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成废柴小师妹,拿捏阴鸷病娇》 第1章 再次相遇 刀刃染了剧毒,一寸一寸挖着少女的肉。 原主是被活生生疼死的。 血液流淌在洞内的灵泉,在葱绿的兰陵宗药山格外显眼。 李沉鱼醒来就是这幅场景,整个人泡在水里,衣服零零散散的,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好皮。 【叮!欢迎宿主再次绑定白月光系统!初始模式开始,系统已为你屏蔽伤痛。】 水面倒映少女狰狞恐怖的面容,血窟窿很大。 李沉鱼倒吸一口凉气,看了一眼就挪开:“这就是第一次攻略失败的惩罚吗,凭着这张脸我怎么去攻略新目标,怕是还未接近,就被人当成妖怪收了。” 系统围着她飞了一圈,语气心虚:【宿主,这里是上次世界的百年之后,原主这脸……是被你曾经的攻略目标,俞桉,割花的,少的一块块肉被那蛊虫吃了。】 【但是宿主你放心,绑定的冰清玉洁技能正在为你修复,要不了多久就能恢复如初。】 李沉鱼顿住,她没想到再次复活竟然还在这个世界。 “俞桉他现在怎么样了?”她没忍住问。 【他现在装的很乖,是兰陵宗的模范弟子,但狗就是改不了吃屎,大坏蛋还是大坏蛋,原主偶然撞破他修魔功就被他灭口了。】系统的声音越说越小:【还好这次的攻略目标不是他。】 李沉鱼只觉得荒谬。 现实里的她车祸早死,意外绑定了白月光系统,只有攻略指定人,好感达到百分百,成为攻略目标心里的白月光,即可在现实世界复活。 俞桉是曾经的攻略目标。 他很坏,坏到连手握系统的李沉鱼都没法教会他什么是爱。 那时,李沉鱼是靖安侯嫡女姜扶楹,俞桉是卑贱的洗脚仆子。 攻略失败后,系统贷款功德值为李沉鱼求得一次复活机会,李沉鱼一睁眼就是百年之后,这一次,她是不学无术的小师妹,攻略目标也另有其人,算是件好事。 俞桉为了获得长生不老,在姜扶楹死后选择入宗修仙,只可惜他心思恶毒、生性凉薄,心不向善道,无法修仙道,自然是走的魔修。 原主李沉鱼撞见他行魔修时,被俞桉杀人灭口,为了不暴露魔修身份,俞桉选择用蛊虫毁尸灭迹。 愣神之际,系统嘀嘀咕:【宿主,大坏蛋来了。】 李沉鱼已经很久没见过他,攻略失败后,她的魂魄离开了宿主的身体,飘荡在人间数月,马上就要消散了,是系统找到了她,告诉她:“你是满功德的气运之女,主神答应再给你一次机会。” 上一次离开,俞桉不过是个十六岁的少年,满眼都是戾气。 如今他穿着他最不喜的白衣,规规矩矩的束着发,腰间别着玉佩,气质温润,与她记忆里的阴鸷少年截然不同。 可那双眼睛即使过去了百年,深处那份独有的偏执与冷冽,她绝对不会认错。 俞桉少了几分稚气,眉眼间比以前更成熟英气。 眼前人与百年前那个小男孩渐渐重合,她记得那天下着大雨,死了很多人,俞桉跪在血河里一直说对不起。 或许没料到被放了三天血的李沉鱼还能活着,俞桉眯眼想了想,声音听不出情绪:“竟还能醒过来,命倒是硬。” 李沉鱼心脏狂跳,强作镇定:“托你的福,还没死透。” 长剑如毒蛇般递出,冰冷剑尖精准地抵上她的喉咙:“那你现在是人是鬼?” 肌肤被剑锋刺破的微痛传来,李沉鱼反而冷静了些,她眨了下眼,故意拖长了语调:“你猜,或许是来找你索命的女鬼呢。” “索命?” 俞桉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剑尖微微下压。 “心脉断裂,筋脉被挑,凌迟三天,血几乎流干了。当我杀你是儿戏么,说,你到底上怎么活下来的。” 他俯下身,靠近她,声音压低,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说实话,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个痛快。若不然……” 他目光扫过她伤痕累累的身体,藏不住眼里的厌恶:“我不介意让你再体验一次三天前的滋味。” 李沉鱼轻嗤一声,灵动的瞳孔骤然睁大。 原主与俞桉颠鸾倒凤的记忆就这么水灵灵涌入脑海。 本来还想嘲笑俞桉永久不变的幼稚,愣是被这插曲定在原地。 她不可置信回忆一遍又一遍。 简陋得木屋,她沙哑着嗓子,一遍又一遍求他,可换来的是俞桉更加的放肆。 途中忍受不了,甚至有些愉悦的迎合他。 她……和俞桉……已经上过床了… ? 【宿主,忘记通知你了,原主和大坏蛋是道侣。】 【虽然已经xxoo了,但是宿主你不要担心,你们二人并无情可言,甚至是相看两厌,大坏蛋以后也不会强迫你——】 “停,不必再说了。” 李沉鱼心里跟系统交流着。 要知道,上一世的俞桉不过是个孩子,而她已经活了两世了,算得上他太奶奶那辈了。 这一世直接跳过结婚就洞房,李沉鱼是接受不了的。 她心里安慰自己,俞桉和原主才是道侣,和她没有关系。 哪怕是xxoo,对象也不是她。 这样想,心就好受许多了。 李沉鱼抬起沉重的手臂,指尖颤抖却坚定地搭上他冰冷的剑柄,试图将那利器推离些许。 “你若实在不信,大可以把我的心剖出来看看,看看我到底有没有撒谎。” 她的指尖无意间擦过他握剑的手指。 “油嘴滑舌,看来苦头还没吃够。” 杀意骤起,剑刃锋芒更盛。 “一次死不了,那就再杀一次,你这种恶心的人,杀了也是造福仙门。” 五百年前抹了她的脖子,现在还想杀她。 许久未见,李沉鱼对这个曾经攻略目标一点都亲近不起来。 眼看剑刃划破喉咙,星芒法阵瞬间亮起,点点星光环绕,不停在空中旋转,俞桉手里的剑穿过法阵化为虚无,未能伤的她一分一毫。 “灵魂契约,起。” 两人的额头闪过月牙的痕迹。 俞桉身体一僵,脸上闪过难以置信的震惊。 “你对我做了什么邪术!” 系统从李沉鱼的右臂膀溜到身前:【这是白月光系统的灵魂契约,被下契者强制每日无条件服从契主三条命令,可不是什么邪术哦。】 即使俞桉听不见,系统还是很骄傲介绍了自己最得意的技能。 “俞师兄不是最光明磊落、嫉恶如仇吗,怎么如今最先想起的是邪术。” 李沉鱼一副了然的样子:“我想起来了,你是个练着仙术的魔修啊。” 俞桉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他试图上前,却发现脚步被钉在原地,这种完全失控的感觉让他暴怒:“解开!否则我定让你求死不能!” 李沉鱼咳出一口血沫,眼神却亮得惊人,“现在好像是你比较不能奈何我。” 她感受着契约的力量,继续下达第二条指令:“现在,带我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兰陵宗我的住处去。要悄无声息,不准让任何人发现。” 俞桉的身体再次违背他的意愿开始动作,手甚至自动掐起了隐匿的法诀。 他额角青筋暴起,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谁?!” 李沉鱼菜的没边,莫不是放血三天让她修为大涨。 比起苟延残喘的像狗一样求他,现在她活蹦乱跳出现在自己面前,俞桉眼里只有悔恨,早知如此,当初就应该直接扭断她的脖子让她活不过来。 李沉鱼看着他极度愤怒却又无法反抗的样子,想起百年前他也是如此难以掌控,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快意。 她故意凑近他,压低了声音,气息拂过他紧绷的下颌: “我是谁?”她轻轻重复,带着一丝虚弱的嘲弄,“俞桉,百年过去了,你不仅眼神不好,连记性也变差了吗?” 俞桉猛地瞪向她,眼底的猩红一闪而逝,似乎被她这句话和这熟悉的口吻狠狠刺中,却又抓不住头绪。 不等他再问,李沉鱼说出第三条指令:“还有,闭上嘴,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瞬间,俞桉所有到了嘴边的质问和怒吼都被硬生生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压抑的闷哼,一双眼睛死死地瞪着她,几乎要喷出火来。 李沉鱼提起裙摆凑近俞桉,两人挨的极近,她故意对着他的耳朵呼气:“俞小公子,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俞桉后耳根红了,他不是害羞,他现在愤怒的都想将她碎尸万段! 李沉鱼心里疑惑:“系统,虽然我当时攻略失败了,可我记得俞桉对我的好感度已经达到百分之七十了,为什么他现在对我杀心还这么重。” 系统:【宿主你傻了!你现在不是姜扶楹,你是李沉鱼!】 长得又不一样,声音也不一样,哪哪都不一样,俞桉怎么可能认出你。 【你死之后,俞桉对姜扶楹的好感已经-30了,何况他是曾经的攻略目标。】 “等一下。”李沉鱼眼尖的发现了什么。 灵泉里面好像还躺着一个人。 走近一看,确实没看错,那人和俞桉穿着一样的宗服,只不过死的透透的。 在原主的记忆里,好像没有这一号人物,似乎是个无关紧要的外宗弟子。 李沉鱼扭头:“你杀的?” 俞桉冷冷别开眼不说话。 系统凑近扫描一番,唉声道:【这个死人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天到晚不修炼只知道勾搭女同门,是个好色无赖,大坏蛋有生之年也算办了一件好事。】 那人身上的伤口和李沉鱼身上如出一辙,想必也是活生生疼死的。 几百年过去,俞桉还这么变态。 李沉鱼:“你把他的尸体毫无遮拦扔在这,兰陵宗迟早会找到这里,以宗门长老的修为会看不出此人是你灭口吗。” 俞桉不惧:“轮不到你管我。” 嘿你这小子,“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吧,我是为了你吗,我是为了我自己。” 灵魂契只能绑定一个人,他死了,可就亏大发了。 俞桉瞪着她,李沉鱼反瞪回去:“瞪什么,死鱼脸配个死鱼眼,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好看,再瞪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第2章 俞娇娇 兰陵宗巍峨古朴、缭绕着灵气。 感受到自己不再被束缚,被强行压制的羞辱和暴怒涌上心头。 俞桉毫不怜惜扔开李沉鱼,提剑向她刺去:“我杀了你!” 他保持着理智,不敢动用真正的魔气,但那凌厉的杀气做不得假。 但是这个女人见到他入魔的样子,她回去定会公之于众。 他要杀了她。 杀了这个贱人! 李沉鱼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住了,还未来得及作何反应。 系统:【警告!检测到攻略目标正在靠近,请宿主做好准备!】 张开的口又被她闭上了,李沉鱼咬牙,极其狼狈往旁边一骨碌,堪堪躲过了招式,扭个头顺便踹了俞桉一脚。 “唔。” 俞桉吃痛,惊呼一声,攻势一滞,几乎要压抑不住魔气。 还好俞桉魔修实力强悍,他的仙力不过是最基础的炼体期,很容易就被躲开了。 李沉鱼这副身体终年不修炼,柔弱不能自理,她只稍微的翻个跟头,如今就已经没什么力气了。 “师妹。” 【叮!攻略目标出现,初始模式结束,攻略任务正式开始!】 李沉鱼被这一声吓了一跳,脚底一滑,“咔嚓”骨头转动,她尚未来得及疼出声,看清正前方尖锐的枯树枝,心里一咯噔。 正打算呼叫系统时,腰间被人圈住,紧接着腾空转向安全的空地。 来人正是新的攻略目标,谢青釉,兰陵宗掌门亲传弟子。 谢青釉循着李沉鱼的魂魄灯找来,正巧碰见俞桉和李沉鱼大大出手。 “俞师弟,你平日里最听话,怎么今日跟师妹一起逃课胡闹,你可知你姐姐有多担心你。” “装什么,你也配管我。” 俞桉满脸嫌恶:“咱俩没那么熟,收起你的假惺惺,少来恶心我。” 也不知是他心大还什么什么,谢青釉好似没听出来他话里的恶毒,还温润笑着。 “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方才不见,禾儿找了你许久,担心你罢了,你若不喜,我便不说了,没发生什么事我也放心。” “我姐呢?” 谢青釉身后无人。 “你把她一个丢宗门外了?” 俞桉眯着眼:“蠢吗,孰轻孰重分不清,你留她一个人在外面,有什么意外我先拔了你的皮。” 他看向李沉鱼:”再剃了你的骨,抽了你的血。” “?” (╬▔皿▔) 两个人吵架怎么还扯上她了。 还有,新攻略目标刚刚说俞桉“最听话”是个什么鬼。 他分明就是条疯狗。 谢青釉:“你的魂魄灯在禾儿那里,她离我不远,我已递信纸鸢给她,她看到消息应该马上就过来了。” 见李沉鱼戴着面纱,又问:“师妹你这是怎么了。” 说话空隙,李沉鱼也在打量着谢青釉。 如果说俞桉是阴鸷妖异的病娇美,那谢青釉就是风光霁月的温润美,朗目疏眉、温文尔雅,即使有些微怒,也不会让人觉得害怕。 李沉鱼还未来得及回答。 俞桉瞬间藏起身上的刺,双手抱拳,语气乖巧,与方才好像是判若两人。 甚至微微躬身,懂事的行礼。 “姐姐。” 李沉鱼这才看见谢青釉身来了一位女子,柔情似水、气质温婉。 “姐姐我错了。” 苏禾无奈弹了俞桉的脑门。 “回去再收拾你。” 好一副乖乖男孩的样子,看的李沉鱼眼皮直抽。 李沉鱼就在他斜后方,看的很清楚,那眼神可不无辜。 俞桉藏在后背的手在阳光下,一双碧绿的眼睛闪烁有神。 他心里肯定盘算的,绝不是认错。 【宿主,此人就是俞桉的师姐,也是俞桉的心上人,苏禾。】 李沉鱼听见那声姐姐时还在纳闷,俞桉什么时候多了一个姐姐,现下看来只是靠近苏禾的伪装。 身为气运之女的李沉鱼仔细瞧了瞧这位美人,是个有福气之人。 俞桉是她曾经的攻略目标,现如今他与谁交好交恶都与自己无关,但是灵魂契约还在,还是不要惹是非为好。 “不怪俞师兄,是我贪玩跑到了药山受了伤,还好俞师兄采药路过灵泉。” “药山不知为了多了许多奇怪的虫子,逮人就咬,死咬着不松口,可疼了。” “师兄你看,咬的我骨头都露出来了,师弟没办法,才拿剑剔肉耽误了时间。” 说着,揭开面纱,血窟窿一览无余。 不过因为系统的原因,她的伤也在自愈,已经没有刚复活时那般吓人了,但依旧狰狞。 苏禾扭头看见李沉鱼原本的娇嫩面容血迹斑斑,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她眼里的担忧是真。 说着,翻手一转,一个透亮的青瓶子出现在手掌,“这些伤口的确古怪,不像是妖物魔物,倒像是晏城的疫虫。” “晏城疫虫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灭亡了,此伤书籍记载确实有七分相似。” 谢青釉目光凝重:“此事蹊跷,我会向师尊禀明。” “不过,”谢青釉话锋一转,语气恢复严肃。 “你们二人逃课,私自前往后山,违反门规,不可不罚,事后去刑天司领罚。” “哦。”李沉鱼一副任命的样子。 苏禾不忍,柔声求情:“大师兄,沉鱼师妹伤势未愈,刑天司的处罚能否容后几日?先让她随我去药门诊治可好?” 说着,她下意识地想伸手去碰李沉鱼的伤口。 “别动。” 谢青釉抬手拦住她,眉头微蹙:“疫虫诡异,毒性未明,谨慎为上。” 他自然地从苏禾手中接过药瓶。 “我来。” 苏禾一怔,看着谢青釉亲自、甚至堪称细致地为李沉鱼处理伤口,眼神微暗,默默移开了视线。 俞桉将这一切尽收眼底,尤其是苏禾那细微的神情变化,他垂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面上却依旧乖巧。 苏禾调整心情,转向俞桉,语气加重了些:“小桉,再有下次私自离宗,师姐真的会生气。此次念在你初衷是救助同门,暂且记下。” “姐姐……”俞桉抬头,语气里带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与依赖,竟像是在撒娇。 李沉鱼暗暗挑眉。 原主记忆里,苏禾与俞桉似乎是同期入宗,原主因倾慕谢青釉而嫉妒与谢青釉关系亲近的苏禾,没少刁难她。 如今看来,这苏禾品性温良,也难怪俞桉会……李沉鱼猛地甩开这念头,俞桉如何与她何干? …… 只要不是大罪大恶之人,刑天司只是小罚。 李沉鱼二人被罚清扫兰陵宗大门,虽然只是施以小戒,但兰陵宗作为仙门三大宗门之首,门派规模宏大,大门也不是一时半会可以清扫的完的。 拿着扫帚的李沉鱼幽怨盯着在树下阴凉地小憩的俞桉,打不过,惹不过,忍! “系统,谢青釉现在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叮!】查询中…… 【检测到攻略目标对宿主好感度:-15。】 -15?负数? 李沉鱼差点咬到舌头。 【叮!】 【原主李沉鱼是副宗主李潇的女儿,从小娇生惯养,对谢青釉一见倾心,即使遭到明确拒绝之后仍死缠烂打,秉着‘得不到他的心,也要得到他的人’的原则,对谢青釉下迷情药,从此,成功得到了谢青釉的厌恶。】 “迷情药?”李沉鱼捕捉到关键信息,她捂住胸口,“那我该不会——” 【放心宿主,原主的智商太低了,选的药无色但有味,一下子就被谢青釉闻出来了。】 “……” -15,谢青釉对李沉鱼已经不是单单没有好感了,而是厌恶。 她现在还是外宗弟子,想办法进到内宗,这样才有更多的机会。 李沉鱼想到这,点了点头,就这么办。 远处的俞桉眯着眼睛,将李沉鱼的动作尽收眼底。 李沉鱼手持扫帚清扫脚下干净的一片,在俞桉眼里,李沉鱼这是不怀好意,她一定在考虑怎样将他的罪行告知宗门。 “表里不一的贱人,就应该早点把她弄死。” 兰陵宗谁不知道李沉鱼欺辱苏禾,如今也配她的药。 当初又是把苏禾推进河里,又是给苏禾饭菜里下药,企图毁她清白。 只不过阴差阳错被俞桉吃了进去,药性大发的俞桉把李沉鱼吃干抹净了。 李沉鱼怕此事若被谢青釉知晓,定会嫌弃她脏。 俞桉也隔应此事。 所以两人很有默契的瞒了下来,并无第三个人知道。 如果不是李沉鱼天天待在李潇旁边,他没机会出手,李沉鱼早死几百回了。 “师兄哇,”李沉鱼像尊长一样教导:“人都会变得对不对。” 你看你,几百年前眼里只有血腥暴力,现在能喜欢一个姑娘多不容易。 俞桉笑了,笑的有点阴森。 “再说,拔了你的舌头喂狗。” “……”她识趣的闭上嘴。 “俞桉。”过了一会儿,李沉鱼又低声唤他。 俞桉背对着她,没有理会,他现在只想赶紧扫完回去,一刻也不愿意和这个恶心女人待在一块。 “俞桉!”李沉鱼又叫了一遍,声音比方才更急促大声。 俞桉咬着牙转头:“我说了,拔了你舌头喂狗。” 话音戛然而止。 入目是大片的红,李沉鱼在一团黑雾里翻转,触碰到黑雾的皮肤瞬间溃烂,是魔修。 腰间的护身玉佩感应到魔族的存在,化身一个圆形护身罩将李沉鱼牢牢保护在里面,否则这种中阶魔族早将她吞噬了。 她不过是扫个地,发现有个黑影徘徊在大门口,心里觉得不对劲的她准备敲响警戒钟,好巧不巧被黑影发现了,这才有了接下来的一幕。 黑影没有攻击俞桉,魔族之间能感应到同类。 “救我啊俞桉。”李沉鱼艰难地呼喊俞桉。 李沉鱼想错了。 俞桉站在原地,冷眼旁观,甚至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几乎愉悦的残忍笑容。 “救你?”俞桉笑的更明显了:“你不是骂我肮脏低贱吗,我这么脏的人,怎么敢碰你李大小姐啊。” 李沉鱼有苦说不出,那不是她说的啊,是原主骂的,跟她无关。 “死了最好,免得脏了我的手。”俞 桉双手合十放在脑门后,像下定了某种决心,转身就走。 “其他魔族杀的,与我无关,我只是一个小炼体,我打不过中阶魔修。” 清晨的时候,李沉鱼已经对俞桉实施买包子、去药门拿药、给她按摩三个命令了。 “早知道就不吃包子了,饿一顿又不会死,下一顿补回来就是。” 【宿主,不要再扯这些有的没的了,你快想办法,这护身罩撑不了太久。】 修bug修到一半,感知到宿主的危险,系统一出李沉鱼的灵海就吓了一跳。 金色的护身罩已经开始出现了裂缝,一条,又一条,好似下一秒就要裂开了。 第3章 埋藏在心里的记忆 埋藏在心里的记忆突然被唤起,各种复杂的情绪一股脑全部爆发。 “你不是死了吗……” 他掐着李沉鱼脖颈的手无意识地收紧,指节泛白,眼底翻涌着混乱与暴戾,喃喃自语,像是在质问她又像是在质问虚无:“死就死干净点啊!为什么还要回来?!” 另一股更深的、被遗弃的痛楚淹没了他,让他几乎失控。 “回来干什么!你不是已经……已经抛弃我了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破碎的委屈。 李沉鱼被他掐得眼前发黑,窒息感如潮水般涌来,但意识却异常清醒。 她不能说实话!绝不能!眼前这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根本无法预料他知道真相后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情。 信任?在他们之间早已荡然无存。 “是……是一位姐姐……告诉我的……” 她艰难地从齿缝间挤出声音,试图唤醒他的理智,“俞桉……你……清醒点!” “姐姐?”俞桉眼尾的猩红未褪,但周身的戾气似乎凝滞了一瞬,他死死盯着她,声音低沉危险,“她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哪?” 脖颈间的钳制略微松动,李沉鱼猛地吸入一口空气,剧烈地咳嗽起来。 她毫无形象地趴伏在地上,大口喘息,揉着发痛的脖子,大脑飞速运转,编织着谎言:“梦里……一位很漂亮的姐姐说的……她说,让我不要和俞娇娇计较……” 她抬起眼,观察着俞桉的反应,继续小心翼翼地措辞,将百年前姜扶楹曾对他说过的话稍加修改:“她说……你心思不坏,只是……只是不知道什么是善恶,没有人好好教你……整个兰陵宗只有你姓俞,不是说你还能有谁……” 俞桉的瞳孔微微颤动,这些话……太熟悉了。 “她在哪?”他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李沉鱼摇头,眼神尽量显得茫然:“不知道……她没说……” “她什么时候告诉你的?” 俞桉的目光锐利如刀,仿佛要剖开她的每一寸伪装。 “昨晚……跟你打完架之后……”李沉鱼强压下心虚,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坦荡甚至带着点不耐烦,毫不示弱地回视着他。她不能在此刻露出任何破绽。 俞桉审视着她。 眼前这张脸,沾着血污,眼睛因为刚才的窒息而泛着水光,亮得惊人。 但这绝不是她!姜扶楹是明艳张扬、如同盛放牡丹般的丰腴美丽,而李沉鱼……瘦削、苍白,带着点怯生生的尖酸,眉眼鼻唇,无一处相似! 越看,那股莫名的烦躁和失望就越发汹涌。 他猛地别开视线,压着嗓子,像是厌恶极了般低吼:“滚!” 李沉鱼如蒙大赦,立刻移开视线,下意识地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 她知道,她和姜扶楹,是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 李沉鱼将黑影魔族交给了姗姗来迟的莫然师兄,众弟子一直以为是那个魔族爆发强烈的魔族气息,自然没有怀疑到俞桉身上,李沉鱼也没有解释,误会就误会吧。 吃了灵丹,李沉鱼好多了。 莫然:“小师妹,幸亏你没事,要不然我怎么跟师父交代啊。” 一个中阶魔族,一个炼体期小师妹,天啊,他还记得师父临走前的嘱托“照顾好你师妹。”要是李沉鱼发生了什么事,师父定会把他扔进丹炉里炼化。 “门口扫的差不多了,尾事,还要麻烦师兄。”李沉鱼看着渐远的身影,心不在焉和莫然搭着话。 莫然拍拍胸膛:“师妹你回去吧,这里有我。” 还不忘提醒:“今夜师父就回来了,听说师父已经拿到了修补灵根的通灵草了,师妹你以后修炼有着落了。” 李沉鱼修炼等级低,一个原因是不学无术,另一个原因是灵根残缺,很难奠基,其实更大原因是不学无术。 莫然说完了才想起这回事,尴尬的挠挠头。 另一边,俞桉回到房里,随意地接了冷水倒进浴桶,清洗身上的血迹,苏禾是不喜欢他身上的血腥味,擦着擦着,他想起了很久之前,似乎有个人皱着眉告诉他:“我不喜欢你流血。” 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她了,对她的模样也记得不大清了,只记得她很爱笑,死的时候也是笑着离开的。 俞桉将头埋进水里,试图不让自己想她。 她已经死了。 …… 李潇风尘仆仆赶回宗门,一听到宝贝女儿遇袭的消息,连口气都没喘就冲了过来。 一进门,就见李沉鱼脸色苍白地靠在椅子里,莫然正小心翼翼地给她手臂上的伤口上药,旁边铜盆里的水都被染红了。 第一次见闺女伤得这么重,脸上还带着未消退的浅疤,李潇的心疼得直抽抽,胡子一翘,眼睛一瞪,怒吼声震得房梁都在抖:“是哪个天杀的魔崽子干的!老子非扒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不可!” 李沉鱼正昏昏欲睡,被这炸雷般的声音吓得一激灵,看清来人后,凭着记忆软软地唤了一声:“爹……” 这一声虚弱无比的“爹”,叫得李潇心都碎了,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搂住女儿,声音瞬间柔了八个度:“诶呦呦爹的鱼宝啊!是爹不好!爹不该出去这么久!吓坏了吧?疼不疼啊?” 他仔细看着女儿的脸和手臂,心疼得无以复加。 莫然在一旁连忙解释:“师父,那魔族是从宗门天牢里逃出来的,因为护宗大阵的缘故困在了附近,恰好撞见了正在受罚扫地的小师妹……” 他语气愤愤不平,“当时灵门的那个俞桉也在场,偏偏就师妹受了重伤,他却毫发无损!” 仙界三大宗门,兰陵,璇玑和玄武。 兰陵内部两个内宗,分别是主修灵力功法的灵门和药材灵丹的药门。 谢青釉、苏禾还有俞桉都是灵门的,不过几年前因为谢青釉的天资大放光芒,被掌门选为继承人调到了长老阁。 李潇一听,想都没想就护犊子:“那肯定是因为我们鱼宝太出色、太引人注目了!魔族当然挑显眼的下手!那个叫什么俞的小子,普通弟子一个,魔族估计都没正眼瞧他!” 李沉鱼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胸口震动牵动了伤口,又让她嘶嘶抽气。 怪不得原主能养成那般性子,有这样一个毫无原则兜底的爹,想不骄纵都难。 笑过之后,李潇小心翼翼地从怀中取出一个用金丝软布层层包裹的东西。 打开后,一株流光溢彩、散发着纯净温和气息的仙草呈现出来。 “鱼宝,看爹给你带什么回来了!” 李潇献宝似的将通灵草递到女儿面前,“今晚就用秘法把它吸收了!以后爹就算不在身边,咱鱼宝也能有自保的能力了!” 沉寂了许久的系统瞬间活跃起来:【叮!检测到极品通灵根草!宿主!你的破灵根有救了!吸收它!快吸收它!】 李沉鱼眼中也迸发出惊喜的光芒。修补好灵根,只要她勤加修炼,就有希望在三个月后的宗门大比中进入前十,从而晋升内宗! 到了内宗,接触谢青釉的机会将大大增加,日久生情……或许并非不可能。 李潇爱怜地揉了揉女儿的发顶,看着那株通灵草,眼中满是期盼。 忽然,他想起一事,问道:“鱼宝,爹还听说你在后山药山被奇怪的虫子咬了?现在怎么样了?还疼不疼?”他看向女儿的脸,那疤痕已经很浅了。 系统立刻在她脑中傲娇地哼了一声:【哼!当然不疼了!也不看看是谁在帮你修复!本系统出马,保证你的脸蛋很快就能恢复得比上一世还惊世骇俗!】 莫然也凑过来,托着腮帮子,一脸好奇:“对啊师妹,都说那是晏城疫虫,可这才几天就好得差不多了?古籍上不是说疫虫之毒会导致伤口发脓溃烂,极难医治吗?” “你这臭小子!”李潇抬脚就轻踹了一下莫然的屁股,“就盼着你师妹不好是吧?” “哎哟师父我哪敢啊!我就是好奇,纯属好奇!”莫然捂着屁股跳开。 李沉鱼收敛心神,开口道:“爹,苏禾师姐已经奉命前往晏城调查了,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回来。我想……咬我的可能并非真正的疫虫。” 李潇闻言,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捋着胡子沉吟道:“嗯,说得有理。晏城疫虫之祸早已在百年前就被彻底平息,按理说不应再现才对……” 李沉鱼低下头,长长的睫毛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思绪,没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4章 魔神 吸收完通灵根,筋脉灵气通畅,一点点白色的光晕环绕在李沉鱼四周。 【太好了宿主,你已经达到练气期了!进入内宗指日可待!】 李沉鱼也没有想到通灵根这么有用,直接让她越过炼体直达炼气。 【不过宿主,你怎么不全部吸收完啊,留一半干什么。】 系统纳闷,通灵根是世间稀有仙草,如果全部吸收的话,恐怕就是筑基了吧。 李沉鱼把剩下的装入锦囊:“给俞桉,我在内宗,他在外宗,事多有不便。” 【好叭。】o(╥﹏╥)o 系统打心里是不喜欢俞桉的。 上一世他害的李沉鱼差点魂飞魄散,与李沉鱼绑定的系统也差点灭亡。 每每想到这,系统就气的牙痒痒,不明白主神为什么将俞桉设为攻略对象。 脑电波滋啦一声,系统检测到了什么,欢快地告诉李沉鱼:“宿主,攻略目标马上就要过来了。” 又是滋啦一声,欢快声骤转:“该死,大坏蛋怎么也来了!” 李沉鱼眉梢微挑,抬眼望向殿外。 灵炉中跳动的灵火突然晃了晃,两道身影踏剑而来。 谢青釉身姿挺拔,衣袂翻飞间自带清冷气度,身侧的俞桉则面色紧绷,目光扫过李沉鱼时,像是见了什么脏东西,嫌恶地皱紧了眉,仿佛多看一眼都要反胃。 谢青釉望见端坐在灵炉一旁的小姑娘并不觉得奇怪,毕竟是副掌门李潇的女儿,可好感终究是负数,心里多少还是有些烦躁的。 “沉鱼师妹,师尊命我等取《九转仙谱》,师叔不在,还望师妹行个方便。” 李沉鱼扭扭屁股,假装思索一番,随便指了指前面的书架:“好像,在那里。” “多谢师妹。” 说完,二人就去那边的书架找了。 【宿主你好坏哦,那本医书明明在你的屁股下面压着呢。】 没错,李潇今早离开时告知她谢青釉今日回来,提前把书找好给她了。 但是攻略目标主动上门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轻易错过。 “你懂什么,这叫做战略”,她把书籍往坐垫下一藏,“师兄,没找到吗,我来帮你找找。” “真恶心。”俞桉听到她刻意放软的声音,顿时呲牙咧嘴地瞪过来,还嫌恶地搓了搓胳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谢青釉注意力全在书架上,药门的药谱有很多,书架一排排,一眼望不到头。 李沉鱼故意和他靠的很近,两个人的衣衫交错,都可以听到他清清的呼吸声。 “咦,这本好像是。” 两根手指碰撞,谢青釉这次想不注意到都难。 他侧头,似有若无的清香萦绕在鼻间,不是之前浓妆艳抹的刺鼻香气,这次是淡淡的花香,竟让他觉得好闻。 原主明明是可爱娇憨的模样,却总喜欢穿的艳俗,从来不喜浅颜色,衣柜都是大紫大红的衣裳,唯一一件浅色便是宗服,不过作为副宗主的女儿,自然是压箱底。 现在的李沉鱼穿着宗服,简单的发髻上只有两个银铃铛,酷暑燥热,发尾也是一根粉色发带松松的绑着。 白净的脸颊还有淡淡粉,睫毛一扇一扇的,长又密,笑起来眼睛会弯成月牙形。 谢青釉没发现李沉鱼原来这么可爱,心里软了一片,下意识放软语气,像哥哥一样对妹妹一样:“那本书放的太高,小心点别砸到自己。” 一米八五的大高个轻而易举拿下来,看了一眼,摇摇头:“不是它。” 【叮!攻略目标谢青釉好感度+20,当前好感度5!】系统的提示音适时响起。 从-15到5,一下子升了20点好感度,摸个手升了这么多,李沉鱼心想:“这大师兄是妥妥纯情少男啊。” “喂,谢青釉,你对得起我姐姐吗。”俞桉的脸色并不好看:“你不喜欢我姐姐,你招惹她干嘛。” “小桉,你知道我对禾儿是真心的。”他不理解俞桉为何这样说。 “我不知道。” “连分寸是什么都不知道,你这么没有边界感,配不上我姐姐。” 如果他不是姐姐的心上人,如果不是杀了他,姐姐会伤心,下一个被凌迟之人就是他谢青釉。 谢青釉轻叹,倒也理解俞桉的护姐心切:“小桉,我只把沉鱼当做妹妹,并无其他想法,她还小,哪里懂得这些。” “狗屁借口。”俞桉不听。 亲耳听见那声“妹妹”“只”“她还小”,李沉鱼悄悄的碎了。 不过好在有所收获,起码谢青釉不再厌恶他了。 李沉鱼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爹爹今日离开之时,好像给我了一本什么书,诶呦,我这脑子,睡一觉起来什么都忘了。” 俞桉冷嘁。 “我现在给你们拿。”李沉鱼屁颠屁颠跑到灵炉旁,捞开坐垫。 空的。 ? “书呢?我记得把它放这了啊。” 俞桉不耐烦道:“装什么啊,快拿出来。” 话音未落,三人齐刷刷看向灵炉之下烧焦的碎片。 …… 天渐渐黑了,李潇回来,四人大眼瞪小眼,谢青釉和俞桉三人面对面站着,气氛格外尴尬。 李沉鱼和俞桉显然等得累了,懒洋洋地坐在一旁,只有谢青釉,还笔直地站着,神色间带着几分无奈。 听完之后,李潇轻轻弹了李沉鱼的脑门:“小祖宗啊。” 好在身为药门的主人,李潇通读万书过目不忘,他把谢青釉喊进书房,为他重新默写一份药谱。 外殿只剩下李沉鱼和俞桉。 太阳彻底落下,悬月高挂,俞桉靠在墙壁上,双手抱臂,垂着头假寐。 李沉鱼凑近踢了踢他的脚:“俞桉。” “滚。”他头也没抬,声音冷的像冰。 “俞娇娇。”李沉鱼故意喊他小字。 俞桉睁开眼:“你知不知道你很讨嫌。” 接着他的怀里扔进一个锦囊,周遭充沛着灵气。 李沉鱼一点不计较他说的话,抬头看着月亮:“通灵根,你以后可以修炼了。” 通灵根不仅可以修复灵根,还可以打通六脉。哪怕俞桉心不向善,他也会打开仙脉。 俞桉握着锦囊,渐渐握紧,他的确需要这个,不过找遍整个三界一直没找到,结果被李潇捷足先登了。 “别以为这样我就会感谢你。” 李沉鱼摊摊手,压根没这样想:“拉倒吧,你不杀我我就感恩戴德了。” 俞桉幽深的瞳孔,盯着她的后脑勺,过了许久,李沉鱼都要以为他又睡着时,清冽的嗓音再次响起。 “为什么?” 李沉鱼才不会告诉他实话:“梦里姐姐让我给你的。” 然后他就不说话了。 直到谢青釉和他御剑离开,俞桉擦着肩和她错过:“告诉她不必如此,我嫌恶心。” …… 通灵根激活了死寂的灵根,不像魔修时抽筋剥骨的折磨,修仙后的丹田暖暖的,细细的白色光晕一点点放大变深,成为筑基期的红色! 连跨三阶! 俞桉凝视手心里的两团,一是仙门的仙力,二是魔族的魔气。 不仙不魔,三界不容。 丹田一阵躁动,魔气感受到入侵,两团相克的灵气来回冲撞,俞桉额头布满汗珠,平时冷白的肤色现在更加惨白,他忍不住半蹲着身,捂着胸口艰难运气。 念咒掐诀,画了一道又一道符。 魔族分为低中高三阶,再往上是魔王、魔皇,至高是魔神。 俞桉小小年纪便已达到高阶巅峰,但他不打算突破,魔王按例是要回魔族继承封土的,他不愿意回去。 可如今通灵草的作用,打开了俞桉的仙脉,强行激发了体内的魔气,哪怕他现在不想突破也不行。 紫雾白气弥漫整个房间,两团相撞的时间太久,俞桉嘴角溢出了血迹,青筋爬上了全身,脖颈处更为显眼,又粗又长的,好似下一秒就要冲出皮肤爆裂。 与此同时,远在万里之外,魔气森然、终年不见天日的魔界深渊。 巍峨的祭祀台上,古老的图腾泛着幽暗的血光。 三片传承自上古、用以占卜魔族气运的漆黑龟甲,正静静悬浮于祭火之上。 头戴巨大麋鹿头骨的大祭司,正匍匐在地,口中吟诵着晦涩古老的咒文。 鹿骨之下,他一双眼睛紧闭,周身弥漫着与整个魔界共鸣的深沉魔力。 突然——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令人心悸的爆裂声骤然响起,打破了祭祀的肃穆! 第一片龟甲毫无征兆地崩开一道深深的裂痕,随即竟在幽绿的祭火中无火自燃,瞬间化为一小撮灰烬! 大祭司吟诵的咒文猛地一滞,紧闭的眼睑剧烈颤动。 还未等周围的魔侍从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中回过神—— “咔嚓!咔嚓!” 紧接着,第二片、第三片龟甲竟接连发出哀鸣,相继断裂、燃烧、化为飞灰!整个过程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呃!”大祭司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仿佛那龟甲的碎裂直接重创了他的神魂。 他猛地抬起头,覆盖在鹿骨之下的双眼骤然睁开,那里面不再是平日的混沌与死寂,而是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茫然! 祭祀台下,所有侍立的魔族皆被这亘古未有的异象惊得魂飞魄散,哗啦啦跪倒一片,瑟瑟发抖,连大气都不敢喘。 空间一阵扭曲,浓郁精纯的魔气汇聚,魔皇珈络的身影已无声无息地出现在祭祀台中央。 他身披玄色重袍,面容隐在阴影之中,唯有那双深邃如渊、跳跃着暗红火焰的眸子,落在那一小堆龟甲灰烬之上。 他低沉而充满磁性的声音缓缓响起,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哦?裂开了……还是三片齐裂,真是……罕见。” 他微微偏头,目光投向仍处于震惊中的大祭司,脚下浓郁如实质的黑雾开始不受控制地翻涌、肆虐。 一条庞大无比、完全由精纯魔元凝聚而成的黑蛇虚影在他身后缓缓浮现,猩红的蛇信嘶嘶作响,充满了贪婪与暴戾的审视,仿佛在打量一道即将入口的珍馐。 “大祭司,”魔皇的声音依旧平稳,却让周遭的空气都几乎冻结,“自魔族有记载以来,似乎从未有过如此卦象。告诉本皇,这预示着什么?莫非……是魔界气运将倾之大凶之兆?” 最后几个字,他几乎是轻笑着问出,但那笑意却比万载寒冰更冷。 巨大的压力之下,大祭司猛地一个激灵,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 他非但没有恐惧,反而以一种近乎狂热的姿态,更加恭敬地深深跪伏下去,双手前伸,额头紧紧抵在冰冷刺骨的祭台地面上,久久不起,声音因激动而颤抖,却高昂地响起: “恭喜魔皇!贺喜魔皇!” 这反应出乎所有魔族的意料。 魔皇珈络眉梢微挑,脚下的黑雾与身后的魔蛇虚影都略微凝滞了一瞬。 只听大祭司用无比虔诚而兴奋的声音宣告: “龟甲焚毁,非为凶兆,实乃上古预言应验之象!它预示着湮灭于历史长河中的至高魔神之力并未消散,而是在今日——择主重生!” 他猛地抬起头,即便隔着鹿骨,也能感受到他那灼热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目光: “陛下!新的魔神,现世了!” 第5章 俞桉的心魇 “俞桉!” 李沉鱼循着那狂暴能量波动赶来时,只见俞桉的居所已被一股骇人的白紫双色气旋彻底笼罩。 她刚靠近房门,那相互排斥、激烈碰撞的仙灵之力与精纯魔气便如同被激怒的凶兽,猛地向外爆发,形成一股毁灭性的冲击波。 李沉鱼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人就像被无形的巨锤狠狠击中,惨叫着被掀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又狼狈地滚了数圈,侧腰猛地磕在冰冷的石阶棱角上,钻心的剧痛让她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系统见到淹没在白紫烟雾的俞桉,不妙道:【完了完了,高阶魔气完全排斥灵力,大坏蛋一时间掌握不住两个修为带来的冲撞,再这么下去,怕是要心脉爆破而亡啊。】 李沉鱼:“你不是说他可以仙魔双修的吗。” 【万年前魔神便是双修者,魔神凭借仙魔二力在三界大开杀戒,无一人能阻拦,还是主神下界才拯救了苍生。】 【但那是魔神!俞桉的情况不同,他本质是高阶巅峰魔族,魔元强横,如今仙道修为却被强行提升至筑基期,两股力量都有了雏形意识,正在他体内争夺主导权!这不是修炼,这是战争!谁赢谁才能活下来!】 “不行,他会死的。”李沉鱼:“可有办法救他?” 系统发出滋啦的电流声:【正在紧急搜索解决方案……数据库紊乱……匹配中……】 李沉鱼看了看四周,还好俞桉人缘差,没有几个同门愿意和他住在一块,偌大的宿舍只有他一人。 她摘下腰间的护身玉佩,本想着能护一时是一时,可玉佩触及到魔气又缩了回来。 正当她不知该如何时,俞桉紫眸看向了她,大手一揽,衣袖翻转,掐诀带着她离开了兰陵宗。 【喂!大坏蛋,快放开宿主!】还没搜索到结果的系统见此情形慌了。 当李沉鱼从眩晕中苏醒时,一股浓郁得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几乎将她熏晕过去。 她睁开眼,触目可及皆是魔族尸体,死相很惨,瞪着白瞳,缺胳膊少腿,伤口像是被强行撕开的,空气中飘荡着血气。 这里……是魔界的某个角落? 她颤抖着推开压在身上的一具尚且温热的魔族尸体,那尸体翻倒时,头颅竟咕噜噜地滚落下来,恰好停在她面前,那双死不瞑目的白眼直勾勾地“盯”着她。 “呕。”李沉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忍着才没吐出来。 她抬头望去,只见这片地域的魔族几乎已被屠杀殆尽。 尸体堆积成一座座小山,而在最高的一座“尸山”顶端,俞桉每一次出手都带着令人胆寒的残忍,徒手便能将扑上来的魔族撕成两半。 每杀一个,他眼尾那抹妖异的红色就愈发浓艳。 仙魔二气的冲撞显然彻底激发了他深埋的本性,凉薄、暴虐、嗜杀。 【宿主!宿主你终于醒了!】系统带着哭腔的电流音响起。 【呜呜呜吓死我了!还好有灵魂契约的强制保护机制,要不然系统真的要在这些尸块里拼凑你的身体了!大坏蛋他完全疯了!】 李沉鱼心有余悸。 若非她每日醒来第一件事就是下达“不得伤害她”的命令,凭借灵魂契约的绝对执行力,此刻她早已和这些魔族一个下场。 “俞桉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这种状态……对他本身有没有危险?”李沉鱼看着那个在尸山血海中起舞的疯狂身影,声音发颤。 【非常不乐观!】 系统语气严肃。 【力量还在持续对冲消耗,杀戮只是他发泄本能的途径,并非解决之道。现在的俞桉展现的是剥离所有伪装后的原始本性,一旦力量耗尽或被反噬,后果不堪设想!而且……】 系统顿了顿,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宿主你看他……】 只见俞桉单手捞起一个试图逃跑的低阶魔兵,另一只手如利刃般直接穿透其胸膛,下一秒,他竟徒手攥住了那颗仍在跳动的心脏! 他痴迷地看着手中温热的器官,甚至用它擦拭了一下溅到脸颊的鲜血,随即五指猛地收拢! “噗嗤——”心脏瞬间被捏爆,肉酱和血液四溅开来,将他刚刚擦过的脸染得更红。 他似乎觉得很有趣,发出一声低沉的笑,身影一闪,又扑向了下一个猎物…… 李沉鱼脸色苍白,胃里再次翻涌:“死变态,病娇疯子……” 【宿主,你……真的还要救他吗?】 系统迟疑道,【这样的存在,对三界而言,恐怕是百害而无一利……】 李沉鱼闭上眼,深吸了一口充满铁锈味的空气,再睁开时,眼神变得复杂却坚定:“救。” 她像是在说服系统,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现在还不能死。有灵魂契约在,他是我目前最强的武器和护身符。想要完成攻略任务,活着回到现实,我需要他的力量。” 【好吧……】(つ﹏<。) 系统似乎接受了这个理由,【方法有一个,但极其危险。你需要主动进入他的意识深处,找到他被本能和混乱淹没的核心意识,并唤醒他。只要他的主意识在识海里恢复清醒,就能逐步掌控现实中暴走的力量。】 【不过宿主你要小心,】 系统补充道,【经探测,大坏蛋的意识世界完全由他过往最痛苦、最灰暗的记忆碎片构成,那里是他的心魇。】 “我明白了。”李沉鱼点头,眼神决绝。 俞桉的意识世界光怪陆离,仿佛一条破碎而漫长的时间长廊。 两侧悬浮着无数大小不一的记忆碎片,如同一个个闪烁的窗口。 从出生起便被视作不祥孽障,在冷宫般的环境中挣扎求生,到后来沦落靖安侯府为奴,受尽屈辱折磨…… 李沉鱼的灵识在这些碎片前缓缓掠过,心情愈发沉重。 直到她走到关于“靖安侯府”之后的记忆区域,却发现那里出现了一大片突兀的、温暖的空白。 “这里……为什么是空的?”李沉鱼感到疑惑。 系统的光团闪烁了一下,轻声解释:【这里是灰暗世界,空白……往往意味着那段时光对他而言,是罕见的、甚至唯一的幸福与光亮。】 它没有明说,但那幸福因何而来,彼此心照不宣。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揪,来不及细想,灵识已穿越那片空白,抵达了长廊的尽头——也是俞桉意识最深处、最顽固的灰暗记忆。 眼前的景象骤然清晰。 红得似血的枫叶漫山遍野,本该是绚烂的秋景,此刻却弥漫着绝望的死气。 山谷中横七竖八地躺着无数尸体,山谷中央,少年模样的俞桉,一身紫衣已被鲜血和污渍浸透,他正死死地抱着怀里一个穿着粉嫩衣裙的少女。 山谷的风很大,吹动着少年凌乱的发丝,那些发丝沾了血,黏在他的脸颊和少女冰冷的皮肤上。 他一向倔强挺直的脊梁,在此刻彻底坍塌,弯曲成一个绝望的弧度,仿佛要将自己卑微到尘埃里。 李沉鱼的灵识静静悬浮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这一幕。 她对这一幕太熟悉了。这是百年前,她作为姜扶楹,攻略失败,死在他怀里的那一天。 原来……他人生中最灰暗、最无法释怀的时刻,定格于此。 系统愣住了,下意识去看宿主的表情。 李沉鱼隐晦不明的目光一直在那到紫影身上,不曾离开。 第6章 本命咒 李沉鱼的灵识如一片轻羽,静静悬浮在血色弥漫的虚空之中。 她的目光穿透层层记忆迷雾。 血色枫叶谷在暮色中燃烧,漫天飘落的红叶仿佛凝固的血滴,每一片都刻着她前世失败的耻辱。 【宿主?】 系统的机械音里罕见地带着颤意,【你、你该不会对那个疯子心软了吧。】 记忆画面突然剧烈晃动,映出外界尸山血海的实景。 碎骨残肢堆砌的王座上,俞桉紫袍浸血,正徒手撕开最后一个魔将的咽喉。 系统吓得代码乱窜。 【你看他现在的样子!上次任务失败我们差点被主神格式化,这次要是……】 "好了,没事,我有分寸。"李沉鱼安慰系统。 她抬手虚按胸口,那里传来契约烙印灼烧般的痛感。 "我比谁都清楚他是什么东西。" 血色记忆突然切换成靖安侯府的雕花长廊。 年幼的俞桉蜷缩在雪地里,背上鞭痕纵横交错。 但下一秒画面扭曲,当年欺凌他的管事正从臭水沟里被打捞出来——确切地说,是捞起一具关节全部反向折断的"人偶"。 "我现在都有些怀疑这个意识世界是不是假的了,这一天怎么可能是他最灰暗的记忆。" 李沉鱼轻叹,灵识扫过更多记忆碎片,中毒溃烂的家丁、被活埋的嫡兄、疯癫的侯夫人... “他就是一个变.态的疯子哇。” “和上一世不同的是,他这次装的很乖不是吗。" 系统突然检测到异常数据:【宿主你的记忆库怎么会有这些未载入的记忆。】 "上一世死后我看到的,我的灵魂好像短暂进到了他的灵海里,见到了很多东西,啊我忘了,那个时候你不在我身边。” 肉体灭亡,没有寄托的系统独自在三界漂浮了许久,不知道也很正常。 李沉鱼的声音突然轻得像叹息,模仿着俞桉掐自己,说的很轻松。 "他就是这样一寸寸拧断我的颈椎,疼死我了。" 【呜呜,我以后都不会离开宿主了,呜呜呜……】 系统幻化成哭泣的人脸,这么一看,有些滑稽,李沉鱼忍不住被逗笑了。 她摇摇头,灵识幻化的手掌抚过额头,那里浮现出淡金色的灵魂契约印。 "你放心吧,现在救他不过是为了借他的气运复活谢青釉,不是心软。” 沉默在识海蔓延。 许久,系统才小声道:【那片空白记忆是他最柔软的地方,带他去那里或许有办法能出去。】 系统妥协了,宿主想救便救吧。 “这不难。” 上一世的俞桉最听姜扶楹的话了。 李沉鱼展开双臂,灵识如流水重塑形体,发梢染上姜扶楹特有的月光色,连眼尾那颗泪痣都分毫不差。 "既然要演。" "就演他最怕失去的那场戏。" …… 李沉鱼的灵识核心光芒流转,如同月下奔涌的暗河。 她并非简单地模拟外形,而是在精准地重构一个存在。 那个深深刻在俞桉灵魂深处,是他所有执念与柔软起点的存在。 她闭上眼,疯狂压榨着灵识深处,灵光如茧,将她包裹,形态彻底重塑。 当光芒散去,立于虚空中的,已是“姜扶楹”。 月光般的银白长发如流泻的瀑布,发梢泛着淡淡的、温柔的辉光。 肌肤白皙得近乎透明,仿佛上好的暖玉,最致命的是那双眼睛,清澈如山涧清泉,眼尾微微下垂,天然带着一种无辜而柔和的气质,而那颗点缀在右眼下的浅褐色泪痣,更是平添了几分脆弱的精致。 她穿着一袭简单的月白襦裙,裙摆处却隐隐有流萤般的光点闪烁,那是俞桉记忆深处,最关于她的、最美好的画面定格。 她缓缓降下,如同月宫仙子坠入血腥炼狱。 纤尘不染的绣花鞋轻点在一具魔物的残骸上,周遭翻涌的污血与魔气竟无法靠近她分毫,仿佛被一层无形的纯净力场隔绝开来。 她望向那片狂暴精神领域的核心。 被血色与杀戮包裹、蜷缩着、发出痛苦嘶鸣的少年形态的俞桉。 “俞娇娇。” 不再是李沉鱼平日里的娇软,而是一种独特的、柔软的、带着一点点微哑的腔调,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少年俞桉狂暴的动作猛地一滞。 他甚至没有抬头,但那具由杀戮意念凝聚的身躯却剧烈地颤抖起来。 怀中那个虚抱的、保护什么的姿势,下意识地收得更紧。 指节用力到泛出森白的骨质颜色,仿佛生怕一松手,这突如其来的幻影就会破碎。 李沉鱼微微蹙起秀气的眉,这个细微的表情与她记忆中那人困扰时一般无二。 她轻移莲步,无视脚下狰狞的尸骸,走到他面前,俯下身。 一股极淡的、似有若无的冷冽清香弥漫开来,那是独属于“姜扶楹”的,由某种罕见月下香和冰雪气息混合的味道。 “我讨厌这里。” 她俯身贴在他耳畔,吐息温热,带着那份记忆里的清香,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令人心碎的委屈和依赖。 “好黑,好可怕,带我去看萤火虫……好不好,你偷偷养在灵海里的那些。” 七岁破庙后山,那个雨夜,那个递来一块粗糙饴糖却照亮他整个灰暗人生的少女,曾对着石缝里偶然飞出的零星萤火,露出过惊喜的笑容,轻声说:“真好看。” 为此,他后来不惜触犯禁忌,翻遍古籍,找到一种近乎失传的秘术,强行囚住了一整片山谷的萤火虫,将它们炼化纳入自己的识海深处。 只为有一天她能再看一眼,能再笑一次。 “萤火……虫……” 少年俞桉嘶哑地重复着,紫色的眼眸中翻腾的血色剧烈波动,出现了一瞬间的迷茫与挣扎。 现实中的尸山随之剧烈震动。俞桉本体的手指猛地深插入自己的太阳穴。 鲜血瞬间顺着妖异的魔纹蜿蜒而下,他在抵抗,理智与疯狂在拉锯。 “走吧娇娇,我不喜欢这里,我带你去别的地方。” 灵识再无保留,隐藏在灵魂深处的契约咒印被彻底引动,爆发出太阳般刺目的金色光芒! “咔——嚓——!” 清晰无比的、源于灵魂本源的碎裂声,骤然荡开! 笼罩四野的狂暴精神领域如同被重击的琉璃,瞬间布满裂纹,继而寸寸崩解。 少年俞桉怀中那抹月华般的幻影也随之扭曲、变形。 月光长发染上凄艳的血色,清澈眼眸失去光彩,柔和的面容被痛苦和死寂覆盖。 赫然变成了李沉鱼前世濒死时,颈骨断裂,浑身浴血的真实姿态。 那血淋淋的幻影甚至对着他,咧开一个充满嘲讽和绝望的笑容。 现实的尸山血海中,俞桉猛地跪倒在地,右手还保持着掐握自己喉骨的可怕姿势,喉间发出嗬嗬的漏气声。 当他再抬起头时,眸中骇人的猩红已如潮水般褪去。 紫罗兰色的眼瞳恢复一丝清明,倒映出的是从真正魔将尸堆里艰难爬出来,发丝凌乱、嘴角淌血、眼神却亮得惊人的真实的李沉鱼。 幻梦破碎。 戏剧落幕。 他从最怕失去的噩梦中,被狠狠拽回现实。 而救赎他的,正是他前世亲手摧毁的。 现实世界响起骨骼错位的闷响。 "你……"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颈间突然浮现的契约印记。 那里本该是姜扶楹的命契,此刻却缠绕着李沉鱼的灵魂气息。 李沉鱼擦掉嘴角血迹,故意踢飞脚边一颗魔族头颅:"看够了吗?再不走,下一波魔潮就要来了。" 话音未落,整座尸山突然下沉三寸。 俞桉的身影鬼魅般闪现到她背后,沾血的手指轻轻搭上她脖颈,恰好覆住前世折断的位置。 "你身上……" “为什么会有我的本命咒。” 俞桉的呼吸突然变得灼热,温热的鼻息喷洒在李沉鱼敏感的耳际,让她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 她颈侧那朵沉睡多年的彼岸花印记突然像被唤醒般,泛起妖异的红光,灼烧般的刺痛感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什么本命咒?" 李沉鱼一脸茫然地伸手去摸脖子,指尖触到那处发烫的皮肤时,系统突然在她识海里炸开了锅。 【宿主!大事不好!】 系统夸张地尖叫着,代码组成的大眼睛瞪得溜圆,【你脖子上开花了!还是朵会发光的食人花!】 李沉鱼眼前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全息投影。 一朵栩栩如生的血色彼岸花正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妖娆绽放。 花瓣边缘流转着暗金色的古老咒纹,此刻正如呼吸般有节奏地明灭闪烁。 "这是什么?" 她刚想发问,万能的系统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科普。 【这是最高级别的灵魂绑定咒印,需要以施咒者的心头血为引,据说连孟婆汤都洗不掉。】 "你的意思是,就算我复活了,这东西也会跟着我?" 【没错没错!】系统兴奋地转着圈,【就像纹身一样,永远都洗不掉。】 "神经病啊!" 李沉鱼气得直跺脚,"这算什么?强制绑定?他该不会觉得这样很浪漫吧?" 俞桉的目光死死锁住那朵妖花,声音沙哑得不像话:"果然是你。" "不是我!"李沉鱼斩钉截铁地否认,却在看到他颈间同样浮现的印记时愣住了。 "我的本命咒,我怎么会认错。" 俞桉的指尖轻轻抚过那朵花,花瓣竟像有生命般微微颤动,暗金纹路流转的速度突然加快,“五百年前,靖安侯府……” "停!" 李沉鱼猛地打断他,掌心迅速结印。 灵魂契约起,标记,记忆篡改。 金色的契约纹路在她掌心亮起,化作细密的咒文缠绕上俞桉的太阳穴。 她一字一顿地命令道:"忘记今天的事,你只是修炼太累晕过去了。" 俞桉的瞳孔剧烈收缩,额间的灵魂印记忽明忽暗地闪烁,显然在拼命抵抗。 李沉鱼咬紧牙关,感觉到灵力正在飞速流逝,就在她快要支撑不住时,契约的光芒突然大盛。 "你又要丢下我吗。" 俞桉的眼神逐渐涣散,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倒。 李沉鱼手忙脚乱地接住他,却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量带得踉跄后退:"唔……好重!" 她吃力地调整姿势,忍不住抱怨,"看着弱不禁风的,怎么沉得跟头牛似的……" 系统在她识海里偷笑:【毕竟是魔修嘛,骨头都比别人重三斤~】 "闭嘴!"李沉鱼恶狠狠地瞪了昏睡中的俞桉一眼,却在看到他紧蹙的眉头时,鬼使神差地伸手抚平了那道褶皱。 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猛然回神,像是被烫到般缩回手。 "真是……疯了。"她低声自语,也不知是在说谁。 原主的身子骨很差,尽管已经御剑飞行,李沉鱼依然累的跟条狗一样哈气。 把俞桉背回兰陵宗时,他还没醒。 一抹绿影徘徊在宗门口,李沉鱼顿了顿,下意识和俞桉拉开距离。 苏禾慌慌张张小跑过来。 俞桉走火入魔时杀了很多魔族,身上沾了不少血,都浸到了里衣,大老远看确实吓人。 “小桉!” 苏禾从未见过俞桉这么狼狈过:“小桉的房间里残留着至纯的魔族气息,师妹,你们二人可是被偷袭了?怎么样?哪里受伤了吗?” 第7章 宗试 “姐姐,我们走,别待在这个地方。” 他厌恶地扫视着药门熟悉的陈设,那些药柜丹炉无一不让他想起那夜荒唐。 “灵门那里药材丹药不如这里,听姐姐的话,好好在这里疗伤好不好。” 李沉鱼点点头:“我是好心的,不会吃了你的。” “好心你爹。” 俞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不就是猜测谢青釉也会跟过来,为了见他一面,你真是什么手段都能拿的上出来。” “冤枉啊,我没有这样想。” ヽ((◎д◎))ゝ “喂,姓俞的,你怎么说话的,师妹收留你是好心,你回到鸟不拉屎的灵门是想毁容吗。" “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莫然摆摆手:“爱留不留,不留拉倒,走走走,我们药门供不起你这尊大佛。” 俞桉冷冷“呵”一声,把苏禾拉到身后。 “谁稀罕。” “小桉!” 莫然元婴期灵力外泄,跟他对峙着。 李沉鱼本来就身子弱,招架不住外泄,轻而易举就被击飞了,整个人腾空,狠狠地朝后面摔去。 她被击飞的第一时间,莫然感受到了,慌忙去拉她:“师妹!” 没有人注意,俞桉也不自觉伸出了手。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他皱了一下眉,又缩了回去。 这不拉不要紧,莫然动作很急,把李沉鱼的衣袖直接扯断了。 半截雪袖飘落,露出凝脂般的手臂。 本该点着守宫砂的位置,此刻空空如也。 不止莫然愣住了,苏禾同样注意到了。 莫然:“师妹,你在魔界……” "胡说什么。"她厉声打断,幻化的披风将李沉鱼裹得严实,"魔气侵体时守宫砂本就会隐去,宗门有很多例子,师妹刚从魔界出来,身体正是虚弱,被魔气入侵很正常。" 她转头看向俞桉,却见青年死死盯着地上那截断袖,颈侧青筋暴起。 李沉鱼是丝毫不知道守宫砂的事,毕竟她是在原主死之后魂穿过来的,和俞桉上床的时候,她根本不在现场,哪能知道兰陵宗变态的给每个女子点了守宫砂。 昨天刚被俞桉震飞,现在又被莫然踹飞,够了,李沉鱼心疼她自己。 “愣什么,扶我一下呀师兄。” 莫然小心搀扶着:“师妹我不是故意的。” 俞桉薄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转身拽走苏禾。 药门沉重的木门被摔得震天响,震落了李沉鱼强撑的泪珠。 “啊我的老腰。” …… 三年宗试大典,笔试。 李沉鱼咬着笔杆子,丝毫不慌,她的面前是一大块屏幕,上面跳动着字符,正是那试卷的答案。 俞桉就在她的斜前方,坐的吊儿郎当的,身子都快软到屁股沟了。 该说不说,俞桉过目不忘,笔试对他来说简简单单,手挥动笔杆就没停过。 李沉鱼这边刚开始动笔,咂咂嘴:“小年轻脑子就是好使。” “我要是有他的智商,也不至于驾照卡到科二,四六级考八百遍,也不知道上帝给他关了哪一扇窗。” 【上帝给了他一颗歹毒的黑心。】系统露出大眼睛提醒着:【选丙选丙,梦幻虫最喜欢吃人梦魇。】 李沉鱼在“丙”的选项大大勾了圈。 “他有心吗,有也被狗吃了。” “考自己的,不许左顾右盼。” 最高处的谢青釉没看着她,但李沉鱼总觉得是在对她说的。 她偷偷瞥一眼完美的大师兄,感慨道:“唉,这个上帝是真的没关一扇窗。” 【主神眼光毒辣,挑的攻略目标都是顶好的,这样才配得上宿主。】 “他和苏禾才是天造地设一对,说实在的,我不愿意干涉他俩。” “要不然只有攻略他才能复活,我一定会狠狠磕死他们两个的。” “磕死什么?” 谢青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的身后,卷起的册本不轻不重敲打李沉鱼的脑袋:“看来师妹对此次笔试很有信心啊。” 李沉鱼一秒做端正。 “师兄好。” 谢青釉:“不允许和考官套近乎。” “……” 俞桉侧过头,正巧对上李沉鱼的视线,嘴一张一合,她最熟悉不过了,他在骂她,骂她“贱人。” 不出意外,李沉鱼第一。 让她意外的是,俞桉竟然是第二。 兰陵宗的笔试很难,光是笔试就能淘汰大部分人。 李沉鱼是有系统作弊,可是俞桉不一样,他是真的有实力,只比自己低几分。 【哇宿主,你满分诶!我真厉害。】 “哪有自己夸自己的。” 系统哼唧唧。 笔试可以靠系统作弊,但是武试怎么办,原主这身体娇生惯养,柔弱不能自理,根基很差,哪怕她刻苦修炼这么久,连筑基的门槛都没有摸着。 “系统,如果这次任务失败了你还愿意和我同生共死吗。” 李沉鱼作出心碎的动作。 【不愿意。】 “6。” 【宿主你加油。】 【内宗八块腹肌美男子正在向你招手。】 李沉鱼揉太阳穴。 “走,找老爹,让他临时教我点术法。” …… 俞桉短短数日,已经达到结丹期。 动作行云流水,未动一步,一招致胜。 杀人杀惯了,见谁都想扭断他脖子。 如果不是考官及时出手,那可怜的外宗弟子就要嘎了。 “抱歉啊,你太弱了,没掌控好力度,差点把你弄死了。” 外宗弟子被搀扶下去,俞桉话里话外藏不住挑衅。 终究是败者,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你很厉害。” “我知道。”天赋的骨相结构让俞桉无需任何矫饰,便自带一种逼人的贵气与压迫感。 几缕不羁的发丝散落在额前,非但未折损这份锐利,反添了几分野性的不羁。 他就那么随意地站着,下颚微抬,眼神里带着点漫不经心的倨傲,朝着李沉鱼的方向看过去。 小人安安静静坐在草坪上,和周围乱糟糟为他欢呼的人群格格不入。 或许是感受到炽热的视线,李沉鱼抬头看了过来。 两人视线即将交错时,俞桉主动错开了。 【宿主你在愣什么,快选啊,马上就该你上去打架了。】 第8章 疫虫 空中飘着几个字。 是系统为她武试准备的技能。 【虚无缥缈:身化云烟,万法不侵。处于绝对规避状态,免疫一切形式的攻击与锁定。】 【镜花水月:心念流转,幻境自成。可编织虚实难辨的幻境,惑人心神,困敌于无形。】 【暗香疏影:如影随形,瞬息千里。可分化虚实难辨的残影,本体于影间自由穿梭,无迹可寻。】 “我能选几个?” 【最多三个。】 “?” “你让我选择的意义是在?” 【为了其他考生的公平。】 “……” “考生重要,还是攻略任务重要。” 【肯定是任务重要,这两个根本没有可比性。】 李沉鱼不咸不淡开口:“小孩子才做选择,这三个我都要。” “这里是虚幻世界,不是现实世界,对我们这种穿越者来说本来就不公平,连术法的门槛都刚刚跨进去。三个技能,能更保险一点。” “师妹。”谢青釉又突然冒了出来。 李沉鱼被吓了一大跳,捂着心口:“师兄,你是鬼吗,走路一点声音都没有。” “哈,等你到了元婴期,脚步自然就会轻盈。” 他递给李沉鱼一个护袖。 “这是苏禾师妹给你的。” “给我的?”李沉鱼以为自己听错了。 “嗯。” 【估计是怕你守宫砂露出来。】 看来苏禾知道她的清白没了。 想起那日在莫然面前维护自己,李沉鱼心里感动道:“女儿身偏有媚女心,如果我是男的,我一定会娶苏禾这样的女人。” …… “师姐,请赐教!” 碧莲娇叱一声,手中那杆远比她身材显得沉重的长枪嗡鸣一震,枪尖寒芒如星,直指李沉鱼,凛冽的战意扑面而来。 【宿主,碧莲和你一样是药门人,三年前刚进到内宗,武力值和你差不多。】 乁(?_?)ㄏ “我有自知之明,不用安慰我,哪怕只有三年,也总比只学了三个月术法的我强吧,这副身体能抗住一拳我就谢天谢地了。” 李沉鱼很虚,哪哪都虚,站久了会头昏眼花的那种,挑的武器自然轻小。 “师姐年纪这么轻,就已经能够掌握中阶灵器,师妹佩服。” 哈?中阶灵器? “你说这个镜子吗?” “我看它长的好看,早上起来洗漱也方便就选了它,哈哈我眼光有这么好吗,一下子就挑到了中阶灵器。” 李沉鱼讪讪一笑。 每一个兰陵宗弟子都会在灵器殿选择心怡并适合自己的灵器,哪怕是外宗弟子,也会有选择权。 不过,里面多是一些中阶灵器,只有少部分高阶灵器。 李沉鱼当时没有睡醒,随便在灵器殿里选了一个镜子照照看,见铜镜没有排斥它就带了回去。 谁能想到毫不起眼的镜子,竟然是罕见的中阶空间灵器。 “师姐不用谦虚。” “等进入内宗,还会再有一次选择灵器的机会,而这个机会,一定是我的。” 简而言之就是一定能进到内宗。 李沉鱼心下暗叫一声苦,只觉得握着铜镜的手心都有些微微出汗。 她强自镇定,将铜镜横在身前,摆出一个不甚标准的起手式。 碧莲不再多言,她娇小的身躯爆发出惊人的速度,足下一点,身影如离弦之箭般疾射而来。 两人之间数丈的距离仿佛不存在,眨眼间,那闪烁着寒光的枪尖已刺到李沉鱼面门。 劲风刮面,李沉鱼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枪尖上流转的淡淡灵力,心脏猛地一缩,几乎是求生本能地疯狂催动“虚无缥缈”诀法。 收势不及,枪尖上蕴含的强大力量只能狠狠撞向李沉鱼身后的石壁,“轰!”石壁剧震,被枪芒炸开一片蛛网般的深刻裂痕,碎石簌簌落下。 “师姐果然厉害,”碧莲:“那师姐能不能接住这一招。” 长枪原地画符,通身带着闪电,“刺啦刺啦”作响。 李沉鱼脚下突然升起漩涡将她卷了进去。 远处观望的俞桉懒洋洋趴在楼梯上,来回敲打扶梯的两根手指顿住。 他的身边还有几个内宗弟子。 “今年外宗弟子的实力都很不错,一个比一个优秀。” “听闻那就是李宗主的女儿,看来也不过如此,真是白瞎了李宗主的血脉。” “我听说她好像一直热脸贴大师兄的冷屁股,笑死了,宗门谁不知道苏禾师姐才是师兄的心上人。” “我有个弟弟在药门,有次他送药撞见了李沉鱼,我听说啊,她守宫砂——” 仙门就是这么道貌岸然,表面一套背后一套,一套一套的,恶心至极。 “有意思,两个废物歧视另一个废物。” 那弟子说话顿了顿,发现周围没有其他人,气急败坏指着俞桉。 “你!” 另一个弟子拦住他,在他耳边低语:“好了,不要惹事,我们是偷偷溜出来的。” 也不知是心虚还是俞桉的气场强大,轻飘飘一句“你给我等着”。 俞桉没什么表情:“行,我等着。” 他盯着两道渐远的身影,心里不知道在盘算着什么。 武台那边雷电大作,俞桉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嘴角一勾突兀的笑起来。 待乌云散开,考官严肃宣告: 【药门,李沉鱼胜!】 底下一片哗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武台上的黑云慢慢消失,人们终于看见躺在地上的碧莲,李沉鱼笔直的立着,听见宣告,也是很开心的招手。 “承认了承认了,谢谢大家捧场。” 处于幻境掩护下的李沉鱼,全力催动了第三个技能。 瞬间分化出数道虚实难辨的残影,这些残影与她本体几乎一模一样,同时从雷涡的不同方位诡异地闪出。 碧莲正努力摆脱幻境的影响,见到数个“李沉鱼”出现,不禁一怔,长枪下意识地横扫,击碎了最先冲来的两道残影。 “果然是假的。” 但就在她旧力刚去新力未生的微小间隙,一道原本在她侧后方的残影眸中精光骤闪。 手中那面古朴的铜镜被她反手握住,以镜背为锤,凝聚起她所能调动的全部微弱灵力,朝着碧莲的后肩精准而迅速地一击点去。 这一击本身的力量并不强,甚至可以说很弱。 但它出现的时机和位置都太过刁钻,正好是碧莲感注意力被前方残影吸引最薄弱的刹那。 “唔!” 雷涡法术随之剧烈波动,继而轰然溃散。 稍稍一偷袭就赢了。 不过…… 李沉鱼垂眸,手腕那里被什么咬了一口。 和她刚复活时,所见到虫子伤口一样。 是俞桉五百年前养的那些玩意。 没想到还真的是疫虫。 第9章 叶蓁 “师姐不像是传言那般柔弱,也不难以亲近,很强悍,我甘拜下风,若是可以,我以后可以向师姐请教符咒吗,那招暗香疏影实在是太妙了。” “好啊,”李沉鱼挠挠头,心虚的不行。 “对了,五百年前就已经灭绝的疫虫,你是从哪学的?” 俞桉那小心眼定然不会把秘法传给别人,更别说是毫不相关的人,除非有第二个人炼制蛊虫。 那很糟了。 “什么疫虫?”碧莲很懵。 李沉鱼凑近,托着下巴绕着她瞅了几圈,把她的耳坠取了下来。 不仔细看,很难发现里面蠕动的肥大蛊虫。 “天啊,里面这是什么,好恶心。” 李沉鱼两指用力一捏,包括疫虫的外环向两边打开,彻底暴露了里面的活物。 “这耳环你是从哪拿的?” “我娘留给我的,说是祖上传下来的传家宝,我不知道里面有这虫子,若是知道我早就抠出来扔了。” 碧莲看李沉鱼好像很熟悉的样子,问:“师姐,你要的话就拿去吧,娘应该不会把一条烂虫子当做传家宝,我要这也没什么用。” 李沉鱼正有此意。 “多谢了。” 武试时她已经摸会了那面铜镜,是一个连接灵海的空间灵器。 感受到李沉鱼的意念,铜镜自动吸进去了疫虫。 …… 宗试总成绩出来了。 笔试: 榜首:李沉鱼 榜眼:俞桉 , 武试: 榜首:俞桉 榜眼:…… …… 末位:李沉鱼 “我滴个乖乖,俞桉笔试第二,武试第一,是人吗,是人我吃屎。” 上帝果然会偏爱某些人,哪怕是智障儿童。 如果不是系统,俞桉宗试应该都是榜首,上一次这样的好成绩,已经是十年前的事了,谢青釉独领风骚,直接甩第二名整整两条街。 这就是这个世界的攻略目标吗。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 俞桉好像猜到了这个成绩,并不很惊讶,看了一眼就走。 李沉鱼屁颠屁颠跟上去。 “厉害,佩服,强,给你比个大拇指。” “闭嘴,你很烦。” “不要嫌人家烦嘛,师兄你倒时候想住内宗哪啊。” “怎么,勾搭不上谢青釉就来勾引我吗。” “当然不是。” 自然是打听你的宿舍,然后离你远点。 俞桉:“关你屁事。” 李沉鱼翻个白眼,学着他的语调,无声音式的模仿他。 正巧俞桉回头,撞见她的鬼脸。 李沉鱼立马老实。 …… 兰陵宗,夜,不少进入内宗的弟子都在搬新的宿舍。 李沉鱼如愿和苏禾住在了一个院子。 是一处幽静的竹林。 不过她来的很晚,只剩下一个空室,里面有两个房间,李沉鱼在右,左边是一个活泼的小姑娘,是武林世家的小姐,叫叶蓁。 李沉鱼收拾完被窝,出门就和叶蓁来了个大大的拥抱,叶蓁怀里高她一头的玉盒散了一地,糕点都掉了出来。 “收!”李沉鱼手快画符,甜点悬在半空,只差一点就着地。 “好险。”叶蓁松了一口气。 “你就是李沉鱼,我叫叶蓁,你可以叫我蓁蓁。” 慢慢一大盒子塞进李沉鱼怀里,都快抱不下了。 李沉鱼来的匆忙没有,没有准备礼物,但她的零食很多。 “你喜欢吃辣条吗,我有好多,都给你。” “辣条?好新奇的糕点。” 一袋袋纸包的小辣条,不同颜色区分,红的是麻辣,灰的是五香,紫的是甘梅,黄的是椒麻…… 是李沉鱼自制的。 “我闲来无事就喜欢看点话本,边吃边看,带劲儿,你试试,很好吃,不过你可能吃不惯,用的都是很辣的野辣椒,嫌辣不要慌,我还有奶茶。” 李沉鱼从一堆行李里扒拉出两个罐子。 “茉莉绿茶,我敢保证,兰陵宗没有比这更好喝的小甜水。” 她说的话,叶蓁很多听不懂,但一点不妨碍她的好奇,怀疑似的尝了一口:“好吃!比宫内御膳还好吃!” “是吧。”得到满意的答案,李沉鱼“谦虚”摆摆手。 叶蓁:“对了,你知道俞桉在哪吗?” 李沉鱼差点被奶茶呛死。 “你问这干嘛。” “武试台下我见到他很特别,长的这么好看就算了,灵力又很高,今日我还瞧见他心地善良帮女同门搬行李,我、我就想打听他住在哪,想和他交个朋友。”叶蓁一副娇羞模样。 李沉鱼:“?” 她甚至怀疑自己耳朵聋了。 “他?心地善良?” 想都不用想,那个女同门肯定就是苏禾,俞桉不会让她拿任何东西,抗的东西多了,大老远看着确实像行李。 “姐妹,他不是什么好人,咱换一个恋爱对象好不。招惹他,百害无一利轻,轻则挨顿打,重则小命可能都没了。” “他看着不像这种人,你是不是对他有什么误会。哎呀,你就告诉我吗,求求你了。”她挽上李沉鱼胳膊。 李沉鱼已经尽力再劝了,真的没招了,除了一副好皮囊,俞桉没啥好拿的出手的。 “他住哪我也不清楚,你去竹林最前面逛逛,就苏禾师姐附近那里,俞桉是她弟,有事没事就去找她,你在那里运气好点或许就能碰见。” “太好了,你和我一起嘛。” 叶蓁:(*^3^)/~? 李沉鱼:╣[-_-]╠ “不去。” “求你了~”?(????ε?????) “……” 李沉鱼:“o(一︿一+)o” “……我只去这一次。” …… 在兰陵宗后山,俞桉侧躺在树杆,嘴里叼着狗尾巴草,两个手臂交叉放在脑袋后面,好不悠闲。 “明目丹,十颗;金创丹,二十五颗……” “师兄,那边灵炉的火势太小了,怎么也烧不起来,照这么下去,一炉子恐怕只有五颗灵丹。” “据说是长老阁的大师兄渡劫到了,这雷雨不是普通的雷雨,烧不起来很正常,稍后带几个外宗弟子去宗外砍些干柴。” 说话的正是宗试时蛐蛐李沉鱼的两个内宗弟子。 “师兄,你有没有突然觉得很冷?”那人搓搓胳膊,打了个喷嚏。 “是有一点。快,去看看其他灵炉的灵火是不是弱了。” 第10章 虐杀 “不会,我都检查过了,只有这个灵炉的柴火是湿的,其他的都是库内储存的干柴。” “那就没什么事了,把这些丹药记录一下,我们就走吧,内宗来了不少新的弟子,听说这批人里面有一个像大师兄一样的弟子,我们去混个眼熟,说不定以后大有用处。” “好。” 两人转身之际,一道阴风吹了进来,本来就冷的空气又降了几分。 “这丹炉殿的窗户该翻新了。” 那人说着就要去关窗户。 还没走近就看见漆黑的窗户外面好像站着一道黑影,像是树杆的影子,又像是人影。 还不等仔细查看,俞桉瞳孔渐渐变深,紫眸彻底出现在二人的视野。 月光落在他眼底,紫色竟透出几分妖异的暗芒,眼尾微微上挑,却毫无笑意,反而像藏着锋利的刃。 就像被毒蛇盯上,浑身都透着被威胁的紧绷感,连呼吸都忍不住放轻。 “你是武试台那个没礼貌的弟子?”俞桉的样貌很出众,一下子就被认了出来,他打量俞桉新的内宗服饰。 “原来你是新的内宗弟子。” “你来这里干什么,丹炉重地闲杂弟子禁止入内,出了事情你负担不起,快走,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俞桉漫不经心把玩手里的狗尾巴草。 “不是你说让我等着,怎么,才过了一天就忘了,记性这么不好,是快死了吗。” 他说的话很轻,像是在开一种玩笑,但是那两名弟子却笑不出来。 他们竟然从一个小小的新人眼里察觉到了一丝危险,而眼前的这个人年纪看着比他们小几百岁。 个子高的那个弟子最先打破僵局:“这位小师弟,我们之间恐怕有什么误会呢,那日我们所说也只是道听途说,并没有其他意思。” “是吗?” 俞桉没有抬头懒懒的回着话。 “师兄,你在怕什么,他不过是一个新生,何况他只有一个人,难道打得过我们两个人吗。”他对着俞桉叫嚣着:“喂,没听见话吗,这里是重地,闲杂人等禁止——” 话还没说完,就被震飞了出去。 眨眼的瞬间,丹炉殿的柱子就被砸得七零八碎。 那个弟子像狗一样趴在地上,嘴里吐着鲜血,不可置信的看着俞桉。 “你、你竟然是魔族!外宗弟子混进一个魔修竟然这么久都没有人发现!” “如何呢?”俞桉半蹲着,右手托着下巴,笑得肆意张扬。 “又能怎?” “今晚过去,你就是一个死人,还会有谁知道我是魔族。” “你!” 他知道自己受了重伤走不了,唤出灵器扔给师兄:“师兄,快走!” “师弟!” 一道道紫色魔气筑成的屏障横在两人之间,还未靠近就被魔气射出的闪电摔到了好远。 “想走?” 俞桉瞬移到那人面前,隔空捏着他的脖子把他提了起来。 随着关节渐渐用力,脖子上的青筋愈发明显,好像下一秒就要爆裂。 “我同意了吗?” 被掐住脖子的弟子怕了。 他从未如此接近死亡。 “对不起,我错了,求求你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随便乱搅舌根子了,求你放过我,我家里还有一个妹妹要照顾,她还那么小,不能没有我啊!” “放了你也不是不行。” 死寂的眼里瞬间有了希望:“只要我能做到,不,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会做到!我答应你,求你放过我。” 俞桉斜看另一个人,唇角扯出一抹扭曲的笑,牙齿微微露出,带着几分嗜血的意味,眼神里藏着狡黠与恶意。 “杀了他,我就放你离开。” “不!不要!” 他怎么能杀了他的师兄! “除了这个,其他的我一定答应你!” 俞桉低笑出声,笑声沙哑又诡异:“好啊。” “要么割了你妹妹的舌头,要么杀了他。” “这个买卖是不是很划算。杀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就能救你和你的妹妹。” 听到妹妹,那弟子眼眶染上红雾,血丝占满了整个眼球,再也维持不了理智。 “贱人!我杀了你这个魔族!” “不自量力。”俞桉嘴角的弧度带着刻意的嘲讽与阴狠。 “我知道你们仙门最是道貌岸然,心里想着肯定是救自己的妹妹然后杀了他,但是你做不到,对不对,没关系,既然下不去手,那我就帮帮你。” “你做什么!” “管不住自己的嘴,那就割了呗。” 他站在原地,身躯被黑色的魔气紧紧缠绕,像裹着一层活物般的黑雾。 原本沉稳的气息变得阴鸷又混乱,眼神涣散却透着嗜血的渴望,每一次眨眼,眼底都闪过转瞬即逝的血色纹路。 清明瞬间被浓重的黑雾吞噬。 眼白翻出诡异的暗紫,嘴角不受控地扯出歪斜又疯狂的笑。 高个子弟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师弟的四肢像被无形的力量操控,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僵硬的狠戾。 下一秒,他的手插进他的身体,力道慢慢收紧。 “嚓!”血浆喷了一地。 连呼吸都带着令人作呕的腐腥气,彻底没了半分人形。 做完这一切,被操控的那人自己扭断了脖子,以诡异的姿势倒在了地上。 他们二人至死都不明白。 为何无聊说了几句话就惹了杀身之祸。 俞桉平静的看着两个扭曲的尸体。 指甲大小的黑甲虫从他的衣袖里缓缓爬出来,沿着他的手臂爬到指尖,六颗小小的眼睛泛着绿色的光芒。 奇怪的是,明明是虫子,却有毒蛇的蛇信子。 “嘶啦嘶啦”叫着,很是高兴,有了晚餐。 “去吧,你好久没有吃肉了,这次吃的畅快点,一点点血都不能留。” “若是让我发现哪里有骨头残渣或是血迹,”俞桉继续笑着,很是温柔的摸了摸黑甲虫的脑袋:“你也没必要活在世上了。” 黑甲虫战栗地抖动着身体。 俞桉顿了顿。 “哦?你是说你感应到了同类?” 十二根小腿兴奋的来回走。 “狗屁,神火把枫叶谷烧的连一根草都不剩,你祖宗能留个渣渣都是奇迹。” …… 顺利进入内宗,距离攻略谢青釉还有9999999步。 好消息,和攻略目标只有一公里,抬头不见低头见,坏消息,攻略目标心里有了人,对李沉鱼只有妹妹情。 谢青釉达到化神期,兰陵宗的雨就没停过。 雨像断了线的珠子倾盆而下,台阶的积水眨眼就漫过了脚踝。 “这太阳都一个星期没见影子,也不知道谢青釉的雷劫什么时候才能渡过去,又闷又燥,皮肤粗糙死了,谢青釉渡完劫,我该不会成黄花闺女了吧。” 【宿主你放心,化神期只是第一个雷劫,照他的修为很容易就过去了。】 “都七天了诶,这叫容易?” 不敢想不敢想。 “吃的寡淡,住的寡淡,学的扯蛋,学的厉害了后面还要遭雷劈,果然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神仙,这日子还不如去大学做牛马来的自在。”李沉鱼闭着眼,两根食指揉捏着太阳穴。 【为什么要去当牛马,宿主,等攻略任务结束,我去求主神让你也做系统,长生不老不用怕死。】 “拉倒吧,匹配到个菜鸡一起魂飞魄散就老实了,可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么厉害,哪怕我这么牛逼的人,也会遇到硬茬。” 李沉鱼扒拉两口米饭:“你看俞桉,头脑不清醒四肢不发达的神经病,连感情是个什么东西都不知道,做任务吧有时候要凭感觉,也要靠运气。” “谢青釉这种完美的攻略目标也难免会有瑕疵,心里喜欢着别人,我可不愿意做棒打鸳鸯的俗套戏码。但我又不能不回家,我妈还等着我交医药费呢。” “所以啊,这就是一个死局,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能走到哪算哪,偶尔踩个狗屎运说不定将来有什么隐藏任务我就能回家了。” 【什么隐藏任务?】 做了几千年系统,第一次听说隐藏任务。 “我不知道啊,我随口瞎扯的。” “不过系统,费时费力完成这些攻略任务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赚大钱?” 【从我有意识开始就是一个系统,主神安排任务,让我们做什么就做什么,以前的事我都不记得,我的第一个记忆就是和你攻略俞桉。】 “这样啊,那主神是个什么存在,听起来很厉害,我要是攻略没完成,能不能求他救我一条狗命。” 【主神是掌管时间的神,超越六界的存在,主神说你是气运之女。让你第二次复活已经是先例了。】 第11章 熏灵花 “滋啦滋啦”,系统发出电波的声音,像心电图一样。 【不好了宿主,谢青釉闭关冲击化神境,却因心魔反噬导致灵海受损,修为濒临溃散,我已经感受到他的性命垂危!】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怎么还会死?” 李沉鱼心里暗叫不好:“他现在在哪?” 【在药山!李潇正在给他疗伤。】 李沉鱼赶来时,苏禾正心急如焚询问翻阅古籍的李潇。 “李宗主,青釉他现在怎么样,可脱离性命危险?” “这孩子接近合道期也不说一声,两道雷劫同时出现,旁人又帮不了他,灵海已经接近崩塌。” 李潇叹口气:“掌门正在闭关,魔族近年来蠢蠢欲动,若是强行出关必伤及根本。” “苏禾,你与俞桉即刻前往曾遭神火焚毁的枫叶谷,寻找传说中的熏灵花,以其温和却强韧的灵韵修补谢青釉受损的灵海,先保住他的命。” 这是一个提升谢青釉好感的绝佳机会。 李沉鱼几乎未加思索便做了决定。 她快步走向李潇处理事务的偏殿,语气带着刻意伪装的焦急与坚定:“爹!让我也去!大师兄平日待女儿极好,如今他需要熏灵花,多一个人多一份力,我也想为大师兄尽一份心。” 李潇皱起眉,视线扫过女儿依旧苍白的脸,他的女儿他清楚。 “胡闹!” “枫叶谷那地方诡异得很,你身体差成这样,去了就是白白送死。” “爹你相信我。” 李沉鱼抢答,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恳切又不容拒绝,“而且有苏禾师姐和俞师弟在,不会有事的,我保证绝不添乱。” 李潇沉吟片刻,终究忧心爱徒,又见女儿态度坚决,终于挥挥手:“罢了,跟紧他们,万事小心,切不可逞强。” “是!” …… 三人一行,沉默地穿过传送阵,踏上枫叶谷的土地。 焦枯的气息扑面而来,混杂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被灼烧过的泥土腥气。 五百年前的这里分明是一处山清水秀,深夜漫天的萤火虫比那星辰还耀眼。 不过啊,这里不只是旅游圣地,还是姜扶楹的葬身之地。 李沉鱼看向俞桉。 俞桉的脸色果然不好,阴沉沉的。 “小桉,你哪里不舒服吗,脸色这么差。”苏禾第一时间看出了俞桉的不对劲。 “想起来一些旧事。” 他扯开话题:“姐姐,是不是快到地方了。” 苏禾没放在心上,点点头:“快了。” “那里就是。” 极远处山谷最深处的岩壁上,隐约透出几点极其微弱的莹白光泽。 那便是他们的目标,熏灵花。 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 俞桉越往深处飞行,唇线便抿得死紧,周身气压低得骇人,目光掠过那些焦黑的的树木残骸时,眼底会掠过一丝刺痛。 他沉默地走在最前,仿佛要将所有景物都排斥在感知之外。 苏禾眉头微蹙:“此地荒僻,需得谨慎,熏灵花乃天地灵物,必有守护,我们还是小心为上,沉鱼师妹,跟在我身后,不要乱跑。” 李沉鱼:“我知道,师姐放心。” “尽快取花,离开便是。”俞桉脚步未停,甚至更快了几分。 越靠近那莹白光泽,空气中的焦糊味竟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淡的清冷异香,吸入肺腑令人精神微振。 “看来就在前面了。” 苏禾语气稍松。 然而,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吼!!!” 仿佛是自远古洪荒传来的低沉,震得人神魂发颤。 咆哮猛地从岩壁方向炸开,波裹挟着实质般的威压,如同沉重铁锤狠狠砸在三人心口。 地面剧烈震动,岩壁之上,碎石轰隆隆滚落。 那是一只体型硕大无朋的异兽。 其形貌模糊难辨,仿佛由纯粹的贪婪与吞噬的欲望凝聚而成。 “卧槽,那是什么东西,藏獒吗?”李沉鱼最先看见。 那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几乎裂到耳后根了。 “我滴个乖乖,笔仙放大版的嘴。” 古籍所载,熏灵花守护兽,饕餮。 …… 恐怖的吸力骤然传来,地面的灰烬和碎石不受控制地飞向巨口。 俞桉反应极快,猛地将身旁的苏禾向后一扯,避开了吸力最强的中心区域。 他自己则脚下生根般钉在原地,周身泛起极淡的紫黑微光。 李沉鱼修为最低,整个人被扯得向前踉跄扑去:“俞娇娇你过分了!这个时候还计较什么恩怨,我要救的是你姐夫啊。” 就在她几乎要失控被卷入那漩涡的刹那,一道柔和却坚韧的水蓝色灵光及时缠上她的腰肢,将她猛地向后一拉。 是苏禾。 李沉鱼立马抱住美人的腰。 “谢谢谢谢谢谢谢谢……” “别轻敌,稳住心神,结阵抵御。” 苏禾急声道,脸色发白,显然刚才那一下救援并不轻松。 俞桉瞥了李沉鱼一眼,那眼神冷得像冰,却未多言。 他双手疾速掐诀,数道带着腐蚀气息的暗影箭矢般射向饕餮的眼睛。 那是它唯一看起来像是弱点的地方。 饕餮发出一声被激怒的咆哮,吸力稍减,巨头一摆,竟直接将那些暗影箭矢吞入口中,连涟漪都未泛起。 “物理与灵诀攻击似乎效果甚微。” 苏禾语气凝重,手中法诀变幻。 一道道水幕屏障升起,试图阻隔吸力,但那水幕也在不断被吞噬,维持得极其艰难。 李沉鱼压下心悸,知道自己硬拼无异于以卵击石。 她飞快地回忆系统曾提过的零星信息,一边狼狈地躲避着飞沙走石,一边喊道:“它惧火!” “用极致的纯阳之力攻击它的口部漩涡。” 俞桉闻言,动作微不可察地一顿,眼底闪过一丝晦暗。 他修的是魔元,与纯阳之力恰恰相克。 但他并未停顿,反而攻势更疾,更多的暗影利刃袭向饕餮,试图吸引其注意力。 苏禾则眼睛一亮:“我来试试。” 她深吸一口气,指尖逼出一滴精血,融入灵诀,一道炽烈的白焰凤凰清鸣着扑向那深渊巨口。 饕餮似乎对这白焰确有一丝忌惮,闭合巨口,以坚逾精钢的头部硬抗了这一击,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被打得晃了一晃。 有效! 但苏禾也因此气息一滞,脸色又白了几分。 饕餮被彻底激怒,它放弃吞噬,猛地人立而起,巨大的前爪带着撕裂山岳的力量,狠狠朝着威胁最大的苏禾拍下。 速度之快,远超之前。 “师姐小心!”李沉鱼惊呼。 俞桉瞳孔骤缩,身影瞬间模糊,试图去格挡。 但苏禾为了施展那白焰秘术,旧力刚尽新力未生,躲避已然不及。 她只来得及将水蓝灵光护于身前。 “嘭!” 巨爪结结实实拍在灵光之上,水幕瞬间破碎。 苏禾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撞在远处焦黑的岩壁上,软软滑落,咳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气息迅速萎靡下来。 …… 李沉鱼倒吸一口凉气。 俞桉的身影在苏禾被击飞的瞬间已然出现在她方才站立的位置,却只来得及接住她散逸的破碎灵光。 他盯着远处昏迷的苏禾,又缓缓转向那再次张开巨口发出得意低沉吼声的饕餮。 一股极其压抑的,仿佛暴风雨前极致宁静的气息自他周身弥漫开来。 他眼底原本只是冰冷漠然的情绪,如同投入火星的油池,瞬间爆裂开来,化为一片近乎虚无的死寂。 那死寂之下,是足以焚毁一切的毁灭欲望。 他慢慢转过头,目光落在李沉鱼身上,声音平直得没有一丝波纹,却让人脊背发寒: “你,去照看她。” “我去摘花。” 第12章 无字碑 俞桉的身影化作一道撕裂灰暗环境的紫黑色厉芒,直扑那咆哮震天的饕餮。 “你敢伤她?” 他周身原本压抑死寂的气息骤然爆开,带着毁灭意志的高阶魔气。 李沉鱼只觉呼吸一窒,被那恐怖的威压逼得连连后退,几乎站立不稳。 她眼睁睁看着俞桉与那上古凶兽悍然撞在一起。 没有精巧的招式,只有最原始的力量碰撞与碾压。 魔元化作巨爪撕裂饕餮坚韧的表皮,饕餮的吞噬之力疯狂拉扯俞桉周身的护体魔罡。 李沉鱼强忍着不适,踉跄着跑到昏迷的苏禾身边,将她拖到一块相对完整的巨岩后躲避四溅的碎石和能量乱流。 不禁感慨:“五百年后的俞桉这么牛逼嘛,谁能想到他五百年之前只是个连看门狗都打不过的小辣鸡。” 【兰陵宗掌门修为已达渡劫期,如果俞桉不封印自己的魔元,他会暴露的。】 “封印魔元?” 【对,这是一种禁术,掌握不好就会爆体而亡。】 她看着那场近乎野蛮的战斗,心脏狂跳。 所以说这就是俞桉真正的实力。 饕餮虽凶悍,却似乎被俞桉身上某种更古老暴戾的气息所克制,竟渐渐落入下风。 它发出不甘的哀嚎,巨大的身躯上布满了深可见骨的伤口,幽暗的漩涡巨口也变得明灭不定。 终于,俞桉寻到一个破绽,凝聚全部一击狠狠贯入饕餮的头颅。 “嗷!!!” 饕餮发出濒死的凄厉尖啸,庞大的身躯剧烈抽搐,随即猛地一僵。 它体内混乱不堪的洪荒修为如同决堤的洪流,轰然爆发开来。 一股无法形容的恐怖冲击波以饕餮的尸体为中心,向四面八方疯狂扩散。 俞桉看着身下两人: “愣什么!快躲开!!!” 天旋地转间,李沉鱼只来得及抓住苏禾一片衣袖,便重重砸落在地。 意识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最终被剧痛吞噬。 不知过了多久,刺骨的寒意将她从混沌中刺醒。 她艰难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并非预想中的焦土残骸,而是一处被遗忘的静谧山坳。 空气清冽得反常,带着某种沁入骨髓的孤寂,与谷外炼狱般的景象判若两个世界。 她挣扎着撑起剧痛的身体,目光立刻被山坳中心攫住。 一片违背常理、顽强存活的绿茵,如同墨迹滴落在焦黄的宣纸上,绿得扎眼。 茵茵绿意簇拥着一座精心垒砌的墓冢,寒玉与暖玉交错,沉默地诉说着某种极致的矛盾与偏执。 冢前,一块无字玉碑光滑如镜,倒映着流云,也倒映着碑前那个如同一尊凝固雕像的身影。 俞桉。 他背对着她,一动不动。 先前屠戮凶兽时的暴戾狂躁从他身上蒸发殆尽,只余下一片沉重的死寂。 李沉鱼的心脏莫名一紧,某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与心悸感漫上心头。 她忍着周身不适,一步步走近。 “这是什么地方?” 俞桉的身影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他的视线依旧胶着在那块无字碑上,仿佛要将其望穿。 “与你无关。” 这拒人千里的冷漠反而激起了李沉鱼更深的好奇与一丝莫名的焦躁。 她环视这处被精心守护的净土,目光再次落回墓碑。 “无字碑?” “葬的是谁啊。” 俞桉终于有了反应。 他极其缓慢地侧过半边脸,下颌线绷得像拉满的弓弦,眼底是深不见底的幽寒。 “我说了,”他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与你无关。”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指尖抵住掌心。 李沉鱼迎着他冰冷的视线,非但没退,反而上前了一步。 那股莫名的牵引力越来越强。 “若真与我无关,你此刻就该想着怎么尽快离开,而不是像个石像一样杵在这里。” “嘶,这地方感觉很奇怪,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俞桉猛地转回身,彻底面对她。 他的脸色苍白,眼底却翻滚着被侵入禁地后的暴戾,那死寂瞬间被撕开一道口子,露出底下尖锐的刺痛。 “李沉鱼,”他几乎是咬着牙念出她的名字,“收起你那可笑的好奇心。立刻,离开这里。” 他周身开始弥漫出极淡却危险的紫黑色气息,警告意味十足。 “离开?”李沉鱼被他这过激的反应弄得心头火起,也忘了掩饰,“然后留你一个人在这里对着块没名字的石头发疯?大哥,别忘了我们是来干什么的,苏禾还晕着呢。” “饕餮死了,那熏灵花吗,你该不会忘记拿了吧。” 她的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他某种紧绷的状态。 俞桉猛地抬手,一株形状奇异的花朵被他掷到她脚边,花瓣上还沾着些许饕餮的暗沉血迹。 “拿上它,滚。” 他的动作粗暴,带着一种急于将她从此地驱逐的焦躁。 ? 又犯什么神经? 李沉鱼低头看着那株历经艰险才得到的花,又抬头看看他异常苍白的脸,再看向那座无声的墓冢。 一个荒谬又惊人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能让俞桉如此失态。 能在这片死地开辟净土安葬。 五百年前…… 她猛地倒吸一口凉气,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向那座无字碑,声音都不自觉地带上了颤音。 “这里面葬的是姜扶楹?” 奇怪,那为什么在他的意识世界那块墓碑上却有名字,而不是无字碑。 这个名字脱口而出的瞬间,俞桉周身的气息轰然爆裂。 “闭嘴!” 他猛地逼近,五指成爪,几乎要扼上她的喉咙,眼底是一片彻底被点燃的疯狂血色。 “谁准你提这个名字!你怎会知道这个名字?!” 他的咆哮震得整个山坳都在嗡鸣。 李沉鱼被他前所未有的可怖模样吓得脸色发白,连连后退。 完了。 嘴怎么这么欠。 又说漏了。 第13章 成全 饕餮陨落之地的血腥气尚未散尽,一道撕裂空间的黑暗漩涡骤然出现。 魔皇珈络踏出虚空,玄色重袍无风自动,脚下黑雾如活物般翻涌。 "好得很。" 他凝视着饕餮支离破碎的尸身,声音低沉得似冰川摩擦。 "本皇的坐骑,竟被拆成了碎肉。" 大祭司匍匐在地,鹿骨面具抵着沾染血污的泥土:"臣未能及时支援,请陛下恕罪。" "占卜。" 珈络打断他,指尖掠过饕餮颅骨上狰狞的伤口,"本皇要看看,是谁这么大的胆子。" 三片龟甲祭出,在魔火中发出刺耳的爆裂声。 大祭司突然抬头,面具下传出难以置信的笑声:"陛下,是他,那股力量必是新生的魔神。" 珈络眼底闪过暗芒:"继续说。" "臣在结界破碎时便感应到异常波动," 大祭司声音因兴奋而发颤,"可赶到时还是晚了半步。这等摧毁上古凶兽的力量,魔神的实力远比我们预估的更强。" 魔皇突然一脚碾碎手边残骨:"本皇要知道他现在何处。" "龟甲显示他仍在人间界,"大祭司急忙补充,"但具体方位被天机遮蔽。" "废物!" 珈络袖袍翻卷,大祭司被无形力量扼住咽喉提起。 "三日内找不到人,你就替饕餮填了万魔窟。" "陛下息怒!" 大祭司艰难地喘息,"臣发现个蹊跷,现场残留着熏灵花的气息。" 珈络松开手,眯起眼睛:"说清楚。" "此花唯有兰陵宗药山秘境才生。" 大祭司揉着脖颈咳嗽,"俞桉定是为取此花才杀了饕餮。" 魔皇突然冷笑:"为了朵破花,毁本皇坐骑?" 他转身面向匍匐的魔将:"听见了?去兰陵宗送份大礼,就说本皇的饕餮看门犬不懂事,吃了他们圣草,该杀。" "陛下三思!" 大祭司急忙劝阻,"这般挑衅恐引发战乱。" "本皇就是要看看,"珈络指尖凝出一枚漆黑鳞片,"那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会不会把救命恩人交出来抵罪。" 鳞片化作黑鸦掠向云端,魔皇的声音淬着毒汁:"若他们护着那小子,便是与魔界为敌。" …… 谢青釉苏醒时,晨光正透过窗棂洒在床前。 他睁开眼,看见李沉鱼端着药碗坐在一旁打盹,脑袋一点一点像啄米的小鸡。 "师妹?"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 李沉鱼猛地惊醒,药碗差点打翻:"大师兄你醒啦!感觉怎么样,灵海还疼吗。" 谢青釉撑起身,目光扫过她眼下青黑:"已经好多了。师妹是你救了我吗。" 【宿主这么好的机会啊,快说快说,说是你救的。】 系统:(。-_-。) “不是。” 她只是凑数的。 "不是我一个人。"李沉鱼急忙摆手,"是苏禾师姐带队去的秘境,她为了采花被饕餮所伤,现在还在药堂躺着呢。" 药匙撞在碗沿发出清脆声响。 谢青釉突然攥住她手腕:"苏禾受伤了?" "师姐为你挡了饕餮一击。" 李沉鱼低头搅着药汁,"你该去看她。" 他掀被下床时踉跄了一下,李沉鱼下意识去扶,却被轻轻推开。 "药凉了。" 他系外袍的手微微发颤,"替我重熬一碗吧。" 【谢青釉好感度+15%,当前40%】 系统欢快地在李沉鱼脑中放烟花,【宿主为什么说实话呀?明明可以让他误会下去的!】 李沉鱼望着谢青釉匆忙离去的背影。 "抢来的好感度,吃着硌牙。" 药堂里弥漫着苦涩的香气。苏禾正靠在榻上绣帕子,针尖突然刺破指尖。 "师妹总是这样。"谢青釉的声音从门边传来,"专心做事时,就忘了疼。" 苏禾慌乱地把帕子藏到身后:"大师兄怎么来了?你灵海刚愈不可乱走动。" "来看某个傻子。"他接过她渗血的手指,用灵光轻轻愈合伤口,"为什么替我战饕餮。" "当时没想那么多。" "我想了。"谢青釉突然靠近,呼吸拂过她睫毛,"这些天每次昏迷醒来,第一个看见的都是你。" 窗外李沉鱼正抱着新熬的药走来,透过窗缝看见两人贴近的身影。 "师兄说这些做什么。" 苏禾偏过头,露出泛红的脖颈。 "说某人小时候偷看我练剑,"谢青釉轻笑,"摔进荷花池还嘴硬说捞月亮。" "你早知道。"苏禾羞恼地捶他肩膀,却被他握住手腕。 "知道某人给我绣的帕子,"他变戏法似的抽出她刚藏的绢帕,"永远只绣半朵莲。" 李沉鱼默默后退一步,药碗在托盘上轻轻磕响。 【宿主宿主!目标要和别人跑啦!】系统急得乱码。 【要不要我去捣乱?】 "不用。"她转身走进树影里,"你看好感度不是还在涨么?" 【对哦!45%了!为什么呀?】 "大概,"她望着廊下惊飞的雀鸟,"真心喜欢一个人时,连带着也会对成全他的人温柔些。" 系统似懂非懂地闪烁,突然惊呼:【好多魔气诶哎!】 李沉鱼回头,只看宗门口飘起的一缕紫烟。 兰陵宗议事厅内,李潇捏着突然出现的魔皇鳞片,脸色铁青。 各位长老争得面红耳赤。 "魔界明显是要人。" 长老拍案而起,"难道要为个弟子开战?" "可桉儿是为救青釉才取的熏灵花杀了饕餮,交出他岂不寒了所有弟子的心?" "战便战!" 李潇声如洪钟,"难道我仙门还怕了那些魔物?" 殿外突然传来清冽嗓音:"弟子愿往魔界请罪。" 俞桉白衣胜雪立在门前,手中托着那株熏灵花:"一切因果由我起,不该连累宗门。" "胡闹!" 李潇猛地起身,"魔皇分明是借题发挥!" "副宗主明鉴。"俞桉垂眸跪下,"用弟子一人可换宗门安宁。" 他不愿意苏禾在养伤期间受到影响。 反正魔族那边杀不死他。 "好个师徒情深。" "管他什么的。"灵门宗主廖不醉猛地灌了口酒,葫芦往桌上一跺,"老子只知道这孩子为救同门才惹的祸!" 酒气混着嗓门震得梁柱嗡响。 李潇当即拍案而起:"廖疯子说得对天塌下来有我们这群老骨头顶着,什么时候轮到孩子们去送死了。" 戒律长老急得直捋胡子:"可魔皇那边。" "魔皇算个屁!" 廖不醉喷着酒沫打断,"当年老子砍他坐骑时,他还穿开裆裤呢。" 满堂死寂中,俞桉忽然轻笑出声。他慢条斯理站起身,指尖弹了弹衣摆并不存在的灰。 "师尊们的好意,弟子心领了。" 他眼底结着薄冰,"但魔皇要的是我,何必拖整个宗门下水。" "放屁。" 廖不醉把酒葫芦砸过去,"你小子什么时候这么伟大了。" 俞桉偏头躲开葫芦,酒液溅湿他袖口暗绣的银纹:"弟子只是厌烦替别人背锅。" "或许魔皇本就冲着裂隙来的,饕餮不过是借口。" "戒律说得在理。" 窗外惊雷炸响,雨幕中传来弟子惊呼:"魔界来使到了山门!" 第14章 多修 魔皇珈珞降临那日,兰陵宗的护山大阵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李潇与廖不醉并肩立于山门前,手中法器嗡鸣如临大敌。 掌门还未出关,真的打起来了兰陵宗必然死伤惨重。 "魔皇驾临,有失远迎。" 李潇率先开口,袖中指尖捏紧传讯玉简,"不知有何指教。" 珈珞轻抚着缠绕腕间的黑雾,笑声似寒冰刮过琉璃。 "本皇的宠物走丢了,听说.在贵宗地界变成了碎肉。" 廖不醉的酒葫芦重重顿在石阶上:"放屁!你那饕餮啃了我们三亩药田!" "所以,"珈珞眼底泛起血色,"就该死?" 空气骤然凝固。 李潇急忙打圆场:"魔皇若愿赔偿药田损失,我宗亦可补偿。" "本皇只要一样。" 珈珞突然逼近,魔威压得草木低伏,"那个拆了饕餮的小家伙。" 廖不醉猛地抽出背后重剑。 "做你娘的梦!" "且慢!"李潇按住老友手臂。 "魔皇有所不知,那弟子是为救同门才不得意杀了饕餮,还请魔皇多多包涵。" "副宗主。" 清冷声音自人群后响起。俞桉白衣胜雪走来,所过之处弟子们如潮水分开,"不必为难。" 珈珞瞬移到他面前,指尖挑起他下颌:"比本皇想的还嫩些。" 俞桉偏头避开触碰:"与我宗门无关。" "本皇喜欢你。" 珈珞突然大笑,"跟我走,便放过这些蝼蚁。" "不可!" 李潇急得踏碎青砖,"俞桉莫犯傻。" 廖不醉直接挥剑布阵:"老子今天就是豁出命也抱住你小子。" "我答应。"俞桉声音平静得可怕,目光却突然扫向人群中的李沉鱼。 "但她要同行。" 李沉鱼:? (???’) wm。 满场哗然中,李沉鱼手里的蜜饯袋子啪嗒落地。 "胡闹!" 李潇气得胡子发抖,"小女毫无修为怎能去魔界,那魔气前几日还伤了她的身体。" 俞桉:“她已经筑基了,你不知道吗。” “什么?”李潇一愣。 珈珞忽然嗅了嗅空气。 "有趣。这丫头身上有契约的味道。" 他弹指凝出魔焰誓约,"本皇以魔心起誓,绝不伤她分毫。" 俞桉自己都怔住了,喉结滚动着想说些什么,最终却归于沉默。 系统在她脑中疯狂报警:【宿主别想不开!魔界没有WiFi!】 李沉鱼:“我没有想去啊,那是魔族,跟俞桉一样的冷血生物,我有病去那。去了能回来吗,恐怕只剩个渣渣了到时候。” 珈珞却不给她反应的机会。 黑雾卷过两人消失时,他最后瞥向廖不醉:"对了,那三亩药田记得种点甜草。" …… 黑龙的脊背在血色月光下起伏,黑魔晶阁楼如同凝固的暗影。 李沉鱼紧挨着俞桉坐在离珈珞最远的角落,指尖无意识地攥紧衣摆。 珈珞慵懒地支着下颌,一缕暗紫魔气探向俞桉眉心。 "让本皇看看,仙门将你养成了何等模样。" 俞桉骤然睁眼,指尖迸出黑芒击碎魔气:"别碰我。" 李沉鱼慌死了。 大哥,在别人的地盘就收收脾气吧。 珈珞唇角噙着冷笑,"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大费周章见我,想必不是为了只是杀我吧。” “呵,你是个聪明人。”珈络忽然笑了:“你远比我预想的年轻,甚至所有我见过的魔族还要俊美,如果不是感应到你身上同族的魔气,我真的很难想象你竟然是个恶劣得魔族。” "魔界何时讲究这些了。"俞桉眼底泛起讥诮,"我来不过是为了光明正大修炼魔元。" 珈珞突然倾身向前,目光如刃刮过李沉鱼:"因为这个女人?" 阁内空气骤然凝固。 李沉鱼:“不是不是不是。” 跟她没毛关系。 俞桉是为了苏禾。 俞桉勾起唇角:"魔皇也会关心这些琐事?" "本皇只是好奇。" 珈珞的视线在两人间逡巡,"什么样的羁绊,能让魔族甘愿蛰伏仙门百年。" 李沉鱼忍不住开口:"6。" 这魔皇眼神也不好使。 “我跟他只是——” "双修伴侣。" 俞桉突然打断,声音冷得像冰,"带她来不过是双修能更快提升修为。" 李沉鱼:双你M的修。 珈珞指尖轻叩桌案:"哦?仙门弟子竟愿与魔族双修?" "各取所需罢了。" 俞桉扯出个凉薄的笑,"她想要修为,我想要魔气,有什么不对?" 李沉鱼猛地站起身,衣袖带翻了案上茶盏。 温热的茶水在黑晶桌面蔓延,如同无声的控诉。 "很好。"珈珞突然抚掌大笑,"本皇就喜欢你这般无耻的模样。" 黑龙突然发出一声长吟,阁楼外掠过血色的流星。俞桉望着窗外,侧脸在光影中显得格外冰冷。 …… 魔宫如同黑曜石堆砌的巨兽骸骨,俞桉的寝殿奢华得令人窒息。 李沉鱼站在殿门处,魔皇只给他们二人安排了一处地方。 【宿主,你要和大坏蛋一起双修睡觉吗。】 "修个der。" “他配吗,我的择偶标准至少188八块腹肌阳光帅气大男孩。” 除了阳光,其他的都符合。 话音未落。 一群魔女们身披的薄纱如烟似雾,近乎透明地贴合着曲线玲珑的身躯。 纱衣仅以金丝绣着的繁复魔纹勉强遮掩要害,随着步履摇曳间,雪白的腰肢与修长的双腿若隐若现。 颈间戴着黑曜石串成的颈链,坠下的宝石正好落在深陷的锁骨之间,随着呼吸轻轻起伏。 手腕与脚踝系着细金铃链,每一步都带起细微的清脆声响,与弥漫的媚香交织成蛊惑的韵律。 为首的女官眼角绘着金纹,目光如冰刃刮过李沉鱼:"这位便是仙门来的道友?" 她红唇勾起讥诮的弧度,"瞧着倒是弱不禁风。" 俞桉慵懒倚在玄玉榻上,指尖叩着酒杯:"珈珞派的?" 女官躬身时纱衣滑落肩头:"陛下忧心那女子柔弱承受不得你的勇猛,扰得您修炼不尽兴。" 她身后魔女发出窃笑,有人故意将香炉摆到李沉鱼面前,媚香如蛛网般缠人。 这些都是魔皇安排和俞桉双修的人? 李沉鱼猛吸一口气。 1,2,3,4……9。 这哪是双修。 整整九个人。 分明是多修。 “魔族还是太开放了。” 【魔族男多女少,且以男子为尊,三妻四妾很正常。】 李沉鱼:“还是封建点好啊。” "带走。"俞桉突然掷出酒杯,琉璃碎片溅落在女官脚边,"告诉珈珞,少做多余的事。" 女官脸色微变:"可这位仙子看起来根本不够格,要胸没胸,要屁股没屁股。" "需要我说第二次?" 俞桉眼底泛起血色。 魔女们惊慌退下后,李沉鱼忽然轻笑:"魔皇倒是体贴。" 俞桉抓起案上魔晶砸向殿门,爆裂声震得梁柱微颤。 再回头时,发现李沉鱼正用他袖中的匕首削苹果。 "住手。"他皱眉夺过匕首,"这是噬魂刃。" "知道。"她咬了口苹果,"但饿死也太难看了。" 窗外飘来魔女的嬉笑声,俞桉突然布下隔音结界。 黑暗中有血蝶翩跹飞过,翅翼洒下星点磷光。 第15章 珈珂 魔界的夜晚没有星辰,只有血月将宫殿染成一片暗红。 俞桉独自坐在宽大的玄玉榻边,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酒杯边缘。 寝殿内静得能听见烛火跳跃的噼啪声。 还有某人不雅的鼾声。 李沉鱼四仰八叉地睡在榻上,一条腿豪迈地架在描金扶手上,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小臂。 她的睡颜毫无防备,甚至嘴角还挂着一丝可疑的水痕。 俞桉的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他见过李沉鱼的睡姿那个骄纵的仙门小姐从来都是蜷成虾米,双手紧紧交叠在胸前,仿佛生怕在睡梦中失了仪态。 可眼前这个人。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很多年前,靖安侯府的藏书阁里,那个初来乍到的姜扶楹也曾规规矩矩地侧卧,连翻身都小心翼翼。 直到某天清晨,他发现她四仰八叉地睡在古籍堆里,口水还沾湿了话本的扉页。 俞桉感觉自己好像漏了什么。 对。 李沉鱼像是变了一个人,不再娇纵任性。 姜扶楹也是如此,一夜之间突然“活”了过来,他本以为是伤到了脑子,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两个人如此相似。 某个想法在心里滋生,俞桉却抓不住。 "俞娇娇,死变态,神经病……" 李沉鱼忽然嘟囔着翻身,胳膊"啪"地砸在玉枕上,叽里咕噜说着梦话。 俞桉指尖猛地收紧,白玉酒杯裂开细密蛛网般的纹路。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三声规律的叩门声,大祭司的声音穿透结界:"魔君大人,陛下请您即刻前往魔神域。" 俞桉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但还是起身整理衣袍。 他回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李沉鱼,指尖微动,一道守护结界悄然笼罩床榻。 魔神域位于魔界最深处,枯骨般的树木扭曲地伸向天空,血月悬在枝头,将一切都染上不祥的色彩。 焦黑的土地不时冒出气泡,仿佛有什么在底下呼吸。 珈珞正站在一株枯树下,用指尖逗弄一只泣血蝶。 见俞桉到来,他轻轻掐碎蝴蝶,血珠渗入焦土。 "知道为什么带你来这儿?" 珈珞的声音在空旷的域界中回荡。 俞桉踢开脚边一块兽骨,发出清脆的断裂声。 "总不会是来赏景。" "魔神域三千年未有动静。"珈珞转身,血月在他眼中映出诡异的光,"昨夜却涌出新生魔息。很强烈,很熟悉。" 枯枝在俞桉脚下发出脆响:"与我何干?" “这里便是魔神域,也是仙门所说的死亡之域。你可知为何。哈,因为这里是魔族的起源,是魔神诞生的地方。” “魔神是上古时期的真神,千百年来只有两个。” "每任魔神诞生时,"珈珞突然逼近,鼻尖几乎与俞桉相触,"都会先吞噬上任魔皇。这是魔界的法则。" 远处传来地裂之声,焦土中缓缓升起百丈魔像,古老而威严。 珈珞突然轻笑:"说起来你杀饕餮那日,用的真是仙门功法?" 俞桉袖中魔气骤然翻涌,又被他强行压下:"你这是在试探我?" "只是好奇。" 珈珞弹指点亮魔像双眼,魔像瞳孔中映出两人的身影,"什么样的机缘,能让一个魔族使出魔神禁术?" 俞桉沉默不语,目光投向远方的魔像。 "那姑娘看起来不过是个凡人。"珈珞忽然转变话题,"你带她来,真的只是为了双修?" 俞桉冷笑:"不然呢?" "本皇还以为,"珈珞拖长语调,"是为了保护她。毕竟在魔界,一个仙门弟子可比在仙界安全多了。" "陛下想多了。"俞桉的声音冷硬,"她不过是修炼的工具。" "工具?"珈珞大笑,"那为何要给她下本命咒,那可是连本皇都不敢轻易尝试的禁术。" 俞桉猛地转头:"你怎么知道?" 俞桉根本没有被篡改记忆,他一直都是装的。 "魔界没有秘密。" 珈珞意味深长地说,"尤其是关于魔神的候选者。" 魔像的瞳孔突然发出红光,将两人的身影照得更加清晰。 珈珞的叹息混在风中:"本皇的骨头可不好啃啊。不过嘛。" 他忽然凑近俞桉耳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能听见:"如果你真的成了新魔神,或许能复活想复活的人。比如那个叫姜扶楹的姑娘?" 俞桉的瞳孔骤然收缩,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爆发出来,将周围的焦土都震出裂痕。 珈珞却只是微笑着后退:"别紧张,小桉桉。魔界向来尊重强者的秘密。只是提醒你而已。” 他的目光投向魔神域深处:"有些力量,一旦觉醒,就再也回不去了。" 地底传来更深沉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古老的存在正在苏醒。 珈珞转身走向魔像,声音飘散在风中:"你的工具该醒了。记得考虑本皇的建议。" 俞桉站在原地,望着珈珞远去的背影,眼中情绪翻涌。 血月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仿佛要将他拖入地底深处。 俞桉突然出声叫住转身欲走的魔皇:"等一下。" 珈珞脚步一顿,血眸微眯:"怎么,小桉桉改变主意了。" "人类死后……"俞桉的声音在魔神域的风中显得有些缥缈,"会去往何处?" 珈珞挑眉轻笑:"真是意外的问题。魂魄入轮回,肉身归尘土,这不是你们仙门常说的么。" "轮回之后……" 俞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衣袖,"可还有前世的记忆?" 魔皇突然大笑,笑声惊起一群泣血蝶:"看来我们的魔君大人,心里装着个忘不掉的人啊。" 俞桉面无表情:"只是好奇。" "告诉你也无妨。" 珈珞弹指凝出一团幽蓝火焰,"寻常人死后魂归地府,饮孟婆汤,过奈何桥,前尘尽忘。但若是执念极深者。" 火焰中浮现扭曲的人影:"或许能带着零星记忆转世。" 俞桉的目光紧紧锁住火焰:"若是死而复生者性情大变?" "那就有趣了。" 珈珞散去火焰,"要么是夺舍,要么……根本就是另一个人。" 远处传来地裂之声,珈珞转身欲走:"一个月后的满月,本皇为你洗髓。这段时间就在魔界好生待着。" 寝殿内,李沉鱼在睡梦中蹙眉翻身。 一缕粉色的烟雾从门缝渗入,带着甜腻的香气。 "呵,这就是兄长大人的贵客?" 一个身着暗红锦袍的女子悄然出现,指尖缠绕着毒雾,"看起来真是脆弱。" 李沉鱼猛然惊醒,却发现浑身无力:"你是谁?" "珈珂。" 女子用鞋尖抬起她的下巴,"魔皇的妹妹。听说你是俞桉的道侣?" 毒雾化作长鞭抽在李沉鱼身上,留下灼热的红痕。 "魔神只能与魔族皇室双修。" 珈珂的声音甜如蜜毒,"你算什么东西?" 李沉鱼咬唇忍痛:"那你该去找俞桉。" "啪!" 又一鞭抽在她脸上:"还敢顶嘴?" 殿门突然被推开。 俞桉站在门口,眼中血色翻涌。 珈珂的鞭子再次扬起,带着破空之声抽向李沉鱼。 却在半空中被一只苍白的手死死攥住。 "谁准你动她?" 俞桉的声音冷得像淬毒的冰刃。 他五指收紧,那毒雾凝成的长鞭竟寸寸碎裂,化作黑烟消散。 珈珂惊愕地后退半步。 "你是我魔族的魔神,她不过是个人类,我身为魔族唯一的公主,按理来说我才是你的魔侣,她一个贱人怎敢越过我与你双修!” 话未说完,她已被一股恐怖的魔压狠狠掼在墙上。 骨骼碎裂的脆响在殿中格外清晰。 "人类?" 俞桉掐住她的脖颈将人提起,眼底翻涌着血色漩涡。 "就算她是蝼蚁。" 他猛地将珈珂砸向黑曜石柱,看着她呕出紫黑色的血:"也是我踩死的蝼蚁。" 珈珂挣扎着嘶吼:"魔神必须与皇室……啊!" 俞桉一脚踩碎她的手腕,鞋跟碾着断裂的骨茬:"配不配,轮得到你说?" "李沉鱼确实卑贱。" "但你也不是个好东西。" 俞桉转身走向李沉鱼,语气轻蔑,"连给她垫鞋都不配。" 殿门轰然闭合,将珈珂的哀嚎隔绝在外。 俞桉抱起昏迷的李沉鱼,指尖抚过她脸上的鞭痕时,动作却轻柔得像触碰蝴蝶翅膀。 "一个月后看兄长还护不护得住她!"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6章 炼狱修炼 魔皇殿内,珈珞正批阅着奏折,指尖的黑玉笔在兽皮卷上划过道道暗芒。 殿门被猛地撞开,珈珂拖着扭曲的手腕踉跄而入。 紫黑色的血珠一路滴落在黑曜石地面上,像绽开的毒花。 "兄长!您要为珂儿做主!" 她扑倒在阶前,声音带着哭腔,"那人族贱婢不仅抢走了我的魔神道侣之位,还伤了我,兄长,你替我杀了她,杀了那个贱人!" 珈珞头也不抬,笔尖未停。 "珈珂,本皇对你太纵容了。" 珈珂没听懂他的内涵。 "俞桉为了个人类竟将我伤成这样,"珈珂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腕,"您看看!" "魔神的人也敢动?" 珈珞终于抬眼,血眸中毫无温度,"是本皇平日太惯着你了?" 珈珂不可置信地抬头:"兄长!我才是您的血亲!那个俞桉不过是个还没继承魔神位的仙族。" "啪!"黑玉笔应声而断。 珈珞缓缓起身,魔压如实质般将珈珂按跪在地:"再多说一个字,就永远留在炼狱。" 珈珂咬破嘴唇,咽下满口血腥:"珂儿知错。" "去炼狱反省三日。" 珈珞挥袖,"记住,俞桉是魔神候选人,他的人你不能碰,也碰不得。" 珈珂低头掩去眼中怨毒,颤声应道:".遵命。" 寝殿内,李沉鱼在柔软的黑丝绒榻上醒来。 她揉着发胀的额角,发现俞桉正坐在窗边,指尖把玩着一枚血色晶石。 "醒了?" 他头也不回,"睡得可还舒服?" 李沉鱼撑着坐起身:"这是哪?" "魔皇给你换的住处。" 俞桉转身,将一套玄色劲装扔到榻上,"穿上。" 李沉鱼抓起衣服皱眉:"又要做什么?" "垃圾都能要你的命。" 俞桉一把将她拽下床,"还不修炼?" “你发什么疯啊。" 李沉鱼挣扎着,"大哥,我才刚醒。" “还有,我被那个疯女人打,你不知道为什么嘛。她是因为你而来,看着就不是好惹的,又不是我的错。” “我又没得罪什么人,就算是有,也只是小打小闹,没到那种要命的程度。我不去,练死我算了。” 接近谢青釉就够了。 好不容易进内宗了,又被他捞来魔族。 她还没来过魔族,就当度假顺便想一下攻略谢青釉的办法。 度假的时候让她修炼? 做梦去吧。 俞桉扣住她手腕:"珈珂只是第一个。魔界想杀你的魔族能排到幽冥海去。" 他冷笑,"还是说,你想死在这。"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的魔修已经和魔皇不相上下了吧,有你在,我死不了。” 俞桉冷笑:“是我的确不会让你死。但我看着你受折磨,我更爽。” 李沉鱼:? “你是小S啊。” “再问你一遍,去不去。” 李沉鱼咬唇:"去哪修炼。" 魔族炼狱入口喷涌着硫磺气息,炙热的风刮得人皮肤生疼。 俞桉将李沉鱼推向前方:"撑过三炷香。" "热的都能烤乳猪。” 李沉鱼看着下方翻滚的岩浆,"这根本不是修炼,我会死的。" "魔界弱肉强食。" 俞桉抱臂冷笑,"要么变强,要么去死。" 他轻轻一推,李沉鱼踉跄着跌入炼狱边缘。 第一炷香点燃,烈焰瞬间吞噬她的衣摆。 俞桉站在安全处冷眼旁观:"这就受不住了?" 李沉鱼咬牙拍灭火焰:"少瞧不起人!" 第二炷香燃至过半,魔影从岩壁中钻出撕扯她的手臂。 鲜血滴在焦土上发出滋滋声响,俞桉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求饶就带你出去。" "休想!" 李沉鱼撕下衣带捆住伤口,"还有多久?" 第三炷香即将燃尽时,她脚下一滑坠入熔岩池。 皮肤发出焦糊味,剧痛让她几乎昏厥。 “系统!” 【宿主不要慌,我来了!】 她的手沉入岩浆的瞬间,俞桉猛地挥袖将她捞起。 "废物。" 他擦拭她脸上的灰烬,动作却意外轻柔,"明日继续。" 【哇哦,大坏蛋在担心你哇。】 闻言,李沉鱼抓住他衣袖:"你刚才担心我?" 俞桉甩开她的手:"本君只是不想浪费药材。" 李沉鱼就知道。 她心里对系统说:“他坏的很,不要被他的表面骗到了。” 但转身时,俞桉无意识抚过心口。 那里跳得厉害。 炼狱深处传来珈珂的尖啸:"李沉鱼!你不得好死!" 李沉鱼:“我怎么好像听见里面有人喊我的名字。” 俞桉头也不回地弹指,惨叫戛然而止。 他拎起虚弱的李沉鱼。 “你幻听了。” "继续,给我往死里练。" 寝殿内,俞桉粗暴地给李沉鱼上药。她疼得抽气:"轻点!" "现在知道疼了。" 俞桉手下力道反而加重,"珈珂抽你的时候怎么不喊疼。" "老早的事了,我都忘了,你为什么在意,你是不是看上珈珂了。" 俞桉动作一顿:"什么?" "诶呀,我懂我懂,我一个女生我也喜欢他那种前凸后翘的性感大美女。" "不过不要让我被珈珂打死。" 俞桉冷嘁。 “你的狗眼瞎了吗,她也叫做美女?” "你的命是我的。" 他贴近她耳边,声音低沉,"只有本君能决定你什么时候死。" 殿外传来魔侍通报:"魔君大人,陛下邀您共进晚宴。" 俞桉松开手,将药瓶扔给她:"自己涂。" 系统小声嘀咕:【他刚才心跳好快哦……】 “心跳能不快吗,那珈珂都快贴在他身上了,他想起能不心跳加快么。全天下,哦不,所有世界的男人都是一个样,知道吧。” 【宿主我的初始性别,好像,也是男的。】 李沉鱼:“我说的是男人,人,是人,你是人吗。” “你不是人。” 系统感觉她在骂他。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7章 蛇窟 第十五章蛇窟惊魂 炼狱的熔岩如同沸腾的血海,珈珂被锁链悬挂在灼热的岩壁之上。 每一声喘息都带着灼痛,硫磺气息侵蚀着她的喉咙。 汗水尚未滴落就被蒸发,只在皮肤上留下白色的盐痕。 “兄长,我错了……” 魔皇珈珞的身影出现在炼狱边缘时,珈珂已经几乎失去意识。 她像破布娃娃般瘫在灼热的岩石上,原本华丽的衣裙被岩浆灼烧得残破不堪。 "兄长……" 她虚弱地伸出手。 珈珞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血眸中毫无波澜:“三日炼狱,可曾想明白?" 珈珂艰难地撑起身子,泪水混着血水滑落:“珂儿知错了,再不敢冒犯魔神候选人,以后定老老实实的,兄长,我好疼,全身都疼,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不是不敢冒犯俞桉。" 魔族向来不注重血脉,尤其是魔族的皇室,弱肉强食,谁赢谁就是王。 珈络对她没有什么感情。 看着快死的珈珂,他心里很平静。 珈珞指尖抬起她的下巴,力道让她痛呼出声,"是不敢动他的人。” “记住,在魔界,强者的意志就是法则。" 他挥袖将珈珂带离炼狱:"若有下次,就不是三日这么简单了。" …… 魔宫偏殿内。 珈珂趴在软榻上,男宠宿弥正小心翼翼地为她涂抹药膏。 "殿下何苦去招惹那个人类。" 宿弥看着那些狰狞的伤口,指尖微微发颤,"瞧您伤成这样,有什么事吩咐奴去做。" 珈珂猛地攥住他的手腕,魔气钻入他的体内:"连你也觉得本公主做错了?" 宿弥忍痛垂首:"奴只是心疼殿下。那个人类肮脏至极,怎配让您亲自出手?" "那你待如何?" 珈珂冷笑,"难不成你有更好的主意?" 宿弥眼中闪过诡光,压低声音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奴虽修为不高,但最擅幻化之术。" 幻化? 珈珂差点忘了,这个男宠是一只魔蜥。 她挑眉:"说具体些。" "奴可幻化成俞桉模样。" 宿弥唇角勾起阴笑,"将那人类引至险地。届时就算出事,也只会算在俞桉头上。" 珈珂沉思片刻,突然大笑:"好!若是得手,本公主重重有赏!" 三日后,李沉鱼正在魔石林边缘采集药草。 这片石林生长着许多罕见的魔族药材,虽然危险,但对修炼大有裨益。 "你在这里做什么?" 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李沉鱼回头,看见俞桉站在不远处,神色比平日更加冰冷。 "采集些药草。" 她拍拍手上的尘土,"你怎么来了?" "俞桉"没有回答,反而问道:"你可知道魔石林深处有什么?" 李沉鱼摇头:“听说很危险,我没敢深入。" "带你去见识一下。" "俞桉"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有个地方,你一定会感兴趣。" 李沉鱼吃痛皱眉:"你弄疼我了,喂俞桉,你轻点,你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少废话。" "俞桉"拽着她往林子深处走,"带你看个好东西。" 越往深处走,空气中的魔气越浓重。 李沉鱼不安地停下脚步:"还是回去吧,这里让人不舒服。" "怕什么?" "俞桉"突然露出个诡异的笑,"很快就到了。” 他们来到一个巨大的地窟前,里面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嘶声。 "这是蛇窟?" 李沉鱼最怕蛇了。 小时候被咬过,差点要了她的小命。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俞桉”的面容突然扭曲,眼中闪过诡异的紫芒。 他猛地将李沉鱼推下深渊:"好好享受吧!" ??? 俞桉被狗咬了,得狂犬病了? 下坠的瞬间,李沉鱼终于看清。 那根本不是俞桉。 66666 她坠入深坑,数十条血魔蛇立即从暗处涌出,猩红的信子几乎舔到她的脸。 宿弥站在窟顶冷笑:“卑贱的人类,也配染指魔神候选人,好好享受血魔蛇的款待吧。" …… 寝殿内,俞桉正在打坐,突然心口一悸。 本命咒传来剧烈的波动,李沉鱼的情绪充满恐惧和痛苦。 “麻烦精。" 他皱眉起身,瞬间感应到她的位置。 “魔石林?” “找死!" 下一刻,他的身影已经出现在蛇窟上空。 看到下面的情景,俞桉眼中血色翻涌。 李沉鱼正用匕首勉强抵挡蛇群,但明显力不从心。 一条血魔蛇突然咬住她小腿,剧痛让她惨叫出声。 俞桉的黑色魔焰如暴雨般倾泻而下,将蛇群烧成灰烬。 他跃下蛇窟。 李沉鱼虚弱地指着窟顶:“那个俞桉骗我到这,还把推我了下来,他想让我成为蛇的食物。” 俞桉立即明白过来。 “眼瞎吗,那是我吗。” “废物,连我都分不清,看来这眼睛也没必要留了。看清楚,那不是我。" 他抱起她跃出蛇窟。 假俞桉早已逃之夭夭。 地上只留下一枚精致的玉佩。 那来自珈珂宫中。 俞桉捡起玉佩。 "很好,珈珂,你真是活腻了。" 怀中的李沉鱼突然抽搐了一下:"俞娇娇,腿腿腿……没知觉了……" 她用力掐,还是没感觉。 (;′д`)ゞ “我腿是不是废了,我以后是不是要拄着拐杖当瘸子了。” 她心里不慌,她有系统。 但她就是想要让俞桉知道她被人欺负了。 俞桉低头查看她发黑的伤口,毫不犹豫地俯身吸出毒血。 ? “疼!”李沉鱼挣扎着。 “忍着点。" 俞桉吐出黑血,撕下衣襟为她包扎,"再乱跑,下次直接给你收尸。" 但他的动作却意外轻柔,包扎时小心地避开伤口最严重的地方。 李沉鱼怔怔地看着他。 好像骗过头了,俞桉真信了。 "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都不能动。" 他抱起她往魔宫走去,"走,这笔账我跟好好跟珈珂算。" 系统在李沉鱼脑中小声嘀咕:【宿主,他演英雄救美,咦,大坏蛋好油腻,呕,吐了,最讨厌他装正人君子了。】 “还好吧,我不觉得油腻。” 俞桉刚刚挺帅的。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章 虐杀宿弥 魔宫偏殿内。 珈珂正对着一面玄冰镜仔细查看脖颈处的伤痕。 镜中映出的淤痕如同缠绕的毒藤,提醒着三日前炼狱中的折磨。 不出意外的话,李沉鱼已经被扔进蛇窟里了。 她那等仙力低微的废物肯定活不了。 珈珂掩盖不住高兴,指尖蘸着幽蓝色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在伤处,药膏触及皮肤时带来刺骨的凉意。 殿门在这时轰然洞开。 不是被推开,而是被狂暴的魔气直接轰成了碎片。 木屑与金属碎片如雨般四溅。 吓得珈珂药膏涂错了位置。 一道修长的身影逆光立在门外,手中不急不缓地把玩着一枚莹润玉佩。 俞桉迈步走进殿内,靴底踩过满地狼藉,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他眼神冷得让殿内温度骤降,空气中弥漫的魔气都仿佛凝滞了。 "解释。" 他声音平静,却比怒吼更令人心悸。 玉佩从他指尖飞出,划过一道弧线,"啪"地落在珈珂面前的黑曜石地面上,瞬间粉碎。 玉石粉末被风吹散,如同飘零的雪花。 珈珂强作镇定地放下药膏,衣袖却微微颤抖:"魔君这是何意,珂儿不明白,拿个破玉佩来兴师问罪吗。" 话未说完,俞桉已瞬移至她面前。 冰冷的手指扼住她的脖颈,轻而易举地将她提起。 珈珂的双脚离地挣扎,脸色因窒息而涨红。 "我最后问一次。" 俞桉的声音依旧平静,"谁扮成我的模样。" 殿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李沉鱼闻声赶来。 看到殿内景象,她倒抽一口凉气,急忙上前拉住俞桉的手臂:"别杀人啊大哥。" 李沉鱼不喜欢杀人。 哪怕珈珂是魔不是人。 俞桉甩开她的手,看都未看她一眼:"与你无关。" "我不喜欢杀人。" 李沉鱼挡在珈珂身前,尽管声音发颤却毫不退缩,"给她个教训就够了。" 俞桉眼底血色翻涌,魔气在他周身凝聚成实质的黑雾:"她差点要了你的命。" "我不是没事吗。" 李沉鱼试图缓和气氛,勉强扯出个笑容,"而且魔皇那边若是问起来,要是知道你因为一个外族人杀了他妹妹,我吃不了兜着走,俞桉放她下来。" 话未说完,俞桉突然一掌击出。 魔气如重锤般轰在珈珂胸前,将她狠狠砸在墙上。 "说。" 俞桉的靴底踩上她断裂的手腕,缓缓施力,"谁扮成本君。" 珈珂发出凄厉的惨叫,涕泪混着鲜血糊了满脸。 她惊恐地看向李沉鱼,眼中满是哀求:"救我……求求你……" 李沉鱼别过脸去,声音干涩:"把帮凶交出来,我就劝他停手。" "是宿弥。" 珈珂颤抖着指向殿外,每个字都带着血沫,"都是他出的主意,是他幻化成您的模样。" 俞桉松开脚,转身对李沉鱼道。 "回去休息。" 他语气稍缓,"给你准备了蜜酿雪髓。" 李沉鱼迟疑地看着奄奄一息的珈珂:"那你不会发疯吧。" "我自有分寸。" 俞桉示意魔侍送她离开,声音不容置疑。 待殿门缓缓闭合,俞桉重新走向蜷缩在地的珈珂。 他蹲下身,指尖挑起她的下巴,迫使她看向自己。 "知道为什么留你性命吗。" 珈珂惊恐地摇头,血沫从嘴角不断溢出。 俞桉俯身在她耳边低语,"我要让你亲眼看着,动本君的人是什么下场。" 地牢深处,宿弥被特制的锁链吊在半空。 俞桉把玩着一把薄如蝉翼的魔刃,刀刃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光。 "很喜欢扮成我?" 俞桉的声音在空旷的地牢中回荡。 宿弥颤抖着求饶:"魔君饶命,奴只是听从公主命令,如果没有她的示意,我哪怕有心也无胆。" "哪只手推的她。" 俞桉刀尖轻划,宿弥的衣袖应声碎裂。 "是公主逼奴……" 刀光闪过,宿弥的右手齐腕而断。 鲜血喷溅在墙壁上,如泼墨画般淋漓。凄厉的惨叫在地牢中回荡。 "本君问的是," 俞桉踩碎那只断手,"哪只手。" 宿弥痛得几乎昏厥:"左……左手……" 又一道刀光,左手坠落在地。 俞桉刀尖挑起他的下巴:"现在说,谁的主意。" "是奴!都是奴的错!" 宿弥涕泪交加,"求魔君给个痛快,杀了我。" 俞桉轻笑:"痛快?" 刀尖缓缓刺入他眼眶,"太便宜你了。" 凄厉的惨叫持续了整整三个时辰。 当地牢门再次打开时,宿弥已经不成人形。 魔皇宫内。 珈珞正在批阅奏折,大祭司匆匆而入:"陛下,俞桉魔君在地牢动用私刑,宿弥恐怕已经死了。" 珈珞笔尖未停:"宿弥是谁。" "珈珂公主的男宠。" 大祭司低声道,"似乎与那人族女子遇袭有关。" 珈珞终于抬眼:"动到俞桉头上,死了也是活该。" "可是公主她也被俞桉重伤,魔元大损,实力也不如以前。" "告诉珈珂," 珈珞重新低头批阅奏折,"再惹事就永远待在炼狱。" 偏殿内,李沉鱼正不安地踱步。 见俞桉进来,她急忙上前:"你没杀珈珂吧?" 俞桉将食盒推到她面前:"尝尝看。" 食盒里盛着晶莹的羹汤,散发着冰雪与蜜糖的香气。李沉鱼舀起一勺,突然抬头:"宿弥呢?" "处理了。" 俞桉轻描淡写地带过,"合口味吗?" 李沉鱼放下勺子:"怎么处理的。" 俞桉抬眼看她:"重要吗?" 两人对视良久,李沉鱼最终低下头:".不太甜,不好吃。" "下次多放蜜。" 俞桉转身走向殿门,"今晚好生休息。" 在他离开后。 【宿主,他衣角有血渍。】 李沉鱼望着晃动的殿门,羹汤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视线。 “我没办法。” “珈珂的男宠自不量力,演谁不行去演俞桉。俞桉精神上有多洁癖你我岂会不知,唉罢了罢了,他们爱咋咋地吧。” 【宿主,有个不好的消息,不知当讲不当讲。】 “那就别讲了,我现在心情很emo,我不想听不好的消息。” 【不行,我还是要说。】 李沉鱼发现它和俞桉一样很爱说废话。 “说说说。” 【叮!检测到攻略目标谢青釉好感值下降。】 李沉鱼:(╬▔皿▔) 第19章 回宗 魔宫修炼室内,黑曜石墙壁上凝结着冰霜。 俞桉盘坐在阵眼中央,周身魔气如困兽般躁动翻涌。 他尝试将力量凝聚于掌心,黑雾却总是在临界点溃散。 反噬之力震得他喉间涌上腥甜。 "又失败了。" 他拭去唇角血丝,眼底泛起焦躁。 三月来修为停滞不前,仿佛有无形枷锁禁锢着他的力量。 敲门声轻轻响起,李沉鱼端着食盒站在门外:"俞娇娇,你在吗,我做了些点心,亲手做的呦,在不在哇,喂喂喂在的话吱一声。" 她的话像风一样轻轻的消淡了他内心烦躁的情绪。 俞桉心里暗爽,面上冷淡的去给她开门。 食盒里摆着几块焦黑的糕点,边缘带着可疑的糊斑。 俞桉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块放入口中。 糖霜苦得发涩,魔芋粉显然没有揉开。 难吃至极。 比屎都难吃。 "如何?"李沉鱼期待地眨眼。 "尚可。"他喉结滚动着咽下糕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 这已是本月第七次"投喂",每次点心都难吃得别具一格。 李沉鱼蹲在一旁看他修炼:"你最近好像很烦躁。" "瓶颈,冲不破。" 睡着他凝出一团不稳的魔气。 她突然道:"听说兰陵宗的清心咒对突破有帮助,你要不要试试。" 俞桉看穿她。 "想回去了?" "不是。”李沉鱼急忙摆手。 "我是说或许可以请谢师兄来指点,他最擅长这个。" 空气突然凝滞。 俞桉手中的魔气彻底失控,将食盒炸成碎片。 "不需要。" 他声音冷得像淬冰,"魔功与仙法相克。" “还是说,你希望他知道我是魔族,然后将我这个叛徒永远逐出仙门。” “大哥,你这是意淫。我可没这么想。” 李沉鱼收拾着碎片小声嘀咕。 "那把我送回去请教几天也行啊。" "哐当!" 俞桉突然踢翻身旁的魔器架,各种法器滚落一地。 他背对着她整理衣袖。 "这么想见谢青釉?" “你修炼遇到瓶颈,我是为你好。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会强求。大哥你怎么高兴怎么来,现在你是大佬,我全听你的。" 李沉鱼被他吓到,声音渐弱。 俞桉突然转身将她按在墙上。 "我最后说一次" "要么乖乖待在魔界,要么永远别想再见任何人。" 次日清晨,李沉鱼在寝殿门口发现一枚留影魔晶。 激活后浮现俞桉冷峻的面容:"今日闭关,勿扰。" 她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做了碗灵羹,果然被结界挡在修炼室外。 正当她对着结界发呆时,珈珂摇着羽扇走来:"呦,被道侣嫌弃了?" "他在闭关。"李沉鱼转身欲走。 “慢着。”珈珂看着李沉鱼倾城倾国的容貌,心里气得牙痒痒。 "知道为什么带你回魔界吗?" 李沉鱼并不想知道答案,脚步没有停。 珈珂轻笑,"因为兄长说你是他最完美的修炼鼎炉,你对俞桉而言,不过是双休有用的利器,你不会真的以为他把你放在心上了吧。” “魔神世代冷血无情,又岂会把你小小的人类真的当做道侣。李沉鱼,你好好想想,俞桉这些天对你,和我对那些男宠有何区别。” “高兴了就宠着,不高兴就杀了。” 珈珂说的很对,俞桉对她和旁人一样。 不过啊,有一点她搞错了。 李沉鱼从来不在乎。 李沉鱼:"你挑拨离间的手段很低级,魔族公主也喜欢搞雌竞,传出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你!” 珈珂将羽扇抵在她心口,"你只等着乖乖被吸干修为,到那时我看你怎么笑得出来。" 羽扇突然被魔气绞碎。 俞桉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看来炼狱的教训还不够。" 珈珂脸色煞白地后退:"我只是开个玩笑。" "滚。" 俞桉目送她逃离,才转向李沉鱼。 "我没信。"李沉鱼举起食盒,"要尝尝灵羹吗?" 俞桉注视她许久,突然接过食盒一饮而尽。 喉结滚动。 这碗羹比之前的点心更难吃。 三日后瓶颈依旧,俞桉烦躁地砸了整间修炼室。 李沉鱼蹲在废墟里翻找:"或许可以试试双修?" "你知道双修是什么意思?" "功力互传啊。" “还能是什么,话本里都这么写。" 他摊手冷笑:"话本没告诉你,双修要灵肉交融?" ?(?°~°?)?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就闭嘴。" 俞桉挥袖重建修炼室,"再提谢青釉或回仙界。" 魔气化作毒蛇缠上她脚踝,"这就是下场。" 然而当夜,他却对着魔晶反复播放清心咒功法。 影像角落偶尔闪过谢青釉指导弟子的画面,每次都会引发魔气暴动。 月末考核日,俞桉修为不进反退。 李沉鱼捧着新研制的奶茶小声建议:"其实谢师兄说过,瓶颈期需要只要走个什么阵法就可以了。" 奶茶杯炸裂,滚烫的液体溅了两人一身。 "这么想念你的好师兄?" 李沉鱼沉默看着流了一地的奶茶。 【宿主,深呼吸,吸气,不要和一个小屁孩计较。】 李沉鱼闭着眼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又是笑盈盈的。 “年轻人不要发这么大火,对身体不好,尤其是你们男性,容易虚。” “我以后不提他了好吧,别生气。” 谢青釉对她的好感已经下降了,怕是最近没怎么交流,谢青釉已经开始渐渐忘记她这个人。 李沉鱼:“俞桉我记得咱俩的生辰到了。” 对的,他们两个人的生辰是同一天。 “是又如何。” “我们回去开个party吧。” party?“那是什么?” “就是很多在乎你的人和你在乎的人都在场,他们聚在一起给你庆生。” “我们回仙族好不好,魔族不好看,到处都是黑漆漆的,party主要是氛围感。” 俞桉又要生气:“我说了,你再提一次——” “停停停,不邀请谢青釉。” 在乎的人。 不邀请谢青釉。 李沉鱼不在乎谢青釉。 俞桉:“可以。” 他们找魔皇的时候,魔皇正在闭目养气。 “回宗?” 魔皇身边的气压很低。 “俞桉,你别忘记你答应了我什么。我帮你救活一个人,你继承魔神位。如今满月还没到,你就这么急着走,是要毁承诺吗。” 俞桉没什么表情,懒洋洋的。 “我算过了,满月又不止只有一次。明年的今天还会有第二次满月,那时候血月也比以前更旺盛。” “我现在修炼瓶颈期,修为止步不前,能不能承受那魔神位的洗礼还说不定,我总不能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你说对吧。” 魔皇:“仙族能给你的,我魔族未必不能给你。你修为停滞,我也有办法。” “不了。”俞桉直接拒绝。 “你们魔族提升修为不就是考打打杀杀嘛,没意思。我来不是和你商量,我只是通知你,你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话说到了,我就走了。” 魔皇眼神犀利。 俞桉走到一半,又停下来。 “不要想着拿救活她威胁我,你打探过我的底细,应该清楚,那对我没用,我只会更厌恶。” 李沉鱼凑近:”咱俩就这么走真的没事吗。” 她好怕一出魔界就没珈络派人弄死了。 “他没那个胆子。” “他是有求于我,不是我有求于他。” “你现在还是想一想,孤男寡女在魔界这么久,你回去后名声该怎么办。” “凉拌呗。” 李沉鱼又问:“对了,你是怎么压制灵魂契约的,我现在对你实施命令都没有效果。” 那可是系统绑定的灵魂契约,他不过是这个世界的小角色,如何能与系统抗衡。 俞桉冷冷哼一声。 “简单。” “毁了人族的灵魂,只留下魔族的灵魂,你绑定人族的契约自然就消失了。” “………” 李沉鱼给他比个大拇指。 第20章 奴契 殿内光线昏沉,黑曜石墙壁吞噬了大部分烛火的光芒,只在地面投下不安定的影子。 李沉鱼托着腮,指尖无意识地在光滑冰冷的石桌上划来划去。 “所以,就是说,我现在连谢师兄的面都见不着,好感度它自己还会往下掉?” 她在脑中对系统抱怨,声音闷闷的,“这任务怎么做?还不如回去扫院子。” 系统光球在她意识海里上下浮动,像颗焦躁的萤火虫:【(;′д`)ゞ宿主,重点不是扫地,是制造偶遇和展现你洗心革面的美好形象。】 【比如等他出关,送点亲手做的,呃,算了,吃的还是别送了。】 “送什么?我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苏禾师姐倒是知道,可我能去问吗,我问了岂不是更招人烦” 李沉鱼叹了口气,把脸埋进臂弯里,“俞桉这个疯子,把我捞到这鬼地方来。” 就在这时,沉重的殿门被无声地推开了。 魔皇珈络缓步走了进来,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重袍,面容隐在阴影里。 唯有唇角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他身后跟着两名高大的魔侍,他们拖拽着两样东西,沉重地摩擦过地面,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 李沉鱼下意识坐直了身体,心底掠过一丝本能的警惕。 珈络的气场总是让她感到压抑,那是一种源于绝对力量和上位者的压迫。 “看来李姑娘在此处颇有些无聊。” 珈络的声音低沉而平滑。 李沉鱼没吭声,只是看着他。 珈络轻轻一摆手。 两名魔侍将拖拽的东西用力扔到了李沉鱼面前的空地上。 那是两具尸体。 穿着兰陵宗外门弟子的服饰,已被魔气侵蚀得面目模糊,残破不堪,但身份毋庸置疑。 浓重的血腥味瞬间冲散了殿中那点甜腻的香料气,粗暴地灌入李沉鱼的鼻腔。 她的胃部猛地抽搐了一下,脸色骤然变得苍白。 她的手指下意识地抠紧了石桌边缘,冰凉的触感也无法压下心头窜起的寒意。 “瞧瞧本皇发现了什么。” 珈络的语气甚至带着一点轻松的调侃,仿佛在展示什么有趣的猎物,“两只偷偷摸摸想潜入魔界的小虫子。” “想必是贵宗的探子,真是勇气可嘉,可惜本事差了点。” 他向前踱了一步,靴尖几乎要碰到那滩暗红的污迹。 “俞桉执意要带你回去看看。” 珈络慢条斯理地说,每一个字都像浸透了冰渣,“本皇劝不住他。年轻人,总是不听劝。” 李沉鱼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她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不去看那两具狰狞的尸体,但那股味道无孔不入。 “李姑娘,你说下一次被扔到你面前的,会是谁呢,是那个总跟在你屁股后面的小师兄,还是。”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 “那位风光霁月的谢青釉,谢大师兄。” “你!” 李沉鱼猛地抬头,喉咙发紧,声音尖细得几乎破音,“你不能这样。” 竟然利用她逼着俞桉下来。 “哦?本皇不能什么?” 珈络直起身,笑容加深,眼底却毫无暖意。 “仙魔对立,厮杀本是常事。他若敢来,下场为何不能如此,还是你觉得,俞桉能时时刻刻护住所有人?” “包括一个远在仙界宗门里与你并无多少干系的大师兄?” 他的话像毒蛇,精准地咬在李沉鱼最深的恐惧上。 她浑身发冷,在绝对而残忍的力量面前,回宗显得如此可笑和脆弱。 珈络看着她摇摇欲坠的样子,知道话已见效。 他不再紧逼,只是用一种近乎仁慈的口吻淡淡道:“留在魔界,安分些。这里至少安全。” “回了仙界,战端一开,本皇可不敢保证,下一个被送回来的礼物,会不会是你真正在乎的人。” 说完,他轻轻挥了挥手。 魔侍沉默地再次拖起地上的尸体,像拖走什么垃圾一样,迅速退了出去。 浓郁的血腥味久久不散。 李沉鱼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石桌的冰冷透过掌心直刺入心脏,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刺痛感。 系统微弱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慌乱:【宿、宿主,你还好吗?】 【他他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比大坏蛋还有坏。】 李沉鱼没有回答。 俞桉从炼狱归来。 他推开寝殿门,却发现李沉鱼并未像往常一样懒的要死的躺着。 她站在窗边,望着外面永恒暗淡的血色天空,背影绷得像拉紧的弓弦。 “收拾东西。” 他言简意赅,声音带着修炼后的微哑,“我们明日出发。” 窗边的身影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李沉鱼慢慢转过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干巴巴的:“不走了。” 俞桉正要走向内室的脚步顿住,侧头看她,眉梢微挑:“你说什么?” “我说,”李沉鱼吸了口气,避开他的视线,目光飘向一旁黑沉沉的石雕灯座,“不回去了。就留在魔界。” 殿内一时静极,只有魔烛燃烧时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俞桉转过身,彻底面对她,眼神里带着审视。 “理由。” 他吐出两个字,语调平直,却压得人喘不过气。 李沉鱼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 她脑子里飞快转着珈络扔下那两具尸体的画面,还有他冰冷的威胁。 不能说实话。 她抬起眼,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些,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微笑。 “也没什么。” “就是想着,回去肯定又是一堆人围着,爹、师兄、还有那些不相干的人,烦都烦死了。” 她停顿了一下,观察着俞桉的神色。 他依旧没什么表情,紫眸深不见底。 “不如就我们两个在这儿。” 她继续往下编,语气刻意放软,带着点试探的意味,“就你跟我,安安静静地过个生辰,不好吗?就像普通人那样。” 俞桉眼底那冰封般的审视似乎松动了一丝裂隙。 他盯着她,似乎在判断这话里有几分真意。 “普通人?” “嗯。” 李沉鱼硬着头皮点头,心跳如擂鼓,“就我们俩。不需要别人。” 俞桉沉默了半晌,忽然极轻地哼笑了一声,那笑声短促而意味不明。 “好啊。”他抬手,冰凉的指尖几乎要触到她的下巴,但又悬停在毫厘之处。 “就依你。” 他看起来似乎很受用这个说法。 李沉鱼心里稍稍一松,但那份轻松很快又被更沉重的担忧压了下去。 几日后,俞桉被魔皇以商议满月洗礼为由传唤离去。 他刚走没多久,一名魔侍便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寝殿门外。 “李姑娘,陛下有请。” 李沉鱼:?|??﹏??|? “他有什么事?” “陛下为魔君与您备下了生辰贺礼,请您过去一看。”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沉。 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指尖发凉,却不敢显露分毫,只能低声道:“有劳带路。” 魔皇宫正殿比俞桉的寝殿更为空旷阴森。 珈络并未坐在高处的王座上,而是站在殿中一方黑水晶雕成的长案前,案上放着几个盖着黑绒的托盘。 “来了?” 珈络听到脚步声,转过身,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俞桉不在,正好,本皇有些小玩意,或许先给你看看更合适。” 李沉鱼垂下眼,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陛下厚爱,沉鱼惶恐。” “不必拘礼。” 珈络抬手虚扶,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你决定留下,很明智。本皇心甚慰。” 他走到长案前,掀开第一个托盘的黑绒。 里面是一对墨玉镯子,色泽沉郁,隐隐有流光转动。“此镯能温养神魂,于你修行有益。” 他又掀开第二个,是一支玄鸟造型的发簪,鸟眼镶嵌着血红的宝石,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这支簪子,关键时刻可挡下一次致命攻击。” 李沉鱼低着头,轻声道谢:“谢陛下赏赐。” 珈络笑了笑,并不在意她的态度,手指敲了敲第三个,也是最小的一个托盘。 “最后这个,才是本皇真正要送你的礼物。” 黑绒掀开,里面并非什么珠光宝气的器物,而是一枚悬浮着的暗紫色符文,约指甲盖大小。 它缓缓旋转,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复杂诡异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看久了竟让人头晕目眩,心底莫名生出一种想要跪伏的悸动。 李沉鱼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此乃同心契。” “并非什么厉害东西,只是代表着魔界对你的一份认可和庇护。戴上它,日后在魔界行走,便无人敢再轻易为难你,如同本皇亲临。” 他伸出手指,那枚紫色符文便轻飘飘地飞向李沉鱼,停在她眼前。 李沉鱼浑身僵硬,血液都快要冻住。 她认得这东西散发出的气息,绝非什么同心契。 那其中蕴含的强制与奴役意味,几乎让她作呕。 【宿主,不好了,是奴契!】 “陛下,”她声音发颤,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如此重礼,沉鱼愧不敢受。何况此物珍贵,还是等俞桉回来。” “嗯?” 珈络的眉梢微微压下,脸上那点伪装的温和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威压。 “本皇赐下的礼物,由得你推辞?” 那枚符文仿佛感受到他的不悦,光芒骤盛,旋转的速度加快,散发出更强的吸力。 李沉鱼脸色惨白,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 她看着那枚越来越近的符文,又看向珈络那双毫无温度的血眸。 拒绝的下场是什么? 激怒他? 然后呢? 他会不会立刻就对谢青釉下手? 巨大的恐惧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住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第21章 亲吻 寝殿内却难得多了几分不同于往常的暖色,几盏额外的烛火被点燃,驱散了些许阴冷。 李沉鱼正对着一只勉强成型的圆形物体发呆。 那东西颜色有些焦褐。 是她鼓捣了半天的成果。 面粉粗糙,糖浆带着怪味,代替牛乳的是一种腥膻的液体,她只能尽力调和。 系统在她脑子里小声嘀咕。 【宿主,你确定这玩意儿能吃吗,看着像打湿后又烤干的泥巴团。】 “闭嘴。” 李沉鱼在心里呵斥它,眉头却拧得死紧。 她想起很久以前,她还是姜扶楹的时候,曾对那个阴郁少年随口许诺:“等以后你生辰,我给你做个好吃的,叫蛋糕,我们那儿都兴这个。” 那时他没应声,只是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 没想到,隔了一世,在这魔窟里,竟以这种方式圆了那句承诺。 虽然此蛋糕非彼蛋糕,人也非当年那人。 殿门被推开,俞桉走了进来。 他似乎刚从外面回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桌上那团古怪的东西,以及站在桌旁神色有些局促的李沉鱼。 “那是什么?” 他走近,目光落在那个蛋糕上。 魔界没有这样的食物。 李沉鱼心一跳,下意识地垂下眼睫,掩饰住情绪:“就一种甜品。” “随便做的。” 她不敢提“蛋糕”两个字,生怕触碰到任何与过去相关的弦。 “甜品?”俞桉重复了一遍,语气里听不出是好奇还是嘲讽。 他围着桌子走了半圈,像研究什么阵法图一样打量着那只丑丑的“蛋糕”。 “用什么东西做的?” “就厨房里找的。” 李沉鱼含糊道,“可能不太好看,味道我也不知道怎么样。” 她拿起旁边一把勉强当刀用的薄刃,小心地切下一小块,递到俞桉面前,自己则打算去尝另一块更小的,试试毒。 就在她的指尖快要碰到那小块“蛋糕”时,俞桉却突然伸手,不是接她递过来的那块,而是直接将整个粗糙的“蛋糕”连同底座一起端了过去。 李沉鱼愣住了,举着那块小的僵在原地:“你干嘛?” 俞桉没回答,只是低头看着手里这一大坨东西,然后张嘴,毫不犹豫地咬了一大口。 他咀嚼的动作很快,腮帮微微鼓起,脸上没什么表情,既看不出喜欢,也看不出厌恶。 【哇哦】 系统在她意识海里发出惊叹,【他这都吃得下,宿主你的手艺真是鬼斧神工。看来这大魔头味蕾异于常人,啥都不挑啊。】 李沉鱼也看得呆了,忘了放下手里的那一小块,讷讷道:“味道怎么样?是不是很难吃?” 俞桉咽下嘴里的东西,又咬下第二口,才抬眼瞥她一下,声音平淡无波:“还行。” 只是还行? 李沉鱼看着他那近乎狼吞虎咽的架势,心里泛起一丝极其古怪的感觉。 这反应,和她预想的任何一种都不一样。 殿内一时只剩下他吃东西的声音。 烛火跳跃,将他低垂的眉眼映得有些模糊。 就在这丝诡异的温馨氛围缓慢流淌时。 李沉鱼忽然感到眉心那个奴契烙印猛地一烫。 像被烧红的针狠狠刺入。 紧接着,一股完全无法抗拒的力量瞬间攫住了她的身体。 她的意识清醒无比,却眼睁睁看着自己不受控制地向前迈了一步。 俞桉正低头吃着那难吃的蛋糕,似乎并未立刻察觉她的异样。 然后,那股力量操控着她,猛地伸出手,抓住了俞桉的前襟。 俞桉吃东西的动作骤然顿住,诧异地抬眼。 李沉鱼在他惊愕的目光中,被那股力量强行拉扯着,踮起脚尖,脸不受控制地凑近。 一个冰冷而突兀的吻,重重地印在了俞桉的唇角。 那里还沾着一点蛋糕的碎屑。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俞桉的紫眸骤然收缩,里面清晰的映出李沉鱼近在咫尺的脸。 下一秒,奴契的控制力潮水般退去。 李沉鱼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弹开,踉跄着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在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不住地颤抖,一只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仿佛沾上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 俞桉缓缓站直身体。 他抬手,用指腹慢慢擦过自己的唇角,那里还残留着被撞击的微痛。 他看向几乎要缩成一团的李沉鱼,眼神一点点沉下去,变得深不见底,里面风暴开始积聚。 “谁让你这么做的?” 他问,声音低沉得可怕。 远处的魔皇宫深处,珈络通过水镜看着这一幕,唇角勾起。 他只是想看一下俞桉到底对这个女人什么心意。 看来他想对了。 第22章 谈恋爱 俞桉的问话像一块冰砸在地上,碎裂成冰冷的锋芒,直指李沉鱼。 他擦过唇角的手指缓缓放下,目光锁死在她惨白的脸上,那眼神几乎要剥开她的皮肉,看清里面每一丝颤抖的缘由。 “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沉鱼的心脏疯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腔。 眉心奴契的灼烫感似乎还未完全消退,像一道无形的枷锁勒紧她的魂魄。 不能说。 绝对不能说。 珈络的力量深不可测,俞桉此刻绝非他的对手,撕破脸的代价可能是两人瞬间被碾碎。 谢青釉的安危更是悬在头顶的利剑。 巨大的恐惧像潮水淹没头顶,几乎让她窒息。 在俞桉越来越不耐的注视下,在那股压力即将彻底压垮她之前,李沉鱼猛地吸了一口气。 她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一步,伸出微微颤抖的手臂,一下子搂住了俞桉的腰,将脸埋进了他的胸膛。 俞桉的身体瞬间僵住,像是被什么意想不到的东西撞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怀里身躯细微却无法抑制的颤抖。 “没有谁……” 她的声音闷在他的衣襟里,含糊不清,带着显而易见的慌乱和一种破釜沉舟的怯懦,“是我……是我自己……” 她抬起头,眼眶泛红,努力想做出一个羞涩的表情。 “俞桉……我,我好像……有点喜欢你了。” 【(⊙?⊙)宿主,这种鬼话连系统我都骗不过。】 系统在她脑子里尖叫。 【他会信才有鬼!这比蛋糕难吃还要明显!】 李沉鱼心里一片冰凉,她知道这借口拙劣得可笑。 她甚至不敢看俞桉的眼睛,只能感受到他胸膛传来平稳却冰冷的温度。 时间一秒秒流逝,每一瞬都漫长如同煎熬。 预想中的暴怒和推开并未立刻到来。 俞桉没有任何动作。 他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这个拥抱。 他只是低着头,目光沉沉地落在她头顶的发旋上,那视线如有实质,压得她几乎抬不起头。 殿内静得可怕,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轻微噼啪声,衬得这份沉默愈发令人窒息。 李沉鱼能感觉到他审视的视线,像是试图找出每一处谎言的破绽。 她紧张得指尖都在发麻,死死攥着他背后的衣料。 就在她几乎要撑不住这令人绝望的沉默时,俞桉忽然极轻地动了一下。 他抬起手,并非拥抱,而是用冰凉的指尖,捏住了她的下巴,强迫她抬起头来。 他的力道并不重,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李沉鱼被迫迎上他的目光。 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瞳深不见底,里面翻涌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有怀疑,有审视,有冰冷的嘲讽,还有隐晦扭曲的探究。 他的指尖在她下颌的皮肤上缓慢摩挲了一下。 李沉鱼吓得屏住了呼吸。 系统突然弱弱地出声。 【宿主好像有哪里不对,你发现没有,原主这张脸,最近好像越来越像姜扶楹了。】 【尤其是在这种光线下。】 李沉鱼一愣。 她从未仔细照过镜子,经系统一提,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 俞桉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久到李沉鱼以为自己下一秒就要被拆穿碾碎。 然后,他忽然极轻地扯了一下嘴角,完全算不上一个笑容。 “好啊。” 他松开捏着她下巴的手,声音平静得近乎诡异,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李沉鱼耳边。 “那我们在一起。” 李沉鱼僵在原地,大脑被冻住。 系统在她意识海里刷过一片乱码般的惊叹号。 【他信了?他居然信了?!】 【比魔界太阳打西边出来还离谱,宿主,他到底在想什么。】 李沉鱼扯动嘴角,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干笑,脚下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半步。 只想离这突然变得更危险的源头远一点。 她刚一动,俞桉的手臂便抬了起来。 并非粗暴,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道,轻易地将她重新按回原地,后背轻轻撞上冰冷的黑曜石墙壁。 他俯身逼近,阴影将她完全笼罩,紫眸里看不出情绪,声音却压得低低的。 “怎么,” 他盯着她骤然缩紧的瞳孔,“后悔了?” 李沉鱼立刻把头摇得像拨浪鼓,发丝蹭过粗糙的石壁。 “没有!绝对没有!” “那躲什么?”他的指尖划过她耳侧,冰凉的触感激得她一阵轻颤。 “就是觉得,”李沉鱼眼神乱飘,搜肠刮肚地找词,“这事儿太突然了,我、我还没准备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底气全无。 俞桉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准备什么?需要准备什么仪式。” “不是仪式。” 李沉鱼有点语无伦次,“是心理准备,我们这这就算是在恋爱了?总得有点过程吧。” “恋爱?” 俞桉像在品尝什么陌生而古怪的食物,“那是什么东西,一种新型功法?还是魔界新出的刑具?” “都不是!” 李沉鱼差点咬到舌头,“就是两个人互相喜欢,然后在一起相处,了解一下彼此,呃,用我们老家的话说,叫搞对象。” “搞对象?”俞桉的眼神更困惑了,还带上了一丝不耐烦,“对象?你要搞什么法器?说清楚。” 李沉鱼简直想把自己的舌头拔出来。 她硬着头皮解释:“不是法器,搞对象的意思就是就是男女之间,想要成为夫妻之前的那种那种关系。” 她闭着眼一股脑说完。 空气静默了一瞬。 俞桉的目光在她绯红的脸上停留了片刻。 然后,他忽然嗤笑出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冰冷的傲慢。 “夫妻?” 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却带着寒意,“李沉鱼,你未免想得太远了。就凭你如今这副模样,这点微末道行。” 他刻意停顿。 “也配成为我的妻子?” 李沉鱼瞪着他,脱口而出:“6。” 这纯粹是下意识的反应。 俞桉眯起了眼,显然没听懂,但能察觉到这不是什么好话:“6?什么意思?” 就在李沉鱼绞尽脑汁想怎么圆过去时。 一阵细微的但又异常熟悉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静水的一粒沙,穿透了魔宫森严的结界,精准地萦绕在她周围。 她猛地转头,循着那感应望去。 只见一只由灵光凝聚而成的半透明纸鹤,正颤巍巍地试图穿过寝殿窗户的缝隙。 它身上带着属于兰陵宗山间的清冽灵气,与周遭污浊的魔气格格不入,显得无比脆弱又执拗。 纸鹤的翅膀上,隐约可见谢青釉独有的灵力印记。 李沉鱼的瞳孔骤然收缩,呼吸瞬间停滞。 它怎么会有谢青釉的灵力印记? 又怎么会把纸鹤送到魔界来? 谢青釉来魔族了? 下一秒,一个冰冷带笑的声音自殿外响起,替她解答了疑惑。 “看来谢师侄是真的很担心你啊,李姑娘。” 魔皇珈络的幻化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 他虚无的指尖正捏着那只挣扎的灵光纸鹤,像捏着一只真正脆弱的鸟儿。 魔皇幻影微笑着,目光扫过被俞桉困在墙边的李沉鱼,又看向俞桉,语气轻松得像在谈论天气。 “朕看他忧心忡忡,实在不忍,便请他亲自来魔界做客了。” 第23章 绑架谢青釉 珈络的幻影在空气中留下冰冷的嘶响后,便如同鬼魅般悄然消失。 只余下那只被他捏得灵光黯淡的纸鹤,最终挣扎了几下,彻底消散成点点荧光。 李沉鱼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又猛地松开,留下空洞的悸痛。 谢青釉,他真的被带来了。 “俞桉,我……”她猛地转头,看向依旧将她困在墙壁与他之间的男人,声音因急切而发颤。 “我得去看看,谢师兄他不能出事。” 她甚至来不及编织更合理的借口,恐惧压倒了一切。 攻略目标若是死了,她所有的挣扎和忍耐都将失去意义。 俞桉的手臂还撑在她耳侧,他没有立刻让开。 只是垂眸看着她,那双紫眸里方才还有的古怪探究,此刻已彻底冷却,凝结成一层厚厚的带着尖锐嘲讽的冰壳。 他尾音微微上扬,“去看什么?看他死了没有?” “不是,我只是……” 李沉鱼语塞,心急如焚之下,伸手想去推开他的胳膊,“你让开!” 俞桉任由她那点微末力气作用在自己手臂上,纹丝不动。 他唇角勾起一个极其刻薄的弧度,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字字诛心。 “刚才还说有点喜欢我?” 他模仿着她先前那虚伪的语调,“转头就能为了另一个男人慌成这样。李沉鱼,你这份喜欢,真是廉价得让人恶心。” 他的话狠狠扎进李沉鱼紧绷的神经。 她却无力反驳,也无法解释。 “随你怎么想!” 她几乎是吼了出来,趁着他因这突如其来的激动而微微一怔的间隙,猛地矮身从他手臂下方钻了出去。 李沉鱼头也不回地朝着殿外冲去,循着那纸鹤最后传来的微弱得几乎消散的灵力痕迹方向。 俞桉没有阻拦。 他缓缓放下手臂,站直身体。 望着那个瞬间消失在昏暗廊道尽头的背影,眼中的讥讽越来越浓,最后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幽暗。 他极轻地冷笑了一声,在空荡的殿宇里显得格外清晰。 “果然还是这么令人作呕。” 魔界的地牢并非想象中的血腥刑场,反而异常寂静阴冷。 黑石铸就的囚室排列整齐,空气中弥漫着沉甸甸的压抑感。 李沉鱼的心一路高悬,直到最里间那间囚牢映入眼帘。 谢青釉端坐在冰冷的石床上,双眸轻阖,指尖结着一个简单的静心法印。 他周身笼罩着用以抵御魔气侵蚀的灵光。 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衣衫整齐,呼吸平稳,身上竟真的看不出任何遭受过虐待的痕迹。 李沉鱼猛地停住脚步,扶着冰冷的栅栏,舒了一口气,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实处,带来一阵虚脱般的无力感。 牢内的谢青釉似有所感,缓缓睁开眼。 看到栅栏外的李沉鱼,他眼中掠过一丝讶异,随即化为温和的担忧。 他起身走到栅栏边。 “沉鱼师妹。” 他的声音依旧清润,在这死寂的地牢里如同清泉滴落,“你怎么来了?此地魔气深重,于你修为有损,快回去。” “我没事,”李沉鱼急忙摇头,目光急切地在他身上逡巡,“谢师兄,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对你用刑。” “并无。” 谢青釉微微摇头,神色平静,“魔皇并未用刑,只是将我囚于此地。除了灵力运转滞涩些,并无大碍。” 他顿了顿,眉头微蹙,“只是不知魔皇此举,究竟意欲何为。” 李沉鱼的心又提了起来,她无法说出珈络是为了威胁自己:“我也不知道,他突然就发疯了。” 谢青釉看着她焦急的模样,放缓了语气:“师妹不必过于忧心。师尊与宗门定有安排。” 他话锋一转,问道,“俞师弟呢,他可安好,我听闻他与你一同在此。” 提到俞桉,李沉鱼喉咙一哽,避开他的目光,含糊道:“他,他挺好的。” 谢青釉并未察觉她的异样,只是点了点头,沉吟道:“那便好。此次潜入魔界,本是奉掌门师伯密令,一是探查魔皇近日频繁异动之缘由。” “二来也是要设法确认俞师弟的安危,并尽可能带你们二人回去。” 李沉鱼猛地抬头,眼中满是惊愕:“掌门师尊派你来的?” “他出关了?” “嗯。”谢青釉颔首,目光扫过地牢昏暗的甬道,压低声音。 “俞师弟身份特殊,宗门对他始终存有一份责任。 魔界非久留之地,我们必须尽快设法离开。” “我知道,但我们现在走不了。师兄,魔皇的目标是俞桉,整个魔界都被他设了法阵,如果我们离开,不论在什么地方,他都会知道。” 谢青釉安慰她:“不急这一会。等我把掌门的任务完成,我们再想办法。” “我身份会被魔族忌惮做事多有不便,届时还请师妹帮我。” 李沉鱼点点头:“好。” 【叮!谢青釉好感度再次达到40%!】 第24章 承认 地牢的空气凝滞如死水,唯有李沉鱼偶尔到来的脚步声能划破这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怕谢青釉吃不好,她又一次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轻车熟路地来到谢青釉的牢门前。 “师兄,今日魔宫东翼似乎加强了巡逻,换防间隔也短了些。” 她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从栅栏缝隙中递进去,“也不知他们在防备什么。” 谢青釉接过食盒,指尖触及温热的盒壁。 他早已达合道期,无需这些凡俗食物,但每次看到她眼底那簇小心翼翼的带着期盼的火苗,拒绝的话便咽了回去。 “有劳师妹费心探查。” 他温声道,将食盒放在一旁。 “魔界诡谲,你自己更要万事小心,不必为我涉险。” “我没事的,反正我还能走动。” 李沉鱼含糊地带过,目光期待地看向食盒,“师兄快尝尝,我试了几次,这次的火候应该比上次好点。” 谢青釉微微一笑,袖袍下的手指极轻地一动,食盒内腾起一丝几乎看不见的灵气微光,里面的点心瞬间化为虚无。 他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温和:“师妹手艺日益精进了。” 【叮!攻略目标谢青釉好感度+1%,当前41%!】 【宿主加油,他就吃这套温良恭俭让。】 李沉鱼嘴角忍不住弯起,又赶紧压下:“师兄喜欢就好。你放心,宗门那边肯定很快会有消息的。” “嗯,我信师尊。” 谢青釉颔首,目光落在她明显高兴了几分的神情上,顿了顿,忽然问道,“俞师弟近日如何,魔皇可还有为难他?”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跳。 她垂下眼,避开谢青釉探究的视线。 “他就那样呗。魔皇似乎挺看重他的,没没人为难他。” “师兄你别担心他了,养好自身最要紧。” 谢青釉看着她骤然慌乱的神色,眸色深了些许,但终究没有再追问,只是温和道:“好。” 地牢入口的黑云浓重如墨,几乎将人的身形完全吞没。 俞桉悄无声息地立在那里。 他听着下面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尤其是李沉鱼那讨好的声线,和他面对自己时的恐惧僵硬截然不同。 他看着她每次带来那些难吃可笑的食盒。 他看着谢青釉那副温润伪善的样子。 一股暴戾的杀意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越收越紧,几乎要碾碎什么。 苏禾就算了。 那是姐姐的选择。 这个李沉鱼,前一刻还颤巍巍说着喜欢他,后一刻就能为了别人头也不回跑掉。 越来越像她…… 现在居然也对着谢青釉献殷勤? 谢青釉……他凭什么? 妒火猛地窜起,瞬间将他眼中最后一丝理智烧灼殆尽。 他缓缓从阴影中迈出一步。 下面正打算离开的李沉鱼似有所感,猛地回头,对上他那骇人猩红的紫眸,吓得手里的空食盒“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鬼吗,走路能不能留个声,要吓死我了啊。” 谢青釉也立刻起身:“俞师弟?” 俞桉的目光死死钉在李沉鱼脸上。 “给他送吃的?” “呵……” “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李沉鱼下意识想开口辩解:“俞桉,不是你想的那样,师兄每天关在这地牢里,我怕他吃不好,只是送个饭,送完我就走。” 俞桉根本不理她,视线越过她。 “谢大师兄,”他语调扬起:“忘了告诉你。我和沉鱼,早就在一起了。” “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都发生了。” 李沉鱼猛地抽了口凉气,“卧槽!俞桉,你别说了!” 俞桉粗暴地甩开她的手,力道大得让她踉跄了一下。 他盯着谢青釉:“如今我的道侣,日日惦记着给你送这些凡俗吃食。谢师兄,真是好福气啊。” 谢青釉脸上的温和神色瞬间凝固了。 他显然没料到会听到这样直白而尖锐的宣告,目光下意识地看向几乎要缩起来的李沉鱼,又落回俞桉身上。 地牢里陷入一片死寂。 俞桉见他沉默,眼中的暴戾更盛,往前又逼近一步,几乎贴着牢笼,声音压得更低,却更加刺耳: “怎么?很意外?” 他嗤笑,“有了苏禾师姐还不够?非要再来勾搭我的伴侣?谢青釉,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副正人君子的皮囊下面,原来是这种人渣?” “俞桉!”李沉鱼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是急的,也是怕的。 她不在乎俞桉怎么骂她,但她绝不能容忍谢青釉因此厌恶她,“你住口,根本不是这样,师兄他是有任务……” 就在这时,谢青釉忽然开口了。 “原来如此。” “怪不得你比旁人还要在意沉鱼师妹。” 他轻轻颔首,目光清澈地看向俞桉,又转向李沉鱼,语气真诚,“俞师弟,沉鱼师妹,恭喜你们。” 李沉鱼彻底愣住了,张着嘴,后面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 俞桉脸上的恶意笑容也僵了一瞬,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他聋吗,俞桉在骂他啊。 谢青釉仿佛没看到两人怪异的神色,继续温声道:“沉鱼师妹心性纯善,只是以往用错了方式。如今能与俞师弟你两情相悦,彼此扶持,是好事。我真心为你们高兴。” 【叮!攻略目标谢青釉好感度+1%,当前42%!】 系统的提示音在李沉鱼一片空白的脑海里响起,显得格外突兀。 李沉鱼:“???” 不是? 俞桉说上个床,好感就上升了? 那她这些天辛辛苦苦送饭算什么。 算她努力嘛。 俞桉盯着谢青釉那副真心实意祝福的模样,胸膛剧烈起伏了一下。 那满腔的妒火和暴戾仿佛找不到出口,反而烧得他自己五脏六腑都灼痛起来。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极冷极沉地瞥了李沉鱼一眼。 然后猛地转身,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黑气,大步离开了地牢。 “跟我走。” 第25章 魔神初次双修的真相 俞桉攥着李沉鱼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越收越紧,疼得她几乎以为骨头要碎裂。 “松开,俞桉,你弄疼我了!” 李沉鱼挣扎着,试图掰开他的手指,却撼动不了分毫。 俞桉猛地将她往后一推,脊背重重撞上冰冷的石墙,震得她闷哼一声。 ?(????)? 李沉鱼发现他很喜欢壁咚啊。 他另一只手撑在她耳侧的墙上,低下头。 “我知道你是谁。” 李沉鱼的心脏瞬间停跳,血液仿佛都冻僵了。 他知道了? 他终于认出她就是姜扶楹了?! 【他怎么知道的。】 连系统都懵了。 除了灵魂,李沉鱼没有一处地方与姜扶楹有关。 难不成有挂? “我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俞桉的指尖几乎要嵌进她的皮肤里。 “但你的的确确是她的转世。” 李沉鱼:“……哈?” 她脑子一时没转过来。 俞桉继续:“虽然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让你带着些许破碎的记忆和感觉回来了,但你终究不是完整的她。” 原来他只是把她当做姜扶楹的转世。 没有认出来她就是姜扶楹。 李沉鱼终于反应过来,一股劫后余生的虚脱感涌上。 她顺着他的话:“那都是前世的事情了,已经过去了。” “不!” “过不去!我会让你完完全全复活,让你眼里心里,都只有我一个人。” ?哥们占有欲犯了。 他的指尖抚上她的脸颊,“李沉鱼这副身体太脆弱,也太脏了,根本不适合你。” 他凑近她,声音如同梦呓:“再等等我……就快成功了……” 李沉鱼被他话语里疯狂的含义吓得寒毛直竖,正要追问“成功”指的是什么。 眉心奴契猛地爆开一阵剧烈的灼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她甚至来不及发出任何声音,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模糊,身体便完全不受自己控制,被一股蛮横的力量猛地拽离原地。 视线再次清晰时,李沉鱼发现自己已站在魔皇宫那阴森空旷的大殿中央。 高踞王座上的珈络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一枚骨杯。 台阶下方站着一位魔气凛冽的魔族将领,额生双角,面容粗犷。 珈络放下骨杯,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李沉鱼,你来得正好。这位是蚩,我魔界肱股之将,高阶魔修。” 被称为蚩的魔族将领微微颔首,声如闷雷:“陛下。” “有些事,本皇也是没办法,看你与俞桉情缘纠葛,于他继承魔神大位恐生阻碍,终是隐患。” “思来想去,朕便为你另寻一门好亲事。” 他抬手,指向下方的蚩:“蚩将军战功赫赫,正缺一位道侣。今日,本皇便将你赐婚于他。即日完婚。” 魔皇得如意算盘打的啪啪响。 既要稳固俞桉继承魔神位,又将仙门的李沉鱼许配给魔族将领。 李沉鱼如遭雷击,猛地抬头,脱口而出:“不是,他长的这么丑,给你嫁,你嫁吗。” 奴契的力量瞬间压下。 李沉鱼立马老实:“对不住,对不住,嘴快了,脑子没跟上。” 蚩将军上前一步,再次拱手,声音里听不出喜怒:“末将,谢陛下恩典。” 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李沉鱼身上,这次带上了几分明确的占有意味。 珈络满意地点头:“甚好。带下去准备吧。” 李沉鱼抬手。 “慢着。” 珈络:“你还有何要说。” “陛下,不是我不嫁,而是这位只…屎……嘶……” 【宿主,他叫蚩,chi。】 “昂,陛下,不是我不嫁,而是这位蚩将军是你们魔族的大将,他的颜面自然不能损失。” “哦?”珈络问她:“你是觉得自己配不上蚩?” 狗屁。 长的猪狗不如,明明是蚩配不上她。 李沉鱼心里吐槽蚩千百遍。 面上毕恭毕敬:“当然不是,本姑娘倾国倾城沉鱼落雁,肯定配的上,而是我已经有道侣了。” “本皇知道,但你配不上俞桉的血脉。他将来必须迎娶我族皇室公主,而你,不过是个刚摸到仙门门槛的凡人。” 李沉鱼一根手指来回摇晃。 “NO,NO,NO。” “我已经和俞桉上过床了,这事没办法改变,哪怕你是魔皇也不行。” 她希望这能成为一道护身符,哪怕会激怒俞桉,也比立刻嫁给这个陌生的魔族将领强。 站在下方的蚩将军闻言,粗犷的脸上非但没有露出丝毫介意。 “哦?就这?本将还以为是什么大事。” 他毫不在意地摆摆手,仿佛在拂去一粒尘埃。 “我魔族向来强者为尊,男女之事更是随心所欲。三妻四妾有何稀奇?一个女人拥有多个男人也是常事。” “弱者的伴侣,自然归强者所有。俞桉魔君眼下是比本将强那么一点,但以后的事,谁说得准呢?” 他话语里的含义赤裸而野蛮,听得李沉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好恶心。 然而,王座之上的珈络,却陷入了反常的沉默。 他脸上那抹掌控一切的玩味笑容消失了。 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王座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蚩见魔皇不语,有些疑惑:“陛下?这有何不妥吗,不过是个玩物,即便俞桉魔君玩过,末将也不介意。” “闭嘴。”珈络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冰冷的威压,瞬间让蚩将军噤声,不解地低下头。 珈络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李沉鱼身上,像是要重新评估她的价值,或者说……她带来的麻烦。 他原本以为,俞桉对外宣称李沉鱼是道侣,不过是少年人心性,图个新鲜好看,或是用来搪塞他的借口。 他从未想过,俞桉竟真的碰了她。 只有他知道,魔神与寻常魔族不同。 魔神一生,只能有一位真正的伴侣。 因为魔神初次双修之时,其一半的至高神力会不受控制地渡给对方,以此缔结不可破的灵魂羁绊。 这才是历代魔神必须与魔族皇室血脉结合的根本原因。 确保这庞大的力量绝不会流落外族。 若俞桉已与李沉鱼双修,那一半的魔神之力,岂不是已经…… 珈络的指尖猛地收紧,王座扶手发出不堪重负的细微呻吟。 他原本只是想清除一个可能影响俞桉的隐患,顺便拉拢蚩这员悍将。 可现在事情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第26章 灵族体质,生孩子才行 魔神近一半的神力全在李沉鱼身上,为何李沉鱼的灵力没有一丁点大涨的反应,这不符合逻辑。 珈络一缕魔气在她的身上检测。 果然如此。 原主这副身体本来就长的好看,只是太过于消瘦,导致她的面颊有些凹陷,李沉鱼穿到这副身体,不是吃就是睡,养胖了不少,在系统的影响下,原主面貌慢慢开始变成姜扶楹的样子。 魔族的魔女妩媚妖娆,蚩从没见过娇嫩清纯的李沉鱼。 “陛下,臣不介意她与魔神继承人是否已经交欢,只把她收个侍妾,兰陵宗那边我也会派人把聘礼送过去,请陛下放心,仙族该有的礼仪,臣不会落下。” 他还想过来搂李沉鱼。 李沉鱼嫌弃的躲开:“我不愿意,你家里没镜子,那就撒泡尿自己照照,丑成啥样了,你配吗老弟。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魔族终日不见阳光,也没有灵泉,魔族都长的青面獠牙,修为达到一定程度才可易容。 李沉鱼见的魔族美女,都是他们画的皮,蚩在战场粗犷惯了,用的一直是原身。 蚩摸了一把胡子:“你不喜欢这幅皮囊,我回去画一副俊俏模样便是。” “我喜欢的是皮囊吗,你的女人没有百个也有几十个吧,我嫁过去跟她们一样争风吃醋服侍你,还不如杀了我。” 蚩:“不用会出现争风吃醋,你们可以同时侍寝。” 玩的真花。 李沉鱼快吐了。 珈络抬手吩咐:“蚩,你先下去。” “陛下。”蚩不明白,魔皇怎么突然转了心意。 “本皇会给你送去几个仙族,此事作罢。” 皇令不容置喙,蚩没那个胆子。他走之前深深看了李沉鱼,差一点就能拥有如此清纯的美人,可惜的摇摇头。 “李姑娘,你的母族可是灵族?” 蚩刚消失,珈络一挥手,遣散了魔仆,大门紧闭,他下座瞬移到李沉鱼面前。 李沉鱼不明白:“什么灵族,我娘在我出生的时候难产失血过多不在了,你问这做什么?” 【宿主,原主的娘亲的确是灵族。】 【灵族是三界之中最神秘的种族,他们的体质很特殊,只有生下孩子,灵力才会彻底激发,你修炼困难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李潇从来不逼原主修炼。】 生下孩子才会彻底激发灵力? 李沉鱼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珈络不给她反驳的机会。 “本皇已经用探出你的体质,你否认也没用。” “就算我是灵族有如何,”李沉鱼盯着珈络:“你不会要跟我生孩子吧?” 珈络扫了一眼她的身体,在她平坦的胸口停住:“就算我想要你,你的身板现在可能承受住?怕是坚持不了几个时辰便昏死过去,如此扫兴。” 伤害不够,侮辱性极强。 “那你什么意思?” “魔神第一次双修,近一半的神力会传到另一半身上,本皇对珈珂严加看管,强迫她超负荷修炼,就是为了这个。本想着珈珂生下带着魔神之力的魔族继承人,没想到被你捷足先登。” “我身上有一半的魔神力?”李沉鱼明白了:“我的体质没办法激发全部魔神力,所以你要跟我生孩子,然后生下魔族继承人。” 珈络看着她,没否认。 蚩这个小小的将军,女人都有几十个,更别说魔族之皇珈络,他的女人恐怕遍布三界。 “你想都别想,我是不会跟你生孩子。” 抛开珈络脸上的魔纹不说,他称得上数一数二的美男子,但是李沉鱼还没有饿到随随便便跟别人上床这种地步。 “你别逼我,我死也不会答应你。”李沉鱼视死如归:“奴契我已经受够了,再让我跟你上床,我会死的,上吊撞墙喝毒,我能做的出来,别逼我,我不想这样。” 她只想完成攻略任务回家。 珈络的手拍在她的肩膀:“你放心,本皇对你没兴趣,不会动你,生下继承人并非只有那一个方法,等你修为到化神期,本皇会用禁术让你怀孕。” 【宿主,他说的那种禁术和人工授精一样。】 李沉鱼不过是个筑基,离化神期还有十万八千里。 恐怕还没到化神期,她就已经攻略完谢青釉。 “好,你说话算话。” “本皇从不违背承诺。” 李沉鱼回到住处时,整条小路挂着的老油灯还亮着,里面装满了发光的虫子,比萤火虫更黑,只有虫子屁股亮亮的,嘴巴裂到了一半身体。 “丑死了。”她踢着小石头。 石头滚到俞桉的脚下停下。 李沉鱼突然没了踪影,俞桉以为她又去找谢青釉了,结果找遍了整个地牢都没找到,本命咒也感应不到她的气息,还好李沉鱼的衣服首饰还在宫殿。 她这么爱财,去哪都不会忘拿。 他就一直等着。 “死哪去了?” 又是奴契,又是结婚,又是生孩子,李沉鱼快烦死了。 “没什么,困了,睡觉。” 李沉鱼驼着背,眼底都有了黑眼圈。 经过俞桉,胳膊又被他拉住:“因为谢青釉一直在地牢,所以你不高兴?” “一半一半吧。”李沉鱼抬头:“俞娇娇,你胡子长出来了,像个小老头。” 要是别的女人这么说他,早就死无全尸了,偏偏她不害怕,不知是不是她越来越像姜扶楹,俞桉对她已经生不出气了。 “你这么担心谢青釉,明天我便把他放出来。” “事先说好,你是我的道侣,胆敢背叛我,我照样杀了你。” 李沉鱼眨巴眼睛。 俞桉没好气:“看什么,眼睛不想要了?” 他拉着李沉鱼进屋:“修为这么低,随随便便一个废物都能要你的命,还不知死活到处乱跑,你当魔族是兰陵宗吗,珈珂还活着,也不怕她对你动手。” 【哇哦,大坏蛋转性了,学会关心人了。】 刀子嘴藏不住豆腐心。 李沉鱼突然想到在她还是姜扶楹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来这个世界,系统交给她两个攻略任务,一是好感度达到百分百,另一个是教俞桉有人性。 两个任务,她都做的很差。 现在她有了新的攻略目标。 俞桉却慢慢改变了。 真奇怪。 第27章 调查疫虫 地牢那日的冲突仿佛从未发生。 俞桉再次出现时,面色平静无波,甚至亲自将谢青釉从地牢中带出,安置在寝殿旁一间稍显僻静的客室。 李沉鱼寻了个机会,在廊下拦住正欲离开的谢青釉。 “谢师兄,俞桉他人就这样,你听听就行,别往心里去。” 谢青釉神色依旧温和,他微微摇头:“无事。俞师弟只是与我叙了些旧话。此地魔气对我的压制仍在,但暂无大碍。” 他顿了顿,看向她,“倒是你,近日可好?” 李沉鱼勉强笑了笑,避重就轻:“我还好。” 谢青釉语气宽容,“我并未放在心上。师妹,此地非久留之地,我们需尽快设法完成师命,离开魔界。” 李沉鱼立刻追问:“掌门师尊究竟交给了我们什么任务,除了探查魔皇的动向,还有别的吗,我或许能帮上点忙。” 她急需找到破局的方向,无论是为了任务,还是为了自己。 谢青釉沉吟片刻,道:“师尊交付的任务有二。其一,确是探查魔族近来异动频繁的根源,魔皇力量似乎有不同寻常的增长,宗门需早做防备。” “这其二是调查晏城疫虫之祸。此事远比预想中严重,疫虫并非仅存于晏城,已在大魏境内多处蔓延。” 疫虫是上一世俞桉弄出来的玩意,不仅害了靖安侯府满门,也差点毁了人界,她血祭死后销毁了最后一只疫虫。 李沉鱼想起自己刚复活时身上的伤口和系统的话,“那种虫子不是几百年前就被平息了吗?” 谢青釉摇头:“并非同源。此次疫虫极为诡异,被咬伤者不仅伤口溃烂难愈,高烧致死,死后尸体更会开花结茧,孕育出数倍的新生疫虫,蔓延速度极快,凡俗手段根本无法遏制,死者无数。” “大魏皇帝已数次遣使上山,恳请兰陵宗出手相助。” 他看向李沉鱼,眼中带着忧虑:“师尊怀疑,此疫虫并非天然生成,恐是人为,或与魔界某些禁术有关。令我借探查魔界之机,一并搜寻线索。” 李沉鱼听得心头一沉。 尸体开花结茧这描述让她感到一阵生理性的不适。 “魔族骚乱,血月出现,是因为新魔神出现了,不过魔皇还没有找到。” 李沉鱼骗了谢青釉:“听说魔神不在魔族,师兄我们还是先调查疫虫,魔神我们应付不过来,交给掌门处理。” 魔神已经超越三界,属于神界了,谢青釉不是没听过神界传闻,意识到此事非同小可,“好,我马上传信。” …… 站在空旷的大殿中央,李沉鱼强迫自己稳住呼吸,抬起头,迎向魔皇珈络。 “陛下。” 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显得有些单薄,但努力维持着镇定。 珈络支着下颌,血眸微眯,并未开口,只等她继续说下去。 “陛下,我留在此地,于您的计划恐无益处。” 李沉鱼小心避开可能激怒他的点,“魔气对我等仙族压制太重,我修为已停滞许久,长此以往,莫说化神,恐怕连维持现状都难。” 她观察着珈络的神色,见他依旧没什么表情,便继续道:“若我修为不得寸进,体内那可能存在的力量,又如何能为您所用,又如何能真正激发出来助益魔族。” 珈络终于动了动,指尖轻轻敲击着王座扶手,发出沉闷的嗒嗒声。 他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哦?所以,你的意思是,放你回仙界,让你修为大涨,化神登顶,然后再回来帮本皇?” 他的语调拖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李沉鱼:“并非立刻回来。但至少让我有能力掌控那股力量,而非像现在这般,空有宝山而不得入。届时,对您对俞桉才真正有价值,不是吗?” 她试图将逻辑绕回到对他有利的方向。 珈络低笑出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暖意:“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仙界灵气,确实更滋养你们这些仙修。” 他缓缓站起身,一步步走下王座,停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但是,李沉鱼,” 他俯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冰冷的威胁,“你凭什么让本皇相信,你一旦离开魔界,还会乖乖回来,而不是带着那一半力量,躲回兰陵宗,甚至反过来与本皇为敌。” “陛下你想多了。” 珈络却抬手,指尖虚点向她的眉心。那里,奴契的烙印隐隐发烫。 “别跟本皇耍那些无用的花样。” 他盯着她的眼睛,“别忘了,你这里还有本皇的东西。无论你逃到天涯海角,只要本皇一个念头。” 他没有说完,李沉鱼秒懂。 还有奴契在,她根本逃不了。 但她压根没想着逃。 魔皇珈络最终松口,允许李沉鱼离开,但代价刻骨铭心。 一枚阴毒的魔种被种入她心脉,每半月发作一次,若无他亲手赐下的解药,便是锥心蚀骨之痛,生不如死。 “记住时限。” 珈络的声音冰冷无情,“本皇的耐心有限。” 重返兰陵宗,熟悉的灵气扑面而来,却驱不散李沉鱼眉宇间那抹隐忧。 李潇早已等候多时,一见女儿,立刻冲上前,拉着她上下打量,声音都带了颤。 “鱼宝!我的鱼宝你可算回来了!” “让爹看看,瘦了没有?在魔界有没有受苦?那群杀千刀的魔崽子有没有欺负你?”他絮絮叨叨,关切之情溢于言表。 李沉鱼勉强笑笑,压下心底翻涌的毒素带来的细微不适:“爹,我没事,挺好的。” 一旁,苏禾也迎了上来,她的目光先是落在谢青釉身上,见他虽有些疲惫但并无大碍,明显松了口气,才转向俞桉,语气带着一如既往的关切:“小桉,你呢?你可有受伤?” 俞桉站在原地,神情淡漠,对于苏禾的靠近,他几不可察地微微侧身,避开了她想要查看的手。 “无事。”他的回答简短而生硬,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与从前那个虽阴郁却会对姐姐流露些许依赖的少年判若两人。 苏禾的手僵在半空:“小桉?你……” 俞桉却已移开目光,仿佛没看到她的反应,只留给众人一个冷硬的侧影。 苏禾看着他,最终默默收回手,眼底满是困惑与担忧。 此时,有弟子前来传话:“副宗主,大师兄,俞师兄,李师姐,掌门已出关,请四位即刻前往议事殿。叶蓁师姐也已到了。” 掌门端坐于上,神色凝重。 见四人进来,他微微颔首,目光在俞桉身上多停留了一瞬,复杂难辨。 “归来便好。” 他声音沉稳,直奔主题,“魔界之事稍后再议。眼下有一紧要事务,需尔等即刻前往处理。” 他看向四人,包括刚刚被叫来的叶蓁:“大魏皇室发来急报,晏城疫虫之祸已失控蔓延,生灵涂炭。此疫虫诡异非常,非寻常手段能灭。朝廷请求我宗支援。” 掌门目光扫过李沉鱼和俞桉:“沉鱼,你曾亲身遭遇过类似虫患。俞桉,你对魔物了解颇深。青釉稳重,叶蓁家学渊源,精于毒理。你四人同去,务必查明疫虫根源,遏制灾情,查明是否与魔界有所牵连。” 叶蓁闻言,脸上露出跃跃欲试的神情。 谢青釉沉稳应道:“弟子领命。” 李沉鱼心中一动,和谢青釉一起,说不定能提升好感,她立刻道:“弟子定当尽力。”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一直沉默的俞桉。 俞桉抬眸,视线轻飘飘地掠过李沉鱼,最后落在掌门身上。 “好啊。”他声音平淡无波,“正好无聊。” 第28章 陈年往事,靖安侯府 大魏国境,官道旁客栈。 马蹄声歇,四人在大魏边境一家略显简陋的客栈前勒马。 人界的法则如同无形的厚重棉絮,包裹着他们,使得周身灵力运转滞涩难言,比预想中更令人不适。 “就在此歇脚吧,明日再赶路。” 谢青釉率先下马,声音依旧温和,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人界对高阶修士的压制尤为明显。 叶蓁轻盈地跳下马背,好奇地环顾四周带着风沙痕迹的土黄色院墙:“这便是凡俗地界?灵气果真稀薄得很。” 她语气里更多的是新奇而非抱怨。 李沉鱼沉默地跟着下马,双脚踩在干燥的黄土上,目光掠过远处隐约的村落轮廓和更远方绵延的山脉线条,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又酸又胀。 大魏,靖安侯府,故地重游,物非人亦非。 那些被刻意深埋的前世记忆碎片,不受控制地翻涌上来,带着隔世的尘埃与血腥气。 俞桉最后下马,动作间带着一种刻意的收敛。 他面无表情地扫过眼前的客栈,那双紫眸在略显晦暗的天光下,显得越发深不见底,让人看不透情绪。 人界的压制对他而言似乎并无不同,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在各种压制下隐藏自己。 店小二殷勤地迎出来,接过缰绳:“几位仙长里面请!小店有干净的上房!” 大堂里人声嘈杂,四人寻了张靠里的桌子坐下。 空气里混杂着油烟、 尘土和劣质酒水的味道。 叶蓁有些嫌弃地皱了皱鼻子,用袖子扇了扇风。 谢青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示意她入乡随俗。 李沉鱼有些心神不属,指尖无意识地在粗糙的木桌面上划动。 旁边人的谈话声音很大。 “唉,这该死的虫子真是没完没了!我们跑商的路过好几个镇子,十室九空,惨呐!听说皇城里都开始死人了!” 店小二一边擦着桌子,一边搭话,脸上带着惧色:“客官您说的是!咱们这偏远地方还算好的,听说靠近晏城那边,地里长的庄稼都黑了,人死了……尸体上能开出那种血红血红的花,邪门得很!” “王老哥,你是从南边来的,那边情况到底咋样了?真像传言说的那样人都死绝了?”一个黑脸汉子压低声音问。 他对面一个穿着绸缎马甲面色愁苦的中年商人重重放下酒杯,溅出几滴酒液:“唉!别提了!何止是死绝!简直是地狱!那虫子咬一口人就烂了,没几天工夫就就变成养虫子的肥料,地里屋里,到处都是一种血呼啦的花,看着就瘆人。” 店小二正好过来上茶,听到这儿也插嘴道:“几位客官说的是疫虫吧?唉,咱们这儿还算好的,听说皇城根下都不安生了!这日子可怎么过!” 那绸缎马甲商人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一拍大腿:“对了!说起这疫虫,我倒想起我爷爷那辈传下来的一个老话!就咱们大魏,五百年前,那也是出过一桩惊天惨案!”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跳,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猛地攥紧了手指,指甲掐进掌心。 那商人没留意这边的异常,继续说着,语气带着唏嘘:“就是那鼎鼎大名的靖安侯府!满门忠烈啊!世代都是保卫咱们大魏的英雄!老侯爷和夫人那是顶顶和善的人,施粥赠药,活人无数,可惜啊……天妒好人。” “听说就是惹了这种类似的疫虫,一夜之间,就一夜啊,那么大的侯府,从主子到下人,连条活气都没留下,死得那叫一个惨不忍睹。” 店小二也连连点头,脸上带着敬畏和恐惧:“是嘞是嘞,老辈人都这么说。靖安侯府那是积善之家,落得这个下场真是老天爷不开眼,要是侯府还在,说不定……” “谁说不是呢。”黑脸汉子也附和着叹气。 李沉鱼只觉得浑身血液都快要冻僵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猛地转过头,视线死死钉在俞桉脸上。 俞桉原本正垂着眼睑,盯着杯中浑浊的茶水,仿佛周遭一切与他无关。 就在“靖安侯府”四个字出现的瞬间,他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 那商人充满惋惜的赞誉和对其惨状的描述,像一把把烧红的钝刀子,反复割剐着某些深可见骨的旧伤。 俞桉的脸色在昏暗的油灯光线下看不出明显变化,但他周身的气息瞬间变得极其危险和不稳定。 压抑到极致的死寂感以他为中心弥漫开来,连邻桌那几个粗豪的商人都下意识地噤了声,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 谢青釉似乎也听到了这边的议论,轻轻叹了口气,低声道:“靖安侯府一案,确是千古憾事,英魂早逝,令人扼腕。” 叶蓁眨了眨眼,小声问:“大师兄,靖安侯府真的很厉害吗?那真是太可惜了。” “哐当!” 俞桉猛地站起身,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尖锐的摩擦声,打断了所有的对话。 他谁也没看,薄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直线。 “闷。我出去。” 话音未落,他已骤然转身。 几乎是粗暴地推开挡路的桌椅,带着一身几乎要凝成实质的冰冷戾气,大步冲出了客栈大门,迅速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 大堂里一时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怔在原地。 李沉鱼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手心一片冰凉。 第29章 大魏皇室 俞桉离席带来的突兀寂静,让原本嘈杂的大堂都为之一滞。 邻桌的商人们面面相觑,讪讪地压低了交谈声。 谢青釉眉头微蹙,目光从空荡的门口收回,落在对面脸色苍白的李沉鱼身上,语气带着关切:“沉鱼师妹,俞师弟他方才可是有何不适?你们从魔界归来,他是否受了暗伤未愈?” 李沉鱼猛地回神,用力摇头:“我、我不知道,或许是吧,魔界环境毕竟恶劣。” 她声音有些发虚,下意识避开了谢青釉探究的视线。 一旁的叶蓁却坐不住了,她蹭地站起来,脸上写满了担忧:“俞师兄一个人跑出去,脸色那么难看,会不会出什么事啊?这人生地不熟的,我去看看他!” 说着就要往外走。 “别去。”李沉鱼几乎是脱口而出。 叶蓁脚步顿住,诧异地回头看她:“为什么?” “他现在心情肯定极差。俞桉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心烦的时候,谁凑上去谁倒霉。还是让他自己静静吧。”她没法说出真相。 叶蓁嘟囔了一句:“可是……” 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但见李沉鱼神色严肃,最终还是犹豫着坐了下来,只是眼睛还不住地往门口瞟。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苏禾轻轻放下了茶杯,她的目光落在李沉鱼身上。 “沉鱼师妹,”苏禾的声音依旧柔婉,“你们在魔界究竟发生了何事,我总觉得小桉这次回来,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以往虽也性子冷,但对我这个姐姐,总还有几分亲近。可这次回来,他看我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完全的陌生人。我问他什么,他都避而不答。你们是不是遇到了什么极其凶险的事情,刺激到他了?” 李沉鱼喉咙发紧。 她张了张嘴,却不知从何说起,难道要告诉她俞桉可能是个灭人满门的魔头,而且现在还想把她李沉鱼变成另一个人的容器? “禾儿,你别多想。”谢青釉适时开口,打破了僵局。 他提起桌上的粗陶茶壶,沉稳地为苏禾面前见底的茶杯续上热水,雾气氤氲。 “俞师弟经历魔界一番磨砺,心性有所变化也是常理。” 他声音平稳,听不出波澜,“他行事向来自有章法,或许只是需要些时日调整。我们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掌门交付的任务,查明疫虫之祸。” 他只字未提俞桉与李沉鱼那复杂的关系。 苏禾看着杯中晃动的茶水,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追问,只是低声道:“但愿如此吧,我只是有些担心他。” 苏禾的担忧未消,他见苏禾眉间忧色未褪,便不着痕迹地将话题引开。 “不必过于忧心。” 他声音温和,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倒是我们此次入大魏,需对皇室情形稍作了解,以免应对失仪。” 他目光扫过在座的李沉鱼和叶蓁,显然也是在向她们说明。 “大魏皇帝子嗣不算繁盛,如今膝下仅有三位皇子与一位公主。”谢青釉缓声道,“三位皇子按齿序,乃是晋王、定王与战王。” 叶蓁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好奇地追问:“大师兄,这三位王爷有什么不同吗,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谢青釉微微颔首:“晋王殿下乃中宫皇后所出,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身份尊贵,朝中支持者众。此次疫虫之事,便是由晋王殿下全权督办。” 苏禾闻言,轻轻放下茶杯,接口道:“我随师尊入宫时,曾远远见过晋王殿下一面,确是天潢贵胄,气度雍容,只是眉宇间似有重忧,想来是为疫灾所困。” 她的语气带着一丝自然的敬意和同情。 “那定王呢?”叶蓁继续发问,像个听故事的孩子。 “定王殿下,”谢青釉顿了顿,声音依旧平稳,却多了几分客观的陈述,“其母是陛下极为宠爱的贵妃娘娘,母族势力亦是不凡。听闻定王殿下聪敏机辩,很得陛下欢心。” “宫中似有传闻,贵妃娘娘对后位并非毫无念想。故而定王与晋王之间,难免有些微妙。”她点到即止,并未多言。 李沉鱼默默听着,这些皇室纠葛与她记忆中的片段变了很多。 五百年过去,时过境迁物是人非。 “那战王呢?” 谢青釉看向她,答道:“战王殿下生母早逝,据说在宫中并无倚仗。但坊间传言,他是三位皇子中相貌、性情最肖似陛下的。只是他似乎志不在朝堂,反而常往军中走动,陛下倒也允他。” 叶蓁眨了眨眼:“听起来这位战王殿下倒是个实在人,公主总没那么复杂了吧。” 提到公主,谢青釉的脸上露出一丝真正的笑意,连苏禾的神情也柔和了许多。 “永宁公主是陛下最小的孩子,也是唯一的公主。” 谢青釉语气轻快了些,“听闻公主殿下心思纯净,性情良善,极得太后娘娘宠爱,可谓是皇宫里的明珠。” 苏禾也点头:“嗯,我也听说永宁公主常伴太后左右,诵经祈福,还时常偷偷省下自己的用度,接济宫人或是京中的孤寡,是个心肠极好的姑娘。” 叶蓁听得眼睛发亮:“这位公主殿下真好,希望以后有机会能见见她。” 谢青釉将杯中微凉的茶水饮尽,“如今疫虫之事由晋王主导,我们明日入京,首要便是拜会晋王殿下,了解灾情详情。届时言行需格外谨慎,莫要卷入不必要的纷争。” “好。” 第30章 缺失的父爱 晋王魏尘带来的消息让偏殿内的气氛愈发凝重。 疫虫样本被盗,且盗匪疑似仙魔二界之人,这让本就诡异的疫情蒙上了更深的阴谋色彩。 谢青釉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众人,率先打破了沉默:“样本被盗,线索虽断,却也指明了方向。那些黑衣人既然冒险盗取初始样本,必定与此次瘟疫脱不了干系,甚至可能便是始作俑者。” 苏禾秀眉微蹙,语气带着担忧:“师兄的意思是,我们要去追查那些黑衣人?可他们身手不凡,若真来自仙魔二界,恐怕极难对付。” “正是考虑到此事凶险,”谢青釉看向苏禾,“所以才需谨慎。我们四人中,你与我修为最高,联手应对,即便不敌,脱身应当不难。” “追踪黑衣人之事,便由你我去办,如何?” 苏禾对上他信任的目光,稍作思索,便坚定地点了点头:“好。我听师兄安排。” 李沉鱼在一旁听着,有些急切地插话:“大师兄,苏师姐,那我和李师姐呢?我们也想帮忙!” 她可不想被留在安全的地方无所事事。 叶蓁也看向谢青釉,等待安排。 她知道自己的能力有限,但多一个人总能多一分力。 谢青釉温和地看向她们二人:“自然不会让你们闲着。黑衣人行踪诡秘,追踪需时,且风险难料。” “另一条线索同样重要,疫虫最先爆发的白河村。那里是源头,或许还留有黑衣人未曾抹净的痕迹,或是疫虫本身的秘密。” 他语气郑重了几分:“叶师妹家学渊源,或能辨认出特殊毒物痕迹。沉鱼师妹心思细腻,亦能协助探查。” “你们二人便前往白河村仔细调查,切记,一切以自身安全为重,若有发现,立刻传讯,不可贸然行动。” 李沉鱼一听自己有重要任务,立刻来了精神,拍着胸脯保证:“大师兄放心,包在我身上,我一定把那个村子翻个底朝天,绝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谢青釉微微颔首,最后看向众人:“如此便分头行动。切记,无论哪边发现线索,及时互通消息。” 一直在旁静听的晋王魏尘此时方才开口:“诸位仙长奔波劳碌,本王已命人收拾出几间清净厢房。” “如今天色已晚,不如先在宫中歇息一夜,明日再行动身?宫中也方便诸位互通消息。” 奔波一日,人界压制又令人疲惫,谢青釉略一思索便应下:“也好,那便叨扰殿下了。” 魏尘露出些许笑意:“仙长们肯出手相助,是大魏之幸,何来叨扰。本王这便引诸位过去。” 晋王魏尘亲自引着四人穿过几重垂花门,越往深处走,宫人身影越发稀疏,周遭环境也愈发清幽静谧。 最终,他们停在一排精巧的厢房前,此处毗邻御花园,能嗅到风中送来的清浅花香,仰头便能望见一轮清冷的孤月悬于墨色夜空,远离了前朝的喧嚣与后宫的纷扰。 “此处平日少有妃嫔走动,最为清静,想必不会打扰诸位仙长休憩。” 魏尘温和地说道,示意宫人打开房门。 房门开启的瞬间,即便是见惯了兰陵宗清雅建筑的四人,眼中也不由得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地面铺陈着光可鉴人的青玉瓷砖,拼接得严丝合缝,倒映着穹顶精巧的宫灯光晕,门扉是厚重的红漆雕花木门,鎏金的兽首衔环门扣在灯光下泛着暗沉的光泽。 步入室内,陈设更是极尽奢华。 多宝架上陈列着白玉雕琢的玲珑摆件,墙上悬挂着细腻的缂丝花鸟图,就连桌案上那套看似寻常的茶具,也是由上好的翡翠整料掏挖而成,碧色通透,触手温凉。 李沉鱼忍不住小声惊叹,手指虚虚拂过一架紫檀木嵌螺钿的屏风:“这凡间皇室都是这般有钱吗。” “拿到现代去买,起码几十个W了。” 苏禾虽也惊讶,但更多的是谨慎,她轻轻拉住李沉鱼的衣袖,低声道:“沉鱼师妹慎言。此乃皇家规制,莫要失了礼数。” 谢青釉目光扫过室内,神色依旧沉稳,只是微微颔首:“有劳殿下费心安排,如此已是极好。” 魏尘笑了笑:“诸位仙长喜欢便好。若有任何需要,只需吩咐门外宫人即可。本王便不打扰诸位休息了。” 说罢,他便带着随从悄然离去。 待魏尘走远,李沉鱼才长长舒了口气,放松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房间每一个角落。 “哇,这杯子摸着好凉快!” “这床幔的料子也太滑了吧!” “大师兄,我们宗门好像都没这么这么富贵。” 谢青釉无奈地摇摇头:“凡间帝王之家,自是与我等清修之地不同。师妹,莫要被外物所惑。” 李沉鱼又走到窗边,推开雕花窗棂,清冷的月光如水银般泻入,洒在光洁的地面上。 她望着窗外影影绰绰的花木,轻声道:“此处虽华美,却总觉得隔了一层,不如宗门自在。” 苏禾也走到她身边,望着同一轮月亮,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是啊。也不知小桉此刻在何处,是否安好。” 她始终放心不下那个突然变得陌生的弟弟。 谢青釉温声安慰:“苏师妹不必过于忧心,俞师弟修为高深,自有分寸。” “明日还需早起,诸位都早些歇息吧。” 四人各自选了相邻的厢房。 李沉鱼合上那扇厚重的红漆木门。 厢房内灯火通明,映照着满室流光溢彩的玉器与华贵陈设。 她在铺着柔软锦缎的床边坐下,心念微动,那面古朴的铜镜便出现在她手中。 指尖注入一丝微弱的灵力,镜面如水波般荡漾开来,露出其内里蕴藏的一方小小空间。 她开始一件件往外拿东西。 几个小巧的白玉瓶,上面贴着李潇亲手写的标签。 极品金创药、百毒辟易丸、清心丹…… 一盒散发着淡淡花香的香膏,标签上写着防晒润肌膏,旁边还有一行小字:“吾鱼宝肤嫩,烈日下需仔细”。 甚至还有几包用油纸仔细包好的蜜饯果子,一看就是莫然师兄偷偷塞进来的。 东西一样样被取出,在床上堆起一个小堆。 每拿出一件,李沉鱼的动作就慢上一分。 她拿起那盒防晒膏,指尖摩挲着上面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极其认真的字迹。 眼前仿佛看到李潇那张总是带着点讨好和紧张的脸,听到他絮絮叨叨的叮嘱。 【宿主,你爹真是把你当眼珠子疼。】 【这准备的,比老妈子还细心。】 李沉鱼没有回应系统。 她只是低着头,看着那些饱含着笨拙而真挚关怀的物品,视线渐渐有些模糊。 早已被刻意遗忘的现代记忆,如同沉渣般翻涌上来。 那个永远弥漫着劣质烟酒和霉味的家。 那个男人,她生物学上的父亲,喝醉了就像换了个人,拳头、皮带、酒瓶,任何触手可及的东西都会变成凶器,落在她瘦小的身体上。 骂她是赔钱货,是拖累。 母亲懦弱的哭泣和阻拦,最终换来更多的殴打。 她缩在角落,浑身疼得发抖,却不敢哭出声,只能在心里一遍遍祈祷:别打了,快停下吧,我要死了…… 十岁那年,父母终于离婚,她像甩掉一个巨大的垃圾一样被判给了母亲,从此再没见过那个男人。 她本该觉得解脱,但内心深处,似乎总有一个地方,破了一个洞,呼呼地漏着冷风。 缺失的父爱,是她两世为人,都无法言说的隐痛。 可现在。 李沉鱼拿起一瓶金创药,紧紧攥在手心,冰凉的玉瓶似乎都染上了温度。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处境里,她却意外地得到了另一份截然不同的父爱。 李潇的溺爱毫无原则,甚至有些可笑,他总是急吼吼笨手笨脚地想把一切最好的都捧到她面前,怕她冷,怕她饿,怕她受一点委屈。 就像在弥补什么,又像是本能地想要倾注所有。 这份爱,沉重,温暖,让她无所适从,又让她贪恋。 一滴温热的液体终于忍不住从眼角滑落,砸在她手背上。 她飞快地用手背擦去,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物品一件件仔细地收回铜镜空间里,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心里那个破洞,似乎被这笨拙而滚烫的关怀,悄悄填补了一点。 第31章 俞桉醉酒 李沉鱼将铜镜空间里的物品仔细收好,心中那份因李潇而起的暖意还未散去。 她目光落在几瓶品相极佳的灵丹上,心思微动。 【宿主,机会来了!】 系统立刻在她脑内响起,声音带着怂恿。 【快,拿那瓶清心丹,谢青釉今日耗费心神,此物正合他用。】 【还有那盒凝神香,点上对他修炼有益,对对,还有那包灵茶叶,也带上,礼多人不怪嘛。】 李沉鱼被系统吵得头疼,但觉得它说得不无道理。 她挑拣出系统点名的那几样东西,握在手中,深吸一口气,拉开了房门,准备去敲谢青釉的房门。 房门刚推开一道缝隙。 一个沉重滚烫的身躯便毫无预兆地迎面倒了下来,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一丝清冽又危险的气息瞬间扑面而来。 “唔!”李沉鱼猝不及防,被撞得踉跄后退好几步,差点摔倒,手下意识地将倒下来的人死死撑住。 入手处是坚硬的骨骼,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明显的硌人感。 他瘦了很多,比起在魔界时那种精悍的结实,此刻更像是一把被强行削薄了的刃。 是俞桉。 他整个人几乎完全靠在她身上,头无力地垂在她颈侧,呼吸灼热,带着浓重的酒意,显然醉得不轻。 墨色的发丝蹭过她的脸颊,带来微痒的触感。 李沉鱼费力地支撑着他,又惊又疑,压低声音:“俞桉,你怎么喝成这个鬼样,你从哪弄来的酒。” 俞桉似乎完全失去了意识,对她的问话毫无反应,只是身体不安分地动了动,嘴唇翕张。 李沉鱼皱紧眉头,勉强将他往屋里拖了拖,避免两人倒在走廊上。 她侧过头,将耳朵凑近他不断开合的唇边,试图听清他在说什么。 含混不清的词语逸出,被酒气裹挟着。 “扶楹……别走……” “冷……好冷……” “为什么……骗我……” “回来……求你……” 每一个零碎的词,都精准地指向那个她无比熟悉的名字,姜扶楹。 他醉得神志不清,念叨的、哀求的、痛苦质问的,全是那个早已死去的人。 李沉鱼望着醉得不省人事的俞桉,那些关于靖安侯府的过往,经过五百年的时光冲刷,似乎不再像最初那般刺骨灼心。 她叹了口气,认命地弯下腰,费力地将这个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人连拖带抱地弄到那张铺着柔软锦被的华贵大床上。 做完这一切,她已微微气喘。 她从角落搬来一个小板凳,放在床边,自己坐上去,双手托着下巴,肘部支在膝盖上,就这么静静地打量着沉睡中的俞桉。 他瘦削的侧脸在昏黄的宫灯下显得有些脆弱,眉头紧紧锁着。 看了半晌,她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问他,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喂,俞桉。” “你既然这么放不下姜扶楹,那当初为什么,”她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真正的困惑,“为什么她对你的好感度,拼死拼活,也才爬到七十就再也上不去了?” 回应她的只有俞桉沉重而带着酒气的呼吸,以及窗外偶尔传来的细微虫鸣。 李沉鱼等了片刻,忽然自嘲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声音低得像耳语:“我真是傻了,居然问你这种问题。” 她微微直起身,目光落在他紧蹙的眉心上。 “你哪里来的心去喜欢别人呢?” “系统早就告诉我了,你天生就缺了那根弦,三魂七魄都不齐全,独独少了最没用的情字。”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所以你根本不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对不对?” 睡梦中的俞桉似乎被噩梦纠缠,喉咙里发出一声模糊的呜咽,眉头锁得更紧。 李沉鱼下意识地伸出手指,指尖轻轻抚过他拧起的眉峰,试图将那褶皱抚平。 她的动作很轻,带着一种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耐心。 “可是。” 她收回手,看着他即便在睡梦中也显得不安稳的脸,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既然不懂,既然没有心,那我当时对你那么好,几乎掏心掏肺。” 她的声音微微哽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只是语气更低了些。 “你为什么还要用那么残忍的方式,灭了靖安侯府满门?” “现在听到别人提起旧事,又跑出去把自己灌得烂醉如泥。” “你这又算是什么意思呢?俞桉。” 她的话音刚落,睡梦中的俞桉仿佛感知到了什么,忽然无意识地动了动,竟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侧过身,手臂一伸,精准地揽住了她的腰,将头埋近了她腰间。 李沉鱼托着下巴的手都忘了放下,一动不动地坐在绣墩上,任由他抱着。 第32章 白河村 李沉鱼是在一片温暖的晨光中醒来的。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从那个硬邦邦的小绣墩上,挪到了柔软宽敞的床铺上,身上还盖着丝滑的锦被。 她甚至感觉嘴角有点湿漉漉的,下意识抬手一擦,果然是睡觉流口水了。 她猛地坐起身,环顾四周。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她一个人。 昨晚那个醉得一塌糊涂最后还抱着她不放的俞桉,早已不见了踪影。 【宿主,你醒啦?】 系统的声音适时响起,带着点刚开机般的慵懒。 【你昨晚睡得可真沉,被人搬上床都不知道。】 李沉鱼揉了揉眼睛,还有些发懵:“俞桉呢,他什么时候走的?” 【天没亮就溜啦,】系统回道,【脚步轻得跟猫似的,看来酒是彻底醒了。】 李沉鱼掀开被子准备下床,视线不经意间扫过房间中央的紫檀木圆桌,动作猛地顿住。 只见那光洁的桌面上,静静地放着一碟精致的点心。 粉白的酥皮层层叠叠,顶端点缀着一小朵嫣红的糖渍桃花瓣,正是她上一世作为姜扶楹时,最爱吃的桃花酥。 她赤着脚走到桌边,拿起一块。 糕点还带着一丝微弱的余温,显然是刚放下不久。 甜而不腻的熟悉香气隐隐飘入鼻尖,勾起了深埋的味蕾记忆。 【哇哦!】 【桃花酥诶,这不是你上辈子最爱的那口嘛,他居然还记得,这大清早的,从哪儿弄来的。】 李沉鱼捏着那块桃花酥,没有说话,眼神复杂地看着那抹娇艳的桃花瓣。 系统还在啧啧称奇:【看来他是真把你当成姜扶楹的替身了,这又是醉酒念叨,又是早起送点心的,这偏执狂讨好人的方式都跟正常人不一样。】 它顿了顿,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担忧,小心翼翼地问:【宿主,万一,我是说万一啊,哪天他突然开窍,或者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意识到你不是什么转世,你就是如假包换的姜扶楹本人,你打算怎么办。】 李沉鱼的目光从桃花酥上移开,望向窗外明澈的天空,脸上没什么表情。 她沉默了片刻: “不会有那一天的。” 系统不解。 【纸包不住火,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你看他现在这状态,明显执念深得快走火入魔了。】 李沉鱼将那块桃花酥重新放回碟子里,动作轻缓却坚定。 “因为在他心里,姜扶楹已经死了。”她垂下眼睫,遮住眼底的情绪,“死在他怀里,死得透透的。是他亲手斩断了所有可能。” 她抬起眼,看向虚空:“他不会允许自己认错。更何况……” 她声音更轻。 “我也不会给他那个机会。” 鸟儿在枝头清脆地鸣叫。 李沉鱼刚整理好衣襟,门外就响起了轻快而有节奏的敲门声,伴随着叶蓁活力十足的声音:“李师姐,你起来了吗?我们该出发去白河村啦。” 李沉鱼拉开房门,清晨微凉的空气涌了进来。 叶蓁一身利落的劲装,正笑眯眯地站在门口。 视线稍移,李沉鱼的目光便撞上了不远处倚着一棵古树枝干的身影。 俞桉不知何时等在了那里,姿态懒散,晨光透过枝叶在他苍白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他见她看过来,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地移开了视线,好像昨晚那个醉酒失态清早偷偷送点心的人根本不是他。 “俞师兄也来啦。”叶蓁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着打招呼,“正好,我们可以一起御剑过去。” 俞桉从鼻子里极轻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依旧没什么交谈的兴致。 李沉鱼收回目光,掩口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角渗出些许生理性的泪水。 昨夜被俞桉那么一闹,后来又思绪纷乱,她确实没睡好,此刻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沉。 “御剑我没问题,”李沉鱼揉了揉眼睛,对叶蓁说,“就是有点困,怕精神不集中。蓁蓁,要不我乘你的剑吧,省得我自己飞半路打瞌睡掉下去。” 叶蓁刚要爽快答应,一旁倚着树的俞桉却忽然开口了。 “乘我的。” 李沉鱼和叶蓁都愣了一下,看向他。 俞桉站直了些,语气平淡无波,像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我修为比你们高,剑更稳,不容易颠簸。” 李沉鱼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信你才有鬼。 以他那阴晴不定的性子,指不定半路怎么故意折腾她,飞得忽上忽下,让她晕头转向才好。 她可不想在白河村吐得昏天暗地。 “不必了。”李沉鱼干脆利落地拒绝,语气疏离,“俞师兄的剑,我无福消受。我还是和蓁蓁一道稳妥些。” 她说完,也不看俞桉瞬间沉下去的脸色,径直走到叶蓁身边,挽住她的胳膊:“蓁蓁,我们走吧。” 叶蓁看看脸色不虞的俞桉,又看看一脸坚决的李沉鱼,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是点了点头:“哦,好,好啊,我的剑术可是爹爹亲手教的,稳当得很,师姐放心。” 俞桉站在原地,看着李沉鱼毫不犹豫地选择踏上叶蓁那柄看起来花里胡哨的灵剑,眼神幽暗了一瞬。 最终只是冷冷地别开脸,召出自己的剑,一言不发地率先化作一道流光掠向天际。 叶蓁赶紧带着李沉鱼跟上,嘴里还小声嘟囔:“俞师兄今天好像又不太高兴了。” 李沉鱼站在叶蓁身后,迎着猎猎晨风,闭了闭眼,将那句“他一直都那样”咽了回去。 飞剑缓缓降低高度,最终在一片荒芜的村口落下。 一条浑浊发白的河水如同失去生机的脉带,无声地穿过村庄,想必这便是“白河”之名的由来。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李沉鱼愣住了。 想象中的村落该有的鸡鸣犬吠、孩童嬉闹声一概没有,目之所及,是半人高的枯黄杂草肆意丛生,吞噬了田埂和小径。 大部分屋舍都已破败倒塌,残垣断壁间蛛网密布,仅存的几间完好的房子也门窗紧闭,死气沉沉,看不到半点人烟。 风吹过空荡的街巷,卷起几片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这哪里像是晋王口中那个民生安泰了三百年的地方,分明像是一处被遗忘已久的乱葬岗。 李沉鱼下意识地搓了搓胳膊,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冒,她忍不住低声嘟囔:“蓁蓁,你确定是这里吗,师兄不是说这村子之前还挺热闹的,这怎么跟闹鬼的坟地似的,连个喘气的都看不见。” 叶蓁也收起了平日活泼的笑容,小脸绷得紧紧的,警惕地四下张望,手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佩剑上:“地图上标的就是这儿没错,可是,这也太安静了,怪吓人的。” 一直沉默跟在后面的俞桉此刻才缓步上前,目光冷淡地扫过这片荒凉。 “疫虫。” 他吐出两个字,成功吸引了另外两人的注意。 “死了人,开了花,结了茧。” 他语气平淡,“剩下的人,只要没傻,自然怕死。不搬走,难道留在这里等着给那些虫子当下一顿花肥?” 他的解释冰冷而直接,剖开了这死寂景象下血淋淋的真相。 李沉鱼闻言,胃里一阵不舒服。 她看着那些坍塌的房屋,能想象出当时村民们惊恐逃离,家园顷刻间化为死地的惨状。 叶蓁倒吸一口凉气,声音都带了点颤:“俞师兄,你是说这里的人,都是因为害怕,才全都跑光了?” “不然呢,”俞桉侧过头,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这还用问”,“难道集体出门走亲戚了?” 叶蓁被他噎了一下,缩了缩脖子,没敢再问。 李沉鱼深吸了一口气:“来都来了,总不能白跑一趟。晋王说最初出事的是村东头独居的老丈家,我们过去看看,希望能找到点线索。” 第33章 有病的俞桉 根据晋王提供的模糊方位,三人找到了村东头。 然而,并非预想中的屋舍,而是一片被烈火彻底吞噬后的焦黑废墟。 残存的几根木炭般的房梁歪斜地指向天空,地面上覆盖着厚厚的灰烬和烧融的残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散去的焦糊和某种怪异甜腥的气味。 叶蓁捂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呀,怎么烧成这样了,这还怎么找线索。” 李沉鱼看着这片废墟,心里一沉:“大概是村里人在那老丈出事死后,怕那些虫花和茧继续蔓延,不得已才放火烧了,也能理解。” 俞桉没说话,只是上前几步,伸出右手,指尖凝聚起一丝极淡的灵力微光,缓缓扫过那片废墟。 他闭目感应了片刻,才收回手,灵力光芒散去。 “烧得很彻底。” 他睁开眼,“残留的气息也被烟火气盖住了,什么都没有。” 唯一的明确线索,就这样断在了这片灰烬里。 李沉鱼心里涌上一股无力感,她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总不能白来一趟。去村里别处看看吧,或许还有没来得及搬走的人,或者能发现点别的什么。” 三人开始在这片死寂的荒村里艰难跋涉。 道路早已被疯长的杂草和倒塌的篱笆淹没,深一脚浅一脚,走得极其费力。 李沉鱼本就身子弱,平时在宗门里能躺着不坐着,哪经历过这种强度的野外徒步。 走了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已经气喘吁吁,额头布满细汗,两条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胸口也闷得发慌。 “等等……等等……” 她实在撑不住了,扶着一截歪倒的枯树干,大口喘着气,脸色发白,“让我,让我歇会儿……我不行了……” 叶蓁虽然也有些累,但状态好很多,她折返回来,担心地问:“李师姐,你没事吧,你脸色好差。” 俞桉停下脚步,回头看她:“麻烦。” 李沉鱼连瞪他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有气无力地摆摆手。 就在她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直接瘫倒在地累死过去的时候,叶蓁忽然指着远处一个方向,惊喜地叫了起来: “咦?你们快看!那边,好像好像有炊烟!” 李沉鱼猛地抬头,顺着叶蓁指的方向望去。 果然,在村落更深处靠近山脚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一缕极细极淡的灰白色烟柱,正袅袅地从一间低矮的茅屋后升起。 在一片死寂中显得格外突兀,却又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希望。 那缕炊烟如同绝望中的救命稻草,三人朝着那个方向艰难行去。 越靠近,越能看清那只是一间极其低矮破败的茅草屋。 但就是这间陋室,竟成了这片死地里唯一透着活人气息的地方。 李沉鱼几乎是拖着两条灌了铅的腿挪到门口的,她靠着斑驳的土墙,大口喘着气,感觉自己总算能活过来了。 她缓了口气,抬手轻轻叩响那扇看起来摇摇欲坠的木门。 “叩、叩、叩。” “有人吗。” 声音在死寂的村落里显得格外清晰,但门内没有任何回应,只有那缕炊烟依旧不急不缓地从屋后飘出。 叶蓁见状,以为李沉鱼声音太小里面的人没听见,便自告奋勇上前,扯开了清脆的嗓子喊道:“喂!里面有人吗?我们是路过的,想问点事情!开开门呀!” 她的声音比李沉鱼响亮得多,甚至惊起了远处枯树上的几只乌鸦,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然而,茅屋内依旧是一片死寂,仿佛根本没人存在。 一旁的俞桉显然已经耗尽了所剩无几的耐心。 他眉头蹙起,脸上掠过一丝显而易见的不耐烦,不等李沉鱼和叶蓁再尝试,直接上前一步,抬手—— “嘭!!!” 一声巨响,那扇本就脆弱的木门竟被他随手一掌拍得四分五裂,木屑纷飞。 ヽ((◎д◎))ゝ 李沉鱼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一跳,反应过来后气得差点背过气去,也顾不得累了,冲着他低吼道。 “俞桉!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我们是来打听消息的,不是来抄家的!你把人吓跑了怎么办?!” 俞桉甩了甩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语气凉薄:“敲又敲不开,喊又喊不应,浪费时间。这不是最快的方法?” 就在这时,那破碎的门洞后,阴影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颤抖的声响。 紧接着,一个满头银发、身形佝偻得厉害的老妇人,颤巍巍地挪了出来。 她手里紧紧攥着一把生锈的、豁了口的菜刀,枯瘦的手臂抖得几乎握不住刀柄。 她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却又强撑着一种绝望的勇气,对着门外不速之客嘶声喊道: “妖……妖魔……鬼怪!老婆子我不怕你们!我……我就这一把老骨头了……有……有本事就拿了去!别……别想害我!” 那老妇人惊恐的嘶喊和颤抖的菜刀,瞬间点燃了俞桉本就阴郁烦躁的情绪。 他眼底掠过一丝毫不掩饰的戾气,身形一晃。 枯瘦的老妇人甚至没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只觉脖颈一紧,一只冰冷如铁钳的手已经死死扼住了她的喉咙,巨大的力道掐得她眼球外凸,发不出半点声音,手中的破菜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 “唔……呃……” 老妇人徒劳地挣扎着,布满皱纹的脸因窒息迅速涨红发紫。 俞桉俯视着她,眼神阴鸷得吓人,声音低沉冰冷,不带一丝温度:“疫虫。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否则杀了你。” 他指尖微微用力,老妇人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咯咯声。 “俞桉!!!” 李沉鱼简直要气疯了,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抬脚就对着俞桉的屁股狠狠踹了过去。 “你放开她,你脑子被驴踹了啊,你除了会掐脖子逼问还会干什么?!” “她是老人家!我们是来问线索不是来杀人的!” 俞桉被她踹得身子微微一晃,扼着老妇人的手却丝毫未松。 他缓缓侧过头,冰冷的紫眸扫向李沉鱼,里面翻涌着骇人的风暴:“你找死?” “我找你M!” 李沉鱼气得口不择言,也顾不上怕他了,伸手就去掰他的手指,“松手!快把她掐死了你看不见吗,线索没了你负责?!” 叶蓁也吓坏了,在一旁急得团团转:“俞师兄你快松手,李师姐你别激动,哎呀怎么办啊。” 或许是李沉鱼拼尽全力的拉扯起了作用,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俞桉盯着她因愤怒而涨红的脸看了几秒,最终极轻地嗤笑一声,猛地松开了手。 老妇人像破布一样软倒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地咳嗽喘息,看向俞桉的眼神如同看着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充满了恐惧。 李沉鱼赶紧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扶住老妇人,连声道歉:“对不住,对不住老人家,他,他这里有点问题。” 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语气充满了歉意和无奈,“我们不是坏人,我们是兰陵宗的弟子,奉命来调查疫虫之事的,刚才真是对不住,您没事吧?” 老妇人惊魂未定地喘着气,浑浊的眼睛仔细打量着李沉鱼焦急而真诚的脸。 又看了看旁边虽然脸色冰冷但确实没再动手的俞桉,还有一脸担忧的叶蓁,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了一些。 她颤抖着声音,依旧带着警惕:“你……你们真是仙门的人?不是……不是那些放虫子的妖怪?” “不是不是。”李沉鱼连忙保证,“我们真的是来查案子的。您别怕。” 老妇人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颤巍巍地站起身,指了指被拍烂的房门:“进来吧。” 茅屋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简陋贫寒,家具寥寥无几,且都十分老旧,蒙着一层薄灰。 光线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草药味和老人特有的气息。 李沉鱼搀扶着老妇人进屋,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四周。 她的视线被挂在土墙正中的一幅画吸引住了。 那缂丝的工艺,那栩栩如生的花鸟图案,竟与她昨日在皇宫偏殿见到的那幅一模一样。 这绝非寻常乡野老妇所能拥有的东西。 第34章 痴傻的翠花,容妃死亡 屋内光线昏暗,老妇人颤巍巍地给三人倒了三碗清水,碗边还有细微的缺口。 她自己也坐下,浑浊的眼睛望着窗外荒凉的景象,陷入了回忆,脸上的皱纹似乎更深了。 李沉鱼捧着水碗,没有喝,轻声问道:“老人家,您能跟我们说说,白河村以前是什么样子的吗,疫虫爆发之前。” 老妇人叹了口气:“以前啊,我们白河村虽然地方偏,但靠着这条河,日子过得还算红火。” “村里人多,也热闹,白天孩子们满村子跑,晚上家家户户点起灯,不比那些大镇子差多少。”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变得哀伤,“可谁能想到,半年前,那该死的虫子就突然冒出来了。” 她的声音带上了哭腔,枯瘦的手紧紧攥着衣角:“死了,好多人都死了,死得那叫一个惨啊,看着昨天还好好的人,今天就烂了,长出那些鬼东西,大家吓破了胆,能跑的全都跑了。” “我们一家五口人,儿子、儿媳、小孙子,都没了,就剩下我这个老婆子,和我那苦命的孙女。” 李沉鱼心中一紧,放柔了声音:“您的孙女她现在在哪儿,还好吗?” 老妇人用袖子擦了擦眼角:“翠花,我孙女叫翠花。” “那孩子命苦啊,以前是在宫里当差的,是容妃娘娘身边的宫女。后来容妃娘娘没了,她就被放出来了。回来没几年,也不知道遭了什么孽,摔了一跤,把脑子撞坏了。” “人就傻了,时好时坏的。” 宫女? 容妃?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立刻联想到墙上那幅皇宫画作。 一个前宫女的家里,出现宫廷之物,似乎说得通,但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与俞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李沉鱼按下心思,语气尽量平和:“老人家,我们能见见翠花姑娘吗,或许她能知道些什么。” 老妇人脸上露出一丝为难和警惕,她犹豫了一下,才指了指通往后院的一扇小门:“她在那个屋里头。” “不过你们可得小心点,她现在癫疯得很,认不得人,动不动就打人砸东西,我怕她伤着你们。” 俞桉靠在门边,一直冷眼旁观,此时忽然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惯有的嘲讽:“一个傻子,能问出什么。” 李沉鱼没理他,对老妇人郑重道:“我们会小心的,只是看看,绝不刺激她。” 好的,我们重写这一章节,增加更自然、更丰富的对话。 李沉鱼的手刚碰到那扇破旧的木门,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就从门缝里钻了出来,像是有东西腐烂了很久。 她胃里一阵翻腾,猛地后退一步,差点撞到后面的叶蓁。 “这什么味道。”叶蓁立刻捂住鼻子,脸皱成一团,“比我们家的药渣桶还冲。” 连靠在门框上的俞桉都嫌恶地皱紧了眉,冷冷道:“里面是死了什么东西。” 李沉鱼强压下恶心,用力推开了门。 昏暗的光线下,她看清了屋内的景象,瞬间僵在原地,倒吸一口凉气。 角落里,一个瘦骨嶙峋的身影被粗重的铁链锁着,蜷缩在肮脏的草堆上。 翠花头发黏腻打结,衣服破烂不堪,周围地面污秽不堪,只有旁边小桌上的一碗干净饭菜显得格格不入。 “这……这是……” 李沉鱼的声音有些发颤,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向跟进来的老妇人。 老妇人浑浊的眼里涌出泪水,声音哽咽:“仙长们……别,别吓着……这是我那苦命的孙女,翠花。” 叶蓁又怕又惊,小声问:“老婆婆,她为什么被锁着。” 老妇人用袖子抹着眼泪,断断续续地解释:“没法子,真的没法子了,以前没锁的时候,她发起疯来,吓死人嘞,隔壁家那么壮的看门狗,被她活活打死了。” “还差点把邻居娃娃摁进河里,要不是发现得早,恐怕那娃娃就要遭殃了,我老了,拦不住她,只能这样,造孽啊……” 李沉鱼听得心里发酸,她慢慢靠近角落,轻声呼唤:“翠花?翠花姑娘?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蜷缩的人影毫无反应,但李沉鱼凑近了,却听到她嘴里反复嘟囔着破碎的字句。 “别杀我……” “看不见……我什么都没看见……” “娘娘饶命……” “她一直在念叨什么?”俞桉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什么娘娘,容妃到底怎么死的。” 老妇人听到俞桉的声音,害怕地缩了一下,才低声回答:“这位仙长,翠花从宫里回来后,就老做噩梦,说胡话。” “说容妃娘娘是被人害死的,死得极惨,她怕是撞见了什么不该看的,吓丢了魂,后来摔坏了脑子,就更说不清了,整天就知道说‘别杀我’。” 李沉鱼追问道:“婆婆,容妃娘娘的事,翠花还说过什么细节吗,比如她看见了谁,或者听到了什么。” 老妇人茫然地摇头:“说不清喽,她那时候就神神叨叨的,后来干脆傻了,问也问不出,就知道怕。” 李沉鱼看着蜷缩在角落、不断呓语的翠花,心情复杂。 叶蓁凑近李沉鱼,小声提醒道:“李师姐,天色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回去和大师兄他们碰面了,也不知道他们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李沉鱼回过神,点了点头:“嗯,是该回去了。” 她转向一旁默默垂泪的老妇人,从袖中的铜镜空间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玉瓶,递了过去。 “婆婆,”李沉鱼语气温和,“这里面是一些醒神丸,是我爹……是我师门配制的。或许对翠花姑娘的病情能有些帮助。” 老妇人茫然地接过玉瓶,手有些颤抖:“仙长,这……这药能治好翠花的傻病吗?” 李沉鱼坦诚地摇摇头:“婆婆,翠花姑娘的病根深蒂固,这药并非灵丹妙药,能否彻底康复,我也不敢保证。” “但它或许能让她神智清明一些,少些惊惧糊涂日子。您记得每日给她服一粒,长久坚持下去,或许能有一线希望。” 老妇人闻言,浑浊的眼睛里顿时涌出更多泪水,她紧紧攥着玉瓶,就要跪下。 “谢谢……谢谢仙长!谢谢您还惦记着我们这苦命人。” 李沉鱼连忙扶住她:“婆婆快别这样,只是力所能及的一点心意。” 一直冷眼旁观的俞桉此时忽然冷哼一声,打断了这略显感人的场面。 他目光扫过这破败的茅屋和屋内的两人,语气淡漠:“感激涕零留着以后再说。” 他转向李沉鱼和叶蓁,不耐道:“不是要走吗,磨蹭什么。” 说完,他率先转身向外走去。 但在踏出屋门的那一刻,他极其隐蔽地屈指一弹,一道几乎看不见的紫色流光如同水幕般迅速蔓延开来,将整间茅屋悄然笼罩,随即隐没不见。 叶蓁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拉着李沉鱼跟上:“俞师兄,等等我。” 李沉鱼却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那看似毫无变化的茅屋,微微蹙眉。 她隐约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灵力波动,但转瞬即逝。 俞桉走在最前面,头也不回,声音随风飘来,带着一贯的刻薄:“好不容易找到个可能知道点什么的活口,要是我们一走就死了,岂不是白费功夫。” 第35章 故土,靖安侯府 夕阳将天空染成橘红色,为荒凉的村庄更添几分萧瑟。 李沉鱼俞桉和叶蓁赶到约定好的村口老槐树下,却只看到苏禾一人焦急等待的身影。 李沉鱼的心瞬间提了起来,她快步上前,目光急切地扫视四周:“苏师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谢师兄呢?” 她生怕听到那个最坏的消息。 苏禾见到他们,明显松了口的,“沉鱼师妹,你们总算回来了。” “别担心,青釉他没事。只是我们方才收到宗门的紧急传讯,掌门师尊有要事,命他即刻返回,不得有误。他来不及等你们,便先走一步了,让我在此等候,告知你们一声。” 听说谢青釉只是回宗门而非遇险,李沉鱼高悬的心这才落回实处,下意识地拍了拍胸口:“吓死我了,没事就好。” “呵。”一声冰冷的嗤笑从旁边传来。 俞桉抱着手臂,倚着树干,目光斜睨着李沉鱼,“听到他没事,放心了?李沉鱼,你这份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才是他未过门的道侣。” 李沉鱼瞪了他一眼。 苏禾也微微蹙眉,不赞同地看了俞桉一眼:“小桉,不要这样说沉鱼师妹。” 但她似乎心事重重,并未过多纠结于此,转而道:“你们那边探查得如何,我们这边,虽未找到盗取疫虫样本之人,却查到些线索,似乎隐隐指向……皇宫内部。” 李沉鱼立刻被这话吸引了注意力。 “皇宫?我们也查到了一些线索,可能与此有关。” 叶蓁在一旁忙不迭地点头补充:“是啊是啊苏师姐,我们找到一个老婆婆,她孙女以前是宫里的宫女,伺候那个那个叫什么来着。” “容妃。”李沉鱼沉声接话,神色凝重起来,“那位宫女名叫翠花,曾在容妃宫中当差。容妃死后她才出宫,后来变得神志不清,口中一直呓语,说什么别杀我、娘娘饶命,似乎目睹了容妃被人虐杀的场面。” 苏禾闻言,脸色瞬间一变:“容妃?虐杀?你们确定?” 俞桉懒洋洋地插话,语气依旧带着惯有的嘲讽:“一个疯子的胡话而已,有什么确不确定的。不过,倒是巧了。”他意味深长地看向苏禾,“你们查到的线索,也指向皇宫?” 苏禾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声音压得更低:“我们追踪那伙黑衣人的微弱气息,虽最终断了线索,但那气息消失的方向,确实是皇城无疑。” “而且我们沿途打听,似乎有传闻,容妃娘娘的死并非意外,也并非疾病,宫中讳莫如深。” 两边的线索在此刻交织,共同指向了宫廷深处和那位死因蹊跷的容妃。 四人商议后,决定暂且按兵不动,等待谢青釉返回后再一同设法探查容妃旧日居所,毕竟皇宫大内,绝非可轻易擅闯之地。 等待的时间显得有些漫长。 李沉鱼望着窗外熟悉又陌生的皇城街景,五百年过去,心底那份关于家的思念难以抑制地翻涌上来。 她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反正现在干等着也是无聊,我还是第一次来大魏皇城呢,听说热闹得很,我想出去逛逛,见识见识。” 她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充满好奇和期待。 一直闭目养神的俞桉忽然睁开眼,目光锐利地看向她,声音不容置疑:“我跟你去。”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摇头拒绝,脸上挤出一点假笑:“不用了吧,我就是随便走走,买点女孩子家的小玩意儿,你跟着多没意思。” 俞桉站起身,一步步走近她,“皇城鱼龙混杂,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不适的掌控感。 李沉鱼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心底压抑的怨恨和恐惧交织,差点脱口而出“我最不放心的是你!”。 她强忍着情绪,偏过头避开他的视线,语气生硬地找了个借口:“我就是想自己一个人静静逛逛,散散心,不行吗?” 一旁的叶蓁看着俞桉主动要陪李沉鱼,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又见李沉鱼拒绝,立刻抓住机会,脸上绽开笑容凑上前。 “俞师兄,李师姐想一个人逛,你就让她去嘛,皇城治安挺好的,要不我陪你去逛逛吧,我知道西街那边有很多卖灵草矿石的铺子,可有意思了。”她期待地看着俞桉。 俞桉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直接无视了叶蓁的提议,目光依旧锁在李沉鱼身上,显然不打算改变主意。 李沉鱼只觉得无比烦躁,她只想去靖安侯府旧址看看,绝不能让俞桉这个灭她满门的凶手。 她忽然灵光一闪,放缓了语气,甚至带上了撒娇。 “哎呀,我真的就是随便走走,很快就回来。对了,” 她像是忽然想起什么,看向俞桉,“我听说皇城西街有家老字号的桃花酥特别好吃,俞师兄,你要是实在不放心叶师妹一个人,不如陪她去西街逛逛,顺便帮我带一盒回来,我是真的有点想吃了。” 听到“桃花酥”三个字,俞桉的眼神几不可察地闪烁了一下。 他盯着李沉鱼看了片刻,似乎在判断她话的真伪。 最终,他冷哼了一声,算是默认了。 但他显然没打算等叶蓁,转身便朝门外走去,只丢下一句冰冷的命令:“跟上。别磨蹭。” 叶蓁先是一愣,随即欣喜地应了一声“哎!”,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临走前还冲李沉鱼感激地笑了笑。 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俞桉丝毫没有等叶蓁的意思,脚步快得叶蓁需要小跑才能勉强跟上,李沉鱼这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揉了揉眉心,对一旁的苏禾露出一个疲惫的笑容:“苏师姐,我可能昨晚没睡好,有点累,先回房歇会儿,等他们回来再说吧。” 苏禾温和地点点头:“好,你去吧。” 李沉鱼转身,走向自己的房间,关上门后。 她需要独自去面对那片早已物是人非的故土。 第36章 又一个疯癫的人 李沉鱼凭着记忆中的路线,一步步走向那个刻在灵魂深处的地址。 越靠近,她的心跳得越快,一种混杂着渴望与恐惧的情绪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当她终于站在那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前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原地。 朱红的高墙依旧,威严的石狮仍在,但府门上方那块曾经悬挂着“靖安侯府”鎏金匾额的地方,如今却被一块更显赫、更冰冷的“晋王府”匾额所取代。 是啊,五百年了,早已改朝换代,物是人非。 那个承载着她作为姜扶楹所有欢笑与痛苦的家,早就不存在了。 那夜也是在这样的高墙内,暴雨如注,冲刷不尽满地的血腥。 冰冷的雨水混着温热的血,从台阶上一级一级蜿蜒流下,汇成一条条触目惊心的红色小溪。 到处都是倒下的人,熟悉的不熟悉的,曾经鲜活的生命都变成了逐渐冰冷的躯体。 而那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俞桉。 这里早已不是她的归处,只是一处刻着惨痛记忆的坟场。 她刚转过身,还没走出两步,一个温和却带着些许讶异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李姑娘?” 李沉鱼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 只见晋王魏尘正站在晋王府门口,似乎刚外出归来,身边跟着两名随从。 他看着她,眼中带着疑惑。 “真是巧遇,李姑娘怎么会来到本王府邸附近?” 魏尘微笑着问道,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有礼。 李沉鱼心脏狂跳,面上却强装镇定。 “原来是晋王府,民女失礼了。” “我第一次来皇城,听说这边坊市建筑颇有特色,就随意逛逛,不识路径,误打误撞到了这里,并不知道是殿下府邸,惊扰殿下了。”她微微屈膝行了一礼。 魏尘笑了笑,似乎并未起疑:“原来如此。李姑娘既是仙门弟子,又是为调查疫灾而来,便是本王的贵客。” “既然到了门口,何不进来小坐片刻?也让本王略尽地主之谊。” 李沉鱼心里一万个不想进去,只想立刻离开,连忙推辞:“不敢叨扰殿下,我只是随意走走,这就回去了。” “李姑娘不必拘礼。”魏尘态度温和却坚持,“正好本王也有些关于疫虫案的细节,想再与姑娘探讨一番。请。” 他侧身,做出了邀请的手势。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拒绝反而显得可疑。李沉鱼只得硬着头皮,低声道:“那便叨扰殿下了。” 步入府内,李沉鱼的心始终高悬着。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府内的格局和许多建筑竟与她记忆中的靖安侯府相差无几。 长廊,亭台,甚至是一些主要的院落布置,都依稀保留着过去的影子,只是修缮得更为华丽精致。 她跟在魏尘身后,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府邸深处。 当穿过一道月亮门,看到那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湖泊时,她的脚步猛地顿住了,呼吸一窒。 月心湖。 湖边的垂柳似乎比五百年前更加粗壮茂密,但那个位置,那块光滑的青石板,她永远不会记错。 就是在那里,暴雨倾盆的夜晚,她作为刚穿越而来的姜扶楹,第一次见到了那个浑身湿透跪在结冰湖面上,却咬紧牙关一声不吭的少年奴仆。 李沉鱼望着那片波光粼粼的湖水,前世今生的记忆交织翻涌,一时竟痴了,连晋王何时走到身边都未察觉。 “李姑娘似乎对本王府中这片月心湖情有独钟?”魏尘温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 李沉鱼猛地回神,勉强笑了笑:“让没有没有,殿下见笑了。只是觉得这片湖景致极好,一时看入了迷,失了礼数,还请殿下勿怪。” 魏尘正欲开口。 一旁假山后突然窜出一个身影,力道极大,猛地将毫无防备的李沉鱼推向湖中。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 ???? ?(°?°)? 李沉鱼根本来不及反应,冰冷的湖水瞬间淹没头顶。 她惊慌失措地扑腾着,呛了好几口水。 说来可笑,她这仙门弟子,两世为人,偏偏就是个旱鸭子。 【宿主!】 【快扑腾!别沉底啊!】 岸上一阵慌乱惊呼,几个反应快的下人立刻跳入水中,七手八脚地将狼狈不堪的李沉鱼捞了上来。 她浑身湿透,冷得直打哆嗦,头发黏在脸上,不停地咳嗽。 魏尘脸色微沉,目光锐利地扫向那个推人的身影。 那是一个穿着华服却头发散乱眼神狂乱空洞的年轻女子,此刻正看着落汤鸡般的李沉鱼,拍着手咯咯傻笑。 魏尘快步上前,并非斥责,而是用一种极其轻柔却又不容挣脱的力道将那女子揽入怀中,制止她进一步的动作。 他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看向李沉鱼:“李姑娘,你没事吧,实在对不住,这是本王的王妃。” 他语气沉重,带着显而易见的疼惜与无奈,“她原是丞相府的嫡女,性子最是温婉善良。” “前些时日疫虫作乱,她心系百姓,亲自在外施粥救济,可难民太多,粥棚被挤塌了,她受了惊吓,又受了伤,醒来后便时常如此神志不清,认不得人,甚至会做出些伤人之举。本王代她向你赔罪了。” 李沉鱼裹着下人匆匆取来的干爽披风,还在微微发抖,闻言摇了摇头,声音还有些哑:“殿下言重了,我没事,王妃娘娘也是无心之失,遭遇如此变故,令人心痛,我怎会怪罪。” 魏尘似乎松了口气,感激道:“李姑娘深明大义,本王惭愧。” 他小心地安抚着怀中依旧痴痴傻傻试图挣扎的王妃,动作熟练得令人心酸。 待王妃稍微安静些被侍女搀扶下去后,魏尘才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重新看向李沉鱼,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沉稳:“李姑娘此次探查,可有什么新的发现,若有需要本王协助之处,但说无妨。” 李沉鱼心中念头飞转。 她看着眼前这位温文尔雅的晋王,又想起月心湖,想起靖安侯府,想起翠花口中的容妃虐杀。 一种莫名的不安感萦绕心头。 【宿主,】系统也小声提醒,【这家伙笑得我数据库发毛,感觉不像表面那么简单,咱们留一手。】 她定了定神,面上露出些许苦恼和无奈:“劳殿下挂心,只是白跑一趟。” “那村子荒废已久,什么都没找到,村民也都逃散了,线索算是断了。”她巧妙地将翠花和容妃之事完全隐去。 魏尘闻言,脸上也露出遗憾:“竟是如此……看来这疫虫之祸,比想象中更为棘手。” “不过李姑娘也不必过于灰心,本王已加派人手巡查,一有消息,定第一时间告知贵宗。” 两人又客套了几句,李沉鱼便借口衣衫湿透需尽快回去更换,婉拒了魏尘备车相送的好意,匆匆离开了这座让她心绪不宁的晋王府。 第37章 俞桉渡劫期 夜色深沉,李沉鱼正对着烛火发呆,回想白日里晋王府的种种,心头疑虑未消。 窗棂无声无息地被一股阴冷的风推开,一道裹挟着浓郁魔气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房中。 珈络依旧是那身玄色重袍,面容隐在阴影里,唯有那双跳跃着暗红火焰的眸子落在李沉鱼身上。 他指尖弹出一枚散发着不祥黑气的药丸,精准地落在李沉鱼面前的桌上。 “喏,这个月的解药。” 他的声音低沉平滑,却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意味,“本皇亲自来送,你是不是该感恩戴德?” 李沉鱼看着那枚能缓解锥心之痛的药丸,沉默地拿起,放入口中咽下。 “陛下你人真好,感恩戴德要的要的,下辈子给你当牛马。” 那药丸化作一股冰寒的气流滑入喉管,暂时压下了心脉处蠢蠢欲动的毒素。 珈络似乎心情不错,甚至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顺便来看看,本皇那一半馈赠,被你养得如何了。可别浪费了。” 李沉鱼没听懂。 他毫无预兆地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魔元,不由分说地点向李沉鱼的眉心,强行探查她的灵力和魔元状况。 李沉鱼根本来不及反抗,只觉得一股霸道的力量侵入体内,游走一圈。 嘿嘿嘿嘿,完了…… 片刻后,珈络脸上的那点虚假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收回手,周身的低气压几乎让烛火都凝固了。 他盯着李沉鱼,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荒谬的笑话,极低地冷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嘲讽和怒意。 “废物。”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李沉鱼,你真是本皇见过最无可救药的废物。” 他猛地逼近一步,阴影将李沉鱼完全笼罩:“这么长时间,非但毫无寸进,竟然还敢给本皇倒退?!你把本皇的话当耳旁风?你以为那一半魔神之力是给你拿来观赏的吗。” “陛下,我冤枉啊,不是我不努力,而是我真的无能为力,我不是俞桉和大师兄,没有修仙的天赋,不过是个天资平平的小配角,短时间我也涨不了那么多修为。” “本皇没空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听着,”他声音压低,却更加危险,“给你七天。七日内,若你的修为还爬不回筑基期。” “本皇就亲自来取回你那点可怜的修为,顺便捏碎你的脖子。废物,不配活着浪费本皇的魔元。” 说完,他根本不给李沉鱼任何回应或争辩的机会,身形如同融入阴影般悄然消散,只留下满室未散的冰冷魔气和一句最后的警告 “七天后,本皇要看到结果。” 窗户无声地合上。 “喂,我还没答应呢。” 没人理她。 七天,筑基期,这几乎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李沉鱼太绝望了。 “魔皇倒是对你关怀备至。” 李沉鱼吓得一个激灵,猛地抬头望去。 只见俞桉不知何时出现在房中,正侧身倚靠着窗边的墙壁,双臂环抱,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侧脸轮廓。 他看起来来了有一会儿了,那双紫眸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里面情绪难辨,像是在等待一个解释。 李沉鱼的心脏又是一阵狂跳,比刚才被珈络威胁时跳得还要乱。 他听到了多少? 看到了多少? 她张了张嘴,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或者说,该不该说。 俞桉似乎并不期待她的回答,他极轻地哼了一声,站直身体,慢步走到桌边。 他的目光扫过空荡荡的桌面,那里刚才还放着珈络留下的药丸残渣。 然后,他像是变戏法一样,从袖中拿出一个油纸包,随手扔到了桌上。 油纸包散开,露出里面码得整整齐齐的桃花酥,顶端点缀的糖渍桃花瓣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娇艳。 李沉鱼愣住了,眼睛微微睁大,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包桃花酥。 他……他真的去买了。 她白天只是为了支开他随口编的借口。 【哇哦!】 【桃花酥!他居然真的记得,宿主,这大魔头偶尔还是有点……呃……记性的】 李沉鱼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她确实没想到俞桉会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另一方面,想到送点心的人是谁,以及这点心背后可能代表的替身含义,那点微弱的惊讶立刻没了。 她垂下眼睫,“你还真去买这个了。” 俞桉瞥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平淡无波,带着点惯有的嘲讽。 “顺路而已。免得某人下次又拿这个当借口,鬼鬼祟祟地不知道跑去哪里。” 他这话意有所指,显然猜到她白天并非真的想去逛街。 李沉鱼抿了抿唇,没有接话,也没有去拿那块桃花酥。 两人之间陷入一种微妙的沉默。 俞桉似乎也并不在意她吃不吃,他的注意力很快从点心上移开,重新落回李沉鱼身上,忽然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我到渡劫期了。” 李沉鱼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修为。”俞桉补充道,“渡劫期。” 李沉鱼彻底怔住了,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地重复:“渡劫期?!” 她知道他天赋恐怖,进步神速,但这速度也未免太逆天了! 这才多久,从魔界回来时他好像才结丹左右。 这意味着他已经站在了修仙体系的顶端,与魔皇珈络同等境界,再往上,便是那传说中的魔神之境 “这就是天赋的差距吗?” 她还在为如何爬回筑基期而苦苦挣扎,生死一线,而他却已轻描淡写地踏入了无数修士穷极一生都无法触碰的领域。 “恭喜。”她最终干巴巴地吐出两个字。 俞桉对她的祝贺毫无反应,他的紫眸中闪过一丝幽光:“至于查案,我有个更简单的法子。” 李沉鱼抬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回白河村。”俞桉道,“那里是疫虫最初爆发之地,残留的死气怨气,还有那些虫子的气息最为浓郁。我可以利用这些,强行构筑一个回溯幻境。” “回溯幻境?”李沉鱼不解。 “嗯。” 俞桉解释,“相当于短暂地重现过去的片段。能看到什么,取决于那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以及残留气息的强弱。比你们像无头苍蝇一样乱找有效率得多。” 第38章 皇后容妃的特殊关系 【宿主!宿主!】系统立刻激动起来。 【这个听起来好厉害,就像全息投影历史回放。】 【说不定真能看到容妃是怎么死的,或者疫虫到底怎么来的,快答应他。】 李沉鱼心中也是一动。 这确实是目前最快最直接的方法了。 虽然由俞桉来施展让她本能地感到不安,但珈络的死亡通牒悬在头顶,她已没有太多选择。 “好!”她几乎是立刻点头,“我们什么时候去?” “现在。”俞桉做事从不拖泥带水。 再次回到这片死寂的荒村,夜风似乎都带着冤魂的呜咽。 俞桉选在了村中死气最浓郁的一片空地上,示意李沉鱼站远些。 他闭上眼,周身开始弥漫出浓稠如墨的魔气,与周围环境中残留的绝望痛苦气息产生共鸣。 空气开始扭曲,光线变得光怪陆离,一个不断晃动的幻境逐渐凝聚成形。 然而,预想中阴森恐怖的疫虫爆发景象并未出现。 幻境稳定下来的瞬间,映入李沉鱼眼帘的,竟是一处极尽奢华的宫殿内景。 鲛绡宝罗帐,暗香浮动,空气中弥漫着令人面红耳赤的暧昧香气。 紧接着,一阵阵压抑又难耐的娇喘声和呻吟声从层层叠叠的帐幔后清晰地传了出来,夹杂着肉体碰撞的细微声响和模糊的呢喃爱语。 李沉鱼的脸“唰”地一下变得通红,热度瞬间蔓延到耳根。 她虽然不是什么都不懂,但猝不及防接触到如此直白的活春宫,还是让她尴尬得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下意识地就想转身避开。 一旁的俞桉却依旧面无表情,仿佛听到的只是风声雨声。 他甚至还有闲心点评了一句,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幻境重现的是此地残留最深的记忆碎片。看来这白河村底下,埋着的秘密比疫虫有趣得多。” 他顿了顿,精准地报出了幻境中正在行苟且之事的两人身份: “里面的是当朝皇后,和那位死得不明不白的容妃。” 李沉鱼被那帐幔后传出的暧昧声响惊得面红耳赤,心跳如鼓。 她虽觉尴尬,但一种前所未有的好奇感如同小猫爪子般挠着她的心,两个女生诶,让她忍不住从指缝或俞桉手臂的间隙往里窥探。 这皇室秘闻也太劲爆了! 她的视线还没捕捉到任何具体影像,一只冰冷的手便毫不客气地直接盖在了她的眼睛上,彻底隔绝了所有画面。 俞桉嫌弃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带着毫不掩饰的厌恶:“恶心。有什么好看的。” 李沉鱼:“……” 她扒拉了一下他的手,没扒动,只好悻悻作罢,但耳朵却不由自主地竖得更直了。 幻境中的声音愈发清晰,不再是单纯的喘息,变成了缠绵后带着微喘的低语。 一个温柔却带着几分慵懒倦怠的女声响起,指尖似乎轻轻划过另一个人的肌肤:“蕊儿,今日又受委屈了?我瞧见那林昭仪又故意在你面前炫耀陛下赏的东珠了。” 另一个声音,更加清脆娇柔,此刻却带着依赖和撒娇的意味,轻轻回应:“姐姐……别管她。不过是几颗珠子罢了。我只是……只是讨厌她们看你的眼神,好像你这位皇后只是个摆设似的。” “傻话。” 皇后的声音里含着宠溺的笑意,“我是不是摆设,你还不知道吗?她们争她们的宠,我们过我们的日子。只要我的蕊儿心里向着我就好。” “我心里自然永远向着姐姐!”容妃急急地表白,声音又低了下去,带着一丝惆怅,“只是有时还是会怕。这深宫就像个华丽的笼子,我真怀念未出阁时,我们还能时常偷溜出去,去城外放纸鸢的日子。” “是啊,那时你跑得快,纸鸢也放得最高,伸手就能碰到天似的。放心,蕊儿,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上一天,总能护着你几分。” 两人的低语渐渐模糊,幻境的画面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场景骤然变换。 阳光明媚,御花园内百花争艳。 仍是少女模样的皇后与容妃正在一片海棠花丛旁嬉戏追逐,笑声如银铃般清脆。 皇后拿着一条丝帕,作势要追,容妃娇笑着躲闪,裙裾飞扬,脸上洋溢着纯粹快乐的笑容,与后来深宫中的愁怨判若两人。 “姐姐追不上我。”容妃回头笑道,眼波流转,灵动非凡。 就在这时,一道明黄色的身影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恰好途经此地。 年轻的皇帝魏帝原本正与身旁的内侍说着什么,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花丛,瞬间便被那抹欢快灵动的身影牢牢吸引住了。 他停下了脚步,目光灼灼地追随着容妃的身影。 阳光洒在她因奔跑而泛红的脸颊上,那双笑弯了的眼睛如同最璀璨的星辰,整个人仿佛会发光一般,与这死气沉沉的宫廷格格不入,充满了鲜活的生命力。 皇帝看得几乎痴了,手中的折扇无意识地合拢,忘了言语。 一旁的内侍小心提醒:“陛下?” 皇帝这才回过神,指着那身影,声音里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艳和占有欲:“那是谁?” 内侍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那位是刚通过选秀入宫的容才人,旁边的是皇后娘娘。” 皇帝的目光依旧胶着在容妃身上,喃喃道:“容才人……蕊儿……当真是人如其名,娇蕊初绽,惹人怜爱。” 他甚至没有多看一旁的皇后一眼。 远处的容妃和皇后也发现了皇帝的仪仗,连忙停下嬉闹,整理仪容,上前恭敬地行礼。 “臣妾参见陛下。” 皇帝快步上前,亲手扶起了容妃,目光依旧紧紧锁着她,语气温和得不像话:“不必多礼。容才人方才笑得很美,朕甚悦。” 容妃脸颊更红,羞涩地低下头:“陛下谬赞了。” 一旁的皇后,虽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但眼底已悄然掠过阴霾失落。 画面再次飞速流转,似乎是数月后的一个傍晚。 一名太监捧着明黄的诏书,来到了容妃的宫苑。 “陛下有旨,宣容才人今夜甘露殿侍寝!” 跪接旨意的容妃,脸上血色瞬间褪去,捧着诏书的手微微颤抖。 她下意识地看向一旁前来寻她说话,此刻同样脸色苍白的皇后。 传旨太监走后,宫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容妃猛地抓住皇后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和恐惧:“姐姐……我……我怕……我不想去……” 皇后反握住她冰冷的手,指尖也在发颤,她努力维持着镇定,声音却有些发哑:“蕊儿……别怕,这是恩宠……是好事。迟早……都会有这一天的。” “可我不想!” 容妃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我不想承什么恩宠!我只想和姐姐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这样……” 皇后将她轻轻搂入怀中,抚摸着她的头发,眼神却空洞地望着窗外逐渐沉下的夕阳,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这就是我们的命……蕊儿,在这宫里,我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第39章 俞桉虚了 幻境中皇后与容妃相拥无助的画面缓缓消散,重新露出白河村荒凉死寂的夜空和冰冷的土地。 李沉鱼还沉浸在刚才那份不容于世的深情,心情复杂难言,她为容妃和皇后感到难过,对皇帝的强占感到不齿。 身旁俞桉嗤笑,他侧过头,饶有兴致地看向李沉鱼:“喂,李沉鱼。” “你猜猜看,这位爱皇后爱得要死要活的容妃娘娘,最后会不会乖乖爬上那位陛下的龙床?” 李沉鱼被他这轻佻的语气弄得有些不舒服,皱紧了眉。 她回想起容妃接旨时崩溃的眼泪,还有皇后那无奈痛苦的安慰,语气肯定地说:“这还用猜吗?她当然不会去!” “她那么害怕,那么抗拒,心里只有皇后一人。装病不行嘛,只要病了,御医诊断,总不能让她带着病气去伺候陛下,能躲过去的。” 俞桉闻言,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他慢条斯理地摇了摇头:“不。我赌她去。” 他迎着李沉鱼不解的目光,一字一句地补充,“而且,会去得心甘情愿,甚至求之不得。” “这怎么可能?!” “你没看到她刚才有多痛苦吗?” 俞桉却不再解释,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抬了抬下巴:“看下去不就知道了。” 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刚刚消散的幻境再次凝聚起来,但场景已然不同。 威严奢华的寝殿内,金龙盘柱,烛火通明。 皇帝已褪去外袍,只着一身明黄寝衣,坐在宽大的龙床边缘,脸上带着志在必得的微笑。 殿门轻响,一道纤细的身影缓缓步入。 正是容妃。 她穿着一身几乎透明的薄纱寝衣,曼妙的身躯在纱下若隐若现,每走一步都带着撩人的风情,与方才在自已宫中接旨时那崩溃恐惧的模样判若两人。 她脸上施了精致的胭脂,眼波流转间,不再是清澈灵动,而是染上了某种妖娆妩媚的色彩,欲语还休地看向龙床上的帝王。 皇帝显然没料到她会以如此姿态出现,瞬间看痴了去,呼吸都粗重了几分。 他眼中的惊艳和欲望几乎要化为实质。 容妃走到床前,微微屈膝,声音又软又媚:“臣妾伺候陛下安歇……” 皇帝大笑一声,再也按捺不住,大手一伸,猛地将眼前这具温香软玉揽入怀中,迫不及待地压向了铺着锦被的龙床。 纱幔落下,遮住了其后颠鸾倒凤、被翻红浪的激烈情状,只余下令人面红耳赤的喘息与呻吟声不断传出。 幻境之外,李沉鱼看得目瞪口呆,脸上火辣辣的,她完全无法将眼前这个主动献媚的容妃,和刚才那个为皇后哭得梨花带雨的少女联系起来。 “怎么会……她明明……” 李沉鱼脑子乱成一团浆糊,“她不是喜欢皇后吗,为什么,装病明明可以躲过去的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俞桉这时才淡淡开口: “因为,权力。” 他侧过头,看着李沉鱼那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眼中掠过一丝讥诮。 “爱情?” 他嗤笑,“那点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至高无上的权力面前,算什么。” “她发现了,眼泪和抗拒换不来任何东西,只会让她和她在意的人在这吃人的深宫里死得更快。而皇帝的宠爱,哪怕只是虚假的恩宠,却能带来实实在在的权力、地位、尊荣,以及活下去,甚至保护想保护之人的资本。” “所以她选择了权力。就这么简单。” 幻境中那令人面红耳赤的声音逐渐消散,最终彻底归于虚无,只剩下白河村夜间的冷风吹过荒草的簌簌声响。 李沉鱼猛地回过神,急切地看向俞桉:“后面呢?后来发生了什么?容妃到底是怎么死的?幻境还能不能看到?” 俞桉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时更加苍白几分,他极轻地蹙了一下眉,额角似乎有细微的汗珠。 听到李沉鱼连珠炮似的追问,他有些不耐地摇了摇头。 “做不到。” “为什么?”李沉鱼不解,“你不是刚到渡劫期,灵力应该很充沛才对啊。” 俞桉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瞥了她一眼:“渡劫期又不是无所不能。你以为回溯时光并维持这种程度的幻境,消耗的是什么,是路边随便捡来的石子吗?” 他抬手,指尖萦绕着几乎要消散的魔气:“越是追溯细节清晰情感强烈的过去,消耗越大。能撑到现在,看到这些,已经不错了。” 他语气顿了顿,带着点自嘲,“刚突破的境界都没来得及稳固,就陪你玩这种窥探隐私的把戏,真是疯了。” 他消耗巨大,无力再继续支撑幻境追溯容妃之死的具体场景了。 李沉鱼看着他难得流露出的些许疲态,也知道这种逆天术法必然代价不小,心里虽极度失望想知道后续,却也只好作罢。 她抿了抿唇,低声道:“那先回去吧。” 两人回到客栈时,已是深夜。 然而李沉鱼房内的灯却还亮着,里面隐约传来说话声和压抑的抽泣声。 李沉鱼疑惑地推开门,只见苏禾正一脸担忧地坐在桌边,而叶蓁则伏在另一张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旁边还放着一个空了的酒壶,浑身酒气冲天。 “这是怎么了?” 李沉鱼惊讶地问道,快步走过去,下意识地从铜镜空间里取出醒酒丹,“蓁蓁怎么喝成这样?” 苏禾见到他们回来,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脸上露出复杂的神情,她站起身,看了看李沉鱼,又看了看她身后面无表情的俞桉,语气带着歉意和无奈。 “沉鱼师妹,你们可算回来了。我看你们傍晚出去时,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小桉。” “我实在放心不下,怕你们闹矛盾,正想着出去寻你们,恰好青釉就回来了。” 她顿了顿,目光转向醉得不省人事的叶蓁,叹了口气:“青釉见我们担心,便说……说让我们不必忧心,你们二人是道侣,有些争执也是常事,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苏禾说到这儿,看向李沉鱼和俞桉:“原来你们……真是太好了,我原先还一直担心小桉这性子……这下我可算放心了。” 然而,当时也在场的叶蓁,显然听到了这句话。 苏禾无奈道:“蓁蓁她一听这话,整个人就像失了魂一样,问她什么也不说,转头就跑去买了酒回来,然后就成这样了。我怎么劝也劝不住。” 李沉鱼瞬间明白了。 叶蓁对俞桉的那点少女心思,她早就知道。 如今猝不及防听到道侣这个消息,自然是难以接受,借酒消愁了。 她拿着醒酒丹,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叶蓁,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觉得一阵头疼。 一旁的俞桉听完,脸上却没什么表情,他只冷冷地扫了醉醺醺的叶蓁一眼,吐出两个字: “麻烦。” 然后便不再理会屋内的混乱,径直走向里间,似乎打算休息。 第40章 谢青釉母亲去世 确认俞桉已在里间歇下,不会突然出现后,李沉鱼才轻手轻脚地退出房间,犹豫片刻,走向了谢青釉的房门。 她轻轻叩响了门扉。 “请进。”里面传来谢青釉温和的声音,似乎并未入定。 李沉鱼推门而入。 谢青釉正盘坐在榻上,周身流转的灵光缓缓敛去,显然刚从修炼中醒来。 他看向李沉鱼,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沉鱼师妹,这么晚了,有事吗?” 李沉鱼走到桌边,却没有坐下,她看着谢青釉,直接问道:“谢师兄,你今日匆匆离去,并非是因为宗门传召,对不对?” 谢青釉脸上的笑容微微一滞,眼中闪过一丝讶异:“师妹何出此言?” “若是宗门急事,我爹或者莫然师兄定会想办法给我捎个信,至少不会让我全然不知情。” 李沉鱼分析道,目光认真,“但你走得太急,又只让苏师姐留下只言片语,所以,我猜不是宗门的事。” 谢青釉闻言,沉默了片刻,随即露出一抹带着些许苦涩和了然的浅笑:“沉鱼师妹果然心细如发。” 他轻轻叹了口气,“此事,禾儿确实早有所觉。你是除了她之外,第二个看出我并非因公离去的人。” 李沉鱼心中一紧,追问道:“那究竟是发生了何事,若方便告知,或许我也能帮上忙。” 谢青釉看着她眼中真诚的关切,沉吟了一会儿。 房间内烛火跳动,映照着他略显疲惫的侧脸。 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了许多。 “是我母亲……她……仙逝了。” 李沉鱼猛地一怔:。 谢青釉垂下眼睫。 “昨日我收到家中老仆耗尽灵力传来的紧急家书。信上说,母亲旧疾突发,药石罔效,已时日无多。” 他的声音很轻,“我立刻向掌门师尊禀明,师尊准我速归。” 他顿了顿,深吸了一口气,才继续道:“我日夜兼程赶回去,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的眼前仿佛又浮现出那座熟悉又忽然变得冰冷的家宅。 没有哭声震天,只有一片死寂的悲伤。 白色的灯笼挂在檐下,在风中轻轻摇晃。 “我到家时灵堂已经设好了。” “她躺在那儿,很安详,就像只是睡着了一样,可我明明记得,我上次离家时,她还笑着送我,叮嘱我修行之余要记得添衣,莫要只顾着宗门事务。” 他的手微微握紧:“家里老仆说,母亲走前最放不下的就是我,她说……说没能看到我成家立业,没能看到我继承掌门之位……她说……对不起,不能再陪着我了……” 谢青釉的声音终于带上了一丝难以抑制的哽咽,他猛地停住话头,别过脸去,肩头有着极轻微的颤抖。 即使修为已达化神,面对至亲的离去,那份刻骨的悲痛依旧无法以力量抹平。 李沉鱼站在原地,只觉得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一向温润沉稳的大师兄,此刻流露出的脆弱和悲伤,心里也跟着难受起来。 她终于明白他今日为何那般反常地匆忙离去,又为何归来时眉宇间带着难以化开的沉重。 过了好一会儿,谢青釉才缓缓调整好呼吸,转回脸,眼眶有些泛红,但情绪已经勉强压下。 他对着李沉鱼勉强笑了笑:“让师妹见笑了。此事还望师妹,暂且替我保密,莫要声张。” 房间内只有烛火偶尔爆开的细微噼啪声。 李沉鱼站在原地,看着他微红的眼眶和紧握的拳,心里闷闷地疼。她沉默了片刻,才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几步。 “谢师兄……” “你……你别太难过了。伯母她定然是希望你能好好的,而不是为她如此伤怀。” 谢青釉没有抬头,只是极轻地摇了摇头:“我知道,只是一时难以自抑。子欲养而亲不待,终究是遗憾。” “我明白的。” 李沉鱼低声道,虽然她两世为人的家庭经历皆不美满,但她能理解这种失去至亲的痛楚。 “这种遗憾,最是磨人。但我想,伯母看到你如今这般出色,成为兰陵宗的骄傲,心里定是极为欣慰的。她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守护你,就像天上的星辰一样,一直都在看着你的。” 她鼓起勇气又补充了一句:“而且谢师兄,你并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们,有苏禾师姐,有宗门上下,我们都会陪着你的。” 谢青釉闻言,终于缓缓抬起头。 烛光下,他眼中的水光尚未完全褪去,但那份沉重的痛苦稍稍松动了一丝。 “谢谢你,沉鱼师妹。谢谢你听我说这些,也谢谢你的宽慰。” 他微微扯动嘴角,试图露出一个笑容,虽然依旧勉强,却比刚才多了几分暖意。 “你说得对,母亲定然不愿见我沉溺悲伤。我会好好的,连同她的那份期望一起。” 就在这时,李沉鱼脑中的系统提示音欢快地响了起来: 【叮!攻略目标谢青釉当前好感度50%!宿主厉害!趁虚而入……啊不是,是雪中送炭策略大成功!成功突破一半啦!】 若是平时,听到好感度大涨,李沉鱼多少会有些开心。 但此刻,她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她在脑海里回应系统,“系统,闭嘴。这种时候涨好感,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感觉像是利用了他的痛苦脆弱。” 【哎呀宿主。】 系统似乎不理解她的纠结。 【这怎么能叫利用呢,你这是真诚的关心和安慰,是他自己被打动了,好感度提升是正常反馈,说明他感受到你的好了呀,我们应该庆祝。】 “庆祝什么?”李沉鱼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庆祝他母亲去世给了我接近他的机会?系统,我做任务是想回家,但我不想这样……这样趁人之危。” 她看着眼前刚刚经历丧母之痛却仍对她温和道谢的谢青釉,只觉得那“50%”的好感度是一种讽刺,沉甸甸地压在她的良心上。 谢青釉见她忽然沉默下来,神色间似乎有些恍惚,便温声问道:“沉鱼师妹,你怎么了,” 李沉鱼猛地回神,连忙摇头。 “没、没什么。只是替师兄难过。师兄节哀,务必保重身体。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说完,她几乎是有些仓促地行了一礼,转身快步离开了房间。 第41章 皇后的反应 次日清晨,一份来自皇后娘娘的正式请柬便被送到了客栈。 皇后邀请兰陵宗五位仙长入宫一叙,言明欲了解疫虫调查进展,并感念仙门援手之恩。 不知怎么,李沉鱼总觉得此事不简单。 刚开始调查疫虫,皇后就迫不及待召见。 随着引路宫人穿过层层宫阙,来到了皇后所居的凤仪宫。 与晋王府的威严和容妃可能居住过的宫殿的娇媚不同,凤仪宫整体氛围显得更为端庄沉静。 正殿。 皇后正端坐于主位之上。 她穿着一身正红色的凤纹宫装,妆容精致,仪态万方,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淡淡的哀愁与倦怠。 仿佛一株精心养护却失了水分的牡丹。 见到五人进来,她勉强打起精神,露出一个得体却难掩疏离的笑容。 “诸位仙长远道而来,为民除害,辛苦了。本宫代陛下与百姓,谢过诸位。” 谢青釉作为大师兄,拱手行礼。 “皇后娘娘言重了。除魔卫道,本是我辈分内之事。” “只是疫虫之祸诡异,调查尚在进展中,未能即刻根除,有负陛下与娘娘厚望,实乃惭愧。” 皇后轻轻颔首,目光掠过五人,在低着头的李沉鱼和面无表情的俞桉身上似乎多停留了一瞬,才缓缓道:“仙长们尽力便可。此事确实棘手。” “不知诸位近日探查,可有什么发现?或许本宫也能提供一二线索。” 李沉鱼:“回娘娘,目前可知疫虫源头确在白河村,但村民大多离散,线索寥寥。不知娘娘可知近来皇城内可有异常?或是有无可能与宫中……” 她话语委婉,并未直接提及幻境所见。 皇后闻言,端起茶盏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轻轻抿了一口。 “宫中守卫森严,且有龙气镇守,邪祟难侵。本宫并未听闻有何异常。” 她放下茶盏,叹了口气,“倒是宫外,听闻流民日益增多,怕是更容易滋生事端。” 叶蓁在一旁按捺不住,她心里还因俞桉的事憋着气,又觉得皇后似乎不太关心宫外百姓,忍不住插嘴道。 “皇后娘娘,宫外那些流民也很可怜的!疫虫闹得他们家破人亡,我们是不是也该先想办法安置他们?” “这位小仙长心善。只是朝廷赈济之事,自有陛下与诸位大臣操心,本宫久居深宫,不便过多干预。” 李沉鱼一直观察着皇后。 她注意到,皇后虽然言辞得体,但那双保养得宜的手在宽大袖袍的遮掩下,似乎一直无意识地紧紧攥着。 她的悲伤不像伪装,但那悲伤之下还压抑着别的什么。 俞桉忽然开口,问题直指核心。 “娘娘与已故的容妃,似乎交情匪浅?” 这话问得极其突兀失礼! 殿内气氛瞬间一凝。 李沉鱼扶额,俞桉这藏不住事的性格什么时候能改改。 皇后的脸色几乎是瞬间白了一下,指尖猛地掐入手心。 她抬眼看向俞桉,“这位仙长何出此言?” “容妃妹妹温婉可人,后宫姐妹皆与她相处和睦。她不幸早逝,本宫自然心痛惋惜。” “不知仙长此话,是何用意?” 她的反应极快,滴水不漏,但那瞬间的失态还是落入了李沉鱼眼中。 谢青釉连忙打圆场。 “俞师弟心直口快,绝无他意,只是听闻容妃娘娘之事,心生感慨,还请娘娘勿怪。” 俞桉却像是没听到,依旧那副漠然的样子。 “无妨。容妃妹妹之事,乃宫中禁忌,本宫不愿多提,以免勾起伤心事。” “诸位仙长若无事,便请回吧。疫虫之事,还需多多仰仗诸位。” 这已是明确的送客令。 五人只得起身告辞。 离开凤仪宫一段距离后,叶蓁才拍着胸口小声道:“吓死我了,俞师兄你怎么突然问那个啊?皇后娘娘刚才脸色好难看!” 苏禾也蹙眉道:“小桉,方才太冒失了。” 俞桉冷哼一声:“她心虚了。” 李沉鱼却一直在回想皇后刚才的反应,她低声道:“皇后的悲伤不假,但她在极力掩饰什么,尤其是关于容妃的事。而且,她似乎对宫外流民的疾苦,并不真正上心,甚至有些回避。” 谢青釉沉吟道:“皇后娘娘母仪天下,或许有其难处。只是今日看来,想从宫中直接获取线索,恐怕不易。” 五人各怀心思,离开了皇宫。 离开皇宫朱红的高墙。 谢青釉苏禾和情绪低落的叶蓁走在稍前一些,还在讨论着皇后方才的反应。 俞桉和李沉鱼则稍稍落在了后面。 李沉鱼忍不住压低声音对身旁的俞桉说:“喂,你刚才也太直接了吧?差点把天聊死。” 俞桉双手枕在脑后,懒洋洋地瞥了她一眼。 “不然呢?跟她绕弯子?绕到明天她也只会跟你打官腔。你看不出来吗?她一听到容妃的名字,魂都快吓飞了。” “看是看出来了……” 李沉鱼蹙着眉,“可她后来不是圆回去了,还说是什么宫中禁忌,不想多提。” “哼,禁忌?”俞桉嗤笑一声,“越是遮遮掩掩,越是证明有鬼。她那副样子,可不单单是伤心那么简单,倒像是怕什么东西被翻出来。” 李沉鱼想了想,觉得有道理,但又觉得棘手。 “可她现在肯定警惕了,我们再想从她那儿打听什么就难了。” “所以呢?”俞桉侧头看她,眼神里有点看好戏的意味,“难不成你还想再去跟她喝杯茶,聊聊心事?” 李沉鱼被他噎了一下。 “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我是说……唉,线索好像又断了。” 她想起珈络那七天的死亡通牒,心里更烦躁了。 俞桉像是看穿了她的焦躁。 “幻境消耗太大,上次看到的碎片,信息量倒是够劲爆,可惜没头没尾。” 李沉鱼立刻被吸引了注意力,眼睛一亮。 “对啊!幻境!我们还能再弄一次吗?说不定下次就能看到容妃到底怎么死的了!” 俞桉却给她泼了盆冷水。 “说得轻巧。你以为那是路边摊的幻术表演,想看随时有?” 他放下手,语气认真了些,“回溯过去,尤其是涉及强烈情感和死亡的地点,极其耗费心神和魔力。上次为了撑到那么清晰的片段,我差点把刚稳住的境界又给晃散了。” 他顿了顿,估算了一下:“至少得再等三五天,让我缓缓劲,顺便找点能补充魔元的东西垫垫底。不然,就算强行施展,看到的也全是雪花片,屁用没有。” “三五天……”李沉鱼喃喃道,心里算着时间,珈络只给了七天,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时间紧迫。 “怎么?” “你很急?” 李沉鱼心里一咯噔,连忙掩饰道:“啊?没、没有啊!查案嘛,当然是想越快越好了!谁想一直待在这鬼地方。” 她可不能让他知道魔皇威胁的事。 俞桉盯着她看了几秒,不太信,但也没再追问。 “行吧。那就三天后。这三天你安分点,别又惹出什么麻烦,耽误我恢复。” 回到客栈,五人各自回房。 李沉鱼关上门,背靠着门板,长长吐了口气。 【宿主宿主!】 系统立刻蹦了出来。 【三天!只有三天了!然后幻境还需要时间,万一幻境里看不到关键线索怎么办。】 “你别吵!” 李沉鱼烦躁地打断它,“我知道时间紧,但现在急有什么用,只能等俞桉恢复。” 【可是……】 系统委委屈屈。 【万一到时候修为没达标……】 “没有万一。” 李沉鱼咬牙,“一定会有办法的!” 她像是在给自己打气,又像是在说服系统,“当务之急,是先搞定幻境,找到容妃死的真相。” 她走到桌边坐下,分析道:“系统,你说,皇后为什么那么怕提到容妃,仅仅是因为姐妹情深,伤心过度?” 【不像哦宿主。】 系统分析道,【她的反应更接近恐惧和警惕,而不是纯粹的悲伤。她好像在害怕容妃的事情被深挖。】 “没错。” 李沉鱼点头,“还有,幻境里看到她和容妃那么好,为什么容妃后来会心甘情愿去侍寝,仅仅是为了权力?皇后对此她真的毫不知情吗,还是说容妃的转变和死亡,根本就和她有关。” 一个个疑问在李沉鱼脑中盘旋。 皇后的嫌疑越来越大,但动机成谜。 三天时间,她不能干等着。 或许可以从别的方面入手。 打听一下当年在容妃身边伺候过的,还有其他可能知情的旧宫人。 虽然希望渺茫,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打定主意,李沉鱼决定明天想办法从晋王或者别的渠道侧面打听一下。 虽然冒险,但值得一试。 隔壁房间,俞桉盘膝坐在榻上,并未立刻入定恢复。 他指尖萦绕着一丝微弱的魔气,回想着李沉鱼刚才那一闪而过的焦急和掩饰。 “这么急……” 他低声自语,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光,“看来,不止是查案那么简单啊。” 第42章 大巫师 第二天一早,李沉鱼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了床。 昨夜她翻来覆去,几乎没怎么合眼,珈络冰冷的威胁和皇后戒备的眼神在她脑子里来回打转。 她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正好撞见也刚出来的谢青釉。 谢青釉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沉稳,只是眼底深处那抹哀伤尚未完全散去。 “谢师兄,早。” “沉鱼师妹早。”谢青釉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顿了一下,“师妹昨夜没休息好?” “啊?有吗?可能有点认床吧。” 李沉鱼连忙岔开话题,“师兄,我今天想再去拜访一下晋王殿下。昨日在皇后宫中有些细节没来得及细问,关于疫灾初起时皇城的状况,或许他那边能有些不同的记录。” 她这个借口找得还算合理。 谢青釉不疑有他,只是温和叮嘱:“也好。晋王殿下主管此事,确实应多沟通。只是宫中规矩多,师妹万事小心,莫要冲撞了。” “我知道的,谢谢师兄。” 李沉鱼松了口气。 用早饭时,叶蓁依旧蔫蔫的,没什么精神,看到俞桉更是立刻低下头,飞快地扒拉着碗里的粥。 苏禾在一旁轻声细语地安慰她。 俞桉则完全无视了这微妙的氛围,吃得慢条斯理,只是在李沉鱼起身说要出去时,抬眸淡淡扫了她一眼。 那眼神没什么温度,却让李沉鱼心里莫名一虚,赶紧溜了。 再次来到晋王府,李沉鱼的心境与昨日已截然不同。 通传后,她很快被引到了书房。 晋王魏尘似乎正在处理公务,案几上堆着不少卷宗。 见到李沉鱼,他放下笔,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李姑娘今日前来,可是调查有了新进展?” 李沉鱼行了一礼,按照想好的说辞道:“打扰殿下了。进展谈不上,只是昨日回去后,总觉得疫虫之事起源蹊跷,想来殿下这里查阅一下最初疫灾爆发时,皇城及各处的详细记录,或许能发现些被忽略的细节。” 魏尘点了点头:“姑娘有心了。案卷都在偏殿书库,本王这就让人带姑娘过去。若有需要,亦可询问书库内的书记官,他们对卷宗更熟悉。” “多谢殿下。” 李沉鱼道谢。 “说起来,这疫虫如此诡异,倒让我想起一些古籍中记载的,类似蛊术的邪法。不知殿下可曾听闻,皇城内或是宫中,以往可有过精通此类诡谲之术的人?” “比如某些避世的巫师之类的?” 她问得小心翼翼,心脏却砰砰直跳。 魏尘闻言,执笔的手微微一顿。 他沉吟片刻,才缓缓道:“巫师?姑娘怎会突然问起这个,皇城乃天子脚下,向来严禁此类邪术。” “宫中更是如此至少明面上,从未听说过。” 他这话答得巧妙,既否认了官方记录,却又留了明面上的余地。 李沉鱼心下失望,却不敢表露,只好道:“原来如此,是我胡思乱想了。那我去书库看看卷宗。” 就在她转身欲走时,魏尘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开口道:“不过若说起精通偏门秘术之人,本王倒是隐约记得一桩旧事。” “许多年前,宫中似乎曾有一位身份特殊的客卿,据说精通些医药卜筮之术,甚得当时某位贵人的信任。但后来似乎因行事过于阴诡,触怒天颜,被逐出宫了,此后便再无音讯。” “年代久远,真假难辨,或许只是宫人间以讹传讹的闲话罢了,当不得真。”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跳。 客卿。 精通偏门秘术。 被逐出宫。 这会不会就是皇后后来找到的那个大巫师? 她装作好奇地问:“竟有此事?不知殿下可知那位客卿姓名,当时信任他的是哪位贵人?” 魏尘摇了摇头,笑容依旧温和 “年代太久,名字早已无人记得。” “至于是哪位贵人宫闱旧事,还是莫要深究为好。李姑娘还是先去查阅案卷吧。” 他再次下了逐客令,但提供的信息已经足够让李沉鱼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李沉鱼在书库装模作样地翻了半天卷宗,一无所获,却心满意足地回了客栈。 她迫不及待地想回房理清思绪。 刚推开房门,却见俞桉竟坐在她的房间里,正拿着她桌上那面铜镜空间灵器把玩。 “你怎么在我房间?!”李沉鱼吓了一跳。 俞桉放下铜镜,抬眼看她,语气听不出喜怒:“去找晋王了?还打听宫里的旧巫师?”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声:“你……你跟踪我?!” “需要吗?”俞桉嗤笑,“你脸上就写着心里有鬼四个大字。说吧,突然对陈年旧事这么上心,到底想干嘛?” 李沉鱼咬唇,知道瞒不过他,但又不能说出魔皇的事,只好半真半假地说:“我就是觉得皇后和容妃的事有蹊跷!容妃死得不明不白,皇后反应又那么奇怪,说不定就跟这些歪门邪道有关!查案不就是要大胆假设,小心求证。” 俞桉盯着她,半晌,他才慢悠悠道:“晋王说的那个被逐的客卿,我知道一点。” 李沉鱼猛地睁大眼:“你知道?!” “嗯。” 俞桉语气平淡,“很多年前听说过一点风声。是个有点本事的家伙,玩的确实是蛊毒咒术那一套。据说被赶出宫后,就没影了,是死是活都没人知道。” 他站起身,走到李沉鱼面前,俯视着她:“我不管你到底在急什么。但给我记住,深宫里的水,比你想的深得多。胡乱伸爪子,小心被人剁了。” 说完,他不再看她,径直离开了房间。 李沉鱼靠在门上,手心冰凉。 第43章 合作 俞桉的脚步声消失在走廊尽头,李沉鱼还靠着门板,手心里的冷汗蹭在了粗糙的木纹上。 【宿主,他这算是……警告还是提醒?】 系统小声嘀咕,【听起来好像他知道的比说的多啊。】 “谁知道他那颗魔族心里到底绕了多少弯弯肠子。” 李沉鱼走到桌边,一把抓起那面铜镜,“但他有句话没说错,这宫里的水太深了。” 她看着镜子里自己眼下淡淡的青黑,“七天,我们没时间慢慢求证了。” “不行,不能干等着。晋王这条路走不通,还得从宫里下手。” 【啊?还去?俞桉刚说了……】 “他说他的,我干我的。” 李沉鱼眼神却飘向窗外,“不过得换个法子。不能我一个人硬闯。” 午饭时分,气氛依旧有些沉闷。 叶蓁扒拉着米饭,眼睛时不时瞟向楼梯口,似乎在等什么人。 苏禾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蓁蓁,多吃些,今日都没见你怎么动筷子。” 叶蓁嘟囔:“没什么胃口。” 谢青釉放下汤匙。 “沉鱼师妹,上午去晋王府书库,可有什么发现?” 李沉鱼正愁怎么开口,立刻顺势放下碗筷,叹了口气,眉头拧得紧紧的。 “卷宗堆得跟山一样,大多是记录何时何地发现疫情,死了多少人,怎么处理有用的东西不多。但是……” 她刻意停顿了一下,成功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连蔫蔫的叶蓁都抬起了头。 “但是我总觉得,这疫虫来得太邪门,不像天灾,倒像是人祸。” 她压低了声音,目光扫过众人,“我旁敲侧击地向晋王殿下打听,皇城里以前有没有出过类似蛊术邪法的事情,或者有没有什么精通偏门秘术的人。” 苏禾闻言,“蛊术?这皇城脚下,怎会有如此阴邪之物?” “晋王殿下怎么说?” 谢青釉神色凝重起来。 “殿下说皇城明面上严禁这个。” 李沉鱼斟酌着词句,“但他提了一桩模棱两可的旧事,说很多年前,宫里好像有过一个客卿,懂些医药卜筮的偏门手段,后来因为行事阴诡被赶出去了,之后就没了音讯。” 她省略了俞桉的部分,只把晋王的话抛了出来。 “客卿?” 谢青釉沉吟道,“若真有此人,且精通的是阴诡之术,倒确实值得留意。只是年代久远,无从查证了。” “所以我就想啊,”李沉鱼接过话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谢青釉和苏禾,“宫里规矩多,咱们外人查起来束手束脚。但苏禾师姐不一样啊,你温柔细心,人缘又好,上次入宫,那些宫女太监都对你挺客气的。要是你能想办法,私下里找些宫里的老人,比如那些在宫里待得久的老嬷嬷老太监,旁敲侧击地打听打听,说不定能听到些晋王都不知道的秘闻呢?” 李沉鱼凑近些,语气带着恳求。 “我知道这让你为难了。但想想那些死在疫虫手里的百姓,还有翠花她们婆孙。若是真有人用邪法害人,难道就任由他逍遥法外吗?我们就悄悄问一问,绝不连累你。” 谢青釉看着李沉鱼焦急的神色,又看向苏禾,温声道:“苏师妹,沉鱼所言,也不无道理。若是谨慎些,只是寻常闲聊,打听些旧年传闻,真能有所发现。此事关乎重大。” 苏禾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柔却坚定:“好吧。我试试看。但此事需得万分小心,不可操之过急。” 李沉鱼心头一松,正要道谢,旁边一直沉默的叶蓁突然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带着点赌气的味道:“你们都去忙正事,就我没事干,像个废物……” “谁说的?蓁蓁你本事大着呢。对了,你家里不是武林世家吗?江湖消息最灵通了。你能不能也想办法,帮你苏禾师姐打听打听,那个被宫里赶出去的客卿,后来到底有没有在江湖上冒出过头?总不至于真的人间蒸发了吧?” 叶蓁眼睛一下子亮了,像是找到了存在感,立刻挺直腰板:“对哦!我怎么没想到!包在我身上!我这就给我爹传信!” 她说着就要站起来,被苏禾轻轻拉住了。 “不急在这一时,先把饭吃完。”苏禾柔声道。 这时,楼梯上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俞桉走了下来,他似乎刚调息完,周身的气息比平日更冷冽几分。 他扫了一眼桌上神色各异的几人,最后目光落在李沉鱼脸上。 “聊得挺热闹?” 叶蓁立刻低下头,不敢看他。 李沉鱼心里骂了一句“阴魂不散”,面上却挤出个笑:“没什么,就是聊聊接下来该怎么查。” 俞桉走到她身边,手指看似随意地搭在她椅背上,俯身靠近,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这么快就找到帮你蹚浑水的垫脚石了?李沉鱼,你长进不小。” 他的气息冰冷,带着嘲讽。 李沉鱼后背一僵,梗着脖子小声回敬:“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查案不就是要分工合作?” 俞桉极轻地哼了一声,站直身体,声音恢复正常。 “随便你。别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尾,却让苏禾和谢青釉都看了过来。 “俞师弟,何出此言?”谢青釉皱眉问道。 俞桉却不再多说,径自走向客栈门口,只丢下一句:“出去透口气。” 留下桌上几人,面面相觑,心思各异。 第44章 皇后灭口 午后阳光被厚厚的云层遮住,天色显得有些阴沉。 苏禾稍作收拾,便带着一名侍女,乘着马车再次入了宫。 她名义上是去探望一位相熟的老太妃,请教些绣花样子。 李沉鱼在客栈房间里来回踱步,像只困在笼子里的雀儿。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都带着珈络冷笑的回音。 【宿主,你别转了,我眼晕。】 系统抱怨道,【苏禾师姐才刚去,没那么快有消息的。】 “我知道。” 李沉鱼停下脚步,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可我静不下来,俞桉那个家伙,到底干嘛去了?” 她总觉得俞桉那句“透口气”没那么简单。 仿佛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窗外忽然掠过一道魔气波动,速度快得像是错觉。 李沉鱼猛地扑到窗边,推开窗户向外张望。 街上人来人往,一切如常。 【怎么了宿主?】 “没什么……”李沉鱼蹙眉,心里那点不安却越来越大。 另一边,皇宫深处。 苏禾陪老太妃说了会儿话,又奉上自己做的安神香囊,哄得老人家眉开眼笑。 借着去净房的由头,她支开侍女,独自绕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宫苑附近。这里住着几位无人问津的老宫人。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微乱的鬓角,脸上挂起温和得体的笑容,走向一个正在廊下慢悠悠扫地的老太监。 那太监头发花白,背影佝偻,动作慢得像是定格了时间。 “这位公公,打扰了。” 老太监缓缓转过身,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眼神浑浊的脸。 他眯着眼看了苏禾半晌,才慢吞吞地行了个礼:“不敢当……姑娘是?” “我是兰陵宗弟子,随师兄们入宫为疫灾之事尽些绵力。” 苏禾递过去一小块碎银子。 “只是这疫情诡异,查了许久也无头绪,心中实在焦虑。方才去看望老太妃,她老人家精神也不大好,让我心里更是唉。” 老太监捏着银子,脸上的皱纹舒展了些,叹气道:“姑娘心善啊,这年头,难得还有人惦记我们这些老家伙和不得势的主子。” “公公说哪里话。” 苏禾顺势接话,像是随口闲聊,“说起来,我方才路过那边荒废的宫苑,看着甚是凄凉,想起以前在家时,听家里老人提过一桩不知真假的旧闻,说许多年前,宫里好像也曾出过什么怪事,还牵连了一位懂些偏门方术的客卿?” 老太监扫地的动作顿住了。 他抬起浑浊的眼睛,仔细地看了苏禾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声音压得更低:“姑娘打听得倒仔细。都是没影子的事了,提它做甚。” “我只是好奇,”苏禾心跳微微加快,“公公可知,那位客卿,后来究竟去了何处?当真就再无音讯了吗?” 老太监左右看了看,确定无人,才凑近一步。 “哪儿是没音讯啊……是没人敢提喽!那位啊,姓巫,都叫他巫先生。本事大,脾气也怪,当初可是……可是那位主儿跟前最得意的人。” 他含糊地指了指某个方向,苏禾顺着看去,心里猛地一沉。 那似乎是皇后寝宫的大致方位。 “后来不知怎的,惹怒了上头,”老太监用手悄悄指了指天,“说是赶出宫了……可俺们底下人私下里都猜,怕是没那么简单。那种知道太多秘密的人,哪能轻易放走哟……啧啧啧。” 他摇着头,不再多说,拿起扫帚,又恢复了那副慢吞吞的样子,刚才什么都没说过。 苏禾站在原地,手心冰凉。 巫先生……皇后……灭口? 她不敢再多待,匆匆道谢离开,心乱如麻。 与此同时,叶蓁也兴冲冲地跑回了客栈,手里捏着一只刚刚收到的传信纸鹤。 “李师姐!李师姐!有消息了!”她一路跑上楼,推开李沉鱼的房门,“我爹回信了!他说他好像有点印象!” 李沉鱼猛地站起来:“怎么说?” 叶蓁喘了口气,快速说道:“我爹说,大概二三十年前,江湖上确实短暂冒出过一个姓巫的怪人,医术时灵时不灵,但用毒和摆弄些虫子的手段极其狠辣诡异,得罪了不少人,后来被几个仇家联手追杀,据说……据说逃进了南疆十万大山那一片,之后就再没消息了。都说他肯定死在里面了。” 南疆十万大山? 那里确实是蛊毒巫术传说最多的地方! 李沉鱼的心砰砰直跳。宫里被逐的客卿,江湖上消失的用毒怪人,都姓巫!时间也对得上! “太好了蓁蓁!你这消息太有用了!”李沉鱼激动地抓住叶蓁的手。 叶蓁被她夸得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担忧地问:“可是……南疆那么大,怎么找啊?而且都是那么久以前的事情了……” 是啊,怎么找? 李沉鱼刚燃起的希望又被现实浇了一盆冷水。 就算知道可能在南疆,七天时间,够干什么?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 苏禾回来了,脸色却不像叶蓁那样兴奋,反而带着一丝苍白和凝重。 “苏师姐,你回来了?打听到什么了吗?”李沉鱼连忙问。 苏禾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叶蓁,轻轻关上房门,才低声道:“我……我可能打听到了一些。那位客卿,可能姓巫。而且……他当初,很可能与皇后娘娘有些关联。” 她顿了顿,声音更轻,带着一丝后怕:“那位老太监说,他后来可能不是被逐出宫那么简单……像是被灭口了。” 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 叶蓁倒吸一口凉气,捂住了嘴。 李沉鱼也愣住了。 灭口?如果人被灭口了,那皇后后来是利用他的传承?还是……另有其人? 线索似乎清晰了一点,却又陷入了更深的迷雾,而且直接指向了后宫最尊贵的女人,皇后。 就在李沉鱼被这纷乱信息和沉重压力搅得心神不宁,几乎要被那“七日筑基”的绝望淹没时,脑海中的系统突然发出提示音。 【滴——紧急通讯!宿主!主神空间最高指令直达!】 李沉鱼正烦躁,没好气地在心里回怼:“又干嘛?珈络的催命符还没到期呢!” 【不是魔皇!是天大的好消息!】 【主神刚刚降下判定!此次疫虫事件已被认证为本世界重要支线任务!宿主,我们的机会来了!】 “支线任务?”李沉鱼一愣,“什么机会?说清楚点。” 【主神承诺,只要宿主您能成功主导解决此次疫虫事件,任务完成的瞬间,将直接降下丰厚奖励!】 【奖励内容是修为境界直接提升至结丹期!完美跳过筑基期所有瓶颈和苦修!】 “直接……结丹期?!” “你确定?!结丹期?真的假的?!” 【千真万确!系统公告栏都刷爆了!金字招牌!】 【宿主!只要破了这个案子,魔皇那七天的要命通牒就是个屁!咱们不仅能活下来,还能原地起飞!再也不用看人脸色担惊受怕了!】 结丹期!那是多少修士苦修数十年乃至上百年都难以企及的境界。 第45章 南疆 翌日清晨,雨势稍歇,但天色依旧灰蒙蒙的。 李沉鱼眼底带着血丝,显然一夜未眠,但精神却有种异样的亢奋。 她用完简单的早饭,敲了敲俞桉的房门。 俞桉拉开门,眼神冷淡地看着她,仿佛昨晚什么都没发生。 “有事?” 李沉鱼深吸一口气,压低声音:“喂,俞桉,跟我去趟南疆怎么样?” 俞桉眉梢微挑,语气没什么波澜:“理由。” “叶蓁她爹不是说,那个姓巫的可能逃进南疆大山了吗?” “总得有人去确认一下。宫里这边有苏师姐和蓁蓁盯着,我们俩去南疆看看,说不定能挖出点东西。” 她刻意模糊了“我们俩”,心里盘算着有俞桉这个战力天花板在,安全系数高。 俞桉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扯了下嘴角,带着点嘲讽:“你倒是会使唤人。” “这怎么叫使唤?” 李沉鱼梗着脖子,“查案不就得分工合作?你本事大,不去那种险地,难道让我去送死?” 她故意拿话激他。 俞桉还没回答,旁边房间的门开了。 谢青釉走了出来,显然听到了他们的对话,眉头微蹙:“沉鱼师妹,你要去南疆。”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解释:“呃,是啊师兄。这边线索暂时断了,南疆那条线总不能放着不管,我和俞师兄先去探探路。” 谢青釉神色凝重地摇头。 “不妥。南疆十万大山凶险异常,瘴气毒虫遍布,且多有不明邪祟。俞师弟虽剑术精绝,但终究。” 他顿了顿,措辞委婉,“终究灵力修为尚浅,应对那般环境恐力有未逮。你二人前去,太过冒险。” 他这话说得客气,但意思很明显。 他觉得俞桉表现出来的仙门实力不够看,护不住李沉鱼也护不住自己。 俞桉闻言,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像淬了冰的刀子扫过谢青釉,但嘴角却勾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没说话。 李沉鱼心里急得冒火,又不能直说俞桉魔元强得能揍趴一堆元婴期,只能硬着头皮坚持。 “师兄你放心,俞师兄他很厉害的,而且我们就是去看看,不深入,一有不对立刻撤回来。” 谢青釉态度却很坚决。 “不行。若真要去,我同你们一道。多个人也多份照应。” 他看向俞桉,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俞师弟,南疆险地,非比寻常,并非逞强之事。” 俞桉终于嗤笑出声,声音凉飕飕的:“随你。” 李沉鱼一个头两个大。 谢青釉跟着去,安全是更有保障,但俞桉这明显不爽的态度,路上指不定怎么折腾。 而且谢青釉心思缜密,万一被他看出俞桉的魔族身份那就完了。 可她找不到理由拒绝谢青釉的好意,毕竟在所有人眼里,谢青釉的担心合情合理。 “那好吧。”李沉鱼只好妥协,心里默默流泪,“麻烦师兄了。” 谢青釉颔首。 “我去准备些必备的丹药和避瘴之物。苏师妹和叶师妹便留守此处,继续留意宫中动向,我们保持联络。” 苏禾柔声应下:“师兄放心,一切小心。” 叶蓁虽然也想跟去,但看看谢青釉严肃的脸色,又想想南疆的传说,缩了缩脖子没敢吭声,只小声道:“那你们早点回来啊。” 前路未知,身边一个是被激怒的阴鸷魔头,一个是被蒙在鼓里却异常靠谱的大师兄。 这组合,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南疆之行绝不会平静。 南疆地带。 空气变得湿重黏腻,带着植物腐烂和某种奇异香料混合的气味。 参天古木遮天蔽日,藤蔓像垂死的巨蛇般从枝头挂下。 脚下的路早已消失,只剩下厚厚的落叶和盘根错节的树根。 谢青釉挥剑斩断一条试图垂落到他肩头的色彩斑斓的毒藤,眉头始终没有舒展。 这里的危险远超他的预期,瘴气无声无息地侵蚀着灵力护罩,各种毒虫防不胜防。 然而,走在前面的俞桉却像在自家后院散步。 他甚至没有用灵力护体,那些弥漫的淡紫色瘴气靠近他时,会像遇到无形屏障般自动绕开。 他脚步不停,却总能精准地避开一片看起来毫无异样的苔藓。 谢青釉亲眼看到一只林鼠跑过去后瞬间抽搐着僵死,他随手弹出一道微不可查的劲风,远处一丛艳丽的花朵中便传来一声细微的嘶鸣,一条几乎与花朵同色的小蛇跌落下来,不再动弹。 “俞师弟,你似乎对此地极为熟悉?” 俞桉脚步未停,仿佛没听见。 李沉鱼一开始也没在意,俞桉日常装聋作哑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但越往里走,她心里的异样感就越强。 又走了一段,前方出现一片泥泞的沼泽,咕嘟咕嘟冒着可疑的气泡。 俞桉看都没看,极其自然地绕向左边一片看起来更茂密难行的灌木丛。 “俞师弟,这边似乎更难走。” 谢青釉提醒道,示意右侧似乎有条若隐若现的小径。 俞桉终于冷冰冰地开口。 “那条路下面是噬魂蛭的老巢。你想去喂虫子,我不拦着。” 谢青釉脸色微变,凝神细看,果然发现那“小径”旁的泥沼颜色更深,隐约有东西在缓慢蠕动。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多言,跟上俞桉。 李沉鱼看着俞桉利落拨开灌木的背影,心里那点异样变成了嘀咕:【系统,他这熟练得有点过分了吧?】 【嗯哼。】 系统表示赞同。 突然,俞桉猛地停下脚步,抬手示意。 谢青釉立刻警惕握剑:“有何不对?” 俞桉没回头,只是侧耳听了听风穿过特定叶片的声音,然后极其自然地带着他们拐了一个弯,眼前赫然出现一条被巨大蕨类植物掩盖的小道。 “刚才那边,”他难得地多说了几个字,依旧没什么情绪,“有蜂群。惊动了,很麻烦。” 谢青釉看着这条显然常被行走却极难被发现的小路,再次沉默了。 “俞师弟,你绝非初次来此。你对这里的了解,远超寻常记载。” 俞桉回头,那双紫眸直直射向谢青釉,打断了他的话:“不想死在这里,就闭嘴跟着。” 谢青釉终究没再追问,只是眼神愈发凝重。 李沉鱼心里打鼓,赶紧打圆场:“啊,快看!前面好像开阔点了!” 她指着前方。 穿过最后一片密林,眼前的景象让三人都顿了一下。 一片相对平坦的山谷出现在眼前,远处依稀能看到一些依山而建的吊脚楼。 楼的样式很奇特,屋顶高高翘起,雕刻着繁复的鸟兽图案,有些木柱上还悬挂着风干的兽骨和色彩浓烈的布条。 看到那些显眼的特殊建筑,李沉鱼心里猛地一跳。 一种强烈的的熟悉感扑面而来。 她肯定自己从没来过南疆,更没见过这些部落建筑。 可为什么那屋顶的弧度,那木雕的纹样,甚至空气中飘来的某种烟熏火燎的味道,都让她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下意识地看向俞桉。 俞桉也正看着那片部落,下颌线绷得极紧,眼神深得像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某种她看不懂的情绪。 第46章 树精 记忆如同被惊动的蜂巢,嗡的一声在李沉鱼脑海里炸开。 她猛地停下脚步,瞳孔微微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那些诡异的木雕和风中飘摇的布条。 是了……是这里。 她终于明白那该死的熟悉感从何而来。 很多年前,在她还是姜扶楹的时候。 她曾试图撬开他的嘴,想知道这个阴郁少年的过去。 “喂,俞桉,你老家哪儿的,总不会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吧。” 她当时故作轻松,递过去一块新做的点心。 俞桉没接点心,只是看着远处,沉默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他又不会回答了。 就在她准备放弃时,他却忽然开口。 “一个很远的地方。” “房子建在山上,木头做的,顶很高,像要飞起来。柱子上刻着很多鸟和蛇,挂着很多颜色的布,还有风干的骨头。” “空气里总是有种烧木头和草药混合的味道。” 他描述得很简略,甚至带着抵触。 那时的姜扶楹只当他是某个边陲小国的落魄王子。 全部注意力都在他前半句“很远的地方”和“王子”身份上,还暗自兴奋了一下自己捡到个美强惨剧本,完全忽略了他后半段对建筑和环境的具体描述。 那根本就不是普通边陲小国的样子。 她只知道他来自一个被灭掉的小国,是个亡国皇子,却从来不知道他的母亲,是南疆部落的人。 所以他对这里如此熟悉。 所以这些建筑让她眼熟。 因为这根本就是他半个故乡。 李沉鱼豁然抬头,看向前方俞桉冷硬的背影,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 就在这时,俞桉脚步丝毫未停,甚至更快了些,径直朝着山谷中央那座最大,装饰也最为繁复的吊脚楼走去。 他周身的气压低得吓人,仿佛不是去打听消息,而是去寻仇。 “俞师弟。” 谢青釉察觉他气势不对,急忙出声想阻拦,“我们是否应先通传……” 话未说完,俞桉已经一把掀开了那兽皮缝制的门帘,毫不客气地闯了进去。 帐篷内光线昏暗,弥漫着浓烈的麝香和酒气。 正中央的兽皮毯上,一个身材肥胖、纹面黝黑的族长正光着上身,压着两名衣衫半褪眼神迷离的少女,场面不堪入目。 突如其来的闯入让里面三人都吓了一跳。 族长猛地抬头,怒骂声卡在喉咙里。 两名少女发出短促的惊叫。 俞桉闯进去的瞬间,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的目光扫过那片混乱,眉头狠狠一拧。 几乎没有任何犹豫,他猛地抬手,扯下了自己束发的深色发带。 指尖魔元微闪,那发带如同活物般“嗖”地飞出,精准地缠上了刚跟进帐篷还没看清状况的李沉鱼的眼睛,在她脑后利落地打了个结。 眼前骤然一黑的李沉鱼:“???” 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抓,“俞桉你干嘛。” “闭嘴。站着别动。” 俞桉的声音冷得像冰,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同时,他另一只手已然握剑出鞘,森然的剑尖带着凌厉的杀气。 直接抵在了那刚反应过来的族长喉咙上,压出一道血痕。 “穿、上!” 俞桉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眼神阴鸷得能杀人。 族长被他身上那实质般的杀气和冰冷的剑锋吓得一个激灵,满脑子的淫欲和怒火瞬间熄火,手忙脚乱地推开身上的少女,胡乱抓起旁边的裤子就往身上套,脸色煞白,冷汗直流。 那两名少女也吓得缩到角落,瑟瑟发抖。 谢青釉晚一步进来,看到帐内情形,也是脸色一变,立刻侧过身,非礼勿视,眉头拧成了疙瘩。 他没想到俞桉行事如此粗暴直接,更没想到会撞见这般场景。 直到确认那族长勉强穿好了裤子,俞桉抵在他喉咙上的剑才微微偏离了半分,但依旧杀气腾腾。 他侧过头,对身后还被蒙着眼睛一脸懵的李沉鱼没好气道: “过来,可以问了。” 李沉鱼:“……” 她一把扯下眼前的发带,适应了一下光线。 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族长惊恐万分的胖脸和脖子上清晰的血痕,以及角落里衣衫不整的少女,还有旁边脸色极其难看的谢青釉。 她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李沉鱼压下心头那点尴尬和荒谬感,上前一步。 “族长,我们并无恶意,只是想向你打听个人。南疆这片地界,有没有一个姓巫的人?大概二三十年前,可能从外面来的,懂些比较特殊的医术和虫蛊之术。” 那族长胖脸煞白,冷汗涔涔而下,眼神涣散,似乎根本没听清李沉鱼的问题,反而哆嗦着反问。 “你、你们到底是什么人?!敢、敢在这里撒野!” “嗤——” 他话音未落,俞桉手腕微动,插在他肩膀上的剑刃又往里推进了半分,鲜血瞬间涌出更多。 “呃啊!!!” 族长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嚎,整个人疼得蜷缩起来。 “答话。” 俞桉的声音没有一丝波澜,眼神冷得像万年寒冰,“听不懂人话?” 站在一旁的谢青釉眉头紧锁,下意识想上前阻止:“俞师弟,不可。” 他刚迈出半步,俞桉头也没回,只空闲的左手随意向后一拂。 一道无形带着冰冷魔元的气息瞬间缠上谢青釉的双腿,如同坚韧的藤蔓,将他牢牢定在原地,竟一时无法动弹。 谢青釉脸色骤变,试图运转灵力冲破束缚,却发现那力量诡异非常。 族长被这毫不留情的狠辣手段彻底吓破了胆,再也不敢有半点废话,忍着剧痛,声音带上了哭腔。 “别、别杀我!我说!我说!姓巫的?我、我不清楚啊,真的!老族长刚死没几天,我、我才刚坐上这位子,好多老黄历的事,我、我真的不知道啊!” 他疼得龇牙咧嘴,看着眼前这煞神一样的青年和旁边被定住的男人,还有那个看起来稍微正常点但问话要命的姑娘,只觉得倒了八辈子血霉。 “我、我就是个凑数的。” “好多秘密,只有老族长和几个最老的长老才知道,我真不清楚。” 他哭丧着脸,生怕对方一个不满意就直接送他上路。 李沉鱼心里一沉。 线索又要断了? 族长眼看俞桉的眼神越来越冷,剑尖似乎又要动,吓得魂飞魄散,脑子飞快转动,像是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声喊道:“等等!别动手!有、有一个人,不对,有一棵树!它可能知道!” 俞桉的动作顿住。 族长赶紧一口气说完:“后山有棵神木!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了,成精了!我们南疆部落大大小小的事,没有它不知道的!你们去问它!它肯定知道!” 李沉鱼和谢青釉都愣了一下。 树精? 族长又是一声痛呼,捂住血流如注的肩膀,瘫软在地,大口喘着气。 俞桉甩了下剑尖的血珠,冷冷道:“带路。” 第47章 巫师 俞桉甩了下剑尖的血珠,冷冷道:“带路。” 那族长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疼得龇牙咧嘴,却不敢有丝毫怠慢,连滚带爬地起身,踉跄着朝帐篷外走去,嘴里还不住地念叨。 “是、是,这就带路,这就带路……神木就在后山……” 谢青釉腿上那无形的束缚在俞桉转身的瞬间悄然散去。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腿脚,脸色凝重地看了一眼俞桉的背影,又瞥向惨不忍睹的族长,最终什么也没说,沉默地跟上。 李沉鱼赶紧也跟了上去,心里七上八下。 树精?这听起来也太玄乎了。 看俞桉桉这架势,不像是在开玩笑。 族长忍着剧痛,带着三人穿过部落。 沿途遇到的部落民看到他们族长这般狼狈模样,身后还跟着三个气息不凡的外来人,尤其是为首那个紫眸青年周身散发的冰冷杀气,都吓得纷纷避让,不敢上前询问。 越往后山走,周围的植被越发古老茂密,空气中那股奇异的香料混合着腐朽植物的味道也更加浓郁。 终于,在一片近乎原始的山林深处,族长停了下来,颤抖着指向前方一棵巨大得超乎想象的榕树。 那榕树树干之粗壮,恐怕需要十余人才能合抱,无数气生根如同虬龙般垂落扎入泥土,又形成新的树干,独木成林,遮天蔽日。 树皮呈现一种深沉的暗褐色,上面布满了古老的苔藓和奇异的符文刻痕,那些刻痕似乎并非人力所为。 枝叶间垂挂着一些早已风化的兽骨和褪色的布条,随风轻轻晃动,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整棵巨树散发着一股古老强大的气息,仿佛已经在此地屹立了千万年,见证了无数岁月的变迁。 “就、就是这里了。” 族长声音发颤,躲闪着不敢看那棵巨树,仿佛对其充满了敬畏。 “神木大人,您、您有什么想问的,就、就问吧。小的、小的先告退了。” 他说着,就想趁机溜走。 “站着。”俞桉冰冷的声音打断了他的企图。 族长身体一僵,哭丧着脸站在原地,不敢动弹。 李沉鱼咽了口唾沫,试探着上前一步,清了清嗓子,按照江湖套路拱手道。 “呃,神木前辈?晚辈等人冒昧打扰,想向前辈打听一个人。此人可能姓巫,约二三十年前来到南疆,精通虫蛊之术,不知前辈可知其下落?” 她的声音在寂静的古树林中显得有些空旷。 巨树毫无反应,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谢青釉眉头微蹙,上前一步,灵力微运,声音清朗沉稳了许多:“晚辈兰陵宗弟子谢青釉,奉师门之命追查疫虫之源,此事关乎天下苍生,恳请神木前辈指点迷津。” 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那棵巨树仿佛真的只是一棵特别古老的普通榕树。 李沉鱼心里嘀咕。 系统,这树精是不是睡着了?还是压根不想理我们? 【检测到极其微弱且古老的灵识波动,但处于深度的沉眠或封闭状态,常规方法难以唤醒。】 就在李沉鱼考虑要不要再大声点或者换个方式时,俞桉似乎失去了耐心。 他上前一步,直接伸出手,掌心按在了那粗糙古老的树干之上。 不是灵力,而是一股精纯而内敛的魔元,带着他特有的冰冷死寂的气息,如同投入古井的石子,悄无声息地探入巨树深处。 这一次,巨树终于有了反应。 并非枝叶摇动,也非发出人声。 而是在俞桉掌心接触树干的瞬间,那些遍布树皮的古老符文仿佛被注入了生命般,骤然亮起一瞬幽暗的紫芒,随即迅速黯淡下去,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同时,无数记忆碎片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俞桉的手臂,冲入他的识海。 俞桉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震,按在树干上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尖几乎抠进树皮里。 他闭上了眼睛,眉头紧紧锁起,飞速理解那些汹涌而来的信息。 李沉鱼和谢青釉都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和巨树那瞬间的异象。 李沉鱼:\(◎o◎)/ 原来这古树喜欢俞桉! 片刻之后,俞桉猛地睁开眼。 他倏地收回手,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他猛地转头,目光如利箭般射向那吓得快缩成一团的族长,声音森寒得几乎能冻裂空气:“你们的老族长,是怎么死的?” 族长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杀气和暴怒惊得扑通一声瘫软在地,结结巴巴道:“病、病死的,大家都、都这么说。” “病死?” 俞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冰冷的嘲讽和杀意。 “是被虫蛊反噬,浑身溃烂,哀嚎了七天七夜才断的气吧。” 族长瞬间面无血色,瞪大了眼睛,语无伦次:“你怎么会知道!不,不可能!当时除了几位长老……” “因为他碰了不该碰的东西。” 俞桉打断他,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们是不是囚禁了一个从外面来的姓巫的男人,逼他拿出了不该存在于世的蛊术秘方?!” 李沉鱼和谢青釉闻言,心头同时巨震。 囚禁?逼问秘方? 那族长涕泪横流地磕头:“不关我的事啊!都是老族长和几位长老的主意!” “他们发现那个姓巫的身上有极其厉害的古老蛊术传承,就想逼他交出来。谁知道、谁知道那蛊术那么邪门,老族长他…他……” “他在哪?”俞桉厉声追问,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让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粘稠而压抑,“那个姓巫的,现在在哪?!” 族长吓得魂飞魄散,哭喊着:“死了!早就死了!老族长出事之后,几位长老又惊又怒,就把他扔进万虫窟祭蛊神了,骨头渣子都不剩了啊!” 万虫窟! 祭蛊神! 李沉鱼倒吸一口凉气。 这下彻底死无对证了? 俞桉缓缓转过头,再次看向那棵沉默的巨树,声音低沉而危险,仿佛在确认什么: “所以,那所谓的疫虫根本就是你们从那个姓巫的手里逼问出来的,连你们自己都无法控制的蛊术副产品。” 族长瘫在地上,只剩下哆嗦的份,已是默认。 谢青釉脸色铁青,他终于明白,疫虫之祸的源头,竟源于此地的一场贪婪与背叛。 而李沉鱼却注意到,俞桉桉的情绪远不止于此。 可他明明应该不认识这个人才对。 第48章 南疆圣女 李沉鱼看着俞桉骤然苍白的脸和踉跄的脚步,心猛地一紧。 她从未见过他这副模样。 “俞桉?”她下意识地上前一步,“你没事吧?” 谢青釉的声音同时响起,“俞师弟,你看到了什么?” 俞桉猛地抬眼,目光扫过他们,那眼神复杂得让李沉鱼心惊。 他喉结滚动,唇瓣动了动,最终却死死抿紧,什么也没说。 他不信任他们。 那棵古老的神木发出了令人牙酸的呻吟。 树干上诡异的符文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强行挤入李沉鱼的脑海: …背叛…圣女…血脉…诅咒…… ……虫母…苏醒…归…来…… …阻止…她…! 阻止…皇…后…! 最后几个字,如同惊雷炸响,震得她神魂俱颤。 “卧槽,什么鬼?” 声音戛然而止,一切异象消失,巨树重归死寂。 李沉鱼猛地捂住胸口,倒吸一口凉气,难以置信地看向谢青釉。 “谢师兄!你听到了吗?圣女?血脉?虫母苏醒?还有皇后?!” 谢青釉脸色铁青,缓缓点头,目光锐利如鹰隼。 “听到了。皇后绝非巧合。” 他的视线转向俞桉,带着审视,“俞师弟,关于圣女和血脉,你是否知情?” 李沉鱼也立刻看向俞桉。 她敏锐地捕捉到,俞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一震。 他缓缓抬头,目光扫过那些吊脚楼。 他没有回答谢青釉,而是猛地转向那瘫软的族长,“你们部落……上一代的圣女……是谁?” 族长吓得魂飞魄散,结结巴巴:“圣,圣女?那,那是很久的传说了。” “最后一位圣女违背族规,与外族男子私通,逃离了南疆之后,之后就再没有圣女了。” “她叫什么名字?”俞桉追问,声音紧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好,好像叫……珈,珈沐……” 珈沐?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沉。 所以那圣女血脉指的是俞桉自己。 而“虫母苏醒”、“诅咒”、“归来”这些可怕的字眼,竟然都与他的身世血脉息息相关。 她看着他僵硬的背影,一股强烈的酸楚和难以言喻的心疼涌上心头。 李沉鱼让系统减少俞桉的伤感情绪。 “那个姓巫的男人呢,你们把他扔进万虫窟之前,他留下的关于疫虫的东西,除了害死老族长,还有什么?你们是不是还知道别的?” 族长被这接连的逼问吓得几乎晕厥,哭嚎着:“姑奶奶饶命啊……真的,真的不知道了……老族长死后,长老们又惊又怕,把他所有的手稿和瓶瓶罐罐都搜出来,大部分都烧了毁了……就怕再沾上那要命的东西……” “全毁了?” “一点都没留下?” “好像……好像就剩下一本……一本他从不离身的旧书……羊皮封面的,又破又旧,上面的字歪歪扭扭,谁也看不懂……长老们觉得邪门,没敢立刻烧,说是要……要请大巫祝看看……后来、后来好像就不见了……” 族长努力回忆着,语无伦次。 李沉鱼蹙眉,“是被偷了?还是被谁拿走了?” “不、不知道啊……好像就是一夜之间没了……大家都说是那姓巫的阴魂不散,把自己东西收回去了……” 李沉鱼与谢青釉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疑虑。 就在这时,俞桉猛地闭上了眼睛。 他不再看任何人,直刺向遥远皇城的方向。 “回宫。” 他转身就走,步伐快得惊人,带起一阵冷风。 “现在?”谢青釉惊愕道,“此地线索尚未理清,那本失踪的古书也没有头绪。” “一本破书能比活生生的阴谋更快杀人吗?” 俞桉头也不回,“这里只剩下一堆烂账和死人,真正的线索和灾难,在宫里,在皇后身上,那本书如果重要,迟早会自己冒出来。” 李沉鱼瞬间听懂了他的话。 他必须立刻回去。 必须阻止皇后。 必须搞清楚这一切与他母亲血脉的关联。 那本失踪的古书固然可疑,但眼前的危机显然更为紧迫。 “谢师兄,俞师兄说得对,宫里情况恐怕有变,我们得快回去!这里以后再说!” 谢青釉看着俞桉决绝的背影,又看看李沉鱼焦急而笃定的神色,虽对那本古书仍有挂虑,但也心知事态必然严重,立刻点头:“走!” 李沉鱼快步跟在俞桉身后,密林的枝叶刮过她的衣袖,她却浑然不觉。 她能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低气压,比南疆的瘴气还要沉重粘稠。 谢青釉跟在她身侧,眉头紧锁,显然也在消化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信息。 他压低声音,语气凝重:“沉鱼师妹,俞师弟的母亲若真是南疆圣女,此事牵连极大,圣女血脉非同小可,往往蕴含着古老的力量或诅咒。” “宫中那位皇后若真与此有关,其所图必然骇人。” 李沉鱼艰难地点头。 “我知道谢师兄。我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 【宿主。】 【检测到攻略目标俞桉情绪波动值突破临界点,处于极度危险的不稳定状态。其母系血脉隐藏属性‘南疆圣女传承’因真相刺激出现激活前兆,数据混乱,无法准确预测后续发展。】 李沉鱼在心里苦笑。 激活前兆?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 她只担心他会不会直接杀回皇宫把天捅个窟窿。 走在前面的俞桉毫无预兆地猛地停下脚步。 李沉鱼差点撞上他的后背,连忙刹住脚步,抬头望去。 俞桉背对着他们,缓缓抬起右手,盯着自己的掌心。 那上面似乎还残留着触碰神木时的感觉。 “姓巫的,那本谁也不认识字的旧书。” “你们不觉得奇怪吗,一个被囚禁逼迫最终惨死的人,会随身带着一本无人能懂看似无用的旧书?” 李沉鱼心头一跳:“你的意思是。” “那本书,很可能根本不是他的。” 俞桉的声音斩钉截铁,“或者,那不是用来读的。” 谢青釉:“俞师弟,那可能是一件信物,或者钥匙。” 俞桉笑容里没有半分温度,“或者一个标记。标记谁拿走了它,谁就可能成为下一个目标。” 他的目光扫过李沉鱼和谢青釉,“魔界的人出现在大理寺,目标明确地盗走疫虫样本。他们为什么需要那个?如果那本古书真的重要,为什么当时不一起带走?或者他们其实已经得手了,族长看到的失踪,不过是障眼法?” 李沉鱼倒吸一口凉气。 俞桉的思维转得太快,也太狠。 谢青釉的脸色难看至极。 “我们必须立刻将此事禀报掌门和陛下,魔界插手,圣女血脉,虫母苏醒,任何一件都足以引发大乱。” 俞桉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讥诮和不信任,“禀报谁?皇后此刻就在陛下身边,兰陵宗内部就绝对干净吗。” 他盯着李沉鱼:“你,跟紧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擅自接触任何人,包括你那个爹。” 李沉鱼下意识地点头:“好。” 谢青釉显然不赞同俞桉这种近乎叛逆的极端态度,沉声道:“俞师弟,谨慎是必要的,但不能完全脱离宗门和朝廷” “那就等着被卖得骨头都不剩吧。”俞桉冷冷打断他,“谢师兄,你想走你的阳关道,随你。但我警告你,别试图拦我的路,也别把我们的行踪透露给任何你认为可信的人。” 说完,他不再理会谢青釉难看的脸色,转身继续前行,速度更快了。 李沉鱼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谢青釉,低声道:“谢师兄,俞桉他只是受了太大刺激。我们先依他,回宫见机行事,再暗中联系师尊,可好?” 谢青釉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忧虑和不满,最终点了点头:“眼下也只能如此了。走吧,跟紧他。” 两人再次快步跟上。 李沉鱼看着俞桉决绝而孤寂的背影,心情复杂到了极点。 第49章 回兰陵宗 三人一路沉默地疾行,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将至。 俞桉走在最前面,李沉鱼紧跟在他身后。 谢青釉跟在最后,面色凝重。 终于,他们抵达了南疆边缘的一个小镇,准备在此稍作休整,并通过传送阵尽快返回皇城。 小镇客栈的房间里,气氛依旧凝滞。 李沉鱼倒了杯水,犹豫了一下,还是递给了靠窗而立的俞桉。 “俞桉,喝点水吧。” 她的声音放得很轻。 俞桉没有回头,也没有接,仿佛根本没听到。 李沉鱼的手僵在半空,有些尴尬。 她正想再说点什么,谢青釉走了过来,对她微微摇头,示意她暂时不要打扰。 谢青釉走到俞桉身侧,沉声道:“俞师弟,我知道你此刻心绪难平。但回宫之后,形势必然复杂凶险。皇后那边……” “她最好祈祷自己什么都没做。” 俞桉突然开口,“否则,我会让她知道,动不该动的东西,是什么下场。” 李沉鱼的心猛地一缩。 她毫不怀疑俞桉话里的认真和杀意。 谢青釉眉头紧锁:“俞师弟,不可冲动!皇后身份尊贵,若无确凿证据,我们都动不了她。” “证据?”俞桉猛地转过身,紫眸中翻涌着冰冷的嘲讽,“等她造出证据来给我们收尸吗?谢师兄,你那一套规矩,在有些人眼里,连擦脚布都不如。” “即便如此,也不能……”谢青釉还想劝诫。 “够了。” 俞桉冷冷打断他,“怎么查,是我的事。你只需要记住,管好你的嘴,别碍我的事。” “俞桉,此事关乎重大,岂容你肆意妄为。”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李沉鱼赶紧上前一步,挡在两人中间,急声道:“两位师兄,现在不是争执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安全返回皇城查明真相,皇后那边我们自然要查,但绝不能打草惊蛇啊。” 她转向俞桉,语气带着一丝恳求:“俞桉祖宗,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但越是这个时候越要冷静。皇后在宫中经营多年,树大根深,我们必须有万全的准备才能动手,否则只会害了自己,也让你母亲的事情永无真相大白之日。” 提到“母亲”,俞桉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李沉鱼强忍着心悸,没有退缩,勇敢地迎着他的目光。 半晌,俞桉眼中的暴戾稍稍收敛,但冰冷依旧。 他冷哼一声,算是默认了她的说法,重新转向窗外,不再理会他们。 李沉鱼暗暗松了口气,后背却惊出了一层冷汗。 她知道,俞桉内心的风暴远未停歇,一旦回到皇城,触及到与皇后相关的线索,随时可能爆发。 谢青釉看了李沉鱼一眼,眼神复杂,最终也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短暂的休整后,三人通过小镇的传送阵,踏上了返回皇城的路。 皇城的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繁华依旧。 踏入城门的那一刻,俞桉的脚步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望向皇宫的方向,紫眸深处闪过亮光。 李沉鱼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宿主!警告!攻略目标杀意值突破安全阈值!锁定目标:皇宫!极度危险!请立刻干预!】 系统的警报声在她脑中尖锐地响起。 李沉鱼头皮发麻,几乎是不假思索地,她伸出手,轻轻拽住了俞桉的衣袖一角。 “祖宗,我们先回兰陵宗驻地,好不好?至少先见见我爹,他是副宗主,宫里宫外的消息向来灵通,或许他知道些什么我们不知道的动向,总比我们贸然闯宫要好。” 她知道自己这个请求很冒险,甚至可能把她爹也拖下水。 但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了。 俞桉的脚步顿住了。 他没有立刻甩开她的手。 这本身就让李沉鱼感到一丝意外。 他缓缓低下头,冰冷的目光落在她拽着他衣袖的手指上。 时间仿佛凝固了几秒。 李沉鱼的心悬在半空,连呼吸都屏住了。 终于,俞桉极其缓慢地抬眼看她。 “好啊,那就先去拜会一下李副宗主。正好……” 他慢条斯理地继续道:“我也有点小事,想向他请教请教。” 李沉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她感觉自己好像亲手把她爹推到了火山口边上。 一旁的谢青釉显然也听出了俞桉话里的不善,“俞师弟,李师叔毕竟是长辈,沉鱼师妹也是一片好意。” 俞桉冷冷地扫了谢青釉一眼,打断他:“放心,谢师兄。我对长辈一向很有礼。” 但他终究是没有立刻冲向皇宫,而是转身,朝着兰陵宗驻地的方向走去。 步伐依旧很快。 李沉鱼暗暗松了口气,却又提起了另一颗心。 她赶紧松开他的衣袖,小步跟上,心里七上八下,不断祈祷她爹今天千万别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千万别摆什么长辈架子…… 谢青釉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也只能快步跟上。 兰陵宗驻地位于皇城西侧,环境清幽。 守门弟子见到他们三人回来,尤其是看到面色冷得能冻死人的俞桉,都吓了一跳,连忙行礼让路。 李潇似乎早已收到消息,正坐在厅中喝茶。 “哎呀!我的鱼宝回来了!快让爹看看!这一趟去南疆没吃苦头吧?”他放下茶盏就想起身迎过来。 然而,他的脚步在看到李沉鱼身后的俞桉时,猛地顿住了。 李潇脸上的笑容僵了僵,显然对这位煞星颇为忌惮,尤其是对方此刻明显心情极差。 “呃,俞师侄也回来了啊,辛苦辛苦。” 俞桉站在厅中,并没有行礼:“李副宗主,宫中近日,可有什么特别的动向?尤其是皇后娘娘那边。” 他直接省略了所有寒暄,语气甚至带着审问的意味。 李沉鱼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地看着她爹。 李潇果然被这毫不客气的态度弄得一愣,脸上闪过一丝不悦。 他看到自己女儿在一旁拼命使眼色一脸焦急的模样,那点不悦立刻被压了下去。 他干咳两声,努力维持着长辈的镇定:“这个宫中动向嘛,自然是有的,皇后娘娘近日似乎格外关心疫虫案的进展,还向陛下进言,说要加派人手,彻查源头,还特意召见了太医署的人好几次。” 俞桉的眼神瞬间更冷了:“她关心疫虫案?还召见太医署?” 李沉鱼心里也是一咯噔。 皇后这举动,听起来可不像毫不知情… “还有件怪事,大概就在你们去南疆前后,宫里好像丢了几样不起眼的旧物。” “什么旧物?”俞桉追问。 “好像是些陈年的药材记录,还有…几本前朝留下的关于南疆风物杂谈的孤本,守库的老太监说丢得莫名其妙。”李潇努力回忆着。 药材记录?南疆风物杂谈? 俞桉和李沉鱼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惊疑。 “关于皇后她还做过什么不寻常的事?” 他的语气依旧强硬,但至少是在追问信息,而不是直接拔剑。 李沉鱼稍稍松了口气,感激地看了她爹一眼。 幸好她爹识时务。 “陛下近日龙体略有不适,皇后娘娘亲自侍奉汤药,不让旁人经手,她宫里的用香似乎换了,是一种很奇怪的冷香,以前从没闻过。” 俞桉沉默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眼神幽深得可怕。 终于,俞桉似乎问完了所有问题。他最后冷冷地看了李潇一眼,硬邦邦地扔下一句:“多谢。” 然后,不等李潇回应,转身就朝厅外走去。 “俞桉!”李沉鱼急忙喊他。 俞桉脚步顿住,却没有回头。 李沉鱼快步走到他身边,压低声音,急切道:“你现在要去哪里?证据还不充分,你不能直接去找皇后!” “我去查太医院和库房的记录。你,”他命令道,“留在驻地,哪里也别去。” 第50章 皇后晋王 李沉鱼看着俞桉消失在门外的背影,心依旧悬在半空,砰砰直跳。 “鱼宝啊,这俞师侄是怎么回事?脸色那么吓人,跟要吃人似的,他问皇后娘娘的事做什么?” “爹,您就别问了,宫里的事复杂得很,您知道的越少越好,刚才他跟您说的,您千万别往外传,对谁都别说,尤其是宫里的人。” 李潇被女儿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连忙点头:“哎哎,爹知道,爹知道轻重!不说,绝对不说!” 他顿了顿,又忍不住担忧地看着女儿,“可是鱼宝,你跟着他们掺和这些事,太危险了。” “我知道危险。” “但现在不是我想躲就能躲开的。爹,您帮我个忙,查查最近太医院有没有异常的人员调动或者药材出入,特别蛊毒之类相关的。” 李潇面露难色:“这太医署那边规矩严,爹的手伸不了那么长啊。” “找莫然师兄帮忙,他门路多,但千万别说是俞师兄要查的,就说是……就说是我好奇,想多了解疫虫的事。” 李潇看着女儿从未有过的凝重神色,终于意识到事态严重,重重点头:“好,爹想办法。” 打发走父亲,李沉鱼坐立难安。 俞桉独自去查太医院和库房,万一被发现……她不敢想后果。 【宿主,】系统的声音响起【皇后与晋王联盟的可能性高达97.8%。】 李沉鱼在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所以晋王表面上帮她们查案,实际上很可能和皇后是一伙的。 【谢青釉目前并未表现出与晋王或皇后有直接关联的迹象,宿主你先考虑自保。】 正胡思乱想间,门外传来脚步声。李沉鱼警惕地抬头,见是谢青釉走了进来,脸色依旧凝重。 “沉鱼师妹,”谢青釉开口道,“俞师弟独自去了太医院,我实在不放心。但我若跟去,目标太大,反而容易打草惊蛇。你可知他具体打算如何查?” 李沉鱼摇头:“他只说去查记录,具体没说。谢师兄,我也很担心,但他那个样子根本拦不住。” 谢青釉叹了口气:“俞师弟性子偏激,如今又身世骤变,我担心他被仇恨冲昏头脑,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他看向李沉鱼,语气带着一丝恳切,“沉鱼师妹,你最能与他说上几句话。若有机会,还请尽量规劝一二,万事需以证据为先,切不可冲动行事。” 李沉鱼苦笑:“谢师兄,您太高看我了。他现在谁的话都听不进去。” 她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谢师兄,您觉得晋王殿下,为人如何?” 谢青釉微微一怔,显然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沉吟片刻道:“晋王殿下礼贤下士,处事公允,在朝中风评甚佳。此次疫灾,他也尽心尽力。为何突然问起他?” 李沉鱼不能直说怀疑晋王和皇后是一伙的,只得含糊道:“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皇后娘娘若真有什么举动,晋王殿下作为皇子,不知是否知情。” 谢青釉眉头微蹙:“皇家之事,水深难测。未有实证,不可妄加揣测。沉鱼师妹,此话在外切勿再提。” 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微的波动。 李沉鱼和谢青釉同时警觉地看向门口。 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俞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闪了进来,脸色比出去时更加冰寒,手中捏着一卷残破的羊皮纸。 “俞师弟?”谢青釉起身。 李沉鱼也急忙迎上去,“没事吧?查到什么了?” 俞桉将手中的羊皮纸扔在桌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那纸卷边缘焦黑,似乎是从火中抢出来的,上面用一种暗褐色干涸的液体写着密密麻麻的古怪符号和图案,散发着一种令人不适的腥甜气息。 “太医院的记录被销毁了大半,”俞桉的声音冷得掉渣,“库房也被动过手脚。这是从焚烧炉边捡到的。” “皇后近半年来,以调养凤体为名,频繁调用大量稀有药材,其中几味是炼制蚀魂蛊和操纵尸傀的核心辅料。” 李沉鱼脸色瞬间白了:“蚀魂蛊?操纵尸傀?!” 这些都是极其阴邪的禁术。 谢青釉:“俞师弟,此话当真?!可有实证?” 俞桉指向羊皮纸上一处扭曲的符号:“这是巫族秘文,记录了一种以皇室血脉为引,培育蛊母的邪法。所需的药材,与皇后调用的清单,高度吻合。” 他抬起眼,“他们不是在治病。他们是在养蛊。而蛊母的容器。” 他的目光直刺皇宫深处。 “很可能就是那位最不惹人注意的小公主。” 房间里死一般的寂静。 李沉鱼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让她浑身发冷。 皇后的疯狂和恶毒,远远超出了她的想象。 “我们必须立刻禀报陛下。” 谢青釉猛地握紧拳,语气急促。 俞桉嗤笑一声,眼神里充满了讥讽,“谢师兄,你猜猜,陛下近日龙体不适,是谁在亲自侍奉汤药?你猜猜,皇后敢这么做,背后有没有那位好晋王的默许甚至支持?你此刻去禀报,是去救驾,还是去送死?” 俞桉不再看他,目光转向李沉鱼,“收拾东西。天黑之后,随我进宫。” 李沉鱼:ヽ((◎д◎))ゝ “进……进宫?去哪里?” 俞桉的指尖点在那张诡异的羊皮纸上,声音低沉而危险: “去拜会一下我们那位病中的陛下。顺便看看那位被当成蛊罐的小公主。” “有些病,太医院治不好。” “得用点特别的手段。” 第51章 皇后同归于尽 夜色如墨,皇宫深处,皇帝的寝殿外寂静得可怕,连巡逻的侍卫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清空了。 三人的身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潜入了殿内。 殿内灯火通明,却弥漫着一股浓重得令人窒息的药味。 龙床上,皇帝脸色蜡黄,眼窝深陷,呼吸微弱急促,已然是一副油尽灯枯的模样。 他浑浊的眼睛里充满了惊恐,死死盯着床边坐着的那个人。 皇后。 她穿着一身雍容华贵的凤袍,妆容精致得一丝不苟,正端着一只白玉碗,用一把小巧的银勺,温柔耐心地将碗里漆黑的药汁,一勺一勺地喂进皇帝微微颤抖的嘴唇里。 她的动作优雅从容,无可挑剔。 然而,李沉鱼只看了一眼,就感觉一股寒气从脊椎直冲头顶。 皇后的脸上带着温柔的微笑,可那双眼睛里没有一丝温度。 看得人毛骨悚然。 皇帝似乎想躲避,想摇头,但他的身体仿佛被无形的力量禁锢着,只能被动地吞咽着那散发着诡异气味的药汁,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眼神里满是绝望和恐惧。 “陛下在怕什么?” 皇后的声音响起,轻柔得如同情人的低语,却让殿内的温度骤降,“药要乖乖喝完,病才能好呀。” 她微微倾身,用丝帕轻轻擦拭皇帝的嘴角,动作温柔,眼神却冰冷地扫过皇帝惊恐的脸。 “您不是最喜欢别人给您喂药了吗?” “尤其是容妃妹妹,对不对?” 听到“容妃”二字,皇帝的身体猛地一颤,瞳孔骤然收缩。 皇后仿佛没有看到他的反应,继续用那种轻柔到可怕的声音说着:“臣妾还记得呢,那时候您身子不适,容妃妹妹伺候得多尽心啊,哪怕她自己手指都断了,疼得脸色发白,您不也还是非要她亲手喂您喝药不可吗?”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皇帝干瘪的脸颊,带着一种令人战栗的恶意。 “怎么如今轮到臣妾了,陛下就怕了呢?” “你……你……” 皇帝嘴唇哆嗦着,“疯子,你这个毒妇” 皇后轻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没有半分暖意,“陛下说错了。臣妾只是在学您啊。” 她将最后一勺药汁强硬地喂进皇帝嘴里,缓缓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床上奄奄一息的帝王,眼中的伪装的温柔彻底消失 “您当初,不就是用这种方式,一点一点,把蕊儿逼到绝路的吗?” 她的声音骤然变得尖利,“她做错了什么?!她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您就容不下她!非要她死!还要用最诛心的方式折磨她!” “如今,臣妾也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就在这时,俞桉一步踏出阴影,冰冷的声音如同利刃般划破了殿内诡异的气氛: “所以,你就用她儿子炼出的疫虫,来毁灭她曾经爱过的江山?” 皇后猛地转身,看到突然出现的三人,脸上没有丝毫意外。 李沉鱼看到俞桉的身体剧烈地一震,周身原本就压抑不稳的魔气瞬间失控般翻涌起来,那双紫眸中血色弥漫。 她下意识地想冲过去拦住他,却被身边的谢青釉猛地一把拉住手臂。 “沉鱼师妹,别过去。” 李沉鱼脚步一顿,焦急地看着俞桉痛苦而暴戾的侧脸,却又无能为力。 她慌乱地摸向袖中的铜镜空间,语无伦次地低语:“药,我爹给了我很多药,清心丹,定魂散,说不定有用。” 谢青釉却缓缓摇头,眼神沉重地看向龙床上气息越来越微弱的皇帝:“没用的,陛下已经油尽灯枯了。皇后根本没打算留活口,也没打算活着离开。” 李沉鱼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皇帝瞳孔已经开始涣散,胸口只有极其微弱的起伏,那碗药显然是致命的剧毒。 而皇后她站在那里,眼神里没有对死亡的恐惧。 谢青釉上前一步,“皇后娘娘您这又是何苦?弑君毁国,将自己也逼至绝路这真的是您想要的吗?” 皇后缓缓转过头,看向谢青釉。 “你们不懂,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仙门弟子,怎么会懂?” 她的目光仿佛穿透了宫殿的穹顶,望向了某个虚无的远方。 “当你眼睁睁看着最爱的人,在你面前被一点点逼死、折磨死,当你看着她从明媚鲜活变得枯萎绝望,当你连为她收尸都做不到……” 她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眼中终于滑落一滴泪水,却迅速被她抬手擦去。 “你就会知道,什么江山社稷,什么伦理纲常,什么自身性命,全都是狗屁。” “这个世界对不起她,毁了她,那它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了。” 她的目光猛地扫过奄奄一息的皇帝,眼中是滔天的恨意:“而这个男人!这个负心薄幸、虚伪懦弱的男人!他必须死!用最痛苦的方式死!” “真正逼死她的,是这吃人的宫规!是这虚伪的礼法!是这整个令人作呕的世道!” “我毁了它,有什么不对?!” 她张开双臂,仿佛要拥抱这即将到来的毁灭,眼神狂热而绝望: “你们都来了,正好,亲眼看着这一切结束吧。” “和我一起,为那个傻女人陪葬!” 话音未落,她猛地抬手,指尖不知何时多了一枚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诡异符箓,眼看就要催动。 李沉鱼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皇后要同归于尽。 “够了!” 是俞桉! 他猛地抬起头,紫眸中的血色疯狂翻涌,几乎要滴出血来,但他周身那失控暴走的魔气,却以一种近乎自残的方式,被他强行压回体内。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嘴角甚至溢出了一丝暗红的血迹,显然承受了巨大的反噬。 “你的仇恨,你的绝望,我懂。” 姜扶楹死在他的怀里那天,他永远都不会忘。 “但你想拉所有人,拉这整个世界为她陪葬。” 他缓缓抬起手,魔气再次凝聚,却不再是混乱的爆发,而是凝聚成危险稳定的毁灭性能量,直指皇后。 “你不配。” 皇后的动作僵住了。 下一刻,俞桉手中的魔气轰然爆发。 却不是攻向皇后,而是猛地击向皇后手中那枚即将激活的红色符箓。 轰!!! 刺目的红光与黑芒剧烈碰撞,巨大的冲击波将殿内的帷幔幔撕裂。 李沉鱼被谢青釉猛地拉到身后,灵力护罩瞬间张开,挡住了大部分冲击。 皇后被俞桉强行打断禁术,震得踉跄吐血。 那枚碎裂的红色符箓并未失去所有光芒,碎裂的符文猛地渗入脚下的玉石地砖,瞬间勾勒出一个庞大而狰狞的阵法图案。 整个寝殿剧烈震动起来,狂风呼啸,吹灭了所有烛火,阵法散发出不祥吞噬一切的血红光芒。 “不好!” 谢青釉脸色剧变,“是空间禁术!她在强行打开未知的裂隙!” 李沉鱼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大吸力从阵法中心传来。 “俞桉!” 她惊恐地尖叫,下意识地朝俞桉的方向伸出手。 俞桉显然也受到了这恐怖吸力的影响,他强行稳住身形,魔气爆发试图抵抗。 那吸力是针对灵魂和空间的扭曲力量,他的抵抗显得异常艰难。 他看到李沉鱼被吸得离地而起,紫眸中闪过一丝厉色,猛地伸手想要抓住她。 “青釉!” 一声焦急万分的呼喊从殿门口传来。 一道青色的身影如同疾风般冲了进来,正是刚刚赶到的苏禾。 她显然是被殿内巨大的能量波动吸引而来,一进来就看到这末日般的景象和李沉鱼危在旦夕。 苏禾想也不想,周身灵力暴涨,剑光如虹,直刺那血色阵法的核心,试图阻止它。 她的力量如同泥牛入海,非但没能阻止阵法,反而给那狂暴的漩涡又添了一把柴。 阵法中心的血光猛地炸开,形成一个巨大的黑暗漩涡。 那漩涡深处不再是皇宫的地面,而是无尽的的虚空,里面传来无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与呜咽声。 李沉鱼只觉得一股无可匹敌的力量猛地攫住了她,将她狠狠甩向那黑暗漩涡。 “完了完了,系统救我。” 【宿主,等着,马上,马上。】 天旋地转间,她最后看到的景象是俞桉试图冲破吸力向她抓来的手。 无尽的黑暗和强烈的撕扯感吞噬了她所有的意识。 第52章 邬祝 不知过了多久,李沉鱼才从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中挣扎着苏醒过来。 眼前是一片彻底陌生的景象。 灰蒙蒙的天空,看不到日月星辰,空气中弥漫着腐朽和硫磺混合的刺鼻气味。 脚下是干裂的暗红色土地,远处是扭曲怪异的枯木和嶙峋的怪石。 死寂,荒凉,令人窒息。 她挣扎着坐起身,发现自己似乎没有受太重的伤,只是浑身酸痛。 她急忙环顾四周,心脏猛地一沉。 俞桉、谢青釉和苏禾都不在身边。 只有她一个人。 李沉鱼的心凉了半截。 皇后最后发动的,到底是什么禁术?这里是什么地方? “有人吗?”她试着喊了一声,声音在空旷的死地里显得异常微弱,很快被吞没。 没有任何回应。 只有远处,传来几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嘶吼。 李沉鱼抱紧双臂,只觉得浑身发冷。 “小,小姐?” 李沉鱼猛地回头。 不远处一块嶙峋的怪石后面,小心翼翼地探出半个身影。 那是一个瘦得几乎脱了形的少年,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穿着一身破烂不堪勉强能看出是低级杂役制式的灰布短褂。 他脸色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眶深陷,唯有一双眼睛,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她。 她太熟悉了。 这是五百年前,靖安侯府里被她随手关照过几次的小杂役,邬祝。 【我的天,宿主,这真的是邬祝?他怎么还活着?而且他身体里,我的数据库要混乱了,这完全不符合逻辑,五百年,他只是凡人,怎么活下来的。】 李沉鱼脑中一片空白。 她死死地盯着那个本应早已化作枯骨的少年。 邬祝看着她,眼眶迅速泛红,大颗大颗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落下来。 他激动得浑身都在发抖,语无伦次地哽咽着。 “小姐,真的是您吗,我不是在做梦吧,五百年了,呜呜,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您肯定还会回来的。” 他踉跄着想要上前,却又似乎不敢,只是死死抠着那块怪石,哭得像个受尽了委屈终于见到亲人的孩子。 “姜小姐,您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真好。” 李沉鱼看着邬祝脸上那不断蠕动的恐怖凸起,是疫虫在他肉体里面。 “小姐?” 邬祝变得有些不知所措,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您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我太丑了,吓到您了?” 他下意识地用手去遮挡脸上蠕动的凸起,动作慌乱又卑微。 “不是。” 她几乎是踉跄着上前一步,想要抓住邬祝那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腕,却又怕弄疼他。 “邬祝,是你,真的是你,你还活着,太好了。” 她还以为靖安侯府当时已经灭门了。 邬祝他怔怔地看着李沉鱼脸上的泪水,巨大的狂喜和委屈瞬间淹没了他。 “小姐!” 他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想要像小时候那样扑过去抓住她的衣角,却又死死忍住,用手背擦着流不尽的眼泪。 “您真的回来了,您真的记得我,呜呜,我不是在做梦,小姐,我好疼,每天都好疼,但我怕死了就等不到您了。” “邬祝,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你怎么会在这里。” 邬祝一边抽噎,一边断断续续地。 “小姐,您不在了以后,俞哥他也死了,我害怕没人护着我了,我就想起俞哥以前偷偷弄那些虫子,我就偷学了一点。” “我想活着,我想说不定哪天能再见到您,我就用自己试了。” 他痛苦地抓挠着手臂,那里立刻又有几处皮肤诡异地凸起蠕动,“疫虫钻到了我身子里,它们吃我,天天吃,疼死了,可它们又不让我死。” “后来过了好久好久,宫里来了个很可怕很尊贵的女人,他们听说我会弄疫虫,就把我抓走了。” “他们把我关起来,问疫虫的事,后来就把我丢到了这个鬼地方自生自灭。” 他说完,抬起泪眼婆娑的脸。 “小姐,这里好可怕,我好疼,但您回来了,您真的是来救我的吗?” 李沉鱼看着他脸上那不断蠕动的凸起,她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救他?她自身都难保。 就在这时,远处那令人心悸的嘶吼声再次传来,这一次,似乎更近了。 邬祝脸色瞬间惨白,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恐惧,急声道。 “小姐快躲起来,它们要来了,被它们抓到就完了。” 他指着不远处一个狭窄的石缝:“那里!那里能躲一下!快!” 狭窄黑暗的石缝里,空气污浊而压抑。 外面那沉重拖沓的脚步声和令人牙酸的咀嚼声越来越近。 李沉鱼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将瘦骨嶙峋的邬祝尽可能护在身后最深的阴影里。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邬祝在她身后抖得厉害,疫虫在他体内疯狂蠕动,他咬紧牙关,还是抑制不住地发出抽气声。 她的心揪紧了。 皇后,还有那个晋王,他们竟然把邬祝折磨成这样,然后像丢弃垃圾一样扔到这个炼狱里。 【宿主,冷静,皇后已经死了。】 【外面的能量波动很奇怪,千万不要被发现。】 那被称为巡猎者的东西似乎就在石缝外不远处停了下来。 李沉鱼甚至能听到某种粘稠液体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时间仿佛凝固了。 每一秒都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 不知过了多久,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和咀嚼声终于开始逐渐远去,沉重的脚步声慢慢消失在荒原的深处。 又等了许久,直到外面彻底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李沉鱼才缓缓松开捂住嘴的手,长长地吁出了一口气。 “走,走了吗?” 邬祝的声音气若游丝。 “好像走了。”李沉鱼低声道,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确认外面确实没有了那怪物的踪影,才稍微放松下来。 她转过身,借着石缝外透进来的微弱光线,看向蜷缩在角落的邬祝。 他脸色惨白得吓人,额头上全是冷汗,正用一只手死死地按着腹部,那里显然有疫虫在剧烈活动。 “又发作了?”李沉鱼的心猛地一沉,焦急地蹲下身,“很疼吗?” 邬祝艰难地点点头,嘴唇咬得发白,几乎说不出话。 【宿主,你爹给你的药里,有没有强效的镇痛或麻痹类药物?】 【虽然治不了本,但或许能暂时缓解他的痛苦】 李沉鱼猛地想起来,对,药。 她立刻将意识沉入铜镜空间,飞快地翻找着。 很快,她找到了几个标注着强效镇痛、麻痹散字样的玉瓶。 她毫不犹豫地取出其中药性最温和的一种,倒出一粒散发着清凉气息的白色丹药,递到邬祝嘴边:“快,把这个吃了,能止痛。” 邬祝看着她手中的丹药,愣了一下,“小姐,这太珍贵了,给我用。” “别废话,快吃。” 李沉鱼不由分说,直接将丹药塞进他嘴里。 她的指尖触碰到他干裂的嘴唇,能感觉到他身体因为疼痛而在微微痉挛。 丹药入口即化,药力很快散发开来。 邬祝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了一些,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紧锁的眉头稍稍舒展,呼吸也不再那么急促痛苦。 “谢,谢谢小姐。” 看着他暂时摆脱了极致的痛苦,李沉鱼的心却丝毫没有轻松。 她决定不再隐瞒。 “邬祝,你听着,我不是回来了。我是转世重生,成为了现在的李沉鱼。” 邬祝怔住了,呆呆地看着她。 “没关系。” 他小声说,“不管小姐变成了谁,只要是您就好,您能活着,比什么都好。” 李沉鱼鼻尖一酸。她压下情绪,继续问道:“你刚才说,皇后抓你,是为了问俞桉的事和疫虫的事,他们具体问了什么,你又知道多少。” 邬祝努力回忆着。 “他们问了很多俞哥以前在侯府是怎么培育疫虫的,问那些虫子的弱点,还问俞哥有没有留下什么特别的手稿或者控制母虫的方法。” 皇后果然在查俞桉和疫虫的底细。 “你怎么回答的?”她急声问。 “我什么都不知道。” 邬祝慌乱地摇头,“俞哥的事,我都是偷偷看了一点,根本不懂,小姐您和俞哥的事,我更不知道了,他们不信,就用刑,但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李沉鱼松了口气,幸好邬祝不知道更多,否则恐怕早就没命了。 “那后来呢?他们为什么把你丢到这里?” 第53章 当年靖安侯府的惨烈 “后来那个很尊贵的女人好像很生气,又好像有点害怕,她旁边还有一个男人,穿着很贵的衣服,脸色很冷,他们商量了几句,就说我是没用的废物,但又不能放我出去乱说,就把我扔进了一个发光的圈子,然后我就到这里了。” 皇后和晋王果然是一伙的。 他们害怕邬祝泄露秘密,又觉得他无用,便将他放逐到这个绝地。 李沉鱼握紧了拳。 这笔账,她记下了。 “邬祝,我不会再丢下你一个人了。我们一起想办法离开这个鬼地方。” “真的吗?小姐,您真的愿意带我走?” “嗯。”李沉鱼重重点头。 “但首先,我们要活下去,要弄清楚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那些巡猎者又是什么东西。” 她顿了顿,问道:“你在这里呆了多久了,对这里了解多少,除了巡猎者,还有什么?” “我也不知道呆了多久了,这里没有白天黑夜,永远都是灰蒙蒙的。巡猎者是这里最可怕的东西,它们好像永远在饥饿,在狩猎,但除了它们,这里还有一些一些被丢进来的失败品。” “失败品?” “嗯。” “好像都是些试验疫虫失败的人或者怪物,它们大部分没有神智,只会游荡和躲避巡猎者,但有时候它们也会互相吞噬。” 他们两个人待了很久。 逼仄的石缝深处,只剩下两人粗重却逐渐平缓的呼吸声。 疲惫涌上,李沉鱼再也支撑不住,倚靠着冰冷的石壁,沉沉睡去。 邬祝小心翼翼地挪到石缝入口处,蜷缩着坐下。 他回头,借着缝隙外微弱的光,看着李沉鱼沉睡的侧脸。 小姐睡着了。 小姐回来了。 虽然样子变了,但她就是小姐,是那个在他最卑微无助时,曾给过他一丝温暖的姜扶楹。 能这样守着她,就像回到了几百年前在侯府角落里,偷偷看着她的时光一样。 只是这一次,他不再是那个只能远远仰望的小杂役了。 他这副不人不鬼的身体,至少还能为她挡一挡外面的危险。 只觉得这五百年的痛苦等待,似乎都有了意义。 石缝外远处,传来一阵嘶鸣声,这声音更急促。 邬祝的身体猛地一僵。 他仔细听了片刻,那嘶鸣声再次响起。 邬祝的脸色变得很难看。 他犹豫地看了一眼身后睡得正熟的李沉鱼。 不能吵醒小姐。 绝对不能。 他站起身,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 暗沉光芒轻轻笼罩在李沉鱼周围。 做完这个简单的结界,他看了一眼在结界中安睡的李沉鱼。 确定没有什么能靠近她之后,他转身融入黑暗之中,朝着那诡异嘶鸣声传来的方向疾行而去。 李沉鱼蜷缩在冰冷的角落,意识渐渐模糊。 她做了一个梦。 拖回了五百年前那个血腥的夜晚。 梦境里。 血,到处都是血。 靖安侯府朱红的大门敞开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 院子里,走廊上,花丛中,到处都倒伏着熟悉的身影。 她从小看到大的面孔,此刻都变成了死不瞑目的尸体。 层层叠叠地堆砌着,堆成了一个尸山。 她浑身冰冷,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爬爬地冲进内院。 然后,她看到了他。 俞桉。 他就站在庭院中央,一身黑衣被暗红的血液浸透,滴滴答答地往下淌。 他背对着她,手中握着一颗还在微微抽搐的心脏。 他的脚下,是她胸腔被剖开的父亲。 “爹。” 俞桉猛地转过身。 他的脸上溅满了血点,忧郁的紫眸里倒映着少女的样子。 他看到她的瞬间,瞳孔似乎收缩了一下。 噗嗤! 那颗心脏在他掌心被彻底捏爆,血肉模糊。 李沉鱼眼前一黑,几乎晕厥过去。 她看向不远处倒在血泊中的母亲。 “娘!” 她扑过去抱起母亲瘫软的身体。 母亲的体温正在飞速流逝,眼神涣散,嘴角不断溢出黑色的血沫。 “为什么……娘……为什么会这样……” 她痛哭失声,紧紧抱住母亲。 她感觉到手掌下,母亲冰冷的身体内部,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蠕动感。 不是脉搏,是……是有什么活物在她母亲的尸体里爬行。 她惊恐地抬头,目光扫过周围所有的尸体。 她骇然发现,几乎每一具尸体的皮肤下,都有不自然的凸起在蠕动。 仿佛有无数看不见的虫子正在啃噬着他们的血肉。 是疫虫,是俞桉的疫虫。 “为什么?” “俞桉,为什么?,我娘对你那么好,她把你当亲儿子一样,我……我……” 她对他也掏心掏肺。 “我那么相信你,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屠我满门,为什么连他们死了都不放过,为什么要在他们身体里种下这种恶毒的东西,你说啊!” 俞桉的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平日里温柔明媚的姜扶楹现在像个恶鬼一样对他倾诉。 俞桉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那双空洞的紫眸里,渐渐褪去。 他茫然的望着四周。 这些,都是他做的。 他跪倒在地,膝盖砸在血泊里,溅起一片暗红。 “我不知道。” 他想去拉她的手,可他不敢。 “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他抬起头,看着她,想要说服自己,又在祈求她的相信。 “对不起……姜扶楹……对不起……” “我不知道……” “我不知道!!!” 李沉鱼猛地从噩梦中惊醒,尖叫出声,浑身被冷汗浸透,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很快,她就察觉到了异样。 一双大手圈在她的腰间,背后紧贴着宽阔结实的胸膛。 沉稳的心跳声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熟悉感。 俞桉不知道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这里,从身后紧紧抱着她。 下颌抵在她的发顶,似乎睡着了。 他周身那总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戾气消散无踪,沉睡中的面容褪去了所有尖锐的棱角,只剩下一种近乎脆弱的疲惫和苍白。浓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紧抿的薄唇也放松了些许,竟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 李沉鱼小心地转过身,变成了与他面对面。 他的手臂依旧环着她的腰,没有松开。 因为她细微的动作而无意识地收拢了些许,将她更紧地圈进怀里。 太近了,她能感受到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鬼使神差地,她抬起手指描摹着他脸颊的轮廓。 触感微凉。 “俞桉。” “那天靖安侯府,你到底发生了什么?” 沉睡中的俞桉似乎感知到了触碰,眉头无意识地蹙得更紧了些。 他没有醒。 反而是本能地追寻着慰藉,将头更深地埋进了她的颈窝间。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敏感的皮肤上,引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他环在她腰上的手臂收得更紧,恨不得将她揉进骨血里。 李沉鱼心跳的很快。 第54章 俞桉忘记了邬祝 李沉鱼盯着俞桉近在咫尺的睡颜。 他难得地沉入了安宁的梦乡。 乖巧的像个小狗。 好啊,狗东西,抱着她睡得这么香。 梦里是不是还在捏谁的心脏玩呢。 她眼珠一转,恶向胆边生。 刚才描摹他脸颊的手指悄悄上移,精准地捏住了他的鼻子。 让你屠我满门,让你装可怜,让你抱着我不撒手。 李沉鱼:(???????) 憋死你个变态。 俞桉在睡梦中呼吸受阻,无意识地偏了偏头。 李沉鱼憋着笑,手上加了几分力道,捏得死死的,就是不让他喘气。 “唔。” 俞桉发出沉闷的鼻音,睡得再沉也扛不住这种窒息感。 长长的睫毛颤抖了几下,终于睁开了眼睛。 那双漂亮的紫眸里有些懵懂,还有点呆。 李沉鱼再也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越想越觉得好笑,直接放开手,笑得前仰后合,肚子都疼了。 “哈哈哈,俞桉你你刚才那样,哈哈,笑死我了。” 她一边笑一边揉着肚子,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俞桉终于彻底清醒过来。 鼻尖还残留着她指尖柔软的力度。 他瞬间明白了刚才发生了什么。 脸色一沉,周身的气压瞬间降低。 “李、沉、鱼。”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地吐出她的名字。 他环在她腰间的手臂非但没有松开,反而惩罚性地又收紧了几分,勒得李沉鱼笑声一滞,差点岔气。 “你胆子肥了?” 他眯起眼睛,两人鼻尖几乎要碰到一起。 “大哥错了错了。” 李沉鱼见好就收,双手合十求饶。 李沉鱼正被俞桉圈在怀里,两人鼻尖几乎相抵。 一个笑得眼泪汪汪,一个脸色阴沉却眼底藏着几乎看不见的纵容。 没人注意石缝入口处的光线微微一暗。 一道瘦削的身影僵立在那里,手里还紧紧攥着几株刚刚冒着风险从外面采来的的草药。 邬祝刚刚冒着危险,循着记忆找到了那处隐蔽的草药点,急匆匆地赶回来,生怕他离开的片刻小姐会遇到危险。 可他看到了什么。 俞哥竟然也在这里。 而且……而且正用那种他连想都不敢想的姿态抱着小姐。 小姐非但没有推开他,反而笑得那么开心。 邬祝的第一反应是庆幸。 俞哥也还活着,小姐有俞哥保护,一定会更安全。 俞哥那么厉害,一定有办法带小姐离开这个鬼地方。 但这股狂喜只持续了短短一瞬。 巨大的失落和苦涩瞬间将他淹没。 俞哥来了…… 那小姐身边,就再也没有他的位置了。 他算什么呢,一个靠着邪术苟延残喘,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俞哥不一样。 俞哥强大,耀眼。 他一直都知道,俞哥对小姐的感情,是和他一样的,不,甚至比他更深沉,更强烈。 有俞哥在,小姐就不再需要他了。 他连守在石缝口的资格,都没有了。 邬祝下意识地将握着草药的手藏到身后,那点卑微的心意也变成了见不得人的东西。 他低下头,瘦弱的肩膀微微垮塌下去,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想要悄无声息地退开,不去打扰那两人。 心底那重逢而燃起的的小小火苗,被他自己默默地再次掐灭了。 就像过去的五百年里,每一次奢望过后所做的那样。 他吞下喉咙里的苦涩,准备默默离开。 然而,他细微的动静还是惊动了石缝内的两人。 李沉鱼率先转过头,看到邬祝,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笑意:“邬祝你回来了,你刚才去哪了。” 俞桉也缓缓抬起头,紫眸落在邬祝身上。 近乎本能的占有欲和戾气悄然升起。 一个谢青釉已经够碍眼了,现在这鬼地方怎么又冒出来一个男人。 还是个看起来和李沉鱼颇为熟稔的少年。 他完全不记得这个人是谁,只觉得那张瘦削痛苦的脸隐约有几分眼熟。 “你是谁?” 俞桉的手臂依旧霸道地圈在李沉鱼腰间,宣示主权的意味十足。 邬祝被他冰冷的眼神吓得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 “俞哥,我,我是邬祝,以前在靖安侯府,你是我的老大。” 靖安侯府? 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小杂役。 但那又如何,一个无足轻重早该化为尘土的名字罢了。 他的不耐正要加剧,却突然敏锐地感知到熟悉的波动,从眼前这个自称邬祝的少年体内传来。 那是疫虫的气息。 而且是他亲手培育出最原始的那批疫虫的力量。 俞桉的紫眸瞬间眯起,危险的光芒一闪而过。 他仔细打量着邬祝,看到了他皮肉之下那些疯狂蠕动的疫虫。 原来如此…… 俞桉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是毫不掩饰的冰冷讥诮。 “呵,”他嗤笑一声,“想起来了。那个躲在角落里的小杂役。” “偷学了我的东西,用这种人不人鬼不鬼的方式苟活了五百年?” “就为了等她。”他的视线扫过怀中的李沉鱼,语气里的讥诮更深。 邬祝死死咬着嘴唇,不敢抬头,更不敢回答。 李沉鱼看着邬祝可怜的样子,“啧,行了俞桉,别装了,装装装,比塑料袋还能装。” 俞桉低头看她,手臂收得更紧,“我说错了么,他这副鬼样子,难道不是事实。” 他的目光重新转向邬祝,“既然活下来了,就老实待着。别碍事。” 俞桉的注意力重新回到了李沉鱼身上。 邬祝僵在原地,所有的坚持和卑微的期盼,在俞桉那轻描淡写的几句话面前,溃不成军。 他一步一步地退到了石缝最边缘。 第55章 魔神觉醒 李沉鱼看着邬祝的样子,又气又心疼。 她狠狠瞪了俞桉一眼,用力挣脱开他依旧环在她腰间的手臂。 俞桉眉头一拧,紫眸中微凝,显然对她维护邬祝极为不悦。 但他只是冷哼一声,并未再开口。 李沉鱼不再理会他,快步走到角落,蹲下身:“邬祝,别听他胡说八道。你怎么样,是不是又疼了。” 邬祝听到她的声音,身体猛地一颤。 当他看到李沉鱼不仅没有嫌弃他,反而蹲在他面前,眼中满是关切,他的心又活了。 “小,小姐。”他声音哽咽。 “我,我没事,不疼。” 李沉鱼叹了口气。 她直接从铜镜空间里取出她爹李潇亲手炼制的灵丹。 丹药一出,清香四溢。 “把这个吃了。”她将丹药递到邬祝嘴边,“我爹炼的药,效果很好,能压制你体内的疫虫反噬,让你好受些。” 邬祝看着李沉鱼近在咫尺的脸庞,整个人都懵了,激动得几乎要晕过去。 小姐不仅没有嫌弃他,还,还亲自喂他吃药。 不真实的幸福感冲击着他,眼眶瞬间就红了。 他张开嘴,任由李沉鱼将丹药送入他口中。 丹药入口即化,将体内疫虫疯狂蠕动带来的噬骨疼痛压下去了大半。 “谢,谢谢小姐。” 李沉鱼看着他好转一些的脸色,稍稍松了口气,但神色却严肃起来。 她凑近了些。 “邬祝,你听着。这药只能暂时压制,治标不治本。” “你绝对绝对不能再擅自使用蛊术去催动或者喂养你体内的疫虫了,那是在饮鸩止渴,只会让它们更强大,更反噬你自身,听到没有?” 此刻的邬祝,整个人都沉浸在李沉鱼亲自喂药的冲击。 鼻尖萦绕着她身上淡淡的清香。 他只觉得心跳快得要炸开,脑袋里嗡嗡作响,幸福得几乎要飘起来,根本听不清她具体在说什么。 只看到她漂亮的嘴唇在一张一合,是在关心他,是在为他好。 他忙不迭地用力点头,眼神痴痴地望着她,“嗯!嗯!我听小姐的!小姐说什么我都听!” 完全是一副“哪怕小姐现在让我去跳崖我也立刻就去”的模样。 李沉鱼看着他这副根本没听进去的样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还想再强调几句。 身后,俞桉冷冷开口。 “哼,装货。” 李沉鱼:……学的挺快的。 这个诡异幻境,并非天然形成。 而是皇后不惜代价,特意请动仙族中的阵法高手联手布置下的结界。 就是为了囚禁和消磨与疫虫相关的一切活口。 而现今肆虐的疫虫,最初的母体力量,正是五百年前由俞桉自身的邪气亲手培育炼化而成的。 对于俞桉而言,这里就能一个为他量身定做的剧毒大牢。 话音未落,俞桉周身原本就因不悦而翻涌的魔气骤然一滞。 他猛地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毫无血色。 修长的手指猛地攥紧胸口处的衣料,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佝偻起来。 “额头上青筋暴起,冷汗几乎是瞬间就浸湿了他的鬓角。 浓稠如墨的魔气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汹涌而出。 他原本深邃神秘的紫罗兰色眼眸,变成了黑紫色。 那不再是俞桉的眼神。 李沉鱼最先回过神来,看着俞桉那双完全陌生的黑紫色眼眸,她顾不上害怕,一把抓住俞桉剧烈颤抖的手臂。 “俞桉!你怎么了?!你醒醒!” 俞桉黑紫色的眸子扫过她,看李沉鱼就像是在打量蝼蚁。 又莫然又不耐。 他手臂猛地一挥,魔气直接将李沉鱼震开。 李沉鱼踉跄着后退好几步,撞在石壁上,手臂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傻缺,你疯了,见人就打啊。” 可她抬头的一瞬间,她就意识到这不是俞桉,这绝对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俞桉。 邬祝也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冲到李沉鱼身边,用自己瘦弱的身躯挡在她前面,虽然害怕,却还是颤声对那个陌生的俞桉喊道:“俞,俞哥!你醒醒!你别伤害小姐!” 那个俞桉似乎对邬祝的喊叫毫无反应,黑紫色的眼眸死死地盯着某处,周身的魔气越来越狂暴。 【宿主,他不是俞桉。】 【不对,他就是俞桉,但只有身体是,灵魂不是他,我竟然才发现俞桉竟然是一体双魂。】 【有未知强大邪念正在侵蚀他的意识,必须立刻阻止他,否则他可能彻底迷失。】 李沉鱼推开护在她身前的邬祝,再次不顾一切地冲了上去。 这一次,她没有再去抓他的手臂,而是直接张开双臂,从正面用力地抱住了他。 有本命咒在,俞桉没办法伤害她。 “俞桉!” 她将脸埋在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前。 “你醒过来!看着我!我是姜扶楹!你答应过要给我一个解释的!你不能就这么算了!你给我醒过来!” 回应她的,是怀中身体猛地一僵。 几乎要撕裂灵魂的狂暴魔气骤然退去。 抱着她的手臂缓缓垂下。 李沉鱼的心猛地沉了下去,她下意识地松开了手臂,后退一步,抬头看向他。 还是那张脸,只是那双眼睛已经完全变成了纯粹的黑紫色。 眼眸里只有厌烦好奇。 俞桉完全不见了踪影。 “啧。” 他嫌弃咂舌,黑紫色的眸子扫过李沉鱼还抓着他衣袖的手。 “蝼蚁,也敢近身。” 他极其随意地抬起手,修长的手指径直朝着李沉鱼纤细的脖颈抹去,指尖萦绕着足以湮灭神魂的恐怖力量。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 李沉鱼第一次感受到生命受到危险的心悸。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她皮肤的刹那,暗金色光芒的古老符文骤然从两人之间浮现,形成一个微弱的屏障,将他的手指猛地弹开。 “嗯?”他动作一顿。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指。 “本命咒?”他嗤笑出声。 “真是,可笑。” “这具身体里那个愚蠢又软弱的灵魂,竟然和一个凡人绑定了同生共死的本命咒。” 有趣荒谬。 “俞桉”目光重新落在李沉鱼脸上。 他忽然伸出手,捏住了李沉鱼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直视他那毫无人类情感的黑紫色眼眸。 “凡人,你似乎认错人了。” “本尊,”他微微俯身,“不叫俞桉。” “吾乃魔神,蓝桉。” 李沉鱼不明白。 “那俞桉呢?” “他去哪了?” 魔神蓝桉看着她眼中那抹固执,黑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恶劣的光芒。 “死了。” 李沉鱼身体晃了一下。 “不可能。” 她失声喊道,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蓝桉欣赏着她瞬间崩溃的痛苦,指尖微微用力,把玩着一件有趣的藏品。 “被这幻境,还有他自己那点可怜又可悲的执念彻底撕碎了。” 他语气轻松,“现在,这具身体该归还我了。” 第56章 五百年前的真相 蓝桉凝视这片充斥着污秽疫虫的幻境。 空气中弥漫的邪气,还有那些在黑暗中蠕动的疫虫,都让他感到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厌恶与烦躁。 这些都是那个愚蠢的灵魂搞出来的“好事”。 “令人作呕。”他薄唇轻启。 他甚至懒得去寻找这个幻境的阵眼或核心。 对他而言,这种程度的禁锢,脆弱得如同纸。 他只是随意地抬起了右手。 “啪。” 一个清脆的响指响起。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但就在那声响指落下的瞬间。 整个幻境空间,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嚓声。 笼罩了这片土地数十年,困死了无数生灵的坚固结界,彻底崩塌。 魔界的荒芜天空瞬间映入眼帘。 邬祝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连呼吸都忘了。 折磨了他几十年的牢笼,就这么没了? 只是一个响指? 李沉鱼也倒吸一口凉气。 这就是魔神的力量。 蓝桉对两人震惊的反应毫不在意。 “走了。”他吐出两个毫无温度的字,甚至没有征求他们同意的意思。 一股强大而无法抗拒的力量裹挟住李沉鱼和邬祝。 几乎只是眨眼之间,眼前的景象骤然稳定下来。 不再是那个污秽的幻境,也不再是人界的景象。 天空是永恒的暗红色,大地焦黑,遍布裂痕。 这里是魔界。 几乎就在他们出现的瞬间。 魔界深处,一座由黑曜石与白骨筑成的宏伟宫殿内,正在王座上闭目养神的魔皇珈络猛地睁开了眼睛。 红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疑不定。 “好强的魔气,好古老纯粹的魔神威压。” 他身影瞬间从王座上消失。 下一刻,珈络的身影已然出现在魔界边界,李沉鱼三人刚刚现身的地方。 他身后,数道强大的魔族将领的身影也紧随而至,显然都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怖威压惊动了。 珈络锐利的目光瞬间锁定在了那个站在最前方散发着令他灵魂都感到战栗的威压的身影上。 俞桉? 不。 当他的目光触及到“俞桉”额头上那道魔神印记时,根本不需要任何确认。 那是凌驾于一切魔族之上的,唯有传说中真正的魔神才拥有的印记。 “噗通!” 没有丝毫犹豫,魔皇珈络,这位桀骜不驯的皇者,竟当着所有麾下大将的面,对着那个身影毫不犹豫地单膝跪地,低下了他高傲的头颅。 他身后的魔族将领们虽然不明所以,但感受到那绝对压制的魔神威压,又见魔皇陛下如此姿态,哪里还敢有半分迟疑,瞬间黑压压地跪倒一片。 “恭迎魔神陛下——归位!!!” 声浪滚滚,带着无尽的敬畏与臣服。 李沉鱼大脑一片空白。 蓝桉淡漠地扫了一眼跪满一地的魔族,目光珈络身上略微停留了一瞬,似乎认出了这是当代的魔皇,但也仅此而已。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他的目光最终落回身边目瞪口呆的李沉鱼身上。 “现在,该处理一下我们之间的小问题了。” 魔族宫殿。 魔皇珈络单膝跪地,姿态谦卑。 “陛下,自上古魔神之战后,您的神识散落,属下耗费无尽心力,一直在尝试重聚您的神识碎片,却始终……收效甚微。” 他抬起头,眼眸中充满了敬畏。 “直到俞桉此人觉醒了精纯的魔族灵脉,大祭司才终于感知到了一缕属于您的微弱气息。” “属下本以为,只需倾尽资源助他修炼至至高境界,便能水到渠成,迎回陛下您的完整意志,未曾想,陛下您竟能如此直接地降临!” 他的语气中充满了惊喜。 王座之上,蓝桉只是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他的注意力,似乎完全不在魔皇的汇报上。 他斜倚在王座宽大的扶手上,一只手随意地支着下颌,另一只手则正饶有兴致地把玩着他身侧的李沉鱼。 他的指尖不轻不重地捏着李沉鱼脖颈后方那一小块细嫩的软肉。 李沉鱼咬紧牙关,强忍着脖颈上传来的酥麻,一动也不敢动。 她能感觉到王座下方,投来的好奇眼神,这让她如坐针毡,脸颊滚烫。 蓝桉似乎感受到了她身体的紧绷和细微的颤抖,黑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更浓的兴味。 他指尖微微用力,李沉鱼忍不住发出一声极轻的抽气。 这时,他才终于想起了珈络还在说话,目光懒懒地扫了过去,语气平淡地打断了他: “俞桉,就是我。” 一句话,石破天惊。 珈络猛地抬头,眼中充满了震惊和不解。 殿内其他魔族也纷纷露出愕然之色。 蓝桉的指尖依旧在李沉鱼颈后流连。 “五百年前,他曾偶然唤醒过我一丝微弱的神识。” 他嗤笑。 “可惜,那时的神识太过脆弱,很快就被他那点可怜又可悲的的灵魂给压制了回去,沉睡了这么多年。” “直到这次他被扔进了那个专门用来针对自己的幻境。” 他轻笑一声,很是愉悦:“那幻境的力量,源自疫虫,而疫虫的本源又恰恰是我当年残留的邪气所化。同源相斥,外力的极致压制和刺激,倒是一把钥匙。” “给了本尊彻底冲破那层脆弱灵魂束缚的,最佳机会。”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死一般寂静。 珈络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一切的巧合与安排,最终竟以这种方式,阴差阳错地成就了魔神的归来。 而李沉鱼的心,却沉到了谷底。 原来五百年前是蓝桉灭了靖安侯府。 那个她恨过怨过,也曾有过情愫的俞桉,从始至终都只是这位古老魔神觉醒过程中的一个容器。 那现在的俞桉到底还存在吗。 蓝桉捏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收紧。 “所以,小东西,别再想着那个软弱无能连自己身体都守不住的废物了。” “现在抱着你的,是本尊。” 第57章 蓝桉很喜欢捏她 蓝桉慵懒地靠在王座上,随意地挥了挥手。 “都退下。” 侍立两旁的魔族侍女和守卫立刻躬身行礼,迅速退了出去。 殿内瞬间只剩下他和李沉鱼。 李沉鱼浑身不自在。 明明是熟悉的俞桉,身体里面却住着另一个人。 蓝桉似乎很满意这份安静。 他朝李沉鱼勾了勾手指,“过来。” 跟喊狗一样。 李沉鱼抿紧嘴唇,一动不动。 蓝桉也不生气,黑紫色的眸中反而闪过一丝兴味。 他身形微动,下一瞬,便出现在李沉鱼面前,速度快得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唔!”李沉鱼惊呼一声,手腕已经被他攥住,将她直接拉到了王座旁,按坐在厚实的兽皮毛毯上,正好在他触手可及的位置。 “你到底想干什么?” 蓝桉却不答,自顾自地在她身后侧坐下,一只手依旧握着她的手腕,另一只手抚上了她后颈那一小块细嫩的软肉。 激得李沉鱼猛地一颤。 “别碰那里。”她缩起脖子。 蓝桉低笑一声。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用指腹不轻不重地揉捏着那块软肉,爱不释手。 “啧,紧张什么?” 他凑近她耳边,“这块小软肉,捏起来倒是挺顺手。比捏碎那些硬邦邦的骨头有趣多了。” 李沉鱼又羞又怒,偏偏手腕被攥得死紧,根本躲不开。 “你有病啊,放开我。” 她气得口不择言,“捏你自己的去。” “本尊的没你的好玩。” 蓝桉答得理直气壮,手指甚至变本加厉地轻轻搔刮了一下,心情似乎更好了,“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嗯?” 他的动作慢条斯理。 “我看你这副敢怒不敢言,浑身炸毛又无可奈何的小模样,挺有意思。” 他低笑着评价,“说不定真能玩上一整天。” 李沉鱼简直要疯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一个上古魔神,爱好是玩人脖子?! 还玩一整天?! “谁要陪你玩一整天。” 她扭头瞪他,瞬间又怂了,声音弱了下去,“你到底想怎么样嘛。” “不想怎么样。”蓝桉的手指依旧没停,“就是觉得,养你这么个小东西在身边,偶尔捏一捏,逗一逗,看着你跳脚,似乎也不错?” 李沉鱼:“……” 这魔神怕不是沉睡太久,脑子睡出问题了。 “你放开我,我要回去。” “回去?”蓝桉挑眉,指尖微微用力,捏得她轻哼一声,“回哪去?本尊在哪,你就在哪。忘了本命咒了?” 他松开捏着她后颈的手,就在李沉鱼以为他终于要放过她时,他却转而用指尖卷起她一缕散落的发丝,慢悠悠地把玩着。 “乖乖待着。” “再乱动,或者再想着那个谢什么釉……” 他顿了顿,黑紫色的眸中闪过厉色:“本尊就把你拴在王座边上,天天捏着玩。” 李沉鱼:“……” 蓝桉满意地看着她老实下来的样子,手指重新回到她后颈那块软肉上,心情愉悦地继续他新发现的娱乐活动。 李沉鱼生无可恋地僵坐着,内心疯狂咆哮: “系统!系统!救命啊!这任务没法做了!俞桉他祖宗诈尸了!” “还是个变态!” “系统!系统!死哪去了?!快出来救命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她内心尖叫。 “这变态他玩上瘾了!他是不是有什么皮肤饥渴症啊?!专盯着一块肉捏!再捏下去要淤青了喂!” 【……】系统沉默了几秒。 【宿主……我……我尽力了……】 “尽力个屁啊!” 李沉鱼内心咆哮。 “你倒是想个办法,给他来个电击疗法或者强制休眠,你不是高科技吗?!” 【高科技也干不过上古魔神啊宿主!】 系统都快哭出来了。 【位面!位面压制你懂不懂?!】 【我现在能跟你正常唠嗑没被他发现就已经是烧高香了!还电击?我电他一下,他顺着网线……呸!顺着神识就能把我揪出来捏爆你信不信?!】 李沉鱼:…… 她好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 “不是,”她难以置信,“你之前不是挺能的,现在怂了?!” 【那能一样吗?!】 【以前那是俞桉!再厉害他也在规则内!最多算个顶级BOSS!现在这个是蓝桉!魔神!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跟制定规则的那几位是一个层面的!】 【虽然……虽然可能比主神还低了那么一丢丢档次……但碾压我这种打工的系统就跟玩一样啊!】 李沉鱼听得心都凉了半截。 “所以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 系统斩钉截铁。 【躺平吧宿主!认命吧!他想捏就让他捏!想玩就陪他玩!只要不玩死,就往死里玩!保住小命要紧!攻略任务什么的……咱从长计议……从长计议哈…】 李沉鱼:“……” 这破系统!要你何用! 从长计议个鬼啊! 他这架势像是要跟她计议的样子吗?! 他这分明是把她当解压玩具了! 还是劣质的那种!捏坏了都不心疼! 【那你就当做个SPA?】 系统弱弱地建议,【魔神亲自按摩,这待遇独一份。】 按你个头。 李沉鱼气得想咬人,“他下一秒会不会觉得腻了就直接把我脖子拧断。” 【呃……】 系统卡壳了。 【应该不会吧,他不是还惦记着本命咒嘛,你死了他也麻烦大概也许可能……】 连系统都开始用“大概也许可能”这种词了,看来是真的没辙了。 蓝桉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走神,捏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 “在想什么?”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悦响起,“在本尊面前,还敢神游天外?” 李沉鱼吓得一个激灵,赶紧收回心神,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没想什么,就是觉得陛下您手法,挺,挺独特的。” 偏殿那沉重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推开了一条缝。 是珈珂。 她显然精心打扮过。 一身勾勒出完美曲线的暗紫色纱裙,妆容精致,眉眼含春。 她一进来,妩媚的眼睛就如同黏在了王座上的蓝桉身上,那眼神炽热得几乎能拉丝。 她完全无视了被蓝桉按在边上的李沉鱼。 “陛下~您独自在此,是否需要珈珂为您斟酒解闷?” 她的目光大胆地流连在蓝桉俊美却冰冷的侧脸上。 蓝桉捏着李沉鱼后颈的动作微微一顿,黑紫色的眸子懒懒地扫了过去。 对于珈珂的突然闯入,他似乎并无太多意外。 李沉鱼却被珈珂那赤裸裸的眼神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 心里也莫名地松了口气。 太好了,来了个吸引火力的。 快把这变态魔神的注意力带走。 可蓝桉并没有理会珈珂的献殷勤。 他的手指反而又在李沉鱼后颈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仿佛在惩罚她刚刚的走神。 “谁让你进来的?” 珈珂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她扭着腰肢又靠近了几步。 “陛下~珈珂是担心您无人伺候嘛~这魔界上下,还有谁比珈珂更了解您的心意呢?” 李沉鱼:“……” 关她屁事啊。 她才是被蹂躏的那个好吗。 蓝桉嗤笑一声,似乎觉得珈珂的话很可笑。 他终于松开了捏着李沉鱼后颈的手,但没等她松口气,那只手却转而揽住了她的肩膀,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珈珂看到这一幕,脸上的笑容彻底维持不住了。 “本尊现在有事忙。” 他特意加重了“事”这个字,手指甚至还在李沉鱼肩上暧昧地轻轻敲了敲。 “至于你,”他目光扫过珈珂,声音冷了几分,“没事就退下。别在这里碍眼。” 她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什么,所有的话都堵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能极其委屈地行了个礼。 “是,珈珂告退。” 她一步三回头,眼神哀怨得仿佛蓝桉是个负心汉,这才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殿门再次合拢。 李沉鱼刚想从他怀里挣脱出来,却被蓝桉更紧地箍住。 “怎么?利用完本尊挡桃花,就想跑?” “???” “陛下您误会了。” 她干巴巴地解释。 蓝桉挑眉,手指又蠢蠢欲动地想去捏她的后颈,“那你说说,本尊现在该做点什么,才不算误会?” 李沉鱼吓得猛地往后一缩,差点从他怀里滚出去。 “别捏了!再捏要坏了。” “我给您捶腿行不行,或者给您讲个笑话。” 蓝桉低低地笑了起来,胸腔震动,似乎觉得非常有趣。 “捶腿?笑话?” 眸中兴味更浓,“也好。那就先捶腿,再讲笑话。若是不能让本尊满意。” 李沉鱼真想给自己一巴掌。 第58章 俞桉的反抗 殿内又只剩下两人,气氛却比刚才更加诡异。 蓝桉松开了揽着李沉鱼的手,重新慵懒地靠回王座。 黑紫色的眸子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 “珈络那小子,”他突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方才私下跟本尊禀报,说你是俞桉的道侣?”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珈络你个多嘴的。 她赶紧低下头,含糊道:“他胡说的。” “哦?” 蓝桉挑眉,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王座扶手,“本尊瞧着,那同生共死的本命咒可不像是假的。” 他微微俯身,气息迫近。 “既是道侣那可曾双修过了?” 李沉鱼脸红了,恨不得把珈络揪出来暴打一顿。 “嗯。” 他得寸进尺地追问,语气里满是戏谑:“滋味如何?” 李沉鱼:“!!!” 这都什么问题啊! 这魔神是不是有病?! 她被问得又气又窘,脑子一抽,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试图搪塞过去:“一般!很一般!”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 这什么破回答。 果然,蓝桉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竟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殿内回荡。 “一般?” “看来是那个废物没让你尽兴?” 他忽然凑近。 “无妨。今晚本尊可以施舍你一回,让你尝尝什么叫真正的滋味。” 李沉鱼吓得魂飞魄散,猛地往后一缩,脑袋摇得像拨浪鼓。 “大可不必!谢谢陛下,我清心寡欲,我修无情道。” 蓝桉看着她这副避之唯恐不及的样子,也不强迫,只是嗤笑一声,重新靠回王座。 “李沉鱼。”他缓缓念出这个名字。 “或者说姜、扶、楹?” 他果然认出来了。 “装得倒是挺像。” 蓝桉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扶手,黑紫色的眸子仿佛能看透她的灵魂,“但这副别扭性子,这点小聪明,还有这双眼睛深处藏不住的倔劲儿,跟五百年前一模一样。” 他微微眯起眼,“本尊只是好奇。” “那天在枫叶谷,你分明燃尽了魂魄,献祭了一切,死得透透的。按理说,应该连一点真灵都不会剩下,彻底消散于天地间才对。” 他身体前倾,目光如炬地锁住她:“你到底是怎么把自己塞进这具五百年后的身体里的?” 李沉鱼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能说什么。 说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说她是个带着系统来做任务的穿越者? 说她的复活本身就是个违反这个世界规则的BUG? 她敢说吗?她不敢! 面对蓝桉那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目光,她只能死死地低下头,咬紧牙关,用沉默来抵抗。 过了许久,蓝桉才缓缓靠回王座,似乎并不急于立刻得到答案。 “不说?”他轻笑一声,语气重新变得慵懒而危险,“无妨。本尊有的是时间慢慢弄清楚。” “反正,”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现在也跑不了。” 他微微蹙起眉头,似感应到某种极其令他厌烦的羁绊。 他指尖无意识地拂过心口,那里正是本命生死咒与神魂交融之处。 “啧。”他很厌恶这个生死咒,这是俞桉的,不是他的。 “共生咒印当真令人厌烦。” “俞桉那般蝼蚁也只会用此等粗陋之法,妄图束缚不该属于他的东西。” “可惜……” 蓝桉的指尖轻点眉心,黑紫色的眼眸深处仿佛有宇宙生灭。 此咒印乃他所结,非蓝桉所愿。 而他早已被蓝桉亲手封禁于神魂本源的最深处。 如今这具神躯,每一滴精血,每一缕魂光,皆只属于魔神蓝桉。” 突然,蓝桉的神躯微不可察地一震。 蓝桉的神容阴沉,比先前更加骇人。 是俞桉。 那个被他亲手封禁在神魂最底层的残魂,竟尚未彻底湮灭。 每当他靠近此女时,就会爆发出强烈的魂光波动进行反抗。 是因为这个名为李沉鱼的凡人女子? 第59章 谢青釉的好感值不对劲 蓝桉揉着眉心。 俞桉那小子最近是吃了炮仗吗。 魂儿都被他摁在脚底板了,还一天到晚搁那儿扑腾。 说是反抗吧,连他一根头发丝都伤不着,但就跟耳朵边上飞了只蚊子似的。 嗡嗡嗡嗡。 烦得他差点把闭关的洞府给掀了。 蓝桉突然想起什么,撇嘴。 哦对,他发现抱着那姓李的丫头睡能消停点。 就挺离谱,她一挨着他,底下那魂儿就跟被掐了脖子的鸡似的,立马蔫儿了。 蓝桉扯了扯衣领,所以现在白天他躲去后山泡灵泉闭关,晚上还得回屋给她当暖床的。 这叫什么破事儿。 不过说真的,那丫头睡着的时候倒是安生,头发丝儿蹭着他胳膊,痒痒的。 有一回她做梦说胡话,居然嚷嚷“糖醋排骨别跑”。 蓝桉嗤笑,凡人的梦真是蠢得可以。 他烦躁地踢开脚边的灵石,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昨天个打坐的时候,那小子突然在识海里嚎了一嗓子“把扶楹还我”。 差点让他走火入魔。 等他找到法子,非把他这缕残魂搓成灯芯点天灯。 …… 李沉鱼觉得自己现在跟个被拔了毛的金丝雀没啥两样。 魔界的宫殿是挺气派的,黑曜石的地板能照出人影儿,柱子上的鬼面浮雕瞪着眼,看久了还挺瘆人。 可她活动的范围,就仅限于这间寝殿和外面那个种了几棵歪脖子枯树的小院子。 她上次想溜出去透透气,刚迈出门槛,门口那俩魔将手里的长戟就“咔”一声交叉挡在她面前,连句话都懒得跟她说。 她每天能干的事儿,就是对着窗户外面那片永远暗红色的天发呆,或者数柱子上的鬼面有几个獠牙。 蓝桉白天基本见不着人影,说是去闭关了。 晚上倒是雷打不动地回来,也不管她乐不乐意,就往她床上一躺。 一开始李沉鱼还挣扎两下,后来发现屁用没有,反而可能惹毛他,也就认命了。 反正他就只是抱着,也没干别的,就是老喜欢捏她脖子后面那块软肉,捏得她心里毛毛的。 这种日子过得人快发霉了。 她忍不住想,谢青釉现在怎么样了? 那天幻境的结界碎掉的时候,她跟邬祝被蓝桉带回了魔界,谢青釉没跟着。 以谢师兄的本事,结界破了,他肯定能逃出来吧? 他现在是不是已经回到兰陵宗了? 会不会……正在想办法救她? 一想到谢青釉可能正为了她奔波筹划,李沉鱼心里就有点不是滋味。 人家是光风霁月的大师兄,自己现在却跟个魔头不清不楚地被关在这儿。 “系统,”她有点蔫儿地靠在窗边,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窗帘上挂着的黑色流苏,“谢师兄那边没什么事吧?” 【叮!宿主请放心!】 【攻略目标谢青釉当前状态稳定,生命体征正常!对宿主的好感度维持在50%,非常稳固,没有任何波动哦!】 “50%?”李沉鱼拨弄流苏的手停住了。 她猛地直起身子,“等等!你说一直是多少?” 【50%呀!】 系统语气带着点小骄傲,【从宿主您离开兰陵宗到现在,谢师兄对您的好感度就一直稳稳地停在50%,既没升也没降!这说明谢师兄对您的印象很牢固呢!】 牢固?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不对劲。 这太不对劲了!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 最开始在兰陵宗,她为了完成任务,可是变着花样在谢青釉面前刷存在感。 送过丹药,请教过功法,还不小心在他练剑的时候路过好几次。 那时候好感度从10%一点点爬到50%,虽然慢,但总归是在涨的。 可后来呢? 下了山,经历了这么多事。 最后还一起被卷进那个鬼幻境,经历了这么多生死关头,按理说,好感度怎么也该有点变化。 要么升,说明共患难感情深了;要么降,比如觉得她是个麻烦精拖后腿了。 可它偏偏就卡在50%,一动不动! 像个焊死了的数字! 这哪是牢固?这分明是诡异! “系统,”李沉鱼的声音严肃起来,“你确定你的检测没出问题?没被什么干扰了?”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系统信誓旦旦,【本系统的检测机制是基于灵魂波动的深度绑定,除非目标神魂湮灭,否则绝不会出错!谢青釉的好感度,就是50%!】 李沉鱼不说话了。 她皱着眉,心里乱糟糟的。 她感觉自己好像漏掉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信息,就像拼图少了一块关键部分,怎么看都不对劲。 谢青釉为什么对她的好感度会卡在这么一个不高不低的位置? 50%,好像有点在意,但又远远谈不上喜欢。 就像对一个认识挺久,关系还行的同门师妹该有的那种感觉。 可他们明明一起经历了更多啊。 难道谢青釉心里早就有人了,所以对别的女生都自动设置了上限? 这个念头让她打了个寒颤。 她想起以前在现世看过的那些修仙小说。 里面好像提过,修为高深到一定程度的大能,或者神,是可以进入别人的识海或者丹田境地的。 那地方藏着一个人最深的秘密和记忆碎片。 蓝桉他现在是魔神了,他能不能做到? 如果能让蓝桉帮忙,进入谢青釉的丹田境地看一眼,是不是就能知道,那该死的50%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可这个念头刚升起,就被她自己掐灭了。 让蓝桉帮忙?开什么玩笑! 那家伙现在把她当个安神抱枕用,心情好了捏两下,心情不好眼神都能冻死人。 他明显对谢青釉没什么好感,上次提起谢青釉的时候,那语气酸的,啧。 让他去探谢青釉的老底,他不直接一巴掌拍死谢青釉都算谢天谢地了。 李沉鱼想想都觉得脖子后面的软肉又开始隐隐作痛。 那家伙可不是什么乐于助人的主儿。 她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每天被关在这鬼地方,任务完不成,家回不去,还得陪一个阴晴不定的魔神睡觉。 正郁闷着,门外传来脚步声。 是蓝桉回来了。 他今天脸色比平时更白一点,眼神里带着点没散干净的戾气,白天闭关又被俞桉的残魂闹腾得不轻。 他看也没看李沉鱼,径直走到床边坐下,揉了揉太阳穴。 李沉鱼犹豫了一下,还是磨磨蹭蹭地走过去。 识时务者为俊杰。 她刚靠近,蓝桉就伸手把她拉了过去,习惯性地把下巴搁在她头顶,手臂圈住她的腰。 “吵死了。”他低声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是在说俞桉,还是在说别的。 李沉鱼僵着身子没动。 也许可以旁敲侧击一下。 她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开口,声音轻得跟蚊子哼哼似的: “那个,蓝……陛下……” “嗯?”他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手指已经开始无意识地在她后颈上画圈了。 “你们神是不是能看到别人心里在想什么啊?” 第60章 蓝桉变脸真快 李沉鱼觉得自己的心跳声快赶上魔殿外头那面破魂鼓了。 蓝桉的手指还搁在她太阳穴上,凉飕飕的,激得她头皮发麻。 她嘴巴张了又合,支支吾吾半天,屁都没憋出来一个。 说啥? 说“嗨,魔神大大,能帮我去瞅瞅我暗恋对象脑子里到底有没有我吗?” 她怕不是嫌自己命太长。 蓝桉倒也没催,就那么垂着眼瞅她,黑紫色的眸子深不见底,也看不出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他掌心还贴着她脸颊,拇指无意识地蹭了蹭她眼角,那动作乍一看挺温柔。 李沉鱼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能把她脑袋拧下来。 “到底想做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声音倒是挺平静。 李沉鱼把心一横,眼一闭,豁出去了:“就……就是……你们当神的……是不是能……那个……看到别人心里头想啥?” 蓝桉挑了下眉,好像有点意外她问这个。 他手指顿了一下,随即嗤笑一声:“不能。” “啊?为啥?”李沉鱼猛地睁开眼,有点傻眼。 说好的全知全能呢。 蓝桉的拇指用力按了按她的太阳穴,语气有点不爽,又带着点探究:“比如你。你这小脑袋瓜里。” 他眯起眼,“一直有层东西拦着,模模糊糊的,本尊也看不透。” 他凑近了些:“你藏着什么秘密?嗯?” 李沉鱼后背瞬间冒出一层冷汗。 系统! 肯定是系统在屏蔽! 她赶紧缩了缩脖子,干笑两声:“没……没啥秘密……我就是……就是随便问问……” 蓝桉显然不信,但也没继续逼问,只是那眼神更沉了点,看得她心里直发毛。 李沉鱼内心天人交战。 说不说? 不说这话题就过去了,但谢青釉那50%的好感度就像根刺扎在她心里。 说吧,万一这魔神炸毛了。 她咬咬牙,豁出去了!死就死吧! 她低下头,声音小得跟蚊子哼哼似的,还故意带上了点哭腔:“我就是想知道谢师兄他,他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喜欢我。” 话音刚落,她明显感觉到周围的空气一下变冷了。 蓝桉贴着她脸颊的手瞬间绷紧,捏得她颧骨生疼。 “你还在想他?!” 李沉鱼吓得魂飞魄散,赶紧把早就想好的说辞倒豆子似的往外倒,语速快得差点咬到舌头。 “不是!你听我说完!我就想知道个答案!要是他真的对我没那个意思!一点都没有!那我,那我就彻底死心了!再也不惦记他了!真的!我发誓!” 她抬起眼,“强扭的瓜不甜嘛,知道没结果,我就不勉强了,也省得老是惹你生气。” 她越说声音越小,偷偷观察蓝桉的脸色 蓝桉周身的冷气居然真的慢慢消下去了。 那股吓死人的杀意也散了。 他盯着她看了好几秒,黑紫色的眸子里的风暴渐渐平息。 他松开了捏着她脸颊的手,转而用指尖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力道不轻,疼得李沉鱼“嗷”一声。 “早这么说不就完了?” 他语气居然轻松了不少,还带了点戏谑,“拐弯抹角的。” 他往后一靠,重新懒洋洋地倚回榻上,翘起一条腿,晃了晃脚尖。 “不就是想看看那小子心里头到底装的什么货色么?” 他嘴角勾起一抹嚣张的弧度,“本尊刚才说不能,是看不透你。至于那个谢青釉……” 他哼笑一声。 “区区一个化神期修士的心境,本尊还不是随便看?” 蓝桉这行动力真是没得说。 李沉鱼前一秒还在魔殿里心惊胆战地跟他扯皮,后一秒就觉得眼前一花,耳边风声呼啸,再定睛一看。 好家伙,已经站在兰陵宗那熟悉的山门底下了。 她脚底下还有点发软,差点没站稳。 蓝桉倒是跟没事人一样站在旁边,一身玄色暗纹的袍子连个褶子都没乱。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李沉鱼觉得他好像有点迫不及待。 巴不得她赶紧跟谢青釉把话说清楚,然后一刀两断老死不相往来似的。 被蓝桉关在魔界那暗无天日的宫殿里,日子都过糊涂了。 李沉鱼掰着手指头算了算,感觉至少得有三四个月没呼吸到人间的空气了。 兰陵宗山门口那俩守门弟子看到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手里的剑差点掉地上。 “李,李师姐?!” 其中一个年轻点的弟子结结巴巴地指着她,活像见了鬼,“您还活着?!我们都以为您……” 另一个机灵点的赶紧扯了他一把,对着蓝桉那身骇人的魔气和冰冷的脸庞,吓得脸色发白,但还是强撑着行了个礼,转身就往里跑,边跑边喊:“副宗主!副宗主!李师姐回来了!李师姐回来了——!” 声音都喊劈叉了。 李沉鱼没管他们,她深深吸了一口气。 啊! 是兰陵宗的味道! 带着青草灵雾和一点点丹房飘出来的药香! 比魔界那总是混着硫磺和血腥味的空气好闻一万倍! 她感觉自己都快被腌入味的魔气都淡了点。 蓝桉在旁边冷哼了一声,似乎对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很不屑。 没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几声带着哭腔的“鱼宝!我的鱼宝!” 然后李沉鱼就看见她爹李潇,穿着一身有点皱巴巴的副宗主袍子,头发好像也没梳整齐,眼眶通红地冲了出来。 一看到活生生的她站在那儿,李潇这个平时最讲究形象的大老爷们,居然“哇”地一声,当场就哭出来了。 眼泪鼻涕糊了一脸,完全不顾旁边还有守门弟子和……呃……一个煞神般的魔神。 “鱼宝啊!我的心肝啊!” 李潇冲过来,想抱她又好像不敢,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只是围着她转圈,上下打量,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真的还活着!爹不是在做梦吧?呜呜呜,瘦了!肯定在魔界受委屈了!那群杀千刀的魔头!爹还以为你,以为你。” 他哭得话都说不全了,最后干脆用袖子捂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沉鱼看着她爹这副样子,鼻子也有点发酸。 虽然这个爹有时候挺不靠谱,还老想让她攀高枝,但他是真疼她。 “爹……我没事……” 她声音也有点哽咽,伸手拍了拍她爹的背,“你看,我好着呢。” 蓝桉在旁边抱着胳膊,看得直皱眉头,似乎对这种凡人的哭哭啼啼非常不耐烦,周身的气压又低了几分。 李潇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杵着一位煞神,吓得哭声戛然而止,赶紧用袖子胡乱擦了把脸,战战兢兢地行了个礼:“不……不知魔神陛下驾临……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蓝桉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冷冷地吐出两个字:“谢青釉。” 李潇一愣,立刻明白过来,赶紧道:“在在在!青釉他正在凌霄殿与掌门商议要事,我这就带陛下和鱼宝过去?” 蓝桉没说话,只是用眼神示意他带路。 李潇赶紧点头哈腰地在前面引路,一边走还一边偷偷拽李沉鱼的袖子,压低声音问:“鱼宝啊,这怎么回事啊?魔神陛下他怎么亲自送你回来了。” 李沉鱼心里乱糟糟的,只能含糊地摇摇头:“说来话长,爹你先别问了。” 她抬头望向前方熟悉的殿宇楼阁,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第61章 掌门诱拐蓝桉去空虚之地 李潇一边领着路,一边偷偷拽着李沉鱼的袖子。 “鱼宝啊,有些事,爹憋心里好久了……” 他回头瞥了一眼后面那位煞神,缩了缩脖子,“其实掌门师兄跟几个长老,早就觉出俞桉那小子不对劲了。” 李沉鱼一愣:“啊?” “他身上那魔气藏得再深,偶尔也会漏出点味儿。” 李潇叹了口气,“掌门师兄说过,这小子一念是佛一念是魔的,危险得很。可那时候,他不是你自个儿挑的道侣嘛。” 李潇脸上露出点委屈:“爹能说啥?只能暗地里多盯着点,生怕他哪天发疯伤着你。” “上次他闯进宫里头问那些掉脑袋的话,没大没小的,爹都忍了,为啥?还不是想着,万一他真是你良配呢,爹得罪了他,你往后日子咋过?” 他声音有点哽咽:“结果倒好!突然就传回来消息,说……说你被魔神弄死了!还是他干的!” 李潇眼圈又红了,“爹当时抄起剑就想砍死那个白眼狼!管他什么魔不魔的!拼了这条老命也得给你报仇!” 他使劲抹了把脸:“还好我的鱼宝福大命大。” 说着又偷偷拧了她胳膊一下,“你这死丫头!吓死爹了!” 李沉鱼听着她爹这絮絮叨叨的抱怨和心疼,鼻子酸得厉害。 原来背地里为她担了这么多心。 她反手紧紧抓住她爹的袖子,嗓子眼哽得说不出话,半天才憋出来一句,带着哭腔: “爹,你就是全天下最好的爹!真的!” 李潇被她这直球打得一愣,老脸一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嘟囔。 “瞎说啥呢,肉麻死了。” 可嘴角却忍不住往上翘,连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走在前面的蓝桉突然冷哼了一声,吓得李潇立马缩回手,板起脸,假装严肃地继续带路。 李沉鱼看着她爹那怂样,又看看前面那个醋坛子成精的魔神,心里又是暖又是想笑。 她偷偷抹了下眼角。 这老头……真是的…… 凌霄殿里静悄悄的,檀香烧得烟雾缭绕。 掌门老头就坐在最上头那个蒲团上,白胡子长得都快拖到地上了,闭着眼睛,跟个老神仙似的。 李潇先进去,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小声说了句:“掌门师兄,魔神和沉鱼来了。” 老头这才慢悠悠睁开眼。 那眼神,清亮得不像个老人,一点浑浊都没有。 他目光先落在蓝桉身上,也没害怕,就是挺平静地打量了一下,然后站起身,规规矩矩地作了个揖:“老朽参见魔神陛下。” 蓝桉没吭声,就抱着胳膊站那儿,黑紫色的眼睛眯着,上下扫视这老头。 看了几秒,他嘴角突然扯出个有点玩味的笑。 “有意思。” 他开口,声音不高,但殿里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老头,你离蹬腿儿成神就差最后一哆嗦了吧,天雷劫都憋在云彩里等着劈你了。” 他歪了歪头,像看什么稀奇玩意儿:“可你自个儿好像把成神的路给掐断了,为什么?” 李沉鱼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 成神? 掌门师伯都快成神了? 还自己放弃了? 她咋一点都不知道? 掌门老头被戳穿了老底,也不慌,捋了捋他那长得过分的白胡子,笑了笑:“陛下好眼力。老朽尘缘未了,心有挂碍,强求神位,反而不美。” 蓝桉哼了一声,显然对这说法不咋买账。 他更感兴趣的是另一件事:“那你倒是说说,你怎么早就知道俞桉那壳子里装的是本尊,还算准了本尊什么时候会醒。” 老头叹了口气,眼神有点深远。 “陛下既已归来,想必也知晓,每一位触摸到神境门槛的人,都会窥见一丝天机,获得一种独属于自己的权能雏形。” 他看向蓝桉:“如陛下您,执掌的便是时间洪流中的那些阴暗沉疴之气,是为寂灭。” 他又指了指自己:“老朽不才,窥见的是一角未来模糊的影子,是为预言。” “所以,”蓝桉明白了,语气带着点嘲弄,“你早就看到俞桉会变成我?” “并非看得真切。” 掌门摇摇头,“只是许多年前,便从俞桉那孩子身上,看到了一道极其古老黑暗的阴影在沉睡。也隐约预感到,当阴影彻底苏醒之日,便是魔神归来之时。” “只是没想到会是以这种方式,这般快。” 他这话说得平静,但李沉鱼听着,心里却翻江倒海。 原来掌门师伯什么都知道。 蓝桉似乎对老头的坦诚还算满意,没再追问。 他今天来可不是为了探讨天机的。他下巴朝殿外扬了扬:“谢青釉在哪儿?” 掌门立刻明白了,侧身让开:“青釉就在后山剑坪。陛下请自便。” 蓝桉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外走。 李沉鱼赶紧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掌门师伯,老头也正看着她,眼神复杂,轻轻对她点了点头。 李沉鱼心里更乱了。 掌门领着他们七拐八绕,没去什么剑坪,反而走到后山一处悬崖边上。 前面就是云海,啥也没有。 蓝桉脚步一顿,脸色“唰”地就沉下来了。 他侧头瞥了一眼旁边赔着笑脸的李潇,眼神冷得能冻死人。 “耍我?” 他就问了两个字,声音不高,但周围空气都好像凝住了。 李沉鱼腿肚子直打转。 掌门老头倒是稳得住,上前一步,又行了个礼,语气不卑不亢的。 “老朽不敢。只是若不用这由头,怕是请不动陛下您屈尊来这一趟了。” 蓝桉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抱着胳膊,明显不耐烦到极点。 “谢青釉人呢?” “青釉被他师叔带着,在一处秘境里静修。” 掌门捋着胡子,话说得慢悠悠,却带着点底气,“没有老朽的令牌,就算是陛下您,一时半会儿也寻不着。” 他抬眼看了看蓝桉越来越黑的脸色,赶紧补了一句:“等此间事了,老朽立刻传讯让他来见您,绝无虚言。” 蓝桉没说话,就那么斜睨着掌门,眼神里全是“老东西你最好说的是真的”的警告。 他周身那股低气压,搞得李沉鱼都觉得呼吸有点困难。 她赶紧往前凑了半步,想打个圆场,干笑着:“那个掌门师伯肯定有要紧事,咱们要不先听听?” 她话还没说完。 悬崖前那片空荡荡的云海,突然像被投入石子的水面一样,荡开一圈圈涟漪。 紧接着,云雾翻涌着向两边散开,露出后面一片啥也没有的虚空之地。 “这……”李沉鱼愣住了。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那虚空之中,突然有光影开始闪烁凝聚。 就像有人在一块巨大的幕布上放电影一样。 一些模糊的画面,渐渐清晰起来…… 第62章 灵印神女 虚空中的画面越来越清晰,跟放电影似的,还自带环绕立体声效,想不听不看都不行。 先看到的是蓝桉。 准确说,是未来的蓝桉。 那模样李沉鱼差点没认出来,心脏吓得漏跳了好几拍。 他整个人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披头散发,原本俊美的脸现在扭曲得吓人。 尤其是他的眼睛,红得跟要滴血一样,里面全是疯狂和毁灭欲,看不到一丝理智。 玄色衣袍上全糊满了已经发黑的血痂,有些地方还在往下滴着粘稠的液体,也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他站在一片冒着黑烟的废墟上,脚下踩着……几截焦黑破碎的东西。 然后就看到他抬手随意一挥,魔气如同实质的黑色巨蟒般窜出。 不远处几个正连滚带爬逃跑的人影连惨叫都没来得及发出。 “噗”地一下就原地炸开了。 是真的炸开! 血肉横飞,骨头渣子混着内脏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浓烈的血腥味仿佛能透过画面传出来。 他好像还嫌不够,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手指凌空一勾。 那些飞溅的血雾和碎肉竟然又被他强行凝聚起来,化作十几根尖锐狰狞的血刺,“嗖嗖”地破空而去,追向更远处几个吓瘫在地的身影。 “不!不要!!!” 凄厉到变调的惨叫声戛然而止,被血刺穿透的声音令人牙酸。 画面甚至给了个特写。 一截断指飞到了镜头前。 李沉鱼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喉咙发紧,赶紧死死捂住嘴,才没当场吐出来。 这已经不是杀人了,这根本是虐杀。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蓝桉。 这家伙居然看得挺专注?! 变态啊! 超级大变态! 看到自己未来这么发疯居然还乐?! 【我靠!宿主!快看!】 系统在她脑子里发出尖锐爆鸣。 【大魔头彻底疯球了!疯得透透的!这哪是杀人啊!这他妈是行走的绞肉机成精了吧?!血肉工厂流水线作业啊喂!】系统吓得数据流都乱码了。 【他居然在笑?!】 系统也发现了蓝桉那诡异的表情。 【这家伙没救了吧?!心理得多扭曲啊!看到自己未来变成这德行还乐?!他是觉得自己这样挺帅吗?!审美癌晚期了吧?!】 李沉鱼内心疯狂点头附和,恨不得离身边这个危险分子八丈远。 就在她疯狂吐槽的时候,画面突然一转。 一道极其刺眼的圣洁白光骤然撕裂了血腥的画面。 光芒过后,废墟之上突然多了一个人。 是个身姿窈窕的女子,穿着一身设计极其繁复的纯白战甲长裙。 她周身都笼罩在一层纯净的光环中,背对着这边,看不清脸,但一头长发如瀑般垂下,发梢也染着淡淡金芒。 她手中握着一柄完全由璀璨光芒凝聚而成的长剑,剑尖沉稳地直指前方发疯的蓝桉,姿态凛然,宛如审判之神降临。 疯魔状态的蓝桉看到她,好像被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更兴奋了,周身魔气暴涨。 那白衣女子毫不畏惧,光剑一挥,斩出一道匹练般的纯白剑罡,与那滔天魔气狠狠撞在一起。 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将周围的残垣断壁再次碾碎。 光芒与黑暗疯狂交织,打得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这谁啊?这么猛?!敢跟这疯批硬刚?还打得有来有回?!” 李沉鱼心里疯狂呐喊,又是震惊又有点暗爽。 总算有人能治治这变态了。 然后,那白衣女子在一个华丽的旋身闪避魔气冲击时,侧脸清晰地露了出来…… 李沉鱼:“!!!” 那……那女的……那张脸……那眉眼鼻唇……怎么长得跟她一模一样?!! 不! 也不完全一样! 那个“她”眼神冷冽如万载寒冰,里面没有丝毫情绪。 只有一种俯视众生的绝对理智和漠然,满脸都写着“替天行道”的正义感。 气质清冷神圣,高高在上,出手那叫一个狠辣果决,招式磅礴大气。 这……这真的是她?! 那个连御剑都飞不稳,看到只大点的虫子都会尖叫,最大的愿望是回家躺平的李沉鱼?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李沉鱼脑袋摇得像狂风中的拨浪鼓,指着画面,语无伦次地对着身旁的蓝桉大声否认,声音都劈叉了。 “那不是我,你看错了,幻觉,一定是幻觉,我哪有那本事。” “我连筑基期的小妖怪都打不过,我杀条鱼都不敢,我平时踩死只蚂蚁都要默念三声阿弥陀佛,那绝对不可能是我。” 蓝桉没说话,就是转过头,黑紫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她,那目光深邃得可怕。 他看不出是信还是不信。 这时候,一直沉默旁观的掌门老头开口了。 “是你。也是……灵印神女。” 李沉鱼懵了,脑子彻底宕机,舌头都打结了。 “啥……啥女?什么印?师伯您没老糊涂,还是我出现幻听了?” 掌门看着她,眼神复杂,带着一种洞悉命运的沧桑。 “你丹田气海最深处,自你出生起,便沉睡着一道古老的灵印。” “那是上古时期,一位为守护此界而陨落的神女,散尽最后神力凝聚的一丝本源传承。寻常手段根本无法察觉,唯有当宿命时刻来临,或者遇到特定的契机,它才会苏醒。” 他顿了顿,目光再次投向画面中那个与魔神激战的白衣神女,缓缓道:“而未来的你,在某种极端条件下,意外觉醒了她全部的力量和使命。” 李沉鱼彻底石化在原地,嘴巴张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灵印?神女?传承?使命? 跟她打架?!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细胳膊细腿,又抬头看了看画面里那个挥剑引动天地之光,跟疯批魔神打得毁天灭地的白衣神女…… 这差距比特么云泥之别还离谱啊! 这剧本是不是拿错了?! 第63章 蓝桉纵容神女刺死自己 掌门老头捋着他那把长得能当围巾的白胡子,看着眼前这对一个赛一个脸色古怪的男女,叹了口气。 那叹气声儿悠长得,跟从山那头飘过来似的。 “唉……魔神陛下,丫头,你们也瞧见了。” 他指了指那片还在播放的虚空画面。 “这就是老朽窥见的一角未来。不是可能,不是大概,是注定的。” 他眼神有点飘忽。 “这事儿啊,就像秋天到了叶子一定会黄,冬天来了雪一定会下一样。躲不开,也拦不住。老朽试过推演了无数次,想找个岔路口,可每一条路,最后都通到这儿。” 他摊了摊手。 “天命如此,人力难为啊。” 蓝桉没吭声。 他就抱着胳膊,黑紫色的眼睛死死盯着画面里那个疯魔的自己,还有那个脸跟李沉鱼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神女。 画面正好放到最关键的地方。 那神女瞅准了疯魔蓝桉一个破绽,手里那柄光剑又快又狠,直接捅穿了他的胸口,正中心脏的位置。 金光和黑血混在一块儿,溅得到处都是。 李沉鱼看得倒吸一口冷气,下意识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感觉那儿都跟着疼了一下。 可画面里的蓝桉,反应更让人掉下巴。 他居然没发火,没暴怒反击。 反而,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胸口插着的光剑,又抬头看向对面一脸冰霜的神女。 那双血红的疯狂眼睛里,竟然闪过一丝笑意,嘴角甚至还往上弯了弯。 然后,更离谱的来了。 他非但没把剑逼出去,迎着剑锋,把自己的身子又往前送了一点。 让那剑插得更深,更深! 黑血从他前后两个伤口往外冒,把他脚下都染红了一大片。 明明被捅穿的是他,可他看那神女的眼神,却像是她在给他什么天大的奖赏一样。 简直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受虐狂吗?! 李沉鱼看得头皮发麻,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她偷偷瞟了一眼身边的蓝桉。 蓝桉还是没说话,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掌门老头把两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又叹了口气,挥了挥手。 那片虚空画面像烟雾一样慢慢散去了,悬崖边又只剩下翻滚的云海。 “不久得将来,三界将会有一场浩劫,未来已示,如何抉择,就看二位自己了。” 掌门老头一走,悬崖边上就只剩下李沉鱼和蓝桉大眼瞪小眼。 风呼呼地吹,吹得李沉鱼心里也跟着七上八下的。 她偷偷瞄了一眼蓝桉。 好家伙,那脸色阴得,比魔界的天还黑。 眼神跟刀子似的,一会儿盯着刚才画面消失的地方,一会儿又扫到她身上,冷飕飕的。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完了,这小心眼的大魔头肯定记仇了。 看到未来自己被她捅了个对穿,能高兴才怪! 不会现在就一巴掌拍死她以绝后患吧? 求生欲瞬间爆棚! 她赶紧挤出一个自认为最甜最无辜的笑容,屁颠屁颠地凑过去,伸出爪子小心翼翼地拽了拽蓝桉的衣袖角。 那料子冰凉丝滑,跟她手心的冷汗形成鲜明对比。 “那个……陛下……” 她声音放得又软又糯,“您别往心里去啊!那都是没影儿的事儿!假的!肯定是掌门师伯老眼昏花看错了!” 蓝桉没动,也没甩开她,就那么垂着眼皮看她表演。 李沉鱼见他没有立刻发作,胆子稍微大了点。 她绕到他身侧,踮起脚尖。 没办法,这家伙太高了,她就算踮脚也才勉强够到他肩膀。 李沉鱼伸出小手,在他硬邦邦的肩膀上轻轻揉捏起来。 “您想啊,”她一边卖力地揉,一边继续灌迷魂汤,“我哪有那本事啊?我连只鸡都不敢杀!您看我这么点儿个子,这么细的胳膊腿儿……” 她捏了捏自己没啥肌肉的胳膊,“给您挠痒痒还差不多!还拿剑捅您?借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她捶背的动作也不敢太重,跟敲棉花似的:“再说了!您对我多好啊!给我吃给我住,虽然是关着,不过不重要,还抱着我睡觉,我感激您还来不及呢!怎么可能对您动手呢?绝对不可能!” 她仰起脸,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特别真诚,特别狗腿。 “所以您放宽心!那预言绝对是假的!我保证!我发誓!” 蓝桉任她折腾了几秒,突然抬手,精准地抓住了她还在他肩上瞎忙活的手腕。 李沉鱼吓得一哆嗦,动作瞬间僵住。 他低下头,黑紫色的眸子直勾勾地盯着她。他看了她好几秒,才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嘲弄: “不信。” 李沉鱼心里一凉。 “本尊不信,”他重复了一遍,语气斩钉截铁。 “自己会心甘情愿,被你这么个小东西杀死。” 他松开她的手腕,指尖却顺着她的胳膊滑到她脸颊旁边,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动作点漫不经心的。 “你,”他嗤笑一声,上下打量她。 “也没这个能耐。” 他最后下了结论。 “那老头的预言是假的。” 听到蓝桉斩钉截铁地说不信,李沉鱼心里那块大石头“哐当”一下就落了地,整个人都轻松了。 紧绷的神经一松,她那点没大没小的本性就又冒了出来。 “哎呀!吓死我了!” 她几乎是脱口而出,想也没想就抬手在他右肩膀上轻轻捶了一下,动作自然得跟平时跟朋友打闹似的。 “我还以为你真信了那鬼话,要提前把我灭口呢!” 这一下捶得不重,跟挠痒痒差不多。 但捶完她就后悔了! 因为她明显感觉到蓝桉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缓缓地低下头,黑紫色的眸子先是看了一眼自己肩膀上刚才被她捶过的地方,然后视线慢慢上移,定格在她脸上。 盯得李沉鱼心里直发毛。 “想死也不是不可以。” 李沉鱼:“!!!” 她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都好像凉了半截。 她怎么就忘了,这可是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她居然敢动手捶他?! 还跟他嬉皮笑脸?! 真是老寿星上吊——嫌命长了! 求生欲再次以光速占领高地。 “哥!大哥!魔神大哥!我错了!我真错了!” 李沉鱼双手合十,举过头顶,对着蓝桉就是一通毫无节操的鞠躬作揖,动作快得跟小鸡啄米似的。 “我手贱,我欠揍,您大人有大量,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我回去就洗手!不!我回去就把这手剁了给您赔罪!” 她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蓝桉的脸色,见他还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盯着她,心里更慌了,差点就要给他跪下磕一个了。 蓝桉看着她这副怂得要命又滑稽的样子,嘴角往上弯了那么一丁点,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他没再说什么吓人的话,只是伸出手,不是要打她,而是用指尖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咚”的一声,还挺响。 “走了。” 他收回手,转身就往回走,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李沉鱼捂着被弹红的额头,愣在原地,有点懵。 这是不追究了? 她看着蓝桉的背影,赶紧小跑着跟了上去,心里还在后怕地砰砰直跳。 【宿主,您这作死的本事,真是与日俱增啊。】 李沉鱼内心泪流满面:闭嘴!还不是你没用! 第64章 谢青釉和苏禾眉眼拉丝 李沉鱼好不容易从蓝桉那低气压的笼罩下脱身,借口说想回自己以前的住处看看,溜了出来。 她凭着记忆,一路小跑着往后山剑坪那边去,掌门不是说谢青釉在那儿吗。 刚绕过一片竹林,还没到剑坪呢,就听到前面传来“叮叮当当”清脆的剑刃交击声,还有隐约的说话声和轻笑声。 她放轻脚步,扒开几片竹叶往前一看,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 剑坪上,阳光正好。 谢青釉和苏禾师姐正在对练。 谢青釉还是一身月白的长衫,身姿挺拔如松,剑招如行云流水,带着一股子清正温润的气度。 苏禾师姐则是一身水绿色的衣裙,身法轻盈灵动,剑光点点,如同碧波荡漾。 两人你来我往,剑招并不凌厉。 谢青釉一个侧身避让,苏禾的剑尖恰好擦着他的衣角掠过,他顺势回剑格挡,动作流畅自然,仿佛演练过千百遍。 苏禾抿唇一笑,手腕轻转,剑势如水般缠了上去。 他们偶尔会因为一个精妙的配合相视一笑,眼神交汇时,李沉鱼觉得那眼神都快能拉出丝来了,温柔得能滴出水。 谢青釉额角有细密的汗珠,苏禾很自然地递过去一方素白的帕子,谢青釉接过,低声说了句“谢谢”,那声音温和得能溺死人。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一个温润如玉,一个柔美似水,站在一起,般配得像画儿一样。 周围的风都好像变得轻柔了,绕着他们打转儿。 李沉鱼看着看着,心里突然就不是滋味了。 她想起自己之前为了刷好感度,在谢青釉面前上蹿下跳没话找话,还差点把自己搭进去的种种蠢事。 再看看眼前这水到渠成、自然而然的美好画面…… 酸溜溜的感觉冒了出来。 【这氛围感拉满啊,谢师兄跟苏禾师姐站一块儿,确实更和谐哈。】 李沉鱼没吭声,只是撇了撇嘴。 和谐?岂止是和谐! 简直是天造地设!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呢,谢青釉看苏禾师姐那眼神,跟她看他那眼神,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那里面是有真东西的。 她之前还傻乎乎地以为谢青釉对谁都那么温和有礼呢,搞了半天,人家那点不一样的温柔,全留给苏禾师姐了。 李沉鱼突然觉得有点索然无味,多少有点尴尬。 她好像很多余啊。 她正想悄悄转身溜走,免得打扰人家“练剑”。 谢青釉却好像察觉到了什么,收剑转身,目光恰好落在了她藏身的竹林方向。 “沉鱼师妹?” 他有些惊讶地开口,声音依旧温和。 苏禾也停下了动作,看了过来,对她露出一个友善的微笑。 得,躲不掉了。 李沉鱼只好硬着头皮,从竹林后面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脸上挤出一个有点僵硬的假笑:“谢师兄,苏师姐,好、好巧啊……哈哈哈……” 苏禾师姐看见李沉鱼,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提着裙摆小跑着就过来了,脸上全是真心实意的高兴。 “沉鱼!真的是你!太好了!我们都以为你……” 她话没说完,眼圈就有点红了,拉着李沉鱼的手上下打量。 “你没事吧?这几个月你跑哪去了?还有俞桉师弟呢?他怎么样了?你们俩……” 她这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沉鱼心里直发苦。 俞桉他现在可不是什么“师弟”了,是尊活祖宗。 还是个随时可能炸毛的魔神祖宗。 这话她能说吗,说了不得把苏禾师姐吓死。 “还……还好吧……”李沉鱼眼神飘忽,干笑着打哈哈。 “俞桉他,他有点事,忙去了,对,忙去了!我……我就是回来看看,看看……” 她赶紧把话头岔开,“对了师姐,叶蓁呢?我回来这一路都没看见她,她跑哪玩去了?” 苏禾师姐心思单纯,被她这么一问,注意力果然被转移了,笑着说:“叶蓁啊?她早就不在宗门啦。” 旁边的谢青釉也收剑走了过来,接口道,语气温和:“叶师妹上月便已启程回京了。家中为她定了一门亲事,对方是京城望族的嫡子,虽是世家出身,却凭真才实学考取了今科状元,人品才学皆是上乘。听闻对叶师妹也极为珍重。” 李沉鱼一听,先是愣了一下,随即长长地舒了口气。 “真的啊?那太好了!” 她是真怕叶蓁那个死心眼的丫头,还陷在俞桉那个坑里出不来。 俞桉那家伙,好看是好看,厉害是厉害,但就是个行走的灾难体,谁沾上谁倒霉。 现在好了,叶蓁想开了,找了个正经的状元郎,家世好,人品好,还对她好。 这多靠谱。 “她想开了就好,想开了就好,”李沉鱼忍不住重复了两遍,脸上露出了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就怕她钻牛角尖呢,这下我可放心了。” 她这反应把苏禾和谢青釉都逗笑了。 苏禾点了一下她的额头:“你呀,自己才刚回来,倒先操心起别人来了。” 李沉鱼嘿嘿傻笑,心里却有点发虚。 她自己的烂摊子,可比叶蓁那个麻烦多了。 唉,人比人,气死人啊! 第65章 苏禾的平安符 苏禾师姐拉着李沉鱼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儿话,左看右看,总觉得她瘦了,心疼得不行。 她突然想起什么,眼睛一亮:“对了!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吃甜的了!特别是春天新摘的桃花瓣做的桃花羹!你等着,师姐这就回去给你做!多放糖!” 李沉鱼听着,心里暖烘烘的,鼻子有点发酸。 她自己都快忘了这茬了,没想到苏禾师姐还记得这么清楚。 “哎呀师姐,不用那么麻烦。”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推辞。 “不麻烦不麻烦!” 苏禾摆摆手,笑得温柔,“你等着,很快就好!” 她转身要走,又像是想起什么重要的事,赶紧转回来,从袖子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两个东西。 是两个用红绳系着的小小的平安符,有点旧但很干净。 符袋是用普通的棉布缝的,上面用针线歪歪扭扭地绣着“平安”两个字,针脚不算细密,但能看出来做的人很用心。 苏禾把这两个平安符塞到李沉鱼手里,轻轻握住她的手,语气特别认真,还带着点担忧:“沉鱼,这个你拿着。一个给你,一个给小桉。” 她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我知道他性子冷,可能不信这些。但你们这次出去这么久,肯定经历了不少危险。师姐没什么大本事,就希望你们俩不管在外面遇到什么,都能平平安安的。” 李沉鱼低头看着手里那两个带着苏禾师姐体温的小小平安符,师姐那双眼睛清澈的又充满关切。 她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俞桉平安? 她想起蓝桉那双毫无感情的黑紫色眸子,想起他弹指间让人灰飞烟灭的样子。 这平安符给他,怕不是下一秒就被他当垃圾烧了。 可苏禾师姐这份纯粹的心意,却沉甸甸地压在她心上。 她用力攥紧了那两个平安符,吸了吸鼻子,努力挤出一个笑容:“谢谢师姐,我一定收好。” 苏禾见她收了,这才放心地笑了,又叮嘱了她几句“好好休息”、“等我给你送羹来”,这才转身快步离开了。 李沉鱼站在原地,看着苏禾师姐的背影消失在竹林小径尽头,又低头看了看手心里那两个小小的平安符。 红绳在她指间轻轻晃动。 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能给蓝桉吗,她怕不是嫌命长。 可扔了,她又舍不得。 送走了苏禾师姐,剑坪上又只剩下李沉鱼和谢青釉两人。 阳光透过竹叶洒下来,光斑在两人之间跳跃,气氛有点微妙的安静。 李沉鱼攥着手里那两个还带着点温热的平安符,手心有点冒汗。 她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看向对面长身玉立,神色温和的谢青釉。 “谢师兄……”她开口,声音有点发紧,“其实我这次回来,是有件挺重要的事。” 谢青釉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安静地等着她往下说。 李沉鱼心一横,把早就编好的说辞搬了出来,眼神努力显得真诚又带着点焦急。 “掌门师伯他老人家前些日子耗损心神,窥见了一角未来,似乎与你我有关,还有些凶险。但要弄清具体是什么劫难,必须进到你的丹田境地深处探查一番才行。” 她说完,心脏砰砰狂跳,几乎不敢看谢青釉的眼睛。 这谎扯得太大了! 她自己都觉得离谱! 丹田境地啊! 那是一个修士最最核心的命脉所在,藏着所有修为根基和神魂秘密! 别说外人了,就是亲师徒、亲父子,都没几个敢轻易敞开的。 这跟把心脏掏出来给别人看没啥区别。 她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偷偷观察着谢青釉的反应。 他会信吗?他会觉得她疯了?或者……别有用心? 谢青釉听完,沉默了几秒。 李沉鱼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 完了完了,他肯定不信!要翻脸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谢青釉并没有追问细节,也没有质疑这听起来漏洞百出的理由。 他只是微微蹙了下眉,似乎在权衡什么,随即那点蹙起的眉头又缓缓舒展开。 他抬起眼,目光重新变得清澈而温和,让人看不懂的坦然信任。 “既是掌门师伯的谕示,事关重大,”他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平稳,“沉鱼师妹若需探查,便请施为吧。”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会放松心神,引导你进入。” 李沉鱼彻底愣住了,眼睛瞪得溜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答应了?就这么简单?! 他甚至都没多问一句“为什么非得进丹田”,也没问她“会不会有危险”。 这信任也未免太离谱了吧。 但不管怎样,他答应了!计划通! 李沉鱼压下心里的狂喜和那一点点莫名的不安,赶紧点头如捣蒜。 “好好好!谢谢师兄信任!我……我会小心的!绝对不乱看乱碰!” 谢青釉看着她那副又紧张又努力保证的样子,嘴角似乎微微弯了一下,那笑意很浅,让李沉鱼觉得有点心疼。 他不再多言,只是对她轻轻颔首,然后缓缓闭上了眼睛,周身那股温和的气息逐渐内敛,仿佛敞开了某种无形的门户。 李沉鱼看着眼前毫不设防的谢青釉,心里那点因为撒谎而产生的小小愧疚感又冒了出来。 【宿主,别发呆了!】系统催促道,【快趁现在!机会难得!】 李沉鱼甩甩头,把杂念抛开,集中精神,小心翼翼地探出神识,朝着谢青釉那毫无保留敞开的丹田境地,缓缓沉入。 李沉鱼的神识刚小心翼翼地探进谢青釉丹田境地那层薄薄的屏障,脚尖还没站稳呢,就感觉肩膀猛地一沉。 一只冰凉的手掌重重地搭在了她肩膀上,那熟悉的魔气,跟不要钱似的涌了进来。 李沉鱼吓得差点原地蹦起来。 猛地一回头,果然看见蓝桉那张没什么表情,但眼神里全是“老子想干嘛就干嘛”的俊脸,也跟着挤了进来。 他进来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跟回自己家似的。 “喂!”李沉鱼急了,“你进来干嘛,出去。” 第66章 谢青釉的丹田境地全是苏禾 她一边说一边紧张地瞟了一眼旁边闭目凝神,对外界毫无所知的谢青釉。 这丹田境地脆弱得跟鸡蛋壳一样,蓝桉这尊煞神进来,万一他打个喷嚏,或者心情不好随手一捏,谢青釉可就真玩完了。 “我自己劝他开的,用不着你强行破门了,你快出去。” 她急得伸手去推他,想把他往外挤。 可蓝桉纹丝不动,反而手臂一伸,把她往自己身边又箍紧了一点。 黑紫色的眸子懒洋洋地扫视着这片境地,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怎么?” 他低头,气息喷在她耳边,声音带着点恶劣的玩味,“怕本尊弄坏你这好师兄的宝贝丹田?”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被他戳中了最怕的事。 “你胡说八道什么,你快出去,这里不欢迎你。” “不欢迎?”蓝桉嗤笑一声,指尖在她肩膀上不轻不重地捏了一下,“本尊想去哪,还用得着谁欢迎?” 他目光转向不远处那片氤氲着温和灵光的核心区域。 “再说了,本尊也想看看,到底是什么东西。” 李沉鱼一听,魂都快吓飞了。 “不行!你不能乱来!” 她死死抓住他的胳膊,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谢师兄是无辜的,丹田境地要是受损,他会死的,真的会死的。” 蓝桉低头看着她急得眼圈都红了的样子,黑紫色的眸子有烦躁,有不耐,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郁结。 他盯着她看了几秒,突然冷哼一声,甩开了她的手。 “放心,”他语气带着点不爽,“本尊还没那么下作,对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辈丹田下手。” 但他也没出去,反而抱着胳膊,大剌剌地站在那儿,一副“我就看着,你奈我何”的架势。 李沉鱼看着他这副无赖样,气得牙痒痒,又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打又打不过,骂又不敢骂狠了。 她只能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过身,尽量离他远点,朝着谢青釉丹田境地的深处探去。 心里却七上八下的,有这个定时炸弹在旁边盯着,她哪还能安心探查啊。 只盼着赶紧找到那50%好感度的原因,然后立刻马上头也不回地离开这个鬼地方。 李沉鱼的神识小心翼翼地在这片陌生的丹田境地里飘荡。 这地方跟俞桉那个鬼地方完全不一样。 俞桉的意识世界,她之前被强行拽进去过一回,那叫一个阴森。 灰蒙蒙的天,黑漆漆的地,到处是断壁残垣和扭曲的影子,空气里都飘着一股子血腥和绝望的味道,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可谢青釉这儿完全是另一个极端。 天是那种很淡很柔和的蓝色,像刚下过雨的清晨,脚下踩着的也不是实地,而是一层暖洋洋的金色光晕。 四周飘着一些淡淡的清香雾气,偶尔还能看到几片闪着微光的记忆碎片的东西缓缓飘过。 她忍不住看向那些碎片。 有的碎片里,是个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穿着绸缎小褂,在开满花的院子里跌跌撞撞地跑,旁边有慈祥的老人笑着看他。 那是谢青釉的幼年,一看就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 有的碎片里,少年谢青釉穿着整洁的弟子服,在晨光里认真练剑,身姿挺拔,眉目清朗,周围是同门羡慕又敬佩的目光。 他的人生轨迹清晰又顺遂。 天赋好,家世好,人品好,一路被师长看重,被同门拥戴,顺理成章地成了兰陵宗的首席大弟子。 一切都那么完美。 像一幅精心描绘的工笔画,找不到一丝瑕疵。 看着看着,李沉鱼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 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俞桉。 那个家伙,他小时候是什么样的。 她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些混乱又压抑的画面。 破败的冷宫,女人绝望的哭泣,冰冷的眼神,无尽的欺辱和挣扎。 俞桉的童年和少年时代,好像就是在泥潭里打滚,在刀尖上舔血。 没人疼,没人爱,活下来全靠一股狠劲和运气。 心里那点对温暖的渴望,早就被现实碾得粉碎,扭曲成了偏执和毁灭欲。 一个活在阳光下,温暖和顺;一个陷在泥沼里,阴冷扭曲。 这差距也太大了。 李沉鱼正想得出神,旁边冷不丁传来一声冷哼。 是蓝桉。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达到了她身边,也正盯着那些记忆碎片看,黑紫色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讥诮厌烦。 “呵,”他嗤笑一声,语气带着浓浓的鄙夷,“温室里养出来的花。” 李沉鱼没接话。 她偷偷瞄了一眼蓝桉的侧脸,那线条冷硬,戾气与这片祥和格格不入。 她突然有点明白了。 为什么蓝桉或者说俞桉骨子里,会对谢青釉有种莫名的敌意。 这不仅仅是情敌那么简单,更像是一种活在黑暗里的野兽,对阳光下完美存在的本能排斥和不甘。 她甩甩头,把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 现在不是同情心泛滥的时候。 她是来找答案的。 她定了定神,继续朝着这片丹田境地的更深处,那片代表着谢青釉最核心情感和秘密的区域,小心翼翼地探去。 她心里还在琢磨呢,像谢师兄这样光风霁月心怀天下的大师兄,核心信念肯定是“守护苍生”啊,“匡扶正道”啊这类特别高大上的东西吧。 结果她一头撞进去,直接就懵了。 没有想象中的宏伟蓝图,也没有什么深奥的道法感悟。 那片最核心最柔软的区域里,安安静静地,只装着一个人影。 是苏禾师姐。 更准确地说,是谢青釉记忆里,第一次见到苏禾时的样子。 那好像是在兰陵宗的藏经阁,午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洒下细碎的光斑。 年纪还不大的苏禾师姐,穿着一身素净的青色弟子服,安安静静地坐在一个靠窗的角落里,捧着一卷书册看得入神。 她的侧脸线条柔和,算不上多么惊艳绝伦,但特别耐看。 长长的睫毛垂着,嘴角带着一点自然的温柔。 整个人透着一股子恬静安然的气质,像一株静静绽放的空谷幽兰,跟周围那些或浮躁或争强好胜的同门格格不入。 就在那时,少年时期的谢青釉大概也是来找书,路过那里。 他看到了她。 画面在这里仿佛被放慢了。 苏禾似乎感觉到了目光,从书卷中抬起头,望向谢青釉。 发现是大师兄,她有点不好意思地浅浅地笑了一下,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然后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就这么一个简单的,甚至算不上对视的瞬间。 可李沉鱼却能清晰地感觉到,当时少年谢青釉的心跳,好像漏跳了一拍。 那个安静温柔的侧影,那个浅淡又带着点羞涩的笑容,就像一枚最柔软的印章,啪地一下,轻轻地却无比深刻地,印在了他心底最柔软的地方。 从此,再也没能抹去。 李沉鱼:“……” 旁边冷不丁又传来一声极其不屑的冷哼。 不用看都知道是蓝桉。 他不知何时也看到了这片记忆,黑紫色的眼睛里全是毫不掩饰的鄙夷,嘴角撇得老高。 “就这?磨磨唧唧,酸掉牙了。” 第67章 李沉鱼回不了家 李沉鱼的神识在那片属于谢青釉和苏禾的核心记忆区域里停留得越久,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和失落感就越重。 起初只是有点闷闷的,像胸口压了块小石头。 她看着那些记忆碎片里,少年谢青釉是如何在人群中第一眼就注意到那个安静的苏禾。 是如何在练剑时,目光会不自觉地飘向在一旁安静看书的她。 是如何在她遇到困难时,总是第一个不着痕迹地伸出援手。 而苏禾又是如何回以温柔浅笑,如何在他疲惫时递上一杯清茶…… 点点滴滴,细水长流。 没有轰轰烈烈,却有种润物无声的,牢不可破的羁绊。 原来喜欢一个人,是可以这样安静又长久的。 那她呢? 她像个上蹿下跳的小丑,为了个破任务,硬要去撬动一颗早已有所属的心。 还自以为是的觉得,只要努力刷好感,就能有点不一样。 现在真相大白,那稳如泰山的50%好感度,根本就是谢青釉对她这个“还算熟络的同门师妹”的标准友情线。 多一分都没有。 人家心里早就住满了人,没地儿给她了。 任务……彻底黄了。 回家的路……好像一下子就被堵死了。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让她浑身发冷。 之前还能靠着“也许有希望”的念头撑着,现在连这点念想都没了。 旁边的蓝桉显然对这片情意绵绵的记忆没啥兴趣,看得直打哈欠,黑紫色的眼睛里全是无聊嫌弃。 他大概觉得这玩意儿比魔界的血池还让人犯困。 他伸手,不耐烦地想拽李沉鱼离开这个酸掉牙的地方。 可他的手刚碰到李沉鱼的胳膊,就顿住了。 因为他感觉到手下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低头一看,愣住了。 李沉鱼蹲在那里,肩膀一抽一抽的。 开始还只是小声地吸鼻子,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悄无声息地往下掉,砸在脚下那片柔和的光晕上,洇开一小圈湿痕。 蓝桉皱起了眉。 这女人又搞什么,看别人恩爱也能看哭。 矫情。 他正想开口嘲讽两句,却见李沉鱼的哭声渐渐压抑不住了。 从小声的啜泣,变成了呜咽,肩膀抖得更厉害了。 再到后来,她干脆把脸埋进了膝盖里,放声大哭起来。 那哭声一点儿都不含蓄,带着一种彻底的绝望和委屈,嚎啕得像个迷路了找不到家的小孩。 在这片本该充满祥和宁静的丹田境地里,她这突如其来撕心裂肺的哭声显得格外突兀刺耳。 蓝桉被她哭得有点懵,也有点烦。 他最讨厌哭哭啼啼的声音。 他蹲下身,粗鲁地戳了戳她的肩膀:“喂,你哭什么,吵死了。” 李沉鱼根本不理他,哭得更凶了,边哭边含混不清地嘟囔着什么。 蓝桉耐着性子,把耳朵凑近了些,才勉强听清她断断续续的话: “……回不去了…我…我回不了家了…呜呜…怎么办啊…永远都回不去了…” 回家? 蓝桉的眉头皱得更紧了。 回兰陵宗? 这不是已经回来了吗,还是回她那个副宗主的爹那儿。 这有什么好哭的,仙界的人真是麻烦。 他试图理解她的脑回路,但显然失败了。 他只觉得这哭声吵得他头疼,想把她拎起来晃醒。 “别哭了!” 他语气恶劣地命令道,“再哭本尊把你丢出去!” 可李沉鱼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悲伤里,对他的威胁充耳不闻,依旧哭得天昏地暗,嘴里反复念叨着“回不了家了”。 蓝桉看着她哭得通红的脸蛋和肿得像桃子的眼睛,第一次感到有点束手无策。 打又不能真打,骂又好像没用。 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很是无措。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突然伸出手,不是打她,而是有些僵硬地用指尖抹了一下她脸上的泪痕。 那触感温热又湿润,让他觉得有点奇怪。 “别哭了。” 他又说了一遍,这次语气好像没那么凶了。 “丑死了。” 李沉鱼还是没理他,哭得直打嗝。 蓝桉沉默了片刻,突然猛地站起身。 他一把将蹲在地上的李沉鱼捞了起来,打横抱在怀里,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 他不顾她的挣扎和哭喊,黑着脸,神识裹挟着她,粗暴地冲出了谢青釉的丹田境地。 “唰”的一下,两人的神识回归本体,还站在剑坪上。 谢青釉似乎感应到什么,缓缓睁开了眼睛,有些疑惑地看着他们。 蓝桉根本懒得解释,抱着还在抽噎的李沉鱼,身形一闪,直接化作一道黑光,瞬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下谢青釉站在原地,看着他们消失的方向,温和的眸子里有些疑惑。 第68章 蓝桉因为沉鱼哭了很烦躁 蓝桉抱着李沉鱼,神识裹挟着她,粗暴地冲出了谢青釉那片温暖平和的丹田境地。 几乎是刚回到现实世界,脚一沾到兰陵宗剑坪冰凉的石板地面,李沉鱼就像被烫到一样,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她使的力气极大,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排斥厌恶,狠狠地把蓝桉推开了。 蓝桉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后退了半步才稳住身形。 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就沉了下来,黑紫色的眸子里翻涌起被冒犯的怒火。 他刚刚虽然动作是粗鲁了点,但好歹也算是把她从那个让她哭得稀里哗啦的鬼地方带出来了。 甚至还……在他看来勉强算是“安慰”了她一下。 这女人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居然敢这么用力地推开他?。 “你——” 他薄唇刚启。 可李沉鱼根本没给他发作的机会。 她看也没看他那张瞬间黑成锅底的脸,转身就跟被鬼撵似的,跌跌撞撞地朝着不远处她以前在兰陵宗的住处跑去。 她的脚步虚浮,背影单薄,还在不受控制地轻轻颤抖,但速度却快得惊人,仿佛多停留一秒都会窒息。 “砰!!!” 一声巨响,她冲进那间小小的院落,反手就把房门死死地摔上了。 那声音震得门框都嗡嗡作响,充分表达了小姑娘此刻激烈又抗拒的情绪。 蓝桉站在原地,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保持着那个想要抓住什么的姿势。 胸口那股无名火“噌”地一下就烧得更旺了。 这算什么,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他蓝桉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他周身魔气不受控制地翻涌起来,周围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连地面都凝结出了一层薄薄的白霜。 蓝桉死死盯着那扇门,牙关紧咬。他真想现在就冲进去,把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揪出来,让她知道挑衅魔神的下场。 可他脚步刚一动,脑海里却不合时宜地闪过刚才在谢青釉丹田境地里,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嘴里反复念叨“回不了家了”的可怜样子。 还有她脸上那滚烫的眼泪…… 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强行压下了立刻破门而入的冲动。 但他也没离开,就那么阴沉着脸,像尊煞神似的杵在院子里,周身低气压笼罩,吓得附近路过的小弟子们屁滚尿流地绕道走。 而房间里,又是另一番景象。 李沉鱼背靠着紧闭的房门,身体脱力般缓缓滑坐到地上。 门外那骇人的魔气威压她都能感觉到,但她现在根本顾不上害怕了。 巨大的失落和绝望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 任务失败,回家无望,在这个陌生又危险的世界里,她好像真的成了无根的浮萍。 刚才在蓝桉面前强撑的那点力气瞬间泄了个干净,眼泪再次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开始还是无声的流泪,到后来就变成了压抑的啜泣,肩膀一耸一耸的,看着特别可怜。 【宿主……宿主你别哭了……】 系统的电子音在她脑子里响起,带着明显的焦急和无奈。 【事情还没到最坏的地步嘛……咱们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还能想什么办法。” 李沉鱼把脸埋在膝盖里,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 “谢青釉心里只有苏禾师姐,好感度卡死了,任务根本完成不了,我回不去了,永远都回不去了。” 她越说越伤心,哭声也大了起来。 “我想回家……我想我爸妈……我想我的狗……我想吃火锅烧烤奶茶小龙虾……呜呜呜……这个鬼地方什么都没有……还要天天对着那个阴晴不定的变态魔神……我受不了了真的……” 系统:【……】 它一时语塞,只能干巴巴地安慰。 【那个宿主,要不咱们换个攻略目标试试,比如……呃……】 它卡壳了,好像也没别的合适人选了。 “换谁啊,换蓝桉那个疯子吗。” 李沉鱼哭得更凶了,“他比谢青釉还可怕一百倍,跟他待在一起我迟早要疯。” 系统:【……】 好像也是哦。 于是,系统只能默默地听着宿主哭,偶尔插播两句“哭多了伤身”、“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之类的鸡汤。 虽然没啥用,但好歹是个陪伴。 李沉鱼就这么坐在地上,哭了很久很久。 哭到眼睛肿得像核桃,哭到嗓子都哑了,哭到浑身没力气,最后只剩下小声的抽噎。 门外的蓝桉,也一动不动地站了很久。 从最初的暴怒,到后来的烦躁,再到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焦躁。 他心里有微弱的不安。 听着里面断断续续、渐渐微弱的哭声,他胸口那股火气好像莫名其妙地散了些。 他最终还是没有破门而入。 只是在天色渐暗的时候,他阴沉着脸,转身化作一道黑雾,消失在了原地。 仿佛从未出现过。 第69章 魔神大人亲自做奶茶 李沉鱼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最后大概是哭累了,加上情绪大起大落,迷迷糊糊地就靠着门板睡着了。 她是被一阵……嗯……不太舒服的感觉弄醒的。 脖子酸,背也疼,地板硌得慌。 她揉着惺忪的还有点肿痛的眼睛,茫然地睁开眼。 屋里没点灯,只有月光从窗户缝里漏进来一点,朦朦胧胧的。 然后她就看见床边坐着个人影。 李沉鱼吓得一个激灵,瞬间清醒了,睡意全无。 是蓝桉。 他就那么一声不吭地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黑漆漆的一团。 只有那双在黑夜里也幽幽发着紫光的眼睛,正一眨不眨地带着点没好气的情绪瞪着她。 李沉鱼心里“咯噔”一下。 第一反应就是跑。 这大半夜的,孤男寡女,他坐这儿想干嘛,肯定没好事。 她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结果因为腿麻了,刚起身一半就“哎哟”一声又跌坐回去,姿势狼狈不堪。 她这动静好像惹恼了蓝桉。 他“啧”了一声,显得很不耐烦,长臂一伸,直接抓住了她的手腕。 那力道,根本不容她挣脱。 “乱动什么。”他声音低沉,还有一股子压抑的火气。 李沉鱼吓得心脏狂跳,以为他要秋后算账了。 正想着怎么求饶,却感觉手里被塞进了一个东西。 凉凉的,圆滚滚的,是个……竹筒? 她低头借着月光一看,确实是个普通的竹筒,筒口还用一小片干净的叶子封着。 “这是什么?” 她有点懵,抬头看向蓝桉。 魔神大人半夜不睡觉,跑来给她送竹筒? 里面不会是毒药吧? 蓝桉别开脸,好像不太想看她,语气硬邦邦的,还带着点别扭:“那群人类吵吵嚷嚷,非说你最喜欢喝这个叫奶茶的玩意儿。” 他顿了顿,似乎对这个名字很陌生,还有点嫌弃:“本尊没听过。第一次做。” 李沉鱼彻底愣住了。 她小心翼翼地揭开那片叶子,一股熟悉茶香奶香飘了出来。 她凑近竹筒口看了看,里面是浅褐色的液体,底下好像还沉着些煮烂的红豆。 这真是奶茶?! 还是她以前在兰陵宗闲着无聊时,自己捣鼓出来的那种简易版奶茶配方。 因为做法简单味道也不错,后来好多弟子都学会了,经常煮来喝。 蓝桉他居然去问了别人,还……还亲手做了? 李沉鱼看着手里这个做工有点粗糙,竹筒边缘甚至有点毛刺的容器。 又抬头看看蓝桉那张在月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却依旧写满了“老子很不爽”的侧脸,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魔神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白天还一副要杀人的样子,晚上跑来送奶茶。 【宿主!】 系统突然激动地在她脑子里尖叫。 【检测到曾经攻略目标蓝桉好感度波动,虽然数值依旧极不稳定,但刚才递奶茶的瞬间有微弱上扬趋势。这说明什么?!说明投喂策略可能有效啊宿主!抓住机会!】 李沉鱼:“……” 她抓住个鬼机会,她只想把这竹筒砸他脸上。 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下毒。 但闻着那熟悉的甜香味,她哭得发干发苦的喉咙好像确实有点渴望。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抵不住诱惑,小小地抿了一口。 味道……嗯,茶味有点重,糖好像放少了,红豆也没煮透,有点硬。 跟记忆里的味道差得远。 但确实是奶茶没错。 她心情复杂地又喝了一小口。 蓝桉虽然没看她,但眼角余光似乎一直在瞥着她的反应。 见她喝了,他紧绷的下颌线好像微微放松了一点点,但语气还是那么冲。 “喝完了赶紧睡,别再吵吵嚷嚷的,烦死了。” 说完,他猛地站起身,像是多待一秒都难受,转身就走。 走到门口,他又停下,背对着她,硬邦邦地扔下一句: “难喝就别喝了。” 然后“砰”地一声带上门,走了。 屋子里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李沉鱼一个人,捧着个还有点温热的竹筒,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脸懵逼。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第70章 俞桉企图冲破蓝桉的灵魂限制 蓝桉几乎是眨眼的功夫,就从兰陵宗那间让他浑身不自在的小破屋子,闪身回到了魔界宫殿深处他那间黑沉沉的寝殿里。 脚刚沾地,他就忍不住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抬手死死按住了自己的太阳穴。 额角青筋突突直跳,脑子里像是有一万只虫子在啃噬嘶鸣。 又是俞桉。 那个阴魂不散的废物。 这几天闹腾得越来越凶了。 尤其是在靠近那个叫李沉鱼的女人之后,那残魂就跟打了鸡血似的,在他识海深处疯狂冲撞嘶吼,搅得他魔元翻涌,心神不宁。 刚才在兰陵宗,他强忍着没发作,现在回到自己的地盘,那反噬的感觉排山倒海般涌了上来。 他周身原本收敛的魔气不受控制地外泄,丝丝缕缕的黑紫色雾气在殿内弥漫开,带着暴虐不安的气息,连墙壁上镶嵌的夜明珠都开始明灭不定。 “陛下!” 一道身影急匆匆地闪了进来,是魔皇珈络。 他感应到蓝桉寝殿方向传来的剧烈魔元波动,脸色大变,立刻赶了过来。 看到蓝桉扶着额头气息紊乱的样子,珈络二话不说,上前一步,掌心凝聚起精纯的魔元,小心翼翼地按在蓝桉的后心处,试图帮他梳理稳定体内暴走的能量。 “陛下!您这是?” 珈络一边输送魔元,一边焦急地询问,声音里充满了担忧。 “您的魔元为何波动如此剧烈,可是在仙界遇到了什么麻烦,还是修炼出了岔子?” 蓝桉猛地挥开他的手,动作带着不耐和烦躁。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识海中俞桉残魂带来的剧烈干扰和那种因为靠近李沉鱼而产生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感。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黑紫色的眸子里血丝隐现。 “闭嘴!” 他低吼一声,声音沙哑,“本尊无事!” 珈络被他吼得一愣,但看他状态确实不对,还是硬着头皮劝道:“陛下,您这状态绝非无事,若有什么隐患,还请告知属下,属下定竭尽全力……” “说了无事!” 蓝桉打断他,语气极其不耐,他揉了揉刺痛的眉心。 “你听着,从现在起,本尊要闭关。任何人不准来打扰。” 他顿了顿,似乎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又补充了一句。 “除了…李沉鱼。” 珈络正准备躬身领命退下,听到这后半句,动作猛地一顿。 “李沉鱼?” 他语气里充满了不解。 “陛下您是说那个兰陵宗的女弟子?可她是仙界之人,而且……” 而且修为低微,凭什么能打扰魔神闭关。 蓝桉冷冷地扫了他一眼,那眼神里的威压和寒意让珈络瞬间把后面的话咽了回去。 “本尊的话,需要重复第二遍?” 蓝桉的声音冰寒刺骨,带着魔神不容置疑的威严。 珈络心头一凛,立刻低下头。 “不敢!属下明白!任何人不得打扰陛下闭关,除了李沉鱼姑娘。” 他虽然应下了,但垂下的眼眸里却翻涌着惊涛骇浪。 陛下对那个凡人女子的态度实在太反常了。 先是亲自带她回来,又默许她住在魔宫,现在居然连闭关这种紧要关头都允许她靠近。 这简直闻所未闻。 难道陛下真的被那女子用什么手段蛊惑了,还是说和那个预言有关。 珈络心里疑窦丛生,却不敢再多问一句。 蓝桉没再理会他,转身走向寝殿深处那处专门用于闭关的布满禁制的密室。 他需要尽快压制住俞桉那越来越不安分的残魂,也需要理清自己心里那股因为李沉鱼而起的莫名其妙烦躁感。 走到密室门口,他脚步顿了一下,背对着珈络,又扔下一句: “她若来不必通传,直接让她进来。”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踏入密室,厚重的石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 珈络站在原地,看着那扇紧闭的石门,眉头紧锁,脸色变幻不定。 他站了许久,才最终叹了口气,转身悄然离去。 只是那背影,带着浓浓的忧虑和不解。 密室之内,蓝桉盘膝坐在冰冷的玄玉台上,周身魔气缭绕。 他闭上眼,试图进入冥想状态,但识海深处,俞桉残魂的嘶吼和李沉鱼哭泣的脸庞交替闪现,搅得他心烦意乱。 他猛地睁开眼,黑紫色的眸中闪过一丝暴戾。 “该死。” 他低咒一声,不知道是在骂俞桉,还是在骂那个让他变得如此不对劲的女人。 第71章 李沉鱼自暴自弃 李沉鱼把自己关在那间小屋里,整整三天没露面了。 门从里面闩得死死的,窗户也关得严严实实,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可把外面的人急坏了。 苏禾师姐端着刚炖好的还冒着热气的桃花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沉鱼,开开门呀,师姐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桃花羹,还加了双份的糖呢,你闻闻,可香了!” 里面一点回应都没有。 苏禾脸上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担忧地看向旁边的谢青釉。 “青釉,这都第三天了,她一口东西都没吃,水也没喝,虽说成了仙饿不死,可这样下去,身子也熬不住啊……” 谢青釉眉头紧锁,温润的脸上也满是凝重。 他上前一步,声音清朗温和,带着安抚的意味:“沉鱼师妹?可是身体不适?若有什么难处,尽可说出来,师兄师姐定会帮你。” 屋里还是死一样的寂静。 两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无奈和焦虑。 “要不我们去问问李师叔?” 苏禾提议道,“沉鱼是他女儿,他总该知道点什么吧?” 谢青釉点点头:“也好。” 两人立刻转身去了李潇的住处。 李潇这会儿正对着院子里一株半死不活的灵草发愁呢,看见他俩联袂而来,还挺惊讶。 “哟?什么风把你们俩吹来了?” 苏禾赶紧把李沉鱼的情况说了一遍,语气急得不行。 “师叔,您快去看看吧,沉鱼她把自己关屋里三天了,不吃不喝也不出声,我们怎么叫门都不开,可急死人了。” 李潇一听,脸上的笑容瞬间就没了,愁得直拍大腿:“哎呀,我这不省心的闺女哟,她回来那天我就觉得她不对劲,问她啥也不说,魂不守舍的。” 他一脸爱莫能助。 “我敲过门了,喊破喉咙她也不理我啊,就在里头嚷嚷‘别管我!让我一个人待着,’……我这当爹的能怎么办,总不能把门拆了吧?” 谢青釉沉吟片刻,问道:“李师叔,沉鱼师妹此次回来似乎心事重重。您可知她在魔界究竟遭遇了什么,是否与那位…魔神有关?” 他提到“魔神”时,语气明显谨慎了许多。 李潇一听“魔神”俩字,脸都白了,赶紧摆手。 “哎哟喂我的好师侄!可别提那位祖宗了,一提我就肝儿颤,鱼宝她啥也不肯跟我说啊,就问了一句谢师兄你好不好,然后就就这样了。” 他愁眉苦脸地叹气:“我这闺女,从小就有主意,心里憋着事谁也不说,就爱自己钻牛角尖,以前不高兴了,顶多闹闹脾气,哄哄就好了。” “这次这次看着像是天塌了似的。” 三人站在院子里,面面相觑,都是一筹莫展。 而此时此刻,屋子里的李沉鱼在干嘛呢。 她正四仰八叉地躺在冰冷的石板地上,睡得天昏地暗。 对,没听错,就是睡觉。 从魔界回来,确认任务彻底泡汤,回家无望之后,她好像就进入了一种自暴自弃的节能模式。 反正成仙了,饿不死,那还起来干嘛。 面对现实吗?她不想面对。 于是她就睡。 醒了发呆,发完呆继续睡。 试图用睡眠麻痹自己,最好一觉睡到地老天荒,或者一觉醒来发现这一切都是场噩梦。 【宿主……】 系统第N次试图唤醒她。 【您已经睡了十个时辰了,要不起来活动活动?晒晒太阳?苏禾师姐又送吃的来了,闻着可香了。】 李沉鱼翻了个身,把脸埋进冰凉的地板缝里,闷声闷气地:“别吵……困。” 【可是宿主,】系统苦口婆心,【您这样消极怠工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咱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攻略目标不是还有个蓝桉吗,虽然难度高了点,风险大了点,但……】 “闭嘴。” 李沉鱼猛地坐起来,顶着一头乱毛,眼睛还没完全睁开就说了一句。 “谁要攻略那个变态杀人狂,我宁愿在这睡到死。” 吼完,她又“噗通”一声倒回去,扯过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掉下床的,有点潮乎乎的被子,把自己裹成一团,继续会周公去了。 系统:【……】 得,又睡过去了。 屋外,阳光正好。 屋内,李沉鱼睡得昏天黑地,仿佛要把之前所有的担惊受怕,委屈绝望,都用一场漫长的睡眠来抵消。 只是偶尔,在睡梦中,她的眉头会无意识地紧紧皱起,仿佛梦里也并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