上,蹲了下来。 阳光投下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透着无尽的疲惫。 不知过了多久,腿逐渐发麻他才深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慢慢站起身,朝着那点着微弱灯火的地卜子走 “媳妇,玉侬妹子,我跟我哥他们说好了。明天我去给他们挖个地卜子,就在村子最东头那片荒地上。以后他们过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 赵蛮正在灶前添火,火光映着她的侧脸,看不清表情,只是添柴的动作顿了一下,没有回头,低低地“嗯”了一声。 “我去找秋风兄弟和二旦商量下,明天请他们帮把手,早点弄完。”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又转身钻出了地卜子 李栓正几乎一夜未眠,天不亮就起身,先敲响了王二旦临时栖身的窝棚门。 王二旦打着哈欠,嘴里嘟囔着,“这都什么事儿” 一同去离他家最远的位置,挑了块空地就挖。 等王二旦扛着锄头出来,李秋风已经站在他的地卜子外等着了。 巴雅尔这时候也扛着铲子出来,搓搓手抹了把脸。 “我媳妇说我必须得帮你,不然晚上叫我别进毡房,嘿呀!” 李栓正也有些感动。 几人借着微弱的晨曦,踏着冻得硬邦邦的土地,来到了村子最东头。 那片离玉侬和赵蛮住处最远的位。 李栓正没怎么挑选地方,瞄准一个空地就高高抡起镐头,对着冰冻的大地就是狠狠一下。 王二旦扫过李秋风一眼,努努嘴。 最近李栓正家的八卦几乎没有断过,天天都有热闹看。 他还想调侃几句,被李秋风摇摇头拦下了。 只能静静干活。 “我说老李,这活儿干完了,你高低得给我从镇上买个茯茶回来,不然我得多亏。” 李栓正手上动作不停,“行,那你可得给我卖力气了,把茯茶的本挣回来。” 冬日里最冷的时候凿地,工程难度大上很多,跟凿冰似的,时间长了,就算他们这些庄稼人都觉得虎口发麻。 “那我可得好好干了,不能辜负你的茯茶。” 王二旦嘴里叼了根枯草,挥着膀子。 “看你小爷我使力了。” 第96章 各过各的 王二旦起初还能插科打诨几句,随着力气消耗,话也渐渐少了,只是偶尔在直起腰喘气的时候,望着远处逐渐暗下来的天色,嘟囔一句。 “这鬼天气,刨个坑比掏狼窝还费劲!” 慢慢的连抱怨都逐渐没了力气,一扭头回了自家窝棚,怎么喊都喊不出来了。 地卜子就这么挖了几天,比当初挖玉侬现在住着的那口费劲多了。 李栓正叫来了李老串夫妻俩。 站在新挖的地卜子前,李栓正看着兄嫂那掩饰不住的得意,心里也有些冷。 他面色沉肃,嗓子因为连日的劳累和心力的消耗而异常沙哑。 “大哥大嫂,我已经仁至义尽了,从今往后,你们自己过日子,你们也还没到走不动的时候,真要是瘫再床上脑袋都动不了了,我作为你的亲兄弟自然要伺候着,可你们现在四肢健全,人也没什么毛病,再这么扯无赖,我真的要动手打人了。” 李栓正体格子大,又因为最近在主家吃的不错,干活还猛,身上的腱子肉疙疙瘩瘩的,李老串不敢真惹他不快。 适可而止的点了头。 “大哥还是要谢谢你,小武没了我们很悲伤,有些失态,你也别放心上。” 李老串想轻飘飘的揭过去,那些毫无悔意的辩解,李栓正也懒得听,只求他们不要再纠缠自家人,挥了挥手。 “行了,进去看看吧。以后,好自为之。” 看着兄嫂迫不及待地钻进那个象征着他无奈和牺牲的新“家”,李栓正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他只想尽快回到自己的地卜子,哪怕面对的是赵蛮的冷脸,也比看着那两张贪婪的嘴脸要好。 - 李栓正之前用部分工钱给李老串夫妻租房子的事情,终究没能瞒住。 易金凤在一次与村里说人闲话时,得意忘形,将这事当做李栓正重视兄嫂的证明炫耀了出去,话很快传到了赵蛮耳中。 赵蛮连日来积压的怒火、委屈和失望瞬间爆发了。 当李栓正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地卜子,留给他的事赵蛮沉默的背影。 起初他还不明白赵蛮突然生气事因为什么,还是玉侬提点他。 “房子租金的事儿。” 李栓正了然,知道自己这关是躲不过了。 只能默默认错,祈求赵蛮的原谅。 可无论他如何解释,如何道歉,赵蛮都像是没听见,该做饭做饭,该收拾收拾,但就是不看他一眼,不跟他说一个字。 地卜子里压抑的气氛,比外面的寒冬更让李栓正窒息。 李栓正束手无策。 他理解赵蛮的愤怒,这事确实是他做的不对,没有经过商量就把家里大半的钱给李老串夫妻交租子,他们还不安分的住在那儿,也不知道怎么摸过来地卜子这儿,闹来脑去的不让人安生,惹了一身骚。 连续两天,赵蛮都当他是空气。 李栓正心里像压了块大石头,坐立难安。 他这做营生,多久才能回一趟家,好不容易回来,却因为这事儿闹得夫妻离心,不理他不和他说话。 万般无奈之下,他瞅了个赵蛮带着秀云出去捡柴的空档,厚着脸皮,找到了正在地卜子门口就着天光做绣活的玉侬。 他搓着手,脸上是掩饰不住的窘迫和焦虑,声音干涩。 “玉侬妹子,我这事儿办的,你赵姐她现在连话都不跟我说一句,我这做营生,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闹成这样,我这心里跟油煎似的难受!” 他重重叹了口气,“妹子,你是个有想法的人,同为女人,你肯定能懂我媳妇的心思,你给大哥出出主意,我该咋办,咋才能让你赵姐消气?” 玉侬停下手中的针线,抬起眼,安静地看向面前这个高大却此刻显得无比局促懊恼的男人。 她理解李栓正的难处,血缘亲情有时就是挣不脱的枷锁。 尤其是对李栓正这样本性敦厚的人。 也能理解赵蛮的愤怒。 “李大哥,赵姐气的,恐怕不单单是你给了大哥大嫂钱和挖地卜子。” 玉侬的声音平和。 李栓正抬起头,有些茫然。 “赵姐气的,是你事前瞒着她,事后在她最需要你撑住这个家、挡住那些麻烦的时候,你选择了自己扛,偏偏又没没扛住,反而让麻烦变本加厉,最终还是要这个家一起来承受你心软的后果。” 她顿了顿,看着李栓正微微变化的脸色。 “她气的是,你把她当成了外人,没能和她同心协力,共渡难关。这次退了一步,下次大哥大嫂再来,你是不是还会继续退?” 李栓正张了张嘴,想辩解自己是不想让她担心,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玉侬不知道他有没有真的理解了这些话,大概是没怎么听得进去的。 倒也无所谓,能听懂就行。 “那我该咋办?” 李栓正懊恼的拍了拍自己的脑袋。 “我现在说啥她都不理我。” 玉侬叹了口气,放下绣品。 “赵姐说白了就是想要一个你的态度,让她觉得,这个家,你们是在一起的,风雨同舟。” 她抬起眼看向李栓正,“李大哥,你这次回来能待几天?” “主家只给了七天假,路上来回占去两天,挖地卜子用了四天,明天我就得往回走了。” 李栓正算着时间,心里更急了。 “时间是不多了。” 玉侬喃喃着,想来想去,一时半会儿还没想明白该怎么做的好。 “不管怎么样,认真道歉。把你当时的想法,你现在的后悔,清清楚楚,原原本本地告诉她。别觉得丢面子,又没外人知道,这就只是你们夫妻之间的事儿。让她知道,你不是不把她当自己人,是蠢办法用错了,好心办了坏事。” “再有啊,她做饭,你去劈柴挑水;她收拾,你去把地卜子周边整理干净,她做绣活,你就在旁边守着,递个剪子,穿个针线。哪怕她依旧不跟你说话,你也得让她看着,你在这儿,你在为这个家出力,你的心在这儿,赵姐总能明白的。” 第97章 不会道歉 李栓正即便没怎么听明白玉侬说的什么道理,他做了自我总结,一番分析下来还是自己做得不够好,没和赵蛮商量的问题,想求原谅就得多干活,还要在赵蛮面前一起干。 脑子里想到这儿了,转身就去找斧头,准备先把门口的柴火劈了。 玉侬看着他风风火火的,就把门口垒的柴火劈完了,也是感叹李栓正的力气大。 默默地、尽可能多地包揽了所有体力活。劈的柴火堆得整整齐齐,水缸永远满着,地卜子周围打扫得干干净净。 但那些劝告,是一点也没实操。 光干活不说话,看到赵蛮了就是近乎程式化的道歉。 他要么是堵在赵蛮去捡柴的路上,搓着手,瓮声瓮气地来一句,“媳妇,对不起,我错了。” 要么是趁赵蛮在灶前忙碌时,凑过去,低着脑袋飞快地说一句,“媳妇,我对不住你,你打我一顿出出气好不好?” 说完也不等赵蛮反应,赶紧又溜走去干别的活了。 看得玉侬扶额,她那些关于“坦诚”,“同心”的道理,算是白说了。 倒是李秀云,看着她爹着勤快的步子和嘴甜,乐呵呵的跟呈文说起来,“你看我爸现在多好,还会跟妈说好听话了。” 呈文看了眼在地卜子外挥着膀子砍柴的李栓正,面对秀云这完全跑偏的解读,疑惑地问她。 “你真的觉得,李爹真的嘴甜吗?” “甜啊!” 李秀云回答得斩钉截铁,眼睛亮晶晶的。 “他以前可不会说这些话! 呈文也是无奈,看样子李秀云的神经大条是遗传的,没错了。 面对李栓正的组合拳,赵蛮起初坚持全然无视,该做什么做什么,把他当空气。 但次数多了,尤其是在李栓正又一次堵着她,说完“你打我吧”然后扭头就跑之后,赵蛮看着他那仓皇又带着点委屈的高大背影,终于没忍住,背过身去,肩膀微微耸动了一下。 又气又笑的。 恨恨对着空气打了几拳。 “憨货,叫你不跟我商量!” 光知道埋头傻干,嘴笨得像是借来的,说来说去就那么两句。 赵蛮依旧不理会李栓正。 但第二天一早,默默给他熬了一份稠的粥喝。 “赶路费力气,吃稀的撑不住。” 李栓正一听这话,就知道赵蛮不气了。 “对不起媳妇,以后我绝对不乱花钱,把所有钱都交给你!” 赵蛮状似不耐烦地挥挥手。 “行了行了,吃饭!” “好嘞!” 李栓正脸上爆发出惊喜,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捧起那碗糊糊,咧开嘴想笑,又怕笑得太放肆了惹赵蛮生气。 看得旁边的秀云在被子里咯咯咯的笑。 李栓正走过来在她脸上吧唧亲了一口,道了别。 “等爸下次回来给你买糖吃!” 李秀云腾地坐起来,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惊喜。 “真的?!” “真的!” 得到李栓正肯定的答复后,在铺子上跳了起来。 呈文看着她那副欢腾得快要上房揭瓦的模样,也忍不住跟着笑,裹着被子,小声嘟囔了一句。 “张牙舞爪的,跟个猴子一样。” 李秀云听到了两步窜到他面前,叉着腰。 “我听到了哦,你说我像猴子,那我可不给你糖吃了!一颗都不给。” 呈文裹紧了被子。 “我不爱吃那种东西。” “骗人,怎么可能有人不爱吃甜的。” 说着蹦蹦跳跳往到正在角落整理绣线玉侬身边凑过来,“嘿嘿,呈文他就是嘴硬对不对。” 玉侬抬起眼,看看秀云,又看看裹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呈文,心中一片柔软。 玉侬摸摸她因为蹦跳而潮红的脸,声音温和:“对,我们秀云说得对,他就是嘴硬。” 得到了玉侬的支持,李秀云更加得意,像只战胜的小公鸡,昂着头走回呈文面前,“你看,姨姨都这么说!” 呈文盖住自己的脸,赖着不起。 秀云一看他把脸蒙住,还以为已经生气了。 蹲下身来放缓了声音。 “我给你吃糖还不行吗。” 呈文还是没有反应。 李秀云眼睛提溜转,撒娇卖乖。 蹲下身,双手扒在呈文的被沿上,眼睛眨呀眨,压低了声音。 “呈文,你就别生气了,分你一半,分你一半好不好?” 呈文无奈的探出头来,却被李秀云抓了个正着,捏着连不撒手。 “被我抓到了吧!” 呈文看着她近在咫尺的笑脸,那双清澈的眼睛里毫无杂质,别扭地移开视线,把脸往被子里又埋了埋,声音隔着重物,更加模糊不清。 “……随你。” “那我走了!下次得了空再回来!” 李栓正心满意足地背上行囊,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 地卜子里似乎一下子空落了不少。 李秀云还沉浸在父亲承诺的糖果带来的甜蜜期待里,小脸上红扑扑的,眼睛亮得像是盛满了星星。 她在铺着干草的地铺上滚来滚去,一会儿模仿父亲笨拙道歉的样子,一会儿又学着赵蛮假装生气的表情,还要腾出空来逗呈文,自己把自己乐得咯咯直笑。 “好啦,小猴子。” 赵蛮终于开口,乐呵呵地看着她,“别光顾着乐了,快把被子叠好,一会儿跟呈文一起去附近看看,有没有些野菜能吃的,别跑太远了知道吗。” “知道了妈,天天说,我都会背了。” ”秀云一个骨碌从地铺上爬起来,动作麻利地开始整理自己被滚得乱糟糟的铺。 呈文也慢吞吞地坐起身,开始默默地折叠自己的被子。他的动作一丝不苟,被子叠得方正正。 被赵蛮指着对比,“你看看人家呈文。” 秀云凑过来,看着呈文整齐的铺位,又看看自己的,吐了吐舌头。 “就你会叠被子。” 赵蛮见状要打人,李秀云敏捷地跑出地卜子,朝着里面喊。 “呈文,咱们走吧!说不定还能碰到野味呢!” 呈文没说话拿起靠在墙边的草绳出了门。 “这死孩子。” 赵蛮嘟囔着收碗。 玉侬却笑着说,“赵姐,秀云性格好,多笑笑身体也好。” 第98章 借物 易金凤揣着手,脸上挂着那种仿佛多年老邻居般熟稔又带着点可怜巴巴的笑容,出现在了玉侬和赵蛮的地卜子门口。 “玉侬妹子,忙着呢?” 她不等邀请,就自来熟地侧身挤了进来,那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扫视。 赵蛮正在缝补一件破衣服,见她进来,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没吭声。 易金凤仿佛没看见赵蛮的脸色,自顾自地唉声叹气。 “唉,这刚安顿下来,真是要啥没啥,灶膛冰凉,连口咸味儿都尝不着。弟妹,你们这儿有盐不?先借我一点点,就指尖捏那么一点儿,应应急,等我们宽裕了,买了立马还你!” 她话说得极其恳切,双手合十,一副可怜相。 赵蛮心里憋气,想顶回去,可看着易金凤那样子,又觉得为了点盐吵起来不值当。 她没好气地指了指角落一个小布包。 “就那儿,自己拿点。” “谢谢弟妹!你可真是救急了!” 易金凤脸上笑开了花,手脚麻利地走过去,可不是只捏一点点,而是用手直接抓了一小撮,迅速放进自己带来的布袋子里。 “放心,肯定还,肯定还!” 第二天,易金凤又来了。 “昨天捡的柴火太湿,点不着,弟妹,先匀我几根干的引引火,明天捡了干的就还。” 赵蛮胸口堵着一口气,不上不下。 看着易金凤那副样子,拒绝的话在嘴边滚了几滚,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她沉着脸,一言不发地走到柴堆旁,抽出三四根不算粗壮但绝对干燥的柴火,几乎是扔到易金凤脚边,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拿去!” 第三天。 她捂着肚子,脸色发白。 “当家的他有点不舒服,肚子里没食,空得慌,你们粮食要是有富余,先借我们一口,熬过这两天,我们想办法弄到了立刻还!” 赵蛮听得心头火起,又想破口大骂,可看着易金凤那副随时要晕倒的样子,又怕真出了什么事赖上自己,气得很。 “没有!我们今天也颗粒未进,没东西借,你们去其他家问吧。” 赵蛮起初还忍着,每次都给一点,但看着他们越来越过分,也不想忍了。 “我们要睡了。” 说着推搡易金凤出了地卜子,甩了帘子转身回来。 易金凤却穷追不舍,又跟了进来。 赵蛮下意识地看向玉侬。 玉侬停下手中的绣活,抬起头,看着易金凤的样子根本不像是担心,反而有股算计到窃喜。 片刻后,玉侬才轻轻叹了口气。 “金凤嫂子,李家大哥身子不舒服,我们听着也着急。” “可是,借粮这事…我们自己也没米下锅,今天一天都没吃饭了!实在没东西给你借。” 玉侬指了指家里放米的罐子,里头空空如也,易金凤看得撇嘴。 “你们这日子咋过成这样。” 玉侬也无奈苦笑,“李家嫂子瞧您说的,我这脚本来就干不了营生,现在腿又受了伤,吃的也多,一大家子靠这么点绣活勉勉强强地活着,实在爱莫能助!” “说话文邹邹,酸不拉唧,没有就没有吧!” 易金凤不耐烦听说些这种话,摆摆手昂首挺胸的走了,完全没了刚刚那股可怜劲儿。 赵蛮更是看得来气,忍不住跟玉侬抱怨。 “这还有完没完?她那眼睛就跟钩子似的,专盯着咱们这点家底子,我们自己都不够活命的,还要顾着他们?” “赵姐,光生气没用。” 玉侬的声音放低,“她这次没借到粮食,绝不会死心。我觉着,她下次再来,恐怕就不只是借了。” “她还想咋样?明抢不成?” 赵蛮瞪大眼睛。 “明抢倒不至于,但她会想别的招数来折腾人。” 玉侬的目光扫过地卜子里寥寥无几的家当。 “咱们得提前想好对策。” 她走到那个装粮食的瓦罐前,虽然刚才给易金凤看时罐口见底,但底下其实还藏着她们省下来应急的一小点米。 玉侬弯下腰,小心地将那个瓦罐挪到更隐蔽的角落,又在上头盖了块破布。 “从今天起,咱们这点保命的口粮,不能放在明面上了。” 玉侬轻声说,“盐和灯油也得收好。她若再来问,咱们口径要一致,就说前几日做绣活换来的那点粮食,为了应付之前的落户押金,已经都折价管事的顶了账,如今是真的一粒米都没了,就等着下一批绣活交上去换口吃的。” “对!就得这么说!” 赵蛮把手里的东西重重地往铺上一拍。 “就得让她知道,咱们比他们还穷!看她还能刮出什么油水!” 玉侬点点头,“还有柴火,以后咱们捡回来的柴,湿的放在外头显眼处,好的干的,都得收到里头来,她再来借柴引火,就指给她湿的,她爱要不要。” 两个女人开始悄无声息地行动起来。 做完这一切,地卜子里看起来更加的家徒四壁。 赵蛮叉着腰满意地笑起来。 “看易金凤来了还能借个啥!” 果不其然,消停了两天,易金凤又揣着那张熟悉的笑脸,出现在了地卜子门口。 在门口探头探脑,声音比往常更甜了几分。 “玉侬妹子,弟妹,忙着呢?” 赵蛮正在用一根细木棍小心地拨弄灯芯,想让那豆大的灯光再亮一点点,好多做会儿绣活。 听到这声音,她手一抖,差点把灯碰翻,心头那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起来。 她硬邦邦地回了一句:“忙着呢,没空!” 玉侬却放下手里的针线,对赵蛮使了个眼色,然后才转向门口,语气平淡,“金凤嫂子,有事吗。” 易金凤这才侧身挤进来,第一时间就扫向了之前放粮食瓦罐和油灯的角落。 发现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些杂乱的干草和破布,她脸上闪过一丝明显的失望,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也没啥大事。” 她搓着手,眼睛却不由自主地往赵蛮手边的油灯瞟。 “就是我们那地卜子,又小又暗,尤其是这晚上,黑咕隆咚的,心里头发毛。想着你们这儿灯油要是还有点富余,能不能再借我们一点儿?就够亮小半宿就行!等过两天老串他去河里看看能不能摸点鱼,换了钱买了油,一准儿先还你们!” 第99章 陈三来了 赵蛮真是对他们夫妻的厚脸皮没了招数。 怎么能什么东西都找他们要,说是借,实际没有返还的希望。 “金凤嫂子,你也看到了,实在没有能给你的量,就这一点点的煤油,也就是你来做客了才敢点燃,不然平时都是不舍得用的。” 易金凤看了眼那丁点的灯油,不禁撇嘴。 怎么能穷成这样。 撇撇嘴,又扫了一遍地卜子,发现实在没什么东西能拿的,只得作罢。 等人走了,赵蛮就哈哈笑起来。 “妹,还得是你!” 玉侬却觉得,易金凤他们这样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易作罢。 “怕是以后还没完没了的试探。” 虽然赵蛮也觉得是这样,但能把眼前的事儿解决了就是大利好消息。 她看着燃烧的灯芯,轻轻叹了口气。 “走一步看一步吧。” - 天气转暖,要债的就来了。 玉侬做起来的绣活托着巴雅尔卖的不错,李栓正也给家里寄回来不少钱。 两相加起来,凑够了落户押金。 想着再攒攒,陈三爷就来了。 威风凛凛地骑着高头大马,开口就是要村子新来的几户拿出来押金。 李老串的地卜子也被指着给他,道明了情况。 陈三骑着马到李老串门前,喊了声。 “里面的人出来!” 易金凤被吓了一跳,刚一掀了门帘子就看见陈三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带着不屑的神情,让她觉得自己是从地底窜出来的蚂蚁。 “流民定居要交落户押金,你知道吧?!” 陈三的语气漫不经心,但易金凤却不敢不听,她总觉得这匹马下一刻就能把她踩死,一股莫名的恐惧爬上心头。 她哆嗦着摇头,又点头,再摇头。 “怎么你这是不想承认自己知道?” 陈三盯着她的样子,都有些气笑了。 自己是个纨绔不错,又不是索命的阎王,怕成这样还想着狡辩,也是稀奇。 “那你现在知道了,赶紧交钱,我可没那么多功夫跟你耗着。” 易金凤不死心地问,“你是谁啊,为甚要给你交钱。” 陈三手指了指自己,笑起来。 “我啊,县保安队的,负责收缴税务押金,保护你们的安全,还有,你们现在住着的地方是我叔叔的地。” 说罢,轻微俯身好玩地看着易金凤。 易金凤吞了口唾沫。 想梗着脖子问他们凭啥,看到眼前的骏马,还是算了。 陈三在村子里转了一圈,拿走赵蛮手里呈上去的绣品,倒是满意得很。 “不错,你们这个诚意我感受到了,开春了你们种不种地?种地了我就给你们村子减免租子,如何?” 周围的村民听了连声叫好。 “陈三爷,您英明,我们会感念您的大恩大德!” “谢谢陈三爷!” 气氛热闹起来,陈三在一众人前耍尽了威风,扯了身上的皮毛,调转方向浩浩荡荡地离开。 赵蛮看着,觉得这事儿好得很。 “这地主家的还算不错,痛快的给咱们减租子,咱们做佃户年底要交的钱都少了那么多呢。” 玉侬也笑着点了头,但隐隐总觉得不安,陈三减免租子,不大可能是发善心,他也不是真地主,可要说具体发生什么事儿,她也想不到,只能算了。 “赵姐,咱们进屋吧。” 李老串刚刚正好出门溜达,远远看见有人在自家地卜子跟前耍威风,又看见易金凤害怕的样子,觉得自己不能上前,干脆掉转头找块地方躲了起来。 这会儿人走了才姗姗来迟。 “你咋了?魂儿丢啦?” 李老串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没好气地问道,心里有点发虚,毕竟自己刚才躲了。 易金凤一抬眼,摸了摸自己的脸颊,也不知道怎么的了,缓了缓才道。 “我们要给政府交落户押金,想种地还要给地主家的交租金!” “甚东西?” 李老串一听,眼睛瞪得溜圆,背着手焦躁地在地卜子那点有限的空地上转来转去。 “落户押金?租子?这他娘的是哪门子的规矩?!” 他猛地停下脚步,一脸肉痛和悔恨。 “老子好好的房子,好好的地,要不是那挨千刀的炮弹!唉!现在倒好,跑到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还要上赶着给人送钱!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他一屁股瘫坐在冰凉的土炕上,只觉得肠子都悔青了。 当初想着来投奔李栓正,是盘算着能占点便宜,倚老卖老混口安稳饭吃,哪曾想便宜没占到多少,反而要面对这实实在在的交钱出来。 “那官爷说,要交多少?” 易金凤哭丧着脸,“他没说具体数,但那架势能少得了吗?而且,不交这押金,怕是连在这儿住下去的资格都没有!交了呢,还得想着种地交租的事儿!这简直是要把咱们往死里逼啊!” 她越说越绝望,又开始抹起眼泪。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还不如死在逃荒路上干净! “放你娘的屁!” 李老串烦躁地吼了一句,打断她的哭嚎。 陈三那伙人一看就不好惹,真被赶出去,这冰天雪地的,他们老两口能去哪儿?! 他们身上除了李栓正之前给的那点早已花的七七八八的铜钱,是一穷二白,拿什么交。 一个念头如同毒藤般在他心里滋生蔓延。 还得去找老四家! 他们是亲兄弟,总不能真看着哥嫂被逼死吧?这钱,他们得出。 至少得出大头! “行了!别号丧了!” 李老串猛地站起身,脸上是一种混合着无赖和狠劲的表情。 “天无绝人之路!活人还能让尿憋死?我去找老四媳妇说道说道!” 易金凤一听,立刻止住了哭声,眼睛里重新燃起希望的光。 对啊,还有李栓正一家能指望一下。 “当家的,还是你有注意!但他们能老老实实给我们交押金交租子不,你不知道,今天我去那边看了,空空的像被劫过一样,什么也没有!” 李老串站在原地,左右踱步,思索良久。 “我想想法子。” 思来想去的还是没啥办法,易金凤灵光一闪。 “咱们还没分家吧?!” 第100章 盐碱地 春分。 玉侬和赵蛮准备合伙开荒种地。 附近的荒地很多,荒着的时候没人管,一有人开荒,租子就得交,还好租子相比起来不算高,陈三叫人捎来了话,年底只用交五成的收成即可,不用再交其他的粮和钱。 “地主家的和佃户平分这事儿,我从来没听过,怎么现在都是这样了?” 赵蛮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玉侬。 “我也不知道。” 玉侬也不清楚。 周清莲也在不远处,她朝着玉侬这边看过来,似乎有话要说。 玉侬走过去搭话。 “听说最近两边势力打得胶着,减租子可能也和这事儿有关。” 周清莲看她走得近了,这样说道。 玉侬不解,这两件事有什么直接的关联。 “你们这样的外地人往这边跑,当地人也有不少跑的,听说南边有些地方已经把地主大户的土地分出来给农户?恐怕是因为这些害怕把。” 玉侬想起来曾经见过的场面,有些了然。 “怕?” 赵蛮也走过来,带着不解。 “他们有钱有势,骑着高头大马,为甚要怕我们这些泥腿子。” “怕没人给他们种地。” 玉侬的声音很轻,“周姐说得在理,人都跑光了,或者心里藏着别的念头,不肯再老老实实交七八成的租子,他们守着大片荒地,又能变出什么粮食。肯让利到五成,无非是想用这点甜头,先把人拴在这片地上,把粮食种下去再说。有了收成,他们至少还能拿到一半,总比收不上来粮食强。”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赵蛮设身处地的想想,自己估计是没办法做到这个地步的,两成听着不多,实际积攒下来不知道要有多少。 “那……咱还种吗?” 她有些不确定地看向玉侬。 “ 玉侬的回答变得坚定,“不仅要种,还要好好种!不管他们是因为什么减租,对咱们来说,能多留一半粮食在手里,就是实实在在的活路。有了粮食,不管世道乱成什么样都能有一口吃的。” “也对,咱们想那么多也没甚用。” 附近的野菜都叫他们薅秃了,野味也实在没得可打,又没有牲畜可喂,只能把生存的希望交给土地。 - 天气差不多了,大家都准备开始翻地。 几户新来的需要开荒,难度较大。 玉侬和赵蛮两个女人没什么气势,好在人数少,地方大,能折腾出来多少地都算自己的。 只是这地方不知道野蛮生长了多少年,植被茂盛,但大多都是蒿子和红柳树,想连根拔除需要耗费巨大的人力。 她们既没有工具也没有种子,只能靠双手。 玉侬带着两个孩子拔蒿子,这东西外表看着人畜无害,根系长得又深又旺,枯黄的蒿草秆子密密麻麻,都有半个人那么高。 她蹲下身,选定一株看起来不算粗壮的蒿草,双手紧紧握住靠近根部的茎秆,深吸一口气,腰腿一起用力。 “嘿!” 蒿草纹丝不动,反而因为用力,手掌被粗糙的草茎磨得生疼。 秀云和呈文也学着她的样子,各自找了一株较小的蒿草使劲。 秀云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小脸憋得通红,那蒿草也只是微微晃动了一下。 呈文力气大些,猛一发力,咔嚓一声,草茎从中断裂,上半截被他拽在手里,下半截根系却仍旧牢牢地深扎在土里。 “妈,这草根断在里面了!” 呈文举着半截蒿草,有些无措。 她叹了口气:“不能硬拽,得晃着劲儿,慢慢把它摇松了,再顺势拔出来。” 她重新换了一株,双手紧握草茎,先是左右轻微摇晃,感受着根系在泥土中的束缚范围,然后像拧螺丝一样,一边缓缓转动,一边向上提拉。 因为使劲她的额间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手臂因为持续用力而微微颤抖。 终于,在僵持了一会儿之后,那株蒿草的根系似乎松动了些。 她咬紧牙关,双臂猛地向上一提,声闷响,一团须根缠绕如乱麻的草根被生生从地里拔了出来,干燥的土壤随着动作,甩了玉侬满脸的土。 又因为用力过猛,向后踉跄了一下,差点坐倒在地。 手心也有一股不适感,一看虎口和指根处,已经磨出了几个亮晶晶的水泡。 “这东西真能长啊。” 放眼望去,这一大片土地上,蒿子真是茂盛的过分,红柳倒是还好,隔着些许距离才有一颗,不用管。 玉侬揉着腰感叹,怎么也拔不完了。 赵蛮在不远处割红柳,那是家里唯一的一把刀,折腾了大半天也毫无进展。 一个上午过去,四个人累得筋疲力尽。 回头一看,被清理出来的土地还没一张席子大。 秀云累得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揉着酸痛的手臂,小脸上满是沮丧:“妈,姨,咱们没有一点工具光靠手这要拔到什么时候啊。” 赵蛮用袖子擦了把汗,遥遥望了眼,也忍不住叹气。 呈文安慰她,“愚公还能移山呢,咱们一天拔一点,总有一天能拔完。” 李秀云无奈地看过去,看着呈文被汗水浸湿的前襟,轻声嘟囔着,“你还不如不说呢。” “我刚刚看了眼,拔出来的地上都是厚厚一层的白霜,碱太厚了,咱们直接种地恐怕也没什么收成。” 赵蛮坐到玉侬身边,指着刚刚整理出来的一小片地方。 玉侬对种地一窍不通,只能听着赵蛮说,却想不出什么解决的办法。 “我以前在老家的地,虽说也会有返碱的现象,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厚重的碱,刚开始还以为地上长出来的蘑菇之类的东西,上手一摸才知道是碱。” 除草比逃荒时都感觉累,玉侬仰头看天,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来。 “歇歇再继续吧,晚上我去找村里人讨教讨教,赵姐你别笑话我,我对营生真是不大懂。” 赵蛮累的哪有功管这些,扒拉一下因为汗水黏在脸上的头发,“到时候我跟你一块去,从前也只是听过对付盐碱地得用水冲,或者上肥养着,但没实操过。” 第101章 借种 周清莲在自家附近看见玉侬和赵蛮,就大概知道了她们想问什么。 “遇上难处了?” 赵蛮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连忙把碱地的问题说了出来。 周清莲叹了口气,“这地方的荒地,十有八九都这样。光靠蛮力开荒不行,得想法子治这碱,单靠你们这样拔草,累死也开不出几亩能种的地。” “周姐,那有啥法子吗?” 玉侬急切地问。 周清莲将他们迎进了毡房,“法子不是没有,但都费时费力。一个是挖排水沟,把地里的盐碱水排出去一些,但这工程太大,又要很多钱,不是咱们村子这么几户人能干成的。另一个方法就是常用的压碱。” “怎么说?” 周清莲解释道,“就是在地里铺上一层别处拉来的好土,盖住这层碱。咱们这地方附近都是同样的土质,这方法也行不通,再就是把蒿子、红柳这些烧了的草木灰,还有能搜罗到的粪肥往地里掺,年复一年地养着,地才能慢慢好起来。” 看着玉侬手心被摸出来的水泡,周清莲拿了针挑破。 “像你们这样,工具不趁手,光靠手拔,太慢了。至少得弄几把像样的锄头先把地深翻一遍,让底下的土见见风,再想法子弄点能改良土质的东西。” “工具和种子,做佃户的不如去找地主家的借。” “借?” 玉侬同时抬起头,她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个方向。 周清莲点点头,“不管哪个地方的地主家,都会备一些旧农具和头年的陈种,专门放给像你们这样想开荒、又一穷二白的佃户,当然都会收一些利息。” 赵蛮迟疑着问,“大概收多少?我老家那边可是要收翻三倍的价值,我们别来年连个口粮都剩不下。” “利息不低,通常是借一还二,比如借你一斗种子,来年收成了,要还两斗,农具也是,会折成粮食算利息。” 赵蛮稍稍松了口气,倒是比三倍要好上许多。 告别周清莲,回去的路上,两人都心事重重。 赵蛮一路都在骂骂咧咧,抱怨地主心黑。 玉侬在心里飞快地盘算着该借多少,在这方面完全没什么经验,两眼一抹黑。 “赵姐,咱俩商量商量借多少种子和农具,过两天去找地主家商量商量。” 几天后,玉侬和赵蛮还是硬着头皮到了附近的大村子,陈家也是这地方的大地商,手里面攥着不少地皮。 玉侬和赵蛮见不到大老爷,只能去找管事的。 那管事坐在一张破桌子后面,眼皮都没抬一下,听她们说明来意后,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想借家伙什儿和种子?行啊,规矩都懂吧?” 他懒洋洋地翻开一个破旧的本子。 “懂,懂一些。” 赵蛮赶紧点头。 “要借什么,借多少,报上来。” “锄头两把,旧是旧了点,但能用,折粮……” 管事拨拉着算盘珠子,“犁铧要不要?那个贵点,种子嘛,看你们开多少地。” “管事大哥,我们第一次开荒,没经验,也不敢多种。就先借两把锄头,一把镐头,两把镰刀。种子先借三斗小麦一斗糜子。” 玉侬和赵蛮商量着,与其贪多嚼不烂,被高额利息拖死,不如集中有限的精力,先小范围地种,毕竟就她们两个人带着俩孩子,不知道能种成什么样子。 地片小,也好把周清莲说的养地法子用上,争取第一年至少把利息还上,过个好年。 “借一还二,秋收后来还!” 管事的说着,刷刷拿出一张契纸,扔了印泥出来。 “按手印。” 玉侬看着那张能吃人的契纸,咬了咬牙,用拇指沾了沾桌上的红色印泥,重重地按了下去。 赵蛮也咬牙跟着按。 随后默默地去库房领了农具和种子。 农具不如他们期待的那样好,有些老旧,锄头把子都有些松动。 那几斗种子干瘪瘦小,一看就是陈年旧种,出芽率如何,只有老天爷知道。 背着沉甸甸的种子和叮当作响的破旧农具走出陈家大门时,呈文和李秀云正在外头等着。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赵蛮忍不住低声骂道,“真黑啊!” 没办法,想要种人家的地,还要用人家的农具和种子,自然要低下头吃亏。 李秀云挨着赵蛮,背上也背了些种子。 “妈,你说,那些分地的官怎么还不来这里啊,要是能分到好的咱们也不用这么辛苦。” “不要再说了。” 呈文轻声制止,李秀云吓了一跳,疑惑地看向他。 “为什么啊。” “这是敌对势力的地盘,你这样说不怕把你当成奸细抓起来?!” 李秀云听着是有些发怵,干脆闭了嘴。 玉侬安慰李秀云,“那是别的地方的事儿,咱们这儿就跟以前一样,过自己的就行了,好歹这儿没打仗,不怕随时丢命,挺好的了。” 李秀云想了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赵蛮气势十足,昂首挺胸。 “我就不信,咱们两个大活人,加上俩半大孩子,还伺候不好这几亩碱地!” 回了村子后,玉侬和赵蛮把几把农具磨出刃,松散地找李秋风帮忙修了修。 一锄头下去,翻动坚硬板结的碱土,把蒿草连根拔起来,确实比从前徒手拔轻松许多。 李秀云和呈文一起,尽可能多地收集附近的蒿草、枯枝,堆在一起,准备晒干后烧成草木灰。 这些天大家的手掌磨破了,没等长好又接着干活,慢慢地结成厚茧,肩膀被扁担压得红肿酸痛,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地方不疼。 春天的风依旧带着寒意,吹不干她们身上不断渗出的汗水。 但玉侬躺下来和赵蛮说起话时说,“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下地干活,这种感觉特别踏实,就像冬天里盖上厚厚的棉被,屋里燃了没有烟的炭火,暖烘烘地睡上一觉那样踏实。” 赵蛮还笑话她,“种地有什么踏实的,坐在高门大户里的贵人才是踏实,每天享受山珍海味,多美。” 第102章 味道有些怪 有了农具的帮助,玉侬和赵蛮开荒都有了动力。 两个人每天奋力劳作,天不亮就起来,一头埋进地里,花了将近十天的时间才把地面上的蒿子和红柳丛除干净,偶尔也会有一些其他的野草出现,一并用锄头连根拔起来。 地卜子外,呈文和李秀云自己从河边挖来了些黄土,做了一个歪歪扭扭的简易土灶。 每天烧着挖出来的蒿子和红柳,草木灰攒起来等过些天的时候用作改良耕地的用料。 李栓正也托人捎来了一个脑袋大的袋子,里头装着新鲜的莜面粉。 让她们坚持着吃一段时间。 心往一处使,日子就过得顺畅。 玉侬和赵蛮马不停蹄地翻地,掺了草木灰再翻一翻和匀了,满心欢喜的等着过些天播种。 只是这些天因为忙碌而遗忘了易金凤和李老串。 等李秀云从外面扛了桶河水回了家,发现李栓正送回来的那袋子面不知所踪。 看着这家里原本放着面粉的地方,空空如也,大声叫着往地里跑。 “妈!家里的面让人偷了!” 赵蛮一锄头挥空,铲起一片尘土。 “甚东西?!” 说着扔下手里的锄头就往家里跑,玉侬的脚不好跑,只能慢慢跟在后头追。 赵蛮掀了帘子,看着家里继续洗劫一空,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 脸涨红着到地卜子外骂起来。 “哪个活不起的偷我家粮食?谁家缺个什么东西,我们两个女人可从来没有客气过,能帮就帮,现在还好意思偷我家东西?!放屁蹦出屎壳郎,打嗝打出绿豆蝇!让你偷!让你偷!让你全家吃了都变成那拱地的屎壳郎,天天滚粪球儿!” “别让老娘逮着你!逮着了,老娘把你那做贼的手剁下来喂野狗!把你那贪吃的舌头薅出来当腰带系!让你偷!让你偷我娃的口粮!你个丧尽天良的玩意儿!” 她骂得声嘶力竭,胸口剧烈起伏,眼泪却不争气地混着汗水流了下来。 这个家刚刚凝聚起来的那点心气儿,不止是一袋子面粉的事情。 玉侬这时才气喘吁吁地赶回来,看着赵蛮站在空地上跳着脚骂,又看看空空如也的的卜子,心里顿时也明白了七八分,这村子里,能干出这种事的,掰着手指头都能数过来。 大概又是易金凤,不干活没得吃,忍了这么些时间终于是忍不下去了。 “赵姐,先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玉侬的声音很轻,安慰着赵蛮。 “有数?有数能顶饭吃吗?” 赵蛮带着哭腔,“那点子面,是栓正干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攒下来送回家的。” 她说不下去了,蹲下身,把脸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的。 赵蛮也知道玉侬话里的意思,可还是觉得可惜。 “呈文,秀云。” 玉侬转向两个孩子,声音沉稳。 “你们今天出去捡柴打水,有没有看见谁往咱们家这边溜达?或者,易金凤有没有在附近转悠?” 李秀云抹着眼泪,努力回想,忽然道。 “我早上看见金凤大娘从咱们地头那边走过去,还跟我笑了笑,问我妈和玉姨在地里忙啥呢……” 赵蛮猛地抬起头,眼睛通红,像是要喷出火来. “果然是那个老虔婆!我这就找她去!” 她说着就要往外冲。 “赵姐!” 玉侬一把拉住她,“你现在去,她一准儿赖得干干净净!咱们没当场抓住她的手,她要是反咬一口,说你污蔑,你能怎么办?跟她打一架?“ 赵蛮无所谓了,一副豁出去的样子。 “打架就打架,谁怕谁啊!” 玉侬敌不过赵蛮的手劲,让俩孩子拦着。 好不容易安抚下来赵蛮,看她在铺子上躺着一动不动的。 “从现在起,咱们家不能离人了,呈文,秀云,你们轮流在家守着,哪怕只是在门口坐着,也得让外人知道家里有人。地里的活儿咱们挤挤时间,轮流去干。” 坐下来后,玉侬想到了一个损招,跟情绪稳定下来的赵蛮商量,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蛮两眼放光,连连肯定。 “这方法肯定能把谁偷的揪出来,还能狠狠报复他们一顿。” 事发后第三天,玉侬让秀云拎着一小袋子东西乐呵呵地从村口往回走。 路过他们耕种的土地时炫耀上一番。 李秀云走在半路上,心里默念着玉侬教给她的话。 “妈,姨姨,爸又给我们捎东西来了,咱们今天晚上能加餐一顿。” 说着兴冲冲往地卜子方向跑。 不远处易金凤正张望,一听李栓正又送了东西过来,立马回身进了地卜子。 “当家的,你听老四又送了东西回来,到底做的什么营生,没过两天就能再送东西回来?!” 李老串抿着没有烟叶的空烟杆,想了想。 当时能给他们喂牛奶,做的营生必然不错,李老串有些羡慕起来李栓正的好命,一个月连送两袋子粮食回家,不管在哪儿都是过的好日子。 “你今天必须再去一趟!” 李老串给易金凤下达了近乎命令的想法。 “当家的,去得太频繁不行吧。” 易金凤有些发怵,李老串却不听她的顾虑。 “怕什么,反正都没分家,粮食当然应该放在一起吃,就算老四问起来我都有理!” 易金凤有了李老串这句话,也有了底气。 估摸着赵蛮那边没了人,准备等回家的李秀云离开。 李秀云一出地卜子,易金凤就溜进去将那袋子东西提着跑了出来,用她能跑的最快速度回了自家地卜子。 “当家的,我拿回来了,你打开看看是个什么东西,这么沉,味儿也有点怪。” 李老串皱着眉,站起来去看易金凤放下的袋子,他也隐约闻到味道似乎有些奇怪。 一打开布袋口,一股浓烈的发酵味直冲鼻腔。 李老串怒气冲冲,指着易金凤的鼻子就骂。 “你拿的时候不看看是个什么东西?!” 易金凤很是无辜,辩解道,“我看了,就是秀云背回来的没错!” 第103章 不洗澡了? “你自己看看是什么东西!” 李老串把袋子往地上一扔,散落出来一些零碎的黑褐色掺杂着草屑的块状物滚落出来 易金凤上前一瞧,分明是掺了草的粪肥,易金凤捂着嘴凑近一瞧,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想起自己刚才还以为是面粉,差点就直接上手揉捏。 “哎呀,大娘,你怎么把我达托人送来的羊粪肥拿过来了啊,该不会是以为和上次一样,是面粉吧?” 一个清脆又带着几分夸张惊讶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易金凤朝着门口一看,站着笑嘻嘻看好戏的李秀云,这样子真是让她不禁一股气堵在胸口,,上不来下不去,憋得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 “你什么意思。” 易金凤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李秀云却不慌不忙,迈着小步子走进来,弯腰拎起那个散发着异味的袋子,还煞有介事地拍了拍上面的灰尘。 “这可是好不容易找来给开荒的土里施肥的,大娘你需要就直说,我让我爸多送点回来。您怎么把它拿过来了呀?该不会是以为跟上次那袋面一样,看错了,以为是什么好吃的东西吧?” 易金凤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李秀云,想破口大骂,却被李老串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里充满了警告和嫌丢人。 她只能把骂声硬生生咽回去。 李秀云拎着那袋粪肥,冲着易金凤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才对一直阴沉着脸没说话的李老串说道,“大伯,这肥料我先拿回去了,地里还等着用呢。您劝劝大娘,下次可别再‘拿错’东西了,这玩意儿吃了可要坏肚子的!” 说完了脚步轻快的离开他家地卜子,和赶来守在门外害怕她被李老串夫妻欺负的呈文,一起往地里去。 留下李老串难堪的脸色,他死死盯着易金凤的脸。 “丢人!” 说完了就往铺子上一躺,留下易金凤一个人面对地上还残留着的零碎粪肥渣子。 “那还不是你催我,我才去的,现在怎么就成我一个人的过了。” 易金凤心头的火在烧,委屈混杂着难堪,可又发不出这股邪火。 - 李秀云兴冲冲地往地里跑过去。 刚一看到赵蛮几人,就乐不可支的开始手舞足蹈地讲述起来。 “妈,姨,你们不知道大伯大娘的脸色有多难看。大娘当时看着我,肯定想骂我什么脏话,被大伯瞪了一眼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吃了这个闷亏!笑死我了哈哈哈。” 李秀云给沉闷的劳作带来了难得的欢快气息。 赵蛮看着她那疯癫样,又是好笑又是担心,赶紧喊道:“你先把身上那袋宝贝放下来再乐!别一会儿撒了,慢慢走路,别把自己绊个跟头!” “哦,好。” 李秀云才将那袋子羊粪肥放下来。 她又像只快乐的小鸟,几步飞到玉侬身边,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姨。” 脸上是求表扬的得意神情。 玉侬点点头,对着她比了个大拇指。 目光又越过她,对着落在后面的呈文点了点头,语气肯定,“你做得很好。” 呈文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微微低下头,又忍不住转过身和身边的李秀云相视而笑。 赵蛮也感叹着,“舒服,以后看他们敢再偷咱家东西不。” 她顿了顿,想起正事,“也得多谢周姐帮忙。” 前两天的时候,玉侬找到周清莲,想让她帮忙弄点肥料。 “最好是动物粪肥。” 周清莲知道她大概是为了开荒用,明白她们的难处,二话不说就应承下来。 “这事儿好办,我丈夫弟弟就在不远的地方放牧,这个季节还没转场,我找他要。” 今天正好是约定好送肥料的日子。 李秀云这会儿又想起一桩新鲜事,挤到赵蛮和玉侬中间,神秘兮兮地问。 “妈,姨,你们知道来送肥料的人是谁不?” 赵蛮正弯腰查看那袋肥料,头也没抬:“我们又不认识巴雅尔的弟弟,上哪儿猜去?” 李秀云见她猜不着,更加得意,自己揭晓了答案,“是阿斯,就是那天把我从河里捞上来的那个人。” 李秀云也没想到过来送肥料的人是阿斯,那个青年骑在马背上,远远看到李秀云,策马过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脸上带着揶揄的笑容,开口就是一句调侃,“哟,小丫头,最近没再跳下河洗冷水澡了吧?” 李秀云一听,顿时想起了自己当时的狼狈,又羞又恼,轻轻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伸出手。 “你给不给东西?不给东西我走了啊!” 阿斯哈哈一笑,利落地翻身下马,将那一大袋肥料稳稳当当地递到她手里,继续逗她:“怎么这么容易就生气啦?” 李秀云不想理他,飞速说了声“谢谢”,跑回了村子。 阿斯好笑地看着李秀云跑开的方向,笑着跳上马,等没了人影才拽了缰绳调转方向,口中哼着不成调的牧歌,慢悠悠地离开。 赵蛮是觉得有趣,随口道,“原来是那小子,看来也是个热心肠的。” 玉侬也略有些惊讶,没成想还挺有缘分。 有了那袋实实在在的羊粪肥,开荒的地有了更多希望。 赵蛮和玉侬商量着,决定将肥料集中用在已经深翻过,并且掺了草木灰的那一小片核心区域。 玉侬仔细地将黝黑发亮的羊粪肥捏碎,均匀地撒在田垄里。 赵蛮则跟在她后面,用锄头轻轻地将肥料与土壤混合,避免肥力流失。 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淡淡的,发酵过的粪肥气息,在这片渴望养分的碱地上,这味道反而让人心安。 “这肥料看着就壮实。” 赵蛮一边干活一边感慨,“比咱们光烧草灰强多了,周姐这忙帮得可是太大了,咱们来这儿可没少麻烦人家,周姐才是咱们的大恩人呢。” 玉侬点点头,目光落在一小片土地上,仿佛已经能看到种子扎根后茁壮生长的样子。 “有了这个底肥,咱们的种子下去,心里也踏实些。” 第104章 脚发炎 玉侬的脚发炎的厉害,折弯的脚指间隐隐化了脓。 逃难长途跋涉都坚持下来了,偏偏有了安定的日子之后反倒频频出现问题。 她偷偷在地卜子分开了裹脚布,准备用针挑拨长起来的新水泡。 咬紧下唇,稳住手腕,用针尖极其快速地刺破了脓包的表皮,一股带着腥气的脓液瞬间涌了出来,伴随着一阵刺痛。 赵蛮和孩子们都已经睡了,玉侬独自坐着,等待脚上的伤口稍稍愈合。 “你咋了?” 赵蛮迷瞪着眼睛爬起来,点燃了油灯。 借着光亮,看清了玉侬脚上的伤口,倒吸一口凉气。 “嘶——” 赵蛮坐起来,到玉侬身边,仔细看了眼,皱着眉问,“你的脚怎么成了这样?!” 玉侬无奈地笑,“难的时候,也总是受伤,后来脚底结了厚茧,反而不那么容易破了。谁知道现在日子稍微安定点,下地干活,这脚反倒娇贵起来,开始流脓发炎了。” 她很是不好意思地说着,朝着赵蛮解释。 赵蛮没说话,起身去地卜子外拿了些稻草引火,烧了热水,兑温了给玉侬端过来。 “泡泡脚吧!你每天这么站着、走着、踩着硬地干活,铁打的脚也受不了,明后天你在家歇着,做饭看家,地里的活儿,我跟两个孩子去!” “那怎么行!现在正是翻地,准备下种的关键时候,多一个人就多一分力气,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你们受累,自己在家躲清闲。” “你别动!” 赵蛮手劲大,一把按住玉侬的肩膀,直接将她按坐回去,顺势把她的双脚轻轻按进温热的水里。 “什么清闲不清闲的,人是肉长的,不是铁打的,你脚烂成这样,还能站得住?别到时候地没种成,人先垮了。听我的,先把脚养好再说。” 玉侬还想争辩,却被赵蛮那斩钉截铁的态度和话语中毫不掩饰的关切堵了回去。 她看着赵蛮因操劳和睡眠不足而显得粗糙的侧脸,鼻子微微发酸。 “我先睡了,你泡好了也赶紧睡,别东想西想,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赵蛮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困倦,重新躺回自己的铺位,背对着玉侬,很快发出了看似均匀的呼吸声。 地卜子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下油灯芯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以及玉侬轻轻拨动水面的细微声响。 脚上的刺痛在温水的安抚下渐渐舒缓。 她轻轻叹了口气,吹熄了油灯。 黑暗中,她将双脚从渐凉的水中抬起,用布小心擦干。 - 地里的肥料刚施下去没两天,一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不期而至。 雨势一小,周清莲就急匆匆地找到在地卜子里躲雨的玉侬。 语气带着难得的紧迫: “这雨下得是时候,但也不能耽搁!咱们这儿春天短,回暖快,地气一上来,这墒情留不住几天!尤其是你们这新开的碱地,存不住水,必须趁着现在土还润着,赶紧把种子播下去!要是等地面这层湿气一干,板结起来,那种子拱土就难了,出苗率得折大半!” 玉侬一听也急,可雨还在下,不多不少的细密小雨,只能先等着。 周清莲接着说,“你们本身就因为开荒耽误了不少时间,村子里其他人已经播完一轮了,你们务必要抓紧时间。” 与此同时,还给她们带来了一个消息。 “我来主要也是跟你们说一声,巴雅尔从前给你们送绣品的那家人搬走了,下了南洋,以后就没得绣品可以卖了。” 赵蛮一听,顿觉的可惜,好好的能多攒些钱的买卖,居然没了。 可这儿地方不大,绣品的消耗本来也不多,恐怕是断了这门财路。 和周清莲一阵寒暄后道别,玉侬就担忧起来。 “要是雨快点停,放个天晴,地里的种子就得赶紧播了。” 赵蛮也叹口气。 “靠天吃饭的,就是这个不好。” 等到第二天一觉睡醒,天已经放晴。 玉侬坚定地和赵蛮一起下地,拄着拐杖,迈着碎步也要赶过去。 刚开始还能平稳地走几步路,后面双脚的痛感让她有些支撑不住。 她将装种子的布袋挂在胸前,然后,在赵蛮和孩子们惊讶的目光中,缓缓艰难的半跪在了尚且湿润的土地上。 “玉侬?!你这是干甚?” 赵蛮惊慌地跑过来要将她扶起,玉侬摆摆手。 “赵姐,播种要紧,我没事,你别担心。” 赵蛮神情复杂,想安慰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红着眼睛转过身继续开沟。 秀云已经呆愣在原地,呈文刚想说什么,就被玉侬制止。 “乖,别说了,去干活。” 呈文听话地拉着秀云到了玉侬身后。 玉侬用一只手撑着地,稳住身体,另一只手则深深地插进温润的土壤里,感受着那恰到好处的湿度。 从胸前的布袋里抓出一小把珍贵的麦种,手腕轻巧地一抖,种子便均匀地撒进她刚刚抚平的浅沟里。 动作虽然因姿势而有些别扭,但精准度没有落差。 半跪的姿势,让她无需将重量压在受伤的脚上,腰腹和手臂的力量得以支撑她完成播种的动作。 每撒完一小段,她便用膝盖和手共同支撑,向前艰难地挪动一点,继续下一个位置。 她的额头很快沁出了细密的汗珠,膝盖隔着薄薄的裤料,能清晰地感受到土壤的凉意和碎石的硌痛 呈文和秀云也沉默下来,在旁边的一行里重复劳动。 每个人都像是憋了一股劲,要把地种好了,让她们未来的生计依赖的土地焕发新生。 玉侬埋头苦干,额头上逐渐伸出来汗珠,随手用胳膊一擦,继续干活。 她从前也不懂怎么播种,还是临时抱佛脚和周清莲赵蛮两人请教的,理论上参悟透了,实操确实第一次。 赵蛮转过身来检查她播种的距离和种子数量,都很不错。 “上手真快,咱们加把劲,尽快播种完,等出苗的时间咱们还能歇上几天。” 玉侬点了头,说了声“好”。 第105章 新苗 地里长出了新苗。 绿芽儿嫩嫩地冒出头,在一片黄土中显得格外明亮喜人。 玉侬拄着拐杖走到田边,低下头看着那一株株的嫩芽,喜笑颜开。 新生命在她手里诞生,从一粒粒的种子播撒到田间,土坡黄土覆盖,长出了新芽。 这样奇妙的体验让她觉得无比新奇又骄傲。 从前在吴府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什么奇珍花草。 可用自己双手劳动获得的,总是格外踏实。 她笑着将手悬在小麦种子顶上,状似抚摸。 麦苗儿一天一个样,从最初怯生生的嫩芽,渐渐舒展开细长的叶片,在春风里摇曳成一片浅浅的绿茵。 即便地里没什么活儿,玉侬都要每天拄着拐都要去地里看一眼。 夜里睡不着,照旧去田里看两眼。 身边没一会儿多了一个人。 “赵姐。” 赵蛮也来了,她看着满地的绿,乐呵呵地问她,“你每天来看,不烦啊?” 玉侬轻轻摇头,好笑地问她,“你不是也来了?” 赵蛮拢了拢身上的衣服。 “兴奋激动啊,第一次这么踏实地种地,真想让时间变得快一点,咱们好收获。” 赵蛮在她身边蹲下,粗粝的手指也拨弄着麦苗。 “你看那边。” 她指向田垄的角落,“草长得比苗还快,这两日就得来锄草了。还有这地,存不住水,过些天要是再不下雨,就得想办法浇水。” 玉侬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一些不知名的野草已经冒了头,生机勃勃地跟麦苗争夺着地盘。 但有些草,她甚至都分不出来。 赵蛮拔了一颗递给她,“能认清楚吗?” 玉侬拿着草和麦苗并排,相似的形状,同样绿油油的,放在一起根本分不出来哪个是哪个。 只得摇了摇头。 借着月光,赵蛮开始对玉侬进行了大半夜的认野草教学。 面对旺盛的野草,赵蛮笑着说,“我还挺高兴的。” 相比起逃难时的颠沛流离,由这些琐碎的、具体的、需要不断去应对的麻烦和希望组成的,才该是生活的样子。 - 隔天去地里除草的时候,发现苗有些打蔫,略有发黄的迹象。 赵蛮蹲下身看了两眼,捏起一把土。 “这土还是存不住水,咱们光看天下雨肯定不行,得去河边扛水回来浇。” 玉侬的脚还没完全恢复,扛水的重活也不好干,就被赵蛮分配了除草的活儿。 “野草和麦苗。” 玉侬口中喃喃,仔细辨认着。 目光所及,那些她不敢轻易动手的区域里,绿意混杂,真假难辨。这让她心里有些发急,却也无可奈何。她只能更加专注地清理那些她能确定的、长相迥异的杂草,比如叶片肥厚的马齿苋,这些都被她单独放在一边,准备带回去当野菜。 玉侬蹲在田垄边,眉头微蹙,指尖悬在两株几乎一模一样的绿苗上方,犹豫不决。 一株是昨夜赵蛮反复教她辨认的麦苗,叶片短而宽厚,另一株则是伪装高手,细看之下,叶片更显狭长单薄,姿态也带着些蛮横的倾斜。 “是了,你是草。” 她终于下了判断,指尖小心地捏住那株野草的根部,轻轻一拔。根系带起些许湿润的泥土,发出细微的断裂声。 她将这株放在一旁的篮子里,里面已经躺了不少形态各异的野草,更多的是她无法确认暂时留存的。 她挪动了一下身子,受伤的脚踝在长时间的蹲姿下传来阵阵酸胀的抗议。 她不得不停下来,用手撑着她,慢慢伸直一条腿,缓解不适。 其余的玉侬实在分不清的,干脆留着,等赵蛮回来了再说。 赵蛮挑着两桶水,踩着沉重的步子从河边回来了。 扁担在她肩上发出吱呀的声响,桶里的水随着她的步伐晃荡,溅出些许水花。 额上全是汗珠,粗布衣衫的后背湿了一大片。 她放下水桶,顾不上喘匀气,就先走到玉侬身边,低头看了看她篮子里分拣出来的草,又看了看地里那些被玉侬放过的绿苗。 玉侬有些赧然地指着地里,“大多还是分不清,只能先把这些不一样的清了。” 她又指了指那些留着没动的,“我看着都像麦子,没敢动。” 赵蛮弯腰,目光扫过,手指飞快地指点着:“喏,这棵,叶子是不是更薄?杆子也显得贼细?还有这簇,挤在一起乱长的,麦苗没这么不讲规矩” 她一边说,一边顺手就将几株明显的野草利落地拔除。 玉侬仔细看着,努力将赵蛮的话和眼前的实物对应起来。 “慢慢来,不着急,眼力都是练出来的。” 赵蛮直起腰,拍了拍手上的泥,“先浇水吧,除草慢慢来。” 草除得差不多了,水也没少过,每天从几里地外的河里挑水回来浇,苗还是有些发黄。 赵蛮估摸着大概是缺肥了,但家里实在没什么肥料可用。 像上次那样借肥,一两次也就算了,多了怕人家烦。 赵蛮从前会沤些泔水肥,听周清莲说小麦用泔水肥不如用动物的。 建议他们攒动物费。 自此,几人又多了攒肥料的任务。 外出碰到牛粪羊粪的,都要带回来沤肥。 呈文和秀云去挑水时看见河边有什么动物粪便,都会往背篓里扔些干燥的进去,慢慢的也攒下不少。 但沤起来还需要时间,等到那时候,苗恐怕都死了个干净。 玉侬思来想去,跟赵蛮商量了一番,让呈文和李秀云结伴去找附近的牧户家庭买些已经沤好的肥来。 李秀云一听让他俩去外面转,很是兴奋。 拉着呈文叽叽喳喳地说着,“咱们俩去看看附近都有什么。” 呈文腼腆地勾勾嘴角,点点头。 赵蛮担心这两个孩子,但玉侬的脚不方便,地里又不能没人,只能让他俩作伴。 “你们俩互相照顾,不管发生什么,保命要紧!听到没有?!” 李秀云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我知道我知道!” 说着迫不及待地拉着呈文就要跑。 看得赵蛮又无奈又好笑。 “臭丫头。” 第106章 阿斯 附近的牧户不多,最近的就是阿斯家里。 呈文和李秀云对着他说明了自己的需求后,阿斯好笑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不是不知道放牧的不会沤肥啊?” 李秀云抬眼,不禁疑惑道,“那你上次给我们送过去的是哪里来的?” 阿斯坦然,“专门给我大哥沤的啊。” 李秀云一阵语塞,这倒是他们占了人家的便宜,谁能想到给他们送肥料的人家是不沤肥的。 “那你们还有剩下的吗?” 阿斯摇摇头,摊开双手。 李秀云气馁,塌了肩膀看向呈文,“那咱们还得找下一户了。不对,放牧的不会沤肥,我又给忘了。” “行了你,别逗人家了。” 一个身形较矮的白发老人走了进来,即便年纪大了,声音还是很动听,像百灵鸟儿叫声似的。 “额吉。” 阿斯站起来将家里不多的椅子让了出来,老年女人伸出手晃了晃,让阿斯去煮一壶茶来。 “客人来了不能怠慢。” “好的,额吉。” “孩子们,坐吧”,阿斯的额吉,和蔼地指了指铺着旧毡子的地面。 她的汉话带极为浓重的口音,不仔细听,根本分辨不出来她在说什么。 阿斯很快端来了滚烫的奶茶,浓郁的奶香和茶香弥漫开来。 “谢谢奶奶。” 秀云小声道谢,双手捧着温热的碗。 老人微微一笑,目光扫过他们带着些许失落和焦急的小脸,缓缓开口,阿斯在一旁翻译。 “我们逐水草而居,牛羊走到哪里,肥料就留在哪里,大地自己会收拾,很少像农人那样特意沤肥,但我大儿子巴雅尔要种地,为了他,我每年冬天在这里定居的时候都会留一些给他,今年只剩下不多的了,你们可以全部拉走。” 李秀云听完刷地一下看向阿斯,就说这家伙肯定在逗他们玩,拿他们寻开心。 回过头面对老人,李秀云还是一副笑眯眯的可爱样子,说什么不管听不听得懂都点点头应着。 “真是可爱。” 老人说了这么一句,阿斯没有翻译。 半晌没等到翻译,李秀云转过头问他,“奶奶说什么?” 阿斯装模作样地抖了抖上半身,咳咳调整嗓子。 “说她累了,要睡觉。” 李秀云了然,站起来甜甜喊了声,“奶奶,那我们去拿东西了,您先休息。” 老人一脸懵地看着他们,茶都还没喝完,这么匆忙就要走。 阿斯对着老人挤眉弄眼地说了句,“他们着急。” 就带着李秀云和呈文出了毡房,去了沤肥的土堆边。 “你干嘛骗我们啊?!” 李秀云皱着眉毛,恼羞成怒。 十四岁的李秀云正是火力旺盛的时候,逼问十八岁的阿斯,都带着十足的气势,拧眉叉着腰站在那儿很是活力充沛。 “我只是开个玩笑。” 阿斯笑着指向不高的土堆。 “这些都是了,你们用什么拉?” 李秀云也傻眼,出来的时候根本没想那么多,什么也没带,和呈文两条腿甩着胳膊就来了。 “真是心大。” 他笑嘻嘻地从毡房里的柜子里拿出来几个袋子,“我就麻烦一下,给你们用马驮过去,下次可记得带上,我家也不怎么富裕,这些是全部家当了。” 阿斯拍了拍马脖子,笑道,“走吧,送佛送到西。也让我看看你们开出来的地。” 三人一马,沿着来时的小路往回走。马蹄踏在松软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阿斯是个健谈的,一路上指着远处的草场,说起春夏时那里绿草如茵,牛羊成群的景象,又说起冬天大雪封山时如何艰难。李秀云和呈文听得入神,不知不觉就到了他们那片地的附近。 远远地,就看见玉侬正半跪在田垄边,小心翼翼地用手拔着紧挨麦苗的杂草,赵蛮则在不远处用锄头清理着田埂边的野草。 “妈,姨!我们回来啦!” 李秀云扬声喊道,语气轻快地跑到她们面前。 玉侬和赵蛮闻声抬起头,看到阿斯和他马背上的袋子,脸上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赵蛮放下锄头快步迎了上来,玉侬也撑着地面,想要站起来。 “你别急,我去。” 赵蛮朝玉侬喊了一声,自己已经走到了马前,伸手去解那些袋子。 “真是太麻烦你了!还让你亲自送过来。” “顺手的事。” 阿斯帮着赵蛮将袋子卸下来,放在田边,“额吉说了,剩下的这些你们先用着。” 玉侬也拄着拐杖慢慢挪了过来,看着那几个沉甸甸的袋子,眼里满是感激,“替我们谢谢老人家。” “肥料有了,接下来就看它们的造化了。” 他指了指地里的麦苗,“我们牧民靠天吃饭,你们种地也一样,急不来。” 赵蛮重重叹了口气,“是啊,急不来,只能一天天伺候着。” 阿斯没再多留,牵了马准备离开。 临走前,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从马鞍旁挂着的一个小皮囊里掏出两把小巧的,骨头柄的割绳小刀,递给眼巴巴看着他的秀云和呈文。 “喏,这个给你们,平时割个绳子,削个木棍方便。” 秀云和呈文又惊又喜,接过小刀,爱不释手。 骨柄温润,刀刃闪着寒光,一看就是精心打磨过的。 玉侬很是不好意思,连连推辞。 阿斯却说,“我跟他俩也是缘分,就是交个朋友。” “谁和你是朋友。” 李秀云扭过头不理会,被赵蛮训斥一顿才老实,接过小刀时倒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真好看,亮闪闪的。” 玉侬也不好再推拒,那是他们之间的友谊,她不好管太多。 阿斯翻身上马,对着把玩小刀的两个人道了别。 “走了,以后缺什么,别空着手来就行!” 说完,一夹马腹,骏马便小跑着离开了,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这下,肥力应该能顶一阵子了。”赵蛮蹲下身,拍了拍那些袋子,语气里充满了决心。 “别玩了,干活!” 赵蛮催着两个孩子收了小刀,将他们带来的肥料往地里均匀撒下。 第107章 鸟来了 清晨,雾气朦胧。 玉侬起得比平日更早些,想去地里看看经过一夜露水滋润的麦苗。 还没走到田边,她就听见了一阵密集的扑棱声和叽叽喳喳的鸣叫。 她的心猛地一沉,加快脚步,一阵不好的预感袭来。 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僵在原地。 肥料带来的喜悦还没持续几天,怎么又能遇上这么一大片的鸟来啄食。 原本绿意盎然的麦田上空,盘旋起落着黑压压的一大片鸟雀! 多是些她叫也叫不出名字的鸟。 它们呼啦啦集体飞起,又呼啦啦地落下,精准地扑向鲜嫩的麦叶。 它们尖锐的喙毫不留情地啄食撕扯。 不过一夜之间,好几行麦苗,已经被糟蹋得七零八落,只剩下光秃秃的叶芯。 “啊!” 玉侬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下意识地挥舞着拐杖冲了过去,“滚开!都给我滚开!” 鸟群被惊动,轰然飞起,在不远处的树上落下。 发出的啁啾声落在玉侬的耳朵里都像是挑衅。 赵蛮和孩子们也被玉侬的叫声惊动跑了出来。 看到田里的景象,赵蛮的脸色瞬间铁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天杀的扁毛畜生!” 她怒吼一声,弯腰捡起地上的土块,奋力向鸟群掷去。 土块在空中散开,落下些许尘土,鸟群只是稍稍挪了挪位置,依旧虎视眈眈。 呈文和秀云也学着赵蛮的样子,捡起石子土块乱扔,但收效甚微。 鸟群数量太多,而且极其狡猾,人一靠近就飞走,人一离开又立刻飞回来。 “这样不行!” 赵蛮喘着粗气,看着被糟蹋的田地,心疼得直抽抽,“它们这么聪明,不容易被赶跑!” 玉侬拄着拐杖,看着那些被啄食的麦苗,眼圈都红了。 好不容易才让苗缓过来,眼看就有了希望,难道就要毁在这些鸟嘴里? “得想个长久的法子。” 她喃喃自语,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的几天,她们开始了和鸟群艰苦卓绝的拉锯战。 赵蛮砍了些树枝,绑上破布条,做成了几个简陋的稻草人插在地里。 起初还有点效果,鸟群不敢轻易靠近。 只是作用也不大,不过两天时间,那些鸟发现这个人不会动,又大胆地落在稻草人头上拉屎。 她们又试着敲锣打鼓,轮流在地边值守驱赶。 人在地边时,鸟确实不敢下来,可人总要吃饭、休息、干别的活。 只要人一离开,立刻卷土重来,防不胜防。 玉侬的脚因为频繁奔走驱鸟,又肿痛起来。 她坐在田埂上,看着那些在远处树枝上梳理羽毛的鸟群,顿感无力。 几天下来,人人都熬得眼眶发黑,精疲力尽,可麦田受损的面积仍在不断扩大。 慢慢的不光玉侬一家的田里遭了难,村子里每家的田地多多少少的都有些损失。 日子久了大家都愁。 马老四召集大家出谋划策。 “咱们田里的庄稼都要被鸟吃完了,咱们那什么东西交租子?吃什么!” 说着长长叹息。 大家也没什么办法,只能跟着叹气。 马老四只能把头转向巴雅尔,“老大哥,你们在这儿生活得最久,你们有啥法子不?” 巴雅尔也摇摇头,“虽然往年也有很多的鸟来,但没有今年这样多,我也不知道怎么对付。” “那咋办?” ...... 一行人说了许久,最终不欢而散。 赵蛮回来的时候耷拉着脸。 “咱们刚种地的第一年呢,怎么就碰上这事儿。” 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 “我之前听说鸟怕光,咱们明天拿镜子去试试,说不定管用呢。” 玉侬灵机一动。 赵蛮听着也有了点希望,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家里没个镜子,出门借镜子去了。 隔天一大早,太阳一出山玉侬和赵蛮就迫不及待地拿着镜子去了田里。 对着太阳,调整着角度,照在那些鸟身上。 一道刺目的亮光直直射向远处树上的鸟群。 鸟群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一惊,顿时一阵骚动,扑棱着翅膀飞起了好几只。 “真有用!” 玉侬的心怦怦直跳,她忍着脚痛,沿着田埂慢慢移动,不断用镜子反射着阳光,扫过鸟群聚集的地方。 鸟雀们显然不喜欢这种闪烁不定的强光干扰,纷纷惊叫着飞远了些许。 下地的人看见了他们这方法,也是惊奇。 “赵蛮,你昨天问我借镜子,还以为你要打扮起来了呢,感情是用来驱鸟的啊,管用么?” “你瞧哇。” 说着,赵蛮对着太阳光吊证角度,往树上落着的鸟脑袋上照过去,果然见了那只鸟张开翅膀飞走。 “真有门啊,我回家再去拿一个镜子去。” 说着扔下锄头就往回跑,回来试了一试,果真管用。 村子里的人纷纷回家拿镜子,射得那些鸟雀纷纷逃窜。 夜晚大家再次聚在一起商议。 马老四最终总结出来一条,“还是要立个假人在那儿,时不时换一个动作,它就知道怕了。” 大家也纷纷符合,老招数不管如何还是管些用的。 巴雅尔听着,觉得哪个都有道理,但也有自己的担忧,随即出了声。 “镜子的办法虽然有用,但咱们又不能天天举着到处跑,所以我觉得周边张几个捕鸟的网最好,有几个落网的,它们就知道这地方不能来,这些鸟可是聪明着呢。” 众人也觉得有理,都是自己辛辛苦苦种下的田,眼看要被这些鸟糟蹋完了,驱鸟的事儿辛苦点也无所谓。 连夜大家一起组织着织了捕鸟的网,一大早就支了起来。 鸟群再次飞来时,先是被那些闪烁不定的光斑晃得眼花,靠近时又被捕鸟网碰了个正着,再也无法像之前那样安心地落下啄食。 们在田地上空焦躁地盘旋了几圈,尝试了几次俯冲,都被及时晃过的强光和那张巨大的网吓退。 偶尔有几个不害怕的,横冲直撞地俯冲下来,被张开的巨大捕鸟网捕获,给村子里的人加了餐。 连着几天都是这情形,那些鸟果然如同巴雅尔所说的,变聪明了。 第108章 没雨 日头毒辣,玉侬刚一出地卜子就觉得身上被晒得火辣辣的疼。 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她的脚也长出了新肉,不用拄拐就能独自走很长的路。 夏日的气息越来越浓。 田里的麦子正是需要阳光的时候,热些也好。 只是连续半个多月,天空湛蓝得没有一丝云彩。 玉侬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河水的水位明显下降了许多,每天挑着扁担去扛水的人也越变越多。 天不亮,赵蛮就带着两个孩子,挑起家里的水桶出发。 她在前面用扁担挑,李秀云和呈文就在后面用木棍子扛。 玉侬的脚无法承担挑水的重负,就负责在地里浇。 她们起早贪黑,拼尽全力,可太阳晒下来,很快就蒸发完了。 再耐旱的植物也经不住这样的暴晒。 玉侬只能祈祷着下一场小雨。 这天傍晚,最后一担水浇完,赵蛮几乎虚脱地瘫坐在田埂上,连话都说不出来。 呈文和秀云也累得直接躺倒在地上,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 “要是能挖个渠引到咱们这附近就好了。” 赵蛮长舒一口气遐想着。 玉侬也期待,但也知道不大可能。 “咱们这些流民来这儿聚成了个村子,也不过才十来户,谁会为咱们挖渠啊,做那费力不讨好的事儿。” 赵蛮转过头看向玉侬。 “也对,咱们能安宁地活着就是万幸,但是我怎么总是想要的越来越多了呢。” “人不就是这样吗,外面热,咱回地卜子吧。” 玉侬说着站起身,地卜子除了地方窄了点,看不见啥光亮,但也是真的冬暖夏凉。 半路上,听见有人吵架。 赵蛮忍不住想上前凑热闹。 张圆圆探头张望,一见她们来就忍不住八卦。 “马苦女和刘家媳妇为了争谁先打水吵起来了,真是报应,当初她俩怎么挤兑咱们的,现在全报应到自己头上来了。” 玉侬顺着张圆圆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见河边围了几个人,马苦女尖厉的声音和刘家媳妇不甘示弱的叫骂隐约传来,中间还夹杂着其他村民劝解的声音。 “为了一桶水,脸面都不要了。”赵蛮嗤笑一声,摇了摇头,但脚步却没停,显然是想去看个究竟。玉侬拉了她一下,“别凑太近,免得溅一身泥。” 她们站在稍远些的土坡上观望。马苦女头发散乱,一手死死抓着一只水桶的提梁,另一只手几乎要戳到刘家媳妇的鼻子上。刘家媳妇也不是省油的灯,脸红脖子粗地梗着,嘴里不停嚷嚷着“我先来的!”“你凭什么插队!” “走吧,没什么好看的。玉侬拉了拉赵蛮的衣袖。 赵蛮收回目光,叹了口气,“是啊,看她们吵,我这心里也堵得慌。” 夜里,大家半梦半醒之间。 赵蛮不知道哪里来的气性,突发奇想,拉着玉侬就道,“咱们自己挖!” 玉侬在黑暗中迷迷糊糊睁开眼,愣了一下,“挖什么,挖坟吗?” “不是,我们自己挖一条小渠。” 玉侬一个机灵的瞪大了眼,不确定的问她。 “咱们自己挖渠?” “对!” 赵蛮的声音带着畅想的美好和解决,“就从河边那个小岔口,往咱们地这边挖一条浅沟,不用多宽多深,能把水引过来一点就行!咱们自己挖!” 这个想法大胆得近乎疯狂。 就凭她们两个妇人,加上两个半大的孩子,想挖通一条哪怕只是几百步长的水渠,其艰辛程度可想而知。 “赵姐,咱们是不是太轻狂了点,这可不是几步路啊,好几里地呢。” 赵蛮原本昂扬起来的激情也萎了下去。 “那咱们发动村子里的人,一起挖,咋样?” “这倒是个好法子,能试试,人多力量大,总比咱们两个一头热的强。” 赵蛮是个急性子,第二天一早,不顾连日挑水的疲惫,就拉着玉侬开始在村子里奔走。 她们先去找了平日里还算说得上话的几户。 赵蛮把挖渠的想法一说,描绘着若是渠挖成了,大家都不用再起早贪黑,为争水打破头的美好前景。 有人听着,脸上露出心动,但更多的是迟疑。 “想法是好的,可咱没那能耐。” 王二旦搓着手,斜睨一眼赵蛮两人“这渠从河边挖过来,得经过好些人家的地头吧?人家能让?你俩倒是想得挺美的。” “咱们好好说,这是对大家都有利的事……” 玉侬试图解释。 “有利?” 张圆圆撇了撇嘴,“水就那么多,渠从谁家地头过,谁家近水楼台先得月,万一上游的把水一堵,我们下游的喝西北风去?” 张圆圆苦口婆心地劝解她们俩。 “玉侬,赵蛮,你俩出发点是好的,可这事儿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简单,算了吧,听我的算了吧!不然你俩肯定要挨揍。” 她们只想着引水方便,却没细想这水渠路径可能带来的纷争。 果然,当她们硬着头皮,去跟那些田地位于预想中水渠线路上的本地户商量时,遇到的阻力更大。 “从我家地头过?”、 刘家的抽着旱烟,眼皮都没抬,“不行不行,挖沟毁了我的田埂怎么办?雨水冲垮了淹了我的苗子谁赔?” 他媳妇直接叉腰站在地头,声音尖厉:“谁知道你们安的什么心!这水渠一挖,水汽都往你们那边跑了,我们地里的墒情要是受了影响,你们担待得起吗?” 马苦女更是一脸怀疑地盯着她们:“你们两个外来的妇人,撺掇着挖渠,是不是想占了咱们的水源?这渠要是成了,以后水怎么分?你们说了算?” 自从见了马苦女,她就到处宣扬玉侬和赵蛮用心叵测。 搞得她们俩即便磨破了嘴皮子,保证水渠大家共用,承诺会加固渠岸,甚至提出可以由大家共同商议出一个分水的章程,却无人愿意相信。 那些平日里见面还能点头招呼的乡邻,此刻都紧紧捂着自己的那点利益,生怕吃一丝一毫的亏,看她俩如洪水猛兽。 赵蛮自己也后悔,“你说我突发奇想搞这些东西干什么呢!!” 第109章 麦子熟了 麦子熟了,玉侬站在地头,举着镰刀。 和身旁的赵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喜悦。 上一次的干旱之后,下了一场小雨,刚好解救了庄稼。 挖渠的事儿也逐渐不了了之。 时至今日,总算安安稳稳地有了收获。 “动手吧!”赵蛮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这丰收的气息全都吸进肺里,她声音洪亮,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劲儿,“抢收要紧,看这天色,保不齐什么时候就变脸!” “嗯!”玉侬重重点头,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目光变得专注而坚定。 她学着赵蛮的样子,弯下腰,左手反向拢住一把麦秆,右手挥动镰刀,贴紧地面,用力向后一拉“唰”的一声脆响,一把沉甸甸的麦子便被齐根割断,握在了手中。 那触感粗糙而扎实,带着阳光的温度和植物特有的清洌气息。 动作起初还有些生涩,毕竟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收割。 但很快她的动作渐渐流畅起来,虽然比不上赵蛮那般迅猛有力,却自有一种沉稳和细致。 赵蛮动作又利索又快,冲在最前面,所过之处,麦子成片倒下。玉侬紧跟其后。 玉侬偶尔直起腰,用袖子抹一把汗,看着前方赵蛮的背影,心里觉得无比踏实。 呈文和秀云他们跟在后面,将放倒的麦子收拢起来,用草绳打成捆。 两个孩子的小脸被晒得通红,却干劲十足,抱着麦捆,踉踉跄跄地往田边运,堆起一个个小小的金色垛子。 这是一场与时间和天气赛跑的劳作。 烈日灼烤着脊背,麦芒刺得手臂和脖颈又痒又痛,汗水蛰得眼睛几乎睁不开。 腰肢因为长时间的弯曲而酸胀难忍,手掌上刚刚愈合的薄茧再次被磨得发红。 玉侬感受着掌心传来的,因紧握镰刀和麦秆而产生的灼热与刺痛,心里却奇异地充满了一种近乎疼痛的满足。 这一株株麦子,从一粒粒渺小的种子,在她的注视下,在她的汗水浇灌下,破土、生长、拔节、抽穗,最终成熟为这沉甸甸的果实。 这个过程,充满了难以言喻的神奇。 当她再次直起腰,眺望这片土地时,一种强烈的自豪油然而生。 土地真的宽容,接纳了她们的汗水,也回馈了她们生存的希望。 她是这片金色的创造者之一。 “歇会儿吧!喝口水!”赵蛮的声音带着粗重的喘息传来。 玉侬这才感到喉咙干得冒烟。 她走到田埂边,拿起水壶,仰头灌了几口微温的清水。 赵蛮一屁股坐在她旁边,拿起另一个水囊咕咚咕咚猛灌一气,然后用汗湿的袖子抹了把脸,看着玉侬,咧开嘴,露出被晒得更黑的皮肤映衬得格外白的牙齿,“怎么样?这活儿累吧?” 玉侬诚实地点头:“累,真累。” 可她脸上却绽开一个同样灿烂的笑容,“但心里,是真高兴。” 目光扫过身后那一片片倒伏的麦捆,对着赵蛮说起来。 “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觉得,种地是这样一件幸福的事。” 抢收的日子很紧张,每天高强度的劳作让她们累得直不起腰来,回了地卜子倒头就睡。 等最后一波麦子收割完,月亮已经挂在高空。 它高高地悬在那里,一汪清亮,在黑夜里寂静地欢唱。 赵蛮干脆躺在地上,拍拍身边的位置。 “歇歇。” 玉侬走过去躺下,身边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的也跟着躺下。 这样静谧的夜,让赵蛮觉得很是难得。 抬头望着星空,北斗七星清晰地在天际,很是好看。 “没人作妖,营生干完了,大家都在,没有动荡,这日子美得很啊......” 玉侬想到了一些,开口道,“仰望星空,脚踏实地,手余麦香,仓廪既实,心亦安然。” 赵蛮转过头来,鼻子一皱。 “又说这些文绉绉的话,我都听不懂。” 玉侬笑起来,淡淡开口,“我只是把你的大白话用文绉绉的话,重复了一遍而已。” 赵蛮听了,在黑暗中嘿嘿笑了两声,没再反驳。她重新将目光投向那浩瀚的星河,半晌,才瓮声瓮气地说:“你这么说,我倒觉得是那个味儿了。” 接下来的几天,依旧是忙碌的。 打场那日,赵蛮不知从哪里借来了一个石碾子,在平整好的场院上一圈圈地碾着铺开的麦穗,麦粒在石碾沉重的滚动下,噼啪作响, 两个孩子拽着石碾子,玉侬跟在石碾后面,不停翻动着未被碾到的麦穗。 算着当初从地主家借来的种子和那一点点活命的口粮,加上约定的利息,剩下的这些自己磨了面,足够她们过一个好年。 玉侬和赵蛮套上家里那辆破旧的板车,将大部分麦子口袋搬上去。 呈文和秀云也知道这是大事,安静地跟在车旁,一路向着地主家去。 门口已有几户交租的佃农排队等候,脸上大多带着愁苦和忐忑。 轮到玉侬和赵蛮,管事拿着账本,拨拉着算盘,眼皮耷拉着,语气平淡地报出了一个数。 那数字入耳,赵蛮脸上的血色“唰”的一下褪得干干净净。 她猛地抬起头,眼睛瞪得像铜铃,声音因为震惊和愤怒而拔高,“多少?!怎么会这么多!当初借粮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管家这才抬起眼皮,斜睨了她一眼,嘴角扯出一丝皮笑肉不笑的弧度。 “当初是当初,现在是现在,今年年景不好,利息自然要涨!这都是府上定的规矩,白纸黑字。” 他扬了扬手中那张按着赵蛮手印的借据,“写得明明白白。” “什么白纸黑字?我当时按手印的时候,根本不是这个数!” 赵蛮上前一步就想理论。 玉侬拉住了赵蛮,努力平息自己的怒气,声音发紧:“管家老爷,这利息是不是算错了?翻了一番还不止,我们这季收成,怕是全填进去也不够啊。” “不够?” 管家冷哼一声,下巴朝旁边抬了抬。 一直站在门廊阴影下的两个膀大腰圆的家丁抱着胳膊走了过来,眼神凶狠,一言不发地往那儿一站,压迫感瞬间笼罩。 周围其他等待交租的农户都不敢出声,生怕惹祸上身。 第110章 金银券 李秀云在玉侬身后,紧紧抓住她的衣角。 “不够就接着打欠条,明年收成好了再还。” 玉侬紧紧握住赵蛮颤抖的手臂,回头看了眼两个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对管事说:“我们交,我们签。” 赵蛮也只能几乎麻木地开始将板车上的粮袋一袋袋卸下来,过秤,搬进地主家的粮仓。 每搬一袋,肩膀就塌下去几分,压得她直不起腰。 玉侬看着那原本堆了小半车的粮食迅速减少,最终,除了她们留下的一点口粮,几乎被搬空了。 板车上什么也没剩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管家在账本上划了一笔,挥挥手,“行了,今年的租子清了,明年再来借种子,利息也积攒到明年。” 回家的路上,赵蛮沉默着,逐渐流下泪来。 “本来收成就不高,除了那点磨了粉的面,咱们什么也没剩下,原本还能过个好年的...” 玉侬轻声安慰着,赵蛮也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心里那股子劲儿,就是不服气,凭啥呀,凭啥说变卦就变卦,说涨利息就涨利息。 “只要人还在,地还在,就还有办法。” 赵蛮很是不甘心,可是除了不甘心,好像什么也做不了,这股挫败感让她煎熬。 日子得更加精打细算地捱着。 留下的那点麦子,掺着野菜、麸皮,勉强糊口。她们指望着秋后能再种一茬短季的黍子,或者多接些针线活,多捡些粪肥,好歹攒下点东西,应对明年开春的种子和那滚雪球般的利息。 - 今年的年过得比去年稍稍好一些,但也紧巴巴的。 李栓正也没回来,大家仍旧勒紧了裤腰带,当做平常日子过着。 最近玉侬做了些手工活让赵蛮带着去镇上卖,这段时间巴雅尔也没了帮忙的机会,赵蛮就去镇上挨家挨户地问有没有人要绣品,真让她找到了几个买卖。 玉侬就着这门营生,让家里的日子稍稍好过了点。 “疯了!都疯了!” 赵蛮几乎是跑着冲进地卜子,脸上的震惊和恐慌恍如昨日,玉侬都有些发愣。 “怎么了,外面打仗了吗?” 赵蛮摇摇头,“没打仗,但是也没好多少。” “那是咋了?你慢慢说不着急。” “米价!你们知道米价现在多少了吗?昨天听说还是一担五十万金圆券,今天就直接跳到一百万了!咱们那点钱...” 她哆嗦着从怀里掏出小心翼翼藏着的,面额听起来吓人的金圆券,“这点钱,前天还能买五升米,今天根本一点也都买不到了!” 前几天,赵蛮用玉侬熬夜做好的两双厚实布鞋,去集上换回了一一小包粗盐。 这才过了几天,同样两双布鞋,卖盐的给她捏了一小撮。 “你瞧瞧,这点盐够谁吃。” 玉侬正在缝补衣服,针一下子扎进了指头,血珠冒出来。 赵蛮把手里的摊开来给玉侬看,看着布子中间躺着的一小撮盐,无奈地想笑。 “怎么会这样?” 赵蛮收了盐袋,摇摇脑袋,“谁知道,突然世道就变成这样了,现在买东西根本不收金银券,我那两双布鞋好歹能换点东西,其他人都是拿着成捆的金银券都买不到东西,全成了废纸头子,擦屁股都嫌硌。” 玉侬此刻无比庆幸,好歹有片土地能赖以生存,可以果腹,不打仗依然会动乱的世道,只有土地才不会辜负人,种瓜得瓜种豆得豆。 “咱们今年收了秋麦后多种点白菜吧,等李大哥回来了再挖个地窖子,多存些不然怕是要活不成了。” 玉侬担忧,以防万一,让赵蛮去买一些菜种子回来。 “行,我再去看看。” 等待的过程有些煎熬,玉侬手里的绣活儿也干不下去了,干脆出门去田里除草。 赵蛮夜里才回来。 玉侬坐起来要给她燃油灯照亮。 赵蛮慌忙阻止她,“别点了,现在这个光景说不好还能不能再买灯油。” 玉侬作罢,见她是空着手回来的,心中了然。 “没买到?” 赵蛮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好半晌才发出干涩的声音。 “没了,街上乱糟糟的,几家杂货铺子都关了门,唯一还开着的那家,装种子的箩筐都见了底。我问白菜种子,那掌柜的像是听了个笑话,直摆手,说‘这时候了,谁还囤那玩意儿?早被抢光了,有点能下肚的,谁还留着当种子?’” 她顿了顿继续说:“我还不死心,想着拿东西换也行,碰到个相熟的货郎,他偷偷告诉我,别说菜种,就是往年最贱的苋菜、萝卜种子,现在都成了金贵东西。南边还是哪里好像在打仗,路不通了,货进不来,这方圆几十里,怕是都难寻摸到一颗新种子了。” “再有,现在城里面的店铺都关了门,不开,只要实诚的物件以物换物,市场整个都没了规矩。” 玉侬给她倒了杯水,“咱们今年的收成应该比去年要好不少,欠的债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 “也不知道当家的那边有没有等送过来的东西。” 李栓正做工的地方,这一年里也将所有工钱换成金银券发放给他们。 一时间这些东西都不值钱了,掌柜的也逐渐抠搜起来。 牛奶做成了晒干的奶豆腐储藏,粮食都已经装进了粮仓,怎么也不能再给他们拿出来了。 直到最后撑不下去,给他们各自拿了几块奶豆腐结算。 李栓正就这样没了营生,只能揣着几块干硬的奶豆腐回去。 玉侬和赵蛮正在家里摸黑聊着,突然门口走进来一个人,给他俩吓了一跳。 赵蛮刚要去门口摸菜刀,来人才开了口。 “我,李栓正,你们怎么不点灯?” 赵蛮一听是他,顿时放下了心,“现在油也金贵,不舍得用。” 李栓正一听也很无奈,把身上的几块奶豆腐拿出来放着,摊开来查看有没有霉点子,确认了才坐下来和她俩把情况一讲,从两人发愁变成了三人聚在一起发愁。 “咋就成了这样呢?!” 第111章 又想占便宜 “当家的,这可咋办呀!” 易金凤坐在地卜子里哭泣,她看着满地的金银券欲哭无泪。 从前那么努力攒下来了的钱,一夜之间成了一堆废纸,还没地儿说理去。 “我怎么知道!” 李老串也满肚子的气,今年都没种地,一门心思地倒腾这个金银券,怎么好好的就成了这样子。 “去年没开荒,左借右借的过日子也熬过来了,今年也没种地,靠着金银券还能活,现在呢,啥也没了,咱俩可咋办啊!” “你他娘的能不能别哭了,我这不是在想办法呢嘛,再嚎就给老子滚出去。” 李老串烦躁地在地卜子里转圈,脚踢到堆在角落的空粮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指望不上地里的出息,全靠着倒腾这点券子,低买高卖,确实也过了几天松快日子,谁承想呢,他狠狠朝地上啐了一口。 “想办法,能想什么办法。” 他喃喃自语,眼睛在地卜子里逡巡,最后落在易金凤头上那根唯一的银簪子上,眼里有了光亮。 “把你那簪子……” 易金凤猛地捂住发髻,惊恐地后退一步,“当家的!这可是你今年刚给我买的。” “屁话!人都要饿死了,还留着这破铜烂铁有屁用!” 李老串眼睛一瞪,“明儿个我拿去城里,看能不能换点粮食回来!” “镇上?不是说镇上铺子都关得差不多了,乱得很嘛!” “那你说咋办?守着这堆废纸等死?” 李老串梗着脖子,“总得去碰碰运气,现在只有真金白银和实在东西才作数,你脑袋上的玩意儿多少还能顶点用处。” 易金凤灵光一闪,“当家的,我听说老四回来了,老四媳妇和那个女人难对付,可是老四还是你亲弟弟,她们去年开了荒,今年田里也不错,好歹收了点粮食,你个当大哥的去问要,肯定能拿回来不少。” 李老串背着手,思来想去,他可是还记得他们没有正式分家呢。 “怕什么!我是他大哥!长兄如父!没分家,他们的粮食理应有我们一份,那两个娘们再厉害,还能翻了天?老四回来了,这个家就得男人说了算!” 他不由分说,拖着易金凤就出了门,深一脚浅一脚地朝着李栓正家的地卜子摸去。 玉侬正在收拾碗筷,赵蛮拿着小矬子,就着油灯微弱的光,仔细地打磨着镰刀,为接下来的秋收做准备。 李栓正则坐在角落里,沉默地检查着几件简陋的农具,眉头紧锁,一大家子人各有各的忙碌,但大家都聚在一起,总会觉得安心。 “老四!老四!我是你大哥。” 李老串粗鲁的叫喊打破了宁静的氛围。 地卜子里的几人都是一怔。李栓正站起身,脸上掠过一丝疑惑,但还是走过去拉开了门闩。 这扇刚刚由李栓正打好的门,被李老串拍得砰砰作响。 玉侬都有些心疼这道门。 门一开,李老串和易金凤就挤了进来。 “老四!你可算回来了!你大哥我活不下去了啊!” 李老串一屁股坐在地上,竟捶胸顿足地干号起来,“你瞧瞧,你瞧瞧这世道!辛辛苦苦攒下的家当,全成了废纸!你大哥我今年没种地,就指望那点券子,现在可好,颗粒无收,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易金凤也在一旁抹着泪,帮腔道:“他四叔,你是不知道我们的难处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玉侬和赵蛮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和厌烦。 李栓正看着大哥这副作态,心里也是五味杂陈。 他回头看向赵蛮,见赵蛮抱着双手围在胸前,满满的防御姿态,只能回过身。 “大哥,你先起来说话。” 李栓正伸手去扶他。 李老串却不肯起,一把抓住李栓正的胳膊,鼻涕眼泪都往他身上蹭,“老四!你得救救大哥!我知道你今年收成不错,你粮食多,分大哥一半!不,三分之一也行!让我和你嫂子渡过这个难关!” 这话一出,地卜子里的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栓正脸色难看,还没说话,赵蛮“啪”一声把手里打磨的镰刀磕在磨刀石上,冷声道,“大哥,我们自己辛辛苦苦开荒种地,去年一年的日子难熬成什么样子,你们也没想过帮衬我们一把,现在你们碰上点难处了,张嘴就要我们一半的粮食,真是太好笑了。” 李栓正见赵蛮的脸色奇差,原本想拿出来点粮食的心也就灭了,没有答应。 李老串见自己来软的不行,立刻变了脸色。 指着李栓正的鼻子骂道,“李栓正你还是不是个人?我是你亲大哥!你现在有吃的了,就想看着你亲大哥饿死?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易金凤也高声喊起来,“就是!亲兄弟有粮了,接济大哥不是天经地义吗?!再说了,现在可是没有分家!你们几个兄弟都是一家子!” 赵蛮看着也是气笑了,好半天,什么理由都找出来了。 “大哥,大嫂,你们口口声声说没分家,是一家子,那你们当我们是你弟妹,侄女儿了没有!” 气得她半晌说不出话来。 玉侬轻轻放下手中的碗筷,向前走了半步,目光平静地看向易金凤和李老串。 声音温和却清晰地开口。 “李家大哥,去年开荒的时候,我和赵姐立过字据,地是我们两家人合力开垦,收成也按出力多少来分。我虽是个外人,不懂你们李家的规矩,但既然一起流过汗、吃过苦,这粮食里,便有我和我儿呈文挣来活命的一份。” 李老串立刻嚷嚷起来,“什么字据不字据!我们老李家的事,轮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玉侬这才将目光转向李老串,依旧不急不躁,语气甚至带上了几分困惑。 “李大哥,您这话我就不明白了。您刚才说没分家,家里的粮食都有份。可我和赵姐开荒时,可没见你们出过力气,现在怎么好意思说要分走我们母子出力的一半,这到哪儿都说不过去吧!” 第112章 新屋 李栓正听到这里,原本还有些摇摆的心逐渐定了下来。 他好意思用家里的粮食救济哥嫂,可没有脸用玉侬母子挣来的活命本去充大头。 本来这世道乱了起来,哥嫂还属壮年,自己没那本事,还要去折腾金融,地也不种了粮食没着落才想起来还有他这个弟弟。 救急不救穷,贪心使得自己遭了难,又能怪得了谁。 “大哥,我上次给你们挖地卜子的时候就说过,自此以后两家人各过各的生活,当时你们可是答应了的。” 李老串背着手语重心长,“那也不是分家!” 玉侬见他们没完没了,直截了当地开口。 “那就现在分吧!”,“现在不分未来又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赵姐经过那么一遭,身体有多差你又不是不知道,难道你想秀云没了妈?!” 李栓正看向气急了的赵蛮,面颊都泛了些青白色。 心里隐隐后悔自己的不够决断。 “大哥大嫂!我依然敬重你们,可是我也有我自己的日子要过,恕我不能如你们所愿。不好意思,秀云和呈文要睡觉了,你们先走吧。” 说着就打开了屋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李老串不甘心,易金凤还试图再胡搅蛮缠。 都被李栓正一股劲儿地轰出了门,回过头来蹲下身在赵蛮面前。 “媳妇,从前是我鬼迷心窍了,你别生气,往后我也一直在家里,他们想找你们麻烦都要掂量掂量。” 玉侬心里忍不住想吐槽,就是因为你在,他们才敢来得更欢实啊。 自从上一次送羊粪肥之后,可是好好消停了一段时间的。 - 李栓正回来后地卜子里逐渐开始拥挤。 当下不是从前逃难的窘迫时候,再有随着李秀云和呈文日渐长大,总这么住在一起很是不方便。 玉侬想起来从前周清莲的建议,和赵蛮李栓正商量着,再挖一个地卜子,她们娘俩搬出去。 “为什么啊,我们生活在一起不是很开心吗,你们为什么要搬出去?” 赵蛮知道玉侬的担忧,也就答应下来。 “妈,你为什么要答应。” 李秀云对此很是不理解,跳起来质问她妈。 赵蛮拉着李秀云的胳膊让她坐下来,“好好说话,你姨姨和呈文本来就该有自己的屋子,从前是生活条件不行,现在有了条件,肯定要挖一个地卜子。” 即便赵蛮解释再多,李秀云也不愿意接受玉侬母子搬出去的事实。 “明明在一起生活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分开!” 李栓正一个男人也不好插嘴,说多了像赶着玉侬走一样。 可从前逃难的时候也就罢了,大家只为求个活命,不分什么男女有别的,如今这个情况再不分,多少有些尴尬。 “闺女,爸爸回来了之后地卜子实在太挤,难道你不想让呈文他们住得宽敞些吗?” “不一样!难道不能把这个地卜子挖得更大一点?” 李栓正语塞,他实在不知道怎么应对女儿的问题。 “秀云,呈文长大了,他该有自己独立的空间,我们搬过去以后也要在中间拉个帘子分开的,现在这个地卜子再扩建已经不合适,我们只是有了自己的空间,又不是不亲密了。” 李秀云跑过来抱着玉侬就哭了起来,“我舍不得你们,每天挨着你和妈睡,睡觉之前打一顿呈文,我都习惯了...” 李栓正哭笑不得,“你这丫头。” “你想找呈文,随时都来家里玩。” 玉侬摸摸她的小脑瓜。 “真的吗?不管我什么时候都能随便去吗,真的可以吗?” “真的,我向你保证!” 顿时,李秀云破涕为笑,裂开嘴巴,露出她白亮的牙齿,龈肉发红。 趁着夏天的空档,李栓正紧锣密鼓的安排挖新的地卜子。 王二旦和李秋风两个哼哈二将如期出现。 李栓正当日拿着一整个茯茶走进王二旦家窝棚的时候,他整个人眼睛都发直了。 “祖宗,你真给我弄回来了!” 王二旦接过李栓正手里的茯茶,翻来覆去,左右看了看。 “湖北产的,真是好! 说着朝李栓正比了比大拇指头,“你这小子一去这么久,回来还能惦记我,真是不错。” 李栓正坐在他家门口的破木墩子上,盯着王二旦看了又看。 王二旦一把下茯茶,揣着手,斜睨过去一眼。 “你这又有事儿求我是吧!” 李栓正坦然地将自己挖地卜子的事儿告诉他。 “我就知道!” 王二旦伸出食指在虚空点了点,一脸嫌弃地推开了茯茶。 “拿走拿走,我可不要你这玩意儿,吃你一块砖茶,你倒是要求多得要命。不干!我才不干,大夏天的除草浇水也就算了,为你一口砖茶,你要我给你卖命?呵!” 说罢摇了脑袋坐会他家唯二的板凳上。 “老王,你从前可不是这样的啊。” “我从前哪样,你可别给我扣帽子,我不干就是不干。” 李秋风这时候走了进来,看见王二旦一副窝着生气的样子,坐到另一张凳子上。 “这是咋了?” 李栓正就指着王二旦说,“这家伙闹脾气,不肯帮我的忙。” “老王,你真的不帮?” 面对李秋风的疑问,王二旦仍旧扭过去脖子,鼻孔重重喷出气来,“不帮!” “那行,栓正我帮你,这家伙爱闹脾气就闹,别理他,我地卜子里有瓶酒,咱们晚上好好喝一杯。 王二旦竖着耳朵听,见李秋风两人都已经走出了自家窝棚,赶忙放下揣着的手。 “哎,我帮我帮,不就是挖地卜子吗!” 而后拿起自家的农具跟上他俩的步子,等走得离自家地卜子远了点,回过头没看见张圆圆的影子。 这才揽着两人的肩膀。 “老兄弟能不帮你的忙嘛!对了,那瓶酒咱们什么时候喝?” 李栓正乐呵呵地看过去,见王二旦那副砸吧嘴的样子也是无奈。 李秋风微笑着反搭上王二旦的肩头,“栓正好不容易回来了,你可别太过分,酒只有一瓶,紧着点喝!” “知道知道。” “这家伙。” 第113章 偷跑 新地卜子的选址就在旧地卜子旁边不远,既保持了照应的便利,又留出了恰当的距离。 动工的时候,王二旦和李秋风早早扛着家伙什来了。 “亏大了亏大了。” 王二旦卷着胳膊上的袖子,扒拉了下头发。 “昨天夜里的酒,我就应该多喝点,全进了你们两个姓李的肚子,我才喝了几口!” “拿一瓶本来也没有多少。” 李栓正笑着铲下第一锹土。 “哎,人善被人欺呦,我就应该一口气干完了,不给你们两个姓李的一口。” 李秋风也开始挥着膀子干,“行了,你这嘴没个把门的,昨天喝了多少全吐干净了,给你喝纯是浪费。” “哎,你们这些人真是!” 王二旦虽然嘴上叨叨个没完,真干活的时候还是下了大力气。 每天清晨到傍晚,一直不停歇地干。 几人挖地卜子都有了经验,再加上这时候土质正是松软的时候,比冬天动工轻松不少。 期间巴雅尔也被委派过来帮忙,一下子进度就赶了上来。 挖好的时候,玉侬和呈文搬走了属于自己的生活物件。 李秀云就站在她们旁边,憋着嘴不说话。 玉侬一抬头就看见她泪眼汪汪的,心下一软。 “不哭不哭,就在隔壁,你想我了拐个弯儿就到了。” 李秀云点点脑袋,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们离开。 夜里的时候,赵蛮唉声叹气,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搞得因为干活疲倦的,眼皮子都撑不起来的李栓正都睡不着。 “咋了嘛,哪里不舒服?” 他还以为赵蛮从前重病发烧,留下来的后遗症发作了,担心地坐起来点燃了油灯。 “灭了灭了!” 刚一燃起来,赵蛮就掐灭了油灯,躺回了铺上。 “哎,我就是不习惯,这么久了你不在家,我都是跟玉侬挨着睡的,突然换了个人,感觉哪儿都奇怪。” 李秀云夜里也没和呈文打闹,地卜子里变得空落落的,总感觉缺了点啥。 “哎...” 李秀云往赵蛮身边凑过去,“妈,我也不习惯,爸出去这么久了,突然一回来,屋子里多了一个不熟悉的人,姨和呈文也不在,我睡不着。” 李栓正无奈地翻了个身,“那你俩慢慢想他俩吧,我得睡了,真累。” 说罢没多久,他就扯开了呼噜,在狭小的地卜子空间里轰隆隆的,吵得很。 李秀云叹了口气,转过头对着赵蛮说,“妈,咱俩去找姨姨吧行不行,明天再回来。” 赵蛮犹豫,这样似乎不大好。 “妈!求你了,就当给呈文他们贺新房了,咱们去暖暖屋子。” “大夏天的暖什么屋子,不怕热死。” 李秀云挽着赵蛮的胳膊摇摇晃晃,赵蛮也没能坚持多久。 母女俩就溜去了隔壁。 玉侬刚要躺下来睡觉,一见她俩来了也是一惊。 “发生啥事儿了?!” 赵蛮安抚道,“没事儿没事儿,我俩来给你们贺新房。” 说着走进地卜子,左右环顾。 赵蛮摸摸了壁面,“这地卜子空间比我们那个大点。” “现在盖房子夯土师傅难找,还贵,暂时改不起房子,泥房子挖土附近的土质又不合适,李大哥就说挖大点也能住得久一点。” 这个地卜子还给挖了一个“炕”,只是有那个形状,但烧不成火。 灶也比从前简易搭起来的看着美观许多。 “这灶台盘得好,” 玉侬笑着引燃了灶膛里预留的松针,橘红色的火苗一下窜起来,瞬间照亮了半个地卜子,也驱散了新居特有的那一丝阴凉潮气。 “栓正大哥特意请教的李秋风,说是他家的灶就好烧。” “比我们那个临时搭地强多了,省柴火,烟也走得顺。” 赵蛮摸了摸抹得光滑平整的灶台,眼里流露出羡慕。 “既然来了,就别干坐着了。” 玉侬往灶膛里添了根耐烧的柴火,起身拿起罐子往锅里添了一块黄油。 “正好,巴雅尔前几日送来一小块黄油,也说给我们贺新房,咱们正好烙张黄油饼子吃。” 奶香味在地卜子里萦绕,李秀云忍不住吞了口水。 “咱们种地的和放牧的不一样,他们是吃不上菜,咱们是吃不上肉和奶,巴雅尔家弟弟之前送了这点自家的奶制品过来,咱们也能尝尝这些好东西。” “我帮你。” 说着挽起袖子开始烙饼。 独特的奶制品香气勾得人味蕾大开,几人围在一起,切开分着吃。 李秀云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眼巴巴地看着她们,麦子味加上黄油味,像是一头扎进了牛奶罐子里。 她嗦了嗦手指头,一根一根,精细地舔干净了手上残留着的黄油。 “给你。” 呈文揪了一块给自己,剩下的全递给了李秀云。 “你不吃啦?” 呈文摇了摇头,李秀云自然而然接过去一口接一口地吃着黄油烙饼。 等赵蛮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吃得只剩下丁点,她看着自己女儿皱眉问。 “那是呈文的一份,你怎么还给人家吃了呢。” 李秀云指着呈文,“他说了吃不完,我帮他解决一下嘛。” 赵蛮瞥过眼,看向呈文,见真的点头了才放过李秀云。 “晚上了少吃点,小心积食胀气!” “知道啦。” 说着又伸出手指头,一根一根地嗦干净。 美妙的滋味在舌尖停留,李秀云真是舍不得,可东西有限,只能放下执念。 等以后生活好起来了再说吧。 呈文看她吃得满足,在一旁抿着嘴笑。 赵蛮和玉侬拉起家常,说着说着,时间静悄悄地过去,李秀云和呈文已经一左一右地占了两个炕边睡得安稳。 玉侬看着,主动挽留。 “留下来住一晚吧,明天早上再回去。” 赵蛮还多睡推辞了一下。 “这哪好意思呢。” 玉侬拉着她到炕边坐下,指着被褥。 “夏天也不怕热,咱们挤挤就睡了。” 赵蛮状似不好意思地推举了两下,躺了上去。 “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等玉侬也躺下闭上眼,她又忍不住提起来。 “其实我俩就是奔着在这儿睡觉来的。” 说完了细细碎碎地笑起来。 第114章 夯土房 李栓正一大早起来,发现老婆孩子都不在家。地卜子里空荡荡的,只有他自己打呼噜地回声。 他心里咯噔一下,瞌睡瞬间醒了大半,急忙披上衣服趿拉着鞋就往外冲。 刚掀开挡门的旧毡子,就和从隔壁出来的赵蛮,秀云撞了个对脸。 赵蛮手里还端着个空碗,秀云跟在她妈身后,揉着惺忪的睡眼,小脸上还带着在别人家过夜的新奇劲儿。 “我还以为你俩咋了呢!” 李栓正松了口气,随即又有点不是滋味,揣着手站在门口,看着自家媳妇闺女从邻居家出来,感觉自己像个被撇下的外人。 赵蛮脸上掠过一丝赧然,把手里的空碗往身后藏了藏,笑着道,“嘿嘿,我俩就是过去看看玉侬她们在新家睡得惯不惯。” “爸,你打呼噜好大声,我在隔壁都听到了。” 李栓正瞬间不好意思起来,摸摸后脑勺。 “真的?那真是对不住我闺女了,我以后尽量打小点,不吵你睡觉。” “老四早。” 一家三口正说着,李老串牵着马从他们面前走过,雄赳赳气昂昂的,整个人精神焕发,和从前那样子判若两人。 再一看他身上套着的保安团的衣裳,着实让人惊讶。 “大哥。” 李栓正喊了一声,李老串嗤笑,“还记得我是你大哥呢。” 赵蛮火气蹭的一下上来,不知道这老东西什么意思。 “自然,你还是我亲大哥,怎么可能不认得。” 见弟弟应对自如,李老串眉毛一挑,身后高大的马鼻子里重重喷出气来,他拍拍马脑袋。 “好马,现在休息休息,咱们过会就吃饭。” 李老串拉长了调子,伸手掸了掸保安团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这年头,光知道闷头刨食不行喽,得跟上形势!看见没?” 他大拇指往后一翘,指了指自己,又拍了拍腰间并不存在的枪,“咱现在,是吃官家饭,维持地方治安的!” 李栓正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没接这话茬,只是问了句实在的,“大哥,你这马看着精神头不太足,喂水了吗?这大早上的。” 李老串被弟弟这不按常理出牌的问话噎了一下,没好气地说:“我好草好料伺候着!” 这马是借了人家正式工的,他一个临时的没有配马的资格,也就是马老四说了情,才能让他骑着回来炫耀炫耀。 赵蛮在一旁实在忍不住,阴阳怪气地小声嘀咕:“吃上官家饭就是不一样,人都精神了,大哥厉害。” 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李老串听见,阴阳怪气儿的。 李老串脸一黑,正要发作。 易金凤这时候也提着个空水桶从地卜子里出来了,一见这场面,风风火火地跑过来,尤其是看到李老串那身皮和身后的大马,顿时也觉得腰杆硬了不少。 尖着嗓子帮腔,“他四叔四婶,你们这是嫉妒了?眼红我们家老串有本事?告诉你们,现在这世道,有关系有门路才能活得好!像你们这样死脑筋种地的,哼……” 李老串也觉得,自己都这么风光吃上官家饭了,赵蛮这个弟媳妇气急败坏,肯定是因为嫉妒。 想着想着,他就美上了,想着在炫耀上一番。 “赵姐,咱地该施肥了,走吧。” 玉侬这时候出来,叫了赵蛮走,李栓正也就跟着离开。 让一心想要继续炫耀的李老串无处施展,朝着玉侬几人的背影啐了一口。 易金凤看着李老串这一身皮子,眼里满是兴奋。 骄傲的比划比划,“当家的,你这一身衣裳,可是好样的,威风的很。” 李老串骄傲着,气势昂扬的回了自家地卜子。 走到门口,看着狭小的地卜子有些不满意。 “等老子攒下点钱,非要在镇上买个院子,这破地方住着真是难受。” 易金凤也趁势说起来,“你说得对,咱们还是要去镇上住才好,这地方也就是老四他们没过过好日子的人才稀罕,咱们去了镇上,哪还用忍着这些黄土,飞来飞去的呛死人。” 李老串轻哼一声,钻进了地卜子。 前些日子被李栓正一家子和那个女人羞辱上一番之后,李老串就萎靡不振。 成天在村子里乱溜达,和爱晒太阳的马老四一见如故。 成天勾肩搭背地晒太阳聊生活,一致认为沈玉侬那个女人讨厌。 “成天得拄着拐杖屁股一扭一扭的,谁知道安得什么心。” “寡妇嘛!” 李老串一副讳莫如深的神色,抿抿唇,和马老四彼此心领神会的猥琐一笑。 “那女人是不是跟你弟弟有什么关系,从前可是住在一个地卜子里的。” “哼,说是没有,但谁知道。” 李老串往嘴里放了一块花生米,早已经住进土坯房的马老四家,在村子里是大户,风光得很。 李老串看着羡慕,指着铺了满棚报纸的天花板道,“马兄弟,你这个可是好了,才不到一年就住上厚实的夯土房,报纸都糊了这么厚,真是漂亮!” 马老四一口闷了高度白酒,眯着眼睛笑。 “老哥,我就是跟你投缘我才说,不然平常人我都不告诉!” 李老串来了兴趣,给他倒了满满一杯酒,站起来敬着。 “马老弟,我干了你随意。” 说着仰头一饮而尽。 “好!” 马老四鼓掌,又给他倒了一杯。 “这儿的规矩,草原英雄展翅飞,一个翅膀挂三杯,喝!” 说着一瓶酒就这么下了肚,李老串面色潮红,对着马老四就是一阵吹捧。 把马老四美得冒泡。 “我闺女,嫁了保安团的队长!这些酒,花生,都是女婿孝敬我的!你瞧,角落里还剩下一箱。” 李老串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果然满满登登的一箱酒摆在角落里。 马苦女听见他们喝得热火朝天,将炒好的菜摆上桌。 “少喝点,这可是好酒,金贵着呢!” “你个女人,女婿孝敬我的酒,不敞开了喝能行?那不是白瞎女婿的心意。” 说着白了马苦女一眼,举杯与李老串碰撞。 第115章 保安团 马苦女在自家男人跟前讨不到好,放下盘子就去了灶间坐着。 新盖的房子也才入入门一个灶间,往内一间盘了炕的卧室,不算大,但在村子里确实风光。 李老串也装模作样地劝。 “弟妹也是关心你!” 马老四勾着他肩膀,“李老哥,我跟你说,女婿现在那保安团正扩招,我过两天也要去上班去,我跟你这么投缘,多少要给你这个机会。” 李老串听得激动,手里的杯子都差点握不住。 泪眼汪汪,深情地看着马老四。 “兄弟啊,有你这样关惦记着我真是有心了!” 马老四十分慰藉地拍拍李老串肩膀。 “等你哪天有了空,咱们去镇上保安队报到,悄悄的啊,不兴和其他人讲!” 李老串点头如捣蒜。 喝了一阵才想起来问,“马老弟,你嫁闺女怎么没有一点动静?要不是你主动跟我说,现在都还不知道呢。” 马老四神秘一笑,“你瞧瞧咱们这个村子里都是些什么人,一个赛一个穷,一个比一个上不得台面,女婿是吃官家饭的,酒席上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人家能和这些穷鬼子坐一起?” “那肯定不能,贵人是贵人,和泥腿子不能一样。” 李老串顺势接茬,马老四欣赏地看着他,凑到他耳边轻声说了句,“我也怕这些穷鬼扒上来,那得多丢人!” 李老串了然,“都不是一个阶层的人了,自然不能让这些人扒上来吸血! 马老四真是觉得李老串这个人是知己,说的每句话都在自己心坎上。 又勾肩搭背地喝了大半夜,直到天快亮才回了家。 一看见易金凤就忍不住炫耀,“你男人我,马上就要吃官家饭了!” 易金凤听得一愣,“你杀人了?要进监狱?” “放他妈的狗屁,老子是要去镇上保安团了!” “啊?!当家的,真的啊,天爷呀,咱家倒霉了这么久,总算要发达运了!” 易金凤喜得差点蹦起来,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围着李老串直打转,“快说说,是马老四给牵的线?啥时候去报到?月钱多少?” 李老串被婆娘捧得飘飘然,得意地一屁股坐在炕沿上,翘起二郎腿,仿佛已经穿上了那身官家皮。 “那还有假?马老弟跟我,那是过命的交情!他说了,就这两天,带我去镇上保安队报到!月钱嘛……” 其实马老四根本没提具体数目,但他不能露怯,随口编了个数,“起码这个数!” 他伸出三根手指,在易金凤眼前晃了晃。 “三十斤麦子?” 易金凤眼睛瞪得溜圆。 “屁!是三十块银圆!” 李老串硬着头皮吹嘘,心里却虚得很,只盼着保安团的伙儿真能有这么多的钱。 易金凤倒吸一口凉气,只觉得头晕目眩,仿佛已经摸到了白花花的银圆。 夫妻俩沉浸在对未来锦衣玉食的畅想里,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天,李老串特意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件半旧褂子,虽然打了补丁,但洗得干净。 他按照马老四模糊的指示,一大早就赶到镇上,竟真的安排进了保安团里。 好歹也是真的。 领着衣裳去换好了,他就觉得自己威风八面,神气勃发。 虽然只是临时工的号衣,比不得马老四那身正式的行头,但穿在身上,他依旧觉得骨头都轻了几两,胸脯不自觉地挺了起来。 他被分到负责在镇子入口的哨卡站岗,盘查来往行人。 起初几天,李老串干劲十足,对着进镇的农民吆五喝六,刻意模仿着想象中的官爷派头,用那点微小的权力中榨取不少的好处。 一个鸡蛋,几根烟卷,或者几句卑微的奉承。 这让他获得了极大的满足感,走在镇上,都觉得脚下的尘土比别人干净几分。 工资迟迟不发,问起来,上头只会用“局势紧张,饷银在路上”来搪塞,跟从前刷恭桶似的,没个着落。 李老串别说三十块银圆,连三十个铜子都没见到。 吃饭也是有一顿没一顿,常常是几个干瘪的杂粮馍就着凉水下肚,比在家里好不了多少。 而且,他发现自己这个官家人在真正的有钱有势者面前,屁都不是。 镇上的大户人家马车经过,他得点头哈腰地放行,连盘问都不敢。 一天傍晚,他拖着疲惫又饥饿的身子回到村里,正遇上李栓正和赵蛮从地里回来。 两人满身尘土,但背篓里的麦子盛得满满的。 李栓正看到他,依旧喊了一声:“大哥回来了?” 李老串只是含糊地“嗯”了一声。 下意识地想拉紧那身皱巴巴的制服,遮住里面的空瘪肚皮和心虚。 逃也似的钻回了自家那低矮的地卜子。 易金凤迎上来,满怀期待地问,“当家的,发饷了没?” 李老串烦躁地一把推开她:“发个屁!就知道钱钱钱!” 易金凤被他吼得一哆嗦,“你吼什么!真是。” 说着甩了抹布出门,留下李老串气急败坏的骂娘。 夜里,李老串躺在炕上,听着肚子里咕咕的叫声。 这官家饭,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好吃,好好的保安团,怎么就能吃不饱饭。 但那些正式工和贵人们谁不是吃得肥头大耳,偏偏他们几个临时工饿得前胸贴后背。 李老串躺在冰冷的铺子上,心里的算计烧得他翻来覆去。 这身官家皮穿着是威风,可填不饱肚子也是真难受。 他琢磨着马老四那张油滑的脸,心想不能这么干等下去,得主动活动活动。 回了镇上后站岗,他刻意凑到队长身边的红人身边,陪着笑脸递上自己都舍不得抽的烟卷。 “您辛苦,我想问问您咱什么时候能发饷啊?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 对方斜睨了他一眼,接过烟卷别在耳朵上,嗤笑。 “急什么?好好干,亏待不了你。” 话是空话,但眼神却在李老串那身临时工号衣上打了个转。 似乎是记住了他这号人物,不管如何,只要在当官的面前露了脸,发工资的事儿肯定有着落了。 第116章 好任务 李老串估摸着,这次多少有了着落。 等来等去,仍旧没有一点消息。 让他坐立难安。 趁着轮休,直接找到马老四家。 马老四正悠闲地喝着茶,见他来了,眼皮都没抬一下。 “马老弟。” 李老串搓着手,脸上堆满谄媚的笑,“哥哥我在队里也干了有些时日了,你看,能不能问问那位什么时候发工资,还有我转正的事儿...” 他仰头点了点在院子里逗鸟的队长。 马老四慢悠悠地放下茶杯,叹了口气,“老李哥,不是兄弟不帮你。现在这局势,你也知道,乱!上面卡得紧,转正的名额有限,多少双眼睛盯着我女婿呢,工资马上就能发了,听说省里来了大官,等人一走就能把工资都发了。” 李老串被马老四这番滴水不漏的场面话堵了回来,心里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却又不敢再追问。 他眼巴巴地瞅了眼里屋那位逗鸟的队长,对方连个正眼都没给他,只专心致志地拨弄着鸟的羽毛。 “马老弟,那就全拜托你了!” 李老串腰弯得更低,脸上笑容僵硬。 又熬了几天,不仅薪饷没影,连每日那点可怜的伙食都快供应不上了。 上面传来命令,让他们加强巡逻,尤其要注意形迹可疑的外乡人和散布谣言者。 李老串跟着队伍在镇子外围和村子里有气无力地转悠,看着那些曾经对他露出敬畏眼神的村民,如今目光里只剩下麻木,甚至隐隐的讥诮,他心里越来越凉。 回村子的时候,王二旦远远看见他这个保安团的官兵灰头土脸的,故意大声对李秋风说,“老李,听说没,现在保安团可是神气了,每天到处扛枪巡逻。” 说着脑袋歪了歪,朝那边瞟了瞟。 李老串听在耳朵里,感觉就像在羞辱他一般。 但这时候也没什么心气儿跟这两个人吵闹,又累又饿的他得回家补充补充能量。 看也没看王二旦,直截了当略过去。 王二旦等人离得远了,嘟囔着。 “嘿,现在真是起来了,都不把我们这些人放在眼里。” 李秋风正挥着膀子割麦子,头也不抬地继续干活。 “行了,你再挖苦人家也不在乎,将来说不定也不会回来这穷乡僻壤的,收你的麦子吧。” - 赵蛮和李栓正商量着把今年的麦子留下点,家里人口变多了,吃饭的需求量也增加。 他们正聊着,王二旦骑马从村口回来。 带来了一个震惊大家的消息。 “甚?起义?” 李栓正听得云里雾里,大概明白了又是一阵的不太平。 “又要打仗了,咱们这儿还能好生活不,是不该跑?” 王二旦面对他的问题,只轻轻摇摇头。 “不知道,我也是偶然听保安团的人说起来,接着是个什么情况谁也说不好。” 原本清早起来的轻松气氛陡然消失。 赵蛮和李栓正对视一眼,都有些慌乱。 玉侬从地卜子里出来,看他们的脸色不对。 “咋了这是,饿狠了?” 她还以为是赵蛮和李栓正吵架了,转移话题,赵蛮却拉住她的手道,“说省里起义了。” 玉侬听得眼前一黑,好不容易过了几天安生日子,这又来了? 她咽了咽口水,下意识的自我安慰。 “省城的硝烟,传不到咱们这里来。” “希望是吧。” 正说着,李老串穿着一身工作装从地卜子里来。 骄傲地昂着头颅,吃饱喝足了,挺着胸膛,气势充足。 见他们聚在一起,呲着大牙,乐呵呵地迈着大步子过来。 “这是聊什么呢。” 王二旦好笑地看着李老串,这老头最近可是没少威风。 “李大叔,你在保安团没听到消息啊,省里起义了!” 李老串脸色微微一变,漫不经心地摆摆手。 “问题不大,马上就能打赢了。” 张圆圆不确定地问他,“真的?” 李老串梗着脖子说,“我们保安团的消息还能是假的,翻不了多少风浪。” 他笃定的样子,让大家都有些不确定起来,大概是真的如同李老串所说,起义了但没什么作用吧。 “散了散了!讲这么些没用的东西,成天东家长西家短的,没事干啊,赶紧收粮食,交租子交税的攒够了没有!” 众人悻悻地离开,仍旧窃窃讨论。 李老串等人走了倒是犯嘀咕,“怎么三天两头的搞这么大动静。” 接下来的日子,镇上的气氛肉眼可见地变得诡异。 保安团巡逻的次数变得更多,李老串心心念念的薪饷依旧不见踪影。 他去寻马老四,却连门都进不去了,马家的人只隔着门缝没好气地回一句:“马爷忙着呢,没空见你!” 夜里,李老串饿着肚子,穿着那身已经有些脏污的制服,跟着小队在镇子边缘巡逻。 远处似乎有隐隐约约的喧哗声传来,不像是往常的动静。 领队的小队长神色紧张,竖起耳朵听了片刻,猛地一挥手,“撤!快撤回营房!” 一群人如蒙大赦,掉头就往回跑,脚步杂乱。 李老串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心脏怦怦直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攫住了他。 刚跑回那破败的营房院子,就看见几辆骡马车停在门口,马老四和他那女婿正指挥着几个亲信,手忙脚乱地将一些箱箱东西往车上搬。 远远见了李老串,队长挥了挥手招呼他过去。 “老李是吧,这样,今天你就正式转正,你是我岳丈介绍来的,我只信得过你!我要护送首长去省城,以后这个队长办公室就是你的办公室了,你一定要守好这里这里,不要离开知道了吗!” 李老串听着,那股强烈的自豪感油然而生。 “是!队长放心,我一定会守好这里,不让那些乱臣贼子作乱!” 队长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欣慰地笑了笑,随即慌张的上了汽车。 还不忘摇下车窗嘱咐李老串。 “一定要守好这里,不要离开!” 李老串咧开嘴笑,成了正式工的自己肯定是要好好表现的。 他站定,胡乱学着那些兵敬了个礼。 笑呵呵地目送着小汽车离开。 第117章 傻笑 等小汽车的尾气都没了踪影后,几乎是踮着脚尖,美滋滋地进了办公室,坐到那张办公室前。 屋里静悄悄的,只有桌上那盏黄铜台灯还散发着昏黄的光晕,将红木办公桌衬得格外有威严。 他反手轻轻关上门。 小心翼翼地摩挲着冰凉光滑的桌面,然后是再轻抚旁边的软包沙发。 一屁股坐在软包沙发上,他试探着,将一只穿着破旧布鞋的脚抬起来,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架在了红木茶几上。 等真的放上去了,那股气儿的舒爽,让他欲罢不能,把另一只脚也搭了上去。 整个人几乎半躺在椅子里,晃动着双脚,眯着眼睛。 办公室外仍旧有些混乱,但李老串记着队长的话,坚定地守着这间办公室。 不管是站还是躺,守着就行了,自己也该享受享受这些好东西。 想到这里,理所当然地往沙发上一躺,软和的沙发包裹住他的后背,令人昏昏欲睡。 真的全是好东西啊。 李老串想着,反正在这儿睡觉也算没出去,干脆闭上眼享受着软包沙发带来的舒适感觉。 比起地卜子,即便是马老四的夯土房子也不如这里奢华,舒服。 没一会儿就打开了呼噜。 嘴角还挂着美妙的微笑。 梦里自己威风凛凛,成了大队长,领着保安团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走过镇上每条路,路过的人都十分敬仰他,还往他手里塞东西。 李老串笑着接过来,握住了。 “嘿!醒醒,醒醒!” 李老串似乎听到有人在叫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自己手里竟真的握着个东西,他定睛一看,分明是黑乎乎的枪管子! 他吓得松开了手,迅速坐起来。 嘴角还挂着一根晶亮的液体。 一群人围着他站,各个手里都有枪,但穿着的衣服,显然跟他身上的不是一个样式。 他吞了吞口水,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各位,这是咋了...” “你倒是睡得挺香,握着枪管子傻笑往自己身上扯,我就没见过你这样的人。” 对面的人无奈地摇头。 李老串后知后觉地,用袖口擦了嘴角的口水。 “各位老总我是保安团的,奉命在这里看守……” 他结结巴巴地解释,试图从柔软的沙发上站起来,腿却有些发软。 为首一个看起来像是干部模样的人,皱着眉头打量了他一下,又环视了一圈这间布置讲究的办公室,语气带着几分嘲讽。 “奉命看守?守到在沙发上睡着了?还抱着枪管流哈喇子?你们保安团就是这么恪尽职守的?” 旁边几个年轻的战士忍不住发出低低的笑声。 李老串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臊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支吾着,说不出句整话。 那干部没再理他,对旁边的人吩咐道:“搜一下,这个人先看起来。” 两个战士上前,示意李老串站起来。 李老串哆哆嗦嗦地起身,腿一软,差点又坐回去,被战士一把架住。 他眼睁睁看着那些人开始翻检红木办公桌的抽屉,打开文件柜,动作迅速而专业。 而后架着他,塞进了小汽车里。 李老串坐在地上对着一左一右看管他的人求情。 “老总,老总,我就是个临时的,混口饭吃!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李老串带着哭腔哀求,之前的威风荡然无存,只剩下摇尾乞怜的狼狈。 车上的人都很严肃,完全不听他说什么,只一个劲的严肃正襟危坐,胳膊架着他,让他不好逃跑。 小汽车在颠簸的土路上行驶,扬起的尘土透过并未完全关严的车窗缝隙钻进来,呛得李老串直想咳嗽。 但他看着身旁两个人严肃的侧脸,和紧紧挨着他带着体温的枪托,硬生生把咳嗽憋了回去,只在喉咙里发出几声压抑的咕噜声。 还是不死心地为自己辩解两声。 “我真的没干坏事...” 说着说着,气势越来越弱,最后一字不仔细听都听不到。 右边的瞥了他一眼,眼神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道:“有没有干过,等调查清楚了自然知道。” 李老串觉得自己肯定要死了,这些人都已经把他抓了起来,怎么可能放了他。 车子不知开了多久,终于停了下来。 李老串被带下车,似乎一个临时征用的院子,门口有持枪的哨兵站岗。 他被带进一间空屋子,里面已经蹲着几个垂头丧气、同样穿着保安团制服的人,都是些和他一样的“临时工”或者没什么背景的小角色。 马老四和队长那些大人物,一个不见踪影。 “蹲那儿!” 带他进来的那个人指了指墙角。 李老串赶紧依言蹲下。 冰凉的土墙靠着后背,他偷偷抬眼打量四周,心里一片冰凉。完了,全完了。 时间在恐惧和悔恨中一点点煎熬。 李老串的肚子不争气地叫了起来,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响亮,引来旁边几人麻木的一瞥。 他很是不好意思,紧紧按住腹部。 到了后半夜,就在李老串觉得自己快要饿晕过去的时候,房门被打开了。 一个小年轻提着一个木桶进来,里面是冒着热气的菜粥。 屋里的人像饿狼一样扑过去,也顾不上烫,用手捧着,用破碗舀着,拼命往嘴里塞。 小年轻见了,无奈地喊,“别抢,每个人都有,我们可不是像你们那样坏的。” 李老串也挤了过去,抢到小半碗,几乎是倒进了喉咙里。 他舔干净碗边,壮着胆子对门口小年轻开口,“能给口水喝吗?” 那小年轻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转身出去,过了一会儿端来一瓢凉水。 李老串千恩万谢地接过来,一口气把一瓢水全咕咚咕咚灌了下去,感觉这才活过来一点。 小年轻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发现李老串很坦然地把瓢塞到自己手里的时候,忍不住嘟囔了句,“怎么渴成这样。” 李老串拍着自己咚咚跳的心口,他这是吓的,一直出汗,后背都已经湿透,等稍稍冷静下来就感觉无比口渴。 第118章 变天了 巴雅尔去城里给周清莲买报纸,顺便带回来一个消息。 在村子里不胫而走。 等玉侬听到的时候已经过了大半天。 “你听见没,变天了!” 张圆圆揣着手站在门口,跟她聊起来。 “什么意思?” 玉侬疑惑地看过去,张圆圆也乐了。 “你真不知道啊,上头整个都换人了,现在是新时代。” 玉侬还是不大明白,张圆圆拉着她在村子里大树底下坐着,一群人七嘴八舌地给她讲最近发生的事儿。 这才终于明白过来,大概就是王霞那些人胜出了。 她还挺高兴,记得从前解救呈文的时候王霞那些人很友善,如果都是这样的胜出了的话,这日子应该还挺有希望的。 没过多久的时间,到处人都在传,十月一号那天要建国。 巴雅尔这些天从城里带回来的报纸,每天都登着这样重要的信息。 大家听着都喜气洋洋,聚在一起听周清莲给他们讲报纸上的事儿。 旧报纸有各个地方的新闻,什么“土改”“解放”这两个字在每一个报纸上都有提及,在不断地重复之间,大家都已经明白这个含金量。 “不用我们像从前那样交租子交税交粮还要倒欠地商一屁股债,苍天,这是什么好日子。” 周清莲讲完了一张报纸,关于其他地方的土改消息。 让他们也逐渐羡慕起来。 “耕者有其田?真的?我怎么这么不相信呢。” 玉侬想起来从前碰上的画面,给他们讲起来。 “应该假不了,逃难来的路上看见过,大户的土地都分给了佃户,只要是这个地方户籍的人,都会按照人头分地。” 张圆圆揣着手,忍不住感叹。 “我俩来的时候也见过,那场面,可热闹了!敲锣打鼓地挨家挨户去讲什么政策还是什么东西,反正就是那么个意思。” 大家讨论的激烈,你一嘴我一嘴的热火朝天。 巴雅尔这时候才放出一个更加劲爆的消息:李老串被抓进监狱了! “甚东西?” 王二旦不敢相信地问,脸皱成了一团。 “真的假的?!李老串?就他那个熊样,还能让新政府给抓了?” “李老串在保安团,整个保安团的全让抓了,你说真的假的。” “叫他那么鼻孔看人,这下好了,进去了。“ 王二旦的嗓门一下子拔高了八度,脸上那点褶子都惊得抻平了些,幸灾乐祸的。 周围的人群顿时嗡嗡地议论开来,惊讶、好奇,更多的是和王二旦、张圆圆一样的幸灾乐祸。 “我就说嘛,他那官儿当不长!” “可不是,那些真有权有势的,早溜没影儿了,就剩下他们这些傻蛋还守着。” “这下好了,看他以后还怎么在村里横!” 玉侬听着众人的议论,心里也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她想起李老串之前穿着那身不合身的制服,牵着借来的马,在自家门口耀武扬威的样子,易金凤那骄傲得像只花公鸡一样的神色。 她并不觉得多么解恨,只觉得世事无常。 浮华虚无,水一冲就垮了。 “那他会被怎么处置?” 玉侬轻声问了一句。 巴雅尔在一旁收起了报纸,“这就不清楚了,像李老串这种没啥大恶行的,估计关一阵子,教育教育,说不定就放回来了。” “放回来?” 王二旦眼睛一瞪,“放回来他还有脸在村里待?他那地都快重新荒成草甸子了!” 张圆圆撇撇嘴,“那能怪谁?自个儿作的!好好的地不种,非要去当那二鬼子。” “周清莲,你刚刚说的那个什么分土地是怎么一回事,咱们是不是真的不用再给地主交租子了?你再看看报纸,是不是真的像说的那样?” “对对对,这事儿到底怎么说?” 众人的话题很快又从李老串身上,相比于一个倒霉邻居的下场,还是关系到自家饭碗的大事更让人揪心。 周清莲又拿起另一张旧报纸,指着上面模糊的照片和铅字,继续给大家讲解其他地方土改的热闹景象,如何丈量土地,如何划分成分,贫苦的佃户如何欢天喜地地拿到了写着自己名字的土地证…… “十月一日要举行开国典礼,县政府届时将通过广播发送实时消息。” “要不咱们去看看?听听这个新时代到底是个啥样子。” 王二旦叼了根狗尾巴草,很是好奇,不知道这些东西说得天花乱坠,真实的样子到底是个什么样。 “我也想去看看,咱们去呗,十月一号就一天,又耽误不了多少大事。” 张圆圆也说着,他们夫妻俩就爱凑热闹。 周清莲合上报纸,沉默了一会儿,抬起头。 “巴雅尔,我也想去看看,虽然不能亲眼见到,可是我想听听,我们从前盼了那么多年的事情,到底变化成了什么样子。” 巴雅尔沉默着,点了头。 “我们是应该去看看的。” “清莲姐都说了去,那咱们也去看看热闹?” 赵蛮胳膊肘碰了碰玉侬的手,玉侬转过眼看向周清莲。 周清莲面对这个问题,也深思片刻。 还是巴雅尔说起来,“哪个群体都有好人坏人,谁也没有办法确定所有人都是好人,所有人都是坏人,但整体的风气和纪律,决定了他们思考问题和偏好的倾向。” 他说得有些高深,玉侬听得不是很明白。 “这么说,应该是新时代或许更有希望,对吗?” 周清莲双眼盯着报纸,缓缓启唇。 “人总要往前看,愿意为咱们这些贫穷的人争取利益,那就是好的,咱们又不敢什么惊天动地的事儿,求的不就是一个吃饱穿暖。” 说得也对,小老百姓的,最多就是贪图餐食丰富点,过冬的棉袄子更厚一点,子女会读书能种地,说个好亲事,热热闹闹地过日子。 能让他们过上这样的日子,那就是顶顶好。 第119章 庆典 十月一日当天。 天还没大亮,村子里就沸腾起来了。 大家换上了自己最体面的衣裳,虽然依旧带着补丁,但浆洗得干干净净。 赵蛮和玉侬也早早起身,给秀云和呈文的脸蛋都擦了又擦。 李栓正特意刮了胡子,显得精神了不少。 “快点,快点!去晚了就挤不到前头了!” 王二旦在外头扯着嗓子喊,声音里是按捺不住的兴奋,张圆圆紧随其后,夫妻俩都对这样人多的热闹感到向往。 大家欢欢喜喜地自发组织起来,汇成一股人流,朝着县城方向走去。 路不算近,需要走上大半天,李秀云成了孩子王,带着一群孩子到处乱窜,孩子们在人流里钻来钻去,嬉笑打闹。 巴雅尔牵着马,前后照应着队伍,周清莲骑在马背上不时跟相熟的人分享着她从报纸上看来的零碎信息。 玉侬和赵蛮互相搀扶,走在人群中间,脚下的路依旧坎坷不平,但这种好奇心和向往,根本顾不上这点麻烦。 赶到县城时,已经是下午。 县政府门前那片空地上,早是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 玉侬估计附近十里八乡的百姓都来了,踮着脚尖,伸长脖子,朝用红布包裹着的铁皮喇叭张望。 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浓重的汗水味。 玉侬不知道自己为何这样焦灼,期待的广播的心不知道为什么能如此慌。 “我这心怎么了,跳得这么快。” 赵蛮捂着心口,李栓正还以为他被灰呛到了,伸出手在她面前扇了扇风。 “好点没。” 赵蛮摇头,李栓正仰起头观望,人确实多,八成是因为挤得心慌,“那咱们走?” “来都来了,看完再走。” “这儿确实有些挤,咱们往前走走。” 李栓正拉着他们几个往前挤,但人太多了,根本挤不动,原来的位置还被抢了。 气的赵蛮锤了他几下才解气。 好一阵,玉侬等人好不容易在人群边缘找了个能站稳脚的地方。 刚刚站定,就听见那喇叭里传来一阵嘹亮却带着杂音的乐曲声,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这唱的什么歌?” 人群里有人问,不远处就有人回答。 “刚刚广播里说了,这是国歌?” “国歌是什么意思?” “国歌就是国家的歌呗,这也不懂,烂怂。” 眼看几人说着说着就要吵起来,附近的人群赶忙劝架。 “别吵了,好好看。” “和气和气,不生气。” “你们好好听歌,这歌多好听,精神头十足,扬着劲儿呢!” 音乐停止后,喇叭发出一声刺耳的响声。 玉侬捂住了在前头呈文耳朵,赵蛮也跟着捂了李秀云的,李栓正跟着捂赵蛮的。 过了一阵,一个带着浓重口音、沉稳有力的声音,通过电流嘈杂的声音响彻在广场上空,回荡在每一个人的耳畔。 “中华人民共和国中央人民政府今天成立了!” 人群里大多数人都有些听得不清楚,但大概意思明白了,都在欢呼。 掌声雷动。 赵蛮死死攥着玉侬的手,“听见没!玉侬!听见没!成立了!真的成立了!” 或许是因为人群涌动的情绪感染了她,又或许是报纸里所说的新时代真的来了,玉侬觉得鼻头一酸,一股热流从眼角流了下来。 她也伸出手跟着鼓掌。 随后是一大串的宣读内容,玉侬都没怎么听进去,大致内容应该和周清莲从报纸上讲解的内容差不多。 赵蛮在一旁和她聊着。 “就是自己当家做主,洋人还不能欺负咱们,自己人也不许欺负自己人了呗。” 周清莲也站到了她们附近,听闻这话点了头,“就是这个意思。” “那感情好,我从出生就没过过几天太平日子,不是军阀打枪就是洋鬼子扔炮弹,现在这就是彻底太平了是吧,哎呀我的老天爷,可算盼来了。” 玉侬从前在吴府的时候多多少少也见过不少军老爷,似乎也没听过这样的言论,他们通常爱说,贱民刁民。 人民,倒是更顺耳一些。 县政府的喇叭是真的差,时不时因为电流声发出刺耳声响,里头的人讲话也没办法听得明白,乱糟糟的,但大家也依然兴奋。 很多年来都没有这样人头攒动,聚在一起不为逃难逃荒,只是单纯地凑个热闹。 大家一边听广播里的内容,一边唠唠家常,平常少来往的人通过这次机会也见了面。 李秀云看着热切,后肩被人拍了拍,转过头,一个黝黑的青年裂开嘴笑着,一排排亮白的牙明晃晃的。 “阿斯,你也来看啊?” 阿斯笑呵呵地应下来,“额吉年纪大了来不来,让我代她来看看。” “歌好听吧?” 李秀云双眼亮晶晶的,转过头和他说话。 “好听,斗志昂扬的,我都听不明白唱的歌词是啥,喇叭烂得要命根本听不清,但是旋律真的好听。” 李秀云也点了头,旋律上扬,还好听。 呈文转过头,看着阿斯和李秀云聊得热烈,忍不住多看两眼。 看得久了,和阿斯的眼神碰上,他也笑。 “呈文弟弟也来了,我今天骑了马来,过会儿载你。” 呈文想拒绝,被李秀云率先答应了下来。 “好啊,我想骑马,牵马也行。” 随后继续聊起来。 集会散了,人潮像退去的洪水,缓缓向四面八方流淌。 玉侬她们随着人流,踏上了回村的路。 阿斯牵着缰绳,扶着呈文上了马,李秀云却来了牵马的兴致。 “缰绳给我,我想牵着它行吗?” “当然。” 阿斯把缰绳交到李秀云手里,和她并肩在一起走着。 独留呈文高高骑在马背上,既不在母亲身边,也不在李秀云身边。 低头看着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各自聊着天。 再看阿斯,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李秀云哈哈大笑。 呈文开始后悔上了马。 “我也下马跟你们一起走路吧。” 李秀云回过头皱了皱鼻子。 “你骑着吧,我好不容易牵马,行不行啊?” “哦,好。” 第120章 唱歌 呈文一路上都在看他们。 妈和姨在前面手挽手聊天,秀云和阿斯也在开开心心地说话。 栓正叔都在和身旁的人扯淡,偏偏就他一个人坐在马背上一动不动地看。 他也想加入,可是一时半会儿的,想下马,李秀云还不让,只能干着急。 静静地听周围乱七八糟的说话声。 “哎~” 王二旦扯了嗓子喊,把行路的人吸引力都抓了过去。 起了兴头,一唱起来,“哥哥在山头上头割莜麦。” 很快有人接了下一句,“妹妹在山沟沟里刨山药。” 这熟悉的调子瞬间引起了众人的共鸣,大家都跟着哼唱起来,疲惫的脚步也仿佛轻快了些。 王二旦那股爱闹腾的劲儿上来了,他挤眉弄眼的,故意把调子拉得油滑。 “哥哥的莜麦一捆捆倒,妹妹的山药,哎~你往哪里掏——” 他特意在“山药”和“掏”字上加了重音,还做了个滑稽的动作。 这意味深长的双关语立刻引来一群年轻后生和媳妇们心照不宣的哄笑。 张圆圆笑骂,“死鬼,就你昏词多!” 但这气氛一旦起来,就刹不住车了。 另一个平日里就好开玩笑的汉子立刻接上,把调子愈发的油。 “山头上的莜麦毛茸茸,山沟沟里的妹妹水灵灵,哥哥我垴畔上瞅见你白胳膊,心慌得就像那刀子割。” “一锹土来一道沟,心思早飞到哥哥的身后头!”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乡野间直白而粗犷的表达方式,让玉侬脸上一阵阵红。 赵蛮也听得忍不住笑骂了一句“一个个不嫌不害臊!” 却也没真往心里去,乡村这样的情况比比皆是,大家见怪不怪。 一直闷头走路的李栓正却皱起了眉头。 路上这么多小娃娃在,他怕秀云听了学坏。 还有周清莲这样的文化人在,多少有些不大好。 思来想去,他猛地清了清嗓子,用比王二旦更洪亮更朴拙的嗓音,把调子猛地拽了回来,接唱道: 九十九道棱来,盘绕的是新根, 旧时的调调儿,唱不出咱新乾坤! 今日里喇叭响,震醒了山和川, 咱庄户人的好光景,它就在眼跟前! 好!栓正哥唱得好!” “是这么个理儿!唱那老黄历有啥意思!” 气氛被李栓正带了起来,旁边一个平日里不大说话的老汉也来了兴致,顺着李栓正的调子和意思,开口唱。 “哎——眼跟前的光景,靠的是新章程” 王二旦见状,也嘿嘿一笑,接着唱:“黑心子沉塘底好日子冒出头,明年的麦穗穗定比那今年稠!” 一路上大家火热的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赶路都没了疲倦。 乡村里自娱自乐的方式不少,玉侬还是第一次感受这样的热闹,大家都很有默契地敞开了嗓子唱,音调总是激情欢快昂扬的。 应该也有悲伤的曲子,可当下的时候,这样欢快的曲子特别应景。 也不知道这些曲子是怎么造出来的,自然而然地就流传了起来。 劳动的人为了缓解疲乏,总要想办法输出情绪。 玉侬听得很高兴,转过头看向呈文,见他也看得开心也就满足。 “你们农户的歌总是透着庄稼丰收的喜悦,我们牧户的歌总望着吃草的羊群,悠扬远眺的。” 阿嘶说起来,玉侬看他也很喜欢,忍不住笑着问,“那你也唱一首?” 这时候大家的歌声已经停了,多在聊着天赶路。 “好啊。” 说着唱了一首漫长的调子,玉侬听不懂他词里的意思,但从中感受到了天宽地广的空旷,像一阵来自草原深处的风。 一曲终了,众人才像是从一场辽远的梦中醒过来。 “好!” 王二旦第一个拍着大腿喝彩,“虽听不懂,可这调子,听着心里头敞亮!” 李秋风这样不爱说话的人忍不住夸起来,“好听。” 张圆圆在马上点头,“跟我们这土坷垃里蹦出来的味儿是不一样,听着就想往远了看。” 阿斯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嘿嘿笑了笑,“我们放羊的时候唱的打发时间的,对着天地唱,调子就拉得长,不然心憋得慌。” 一路热热闹闹的又唱又说着回了村子。 阿斯也把呈文放在门口才骑上马离开。 玉侬心里有股莫名的想法冒出头,但抓不住,分不清到底是什么。 “算了,想起来再说吧。” - 玉侬和赵蛮两家人正在地里收拾麦穗,因为脚长时间站不住,玉侬都是跪着做营生的,正说腿有些发麻,想着歇一歇。 王二旦扛着锄头从地头经过,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听见风声没?隔壁村大户刘家,这两天门户紧闭,听说连夜往城里运了好几趟箱笼!” 赵蛮直起腰,好奇地问,“他能运到天边去?” 玉侬想着这些天从周清莲那儿听来的说法,她轻声问,“今年的租子,陈家是怎么个说法?” 王二旦一摊手:“没说!我估摸着,也在犯嘀咕呢!倒是那个陈三,前两天见了我,居然主动递了烟叶子,说什么,今年年景大家都不易,租子的事好商量。” “黄鼠狼给鸡拜年!” 赵蛮啐了一口,“他是看风向不对,想给自己留后路呢!” 正说着,只见李栓正沉着脸从村里走过来。 “咋了?” 赵蛮看他脸色不对,问道。 李栓正叹了口气:“陈家管事的刚去咱家了。” “他去做甚?” 赵蛮立刻竖起了眉毛。 李栓正语气复杂,“也没说啥,就坐下唠了会儿家常,说以前都是一个村的,乡里乡亲,走时说,今年的租子,让咱们看着给点利息就行,往年的事就别提了,还说咱都是给人做营生的,以后少不了要互相帮衬。” “你看!我说什么来着!” 赵蛮像是抓住了证据,“这就是来卖好的!想用这点小恩小惠糊住咱们的嘴,他管事的往日里的嚣张气焰呢,怎么没了,现在说什么大家都是做营生的,谁跟他做一个营生,二狐狸一个。” 第121章 莽撞 王二旦摊了手,“反正还没来我家。” 玉侬做完营生回了地卜子,恰好撞上了管事的。 她将人请进了屋里。 管事的手里拿着账本,只是气势远不如前,那两个跟班也不再是凶神恶煞的打手模样,倒看着有些缩手缩脚。 “今年的收成不错啊。” 管家挤出一丝笑容,拍了拍自己衣物上沾染的灰尘。 “还好。” 玉侬不冷不热地回了一句。 管家干笑两声,翻开账本:“你看,这往年的租子,加上去年的欠账……” 见玉侬没有主动提起来,也只能卖他一个好。 “那就,往年的利息就不叠加了,今年的利息你们看着有什么富裕的就叫上来,租子还按正常地交。” 玉侬没有点头,也没有立即反驳,她只是静静地看着管家。 让管家心里那点故作镇定的算盘,莫名的有些打不响。 他预想中的哭穷、争吵甚至哀求都没有出现,这种沉默的反抗反而让他更不自在。 “管家老爷。” 玉侬开了口,“给我们免了往年的利息是东家宽厚。” 管家正得意着玉侬的好说话,可听着他的话锋一转。 “可这租子,按正常的交,那什么是正常的交法?是从前收七成的正常,还是东家前头说的收五成的正常?广播里说了如今这天下都有了新章程,咱们这交租的正常,是不是也该等等上头的新章程?” 管家提高了声调,想压住她。 “你这是什么话!地是东家的地,种地交租,天经地义!等什么新章程?那都是没影儿的事!难道新章程还能不让交租了不成?” “让不让交,交多少,总得有个明确的说法,从我们来这儿开始,交落户税、交人头税、生产税、安保税,租子的利息利滚利,可那利息从一开始你就跟我们没说明白,只说好了交五成秋收的收成,却临时改口让我欠下那么多利息,您这样说的话变化太多了,我还是等等,看到底有没有个具体的标准出来。” 管家猛地合上账本,发出“啪”的一声响,脸上那点强挤出来的和气终于挂不住了,变得铁青。 “我一番好意,你们倒拿起乔来了!等新章程?行!你们就等着!我看你们能等到几时!到时候,别怪东家不讲情面!” 说完就狠狠瞪了玉侬一眼,拂袖而去,那两个跟班也忙不迭地跟了出去,背影狼狈。 管家怒气冲冲的背影刚消失在土坡后面,隔壁地卜子的旧毡帘就掀开了。 赵蛮冲了过来,有些紧张地压低声音问:“咋样?我远远地瞧着那老狗脸色铁青地走了!” 玉侬轻轻吐出一口气,“把他顶回去了。” “好!就该这样!” 赵蛮兴奋地一拍大腿,随即又有些担忧, 玉侬还是觉得这事儿不太对,自己一时气血上头把人怼了回去也不知道后面会有什么后果。 “我觉得这事儿怕是没什么着落,咱该交还得交。” 赵蛮也叹息,这事儿真是,一方面他们从周清莲那儿听说外面如何如何,气血涌上来了和管事的撕破脸,又怕招了灾祸回来。 正说着,王二旦和张圆圆也探头探脑地凑了过来,显然是一直留意着这边的动静。 “玉侬,你真把那阎王爷的管家给撅回去啦?” 王二旦脸上满是佩服,他竖起了大拇指。 “我听见声儿就赶紧过来了!你可是这个!” 张圆圆也挤进来,心有余悸:“可吓死我了!我刚才还怕那老狗急了眼要动手呢!”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村子里风平浪静。 玉侬都不清楚这事儿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心里没底儿。 玉侬那日顶撞管家时,村里不少人都暗暗叫好,觉得憋了多年的恶气总算出了口。 这口气松了没几天,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即将入冬,村子里隐隐约约的传出来有人开始埋怨起玉侬当日的莽撞。 赵蛮去河边打水的时候,听见一些人议论,都是些阴阳怪气的。 “有些人啊,自己没什么牵挂,逞英雄出了头,拍拍屁股啥事没有。咱们可是拖家带口的,万一东家真恼了,明年不让咱种地,这一大家子喝西北风去?” “把地主老爷得罪狠了,明年我们吃什么!利息再滚上一滚怎么办,她给还吗!” “一个外乡来的寡妇,带着个半大孩子,真闹出什么事,她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到底是女人家,做事不顾后果……” “当时是痛快了,现在倒好,不上不下的,租子交也不是,不交也不是。” “听说陈家的已经在联系城里的粮行了,怕是打算把地收回去另租给别人呢!” “唉,早知道当时就不该跟着起哄……” 赵蛮气地指着他们骂,“一群没良心的东西!当时要不是玉侬站出来,你们敢吭一声?现在倒埋怨起来了!合着好人就该人家当当,坏人全让你们做了?” 回了家,她和李栓正说起来还在生气。 李栓正蹲在门口,闷头抽着旱烟,半晌才说:“也怪不得他们,都是怕饿肚子。这眼看就要入冬,明年开春的种子、一家老小的口粮,心里都没底啊。” 赵蛮指着他骂,“那不是给你撑腰,你现在说这话像什么!” 李栓正只能低了头继续抽烟,他也迷茫得很。 夜里,玉侬翻来覆去睡不着。 呈文在她身边蜷缩着,睡得也不安稳。 她听着窗外呼啸的北风,有些迷茫。 “我真的做错了?” 还以为这里也会像王霞他们一样的出现变化呢,半辈子就硬气这么一回,反倒是让大家的唾沫星子往她脸上吐。 接下来的几天,玉侬明显沉默了许多。 她去地里干活,都微微低着头,尽量避免与人对视。 她能感觉到那些目光,有同情,有审视,但更多的是一种无声的埋怨,仿佛她是一颗坏了整锅汤的老鼠屎。 连王二旦和张圆圆见到她,都只是匆匆打个招呼,眼神躲闪,不再像之前那样热络。这种被孤立的感觉,比管家的瞪视更让她难受。 第122章 还得交租 李老串出现在村口的时候,赵蛮都吓了一跳。 形容憔悴,又有些神叨叨的样子,看着实在是有些吓人。 “大哥。” 李栓正还是礼貌地问了好。 李老串理也没理,直接大步朝着自家地卜子走过去。 一路上,看见李老串的人都用一些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王二旦在地头远远看着,转过身和李栓正说起来。 “老李,你大哥不是让抓起来了么,怎么突然放出来了?” 李栓正也不清楚,“我跟你的消息来源一样,我也不知道发生了啥。” 王二旦有些可惜,双手撑着农具,远远望着李老串家的地卜子,还以为有什么热闹能看一看,结果安静得很。 他不禁有些失望。 易金凤看着李老串出现在家门口,眼泪就止不住地流。 “当家的!你怎么了呀,怎么突然不见人影了,我都不知道去哪里寻你去。” 眼泪一把,鼻涕一把。 李老串绕过她进了地卜子,“给我烧点热水,我要擦洗身体。” 易金凤还想问些什么,被李老串呵斥,“快点!” 易金凤只能抹了把脸,去烧了一锅热水给李老串擦身体。 李老串闭着眼,也不知道在思慕些什么,她也不敢多问。 等洗干净躺下了才忍不住问出口。 “当家的,你没事吧?” “他们打你了?饿着你了?还是怎么的你了?” 李老串都没回答。 实际上伙食待遇还是可以的,坐牢的一天好歹有两顿饭,比当临时工的时候吃得还好,脸都吃圆了一圈。 原本怀疑李老串是保安团营长,查清后发现只是临时工,批评教育又关押了一段时间后,把他放了出来。 也没遭什么罪,毕竟李老串不是保安团营长这件事很好查。 李老串觉得很是劳累,折腾了一顿,什么也没落下。 在里面那段日子,他天天被灌输那些大道理,还要装作听得认真,很受用的样子,不然怕被清算,毕竟从前他也没少用守门的职务占便宜。 还好日子不算长,再让他演下去,都感觉自己快撑不住了。 - 利息全无,税倒也少了很多,但租子听说涨了一成。 可想来年继续种地,还得给他们交钱交粮。 玉侬没办法,只能和呈文一起推着板车去管事的那里。 管事的等人签账的时候,斜眼看他们。 “怎么不神气了,去你们村子的时候都一个个跟斗鸡一样,凶得很,还不是要过来还,还不是东家仁厚,惦记着你们这些刁民,还给免了利息。” 管事见他们没反应,嗤笑一声,拿起笔在账本上划了一下,继续说道,“按手印吧。” 他将账本往前一推,印泥搁在旁边。 这口气只能硬生生吞下。 玉侬有些茫然地看向赵蛮,见她也一副愠怒的表情,心里的气更盛。 正要按下手印,却发现合约上的五成涨一成又变成了七成。 玉侬收回了手。 “管事老爷,东家仁厚,我们感激,可这租子,去年说好是五成只涨一成,怎么又突然变成七成,不给我们知会一点,这还有没有一个准话呢?!” 管事撩起眼皮,嘴角撇了撇,露出一丝讥讽的冷笑。 他用笔杆哒哒哒地敲着账本,慢条斯理地说,“地,是东家的地,东家想收多少,就收多少!去年是去年,年景好,东家发善心。今年?哼,今年东家家大业大,开销也大!收七成,那是天经地义!怎么?不想种?” “不想种就痛快说,后面等着租地的人能从村头排到村尾,你们不种,有的是人抢着种!” “你。” 赵蛮看他那个嚣张样子,气得很,指着管事,话都说不利索了。她想骂,可又骂不出来。 玉侬在后面轻轻拉了她的衣角,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赵姐,别骂。” 赵蛮像被抽干了力气,按下了手印。 玉侬也默默地上前,按下了自己的手印。她的动作很轻,很慢,指尖离开纸张时,微微颤抖着。 按完了退出队伍,把一车车粮食送进粮仓,真是想死的心也有了。 “怎么过了这些日子,反倒成了七成租子,凭什么呢,我们累死累活,虽然税变少了,可这租子怎么就能往上涨呢!” 赵蛮脸色很差,可对此又无计可施。 只能弯下腰,从板车缝隙里抠出几粒遗落的麦子,小心翼翼地摊在手心,连连叹气。 赵蛮用袖子狠狠抹了把脸,“咱们真的还有盼头吗?报纸上那些东西就跟从前一样,都是登出来了而已,是我天真了。” “不管报纸上说什么了,咱们还要种地,要好好地种,种出更多来,每亩地里的产出比他地商的租子还要高,好日子不就来了,产量上来了,什么租子咱们都不怕。” “是,咱们好好种地,按照周清莲教的法子每年好好伺候土地,人会骗人,土地才实诚,只要付出就能得到回报。” 赵蛮和玉侬互相安慰着,跟在她们身后的李栓正都不好说话,生怕再惹了生气。 秋天的尾巴,一阵风又闷又干燥,冷热交替,说不好是个什么天气。 快到村口时,他们看见了蹲在自家荒芜地头边的李老串。 他佝偻着背,眼神空洞地望着长满枯草的土地。 听到板车的声音,他猛地抬起头,目光扫过他们几人,上下打量一番,最终在他们脸上停留。 那眼神很是复杂,带着近乎幸灾乐祸的讥诮,“看吧,逞能有什么用?最后还不是跟我一样,啥也落不下?” 李栓正张了张嘴,想喊一声“大哥”,最终却什么声音也没发出来。 李老串往地上敲了敲,弹出来些许烟灰,重新点燃,吞云吐雾。 兄弟俩互相之间没什么话,自顾自地做着自己的事儿,擦肩而过。 玉侬走过去后,回过身看了眼李老串。 突然觉得,李老串那句跟他没什么差别的话,确实不错,现在的她逞了能反倒促成了相反的结果。 第123章 聚众嘲讽 玉侬看着那些人,戴着高帽游行,恍惚间,好像回到了刚跑出来那一年。 大户的地都收得差不多。 村子里也来了好多人,挨家挨户地通知让去隔壁村子开会。 出发的时候,大家心里都很忐忑。 等到了地方,各个村子的人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 大家嘴里说的都是不确定。 “人到得差不多了吧,那咱们就开始。” 一个领导模样的人背着手站着,开始高喊。 “同志们,按照你们的情况,各个村子都有不一样的分法,希望你们谅解!大家排队,一个一个来,按手印!” 玉侬和呈文排在队伍中间,看着人群一点点往前挪。 按下手印的时候,玉侬有些恍惚,上一次按红手印还是被威胁着叫嚷“爱种不种”,如今突然要认领属于自己的土地。 “前面的,往前挪挪。” 后头排队地催了催,玉侬才回过神往前走了两步。 随着队伍慢慢前进,很快就排到了玉侬。 “叫什么名字?” 年轻后生语调轻快地问她,玉侬有些紧张,轻声说了自己的名字。 后生翻找了一番才在最后一页找到她的名字。 “十亩地,在这里按手印。” 她看着眼前的信息,发现他们被统一规划成了一个大集体,新华村,他们这群人在八组。 玉侬郑重其事地按下手印,收回手。 “下一位。” 从队伍里走出去的时候,人几乎都是飘着的。 “玉侬!玉侬!” 赵蛮冲了过来,一把抱住她,声音带着剧烈的颤抖。 “你掐掐我,你快掐掐我!我不是在做梦吧?咱们有地了!真的有了!” 玉侬被她晃得回过神来,感受着赵蛮滚烫的眼泪落在自己颈窝里。 才慢慢缓和过来,她反手抱住赵蛮,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一次真的不是我们妄想啊,是真的。” 回去的路上,气氛与来时截然不同。 队伍不充满了欢声笑语,大家争相讨论着刚刚排队时候的心态。 “我手心现在都是潮乎乎的,全是汗,你们不知道我刚刚有多紧张。” “我也紧张,真怕这是一场梦,醒了还得交租子呢。” 王二旦嗓门大,扯着就喊起来,“老子要把我家所有地都种麦子,种他个满地金黄!” 他媳妇张圆圆难得没怼他,跟着笑,眼里闪着光,“咱家那十亩,得划出两亩来种胡麻,秋后去油坊榨油,天天烙油饼吃。” 引得一行人阵阵哄笑。 “那我家的地得思慕着多种点值钱的。” 李栓正和赵蛮走在玉侬身边,脸上的笑容就没消失过,两人不时低声交谈着哪块地适合种什么,盘算着明年的种子和肥料。 另一个汉子兴奋地比画着,“我思慕着,开春了就育秧,试试种点稻子!咱也尝尝自己种出来的大米饭!” “种稻子?你可真敢想!” “有啥不敢的!试试不就知道了!” 王二旦回头看见人群里,跟大家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的李老串。 故意提高了音量,带着几分戏谑,“李老串咋不说话?分了地不高兴啊?你那份地,打算种点啥?不会还想着去当你的官家人吧?” 人群里爆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若是从前,李老串肯定要跳起来骂娘,可此刻,他只是把头埋得更低,嘴唇翕动了一下,发出几声模糊不清的咕哝,脚下加快几步,翻了个白眼,不再理会他们。 易金凤跟在他身边,脸上带着一种讨好又尴尬的笑容,对着看过来的人连连点头,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时不时担忧地看一眼自家男人。 赵蛮轻轻碰了碰玉侬的胳膊,朝后面努了努嘴。 玉侬回头看了一眼,脸上的笑容淡了些。 李栓正也看到了大哥,脚步慢了下来,脸上露出复杂的神色。他想过去说点什么,却被赵蛮一把拉住。 “别去!他现在就是个闷葫芦,你跟他有啥好说的?别惹一身晦气!” 李栓正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叹了口气,转回了头。 走在队伍边缘的李老串,将这一切喧嚣都隔绝在耳外,却又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能感觉到身后那些目光,同情鄙夷或许还有一丝怜悯,这些都让他如芒在背。 易金凤在他身边小声啜泣起来,“当家的,咱也有自己的土地了,好好过日子吧,咱这辈子估计是没有那样飞黄腾达的命了。” “哭什么哭!” 李老串烦躁地低声呵斥,“往后的事,谁说得准!” 即便他躲到了边缘地带,王二旦还是不打算放过他。 继续戏谑的说着,“跟你那保安团队长没混上的地,现在看咱们轻轻松松的就有了,心里头难受的跟猫抓似吧?” 人群里又是一阵哄笑。 李老串的脸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白,色彩缤纷,没继续和他们争论,躲得更远了些。 “呸!怂包!” 王二旦朝着李老串的背影啐了一口,满脸的不屑。 张圆圆看着那仓皇消失的背影,心里痛快的很声音响亮地说:“有些人啊,心眼歪了,路就走不正!活该!叫你从前挖苦我是个大肚子的猪娘,哼。” 易金凤小跑着跟上,还在不住地回头,脸上又是尴尬又是难堪,嘴里嘟囔着,“该!叫你从前嘴欠!” 队伍到了村口,早有腿脚快的小孩先跑回村,把分到土地的天大好消息传遍了家家户户。 没去开会的老弱妇孺都聚在了村口,翘首以盼。 看到自家派出去的代表回来了,人群立刻围了上去,七嘴八舌地问。 “真的分了?多少亩?” “地在哪儿?离水近不近?” “是按手印了吗?快说说!” 王二旦立刻成了焦点,他挺起胸膛,绘声绘色地又开始讲他刚刚路上的趣事儿。顺便又把李老串如何被自己说得脸色何如变化,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再次引得阵阵哄笑和惊叹。 李老串感觉那些目光像是针,扎得他浑身刺痛。他 一下子只想逃,脚下的步子又快又乱,差点被一块土坷垃绊倒。 一个平时被他欺负过的老汉,故意抬高声音对身边人说:“哟,这不是咱村以前的官老爷吗?咋,也跟咱们一样,只分了几亩薄田啊?” 第124章 变化 近期工作队时常来村子里。 这天通知大家要开会,大家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下一步又有什么改革的消息,利好是否都不确定,没透露一点消息,更让大家讨论的热情越来越旺盛。 在工作队临时办公的院子里,村民们聚在一起。玉侬和赵蛮站在人群靠后的位置,她们和大多数人一样,以为是来听下一步的工作安排。 工作队的负责人,那位姓陈的队长,站到了前面,他脸上带着赞许的笑容,目光在人群中扫过,最后定格在玉侬身上。 “乡亲们!静一静!” 陈队长的声音洪亮,“今天把大家召集起来,是要特别表扬一位同志!她敢于站出来,用道理和勇气,反抗不合理的剥削!她为我们八组的群众,做出了一个好的榜样!” 人群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陈队长的视线,齐刷刷地投向了玉侬。玉侬一下子愣住了,脸颊迅速烧了起来,手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 赵蛮反应快,惊喜地推了她一把:“玉侬!说你呢!” 陈队长继续说道,“敢于对不合理说不,这是一个非常需要勇气的事情,她就做到了,这样的有勇气的人,我们理应表扬。“ 王二旦第一个咧开大嘴笑起来,用力拍着巴掌,高声叫道,“说得好!这是我们八组的人,完全是好样的!” 他这声呼喊,立刻带动了一片热烈的掌声。 张圆圆也挤到玉侬身边,亲热地拉着她的胳膊,声音响亮地说,“我就说嘛!你和周清莲都是有大见识的人,这就挨了表扬了,给咱们村儿长脸!” 后续的会议内容,大部分就是鼓励他们利用自己的土地好好种植,加大生产力度云云,都没有表扬玉侬的冲击力来得大。 表扬会结束后,八组的十几户人家的好事儿的都来凑玉侬的热闹。 张圆圆本来就和她家关系不错,嘴上一直凑着趣,说些俏皮话。 许多以前见面只是点点头的村民,现在会主动上前搭话。 “玉侬啊,以后村里有什么事,你可得多帮我们问问。” “玉侬妹子,你认字,回头我家小子要写信,能找你帮看看不?” 那个曾想种稻子的汉子凑过来,诚恳地问,“玉侬,你说我那地,种稻子能成不?你给拿拿主意。” 甚至连易金凤,都远远地投来复杂的目光。 马苦女远远拉着脸嗤笑,“哼,看那小人得志的样儿!” 李老串听见了也在不远处冷哼。 “你倒是风光,男人女婿跑了扔你在这儿,可不是风光。” “你!李老串你什么意思?!” 李老串抖了抖烟袋,“我什么意思,你自己想去,我他妈让你男人坑的半死!你怎么好意思舔着脸活着的。” 马苦女被他气的半死不活,脸难看的像锅底灰,面对李老串老无赖的样子,嘴上一点不饶人。 “你自己不中用怪谁!老不死的东西。” 李老串啐了一口唾沫,“呸,老子不稀得跟你掰扯。” 玉侬被这突如其来的赞誉和关注弄得有些手足无措。 她习惯了隐在赵蛮身后,习惯了沉默的观察和思考,如今被推到人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心也跳得厉害。 她只能机械地对着那些示好的乡亲点头,嘴里含糊地应着,“好,我会去你家的,好好,大家好...我们一起好好种地。” 赵蛮看她这个拘谨的样子,有些好笑,像个护犊子的母鸡,一边替玉侬挡着过于热情的人群,一边与有荣焉地高声应和:“对对对!咱们都听工作队的,好好种地!玉侬也就是胆子大点,敢说实话!好了好了,咱们还要回去做饭呢,不说了啊!” 随后一把拽着玉侬就远离人群。 好不容易从人群中心脱身,回到自家地卜子附近,玉侬才长长舒了一口气,感觉后背都被汗浸湿了。 赵蛮看着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瞧你这点出息!队长亲自表扬,我看以后在八组,谁还敢小瞧咱们!” 玉侬摇了摇头,脸上红晕未退,手撑着膝盖大喘气。 “赵姐,我从来没面对过这样的场面,真是无所适从。” “你慌啥?你旁边不是有我呢,谁敢作妖,我给他一杵子。” 玉侬被逗得咯咯笑,原先那些不适感没了。 “不过往后做事,得更小心,更得占住理才行。不然今天这些夸咱们的人,明天唾沫星子也能把咱们淹死。” 赵蛮愣了一下,随即也收敛了笑容,重重点头,“也对!是得得谨慎一点,今天这些夸你的奉承你的,从前也没少骂你。” 赵蛮转过头李老串和马苦女两人,脸色都一言难尽,眼神都带着不同的怨怼。 赶紧拉着玉侬准备走。 刚没走几步,就听到两人似乎又吵了起来,动静不小。 “狗咬狗,一嘴毛。” 玉侬回过头一看,那两人的眼神似乎都像要撕扯了她们一样。 “李老串!你个挨千刀的!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男人是害你的,你借着我男人女婿没少风光!” 马苦女被戳到肺管子,跳着脚骂,唾沫星子几乎要溅到李老串脸上。 李老串梗着脖子,老烟枪指着马苦女的鼻子。 “我就是丧家犬总比你个活寡妇强!你男人女婿是卷了钱跑的你不知道吧!把你个蠢婆娘撂在这儿顶缸!你还美呢!指不定他在哪个窑子里快活!” 马苦女气得浑身发抖,尖叫着上前,势要抓花了李老串的脸。 “我撕烂你的臭嘴!” 李老串虽然落魄,但力气大些,一把搡开马苦女,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滚远点!晦气!” 马苦女被推得一个踉跄,坐倒在地,顿时拍着大腿号哭起来:“没天理了啊!李老串打人了啊!老畜生欺负我这个女人!” 她这一嚎,原本要散去的村民又呼啦啦围了上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脸上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神情。 王二旦抱着胳膊,在一旁火上浇油。 “刚才不还都说自己是老实人吗?这会儿怎么跟斗鸡似的?接着打呀!让其他村子的人看看这个热闹。” 张圆圆扯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少说两句!” 第125章 情窦 阿斯最近来村子里比较频繁。 周清莲发了烧之后,总想吃巴雅尔家里的东西,阿斯就充当了这个送东西的快使。 偶尔也会往玉侬和赵蛮这儿捎一些肥力充足的粪肥。 自从上次的事儿之后,玉侬和赵蛮两家的地已经分开来种。 玉侬母子俩劳动力不盛,也就少分了点。 阿斯有时候在他们没说需要的时候,都会给带一些。 “我哥说了,地要养,这点东西不算啥。” 他总是憨厚地笑着,把东西放下,并不多话。 让玉侬都有些不好意思。 长成了大后生的阿斯做事更加爽利。 “赵姨,秀云呢,她让我给带的东西我拿过来了。” 赵蛮和玉侬的田还是挨着的,两家人时不时都有互相搭把手,这时候她俩也正在路边喝水休息。 赵蛮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棵树,“那儿呢。” 阿斯顺着赵蛮指着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就乐了起来,李秀云正翘着二郎腿,枕着胳膊躺在树上。 他牵着马跑过去,马蹄声哒哒哒的很有节奏感。 李秀云歪过头看,把嘴里原本叼着的狗尾巴草拿出来,在手指间把玩。 斜过眼看着阿斯过来。 “我要的东西呢。” 阿斯拍拍挂在马身侧的包,“这儿呢。” “吃不吃桑葚?” 阿斯点头,李秀云就伸了手去摘树上的桑葚,白色的桑葚颗粒饱满,放在手心里有点像毛毛虫。 原本想从上面扔给阿斯,谁知道这家伙三两下直接爬了上来,在她身边坐了下来,粗壮的树枝微微晃动,他个子高大,坐在树杈上显得有些局促,但动作却异常稳当。 “你会爬树啊?” 阿斯漫不经心地点头,“放羊的时候也会遇到很多树,我闲得没事干就会爬着玩。” 李秀云把手心里那捧白桑葚递过去一半,他也没客气,手指小心地捏起几颗塞进嘴里。 “甜吧?” 李秀云歪头看他,自己也丢了几颗进嘴,眯着眼品尝。 “嗯,甜。” 说着两只眼睛眯起来,很是香甜。 树下,赵蛮用手肘碰了碰玉侬,朝树上努努嘴,压低声音,带着点戏谑的笑意。 “瞧见没?一个树上,一个树下,这会儿倒凑一块儿去了。” 玉侬也抬头望去,看着树上那两个并排坐着,沐浴在斑驳阳光下的年轻身影,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 她没有接赵蛮带着调侃的话头,只是轻声说,“阿斯是个踏实孩子。” 赵蛮有些遗憾地叹息,“这丫头有自己的注意我也没招,我和栓正从前想着咱两家结亲挺好,都是熟悉的人。” 这话给玉侬吓了一跳。 “赵姐,这种事儿还是看孩子们意愿吧,我还是希望呈文能自己选,现在不是提倡妇女解放,婚姻自由吗...我就当一回开放的父母。” 赵蛮也点头,“可惜这丫头不按我的想法来,要是真的喜欢,我就这么一个闺女,我总不能像李老串一样逼着良花嫁人。” “怎么说?” 玉侬很是好奇,也想起来从前在路上救了良花的事儿给赵蛮说起来。 “真是缘分啊,咱两家这割舍不断的缘分。” 赵蛮听了忍不住感叹。 随后将李老串和李二山之间的恩怨,以及他们为什么选择再次往这边跑的原因一个个讲给她听。 玉侬从良花的逃婚,听到易金凤的恶行,李老串和李二山兄弟俩的替嫁女儿的故事听得瞠目结舌。 “要不是实在熬不下,我们一家子也不会豁出去了再跑,实在是太...我都找不出什么词儿来说。” 赵蛮吐出一口浊气。 “所以啊,我就特别希望秀云能选个自己喜欢的,我不希望她变成良花那样,现在都没再听到那孩子的消息,也不知道还活着不,过得咋样。” 玉侬听着,朝树那边看了过去。 两个年轻人充满活力的样子,让她也感到艳羡。 树上,李秀云吃完手里的桑葚,随意地在衣襟上擦了擦手,侧过身子,面向阿斯 “你们夏牧场已经转了是吗?来我们村子是不是更远了。” 阿斯一颗颗地慢慢吃着桑葚。 “转了有段时间,距离也确实边远很多,你想不想去看看?” 李秀云想了想摇头,“我虽然很向往你们这样随水草而居,天天骑马放羊没人管的自在生活,可是我家马上要割麦子了,去不了,等你们冬牧场搬回来了,我会去看老额吉的。” 阿斯荡了荡自己的脚,看看远处的麦田,再看看树下的马。 “好啊,下回你来了我教你骑马。” 李秀云腾的一下坐起来,眼睛闪着光。 “真的?你真的愿意教我骑马?” 她的声音里充满了不敢置信的惊喜,手舞足蹈地表达自己的兴奋,脸上绽放的灿烂的笑容,都让人忍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他用力地点了下头,黝黑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同样纯粹而温暖的笑容,那笑容从他眼底漫开,使得他整张脸庞都显得格外明亮和真诚。 “真的。” “太好了!” 阿斯看着她因兴奋而微微泛红的脸颊,看着她充满期盼的眼睛,亮晶晶的,想一汪清澈的水,只觉得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脸颊有些发烫。 迅速别过头去,恰好撞上了玉侬和赵蛮看过来的眼神,只能再次转动脖子,向上抬头摘了一把桑葚。 树上狭小的空间里,李秀云身上淡淡的、混合着阳光和青草的气息似乎更加清晰了,让他有些莫名的紧张,又有些说不清的欢喜。 李秀云却没察觉他的异样,还沉浸在能学骑马的巨大兴奋里。她晃着脚,已经开始畅想。 “那我得做身利落点的衣裳,不然骑马多不方便。你说我穿什么颜色的好?哎,你们那儿的马,有温顺点的吧?我可不想第一次骑就被摔下来……” 她叽叽喳喳地说着,像只快乐的云雀。阿斯听着,心里的那点紧张渐渐化成了暖意,他转过头,很认真地回答:“有的,我帮你挑一匹最听话的老马,我牵着缰绳,保证摔不着你。” “那可说定了!” 第126章 互助组 阳光透过层层树叶落在两个人身上,光影斑驳,桑葚的甜,心里泛着的莫名滋味,让阿斯分不清自己到底在做什么,只是依靠动物本能在维持平衡,不让自己掉下树,闹个笑话。 良久都感觉手脚发麻,随即找了个借口。 “我给你带的酸奶糖,是我额吉用糖菜和酸奶渣熬出来的,你尝尝。” 双脚结结实实地踩在土地上,那股没来由的心慌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他手忙脚乱地从马鞍旁的皮袋子里掏出一个用干净油纸包着的小包,看也不敢再看树上,只高高举着,声音还有些不自然的紧绷。 “给...” 树上,李秀云探出身,伸手接过那小油纸包,指尖不经意间擦过阿斯因紧张而有些汗湿的手掌。 那一触之下,阿斯像被火燎了似的猛地缩回手,差点把缰绳都扔了。 李秀云小心地打开油纸,拇指大小,形状有些乱,表皮棕黄色很是诱人,一股混合着奶味和淡淡酸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她拿起一块放进嘴里,咀嚼起来很有韧劲,越嚼奶香越浓。 “好吃!” 她眼睛一亮,含糊不清地称赞道,脸上的笑容比刚才吃桑葚时还要灿烂,“替我谢谢老额吉!” 憨憨地笑了笑,挠了挠头。 “嗯,你喜欢就好。” 心下的石头放下,像是完成了一件大事,又找不到更多停留的理由,只能不舍地说,“那……那我先走了,还得去我大哥家里送东西。” 说着,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牵着马,快步朝周清莲家的方向走去,背影都透着一股仓促。 李秀云看着他几乎算得上是“落荒而逃”的背影,嘴里嚼着酸奶糖,哈哈大笑。 “阿斯你是不是傻了,同手同脚都不会走路了!” 呈文和李栓正去了隔壁村子榨了些油回来,路上遇见了阿斯,热情地打了招呼。 阿斯看见呈文,从兜里拿出来一颗酸奶糖给他。 “小弟你也尝尝我额吉做的糖。” 和李栓正寒暄几句之后就离开了。 “这小后生最近往咱们村跑得挺勤的。” 李栓正感叹了句,带着呈文回了家。 刚一到地卜子附近,李秀云就招呼呈文。 “呈文,你过来!” 等他一过去,李秀云把手里还攥着的一颗糖塞到他手里。 “给你吃,这可是我求阿斯那家伙给我带来的,老额吉亲手熬出来的,你快尝尝!” “刚刚他是来找你的?” 李秀云坦然点头,“给我送东西肯定要来找我才能送啊!” 呈文捏着手里那颗还带着李秀云体温的酸奶糖,没有像往常得到零嘴时那样立刻塞进嘴里。 他先是看了看自己掌心里阿斯给的那颗,又看了看李秀云塞过来的这颗,默默地将阿斯给的那颗揣进了衣兜深处,而将李秀云给的那颗紧紧攥在手心。 “哦。” 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声音有些闷。 李秀云没察觉他的异样,还沉浸在酸奶糖的美味和与阿斯约定的兴奋里,自顾自地说着,“呈文你说,我要是学会了骑马,是不是就能去更远的地方了?阿斯说他们的夏牧场可远了,天都看起来比咱们这儿蓝!” 呈文抬起头,看着李秀云亮晶晶的眼睛和因为兴奋而泛红的脸颊,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憋闷感更重了。 他抿了抿嘴,突然冒出一句:“骑马有什么好的,摔下来可疼了。” 李秀云一愣,随即满不在乎地摆摆手。 “哎呀,阿斯说了会牵着缰绳,保证不让我摔着!他爬树可厉害了,刚才噌噌两下就上来了,肯定也能保护好我!” 呈文找不到其他的说法,闷闷地回了自家地卜子。 留下李秀云发懵,“这家伙咋了。” 晚上,玉侬发现呈文有些心不在焉,总是走神。 “呈文,怎么了?是不是累了?” 玉侬关切地摸了摸他的额头。 呈文摇摇头,犹豫了一下,仰起脸问:“妈,秀云姐以后会一直跟我们在一起吗?” 玉侬微微一怔,很是奇怪。 “怎么会这么问?” 呈文别别扭扭地踌躇半天,才挤出来一句,“我们从小就在一起生活,她好像要跟着阿斯去牧场放羊,不回来了,那样我们就不像现在这样每天一起玩了。” 玉侬轻笑着对着呈文笑道,“秀云姐当然会一直跟我们亲近啊。就像娘和你,无论以后怎样,都是最亲的人。不过呢,秀云姐慢慢长大了,她也会有她自己想做的事,会有除了我们之外的好朋友,就像你以后也会一样。” 呈文似懂非懂,还是小声说:“可是,我不想她跟别人好。” “你这孩子。” ...... 最近开会开得频繁,听说要成立互助组的时候,赵蛮还挺开心。 “我跟你一组,互帮互助!” 会议结束的时候,八组的大家都各自找了搭档,拢共不过十来户人家,分成两三组也就够了。 只剩下马苦女和李老串夫妻俩没人组队。 台上的工作队队长看了,大手一挥。 “你们两家组成一个组吧,正好。” 还是队长身边的小干事反应快,急忙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提醒。 “队长,这不合适吧?李老串是旧职人员,马苦女家男人跟女婿都是原来镇上的保安团重要人员,卷了镇上的钱跑了,也是有问题的家属。把他俩放一组,这……” “咳,就这么定了吧!都是贫苦出身,现在都分到了地,更要团结起来,努力生产,用劳动来改造自己嘛!李老串,马苦女,你们两家要互相帮助,争取早日跟上大家的步伐!”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却让台下的李老串和马苦女同时变了脸色。 马苦女更是直接炸了毛。她“噌”地站起来,也顾不得台上是谁了,哭喊着求情“队长!这不行啊!我怎么能跟他一组?他这个人就不是种地的料!” “这也是互助组的意义嘛!互帮互助才能实现更美好的生活,不可能每个人都是种地的好手,人哪个不是有长有短的。” 第127章 吵翻天 马苦女有苦说不出,只能做罢。 会散了,王二旦夫妻凑了过来。 “老李,不是我们不帮忙啊,实在是李秋风这个家伙孤家寡人的太可怜了,不过你们有啥事儿就说,兄弟我不是个吝啬的。” 说着搭上李栓正的肩膀。 “嘿嘿,今晚到我家吃饭?我媳妇摘了很多野菜,揉了团子。” 张圆圆也在一旁帮腔:“就是!今晚都到我家吃饭去,咱们也庆贺庆贺!” 这边喜气洋洋,一片祥和。 那边李老串夫妻和马苦女大眼瞪小眼。 最终还是易金凤先动了,她扯了扯李老串的袖子,“当家的,咱也回吧。” 李老串那嫌弃的眼神,让木哭女很是难受。 最终还是马苦女先开了口,声音干涩,带着一股子破罐破摔的怨气。 “看什么看?李老串,咱俩都是不被人待见的,你是从前政府的旧职人员,我是男人和女婿跑了,八斤八两,谁也别瞧不起谁!” 李老串猛地抬起头,眼睛赤红,想骂回去,张张嘴憋了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老子再不济,也比你这没人要的强!” “是,我没人要,你有人要,你有人要行了吧,看你亲弟弟都跟人家吃菜团子喝酒都想不起来你这个亲大哥,就他爷的跟我耍横,别指望我给你家那半荒不荒的地种东西,做梦去把你!” “老子的地怎么样用不着你管!你男人卷钱跑的时候怎么没带上你?还不是嫌你是个累赘!” “你放屁!” 马苦女激恼的上前几步,手指几乎要戳到李老串鼻子上。 “李老串你个老绝户!活该你断子绝孙!我看你这辈子就烂死在那破地卜子里吧!” “你敢咒我!” 李老串扬手就想打,可手举到半空,被易金凤抱住了腰。 “当家的,这么多人看着呢!” 他左右环顾一圈,果然有很多人在看热闹。 只能悻悻地放下手,在马苦女脚边吐出一口浓痰,背着手走了。 留下马苦女气得半死,哭天抢地。 王二旦夫妻是真喜欢看他俩吵,热闹得很。 要不是李栓正叫上他们回去,非要接着看到底。 有时候真是没处说理。 李老串和马苦女的地恰好相邻。 往年地是地主的,界限模糊,大家大概分清楚那一片即可,如今地是自己的,一寸土都金贵。 李老串发现自己家靠马苦女家那边的田垄,被对方用锄头悄悄往他这边挪了半尺,原本笔直的界线成了一个难看的弧形。 李老串顿时火了,提着锄头就冲了过去,指着马苦女骂。 “马苦女!你他娘的属老鼠的,还会打洞偷地了,这垄沟是你想挪就挪的?给老子挪回去!” 马苦女正弯腰除草,闻言直起身,叉着腰,毫不示弱。 “放你娘的屁!李老串你眼瞎了?分明是你家牲口啃我家苗的时候把垄沟踩塌了!我还说是你故意往我这边挤呢!” 李老串挥着锄头大骂,“你看老子家里哪儿牲口,我看是你这个牲口不懂道理,挤我家的地!” 马苦女美丽也要硬三分,梗着脖子继续骂。 “这么能耐还不是亲弟弟都不带你!” 两人就在地头吵了起来,声音越来越高,引得不远处的人纷纷侧目。 王二旦看得津津有味,还故意大声对组里人说。 “咱们组团结一心,他们倒好,自己先掐起来了!” 马苦女和李老串吵得沉浸,对于王二旦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 吵得累了,李老串气呼呼地用锄头把垄沟重新砸直,并恶狠狠地在地上划了一道深沟作为界限。 马苦女对着他的背影狠狠啐了一口,低声咒骂:“老绝户,不得好死!” 太阳一日毒过一日。 浇水成了近日来顶顶重要的营生。 李老串挑着两只空桶,吭哧吭哧地走到河边好打水的位置。 他累得满头大汗,正准备弯腰,却看见马苦女也提着桶走了过来,占住了水洼前那点好位置。 “让开点!” 李老串没好气地用扁担头戳了戳地。 马苦女像是没听见,慢条斯理地把木桶放进水里,故意搅起底下的泥沙,让水更加浑浊,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小曲。 李老串的火立马就冒了上来。他挤过去,用自己的桶重重撞开马苦女的桶:“聋了?叫你让开!” 水花溅了马苦女一身,她大喊,“李老串你作死啊!这河是你家的?许你挑不许我挑?” “总得有个先来后到!” 李老串梗着脖子。 “我先占到地方的!” 马苦女寸步不让。 两人又在水边吵了起来。 李老串骂马苦女搅混水,马苦女就骂李老串霸道。 马苦女恶狠狠的唾骂,“活该渴死你地里的苗”。 吵到激烈处,李老串仗着力气大,硬是把马苦女挤到一边,抢先将两只桶按进水里,咕咚咕咚地灌水。 马苦女被他推得一个趔趄,差点摔进河里。 她看着李老串那得意的后脑勺,再看看自己空着的桶和浑身上下溅的黄泥点子,一股邪火直冲脑门。 她猛地冲上去,不是推李老串,而是飞起一脚,狠狠踹在李老串刚刚打满水的木桶上! 一声脆响。 那木桶应声倒地,满桶的河水一下全泼在了泥地上,顺着坡地流下了河里。 李老串愣住了,他回过头,看着空空如也的木桶和地上那片迅速消失的水迹,脸红脖子粗。 “马苦女你是不是想死?!” 他像一头发疯的牛,抡起扁担就朝马苦女砸过去。 马苦女吓得尖叫一声,抱头就往旁边躲。 扁担带着风声擦着她的耳边落下,砸在泥地上,溅起老高的泥点。 “杀人啦!李老串杀人啦!” 马苦女一边躲一边扯着嗓子嚎叫,声音凄厉。 这边的动静引来了不少看热闹的。 王二旦第一个扔下水瓢跑了过来,一看这场面,不但不拉架,反而乐了,“嘿!真动手啦?这回可有好戏看了!” 李秋风还想拉着他离远点,省得惹一身骚。 “我得看看,不然我晚上得遗憾得睡不着。” 第128章 又收地? “啥?又要把地收回去?这还没捂热呢你就又要收回去?!我不干。” 王二旦揣着手,不情不愿地嘟囔。 老子刚给自己当了不到两年的地主,这又要给人当长工了?” 他这话喊出了不少人的心声,场下顿时嗡嗡声四起。 “就是啊,地刚分到手,种出点滋味来……” “入股?入多少?年底能分多少?谁知道啊!” “万一社里搞砸了,咱那地不是白入了?” 这场会开的,吵吵嚷嚷乱七八糟的。 李栓正蹲在人群里,闷头抽烟,眉头拧成了疙瘩。他看看身边的赵蛮,赵蛮也是一脸忧色。 地是他们的命根子,这猛地要交出去一半,心里就跟刀割似的。 队长见根本控制不住场面,点了玉侬的名字。 “玉侬,你是土改中的积极分子,你该当个表率。” 场面一时僵住,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玉侬身上。 “陈队长让我带头,是信任我,可是,乡亲们心里不踏实,我也一样。” 她声音清亮,不高不亢。 “这地咱们才捂热乎没两天,费劲心力刚把它养肥了点,谁舍得交出去?我们娘俩靠着这几亩地活命,这重新交出去一大半,我们是真的不舍得啊!” 队长苦口婆心地讲,“地还是你们的,只是集中起来,大家才能更加尽心尽力地种地,大家才能更平等,更平均!” “那我们还不是要当长工!” “就是啊,怎么又要我们当长工!” 队长挥着手,“不是一回事儿!” 他抬手用力压了压,声音带着几分焦急和无奈:“乡亲们!静一静!听我说!这跟旧社会给地主当长工是两码事!地,还是你们的地,地契还在你们自己手里捂着!这叫‘土地入股’你们是合作社的主人,不是长工!” 王二旦梗着脖子嚷嚷:“主人?说得好听!地都合到一块儿去了,种啥、怎么种,还不是你们说了算?我们跟长工有啥区别?不就是年底能分点红吗?那要是亏了呢?我找谁去?!” “就是!十个指头还不一般齐呢!谁能保证公平?”下面有人附和。 陈队长额头上冒出了汗珠,他知道光讲大道理不行了,必须拿出更实在的东西。 “我理解大家的不舍!但你看,你们互助组今年春耕,是不是比单干的时候快?遇到浇水、抢收的时候,是不是人多力量大?合作社就是把互助组做得更大,更规范!咱们可以用集体的钱去买更好的种子,用拖拉机,兴修水利!这些,单门独户能做到吗?” “挖渠,是得大家一伙儿干,那营生谁能一个人一户人家的干完了。” 玉侬轻声接了句,队长听到这话也松了一口气。 “别到时候忙活一年,还不如我自己种收得多。” 李老串这会儿就乐了,嗤笑道,“那大家合伙的时候,你多干点,集体不就多一点粮食,到你嘴里的也多两口。” “是这么个理儿。” 会场再次陷入混乱的争吵和议论中。 有人觉得陈队长说得有道理,想试试,更多人像王二旦一样,充满怀疑和抗拒。 李栓正凑到赵蛮耳边,低声说,“这事儿……悬乎啊。” 赵蛮眉头紧锁,看着台上焦急的陈队长,又看看身边群情激奋的乡亲,最后目光落在沉默的玉侬身上,叹了口气,“咱们不能当这个出头鸟。” 队长看向玉侬,希望她这个曾经的表率再做一个表率。 一大屋子的人都看向玉侬,让她很是不自在。 想了想,“怎么算股,工怎么记,账怎么算,牲口农具怎么处理,白纸黑字,一条条都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还得找咱们信得过的人一起管账,一起监督!这样乡亲们才能理清楚,不然这个事儿谁也放不下心。” 队长这时候笑呵呵地摆摆手。 “你们放心,这事儿咱们都是有章程的,不可能乱来!明天我就把那些给你们列出来贴在新华村的大树根上,你们谁有空的都过来瞧瞧!有啥不放心的问题你们继续提!” 接下来的几天,新华村村口那棵老槐树的树干上,真的张贴出来红纸,上面写的内容大家大多都看不懂。 周清莲是个十里八乡有名的老知识分子了,大家自发把人往前送了送,等她念上头的内容。 “大概就是那天开会说的内容,有章程有制度,账目清晰有专人管。”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 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愿意入社的,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李秋风站了出来,“新时代有新时代的活法,我就赌一把。” 这话倒是对大家很受用,不是说现在是新时代了自己当家做主,大家合起伙来过日子,应该也不错。 王二旦昂着头,远远看了一眼,虽然不认得字儿,还是忍不住对张圆圆说,“听着是还行,就是不知道真干起来咋样。” 张圆圆白他一眼,“就你心眼多!再看看,看看情况再说。” 赵蛮问:“玉侬,你咋想?” 玉侬看着远处暮色中连成片的土地,轻声道:“章程是好的,就怕执行起来走了样,如果真能选上咱们信得过的人管账,能做到公平公正,为了长远看,入社也许是条路。” “听说北边大国的,要什么有什么,家家有小汽车,就是因为这样的模式。” 张圆圆新奇地扭着脖子看过来,“天爷,家家都有小汽车啊!那我可得入。” “那我也入。” “我也入,也让我尝尝坐在小汽车上是个啥滋味儿,我连个好点的马车都没做过呢!” “你们入,我也入,我倒是要看看,能不能真的像那个队长所说的那样,清明无垢的。” 玉侬看着一群人从坚决反对,到模糊的边际不确定,再到现在一扭头的功夫确定了入社,变化不可谓不快。 “玉侬,你入不入?” 赵蛮问她,眼神带着期待。 这一刻,她突然觉得,这或许并不是此刻询问这些就会停止的,大概是不可阻挡的趋势,即便现在反对,未来也该不断变化。 自己似乎是历史中的尘埃,一步步被吹着飞。 第129章 地窖 “初级,高级,现在是完全?这个变化真是...” 赵蛮和玉侬说起来,连连叹息。 “这个合起伙来过日子的法儿,确实有用,隔壁镇子的都开始引二黄河引水浇田了,咱们村子就是位置不太好,从前说好了挖渠收拾,到现在还是没有个着落。” 天天跳着扁担,扛着个大水桶去河边取水回来,一来一往的,每天跑,天热需要浇水的时候更是了不得,来来回回地跑不完。 赵蛮用袖口擦了擦额角的汗,望着远处在烈日下有些扭曲的地平线,接口道,声音里带着深深的疲惫。 “当初说是那样,现在是这样,一年一年的变化,这心里空落落的。” 玉侬擦擦身上的汗,看着水桶里晃荡的浑水,声音里也带着疲惫,“不一定现在这个真的能给咱们带着挖去呢。” 赵蛮看她乐观也是服气,“你怎么总是想着好的方向。” “赵姐,比起从前凶险的日子,能有地种,有饭吃,不是已经很好了嘛,不管地契在谁手里,都是这个村子的,咱们只要还在这个村子里生活,努力种地,怎么也不会饿死对不对,所以我才没想太多。” 赵蛮和玉侬的叹息和期盼马上就实现。 王二旦敲锣打鼓地在地头开始喊,““上头要派指导队来,帮着咱们挖渠引水了!到村头集合,工作队队长要给大家讲事情!”” 赵蛮呆愣地看向玉侬。 “玉侬,你这嘴是开过光吧!了不得啊你。” 说着扛起锄头就准备去看看,回过头才想起来玉侬还在地里。 “走吧,都去看看热闹。” 队长站在村口的老树下,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振奋。 “乡亲们!静一静!好消息!咱们要统一规划水利,开挖和整修排水渠,要把黄河水引到更多的田里!咱们新华村,就在规划图上,上级派了水利技术员,带着图纸,过两天就到!咱们八组,也要出劳力跟着技术员一起干!” 王二旦第一个跳起来,“真……真的?!老天爷,可算盼到了!这可是实在事儿!” 就连一向沉默的李秋风,也激动地搓着手,喃喃道,“这干燥地方,天天扛水确实不容易。” 大家兴奋地互相撰稿这个好消息。 这样的好事儿,真的如同刚开始入社的时候那样做到了。 出劳力不怕,都是庄稼人,哪个能不下苦,怕的只是白下苦。 “那咱洗衣裳也方便是不是?” “浇园子里的菜也不用算计着那点水了!” 有人小声问,“队长,这渠从哪儿挖?经过咱村的地不?会不会占了咱的好田?” 立刻有人接话,“占点地也值啊!有了水,孬地也能变成好田。” 陈队长显然预料到了这些疑问,他耐心地解释。 “具体路线要等技术员来了,实地勘测后才能定。肯定会尽量少占好地,至于出工,咱们按合作社的规章制度来,记工分,等于是给咱们自己的地干活,给子孙后代干活,绝不会让大家白干!” “那怎么想都好。” “是啊,挺好的,挖渠好。” - “玉侬妹子,开门,是我!” 门外是赵蛮压低的声音,还夹杂着李秀云小小的、带着睡意的嘟囔。 玉侬心下诧异,连忙披衣起身,拔开门闩。 赵蛮和李秀云母女俩抱着枕头薄被,有些不好意思地站在门外。 “快上炕,别着了凉。正好这新炕大,咱们挤挤还暖和。” “说起来,这分开住是自在多了。” 赵蛮叹口气,“可不知怎么的,听不见你那边一点动静,心里总是空落落的,隔三岔五地来找一趟。” 等秀云睡得沉了,赵蛮才重新起了话题。 那天,李栓正从外面回来,脸色不太好看。他蹲在地卜子门口,闷头抽了会儿旱烟,才开口道:“我今儿去镇上想看看有没有零工做,不知道是不是又要打仗还是怎么样。” “打仗?” 赵蛮正在缝补衣服,针差点扎到手。 “消息还不确切,但镇上人心惶惶。粮价又偷偷涨了一波,盐巴也更难换了。” 李栓正眉头拧成了疙瘩,“咱们得早做打算。” “打算?怎么打算?” 赵蛮放下手里的活计,“咱们就这点粮食,还能变出花来?” 李栓正抬起头,目光扫过自家地卜子,又看了看旁边玉侬那间,“我在想,咱们两家的粮食,得找个更稳妥的地方藏起来。万一……我是说万一真有点什么事,这点活命粮可不能有闪失。” 赵蛮不知道该怎么办,一方面觉得这事儿有可能,一方面又觉得李栓住杞人忧天。 想来想去,只能半夜跑来找玉侬出主意。 “栓正大哥的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世道,就像这外面的天,说变就变。金银券的事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咱们好不容易攒下这点活命粮,是得藏稳妥些。” 赵蛮见她也是这个意思,心里的犹豫去了大半,但愁容未减。 “可往哪儿藏呢?地卜子就这么大点地方,挖地窖动静不小,万一走漏风声……” 玉侬走翻过身,压低声音。 “我记得,栓正大哥之前不是说,要重新平整地面、盘炕排湿气吗?这不就是个现成的由头?咱们借着这个名头,在旧地卜子里动土,旁人问起,也好遮掩。” 赵蛮眼睛一亮:“对啊!这法子好!明面上是修整屋子,背后干的啥只有咱自己清楚。” 两人细细商议起来。 “动工的时候,最好选在白天,大大方方的,反而不会惹人怀疑。就是真正往下挖核心的地窖时,必须得在夜里,而且要快,最好一两个晚上就挖出个能用的雏形。挖出来的土,一部分可以用来垫高屋里的地面,剩下的得想办法悄悄运走,或者混在垫猪圈、垒鸡窝的土里,不能堆在显眼的地方,我总觉得你家大哥总是在有意无意地关注着咱们。” 一说到李老串,赵蛮也有些不好意思,玉侬自从认识他们以来,这位大哥就没有消停的时候。 第一卷 第130章 能举报 那天开了场会说要挖渠,但他们八组人实在是太少,一直没有消息。 家家户户都盼着,可还是没人来带头,又听说给他们开会的那个队长人都走了。 此时的天空上,魂珠与那些怪物正战的酣畅淋漓,原本八个怪物,如今却是只剩下了三个,但吞噬魂珠也是变得黯淡了下来,其气势也是不如先前那般的强大了。 因为就蒙古和俄罗斯的边界来说,长年以来一直都没有发生过什么事儿。再说了,走私军火这档子事,对这些兵哥来说也不算是什么新闻了。 男的将袖子挽着,裸露着的手臂上纹着一条细长缠绕着的青蛇,身材比较宽大,虎背熊腰,威势很浓,整张脸的轮廓都很清晰,带着一个大号的眼镜!是袭人的父亲,袭墨。 “乖乖,为何行此大礼?!”公子震得瞠目结舌,完全不明白皇甫奇此举何意!皇甫奇如此心高气傲之辈,差点五体投地,这是什么情况? “龙兄,去宗门坐坐怎么样?”似乎嫌场景有点沉默,状若少年的麒麟老祖朝着黑衫修士出言相邀,似乎这黑衫修士真是让他蓬荜生辉的客人,而非斩杀自己手下的凶手。 虫洞维护,赵逸也有些无奈,几天时间就几天吧!比起自己赶路要划算的多,目光看向脚下血啼。 其实陆棠棠知道,这些大佬心里也清楚,郑长东敢做这样的实验,背后一定有团伙的,各国都不会容许这样的实验进行下去的。但是他们的实验没有成功,绝对不敢出现在人前,否则等待他们的将是剿灭。 这花篮一出,便朝下投射出一道黑白相间的光柱,无声无息的洞穿那黑色光幕,开凿出一条宽敞的通道,然后有千朵万多鲜花涌出,化为两个美丽的花圈托住两人,便宛如那电梯一般,开始直往下降落了。 我围绕它而展开研究,最终发现这是属于这具身体原主人的魔法源,是空间之力。 “脚下。”紫金神龙四处走动着。然后抬起一脚狠狠踩下。方圆百里顿时剧烈的震动了起来。只听见轰轰数声巨响。四周的雪山便是被紫金神龙这一脚引发了雪崩。 龙剑飞从顶楼楼梯向下走,来到一个房间,这就是监控室,此时刚才给保镖打电话的科恩正看着屏幕手舞足蹈。 去过了何家,就该去何建国师父那里了,在何建国的人生当中,这几个师父占据着极其重要的地位,甚至比他的父母更甚。 别说是玉静了,她当时看到那样的情况,也是跟玉静一样的怀疑。 贺氏阴阳怪气地酸了顾云锦一通,汪嬷嬷在边上煽风点火,到最后更是亲自下场。 从哪买远的岛上直接铲了三米高的土过来,而且要一直从那岛上运水过来浇灌,浇菜? 本来以为这样的大热天,又是招聘兼职实习生,来的人一定很少,谁知道到了应聘的地方才知道,人满为患。 萧羽的话没有人反对,不管如何,白金护体罡劲的变态防御力大家都看到了,只要将这东西一放出来,一品宗师也要干瞪眼,要说这不是一品宗师的实力,他们是绝对不相信的。 对于能够提升修为的灵玉,多半修士都是极为追求的,哪怕是买不起,也都蜂拥而来凑个热闹。 等完颜宗望走远,上官云才翻下房顶,他悄悄潜入殿中,藏身在帏帐之后。上官云正待上前挟住完颜晟,就听殿外一人尖叫道:“甚么人?皇上,有刺客——”原来庄晏去而复返。 “那几个使毒之人,全部取消比赛资格,他们的同党也判定为输,其他人继续正常比赛。”江道凌淡淡地说道。 “安迪”这个名字赤井秀一没听过,应该是在他潜伏进组织后FBI那边加入的新人。 而另外一个隐形的机制,也随着更多的入驻者被探索出来了,那也是如果进入“规则建筑”为其服务,是可以得到一定的生命点数回馈的。 白鹤的眼睛几乎流出泪水,垂头丧气的低着头跟着萧权屁股后面飞。 在关中的时候打仗根本没有这么多的顾及,不顺眼就抢,不服就杀,所过之处必屠城来震慑士气。 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君度刚喊他的是“艾德里安”,不是莫吉托,而是艾德里安·埃斯波西托,他军火商的身份。 说着,外面人通传说戏班的云老板来了,黄四赶紧出门迎接顺带叮嘱两句。 B选项既没有什么直接事实支撑,也不符合托尔的风格,与之相比,D选项更加符合逻辑,也有相关事实支撑。 川上济与工藤新一走到员工后勤室,和目暮警官们一起查看监控。毛利兰则自愿留在外面看守现场。 “一个儿子太过苛求王位,另一个却送到手上都不要。”奥丁缓缓坐了下去,感到了一些心塞。 待柳青青青出去将这番话对其他银牌和铜牌说了之后,虽然那几个银牌有些不以为然,别人误会我白虎堂又如何? 如今秋成想要夺取吴家的底蕴,充实自身,不过这样的想法天雷国又岂能想不到? 阿尔达尔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出现了,盖塔这家伙说的如此直白,指挥权若是不交出去,这仗怎么打下去?盖塔要是溜走了,汉军庞大的兵力涌入国内,波斯还会继续存在吗? 然而邵安却在此刻,深深的理解了一句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 风已经放出去了,信息也反馈了回来,太子一定会遵守和吴熙的约定,在收割的时候,到现场一关。 “拜见太皇太后,拜见皇后娘娘,恕妾无法重礼。”戎美人眉波一漾,一个浅浅的礼数,便止住起身。 赤光也劝他们先离去,不然这仙魔大战一旦展开,未飞仙之人会落得皆尸骨无存。 目前,由于魔化人的危机还未解除,因此东滨城还属于无人管理的状态。 邵安早有准备,掏出胸口处已捂热的一枚玉佩,皇帝接过一看,玉佩正面刻有麒麟图纹,背面写着两个雄劲的大字:李四。 第一卷 第131章 咸菜缸 李老串瞥过她一眼,心里有气,可又不能撒得太厉害。 “咱俩今年没有存粮,你幸灾乐祸在心里乐就够了,不然咱们从哪儿借粮吃饭,我再去老四家探探,你去村子里再走一圈。” 看着苍羽子幽怨的目光,刘空环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刚刚,苍羽子差点被突然偷袭的他给一下子干掉了,引得众人一片哗然,还以为他投入魔道了呢,要不是月灵仙子及时发现了不对,恐怕他已经遭到剩余几人的围攻了。 傅红雪没有醉。这两天来,他都没有醉。他一直都在不停地往前走,既没有目的,也不辨方向。他只想远远地离开她,越远越好。 “好,你去安排。”李月姐道,墨易是河丞,安排船的事情应该很方便。 苦竹苦笑道:"和尚有时虽然也贪财,却还不至于吞没死人身上的东西。"他走过来,放下木盘,立刻就溜了。 她并不是没有给男人看过,但现在她却是受不了,突然转身,想冲出去。 自己虽然是地级高手,但是在地级壁垒面前,自己也是毫无办法。 三万年前,海兽势力被人族彻底驱赶到了外海,拥有高级灵脉的卧龙界被人族独占,再没有了任何高阶海兽的位置。不过整个海外只有这么一条高级灵脉,那些化形期大妖自然不甘心于此,所以时刻都想要将其重新夺回来。 从游戏城开业至今,已经过去了半年多了,灵儿晋升负责人,都有三个多月了。不过直到现在,游戏城内依旧人满为患。 第一次拿到新世界转过来的工作,大家工作起来非常认真,而且他们的老大钱来也在办公室里认真查看照片,大家就更没有理由偷懒了。 “哇,猪来吃我了,猪来吃我了,我不好吃,不能吃的,阿娘救我……”就在这时,一个有些怪异的男声在屋里响起,叫的还很大声。 玄河里边的能量都是粘稠的液体,这种粘稠的液体,表明着玄河能量的精纯,因为这里边的都不是玄气,全部都是武境强者所孕育而出的玄力,所以这里边的能量特别的精纯。 “垣哥哥,阿燕要你抱上去……”上官燕挽着他的胳膊,不依的撒娇,摇了摇他的手臂。 这样的口气?掌柜不明白,他的口气明明很谄媚了,也允许打折便宜,难道还不够亲切么? 此时刚刚哭过的孩子到是安静下来了,当着奶奶的面儿疯狂地哭,给自己的爸妈上了点儿眼药后,自己又开始睡了,吃饱的她睡的很甜。顾青城的大手轻轻地打着她,江色睡在另一边,脸上多了母爱的神彩。 “喂,一大早的吵什么吵。”看也没看就接起来了,语气还特别的冲。 质疑、猜测、不屑,肃静的将军营帐里并肩站立的两排将领抬头盯着主位上的人,无一人开口说话。 顾太太尽管心里已经猜出几分来了,但是,当赵梓桥亲口说孩子是他的时,心里还是气的,这是对自己还顾家的不尊重。 对于绿裳那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穆晓晓还是能感觉得到的,她太敏感了。 “说不定那些生物是先来的,然后污染物就跟着它们一起来了。”达特显然是有些强词夺理了。 男人还是不出声,弯腰,抱起她直接走人。江色怕他生气会把自己给直接扔到地上,不得不搂上了他的脖子。为了不去看顾青城的脸和眼,故意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其实,他们的数量依然远比外界的修士多,甚至质量也差不到哪里去。 嵇宗刚指挥杂役将极剑宗主殿挪个山头,看见招凝,立刻飞身而来。 他们是龟兹叛军请来追杀龟兹王的,龟兹叛军也是说起过极乐之星的重要。 自己将这个节目要是带上了‘轨道’,到时候还是当一个观众吧。 在冲出火狱的同时,那风羽剑所携的剑势与如同风暴一般的剑罡,将整个火狱撕裂。 在“嗡”的一声颤鸣声中,那柄锈剑猛然下坠,险些就要砸落地面。 “应该就在前面那个城里。”孟从意紧紧攥着逆鳞,一时间竟然有些走不动路。 但让他惊讶的是,杨谧坦然接受了他的话,只不过就是有点闹心自己没有突破。 自己就不该问问题,但看燕南天眼底的得意,厉朝峰也是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她的头顶在慕容恪的下巴上,身子被他宽阔的怀抱包裹起来,懵懵的,暖暖的。 “依利安达你的法阵学又精深了不少,去年可没见你弄出这么大阵仗。”伊莉丝夸赞道。 话音落下的同时,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也从林夕身上散发出来,紧接着形成一道灵力风暴,朝着堕落神席卷而去。 此刻的叶秋已经昏迷,全身染血,脸色更是苍白如纸,气若游丝。 联盟中,总有一些天赋异禀的人,可以穿越位面壁垒,在指定位面和主物质位面中穿行。 柳轻舟发丝垂在一边,长长落在长安一侧,几缕调皮划过脸颊带来一阵瘙痒。与平日里寡欲淡然的道仙不符,此刻柳轻舟倒是有了几分接了尘俗,食了人烟味道。 他正在为怎么消除这个影响而发愁,没想到自己就那么睡了一觉,魔力池就完全适应了这股突然猛增的魔力? “傻弟弟,你要是买了我的情报姐姐还有明天吗?”罗曼蔷薇并没有相信蓝色鲨鱼的话,而是依然妩媚的说道。 第一卷 第132章 衣服有味 李老串怎么也不肯承认是自己的失误导致的。 一口气顺不上来,直接把易金凤赶出了地卜子。 易金凤心里有气,更多的是委屈。 好在天气还暖和,随便找块地方都能歇着。 玉侬刚出门准备摘点野菜改善伙食,一扭头就看到易金凤。 对于李亚林心中的想法,团子大概也能理解一二,也正因如此,她才更加笑着拍了拍李亚林的肩膀。 “嗤!”然而这里,林萧便是感觉到,他的灵力,生生被排斥了回来,灵力无法透过这片空间范围。 在林萧前往圣城广场的街道,汇聚了无数人,见得他的身影,众人一惊一乍的热议声音宛如雷鸣一般,响个不停,这让得林萧都有些无语。 “你的意思是说,如果公主活着的话,你愿意放弃这段你耍诡计得来的婚姻?”子安问。 对于牛魔王的疑惑,李亚林也没解释什么,只是笑着点头,随即是突然展开了一双翅膀,直接飞上了天空之中。 童妈妈的亡夫是秀才,孩子没站住,所以夫家也不管她,把秀才留下的家产收走了,童妈妈只能自寻生路。 收下红包,范氏没好气地撇了撇嘴,随后又换上笑容去迎接下一位客人了。 【牛头怪】身为力量类型的怪物,身体除了力量之外,还有很强的韧性,也就是皮糙肉厚,一般的钝器击打,以及尖锐锋锐的武器,都难以造成创伤。 事实上也正因如此,当一行众人进入练习场后,看到李亚林这一身的新装备后,本来还意气风发,准备大发神威好好教训他一顿的狼崽子伯特也是来的有些傻眼。 当天晚上,苏婉琪房间的灯一晚上没有熄,一直到第二天王旭东出门,苏婉琪依旧坐在电脑前面在打着字。 随着时间的流逝,约过了半个时辰左右,在中央钟楼外的一个墙壁为之晃动,紧接着六道身影便是出现在了钟楼范围之内。 “不好!”他放眼望向东南和西南方向,眼见大牛和二娃渐渐抵挡不住,顾不得身上血迹满满,肩膀一晃,刹那隐进了虚无中。 其实消除内心阴影的过程是一个类似催眠引导的过程,灵风正是这样循序渐进的深入镇天的记忆中,去寻找灵魂深处的印记。 瑶姐现在毫无知觉,都说同等体重下,死人比活人难抬,而现在的瑶姐,跟死人也差不到哪去了。 他们都是五级版图天的无敌者,见识非凡,却想不明白青林究竟是如何做到的这一切。 梦染江山看着刚刚升到17级的帮会,再看看帮会内部的资金,一狠心直接捐助了大把的水晶币进去。看着涨上来的帮会资金,再一次点击了升级按钮。 这里的车流量并不多,之前我带着大嘴等救援时,这么长的一段时间内,这路上就没出现过其他车。 可是没过多长时间,就听一声轰然震响,从战场中央响起。青林身边众人,同时脸色大变。 如果在这个时候出手帮助巫族,那对于青帝宫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甚至很可能因为这件事情将青帝宫也卷入战火当中。 “没错,拥有领主之心的我,已经可以凭借一些特殊手段找到其它领主所在的地位了。”郝建自信的说道。 这些如果都还不能震撼这些海族子弟,那么前两天在悬空岛上连战连捷,打得摩羊族年轻一代杨无敌都心服口服的本事,绝对让这些海族服气。 第一卷 第133章 良花回来了 大队里来了一个俊后生。 还是上头派来修渠的指导员。 ”亡砀山?那岂不是在南边?“亡砀山是南边落叶宗域与长柯宗域间的一座高山,寸草不生荒无人烟,是个无主的地,却因为其高耸穿云颇有些名气。 伸手一招,原本威风凛凛的夺命仙人就不受控制的来到了他的手中,云尘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没有丝毫的同情。因为这老家伙在逼沈思雨发毒誓,想要虐杀夜琉璃的时候也没有任何同情的意思。 喝声刚落,他们的身影就四散开来,然后落在学校的各个角落,各自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动也不动。 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颛王东,铃铛开心地挥手回应。但这时,颛王东开口说道:“我倒是能试试。”他心念一起,眼睛转动起来,头也转了,身子也转了,却不是朝着一个方向转的。 秦明把榨好的果汁倒进了一个玻璃壶里,还拿了几个玻璃杯,一起放在托盘上端了出去。 然而却有一些奇灵,没有经历八品,却拥有了远远超过八品的实力,这就是超脱九品相的证明。 而沈思雨和王大刀则是看着两人像是打哑谜般的对话,皆是满脸疑惑,不明所以。 柳阳等五人在这样的地方哪有陈林那么自然,都挺拘谨地没怎么说话,只紧跟着陈林。 幸亏他们身边还有一些将领开口打气,这才让他们的军心没有因此就崩溃。随着众将号令,兵卒们也开始忙碌起来,将各种守城器械一一摆放到最适合使用的位置,弓箭什么的更是储备充足。 这不,在陈林中奖的第二天东方早报,就报道了这一消息,当然了陈林的私人信息并没有写在报道上。 远处,见头仁众人挥手,三头威武的魔兽,每头都拉着一辆二层精美,马车;威风而来。 可是现今大陆上却传言暗系魔法师早已在大陆上绝迹了,是暗系魔法师藏得太好?还是有人刻意在隐瞒暗系魔法师的存在? “就是就是,摸虾儿这词牌不错,回头我也写一首和林觉这首,怎地,不许么?”周仁道瞪着袁先道道。 而麻生希凝似乎十分忌惮着那些猩红血线,在那些猩红色血线即将要射到麻生希凝的头顶处时,身处盘旋卧龙中心地面处的麻生希凝,即刻灵巧的移身躲避起了那些穿入龙身,贯落而至的猩红血线。 叶伤寒可以想象,这样的伤势落在其他任何人的身上,必定能够折磨得对方死去活来,惨叫连连。 面对蓝多再次的紧逼防守,谷志冬意识到以自己的速度和蓝多相比处于绝对的劣势,而且他在力量上也是远逊于蓝多的,这样下去就真如蓝多所说过不了他。 二阶赛场上,两人相对而立,蓝红两色魔法师长袍分别代表着冰与火,这原本就是两系互不相容的魔法,也预示着对抗双方的立场。 他有一种感觉,就是他面前这个苍老而又深长的声音,什么都知道,可以帮他很多,至少,他的疑问,这个声音应该可以解决大部分。 第一卷 第134章 彩礼 赵蛮和玉侬面面相觑。 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起来李小武的事儿。 良花看着她们的脸色,尴尬地笑了笑。 “是有什么事情我不适合听的嘛?” “那倒不是。” 赵蛮说出来像在挑拨离间,还是玉侬开了口。 等凌菲换好裙子宋天墨还是执意带凌菲去医院,霸道的将她抱进了怀里就下了楼。 虽然不属于一个系统,但是看到来人的警衔高出好几档,几个警察还是向杨昆仑立正敬礼。 “我是不是哪里做的不好?惹你生气了?”他环住她的肩膀,轻声细语地问。 所有青衫东院的弟子,都眼巴巴地看着丁浩,希望这位五院大比的种子选手,能够在这个时候,主动站出来,替东院弟子出一口气。 她打开微信,宋天墨的微信还在线,凌菲轻哼一声,伸手重重的点开。 丁大人跟赵大人都无比郁闷中,但又不得不谢王上的大恩,还要接受各位大臣的祝福。 以丁浩日进的悟性和境界,即便是狭窄陋室,也可以练功,他没有催动玄气,刀光霍霍,转眼之间就将【问情刀法】完整地施展了一遍。 也许是自己当时苏醒之后,突然发现深处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之中,来到了另外一个充满了奇迹的世界,脑海之中又多出了一段记忆,所以本能地以为是自己魂穿到了一个长相和自己极为相似的少年的身体之中。 但有关狼岛,九方长渊却也没说太多,只捡了和海盗岛有关的说,其他的一概不提。 按艾尔讯的交待,老二老三留在洞口放哨,肖大生则跟随众人下洞,为了以防万一,下洞的人,除肖大生外,每人都拿了一把手枪。 江氏勉力看向沈太夫人和沈夫人,发现她们脸『色』木然,看来如果郑红袖当真要毁她尸身出气的话,沈府不会有人阻止她的。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呜呜咽咽十分的委屈,哭声趁上她话,所有不知道内情的人,都要以为她被欺负的很惨很惨。 只是这话白彩姑没有说出来,现在用这种方法治疗癌症的不算少,比如子宫得了癌症,就把子宫割去,乳腺得了癌症就把乳腺割去,这种方法,数不胜数。 “你们三个,怎么一下子变成了另一个,我看着都眼花了。”白彩姑对成镜英说。 “诺,别怪我没事先声明,你在不起来,这杯水就要从你的脖子里灌进去了,如果你还能继续睡得下去,那你就睡吧,我不会再打扰你了。”瑞森很干脆把水杯端到施耐尔的脖子上方,威胁说道。 红袖也摇头:“我也不明白。”郭珍珠这一辈也不要想嫁人了,就是贩夫走卒也不会娶一位大娘的;有这种称呼的,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一种人——老鸨。 洛阳建成后,周天子从镐京出发,赶到洛阳接受诸侯的朝见,结果却是天子和诸侯各走一半,皆大欢喜。天下称便。 屋里的众人都不明白,老祖宗忽然提起了琐事来做什么;说到树好,怕是整个侯爷府没有哪一株树,在老祖宗的心里重要她院子里的那株芙蓉木。 “也不知道是被哪个王八蛋陷害,何曼姿被抓了!”张晓虎悲戚的说道。 “我不用了,你继续出题吧,我懒得费那个脑。”周鸣挖了挖耳朵,耸了耸肩无所谓道。 第一卷 第135章 故技重施 “礼数不能废!我好好一个闺女,不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跟了你!这要是传出去,我李老串的脸往哪儿搁?” 易金凤赶紧拉住他,对肖文笑着道“文你别介意,你爸就是直性子,我们的要求也不高,就是按老理儿,这彩礼……” 她伸出几根手指,比画了一个数字,“怎么也得这个数吧?另外总得有几样撑撑场面的东西吧?我们良花值得最好的!” 良花的脸瞬间白了,她猛地站起来,“妈!你们这是卖女儿呢!我和肖文是革命同志,不兴这一套!再说,...... 然而,当钱去贫仔细去看元真时,却吃惊地发现,元真像没事人一样看着自己。 所谓的利是也就是俗话说的红包,这东西是绝不能少的,一来是给百姓们一个好彩头,二来也是体现天家仁爱百姓,爱民如子的一面。 “怕什么,有你在,谁还能伤了我不成。”朱允炆满不在乎,眼中还有些跃跃欲试的光芒。 这是叶天皓一早就想好的策略,涌泉穴的作用,叶天皓自然了如指掌,此刻运用重力符箓,只不过为了限制赵碧空,拉近彼此的战斗力。 在他看来,一次屠戮比派遣三五回使者都要上算,所达到的功效更是不同。 不久,黑衣的番子,银甲的禁卫,从四面八方涌到了承天殿外的广场上,背对着承天殿,背对着他们的君王,手持着水火无情棍,严阵以待。 现在的大宋有一位贤明之君,但若是在未来,大宋出现一位昏君该如何? “你是什么人?为何要害我?”铁先生半仰着脸,质问做手脚的人。 就算去掉送给白云山庄百姓的五十万两银子,叶天皓身上现在还有三百万两巨款。 医生当时就急了,他可不想让杨凌这才出事,还想着抱大腿呢,虽然成丧尸后也能治疗好,但是那时候基因会有所改变,有的会重新觉醒新的武魂,有的则是变成一个不能再普通的普通人。 白子画的卧室很大,却意外的简洁,没什么多余的摆设,卧室里的装饰,大都是白色系的。 毕竟之前林凡与季初彤的一战大家都看了,虽然表现的十分亮眼,但最强的,似乎也就是那一招神剑引雷的术法。 多久没有出现像他们这么优秀的学生了,这才开学几天,灵气就接近晋级灵将等阶的一半了。 丹胖子和神算子十分意动,但他们也不可代为做主,毕竟并不知道陈橙、周怡宁两名护法弟子,以及范坚强和陆鸣的财力。 “两个吃了海鲜过敏的,一个发烧的。”在忙着指挥别人的主厨语气凉凉的道,目光看向了那领班,似乎是取笑那领班的连自己的手下都沒管理好。 红莲心头道,我所效忠的,自然是盘古族建立起来,以十一大长老为首的银河联邦。 而他的这个模样,对叶凯成来说也是致命的诱\惑,嘴角轻扬,带着徐佐言,感受更多的欢乐去了。 己方诸人都不知道这横跨岩浆湖的阴阳桥是怎么个搭法,无不目不转睛地盯着纱织的背影。 “将军,叫门?”经过数日的相处,曹昂以对许仪性格了解透彻,实在是个沉默寡言的闷葫芦,偶尔开口也是兴崩的跳出几个字。 在赤焰火海的效果消失之后,我们迅速退了下来。幽冥十二煞则是依旧冲在最前面与剑猪王厮杀。不过在这么短的时间之内剑猪王的气血已经掉了半血之多,可见这个BOSS应该不算是大型BOSS。 淡淡的观望了片刻,曹昂一抬手中换日镏金镗道:“全军,弃营,退兵。 刘岱喘着粗气,将目光从桥瑁的身上转移到了韩言的身上,连带着火气也一并转移了。 身上披着的那件外套已经在降鳞锋芒之下,千疮百孔,破不成样,无数的血窟窿肆无忌惮的涌溢着鲜红的血液。 赵康滞留再长社城,无非就是因为皇甫嵩对赵康委以重任,让赵康暂时无法出城。 当时,大太监冯保想讨好李氏,因此以并尊两太后的名义,暗示大学士张居正交付大臣们商议,尊明穆宗皇后陈氏为仁圣皇太后,尊李氏为慈圣皇太后。 近现代的人,接触的基本上都是西医治疗的思想,而传统上的中医却是被他们忘得已经差不过的。 曹昂此时虽然疲惫但也只能硬挡,当下向后一仰,仰面折腰,接着瞧准张辽刀头,三尖刀横至与前,挑向张辽腕门。如此二人便是两伤之局,迫的张辽稍稍收刀。 夏琪有点囧,总不能说,她是和谨言激-情了一把,还口JIAO了,然后才打破了谨言封闭的情感吧。 五件装备,成为一个套装,光看这套装属性,林帆就不住的深吸一口气,这套装属性中大多数加的都是敏捷,所以,这套装备很适合以敏捷见长的职业,也就是弓箭手和刺客。 这里的建筑结构像是官府的衙门,右面是签押房般的处所,左面是玉房宫的主人住处。对面,是最后一道狱门,闭得紧紧地,两名看守在厅中往复走动,大多数时间将注意力放在三座门附近,任何人经过,绝难逃他们的监视。 她的命依,以这样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人生中,是她所不曾想到的。所以,她在怀孕的时候,才会一直不曾疼痛发作过。以往的疑惑不解,现在都可以得到了解释。 但,如果她要了解真相,那么就意味着她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选择,亲情的归属也许会让她弄不清对错,身份的局限也许会让她明知道对错也要做。 听着我的话,这两个狐狸不由哈哈大笑了起来,仿佛听见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 “吼!”刚刚进阶的罗蒙特原本那冷锐的眼神顿时出现了一抹惊慌之色,看着那不断膨胀的乱天,不住的嘶吼。手中的利爪直刺乱天而去,打算阻止乱天爆炸。 韩连依身子微微颤抖着,缩着脖子,惊恐而冷淡的看着他向自己靠拢。 此般的叶琛,从未见过,好似,一个受了委屈,寻求安慰的孩子。 第一卷 第136章 解决问题 玉侬对于易金凤夫妻二人的行为真是无语到一定程度。 深呼吸几秒才缓过气来。 “粮食是集体的,一颗也不能少,可见你们饿着,我们心里也过意不去。这样吧,赵姐他们把自家那份口粮,先匀一点给你们应应急。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这粮食我们不能私下给。合作社有合作社的规矩,咱们亲戚间接济,也得过了明路,免得以后说不清。我现在就去请大队队长过来,当着他们的面,把你们两家接下来三天的口粮称出来,写明是自愿借给你们的,等你们...... 乔振天这个要求一提出来,我内心虽然震惊,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我要是表现出来了,那不就意味着,我不想娶乔姿了吗? 可惜,不管他哭的有多大声,忙着算账分账的人,根本没空鸟他。 “算了,想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是要去刑山的,不管这是不是她的阴谋。”袁三爷打了个哈欠,太久没有接触到水,她感觉自己有点干。 三个魔兽眼巴巴的看着主人,知道主人从不虚言,估计现在也不是建立更深联系的时候,因些他们也不敢多言。 “噢!三爷英明!”狗剩根本不懂偷情是什么意思,反正拍马屁就对了,袁三爷喜欢听好话。 安静的夜晚过去了,第二天早上,警局外面忽然围了很多人,当纯阳赶到的时候,药师一把他拉到附近的一个街角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原来,樊扈找人闹事儿。 “这里不是皇城附城吗?怎么会是穷乡僻壤?”伊丽莲相信了他,很奇怪的问道。 那中年男人当真是被气到了,蹭的一声就打算朝着东方云星走来。 的地位,竟然不如区区一个帝国学院?难道这‘帝国之心脏’,自此之后就要安在帝国学院头上了吗?”一个弟子怒声道。 随后,分魂子化为金光消失在天际。但是这个时候,纯阳看着手里的法旨就知道,这一次又得忙活了。毕竟,天界的任务那一次都不会轻松的。 是人族崛起,是人族号召,数不清的生命族纷纷响应人族征召,撕裂固化命运轨迹,抗衡神罗一族并同时防备警惕冥族。 更不用说,王朝马汉灌注了内力的箭矢,甚至可以让中箭的蟹精后退。 见此,袁清子不禁轻叱,既是在询问徐无忧,也是在喝问那刀光的主人。 “帕博修也是在洛亚城出生的,以前和我一样是洛亚高级魔法学院的学生,后来一起入了西莉亚老师的门下。”奥莉戴安见林艾的目光之后解释到。 此时,叶重扭了扭身体,调整了一下姿势,寻找到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悬崖中鬼手藤、三头蛇,章鱼兽这样的凶物就是这些修士们的杀手,另外阴寒气息更是这些修士的死敌。 足足搜寻了两遍,还是没有发现清仙使的踪迹,甚至一点可疑之处也没有发现。 听叶天这么说,两个悍匪更加不服气了,摩拳擦掌等着那两个执行完任务回来的尖刀。 阴沉的精神波动透过虚空,传递到神源机面前,形成肉眼可见边界的波纹。 艾洛斯一愣,随即看向凌昊的身后,方才他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凌昊和霍德斯战斗之上,经过雅典娜的提醒方才看到在凌昊身后瑟瑟发抖的那些华夏虚神境强者。 呆呆坐在原地的巴甫洛夫相当疑惑不解地盯着这个陌生的胖将军,手也一刻不停的接过那张纸。 郭余此刻抱着该隐,对着封林吼道,然后就将自己的嘴唇贴向该隐的红唇。 他们可是知道,吃唐僧一块肉,比吃一个蟠桃还有效,不仅可以度过五百年一次的天劫,获得长生,而且还能修为大增几个大等级,简直就是一步登天了。 约莫十多分钟后,林天看着跟前摆放的二十多块透明晶体石头,脸上浮现着一丝沉重之色。 有了一番怨恨,这时候便更加的有了动力,眼见他身形一动,这时候猛然之间往下一冲,果不其然,这时候他整个身子向上冲向那巨蟒。 更糟糕的事,她刚才可能坏了风大佬的好事。凌凌柒直觉乌云压顶,出门没看黄历。 仙姑一路走过去,走到高台前,蹭的一下就飞了上去,那个说话的人立即看到仙姑上来,轻轻的冲她点点头,表示敬意,然后继续说他的话。 只见,郑老虎那虎爪手臂此时已经深入沙土之中,随着其身形滑落下降,一条宽阔无比的口子,将那弥漫的沙土划分开来。 因为他发现,自己在搬开挪移石头的时候,石头落地竟然没有任何的响动声音。 中了“催眠符”的那三个花妖应声被催眠住,紧接着就再次变回了原本花朵的模样。 无论是装饰,还是用具,多数都是乌漆漆的色彩——吸血鬼虽然有时喜欢金灿灿的物件,但平时他们无法用金银器,所用餐具、乃至一切用具都是木头、钢铁乃至骨头制成,用不了多久,自然就黑了。 年轻人最大的就是好奇心,看到这么气派的城市雅各布心里早就痒痒了,带着自己的护卫往城里奔去。外城没什么好看的,比较冷清,但是内城非常的繁华热闹,形形色色的人,各种各样的东西满目琳琅。 在大陆的最南端有一片没有被开发过的森林,那里没有人烟,哪里很大陆就像是两个世界,在哪里传说有最后一只精灵部落,但是这只是传说。 只听着对面新军士兵们,稀里哗啦一阵子拉动枪栓的声音。执行官一声粗壮的声音吼声:“放——”一阵排子枪的声音,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引起了霹雳般的一阵大动静。 不一会儿,王达延也领着全体三合会员,押着几十个俘虏到了这里集合,俘虏里还有十几个伤兵,一个个疼得龇牙咧嘴。 “R本人是不能放过的!”刺猬看着远处,嘴角弯起一个血腥的笑容。 “我想,这就是先从心理上把咱们击垮,然后再为他所用。你以为袁世凯真这么好心,放咱们一马,其实他这是要榨光我们所有人的骨头,来实现他最大的私人目的。”公韧说。 第一卷 第137章 叫我认错? 良花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她其实也只是想避免跟父母掰扯。 他们实在太能折腾人。 “是谁?我们怎么知道?”虽然这样是这样疑问的,但是还是从白籽手里接过了电脑。 秦檬慢慢的抬起了自己的右拳,对着即将冲过来的六个碧池圣地弟子一拳轰了出去。 惊天动地的吼叫,伴随着四处乱溅的口水,再一次让林南倒退了十余米。 所以他知道,古涅的的诸多法咒,作战手段,作战方式和技巧,连古涅的源池容量他都计算过。甚至连古涅身上穿的法袍,他都知道其详细的信息。 刘依婷很认真的去做了,奈何时间太难掌握了,花木兰把后羿推到死为止,都没能帮上忙,尤其是推到防御塔下。 看着那瘟种漂浮在何长明的胸前,叶蓁蓁心一狠,用力的破开了何长明加诸在瘟种身上的封印。 信息数据要准确无误地录入,并不是一门技术活,而是体力活,苏是接手的时候系统刚刚调试成功,所以要把之前日积月累的手工单据全部录入作为原始数据。 特别是那个元素师的炼金弥戒之内,有着不少瑰宝都是古涅能够使用的。 宋母叹口气,安慰他不要太难过,既然不合适就分开吧,总能找到更合适的。 白籽中气十足的推开宿舍门看到的却是漆黑一片。“睡着了?”白籽嘀咕了一句,就放慢步伐放轻动作,将东西放在不碍事的地方简单的洗漱之后也躺在床上睡觉了,在一边假寐的俩人时间长了也真的睡着了。 教室里气氛压抑,所有身都在给家里留遗言,虽然不一定回不了但该做的还是要做。 “厮!”听了这酒的几千就算和诚此刻都是不得不倒吸上一口冷气。 第三日清晨,趁慕容天出门之际,月璇在母亲的安顿下,终于将三生三世三笑丹吞进了口中,陷入了昏迷。 两人对陈飞宇还是非常关心,这都四个多月了,只要两人坐到一起就会聊起陈飞宇,只是两人不知道他们的命运有要和陈飞宇绑到一块了。 “不知母后召儿臣前来所为何事?”在客气行礼一番之后,陈伯宗也是对着沈太后问道。 影分身之术的效果轩明心中早已经有了计较,但在真的看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心惊。 看样子甘泞的身上并没有发生诸如想不开的之类坏结果,反倒是已经恢复到原状了。 陈飞宇看着上的车轮印,心脏不由的紧缩,呼吸都觉得吃力,太草率了~今天如果不是他们醉酒,现在会是怎么一副景象,自己三人会不会像现在这样完好无损。 仙道法则虽然不是至高级别,但在这北玄界面中,却可压制所有人的法则之力。 许峰转头望去,果然,那处土堆旁边,有一个木头做的箱子,被土堆掩埋了一半,只露出了一个边角,如果不仔细看的话,很难发现那里有一个箱子。 “我知道,这次如果不是剑飞从中帮忙,你爸爸这次并不会这样轻松,也许你们俩能不能在一起还是个未知数,不过我刚才看得出來,你爸爸很满意,”雪姨道。 李天启知道祈梦涟漪已经离开了,可他却感到震撼了,怎么如此大型的活动,居然只是个幌子?不过也确实没有实际知情人拿出证据说是泰山封禅,而且皇上也的确并没有昭告天下,否则各大城市会出现诸如此般的官府公告。 只因这七重天内火部正神被马明挑死,其位空缺,念马明“盗枪有功”,不但没追究其杀人之罪,还被加封为北极中天“火部正神”,成为名副其实的“火神”。不表。 “薜师弟,此番又非比武斗狠,跟这三个邪魔歪道还说甚单打独斗?我们师兄弟正好对上他们三人,就算他们武功再高强,今日也定要将他们擒回汴梁。”陶天澈想要一拥而上。 “你也没吃吧?刚才专车的司机有说这附近吃的不少,还专‘门’介绍了一家说做得很不错的早餐店,我们一起过去吧!”肖云飞笑着说道,一手提起了柳青的大背包和大行李箱。 华贵男子一把将大牛推开,而其他四个官兵也拦住了大牛爹娘两人。华贵男子笑道:“美人,今晚你跟了我吧,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说着,身子便扑了过去。 焉能不败?出发前张东海再一次发短信询问赵巧珍吃坏肚子,好点没有。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在现代金钱社会更加实用,而且这个云霆很可能不止这么点实力,唐风相信光是有钱蝴蝶是不会这么重视的,恐怕这个云霆有着强大无匹的人脉关系也说不定。 此时武城的城门处人来人往,非常热闹,三年一度的招生已经结束,那些被刷下来的年轻人也开始了回程,所以出城的远远多于入城的人数。 裴近元和巴山石素来了解巴山虎,见其神情,已明其意,他们也不加阻止。 “哼,简直以卵击石。”这个时候,鲁志行嘴里叼着一根雪茄,也是出现了。 为什么秦枫明明带人离开了青炎上城,却是没过多久又折返了回来。 再说了,我们家那老头儿的确在很多时候都是不靠谱的。而我虽然嘴里称呼着老头儿,但是心里还是蛮尊敬他的。否则我也不会一次又一次的去派出所将他给保释出来。 原本我还不敢确定他是偷取别人的命气,但是当他对我大吼的时候,我在他的双眸之中看到了一些异样的神采。同时,我看见他的手中掐出了一个古怪的手势。 第一卷 第138章 艰难 李老串有多风光。 玉侬在村子里就有多艰难。 赵蛮一家和她成了众矢之的,细数下来也只有周清莲夫妻坚定地支持她。 “与人为善,不是任人宰割。” 虽然大家都敬着周清莲是有文化的老住户,到底也没有眼前的实质利益来的勾人。 接二连三地往玉侬家里跑。 翟珏被她这么提醒,倒是想起来了,到时候主办方是又次序的,他们也不能乱来。 林云逸惊起一身冷汗,狠狠的扇了自己一耳光,这才阻止了心中莫名生出的找死决定。 夜紫菡将架子上的野獾翻转,又涂抹了一层的香料,才将野獾从火上拿了下来,放在准备好的荷叶上。 霍霆也是紧跟着走了出去,却在门口看到了霍司琳,看到他就连忙上前,然后从自己的手提包里面拿出了一份黄色信封放在了霍霆的面前。 “其实好厨师都是男人。”庄轻轻可不会放过这样收拢家人,一致排“霍远震”的机会,立刻跟上前说道。 其实,皇上真的没有必要来找井清然,他完全可以去找别人,而且找别人也不用这么麻烦!别人还会兴高采烈的接受,并且还会积极的配合。 这一壶酒虽说没有四十度开外的白酒那么狠,但也有个二十度上下。 按说,监听处的权力级别,和1处2处等处的标准差不多,高飞找下面办事,也要看地方局是否给面子。 “井然,我们一块走吧。”刘香琴笑着说,她想要伸手过来,去拉井清然的手。 陈缘想着,转眼看王卫东她们,这个气,只见他们一个个慢悠悠的,从坑底这才爬上来,坐在地上休息。 没多久,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出现了,夏轻萧看的眼熟,应该是那段时间保护寒百陌和她的一批暗卫。 门前的思雯和霍帅两人面面相觑,还要纵容?这要是再纵容还有别人的活路吗? 第二天一大早,韩明拿着这一摞请帖,坐着马车,亲自去送,一是表示这一次宴会的必要性,而是给这些豪门一些压力,我堂堂刺使,都亲自来送请帖了,这可是古来未有的。 “不知道。”叶离只觉得心里很慌乱,手脚都变得冰冷,有些瑟瑟的发抖。 担心安全问题,林杰直接开了一个特大间,虽然床很多,还是让冯秀秀脸红不已。 但是随着林杰使用万渔珠和权杖结合之后,一切便都是解决了。那些被吸取的精气,也是尽数返给了他们。 不是有你么?铁柔一脸奇怪地看着他。理所当然地道:你不是会保护我……不是,帮我解决的么? 林杰现在没空和它扯淡,拿起地上的夜视镜退到内侧的一个卧室门口处,同时关于这个夜视镜的资料也进入他的脑海里,这个夜视镜只能看穿一道障碍,夜里可视距离五十米。 陈惇一头栽到在床上,不一会儿就打起了呼噜,倒是气得尚薇跳起来想要捏住他的鼻子,却被刘妈给抱走了。 勇士队球员们,低垂着头走进更衣室。在斯台普斯球迷炙热的欢呼声到比赛之中。 如果郑明真的这样做,贝宁不但不会生气,反而会更叫瞧不起郑明。 想到这里,张离心微微一沉,原来如此,原来那些黑影是如此产生的,他们都是曾经陨落在投影之中的修士所化。 一眨眼的功夫,场上的这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突然混乱起来。 让他不得不再一次,正视和方南衣之间的点点滴滴,无可抹去的烙印,是和前世今生,时间空间都没有关系的。 反倒是乔惠幸灾乐祸的在一边大口的偷吃刚做好的糖醋排骨,一边看热闹。 王奈杰顾不上理会这些,因为他还要和罗杰-西尔沃讨论下一步的工作。 特别是前来长安的那一段路途,已经成为了苏大山不可磨灭的记忆了。 关于安玄公前来的消息瞬间传开了,随后诸多士子面色则是呆滞。 郁紫诺心里暗笑,熟练地來到了自己以前的卧房,推了推,门锁着,然后急忙闪身进了卧房旁边的折弯走廊,一边走一边狼狈地躲雨,此刻的郁紫诺,早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落汤鸡呢。 “见鬼!”弗恩急的团团转,但是马棚里到处都是火焰,屋顶也被烧得开始塌陷。 “确切的说,欧医生是和我哥认识!不是和我认识。”薛正夕笑得一脸狗血。 “董事长,咱们这边需要加个会计,同时还需要再加个帮手,这样我才能指挥开。现在场子已经周转开了,经常忙不过来担心耽误事,毕竟很多时候都需要开票对账之类的。”周铭举说道。 许庆眼神一冷,嘴角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手上剑术又凌厉了几分。 当迎亲的大部队返回萧家的时候,正好是萧凡抱着林若寒冲进新房的时候。 随着时间挪移,不出半响,巨门的光芒越加暗淡,两道人影,在其中晃动,缓步走出。 “终于盼到殿下赴藩。”秦明直到在广阳亲眼见到贺烨,似乎才终于相信了这一事实,虽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语气里的激昂与欣喜倒是显然。 “没事,你要一直跟在我身后,知道吗?”林浩嘴角一弯,温柔的笑道。 现在站队已经很明确,大长老一脉坚持吴狂是奸细,要把吴狂抓起来审问。 在凡俗世界,武道分外劲,内劲,化境,包括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圣境之分。 当刘全问及衣衫之时,柳如是的身体微不可查的轻轻一颤,笼在袖子中的拳头也猛然锁紧,但这些都都极为隐蔽,没有任何人发现,那边刘全依然进行着自己如审问似的问题。 第一卷 第139章 反噬 “眼红他们过得好日子?” 那两名宫婢相视一眼,便也跑了过去,一左一右地将王如衣给挟着。 唐乐乐在心中低声道,顺带看了一眼旁边的项链,这条,圣地利安王妃的项链,真的有这么好吗? 首先是以前那些城市的痕迹彻底消失了,连遗迹都都没有存留一丝。 她是如何适应南北方生活差异的,慕笙不知道,可她知道祖父极为宠爱祖母。 他带着墨雪进来之后直接开了一间包间,带领他们的是一位穿着制服的经理,一眼就认出墨笙,把他们引进包间之后就去吧台打了一个电话。 当洛苏滔滔不绝地跟韩诺普及着关于神眷者的知识时,韩诺抬手打断了他。 炎帝又痛骂了孙招远半天,只骂得口干舌燥,满脸通红,摔了屋中许多物件,才让侍卫押了他下去。 原本也是没想要离开这里的,这里有她的朋友,有她的家人,有她最喜欢的工作,还有最喜欢的学生,一旦离开这里,好像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一样。 孙招远不知大难临头,还想收紧缰绳,让马重新回头。三人三马彼此抗衡,马步越来越乱,那三匹马似在蓄力,马腿绷紧,准备跳跃狂奔。三人使劲勒住缰绳,将马匹死死勒在原地。 比如:这鬼王宗明面上是用粮食养猪,有没有可能是用人来喂猪,培养妖魔? 秦云握住虚空吞噬者的空间之心,顿时便感到道这空间之心中蕴含着极其庞大的空间之力,当然还有那又规律的心跳。 那半个月里,她与主子日日厮守,明知道他只把她当棋子,一点感情都没有,可她还是动心了。奢望着主子可以留下她,留下这个孩子。 方觉浅收信之后也轻吁一口气,李南泠往凤台城总好过她要来清陵城,到时候她与王轻侯之间怕是不死一个不能罢休——你看,剑雪多清楚方觉浅的担忧。 郝燕靠坐在副驾驶的座位上,看起来有些恹恹的,实际上是腰酸背痛。 也就只有方觉浅敢冒着惹恼宁知闲的风险,来探一探她的隐秘静修之地了。 两姐妹晚上抱在一起入睡,却想到了云细细,无燕可惜云姨不能来参加她和闻且的婚礼,香燕却只是沉默不语,对于任何人的事情,此刻她都不放在心上,一心只想着无燕嫁人以后,自己该何去何从。 “一个大男人,计较这些乱七八糟的做什么?瑜真弟妹都是她,有什么区别? 太夫人一句话堵了老五的口舌,他也不好再继续胡诌,讪讪一笑,没再多言。 只听一个凌乱的脚步声后退五步便稳住身形,而皇甫风举着神封刀对着那个方位,神情冷傲,却看得出他手臂的肌肉因为紧张而绷紧。 人散后,瑜真什么也没说,芳落伺候她喝了药,又将被子放平展,浑身困乏的瑜真懒懒躺下,翻身朝里,继续休息。 划出一道白光的照明弹把整个偌大的空间照映得如白昼般敞亮,这时我们才知原来这里被一个月芽状的河潭包围了!四周别无它路。 第一卷 第140章 怨气 闹剧由大队队长和一众来拉架的人,劝离了愤怒的村民而结束。 可兹事体大,李良花和肖文还是被停薪检查。 我是被我的手机铃声吵醒的。太熟悉了,这个声音。迷迷糊糊中想要去抓放在床头的手机,抓空了睁开眼睛,发现这里不是我家,而是医院。 气运云海之上,气运金龙陡然一声震天咆哮,咆哮之中,气运金龙陡然一扭身子,俯冲而下,向着南方林间轰然冲去。 “殿下……冀州的使者求见……”另一方面。就在刘备激怒不已的同时,郭嘉的声音也打破了黄巾军帅旗之下的寂静。 “何事?”戏志才见高顺是来找自己求证的,不由得心中更是纳闷。他与高顺都是那种狂傲不羁之人,戏志才没想到高顺竟然会来找自己求证。 终于,南神洲出现了一丝骚乱,一个强者,颇有野心,在炼了天碑上功法后,修为大进,召集了整个家族,进行夺城,想要夺取一个城池。 我掏出了手机看着上面显示的三格信息那仿佛就是活下去的希望了。我是高兴过头的一阵傻笑之后,开始拨打电话。打给祖航。竟然是关机!他还在那个问米阿姨那吗?就那么执着着要捡岑梅? 虽然此时,王凯不用担心林飞的问题,可是那座岛,到底会到哪里去了呢? “什么忙,说?”孙美娟头也不抬,打开了电脑,正要看网上的电视连续剧,这是她每天睡前的习惯。 开学的第一个礼拜,班上要举行大扫除,每个学生都要分配工作,我的工作是搬桌子和清扫楼道口的垃圾。因为那天天气比较热,搬完了桌子后我全身黏糊糊的就把白衬衫脱了下来放在座位上,自己去楼道口清除蜘蛛网。 圣血狂城久经战斗考验,是出名的战士职业高手,刚准备发动疾冲去攻击召唤师,突然感觉背后风声袭来。 的确,要想让八神傀儡如活人一般,绝非一般神技能做到,概因死物无魂只能听命行事,若说神魂是神系觉醒的魂,那天地灵源就是魄,唯有将天地灵源合于神魂中才有可能让灭神师神技产生逆天变化。 如花在红衣和巧慧一扫而过的眼神中,伸出手去,抓住了车窗帘。 黑神魂最为喜爱狄冲霄这种为亲人不计生死的守护欲望,实是蕴养黑暗神光的无上美味。 拐过十多道弯,行出五七百丈,道前方终于有了光明,是一种极为柔和的淡蓝光芒,如风一样摇摆。 靳律风静默了几秒,说了两个字,“等着。”然后便挂断了电话。 黑木凌又是吃了一惊,连忙上上下下仔细地打量了林青玄一番,只见他冷冷地盯视着自己,却又一言不发,一时之间也看不出有什么过人之处。 韩天德一时不察,中了林青玄的暗算,肉身已然尽毁,就算是他将来能够找到新的肉身夺舍,也只能是从头再开始修炼了。 这个时候御花园里除了有珍贵的花种外,像杏花、梨花这样普通的花树也是彼彼皆是,红的、白的、粉的、黄的、紫的的颜色的花,有已盛开的,也有正含苞待放的,到处都花香四溢。 林青玄大喜过望,连忙合身飞扑,一把就抓住了李富贵的黑色羽翅,同时金剑呼啸而出,狠狠地斩向他的后背。 不像是强化体质、力量要从身体根本进行改变,促使身体反生明显的变化。 夏沐瑶在心里哀叹一声,她能想什么,即将稀里糊涂地成为藩王妃,她发发呆还不行么? “有胆你别动!咻”段梓桐冷眸开口,紧接着将手指搁在唇边,吹出一阵古怪的声音,几乎同一时间,让人震惊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封逸寒袖子里,两只肥肥的蛊虫各自背着石子爬了出来。 “好。”单瑾宇也不是个不懂事的人,他虽然也想留下来陪着楚安乐一起修炼,只是他不行,外界还有着他需要注意的很多事,他自然也放心不下的。 “石林意家的,我们走,这里污秽太多,不适合我们这样干净的人停留。”沐筱萝已经有了一副未来家主的气势。 我惶惶恐恐的成为了他的养子,改名罗素,重新过回了锦衣玉食的生活。 “父亲,我想你也应该看到过那个少年了吧。”看到王居后的人都已经是全部离开了,王行前便是对王坤问道。 “我那时彻底沉寂进去了,外面发生的一切事情都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段舞我跳的很舒服,全身很放松,心灵很平静很安详,似乎那种状态非常不错。”夜轻寒也皱起了眉头,努力去想当时发生的事情。 爱丽丝等人对于夜轻寒突然的举动,无比的惊疑。就连单纯无比的潘多拉都对夜轻寒产生了怀疑。教皇是谋害潘多拉父母的凶手,夜轻寒准备投靠教皇? “这件事,邵锋自己本身并不知情,所以,临死他还想要把眼角膜赠给我。 “轰!”瞬间,两道力量交汇在了一起,无尽的气浪拍打了出来,恐怖的力量让所有的人都感觉到了恐惧,一道余波冲击人而出,瞬间就形成了巨大的气浪。 我估摸着洞虽然没被堵上,但是也差不多了,里面的东西想从这口洞里上来是不可能了,除非它是个穿山甲,能把山给钻通了。 “帝君怎么知道我们要来?”这里唯一不清楚状况的老三开口问道。 立时,中营一片兵器出鞘,围堵的围堵,冲上去的冲上去,保护各方物资的保护各方物资。 “怎么办?还是不行~!”渐渐地酸痛的疲劳感涌上双臂,令他最终停下了手里的动作。 秦云和他的哑巴船员们听子鱼这一叫,不由齐齐一楞,停步回头朝子鱼看来。 天星看了看,手里微微放着银光的银色鱼鳞,很是漂亮,正欲收入玉坠中,鱼鳞却自动,突然变成一道银光,射入天星眉心之中。 “事关重大,属下知道主子一定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多方打探了一些消息,不过究竟也没有多少,是属下失职了。”公冶北禅地下了头,满脸懊悔的说道。 第一卷 第141章 决裂 良花和肖文被停薪检查的通知下来时,两人正对着水渠的规划图纸默默无言。 工作组内部的气氛有些微妙,虽然上级清楚问题主要出在李老串身上,但肖文作为女婿,良花作为女儿,未能及时察觉并制止家人的不当行为,被认为存在失察之责,必要的审查程序必须走。 “是我连累了你,之前有人提醒过我的,我还是没有及时出手阻止,我以为他们只会在村子里收的。” 良花看着丈夫疲惫的侧脸,心里充满了愧疚和对自己父母的怨愤。 “我太理想化了,...... 突厥人入驻武威城后,显然迷上了这等繁华安逸的所在。他们纵驶疾驰在街道上,兴致起时,不是对着城下撒尿,便是抱着城中的中原美人当众享乐。那种自由自主,兴奋满足,真是无以言状。 这个周身上下盛满暴戾气息的男子甫一出现,安伯尘就觉原本青冥色的厅堂忽然变黯了几分,一道道模糊的鬼影伴随着凄厉的嘶鸣游走在厅堂四壁,仿佛一瞬间将众人带入了堆尽血海尸山的战场。 萧路走后,萧莫双手负于背后,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青山,只是不吭声。 唐华再骂娘同时,终于是引到一只山魁追击出山。虽然山魁是千年山魁,但唐华是万年老精龟,凭借手头有货,花费了点点手脚算是完成了任务。 现在好了,卫子扬让天下人都知道,他赵俊的妻子是个知晓兵事的。这不是就是明示天下人,令赵俊大出风头的两次献计,实是他的夫人之功? ‘怎么样?老家伙!你的炼丹经验该付了吧!‘丹炎等炼丹比赛一结束,立刻朝着叶知秋开始讨要赌注。 山下冈昌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凝寒手里的刀和洋葫芦的那把几乎是一样的,他刚才只顾着震惊了,这会儿洋葫芦又把那把刀给收到了身后,他根本就没机会看到。 俨然,他们的心性和雪衣一样,但凡惹了他们的,都是毫无顾忌。 他避开沽名钓誉一词不谈,只说误人子弟,是见太史擎年轻气盛,即便才高八斗,真要辩论起来却不是自己的对手,只要寻着他话里错处,不难叫他哑口无言,掩面而逃。 雪衣以莫大的忍耐,以牢如磐石般的修行之道心,压下心头的旖旎,他深吸一口气,抬手,一点点像是害怕什么地揭开黄璇面上的面纱。 “你们先自己玩,我把这个任务做完,瓜瓜让你同学随意。”老虎正在传奇三中打怪,接上烟放在桌上,无暇招呼。 在安排好所有的事情后,陈传升拉着阿强和阿豹到了庄园里的锻炼室。 林决的实力有多恐怖在场的众人都看到了,伍枫能够秒杀千秋荷,而且还是应为那千秋荷大意,然而林决秒杀千秋荷,一刀足矣。 “哎!你可算来了!早就顶部住了!”两人客套了一番,蒙面的家伙便站到了伍枫躲藏的栅栏旁,目光向四周扫了一圈便背对这伍枫,站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了。而另一人则是走进了第一间高房之中。 “这其中有误会,我没有做过的事情,我也不会承认。”戚璃眼底冷却下来,盯了几秒秦淮,语气冰冷地说道。 而虎泰此刻也是面露惧色,方才那般傲慢与怒气此刻也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乃是一脸恐惧。 张横三人立马就站了起来,手里也就近取材,拿了点东西,准备上去“接团”。 三爷下意识地摸兜找烟,江铭已经把自己的芙蓉王拿了出来,递给三爷。 而伍枫话罢,便是没有在与李源搭话,而是向着那第三层而去,而此刻李源才注意到,伍枫在这第二层到第三层的台阶之内却是健步如飞,那速度仿佛是如履平地一般。 “慕容师妹,你不用为叶师兄科普知识了,以叶师兄的水平又怎么会怕天青学院的那些人。”林枫有意说道,在旁边有些风中凌乱。 对于天才总是有一种惺惺相惜的感觉,不说像遇见知音,但却是有点共鸣的感觉。 这个世界任务对愚者来说非常重要,为此他不惜倾家荡产换来了三个奇物,为的就是能让其他游戏者给自己做炮灰,从而攻略掉这个主物质位面世界。 “费长房,你珍惜的是什么?”两人正争执间,灵青突然开口问道。 再则,何芊芊一伙人如此兴师动众,这废弃饲料厂下的墓塚怕是不简单。 慕容依也没想到,连林枫都没惊动老祖,叶无涯居然能够惊动,这到底是什么原因,他身上究竟隐藏着什么东西,居然能够吸引老祖。 灵池之中那一点紫金之珠慢慢变大,终于迎来扬眉吐气的这一天。 “新生?附中不是已经好几年没收新生了嘛?你确定你是来上初一的?”一个尖嘴猴腮的男老师走过来看了看许七安的模样,又摇摇头走开了。 当倒计时数到“2”的时候,潘恩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间都凝固了,一种沛然磅礴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朝他席卷而来。 显然,众人都是觉得这个叶无涯必定会受到重伤,严重的可能还会威胁性命。 蔡东被同事那诡异的笑声激起了好奇心,也拿出了自己的手机开始看了起来。 第一卷 第142章 李老串不对劲 玉侬跪坐在田间除草。 赵蛮身后在额前远远望了望,看着良花夫妻脸色很差的过来,忍不住叹息。 “看样子,小夫妻又跟李老串他们吵架了,这个爹妈当的...” 欲言又止,终究是外人,话说得太难听也不好。 心中的疑惑越来越深,李华不敢让刘实继续探路,让他留在原地照看韩魏和林雪,顺便喂两人吃点东西,还有一些饼干和水,加上糖块,能补充能量。 “嗨,我还以为发生了什么事,原来是这件事,有那么紧张吗?没问题,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是他姐夫,摆平她没问题。”乐凡自信满满的说道。 人有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之前我喜欢刘楚楚的时候,她一直看不起我,只有在后来才对我态度好一点,不过现在我跟杜瑶的感情渐渐升温了,刘楚楚这时候杀出来了,让我有一种不知所措的感觉。 一落地,就一脸紧张的瞧着她,直到确定她没事,才一把抱住了她。 靠在车内的椅垫上,西‘门’金莲闭上眼睛,开始考虑着,廖广要云家的研究做什么? “佘大哥好眼力,我确实没在咱们学校呆过,不过我的这位朋友碰到和你一样的情况,所以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而且廖晓芳已经死了,您不会眼睁睁的看着他也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吧。”事到如今,开门见山是最好的办法。 许久之后,逍遥子这才缓缓地降落在雾能的手臂弯上,看着逍遥子熟睡的样子,雾能不解地将目光望向了伎乐。 “可能凌风遇上什么事情了吧?”陈宁雪说道,然后看了一眼自己的大老板卫美姿。 他并不清楚,罗家尤其是罗桂祥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另外,他也不清楚利亚姆和蔡老方的关系究竟怎样? 看着张明宇微笑地朝她们点点头,把一切都担在肩膀上的镇定样子。四人被感动得鼻子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滚。 “一百亿!”当古元喊出这么一个价位时,已经是用尽了浑身的所有力气,因为他知道,这一次拍卖会,古家失败了。乾家终究还是得到了那柄铁剑,而这对于古家来说,绝对是灭顶之灾。 可如此一来,三人都被战斗捆住了手脚,那枚龙纹玉戒可就没人顾得上了。 淋漓尽致的一场欢爱结束,躺在林沧海怀中的高心洁,已经累得连手指都不能动弹,许久没有出来嘚瑟的邪僧,趁着林沧海这么个舒畅的工夫,就又出来溜达了。 人们被震得东倒西歪,都睁不开眼睛了,十几个武功较差的帮众被当场震晕了过去。 等大伟和马勇一伙走后,愣在大厅半天的田辉上楼找到婷婷两人,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问清楚后,这才明白为什么马勇来砸场子的原因。 毕竟要励志成为下棋之人的姬长风,对于法则这种神妙东西有所感触的姬长风,自然看到了刚刚几人离去时,身上所崩裂出的一丝丝的混沌光芒。 林沧海心中顿时升起一股邪念。反正事已至此,瞎搞一下,也无所谓了。反正他现在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硬冷的钢管呼地一声就敲在了刀疤男子的左肩上,骨头的开裂声音在黑夜中清晰可听。 这下,幽都城外热闹了,前是叶辰,后面是血阎,再后面是枯岳和八位皇子的人,最后还有一大帮闲的蛋疼之人,场面甚是浩大。 然,一旦进阶圣人,会有更可怕的事等着他,周天演化会吞噬他的修为,随着他修为境界的一路下跌,寿命也会随之减少,直至化作无修天士,而这前后过程,也不过寥寥百年而已。 各大分殿和本宗有虚空大阵相连,而九大分殿之间也是如此,都有通往各大分殿的虚空大阵,其目的,也是为了战时可以相互救援。 看着眼前歇斯底里的男人,紫胤一阵无奈,诸神祝福,自己怎么不知道。 只觉得鼻子一酸,那几欲骨折的痛楚让他不禁闭目涕泪横流,蹬蹬蹬连退几步后,萧然用手在鼻下一抹,再看手中满是鲜血时,那脸色立马变得狰狞起来。 殷若歌等人看得目瞪口呆,巫木元卜一脸崩溃地扶额,恨不能以头抢地。 “你堂中事务可安排妥当,别出了差池。”苗若兰看似无所谓的道。 龟田一本和张三丰被秦剑灼三巴掌打得晕头转向,秦剑灼放过龟田一本只对张三丰。 猴王想要接纳我,还没开口,它便跳了出来,肯定用猴语说了一些猴王极其愤怒的话。 宫千竹一眼便看见了坐在窗边的墨子离,下了楼梯径直朝他那边走去。 韩子烨看着的是她的决绝与坚持,难道她就这么迫不及待的想离开这里,离开他。他知道她明天就要离开了,所以他赶了回来,就是为了留住她,可她就是这样的回答。 顾离笑了笑,做出一副友好状,“我今天约你出来,并没有恶意。请坐。”他道。 孔曼珍的话冯可贝自然是明白的,可是姐姐怎么会和个男人睡在床上? 他的身前散落着一片残肢断骸,这是他带来的弟子,在突如其来的袭击中丧失了性命。 没了沈氏集团的帮助,没了沈家夫人的头衔,林星妍以及她身后的林家,还能在京都的商界混的如鱼得水吗? 他委屈哀伤戚怨盯着韩连依,韩连依这个时候觉得自己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连忙伸手给薛庐越捏了捏肩膀,一脸讨好地样子给薛庐越赔礼道歉。 他眸光一闪,明白她问这话的用意,“没有。”他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从容而坦白地回答道。 随后万妖洞以及死亡洞穴,也被王青岩扔到了时间长河里,冲刷几次之后便哀嚎着消散开来。 当下便决定用三鼎组成阵势,阵势由离火鼎主持,间接的减少了他的负担,将阵势设在山外,如果有危险,全力逃出来之后,便能瞬间使用阵势御敌。 在这空旷昏暗而又寂静的石窟中,不停地回响着,让人有种岩浆潮随时就会冲击进来的错觉。 狗嘴子最近地位高涨,一般人他还真不放在眼中,何况能够化形的妖怪基本都是金丹期的,自然也错不了。 第一卷 第143章 动工 挖渠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肖文和良花在工作的时候,虽然有些村民会说些闲话,但也还不算很难听。 “大队队长打过招呼了吧,都避着我们讲。” 世人那刚刚心再一次沉下去,恐惧的看着画面的比克,担忧的看着弥彦,期待的看着他,但是不相信有人能打败如此庞大的比克。 “你也好意思。”我的豪言壮语还在空气里回荡,刁晨在客厅里淡淡地总结了这一句,要是没有栏杆挡着,估计我已经招架不住坠楼而亡了。 青帝一击使出全部灵气,绝强而立,刚刚和林天印迹相撞而胜的‘光明之间’也是在印迹受到打击以后才胜出,胜出以后早已暗淡不已,威力大减,那里还经受得住青帝这一击,马上就瓦解。 虚夜宫这片如人间一模一样的森林,成为了虚夜宫最独特的风景,也这里就是传说的见证。 龙启恒说完这话,也自觉自己声音有些大了,见周边有不少宾客都看了过来,立刻请了清喉咙,笑着和众宾客点了点头,走进了大堂。 当主宰圣法,还有屠王镇狱道碰撞在一起的时候,就连狂傲无边,战意无双的戴德教主都脸色一变,立刻把自己的“主宰圣法”向内收缩。 若笙不知道自己是哪里来的勇气,她就这样狠狠的盯着眼前的男人。 请干爷爷做什么?不理儿子,但与十二王爷干了一杯的凤轩却竖起了耳朵听他说。 与此同时,一驾飞机从悉尼机场起飞,它的目的地是美国的纽约。 当电梯门给关闭的那一刻,在场的人像被咒语解除了一般,立刻交头接耳讨论起來。 所以,在派遣莫卿去黑风山时,他并未告诉莫卿,那里有着他布下的高阶阵法。 谁知,回到家一试上,不二由美子还为了这套睡裙,特意在头上套了个粉色的发带,想显得自己更可爱些。 周旺站在一旁那是吓得浑身发抖,这要是大爷误会是他将这些告诉乔冬凌的怎么办?他看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句句都像飞刀一般,在他眼前划过,似乎稍有不慎他就会被乱刀扎死。 哎哟,她觉得他不懂的样子可真是太可爱了哪怕这个男人看起来比她大了许多。 新年时间的改变,虽然让很多人都有些不适应,但是也得到了很多人的认可。 “老婆你刚才好像要跟我说什么来着的?说吧说吧,我听着呢。”轻笑着用自己的脸颊在安晓晓的颈窝蹭了蹭,享受着香气充盈满鼻尖的感觉,顾辰非常乖巧地实行着自家老婆那不动嘴也不动手的命令。 看到千奈害羞的样子,不二周助的内心可真是笑开了花,原来千奈还有这样的一面。 之前就差点被抓走一次了,但是那次冥渊的那些手下认错了人,直接把盛若思带走。 墨南霆看着自己手中的结婚证,心情大好,甚至是还有一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毕竟现在自己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成为他们家惜然的丈夫了,怎么想都觉得自己的世界此时此刻一片春暖花开。 左千禅,封千乐,乐千峰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看情形似乎是许一天已是受到重创,不然紫气阵和下方的妖魔般的树根也不会消失,只是柳五是如何做到的? 白衣人们虽然形象差别很大,但神情一样,阴沉冷漠,毫无表情,眼神冰冷,全无感情可言,如此冷漠的人才能施展出这样冷酷的枪法。 其他几位散修都没有说话,显然是因为面子上抹不开,这时候不好说话,不过不开口,也算是默认了丁公的意见。 门派还是要讲人情的,损失只要控制在一定的范围内,就不会无故处罚弟子,顶多赔偿一些损失罢了。 丁木作为一个社会人,被于甜这毫无设防的样子弄得一愣一愣的。 时溪咬着唇,撇开了脸,眸中有怒火燃烧,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呼吸。 “欣妍你别生气,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嘛,而且事情都过去了,你别瞎掺和了。”江源说道。 东方玉卿的脸飞速蹿红,但盯着吴道的眸子,却清凉如初,甚至还带着些许被言语冒犯后的薄怒。 她的手机在她这里,不仅没手机,她出来时身上什么都没带,现在连银行卡都给她了,她能去哪儿? 暗暗叹息着,缓步走出翠竹轩,忽的一阵清风吹来,竹林婆娑,清音袅袅,这是竹林的问候,让他珍重,祝他一路顺风。 经过这百年时间,东海虽然不算是大变,但其中势力也发生了无数改变。 正如铃木史郎所说的那样,高处是俯瞰整座大阪城最合适的地方。 李毅手底下的超凡部下们虽然还占据着优势,却也无法完全压制这些虫王。 【提示:完成唯一任务:[数据之心]你需要释放数据能量的真正核心,这样数据世界才会真正完整。 这些丹药果然非同凡响,入口即化,顿时浓郁丹药气息入口,并且化作了浓郁的先天精气在孙悟空体内爆发,这爆发的灵气,可比蟠桃强烈多了。 他想好了,若是许真真问什么事,他就说昨晚梦里与一佳人花前月下,脉脉温情,沉醉至今。 这一刻,它浑身爆发光芒,头颅中射出一道光,没入魏风的身体内。 孙悟空上蹿下跳,直接挂在了房梁上,此时依旧有些疑惑之色的看着他。 而且吕布与袁绍未来,显然也是不缺谋士,对李泌的重视程度不够高。 ??魏风睁开眼睛,身旁,莉莉丝如同八爪鱼一般缠在他的身上。 居丽看着被挂掉的手机,愣了半晌,最后笑了一下,坐上了车,心情好了不少。 温暖的阳光倾泻而下,莫名的却有焦躁在心底升起,刘攀看了看不远处的刘狂,略微定了定神,抬脚走了过去。 而且还会将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奉献出来,作为强者的你,就是他的主人,会任你予取予夺。 程先生将线绕着圈拆开,打开一看,是本杂志,还有一个包装严实的光盘。 而李牧来前院是要告诫一下负责放烟花的家仆,让其要在空旷的院落中燃放,不要在上空有树木的地方燃放。 第一卷 第144章 铁锹 赵蛮听了一阵之后肖文的话后,依旧云里雾里,良花又简化这说了一遍。 “玉侬你听懂了没。” “一开始没有,现在明白了。” 随即再“翻译”了一遍给赵蛮讲,瞬间了然,老半天她只得出来一个结论,这两个读书人实在说话太高深,良花翻译约等于没翻译,什么纵坡比明显小于设计值,会导致流速降低,泥沙淤积风险增大、渠线在这里出现了水平偏移,虽然曲率半径不大,但会影响过流能力、需要重新校准基准桩。 说白了就是破低了,歪了,要重修...... 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一是暗逼利诱,各种要挟;一是当头棒喝,鼓励支持。只道亲情可贵,且行且珍惜。 “夜王城守卫听令,结阵!”夜王同时下令,竟是挡下了七十二煞。 似乎是想撂什么狠话,但张总最终也只说出了这种程度的语言而已。 朱云沁擦擦眼角的泪,热泪盈眶道:“信、信,怎么能不信,这也是我收到的最珍贵的礼物。”伸过手紧紧握住陆珏的手,就怕他会再次失踪不见一般。 汉朝封建帝王为求得长生不老之术,大都信奉方士神仙之说,博山炉就是在这种风气影响下产生的,并在汉代广为流行。 完颜烈皱眉道:“你高中榜首,入朝为官全是本王极力推荐。本王也算是你的恩师,即为恩师那便是有求必应,有何难事本王愿尽绵薄之力!”又摆出一副真意诚诚之态。 支狩真这一次布下的鱼饵是来自肾部的“恐”,将恐惧的情志炼成鱼饵,吸引外层生灵的共鸣。 察觉到周围有近万名弟子的目光聚集了过来,不管是在哪一山,都在展开修为,强化自己的眼力看向这里。 难怪皇帝个个都要三宫六院七十二妃,抛开精力问题,哪个男人能在有能力得到的情况下能坚定地拒绝?估计很多圣人可以,但他不是圣人,哪怕今后成了神也还是一介俗人,就他妈喜欢七情六欲带来的活生生的感觉。 既然你们不把我们当初一回事,那么我们也就用不着再把你当成一回事了。 就在人们纷纷夸赞山山的妖孽时,远方的天际却发生了一阵异动,出现了一个奇怪的东西,准确来说,那是一个黑色漩涡,在旋转着。 “咦?这肉和酒竟然有奇特的功效,我现在虽然没有修为,但是却依旧能感觉到我的力量在增大,体魄也强大了一丝,虽然仅是一丝,但是吃一顿饭就能增加这么一丝,实在令人惊讶。”萧岳心中腹诽。 巨大的拳头准确无误地砸在飞行物的上表面,发出一道沉闷的金属撞击声,响彻天际,随即以那只大拳头为中心,凶猛的冲击波向外肆掠而去,。 沙发上,裴武夫吸着廉价的大前门,望着裴东来那日渐消瘦的脸庞,心中隐隐作痛。 这只魔兽乃是长鼻魔象,除了肉身坚固之外,长长的鼻子也是它的强大武器,可是喷射出来无尽飓风和寒水的攻击,杀伤范围极广,杀伤力惊世骇俗。 李煜摇头不允,生怕加重了许存伤势,让自己空欢喜一场。还是柳修业主意多,吩咐府中亲卫,将许存用软榻抬了,李煜这才放心,传下军令,让秦成厚带了侍卫亲军,护送许存进北营招降。 幸好,一阵骂声,虽然有点虚弱,但还算响亮的骂声,打破了尴尬。 楚风在赵静的搀扶下,觉得整个世界都亮了,好像这里的一切都变得那样的温馨,那样的幸福,赵静也是那样,嘴角上带着甜蜜的笑容。 短暂的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不过罗平并没有任何的挣扎,他知道这只是特殊空间的传送功能,并没有任何的危险。 铁木云非常郁闷,没事没非八歧大蛇为什么要闭上眼睛呢,这不是给自己攻击的机会吗?不再迟疑,铁木云大手一挥,二十丈的霸权雷刀瞬间出现在手中,对着八歧大蛇的头便斩了过去。 操场上的那些被提前淘汰出局的队员们也禁不住热血沸腾。眼神炽热,脸孔泛红。下意识攥紧拳头,身体都跟着微微颤抖。 但是这么强大的白屹,竟然在跟叶晨见面以后就消失了,这说明什么,很有可能是遇到了不测。 一行人带着下人就去了鞠场。罗先生是天天揪着九郎上课,三老爷也不想耽误他学业,就不招呼他来玩了。 杨锋将一颗百年年份的青冥草取了出来,一脸平静之色的询问道。 这时白绫又是一紧,他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在落地时,身下的,不再是泥土地面,而是绿草地。 受到队长的命令,盗贼和武战猛冲向钱茜茜,法师和弓箭手也转头集火她,杀手也把剑一横拦在王墨面前,防止王墨去救援。但是王墨根本没想去去救援,他自顾不暇也没法救援。 胖子心里紧张得要命,但眼神却杀气四溢,试图以强大的比死亡更可怕的威胁逼迫他吐实。 当然,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恐怕还不足以让她收到邀请:在格里高利几年前到日本度假的时候,正是给回到了日本的她打电话,让她为自己做导游的。而就在这个过程中,她们遇到了一位不慎失足落水的旱鸭子青年。 第一卷 第145章 嘲笑 赵蛮一听,忍不住上前看了眼,似乎很像,但农具都大差不差,她也说不好这东西是不是李老串的。 王二旦蹲下身仔细看了看,啐了一口,“这老小子,工具都不要了?破罐子破摔了?” 李秋风沉默地用脚拨弄了一下铁锹,眉头微皱:“这是弄什么,东西怎么也是咱集体的财产。” “兴许,是没脸来?” 所谓的未雨绸缪,应该就是她现在要做的事。万一安维辰真的与丁雅兰重逢了,她必须让自己还有可以反败为胜的机会。 董亦存欣赏着眼前的美景,这里的景色真的很美,蓝天白云绿水。 蓝寒烟见宛凝竹主动拉住自己的手,脸上的不爽瞬间一扫而空,顿时喜气洋洋了起来。 这些虫子大多数都是一阶的,偶尔有一两只二阶或者三阶的虫子。王羽自身的实力达到了三阶,杀这些虫子真如杀鸡屠狗。 她知道,医生亲自找你谈话,不是告诉你好消息,那就告诉你坏消息。 宁如月说道:“你和我回华光国,我让父皇撤消你的追杀,好吗?”说着,一脸渴望的看着落天。 最后的这句话顿时打动了火焰怪兽,既没有违背兽皇的命令,同时又能够保住自己的性命,火焰怪兽也不会愚蠢到拒绝。 “胭脂姐姐,你今年十四了吧?”从正己堂到重华院还隔了几重院子,罗轻容走了一身的汗,看到听幽馆内的竹林,便直接拐了进去,享受林中的森森凉意。 林飞的话音刚落,轩辕破军身旁,一道身影已经是如怒马一般奔腾而出,向林飞杀去。 “我妹妹长得自然和我像,你和你哥也像。”苏如花说道,墨晔也端详着里头的人,蹙蹙眉,没说什么,这回好了,闹来闹去,竟然都是一家人。 棍棒利刃同时向少年招呼过去,少年却不闪不避,双眼茫然的望着面前众人,嘴里喃喃说着甚麽。 “你明知道酒会开始要你致词,怎么来这么晚?你故意的是不是?”叶老怒问。 将再缘冷笑一声,双臂顿时挡在身前,身上的紫红色气雾变得浓郁起来,打算以此来抗住梁添云的攻击。 打斗的双方,其中一方,是一条金色的巨蛇,浑身覆盖满金灿灿的鳞片,吞吐着一根森寒的舌头,两只灯笼般的蛇瞳。 且安许诺身上疑点太多了,他心中升腾而起的火让他迫切地想要查清楚这一切。 最后索性我把两只鞋都脱下来,用手拿着鞋,光脚踹在泥地里面,大有一种熬翔的感觉。 香风飘动中,绮绮那一双xiu长美腿化出万千道腿影,骤雨般向天生踢来。 “回禀主人不用担心锁翠先行瞬移去客栈定房间了!”赤豹神出鬼没。 云子衿用仅剩的灵气将妖丹压制在丹田里,被阻的妖丹恼羞成怒,撞的更带劲了。 除了这三个嫡子,其他皇子都是没有资格荣登大统的。万般无奈之下,丰德皇帝只能将皇位传给他那只有十岁的皇孙。 轩辕刑对这些犯人根本没有丝毫怜悯之情,一挥手,就见那战神金刚手肘的位置猛地喷出一道能量,巨大的反冲力将这只拳头化成了一只巨锤,狠狠的就砸在了敖日罗的胸口上。 云子衿暗搓搓的看了看宫无邪的手,再看看宫无邪面无表情的脸,有些疑惑。 陷入其中,无法自拔,事实上,他也没有意识走出这个虚幻的不知道是梦境还是幻境的地方。 除此之外,凝气洗髓这个过程,更是会耗费大量的时间,往往都需要一连数日的闭关才行。就连当初的叶飞,据说都耗费了两天的时间。 “爹爹,娘亲什么来历?有何特别?莫非是仙人转世?”沐以辰有些好奇地问道,心里闪过许多猜测。 握起拳头,冠佑暗示道,把一个憨厚心地善良的傻子表现的很完美。 云子衿不说话,就静静的看着紫魅。它的娃娃音里都带着颤音,难道它还真指望她云子矜是聋子,听不出来吗?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来还是吵个不停的众人都发现了这个问题。 陈家众人听得这话都是面带疑惑,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这才猛然发现,这屋里原来还有三个生人呢。刚才他们只顾着疯跑来护着蒲草,哪里想到还有外人在,这般可是失礼了。 房中传来低低的“唔、唔”声,春水一听立即板起脸,严肃地退了出去。别人看她如此,也红着脸都跑出来。 同在生一听,眼前一亮,燕先生,可不就是藏宝图内部的人么,他只是听说过此人,但却一直未能一见,那可是因为他的等级还不够呢,此时竟然亲自前来见他。 就连当初对迁移有点意见的甘兴志本人,也渐渐认同了当初李德到选择,至少这步路李德没有走错。 “老公,我听你的,你说这极品丹药就属于地级丹药了?”齐云芸也是不太清楚这丹药高一个级别就要珍贵好多倍。 这一行人护着马车行出街口,路边上停着一辆马车,车帘微揭露出来桃儿一双眼眸,对马车夫道:“跟上那车,别跟丢了。”这一辆马车跟在后面而去。 除了光明魔法,死灵生物最惧怕的莫过于火焰,凯西和刘慈忽然发动的攻击,不仅逼退了黑乌鸦,还打断了亡灵召唤师的施法。 稍微易容一下,肃目杀气的血公子摇身一变成了一个正气长存的翩翩修士。 子云自然也是关注到她们两的,现在听到她们如此决定,心里也就放心了。 这也是为什么今年的冬天才刚刚开始,他们的村子里便有那么多的人饿死的原因了。 他只是为了在她需要帮助的时候适时的送上一把援助之手,再帮她三次以后,让她与死亡共沉沦。 “行吧,那我去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得出发了。”洛裳想着这次回京还要买些东西带回来,她便回屋去写清单了。 “洛洛,洗洗手吃饭了。”巴烈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头碴子,开始往外舀汤。 第一卷 第146章 破坏 还好转了一圈之后终于弄清楚了地方。 小心翼翼地用镐头,在渠壁接近底部的位置,看似随意地掏挖了几下。 阳关并无一兵一卒,胡塞早已撤军,想来是察觉到宋军斥候,知晓无力守御废土阳关,已经撤军。 但他在痛到深入骨髓的情况下还没有晕死过去,他渴望着有谁能够搭一把手扶他起来,他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现在来说什么都是占便宜了,秦护法自然是不会给他们好脸色看的,但是他们似乎活着的岁数增长的同时脸皮的厚度也没有落下,并没有在意,反而是也看向了地面上的情况。 对于怎么能产生信号,周谨言大致知道一些,但具体的,就没有办法了。 足球场,篮球场,甚至单独的羽毛球场,排球场,都是把多余不需要的房子拆除掉打造的。 或许方家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以前在夜场锻炼出来的一些威严渐渐的散发出来了。 “那你家还卖不卖了。”周凯还真挺想买地的,毕竟他家做品牌大米的,自己种地总比买别人的米划算。 但是柳擎又哪是省油的灯呢,真空破灭拳早已蓄力,这是一道充斥着血红色的狂暴罡印,疯狂地向着逃跑的身影飞去。 砰的一声,雷豹轰然倒地,他至死都不明白,为何眼前之人敢在这里对他开枪。 叶轩第一次来到燕京第一把绝地求生也是在机场,和这个场景一毛一样,两名敌人从c字楼逃跑,叶轩抱着一个uzi瞄准射击。 走出天牢的那一刻,紫薇花带进夏夜气息里的香味让洛卿语狠狠的深吸了两口,缓解了适才对于地牢之中的不适。 礼拜三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和平时一样留在教室里啃面包。高三了,所以很多同学也和我一样吃饭都尽量节省时间,要么在教室里解决,要么就早早吃完回来。 笑笑望着人海中向自己走过来的仲伦哥, 其头上居然也插了一朵黄玫瑰,只是颜色更为金黄明灿。——笑笑头上的这一朵,是嫩嫩的鹅黄。 “王……王爷……”苏婉容的身子为着萧然的这一番话忍不住的不停发抖着,萧然喜怒不定,这一刻她能够用着这样的语气与你说话,下一刻,都不知,他会不会直接上手来掐死你。 这让四人面色凝重起来,疾风骤雨般的攻击也突然停止,四人后退数百里站在一起,谨慎的看向周围。 笑笑的杂志社与京都的其他铺子一样,打算开到腊月二十三,到这一日好好宴请大伙一番, 结清了一年的工钱,这就算放了年假,一直到来年的正月十六开张。 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原本气势冲天的三十余尊兽血骑兵,包括他们的角麟马,全部倒飞而出,口中鲜血喷洒,更有几个实力稍弱的,直接就是爆体而亡,弄得整条街道血污一片。 于是乎沈涛一只手输送灵气,另一只手迅速掏出电话,拨了出去。 她已经不想看到我了吗?我抓着陈湘的手问她是不是想和我分开了。 城墙上,一个右臂已经塔拉下来的年轻人问旁边一个中年军士道。 第一卷 第147章 引蛇出洞 肖文和良花跟着李秋风来到他感觉不太对劲的渠段。 对此石天也并不在意,他此次闯入星空古路,并非为磨砺己身,争夺帝路而来。 随着纲手说要出来选,其他人并没有反对的,毕竟这些年纲手的威望还是有的。 “没错要想变成超级赛亚人四,就得先变成巨猿!而变成巨猿就需要月亮和尾巴。”说完布罗利分身的后面,一条尾巴慢慢的摇摆着。 或许期间她们两个确实也有理,有些地方刘山秋做的是不够好,但是那一幕给人的观感就很不适。 养心殿还有许多折子没批完,南宫玄羽又陪沈知念说了一会儿话,便回去了。 当初石天初次降临大月坡,他们彼此间还发生过一场大战,结果很悲催,二者直接被抬手镇压了。 他能感觉到,雪玉冰兰内是充满的冰属性灵力,丝丝凉意钻入身体,让秦风感觉非常舒服。 天色黑下来时,车子开进一幢大厦大院中,打眼一看就有二十来层,顶层五个硕大的金字——鑫悦大酒店。 对柳贵妃来说,周贵人已经残废了,就算她和姑母不去母留子,周贵人对她们也造不成任何威胁了。 紧接着开始讲述最近发生了什么事情,对现在的罗恩就跟之前的克拉克一模一样,罗恩也渐渐的熟悉起来,也没有了刚刚的尴尬拘束。 白光一闪,我和醉蓝蓝来到了昨天下线的地方,正好是18号擂台的边沿,基本不用怎么动,等广播叫我们进场地便可。 “米董事长,不是考完了就可以离开考场么?有什么不对么?”他装糊涂问道。 听了旻会长的解释后,康荫点了点头,的确,所谓交流,其实就是各公会之间的精英们彼此之间切磋,以力量论输赢。而古丽修习的魔法根本不适合彼此间的切磋。 “晚上八点钟,香格里拉的自助餐厅见面吧,我已经订好了位子。”思思说完直接挂断了电话,两只手瞬间全部滑入水中,片刻之后那冒着热气的温泉中传来了嗡嗡如蜜蜂一般的声音,搅的温泉水花都不由的夹杂了几分春意。 话说到这,我们都开始束手无策,诗洛夜失踪,暴雨第一军师以寒也没辙,难道我们就只能被堵在这了吗。 这种时候,任何能够利用起来的资源都不能放置,巴拿马城的夜色璀璨迷人,不过在这璀璨当中,却仍有很多黑暗的地方不为人知。 马迁安敲着桌子,嘲弄般的盯着满脸希望的范哈儿,就是不搭茬。 当然,这时劫匪们也发现了那名可疑的年轻男子,纷纷用枪指着他,并大声的叫喊着,问他是不是活腻了。可那男子跟聋了似的,沒有任何的反应,也不知道他是听不懂,还是听不见。 正在这时,唐舵主也带人寻了过来,见三名首脑已死,顿时命人打扫战场,与木宇众人简单说了几句之后,众人便又返回到之前的战场之中。 “老师,我们不再装下去了吗?”左边为首的一个学生问郎中道。 宋学朱此人,吴宗睿接触过,迂腐说不上,人还有些精明,但此人心术不好,时时刻刻都想着往上爬,而且是踩着他人的肩膀往上爬。 皮卡在林烽身前不足一米的地方才停下,早已经坚持不住的林烽瞬间瘫倒在地,眼睛却看向了驾驶室,他看到了一个和他一样有着东方面孔的男人。 “哈!澳大利亚的房子我买了!”胡涵颖兴奋的说,刚才她摇骰子正好到了一个国家。 当然,树欲静而风不止,即使穆奇兵躲在正北区域的洞窟中,也有学员从这里经过,而后发现穆奇兵的存在。 等到月凌带着人赶到奉先城的时候,月灵早就和凝出了城,往白玉城而去。 阳少炎心中怒火已经熊熊燃烧,他身上橘黄色愿力奔涌而出,金锏再一次被横在身前。 凝默默的看着,这一人,一鸡仔,你一句,我一句的,交流着,突然觉得眼睛疼。 剑十三落地,他脸部依旧在抽动,但是却没有发出任何的叫喊声。 至于说辽东驻扎的登莱新军和辽东边军,杨嗣昌没有资格调遣,驻扎南直隶以及南方的大军,杨嗣昌也没有资格调遣。 说实在的,在当初的四洲,他不敢长时间进入,怕被别人发现,好在地球还算安全。 而是让他们先去距离九母河还有三十公里的某个城市待命,等秦戈回到中海,再聚集一批人马,才是对九母河发动总攻的时候。 薛盈盈这模棱两可的话,让桂龙琴的心中纠结极了,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才会让久经沙场的薛盈盈感到如此害怕。 听见后面的几句话,云念念的泪腺像被戳中一般,眼泪瞬间流了下来。 下一刻,汤依青插进来,手中两把双短刀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唰唰唰,三朵刀花在祖奶奶面前绽放。 直接从秦戈的嘴里冲了出来,一下和供台上的珠子相遇;下一刻,两颗珠子都飞射回来,强横的钻进秦戈嘴里。 一道黄色光芒闪过,老者突兀的出现在空中,眼睛一眯,一股君领天下的气势扩散向四周。身影一动便向着清河宫的方向而去。 噗哧一声!瞎子老头刚喝下一口茶水,听完李平江的确定,当即就是一口热茶喷向皮蛋,而皮蛋正好仰天躺在椅子上,瞎子老头这一口热茶水直接喷在皮蛋的水管之处。 也不清楚妖族的那位用的什么法,应该只有自己能看见听见,在别人眼里,估计自己只是在看着墙壁思考人生。 第一卷 第148章 抓住了 李老串刚刚割断了校准的绳子,准备大干一场,把修好的渠段狠狠破坏一把。 胳膊才刚挥起来,没落到实处,就传来一声口哨声。 王二旦和李秋风从不知道哪里钻了出来,一前一后断了李老串的路。 “好你个老小子,搞破坏是吧,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咦,大舅,珩视集团是不是发生什么状况了呀,前几天我乘出租车的时候,好多人也是抢买的他们的股。据说还一直暴涨,怎么就突然跌下了呢,事先一点征兆都没有吗?”梦情好奇地“讨教”这位自学成才的大舅。 白森想到这里也是有些许的不安,通明的心境使得他对于自己的情绪感知得异常清楚,哪怕是想要欺骗自己,他的内心都难以做到。 好吧,白森自然不可能被圣光球给砸出什么伤害来,毕竟只是一个照明魔法,除了能对低级亡灵和黑暗生物造成一些伤害以外,其余的人,顶多感觉身上被太阳照射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 “继续前进。”观察了半天都没有看出倪端的 唐啸嵩终归还是下达了前进的命令。 突然间,整个死神天幕的内幕温度徒增,三只巨大的火凰凭空出现在了笼中,巨大的翅膀带着熊熊烈火,扇动,每一次扇动都是一阵炙热的热风扑鼻而来,热风所过之处,空气中蕴含着的氧气也是瞬间被其吸收,用于助燃。 王胖子和田魅儿同时点头,听着那恐怖的数字,他们两人也感觉脑袋发晕,因为两人很清楚,陆游这一批翡翠到底是怎么来的。 孟起忍着痛意,心里有一丝好奇,毕竟意外的出现就意味着,整件事还有转机。 这种威势简直恐怖到了极点,那只眼睛紧盯着银河系中的双眸,两者间迸发出滔天焰火。 落天娇的大脑顿时浮现出这样的一个名字,咬了咬牙,缓慢的从树干后面走了出来。 对于陆游的这个厚脸皮的无耻之举,冯冀和沐雨橙都是瞬间转过头去,一脸的不忍再看的表情。 “奥古斯拉,如今你还认为我们有希望么?”阿尔基丽雅苦涩的问到。 嘴角抽搐,一个个看着此时连下忍都还没有达到的他们,思维都已经不知道如何流转了。 廉颇听了之后,脸色阴晴不定,场上的气氛一下就尴尬了起来,毕竟廉颇是个重臣,在这个方面有极其重要的地位,现在赵王等于是已经彻底否定了廉颇,这让廉颇十分没有面子。 现在他们距离约定好的民宿地点只有两条街的距离,不到一公里,可是现在时间还早,约定好的时间是明天早上,现在过去显然也没有什么用处。 白色身影正是青云门的现今掌门凌霄,但是,此刻的他,不去处理青云门劫后余生的烂摊子,却窝在这里,给大竹峰众人做晚饭。 没有那个心思去慢慢享用,耀月稍微吃了一点然后将牛奶喝光,便被冴子抱去刷牙,随后耀月又自己跑到了有希子的寝室之中。 到时候,他的实力绝对能够达到特别上忍的层次,在这个还没有大挂b时代开启的第三次忍界大战,特别上忍,已经有着足够实力了,当然只是自保的实力,只要不碰上影级大佬,他能够行动的范围也要更大。 “喂,你现在可以说说了,说不出来话,羞辱教授,我会把你抓起来的。”刘海华极度不爽叶城,冰冷的喝道。 第一卷 第149章 送派出所吧 李老串看着面前攒集的人群。 再看着从人群里挤进来他熟悉的几个人。 玉侬被呈文推着独轮车送过来的,赵蛮一家三口腿儿着来。 因为张婷婷来找我之前已经吃过午饭,所以我吃饭的时候她就不动筷子了。她就这么盯着我吃饭,搞得我很不好意思,但是我说什么她也要看我吃饭的样子,还边看边笑呢。 顾玖玖看清那人的面貌,似乎,是刚才电梯外的那些人的其中一个。 现在他虽然让华夏忌惮,但是还没有到达可以和国家平等对话的那等地步。 和美雅子看着他,慢慢的走进吧台,示意调酒师退下,自己开始净手,放置器具,动作间依然是飘逸轻柔中带着不输于任何男子的刚毅,只是这一次她的动作中带上了尊敬和敬畏。 嘿嘿,还是占哥厉害。李可无奈的笑道。脱离了狼族之后就是他这个狼王都不可能知道每日的暗语跟暗哨的布置。 医生建议金满玉住院,打打点滴消炎药,金满玉拒绝了,她那意思就反正都得留疤,简单处理下就成了,开点药,她自己换。 最近一段时间,容南城对郁莘岚的态度很差,他们两个甚至已经开始分房睡了。 “老家伙,吃点吧,不然还没等我们怎么着,你就把自己饿死了,那样就不好玩了。”林锋扔给他一份食物,笑嘻嘻的说道。 霍蕊要赚第一桶金,我也亦然,开花卉公司,靠的不就是开枝散叶么。 但终于还是不敢回去,换了身儒士服装来游汴京,心道:“我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来。”游到黄昏,忽然有人叫道:“杨兄弟!”回头看时,却是邓肃。 “嘿,杰西卡,是我,埃米尔回来了,我的妹妹,我带了一个客人来做客!”赫斯基一把推开篱笆门,扯着大嗓子就叫嚷了起来,他的嗓音极大,像是打雷一样。 随着秦枫话音一落,黑暗魔狼直接出现在秦枫的身边,狂吼一声。 他最后的感觉不过是脖子一冷,之后就再也没有意识,一缕魂魄飘散宇宙,没有疼痛也没有遗憾。 韩昉见杨应麒意定,便不再劝,回头却张罗了几份万民表来,以示折彦冲大得民心之意。 由此所导致的结果,就是以白家、庞家、熊家、殷家、杨家为主的华统俱乐部议会,所插手的范围也越来越大,控制欲开始无限攀升。 此言一出,顿时间,周围的人看向话唠和结巴的眼神异样起来,毕竟大罗寺在九州也是鼎鼎大名的修仙门派。 杨应麒来到辽口时,南线的疑兵早已班师。这次如果把萧铁奴安排在南线他们一定会大叫不满,但折彦冲和曹广弼都是稳健派人物,对于这种有利于全局的安排并无太大的意见。 想到白荇芷,王洵笑容禁不住僵了一下。忽然发现,自己入军营之前,诸多事情一件比一件逼得紧,居然忘记了告知对方。而在军营里边这四个月,更是每天忙得连打呼噜的时间都没有,所以竟然没有写只言片语给她。 忠义侯府的杨管家看着声源处,那并排而立的二人,他是见过的,是靖王府的侍卫,虽是侍卫,可是都知道靖王爷纳兰珩有多么护短。 第一卷 第150章 骑马 易金凤还没来得及一头撞死,被人搀扶着回了八组,受贿案的调查结果随之而来。 举报的人实在不少,查起来也快。 易金凤人刚到地卜子,调查的消息就来了,都没怎么反抗,任由那些人来了,将她拖出去。 张圆圆就看着易金凤被抓走,一脸的懵。 “这又咋了?” 许阳发誓,他是真没有想到这个不算低调,不算奢华的定婚宴‘弄’的这么……这么……反正他不知道如何用言语表明了。 孙言目光一凝,手中紧握的双剑瞬间挥出,两道巨大的红蓝色气刃猛地将火柱从中切开,然后再次将幽皇击退,同时在它胸前留下两道裂痕伤口。 在撞击的一瞬间,那擎天巨掌便已然是被云天扬这震撼的浪潮,在这瞬间便已然是被直接给撕破了开来。 而!在华峰身后,那些华林药庄的众人们,也是发疯了一般的,准备冲上来。 这两人甫一看到苏倾对着他们招呼了,脸上素来波澜不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崩溃。 “哥哥,我也要和你并肩作战!”宇智波止水从远处跑了过来,大声说道。 意境单纯的使用,这就和矿物药材一样,普通的用法无非就是将矿物当做石头,将药材生服,效果有多少? 地府和灵性生命冷静对待,那是因为他们需要拖延时间,不能乱,只要能够拖延时间,杀敌反而是其次。 而原本一个个傲娇得要上天的铸造大师们,在被萧铁挨个训斥之后,一个个的就跟便秘一样,脸色难看到了极致,纷纷低下了自己高贵的头颅。 将白祁的手翻转过来,俯身轻轻的在白祁的手背上吻了下,一触即放。 “那你怀疑谁?”江长安笑道,胡天霸的脑子的确比另外几人要灵光。 哈利好奇地打开,里面贴满了巫师的照片。在每一页上朝他微笑、挥手的,都是他的父亲和母亲。 “很明显是后者吧。”鹊耸了耸肩,强行止住眼睛瞟向某个方向的冲动。 “你想多了……只是你一直记挂着罢了,我可没空和你多做计较,要不然当初也不会联系你哥了,你说是也不是?”林初懒得搭理他,继续不紧不慢地吃着东西。 更离奇的是身子上长着一对斑斓绚丽光滑的翅膀,足以让它在水面上挺身而住,无懈可击。 且说,坤宁宫中皇后娘娘正在养胎,听御医苏中荷说离蝉也怀孕了,并且皇上还封离蝉为二品皇妃,她不禁悲喜交集。喜的是皇上又多了一个孩子,悲的是离蝉会因此上位,有可能会威胁到她的地位。 这时,邱仑在其孙邱林的扶持下,终于跟上前来,面色悲愤苍凉。 听到碧莎命令后,原本那几名追击的忍者倒是纷纷向后退去,刚刚东方云阳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他们也是都看在眼中,说句实话,他们可不想跟东方云阳交锋,一不注意很有可能就会步入两名队友的后尘。 林初淡淡一笑,这首歌的前面说唱部分确实很难一下子抓住别人的注意力,但是后面。 现在,玉玲珑提出,姬美奈终于无法借用漏洞避过了,她想想就觉得开心。 上午十点左右,当张宁正在朱珊珊的大床上熟睡之际,夏梁已经准备妥当,准备出发了。 据说两人开战的时候,黑影山周围方圆百里内都能听到两人对攻造成的巨大轰鸣声,并且天边还出现了奇异的天象,虽然没有人亲眼见到战斗的过程,但战斗的结果却是大家都知道的。 第一卷 第151章 小孩吵架 呈文去河边挑水时就在想,叨叨了这么多年要学骑马,怎么突然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真的开始学。 难道李秀云是有其他想法,还是阿斯有其他想法。 红蟒蛇此时低垂着脑袋,像是做错事的孩子在祈求大人原谅似得,这让秦力看到不由苦笑不得。 “田中,看来还真该感谢你这次为我准备的鸿门宴呢!”林晨嘴角划出一抹冷笑。 只见三支短箭一下子飞进了车子里面,一支短箭射中他的司机,一支短箭落空了,从另外一边的车窗飞了出去,而另外一支短箭则是射中了顾维的胸口。 李永乐他们得罪不起,也不敢得罪,如果腾龙集团解体,那后果更加让他们无法承担。 “林晨,怎么进去这么长时间,是不是你自己在里面吃独食,让我们在外面喝西北风?”爱丽丝有些不满道。 如果是别人占自己便宜,柳如烟早就一脚踹过去,把他踹翻了,但是李清风身份不一般,必须搞好关系。 而一些酒壮人胆的家伙可就没那么老实了,陈锋和钟盈盈刚坐下来,点了个火锅,没想到这火锅都还没有上来,就已经有人忍不住过来调戏钟盈盈了。 屠天皇仰天大笑起来,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声叹息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陈大爷拎了几包营养品,这些都是他敬老院的朋友送的,他想把这些好东西拿回家让孩子们吃。 不免在心中暗暗自责,其实,也可以说是她害死了季家人。如果她不命程大志他们将季家人带过来,也就没有此事了。 观海楼坐落在莱阳城北侧的长平街上,这里距离廖青兵营较远,这当然是赵葛的特意安排。 后来,夏枫来找太史慈,舔着脸请他帮忙。太史慈心里实在是不愿意干这件事,但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只好答应为他分担一下。 他率领两千人马突围,却被白狼王和玄王派出的人马沿途搜索,疲于奔命三天三夜,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幸好傅悦赶到,及时拿出了这颗青铜神树。 “呵呵……”一直接仿似神游一般的卢采曦,此时也出了一声儿冷笑。 就在山顶的众人议论纷纷时,远处的海水突然破开,星千越一跃而出,满眼惊惧的看向姜姓老者,其衣服也是一件灵兵,进入海中,没有沾染丝毫水汽。 看到了如此一幕,所有人心中不约而同地产生了个共同的疑问,这指甲的主人到底是个什么东西?这么多年下来它是否已经死了,还是说一会大家也会与之相遇。 曹操没有看错,夏枫的确是刻意为之。袁绍是朝廷派来的征讨大将军,此时还兼任着青州刺史。手中掌握着十几万大军,他要是强行提出索要高密城,夏枫无论从哪个方面都不好拒绝。万一动起手来,护国军恐怕不是对手。 见他索要,李东也没迟疑,伸手就从包袱里摸出了那两样东西,转而交到了宋队长的手上。 在售票处买完票后,章嘉泽远远看见宋雅竹和黄秋菊二人似乎没有继续争吵,才牵着章一诺的手往回走。 他堂堂精灵族的皇,是世界上最爱和平最善良的人,现在却是要去做那古魔做的事情。 第一卷 第152章 闷葫芦 地卜子里,玉侬和赵蛮听到动静探出头来,看着吵得不可开交的两个孩子,对视一眼,都有些哭笑不得。 赵蛮有些好笑地问,“这俩孩子,早上不还好好的吗?” “是吗,西多,那真是太好了,”张黎生回过神来,踏进明亮的堡垒那巨大的石门中,装模作样的也喘着粗气说道:“这里应该很安全吧? “感谢您的恩赐和慷慨。伟大的神灵。”违背自己的心愿听从幕僚建议,提早将自己卖出了一个好价钱的沙人之王只能故作欢喜的高声感谢。 貂蝉轻轻用手触碰着这些泥土,好似上面还有许子将的气味,这个把他带到人世间受苦的罪人,这个让母亲死不瞑目的负心人!这个致死也不来见自己孩子一面的懦夫!此时的她紧握双拳,慢慢的跪在墓碑面前。 他忽然很恨自己,恨自己的胆怯。其实他不知道,他已经喜欢上那位姑娘了。 神游天外了一会儿,程凌芝忽然想起刚刚肖伟好像说了极品帅哥指名她去换药? “还能怎么办,直接把他们全都干掉的了。”云墨眼神冷漠的说道,对于这些想要杀他们的人,他可没有是好的同情。 而刘协这边。。。又尿裤子了,还好刚才没换。陈留王刘协睁开眼后知道自己得救了,只是还没从恐惧中缓过神来。 声音比之前要好一点,但很是沙哑,这几天虽然司徒浩宇每天都用棉签沾水湿润她的唇,但喉咙里面还是很干燥的。 他防护罩被气劲撞破碎掉后,他一个前冲躲避收势不及,直接狗爬式的摔落在地面上,口中鲜血直流。 这一切,都足以令龙飞云拼尽全力,这一切,也给了龙飞云莫大的自信! 田单听到这话,心里有些震动,但是齐王却仍旧是面不改色,这让田单感觉到有些寒意。 属于被一拳打到了太阳穴的那种,一下干晕了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再借助鲲鹏吞天魔功从其他筑基修士掠夺来的道基本源,足助洪玄机突破筑基。 苏灿拥有几年后的视角,哪些选手有潜力,哪些人能打出来,这个他是很清楚的。 秦晚扬长而去,容黎握紧了拳,倏然折断了筷子,她特意跑一趟就是告诉他这种喜讯? 之前逼着他们让娘亲的牌位进了祠堂,现在,也该将她一起带走。 债主日日上门逼债,家里能当的,能抢的东西,被拿了个干净,最后还剩八百两银子的欠款,原主实在是拿不出来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两边没爆发什么大的团战,只是找机会抓抓人而已。 系统冷嘲热讽完了之后又立马下线了,完全不给温希恩说话的机会。 并且,青竹山中,正在冲击筑基的人,定然能够感觉到这个动静,从而分心。 感受到一如进墓冢时的诡异安静,道成空嘴角若有若无的翘起嘲讽的笑意,下一刻众人,感到大地忽然一摇晃,道成空身下一道白虹贯穿虚空,直冲生玄冥果而去。 空中的虚无生愤恨欲狂,却是不敢再多说狠话,只能在天神兵最后残留的神光中冲破大阵的禁制,远远遁去。 辰儿呢?沐秋出了传送阵并没有看见沐以辰,这下更着急了,这时传送阵内又出现了一个蓝衣男子,这个男子长得非常漂亮,不过此时的沐秋也没有心情观察男子的长相。 第一卷 第153章 抢收 渠修得越来越顺,眼看着到了关键的地方,自从拔了李老串这颗毒牙后大家都肯卖力气,盼着快些完工。 在知道这件事情之前,她的心里本就不平衡,现在得知真相后更加嫉恨起来。 这条消息他就是准备在凯亚也退出西风骑士团,法尔伽血压最高的时候放出去。 温锦初看着这消息的犯了难,温家的人都是吸血虫,尤其是近年来温家旁支不断落败,他们就更加咬紧了温家这个表面荣光无限的主家。 过了十分钟之后,人皮纸似乎放弃了挣扎,上面的覆盖着的血液不再滑落,鬼橱的诅咒灵异力量似乎更胜一筹。 这一层地板无法沉受这些打击,当场裂出一口大洞,王诚从洞口掉了下去。 可此时赵玉兰体内的那种药物,已经尽数消失;是什么原因导致她还是无法醒来呢? 时间回到数天前,当赵军全面收缩以后,司马越请赵括移步之前韩王山上的帅帐之内。 楚超只要能稳定夺冠,成绩继续往上走,名气越来越大,这个价格肯定还是会涨的。 “盛总,我在看单身狗。”沈允棠有顾诗成撑腰,完全不带怕的。 检查单上的名字是姜静柔,人如其名,即使上了年岁也有种温婉的气质。 因为有亚和众游侠儿保护,这一路上玉紫行进很是顺利,十天后,她便过了隔地进入了夷狄葺族的领地。 杨天龙也没有闲着,在这块地呆了一会儿之后,他径直驱车朝着昨天发生枪击的那块密林驶去。 那十几名倒地的混混一个个爬了起来,相互搀扶,向着外面走去。 好色,怕死,心肠不坏,这是内测几乎所有男性玩家对于朱刚烈的评价。 就在凌天皱眉间,突然一阵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响彻天地,旋即凌天只见,那裂缝之中,一道道黑气在不断蔓延。 对面除了冲阵的三十多倭寇,还有更多的普通贼寇,在顺风局中,这些贼寇能发挥出的破坏力,绝对会超出预期。 “所以说……你已经完全理解我了不是吗?即便,即便是当年你母亲的死吗?”龙头神色一黯,沉声说道。 男人几乎是光着头,只头顶留了一撮毛。人高马大,强壮而凶悍,气场也是相当的强大。他看着宁欢,竟是透着一股别样的痴狂,那好像是猎人看上猎物那般炙热的目光。 国民革命军第20军团汤恩伯下达命令,命令第三师在新安集结。 “原来你们也是冲着木神牌来的。”凌天有些释然,眉头微皱道。 地球上灵气本就匮乏,有着水之神体的加持,凌昊能够省去不少修炼的时间。 堡主的身影出现了,他立在半空中,双爪托住星辰,脸色苍白无比。 此时光华闪过,不止是云榜,苍榜的排名也跟着闪现出来。两边相同排名的名字一一对应着,那榜首两个名字就显得尤为刺眼了。 陡然间,一声震天的咆哮突然传入了徐无忧和两大势力的修炼者的耳朵里,令他们纷纷变了脸色,因为,咆哮声正是从天空传来的,正是从天火海洋中传来的。 第一卷 第154章 和好 李秀云和呈文别别扭扭的和好之后,原以为她不会再去找那个牧区小伙子。 没成转天阿斯就送了一袋子送过来。 还是炒过的,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敞开的袋子里满满当当的都是颗颗饱满的松子。 “呈文你尝尝,真好吃,听说这东西挺难得的,我还是第一次吃呢。” “你觉得好吃就多吃点。” “你们说,会不会是那位前辈将自身的境界,又强行压了下去,让劫云感应不到他,于是这劫云就散了?”选拔赛执事语气有些不肯定地说道。 当然除了羡慕的,也有嫉妒的,比如那刘越叔侄二人,此刻看着叶尘就是赤果果的羡慕嫉妒恨的赶脚。 另外一个穿着犹如一位丫鬟,脸上浮现出凝重的神色,手中握着一把长剑。 笑颜与战龙素来交恶,本想一口回绝,但当她看到斗虎这两日来披星戴月地赶路,累得双眼布满血丝,一脸憔悴的样子,她不由得软下心来,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即便以他寄身境的实力,想要控制着由无数星辰精华组成的流光,也需要分出大半元神寄身其中,刚才星光巨人被佛陀法相捏爆,他寄身其中的元神也同时遭受重创,心神牵连之下,他立刻就身受重伤。 叶尘刚走到这里,本来以为这个说话的战士要帮自己说上那么一句话,挽回自己的一丝尊严,却没有想到这家伙居然说出来这么一句话,让他差一点没有摔倒在地。 “爱妃,找儿子有下人就够了,你不用瞎掺乎了,过來陪朕解解闷。”皇甫类不慌不忙地说。 哀嚎声不断,每个跪地求饶的强者,无一不是将自己的说的惨绝人寰,各种悲哀都被他们给说了出来,让人心生怜惜。 恩,味道果然不错,郁紫诺点点头,忽然觉得周围的目光不太对劲。首先是中间的嫣红,清冷的眼光带着一丝惊讶,接着是再过去的夕蕾,好玩的眸子里洋溢着欣喜和钦佩。 各种技能齐飞,直接在蓝色方泉水中炸开,红毛和黄毛所操控的英雄全部被轰死,几乎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给两人。 拜见过太子和王良娣,诸位侧妃侍妾也都各自到了,只少了蕙娘还未出月,不得见人。 黎兮兮无奈一笑,伸手掏出灵石、灵草、认命的喂养起这只神兽来。 这就是军人的归属,军人家属的归属,虽然她还不是龙兵的妻子,不过她是因为龙兵而死的,方婕说得那个故事又在今天重演了。 今野杏南中尉也一挺身,枪管担到瓦脊上,瞄都没瞄就加入了他俩的瞰射中。东厢房北头这间屋子,立马被打地窗摧檐崩,烟升火起。红色的木头窗格,在密集的枪弹中,被打得木卸影飘,七零八落,掉了一地,冒着黑烟。 田狄中队虽然依仗后面有自己的主力,但也不敢太往树林深处攻击,只命令士兵远远地搜寻目标,精打准瞄,只要瞄上目标,就不让他跑了。 若叶兄是浪荡公子,一见美人便动不得道,我还不会怀疑了。只可惜,叶兄不是。如此信任相邀,必定是旧识。”机枢笑意盈盈的看叶长安道。 李恒忽然有些疑惑,婉婉向来性情温顺,才貌虽属上乘,但他这亲哥哥都一点也没发觉,回鹘王子是从哪里看出她口才好的? “咳,”主位上的沈家主假咳了一声,将众人的注意力吸收回正题上来。 第一卷 第155章 冲垮 肖文真的按捺住躁动的心,等了很久。 终于各组的秋收都进行得差不多,时节也看着即将过了秋。 肖文几乎是掐着日子在等。一等各组的抢收基本宣告结束,他立刻风风火火地找到了大队队长。 “队长!秋收结束了!现在大家总算能腾出手来了吧?水渠必须立刻复工,抢在上冻前把主干渠彻底打通!” 大队队长也是一身疲惫,但看着肖文那焦急的模样,还是点了点头,“是啊,收是收完了,可这秋粮要晾晒、要脱粒、要入仓,后续的活儿也不少……” 而在众仙神的面前,摆放着各种山珍海味,美酒佳肴,明显是设了一场大宴。 “呵呵……是吗?”田雨糗糗地笑了笑,然后抓起身边的睡衣穿了起来,同时借着起身的时候偷偷地瞄了一眼身体下面的床单并敏锐地发现,那上面还真得有一点点红色的印记。 肯定有机会的,他只要找到曹锋的住处,然后下死手,弄死曹锋,还用负债么? 说同情她吧,但她对自己这般针对;说不理会她吧,但她也没干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没给自己下毒,二没给自己丢珍珠,就是嘴巴坏了点。 “请进。”周正波这才从聚精会神的精神状态叫回过神来,向着门口说道,顺带取下了老花眼镜,揉了揉眼睛。 而九叔等人目前要去的任府,却位于任家镇的最东头。所以,要从义庄赶往任府,等于是要横穿整个任家镇。 他的音色很美,不是那种磁性的低沉声音,而是一种苏苏的声线。 老猫狂野地吼唱着,台下的酷男靓姐们则跟着老猫的吼唱,一边舞动着腰肢,一浪盖一浪地高声嗷叫着。 “什么?”听到富贵的话,男人直接从位置上跳起了起来,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 憋死牛就是在地上画一个“区”字作棋盘,再在“区”字右侧两角之间画一个圆圈作井,走棋时坚决不能越过这眼“井”,双方各执两枚石头,称为“牛”。 青年才俊看到苏晨目光一喜,连忙跟苏晨打招呼,苏晨立刻介绍任远。 陈可欣南洋之行准备好后,两天都是过来与任远同居。陈可欣爱上了任远,开始把那些过程中的味道一次次尝试,譬如这一次是第一次远行分别,自然要纠缠几夜。 看这学姐二十多岁就已经进入中级魔法师行列,还是魔法师中综合战斗力最强的亡灵魔法师,也难怪尼拉克要瞠目结舌了。 简介:从村姑到天仙的华丽转身,扮猪吃恶少的逆袭宝鉴。师兄相伴,神猪脸蛋,村姑的浪漫修仙路。 “好了,亚,我已经向神灵祈求了,至于不能不能活过来,还得靠他自己是否受到了神灵的祝福了。”在左右两名年轻的大光头的搀扶下,缓缓走到布的伴侣亚面前,用疲惫的声音向亚说道。 沈太夫人听沈老祖打发过来的人回完话,也没有多说什么就把人打发回去了;不过,她依然没有完全放下心来。 、频界面下封面下投包推荐票标志起点频包用户在登录状态下点击即可。 “孩子,就等你出生了,老爹我连你的奶粉钱都赚好了!”王静辉抚摸着妻子已经显得很大的肚子,心中搞笑的想到。 这些血蝙蝠,都是金丹之境的修为,在范晓东的手中自然不够了,瞬间被灭杀,自然轻而易举。 只是余青总觉得有点,不对劲儿,已经是多久了?郝谦等人就在外面十几步远的厅里,怎么就没人来管她们? “你喜欢他。对吧。”东方子晴突然传出的一句话。让白若惜有些不住所错。 正好顾寒跟廖凤珺差不了多少,能玩在一处,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因为之前雷天收到了惊宗者的秘密传音,要尽自己最大的努力给对方造成一定的消耗。 陈复是河中的大户出身,陈家在河中府一带颇有声望。朱瑙之所以召见他来,便是因为要出兵河中,若能借助陈家的势力,可以省去不少麻烦。不过上官贤若得知陈复为朱瑙办事,想必也会立刻对陈家下手。 穆嫣然手中长剑一抖,一道道剑花暴冲而出,对着眼前的柳奎笼罩而去。 谭辛显然低估了刘松对这批兵器的重视程度,刘松听了他说的话,丝毫没有就此放弃的打算,反倒是咬咬牙,把最后的防线也给放弃了。 “娘,这是给公爹带的紫砂壶,这白玉瓶和玉镯是给您带的,您看看,可喜欢?”陆清漪是照着前世婆婆的喜好买的,但不知道今生是否也喜欢。 还有的是,阿黄从突破元婴初期到修炼接近大成,消耗圆环灵源里窖藏灵液、灵石过多,那个初生灵物早就不爽已极,几次从下丹田老窝,跑到他的紫府元婴那里,吱吱啾啾地嚷嚷过几回。 换到我打了,我看到三号球不错球和仓洞在一条直线上,这球非常容易进,我以前打台球的死后也就这种球能打进,谁想到我这一杆打下去竟然打偏了,白球往旁边转动了三四厘米就停了下来。 虞天子使用传音入密之法,别人听不到他的声音。这一瞬间,缭绕在昊天耳边的话语,透着一股急切之意般,欲传位昊天。 第一卷 第156章 王二旦 大队里的气氛有些冷。 工作组紧急开会,大家面色都不大好。 肖文首先站起来,带着深深的自责,“今天工地上的情况,大家都看到了。我作为此次工程的主要负责人,对地下水和土质情况判断失误,前期勘测工作做得不够细致,导致施工方案存在隐患,我负主要责任。我会向上级详细汇报这次事故。” 说着他顿了顿,喘了口气才继续道,“但是,当务之急是解决问题。我们必须立刻确定渗水原因,拿出补救方案,抢在土地彻底上冻前,把这段渠修好...... 两人绑好龙辰,再贪婪的看了眼池绾绾那傲人的部位,依依不舍的关山闸门。 然冰并不知道,就在这几天,四尾在雨之国复活了,不过接下来要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的话,就先回村子吧。 炼气士这方面就聪明很多,炼化外运,转化为内运,就谁也不能夺走了。 脚步声传来,只见苏磊跑在最前面,后面是四家的人立刻前来迎接,看到镇主大人都站在旁边等候多时。 理性一点分析的话,长门不封印尾兽,很容易惹事情的,带土可不是好脾气,一个不好,他们两个真的会打起来的。 然冰真的没有想杀死四尾的,然冰是有梦想的人,他的梦想是把每一个尾兽都给吃一口,然后吃成十尾人柱力,真的是因为失手,才把四尾给杀死的。 这个假鸣人化作一道白烟逃跑了,而且还伪装的非常像,临走前,还用了一个解除影分身的结印手势,完美的嫁祸给了鸣人同学。 就在杀人蜂万念俱灰彻底放弃希望的时候,何辰已经优哉游哉走到佐藤三次郎面前。 在他们看来,这场比赛已经没有悬念了,那个霓虹人压根对郁明产生了不了任何威胁,因为也就没必要在这里浪费时间,毕竟刚才的比赛虽然他们击杀了对手,但也消耗了不少的精力,毗沙更是被对手的重拳打开了嘴角。 蔡嘉抖了抖自己的白色风衣,大步走了进去,龙辰与四名护卫立刻跟上。 大学期间,许诚从没因她的成绩名列前三而夸过她,获得“硕师计划”的免试名额,他只是如释重负般叹口气,没说什么。 沈星晚想到男人撩她的场景,耳尖微热,有些尴尬的捏了下鼻子。 等冲锋舟开到没人的地方,夏初这才停下,等着江羡他们赶上来。 又觉得仿佛万钧重担压在她身上,不仅是她身上,她的全身上下,都像是掉进了深水里。 做完这一切后,云泽目露精芒,决定带领着联军,前往最后一处决战之地,冰域。这是整个冰域最中心之处。 按理说他们几人都没交集,应该是不认识的,现在这是怎么回事? 况且,它不是已经在打水漂了吗?当初同意世界意识的交易就是它统生最大的亏损。 意思是你们很厉害,但我们也不差,也不知道他哪来的脸这样给自己贴金。 挠挠他的咯吱窝,听着他咯咯的笑声,夏初沉闷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再不追上冥北凉,不知道他还会再渡多少神龙正气给拓跋紫腹中孩子。 你说我也不求出头,就想平平安安的稍稍有点尊严的在这里过一辈子,怎么就这么难。 林毅立在西城头,守门主将,本城推官张守业作陪,远处可见鞑子万马奔腾,尘沙漫天,眨眼之间就是兵临城下。 每降下一条黑龙,就有一个联盟成员被带走。同样,也是B级的。这是赖铁衣在向前辈致敬。 在体育委员的好心提醒下,王歌提前下了场,还好,没有被体育老师当场逮住。 一时之间,墨绿色的毒雾还侵入不了他的神焰,只能吸附在神焰的外侧,在青色的外层上镀了一圈墨绿色。 她辛辛苦苦藏了这么多年,她自以为把所有人都玩弄在股掌之间,可是没想到其实别人早已知晓一切,只是没有揭穿。 这个时候的南洋还是荒芜之地,人迹罕至。倘若侠客岛在东海,海上的倭寇,海盗往来频繁,根本就隐藏不住。 “怎么会呢多多,我这不已经为我们家这个不孝子弟跟你道歉了吗? 就连她这不够聪明的人都意识到了,蔡子倩他们家还真不是一般家庭,屋子里随便哪一样东西搬到外面的世界里就够这一辈子吃穿不愁了。 “大人,我们赶紧离开这里!”铁甲卫和杀手战到了一起,形成了一堵坚不可摧的铁墙,将杀手暂时困在了里面。 “玩可以,记得早点回来。”秦大海既然同意了,朱秀琴也不便反对,只得淡淡地叮嘱几句。 他虽然很好奇她究竟遇到什么事,却也知道好奇心会杀死猫的道理。 此时,叶楚正因为和叶嘉柔同处在一个空间而感到烦躁,叶嘉柔还非要用自己最讨厌的语调说话。 自己笑了笑,装了起来,这时那个财务部的拎着一个旅行包进来了,然后把卡递给了我。 沈家人见到他如此厉害,纷纷红了眼睛,若是换了平时,他们已吓得屁滚尿流,但是今晚,大家都喝得很嗨,酒是一壶接一壶,所谓酒壮怂人胆,他们此刻啥都不怕,只想着把方正干翻。 那火焰是呈现出一团的金黄色,在这个时候,这样的场景下开始浮现出来,居然是给了众人们,是一股极为的亲切感来。 如谢茂所料,皇帝不会彻底相信衣家的清白,可也不会让勾结陈朝的罪名现在就落在衣家人的头上。——以失疆之罪砍了衣尚予之后,再来翻今天的旧账,倒是皇帝做得出来的事。 明知道他纪录不良,明知道他花名在外,她应该一直提防着他,离他远远的,和他保持着安全的距离。 此时的叶嘉柔有些蒙了,她想不出别的话反驳,等叶楚上了楼,她才回过神。 但是,事实摆在面前,而且,董深和酒浩然的母亲越来越没有话说。 不光是分身不动了,连正在飘动的衣角,都保持着飘动的姿态,静止不动。 冬天过后,温室鹏的蔬菜生意会不再有,毕竟大家都有蔬菜了,价格也便宜很多了,商家不可能再续签跟她买。 剑齿虎扑到刘凡凡身边,非但是没有对刘凡凡发动攻击,居然还躺在地上,撒娇一样的把刘凡凡搂在怀里,不停的舔着刘凡凡。 还是说,【泣血之刃】这玩意,其实只是量产品,可以批发的那种? “你对这个好奇可以去问负责这件事情李大人,他比朕更清楚里面的细节。”景湛这是明显的赶人。 第一卷 第157章 送物资 王二旦没有答应。 张圆圆撇撇嘴,“行了,我也没指望跟着你能享什么清福。” 怪物们的攻击无休无止,除非杀光它们,但一直有大批大批的新同类源源不断的加入,这让宗阳完全没了杀光它们的自信与豪气,而之前所见的骨架昭示着在这片区域里,这些怪物才是霸主。 她的‘善意’提醒好似彻底激怒了红衣男子,他深沉的黑眸,如星辰一样,闪烁着夺目的光辉,冰冷意味重重。 “不…不玩了!不…”哀嚎的声音被男人的吻全数吞进了嘴中,嚼碎咽下。 她说的话,有理的时候就有理,其余的,他这个做夫君的,可是一次都没看见正常的。 “皇后,你是一国之母,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作出失仪的事情来!她是朕钦点的南诏王后,你却派人掌嘴于她!你这打的不是她的脸,是朕的脸!”东方凌风怒视着慕容玲珑沉声说道。 “不要,我要和你一块去。我亲手摘下来,这样吃起来,才特别好吃。”夜倾城摇了摇头,非常坚持的自己的想法。 他的不靠谱传说在,历届有同学想扎他的车轮胎,结果找遍全校才发现他是唯一一个步行上班的。 四道若有若无的遁光不紧不慢的接近上方云层,周围已有不少电弧闪烁,甚至还有几朵被电弧包围的云层碎片。 她不知道如果可以重开,她会不会选择这个几乎完美的男人,走向这片明朗的幸福。 独院外围的阵法禁制圈,更兼有遮蔽禁制,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里面的人在做什么,连阿黄拖着老邪走了都不清楚,尚在叮叮当当砸个不停。 尽管周非凡自己是有太多的穿越经历了,但面对这么多次的空间的转换,他显然还是有些吃不消。 “对了,爸爸,妈妈她去世的时候有什么东西留给我吗?一些关于我的话,或者是什么值得纪念的东西?”她问道。 阿橘也变回了貔貅模样,龙头马身,身上没有鳞片,而是橘黄色的绒毛,只不过还是和阿橘一样,胖。 现在的夏宇可以完胜真神境初期,真神境中期也不是夏宇的对手,真神境后期即使打不赢,逃跑还是不成问题的,夏宇对此信心十足。 众位士兵手里步枪的枪口喷出蓝色的火焰,一颗颗特制的猎魔子弹不断射出。 “你说,他今晚睡得着吗?”老邢用胳膊肘碰了碰陈逸延的手臂。 “我来。”陈逸延拿起一旁的电话,看着屏幕上的数字拨打了过去。 “真想不到,你居然是修道者,难怪那么喜欢管闲事,早知道,就应该在火车上将你解决了。”胖子低声说道。 经过刚才那一次尝试之后,叶云暂时不打算再用“一剑无我”这一招精神之剑了,惊醒了陵墓深处的那位已经令自己刚才精神受创了,若是再惹怒了,叶云不敢确定自己真能逃出这片紫薇大帝之墓。 地面忽然剧烈的震动起来,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响起,四根巨大的石柱从地面上猛地窜出,朝着特里斯袭击了过去。 第一卷 第158章 坚决不同意 呈文缩在角落里,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看着李秀云兴奋地蹦蹦跳跳,又看着阿斯的殷勤和眼神变化。 咽了咽口水,垂下了头。 赵蛮嗔怪,玉侬在调解气氛,李栓正自顾自地喝着热水暖和身体,只剩下他手足无措。 分明是自己的家,怎么有些格格不入的难堪。 他抬眼,看见李秀云正和阿斯有说有笑的出了地卜子。 这种晋入,简直就是水到渠成,一切都是如此的顺利,中途甚至没有遭遇到半点的阻碍。 就在这一天的晌午十分,原本缓慢下落的元虚境,不知因何缘由,开始飞速向着人间界砸落,原本在众修士看来,离人间界极其遥远的距离,急速拉近中,这样一来,立刻在整个云图界,引起巨大影响。 赵公廉在信中只有两句话:据悉,沧州城的四千驻军,包括郑居中等上下官员在内全被辽军三千骑兵突袭所杀。辽国如此虚弱了还敢如此放肆挑衅我大宋天威,视大宋无人,此恨不报焉能为人? 这个梁广颇具有传奇性,不喜欢呆在学院,而是四处游荡,年仅三十六岁,就达到现今境界,在学院内具有很大威名,身受许多弟子崇敬。 只不过瞬息间,他已避开数百枚袭来的碎片铜钉,又用软剑拨落了其余近身的数十枚,终于成功冲至花流雨身前。 “哼,你们既入这一行,死生不由己!得手就富可敌国,失手则魂归地府,从来都是如此!”大哥喝道。 很多古墓里有流沙,暗弩什么等机关,后面的自己可是亲身经历过的。 我伸手往背后一摸,脸色顿然发生惊变,“我背后有东西……”我一摸顿时就摸到了什么东西。 丁峰微微一笑,落了下来,站定之后,冲胖大海点点头,将抓过来的飞舟扔给了墨羽道君,后者连忙接住,不住的打量。 “吡波!”一声,这个声音李哀川再熟悉不过了,自然是他衣袖暗兜里面手表的声音,证明组织那边有动静了。 “呀!!”陆夫人咆哮道:“你不说话老娘不会当你是哑巴!”吼完才后知后觉想起来这事医院!身边有病人和医生不满地用谴责的目光看着陆夫人。 有位伟人说过一句很经典的话:世界是个婊子,只向有钱人展现美丽,穷人连呼吸都是错的。 根据定位,李鹤来到羽的家,穿过偌大的花园进到一楼客厅,羽和宁然正坐着喝茶。 大家等李欣说完,都第一时间瞄向孙不器,希望从对方的脸色变化时,得到更多的信息。 最起码,当初顾琦琦她落下方巾的时候,就没见有服务员帮忙妥善保管起来。 陆怀风坐在第一排,心中不知道是何种滋味,明明他应该祝福的,可是他却高兴不起来。 宋太祖赵匡胤,发动陈桥兵变,黄袍加身,窃取了后周孤儿寡母的政权,为防止重蹈覆辙,杯酒释兵权,手下大将为一方做节度使,享受荣华富贵,也算善终。 刘凡的亲卫原本只有二百人,在战后挑选三百武艺高强的剑客为亲卫。 林天南微微点头,对李逍遥稍微认可了一些,手掌一翻,宝剑凭空而立,伸手一点,宝剑飞着插入了一旁的假山,随后举起脚来,轻轻一踩,一根树枝从地上就飞到了他的手里。 直到现在,他们连汉军有多少人都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在数千汉军兵甲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第一卷 第159章 野枣 李秀云起初还兴致勃勃,但长时间一无所获,寒冷和疲惫涌了上来。 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脚真冷。” 她忍不住朝着呈文嘟囔。 “多走动走动吧,再找找咱们就回去。” 两人越走越远,李秀云神秘兮兮地拉着呈文往一个方向赶。 “那儿有我的秘密基地。” 诸皇知道无主神兵的恐怖,没有被收服之前,散发百分之百的威力,纷纷出手护住手下,不让黑色烈焰沾身。 如今,他要走出三千大星域,通往外界,自然要给活着的友人送上一份大礼。 “倒是有点意思”,对于这等离奇的事情,林萧心中已经揣摩出了许多的东西。 “阵石呗。”骆山毫不犹豫的回答,不明白林枫什么意思,这个问题众所周知,根本不需要问嘛。 “哈哈,成为笑柄,大概也比死掉要强吧!我猜他大概是这么想的。”司马封说道。 下一刻,楚轩拎起手中龙纹,铮铮而鸣,爆发出无尽的伟岸之力。 王林大怒,大发神威,那早已凝聚的气息,轰然间爆发,形成一股狂风,向着四周席卷,将围攻他的人推开。 这是前所未有的记录,那原先树立于龙门之下的神碑,在此刻绽放万丈神光,有着无尽的法则之力朝着楚轩笼罩而来。 说话间,阮高飞从包里拿了一套自己的行头,急忙离开了秦奋的房间。 但是,只要一想到陈放可能就这样死了,从此不存在了。她便觉得难受,难受中还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以及恐慌。 当天下午大军出行在阳泉东门六里外,营盘好几里长宽,栅栏,帐篷,火把,好不热闹。晁盖,秦明,石宝带着五千多骑兵在城外叫阵,这情况也不是真打,就是先斗将,聊天。 一把诸葛连弩换铁匠工具、木匠工具来五十套。铁锹、锄头来五百把,朴刀来二百把。 对于那天夜尊者的落井下石之举,他是非常地恼火,本来他就已经被青莲剑尊给压制的抬不起头来了,现在这家伙还要横插一脚,如何让他不怒。 那天半夜里,我被尿憋醒,眯着眼睛,带着朦胧的睡意来到院子,刚刚扒开裤头,就听到一阵哗啦啦的声音,我本能的回头。 “这不就得了,打苍蝇不仅仅要打苍蝇,更重要的是清理大粪。”晁盖说。 这个时候,黑暗之触的力量已经变得极为浓郁,而苏焰的身躯忽然停了下来。 如果不是害怕把心核也炸碎了,恐怕刚刚就不止那么点炸弹了,甚至投下高爆弹也在所不惜。 到了飞机上。这些溃兵一个个就瘫在了飞机的地板上。几乎是四仰八叉地。沒有了一点儿的力气。 到现在为止,那边从来没有主动汇报过情况,李旭主动询问也没人应答,让夏岚去问,对方支支吾吾的含糊其辞,让李旭感到心中有些诡异。 苏焰看到自己所爆发出來的飞剑。都被王寒被震飞了沒有一丝的惊讶。 ——茶叶蛋大大,福利漫画的后面一章什么时候更新?嘿嘿,都等了好久了。 说不上那种感觉,但是看完那张惨白的脸,她脑子里全是过去这段时间林茵茵做的一切。 两人到了顶层,殷晓茹笑眯眯的凑到了林峰面前,林茶则进了秦陌殇的办公室。 这时郑悦揉着眼睛走了出来,正当看到欧阳暖暖暖坐在沙发上时,眼泪立刻掉咯,大哭起来,边哭边走到他的身边。 第一卷 第160章 身体渐差 赵蛮的身体自从那天以后,逐渐变得昏沉。 食物又紧缺,肉干熬下的汤喝了也不大管用。 李栓正眼看着赵蛮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心中焦急。 霸气刚猛的乾剑发出一声呼啸。似龙吟似虎啸。怒吼着刺向狼人头领。狼人头领伤势严重早已沒有闪避的力量。况且古宇这一击來势迅猛无比。就算是狼人头领沒受伤恐怕也难以抵挡如此攻击。 “靠,再挑衅爷,爷可要霸王硬上弓了。”叶宇轩看着场中光耀夺目,摄人心魂的尤物如此挑衅自己,原本被自己强行压下去的欲火又腾腾的上涌,暗骂的句粗口,心中默默的想到。 游龙公会一旦建立城池,再次招收玩家的时候,你们可以优先加入。我相信游龙公会会是你最好的选择,只要不做违反公会规定的事,公会永远会是你强大的后盾!。 汽车慢慢的驶入卫生局,罗天平带刘辉到局长办公室,而武元嘉自然由曹睿接待。苏局长五十几岁,看起来倒是很和蔼,他的办公室里面还有一个年轻人。 第一形态的机体,只是初步契合使用者后的最基础形式,而在完成了和使用者的同调后,机体才会改变形态,成为第二形态的专用机体形态。 等到李果能想到的兔子造型被了个遍,包括大白兔nǎi糖上的兔子和兔八哥都出来一遍之后,他终于放弃了……jing神力的消耗让他身心俱疲,造出了数千只绒玩具,效率可谓差到了极点。 看得出来,苏豆豆是真火了,估计从xiǎo到大都还没人敢这么挤兑她,尤其是说她是拜金nv什么的。 经过长时间在熏风里拼搏,李强已经很疲累了,他想了想,决定先到星球上去修炼一下,恢复一下功力再走。眼下最重要的是要找到出去的方法,在熏风里挣扎的时候,根本就无暇仔细考虑。 感叹的同时,陈浩还意犹未尽地在郑炫妤的私隐处摸了好几下,这才志得意满地哼起了情歌,拉着欲火焚身的郑炫妤往市政府缓步走去。 林凤娇把玩一阵,奖杯又传到了邓丽君手上,最后才进了专门放奖杯的橱窗之中。 话落,太子连忙啪啪拍了两下手掌,门外等待的随从随后就带着一个美人进来了。 徐恩恩也猜到了一点,她和傅宛都拥有捏脸的权利,所以她和傅宛肯定不可能捏完脸,再去买整容卡,对自己的随机游戏人物相貌不满意的人,才会买整容卡。 许晚听到之后,皱了皱眉头也没用说话,她知道,林浩说的是真的。 “我告诉你们,有事就说事,别动手动脚的!”张鹤鸣从旁边捡起一块砖头,脸上全是凶恶的表情。 合着这人还不是正主,夜三更顿为刚才丢出去的十两雪花银一阵肉疼。 秦晋感觉自己似乎已经被对方拆穿以后,就想把账号还给秦昭婻。 王敖不清楚原由,一下车看见李家的人满面愁容,李嫣然更是美目落泪,当既大笑着说着玩笑话。 虽然被一个黄金BOSS逼出这么一个保命手段有点可惜,但好在自己是活了下来。 第一卷 第161章 眼泪 泪水是热的。 只是北风一吹过,突然就边的刺骨。 指尖那点咸涩的泪珠儿,慢慢地消失无形。 阿斯站在迎风处,替李秀云挡住了一阵强风。 雪花儿飘起来,扬了漫天。 地鬼当先出手,四人狂猛扑来。刘军双臂交抱,似笑非笑,根本就不屑出手。令人眼花缭乱的兵器一波又一波地往陆明身上招呼,只几个瞬间,陆明就觉得不行了。一股狂波吹得陆明撞断墙壁,跌在火炉边。 “他、他不是我们抓的,我们只给他送吃的,一天两次。”微胖男道。 “这里就是关住姬若冰的地方?”李子孝捂住鼻子指着一个堆满垃圾袋的大铁门问道。 麒麟模仿那些老人仰天长叹一声,脸上的表情和那张脸确实十分的不和谐。 林晓欢红着脸,赶忙抬手蹭了蹭嘴角,可那里分明干爽无比,什么都没有。她茫然,魏夜风却好像很开心,满脸胜利的奸邪。 在梦里她也承认自己复活是她一手安排的,这恰恰与博士的身份相吻合,种种的猜测全都将姐姐的身份推向博士,这也是李子孝最不想见到的。 眼睛和耳朵是受伤最重的地方,然后便是身体的灼伤。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程师的苦心孤诣,还是说那么一刻他已然算到了一切。 林晓欢的胃口并不是很好,在这样假意的世界里,能生活下来,实在是种煎熬。她越来越能理解魏夜风为何有着那样极端的性格了,原来,在他的身边,真诚真的是一件难能可贵的东西。 武玄现在是战盟的盟主,他不希望再次上演三万年前的那般惨剧,所以他要找到自己得以存活下来的原因,好去让其他参加千城之战的城主也存活下来,这也是他此行的目的。 张烈那张云淡风轻的脸庞瞬间凝固了,在那一刻,他的灵魂遭到了重击,他手上的力道自然也就减弱了,因此也不可能再控制住那柄锋利的大刀了。 到了外面之后,坐在地上喘息了半天,才恢复了一丝力气,勉勉强强的爬了起来,嗅了嗅鼻孔,向着味道的方向跑去。 与此同时,刚刚突破到化神期初阶的柳超,见到李昊开口,却是一点都不敢托大。 章氏怒火难消,便数落道:“天天就知道游戏,我怎么教出你这样的儿子。”她倒指着老九能帮衬他兄长,总好过成日游戏,尤其是,他与时瑾来往过密,这让章氏非常不满。 可能是因为怀了双胞胎的缘故,萧宁宁现在食欲大开,餐前餐后还要吃很多的水果,所以高非下班后,都会顺路买一些新鲜的水果回家。 任凭蚁兽的攻击如何猛烈,如同狂风暴雨,叶霄始终如常,不染半点气息。 当你在无助时,绝望时……会怎么选择呢?放弃一切得到生的机会,还是彻底的为信仰活一次? 数十名天使在斯卡哈的指挥下,一边挥动着羽翼,一边合力将这些浮在空中的建筑逐个归位。 刚出生的妖兽,居然能够口吐人言,若是此事传出,恐怕会引发一场大波澜。 奥萝拉拿起一片肉干,放进嘴里嚼了嚼,一边吃一边用脸上的表情,示意这些食物非常美味。 第一卷 第162章 不一样 地卜子里静悄悄的。 玉侬和李秀云心里都有些忐忑,从天黑等到天黑。 嘎吱嘎吱。 屋外有些声响,李秀云立刻站起身去看,推着独轮车的李栓正和呈文出现在视野里。 由远及近。 她掀开了帘子冲了出去。 寒风呼啸而过,一家人之间,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赵蛮寻着声音望过去,眯着眼睛笑起来。 神龙狠狠撞击在山崖之上,将整个山崖撞的崩塌,摆动了一下有些晕眩的脑袋,神龙目光投向不远处天空中的那具魔神身影。 这头僵尸尸首成赤青色,指甲漆黑,獠牙如犬齿长,力大无穷,一跃可达数十丈,周身有毒气盘绕,根据曾经看到过的记载,炎赫渊判断这头应该是三阶绿僵。 做完这一切,他如同失去了全身的力量,瘫倒在了酒店舒适的座椅上,可惜他现在什么也感觉不到,头脑一片空白。 包括花想想都开口了,将手绢给花一可,跑到花子卿身边,抓住他的胳膊。 每日天未亮,便开始一遍又一遍的练习着她们要在百花赛上表演的才艺。 只有上百年如一日去练习剑术的精灵才能被赐予贝特拉钢剑,并且得到允许学习这份危险的技术。 肃默急得满头大汗,他可不是专注提升各项能力的均衡型轮回者,而是大半战斗力都在真命技上的开挂型,真命技用不了就等于被封了号。 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遇到殷桓玉这样的人,更没有想过在她遇到这样的情况后,要怎么处理。 主机房内,陆诗倦正在查看波儿整理好的入驻轮回者名单,在经过特定的检索条件筛选后,他又进一步挑出对他来说可能有用的人。 就看到平日里穿着个西装的男人,这会儿西装被人给割开丢在一边,露出来精致的锁骨,气场强大而又逼人。 杨帆咧嘴笑着,突然觉得这两父子好可怜,但一想到两人之前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眼神变得狠厉起来。 汉代的玉帝乃是万法之尊,三清如来都要在祂之下,现在玉帝的形象可没有一点万法之尊的样子。 这一次倒是声音清脆,没有昨天的扭捏的样子,叶天见她和自己的妹妹叶萱年纪相仿,心里也自然生出几分好感。 在这个时候山川熊还在做着自己的春秋大梦,而且在灭掉了这前来捣乱的天门和洪门之后,再调来一批援军,到时候可以继续他的计划。 计划已经有了,当晚周瑞一行人好好地睡了一觉,因为沈残用特殊的手法压了下来,周瑞最近几天再也没有出现过那样昏昏欲睡的症状,所以才想要直接动杨祖安一行人。 杨帆震惊的同时却是一脸苦笑,他本不想太过招摇,谁想他们这5个天字号包房中最惹眼的“战”字号,走过天桥,位于拍卖会场后面正中位置上方,除了天台,四周都是透明的玻璃,众人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会场众人眼中。 在她的血管中涌动的,是知识,是力量,是胆魄,是勇气,是自信,这个年纪,正是人类心智中骄傲那部分的巅峰。 “最好这样。”青玄回应一声,立即操控着九彩琉璃罩,将笼罩在夔魔将身体四周的九彩光幕,全部收了回来。而后将九彩琉璃罩召回头顶,做出了随时出手攻击的准备。 可是叶那心头信念依然没有更改,神格之光不断闪耀。这骸骨之原上方被叶复活的强者根本不能靠近叶的身体,一旦靠近面临的就将是那灰飞烟灭,重新化作白骨。 再一挥手,一面崭新的水镜出现在身前,镜面正对着被覆盖的那面水镜,播放着同样的画面。 老头子看见久升的样子叹了口气∶“哎呀!这个汉子是中了暑气了,估计是热的,我给他拿一剂药,回去熬了喝了就好了。 “那,那这个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导演默默把那份合同收了起来。 她的话被匆匆过来的服务员给打断了。她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皱,在沈旭看不到的角度,狠狠地瞪了服务员一眼。 摸了摸孩子的脑袋,刚想说让他们放心,这事儿交给她这个当妈咪的解决就好。 曾经在孤儿院生活的场景,曾经在跟在院长奶奶身边的场景,所有回忆都还历历在目。 当时他昏迷前唯一的念头就是,幸好沈琦珏没事,不然顾宴池知道了肯定会责怪他。 谢燕来忽然想到另外一件事情,把北平党务调查科给洗劫一空,你可别以为这钱你就能够都拿着,就算今天行动的都是谢燕来的人,可没有不透风的墙,该交上去的你得交上去。 倘若眼前这人不是徐凌本人,很难想象会让林知依闹到自杀的地步。 苏洛在得知李盛海排出信差前去搬救兵的时候,就已经让人暗中跟随。 一个特定消息过去,眼前的人就是顾强,杀害他的人是北平特务机关的人。 他身上腾起的伤害数字,堆叠在一起,密密麻麻,层层叠叠,几乎看不真切。 察觉到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一直盯着她瞧,斯颜越发尴尬了,只能将身子拼命往斯哲的身后躲。 被如刀的目光击中,屈辅国感觉自己被戳的千疮百孔,他实在不明白为何数万人坐在这里,练不知所云的“周天导引功”,反正他觉得没有任何变化。 第一卷 第163章 敬天地敬生灵 李秀云的手因为抓着阿斯的袍子,逐渐冻得发红紫。 指节也因为用力而泛白。 阿斯眼角瞥过,轻巧地将她的手握着放进了袍子内侧,让他抓着自己的里衣。 顾凌寒微微一愣,头发下的耳垂有些泛红,他自然知道顾念指的是什么。 “好。”夏雨挂断电话,公司的问题再多,也的一样一样的解决,现在关键是挽留客户。 于是,寒潭下一蛇一人一猫的身影在其中穿梭,破开水浪,冰蓝蛇王在前面飞速游动,苏湛速度也不慢,气海之中的幻力被疯狂调动起来,维持着消耗。 其中一人相当于金光攻击,他手中的金光所到之处都能将其化为尘埃。而另外两名护法的攻击是灵魂攻击。 警员们早在许佳茜‘耍花样’的时候,心存戒备,许佳茜一有举动,马上动手,把她抓住。 素衣少年想着背上的人在吹牛,背上的人心里想着哪里需要出剑。 半刻之后,滚滚劲风激荡,璀璨的异象一同褪去。神芒凝成一团,迅速缩入到命土之中。圣辉也化成缕缕丝线,流回神骨中央。 带着自信的温和笑意让萧洛到嘴的话咽了下去,最终嘴角动了动。一旁古阳的眉头深深皱了起来,一个幻体境一重的家伙,这个时候出来逞什么能,顶多也不过是被教训一顿罢了。 接着是二少的树叶掌和暗影的黑箭,虽然飞行的距离比他们的远一些,但也仅此而已,并不能到达对方面前。 被点到的高瘦白人,稍稍楞了一下之后,顺从的越众而出,来到了因圣特的身边。 自己的师傅具体啥来头现在还不知道,但芒玉能感觉出来,也绝对是一个绝世高手,不知道啥原因,出不了这蔽日泉。 想起自己还刚刚差点为他所说的话而感动,花璇玑此时恼的就想扇自己几个嘴巴。然而眼眶,却又再一次的酸胀了起来。 杀气将周围的啸月狼全部的笼罩在了里面,除了啸月狼王外,其它的啸月狼也是都微微颤抖着。 袁自立一行离开治安室,杨义夫赶紧出去送,看不见袁自立一行了,杨义夫才回到治安室,他脸色铁青,看着屋里的所有人。此刻,他的儿子还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说起烤肉,花璇玑在现代却仅仅只尝过一回,还是在蒙古的草原上,不过却到现在都难以忘怀。 后来他的一位朋友因与当地一家豪门恶霸结怨而被害得家破人亡,万般无奈之际,只好请徐庶为其报仇雪恨。徐庶接受朋友的请求后,以白色垩泥涂抹面孔,只身闯入恶霸家中,一剑刺死了那个仗势欺人、为害一方的恶徒。 “很惊奇,是不是?”仙儿自翠柳的身后走了出来,面上依旧是带着温婉的笑意。 “老白,咱们姑且不谈这四个条件能不能答应你,咱们就说说这四个条件,前三个都好说,这第四个,你让我们一人贡献件至宝,是不是说不过去。”融万江说道。 不过……自从这盾牌改造完毕到现在,他还是第一次真正用到这一招呢。 “不,不,不,你们不要看我,你们不要看我。”徒然把脸露到众人面前的花棺材仿佛丢了魂魄般,一只手捂着脸,另一只手不断的在身前挥舞着。也不管眼前这是什么地方,发了疯般的嘶叫了起来。 第一卷 第164章 选集 赵蛮最近总是晕乎乎地躺在炕上睡觉。 还好冬日里的也没个营生,李栓正就坐在地卜子里守着她。 看她呼吸平缓,安心不少。 秀云每天出门找野菜,砍柴火,捡一些干草。 有时候累了,就爬上那颗巨大的桑树上发呆。 “当然开心啦,我好兄弟结婚了呀。没想到,这就十年了。”木纹感叹的说道。 许多人正在挑选这些武器,柏里曼与同组的两位学员从他们之间穿过,来到收银台前。 在村口,两方人马你来我往的打得很是热闹。仗着人多地形熟,熊耳山的人马慢慢就靠了过来,有把村子包围起来的迹象。兄弟们应付的有些吃力。好在这边装备精良,枪法又好,两边都暂时僵持着。 董爽愣了,没想自己老爸的霆天集团员工关系这么混乱,如此一比较,他老爸三十多年没传过一次绯闻,可真是出淤泥而不染。 圣子的下落牵动着多方势力的神经,甚至直接影响到了许多人的生死存亡,人族承担不起。 他们八人锋利地催动修为,脸上不断地留下冷汗,似在和额头之上的闪耀的星辰之纹对抗一般。 “若雨,不得无礼!”梁步海有些生气,这丫头,往日里虽然说有些不着四六,大方向上还是能说得过去的,今日里见了这林家后生,反应咋就这么大那? 他在四岁就被刘家当代家主作为种子选手选进了刘家的嫡系部队。长大成人,斗阶进阶果然迅速。乃至最后成为强大的七阶斗圣。他这位二长老也终其一生报答刘家家主。一生在魔都刘家部队效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木纹手上的骑士光芒更亮,像手电筒一般照亮着前方的道路,无论木纹怎么转动它都只照着同一个方向。 任命十分认同,因为刚才按计划执行突袭的一行四人里董爽那胡乱不成熟的射击技巧可就差点儿抢在王千之前要了同伴的命。 毕竟无根生可是今后甲申之乱的核心,要是没了他,三十六贼可能就没了,雷善想要见识的八奇技搞不好也不会出现,这对未来的走向的影响太大,不确定因素太多,雷善不想变成这样。 玄门讲的是从心,在玄师的眼里,权势的地位仅比普通民众高一丢丢。 来往的游船不断,徐慕卿目光一瞥,看见擦着他们的船身而过的一条船。 她见过的京都成婚礼,大多是新郎身戴红花,牵着一根红绸,红绸那端是新嫁娘。 两人认识源于一场机缘巧合。大?概是?三四年前,那时?候夏奶奶去世几个?月,夏鸢蝶刚从阴霾中走出来,恰逢本科毕业,她?也想换个?环境,就在学院教授的推荐下去欧洲高?翻学院进修一年。 蒋鹏如临大敌地从桌子底下掏出一把长剑,将盛意扯在身后,蒋鹏吹灭了那盏灯。 说着,鹧鸪哨带着师弟师妹转身就要走,生怕雷善突然反悔要留下他们,所以片刻都没有停留。 “瞧你那财迷样,丢人!”太子假模假样的训斥一下,就挥手让下面的人,把早就给盛意准备的东西呈了上来。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雷善找了一处人迹罕至的荒山,然后念出了言灵。 花玛拐应了一声,从随身携带的箱子里取出了一件黄橙橙的马褂,仔细一看,那内甲由无数不知名的金属环套扣缀合而成,每环与另四个环相套扣,形如网锁。 队员们服下药,穿好防寒服。这一切都整装待发之后,邹渲第一个离开研究所。 雨落,一股很是奇异的气息在整个江州飘散,这些逃散的凡人皆是眼神木讷了起来,当他们眼中再次有神的时候,一切都是忘却了。 说明手册:用来提供玩家各种游戏说明,任务说明,相关说明等等信息的工具,不会丢失,永久绑定,只需要心中所想,就可以召唤说明手册。 林晗是无可争议的全场焦点,前来给他敬酒或者聊天的人非常多。 封幽这些年一直都是在这里卜算,试图穿透天道命理壁垒寻到圣尊所在,十六年未出这百花世界分毫,可是…终究是没有成功。 袁熙知道结果该出来了。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他还没有等到结果,曹操居然出其不意的派兵先攻入了并州。 “那我们守卫浮生之门的任务呢?”王爽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任务,他忙活了这么半天,任务走向无所谓,剧情怎么发展都好,但是奖励是一定要拿到的。不然哥凭什么给你白白打工这么久?哥又不是吃饱了撑着。 宝刀应声而断,一股雪白的气息被贪狼刀从断掉的宝刀上扯了下来,吸收了进去。 吃完饭秦牧说送她上班,苏清立刻想到他那辆招摇的车,又是上班早高峰,人来人往。 团团有些无语,这个毛猴子怎的就如此毛躁?主人这收的都是些甚么人? 城中的百姓们早已被惊醒,不明就里的他们躲在家中大门紧闭,根本不敢出去一探究竟。 白花蛇想办法把黑大王调出黑风洞,并见机行事,取得他的心头血。 应当是警署被炸,新搬进去的办公楼还需要很多事情要做,所以加班了。 随着地面被蜥蜴王砸的震动一番后,系统的消息出现在全体成员的眼前。 其实自家里却实有很多玉,但都是玉佩、玉钗及玉镯类的饰品,师父要的东西他家里还真的没有。 随着营寨内一阵阵角声响起,由赵云和典韦所率领的荆武卒冲了出来,战马踏过地面的雷鸣化作两道,一东一西夹击而来。 可朝廷使出的这点力道,怕也就是让百家伤筋动骨而已,至于将其打死,却是远远不够。 等着他吃完饭洗漱完了,拖拉着一双鞋到了,羡冬鱼已经喝了三壶茶了。 我很生气,主要是刚刚祭坛被毁时,飞散的残魂不下十数有余,上面残留的气息明显是最近形成的魂魄。 “噗”的一声,那名黑衣人连惨叫声都没有来得及叫,就已经倒在了地面上,眼睛瞪大,到死之前还是满脸恐惧的样子。 昨晚去东城区,把不知名的东西扔向水里的人,开的车就是这辆。 老李头得意洋洋对君流光说,“王爷这位就是老头我最近新收的徒弟,和王爷一般是老头的知己”。 第一卷 第165章 张罗婚事 赵蛮开始为李秀云张罗起婚事。 找了六组有名的热心媒婆,给她介绍附近村子的青年。 李秀云如同往日一样出门打猎。 “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只是家里还有老娘,我不想死在这里的,不想死在这里的。”黄鼠赶紧点头说道,同时孙宏放开了他,让他赶紧跑到一个角落躲着,不敢出来。 一伙五人,在商场外围摸索,终于找到一处消防梯,郭荣带头,先爬上去。觉得没有危险,才向众人招手。然后几人上了楼,通过一个窗户爬了进去。 所以贝列为首的大红莲骑士团,虽然对眼前的情况满头雾水,但为了自己的君主和国家的立场,自然会站在特使这边。 然后,随着重重摔到地上,内脏流出来的声音,她的意识也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最后,他们停了下来,萨尔眼前的腰带也被摘了下来,再下来后仍旧是昏暗的环境,萨尔不停地眨着眼睛适应着新的环境,这里只有火把带来些许的光明。 “在我们那,不是熟人的话直接称呼名字是不礼貌的。”杰里没有回答楚云的话,而是纠正起了楚云对他的称呼,但语气好像是在说楚云是一个土包子。 陈勃看着它两从头到脚,一直延伸到地面的黑色影子,心里暗自嘀咕起来。 目前雨果所知道有眉目的是波佐家族,乌迪内当地很支持波佐家族,有让乌迪内斯掌握球场的意思,但是像米兰双雄和罗马双雄等就很难办了,罗马和米兰都是国际化的大都市寸土寸金,市政厅未必愿意给球队批地。 向阳很想帮助柳馨梦唤醒曾经的记忆,但柳馨梦似乎对自己很有敌意,向阳也很是无奈。 当然,覆盖归覆盖,魏贤也没有作死的去品感位面的人或物。若是敢以覆盖式的进行品感,魏贤将要承受数以亿计的“信息”,在真身没有躲进灵魂空间的情况下,进行这种覆盖位面的信息品感,那就是想成为脑残的节奏。 赛梅莉丝只好告退,她多呆一分钟,就会让伊珂多一分危险。因为深居王宫的伊珂不被世人所熟识,但她却是赫赫有名的『地狱教官』,她害怕自己的身份会给伊珂带来麻烦。 魏贤是在“雍位面”生活二十几年的,也就清楚只要完成虎龙雀龟四阵,位面其实就是完善的。 游建从烟雾里面走出来,他拍了拍身上的烟尘一副很辛苦的样子。不过从各方面看来他应该没有事。 范荀不解,怎么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其什么人还什么道,此话何意。 有了足够的对讲机,前面三艘,都是为了测试出准确的设计坐标,然后,通报给后面两艘。三艘巡洋舰级别的战舰就等着这个时候,联合一艘装备了最多重拳系列火炮的护卫舰,一起射击。 而逃到一盏灯客栈的人呢,大多还是一些江湖一人,基本上都是靠卖艺为生的这些人有着一些才艺,但是武功不高甚至有的,根本就不会武。 “为什么?”这短短的几分钟内,原本已被控制的局面忽又一波三折,这难免让王林有些焦急,但他又不能过于明显地表露心中情绪,只能装出一副莫名其妙的表情。 第一卷 第166章 甜蜜 “妈?” 呈文有些不敢确定自己听到的话。 玉侬看着儿子,有些无奈。 “你要是喜欢,我这个亲妈少不了为你着想,去提亲,商量商量你俩的事儿。” 呈文有些羞赧的不敢说,垂着头支支吾吾的。 “你小子要是喜欢,就赶紧跟我说明白,你赵姨现在张罗着给秀云找人家,你再墨迹,小心改天就吃上秀云的喜酒了!” 叶雪此刻已经不哭了,他没想到林羽竟然有这种遭遇,不禁心生同情。 那个修士明显全身一震,但已经走到这了,也没有退路了,他一咬牙,继续向前走去。 俞明心中暗暗叫苦,果然该来的躲不掉。心里将姚铁连带着修铭骂了百八十遍。但面上仍旧严肃认真的样子,抬头挺胸夹屁股。 大字型躺在地上,看着高高在上的天花板,少年的狂傲都在刚才简单直接的两招下消散,恢复了冷静,少年觉得杨冲就像是天花板一样高高在上,自己,正是躺着的地面。 苏易就能够明白,这些事看似离奇,但是内在一定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只是中间肯定有着什么事是自己不知道,但却确实串联着这些事的东西,只要找到这些事,想必才是解决家族问题的关键。 “哟,我们这一身的仙家法术,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黄袍人道。 卡瓦将要踩下来的脚掌竟然真的定在了空中,不过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是有了这一瞬间的停顿,已经足够科塔逃出险境了,科塔在逃跑的过程中,还不忘回头挥出了一刀,砍碎了卡瓦的脚掌。 墨阳城的治安,和墨阳城中的其他一切突发事件,几乎所有都可以用墨阳卫来解决,就连上次在青阳镇剿灭七煞帮的时候,安如烈也是在带着墨阳卫。 所有人看着眼前逐渐蒸腾的水气,江刀鱼身上的鳞片居然慢慢化成点点油滴,整个鱼身色如熔脂,颜色越发透明。 铠甲天使发现周边的环境在变化,太阳还在,下边的云海却变成的碧蓝大海。 “不用怕,这些蛛丝只是一些特殊的氨基酸所构成的蛋白质纤维,与羊毛与蚕丝蛋白质纤维相近,如果真有毒,你早已经昏迷了。”刘明解释道。 “正是家师!”吴镇听到尸巫尊称自己老师为先生,脸上闪过一丝自豪。 专制、强大、一如既往伟岸的光芒就回到了这里,席卷了这片大地。 但胡岳和臧云雯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一人一只手的搭在伊丽莎白的肩膀上,用有些恐怖的表情看着她。 孟静仪哪知道叶知宁心中在诅咒她去死,她到底留着叶知宁以前对她的好,不想让朱珠搞的太难堪,她那张嘴有多毒,她最清楚不过的。 好半响,主持人才渐渐开口,他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明明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做,怎么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呢? “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兵分两路就这么定了。”甩开他的手,向通往京城的城门跑去。 确实,从头到尾,林越先把上官无念打残,再绕过龙拓斩杀蓝瑛和慕容华,不知不觉间,局面已开始逆转。 叶九卿说这个秘密如今知道的人已经很少,听我描述那人年纪和我相仿,按理说那人不应该知道这传闻才对,叶九卿担心那年轻人背后还会有其他人。 “呦西呦西!先生说得大大地有理,在大天朝,我与平凉侯的交往,那也是叫我终生难忘的干活!哈哈哈哈!”物部突然从旁边蹦出来,插了一嘴。 第一卷 第167章 难两全 李秀云揣着那包奶渣和满心的甜意,脚步轻快地往家走。 风吹在脸上,稍稍吹散了些许上头的热意。 她有些忍不住,又掏出一小块奶渣放进嘴里,有些轻盈的快乐。 她抬手掀开家门帘子,赵蛮依旧恹恹地靠在炕上,脸色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愈发灰败。 “回来了?” 李栓正抬头看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沙哑。 “嗯。” 达瑞巧合之下拥有了同样强大的毒火之力,虽然与麒麟火有所区别,但属性相同,所以瞬间就炼成了第一重。 “话是这么说,不过咱们现在手上可没有D级战舰。”阿鲁巴嘀咕道。 可是她想独善其身,波塞冬不肯,疯狂的追求自己这个姐姐,想要娶她,然后阿波罗这个侄子也对赫斯提亚这个姑姑很有爱,也在追求,宙斯知道后更是大力支持。 护卫队长本来还想袒护他一下,毕竟两人在一条船上工作,而且副船长刚才帮忙阻止了血雾的侵蚀。如今一想要不是因为这家伙勾结葫芦山七兄弟,自己笨笨就不会中毒,也不需要被砍掉一条胳膊。 有淑雨在身边,别说武皇高手,就算是武尊武宗前来,只要不能第一时间秒杀他,他都不必太过担心,他拥有的这股势力,在大陆横行无忌,想必也没有太多的危险。 妖帝坟的奇异虽然让他也很好奇,但此刻他最希望的还是能够及时的赶到妖族圣城,去寻找雪薇和白龙马。 上一次出手,就等于是把她这么多年来在白骨幡内当战将的人情还了。 萧漠眉头微皱:“可有说是什么事吗?”虽然萧漠平时事情不算多,可是也是比较忙的,不能抽出太多的时间放在那些闲人身上。 “什么?飞走了?往哪飞了?”斜眼边上的手下在无线电里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一边问一边打望。 “我不需要那些东西!我说你是我的,你就是我的!”唐北川看起来温润虚弱,想要的东西,却丝毫不让。 “映洛呢!”白兔忽然想起来,她昨晚回来到现在,好像都没有见过映洛。 “赵老师!你觉得我还有什么需要学习的吗?是不会用教鞭打人呢?还是不会……”白兔右手放在赵欣的背上。 而祂也由此获得了,令诸天万界墟宇最顶尖大能,都无比艳羡的巨大好处。 就算她真的不行,今晚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赢他,是想让他放松放松。 正愁蓟都三大势力都不弱,还彼此牵制均衡,很难找到下手的最佳切入点。结果这位博雅·万方,就直接找上门来。 如今的他,只不过是一个腹中装满了造船知识的垂垂老者,他再也没有本事,造出当年一样漂亮的大船了。 “王爷也算是男人了,没有为难她,佩服佩服!”皇甫耀开始觉得沈九州对她越来越在乎了。 不过,想想,也行吧,不管是怎样的生活,人生都是要亲自去体验一下的。 至于对方为什么会来,原因也简单——相伟荣要把越剧院从几十年的老办公室挪出去,院长同志一得知前因后果,怎么着也得来拜访一下。 眼前这名叫付梓的,她也知道,一开场就稀里哗啦扔出来一堆符纸来,蓬莱‘摸’着储物镯,嘿嘿,撞她手里了,好不容易准备了那么多的符纸,还‘花’时间研究了一下一个个都是什么用法,等的不就是今天吗? 夏池宛怎么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还能利用秋姨娘对于自己的欺瞒,反对付秋姨娘,挖秋姨娘的墙角。 在她辛苦怀着他孩子的时候,夏伯然偷吃还不够,竟让了知那贱婢怀上了子嗣。 龙应堂转眼向凤霏漓看了过去,却发现凤霏漓那张时常面若止水的面容上,也是止不住的惊愕之‘色’,好似眼前的一切,他根本无法想象一样。 这话才说话,对方一个水箭术,“噗噗噗”三声,竟然全部从凌晗的‘肉’身中穿透而去。 只看到一团血雾喷发出来,翡翠巨龙就已经消失了,青藤啪的一下从空中摔了下来,血条已经清空。 那吴氏看到乔明瑾往那个不知名姓的男人碗里夹菜,气就腾得上来了。 “万成贵有好好的厢房不住,却躲在这牢房里头,还让人专门给他铸造一间石屋,也当真是一个怪人。”林宝淑叹了口气,望着地上死不瞑目的万成贵说道。 至于那些到处乱跑打秋风的收入,还不在常例范围之内。当然,打秋风是落魄官员不得已常为之的无赖行径,一般现任官是不屑如此的,除非是公务在身,不得不经过和惊动地方。 “说!是谁指使你残杀十常侍的?!说不说,你说不说!”壮汉一边问,一边抽打,极为卖力。奈何那刺客却是极为嘴硬,咬紧牙关,只是哼哼,却是只字不提。 按照蓝谦估计,凭借他自身的积累,几个月之内晋升无色境第二重没有什么问题,但往后就很难了。 第一卷 第168章 割喉 秀云喃喃道,“我只是,只是觉得心里难受。好像怎么选,都要对不起一个人。” 地卜子里陷入一阵沉默。 李秀云在玉侬家里待到很晚才走,磨蹭了很久才不情不愿地回了自己家。 玉侬和呈文面面相觑。 “妈...” 耳边的电话早已是忙音,但是痴痴看着窗外的离阳,丝毫没有注意到,依旧保持着打电话的动作。 不敢再看彩鳞离去的背影,顾少宇强忍着伤感,准备转身离去。这种分别的场景,是他最不想经历的,太难受。 离阳他们迫不及待地拿起了那份组队契约,各自的心情都有些激动。 “可妹是萧熏儿的表妹,她的股票应该是萧家给的,但是这人世间有这么好的亲戚么?”陈可的二哥少奇说道,他也是第一次称陈可为可妹,而不是死丫蛋。 凌冬把玄玉戒对准白龙源果树,一束金光罩了过去,白龙源果树立刻进入到了戒指空间中。 大蛇的黑色波纹和重脚,连自己的防御都没办法击破,自己为何会出现不安的感觉? 这里是一个悬浮在高空的平台,平台之外有着云城和呼呼的风声,但是却影响不到平台内的情况。 随后绝无煞双手化作利爪携带着滔天的煞气朝着楚风连连轰杀而出。 宝生永梦还没理解发生了什么,就被一个突击崩源病毒体打了一眼炮。 “来人!”丁浩出声,等待着生命教廷的人出来。现在他的身份是生命教廷护教骑士团的团长,这个身份也使用过几次,并且在西部的蒙大拿州有一片地方专门训练全美召集的年轻人,成为护教骑士团。 兰帝拉着希踏上船后本对里头两人不甚在意,却突然被其中一人瞬间有些絮乱的意念波动引起注意,那感觉有些熟悉而陌生。正自在记忆中搜索时,里头传来一声叹息。 可是当他现在真正可以开始点第三排天赋的时候,却犹豫了起来,好一会儿后,却是在另外一个天赋上加上了一点。 去美国的航线现在有两条,一是走印度洋、欧洲、大西洋;二是走印度洋、南非、南美去美国。另外,中美之间的太平洋贸易航线也没有完全停止不过却没有空中航线从太平洋上飞跃。 如陈克复所言,杨广真的如此继续折腾下去,终有一日,北方草原上的铁蹄会再次饮马黄河。到那个时候,又有几人能幸免? 对于俄克拉荷马雷霆队来说,他们在此时才意识到了克利夫兰骑士队在目前到底是有一个多么出‘色’的状态。 轰隆隆!轰隆隆!“大食天马”四蹄翻滚,竟在地下卷起了一道浓烟。马背骑士立时俯身趴倒,先将掌中物事藏入了马腹暗袋,随即高举唢呐,向天吹鸣。 但若是如此,那人何必这般?凭他自己修为,抚养教授这孩子岂非更好? 昨晚乐大师被人在富贵交易广场上空杀死,连肉身都被打成无数碎片的传闻,早在一个晚上的时间传遍了整个交易广场。 若说彩霞凤冠是新娘的盖头,这块黑布无疑是恶魔的法冠,把可怖骇人的鬼脸隐藏起来。 艾克苦笑了一下,他无法回答塞隆的问题。因为他清楚这个所谓“方舟”投资公司是干什么的,他也清楚这个西斯是什么货色的人。 第一卷 第169章 异性亲姐妹 大夫和护士看着赵蛮满是血渍的脖颈,都是吓了一跳。 “快把人带回去!” 几人手忙脚乱地将赵蛮抬进简陋的处置室, 大夫迅速检查伤口,眉头紧紧锁在一起。 “伤口很深,割到了血管,失血过多!” 大夫语速极快,一边戴上橡胶手套,一边吩咐护士,“准备止血钳,纱布,再联系镇上的医院,看看能不能送血浆。” 虽然脸色仍挂着几丝担忧之色,但柳世封仍然很好的招呼着苏子墨等人。 清风回到冉博的身边,冉博看着他这般有些失魂落魄,一直询问他,哪知道,他避而不答。 话音刚落,茯苓同紫苑倒是立马停止了打闹转身便走近了马车,晋王妃也只是看了一眼而已,她到行宫也没什么行李,左右不过几件衣服罢了。 三大洲的修者一看情况,哪里还沉得住气,散落在东华洲各处撒花的修者们火急火燎地跑去青固镇,生怕没有第一批冲进青固镇世界,少抢了宝贝。 回头看着处于静止状态的众人,夜時秋眉头一皱,将目光望向空中那将他们全部笼罩进去并不断释放着强烈光芒的光环。 而当他的目光看向前方,正准备动身继续追击的时候,却是愣了一下。 “那你的意思是?”知道他们这些人的修为基本都用在战斗上了,只有心月葵用在感知和探查上,所以少年时秋很愿意听听她的意见。 一般来说,灵根分为了五种属性,金、木、水、火、土。大部分的人,都是这五种五行属性。 心中这样想着,但苏子墨却没有一丝一毫的怠慢,而是紧盯着禅院内的风吹草动。 毕竟两方都是乌坦城的大家族,自然不愿意轻易令矛盾激化,做出让旁人获利的蠢事。 可惜好景不长,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死了,没有等到南下的队伍回京,没有来得及让她说一句感谢。 “凭什么……。”听到黎佳要管理一个,凯雪赫然站起来大声质问道,一双美目里满是愤怒与冷意。 “还是回去多练几年吧,邵帅不在你的身边,我劝你说话还是多注意一点。”慕容长风不屑的说道。 谁让她年纪大了、不新鲜了,比不得人家正得皇上上心,她还没见下面姐妹有谁像她一样能让皇上这样维护,就连公认的新进美人陆才人也不行。 二楼窗台前,楚云逸一脸冰寒,从那片稀疏的竹林间收回了视线。 这是年宴上的例行程序,套用苏姑姑的回答,事出突然,这卷轴上的致辞当然还是皇后的。 慕容若说道:“有,我大致拟定了一份名单,你来看一下。”说着,从袖子里掏出了一张卷起来的宣纸,扔向了即墨。 慕容若其实并不好受,接连饮酒作乐三天,突然叫她正正经经地上朝处理政务,当真是苦不堪言。 这些东西都是违禁品,不管是猎枪也罢还是气枪也好,这些东西都属于危险品,要交给国家保管,不过毕竟也有些乡下农村里面也的确有警察管不到的地方。许多深山老林里要打猎为生的也还不在少数。 偏偏他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没有半分怨恨的表情。只是想阐述着一个外人发生过的事情,一般这样的反应实在是让人又心疼又无奈。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过年纪轻轻,可身上的气质足以沉稳,沉稳到在自己面前还能这么从容不迫,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年轻人。 进去之后,陈锋赫然看见偌大的教室没有座椅板凳,更像是一个室内体育馆。 当陈锋来到市局大门口的时候,经侦支队副队长王刚正巧从大厅里出来。 结果最近三个月来,只有6月23日的那次活动,出现了物业管理处跟学生会记录不同的情况。 也许自己可以借用这个机会,让沈亦安卷入裴康时的这个生意里,永远翻不了身。 顾烟和霍君临找了一处比较有利于欣赏风景的位置坐下开始吃早茶。 路明非感觉一个伟大领域从他身上展开,一瞬间,这个领域就从天空扩散到了地面。 “我又打过电话了,马爷还是没有接,他是不是出了什么意外了?可别是遇到仇家了。”胖子开口说道。 宋清寒穿着米色的卫衣外套,里面叠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一手撑着伞,一手拿着一件厚外套,缓步走了过来。 裁判黑着一张脸,直接宣布秦始皇恶意犯规,给他罚了下去,全场爆笑。 当然你们这一次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任务,看见了吗’。教皇手上拿了一个血红的珠子。 “不过,在此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帮我松绑?”我被紧紧绑着的双手微举,冷无双看了一眼束缚着我的铁链,转身离去。 “她拼命的样子,真的很让人心疼,而且也是为了你,你可要好好珍惜。”洛雪微笑着,声音却低沉了许多。 月光不如阳光那般拥有闪耀的光芒,它也不需要拥有那么强烈的光芒,因为它是月亮,是温柔的月亮。 吴雨林从咖啡馆里出来心情就一直不怎么好,本想着高心玥好好谈谈,以后不要再找吴雨桐的麻烦了,没想到后来既然让自己弄巧成拙了。 其实脑残的人和事情还很多,这里就不多说了,免的说我跑题了。 第二天一早肖威参加朝会去了,每个国家每天早上都有朝会,这是肖威自出生以来第一次参加朝会,大部分看见肖威的人都有点惊讶,都在猜想这个一向低调,几乎被忽略的皇子今天来干什么。 很轻的一句话,却让蒙恬浑身一震,望着蒙武那不苍老的面孔,心中苦涩异常。 临走前还狠狠的摔了一下大门,“框的一声。”众人听得心都直颤颤。 这是明晃晃的告诉韩锦和韩沐川,这栋房子是沈词的,他们想赖也没的赖。 嘴上像是在埋怨,但是声音里的亲切是瞒不了人的,她看到陆思慧很激动。 内山就是邢医生的试验基地,有无数的动物供他做实验用,再给他半年时间就好,他就可以成功实施。 若是没有周大哥来,姐姐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说起来还是自己连累了她。 屋外,赵晋琛边干活,边和周子旭聊天,哥俩说的都是单位的事,怀念在一起度过的时光。 我也没招,想了一圈。还是去给金乾打了电话,虽然对于金乾并不是太了解,接触的时间也并不长。 第一卷 第170章 道别 李秀云给赵蛮一根根擦着手指头。 “你回去吧。” 赵蛮这样说着,准备抽回自己的胳膊。 “妈,您现在别说话,容易扯到伤口,我和我爸会留下来照顾你和玉侬姨的。” “是,少主。”猎鹰毫不犹豫的答应了下来。因为,姬宇晨有这个能力命令他!且,姬宇晨就算是杀了陈志荣这三个,也没人会怪罪,因为,姬宇晨是圣主的第三弟子,血影组织的少主。 他原本以为,没有人比他还要更适合坐这个皇上。他原本觉得,那些个皇子谁都不如他。可是现在,当他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之后,从皇子瞬间沦落成一个凡人的差距,让司徒睿没办法释怀。 “月笙哥,你想回鸿源盛去看看吧?咱们办完了卢天虎这件事再去不行么?现在去,不大合适吧?”,袁珊宝立刻明白了杜月笙的心思。 呆呆的坐在顶楼阳台上,这里曾经有她梦幻般的甜美回忆,这里打开机关仍然会有豪华的琉璃卧室,可是却再也没有了南宫寒!在这几天的日子里,杜漫宁觉的自已就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般难熬。 没想到,令修士感到惊讶的是。自己还没有到达龙啸的面前,就别一柄红‘色’飞剑拦住去路。 司徒南的双眼直直的望着某一个方向,嘴角噙着一抹莫云很少见到的温柔笑意。莫云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的顺颊流下。他不是告诉自己,以后还有机会再见面的吗?他不是说过,他比谁都怕死,一定不会让自己有事的吗? 龙鸣国的皇上是夜子轩娘的哥哥,换句话说,那也就是夜子轩的舅舅。 “所以说,你是真的想杀了夜子轩?”司徒宁晨在听了沈云悠的一些话之后,迟疑的问道。 “皇后,不用奴婢多说,您也应该明白当前的局势吧?”蔓媛言下之意,木雁容才是最终决策者。 沈云悠被司徒逸云的一句话顿时吓的有些六神无主,她刚刚才从一个坑里跳出来,怎么可以再跳进另外一个里面?!沈云悠睁大双眸看向司徒逸云,然后又猛地转头看了看身边淡然自若的男子。 “随便吧”苏瑾看着自己的满头白发,心中一阵苦涩,当初师父和老头用尽心思研究自己这满头白发,也没研究出个原因来,师父更是看到自己这满头白发唉声叹气,不知现在公子墨,老头,还有师父还在不在王府内。 “好啦好啦……我们知道了,妈咪你现在越来越喜欢啰嗦了。”涂善言有些嫌弃的看着涂宝宝说。 苏瑾跟公子墨从东扯到西,再从西扯到南,最后苏瑾意识到了个重要的问題!那就是自己师父去了哪里?师父不是一直跟公子墨在一起吗?怎么公子墨來了南钊,而师父却沒來? 龙拳仍想在多谈判几句,但是心烈已经下令放箭,弓箭如雨点般落下,龙家军士兵连忙用盾牌格挡。 众人又是一片唏嘘,因为有紫硕神君坐镇,羽宿宫俨然就是苍云大陆第一门派,有多少人羡慕宫主一位,而青璃竟然推脱,更令众人唏嘘感叹的,不过是紫硕神君这一扔。 南宫宇寒一将手按在涂宝宝的头上,涂宝宝的房间里就传出杀猪般的尖叫声。 第一卷 第171章 相亲 他看着她,她也看着他。这短短的几分钟,像是他们的一生。 李秀云终于明白了这句话。 她看着阿斯,阿斯也看着她。 “如果你愿意,我去求赵姨,要打要骂,要多少彩礼,都行。” 讲道理,这玩意就跟他蒙着眼睛朝雷区里走一样,别说行差踏错了,特么搞不好一迈腿就活活炸死了好吧。 胡子觉得此时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了,他对J低声说出了自己的担心,同时也是回应J对他的不满:J虽然没说,但那嫌他不开电台的情绪是实实在在的表现出来了。 法力的一个用途是施展法术,另外一个用途则就是用来探知周围的情况的了。 时间不大,搜索的队员们都回来了,冬日农闲,田间无人,视野开阔,很容易就可以确定周围再也没有其他日本人。 因为,周山峰是黑着脸作下决定,语气更是冰冷无比,显然是动了真火。 宁昭王元曦在听到剑断裂的声音的时候回头,正好看到断裂的剑从云箫的指缝中滑落,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而不得不说的是,谢东涯如今比起几年之前的时候,更加有责任心,脑子里想的不再是自己的逍遥自在,更多的,是惦记着为整个华夏修真界,乃至于是华夏普通老百姓谋福利了。 一部车从旁飞驰而过,带过一阵地上的雨水,阿曼达的眼神闪了两下,连忙跳脱开来。 “看来我的感觉没有错。”李忆甜甜的笑了一下,不等我反应,便直接亲上了我的嘴唇。 这个‘整整齐齐’可犯了李强的忌讳,他一下就想起了彼得那一行四人,当年对那家人做的事,以及那张模糊的照片上整齐排列的一家人。 杀了欧阳赐,大不了拍拍屁股就此走人,反正“问仙大会”的消息已打探得差不多,他以散修的身份一样可参与盛会,又为何要尝着寄人篱下之苦? “筱伯伯,筱大娘,你们辛苦了……”霍建峰看到筱老爷子和筱老太太都满眼血丝的守在筱泽云的身旁,忙上前打招呼。 眼看着距离顶级至宝出世的时间越来越近,罗华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焦急,毕竟这对金属手臂是五行甲的主要部件,他必须得抢到手。 一举冲进天子殿,哪儿知殿堂门槛太高,她一个不留神跪倒在地,但再也不敢探起头来。 依稀记得二人初见时也有这番打闹的场景,这样一来,这对欢喜冤家可把这寂静的清晨吵得不要太热闹。 若得到某件东西就必须失去身旁的人,莫凡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一路陪伴,一路拌嘴,莫凡和老李亦师亦友相依相伴,他已习惯身旁有老李的日子。 商囚“呵呵”干笑两声,即刻摆上一张乌鸦脸,他伸出脚在刘向脚踝轻轻一拌,刘向重心不稳,一个扑趴摔在地上。 “下流!龌蹉!肮脏!”温子羽连骂三声,捋了捋青丝偏过头去,不想在与狄云枫多说话。 而里德和苏也深有同感的点头附和,虽然加里面带微笑,可他们却像动物本能一样,从心底感到恐惧。 简星道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依旧在玩自己的游戏,最近两天砸星的订单急剧减少,他只能继续穿着双十五星套到游戏里面装大拿。 第一卷 第172章 黄了 赵蛮想见的后生终究是没能来。 刘婶托人带了话。 “后生看上了一组的女女,准备结婚了。” 赵蛮有些同心,又有些松了口气。 因为这件事而紧绷的母女关系,暂时也得到了缓解。 第一回合再度开始,鳄王的速度和力量大幅提高,直接绕过歌德,一刀接一刀,瞬间秒杀了好几个普通神选者。 北畠显雅请降,室町幕府接受了这一请求,并将一志、饭高两郡分给北畠显雅做领地。 秦大牛与熊发财仍然看不出丝毫累的样子,也许对他们而言,这种强度的活动,连热身都算不上。熊发财甚至因为无聊,一边跑还一边打着呵欠。 若是换了平日,王佳杰身份高贵,又是家族豪门,如何给一个统领道歉? 但在其眼中,幽深洞穴外芳草萋萋,场地平整,侧门剔骨钉显得狰狞可怖。 说罢,就将黄皮子扔回了草丛中,黄皮子回头深深看了李灼光一眼,便钻入草丛不见了。 当然,她知道这么做,会给王妍欢带去不必要的麻烦,所以,洛青青特意在洛喻杰出去之后,让徐公公宣王夫人入宫面圣。 洛云白眉头微微蹙起,他不知道洛青青此时是什么情况,只是觉得现下,好像有些不对劲。 见着李灼光回来了,熊发财吐槽道:“刚才有个妖族来过了,但来的不是他的本体,被我一爪子拍走了。 而妮娜,颓败地坐在位置上,揉着鼓鼓作痛的太阳穴,知道这件事情并不是那么好查的一件事情。 普通的民众要们赶紧关了门,找个地方躲起来,要么就往城外跑去,期望能够得救。 听到身后蓝灵鸟的叫声,吕天明苦笑不已,看来自己现在的速度还真的是比不上蓝灵鸟的,从之前到现在,此妖兽都表现得十分随意的样子。 对于亡灵的操控性并没有那么强悍,但是在战斗方面却是这个世界的亡灵力量远远不能及的。 其他人都沉默了,夜祭看到这个样子,也知道自己不用再问了,估计和自己想的一模一样。 徐枫信手虚翻,一页接一页,三分钟就记下这十万六千多种药材,并在脑海中自我分类。 这一刻,顾笙十分庆幸自己在法国当调香师的时候,也经常跟着大学要好的同学,学生会,还有奶奶一起,参加过不少的各式宴会,礼服高跟鞋自然是必不可少的了。 当然,吕天明没有立刻服用的意思,因为这种灵果用来闭关修炼倒是不错的选择,但要是用来恢复灵力就有些浪费了。 阿兰蒂尔和恶魔大君之间的战斗本来就是一个大招之后,拳拳到肉的互殴,而现在他们正是互殴久了,到了释放大招的时候。 不过,地球联盟也注意到全球武者数量越来越多,治安越来越差,警方的管制能力大幅削弱,眼下已着手改革。 “看來,是得给曹操制造些麻烦而來。”暗暗记在心里后,董卓转而又拿起了事关益州的情报。 “呵呵,傻丫头,阿业他在千年前便已经是独立的个体了,他的修为可不比我当年的差,你说他会让我融合吗?”骆鸿煊低笑着,再次抬起我的下巴。 无数的我在镜子里晃过,我努力去捕捉那些自己,想要看清里面的具体,却是一切徒劳。就在我的眼睛被转花,用力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我看到眼前的画面终于定格住了。 第一卷 第173章 怎么是你 路边的早春花儿开了几朵。 赵蛮已经回村一段时间,身体差了许多,只剩下一只手能动,除了偶尔出来晒太阳,其他时候都只能躺在炕上。 李秀云几乎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照顾母亲上。 村子里什么时候起了一座土坯房子都没注意到。 还是和张圆圆说起来的时候才发现。 “呈文盖得,说要娶媳妇了。” 穆恒边喝茶边摇摇头“哎,这孩子!”沈淋并没说话,还是一副慈母的样子,宋凌义也没接这个话题。 他转身走了进去,里面的烈沂临正听着底下的人禀报着他离开后雪域发生的事,看到他时只冷瞥了他一眼。 目前有他们几位暗金境在上面压着,旁系就算心有不服也不会真乱起来,可以几十年之后呢,他们不在了呢?结果又会怎么样? 对于林耀的话他深信不疑,试?这样的高手,再试连命都没有了,他还想在多活几年了呢。 在他眼中,叶孤辰和空空,还没那个勇气,敢反对他们这些世家天骄。 此时,柳烈心中比刚才还要忐忑了,因为听闻这些个心腹所言,且言之都那般有理,简直将事情的结果,裸地展现在他面前那般,他还哪能不信? 王信的语气,充满了愧疚与自责,两年多下来,别说是仇人了,连一点线索都没找到。 看着自己的黄胶鞋,布丁裤,还有常年没换的白衬衫,说是白衬衫,倒不如说黄衬衫来的好。 渐渐的,林耀发现周围注视自己的人越来越多,这些人的眼神灼热而贪婪。 叶孤辰的肉身强悍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饶是在七大势力中,拥有这样强悍肉身的天骄也是几乎没有。 三年之后,一片面积不逊于中央区的巨舟,在中央区外成型,这是一片完全属于商人们的领土,只需要向和平港‘交’纳向征‘性’的管理费用,即可自主管理。 墨子云身上一轻,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是他从未有过的。墨子云起身,歉意的看着林晓黎和黎清风,随即追上林媚娩。 他的手里面提着一袋KFC,这个是他放学的路上专门为雪莉和蓝幽雪买的,因为现在蓝幽明真的没有什么心情做饭了。 “好个恩将仇报的泼猴,老朽今日只用招式,不用道法,看看五百年后,你还能不能翻得了天!”那怪叟边说边撤步闪身,双臂齐摇,同悟空战在一处。 “那个比较远,在摇光国境内,而且是我和爱德华还有阿尔方斯共有的。”阿米说。 隐蔽在那个家伙那片高宅大院外的李子元,不用去看别人。单从几个哨兵走路的姿势,以及手中武器枪口的指向,就可以看出这几个乡丁可不是招募的老百姓,更不是那些‘混’‘混’,应该都是老兵退下来的。 红姐的指法非常熟练,动作颇为潇洒,可演奏的曲调却是缺五音、少六律,一会儿如知了吵林,一会儿似青蛙闹坑,直逗得众人哈哈大笑。 “唰”!突然,云霜转过身子,直直转了木棒朝穆壹刺过去。穆壹显然是没有反应过来,等被戳到,打了个趔摇晃了两步之后,一脸茫然的看着云霜。对方轻轻的撩了罗袖掩唇,飞扬的神采明显是笑的意思。 马永成的话,让李子元尽管有些犹豫,但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返回之后,坐在凳子上不在说话。尽管脸色还是有些铁青,却是已经稳定了下来。伴着周边密集的枪炮声,指挥部内除了电台的滴答声之外平静的吓人。 第一卷 第174章 必须是她 呈文接过了盖头,在手里揉了揉。 李秀云气不打一处来。 翻了翻白眼,坐回炕上。 呈文还想坐到她身边,李秀云一直躲。 一点点挪到了墙角,退无可退,转头怒目而视。 呈文也就不敢再追上。 妞嘛,不能急,要慢慢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慢火才能熬出好汤嘛。 一出看守所,原本在监室里颓废之极的杨玄策多了一彪炳气势,神采奕奕,眼中战意十足。 ,那真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都难以换的清,毕竟有些事情根本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 有的炮弹砸在地上,重重的击起一股碗口粗细,混合着大量黑泥的水柱,溅起一丈多高,然后便是没头没脸的洒下来,把周围的人都给浇的泥猴儿也似,浑身上下都是淋漓的泥水。 “那就没问题了,既然我来了,哪大哥你就可以放心了,我就是你姐姐派来当你助手的。”卡莫依旧十分兴奋的说道。 不过,就在那长戈,来到林百合的胸前,甚至,林百合都已经能够感受到那长戈的锋锐的尖,所震荡出的罡风。 看着莉丽丝坚定的目光,卫宫雪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做出了决定:“好,我相信你。”说完就黑白双刀就被卫宫雪收了起来,之前酒红色的头发也恢复成了银白色,脸上金色的圣痕也随着卫宫雪金色瞳孔回复而慢慢的消失了。 穷人出身,白手起家,才是真正见识过大风大浪的好汉,才令人仰视,诸如刘邦、项羽之辈,方能留下一段又一段的传起…………这一点,作为老革/命家,张忠德看得十分的透彻。 他在思考着,是什么原因导致他有这样的变化,会不会是因为掌握的领域越高,这样对异能的影响越大。总之现在不适宜再施展太多的异能,他必须先休养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东西出现在餐厅中,看着这个夹着蝴蝶结的裂缝,艾丽丝记得是上次遇到那个名为八云新叶的妖怪的能力——间隙。不过这次从间隙中出来的却不是那个金发的少年,而是一位白发苍苍的……大叔。 因禺所谓的烟草,其实是一种具有致幻作用的奇异的蘑菇加工而成的·蘑菇当然要长在地下啦。 “行,那么青山不改,我们有缘再见了!”张先生冲着吴老板一拱手,没让吴老板为难,自己带着一干弟兄们走了。 窗外忽然传来一声长长的、尖利的吆喝叫卖声,把叶鸣从春梦的激情中倏地拉到了现实世界。 “是!”长风将刚才的慵懒之情全部褪去,重新整理好了精神,他知道,重要的时刻到来了,他也有点紧张,不过更多的则是兴奋,为了等到这一刻,他等待的太久了。 双子星也相当高兴,在她们俩看来,保护得了就能拿到10枚金币,就算到时候保不住,也可以提前把他杀了拿5枚金币,怎么算都是赚。 在朴宰范尼坤你两人的谈笑声,和赵梓翊默不作声的凄怆之下,一行三人来到了jyp公司的门前。 所以一听说是冰灵前辈来了,钱途一下子感觉到自己轻松了不少。 但是在这个时候,严逸的超级天赋魅力天赋再一次发挥了超级强悍的效果,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严逸受伤,更是能够激发魅力天赋的效果。 第一卷 第175章 别嫌弃我 赵蛮没想到玉侬如此干脆,愣了愣,也没再说话。 她其实只是想吓吓她的。 可真的能做到的话,又觉得秀云应该享受到这些。 赵蛮也旁敲侧击地问过秀云,她要是有机会把人换成了呈文,会怎么想。 秀云说,“也行,都可以。” - 消息传到呈文耳朵里。 江流石一开口,就要卖变异晶核,意味着他带来的货特别值钱,否则也不用变异晶核来结算。 杨波有些无奈,见到华清韵朝着他看过来,他微微摇头,没有多说,华清韵理会错他的意思,眼神微微有些黯然。 风竹目前也无法奈何他,当然,对方如果真是能够带着所有黄金力士一起上的话,杨波就只能捏碎手中玉佩。 我并没有发脾气,或者表现出伤心的样子,因为他们都是我的家人,都有自己的理由。或许我该给自己一个安静的空间,好好想一想接下来该怎么办。于是转身朝着门外走去,眼圈随着变红,将悲伤的情绪爆发出来。 身影一错,身体便像是一只红色的利箭一般穿入了屋子里了,与大夫人错身而过。 “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空樱让哥哥生气了?”空樱看到霍天麟满脸阴霾,一下就慌了,总是把所有责任怪在自己身上。 乐冰左臂已经完全没有了力量,连月影弓都抬不起来了,面对这逼面而来的压力,他只能选择避让。 而且这些特战士兵懂得彼此配合,明明是很危险的举动,但是在互相照应之下,没有出现任何差错。 不过,一切都是有回报的,他们成功进了决赛,只要再赢一场,就能被选为清河城的代表,去参加真正的“博尔杯”散打比赛了。 但是男孩子并不想就这样认输,所以他狠狠心,抬手直接将自己的胳膊卸脱臼,攻击他的修琪琪手中一轻,飞起的腿下意识的就停顿了一下,而接着这股气力,男孩子终于甩开了修琪琪的钳制。 唐熙寒的一双墨眸闪着淡淡的清冷,刀刻般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一贯的清冷。 但不可否认颜侧妃说的没错,一个庶子罢了,齐王府还不至于这么糊涂,弄出这么大的笑话被人瞧,顶多就是那个贱婢耍了什么手段,偷偷怀了孩子,长辈们根本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一定会第一时间解决。 “倾城,你怎么出宫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凌月柔有些担忧的问道。 与此同时一支明晃晃的剑直挺挺的插进黑衣人的头,一声凄厉惨叫,剑身穿过两鬓,剑柄牢牢卡在太阳穴,脑浆与鲜血的混合物崩裂而出,男人眼神闪烁,满脸惊恐,一头向后到过去。 即使别人不知唐锦郦的为人,他们却知,他阴险狡诈,城府深沉,若非对他有益之人,他绝不深交。 他们双双跪在了地上,像是在为墨幽浔送行,也像是在朝拜他们新的主子。 栓子见三丫听话,很满意,三丫跟他是一个村的,他没爹没娘,在叔叔家吃不饱饭,三丫娘心善,见到了总会偷偷省一口给他吃。这份恩情他记着呢,所以他得护着三丫。 纪阳之前也是这么想的,可真的接受天雷考核,承受来自天雷的攻击后,他才知道,原来自己先前的想法天真了。 第一卷 第176章 心虚 李秀云后脊背都僵着。 屋内一片氤氲,驱散了愤怒。 突然间,她也就接受了这个结局。 可内心仍有一股不甘的劲儿。 她说不出来。 呈文和她还是分在炕的两头睡下的。 一左一右两端,像极了小时候,刚刚挖好地卜子,两家人挤在一起的光景。 两人静静地闭眼躺着。 湿滑的舌尖撬开她的贝齿,探入她的口腔,吻得又凶又急,勾缠着她的舌头搅弄着。 “公司的账目你去查过没?”不知过了多久,许枫的声音冷冽而悠扬,在她耳畔边响起。 见洛奇远去,唐明碰了碰被揉过的脑袋,好像还能感受到那种被宠溺的感觉,突然心里有些愧疚。 还没碰到白先生一个指头,就被白先生揍到鼻青脸肿,缓了一个月,白星又黏上来了。 然后就在那一刻,我忽然意识到,在这之前,我自己似乎并没有察觉到他的伤曾让我如此在意,这样沉的压在我心上过。 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旁边的床已经空了,白先生不知道去了哪里。 “正好我也要回去,不然一起吧!宋警官应该不会介意吧!”傅靳恒的黑眸里透着不明的深意,语气醇厚中带着几分轻佻之意。 嫁与天家,礼数更不容稍废,待到由喜娘引入喜房时,我鬓间已微有汗意。 许久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倒是白先生气味萦绕在鼻息。连空气都变得潮湿而炙热,睁开眼,白先生抬着脚把她撑起来了。 来到剑区,江逸仔细打量起来,结果,这一看不要紧,顿时吓一跳。 姬不弃一行身侧,六千余丈远的山坳之中。一行眉心上迎着一株苍翠枫叶的修士,正目光发直,呆呆看向那青光泛起的命魂石像之处。 她可是第一次来华盛顿,人生地不熟的,怎么可能遇到自己熟悉的人。 而现在不同,对手除了有一个约翰,还有一个职业队伍,我实在是不敢保证稳吃他们。 距离目的地还有一段距离,路上偶尔能碰见全副武装的亡灵生物队伍,火急火燎地向出生点处奔去。克利威可能已经开始将守尸北风的人马调出一部分到前行增援了,我们也不能暴露行踪,打草惊蛇。 不过,江逸也顾不得那么多,此时黑蛟骑不是奔他来的,那他得赶紧离开这里。 “密信?什么密信?”薛御庭皱眉,他完全听不懂他再说什么。父亲生前哪里有什么密信? 见此,姬千宸一惊,急忙闪躲,他周围的空气犹如水波一样的荡漾颤抖,时间的河流仿佛遇到了冰封,只能迟缓的向前推进。 “若是没有老师的笛音,这一丝境界,想要突破,还需要很久,若没有老师之指引,我江逸,也不会来到这,老师,这一声谢谢当之无愧,就不要拒绝了!”江逸微微一笑,真诚的道。 他知道大叔是为了自己好,如果自己这点苦都受不了,那么又如何能在影夜生存下去? “一个村有两个武举人已经很厉害了。”陈韶诚心夸赞一句后,顺口问起了两个武举人的基本信息。 如今,这个太监将苏贵妃拉下了水,对她来说反而来说是一件好事。 林鸣淡淡道:“谢华阳,你原为玉蟾宗弟子,却忘恩负义,反噬玉蟾宗,灭玉蟾宗而创神武山,此为不忠。 第一卷 第177章 偷粮 村子附近人口发生了不少变化。 有些人拖家带口地离开了,又有人拖家带口地来了这儿住下。 太阳下了山,玉侬正准备睡下,省省灯油。 门却被人敲响。 咚咚咚。 起身开门,透过门缝看见是个中年男人,瘦削的皮包骨头。 身后还领着一个老人和俩孩子。 “你等是否与他都是一般心思,不愿违背军法?”肖毅却是不容他说出直接就对众人问道,此时面上的笑容依旧和煦似乎颇为赞赏,可朱宝等人却是没来由的一寒,不怕将军疾颜令色,唯独这笑容却令人畏惧。 一家人早就形成了定例,吃过早饭,喝茶的时候,就将家里一应的事务都议定了。 如果没有人修炼,恐怕灵御心法就要失传了。老爷子和他都不是那种抱守能力,死不外传的老顽固,武功这东西,只有一代一代传下去,才有生命里,不然就死了。 “今天是集,要是去赶集,现在去也太晚了。人家赶集的这时候都能了。”张氏道。 原本的祖屋,此刻已经下陷了足足数十米,形成了一个极深的大坑。 “老白……”叶寒越发觉得不对劲,老白朝着右侧的那个村落广场上跑了过去,在广场上有这诡异村落里的人,正在表演着杂耍。 更让圣神惊恐的是,他所有的护体神力都在瞬间瓦解,就连基本的避水能力都消失了,浑身都被浸湿了,甚至一下没有反应过来,还呛了几口腥咸的海水,搞得他连忙停止呼吸。 河水不断沸腾着,逐渐幻做赤红之色,赤红色的河水不断跳动着火焰,火焰不安分跳动着,大有涌上河岸的迹象。 当沈飞被林逸风打倒在地的那一刻,秦凯实在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呵~可别竹篮打水一场空。”一缕晨曦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举起了杯子。 “这家伙还挺谨慎的嘛,竟然不亲自出场。不过你以为这样就能逃过一劫?嘿嘿!”沈冰嘀咕着,随手拿起了手机。 有了一次对付魔化犀牛的经验,这一次海的声音低调多了,召唤出两头大镰刀咔嚓咔嚓冲上去就是干,用最高效率击杀最近的魔化犀牛。 蹲下身子,越龙泽使劲的摇曳着雷布朗多星人那巨大的邪异身躯,想将其唤醒。 如三行诗大赛,这是校园级的活动,参赛不仅可以拿到校园积分,还可以拿到奖金,引得无数学生都是欣喜若狂。 以何福来为首,大家叫好着,惊叹着,还强烈要求唐婉再来一首。 黄云硕一个垂直起飞上天,轰的一声炸在了塔楼上,20个流寇弓箭手一起被炸飞。 卡蜜拉那略带着调侃之意7的声音兀然在越龙泽耳畔响起,不过越龙泽倒也不怎么吃惊,反而是微微一笑。 以联盟为单位,每个玩家联盟只允许派出一名玩家参与竞拍,同时还要交纳10金的入场保证金。 “周局长,该怎么处理你们就怎么处理吧!我们身正不怕影子斜。”沈冰笑笑,别说他没有监听别人的通话了,就算真监听了,你还能找到证据? 沼泽上空再次出现惊艳的剑光,声势浩大横跨天际,狠狠地斩了下来,要摧毁可怕的破碎乱流。 太史慈回头看向刘天浩,一脸的幽怨表情,看得刘天浩暗暗发乐。 然后,两人骨骼开始作响,她们容貌好像都在改变,不断变化成各种样子。 此刻,秦王宫里,秦王正看着下面的臣子,他双眼像是要发出火光。 “你是斗不过龙宇的,龙辰……你还是离开这里吧。”吴雪莹还以为龙辰,是为了她,要与龙宇起冲突,不由得面色大变。 “陆三叔,我来帮你。”西南走进厨房,给颜渊打下手。洗菜切菜的动作虽然不熟练,却很认真。 一旦白娇娇和云寒之间的契约婚姻给毁掉,那她就和云寒没有半点关系了。 龙道:“我不是过儿,没有那么好的心肠。”接着将李莫愁与自己的渊源讲出。 只看到皇甫府前的地面立即出现一个深坑,龙浩抬起头,往面前看去。 朱子柳上气不接下气,惭愧道:“朱某无能,有负重托。”连手都没抬起来,就晕了过去。 好不容易听说坦克大比武大赛终于结束,李茜兴冲冲跑到维修保养车间里找人,却扑了个空。 但他知道柳贵妃将周贵人接到永寿宫照顾,打的是什么主意,并不觉得奇怪。 在众人的注视中,李洛拉着郭飞丽来到一块大石头上,两人等待着摄影师就位。 金玟池被他不要脸的话整得满脸通红,尤其还当着haerin和忙内的面,重重捶了一下林为泽。 雨霖铃的赠礼,剑谢无妄用到的地方倒是不多,毕竟在加持状态下,就算是空手也没有对手。 “行了,没你的事了,你先回去上班吧!”秦明对陈一龙挥了挥手。 对嘛,又不是攻略直播,仅仅是‘平铺直叙’,没有一点整活效果的节目有什么好看的? 战骁、唐乾,合力抬着一台55吋的大彩电,一摇一晃非常吃力的走进了食堂。 这回看帝王要过来了,一个个反而献起殷勤来了。不就是想借着她,在帝王面前露脸吗? 她也不用忍了,也不用顾什么脸面了,既然让她碰到了,那就撕破脸吧。 “是。”几个手下一个点头立即将杰森从地上拖起来,直接拉进飞机里。 第一卷 第178章 逃来的 从小长成的陪伴,让他们两人在面对危险的时候,焕发出的默契是无可匹敌的。 等到李秀云在轮班睡醒之后坐在炕上,思考到这一点的时候,突然之间想开了。 毕竟,“补天镜”在王战手里,有很多的功能是以王战现在的实力难以发挥和发现的。 “一个选择是今天交出东门集市,一个选择是……三月之内交出一柄普阶初级的附灵之剑!否则,林家灭族!”柳成抢在柳韵的话前面喊道,这是他父亲吩咐的,若是林战问起,便直接说出这一番话。 “哼!”秦媚儿甩开丫鬟拉她袖子的手,重重一哼,看着宝儿的眼神慢慢从怨恨变成嘲讽。 “千虫万花丹,中毒之人,会全身慢慢僵化,一周后全身僵化犹如石头那么硬而丧命。”南华王收回宝剑,看着白风华沉声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夫人不要想那么多了?还是休息一下吧。”金铃看出了寇乐儿的身体不适,便说让她稍微的休息一下。 就像自己一样,就因为知道她的心思,所以,他剥夺不了他的幸福。 “该你了。”对面的男子一身玄色的衣衫散散地挂在身上,脸上线条柔和,神色带着轻松惬意,一双眸子魅惑至极。 原因无他,只因这张面容,太过震撼,太过熟悉。一下子,丁羽最初的记忆,被不经意的触动,回忆的按钮,一下子被触动。 “林公子……毕竟奴家一众人要秉持公正!”花蝶柔柔的一笑,朝着林沉盈盈施了一礼。那妖媚入骨的模样,能叫人全身瘫软在地。 原本她还担心因为代替了雪真公主嫁到离国来,而害得她丧失了一生的幸福。现在她能喜欢上二王爷,不是皆大欢喜的事么? 王诺就是这种状态,他连战连捷,背靠着金融研究所,却都是卖方的关系。 对方根本不知道那时的秦城中有多么恐怖,光是元婴高手就有几十,金丹修者更是有几百,而秦风、鬼手的首领蒙战和鬼首,还有先期追随秦一白的杨兴等人早已进入了淬婴境界的巅峰,眼看就要化神。 果然那缚妖藤一经张入云将本命元气所化的精丸摄走,只在片时之内本还是万千在地底深植缠绕的毒藤都已枯干萎尽,败落在地底,张入云上前只用手掌拨了拨便如催枯拉朽一般化为灰烬于地底坑洞之内。 身受重创的九子鬼母一手捂着胸口,一边向秦一白追问着,眼中却闪烁着幽幽的怪异光芒。 随后,他索性找了一个僻静的角落做了下来,查看起了自己的伤势。此时,那惨不忍睹的胸口早已愈合了大半,新生的皮肉已把裸露的胸骨重新包裹起来,看这情形,用不了两天便会完好如初了。 这两个种族没想到居然是联合起来的,顿时间凌风心里便是涌现出了沉重的压力。一个天魔就够他对付的了,没有想到现在还多出了一个妖魂族。 “田老贼,再接我一招。‘破天三式’!”大吼一声凌风挥舞着长枪又向田山冲了过去。 他身上淡淡茶水清香再次传到夜果果的鼻腔里,两个脸的距离不到一厘米,那高挺的鼻梁顶在她的鼻头上,脸好似火烧一般,花璇玑尴尬的翻了个白眼,别过头去。 第一卷 第179章 水流的真快 李栓正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看向女儿秀云。 秀云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犹豫,但最终她还是对着父亲点了点头。 李栓正心头一热,“成!我看行!咱们两家凑到一块儿,人多力量大,看谁还敢来欺负!” “额……怎么可能……”其实要是真的中邪了目前的一切都是被蛊惑的那该多好!但是珊瑚却清楚的知道自己……什么事儿都没有。 “师叔,借过。”端木龙仇随即便又转头看向了林雨辰,满眼的怒火,满脸的怒气,就似那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 况且处于乱世状态,不抓紧时间树立威信,魏全的保安主任身份很容易被情绪不稳定的人们抛之脑后,等到那个时候,这些人想吃什么,还轮得着他安排? 但是柔呢,一句话都没有,从始至终,柔都是一样,从我见到她到现在她还没有开口呢。 “好了,无论是一翁还是三翁。”却听林雨寒继续说道“我都得先找到再说,现在都四更天了,再迟天就亮了,是这附近吗?具体在哪儿。”林雨寒说着便就朝四下一阵张望。 那个男人的名字倒是十分周正,叫做赵天宇,他手下的人都称他为宇哥。 而且我要是直接把事情都推给了荣,那么以后他们的日子肯定过不下去了,所以我先是给刘海生讲了讲关于爱情的观念。 “请多多指教。”间桐樱走了过来看了他一眼用不带色彩的语气说道但是土狼觉得无比的寒冷,就像是处于冰窖一般。 “陛下,怎么可能。”看完这些资料之后的布德大将军在也冷静不下来,看着月不可置信的问道,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所庇护的那些良知派的官员居然都做出了这样的事情。 只是因为最近忙着高考的原因,她并不经常玩这【游戏】。从而在这【游戏】中,她的等级也不高。并且没有钛金的缘由。其也只有纯粹的,在进入这个【游戏】之时,系统赋予她的初始能力【怪力】。 蒋局长听到白静提到叶冷风,不由得眼前一亮,他可是见识过叶冷风变态战斗力的人,只是刚才情急才没有想起叶冷风,要是叶冷风能够赶回来的话,说不定真有办法制服这八名凶残没有人性的劫匪。 他突然很想笑,用赤霄剑杀掉宋珂的那一刻,他已经沦为秦薏萝复仇的一枚棋子。 一听到报警,他们也害怕,本来只是为了闹点钱还还高利贷,却没想到给自己找上事。 血腥之气扑鼻而来,石磊吓得魂飞魄散,立即晕了过去。林寒霜咳了几声,面色惨白如纸,踉跄数步,也晕倒在地。 这里虽然聚集了数十名一品武帅,但是朕知道,这些武帅也好,武职总督也罢,大多都是凭借军功晋升的职务,而震南天四人却是靠着修为晋升的职位。 于是,在经过了一番精挑细选之后,铃铛托着大大的盘子,盘子上满满的灵草制作的灵菜,找了一个角落的桌子坐了下去。 白胜是如何混入宋军里面成为宋军甲的呢?说来既是好笑,也是讽刺。 我赶紧从大腿上抽出匕首,赶紧过去给他帮他割断他背上的背包,我们在弄的精疲力尽的时候,身后突然一个手拍了我一下,我自然反射的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冷不吭,他让我离开,他来。 在国外的时候,我每次都在想着,我回国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和你一起来她家吃甜品,喝奶茶,现在,这个愿望终于满足了。 那酒瓶在调酒师左手与右手之间,乖顺地游动着,上下弹跳,温驯而矫情。 “我想要一枚化形丹。”秦远开口说道,蹲在他肩膀上的追风金鼠一阵激动,“吱吱”叫个不停。 洪德亮把花瓣和母珠放到了一起,两者就相融了起来。不一会,洪德亮的手上,就多了一摊粉红色的粉末。 这大海十分深邃,陆宣向下潜行数十里竟然还没看到海底,四周已经没有任何光线,伸手不见五指。好在陆宣的九重天目不受黑暗困扰,转眼便将周围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微微叹了口气,抬眼看向由瓷石铺成地面上的许墨,发现他奄奄一息,体内的生命灵火已经将至最低,可以说只要自己不去搭救,这个少年撑不过三刻钟时间。 称宗做祖树立山门,对他来说也没有必要,他以大地为师,只要双脚踏在大地之上,那他就有源源不断的资源,用不着开山收徒为自己争抢什么。 叶鹏林冷笑一声,他的手掌之上忽然生出两个光团,一个明亮刺眼犹如太阳,一个漆黑无比似是黑洞。 那人似哭似笑,又好似在奋力的嘶吼,但是吐出来的也只是游丝般的呻吟罢了。 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不想被自己摧毁,最爱的阿宸,只能是她的,只能是她的。 第一卷 第180章 李三柱 渠修得好了,肖文因为这事儿被当地市里媒体采访报道,占了报纸上的一小点地方,放上了工作场景中的照片,站在他身后的良花也被拍了进去。 近些年在村里办的扫盲班,陆陆续续地让大家也认识了几个字,个别有心的还会留意大队里拿回来的报纸,看看上头写的什么新鲜事儿。 李三柱凑近了村子里认字的队长,挤在屋里听老队长给他们念起报纸,耳朵支棱着,生怕漏掉一个字。 老队长戴着老花镜,用手指点着报纸,一字一句地念着关于水渠竣工和...... 沈依依也知道我开玩笑,就说道:“去你的,别彪哈,我们玩我们的。”不过让这矮胖子一闹,我们还确实都对这个游戏感觉有些无聊了。 只见穆美晴也不好意思的对着台下的所有人摇摇手,看起来还是有点不好意思的感觉。 接着他又变成苦笑的样子道:“所以了,虽然我长得帅但我可不傻,也不是那种没事找抽型,我连那黑面神都打不过,更何况是。。 赵俊杰看着她淡淡道,而魔煞的表情也有些苍白,看来强行破开空间也耗费了她大量精神力。 淡雅的青色扑入媚儿迷茫的眼眸内,她正在痴痴冥想着,浑然不觉身边已是多了一人。 可惜,下面有树林挡着,以二毛现在的体型飞下去很可能会因为她一个操作不稳,撞到大树,只能在天上干瞪眼。 可鸣人仍是忍不住怒火涌起,这是他喜爱的村子,特别是这一世重生后,亲情、友情、爱情全部如约而至,这个村子中蕴含着他的希望。 东娘趔趔趄趄地向她心爱的玉儿走了过來,她的玉儿今日穿着一身夺目耀眼的红,红的刺眼,红的哀婉。 亚朗与路卡利欧,更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ba,难以置信的看着凌霄。 何况,回想一下他们在一起发生的那些事,我总觉得她和他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变故太多。 “立刻派人把药送到大将军府上去,一定要把宁氏的腿疾治好,听到了没有。”面具男低声喝道。在听到宋清欢的回答后才越窗而去。 “两位师姐,饭菜可还和心意?”别看城主一大把年纪,可修仙界是以修为定辈分的,喊一声师姐也是应当的。 还债?仅仅只是还债吗?他眼神震动了一下,深深吸一口气自行运功试着冲开金针被封的穴位。 君非玉侧头看了一眼叶倾城,却见她依旧闭着眼睛,好似睡着了一样不为之所动。 修琪琪的对战画面只有少少的十几秒,却已经被高年级中年级学生重复看了无数遍,他们总是很难相信自己又将面对这样的对手,谁都很清楚,有这样实力的修琪琪,是绝对会越级挑战的。 乔楚谢过医生,就出去了,为了安全起见,她又跑去查血和检查头部。 只要他们不离婚,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这也是他们最愿意看到的事情。 “哼,下次再见着你,打断你的狗腿!”接过银子,掌柜脸色变了变,缩回脚再踢了乞丐一下,瞪了梅子嫣一眼,转身就走回客栈。 赵肆十分肯定的说,他这些日子将南曜的事打听的很清楚,九王府也没放过,在从赵曦中毒回来就再也没有踏出九王府半步。 万祈说了这样一句话,非常清淡的语气,转头斜睨了张虎一眼,那一眼看着好像没有什么神情,没有什么特殊的含义。 我愣住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刚才叶贝贝爷爷让我去他家说他私房钱藏哪里的事是骗我的? 他们住进各自的房间,leo告诉苏沫今天没有什么事,可以先休息一天。 我顿时明白了,没有了桃木剑的保护,这些被他害死的人的鬼魂都来找他报仇了。 “主子,主子,王妃,王妃她回府了!”就在夜墨辰打算去别的地方找寻的时候,追影突然跑到了夜墨辰身边对他这么说道。 算了。安青杨咬咬牙,就算被这个男人掌控,但公司还在,留着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死马当活马医吧,安青杨点点头。 “难道不是?”我冷冷问,我就是为了山魈而过来这里的,怎么可能将山魈给她?换什么十只蛊,一百只蛊都不换,谁比得上山魈这么乖巧伶俐的? 这才不断的在这件事情里面陷了进去,甚至到了后来,奶奶感觉到事情有变,竟然去外面找人帮忙,最终不知道她通过什么方式,找来了何姝帮忙。 飞窜出去的球影,让球场的海源跑垒指导者飞速的转动手臂,马宇也是憋住气,迅速绕过二垒,直冲三垒方向。 “你看这个淤痕,难道不觉得奇怪?”毛七七也是在这时候,才注意到淤痕的奇特之处。 但是,这个动作和话语,就足以让那些新生们在内心里产生一些异样的想法了,就连刘涌本人在这个时候,都是愣住了一下,一旁的宇辉也是露出了一抹讶然表情来。 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城镇中心矗立的那尊高达十五米的阿波罗神像,神像周身金黄头戴荆棘王冠,左盾右剑昂首向天。 银霞中地五人正自束手待毙的时候,忽然间血光全消,仿佛是一场梦幻一般,他们面面相觑,转看血河上人,只见他一付紧张地神情,盯着半空中,一脸的怒容……而那处地方,空空如野,没有任何东西。 虽然不知道医生是什么意思,可沈宝儿知道,没有代价,自己的这位无良主人是不会出手的,那位可怜的德鲁依长老恐怕要出点儿血了。 第一卷 第181章 谁打的 李三柱等李宝江收拾好了碗筷,点了烟,嘬着烟杆,心里的不快又涌了上来。 老三这个位置如此尴尬,上有李老串摆谱当大哥,下有老六是老幺受宠,中间还有李栓正这个讨厌的,不上不下不中的夹在他们之间,难受的人没处说,也无人在意他如何。 好不容易脱离了这两个人,能在老五老六面前当大哥,却一点大哥的威风也耍不起来。 虽然李家老五老六没有答应李三柱一起去,但李三柱得了良花的消息,自然不能轻易放过。 李三柱决定明天就出发去县...... “哼,又是外道神通!”达拉喇嘛如闲庭散步般,独自捏着手中念珠,那捏珠的频率直接控制着八宝吉祥。 “或许月盾佣兵团并不是以骑兵为主力。”菲德在这时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 陈杰见到的时候还笑了好一阵才停下,林羽有些无语,不过内心却是喜悦的。 “噢!张大哥,你再看!”连生催动真气,用手把脸上的蛇皮拔掉,一张熟悉的面孔出现在众人面前。 叶风这两天的事情并没有惊动到正值闭关的南宫倩与明心几人,对于现在这境界的她们来说,一次闭关恐怕就需要好几天的时间,更不要说她们先前才经过过天风平原的历练,正是闭关提升的好时机。 原秋岚震惊的看着那元力巨龙在他的头顶盘旋,那股摄人心魄的力量直接是让她心中涌出了一股无力感。 叶素素一个激灵,没想到真的是白依。晚上她可没少诅咒白依早点变丧尸,没想到她居然来了。 主仆二人嘀嘀咕咕的上了马车,柴祐琛得了新衣衫,难得的话多了起来。 说罢,神魔剑出现,直接一刺刺出,带动空气爆破声,直取华炎心脏。 接着,张为继续趴在地上,说不定等会儿系统还能再给他“叮”一下,所以直接趴在地上等就好了。 狮祖没有继续说话,转身便离开虎祖,他出了大帐,见到了那些残兵。 即使平时老太太和安宁都不停地吐槽温彧川,可这份关爱和心疼却可能是他唯一放松的空间了。 今天刘志诚就是过来这边慰问下李翠兰的,刚才刘仙儿进来的时候,他也没打算管刘仙儿和李翠兰的事。 这些人好似滚皮球一般,滚落至一千级石阶才停下来。若不是参赛者均是灵修者,从那么高的天梯滚下来,此时早已头破血流,身体骨骼震断。 等到夙夜急急忙忙来到蝶苑的时候,稳婆已经进屋好长时间了,站在听了好长时间屋内凤沁儿那凄惨的叫声,让他忍不住心疼。 “恶心的名字,我看还不如叫“天使”舰队。”凯莉也发表了她的想法。 直练得微微粗喘,栾凤娇才收剑而立,瞥了一眼满头大汗的凡星,嘴角微翘,告诉他马上去镇魂楼等人。 司徒磊两人想不同意都不行,他们要不同意,樊辰就不开飞机了,他们能不同意吗? 卫平倒是感觉到了,他想伸手握住她的手,或者将她搂在怀里,当然只是想想而已。一步一步来,过犹不及。 “上!”说罢,冰裂豹便是一口冰雾喷吐而出,将李元基等人全都笼罩在内。 就在石屑中,赫连虎钻了出去,他的独目瞪得溜圆,恨不得把刁钻的杨灿一把捏死。 虽然他能听出来杜安还有很多东西没有透露、只是给出了一个大致的轮廓,但光是这个轮廓和相对应的新世界,已经让他激动得不能自已——他想到了太多东西,一瞬间迸发出无数灵感。 U盘这样的东西,就像是把氢弹丢到大街上,让人随意捡到了般,本身就很荒谬,如果真的发生了这种事情,那么不论任何人都会认为,这里面绝对有鬼。 令他险些一口逆血喷出来的是,对方似乎没有任何顾虑似的,他才刚一加价,对方就立即再次加上了50银币。 刚刚那三四个钟头的感悟对于伏翔来说,虽然没有让完全了解这种气息,但也让有了很大的收获了。 刘翰看了看张乐,眼神之中带着些许疑惑。他有一种感觉,他觉得张乐似乎在知晓他缺钱,也相信他一定会胜一般。那一千万似乎并不是什么彩头,而是对自己刚才说出那番话给他解围的一种感谢。 可惜吃过早饭之后,冯宇却再也没时间睡觉了。李明德打听到,专机已经在早上七点半抵达冰城机场,市里通知机械公司,随时候命。 睁开双眼,不知不觉间,他讶异地发现,自己竟然把其中一支箭给拿了出来,箭头的部分正靠近自己的手臂皮肤,只需要轻轻再往下一插,就能擦破他的皮肤……那也意味着将身中几乎无法破解的“诅咒”。 防具熟练技能分为布甲、皮甲、重甲、板甲,盾牌,五大类,不再细分。 他的身后跟着一个麻衣老者,默不作声,可以看到皮衣青年一双讥讽的目光,肆无忌惮的扫视着阴柔青年月无白。 姜采四处张望,试图找到一家药铺或是医馆,可偏偏这街道两边,不是酒楼就是茶馆。急的她额头泛起一层细密汗珠。 宁芊芊不耐烦的转身,正要说让她滚,可是扑面而来一股香气,她就没了知觉。 “你说呢?”楚轩侧过身,挡住了慕白的视线,故作严厉的扫了陈熙遥肚子一下。 又有那屋漏偏逢连夜雨,朝廷大军已是由临州出来到了禹州边界,那刘戊能领了兵进犯禹州。 果然下一刻,轰隆一声巨响,天空似是被劈开了一个口子,蓝色的界门突然开启,一座比巨个无敌天宫所有浮峰都要高大的水晶冰峰从界门之内穿了过来。 不过对于虚无声不能碾压杜云峰,虚一剑还是有些失望的,同时也更加让他对杜云峰忌惮了。 林妙妙出来甚至不顾众人的目光,竟命人要把何若兰当街打死,致使何若兰惊吓过度差点滑胎。 第一卷 第182章 跌倒 王二旦哪里还敢说什么服不服气的,只能窝窝囊囊地点了头。 巴雅尔才转过头看会计,会计有了个台阶,也不想再计较这些。 会计捂着自己缠了纱布的脑袋,在椅子上哼哼,多少也是破了个口子。 看着她那样贪吃的样子才觉得这才是一个正常的人,为什么一定要弄的那么疏离呢?毫不在意地也吃起来了。 货郎能说海兰尼塔语,但没有人想过向他学:乡亲们不会去海兰尼塔,学那叽里呱啦的鸟语干什么?如果海兰尼塔的人过来这边,想和他们交流,应该学习昱朝官话。 “太妃严重了,您赶紧去休息吧!只要是您的课,我都会去,但是成绩可就不管我的事情了,打发时间总还是好的”风千战淡淡的说着自己这些年的误会,希望太妃能够不纠结于此事。 不过很显然这并不大可能,本身在绝对速度上不占优势的银箭在昨天同样还想强夺杆位就不可能让赛车载油量过重。 夏寻内心震动不已,自从他前世身殒,再次苏醒前世的记忆时,大道金莲花瓣便已经出现在他的体内了。 司徒云龙大笑,他似乎忘记了眼前司徒家的处境,兴奋得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 即使这么一副惨样,他依然尽忠职守,没有因为身上的伤痛而忘记自己的职责,令张子安深受感动,很想为他高唱一曲忠诚的赞歌。 砚君向外挪了挪发麻的双腿。车板距离地面还是那么高,她腿脚不听使唤,不敢跳,只好慢慢地向下蹭。连夫人送的裙子上,一大片金银织绣的花朵垂在车沿,下面露着一双绣花棉鞋,很不像话。砚君不由得涨红脸。 紧绷的空气忽然变脆弱,似乎一次错乱的呼吸就能引起天塌地裂。在冰弥的凝视中,众人皆不敢随便开口。 零六年时,他将手里的资金全部梭哈,在京城的雍和宫附近买了一套四合院。 只片刻,白胜的拳套下便多了一个头颅,还连着一具兀自颤抖的身体。 要知道在末世降临的时间点,正是大学生们窝在卧室打游戏的时候。 清脆的响声中,晶体上出现一道贯穿的裂痕,并有绿色的光透出。 似乎是知道自己的回答有些问题,于是宋薇仪在说完之后又补了一句。 水笼化成一滩水融入地面,天灵狼王被释放了出来,而它还在美滋滋地吃着烤鱼肉,楚尘上去对着它的天灵盖就是一巴掌,打得天灵狼王一脸懵逼。 结果,地球学校中从事生产工作的人基本上都能得到这身白大褂。 所以,当周舟和朱洪玻接触后,索尼这条道,那是无论如何都走不通的了。 教廷在知道这件事之后也对富豪表示了抱歉,然后打算再派一位厉害的神父过来。 楚灵月按着楚尘之前的指导,发动玄力再让玄力流动到身体里的每一条筋脉,玉腿轻轻发力,纵身一跃跳上了演武场的台上,没有了先前在鬼村的滑稽的一幕。 更为无奈的是,看新闻联播的时候,一众新兵还不能说话,不能做别的。 盛会结束,虽然只有很少一部分武者进入了太古学院,可这也算正常现象。 杨丰很假惺惺地表演了一下喜极而涕,然后又一脸忠心耿耿地表达一下对圣人的崇敬,对相公大人的感激,总之就是此类情况下的标准反应,紧接着抹了把眼泪,压抑着激动的心情重新和杨国忠玩虚情假意。 嬴翌心中大喜,知道必定是丁启睿,当下闷声追上去就杀,顿时丁启睿一行大乱。 “如果不能的话,你们撤回来吧,我的权力被他们免掉了,现在他们正打算向你们那里发射核弹。”尼克说出来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话说这时候官宦人家或者士绅们谁还不买几个姬妾,除了王安石和司马缸这种非主流,哪怕苏轼范仲淹这些都一样,寇准更是出了名的,这道旨意打击面可是很广。 猥琐男这才终于得到了自由,没走几步后就有学院长老出现将他带离这片原始森林了。 郑秀晶摇了摇头,道:“体力还算充足,登山靴也很合脚。”她之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杨墨有特别关注过。 “唔,不多。我只要你们药王谷所有的千年神药和灵物。”白三狮子大开口。 “不用怀疑,你现在看到的就是我,原本的我,实实在在的我,毕竟整个宇宙也只有我才有这样的帅气不是吗?”托尼耸了耸肩,一脸傲娇的说到。 青风雕只觉得脑海中传来一阵轰鸣,整个思绪都陷入混乱之中。就在它好不容易驱散脑海中的混乱,意识刚要清醒之时,就看到一团巨大黑暗对它当头罩下。 林雷惊喜地回答,并且马上就发现,自己的精神力,好像比8天之前,增加了很多很多,好像与之前自己的精神力,一个是地,一个是天。 “大队长,距这里不到三公里处,有日军的大……大队人马,我们开火搞掉了十几个,然后就撒丫子往回撤。”何金海端着个水壶,来不及喝,喘着粗气,就把情况交代给了张炜。 粮食酿制的酒,都是用碗装着喝的,可不像凯手中的那样,用漂亮的玻璃杯装着,加了冰块,颜色独特,杯口还装饰了柠檬的一角。 第一卷 第183章 人走了 巴雅尔去世了。 玉侬跟在巴雅尔送葬队伍后,看着周清莲和阿斯架着勒勒车一点点望远走。 王峰听出一营长此时的困境,他说的没错,一旦一营阵地失守,不但88师增援部队赶到要以几倍十几倍的力量与敌人争夺阵地,就连他这个刚夺回来的一连阵地,也会前后遭到敌人的夹击,战场整个局面就会大变。 筑基和炼气完全不同一个概念,筑基可以轻易感受到天地之间的灵气,对灵气的契合度仿佛更加高了,彻底打破了之前朦胧的感觉。 整个一百多平米的空地,除了能听到前线敌我双方激战的枪炮声,场地再无杂音。 “你先下去吧,今天的事情,我给你一个交代!”将身上的紫色衣袍脱下,直接披在了褚沐萱身上,感受着封天身上的戾气,她心中顿时一紧。 “说什么?”水七星一愣,不过还是反应过来这是心底星帝的声音。 “嘶……”众人吃了一惊,学校那赞助企业可不简单,全国知名企业。 “疼吗?”他试探着坐在床边,见对方没赶他走才轻轻握住了她莹白的皓腕。 林云三人都受了重伤,身上气息起伏不定,一副萎靡不振的模样。 熊傲双手抱拳,一脸真诚的对王平安鞠了一躬,感慨万分的说道。 此时的顾铭看到王峰的右手握成拳还是血流如注,吓得她哪还顾得自己此时的形态?赶紧找出急救包,手脚麻利的给王峰撒上消毒粉末,然后包扎起来。 随后,就将到心脏与短剑发生奇怪的现象,一道无形的气息出现,震荡开来。 维纶回去了,如今艾德兰大刺刺的坐在生态船舰桥的指挥席上,旁边有被他邀请来观战的、刚刚从麦卡贡归来的、已经亲身体验了机械化的工匠大师欧沃斯巴克和他的几个亲信。 “唉,看来还是做侠盗轻松,这江湖水太深了。”白羽唉声叹气的说道。 望着浓郁的鸡汤,我的肚子也叫了起来,喝了一口又咬了一口肉,那自然纷芳的口感比速成鸡的味道好太多了。 一天下来,花笙也已经疲惫不堪,回了房,倒在床榻上便睡着了。 “我是刘壮,你让校足球队派一波人,跟我到初中部走一趟。”刘壮说道。 可是,秦义却咩有开口,他看着眼前所有的事情,心中已经有些悲凉。 可孙成贵和孙福出现在回音谷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当他看到逍遥老鬼一张脸铁青铁青,眼中更是透着浓浓的恨意,便也猜到几分。 也许它们是想让伊利丹继续他的“既定的命运”,让他继续经历磨难,进而成长;又或者有了安薇娜之后,能源方面可以稳定之后,找燃烧军团制造点麻烦也不是不可以,鬼知道那些纳鲁们到底要干什么。 听得柳寒情的话,雪易寒也才恍然大悟,魔教出自西北,雪家也在西北,两方都有自己的途径将得到的宝藏安全转移,可他自己没有任何途径,单单靠着他们几人才能带走多少东西。 然而事实却是,就是他们所议论的李然,此刻却正蹲在一处洼地的隐蔽处,抬头看着远处山峰之上的一座城堡,眼神中罕有露出些许慎重。 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这位年轻人那样说的用意,可劳尔却也决定,这样机灵的人留在身边观察,对后勤补给总是好的。 ”这有什么敢不敢的,锦衣卫刀山火海都敢闯。“郭志一心想,二当家的要是想收拾我昨晚就派人来抓我了,现在叫我去反而没有危险了。 而他既然要隐藏住自己的存在,那么就不可能随时出现在两个孩子左右,在一天的大部分时间里,陪伴孩子的依旧是那些仆人。 箭矢如雨,帝国军的弓手们开始不住拉起弓弦,将箭矢倾泄而出,只是他们虽然努力……却没有收到丝毫的战果——圣武士们穿戴着闪闪发亮的链甲,身边更还有阵旋风在呼啸盘旋着。 “感应力不错的人。通常精神灵力也比常人较强。修炼起来能有事半功倍之效。李兄你不如收他做徒弟?”史无易忽然玩笑地道。 可守卫的消失并未干扰到梅林接下来的动作----虽然已经预见到了自己地未来。可她仍要去最后的一搏。 因为穆里尼奥“大巴战术”在足坛声名鹊起,但是他却并不善于攻破铁桶阵。 说句实话,在自己最具天赋的地方,意识到不如别人,这种感觉无疑是不好受的,不过下一刻,在想到李然的那些事情之后,她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灰色组织”的资料,他看过一些。知道这样严密的组织,进行针对性的卧底行动,确实是一个好办法。 陈圆圆的事情我暂且管不了,但郑成功、张昭他们办事却让我很放心。 林非夜的四肢跟脊椎被废,已经没有能力再跟林尘战斗,只能判林尘赢。 不过,林尘想了想,他确实有了不轨的念头,难道柳青璇能预测未来?预料到会有今天? 第一卷 第184章 地卜子被占 赵蛮躲开了玉侬的眼睛。 屋内气氛一阵尴尬。 “妈,今天天气不错,咱们出去晒晒太阳?” 李秀云上前推着赵蛮,打破了这个诡异的氛围。 “好,出去晒太阳吧。” 赵蛮也借坡下驴。 “我来吧。” 就这样,贼人们面现惊容,相互防备着,缓缓后退着,想要远离此处是非之地。 “化作虚无?”嬴泉听到这样的说辞,突然想到了陈抟老祖,最后也是突然消失不见。 华夏的儒生,追求的是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才是辜鸿铭所求的大道。 说是要“不录取离婚者,品性善良”,其实就是要那些感情专一的,这个只是暗示,没有明说而已。 莹见状立刻跪在了羽高身边想要扶住他,但是双手一碰到他的身体就火辣辣的疼,连忙松开双手,仿佛被硫酸腐蚀了一样掉下了大片的皮肤。 世人都认为波风水门能做到这一切,是拥有常人无法想象的天赋。 我爱罗摇摇头,勘九郎和手鞠也没有坚持,一左一右架起他的身体离开了。 菩提子叫苦连天,心中忿忿不平,转眼之间,竟将上衫也脱了,光着并不羸弱的膀子,在夕阳下熠熠发光。 阳牧青关上窗,将深沉的夜色隔在屋外,然后静坐在床上条理调理气息。 崔成国昏昏然的环顾四周,胳膊疼的厉害,崔成国知道这是药力作了,抬了抬胳膊,虽然疼痛但是能抬起,心里安慰不少。 不出意外的话,那里有什么东西,和手上戒指内的阴阳龙凤图有着某种关联。 “咚!”只听到一声震响,就在那头狼还在空中的时候,沐毅的一掌就已经势如霹雳的打在它的身体之上,那头狼痛苦的哀嚎了一声就倒飞了出去。 只是于心雨没有再出现在寝室,她的东西都整齐的摆放着,只听说人被父母带回了家。 只是很多事情,永远是她意料不到的,比如谢夫人在某一天带着一个衣冠楚楚但是容色憔悴的中年男人站到她的面前,然后告诉她,这个就是她的亲生父亲。 “超梦,你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坂木依靠着靠椅,看着窗外的天空说道。 “你不觉得鬼车,像是在拖延时间吗?而且,那只金犬嗷神的叫声,倒有几分诡异,似乎预示着有什么事情发生一般。”凤瑶对炎舞道。 朝着闪光喷火龙冲去的沙漠蜻蜓立刻刹住了车,停在半空中,挥动起鲜红的双翼,一股气流夹带着尘沙就挡在了喷射火焰的面前,并将喷射火焰驱散,袭向闪光喷火龙。 不过她仍然爱喝勾葵。勾葵虽然较为苦涩,却在提神、利气、中补上更胜一筹,华月闲着的时候,喜欢采些芽尖上的雨雪之水,存起来煮茶喝。这无根之水煮出三遍的茶,茶汤更为清纯敛香,是母亲生前最爱的喝法。 温玉蔻移步过去,裙摆微动,一丝不乱,到了老太君面前,眼中又干干净净,什么也没有了。 “你最近好像很忙,周末都不在学校,去做什么了?”车厢里流动着提拉米苏的味道,莫邵东把椅子调整了一下角度,半躺下来,拉开车顶的天窗,学校的夜空比别处幽暗,能看到不少星星。 第一卷 第185章 心眼 李三柱听了李老串的消息,也是一惊。 他是来找良花的,没成想反而在县里听到了这个八卦,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大哥成天的威风,耍一些大哥的脾气。 这回倒是好了,乐着吧。 看来刚刚自己想差了,唐浩飞邀请自己来到心相世界,根本目的并不是跟自己商量所谓的“地球意志”的事情,而是为了即将发生的这件事儿。 这个奎木狼,当年西天取经途中,曾经化身黄袍怪,与他有过一场恶战。 尽管只剩下神魂,而且也受伤严重,可江若虚却终究还是苏醒了过来。 正说着,秦浩南的几次攻击打在醉梦倾城的胸口部位,醉梦倾城的生命值终于清零,倒在了地上。可是醉梦倾城和其他玩家不一样,他的尸体竟然一点点地消失不见了,就和击杀了BOSS是一样的情形。 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因素是因为,白乐需要一个不在场证据,他必须要更多的人知道,他已经返回了青州,不再插手兖州的事情。 “额,你还真不客气,我怎么在你脸上看不到谦虚两个字呢?”李玄秋开着玩笑说道。 我这个隔间内,放着那个原本盛着我的浴盆,另外两个隔间内,一个空空如也,另一个竟然放着一个像棺材一样的东西。 他讶然朝血狼僧望去。这是什么意思,为何姜祖师会有两个牌位? 忽然游离子感到全身笼罩在温暖的感觉中,因为她被浪齐用力抱住了。她的脸蛋立即变得通红,并在浪齐的怀中用力的挣扎起来。 洛奇对于兽人部落的传统和规矩也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因此他在答应一声后就缓缓收起了魔能练到,然后摘掉了自己的战甲头盔。 他慢慢放下自己对她的挚热的凝望,他怎能如此着急,他要用深情慢慢侵蚀她。 为提防乌真哈超可能发动的袭击,朱由检凑集三万多藩王军守卫在辽南一带。 感觉脸上盖了只狗爪,纪安眼睛隙开一条缝,困倦道:“你干嘛? 曹操口中的八十万当然是扯淡,当时曹氏实际控制的军队加起来不过二十万。 穿越者妄图只要短短半年时间,就想以一隅敌全国,或许能取得局部胜利,但最终的结局只有一个,那就是灭亡。 周楚比纪安大两届,按正常来讲,开学纪安就大二了,而周楚也到了大四找工作实习的阶段。 “原来是梦师叔,请师叔稍等片刻。”其中一人敛起脸上的异色,恭敬的赔笑道。 纪安不急,湖就这么大,湖水一旦干涸,暗河用不了多久也会干掉,从几次相遇判断,降龙罗汉注定离不开水,到头来还是得现身。 这个避暑山庄是南关最著名的一个,原因就在于它的后山便是一处天然水池,冬暖夏凉的水总是吸引着络绎不绝的人前来度假。 一中的期末考试成绩率先下来,杨晶晶依然稳扎稳打占据了学年第一名的成绩。 高鸿飞在遇到倪楠的姑妈那一瞬间,他就认清了这个世界的残酷和真实。 毕竟,身处帝宫之中,有无形的气运加持,李承乾境界又比他高。 一阵轻微颤动过后,封印消失,扣除战功20点,他拿出星卡放进储物袋里。 “算不上熟,只是上次能从伏影组织里逃出来,都多亏了她。”闻人初想都没想,忙不迭解释道。 五月初,钱老爷子家的前任警卫员徐皓回来探亲了,一共放了七天假,回自己老家呆了三天,一天在路上,还剩下二天半假期,特意回来大院看看老爷子。 当然,还是一如既往地,这张盖世妖孽召唤卡,根本就没有留着的价值。 话音落下,蔡白便领着十二名虎背熊腰的大汉朝陈秋三人径直走去。 但是眼下,钱老爷子为了看她特意过来了家里不说,她爷爷还让她认钱老爷子当了二爷。难不成这一世因为她的重生,很多事情的轨迹正在悄悄的发生着改变? 年轻的豆卢族战士见状,立刻也将自己的食物递了过去。他犹豫了一下,又递出一块玉佩。 林辰明白了,看来是这辣肉窝窝头吸引了锅巴,然后这灶神像就自己裂开了。 没想到竟然是这种情况,自己的亲生儿子直接扑向了对面的江慕寒。 可以说,现在的他,几乎已经可以肯定,这些血玉盟的家伙,就躲在雪峰镇附近。 根据刚刚的点名,对方名叫王来福,年纪大概在四十五岁左右,身子微微佝着,个子不高,也就只有一米七,身体消瘦,脸上的表情显得木讷。 虽说作为剪视频工具人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但除了一开始露了几次脸之后都是纯路人,多少让他有点不平。 秦白执看着面前沈雪芙一副不知所措的慌乱模样,一时间刚刚的那种不开心也早就烟消云散。 不过,他倒是和宋戈提了个要求,想将宋戈世界中关于奥特曼后续剧情的光碟打包带走。 大棚土墙上垛着厚厚的草帘子,等到傍晚,太阳落山的时候就会盖在大棚上,起到夜间保暖的效果。 毕竟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居然还能笑出来。这种情况,显然很不合常理。 第一卷 第186章 刻薄 李三柱给李良花带来的影响,还在持续。 隔三岔五的有人来关心她,找到失散多年的亲人如何如何。 她还得装模作样的感慨,烦不胜烦。 肖文大概从她的态度猜到了七八分。 鉴于老丈人李老串的离谱操作,叔伯大概也好不到哪里去,甚至有可能更胜一筹。 “是”刘辩身后的几百并州军立即闻令策马朝着袁尚、袁熙冲去,而他们身后的诸侯生怕引火上身,立即应声后退而去。 不过从这些情报当中能够知道,曾经的天星妖族发生过重大的事件,而且佛教的野心很早以前就弥漫到了这个世界当中。虽然不知道他们究竟在图谋什么,但是从他们灭杀天星妖族就不难看出,这其中有着很大很深的阴谋。 那是一具足有五六米高的身影,整个身体都被一层黑色的雾气包裹着,看不到真实的模样。 天凡在虚空中迈步,眸光冰寒,暗黑魔气席卷天地,他像是魔皇重现人间,可怖的杀机震的所有人都向后退了一步。 这一剑,天凡不是对着界魔劈下,而是对着它头顶的漆黑魔盘斩去的。 他知道,在这不朽神盾到后面,必定是仙界的真正大军,一旦让仙界大军彻底降临,必将是危局。 “厕所?呃!……”荀攸刚刚叫出来,就赶紧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一副生怕刘辩发怒的样子。 萨拉当然听说过安吉尔曾经在舞斗场上将珊瑚gem给撑爆的事情,这种现象虽然并不常见,但在加尔德罗贝的历史上也并不是没有发生过。 “你在诅咒之地中,究竟得到了什么,难道说是得到了一具强大的准神尸体?”望着那骤然长高了数倍的大地之树,以及树枝上的那些密密麻麻的神血和神性,索菲雅忍不住好奇的问道。 龙马心中升起一股寒气,浑身皮毛都倒竖了起来,此刻感觉一阵后怕,之前它还想要冲上去抢夺那个葫芦,此刻才发现,原来竟真的是一个阴谋诡计,还好天凡将它抓了回来,否则必然玩完。 “因为我的儿子和孙子……都已经因公殉职了……”杨志忠叹了口气,有些情绪低落的说道。 “不对,大长老,我记得在那悬崖便桑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洞穴之类,想要藏身这么多人,肯定需要很大的地儿,所以,我看,这东西肯定是假的,也许那家伙已经发现我们了。”六叔走过去看着他们说道。 感觉到从覃伟身上发出的螺旋气劲,蓉蓉轻轻的扫了覃伟一眼,眼神之中的惊异之色,毫无演示。 “哪个,兰儿,我,有些话要对你讲,只是,希望你听完后千万别激动,千万千万别有其他想不开的念头,可以吗?”萧岚拦着苏馨兰到床沿上坐着说道。 可是如今又要去重新认识一位太姑奶奶,然后还要重新认识班上的同学,现在再一想,感觉好像还蛮紧张的。 云未央挑着眉,径自往墙边摆放着的兵器架走去,在那上面,密密麻麻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 “好了你给我闭嘴!”云未央头都大了,再这样下去,就算不被困死也会被他吵死的。 可是任凭她喊破了喉咙,离夜却仍旧死死地紧抱住月魔双‘腿’,说什么也不肯松开半分。 距离安全地带越来越近,但两人所承受的压力也越来越大,毕竟一路移动过来,两人的能量消耗甚大。 第一卷 第187章 她还惦记你 巴雅尔没了之后,八组就没几个有经验威望的人了。 有些人推举了李栓正当村长,李栓正不乐意,“我婆娘需要人照顾,走不开。” 稀稀拉拉的吵嚷很久也没个着落,王二旦对于自家邻居一大家子很有信心。 有事就找玉侬几人拿主意。 “走,随我下去,今日本公子便要坐享齐人之福!”杨真嗣哈哈大笑,朝着下方走了过去。 那名老者平静出口,根本沒有将八大势力蝼蚁般的弟子方才眼中,随手便扔了几人进去,那几人当场脸色煞白,不过却也知晓根本无法改变命运,只得硬着头皮被墓葬仙光托着进入了墓葬地,消失而去。 在才刚一弯下之时,就有着数之不尽的精血,从他的嘴中喷出,他的后背发凉,心也是开始了颤抖。 天灵真人说罢,身子一纵,却是跃至半空,一朵悠悠的白云浮现身下,在夜空下分外的显眼,天灵真人却是懒懒地躺在了白云之上。 以王荣现在的技术当然是不敢贸然的进去的,否则肯定被人家给倒挂了火车的。也不知道马鑫和华尔丹两人去了哪里了,这么多人来人往的,加上溜冰场特有的灰暗灯光,确实不太方便找人。 宗辅呼吸急促,惊出了一身冷汗。宗弼面色苍白,已经被哈迷蚩这番惊人之语打击得冷汗涔涔。 堂下众人闻听张立此言,齐齐噤声,任是谁都能听得出来,这个王剑威虽然满口叫好,但是那口气中却是没有半点好的意思,只怕是立时要发作的样子,大家自然不敢在这个时候引起王剑威的注意。 “煞血第十三剑!”孙继任一上来就是强大的杀招,煞血第十三剑由他使出比之孙梦然要强大了许多。 在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就是土地,双方为了抢夺土地发生了很多的矛盾。 这么一句话,总算是将王荣的形象给补充了一点,也让王荣的心情好受了一点点。 方国涣原本是好奇,但想来看看何为“灵棋术”,自没有求卜问卦的意思,见刘承发问,倒一时间不知道要求占什么事情才好。 “为什么是他?”在惊觉对手识破了掩饰之后,血凤的语气反而恢复到了正常状态,再没有丝毫脾气暴躁的模样,敢情之前的愤怒都是装出来的。 一分钟后,秦可人再一次跑了回来,不过在她的手中比起刚才却是多了两串糖葫芦,向着云梦飞翔递过来了一串,开心的说道:“请你吃糖葫芦。”说着她自己对着手中的那串糖葫芦,一嘴咬下了一个。 林剑澜不禁有些困惑,回头道:“多谢几位仗义出手。”抬头一看,却愣在原地,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在丐帮祭奠之时坐在自己对面的太湖袁行健。 申成远皱着眉头,看着手中的牛皮信封,转身走出了杨家大院,看样子肯定去送信了。 莫耽一吐舌头道:“走就走!哼,你那我看也是瞎猫碰上了死耗子!”说罢跑了出去。 仅仅是一个开幕式的出场动作,完全就镇住了那些有眼力的骨灰级玩家。当然,骨灰级毕竟只是极少数,以至于绝大多数在场的玩家都没能看出玄机了,反倒是有一种看着人家做广播体操的悠哉心情。 “那好,你等着,我现在就回去拿!”高守模仿出一副气急败坏的口气,看似狼狈地通过了第三道天险。 第一卷 第188章 除草 良花将玉侬的话听了进去。 回家之后主动找了肖文谈话,把李三柱出现要挟她的事儿,以及要挟的内容一并坦诚。 没有想象中的埋怨和嫌弃,甚至都没什么波澜。 “我想到了。” 他这样说,良花没想到。 肖文半躺在床上,拍拍自己身边的位置。 此事暂时就这么定了下来,接下来东方雄又处理了一些其他比较紧急的事情。 本来承安州并不关心荆一得了什么病要做什么手术,他只需要知道,她和老二形同陌路这就行了,可是今天他心情好,闲来无事就想给自己找点乐子。 至于为什么是棍子而不直接用玉瑶手上的藤条,玉景星觉得还是棍子打起人更有劲。 刚刚她们还在暗暗担心公婆犟着一口气不肯来,这边又不肯去请,到时候,可就真的闹僵了,谁都下不来台了。 当意识到自己的脚步过于活泼的时候,她像想到什么似的,忽然放慢了速度。 大概是嫌她走的太慢拖后腿,墨林森干脆一个打横将她抱了起来,抱着她往前走。 “队长,我发现了目标人物,他在向码头方向逃跑!”那队安保人员急忙通过对讲向队长汇报。 “好吧。”晴生只能把手放下,他头上真的痒的很难受,不然也不会挠的。 就算你再有钱,想要移民去红日,那也不是简单的事情,因为人家并不缺钱,缺的,是科技。 毕竟葛宽的实力摆在那里,硬要给自己脸上贴金不仅没啥意义,反会让人看轻,平白掉价。 他只是一具用特殊材料炼制的傀儡,无血无肉,可武扬竟然在他的眼中看见了无比凌厉之色,这让他非常震惊。 林南这个时候突然感觉,妖王的那个方向传来了强大的灵力波动。 徐扬直接拿出一个牌子,往地上一插,今天这单赚钱的生意,就算开摊了。 宋远剑虽然一万个不愿意,可潇湘子的命令他不得不听,真后悔当初没有听宋哲坤的劝告。 通天宫这边为首的那个太虚境武者闻言,顿时一惊,心中有了一种不妙的感觉。 还好,除了各种导弹之外,其它物质的兑换价格都不算太贵,前前后后加在一起,也就消耗了五十多万舰队积分。 珀尔修斯还是老样子,拔牙收集材料,手法越发娴熟。有了上次用凶骨坑人的经历,他已经决定把道具流的精神一直贯彻下去,为此还专门拜托达芬奇赶制了一个用来放素材的背包。 一张面如刀削,年约三十,俊朗帅气的成熟美男子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面,尤其是男子一双锐利眼眸,就算是隔着大屏幕也让人肌肤生痛。 在最开始的焚尸过程中,他积累了不少放火的经验,对于火焰魔术的使用越发得心应手。在敌方没有魔术师妨碍的情况下,珀尔修斯想怎么烧,就怎么烧。 那等到厨艺水平升级到高级之后,系统所给的奖励,会不会变成高级宝箱? 魂体,换句话说就是高山凌的灵魂,眼前只有她的魂体却没有身躯,灵魂与身躯分离的情况很少见,一般来说,只有死亡才会造成这样结果。 而余良木的脸色有些难看,这还没到嘴的鸭子差点就飞了,因此他紧紧盯着罗亮,以防他再次对蔓菁出手。 林远哈哈笑了几声,那个时候他差点儿就苏醒起一切,如果真的变成了那样,这一个游戏就没有价值了。 包围着三大王国——现在已经是两大王国了——那个会让人永远遗失其中的魔法森林,依然没有消失,阻挡所有外来者的去路。 “不要剧透。”杂货铺老板斜了他眼,最后还是抖抖右手,举起,将手掌放在了他的眉心。 三个孩子果然十分懂事,拿出自己带来的玩具之后,就安静地坐在了一旁玩了起来。 一声巨响,简直是地动山摇,黑烟散成无数的黑沫,空气中立即充满浓列的恶臭。燕楚珩掩鼻不敢呼吸。 这两头精灵,是克鲁.瑞那最常使唤的精灵朋友,并不是和他缔结契约的上位精灵,赫菈丝也知道,单单是这两头精灵,就足以和人类的高阶魔导师比肩了,若果对方呼唤出其他的精灵,立刻就能够变成一支强大的精灵军队。 比如,如果想要换取一本功法,就可以输入功法,然后类别,那个系的。例如,水系防御功法。 吴秋用膝盖也可以猜到,在愤怒权能的力量影响下,负责管理魔法阵和结界的魔导师也失控了,无法控制自己的愤怒,只顾着对其他人发泄心中的怒气,无暇去留心外界的事情。 陈泽呵呵一笑,眼角略带讥讽,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你还需要投资这种东西? 一个境界不稳定的神王,一个特殊的“点”,加上之前“消失”的新晋巅峰神王,让他感觉到一些好奇。 那种虽然有一定的天赋,但是却像是狂傲天一样的,估计黄老和李宏巍教授都不会喜欢的。 在奇洛还没有和红雨结侣前,红雨的父母也只能这么称呼对方了。 在所有主神的印象中,洛塔一直在追求大圆满的境界,毕竟现在无数物质位面中,除了关于光明主神的宗教之外,就是关于黑暗主神的宗教最多了。 第一卷 第189章 出水了 刚回家,玉侬就看见了自家门口站着一个人,和赵蛮相谈甚欢,很是有些熟悉。 她不确定地扫了眼,看着他,问了声,“你是那天背了一袋枣子的人。” 林影转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坐在禹浩父母身侧的沉樱,心中一阵无奈,开口对禹浩说。 白男见剧情没有往棕男设计的方向展,举起弹簧刀对着脱牛仔外套的摄影师就刺了过去。 玉山环未曾开口,他也知道萧林在侧,必然会与林影说的比自己说的更为清楚,自己根本就不用操心这些事情。 林峰要求他们根据各自的专业不同,全部要隔开坐,分流了一部分老师到别的会议室,这样一来,好几批老师还被分到学生使用的教室中,刚好四个考场,林峰与张东他们一人负责一个考场的工作。 林天身体摇摆起来,率先躲闪呼啸而至的飞刀,然后横刀在胸前盯着来势汹汹的鬼面刀蜂,正要再次施展旋风斩以硬碰硬,突然生变。 看着一旁优雅吃东西的刘零,陈媛也十分的得意,仿佛刘零在给他长面子一样。 所以,她继续如八爪鱼一样,拥着御枫,口里的嘴水乱流,肆意汪洋一片。 韦伯从开着的窗户向外望去,现晴朗的天空之上能够看到一层飘散着的黄色云雾。 巫淡淡的点了点头,便也没有再多说什么,晶蓝蛮牛依旧大大咧咧的样子,丝毫没有看出什么稍有尴尬的局面和端倪,笑嘻嘻的说着。 叶留本身虽然是天武传承国的土著武者,但是却是出身于普通家族,最后只是加入了一个低级门阀。 怎么回事?所有人都惊讶不已,包间的灯光本就不是很明亮,没人看清林峰是怎么出手的。 这话一说,瞬间茶室就安静下来了,沐天波连茶水都不敢倒了,就愣在哪里。 从第一层魂古塔破棋局而出的武者,此刻有两人进入了第二层区域。 高风不信邪,他试着走几步,手电筒也沿着墙壁扫去,依旧没有看到任何宿舍门,这又是什么情况? 如果洪叶在他的片场出事,他这位导演恐怕就要得罪很多大人物,拍片生涯也可以宣告结束了,由不得他不紧张。 封行朗又拉上大哥封立昕当劝客。他知道大哥要比莫冉冉个没头脑的家伙识大体。 刘洋和王刚无不钦佩,这雷永兵看似不显山不露水,却是第一个解决单身问题的人。 这名武者,双眼里面,带着的那一丝犹豫,彻底消失了,变得果决。 “陈辉,说什么浑话,在这里说说就好了,出去了千万不要乱说话。”梁善恒瞪了他一眼,警告说道。 广场上众多弟子没有丝毫犹豫,便是半跪下来,冲着牧元抱拳说道。 此时,曹格正在开会,简氏的事情今天被报道出来之后,显然一切进入了白热化。 他知道,现在脸皮必须要厚,不然的话,铁定还会僵局下去,哎,没办法,所有尴尬和不爽都冲我来吧。 不一会儿便穿了一身公主裙出来,刚刚乱糟糟的头发此时也变得柔顺多了。 想不到,这些人居然贪污了这么多,吕卓气的火撞顶门,真想嘁哩喀喳,把人都给砍头杀掉。 第一卷 第190章 小肖 八组挖了井这事儿,消息走得特别快,才隔天附近几个组的都知道了,王山突然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会找水脉的本事,在如今发愁用水的时候,几乎是救命的。 不过他们毕竟是受过专业的训练,仅仅只是惊讶片刻,便再次若无其事地恭谨行礼。 沧澜国的皇帝都要敬她三分,又怎么会害怕区区一个秦家的家主? 说起这一年时间,凌旭除了修炼,空余时间也将一切的后续准备工作做好。 彼岸花被人大规模的采摘,加上不断有生灵气息被幽冥沼泽吞噬,导致幽冥沼泽底下镇压的死亡之力暴动。 只是云秋在屋中找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嘉依卡,这时云秋发现那个倒地的刺客,好像和嘉依卡有点像。 萧祁又何曾不想了结了夏子明?可若做得太明显,夏清怡那里他不好解释。 却见一人坐在冰湖边上垂钓,蓬头污垢,身上的衣衫也全是补丁,下巴长满了胡须,邋里邋遢的,跟个乞丐似的。 凉奈对北条诚突然的温柔有些茫然,但对于这种好事她是不会拒绝的,所以很顺从地挺起自己温软丰满的身躯钻到了他的怀中。 不过五分钟,锯齿鼠的利齿就肉眼可见的腐败、脱落,紧接着它又在奔跑间突然断腿。 鹰司武笑道:“我刚才说了我认识那位二之宫椿同学吧?她每天中午都会在学校的餐厅里和朋友一起吃饭,到时候我带你过去搭讪。 因为他一眼就认了出来,这个突然出现的中年男人,岂不是那个自己的“便宜老爸”吗? 目前的情况是,里院在王曦他们出使之前,便已经做好了大战的准备,出使的目的一早就说好了,碰碰运气而已。 在这片平原某处地方,一阵阵星辰之光轰下,无数毁灭怪物直接被净化,化作灰烬。 “你在说有关黑雾进退之事。”武侯四道勾魂索射出,分别扣住了王曦的四肢。 龙锡杖由海底精铁所铸,就算是峨眉派镇派宝剑,也最多对它造成损伤,绝不可能像紫荆剑一般将龙锡杖挑成两半。 梦长生、李宗美、薛婉儿都是炼气九层,醉道士虽然炼气七层,但灵气邪异,变成僵尸后,更加诡谲。 这是一具尸体,应该在衣柜里已经摆放了有些时日了,有些发臭了,不过由于最近气温下降,尸体还未腐烂。 一会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哈迪斯沉下身子,摆出了一个极低的姿势。 这冰月大阵,和葭月、六月一样,都是里院的超级大阵流年里的阵法。这一套流年十二阵,总共包含了十二个阵法,以一年当中的十二个月依次命名。 他摸了摸手指上的空间指环,手中多了一张兽皮卷,两张兽皮卷看着一模一样,就只有上面的字不同。 说实话,看毛杰那衰样,范离真的很想笑。你丫也太一根筋了吧?以和为贵没错,但是用在这种地方的吗?跑人家地盘上单挑,还要以和为贵,脑子进水了。 “你要是被一堆歪瓜裂枣般的屁股围着,要签名,你就知道好还是不好了!”殷枫笑着回应道。 其二,对镇中其他的500名男子,进行编组,简单训练,叫护镇二队。战时编入护镇一队,归护镇一队指挥。 第一卷 第191章 风轻轻 井挖好了,位置也正好在村子边缘,临近耕地。 他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只有“破穴钢手”,而且,这门功法,也不过。 不管怎么说吧是千呼万唤,众人连忙赶到夹板桥上,簇拥桥头翘首企盼。 没有任何停顿,雷羽刹那间抽回巨棍,手臂夹住前端,后背陡然发力,身子侧转黑钩木随之横扫。一下便砸在了欲偷袭雷羽之人的腰间,巨力传递把他脊椎震个粉碎,死的不能再死。 而阵营和要塞,都是明初时期留下来的遗迹,当时的莲花村并没有那么多人,而后来兵营要塞又长期不用,屠弦忠来到莲蓬岛又是根据遗迹加以修建,所以有了现在的样子。 不过现在丁靖析也并不感觉好过。无处不在的魔气一直在侵蚀着他的身体,纵使剑意足够抵挡,却也耗费了他太多心神,稍有不慎就会导致万劫不复。 少年觉得很可笑的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他似乎把这一切都看的太简单了。 李秀反应过来,拉着自己的丈夫,不断地追问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他深深地知道:时间拖得越久,他的机会就越少,可他却不能放弃,他必须找回那失落的尊严。 等到牵扯到自己再说,目前他最大的任务,还是通过这十号擂台的考验,拿到内宗前五十再说。 之后敖兴初可能还要赶很长时间的一段路,他可不希望自己就这么空着肚子走出那么远。 “母妃!”陈啸天一头扎进太子妃的怀里,大口吸了吸母亲身上熟悉的气味,才安心下来。 她知道即将面临自己是什么样的嘲讽,但是,她还是迈步走进来。 “后不后悔由我自己来决定。晚上的时候,再商量吧。”慕容朔无所谓道。 “归一元地……”司马台笑也觉得这个地方虽然荒凉,但一定埋藏着一段过往。 这话简直大不敬,凌东城举起筷子就想给儿子来一记,幸亏他还记得上座的是太子,瞧了瞧容汐玦面色,讪讪放下了。 一时间,没人说话了。只听得窗外的风吹过窗棂的“呜呜”声。屋里的炭火静静的燃着,偶尔发出一两声轻轻的炸裂声。 李啸重新坐下,在吃了几口菜后,崇祯劝酒的话语,再度在他耳边响起。 是想让皋帝知道祁王明知故犯的触动齐府旧人,不顾皋帝颜面,只为一己私情。 两人聊着家常,沿着河岸,不时,便走至一处荷叶连连的湖水旁。 在车上的时候她已经悄悄地比过,她的食指比洛峻的手指稍稍地细一点,比她的食指宽松一点,应该他戴正合适。 “简单来说,就是停战协议,双方签订,怎么样很人‘性’化吧?”离月抬头瞥了一眼苍云景。 就在云山低头沉思怎么找出这神秘势力的时候,阿懒也回来了,他按照云山的吩咐,秘密带着盛昂去化解神界和天下同盟的争端,也顺带将盛昂安置在一个安全的地方,确保没有人能发现。 程泱伸手端起了桌面上的一碗粥,正要低头喝粥,猛然想起了什么。 两夫夫急急忙忙赶到了‘绯醉’,一进去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嘈杂的声音和奢靡的空气令陶修不适地皱起眉,顾轻狂揽住陶修的肩膀,用高大的身材遮挡住别人想入非非的猥琐目光。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下野的军阀各自去了海外各地,经商,或者平静地安度晚年。 焦阳抬手擦了擦她留下来的口水渍,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就转身钻进车子,开车离开。 可这话在沐阳耳朵里却不一样,他喜欢听她夸他,想着想着,自己就笑了,自己也不知道何时开始就想听离月说话。 于曼丽坐在沙发上,右手拖着额头,夏秋在沙发上躺着,眼睛血红,满脸怒气。 “今后每个夜晚都是,除了雷雨之夜,你可以避开我,其他晚上,自己来我房间,懂吗?”靳越声音异常平静,说得一本正经,就在说一件无伤大雅的事情。 你都已经把人给打掉一颗门牙了,嘴角也打破了,现在人嘴里还在哗哗流着血,疼得舌头都动不了了,你还叫她认错?那不是为难人吗?在场诸人听到这话,纷纷在心里暗道。 昨晚灭杀王素兄弟,我承诺今日在擂台杀吴穹,这件事谁也不能阻止。 但是随即又做出嘴巴紧闭的姿态,虽然她已经原谅了爹地,可她知道妈咪还是很伤心。 当然想去东洲不是这个就能决定的,还需要后面一系列的考核,但没有这个连机会都没有。 我听后,大骂了羽化集团一句,羽化集团用如此卑鄙的手段对付两个无辜的兄妹,简直连畜生都不如。 冥木如今已经是无能为力了,我们也同样是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是干等着。 “皇祖母,我说过了,她是我的妻!之前她的来历您不是都已经查清楚了吗,现在还有什么好问的?昨天我们都已经成亲了!”刘策又大声道。 命格线的拉动,刺入双腿的血镖,让他们真正意义上开始与众不同!第十一步。 她吸吸鼻子,突然眼泪就啪嗒啪嗒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滚落下来。 熟悉的篮筐在眼前逐渐的放大,双腿奋力的向后蜷缩,右手将球高高的举过头顶,周毅的身体在篮筐上空诡异的停滞下来。 比赛结束之后,活塞队全体球员都参加了赛后的新闻发布会。在新闻发布会上,周毅自然是成为了媒体记者们长枪短炮的“受害者”。 技能二:终极探测:任何没有神格之生物皆可以探测出对方的实力。有了此技能就能让你做到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秦虎心里叹了口气,秦安纯属是被自己连累的,而事情若是照此发展下去,他俩是必死无疑的了。 “不用说了,什么后代子孙子孙后代的我管不了,我现在就是要打几只野味回去解解馋,阿叔,你就帮帮忙好不好,不要伤了大家的和气。”剃着平头的少年对着阿海说。 第一卷 第192章 无赖 玉侬鲜少来县里。 最近来两次都是为了村里的事儿。 为了大家奔波,没有觉得麻烦,只觉得自己居然有这样大的用处,得了人家的信任,自然要为此努力。 不过夜宸摆了摆手,说道:“空城计可不能常用,要不然就没效果了。”空城计只是危急情况下的权宜之计,这时候用出来就太浪费了。 “那就好,那就好。”温云这才松了口气,她一直觉得,夜宸的动作实在太激进,所冒的风险太大,这么逼迫玉帝实在让她心中不安。好在结果还不错,计划得到了顺利进行。 梁一凡深深的叹了口气,他当然知道那些都是她妈妈的意思。而且他也没生她的气。 正因为如此,一楼到二楼的间距被拉的特别高,正常人是绝对不可能翻进去的。 “婶子,不用你留下,我来保护我兄弟,你帮着收拾完就可以回家了。”不等宋轻歌回答,郝清风先跟着开口。 婉婉现在昏mi不醒,不能决定孩子要不要,他们这做父母的,也不能du断专裁的将孩子拿掉。 “反了天了,还学会顶嘴,滚出去。”萧老太太的威严不容任何人挑衅,当即火了。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夏婉总算是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有些脱力的跌坐在椅子上,心中有些说不出来的疲惫感。 片段里的人,到底是谁,为什么他总是看不到,只是隐约有段声音在脑海里面出现。 然而有句话说得好,三个男人聚在一起,就会随机刷新一个点子王。 江城有名地产开发商老总,地位可不低,就算是他爸来了,也得卑躬屈膝巴结的人。 顾闻泽走进房间,跟浴室门口的乔婳四目相对,她正拿着毛巾擦头发,修身的睡裙勾勒出曼妙身材,水珠顺着她光滑修长的脖颈下滑,消失在胸前令人遐想的部位。 “吉斯……”雅克本堂犹豫了一下,悄悄收起已经捏住的一颗珍珠和一根猫头鹰羽毛。 包括他们本想借他人之手,除掉红云,如此能了结他们之间的因果。但如今红云与两位道子交好,哪怕红云手握除天定六圣外,唯一的一缕鸿蒙紫气,洪荒众大能也是一直在观望,不敢下手。 秦晓柠提着裙子上了高台,待推开厅门看到里头的情形,她不由得一惊。 待人走远了,秦晓柠自顾回了青松苑,没进陆戟的主屋,径直回了自己的后抱厦。 王伟自嘲了一下之后,就继续的向传来响声和狼嚎的地方赶了过去。 陆青青从来不踏进柴房,因此陆青冉也不怕她发现自己不在,把手里喝了一半的奶茶随手放在旁边的座椅上,心里默念一句‘出去’,陆青冉回到了柴房里。 虎彪见墨玖跟张祈灵一副少年样,觉得他们虽有神力,但应该不经历过人间险恶,应该很好哄。 “哼!五鬼现在也太不济了!一丁点儿事都办不好!还得要我们出关!”又一个粗狂的声音响起。 把左护轻轻放在高床软枕之上,为他褪去外衣,脱去靴袜,盖上锦被。 不过皇宫大内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之前好几次都差点被抓,这让他心有余悸之下打算停歇几日,好好修整一阵再去撩撩虎须。 晴空闪电,直接划破长空。像是被闪电惊醒了一般,一时间疾风骤雨,轰然而至。 摆了摆手,陈净口脸上也满是无奈。从他角度来说,他是不愿意招惹这么多是非的,先前师兄弟几人出手救下玉家姐妹二人,已经是大发善心了,怎么还愿再卷入另一场争斗呢?无奈胖子已经答应,他也不好开口再说什么。 “物质共有七态,最基本的就是固态、液态、气态的物质,第四态就是超气态,也就是所谓的等离子态,比如闪电、火焰等等就是等离子态,没有确定的形状和体积,具有流动性。 你自己要没挨过打也就算了,知道她啥性格,还让我去给你扫雷。扫雷也不怕,关键你提前知会一声,让我准备一下,也比冷不丁的被炸好受吧。你看把刘睿聪乐得,鼻涕泡吹得都能干婚庆泡泡机的工作了。 苗苗果然提起了精神,低眸来看,她面色尽管憔悴,但极尽温柔。 当时间来到1861年时,罗根平静的生活被打破了,他不得不停下所有的一切,开始为自己在漫威世界的下一步生活进行规划。 她自己倒是不怕死,但是她的丈夫和孩子还在这里,如果接下来让两发天弑炮打中白莲星……她真的不敢想象那画面。 “爷爷喊你回去呢,打你电话也没人接,所以便叫我出来看看。”堂哥说道。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华生悠悠转醒,浑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也裂开了,吐出来的浊气都散发着恐怖的高温。 麻痹的,这红鸾可是真阴险,再往下几公分,估计刚好能射到老子丁丁上。玛德,真要是那样,才人才了。 “保护伞的安保太差劲了,李煜这弄的是什么,一帮虾兵蟹将!”此刻,血杀脸上露出狰狞的笑容,从地上捡起武器,正朝着一名腿部被击中的安保队员走过去。 “俞充容?”梨伩从枝荷的口中听到俞充容觉得很意外,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俞充容俞凌艺那晚去了冷宫。 凌天立即将其吸收,下一刻,他体内的蓝色血液,顿时布满整个身体,达到了整整九成左右,只差最后的一成便是达到完美的程度,到时候便是可以得到神魔遗迹的传承了。 宫中的风向隐隐改了,都说萧妃是要失宠了,不然,皇上怎么舍得让萧妃禁足这么久? 虽然姐姐给三皇子和福充媛、宋修媛以及欣充仪下药的事情是假的,但是却有更多的事情都是姐姐做的。 第一卷 第193章 寿材 门卫老大爷说着就要挥锹,把李三柱吓得半死。 蛄蛹着往旁边喏,一挪动就扯到受伤的腿,痛的他龇牙咧嘴。 门卫见吓唬到他了,也就把锹收了起来。 李三柱蛄蛹不动了,就瘫在大门口,嚎也不嚎了,骂也不骂了,等着医院的人来接他。 “行了,你俩快回去吧,他有我看着,到时候医院的人来了再通知家属,没事儿!” 但贵荣知道,一个心狠手辣到连亲兄弟都敢杀,能把京城那些心思多变的官员收拾的服服帖帖,就是个狠角色。 无论是攻击力还是附加的属性,都比毒蛇高了一截,李青就笑纳了。 一股焦味传来,林源看向穷奇,发现本身黑灰色的穷奇和炭化差不多,全身电焦,通体漆黑。 也有那么两个刺儿头想挑事,直接被斩杀于当场,人头挂的高高,让来往之人便能看见,如此手段,立即便震慑住了所有人,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雷伊现在是二年级,上课是必须的。这是因为他已经成为了康奈利·福吉针对邓布利多的突破口。 远远看去,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跟着大人走进衙门里,画面又奇怪又滑稽。以至于方善洪见到他们很明显的愣了一下,还以为发生了什么大事。 李大柱,许虎,铁头喝没有喝的烂醉,也是留着量的!晕乎乎,暖和和的,红着脸拐着步子离开,各回自个的家去了。 幸好现在是自己的兵,要不然要是去了别的营,老子要是不知道,跟那个营的营长起了矛盾,被打黑枪都有可能。 李天逸说完,柳正辉和王长安两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喜之色。他们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刚开始开会的时候李天逸让他们两人去负责组织了。 李聪好像看透了康定宇的心事,他何尝没有这样的担心,可是事到如今,他们即便是愁白头发,想破脑袋也是无济于事。 安邦开着车,按照留下的地址进入了洛杉矶最繁华一带的住宅区,这里的住宅都比较高档,多数都是高层和别墅区,路边停着的车也都很豪华,明显这里是洛杉矶精英人士所在的地方。 “这……他妈的是咋回事?”古魔虫王进到叶梦的紫府里,便发现了无比奇怪的事情,那就是叶梦体内的元婴太多了,多的大有古怪。 会议室内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了起来,所有人全都望着孟庆东那张黑漆漆的脸庞,眼神中流露出了惊惧之色。 周海波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一道黑色的掌印印在蓝梦瑤的身上,蓝梦瑤直觉眼前一黑,暂时的失去了意识,身子便从半空中坠落下去。 叶梦又向其他地方看去,他看到了一艘战舰,是天级战舰,为科武空间建造的最强战舰之一。 听到哈里斯的声音徐风的心情还是很好的,这家伙对自己还算不错,作为自己的经纪人想必也是帮了自己不少的忙。这一次打电话过来恐怕是麦克的事情有消息了。 就算真要跟‘星云主神’摊牌,也要能确定自己有能力保证所有人安全的时候才可以。 “你有办法复活我的亲人朋友?”叶梦的主魂目光灼灼的盯着周大墩,充满了希望。 “我补位就好了!第三十场了,希望大家团结一点,就这点要求!”换做是平时,纪寒哪里会说这些,看看就好,但是现在的情况由不得他不重视,越到最后,就越怕出乱子,若是在三十场的时候翻船就糟了。 第一卷 第194章 晓禾 李秀云突然感觉肚腹深处一阵紧过一阵的,有些熟悉又陌生的坠痛,让她在睡梦中无意识的手胡乱挥动,正好打在身侧呈文脸上。 清脆的响声让两个人都愣住了。 相信这一切只是权宜之计,相信她渴望的他都懂,相信他会把本该属于她的,都双手捧给她。 “落城主,若是你能帮这个忙,此物便算是谢礼!”苏挽晨沉声道。 “白先生!你的手下今天选择了一条他一生中最重要的道路,是他在半分钟时间,挽救了你们英豪星际集团。 其实他们几步远就是三号到达口,可顾念佳偏偏多走了很多步,到五号到达口。 “我老谋深算和你脸红关系?”魏渡的目光,直直地落在了陈禾发红的耳根上。 我摇头:“曹无险虽然看着吊儿郎当的,可我感觉他不像是坏人。更何况……更何况……”想到曹无险威胁我的话,我突然下意识地觉得有些不妥。 王枫听到这些回馈后再也坐不住了,跟于长山说你相信这个曹玄武能做出来这么没有人性的事情来么?于长山默默的点点头,说我相信,这个世界上就是因为有这样的存在,所以才会发生那么多悲惨的事情。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又是从什么时候起,她竟然习惯了这个禽兽在身边,又是什么时候不习惯他不在身边的。 这一会儿,剩下的蜘蛛还有数百个,大部队全部在围攻陈锡的时候被水导电而死。 我看着他,总觉得这样的口气这样的笑容显得十分虚假,曾几何时,那个正直不阿的朱启智竟然成了如此油滑的人了? 赵政策出了北龙省省委大院,却并没有直接回黑山市,而是出发前往京城。这一次,丁磊很是幸运地跟在赵政策身边。 “这个事情,怎么不让报社的肖达同志过来报道报道?”肖浓黑却也不是继续追问下去,问了另外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陈善道颇显错愕,似乎想不到她如此绝情,闷闷半响,没有言语。 “还不算成绩?机械厂,原本一个靠吃定额,吃总厂贴补眼看都不能度日地厂,现在呢,产品都销往了国外,这几个月的产值和利润,即便是我都看着羡慕呀,我说,你给那几个厂长定的奖金数额是不是高了些”? 只是此时绝仙剑已出,冷清孤傲绝速的绝仙斩,飞速的斩动,同时,另外三柄剑,也在纠缠着拂尘。 言谈中,察尔爆出一番激愤难平言语,见席撒无动于衷,又忽然不说下去。“老臣多言了,大王英名,此事必有分寸,老臣实在不该掺合后宫事务。”便又严肃神色,只字不提其它,只说楚西城今日形势战况。 在秦皇岛的疗养结束之后,萧寒并没有回家待上一段时间,而是立刻赶回了平京,自己休息的这段时间,肯定积压了不少的工作,这个时候,可不是图清闲的时候呢。 “县公安局吗?我是易华荣,对,让邹局长接电话。”易华荣的声音很是低沉威严,不过这个时候赵政策可没有心思去想这些事情。这个时候,赵政策恨不得易华荣把公安局长训斥一顿呢。 第一卷 第195章 偷瓜 玉侬在西屋和赵蛮一起哄孩子,李秀云躺在炕上睡觉。 自从卫生所回来之后,总觉得怎么也睡不够。 开了春了,天气说暖不暖,说冷不冷的。 还没到春耕的时候,卡在不上不下的季节。 赵蛮叹了口气。 “就算没有这一层,两人是兄妹关系,也成不了,冷淡是对的,免得她越陷越深、魔障了。”温暖唏嘘着。 ——————不,只不过是安泽一那个脑洞大过天堵都堵不上的家伙从核桃联想到人脑。 这时,迟郁扮成的鬼侍轻飘飘落下,蓝子介这个二货,一定又来犯二了。 白芷目送着白流风离开,心里想着,什么时候大师兄可以遇到喜爱的人,结婚,生子,那么他就有人照顾了。 她怀着身孕,又因着那个传言,她不敢轻易冒险跟着司马惊鸿回大顺。 他虽然也被入手的沉重惊了一下,但他早年毕竟也曾是领军作战过的人物,这么多年也没放下过锻炼,所以只是颠了颠,就轻松自如地挥动起来。 不过有时他想,如果弟子真变得和其他官场中人没什么两样,每天汲汲营营追逐着名利,那还是他吗? 相伯先生于夜色中的面容经朦胧火光映照,发丝披散于肩轻狂疏离,然其眉目似远山轻黛镌刻下的一道浅墨,悠远秀逸而令人感觉虚渺不可触摸,其疏离与高山仰之离油然而生。 突然觉得她好像根本没有资格指责她爹渣,因为她出去这一趟惹回来的祸恐怕更大。 而且当时的和马所在的守护忍十二士个体实力虽然都不错,不过跟木叶忍村这个五大忍村之一的强大势力相比的话,就如刚刚出生的婴儿跟成年壮汉一样。 皇上的心头压抑着一团火,你不是挺红火的吗?怎么还让我给做主了? 话未说完,李清英忽然怔住了,顿时觉得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从飘过,却怎么也抓不住。 姚心萝暗叹了口气,李恒虽是嫡长房唯一的嫡子,可是却不是长孙。老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命根子。这句话,同样适用于老太爷身上。 乌嘎走到王子身边,开始细心地为王子宽衣解带,然后,脱下自己的衣物,和姐姐一起,睡在了王子的身边。 这种豪迈不羁的样子,如他预期的一样收获到了迪达拉仰慕的目光。 虽说能被召集过来的,至少也是三星中后期的战力,更多的都是半步先天的老家伙,理应见过不少风浪,不说将生死置之度外,也不应该这么怕死吧? 皇上故作不知道,其实他早就得到了消息。装呗,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赵大锤亲自赶来码头,随行的还有杨浩宇,以及黑泥寨和游民寨的大部分头目。 在一旁静静当着某人为之蹙眉的旁观者,韩莹莹的脸上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笑容。 老头咧着嘴笑了半天,总算还没有忘记最重要的事情。老头不知做了什么,凭空冒出一排十颗圆球。 饭堂开始鼓动了起来,虽然这种斗殴不是很常见,但是这些年轻的战士都是习惯了在这样的场合起哄,反正不管是这些人打得再惨烈,事后的处罚都是没有他们的事,更有些战士是一边吃着一边往这边看,十足的看戏模样。 第一卷 第196章 梦里挖井 玉侬每天都过得忐忑,生怕哪天来了人,把那天的事儿给撂清楚,二话不说把她拉走关大牢。 别的都无所谓,只是李秀云和孩子还小,她是真的舍不得。 想来想去的,每天都煎熬着。 “总感觉我怀孕了后,你对我也太好了!有点不习惯!以前的你可不会晚上游戏不打,就来对我嘘寒问暖!”赵沁音头和整个身体靠在楚俞肩膀上,漫不经心说道。 老者声嘶力竭的怒吼,发泄着心的悲伤,那段经历是他最大的心魔。 他私底下在捣鼓什么,他一清二楚,更何况秦鸿钧还喜欢到他面前显摆。 香气钻进了李国庆的鼻子,他还没来得及去拿筷子,就一口将碗中的汤喝到嘴里。 躲避着赤红色光球绕了一圈,lv3的是感知力开,没有感受到窥探的目光。 他就转过头,对所有同学讲道:“李强忍是咱们班的同学,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人品一般。 离开,其实是为了更好的离开,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等上个十多年,到时候带着数万骑兵轰隆隆地铁蹄踏足而来。 沈龙轩出来的消息,迅速的传到了狂悍耳,他看着手下拿回来的影像,萌萌拉着沈龙轩那亲密的画面,气得牙根直痒痒。 还会讲很多让人笑到憋死的笑话,可以在你心烦时哄人开心,在伤心难过时给你安慰,可以做很多种你意想不到的事。 “怎么样?怎么样?和他们聊得来吗?第一次团队合作,有没有给他们一个惊喜? “幸福可不能一人一半。”艾尔埃尔夫根本不理会时缟晴人的问话,而是眼神有些阴霾的盯着时缟晴人继续道。 徐福的返祖,已经面世,就意味着,徐家即将重新拥有巨大的能力,这个能力,不仅可以光复徐家,更有统一两国之力。 而后,姬昊借助自身至尊品阶的血脉之力,和霸道无比的吞天罡元之力,开始不断的锤炼大道万象图。中间历经九次轮回,千锤万炼之下;到最后大道万象图的体积,已经被锤炼的缩水到了只有原来的千分之一。 看到布布汪将狗爪中的辣条吃光,以及布布汪那满足的表情后,陵墓守卫者·里德对布布汪的好感略有提升,他看出,这条狗是将自己最喜欢的东西送给他吃。 与此同时,渊蛇邸正门前几百米处,阿姆蹲在灌木丛内,它始终在这待命,因实在太无聊,它开始伪装成大树。 这样对节目来说,肯定是好事,因为这样做的话,质量肯定会上去,创作人可以最大程度的发挥自己的本事。 她拥有多一次的生命,总不会是要她看着人的脸色苟延残喘来的吧? 寒风将雪花吹起,乔戈里峰8300米处,一片几乎垂直的山壁上,白雪将山壁覆盖,如果仔细看,一名赤膊上身,单手握着冰镐的男人正垂在山壁上,毫无保护措施。 一艘游艇停靠在了浙水码头,叶修从游艇下来,望着繁忙的码头,听着熟悉的语言,让他一种恍若重生般的感觉。 “因为你,恶心。”许裴忍不住替洛祈风回答,他直接扯住方逸柔,很好,洛祈风给方逸柔选的这件婚纱,藏不了任何枪支刀具。 第一卷 第197章 成功了 玉侬和赵蛮在哄着晓禾,李秀云躺在炕上继续睡觉。 李栓正风风火火地推开门进来,一扯嗓子就喊,“好消息!你们猜我听到什么好消息?” 赵蛮食指抵唇,“嘘!你嚷嚷什么,晓禾才刚刚睡着。” 如果她不是灵鬼之躯,换做人类修士,怕是早就是失去了所有生机,可是就算如此,般若的情况也绝对不容乐观,甚至连自我修复都做不到,随时都可能化作飞灰。 不过在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的表现出来,依旧是带着极度的冷淡。 城内的战斗还在进行,日寇的顽抗很顽强,老莫和大黄牙他们几乎是一个据点一个工事的打着,进展速度相当缓慢。 但问题是现在不是高师长不想马上撤退,而是他已经被大批追上来的共军主力给拖住了,大黄牙和老宁的手下已经追上来了,而就在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前面山谷里,老严的东海纵队正等着他们的到来。 江凯然深深鄙视了他一眼,趴在走廊上往下看也没看到他们两人的影子,料定他们已经走了,他只好放弃了去追。 无比绚烂的光芒,从数百米之下的地底显露,如同是北极才有的极光一般,衬托出当中那无比伟岸的身影。 “这句话我可以原封不动的送还给你,从来没有人暗杀了我两次还能够活命的。”叶无道走到大概距离他三米的距离停了下来。 印证了自己心中的猜想,唐媛脸上露出惊喜之意,眨巴着一双灵动的大眼睛,笑着说道。 “那你想过我吗?想过我为什么来找你吗?”她海水般的眼睛瞧着他。 而唐僧,对这一切都是知情的。他也仗着自己掌握了紧箍咒咒语,处处为难孙悟空。 至于每位族长手中,则是握着一枚水晶球,要是能够从天墓内,得到足够的族运,水晶球就会发生改变。 众人一听面前这位姑娘提到烟雨楼三个字,像是想到了什么很可怕的事情一般,转眼四散而去各自做各自的事情去了。 方阳当场就把运动鞋踩出高跟鞋的阵仗来,震天雷一般往温野身边走去。 她这一番话倒是提醒了杨氏,若许朝暮果真是因为许朝珩报仇,那岂不是表明她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大长老没有得到云天的答复,眼神突然一变,抬起手挥出一道气浪向着云天飞去。 但此人心思通透,在宫里为人低调,做事兢兢业业,从不拉帮结派认干儿子,深得圣心。 为了表示自己这次真的好好吃饭了,温暮特意把做好的粥和米饭拍了照给他发过去,他这才满意。 许朝暮匆匆锁上门,双腿像是被人抽了气力,背靠雕花门面滑坐在地板上。 王倩做的缺德事多了,比如撬粉丝墙角,被正房打爆硅胶脸完全不敢反抗的事情历历在目。 柯帮森视线没看她,把水杯放到她的面前,直接坐到了她的对面。 “那就是他了。”姑姑也笑,说着莫名其妙的话,然后战斗开始。 幽兰不由得失声轻呼,即使她再如何不经世事孤陋寡闻,此等珍贵物品置于眼前,她也是能够一眼便是辨认而出。 “废话,那你选一个木棍做什么,赶紧的,把你的木棍给我拿起来,以我为对象,施放一个技能看看,”杨成懒得和这家伙扯皮催促道。 第一卷 第198章 他出来了 晓禾一天天长大,慢慢地已经开始学会说话了。 一张嘴咿咿呀呀地讲婴语,从早到晚的不停歇。 花玉砂在一旁看着有些急了,就要上前,却被王府总管巧妙地挡住了去路。 等到几人来到地下城后,都露出了和周中几人第一次下来时一样的惊讶表情。 而且不光是我,就连医院对我的恢复能力都赶到好奇,差点联系了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把我当白老鼠去研究了,幸亏没有成功。 所以现在见到周中吃瘪,这些人终于找到机会连贬低羞辱周中了。 “少爷,我们去机场找了石长老,发现了石长老和其他人交手过的地方,但却没有找到石长老的尸体。”手下恭敬的汇报道。 对于这个问题,叶川倒是知道一点。无非就是从大嫂或者二嫂,或者婶娘那边学来的。 这种事情,初看很平常,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所以庄大人将这份资料放在了最下面。 “当然是赌我们的命!若我胜了,你要让我们安然离去!”裘沧海说道。 穿过街角,冷寐影敏锐的发觉有人在跟踪自己,心中不免冷笑,终于来了吗? 颜宓不和别人一般见识,他就守在产房门口,要么一脸严肃的走来走去,走得人头发晕。要么就是扒在窗户上,朝里面张望。 母舰上的谢言没有任何犹豫,把飞船里里外外看了个透彻,并把这些资料传给邪桑存储了起来。 “明明是一只马蜂,怎么变舔狗了……”谢言想了想,给马皇后送了一颗白银果子作为补偿。 宁致远没有办法,所以想到了林汐竹。如果安排丁瑞霜留在江宁,林汐竹的建议就是最靠谱的。 毕竟,只有当你手中有别人需要的东西,并且大家还知道无法在明面上进行直接交易的时候,别人才可能会邀请你参与这种非正规交易场所,不然,针对于这种严格保密的地方,难到还非得请你前去观光一次不成。 可在看到泰坦拍马赶到之后,他们只能是悻悻然的选择离开,白白在这里耽搁功夫,反而让剑仙星妈又是美美的吃了一波兵。 而事实上,在得知程羽那怪病消失后的这段时间,他心情就一直很棒。 “我看还是别了,咱们打包带走吧。”苏落汐看了眼桌上的东西道,她担心夏遇会多想觉得吃剩了食物,才想起她。 一连串的问题从她脑海里闪过,百思不得其解,想得她脑袋隐隐作痛,。 这刺头怎么跟饮料的促销活动似的,一次不够,还特么的再来一瓶? 不过仔细看办公室的装潢,这家伙的品味确实不错,黑白红三个颜色为主的色调,办公室布置简单大方又比较低调,苏落汐还是很喜欢的。 而那一方大陆上,有山有水,有湖有谷,有树有田野,有丘陵有沙漠,所有的生态,所有的地理,都已经具备。 冰灵寒液顺着喉咙滚入体内,萧炎的整个上半身都是顷刻间变得一片麻木,若非是有着骨灵冷火的守护,恐怕萧炎此刻早就已经被冰封起来。 而十三寨,满打满算只有四名先天强者,这样的比试,就和过家家一般,必赢。 第一卷 第199章 三方对视 如果不是赵蛮坐在院子里,李老串肯定不会觉得盖这个房子有什么特别的。 此刻和赵蛮对视上之后,顿时觉得这世间的美妙不复存在。 李栓正夫妻这就住上土坯房子了?凭什么! 虽然只有西侧的房子板正漂亮,东侧的看上去是临时加建的,可还是让他心里窝着一股火。 当毕业晚会的幕布落下,他的教育生涯,也将一同画上完美的句号。 他们的确拒绝过不少武神高手,但那都是有理由的,对方不至于无理取闹。 见到秦天奇的黑暗之力向自己涌了来,红胡子冷哼一声,金锤子中爆发出一股金光,就向黑暗之力涌了去。 “一个下人,还真不懂规矩,我不跟一条乱叫的狗见识。”月梦心淡淡道,骂她狐狸精,她主子才是真正狐狸精,只要是个男人,都忍不住马上弄上床,好好的销魂一翻。 是的,现在台上的老妖婆也只能继续大笑掩饰尴尬了,打你脸你还得对我竖起大拇指夸我唱得好听呢。 “既然你们都来找我了,我自然不会袖手旁观。不过我需要时间,而且能不能搞定这病毒,我也没有把握!”慕白应了下来,为了不让自己显得那么胸有成竹,他自然是先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如果说遗址是部落实力的象征,那么遗迹就是玩家的脸面,尤其不能忍受自己国家历史上的遗迹被其他国家给占了,这是公开的挑衅。 约莫三十个呼吸后,羽思兰的眼神终于彻底坚定了下来,她再次望向许阳,张了张红‘唇’,深吸一口气,终于开口了。 刚刚失去仇恨的领主怪,大叫一声,自然追着肌肉男不放,一根毒刺更是喷了出去,使得肌肉男的盾牌当啷一声闷响,但是持续掉血并没有出现,显然盾牌起了作用,但是100点的伤害还是没有办法避免。 这里一下子变得只剩下优啸、颜婷婷和闷大三人。优啸蹲下,双手同时将那两块儿界能石分别放入左右坑槽。界能石的光芒在坑槽内亮起,两条发光的细线开始向上生长,但是非常缓慢。 杠子头这两天被我收拾残了,每天揍得他死去活来,所以此时已经学乖了,再也不敢惹我了,这样就不用再挨揍了,现在看到孙大头挨揍,他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冥晶突然想到,他们的手中不是还有那个梅犇势吗?何不问问他,让他给众人做向导一定会比他们自己盲目的瞎找更有效率。 温琼渊高达的身躯猛的一震,挺直的背脊似乎在这一瞬间便弯曲了下去,蜷缩在宽大的椅子上,眼神涣散,面如死灰。 所以现在市面上的基因药水,最好的完美程度也只有达到百分之八十左右。 我并没有将地魂留下来,而是安排了一家酒店,一切都在进行着,父母也已经赶来,那一晚上是杜海涛给我做的伴,陪着我喝的醉醺醺的,但是喝醉了真的能忘记所有吗? 疼痛的感觉人能忍耐很大的极限,但是痒痒这种东西,很少有人能忍耐住的。 “你怎么知道的?”不由得吃了一惊,这件事除了我和金甲尸就再也没有人知道才对。 “蕾蒂西亚大人,您取回了神格了吗?”黑兔瞪着大眼睛兴奋的盯着蕾蒂西亚。 轻轻捏了捏,骨头已经断裂成了几片,萧寿嘴里“嘶”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第一卷 第200章 发达 “啧...” 李老串咂摸了下嘴巴,瞄了瞄肖文,再看看李三柱。 背着手,自然而然地摆起了架子。 “女婿,良花呢,我今天来看看她。” 知道出去无望,大家自然也就安静下来,继续关注起了赛场,顺便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个天,打发一下时间。 “你的意思是说,他们都已经……”黄老身子不由的颤抖起来,眼眶中也变的湿润。 “炙焰长老,如何呢?”邹龙那玩味的声音从炙焰长老的身后传出。 艾莲在月光下举着那条还未干枯的手帕,鲜红的血迹与手帕上面的勾玉紧紧的黏合在_一起。 “原来是这样,那轮回是致命的致幻生物,宿命呢?有什么用?”我疑问道。 完,王子宸走到水缸旁,双手装模作样地在水缸边上掐起了手印。 “难怪天龙人会喜欢这个地方,这里的环境确实是不错。”多弗朗明哥的嘴角扬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纲手离开后一路上越想越烦躁,三代对她来说亦师亦父,她想不到三代会这样对她。五年前琉璃的死纲手忍了,牧云被追杀她也忍了,但三代竟然要对她最后的族人发布追杀令,纲手心如死灰。 等到邓朝和李宸两人意犹未尽地晃了晃脖子,扭了扭手腕坐回到原来的位置后,王子宸已被两人蹂/躏地体无完肤了。 “谁懂你要怎么办!”托托莉没由来的一阵恼火,煞有娇蛮感觉的哼道。谁叫你把电视台给叫来了呢? 但是,表面上看上去很用力,但实际上一点都不痛——托托莉知道的。但是老妈的反态举动还是让她异常错愕。 随着扑的一声轻响发出,那黑色药丸爆出一阵灰色烟雾和猛烈的闪光。不过幸好熊启方才将双臂挡在了面前,才没有被这强光刺瞎,但是跤是如此,熊启也是被那烟雾呛的连退几步,猛咳不已。 连续朝不同方向的空间壁障攻击了数百下,整个封闭空间依旧稳如泰山,没有出现一丝破损的迹象。 如果真的那么好,他又怎么会失去自由呢?或许,人生有一丝缺憾才更加真实?又或者只有如此才能够让人对生活充满敬畏? “在下姓张名毅,是贵族烈罡少主的朋友。”张毅负手而立,淡然地看了它们一眼,说道。 等到了那个时候,自己就可以行动自如,有了反抗的能力啦!所以,他决定先稳住她,尽量的拖延一下时间。 苏络蔓披着朦胧的月色,在缀满繁花的草地上,将宝剑舞得剑花四溅。而剑气所到之处,一人抱的大树,赫然倒地。 “五弟半年前就进入三阶了,现在已和我一样是三阶下阶了。”柳长勤语气真气,面带羡慕。 不过托托莉也有考虑到……现在她谁也奈何不了,手中的长刀是实体攻击,砍到格林达姆身上必定会被泯灭,至于阿部光,大概要真的把他给剥下一层皮他才会罢休。那现在应该干什么呢?只能逃或者是拖他们的时间? “其实很简单,因为你们都是假的!”话音刚落,萧雨突然出手,用坚硬的戮神剑柄狠狠地砸向了慕云的额头,也让近在咫尺的慕云除了惊讶和恐惧以外,竟然连一丁点儿反应的机会都没有。 第一卷 第201章 积水 李三柱不管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先风光一阵再说。 “再说再说。 “咱们之间客气甚。” 笑眯眯的和村里人说了许久,承诺了许多不着边际的可能,类似于给谁家儿子办成城市户口,给谁嫁女儿找个当干部的丈夫... 等人走得差不多了,父子俩才进了屋。 “爸!” 吴平并不知陈风去找过苏星海的事,因为陈风说过不许透露任何他的事,所以苏星海也不敢乱传。 看到李伟明莫名其妙的叹了口气,赵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摩天崖和白头巅交接之地的乌黑菜刀,“铮!”的一声,仿佛听见了主人的召唤,无限雀跃,飞身而出,稳稳落在薛太岁左手当中。 按理说在张老太爷的几个儿子中,张默官职虽然不高,但是掌管朝歌城门,实权最重,如果他稍微会点钻营之术,又有家中的支持,很容易成为在朝歌城中呼风唤雨的人物,甚至封侯拜将也不再话下。 饶是萧统久经战阵,什么风险没见过,此刻也不由得吓得面无人色。 从谈恋爱开始,林远辉就一直想要买一辆车给她,就是在刚有林林的时候他自己要换新车,也又一次地跟她重提过了这一个事情,可是那个当时她也仍然是觉得没有那么地必要。 那记录牌却是计数分毫不差,闫凯杀敌九百九十八人,魏收杀敌一千二百人。 如果没有人应战,那更好,直接就可以说,华夏功夫不敢应战跆拳道。 “这个世界很大,这个世界也很美丽。”楚云思考一会,淡淡的说道。 但谁也没有想到在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跳出一个四大家族非要阻止这一切。 之前的保安看到苏逸的时候,还有些惧怕,遮着眼睛缩在后面,装没看到。 他脸颊通红,唇角却弯着,极致的冷漠,极致的坏,又回过头来。 想到这,江斐不禁退出超市,去隔壁拿来了一个装活蜈蚣的罐子。 只要自己这边能够说得有理有据,相信林立跟苏岚没有理由拒绝他们才是。 苏逸回到村子时,正开着电动车,就遇到了蹲在路旁抽烟的林默。 心急如焚、只顾着找人的游辰,过了好一会儿才注意到实验台上的御兽水。 许一东和林曼希找来一个空瓶子、三支没开封的啤酒和八个杯子。 原来魏勤身上的那些管子,是可以随着身体恢复逐个拔除的……甚至于,因为魏勤年轻而且身体底子好,最多身上有疤,还能活动如常人! 房间中,拜在地的宫水四叶,只感觉自己的左手,不受控制地动了起来,在榻榻米上写出了一个‘好’字。 船家并不言语,接过钱便又蹿回船上,舞动双桨,呜呀呜呀地向江心划去。 张委员明知道上宪沒有拜发的折子是不能随便偷看的,偷看折子这件事一旦被人发现,自己的前程就算彻底完了。 罗泽南、刘蓉二人满心欢喜地接过圣旨。至此湖南的三亮,都有了官身。 在长达八百余公里的深山峡谷、雪峰冰川间,一路上都散落着这些飞机碎片,在天气晴好的日子里,这些铝片会在阳光照射下烁烁发光,这就是驼峰航线上著名的"铝谷"。 如果是一名普通设计师只做一件旗袍或许至少需要两到三天的时间。但是张斯兰本就是一名修炼者,虽然不算很厉害,但效率却比一般人高出很多倍。尤其是不用再去考虑各种细节,速度简直没朋友。 第一卷 第202章 女拖拉机手 大队里进回来一辆手扶拖拉机。 只可惜没人会开,要筛选一批人去县里面接受培训。 话传到八组里的时候,都已经滞后两天。 玉侬去了大队开会,回来的时候拿着文件一点点给他们念。 “牡丹,你还是喊我子安吧,伯父那边怕是不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万一被他听到,怕是又要生出一番麻烦。”潘子安忧心忡忡的开口,听着杜牡丹喊夫君两个字,实在是别扭的狠。 既然是这样,那么,她也有机会,去把苏子遇抢回来。无论如何,这都是不亏本的买卖。 乔莞倒也不生气,“方先生,我知道你和苏子遇是好友。当然了,你现在可以拒绝我的提议,如果以后你后悔了,可以随时来找我。”乔莞从包里拿出了一张名片,放到了桌子上。 邹凌随即也加持了灵魂武装,一身精致的镔铁轻甲,背后背着一个铜制的背篓,背篓里卡着一把长剑和几把短剑。等级18,身上有4件白银装备。 所以,很自然的,陆奇怀着一份好奇的心思,目光清澈的看了过去,丝毫不减躲闪,也没有急色之人那渴望的眼神。同时他还在自己脑海里,将眼前之景与前世各派做起了对比。 经历了这么大的打击,天初斗志全无,忧愁阴郁,云飞如同行尸走肉,除了赶路就是对着虹儿的那枚银钗发呆,再也没有往日的意气风发了,云真连话都不想说了,怜星除了哭还是哭。 许多士兵面面相觑,这一次不少人心中萌发了斩杀赵光义投降的心思。 望着这苍天巨铠,青阳的脸色也是浮现一抹凝重之色,他能够从这铠甲巨人的身上感受到一股窒息的力量,凌厉无匹,仿佛天地一切都要被这力量刺穿。 众人唏嘘不已,勾搭了自己姐夫,啧啧这话题,够她们八卦很久了吧。 “之一?那还有什么事儿让你觉得不后悔的?”罗立停下了将烟屁股插在地上灭火的举动,转头疑惑的问道。 更气人的是,压根没人知道,所以这诗,日后就是我韩二的佳句了,韩枫心里不要脸的想着。 而且此刻再看她,楚楚可怜,梨花带雨,深色憔悴,多了几分憔悴和忧伤,更是惹的韩枫有几分怜爱之情。 “最聪明的人也不可能没有不知道的事物吧?”韩枫心里琢磨道。 所有人都点了点头,就是王俊宇自己,也微微的晃动了一下脑袋。 他嘴上答应,一定尽力劝说夏枫。心里却拿定主意,不让孔融得逞。 他们回到了两军阵前,大家都看到夏枫中箭,廖青在后面追赶。夏枫逃回本阵,廖青也回到王强身边。 火凤是章飞购买的天火士兵,虽然只有一个装备,但她装备的却是跟林霏同等级的九筒火神炮,而且身为两大天火近卫兵之一,火凤的实力远超其他的天火士兵。 孟明洲看到了苏蕊喜欢,就想着要不要让下人去多采购一些?至于贵? 百花真牵上妹妹手,由得两杖碎片射中影子,却是半点事也没有。 想到了这里,公韧越想越害怕,三步并做两步,急急忙忙向那里赶去。 想想数百人发出这样的不屑的声音是一种什么场面,舒河觉得陈飞肯定会忍不住。一旦陈飞动手的话伤人的话自己就把这个消息上报给特组,到时候特组就算不处分陈飞,蜀山剑派的弟子们知道了之后肯定也会气愤不已。 第一卷 第203章 她出来了 轮到一个五队后生时,他铆足了劲,猛地摇转,只听“砰”一声闷响,摇把狠狠反弹,擦着他脸颊飞过,吓得他踉跄后退,脸色煞白。 院子里一片吸气声。 韩庆没说话,只是莫测高深地笑了笑,抬手拍拍他的肩膀,人就走向台阶。 饭桌上,脑力和精神耗费太多,确实很饿,离月毫无顾忌的囫囵吞枣般的一扫桌上的美味。 秦思昊进了家门,把包往沙发上一扔,怒气冲冲的就往卧室里钻。周子蔚正对着电脑做模拟试题,尽管知道是秦思昊回来,只扫了一眼他,又继续看着电脑。 陶修攥着沙发的手已经起了青筋,除了丁乐,再也没有人对他这么好过,可唯一一个这样的人,他却不能拥入怀中,只能推开么? 武科生可选的范围广一些,倪家在外界也是有着自己的公司和产业的,其中有一项就是保镖相关,武科没学好的也可以在里面充数。 “我正好去你们班上课,你送我吧。”韩伊雪嫣然一笑,犹如冰山瞬间融化,阳光普照大地,暖和充满人间,所有人都看痴了。 而苏窈和陆东庭反常的一前一后出来,让某些好事之人敏感的闻到了一丝不寻常。 “怎么了?”宋染染被吓到了一样,微微睁大眼睛,疑惑姚涛的表现。 昨天管家见的人的确挺多了,去铺子见了几个掌柜的,然后回来就见了倪叶心他们一伙人。 “今晚不回,我来陪你。”靳越勾唇温情地笑了,眼底眉目闪烁着璀璨的光芒。 先前林风说可以提升酒的年限的时候,莫依依就已经不敢想象了,可是当林风再次抛出提高年限五年的时候,莫依依直接的呆滞了,一时间脑袋都感觉不够用了,心脏都似乎停顿了一下。 “带走!”上官惜月看着林风一脸淡然的样子,脸色骤然冷了下来,冰冷的说道。 晨曦一开始就等着这一刻到来,所以才会漏洞百出的冲上来,就算为了吸引对方主动靠近自己。 纯粹的黑暗所过之处,一切都被掩藏在黑暗之中,如果一切都不存在,本来就是黑暗一般。黑暗越来越近,渐渐的就逼近到达无悔的身边。 “哎呀!你可真是的!”明月不敢再多说,还真的害怕母亲骂出口。回头担心不舍的看了看福生,支支扭扭的回去了。 “与天地大势共鸣,好霸道的技法,好一个冷天,不愧能够一刀斩杀数百强者的杀人魔王。”高空之上隐于祥云中,一位胡须皆白的老者,背负着双手,双目中神采流转,注视着下方冷天的举动,由衷的赞叹道。 出了城,顺着官道而走,一路上行人倒是不少,毕竟官道不是那些山野,此地乃是修出的硬路,诸多进城的武者或者百姓,来来往往。 黑色的大脸阴沉这,巨大的眸子瞪得老圆,手里握着比她脑袋还大的锤子此刻的黑大看上去就像传说中的恶鬼一般。 这几个字龙飞凤舞,透漏着潇洒和不羁,就如同穿长衫时达无悔的笑容。 达无悔炼化双生苍鸣达到真人一阶,度过天劫成为仙人二阶,他的修为毋庸怀疑。 “好奇害死猫,你就不怕是个恶灵。”廖宸晨被盯到心里发毛,这眼神比她知道有东西附在她身上还可怕。 “哼!”细眼剑修冷哼,一道神念横扫而出,裴震躯一软跪倒在地,面色狰狞嘴角有血迹显现,已然被伤了神魂。 很多人还不知道,只有很少一部分关注新概念大赛的人才知道,这是第二届新概念大赛的代表人物,特等奖获得者。 不同于二人的绪,吕林眼中却是复杂无比,他针对慕白而来,其心不轨,慕白却在他生死关头将他救下,一人承担了后果,于他而言,如何能不思绪万千。 最后,谢臣风直接拍板,让谢平安带着谢平宇他们去找柳珺,自己跟谢臣云是长辈,自然不好去对一个晚辈说什么,就让这几个平辈的去,怎么也不能让他置身事外了。 “青曦,你那个状态是怎么回事?”昌言牵起季青曦的手好奇的问。 此时,玄中已经支开了所有同行的人,至少东方朔的感知之中,对方只有玄中一人。 带着这个车队进山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一是会拖慢进度,第二个原因就是……带着这些人,池顿根本没有办法去做那些事情。 除了目前灵气复苏的世界,如果穿越到古代,也大有可能遇上猛人。 刘成安的眼睛很深,他的思想在动。他的圣碑被重组以镇压六合八大饥荒。 王玥岛,有翡翠带来支援她们的士兵,有王玥的亲兵,王玥门的弟子,更是有着她们所有人数千名家眷和十万名孤儿,还有王玥之前抓起来的武林高手重犯。 “呵呵!喜欢就好,那你就把你知道的全部说出来,这个东西就算是奖励了!”夏阳轻描淡写,随手把蟠桃扔给了城隍庙土地。 “呵呵,不许瞎说的是你,我们不会死的,我们会永远的在一起,到时候咱们就在这云竹山庄幸福的过一辈子,既然没事了就好好去休息休息吧,这段时间跟着我一路奔波,也该休息一下了。”说着云轩摸了摸她的头说到。 苏邪沉默了一下,赵明哲却已经看到了在苏邪旁边,昏迷中的青花公主。 说着话,赵明哲心里想着,虽然没有什么证据,但吕霸道的事,不是和陆姓门阀世家,就是和朱姓门阀世家有关。 眼看着众人突然向自己涌上来,王玥脸上没有任何惧意,反而只是淡定的冷笑一声。 身在局中,即便是顺应了自己的心意,也依旧顺应了对手的心意。 第一卷 第204章 请你帮忙 对于李老串,肖文自有办法对付,每个月给一些自己的补贴,让他不许再来,敢来一次,就停掉所有东西。 李老串经过这一次也学乖了,先把能光明正大拿到手的东西收好了再说。 林大牛眼睛一瞪“他敢!这个畜生,干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情来,死了都活该。 她能看到外面所发生的一切,但却无法与任何人完成互动和交流。 赶到教室的时候,正好是踩着点,自然收获了一大波鄙视的目光。 在妖城之外,萧郎天找了一个偏僻的地方,自行简化天浩星耀,既能让白玉蛇使用,又能够有足以自保的威力,否则自己这番苦心就没有意义。 下一秒,一脚踢翻茶几,上面的玻璃杯四五分裂,房间里的声音震耳欲聋。 听见这四个字,慕寒沉紧挨着的双眸猛地睁开,之前被压下去的疑问再次涌了上来。 说完,李平江直接向着北院的方向而去,宁芊雪看着李平江远去的背影,驻足好一会,才擦去脸上的泪痕,神情低落的向着任务楼而去。 然而,他们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地球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弱。 “待会再找你们算账!”大汉的身形踏在城门口处,扫了一眼这些城门守卫,衣袍一挥,大踏步地追了出去,只留下一干苦笑着面面相觑的守城侍卫。 闷哼了一声,地元丹是用来加强肉体强度,提高内力的丹药,服用起来会很疼痛。 看到他们几个离开的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叶谦叹了口气,眼睛里面有着一丝迷茫、无奈和伤感。 可怜的白虎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像个孙子似的点头哈腰把宁四量送走,转头一脸杀气的来到了白虎佣兵团的正堂,召来众人商议报仇大业。 看到肖云飞短信的刘婷婷,内心一阵极度的失落感,感觉自己的心一下被掏空了,肖云飞的突然离开,这个当初用极不合理的方式占有了自己全部一切的男人从自己的世界消失时,刘婷婷却无比想念起肖云飞来。 肖云飞返回电梯,坐到了顶楼,进了沈曼妮这超豪华的办公室后,见到了穿着红‘色’连衣裙的沈曼妮,肖云飞首先关注的却是沈曼妮‘胸’前那深V的领型,还有旁边那突出的若隐若现的雪白地带。 墨凡敢和他们说这么多,是因为牛魇族已经是自己的势力。童瞳,是黄佳的师妹,就算现在和自己还有涟漪,她也不是那种会‘乱’讲的人。 林语梦停止修炼,走出了房间,她要去练武场修炼武技,老是打坐也不是办法,得与武技相结合才能在对敌时落于不败之地。 说完林语梦冲着众人一鞠躬,眼睛里闪过泪花,林清炫站在林语梦后面,眼泪已经止不住的往下流,对华夏帝国他的感情比林语梦还要深,这是他看着一点点成长起来的帝国。 这一招与吞噬术有些相似,就是把对方的攻击吸进五行灵球内,根据相生相克的原理,把这些攻击同化,变成五行灵球的一部分,反攻给对方。 收起手中的信,看来今天得走上一遭了,墨凡心中有了计较,便开口问道。 便听“嗖”地一声,萧问已是一个后空翻翻了出去,而那道青雷几乎是贴着他的脸飞了过去。 第一卷 第205章 摔下树 晓禾到了该上学的年纪。 整天跑跑跳跳地在村子里招猫逗狗,每天乐呵呵的,丝毫没有被知识浸染大脑的迹象。 中间一栋高的尖塔,两边各两栋一样高的尖塔,除了高低之外,两边的城堡尖塔是粉红色的。 “我真是失败,跟个下水道的老鼠一样,来京城这么久,连一份工作都找不到。”周白缓缓吐出吸进肺里的烟,然后看着窗外说道,他的目光有些呆滞,拉耸着肩膀,那颓丧的感觉一下子就鲜明起来。 俞莲舟心下凛然,实没想到,谢无忌竟将“虎爪功”和“虎爪绝户手”融合的如此圆融,两者同时御使出来,没有丝毫相冲之处。但他的动作却丝毫不慢,脚下也不见任何发力,身体就已直直的向后倒飞了出去。 听到同学们的议论,林烨也是很无奈又无语,这些人怎么这么无聊呢?自己哪儿说什么大话了,昨天卖了一晚上的面,他是真的不缺钱了。 这位神级也不弱,他想要用言灵来破解危局,用言灵这种“说道做到”的能力,消除掉敌人的攻击。 站起身后,林烨微微一笑,朝着老和尚戒能竖起了一根手指说道。 不过,作为专门负责清除作恶神灵的审判天使,芝诺的能力又起止这些,不要忘了,每一个天使的体内,都蕴含着光明与正义之神的力量,而这股力量正是应付神灵的最强手段。 猪笼还管一顿饭,所以不少要饭的到很愿意一个月来这里住一次。 虽然,心中充满着不甘心,但罗特斯也知道他现在应该走了,再不走这个分身可能就走不了了。 “现在就你我两人,为师勉强能操控两绝,只是一心二用,成功率太低了!”孙思邈道。 忽然,一阵风声响起,众人一惊立刻戒备起来。“别紧张,是它回来了。”紫皇急忙说道。 “哲儿呢?哲儿在哪,有没有找到治愈瘟疫的方法!”李靖脸色大变,一把揪起了眼前士兵的衣领,嘶哑问道。 唐蒙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爬起来后,一个飞跃扑了过来,萧锐和张慎微紧随在唐蒙身后。 今日,许笙笙穿了一件粉红色的衣裳,头上插着两根桃花簪,皮肤白皙,腮上两团粉红,显得她格外娇俏可人。 “我胡说?”梁柚见何氏死不承认,她突然仰天发出桀桀瘆人疯癫的笑声。 “你想问为什么我不事先提醒她。”梁檀一眼就洞穿了登枝的想法,她微微一笑。 “算了,先不要说这个了。这里不安全我们还是先走吧!”紫凤出声劝道。 阿宝抬头对着树干上方呲出锋利的牙齿,对于刚才的袭击表示强烈的不满。 林嘉怡避重就轻,却是一语双关的向梁辰问了一个奇怪的问题。此话听起来像是没有什么毛病,但若是深究起来,梁辰一旦回答,或者无论怎么回答,都会暴露他的选择,究竟对唐妍是否有情,全凭他一言。 当然,对于慕容成而言,现在最为严重的是,楚军降赵,徐州被赵军所占,那么,他这齐军就要与赵国做邻居了,这不能不让慕容成心中颤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