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抄家后的养家日常》
1. 第 1 章
顺德十二年夏。
首辅宋准病亡,死后遭皇帝清算。
谥号被剥,官荫被夺,宋家后辈在诏狱中走一遭,死伤过半。
“还不醒么?”一个小脸枯黄瘦削,浑身是伤,穿着粗布麻衣的小少年捧着海碗,满脸紧张地盯着床榻上的女子。
宋眠从恍惚的睡意中被惊醒后,鼻尖是草木腐朽散发出来的霉味,眼前是陌生的场景。
穿越了?
她心中一紧,闭着眼睛试图再死一死,最好回现代去。
“姐姐醒……”
“姐姐又死啦!”
宋眠听着少年带着哭腔的声音,按了按闷痛的眉心,她睁开眼,声音嘶哑,细声细气地劝:“我没事,你别哭。”
少年见她睁眼,就端着粗陶碗,过来给她喂水喝。宋眠确实渴了,她捧着陶碗喝水,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
晦暗的茅屋,屋中破木凳子破木床,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听到门外隐隐有说话声传来,宋眠屏息凝神,静静听着。
“祖父三月病死,还没出百日孝期,五月皇帝就露出獠牙,开始清算抄家。”男音透着刻骨的愤懑不平:“皇帝笃定祖父做十年首辅,家里的房梁都是金子做的。”
宋眠根据涌动的记忆猜测,这是原主她爹宋赴雪。
“锦衣卫一再严刑逼供,我阖府老弱死伤过半,棺材都要买不起了!”另一个男音声音惆怅,带着压不住的哽咽:“大哥小弟为了给我们博条出路,自缢身亡,这才惊动朝臣……”
这是原主三叔宋枕戈。
“是啊,宋家忠心耿耿,为国为民,却落得个凋零的下场。”宋赴雪叹气声响起:“我投井未死,倒连累的眠姐儿为救我落水受惊,吃尽苦头。”
“昨日的线报,我们能被放出来,是次辅邓逸群带着朝臣上奏顺德帝,此番对我宋家清算太过,宋府实在榨不出油水,只得把我们放了。”宋枕戈嗤笑。
“我们身上穿的麻衣,还是小吏心里敬仰逝去的祖父,私底下置办的。”宋赴雪的声音响起,带着鼓励:“祖父的冤屈,大家都知道。”
宋眠心中明了,看来她穿越到历史朝代了,这些剧情越听越耳熟,她知道这段历史,宋准为大梁攒下够用十来年的银子和粮食,顺德帝只用三年就败完了。
失去宋准这个定海神针后,顺德帝如同脱缰的野马,沉溺女色、修仙、暴室,在民间大肆搜刮民财、民女,只为一己之私。
三年后,藩王段擎茗揭竿而起,一路从北而来,势若破竹,攻占帝都,顺德帝段擎封被剥皮揎草,用来祭祀先祖。
而宋家的冤屈,从那天开始洗干净了。
宋眠掰着指头算,满打满算再过六年苦日子!
还能苟!能熬!
区区六年,谈何挂齿。
她正在发呆,就听宋枕戈凄厉暗哑的声音闷闷响起,片刻后成了撕心裂肺的闷咳:“顺德帝还想开棺戮尸!大恩成大仇!何其荒谬!”
宋眠捋清楚思路,这才强撑着起身,想去隔壁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的少年听见声响,扶着她的胳膊,带着往东屋去。
她头晕目眩,险些站不住,她往外看了看天色,天色朦胧,还没有大亮。
更显得茅屋逼仄晦暗。
宋眠立在门口看着,男人肤色苍白,神态萎靡,半敞的胸膛能看到纵横交错的深刻鞭伤,流血化脓混在一块,还有刚从地头拔的草药糊糊,更是惨不忍睹。
他半撑着身子捶床,满脸愤懑。
在他床尾,宋枕戈亦是如此。
宋眠从没见过这样血腥惨烈的伤,她走进屋里,坐在床头的小凳上。
“爹?”她试探着喊了一声。
“嗯。”宋赴雪打量着她,见她虽然神色疲惫,面色枯黄,但精神头还不错。
“三叔。”宋眠又喊了一声。
“眠眠也小心歇着。”宋枕戈满脸珍重,在以前,他只当她是寻常闺阁女儿,但能临危不乱,把投井的二哥救起来,就是她的本事。
宋眠细声细气地询问过两人伤势,这才走出房门。
刚踏出茅屋,就见一个八旬的白发老太太正拄着拐,怔怔地望着小院。
满屋子老弱病残。
宋眠惆怅一叹。
院子里是郁郁葱葱的荒草,趁着太阳才刚冒头,做事没那么热,宋眠自觉地弯腰拔草。
“眠姐儿,你去歇着,我来。”从正屋里,走出来一个伤疤贯脸的妇人,是大伯母文兰,自打大伯自缢身亡,她就拿小棍从眉骨斜刺到正脸,断了所有念想,留在宋家抚养幼子宋池。
宋眠面色复杂,根据记忆和眼前所见,宋家满门忠烈,可惜顺德帝昏庸耳软又心黑。
北方鞑靼屡次南下劫掠,甚至突破防线,兵临京城,先帝主和,还没做首辅的宋准满心气愤,等他做了官,了解到国库空虚,手里实在没钱,更是憋了一肚子气。
后来他熬到首辅,头一件事就是搞钱,把军备准备停当,有他在,战神谢律之更是在将军的位置上呆了十年,南抗倭寇北伐鞑靼。
这样的文武相合,也是顺德帝指责他意图谋逆的罪证之一。
可……宋眠记忆中的宋准,学习传统儒学,一心只想辅佐帝王。
他兢兢业业,耗尽心血,为大梁朝换来国库充盈,也换来顺德帝刻骨仇恨,宋家死伤过半。
宋家子孙,甚至在异族侵略时,殊死抵抗,最后殉国而亡。
宋眠唏嘘不已,先辈远比她想象中更有文人气节。
虽文弱,但脊骨不曾弯过。
*
“眠眠,跟我来。”老太太拄着拐,颤颤巍巍地往厨房去。
不管前路如何漫漫,饭得有人做。
宋眠跟着她往前走,进了厨房,货架摆有半麻袋的精米,一缸白面,还有一筐鸡蛋,一筐菜蔬。
“不错,有吃的,能撑一段时间就行。”高秀笑着打趣:“这是我们全部的家当了。”
话说得敞亮,却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以前会这些,我教你们。”
在首辅幼年时期,为了省钱供他读书,也是事必躬亲,什么农活都会做。
“文兰,你进来,跟着一起学,喊濯哥儿和池哥儿除草。”高秀扬声说了一句。
文兰依言进了厨房。
她看着面前的土灶,有点懵,不知该如何下手。
以前吃饭,都是丫鬟在膳桌上摆好了,请她去,偶尔也会进厨房,那也是盯一眼点心就走了,怎么操作的,还真没关注过。
“先……”高秀正要说刷锅添水,见水缸中空空如也,就叹气:“先把水缸刷了。”
宋眠看了眼大伯母脸上的伤疤,知道她不方便见人,她接过木桶,出门从井里汲水来,她打水,文兰就刷大缸。
“我把大缸蓄满水,要不然等晌午热了,以我们虚弱的身子,是做不动这些的。”宋眠交代一声,提着木桶又出去了。
来回提了十来桶,她腿都跑得发软,才算是够了。
一切准备就绪,该起火做饭。
两人看着土灶面面相觑。
宋眠试探着拿着细软的麦秸点燃,塞到灶膛里,赶紧鼓着腮帮子吹,两人脸上、手上都是草木灰,折腾好一会儿火才旺起来。
“也不难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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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眠一挑下巴,满脸骄矜道。
“对,小花猫肯定不觉得难。”高秀掏出锦帕递给她擦脸。
宋眠腼腆一笑。
按高秀的指挥,先把粥煮上,宋眠掐着指尖,滴上一滴灵泉水。
她前世清北毕业,在农桑庖厨一道上并无多少帮助,幸好灵泉也跟来了,倒是让她多了几分自信。
“再洗两个茄子,切成滚刀块。”高秀指着框里的茄子。
“滚刀块是什么?”
“滚刀块是什么?”
当双重奏响起,高秀绝望地闭上眼睛。
这孙媳妇和曾孙女对农活那真是只有两样不会:这也不会和那也不会。
“切成条吧,能吃就行。”高秀退而求其次。
宋眠找遍厨房,满脸无辜:“没刀,撕成茄条成吗?”
高秀:“……成。”
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当初儿子还在时,眠姐儿贵为首辅孙女,在京城贵女里头是头一份,养的谪仙般清冷惊艳,谁想到有朝一日,她会挽着袖子在茅草屋烧火做饭。
“眠姐儿,你去歇着,让我来。”
“大伯母歇着才是,你的脸要好好养着,万一发炎溃烂可不好。”
宋眠说着,磕了两个鸡蛋,加了水打散,放在蒸屉上蒸,一屋子老弱病残,都需要蛋白质补补。
文兰没走,抢着干活。
两人折腾着,到底弄出朝食来。
宋眠把桌子摆在院里,一碟子清炒茄子,一碗蛋羹,并一盆稀米汤。
“爹,三叔,出来吃饭啦。”她喊了一声。
座椅也残破,多是缺胳膊少腿,好在勉强收拾出来三个好的,给他们病弱的人坐。
宋眠、文兰、宋濯、宋池都站着。
“这蛋羹,大家分了。”高秀给每人挖了两勺。
“不错,吃起来很是香甜滑嫩,眠眠做的比我们原先的大厨做得还好吃。”高秀不住口地夸。
宋池更是小心翼翼地抿着吃,奶乎乎开口:“姐姐好吃!”
宋濯就把自己那份给他了:“池哥儿吃。”
宋眠:……
可恶,她已经含嘴里了,这么小的崽都懂孔融让梨,显得她很呆。
但……腹中饥馁被蛋羹的香甜抚慰,这种滋味真的很美妙。
“眠眠虽然是头回做饭,但她这手艺真不错,都能做大厨了。”宋枕戈也给予最高评价。
最寻常的稀粥和茄子,却吃出山珍海味的美妙。
吃开心了,众人神色都缓和许多。
“等过几日,我们身子好了,就去把门前的荒地给挖了,赶紧把菜种上。”宋赴雪望着篱笆外的景色,半晌才缓缓道。
光靠旁人送吃的,定然不是长久之计。
“这些都是父亲旧友送来的,但这样的事,不敢常做,若是被监视的人发现有人接济,怕是要挑动顺德帝脆弱的神经,再次落罪,牵连了别人反而不好。”宋赴雪皱着眉头,愁到不行。
他家虽然被抄家罢官,但还活着,已经幸运至极。
总得想法子继续活下去。
宋眠慢慢地喝着粥,只有池哥儿天真软糯的声音响起:“出来了也没有葡萄甘草冰酪汤吗?”
众人一时无言,何止现在没有,往后许多年怕是都没有。
这葡萄甘草冰酪汤听着简单,其中的葡萄、糖霜、玫瑰露都是贵价物品,一时半会儿还真买不起。
“会有的。”宋眠摸摸他干巴巴的小脸。
这孩子才吃两年好饭,就遇上这事,也算是可怜。
“嗯,姐姐生病,给姐姐喝。”宋池乖乖点头,冲着她甜甜地笑。
2. 第 2 章
宋眠心头一暖,捏捏他瘦瘦巴巴的小脸,见大家都吃完了,正要收碗,文兰站起来直接开始收,温柔道:“你别动了,我来。”
她当即就学着收碗筷,去厨房洗碗。既然已经到这境地,再一味地自怨自艾定然不成,还是尽早学会农家生活才是。
文兰又想着,她这侄女都十四了,正好该说亲的年岁,要是整天操劳,弄得皮糙肉厚,还怎么嫁人。
宋眠把她爹宋赴雪搀扶回东屋躺着,帮着把床头的大蓟锤成糊糊,她趁两人不注意,往里面滴了一滴灵泉,用竹篾给他们两人抹上,一边交代:“祖母年迈,濯哥儿还小,他们都还需要爹。”
她怕这野爹一个激动又跳井了。
穿越来时,被关在诏狱里,刚睁开眼就看见有人跳井,她千辛万苦地捞上来,自己却掉进去,一下昏迷到现在,听家里人说,已经有半个月,快要给她准备后事了。
宋赴雪沉默片刻,扯着嘴角笑了笑:“我当时自戕,是和你大伯、小叔同气连枝,逼迫皇庭,没道理恩师死了,皇帝就要把恩师家屠戮一空,他们皇帝也要名声,我们死了,你们才好活,如今都活着,我自然不会再做傻事,只是我们一朝跌落成泥,怕是还有许多磋磨,眠眠,苦了你了。”
宋眠见他情绪稳定,松了口气,闻言摇头:“我享受了祖父和父亲带来的十来年荣光,够了,以后就算吃糠咽菜也不觉得苦。”
好吧,她就装一下,想想就挺苦的,她喜欢□□米白面,吃红烧肉香辣鱼,并不喜欢吃糠咽菜。
但宋准是为国为民的首辅,宋赴雪是顺德八年惊才绝艳的状元郎。
那真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
她说完,才转身走了。
目前来看,家里人都拎得清,能处。
她刚一走出去,就见文兰在小心翼翼地摆弄碗筷,把灶房收拾得干净利索。
“大娘。”宋眠走过去,帮着收拾一二。
两人收完厨房,又去收拾院子,两个小孩把草拔了,也扔了一堆,但他们年岁小,不会整理,弄得有些乱。
两人就进行扫尾工作,那草放在一边,烧干了还能烧火。
等院子里收拾出来,日头也很高了,稍微一动弹就是满身汗,几人便坐在堂屋里打扇,开始愁未来生活。
“攒的银子已经打点花完了,倒是还能回娘家借,可救急不救穷,没道理总是去打秋风,多少情分也借没了,还得自己想法子赚钱。”
文兰想,就算娘家愿意借,若是被有些人捉住,捅出去,对她娘家也是灭顶之灾,她也不能让娘家沾上这样的事。
她眉头紧皱:“我会的那些……能拿来赚钱的也就抄书、绣花。”
宋眠也跟着想,小小声道:“爹毕竟是顺德九年的状元,小叔亦是解元,到时候指点学问能不能赚钱?”
类似于现代家教,应该是成的。
文兰叹气:“皇帝盯着呢,谁敢跟咱有牵扯,抄抄书、在村里开个私塾,混口饭吃也就罢了。”
两人坐在堂屋里,蒲扇都摇出残影了,也没想出来怎么办。
“我去镇上摆摊卖馅饼,这样的活计,皇帝肯定不会放在眼里。”
宋眠最初的构思是卖包子,但她不会捏包子褶,这需要千锤百炼的功夫,她没有。
而馅饼就简单多了,只要捏和在一起,就算露馅儿也没关系。
“那不成,你是宋府千金,哪能做这个?”文兰当即就反驳,她片刻后满脸黑沉地站起身:“这样抛头露面的事,我去做!”
“往后都没有宋府了,我们是民籍,什么千金?去做个买卖,家里银钱也宽松些。”
宋眠想,赚钱的话,她的腰板也能挺直些。
她在心里盘算,宋濯刚过了院试,目前是个小秀才,课业都学完了,但池哥儿年岁小,刚读了启蒙书,开始临摹字帖、认字,就出了这样的事,到时候要读书也是一大笔银钱。
宋眠嘴里应着,心里却盘算开了,她有后世经验,还有灵泉在手,做的吃食肯定好吃,而且馅饼卖着不显眼,又很赚钱。
仔细想想,其实可行。
“先把院子收拾好,门口那片地开了荒,种些菜吃,皇帝赏的十来亩地,都种的黄豆,长势挺好,等秋收了种小麦。”
这样最起码吃食是有了。
听她有主意,而且说的头头是道,可见是认真思虑过,文兰心里难受,唏嘘着叹:“你祖父过世前,便藏了些银钱和地契,想着后代若是不争气,最起码能有口饭吃,谁能想到……当今这样狠毒,宋府底下的地都犁了两回!如今的山穷水尽,是给皇帝看的,免得他觉得我们有钱,再折腾一回。”
宋眠这才意外了,果然能坐上首辅之位,又是走改革这种孤注一掷的事,不可能没留后路。
只可惜,宋准留的后路是够生存,皇帝却觉得他家有黄金百万两。
“我家的钱拿不出来,又不能靠别人接济,送来的菜粮只够吃半个月,再想吃饭就需要钱,我们去买了肉回来做馅饼,拿到镇上卖,好歹有银子赚。”
宋眠盯着她的眼睛,声音笃定。
文兰自然明白其中道理,只不过都不会做馅饼,又心疼孩子,这才一连推辞。
“就算要做,也是我这个大伯母的事,你还是个孩子,在家里娇养着就行。”
宋眠望着茅草屋外的烈阳,没有一味反驳,等做的时候直接去做就好了。
几人缓过来些,又开始收拾家里,这茅草屋很是破败不堪,桌椅也旧旧的,需要狠狠地洗刷一通。
幸好趁着早起,宋眠攒了一缸水,这会儿用起来倒是方便。
濯哥儿跟在两人身后,并不言语,只一味的干活。
他是长孙,往日里,为了继续父辈荣光,整日里捧着书读,让宋眠来说,养的跟贾宝玉一般,难为他不娇气,懂得一起做活。
几人忙碌一番,才把逼仄狭小的房间给收拾干净,一时间又无事可做,索性各自回屋去了。
等日头西斜时,就能听到村里热闹活动的声音。
“咦,你们搬来了?”粗噶的老妇声音在近处响起,宋眠隔着篱笆往外看,就见是穿着青布旧衫的农妇,晒得脸庞黝黑,见她望过来,好奇地盯着看。
“哟,这么俊的姑娘。”老妇打量着小院,自己打开篱笆门走进来,来回看着,半天才嘟囔道:“你家真是啥也没有,我就住你们后头,缺啥了去找我啊。”
宋眠见她自来熟,面相又周正和善,试探着问:“我家刚搬来,想把房前这片荒地给开了,种点菜吃,婶子有什么建议?”
赵婶子不说话,只打量着她细白的手,和纤弱的身量,啧啧了两声,张嘴想说话,看见从里屋出来的小妇人,虽然狼狈,也是如出一辙的细皮嫩肉,顿时把话给咽下了。
“这样吧,我们帮你开荒,你们在边上学着,光靠嘴说又说不清。”
赵婶子想想跟一群不会种地的人介绍,就觉得心累,还不如自己干了,反正就那巴掌大的地。
她当时嗷嗷一嗓子就喊:“当家的!把钉耙拿来,给他家挖片菜地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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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然后——
宋眠眼睁睁看着他家出来四五个壮劳力,领头是个黑瘦的老头,身后跟着好几个年轻人。
“仔细瞅着啊。”
赵婶子摆了摆手,跟她解释:“其实冬天挖地最好,下雪冻一冬上,那土又酥又没虫,种地好使。”
他家人多,一盏茶就弄好了,他家小儿子手巧,还去砍了竹子做篱笆。
不等宋眠反应过来,不光地挖好了,菜籽种上,连水也浇上了,甚至篱笆也围上了。
宋眠:啊?
她一时有些回不过神,看着叉腰怒骂着指挥的赵婶子,几次张嘴,都不知道该说啥。
她有些苦恼,不知道该怎么感谢,请人家吃饭也不敢说,这么多壮劳力,一顿得把他家存粮给吃空。
还是宋赴雪听见动静,撑着病体出来,打量几人一番,知道他们是真热心,连忙客客气气地道谢,又明说了,家里遭难,一时没什么可报答的,只是略识几个字,家里如果有需要读信、写信的,尽管来找他。
赵婶子眼睛一亮,乐呵呵道:“一笔写不出两个宋,当初你们发达时,不曾忘了族人,又是给钱修路,又是给钱建私塾,大家伙都看在眼里。”
她当初嫁到宋家村,就是因为这村里出了首辅,家家户户都得了利,比旁人富裕很多。
而且读书人的事,他们当官的一会儿升官一会儿被贬,那真是起起伏伏精彩的厉害。
他们以后还要好好维持才行。
有长辈出来交涉,宋眠就自觉地退后,见邻居这样好,她心里也颇为感触,不管上头怎么风起云涌,百姓的日子照过。
“婶子和几位兄弟进屋里喝碗茶?”宋赴雪客气道。
赵婶子摆摆手,示意他家男人都回去,这才跟着宋眠进屋,打量着空空如也的屋子,顿时沉默了。
“你家……挺轩敞?”
赵婶子绞尽脑汁才想出个体面的词汇。
宋赴雪干巴巴一笑,什么东西都没有,自然轩敞。
“你们多备点粮,今年旱的厉害,我家顶着毒辣的日头浇水,给我这老脸都晒掉一层皮,到时候收成不好,粮价肯定得涨。”
赵婶子絮絮叨叨地说着,不时用眼神瞟着宋眠:“哎,我就想要个小闺女,小孙女也行,可惜我家没这个命,全是小子,真是看见小姑娘都馋。”
这小姑娘勤快,她打心眼里喜欢。
宋眠温柔一笑:“赵奶奶有福气,肯定会心想事成的。”
她有心交好邻里,说出的话也好听。
赵婶子乐呵呵地冲她摆摆手,这才回家去了。“有啥事,记得找婶子啊。”
“嗯,我们初来乍到,又不会种地,少不得要多麻烦婶子。”
宋眠目送赵婶子离开,就在地头看着浇好水的菜地,池哥儿蹲在她边上,撅着小屁股,好奇问:“明天早上起来能发芽吗?”
“不能哦。”
“笨蛋小苗快快长!”
落日熔金,天色潋滟,预估着快要天黑,宋眠牵着宋池的手,一起回茅屋去。
晚上那顿,只煮了些米粥,好歹混个水饱,早些睡着就好了。
躺在茅屋中,宋眠有些睡不着,睁着眼睛想事情,经过一个白日的试探,她已经知道如今处境,这宋家往后是绝了科举的路子,而在古代,士农工商,自然是能科举为好,既然不能,就只能走农人的路子。
但家里这点粮食,实在撑不了多久。
她临睡前,心里模模糊糊有了个念头,想着明日跟伯母和娘商量一下。
3. 第 3 章
次日清晨,宋眠醒时,天边刚泛起鱼肚白。
她起床洗漱过,就见文兰满脸郑重地开口。
“眠姐儿,我想着,今日去找赵婶子,让她帮我们把这精米白面换成糙米,藜藿之羹这种百姓食物虽然难吃,但是能多撑两个月,这样我们能够慢慢图谋,不至于太过拮据。”
“留一点,单给老祖宗做,她年岁大了,不至于遭这个罪。”
宋眠不想吃糙米,但这是最优解,她琢磨片刻,才认真回:“兴许我馅饼卖得好,我们就有钱买米吃……”
“我老婆子人都躺棺材里了,还怕什么遭罪?既然要把精米白面给换了,那就换成糙米、粟米,大家一起吃!”高秀以拐敲地,满脸不让质疑。“至于眠姐儿去卖馅饼,未来花钱的地方多,我们嘴巴一时受罪没事,但你祖父向来是先攒钱再享受……”
文兰用手背贴贴脸上发痒的地方,也跟着劝:“小辈吃就够了,哪能让您跟着受罪?”
“听我的。”高秀懒得掰扯。
剩下的米面都拿去换糙米。
宋濯去隔壁敲门,请赵婶子过来,跟她说了自家需求。
“这样顶好的精米,两斤能换五斤糙米,如果全换了,确实能多吃些时日。”赵婶子看见这些精米,眼睛都直了。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是落魄了,这日子也是他们不敢想的好日子。
“劳烦帮忙把白米换成糙米。”高秀狠狠心,还是闭着眼睛说了,再者,这赚钱也得提上日程。
好歹把粮给续上秋收,马上就要冬日,这御寒的衣物、煤炭、被褥,都得花钱买,这样一算,时间还挺紧迫的。
“我家跟你换,刚好我家三儿子要成亲,需要白米装点门面。”赵婶子喜不自胜,她颠了颠米袋,又隔着篱笆大喊:“掌柜的!送一石收拾干净的糙米过来!”
她话音一落,那黑瘦的汉子带着几个儿子,就扛着小麻袋的糙米就过来了。
“这种麻袋就是三十斤装,只多不少,你们且放心。”
赵婶子爱惜地摸了摸白米,乐呵呵道:“到时候也来喝杯喜酒啊。”
她心满意足地提着白米走了。
宋眠:……
这婶子真是风风火火,办事麻利。
看着带壳的糙米,文兰有些沉默,她上前摸了摸糙米,有些刺手,想想往后都只有糙米吃,就觉得心里难受,她受苦不要紧,几个孩子年岁尚小,何罪之有。
宋眠看着剩下的面粉,心里明白,这是留着做馅饼使的,看来他们把这话给放在心上了。
高秀看着愣怔的几人,将头上的银簪拔下来,递到宋眠手里,温和道:“你自小就要强,心里也有成算,你伯母伤了脸,脑子还不如你好使,这根银簪是足银,你拿去当铺,最低给你一两银子,够你置办想卖馅饼的物件了,不管生意成不成,咱先试试。”
她干枯瘦小的手,在她胳膊上拍了拍,满是鼓励。
宋眠手里握着银簪,打量着精致的蝙蝠图案,边缘磨得光亮,可见是平日里惯常戴的。
“等卖馅饼赚钱了,立马再赎回来。”
这个家里,都很好。
宋眠望着银簪出神,斜地里伸过来一只伤痕累累的手,接过银簪。
“这簪子还是你大伯中举时买的。”
如今簪子还在,人却没了。
宋眠抬眸,就见宋赴雪面色苍白,却又出奇的清俊好看。隐约可见当年状元郎的‘才秀藻朗,如玉之莹’。
偏偏如今伤痕累累,从脸颊到身躯、四肢,鲜少有好皮,在狱中得不到治疗,出狱了,也不过是地头的一把大蓟,锤成糊糊就当药材了,身上更是青青绿绿,看着很是可怜。
但他姿容绝世,脊骨挺直,颇有梅花香自苦寒来的味道。
自有一番傲骨难折。
宋眠盯视片刻,方才回眸,接过宋赴雪递回的簪子,问:“爹,你的伤很严重,还是不要起来走动了。”
宋赴雪看着焕然一新的院子,压下满腔悲愤。
“我父之志不曾彰,我兄之冤犹未雪,这些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说起这些,几人都沉默了,一时无言。
宋赴雪不想把气氛弄得很沉闷,故作轻松道:“我的伤没什么要紧,明日一早,我同你一起去当铺。”
宋赴雪话说多了,又是一阵闷咳,直咳到面色涨红,片刻后才停下。
见他如此,宋眠拿了个碗,倒凉白开的时候,顺势往里面滴了灵泉水,这灵泉水口感很好,而且有强身健体的功效,最适合他破败的身子。
想来就算有什么伤,喝过灵泉水,也能快些好。
“小眠愈发懂事了。”
宋赴雪止住咳,便忍不住又夸。
宋眠抬眸,抿唇一笑。
“明日再去换银子,今日来不及了。”
时值盛夏,隐隐有大旱的苗头,温度高得不像话,最热的时候,根本不敢在外面走。
隔日,天还蒙蒙亮,就听见一阵咳声,止住了,便是窸窸窣窣的穿衣裳声音。
宋眠被惊醒,也起床穿衣服。
因着要出门去,没穿守孝的麻衣,而是换了寻常形制的棉布直裰,出门和宋赴雪立在一处,还真有几分相像。
“走吧。”
宋赴雪担心自己脚程不够,还是把老太太的拐杖拄着,慢慢往外走。
“你大伯母做惯了高门主母,在小事上,反而不如你这个年轻人周全,你今年十四,乍一看还能当半大小子使,也是委屈你了。”
宋眠听着他嘶哑的声音,垂眸道:“委屈什么?你看我们这一路走来,有许多小姑娘。”
她倒是庆幸,没有穿越在内宅。
纵然失去了锦衣玉食,但她可以做自由的鸟雀。
两人走到镇上,天色已经大亮了,到当铺时,街上熙熙攘攘全是人,格外热闹。
小摊贩的吆喝声,街道两侧的酒幡、布幌子迎风招展,还有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汇聚成一股平凡的烟火气。
可惜宋赴雪无暇他顾,带着她直接进了当铺,最后摩挲了银簪一下,低声道:“这簪子,活当。”
他还想再赎回来,人虽然不在了,物件好歹是个念想。
当铺的小窗口处,能瞧见一个花白山羊胡的老头,颤颤巍巍地拿着银簪端详着,再居高临下地瞥一眼二人。
“活当一两银子。”他掂了掂,又放在秤上称重。
宋赴雪神色不动:“这银簪,用了错银镂空的手艺,不能当纯银来算价。”
听他这样讲,掌柜的又多打量他两眼,见他虽然狼狈,但一身气度做不得假,思忖片刻,又添了三百文。
“只能这个价了,再高,我们不要。”
宋眠看看她爹,又看看当铺掌柜,两人都属乌龟的性子,那神色稳得厉害,心里想什么,星点不漏。
“罢了,再给你添一百文。”
宋赴雪这才露出星点笑意来:“多谢。”
“不必,你要活当,一个月内来赎,不必利息,超过一个月,就有一分利。”
“知道了。”
宋赴雪接过剪下来的一两银子,又数了四百文,这才装在褡裢中,拄着拐出去了。
“你想做馅饼,需要鏊子和炭盆,这两样不贵,都是家常要用的,再有一百斤媒要一钱银子,烧煤掺的土一小车也就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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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子……”
“猪肉贵,十来个铜板一斤,第一日,买上五斤也就够了。”
宋赴雪在翰林院做编修,恰巧修过宫膳底账,对这些价钱也算是如数家珍。
宋眠满脸敬佩,他懂得真多。
而且拿得起放得下,从状元郎到阶下囚的身份转变,并没有让他自怨自艾,反而根据以往的经验,认真生活。
“走吧,陪你买东西。”
跟着市井百姓的脚步一起走,慢慢地就走到了朝前街,这里什么都卖,两人盯着鏊子看了半晌,才选定一个没什么瑕疵的,给了钱,又买了炭盆,等买煤的时候,两人买了十斤煤,人家送了一把媒土,让掺着使。
再往前走,就是卖肉的摊子。
“什么肉做馅饼好吃?”宋眠问屠户。
“喏,猪后颈这两块骨头之间的肉做馅儿最好吃,半肥半瘦,适合剁馅儿,吃起来口感很好。”
“那来一斤。”
“这里贵哦,要二十铜板一斤。”
“就要这个。”
宋眠立在宋赴雪身前,和屠户一来一回,说得一板一眼。
“不错。”宋赴雪提着绑猪肉的麻绳,脸上露出宽慰的笑意。
这孩子出息。
两人回程时,宋赴雪的脚步,在卖书的摊位前停顿片刻,快到像是她的错觉,转而收拢起所有心思,如常地往前走。
宋眠连喝两日灵泉,身体养回来了,仗着力气大,便将所有东西都自己拎着,不叫宋赴雪碰,她有些不好意思使唤伤患,看着怪可怜的。
“我能拿。”
“你不能。”
宋眠快步往前走了两步,满脸轻松地回过头:“看,我一点都不累,我已经长大了。”
宋赴雪唇角露出个浅浅的笑意,点头:“嗯,我姑娘长大了。”
此时日头升高,晒得面前的气流都扭曲起来。
热得人没力气说话了。
宋赴雪浑身是伤,被汗一淋,跟蜜蜂蛰一样疼,他忍到面色苍白,也一声不吭,不肯泄露出星点脆弱。
好在宋家村离镇上不远,在累死之前,到家了。
等回茅屋后,宋眠二话不说,先倒了两大碗水,递给她爹一碗,自己抱住一碗吨吨吨地喝。
灵泉水下肚,整个人才算是活过来一样。
“这天真热啊,看来今年真的要大旱,我们赶紧卖些馅饼,要囤粮、囤过冬物资。”
极端天气总是相伴出现,酷暑过后,总是寒冬,要提前做准备才是。
宋赴雪皱着眉头。
当今已有昏君之相,他爹这个首辅在位时,国库翻了十倍,对方却丝毫不领情,在尸骨未寒时,就迫不及待对他家清算,若是平常倒也无妨,可如今已大旱第二年,国库里的粮,确实还能撑十年,若没有对应的政策,不能及时安抚灾民,怕是各地要造反不断了。
这些……
他就算知道,也无能无力了。
国运当头,他没有他爹那种扭转乾坤的能力和魄力。
“希望,你们都能长大吧。”孩子在乱世中,太难存活了。
宋眠用水洗了把脸,这才觉得晒到滚烫的脸舒服很多。
“慢慢来吧。”她很有信心。
没有人能够抵挡灵泉水的魅力。
宋赴雪点头:“你做的饭,纵然是稀粥,喝起来也比寻常的好喝,爹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却再也找不出比你做的跟不跟好吃的了。”
最简单的炒茄子,也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吞掉。
所以在提出卖馅饼时,大家都没有反对。
“今天晚上,我们自家先做馅饼来吃!”宋眠笑嘻嘻道。
4. 第 4 章
灶中的火已经熄了,但油汁还在滋滋作响,散发着香气。
随着宋眠用锅铲翻动着两面金黄的馅饼,皮薄处,有丰润的肉汁缓缓淌下,瞧着愈发诱人。
宋濯咽了咽口水,香,是真的香。
宋赴雪本来在躺着养伤,闻着香味,有些躺不下,索性过来看。
文兰在盛粥,她见此夸赞:“眠眠很有天分,就算是试试,也做得这样好。”
宋濯帮着端粥,闻言笑着回:“姐姐就是很厉害。”
宋枕戈捧着粥碗,声音温和:“多亏有眠眠,要不然……”
都是没进过厨房的人,不敢想做饭有多惨不忍睹,光是一口熟食,怕也要闹得兵荒马乱。
宋池不答,只一味地吃着馅饼。
表皮焦黄酥脆,内里的饼皮却绵软,肉馅儿打的细腻,吃起来口感很好,稍微一抿,肉味就化在嘴里,真是肥而不腻,酥烂入味。
宋赴雪也跟着吃,他面上的满足几乎要溢出来,内心的积郁和焦虑都要随之一扫而空。
“真香,真香。”宋濯连吃两口解了馋,冲她竖起大拇指。
宋眠也觉得十分快活,有肉吃才是好日子,灌稀粥骗肚子的日子,真不是人过的。
“你这馅饼生意确实可以做!”宋枕戈给予肯定。
“我们囊中羞涩,暂时只卖馅饼,出餐快又卖得好,一个人也支应得过来。”宋眠翘起唇角,她是真喜欢现在的生活。
而此时——
盘中烧饼消耗殆尽,只剩下饼渣。
宋池抵不住嘴巴馋了,连饼渣都捏起来吃了。
“酥酥脆脆,好香。”
高秀满脸感慨,这眠眠的手艺实在太好了。
吃喝过后,宋池捂着圆滚滚的肚子,奶唧唧地问:“明日还做吗?”
众人顿时笑开了。
在宋池遗憾的眸光中,她语气都温柔几分:“等我们赚钱了,天天给池哥儿做肉吃。”
宋池:“哦。”
他吃馅饼吃饱了,不想吃画的饼。
宋赴雪吃过她亲手做的馅饼,心里就安宁了,顶着月光、虫鸣、狗吠,去屠户家交代,预留五斤梅花肉,明日卯时就来拿。
*
既然决定明日要去摆摊试试,宋眠一早就睡了。
隔日,她醒来时,天色还一片黑沉。
宋眠以为自己醒的早,但她穿好衣服出来,就见厨房里亮着微弱的灯光,隐隐还能听到声响。
她瞧着身形,像是大伯母。
果然。
宋眠嚼着柳条枝走过去,就见大伯母挽着袖子,正在切肉。
“怎么不多睡会儿?”她问。
“睡不着,起来看你爹把肉拿回来了,就顺手先把馅儿剁了。”文兰小声回。
宋眠吐掉柳枝,又漱口洗脸,收拾好了才过来想帮着弄,结果小葱择好了,姜也切好了,准备工作基本都停当了。
还真是只剩下剁肉馅儿了。
“我来剁?”宋眠低声道。
“我来,你等会儿要去镇上卖馅饼,有的忙累呢,别抢。”文兰笑着道。
这倒是真的。
切完肉,开始剁馅儿时,那砰砰砰的声音一响,众人就一一睡醒,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响起,开始起床了。
宋赴雪去端了水进来,打算把身上的大蓟糊糊洗掉,再重新敷一份,他刚擦掉,顿时震惊了。
“老三,我的伤口红肿消失了,你的伤口怎么样了?”
前两日,他的伤口红肿发炎,又没钱买药,他很担心会腐烂,没想到好得这样快。
“好像发炎好多了。”宋枕戈看着自己的伤,也满脸惊讶。
两人正要重新捣大蓟来糊伤口,就听见敲门声。
“进来。”宋赴雪拢好衣领。
宋眠走进来,见他还没捣碎大蓟,顿时松了口气:“我来给你们弄大蓟糊糊。”
这个动作不要紧,重要的是,她要往里面掺灵泉,他俩的伤口早点好。
隔壁赵婶子家,一声令下,一群人干活的场景,实在是馋人。
她也想要。
“我们自己弄就行,伤口快好了。”宋赴雪浑身都疼。
在锦衣卫手中待了一个月,死伤那么多,他俩能挺住,纯粹是年轻身体好。
“我捣的药效好。”宋眠哼笑。
宋赴雪:……啊对。
确实是她上手以后,他们的伤就好得快了。
“今天要用纱布缠好,我陪你一道去卖馅饼。”宋赴雪指点她缠纱布。
宋眠瞪大眼睛:“伤成这样还出门?”
上回去当银簪那是没办法,她一个半大孩子过去,人家根本不带理她的,甚至根本看不到她,就连寻常的成年男子也要垫着脚尖,她这身高有些不够看。
“区区小伤。”宋赴雪背地里也疼得龇牙咧嘴,但是在女儿面前,他满脸云淡风轻。
宋眠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交代:“那你去洗漱,伯娘快把肉馅儿弄好了,我们等会儿就走。”
要在太阳出来前到镇上,还要占位置、和面等,等收拾得差不多,百姓应该就开始赶集了。
“刚好明天逢双,是大集,想来人很多了。”宋眠笑了笑,心里生出几分希望。
她不确定能不能好卖,但总归是有一份盼望。
《金瓶梅》里的武大郎卖炊饼,都在能在清河县买起二层小楼,她做馅饼,不做买楼的梦,光做吃饱喝足的梦,应当是可以的。
宋赴雪点头。
两人喝了碗粥,吃了个水煮蛋,用推车推着物件往镇上赶去。
这时候,天还没亮,隐隐透出一层朦胧的光影。
等两人赶到集市,找了位置摆东西,天已经蒙蒙亮了。
宋眠开始和面,她刚开始试探着就和一点面,做好了水多了加面,面多了加水的准备。
“隔壁有卖荷叶的,我去买些来,等会儿包馅饼。”宋赴雪把煤先点着,等它慢慢引燃,环顾四周,一拍脑袋才想起来。
宋眠:!
果然是第一回做生意,明明想的很周全,还是缺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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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大集上面,什么都有。
小到针线大到车马,应有尽有。
面和好了,就放着醒一会儿,把鏊子放在炭盆上,等着锅热。
她左边是卖粥的大娘,右边是卖包子的大爷,她忙了一会儿,听着两人聊天才反应过来,人家是搭伴的老夫妻。
“大娘,要不我们换换位置?”宋眠有些不好意思了。
“小姑娘,不用换,你这卖什么的呀?”大娘乐呵呵地笑,打量着她。
“我是卖馅饼的,等会儿送您一口吃。”宋眠连忙道。
说着,宋赴雪拎着一沓荷叶回来了。
这时煤也烧开了,火很旺,他用煤土压了压,让火候保持中等,这才看着她包馅饼。
宋眠的手法并不熟练,勉强做成圆饼,在鏊子上薄薄刷一层油,把馅饼放进去炕着,再去包下一个。
慢慢的,里面就摆满了巴掌大的馅饼,有的馅饼已经炕的焦黄,散发出馅饼特有的香味。
刚开始还无人在意,等香味一出来,行人就频频望过来。
“这啥呀?”
“里面是纯肉馅儿的饼子,用热油炕的,很香,大哥要来一个尝尝吗?”宋赴雪用记忆中别人劝他买东西的词汇来劝行人买他的饼。
“纯肉馅饼,皮薄馅大,又香又酥!”他对着行人喊。
宋眠见他眼神清亮,神色自然,不由得微愣。
他以前是何等的天之骄子,如今日薄西山,却有勇气面对惨淡的生活,他的心性真好。
当然,她也佩服自己,前世清北毕业,和他没有分别,一朝变成罪臣之女,不见漫漫前路,她也没有丝毫气馁,执笔的手,还是能挽起来认真生活,去摆弄这些柴米油盐。
“这好吃吗?”一个妇人牵着小孩,好奇地走过来看。
宋眠闻言,毫不犹豫地用铲子切了一小块,递给小孩吃,笑眯眯道:“你家孩子长得好,瞧着机灵,叫他吃了告诉你。”
妇人闻言摇头失笑:“我家孩子嘴刁,平时让他吃个东西,艰难得厉害,他要是真喜欢吃,那就是你们厉害,我定然要买的。”
小孩拿着馅饼,先抬头看家长,见妇人点头,这才放嘴里尝。
光是这一幕,就能看出来她家应该是镇上的富户,平时不缺肉吃。
小孩吃完,眼巴巴地看着烧饼,软糯糯地点头:“奶奶,宝要吃。”
妇人就问:“你这烧饼怎么卖的?”
“我家烧饼用的白面、精肉,都是好东西,要三文钱一个,要是买俩,就五文钱。”宋赴雪不疾不徐地回。
他到底做过状元郎的人,又生的斯文俊秀,如今年过而立,正是最成熟的时候,就算穿着简单的棉布直裰,也格外的丰神俊朗,许多人偷偷地看他。
脸上带着伤,又站得笔直。
这样温声细语地卖东西,更让他有几分破碎收敛的气场。
“那给我来四个。”妇人盯了他两眼,接过用荷叶包着的三个馅饼,看他单包一个,心中更是满意,笑着道:“要是好吃,我下回还来。”
5. 第 5 章
薄雾晨曦。
阳光铺陈而下,格外忠于宋赴雪一般,给他苍白清隽的脸颊渡上一层浅金色的光芒。
“我们宋记馅饼皮薄馅多,吃起来很香,可以先买一个尝尝。”
宋赴雪抿唇轻笑,又开始招呼另外一个来看的大哥。
他很是能屈能伸,他平日习惯引经据典,但食客是听不懂的,他努力把语言改成大白话,反而更添几分斯文。
宋眠鼻尖冒汗。
她爹卖得太好了。
那口才,她听了就觉得叹为观止。
他们准备了五斤肉的馅儿,很快就卖完了。
但——
“咦,这不是我们宋编修吗?”人群中,响起一道讽刺的声音。
宋眠望过去,就见一锦衣男子就立在那,满脸气恼地看着。
她抬脚往前走一步,心中一紧,怕是仇人,挡在宋赴雪面前,温和问:“公子可有什么事儿?”
她爹现在受伤呢,要是再挨揍,怕是有灵泉也难治。
见她这样,那锦衣男子的脸色更差了,折扇在手上砸得啪啪响。
“宋小二!你真是出息了!”男子面色黑沉,往馅饼摊上扔了一把铜钱,冷笑:“当年你多矜贵啊,现在也会落魄?”
铜钱叮叮当当地滚着,有些落在台面上,有些掉在了地上。
宋眠满脸紧张地回眸望着她爹,却见宋赴雪神色不动,有条不紊地拾起铜板放进钱匣子,又把所有馅饼都用荷叶包好,声音清朗:“客官,您的馅饼。”
锦衣男子眼中喷火,满脸愤懑地盯着他看。
“宋小二!我等你跪下来求我!”
宋赴雪:“嗯。”
男人气势汹汹地拿着馅饼走了。
宋眠觑着宋赴雪的神色,没敢说话,两人沉默地收拾着小摊。
当挪开案板时,看见下面的一锭银子,她瞬间又放回去,戳了戳她爹,满脸震惊。
宋赴雪垂眸,轻声道:“收起来,没事。”
宋眠:!
她现在满腹疑惑。
就等着他能够好好地给她解答一下。
宋赴雪和她一起把小推车收纳好,脸上带出三分笑:“去买些东西,多买几个木桶,方便沐浴,再买些米回去,如果一直卖这么好,我们就不必吃糙米了。”
宋眠听着,脸上也露出一丝笑,光从这个角度说,确实是一件大喜事,很好了。
“嗯,我瞧见糙米,就觉得痛苦,不想吃。”
两人去买了米,想着家里的亲人,在狱中磋磨那么久,身子都弱得厉害,实在经不起守孝戒荤,索性买只雄赳赳的大公鸡回家炖了吃,要好好补补才是。
都买好了,两人不敢耽搁,立马往家走,越接近晌午,越热。
等到家时,就见门前围了一群人,宋眠心中一紧,有些害怕,和宋赴雪对视一眼,快步往回走。
“怎么了?”宋赴雪拉着外围的人问。
“这宋家在教孩子读书呢,我们听个景儿。”
宋赴雪:……
悬着的心,放下了。
还以为是锦衣卫杀回马枪。
宋眠也惊得心里怦怦跳,很紧张。见没什么事儿,才放下心来。
“你们一家子男女老少都读过书?”赵婶子趴在篱笆上,看见宋眠后,眼睛都亮了。
“嗯。”宋眠谨慎地应了一声。
按道理来说,宋家刚被按着锤了一顿,是不适合张扬的。
但又一想,在村里翻腾,对于上面来说,估摸着也是搁浅的王八,不值一提。
她把推车放在墙角,用麦秸盖着,这才注意到,是宋濯在教宋池读书。
宋家村学风旺盛,先前还有族学,不过顺德帝清算的时候,连族学也给清走了,锦衣卫直接化身拆迁队,连条板凳都没留。
现在想读书,没有夫子敢往宋家村来。
只能自己想办法。
旁人不清楚,但宋家村的人,作为宋家本家,虽然宋准的本枝被皇帝砍个稀巴烂,但村里都七拐八拐有关系,有的还没出五服,自然知道他们的底细。
比如宋赴雪是状元郎,宋枕戈是去年的解元,宋濯是小三元的秀才。
再没有比他们更适合做夫子的了。
众人见孩子去玩了,天也热了,就各自散了。
宋眠进屋,先倒两碗水,滴两滴灵泉,给她爹一碗,自己一碗,抱着吨吨吨地喝。
“爽啊。”她在外面不敢喝水,担心解手不方便,又一直在馅饼摊边上烤火,那真是渴得嗓子冒烟。
宋赴雪亦是如此。
两人瘫在椅子上,半天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才把钱匣子拿出来,开始数铜板。
看见钱,宋眠瞬间精神过来,她猛然坐正,对着钱匣子作揖,这才满脸郑重地打开。
“一、二、三……三百文!”
宋眠来回数了三遍,越数眼睛越亮。这中间有人买两个会少一文,但是那个锦衣男子撒了一把钱,硬是补回来了。
算来算去,五斤肉大概能有一百五十文的赚头。
够生活之外,还能再攒点小钱,以备不时之需。
这实在太棒了。
宋眠虔诚地把钱匣子递给高秀,乐滋滋道:“给老祖宗保管。”
高秀黑线。
“你自己赚的钱,自己拿着!你既然管了赚钱的事,那家务事就不必你沾手,留家里的人看着分配,不能叫你出门流汗,回来还流汗,那日子也太苦了。”
高秀拄着拐杖,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在场的所有人。
“文兰,你觉得如何。”
“孙媳觉得很好。”
“老三呢?”
“没意见!”
至于宋赴雪这个亲爹的意见,被她无视了。
“这赚的钱,一半拿出来生活,一半你留着,该攒嫁妆了。”高秀再次安排。
宋眠:……
提什么攒嫁妆。
高兴的时候,净说些煞风景的话。
“嗯嗯。”她点头。
难道她就敢反抗了吗?不敢。
说完这事,众人坐在堂屋里没动,高秀沉吟了一会儿,还是开口了。
“虽然能赚钱,但我们的规模,要卡在每天赚的不超过一两银子,有棉布穿,有肉吃就够了,往常那套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就罢了,再别想了,若是被政敌发现我们的日子痛快了,那他们就要找我们的不痛快了。”
宋赴雪轻松的神色消失了。
确实是这样,他们只能小富即安。
等六年后,新帝继位,他们宋家会再次乘风直上。
“那就是要过‘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日子?”宋眠问。
宋枕戈闻言笑了,点头:“对,最好是‘草盛豆苗稀’。”
宋濯撇嘴:“好惨。”
宋赴雪拍拍他脑袋:“到了你执行‘不戚戚于贫贱,不汲汲于富贵’的时候了。”
宋濯再撇嘴:“不是很想。”
能卖馅饼赚钱,压在头上的一座大山就搬走一个,没有生存危机后,众人的神色都轻松很多。
宋眠也跟着轻松很多。
市井小民的日子,未必不好。
“我买了只鸡,中午我们炖鸡吃。”宋眠笑嘻嘻道。
要是吃这个,那就得提前做。
“谁会做啊?”她问。
众人看天的看天,看地的看地,看草的看草,就是无人敢应。
宋眠:……
好了,一群没有生存能力的人。
还是高秀一言难尽地站出来:“我教你。”
宋眠上前掺住她胳膊,笑嘻嘻道:“老将出马,一个顶俩,怪不得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呢,我的好奶奶,没有你,我可怎么办啊。”
高秀拍拍她脑袋:“满嘴胡话。”
脸上却忍不住扯出几分笑。
古代的想吃鸡,要从杀鸡开始,宋眠也有些不敢,但是把手里的鸡,想象成让她过苦日子的皇帝,她瞬间杀气腾腾。
“就对着喉管是吧?”
“对。”
宋眠用脚踩着翅膀,让宋濯拎着鸡头,狠狠心,一刀割下去。
肥硕的大公鸡翅膀扑腾两下,咯咯两声,就咽气了。
等着血流尽了,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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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大木盆里,浇上热水开始拔毛。
多可怕啊,她都会杀鸡了。
“拔毛这样光荣的任务,就交给你了,我的好大弟!”鸡毛被热气一熏,那味道臭得辣嗓子。
宋濯花容失色。
却还是老老实实地去拔毛。
“哎,虎落平阳被鸡欺。”他叹气不止。
他拔毛时,高秀就开始教着宋眠怎么做炒鸡。
“炒鸡很简单,焯水加葱姜蒜去腥,再用油锅炒,放上大料,倒水,只要你炖熟了,吃起来就很香。”
宋眠看着光溜溜的鸡,有些无从下手,她求助地看向高秀:“老祖宗,怎么剁?”
高秀:……
她深吸了口气,有些无可奈何。
“你闭着眼睛随便剁吧。”
宋眠:哦。
她还是根据记忆中的骨骼走向来,尽量往关节处剁,万一崩了新买的刀,还得花钱再买,实在是不划算。
剁好的鸡肉放入花椒、葱姜先腌制着,又拿出大盆和面。
“和面做什么?”文兰问。
“打算在锅边粘一圈小花卷,到时候吸饱了炖鸡的汤汁,想必很香。”宋眠回。
宋赴雪:?
他家眠眠就是又聪明又厉害。
正做着,就听见门上挂着的铜铃响了,几人往外看去,就见一须发皆白的老人正立在门口,正好奇地往里面张望。
“老人家,可有什么事?”宋赴雪上前打招呼。
老人打量着他,穿着青色的棉布直裰,裸露出来的皮肤有伤疤,人也干瘦的厉害,看得出来受过磋磨。
但他身量瘦削颀长,如修竹般挺直。
又透出几分峥峥傲骨。
“我是宋家村的里正宋志文,想着过来瞧瞧你们,可有什么短缺的,我给你们备好了。”老人笑着回。
“原来是宋叔,快屋里请。”宋赴雪笑了笑,连忙让开身子。
宋志文呵呵一笑,背着手往院子里来。
一眼就瞧见了他们杀鸡的兵荒马乱。
宋枕戈在原地转悠一圈,一拍脑袋才想起来,他家现在没有茶盏,也没有茶叶,自然无从倒茶待客。
“这是里正宋叔。”宋赴雪介绍。
几人连忙打招呼。
宋志文是标准的农家汉子,被日头晒到黝黑的脸,一笑露出微黄的牙齿。
“回宋家村也好,大家都在一起,人世间的日子还长着,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当年你爹辞官回乡,也在家待了十年,不过他整日里田间地头的跑,还爱玩什么游历,说是要了解农桑。再说了,人哪有一直落魄的?只要你有心,总有起飞的那天。”
他语重心长地劝慰着,生怕这后生想不开再跳井,那他真是死了都没脸见祖宗了。
宋赴雪轻轻地嗯了一声,他不想到处解释自己先前跳井的原因,就接过他话茬回:“你说的是,再说我这还上有老祖宗,下有小闺女,哪里舍得再死呢?”
宋志文不住点头:“是这个道理,你是家里的顶梁柱,可不兴弯了脊骨。”
他说着,跟做贼一样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我给你带了二两银子,等天冷了,风头过去了,你缺什么就买什么,咱不受这些屈!”
破旧的木桌下,宋赴雪手里被硬塞了一把碎银子。
“你别推辞,当初我病的要死,还是你爹给我请的大夫,我欠他的恩情大着呢。”
宋赴雪心里暖暖的,他笑了笑:“如果我还能起复,定百倍还你的恩情。”
“客气啥啊,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再说了,你家这破地方,是我选的,我心里也愧疚着,但为了应付上面的差事,也是没有办法。”宋志文连忙解释:“虽然茅屋是破,桌椅也破,但这在村西头,有个生人从官道来,就要在村里过一遭,大家伙都帮你盯着,再者,周围还有空地,你们门一关,自己想咋过日子就咋过,周围空地多,开荒种菜也方便,我方方面面都考虑了。”
宋赴雪听他一说,才知道这里的妙处,连忙点头道谢。
“那宋爷爷今天留在这吃饭,尝尝我们的手艺,我要炖鸡呢。”在旁听了一耳朵的宋眠连忙道。
6. 第 6 章
宋志文推辞两句,想着有一肚子的话要说,索性就留下了,他没想着能在宋家吃到什么好吃的。
要知道,这家人是京里来的贵人,能把日子过下去,就已经很有能力了。
这烧火做饭,听着简单,里面的门道也多了。
他没有干坐着,而是起身忙忙碌碌地规整院落,农村的老物件,还得是老农人更了解一点。
宋眠听着高秀指挥,把油烧热后,放大料爆香,再把焯好水的鸡肉放进去。
土灶的火很旺,热油和鸡肉接触,瞬间刺啦一声爆出浓烈的水汽,再煎至两面金黄,浓郁的肉香就迸发开来。
灶房外,闻见味的宋池不用喊就过来了。
把鸡肉加开水炖上,过一会儿又把土豆倒进去,而此时,面也开的差不多,偏软的面剂子揉成花卷,歪歪扭扭地贴在锅边。
“唔,我真是太厉害了。”宋眠擦了把汗,先夸自己。
宋池立在灶台前,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紧紧地盯着锅里,奶里奶气道:“姐姐真是太厉害了!会杀鸡会炒肉!”
宋赴雪一拍他脑袋,笑骂:“混小子,就你嘴甜。”
“爹,小池哪里说错了?”宋眠笑嘻嘻哄野爹:“做饭嘛,手拿把掐。”
“姐姐炖鸡真香啊。”
“姐姐是最漂亮的姐姐,最最最漂亮!”
“说得好,等会儿多给小池一块。”
“姐姐,你头上的发带也好漂亮啊,衬得你像仙女。”
宋眠喜欢宋家的氛围,这样和谐又轻松,她垂眸浅笑,神色愈发从容自信。
“姐姐美若天仙!给我也多一块!”
“好好好,也多给濯哥儿一块。”
在一片笑声中,鸡肉也炖好了,油亮的汤汁将鸡肉浸润,连带着土豆块都带着肉香味。
简直香的要命。
“撒些葱花,瞧着更漂亮。”宋眠笑吟吟地招呼。
“吃饭咯吃饭咯~”
高秀让文兰盛出来一碗,让宋濯送到隔壁邻居家去,人家帮着开垦荒地,又给菜蔬种上,以前家里揭不开锅就算了,现在炖肉,总要送一碗过去,也算是还个人情。
宋濯乖乖地捧着碗往邻居家去。
放在以前,这样一碗炒鸡,那是赏给下人的吃食,但现在,这是他最好的吃食了。
“赵婶子,你在家吗?”宋濯隔着篱笆喊。
很快赵婶子就应声走了出来。
她看向宋濯,不可否认的是,穿着月白直裰的宋濯,身量颀长,五官俊秀,行动间就是很有气质。
热气腾腾的土豆炖鸡,满满一大碗,还有两个婴儿拳头大的花卷,沾着锅底的地方炕得焦黄,闻起来喷香,光是看着就忍不住咽口水。
赵婶子瞪圆了眼睛,连忙推辞:“这可使不得,你家也不富裕……”
“没事,我老奶说远亲不如近邻,大家一起香香嘴,不值当什么。”宋濯浅笑着回。
赵婶子听他说话好听,也知道他们的意思,就回屋拿了盆倒出来,笑着道:“那我就收下了。”
往后多帮衬着就是了。
宋濯被香迷糊了,已经迫不及待想回家吃肉。
一只鸡好几斤重,但是宋家人多,每个人也就能分到小半碗肉,更多的是土豆和花卷。
宋池吃得满嘴流油,而高秀眼疾手快地从盆里把鸡翅夹出来给宋眠吃,笑眯眯道:“你顶着大热天做的,你先吃。”
“哇,好好吃!”宋池眼睛亮亮的。
宋赴雪心酸,看把孩子馋的,以前让他吃,还要挑食。
只吃一口,他就怔住。
真香啊。
这肉也不知怎么炖的,入口脱骨,肉香得厉害,就连土豆也炖的软烂入味,让人吃完一个忍不住再吃一个。
宋赴雪吃过她做的馅饼,原以为已经很好吃了,和她做的炖鸡比起来,竟逊色许多。
比他做状元时,那鹿鸣宴上的菜还香!
满满一大盆的炖鸡,很快被风卷残云吃完了。
年岁最小的宋池吃得肚子圆滚滚,肚脐都要翻出来了。
就连盆里的汤汁也被蘸干净,一点没留。
宋眠瞧着大家吃得好,顿时满意地笑了,在前世时,她很盼望能有三五家人,在她身旁,大家在晚风中吃着肉,喝着酒,一起唱歌、聊天。
可惜孤儿没有亲人。
如今这样,她已经很满足了。
她一直以为,做饭看到别人吃得开心会很幸福,是电视情节,但此刻,亲人吃得满嘴油光,笑容满面的样子,让她心里感怀。
几人捧着碗喝汤,宋赴雪满脸餍足,笑着光风霁月:“真好,真香,我闺女真棒。”
宋志文原本想着吃饭时好好聊聊,没想到这炒鸡这样好吃,大家都忙着大口吃肉,没心思聊天,这会儿吃完了,他这才心满意足,和宋赴雪一起坐在树荫下闲聊。
“这聪明人干啥都能成吗?你家读书能当状元,这做饭的味道也能当状元!老头就没吃过这么香的肉。”他是里正,在这十里八村,那也是脸面人,很多人要请他吃饭,京里的大酒楼也吃过,但从来没有让他像今天这样,香到忘了说话。
香迷糊了。
“宋叔客气了,我家姑娘头一回做炒鸡,还不熟练呢。”宋赴雪说的谦虚,但眉眼间的骄矜怎么也掩盖不住。
宋志文回味一番,连忙道:“我本来还在担心你们未来吃饭咋弄,看你家闺女做饭这么好吃就不操心了,去街上卖馅饼也行,你们做饭这味道,馅饼肯定好卖。”
宋赴雪本来忐忑的心,在吃到馅饼后,确实安稳下来。
“就是苦了姑娘。”他叹气。
*
在宋赴雪出生时,宋准回翰林院继续做编修。他那时并不得志,甚至游走在权力中心之外,只学着他老师的处事规则,内抱不群,外欲浑迹,相机而动。
那些年少成名,少年英杰,都埋葬在内阁政治斗争中。
连片水花都没有。
而现在的宋赴雪,比他要惨得多。
因为宋家人的前程,尽数被皇帝斩断。
当年的宋准有伺机而动的机会,如今的宋赴雪,只能午夜梦回时,窥见当年状元游街的风光。
在平时,他最快活的时候,约莫就是方才吃的那顿美食。
当人的精神无法满足时,肉\欲、食欲便成了最容易满足的东西。
“都说四十而不惑,我猜测,是因为三十很惑。”宋赴雪苍白修长的指节拿着抹布,认真地擦拭着油污的桌面。
宋眠正坐着喝茶,闻言很赞同的点头:“吾十有五而志于学,但我今年十四,看来读书的机会是明年。”
宋濯:?
他俊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这个问题是这样解答的吗?
他怀疑自己读的是假论语。
几人闲聊几句,宋眠觉得困顿,就回房间休憩,她光躺在竹席上不动,就觉得燥热非常,便有些想念空调和西瓜。
宋眠盼着酷暑赶紧过去,好歹春秋长些,让人别那么难熬。
但——赵婶子说今年大旱。
穿越后,宋眠根据记忆和众人的言辞行事,对宋准有些许了解。在最初的谥号是“文正”。
光是这两个字,就已经能窥见其中的份量。
道德博闻曰文,靖共其位曰正。
能被顺德帝赐予文正这个谥号,说明宋准不仅德才兼备,在工作上亦是恪尽职守,忠君爱民。
但宋家的结局是什么。
是皇帝缺钱就找借口来把宋府诸人抓起来,抄家抄了两遍。
皇帝可以昏庸,天下可以大旱,这都是历史进程中不能避免的事情。
但昏庸的皇帝是人祸,天下大旱是天灾,这两样可以单出,但不能齐出。
宋眠仔细算了算国祚,已延续二百多年。
都凑在一处,简直让人眼前一黑。
在胡思乱想中,她睡着了,再睡醒,太阳已经落山了。
她伸个懒腰走出房间,就见灶房中炊烟袅袅,隔着低矮的房门,能看到宋枕戈在烧火,文兰在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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菜。
“做的什么?”她笑着问。
文兰拿着锅铲,回身看着她笑:“赵婶子刚送来一筐蔬菜,有豆角、空心菜、嫩南瓜、番茄、茄子……好多呢,我就多炒两盘。”
宋眠看了,未来几天都不用买菜了。
“赵婶子是个热心肠的人。”她不住口的夸。
文兰点头。
她有些羞赧道:“我以前总觉得,穷生奸计,如今才知道,不管贫富,什么样的性子都能养出来。”
宋眠嗯了一声当回应,去水缸里舀水洗脸,结果没了。
她就提着木桶,去水井处汲水。
刚出院门,路过赵婶子家,就见她在门口扫地,见她提着桶,笑着道:“我陪你一起去,顺道认认村里的人。”
“谢谢赵奶奶。”宋眠软声道谢。
宋家村很大,约莫有百户,上千人的规模,这里离京城二十里,离最近的小镇八里,西面靠着山,地理位置特别好。
里面住户大多姓宋,偶有外姓人。
赵婶子带着她走,遇见个年迈背着手的老太太,她笑眯眯道:“刘嫂,吃了没?”
她喊刘嫂,宋眠就跟着喊‘刘奶奶’。
“这是谁家孩子?”刘嫂眯着眼睛凑过来看。
“是京城宋家,他们搬回来了。”赵婶子亲热地拍拍宋眠肩膀,笑着道:“你想吃豆腐,就去刘嫂家,你往东走,她家门前有一棵枣树,说起来也快能吃了。”
“嗯。”宋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影影绰绰能看到枣树的影子。
刘嫂对她很好奇,一路跟着去打水。
这会儿各家都在做饭,青烟直上,偶尔路过谁家能闻到肉香。
一路上,她受到了很多注目礼。
“会不会不习惯?听说你以前是千金小姐。”赵婶子满脸唏嘘。
宋眠笑着摇头。
“端什么碗,吃什么饭,我姓宋,是宋家村的人,什么千金小姐什么农家村姑,都一样。”
她笑着说,顺利的汲水。
“你这孩子,心性通透,这样想就对了。”赵婶子帮着她提,被宋眠拒绝了,她力气大,不能折腾老年人。
她来回提了十桶,把水缸添满,这才擦着汗停手。
有赵婶子跟着,她听了一肚子的八卦,对宋家村有了基本认识。
她端盆水,回屋擦洗换衣,收拾的干净整洁,这才来院里吃饭。
炒豆角、炒南瓜、炒番茄、凉拌黄瓜,都是家常菜,是文兰在高秀的指导下,磕磕绊绊做出来的。
“大伯娘做饭很好吃。”宋眠表示,可能是纯天然的食材本身就足够有味道,所以简单的烹饪,也自会有食物的清香。
听到夸赞声,文兰松了口气,她这两个月,经历太多,从高门主母到下狱,失了相公,也破了相。
她心中的忐忑无从叙说,全都埋在心里。
文兰知道,现在大家都不容易,家里的男人是宋赴雪和宋枕戈,他俩何尝好过?在狱中,就逮着他们三兄弟用刑,那一身的伤,属实惨不忍睹。
剩下的老太君和三个孩子,自不必说。
本应是她支应门庭,偏她划伤了脸,面容恐怖,不宜见人。
让宋眠这个少年来忙前忙后,她心中愧疚难安。
仇恨、恐惧、丧夫之痛、迷茫这些情绪几乎将她压垮,但宋眠都能挺直脊梁,为他们撑起一片天,为什么她还要自怨自艾?
她抿着唇,冲着宋眠笑了笑,声音温柔。
“我会好好学习百姓的生存之道。”文兰用手背轻触脸上的伤疤,柔柔一笑。
宋眠捧着粥碗,乖乖点头。
“大伯娘肯定能行!”她眉眼带笑。
宋赴雪见一家子精神头都好上许多,心里也松了口气,他笑着道:“今日是大集,这馅饼卖得好,我等会儿再去屠户家,让他预留五斤梅花肉,索□□代一声,小集留五斤,大集留十斤,眠眠,你觉得怎么样?”
宋眠没什么意见。
这跟她盘算的差不多。
7. 第 7 章
盛夏时节,也就傍晚能出门。
宋濯带着宋池出门玩,已经搬来这么久,两人还没有探索新地图。
宋眠见两人手牵手,交代一声不要去河边,就收回视线。
外面有小孩嗷嗷叫的欢闹声,但愿他俩能融入村童生活吧。
谁知——
片刻后,宋池眼里含着一泡泪回来了。
他俩也算坚强,遇见抄家这样的大事,都忍下来了。
没想到,出门不到一盏茶功夫,就哭着回来了。
“发生什么事?”她挽起袖子,要是谁敢欺负自家孩子,她就跟他打一架,反正……十四岁也在孩子之列。
宋池红着眼眶,扑进她怀里,软软糯糯的哼唧:“瞧见有人吃糖……”
是了,他才五岁呢。
宋眠心里怜惜,用棉帕给他擦拭脸颊,软声道:“小池乖,等明天姐姐回来,就给你买糖吃,好么?”
“嗯。”宋池收了泪,腼腆一笑,脸红红的解释:“我就是羡慕。”
明明以前可以随便吃的东西,现在突然间就不属于他,不能吃了,他不大理解,也能忍住,但会觉得委屈。
宋眠心里软成一团。
夜幕降临,村子里还很热闹,村人都在门口坐着乘凉,和家人、邻居聊天。
等月色映照时,声音就弱了。
只有虫鸣和狗吠。
还有月光。
宋眠下午睡饱了,这会儿不困,她坐在门口,摇着蒲扇打蚊子。
不远处,宋赴雪回来的身影,引起一连片的狗吠。
宋眠冲他笑了笑,就见宋赴雪坐在她身侧。
“你……未婚夫,你怎么想。”他问。
宋眠瞳孔地震。
未婚夫!多陌生的词汇,太令人震惊了。
她从记忆深处扒拉扒拉,这才想起来。她这未婚夫,是宋准给她定下的。
说起来,也能跟现在的处境扯上关系。
这未婚夫命唤周铮,他父亲周齐是宋准的学生,宋准一手将他提拔进内阁,将所有资源都给他。
两家还结亲,特别亲密的存在。
然而宋准一死,周齐推翻了宋准所有的政策和改革,和顺德帝沆瀣一气,把宋家往死里坑。
如今,她是落魄小农女,身份被一撸到底,但周铮却成了首辅之子,前途无量。
“有婚书吗?”她问。
“没有,但是有订婚信物,现在我们家的被抄,丝毫没有留下来,但他家,还有我家送去的玉佩。”
宋赴雪皱起眉头。
“这婚事作罢,不必再提。”宋眠眉眼沉静,温声道:“闹成这样,他们若碍于情面娶我,不出三年,我怕是要‘病逝’在周家,方能全了他们的脸面,再娶续弦,我们拒了便是。”
她不想死。
她很珍惜现在的时光,都是读书人,能沟通,会讲理,甚至学问比她深,相处起来很舒服,虽然家里落魄,比较穷困,但她去卖馅饼,日子总能过。
宋赴雪拄着拐,他抬手,想要像儿时那样摸摸她的头,却不动声色的收回,低声道:“你能想明白就成。”
“若是你想嫁,也有法子,把你认在旁人名下,到时候以旁人义女的名义出嫁,未尝不可。”宋赴雪想想,觉得很可行,罪不及出嫁女,没道理盯着出嫁的小姑娘不放,再者周铮是首辅之子,他若愿意,保下未婚妻很简单。
“不嫁他。”
“按现在的身份地位,你可能要嫁庄稼汉了。”
宋赴雪头疼地捏了捏眉心,她这样好的品格和姿容,嫁给农家汉子,总觉得不相称。
“爹不想养我了?”宋眠笑吟吟地说玩笑话。
宋赴雪连忙说没有,他就两个孩子,眠眠甚至是他怀里长大的,情分不一样。
关于婚嫁的话题,原本应该是母亲来商议。
但夫人已经不在了,就只能他来操心。
“现在朝不保夕,先不管这些。”宋赴雪叹气。
他身量瘦削,肩胛处瘦骨伶仃,单薄的麻衣能看出肩骨的形状。
宋眠点头。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事来明日愁。”她小手一摊,直接摆烂。
宋赴雪噗嗤一声笑出来,温柔道:“你先前……才华馥郁,品位高雅……”
宋眠听懂了,是个讲究人。
“执着玉盏就闻香品茗,端着破碗就老实喝水。”她浑不在意,甚至反过来劝慰他:“祖父一生留下那么多的文学巨著,还有他的生平,都需要你来立书著传,若是周齐来写,怕是要春秋笔法,把祖父的功劳尽数给抹杀了。”
清冷的月色下,只有鸟虫鸣叫的声音。
宋眠的声音不疾不徐,带着几分安抚的温和。
“我知道。”宋赴雪摩挲着手中的拐杖,身上的伤口正在结痂,又痒又疼,他面上却没什么表情。
宋眠盯着他看。
那张疲惫憔悴、难掩风霜的脸上,一片平静,但漆黑的瞳仁深处,窜动着渗人的信念。
她也就不说话了。
万籁俱静时,处暑时节的一缕风,都让人觉得珍惜。
*
隔日。
一早宋赴雪就去猪肉铺找屠户拿肉。
因是长久订肉的客户,屠户就多聊几句:“你说你家姑娘做什么馅饼,可好卖?”
宋赴雪脸上露出些笑意,他点头:“昨日到半晌就卖完了,大家吃了都说好吃。”
屠户看着他,不住咂舌,原先对宋家人有些恐惧,觉得是京城里来的高官之后,想必没那么好相与,没想到事实并非如此。
他很和善,说话带着温吞的语调。
也不会咬文嚼字,反正哪哪都让人舒坦。
“我们夏天才会半夜杀猪,等秋天过去,天冷了,大雪封路,我们可能就不杀猪了,等天晴,或者快过年才会杀,你要是做买卖,长久需要肉,到时候我给你想法子。”
屠户把砍骨刀擦拭干净放在桌案上,他一动,白白圆圆的肚皮就跟着颤,油光锃亮的。
宋赴雪有些惊讶:“到时候不杀猪?”
再有大雪封路。
他忘了。
在京中,宋府的主干道上,没有雪,总是有人在扫雪,不会影响主子的出行。
但村里显然是没有人扫雪。
那冬天不光不能卖馅饼,还要存过冬的粮食。
那日子比他想象中要紧迫许多。
宋赴雪轻嘶一声,提着肉,道了谢,就回家去了。
他刚到家,就见文兰已经起了,正提着水桶给菜园子浇水。
“大嫂,怎么不多睡会儿?”他问。
文兰摇头,她睡不着,闭上眼睛就是死不瞑目的宋抱石。
这时,宋眠也醒了。
她闭着眼睛,折了一根柳枝,咬在嘴里嚼嚼嚼,今天赚钱了,就多买点牙刷放着。
等洗完脸,她跟游魂一样飘到厨房。
“大伯娘,你怎么每天都醒这么早。”她打着哈欠问。
文兰有些心疼她,连忙道:“你下次别起了,等我喊你好了。”
自己醒,瞧着怪可怜的。
宋眠捧着水洗脸,等清醒些,才笑着回:“没事,我睡到天亮还会赖床。”
和几点醒没关系,就是爱赖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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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赴雪帮着收拾推车,文兰在剁肉馅儿,宋眠无事可做,索性把朝食给做了。
“屠户说,大雪时,大家都在家猫冬,不会出门,到时候我们就没办法做馅饼赚钱了。”
宋眠:……
这是噩耗。
不过想想也是,根据记忆,这里的冬天要比现代冷很多,虽然在京城,但是有种她记忆中东北的感觉,听宋赴雪这样说,她猜测是小冰河时期。
要攒粮食,攒柴火,攒煤炭,攒过冬的衣裳和被褥。
这都是大价钱。
一斤弹好的棉花七十文,一尺棉布八文钱,一床五斤重的冬被,大概需要棉花三四百文,棉布一百二十文。
一张床一盖一铺,就是一两银子。
她家四张床……
幸好百姓家里都有土炕,到时候烧上土炕,屋里也暖和些。
要不然这被子的厚度得翻番,银子也得翻番。
宋眠抱头。
“慢慢来吧。”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
她迫切地需要赚钱。
宋眠挽着袖子,瞬间干劲十足,今天的五斤肉,还能赚一百文,够买一斤棉花一尺布,还能再买只鸡,多好。
再说十五亩良田里面,也有收成,就算大旱,总归产的粮食够吃,那也省了很多心。
不等众人起床,两人就先把饭吃了,推着推车出门去了。
刚出门,就看见赵婶子正背着背篓往外走。
“赵奶奶早呀。”
“赵婶子早。”
听见宋赴雪和宋眠的招呼声,赵婶子冲他们爽朗一笑,拍拍身上的背篓,笑着道:“今天该去置办我儿成亲用的东西了,我同你们一起。”
宋眠拍拍推车,笑着道:“放这上面,轻省。”
赵婶子没有跟他们客气,直接把背篓放上。
“我今天先陪你们卖馅饼,我看看,等你们弄完了,让眠眠陪我买点姑娘家喜欢的东西,宋公子你先回。”
“成。”两人应下。
一路上有赵婶子爽朗疏阔的声音,一直在聊着宋家村的事,让他们对村里也了解很多。
有人帮忙,而且宋赴雪的身体好很多,两人的脚程都跟着快了。
等到地方后,宋赴雪抢了个树荫,把推车摆着,再把炭盆拿出来生火,宋眠就开始和面,做准备工作。
“你们两个配合的还挺好。”赵婶子满脸感叹。
怪不得人家能成才呢,做啥都厉害。
宋眠温柔一笑,有条不紊地准备着,刚开始没人来,赵婶子还有些着急,但是当馅饼被煎到两面金黄,香味扑鼻时,行走路人的视线,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往这里飘。
昨日那个带小孩的妇人,又来了。
“我要八个馅饼。”她笑嘻嘻道:“我还提了篮子。”
昨天买回去的馅饼,获得了一致好评,大家都很喜欢吃。
特别她家小孙子,平时吃饭跟嘴缝上了一样,昨日一直闹着要吃馅饼,实在令人心喜。
宋赴雪把馅饼用荷叶包好,递给妇人,又接过铜钱,大眼一扫够数就放回钱匣子。
赵婶子:……
他不用掰着指头算一算吗?
虽然小集上人不多,但镇上本身就人多,能吃起馅饼的也多。
宋眠白白净净,身上的衣服洗的纤尘不染,宋赴雪亦是如此,那鏊子也擦得干干净净,上面托着两面金黄的馅饼,看着就很有食欲。
卖得和昨天一样好。
等快要收尾时,昨日那锦衣男子,跟NPC一样刷新了。
“宋小二!你还敢来!”
8. 第 8 章
“谢逐玉,你在闹什么。”
宋赴雪脸上神色紧绷,眸底带着几分严厉。
听到两人动静,宋眠竖起耳朵,她视线来回巡弋,试图探寻些许意味深长的故事出来。
谢逐玉站在摊位前,面色铁青地看着宋赴雪将馅饼包好,又递给他。
他抽了抽鼻子。
立在摊位前,啃一口馅饼骂一口宋小二。
自己说着,反而红了眼眶来。
宋眠瞪大眼睛,看着她爹冷厉的眉眼柔和下来,将竹筒里的水壶递给他,低声道:“我家附近的井水很清甜,你尝尝。”
那是加了灵泉水的水,自然清甜可口。
谢逐玉看着粗糙的竹筒,沉默了。
两人自小就不对付,同在国子监,向来宋赴雪拿头名,他万年第二,旁人只记得宋赴雪,哪还记得什么谢逐玉。
他还记得,那日状元游街,墨发红衣高头骏马,俊美清隽的男人脸上带着骄矜克制的微笑,温暖又疏离的眸子扫过人群中的凡人。
如今,宋赴雪成了凡人。
他脸上、手上都是结痂的伤疤,穿着粗布麻衣,在盛夏的阳光下,脸色比雪还苍白。
谢逐玉愤愤不平的喝了口水。
果然清甜,他忍不住喝了一口又一口。
明明有一肚子话要说,偏偏知道周围有人监视,一句都不敢冒出来,只恶声恶气道:“若你哪天没饭吃,去找小爷,只要你磕两个响头,没准赏你三两银子买米下锅。”
宋赴雪:……
他嘴角抽了抽,无奈的摆摆手:“我死都不会去求你,快滚。”
谢家没被皇帝清算,就好好的窝着别冒头,何必掺和到宋家的事里面。
谁知道有谁想起宋谢两家的交情,再把谢家送进去。
他不想连累他,从宋家出事以来,不管谢逐玉如何同他搭话,他都不肯再理他。
知道谢逐玉生气难受,他也没什么办法,总归希望他好好的。
谢逐玉扔了两个铜板过来,气势汹汹的转身上马。
马蹄声踢踏,他回身来看,最终还是咽下了所有话语。
谢家……纵然有兵权,只要不想造反,那就只能老实窝着,他也懂,只是帮不上至交好友,让他心里万分难受。
意难平。
看着好友吃苦受罪,他就算吃肉也没什么滋味。
偏他纵然是将军府世子,说起来勋贵之家,地位尊崇,但他却帮不上一点忙。
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
卖完馅饼后,宋眠收拾摊子,在下面又发现一锭银子,她熟练地揣在兜里,心想,宋准肯定是很好的首辅,明明人走茶凉,政策被皇帝和继位首辅推翻,却还是有很多人愿意帮衬一二。
“爹,我原本想每人买套夏季衣裳,估摸着再有一个多月就入秋了,还是买厚实点的秋装吧。”她家银子就这么点,一分钱要掰成两瓣花。
宋赴雪没什么意见,他点头。
“你别对你谢叔有意见,他是想帮我们,又怕被皇帝发现后连累家里,只能用这样的方式。”
“我知道,羞辱别人一般用言语和拳头,很少有人砸钱的。”
两人推着推车去布庄买布,其实一般家庭都是女人自己织布做衣裳,这样更省钱,宋家村就能听到纺车的扎扎声。
“要什么布?”
宋眠视线在那些漂亮的布上转了一圈,最终还是回到最朴素的棉布上,舒服、耐穿、不打眼,很符合他们罪臣的身份。
这样就挺好了。
“这一匹布能做几套衣裳?”宋眠问。
掌柜见她不懂,就细细解释,如果像她这样的身量,做两套还能再做两件长褙子,如果是她爹那样的身量,只够做两套衣裳。
宋眠呆住。
那她家有七口人,最起码需要八匹布,才有每人两套衣服加一件褙子。
“那得二两四钱银子。”掌柜瞬间报出价格。
宋赴雪视线看向麻布,这个便宜,一匹才一钱银子,他唇瓣蠕动,叹气:“你们三个女眷穿棉布,我们几个男人穿麻布就好。”
这样能省不少银子。
宋赴雪摇头,她沉声道:“一家人要同甘共苦,不能差别对待。”
手里的钱,比她想象中还要少。
明日大集了,她定的十斤猪肉,一斤猪肉出二十个馅饼,一个三文钱,十斤就是六百文,一半的利润是三百文。
“算了,等我们攒够钱再来。”
宋眠摸了摸细棉布,依依不舍的离开了。
宋赴雪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流连的眼神,心中一痛,她原先都是穿织金撒花的蜀锦、云锦,寸布寸金,如今连棉布都要细细盘算了。
满心忠君爱国的他,心中生出些许不虞。
忠君爱国……
他要效忠的到底是龙椅上的皇帝,还是黎民百姓。
这样大逆不道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个圈,就咽下了。
宋眠却没想那么多,她在心里,都快把指头掰断了,算了半天,才得出结果。
“爹,我们大集小集都来,差不多十天就够买秋装的钱了,还不晚!时间够了!”她弯唇露出微笑。
多好,还有希望。
宋赴雪看着她被晒到通红的脸颊,举着案板给她当斗笠用,又说:“等会儿瞧见帷帽就买一个,省得晒伤了。”
宋家人都白,晒多了会发红爆皮,虽然不会黑,但是会晒伤,遮阳也很需要。
“嗯,咱俩都买。”宋眠点头。
该省省,该花花,这个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刚好前面就有小铺买帷帽,两人进去看了,各种帽裙长度,什么款式都有,宋眠选了简单的两个斗笠。
这最便宜。
宋赴雪摇头,给她拿了帷帽,周围坠了一圈细纱,就贵了五文钱。
他自己拿着斗笠带上。
“挺好。”宋赴雪数钱递给店家,这才抬步往外走。
宋眠鼓了鼓脸颊,她不怕晒伤,有灵泉水的存在,就算晒伤也能很快就好。
但她感受到来自亲人的关怀,让她心里一暖,拒绝的话就说不出口了。
天太热,两人没耽搁,一路走回家。
“确实天旱,我俩路上瞧见种的黄豆都卷叶子了。”黄豆算是耐旱的作物,都卷叶子,说明确实很严重。
宋赴雪忧心忡忡,若他爹还在,怕是要根据旱情开始筹备秋季减免赋税等,再有防备蝗虫……
但现在,他拿着蒲扇扇风,还在忧愁着秋季买布的银钱,操心这些,显然有些多余。
“那周齐……”宋枕戈说了一句,自己闭嘴了。
两人对视一眼,就各自沉默了。
宋眠见两人打哑谜,自己把脸放在木盆里,咕噜咕噜玩水,给晒到滚烫的脸颊降降温。
她偷偷放了灵泉水进去,沁凉清甜的滋味就把她包裹,舒服很多。
“爹,要来试试吗?”
她诚恳邀请。
宋赴雪十分羡慕然后拒绝了她。
宋池挨着她坐,见她这样玩水,也跟着玩,他把脸埋到水里,学着咕嘟咕嘟冒泡,出水时,一脸惊奇:“我是鱼吗?”
他好喜欢玩水。
文兰坐在一边纳鞋底,这赶制衣服简单,但是纳鞋底很难,她手生,得慢慢来。
盛夏的午后,阳光炽热,知了声声,再有幼童偶尔的大叫声。
宋眠把棉巾子打湿,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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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额头和脖颈上,这样就能凉快一点。
等暖热了,再重新洗了。
“原来贫苦人家的夏日这样难熬。”文兰有些感慨,她自有记忆起,屋里就摆着冰盆,手里吃着冰碗,什么玫瑰鹿、蔷薇卤……
再有上次池哥儿说的葡萄甘草冰酪汤,又解暑又好喝。
现在……
烧碗白开水喝喝都觉得有点费柴火。
“夏日只能坐着不动就能抗三分热,真正难熬的是冬天,衣裳贵、棉被贵、煤炭贵,样样都要钱。”高秀拄着拐,慢悠悠地走过来。
宋眠很赞同的点头。
她今天去置办秋装,本来信心满满,听完价格就老实了。
闲来无事,宋赴雪就教宋池读书。
没有书籍也没有纸笔,就句句传颂,先教他背会再说。
“启蒙你已经做过了,今天就背《大学》吧。”宋赴雪坐在桌上,朗声读出:“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宋池就紧跟着学:“大学之道,在明明德……”
两人刚背了几句,赵婶子家几个年岁小的孙子就在他家篱笆处探头探脑。
“嘿嘿!”
“嘿嘿嘿!”
宋池听到笑声回头,对上几个小卤蛋,黝黑的小脸上露出雪白的牙齿。
宋赴雪冲他们招招手:“有什么事吗?”
为首的大孩子笑嘻嘻道:“你们要吃西瓜吗?我摘了西瓜。”
“不用了。”宋赴雪拒绝。
谁家吃食都不宽裕,没必要拿别人家的。
谁知——
赵婶子直接擓着一筐西瓜过来了,笑着道:“这茬西瓜吃完,往后再见就难了,我们摘了一车,给你们送来一筐,邻里邻居的,别见外。”
她放下筐子就走了。
宋赴雪哭笑不得,农家人真是爽利的厉害。
几人于是坐在树荫下杀瓜吃。
是宋眠最喜欢的西瓜类型,薄薄的瓜皮,和粉色的脆瓤,吃起来很清甜,很消暑。
“把西瓜籽吐在盆里,等会儿洗洗晒干,我们明年也可以种瓜了。”宋赴雪兴致勃勃道。
他好像有点适应抄家后的生活,开始对未来做规划了。
“好勒。”宋濯很听话的噗噗噗往盆里吐。
他们今年还没吃过西瓜,入夏时,就被下大狱了,吃鞭子倒是不少。
如今捧着瓜,还真有几分稀奇。
“好吃,很清甜。”宋池抱着瓜啃,小嘴巴miamia像是小松鼠,特别可爱。
宋眠吃了两块,不由得笑了。
“明天回来,给你带糖葫芦吃。”这孩子,实在乖巧可爱。
宋池乖巧摇头:“我不吃糖葫芦,我娘说了,攒钱给姐姐买花戴。”
看向脸红的文兰,宋眠抿唇一笑。
“我们的馅饼卖得很好,不缺买花戴的钱,小池放心好了。”
宋赴雪吃完西瓜,将瓜皮收拢起来扔掉。
他看着自己身上的伤,结痂后情况良好,没有再出现发炎和化脓的情况,干燥的痂皮看着就让人很心安。
几人无所事事地闲聊着,渐渐的,太阳落山,火红的夕阳将人们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而寂静的村落,不知不觉就热闹起来。
赵婶子过来收筐子,笑呵呵道:“没事也去村里那个磨盘上玩,大家都在,整日里闷在屋里做什么。”
高秀拄着拐站起来,回她:“我们被贬回原籍,刚开始要安生些才好,免得……生灾,邻居多说几句不打紧,要是整日里聚在人群中,怕是不成。”
所以他们就自顾自的过日子。
至于奔忙着赚钱,那是无可厚非的事。
皇帝管不了这么多。
9. 第 9 章
赵婶子很理解的点头,压低声音道:“有什么事不方便做,尽管去寻我们才是,当年要不是宋首辅,我们一家子早死了,人总得知恩图报才是。”
高秀听得心酸。
黎民百姓都知道知恩图报,偏有人不知道。
“嗯,少不得许多事还要劳烦你。”高秀年岁大了,经过狱中磋磨,很是精神萎靡了一阵,现在用灵泉水又养回来了。
看着她长寿,宋眠就觉得,自己可能也长寿,家里有这个基因。
赵婶子这才扬声道:“你家池哥儿真乖,衣裳都干干净净的,不像我家的泥猴子,真让人服气。”
客套话说完,她又交代,说是明天家里娶亲,让他们一家都过去。
高秀满是遗憾地握住她的手,先是祝他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又说会去随礼,但人实在没法到。
“我家……这两个月没了十来口人,一口薄棺葬了,连个灵堂都没摆,虽然说没戴孝,到底不大好往你们喜事去,实在见谅。”
文兰也连忙道歉。
赵婶子叹气,怜惜道:“天降横祸呢,那你们不用关注了,也不用送礼,我家人多,明年还有人成亲,到时候再说吧。”
她要走,宋赴雪反而叫住了她,笑着道:“我打算等立秋后,天没那么热了,就办个启蒙小私塾,收几十个学生来教三百千,至于束脩,就按着周边私塾给,婶子帮我找找学生。”
他不好往人堆里去,但赵婶子为人豁达,看着人缘很好,想必办起来也不为难。
赵婶子眼前一亮,笑呵呵道:“我家就有仨小子!到时候送来给你选!至于另外的人,我自会帮你办到。”
宋赴雪点头。
他现在只能做些教书、抄书之类的活计。
“我是顺德八年的状元,我小弟是顺德九年的解元,我大儿子虽然才十岁,也过了府试,教书尽够了。”宋赴雪把自家的师资力量说出来。
赵婶子连连点头,笑着道:“我们都知道!宋家的荣耀,宋家村无人不知!你放心,只要你的名头拿出去,很好用的。”
那可是状元!
赵婶子得了准话,这才提着筐子走了。
不过片刻功夫,她就带了自家三个大孙子过来,说是先让宋夫子选,选中谁就是谁。
时下起名,未长成前,都讲究起个贱名好养活,要成亲了、独挡一面了,就去找村里的秀才起大名,而这几个半大孩子,显然不是。
为首就是喊他们吃不吃西瓜那个男童。
赵婶子介绍他们的名字,听得宋眠满脸黑线。
“这是老大叫狗儿、这是老二叫驴儿、这是老三叫蛋儿……”
宋赴雪满脸欲言又止,显然觉得这名字有些许粗俗了,但他没说什么,只笑着道:“想读书,首先得坐得住,其次才是聪慧,先在那边的木桌上,坐上半个时辰,给你们半碗水,学写宋字,谁会了,再往下考验。”
三个小孩整天在村里乱窜,已经玩惯了,突然拎过来让读书,都有些懵。
但狗儿今年六岁了,能听懂好赖话,一说过了考验能读书,他就把眼睛瞪到最大,认真盯着夫子用木棍写字。
“宋。”
宋赴雪一笔一划地写下宋字,他笑着道:“先模仿字形,等会儿我再来检查。”
狗儿乖乖点头。
驴儿和蛋儿才五岁,他们还不知道读书的含义,有些坐不住,两人刚开始还乖顺,没一会儿就像板凳上长钉一样,开始乱拧屁股,根本坐不住。
宋赴雪看在眼里,却没说什么。
读书自然需要天分,但坐不住,再好的天分也撑不到科举。
赵婶子隔着篱笆也在关注,见两个小的动来动去,心里就明白,这俩怕是不成。
但好歹狗儿还行,她放心很多。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宋赴雪将地上的宋字抹去,让他们用水在木桌上写出宋字。
狗儿一直在认真描画,他写出来了,而驴儿和蛋儿对着地上的字写得很好,等抹掉后,他俩就抓瞎了,写的歪歪扭扭,缺胳膊少腿。
赵婶子一看,不用对方说,就知道这俩小的不行。
“那就狗儿留着,还请劳烦你给他起个大名。”她连忙客客气气道。
宋赴雪沉吟片刻后,才徐徐道:“昨日小池在读《大学》,里面有,大学之道,在明明德,我觉得明德就不错。”
他念了念宋明德,觉得有谐音不好,就将明德换过来。
“宋德明如何?”他问。
赵婶子念了几句,笑眯眯道:“这个好,这个好,宋德明,真是个好名字。”
狗儿抬起黝黑的小脸,龇着牙笑。
宋德明。
他好喜欢!
以后他就不是狗儿,要叫他的大名宋德明。
“大学之道,在明明德。”他重复着念。
宋赴雪这才意外了,他就随口说了一句,他竟然会了,那说明很有天分了。
“不错,等秋日,你就过来私塾读书。”
很快就定下第一个学生。
完成第一步,他心里高兴,有一就有二,能为家里赚点钱,就是好事。
“那以后狗儿……德明就交给你教导了。”赵婶子笑得合不拢嘴。
宋赴雪摸摸他脑袋,温声道:“放心吧。”
*
隔日。
宋眠刚睡醒就听到隔壁很热闹,有些好奇,古代成亲到底是什么样。
但她和宋赴雪要先去卖馅饼,十斤肉又到半晌午就卖完了,两人去布庄撕了四尺布,拿去赵婶子家当贺礼。
给宋濯和宋池买了糖葫芦,拿回去给他们甜甜嘴儿,剩下的钱都舍不得花,要存起来。
晌午他们到家时,赵婶子家就热闹起来。
隔着篱笆,能够看到串门的邻居,和比较知己的亲戚来回走动。
他们对宋家很好奇,总要绕路到他家门前来看看,宋赴雪、高秀他们都微笑以对。
宋眠印象里的凤冠霞帔并没有,就新郎官穿着青色的直裰,身上斜挂了红布,就是唯一亮眼的色彩。
而傍晚时,新娘子坐着牛车过来了,她穿的漂亮,红色的袄裙,在一片灰褐色中,特别亮眼,牛车上堆着新打的棉被,连脸盆都有。
宋赴雪负手立在篱笆处,一直在看。
看完了,他才满脸心疼地看着自家女儿。
宋眠摸了摸自己的脸:?
“再过几年,你也得成婚了。”宋赴雪眉头紧锁。
就像隔壁成婚的姑娘,今年也就十六,这是大多数人成婚的年岁。
“你的婚事,注定波折,到时候给你找个小秀才,我们一家人还能教不出个进士?你照样能当官家夫人,到时候就不受罪了。”宋赴雪在心里一遍遍的盘算。
皇帝还年轻,但大梁朝的皇帝大都不长寿,他心口涌动着大逆不道的想法,盼着顺德帝早日薨了,新帝临朝,才有新机遇。
“……读书人可以,官家娘子就不必了。”宋眠托腮:“难道我一直在爹膝下尽孝不好么?”
“那自然好。”宋赴雪没有多说。
隔壁开席时,赵婶子让他家小儿子送来几个大菜,说是不能亲临,尝口饭菜沾沾喜气也是好的。
紧接着,就是喝酒的哄笑声。
只闹到天色黑沉,赵婶子家的动静才慢慢散了。
宋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回屋睡觉。
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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卖过几日馅饼,大家已经形成默契,宋赴雪先去屠户家拿肉,回来后,文兰把馅儿剁了,宋眠把朝食做好,和她爹先吃过,推着推车去镇上,其余的饭菜扣在锅里热着,等高秀他们醒了自己吃。
主要两个孩子一觉睡到天大亮,特别能睡。
在晨曦中,宋赴雪推着车,笑着道:“结痂开始发痒,说明要长好了,没想到,我的伤竟然好的这样快,你大伯要是还活着就好了。”
宋眠叹气:“是啊。”
两人聊着天,宋赴雪有些惊讶的发现,他这个女儿,性子很豁达,不管他说什么话题,她都能顺利接上。
他突然对未来的生活很有信心。
“今天有两种口味了,我还拌了辣馅儿,我们有两种口味了。”宋眠有点不确定好不好卖。
两人刚开始支摊子,隔壁卖粥的大娘,和卖粥的大爷就溜溜达达的也过来了,把餐车一放,就聚在她这聊天。
“你俩说话咬文嚼字的,是不是读过书?”
“嗯,读过。”
“那咋还来卖馅饼?”
“我在家闲着无事,想着多赚些钱,家里也能松快些。”宋眠笑吟吟回。
她知道生人面前不漏穷,熟人面前不露富,要是在陌生人面前说自家遭了难,碰上心地没那么善良的,敢立马变脸欺负人。
她笑了笑,声音温和:“家里好几个小子读书,缺钱呢。”
那大爷面色顿时艳羡起来:“好几个读书人啊?那确实费钱,我家一个都供不起。”
宋赴雪:……
他就说这女儿聪慧。
人情世故信手拈来,多厉害。
宋眠正在包馅饼,现在也有经验了,包得又快又好,很快鏊子上就满了。
京郊小镇上,有钱人家很多,馅饼的名声也隐隐传了出去,有人走到这棵梧桐树下时,都要停下来看两眼。
她摆摊附近还有一个私塾,那老秀才把自家院子的前脸改成小学堂,招收了十来个学生。
今日来,众人上课时,都闻到了隐约的香味。
那香味离得远,要风向对的时候才能闻到,若隐若现,更是让人馋虫百起。
今日一个学生特意早早来街上寻觅那熟悉的味道。
当瞧见梧桐树下的馅饼摊,对上少年那清亮的眼神,学生顿时心中大喜。
他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你家这烧饼怎么卖的?”赵博生好奇地问。
宋眠抬头,就对上一张清秀的笑脸,她也跟着笑了笑,看向他身上干净整洁的月白襕衫,头戴儒巾,猜测他是镇上的学子。
“三文钱一个。”她熟练地挑了馅饼,摆在竹排上控油,宋赴雪把荷叶整理好,油控的差不多用荷叶把馅饼一包,递给食客。
赵博生数了三个铜板,放到钱匣子里,便急匆匆地走了。
他来得早,但是买馅饼耽搁了一会儿,已经来了好几个学生,见他拿着荷叶,都哄笑着问:“赵博生,你是不是又赖床起迟了?连朝食都不曾用。”
赵博生剥开荷叶,露出双面烤至金黄的馅饼,闻见香味,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这才懒洋洋地回:“天天被一股香味勾的神魂颠倒,特意早起去看看是什么,喏,就是我手中的馅饼!”
众人:嘁~
谁不知道赵博生是书呆子,别说是肉馅饼,就是馒头沾墨,也能吃得津津有味。
赵博生一口香酥的饼皮,一口滋味浓郁的肉馅,吃得心满意足。
“真香啊。”他不住感叹。
众人不信,各自落座,但鼻尖萦绕着那香味,确实让人惦念。
赵博生吃得愉快,心想,等明日再多买两个馅饼来吃,等翻开书,又沉浸在读书中。
10. 第 10 章
第二日,赵博生起得晚了,匆匆赶到小摊前,放下九个铜板,说要两个不辣的,要一个辣的尝尝。
吃了馅饼后,一整日都惦念着,他想起来就觉得口中津液分泌,想着若是能再吃一回,定然是极好的。
总觉得吃过馅饼后,一整日都很有精神。
他特别喜欢,有些忘不掉的美味。
宋赴雪记得这个穿着襕衫的少年,包好馅饼递给他,笑着问:“可是在读书?学到哪里了?”
他心里忍不住问。
当初心心念念,幼时为之努力奋斗的目标,一时之间不好再碰,他心里惦念的厉害。
“我该学《中庸》!不过我想了解心学,等我过了府试,就去阳明书院学《王文成公全书》。”他眉眼灼灼,意气风发。
他入学这个私塾,夫子很会教,说他这回参加童生试应该没问题,但他年轻,想着多琢磨琢磨学问,取得一个比较好的名次才好。
他心里想了很多,却没说什么,拿了馅饼,摆摆手,便快步离去了。
等回了私塾,他看时间不早了,就大口地吃起来。
他同桌闻着香味,心里痒痒,凑过来问:“这啥啊?好吃吗?你能吃完吗?”
一连问了三句,每句都代表着自己想吃。
赵博生作为半大少年,饭量很大,自然能吃完,但出于友谊,他还是递出去一块,笑着问:“你要吃来尝尝吗?”
他同桌名唤黄观,和他差不多的年岁,正是能吞牛的年岁,朝食吃过了,瞧见馅饼,还是能塞下。
饼皮是煎烤出来的,带着浓浓的麦香,吃起来很酥,肉馅儿也剁得很好,大颗肉粒,吃起来肉汁浓郁,口感特别好。
“外酥里嫩,赵博生,你在哪买的?真好吃,我明天也买。”
黄观三两口把馅饼吃掉了,他又盯上桌面上的荷叶包。
“就在前面朝前街那,有棵梧桐树,一眼就能认出来。”赵博生不给他抢馅饼的机会,直接打开荷叶,美滋滋的吃了起来。
香死了。
私塾的饭菜主打一个健康,就是师母做的家常菜,她喜食清淡素食,整日里不见什么荤腥,倒也别有一番滋味。
但特别容易饿。
赵博生想,有这些馅饼垫肚子,他一个晌午定然不会饿。
然而——
他刚啃了一口。
荷叶包就被抢走了。
几个少年凑在一处,抢来的东西格外香,你啃一口我啃一口,本就不大的馅饼瞬间消失。
赵博生:?
一群牲口。
他就知道会这样。
要不是在外面吃东西不雅,他肯定要吃完再回来,怎么也不会给他们抢食的机会。
“前面朝前街的梧桐树下就卖这馅饼,你们自己去买,不要抢我的。”赵博生没吃饱,心里也不高兴。
昨天还嘲讽的众人:记住了!
于是:
宋眠刚摆好摊位,煎烤出一排香喷喷的馅饼,打算先放着,有食客来买就不用慌。
瞧见赵博生过来时,她笑着打招呼:“跟昨天一样吗?”
“要三个辣的,一个不辣的。”他早上特意空着肚子,就等着多吃馅饼。
甚至有些悻悻的想,就算在外用朝食不雅,他也要吃完再回去,省得又被抢,害他饿肚子。
宋赴雪按着叮嘱给他包馅饼,神色格外温和,这孩子瞧着就有那种认真读书的劲儿,他很喜欢。
赵博生正在寒暄,远远地就跑来几个笑容灿烂的少年。
“好小子,你又在买馅饼吃。”
“掌柜的,我们也要!我要两个不辣的。”
“我要一辣一不辣。”
“我要不辣的俩。”
几人七嘴八舌的说要求,宋赴雪侧耳倾听,偶尔在看一眼几人,很快就整理好了。
他一手收钱,一手包装,还负责递饼。
“咦,这你都能记住?”
黄观发现没有纰漏,顿时惊讶了。
宋赴雪笑了笑,他爹有神童的称号,而他的称号是类爹。
“喜欢吃了再来。”宋眠收了一把铜钱,心里高兴,笑眯眯地叮嘱。
黄观当即啃了一口馅饼,满足地眯起眼睛。
“真好吃啊!”他感叹。
几个学子又一路笑闹着走了。
宋赴雪盯着看了一会儿,就收回视线。
他们在梧桐树下卖了几日馅饼,对这一片也有了解,庆和镇出了首辅,政策下自然有些许倾斜,原本那个贫穷小镇,因为修了官道,现在作为进京要道,民风开放,相对来说富裕很多。
宋赴雪甚至怀疑,真正的穷困人士,只有他们一家,那真是兜比脸都干净。
馅饼比他想象中还要好卖,回头客多到他已经不再揽客叫卖了。
“要不,明日咱备七斤肉吧?”宋赴雪想,这样多赚一点,还能过个充足的暖冬。
宋眠看一眼天上的太阳,根据太阳的位置估算天时,时辰尚早,已经卖了大半,若再添两斤肉,想必也能卖完。
“可以。”她点头。
夏日卖吃食有点不方便的地方就是肉特别容易坏。
凌晨四点拿到手的肉,若放到晌午,肉就懈了,外表发白,失去弹性,那做成馅儿,亦是发酸。
卖不掉就臭了,七斤是一个极限安全的斤数。
“来两个辣馅饼。”有人来买馅饼,两人就停止了交谈。
最后一点馅儿,宋眠煎烤好以后,和宋赴雪分着吃了。
“先前学到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还不懂什么意思,现在轮到自己卖馅饼,偏自己吃的最少,才知道其中苦楚。”宋眠吃完,又喝了一口水。
劳累疲惫的状态瞬间清扫一空。
她给自己竹筒里灌的是纯净的灵泉,给宋赴雪的竹筒里是井水加一滴灵泉,这样能够改善他的身体,又不至于进程太快惹人怀疑。
“走吧,回家。”
宋赴雪把推车收拾好,刚要走,就见有一个少年骑着马,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他正要躲开,那少年却一鞭子抽过来:“贱民!找死。”
他面色大变,考虑到宋眠还在他身后,硬是扛着没躲开。
反而那少年力气绵软,甩过来的鞭子也绵软,鞭风将他的头发扫乱了,却没打到身上。
宋眠惊了一跳,她连忙拉着宋赴雪到一旁,上下打量着他,他身上那么多伤,再抽到就不好了。
“爹,你没事吧?”她要慌死了。
穿越过来后,跳井救人就晕过去了,没有真正的见识过时下权贵的纨绔,现下看着对方锦衣蹀躞,毫不犹豫抽过来的鞭子,心里更深刻的认知到,什么是权贵。
宋赴雪薄唇紧抿,缓缓吐出一口气。
“没事。”他暗暗咬牙。
说完,便收拾好东西,重新推着车要走。
谁知一个管事走过来后,先是鞠躬,又递过来一锭银子,满脸谦逊道:“我家少爷惊了马,险些伤到二位,些许补偿,请不要介意。”
宋赴雪面色淡然,客气道:“你家少爷并未伤到我,不必补偿。”
管事打量着两人身上的棉衣,总觉得有种违和感,这气度和谈吐,不像寻常平民,但穿衣做事,确实是百姓。
他也只是过来扫尾,见对方不敢接银子,顺手往袖子里一揣,扭头又走了。
宋眠侧眸望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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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叹气。
“小镇也有纨绔子弟?”
宋赴雪在前面推车,闻言随口回:“小镇还有我们这些落难罪臣,出个纨绔算什么?”
宋眠一想,觉得她爹说得对。
民间实在卧虎藏龙,确实有什么都正常。
带上帷帽后,晒到脸疼的炽热太阳被遮了些,整体就舒服很多。
“回家回家!外面太热了。”宋眠背上被汗水湿透,她竟然有点习惯这种没有空调的热了。
宋赴雪摇头失笑。
这孩子整日里稳重的不像话,他都怕打击太大,让她封闭自我,没想到她的神情更加惬意了。
宋眠走在一旁,看着宋赴雪推车,他才是汗如雨下。
“等赚钱了,再买头小毛驴,这样我们也能轻松点。”她有些心疼天上掉下来这个爹了。
宋赴雪弯唇一笑:“嗯,等我们有钱了,就买头小毛驴。”
这样的日子,过起来好像也挺有盼头的。
“再不下雨,叶子都要晒干了。”宋眠不懂农桑,但路边的黄豆秧苗,一脚踢上去,叶子就碎了,就算什么都不懂,也能看出情况不对。
“这样的大旱,让人没办法改变。”
宋赴雪忧心忡忡。
官道上,细土飞扬。
两人踩着细土,顶着炽热的太阳,大踏步往宋家村走去。
一路上,碰见许多年纪大的农人,晒到酱油色,特别黑,说笑的时候,还能看到皱纹间没有被晒黑的白色沟壑。
精瘦的人群中,偶尔有一个白白胖胖的人,就特别显眼。
像宋赴雪和宋眠这样长得好看,又白皙斯文的人,更是谁都要多瞅两眼。
跟看景一样。
宋眠黑线,默默地将帷帽戴正。
她来自现代,被人看并没有什么羞耻感,但是被人当猴看还是很羞耻的。
“爹,明日你不用来了,好好养伤。”宋眠看着他身上的伤就替他疼,他自己跟没事人一样。
“你来我不放心,我陪着你,也能做不少活。”宋赴雪摇头。
让自家姑娘出来忙活生计,已经让他心中愧疚,要是再不管不问,那他成什么人了。
他也舍不得,总担心孩子在外面受欺负,有他在,总归能抵挡一二。
“那行吧。”宋眠愉快的接受了。
等两人到家,就见门口坐着一个面生的小姑娘,圆盘的脸,正好奇地看着文兰纳鞋底。
“这是赵婶子家刚娶回来的小儿媳孙二丫,让她来我家串门,认认人。”文兰笑着解释。
“小嫂子。”宋眠客气的打招呼。
孙二丫打量着宋眠,眼中全是惊叹,她赞美道:“妹妹,你长得真美,跟画上的小仙女一样。”
宋眠弯唇一笑。
“小嫂子,你先坐,我回屋洗漱一下。”她笑着招呼一声,这才回屋去,在外面晒了半日,身上又是油又是汗,感觉臭到爆炸,而且黏腻腻的很难受,要洗了澡,换了衣裳才舒坦。
把自己收拾清爽了,她这才走出来。
宋濯捧着大海碗,笑得眉眼弯弯:“姐姐,我给你晾好开水了。”
宋池殷勤道:“我帮哥哥拿的大海碗。”
笑着摸摸俩小孩的脑袋,端起海碗吨吨吨喝完。
“真乖。”她笑着夸。
宋池就昂着白生生的小脸,软乎乎的笑。
养了几日,俩孩子的伤好了很多,脸上留下浅粉色的疤痕,有灵泉在,倒也不担心留疤。
就是文兰不知道,偷偷掉了不少眼泪。
伤了脸,往后说亲都难,但能活着,已经是最好的结果,她又给自己宽心,不要想太多。
11. 第 11 章
谢逐玉骑着马,在宋家村外徘徊。
他纠结半晌,想要来看看宋家的现状,却有些不大敢。
总觉得是他无法承受之重。
他徘徊片刻,还是牵着马,慢慢地走进宋家村。
等走到一处茅草屋,他瞬间停在原地,心中有预感,这个全村总破败的地方,就是宋家人此刻在的住所。
他看着老旧的篱笆院子,心里难受的厉害。
“谁呀?”有小孩昂着头问。
谢逐玉低头,看着他白嫩的小脸,伸手摸了摸:“宋小池,连叔都不认识了?”
宋池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笑了:“逐玉叔叔。”
谢逐玉俯身将他抱起,轻轻哎了一声。
他视线巡弋,看着小院,几座低矮的茅草屋,顶层的茅草还有些发霉,而院中摆着一个带盖子的大水缸,再有一套桌椅,除此之外,干干净净。
心里立马酸涩起来。
然而他闻到一股浓郁的香味。
“什么味道?”他好奇问。
宋池仰着头,笑了笑,甜滋滋道:“姐姐说今天炖排骨吃。”
他抿嘴,很喜欢那肉香味。
谢逐玉:?
他循着香味,走进冒着炊烟的厨房。就见宋赴雪正在烧火,而他女儿正在炖肉。
在谢逐玉的想象中,宋家的日子肯定很难受。
他拍了拍门框,斜着眼睛打量适应很好的兄弟,皱眉:“你还挺能干?”
话说得难听,他眼圈却红了。
当初的宋赴雪,锦衣狐裘,立在人群中,清冷矜贵,玉质金相,他吐口就是锦绣文章,思索间是国家良策,何曾有这样穿着粗布麻衣,木簪挽发,坐在灶房烧火。
他愤恨的情绪在胸腔内翻涌,张口欲言,就见宋眠掀开了锅盖。
满满一锅的排骨,锅中正咕嘟咕嘟的冒泡,迷人的香味在鼻尖萦绕,把他所有的话都堵回去了。
“这么香?”他惊住。
宋眠温吞一笑,又把锅盖盖上,腼腆道:“我们不大会做饭,都是试着来,这是我第一回炖排骨,但愿能吃。”
确实是她第一回炖排骨,但里面放了三滴灵泉水,光是这个就足够好吃了。
谢逐玉有些心疼地看着他们。
他低声道:“你们每日就吃这么一个菜?”
宋赴雪慢条斯理地添柴,轻轻嗯了一声。他诚恳道:“我觉得一个菜很好吃,很合理。”
他很喜欢。
谢逐玉就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他,好像他说这样的话,很堕落一样。
宋赴雪摇头失笑。
“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虽说我家没有鸡,但正好炖了猪肉,谢兄好生尝尝农家滋味才是。”
他笑着打趣。
两人一道长大,谢逐玉作为谢家长子,留在京中荣养,名义上是荣养,实则入京为质。
“你不该来的。”宋赴雪沉声道。
谢逐玉嗤笑一声:“我爹被周齐弹劾,从北方调往广东,若他能保命,算他厉害。”
宋赴雪沉默了。
蓟门固若金汤,倭寇已被打退,在京中尸位素餐的众臣便觉得,朝堂稳固,文不需宋家一脉,武不需谢家一脉。
“周齐吗?他是真恨我们。”宋赴雪叹气。
他知道,谢律之这个将军,当初便十分能干,是父亲一手提拔上来的,先打倭寇,又北上,将边疆维护的固若金汤。
众人都以为,谢宋二人把持朝政。
说父亲名为相,实则为摄也。
这也是打倒宋家的罪名之一,然而,宋准并没有这个意思,他为大梁殚精竭虑,身后事却一点都没考虑过。
而周齐,作为父亲一手提拔出来的首辅,竟然是最恨宋家的人。
宋赴雪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如果就此为止,那就挺好的。”他用烧火棍戳了戳锅底灰,让木柴之间留有缝隙。
谢逐玉锦衣玉带,立在那,有些无所适从。
“你……不恨吗?”他问。
宋赴雪想,他应该是恨的,恨不得将龙椅上的皇帝给杀了,把提议开棺戮尸的周齐挫骨扬灰,为他宋家冤死的老弱报仇。
可……忠君爱国的思想,让他知道,皇帝死,天下大乱,百姓的生活会过得比现在更苦。
再者,他父亲心中有大爱,装着江山和百姓。
“他心怀天下,呕心沥血只为救国,如今的情形,早有预料。”宋赴雪大马金刀地坐在烧火台上,垂眸:“自古以来,现任首辅的上位,总是伴随着上任首辅的腥风血雨,无一例外,宋家命数已尽,如今做个闲散农夫,哪里不好?”
谢逐玉就不说话了。
他怒气冲冲的跑出去,把马上提着的酒坛子拎下来,满脸无可奈何:“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刚好有肉吃!我陪你喝酒!”
世事沉浮,谢逐玉突然有些羡慕诸葛亮,都说阿斗扶不起,可阿斗到底没有在诸葛亮死后就把诸葛一家当猪杀。
敲髓吸血,尚不知足。
宋眠在一旁听着,并不搭话,她随口问:“除了谢将军,如今可有武将能用?”
谢逐玉哈哈一笑:“若鞑靼不来,天下皆是武将,若鞑靼来犯,则无可用武将。”
当然,前提是,他们不要把他爹给杀了。
“吃饭吃饭。”宋眠见肉汁收得差不多,笑着喊了一声。
她一喊,文兰带着宋濯和宋池就来了。
宋枕戈瞧见谢逐玉,眼睛一亮:“谢哥!”
“枕戈!”
两人打过招呼,谢逐玉就看着他们一家都涌到厨房里,端饭的端饭,盛汤的盛汤,一时间热闹起来。
一米宽窄的小桌坐不下这么多人,就给宋池夹了一碗菜,让他自己窝在一旁吃。
这才勉强坐下。
酒坛里,是上好的木樨荷花酒。
宋赴雪陶醉地闻了闻,笑眯眯道:“多么熟悉的香味,多好闻,简直喜死人了。”
他原先就喜欢喝这个酒。
“好酒。”他不住口的夸。
先倒了一杯来喝,仔细品了品,这才招呼着吃饭,见他们喝酒,宋眠又去厨房拍了黄瓜,加了蒜凉拌,给他们添个下酒菜。
谢逐玉跟他聊一回,心中郁郁难解,自己连灌了三杯酒,脸颊一时便烧红起来,他叹气:“你爹和我爹,比我们想象中要崇高的多,我们做儿孙的,又怎么能失了风骨气节?我懂你的意思了,喝酒喝酒!”
宋赴雪冲他举杯,他明白了就好。
“吃点排骨压压,一会儿别醉了。”高秀连忙劝。
说话间,她又夹了一块排骨,这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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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做饭,真真和她胃口,炖的酥烂,她这样的老年人吃来也不觉得吃力,排骨到嘴里,就脱骨了,再一抿,就在嘴里香开了,真好吃啊。
谢逐玉原本想说,炖排骨有什么好吃的,他从小到大都吃腻了。
顾忌着宋眠和宋赴雪的心情,他试探着夹了一块。
然后——
一块又一块,谢逐玉的筷子比他的嘴诚实。
宋池更是吃得腮帮子鼓鼓。
“姐姐炖肉好香哦。”宋濯夹了一块,放在宋眠碗里:“姐姐辛苦啦。”
宋眠冲他笑了笑,这孩子真乖。
谢逐玉捧着粗陶碗,琢磨着该怎么开口,让宋赴雪同意他留下,他也想天天吃这炖肉,简直是他人生中吃过最好吃的一顿肉。
文兰尝了尝这木樨荷花酒,喝起来还有荷花那香远益清的感觉,堪称醇酿凝露,十分好喝。
原先确实喝惯了,如今买不起,这一坛酒,就要一两银子。
谢逐玉吃完饭,直接就赖着不走了。
“原先你说我爹还在北方,让我安分些,现在我爹被调走了,我这个质子也无用处了,自然爱去哪去哪,我就要住这里。”
“你没有衣裳和被褥。”宋赴雪不听他的,把他往外赶。
让他留下自然简单,如果被上面注意到,也削了他的功名,改成百姓就不妙了。
这可是武状元。
皇帝应该没那么蠢,文状元削了,武状元也削了吧。
那得多丧心病狂啊。
谢逐玉无奈,骑着马离开了。
他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宋赴雪:“今年秋日之前,我肯定会搬来的,你信不信?”
他已经开始琢磨藏银子了。
如果突然抄家,那他以后也要住茅草屋,还要为一口米下锅而挣扎奋斗,那样的日子太苦了,他有点过不起。
还是提前做准备为好。
这样一想,他不免觉得时间紧迫。
回家后,安生了几天,见没有人注意他,就开始偷偷往山上埋银子,东埋一点,西埋一点,深刻贯彻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的道理。
藏着藏着,不免有些心烦。
他在心里对着山神许愿:“帮我保护好我的银子,不要被偷了。”
那都是他辛苦攒的体己银子,少一分一厘,他都要心疼坏了。
*
宋眠每日去摆摊,现在固定食客除了周边的居民,还有卫家私塾的十来个学子,每天早上都要买两个馅饼。
让她每天都有保底的二百个铜板,心里定了很多。
每天数钱袋子,是一件非常让人满足的事,那些铜板相撞的清脆声音,实在让人心生喜悦。
她开始盘算,这样摆摊挺好的,最起码没有房租钱。
能够在大雪封路前攒够猫冬的钱,就是她努力的最大希望。
可恶的小冰河时期。
太费钱了。
让她心酸不已。
把钱放到陶罐里,再放到隐秘的地方藏好,宋眠这才放心的去睡觉。
她躺下前,喝了些灵泉水,这样消暑解乏,能更好的休息。
明日一早,还要去摆摊。
不过攒够二两银子,可以去布庄一趟,先扯了布,做秋天衣裳做起来。
临到眼前,就来不及了。
12. 第 12 章
今日罕见的天阴了。
阴沉沉的天空,闷热的厉害。
虽然是小集,但明显趁着没有太阳出来玩的人很多。
宋眠立在梧桐树下,不时用棉帕擦汗,在她手下,那馅饼两面被烤得金黄,散发着令人无法拒绝的麦香味。
“今日人多,倒显得我们带的肉少。”宋赴雪看着人群,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他做事愈发利索,白皙的指尖被馅饼烫到发红。
宋眠很有同感地点头,这样的人流量,再多带五斤馅儿都够卖了。
“要三个烧饼。”耳边突然听到一道清越的男音。
她随着声音抬头,就见一男子穿着簇新的棉布直裰,满脸文气,一看就和寻常百姓不同。
一旁的宋赴雪眉头微皱,轻声道:“九个铜板。”
男人客气地点点头,接过馅饼,把铜板放到钱匣子里,这就转身走了。
宋眠收回盯着他的视线,经过这段时间摆摊,她也进化出一个技能,能从说话声音辨别出是否读过书。
没有读过书的百姓,相对来说,说话声音要开阔一点,而读过书的人,声音温吞细腻,咬字缓慢清晰。
细微的差别也能注意到。
这是旧人啊。
宋眠神色如常地卖着馅饼,顶着杀头的罪过也要来看宋家后人,可见对方有多么得人心。
“要两辣一不辣。”赵博生笑着点餐。
他在这吃习惯了,很是喜欢这家馅饼,哪日不吃就觉得心中惦念。
“你家这馅饼太香了,用料也实诚,真好。”他不住感叹。
宋眠抿着唇笑,温声道:“也得感谢你给我们介绍这么多食客,你给十个铜板就行。”
他总是过来买馅饼,慢慢的,她知道赵博生家里开着布庄,他是最大的孩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
赵博生放下十二个铜板,笑着道:“你们小本生意,不能占你们便宜。”
他虽然不会少给,但对方愿意主动免些银钱,就是让他心里舒坦,有股子熟人的亲近劲儿。
让人心里软软的很舒坦。
宋眠闻言笑了:“这是为着感谢你才免的,你不用客气。”
她捡了两个铜板递还给他。
赵博生这才接了,笑嘻嘻道:“那你要买布就去我家,我也给你免钱。”
“好呀,我今天就要买棉布回家做衣裳,到时候报你的名号。”宋眠笑吟吟道。
赵博生一听,顿觉责任重大,他来回看着身上,没有什么可以做信物的,便捡了个梧桐叶子,用细棍在上面刻出一句话。
“凭此贴至赵记布庄买棉布,请折让九五,见帖立兑,赵博生留。”
宋眠看着他一笔一划的刻下,跟着读了出来。
“你读过书?”赵博生登时惊了。
时下女子多以读书、绣工为主,但她在这卖馅饼,可见家中不富裕,怪哉。
“祖上曾经阔过。”宋眠谦虚道。
赵博生捧着馅饼,满脸赞同:“我家祖上也阔过,还出过秀才呢,没事。”
他安慰一句,便急匆匆地往前走。
“我要去私塾了,快迟到了。”
宋眠跟他摆摆手。
没想到,多说两句话,就多了些折扣,能省点钱,自然是好的。
等收摊时,宋眠想着今天有故人来,就仔细地看着下面,没想到还真有一个灰褐色的小包裹,她也没敢看,收拢在物品堆里,给她爹使了个眼色,就如常的往赵记布庄去了。
赵记布庄很大。
远远的就能看到彩色的布幡,上面写着赵记布庄。
宋眠挑眉,一路往里面走。
布庄里面很大,今天集上人多,更是人来人往,瞧得人眼花缭乱。
“三棱布?阔白布?”她瞪大眼睛看。
“青布?机夏布?”
都是棉布,竟然还有这么多种。
她最后诚实的选择了三棱布,三钱银子一匹,她攒的二两银子勉强够用。
再便宜那布就比较懈,再贵她身上的钱不够了。
宋眠选定了三棱布,把赵博生给她的树叶拿出来,递给掌柜的,弯唇笑着道:“我是梧桐树下卖馅饼的,贵公子给了这个凭证,说是能便宜些。”
掌柜的是个中年汉子,他不认识字,只认识赵博生的生字,装模作样地看了看树叶,点头:“我听他提起过,每日都要拿钱去买馅饼吃,说你家做的干净又好吃。”
自家儿子难得往家里拉生意,他自然给面子。
他拿出算盘,直接拨了个数给她看:“如何?”
宋眠看着算盘,她买七匹布,应该二两一钱银子,掌柜直接给免了一钱。
“好,掌柜大气。”她不由得眉开眼笑。
掌柜的还送她一斤布头,说是回去做成绢花戴,或者做鞋子,都够使。
七匹布很多,小二帮着送到外面推车上,然后用麻绳固定好。
宋赴雪扶着推着,看着这么多布,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最起码秋装是有了。
总归是有希望,很好。
“地上没风,天上没云,今天这雨下不下来。”宋赴雪皱起眉头,再不下雨,他家地里的黄豆怕是要绝收。
宋眠点头,没有太阳烤着,好歹能缓一缓。
等两人到家,宋赴雪便拿着小包裹回了自己的茅屋。
宋眠瞥了一眼,这样神神秘秘,估摸着是好东西。
谁知,她听到了压抑的闷哭声。
短暂又急促,就像是她的错觉,但宋眠穿越后一直在喝灵泉水,堪称耳聪目明,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
看来对方给他的东西,非常触动内心。
她猜测应该是祖父或者大伯的遗物。
要不然对方不会这样伤心。
文兰听到动静出来了,看见推车上这么多布料,顿时笑出来,按着颜色安排,片刻后,皱眉:“怎么四匹浅色的?”
“你我还有两个孩子,都穿浅色。”
其实以宋眠来说,应该穿重色,这样干活耐脏一点,但卖吃食,穿浅色,会给人一种更干净的感觉。
文兰纠结片刻:“我穿重色就够了。”
她现在是寡妇,没必要收拾的太齐整漂亮。
“大伯娘还年轻,虽然为大伯守着,但人生是自己的,该怎么过还怎么过。”
文兰笑了笑,没说话。
话是这么说,但她的人生,一眼就能望到头了。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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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打算穿那些漂亮衣服了。
两人说着话,就见赵婶子家小儿媳孙二丫过来玩,见他们买了这么布,惊讶地睁大眼睛。
“你们卖馅饼这么挣钱?”她没忍住摸摸这布料,三棱布产自松江,素来有‘紧细若绸’的美誉,穿起来细密柔软,有钱人家也会拿来做里衣穿。
她身上穿的是诸暨布,比三棱布便宜一小半呢。
这还是成亲了,撕的好布做衣裳,一般都是自己纺的老粗布,剪裁过,做成衣裳穿。
这话有些不好接,宋眠浅笑一声,她温柔道:“家里遭了灾,秋季衣裳都没有,这才多买了。”
孙二丫好奇地瞅着他们屋里,确实一穷二白,什么东西都没有。
“你家里收拾的真干净。”她没话找话。
她刚嫁过来,又是夏日,不需要做活,闲着没事就想过来招人聊天,她很喜欢这家人,说起话来轻声细语,很温柔,听着就舒服。
“家里都是闲人,自然收拾的整齐。”文兰笑着应了一声,她轻声道:“你家有竹尺吗?借我用用,这秋季衣裳要快些赶出来才行。”
她一个人做,时间有些不够用。
孙二丫恋恋不舍地摸了摸三棱布,她眼神都快拔不出来了,她心里有些羡慕宋眠,不用攒钱,想要买三棱布,就直接买了,不像她,就算手里有钱,也得省着,只能穿自家的老粗布。
“我去给你拿。”她笑着回。
孙二丫很快就回来了,不光拿了竹尺,还拿了划线粉,另提了一篮子。
“我奶说你们可能也没有划线粉。”孙二丫解释。
“还有一筐八月桃给你们吃,我娘家送来的,吃起来可甜了。”
她当即就拿起来一个桃,用手搓了搓,直接啃了起来。
宋眠回厨房,拿了盆子过来,捡了几个桃子去洗了又端回来。
孙二丫:这么讲究?
“你家桃子这样好,怎么不拿去卖?”宋眠好奇地问。
孙二丫瞪大眼睛:“还能卖?家家户户都有的东西,谁买哦。”
宋眠:“卖给城里人。”
孙二丫:?
“你明天带着一筐桃,让你相公跟我们一起去卖,先试试看,卖出去以后还能卖,卖不出去下回不去了,多简单。”
宋眠整日受赵奶奶的好,也想给他们回馈一二。
谁都不能笃定自家东西能不能卖出去,重要的成本可控的情况下,试一试。
孙二丫捏着手指:“我行吗?”
“试试,不行下回不去了。”宋眠鼓励道:“你回家跟家里商量好,让你去你再去,自家的桃子,卖一个铜板也能买个麦芽糖甜甜嘴。”
“嗯,我回去问问,这桃子你们吃。”
孙二丫说完,蹦蹦跳跳的回家了。
片刻后,她又回来了。
“眠眠,我奶说了,让我俩明天早上背一筐桃子和你们一起,再问问你们是几点走?”
孙二丫黝黑的小脸激动到红扑扑的,她握着拳头,已经想象到赚钱后买三棱布,做成衣裳,穿回家后,被一群小姐妹羡慕的样子了。
她回去就有些睡不着,戳了戳身旁的男人,叽叽咕咕的说话:“我们桃子多少铜板一斤啊?”
13. 第 13 章
隔日一早,宋眠按着往常的时间点起床。
正在嚼着柳枝刷牙,她想,今天要把牙刷、牙粉给买了,她觉得用柳枝太过无力,就觉得牙齿没有弄干净,心里膈应。
她正在洗脸,就听见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
宋眠响起自家这老弱病残,当即神色一凛,抓着一旁晾衣裳的竹竿,面色冷厉地盯着外面。
漆黑的夜晚,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低声厉喝:“谁!”
“眠眠!是我是我!”孙二丫趴在篱笆上,小小声道:“是我,二丫!”
宋眠这才松了口气。
她上前去推开篱笆,喊他们进来,轻声问:“你们桃子摘了吗?”
“摘了摘了。”二丫身旁精瘦的男人压低声音回。
宋眠提起桐油灯照了照,是隔壁赵奶奶家小儿子宋小树,他正挑着扁担,满满的两个筐桃子。
“可吃饭了?”她又问。
这时,听见说话声,文兰从厨房走了出来。
宋赴雪也过来了。
见是两人,领到灶房坐着,灶房有烧火的亮光,宋眠就把桐油灯熄了。
“你家还在做饭?”宋小树有些尴尬,有些坐立难安。
“要不我们先回去?”孙二丫连忙提议。
宋眠挽着袖子在给南瓜削皮,闻言笑着回:“再吃点,我们要忙活半晌呢,镇上东西贵,可舍不得花钱买,到时候饿着肚子难受。”
孙二丫连忙帮着剥蒜。
朝食很快就做好了,想着多了两个人,宋眠又多炒了个茄子。
“这么多够吗?”文兰有些不确定的问。
宋小树连忙道:“我们吃过了,一点点就够了。”
谁家的粮食都金贵,更别提这是浓浓的大米粥,看着大海碗都盛满了,他更是板凳上长钉一样难受。
此时,晨光微曦,昏灰中,隐约能看清些东西了。
看着宋家这些缺胳膊少腿的板凳,宋小树觉得用上自己的时候到了。
“我二哥家是做木工的,等我回来,让他给你们打一套桌椅,自家人的话,木材自己出,工钱要十文,他家出木材的话,给个成本价就行,咱关系这么近,而且现在不年不节的,我二哥也闲。”
宋赴雪眼前一亮:“那感情好,这事就拜托你了。”
他想了想,又叮嘱:“再给眠眠打一对床头柜,放东西方便。”
在两人聊天时,孙二丫已经呼噜呼噜地吃上了。
她不住赞叹:“我现在相信你家赚钱肯定是你本事大,这南瓜是我家送来的吧?为啥你做出来就这样好吃?”
宋眠把茄子往她跟前推了推,示意她吃。
“我不爱吃茄子。”孙二丫叹气。
她看见茄子就烦,但是想着这是宋眠做的,她又忍不住尝尝。
宋小树在桌子底下偷偷踢她,她快把人家的菜吃完了!
孙二丫抬头:“干啥?”
她指着茄子,笑眯眯道:“树哥你也吃,眠眠炒的菜真的好好吃,我有点忍不住。”
宋小树扶额,他是提醒她不要再吃了。
宋眠反倒觉得孙二丫很真诚,她帮忙办事的时候,会想着她家没有划线粉而直接带来了,喜欢吃她炒的菜,就吃的腮帮子鼓鼓,很可爱。
“正长身体的年岁,喜欢吃就多吃点。”放现代,也就初三、高一的年岁。
放到现在,已经成婚,要生孩子了。
可怕。
简直有些不敢想了。
孙二丫也知道不能多吃,她转而慢慢喝粥,不住口地夸:“眠眠做饭太好吃了!”
几人吃完饭,就赶紧往镇上赶。
等到了梧桐树下,却发现她往常在的地方,已经被一个妇人给占住了。
宋眠推着推车,往那妇人那看了一眼,她便满脸凶悍地瞪过来。
她不欲惹事,和宋赴雪往边上让了让,能蹭个树荫就行。
孙二丫连忙挨着她把筐子放下。
他们的框子不用怎么收拾,但是宋眠的推车要一点点摆出来,宋小树就帮着拿东西,忙前忙后的。
宋眠谢了他,刚把摊位摆好,就听见赵博生活泼的声音响起:“宋小兄弟,我昨晚回家,听我爹说你去了,买的布怎么样,还满意吗?”
“很满意。”她点头。
赵博生絮絮地说着话:“你满意就好,你读过书,要不要再跟我一起去私塾读书啊?”
他满脸艳羡地望过来:“你长这么俊秀,说亲的时候,肯定不为难吧。”
宋眠:……
众人:……
快别说了,你面前这是个小姑娘。
宋眠摇头失笑,她年岁小,刚发育,穿上男装丝毫不违和,但鲜少有人认错,他是第一个。
“我不能去私塾读书。”她给馅饼翻了个面,有些不忍心打碎赵博生的快乐了。
“我是姑娘家,私塾约莫不收。”她小手一摊。
赵博生当时就瞳孔地震。
姑娘家!
他是姑娘家!
赵博生神情恍惚,他捧着馅饼,跟游魂一样游走了。
走出去一截距离后,又转回来买了两斤桃子,双眸呆滞地接着游走。
孙二丫数着手里的五个铜板,跟做梦一样。
“真有人买啊?”她呆住。
宋小树也有些懵,他没想到能卖钱,因为总觉得家家户户都种桃子了,怎么会有人舍得拿钱买。
反正他不舍得。
山上还有野桃呢。
但——
出奇的好卖。
宋眠让他把桃子切成小块,在她摊位前排队等着的食客,挨个发一块。
吃着觉得香甜,家里缺的就会买上三五斤。
宋小树本来还有些心疼,见此也不心疼了,见人就笑,见人就发。
两筐子桃子约莫有七八十斤,他以为卖不出,谁知道卖得还挺快,最后剩些被挑拣过的小桃子、伤桃等,被一斤一个铜板给卖了。
拎着空筐子和一把铜板,孙二丫高兴的乱蹦。
“我没赚来钱的时候,还想着要买这买那的,但是钱到手里了,一个铜子都舍不得花了,我要存起来,到时候给孩子读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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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二丫被晒得满脸是汗,心里却很兴奋。
宋眠摇头失笑。
“你赚来的钱,想花就花,想存着就存着。”
孙二丫很赞同的点头,又摇头。
她还是舍不得。
他们桃子卖完后,宋眠的馅饼也卖完了,先前攒的钱已经花完了,做了秋天的衣裳,又该攒钱做冬衣冬被了。
她看着煤价反倒是还好,就是棉花比较贵。
从开国皇帝那时开始推广棉花,到现在二百多年,棉花的价格降低很多,但是对于平民百姓来说,依旧是贵重物件。
宋眠想着,她现在翻倍的备餐,小集备七斤肉,能赚一百五十文左右,大集备十五斤肉,约莫能赚三百文,这样攒钱确实快很多。
“走吧,去杂货铺,我想买几把牙刷。”她实在受不了没有牙刷的日子了。
先前吃饭都没米,自然算了,现在赚钱了,这就是必备品。
等到了杂货铺,她看得眼花缭乱。
“澡豆?洁牙粉?”她挨个看看闻闻。
还好奇地看着古代的化妆品,从鸭蛋粉看到水粉,还有蔷薇露、胭脂等,那价格都是一两起,她看看就放下了。
买不起买不起,不敢想卖这些得有多赚钱,单价就很高,赚钱就很爽啊。
孙二丫什么都不敢碰,拘谨地看着。
“掌柜的,要七把牙刷,七盒牙粉。”宋眠把视线勉强从货架上拔下来,真是各种漂亮的小物件都有,让人应接不暇,看着就想好好逛一回,多买几样才好。
可恶啊。
货架做这么吸引人做什么。
她买完后,就见宋赴雪拿了一个月白色的绢花,问掌柜多少钱。
“要十文钱。”掌柜回。
“买了。”宋赴雪道。
宋眠:!
“爹,我不要。”他家就她一个姑娘,定然是买来给她戴的,她心里感动,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宋赴雪从她荷包里数出十文钱,毫不犹豫地付账了。
“你劝二丫的时候,尚且知道自己赚的钱,自己花天经地义,怎么轮到自己,全花家里了?”
他小声劝道:“你是姑娘家,合该漂漂亮亮的。”
以前他每回路过银楼,瞧见里面有漂亮的小首饰,都会买来给她,现在买不起金玉珠宝,买这绢花,聊胜于无。
宋眠抿着唇笑:“听爹的。”
他的眼光很好,选的绢花是复瓣蔷薇,挤挤挨挨三朵,雅致又漂亮,怪不得能卖十文。
“今日赵博生错把你认成男孩,未尝没有你整日里穿着男装,没有敷粉带花的缘故。”宋赴雪想,他家姑娘金尊玉贵的长大,不能这样委屈了。
宋眠:……
“爹,我这样挺舒坦的。”
她摸了摸头上戴着的儒巾,身上穿着直裰,很像翩翩小君子。
时下女着男装很普遍,大街上到处都是。
宋赴雪打量着她,这孩子生的清俊,穿直裰更显气质如华。
几人正聊着天,突然听到一声清润的声音唤她:“宋姑娘。”
14.第 14 章
宋眠回头。
就见一锦衣少年立在布幡下,人群拥挤,他身量清瘦,骨骼嶙峋,满脸都是狼狈。
但生得剑眉星目,挺鼻薄唇,极为清俊,但神色间满是郁郁之色,比宋家人还要压抑。
“宋姑娘。”他重复。
宋眠隐约觉得他应该姓周。
“周公子。”宋赴雪立在原地,冷冷地看着他。
听见他这样招呼,宋眠也跟着行礼,疏离道:“周公子。”
周铮沉默片刻,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看她身上穿着的棉质直裰,看他们推着的推车,和衣摆上溅上的油星。
他摩挲着手中的玉佩,垂眸。
“你还好吗?”他轻声问。
宋赴雪一甩袖子,声音冷厉:“你家破人亡时,我再问你可还好。”
周铮唇瓣蠕动,却没有话可以说,在政斗中,他的身份分外尴尬,没有人会听他说的话。
那些坚持,那些仁义道德,说给父亲听,只换来一声冷冷的嗤笑。
连点水花都没有。
周铮摩挲着玉佩,这是宋眠送他的。
他很珍惜。
他和宋眠也没见几回,对彼此并不熟悉,但自小,他都是读着宋准的政策长大的,对他万分崇拜。
都说父亲和宋首辅师徒相合,谁能想到,在宋首辅尸骨未寒时,父亲第一个露出獠牙。
他一直以为,他的妻子,只会是宋眠。
可世事难得圆满,他以后,和她再无缘分了。
他心里滋味复杂极了,理想和现实碰撞,把他整个人都揉碎了。
“周公子,请问你有什么事儿?”宋赴雪把宋眠遮的严严实实。
周铮唇瓣蠕动,将玉佩递回来,低声道:“我要去浙江读书了,那往后,你要好好的。”
说完,他风尘仆仆地又走了。
宋眠点头:“那不送了。”
周铮神色复杂,他想说,宋眠是否不成婚,等他长大了,有自己的能力,会回来娶她。
最后深深地看了一眼宋眠,想要把那些年少的妄想都埋进心底。
他摆摆手,带着身后的书童一起走了。
*
孙二丫觑着宋眠的神色,有些不敢说话,听这话音,这是她以前的未婚夫,真是跟天上的人物一样,又好看又有气质,可惜,往后各自婚嫁,再无干系。
宋小树拎着竹筐,帮忙推车。
“这小子眼神清正,如果没有意外,会是很好的丈夫。”宋赴雪叹气,因着要跟自家孩子成婚,平日里的教导,宋家也着实费心。
宋眠望天。
她不是原主,和周铮没有情分,自然没有这些感慨,周铮也许是很好的相公,但两人间隔着宋家这么多条人命,往后再无可能。
比陌生人还不如。
宋眠懒洋洋道:“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他就是不必再提的昨日小毛孩。”
遗憾个蛋。
宋赴雪点头,他自然知道,但还是念着,罪不及出嫁女,他的眠眠,值得最好的青年才俊。
等回家后,他端着茶盏,长吁短叹。
宋眠喝完灵泉水,觉得舒服很多,便想着转移话题,让他不要再惦念着周铮的事。
“昨日那男人给了你什么?”
“你祖父的手稿。”
宋赴雪果然忘了那些儿女情长,兴致勃勃地开始想着父亲的手稿要怎么慢慢的收集整理。
“未来余生,我怕是只有这么多事情可以做了。”他想,若是能整理出父亲的手稿,再好好把孩子,,那他这一生,就没有什么遗憾了。
“这样就很好了,我想着,咱先卖着馅饼,等渡过危机后,开一片荒地,种上桃李杏梅,什么西瓜甜瓜,自给自足,也挺有意思。”
宋眠给他画饼。
宋赴雪:……
他总算听出来了,她在哄他。
宋赴雪无奈望天,他反过来哄她:“既然做了官,这头一件事,就是要知道,被贬谪是文官的宿命,没有人能一路长虹。”
他爹也经历了半生蹉跎,才成就首辅之位。
宋眠点头,她对古代人总是有刻板印象,觉得他们像是课本中的酸腐书生,但实际上,自古以来,人总是不大守规矩的。
要不然哪来那么多造反的人。
正说着话,就见赵婶子左胳膊擓着一筐菜蔬过来,绿油油的青菜在上面码了一层,右手拎着两条大肥鱼。
“宋相公可在家?”她喊了一声,就立在篱笆外面等着了。
“赵婶子快进来。”宋赴雪起身去给她打开门。
赵菊芳把竹筐放下后,这才笑容满面道:“我看你家菜园里的苗还浅着,刚冒头,我家菜地里这多的吃不完,就给你们送来。”
她也是为了感谢他们,愿意带着二丫去卖桃。
“我家正好缺菜蔬,在街上买着比肉都贵,实在舍不得买。”当宋眠了解过菜蔬的价格后,就沉默了。
那上好的猪肉才二十个铜板一斤,但许多菜蔬要二百个铜板一斤。
就算是便宜的芦笋,也比猪肉贵。
那上好的猪肉才二十个铜板一斤,但许多菜蔬要二百个铜板一斤。
那价格让她看着就肉疼。
总算明白为什么王宝钏为什么要挖十八年野菜了,说不定也能卖不少钱。
所以一般都是自家种,门口开垦一块荒地,种些寻常菜蔬、葱姜蒜等,日常就够吃了。
宋眠拎着鱼,有些无所适从,总觉得给的太多了。
“这鱼是你大爷在泥潭里捉的,那小潭里的水旱干了,里面全是些鱼啊泥鳅啊,挑了两条给你们送来了。”赵菊芳笑眯眯道。
她家人都实诚,给别人的都是最好,自家留下的鱼,没这么肥,品相也没这么好。
“太谢谢你了,赵奶奶,你快拎回去,你家这么多人,都是壮劳力,要是吃不饱怎么办。”宋眠觉得,收菜蔬没什么,她家地里确实一茬一茬太多了,吃又吃不完,但是鱼好歹是肉,这不一样。
“我家后面有花椒树,你们要吃花椒果或者叶子,自己去摘就是。”
赵婶子说着,又觉得不妥,到底是别人家的东西,没自家好使。
她隔着篱笆喊:“小树!拿上铁锨,去家后挪一棵花椒苗拿来。”
宋小树应了一声。
孙二丫呲溜就窜过来:“咋了咋了,有啥忙的?”
宋眠正要推辞,就被她拦住了,说自家种了一辈子地,还不会走路就在地头放着,论这些东西,她可比不过。
“嗯,那都仰仗小嫂子了。”她笑着打趣。
孙二丫红了脸,扭头就跑,说她太坏了,以后不搭理她了。
但是没一会儿她又拎着铁锨过来,问花椒树打算种哪。
“就种篱笆边上,要吃的时候摘一点,方便,我家的种在后面,天热的时候,要连打带踹才能喊动几个小子帮忙干活。”赵婶子对这个很有经验。
宋眠就抿着嘴笑:“都听赵奶奶的。”
几人闲聊着,文兰看着天色不早,把裁剪一半的布料放下,出来做饭。
见赵婶子又提来一筐菜蔬,连忙道谢。
“赵婶子心善,往后有大福气,原本以为我们家落了难,以后吃饭都难,没想到碰见这样好的邻居,比亲人都亲,解了我家困顿,真是不知道怎么感谢才好,往后有用得上的,尽管说,我能给你们解决的,就不会再推辞。”
文兰说得诚恳,她心里也是这么想的。
都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他们家遭了灾,确实经历了人情冷暖。
“瞧你这嘴,太会说了,我都不知道怎么回,你既然说了邻居比亲人还亲,那咱们就当亲人处。”
赵婶子握着文兰的手,深深地心疼他们。
都说首辅是好官,青天大老爷,给他们百姓又是减赋税,又是给他们划地,但皇帝非说他是大贪官。
赵菊芳想,贪不贪的,她不知道,但是能为百姓着想的好官,就这么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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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我也回去做饭了,那花椒树让小树种好就行了,你们早起记得浇水,别给旱死了。”她絮絮叨叨的交代着,这才转身走了。
高秀出来时,正好听见个尾巴,她拄着拐杖,慢悠悠地走过来。
“老婶子,我回了。”
高秀哎了一声应和,坐在树荫下发呆。
她年级大了,又经过狱中磋磨,精神头实在不好。
宋眠瞧着,就想着正好把鱼给烧了。
“这鱼还是杀好的,她家真是讲究人。”文兰不住感叹。“估计也是知道我们一群人都不中用。”
宋眠黑线,如果以这个说的话,那确实挺不中用的,杀鸡、杀鱼这样的事,都没做过。
她俩开始做饭,宋枕戈想帮忙,又插不上手,就去外面劈柴。
“这鱼怎么烧啊?”宋眠问高秀。
高秀拄着拐杖挪过来,一一开始指挥,心想,幸好有她在,要不然,他们这一大家子,该吃多少苦头。
她想着,要是换做别人,那要炫技才做得好吃。
但放在眠眠身上,她用最朴素的方式,反而更好吃些。
“你就把鱼煎的两面金黄,加水炖就好了。”高秀想想,还是不说太复杂了。“文兰,你切些姜丝出来。”
宋眠挽着袖子,看着宋枕戈把鱼又清洗一遍,用麻绳吊着嘴沥水。
宋濯在烧火,他刚学会。
等锅和油都热了,再把鱼放进去煎,宋眠不知道该煎多久,她就听高秀的,等一会儿说让她翻面,她再翻面。
“做鱼比炒鸡难。”她小声嘟囔。
最起码鸡肉没鱼肉这么脆弱,她都不敢勤翻面,生怕戳碎了。
好在有高秀在一旁把握,鱼煎得十分完美。
“不错,把鱼用锅铲往上一顶,把油露出来,再下入葱姜这些大料爆香,其实家常菜就是这路数。”高秀说着有些心虚,因为她做菜是这个路子,把宋准养的很瘦。
她知道自己做饭难吃。
但是宋眠不一样,这样简单的做菜方式,她就能做的很好吃。
“然后你再根据每天手边不一样的菜自己增添就好了,自己想吃什么就加什么。”高秀望天。
宋眠懂了。
农家菜主打就是合自己口味,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行,这鱼烧好了,我再做个干煸豆角,这样有菜有鱼,也算是一顿大餐了。”
两条鱼很肥,但一家子吃还是够呛,再添些菜蔬就够了。
干煸豆角很费油,说是干煸,其实要先油炸,炸到虎皮状的时候,把豆角捞出来,再把油舀回去,留一点油底煸炒材料,像是蒜片、干辣椒、花椒都必不可少。
等香料的香味爆出来,再把豆角倒回去煸炒,加些酱油、盐,辣椒面、芝麻粒,瞧着软榻了些,就可以停火出锅了。
高秀光是想想自家曾孙女做出来的味道,在指点的时候,就格外有劲。
“这个菜好,闻着就鲜香麻辣,很是下饭的样子。”
宋赴雪不住口地夸。
“吃饭咯。”宋池乐滋滋地喊。
把饭菜摆到桌面上时,宋眠才想起来:“小树说帮咱家跟他二哥家说要做桌椅板凳,也不知道咋样了。”
这也不好催。
“再等等。”宋濯随口回。
每日最期待的就是宋眠心情好,接过炒菜大任,她做饭滋味实在是太好了。
光是尝着,就令人心生愉悦。
“这鱼很鲜很嫩,吃起来也很入味。”宋赴雪夹了鱼肚给宋眠,笑着道:“家里你赚钱,饭又是你做的,你就吃最好的鱼肚。”
宋眠吃了一口,笑着道:“谢谢爹,你真好。”
他确实是个很好的父亲。
现在带着她和宋濯,又当爹又当妈,挺惨一鳏夫。
但如果他再婚,那她和宋濯就成了挺惨一对姐弟了。
“这干煸豆角辣辣的确实下饭。”宋濯吃得腮帮子鼓鼓,很香的样子。
15.第 15 章
吃完饭后,宋眠就拎着大蒲扇,去菜地里看幼苗。
先前赵婶子帮着种,菜种都是她家的,具体有什么都不知道。
现在露了头,她认真辨认。
孙二丫见她在地头,也跟着走过来,好奇问:“你在看啥?”
宋眠盯着菜苗看了半天,依稀认出来黄瓜幼苗,还有些不大确认。
“这是黄瓜吗?”她问。
孙二丫瞪圆了眼睛,她平日里很敬佩宋眠,觉得她聪明,懂得多,但是在种地上,她还真找到了自信。
“哈,这是秋葵的幼苗,边上的才是黄瓜,这俩是有点像,不过秋葵是俩小圆叶,黄瓜幼苗是长长的椭圆叶子。”
她来了兴致,一一给她科普。
“这个两头尖尖的是豇豆幼苗,细细的是空心菜……”
孙二丫打量着幼苗,很是感叹:“你虽然不认识,但种的好啊,都是盛夏能长的蔬菜。”
她说着,顺手把菜地里的野草给拔了。
“我家都不认识,是你家帮忙种的。”宋眠回了一句,她想跟着薅草,被孙二丫拦了。
“你别动,你又不认识苗,别把苗当成草给薅了,那不白种了。”
宋眠腼腆一笑,她在种地上,确实不如孙二丫。
两人絮絮地聊着天,孙二丫笑着笑着又有些愁:“这桃子是八月桃,这一批吃完了就没有了,到时候咱卖啥啊。”
她尝到了赚钱的滋味,就有些欲罢不能了。
那铜板还在她枕头底下压着,没事就想翻出来看看。
宋眠认真地考虑了。
附近确实卖什么的都有,包子、馒头、油条、煎饼果子、豆浆、粥、馄饨,好像不缺什么了。
她苦思冥想,总觉得早餐铺子肯定还有某个小吃的一席之地。
“我一时也想不出好点子,先卖桃子,等我想出来再说。”宋眠想说跟她一起卖馅饼也好,但她的馅饼核心出装并不是技术多么优厚,而是她有灵泉,每天和面、拌馅儿的时候滴上两滴,那味道就够人趋之若鹜了。
小镇就这么大,孙二丫想跟她抢生意太难了。
还不如想别的点子。
一个她能把灵泉水掺进去的点子。
宋眠眼神微动,想到一个好想法。但她不知道这样做的对错,索性先没说,只压在心里,打算回家问问他爹再说。
毕竟她爹在大梁朝生活这么多年,见识比她好多了。
孙二丫也知道赚钱的点子没这么容易,她也就随口一提,见宋眠一直在发呆想,连忙道:“桃子够我卖好几天了,咱不急,没有好点子,我就接着卖枣子,等冷了,要在家猫冬呢,也没几天了。”
她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
把整个菜地里的草都薅一遍,孙二丫才回家洗手。
宋眠也回家了。
她坐在小桌前,嘴里念念叨叨的,等宋赴雪望过来的时候,她整理好语言,这才认真开口。
“爹,刚才孙二丫问我,她也想卖早餐,我有个小想法。”她满脸郑重道:“想征求你的意见。”
宋赴雪好奇问:“什么?”
“我想到一种和馅饼很像的吃食,他家肯定会包包子,普通包子现包着肯定来不及,但是我说这种,是小笼包的变种,我觉得孙二丫可以卖。”
宋眠认真道。
她说的是水煎包,这个她知道怎么做,前世她大学门口就卖水煎包,学生上学时,一窝蜂来一群人,老板备的小笼包做完了,要现做,她从头到尾都看着,也挺简单的,好吃又好上手。
“可以呀,赵婶子一家帮我们那么多,我们回馈一二,也挺好的。”宋赴雪点头表示赞同。“不过也要问问他们自己的想法。”
这事儿不用着急,宋眠见天色不早,就回屋洗洗睡了。
隔日一大早,宋眠起床时,天还没亮,她前世绝对想不到自己除了高中三年的寒窗苦读,能在天没亮时起床,竟然在古代,每天凌晨就起床了。
实在是没事干。
她家穷,也舍不得点油灯。
晚上没什么事做,躺床上发呆,没一会儿就睡过去了。
再加上白天要去摆摊,还挺累人的。
她拿着牙刷刷牙,牙粉有股中药和盐的咸涩味,泡沫很少,刷感并不舒服,但聊胜于与,口腔卫生也很重要。
宋眠想着昨天孙二丫和宋小树来这么早,今天就条件反射的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两人身影。
等他们吃完饭,宋小树就咻的一下挑着扁担出现了。
宋眠黑线。
“小树哥,把筐子放到推车上来,你也轻松些。”她连忙劝。
“没事,我有的是力气,这筐子放上去,推车就不好推了。”宋小树说了一句,笑眯眯道:“我二哥说,桌椅已经打磨刷漆了,等清漆干了,就给你们送过来,放心就是。”
宋眠听罢,脸上露出一抹笑。
“那真是太谢谢你们了,帮我们解决了大难题。”
聊着天,路又走熟了,几人很快就到镇上了。
宋眠和宋赴雪见梧桐树下没人,连忙把摊子摆好,宋眠已经做惯馅饼了,她包的又快又好,十分规整。
刚开始卖馅饼,她甚至不能保证每个饼都圆圆的很漂亮,现在就能。
“小老板手艺越来越好了!”带孙子的老妇人乐呵呵道。
宋眠腼腆一笑,温柔道:“多亏了食客包容,都是你们人好,才给了我成长的机会。”
老妇人听完,喜滋滋道:“是这个理,我也觉得是这样,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这孩子,做的馅饼确实好吃,我家孙子那样挑食,吃了你家的馅饼,胃口也好了,现在吃饭好多了。”
宋眠利索地用铲子给馅饼翻了个儿,听她这样说,知道是灵泉的妙处,就骄矜的笑了笑。
“也是咱孩子好,吃得胖胖,长得壮壮,未来呀,是宰相根苗呢。”她笑着夸。
老妇人笑得合不拢嘴,乐呵呵地拎着一兜馅饼回家去了。
她整日里没什么事儿做,就带带孙子,满大街的乱窜,她自己吃着好,跟人闲聊时,难免就带出几句。
说自家孙子最近不挑食了,吃饭吃得好。
能吃好,自然就不愁长了。
老妇人不厌其烦地跟别人说他家孩子前后对比有多夸张,说她为了孩子多吃一口,磨破了多少嘴皮子,跑薄了多少双鞋。
“那真是跟着小祖宗屁股后面哄,就求着他能吃上一口,就这还不愿意吃,心情好了吃两口,平时看见饭菜跟没看见一样。”
“现在?不用人催,不用人哄,到饭点了,自己乖乖坐在饭桌前,拿着小勺子,一口一口地吃,叫人看着心里就高兴。”
“为啥有这样的变化?”
“因为我跟他说呀,只有乖乖吃饭,梧桐树下才有卖馅饼的小仙童,他才能吃到心心念念的馅饼。”
经此宣传,周边家里不爱吃饭的幼童家长都知道了。
管他真的假的,左右就一馅饼,先试试再说。
于是——
宋眠正在给赵博生挑几个品相好的,就见一群妇人围了上来,七嘴八舌的说要买老妇人孙子常吃的那个馅饼。
“各位稍等,新的一锅已经焦黄了,再有一会儿就出锅了。”
众人带着孩子,好奇地看着。
一群人等着馅饼好,宋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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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鼻尖冒汗,等新得一锅好了,才算是把这群妇人给安抚住。
每个小孩手里都捧着一个馅饼。
“小祖宗,轩轩说很好吃,你就尝一口,要是不喜欢,奶再不给你买了,好不好?”
“好乖乖,你尝尝吧,只要你吃了,我就给你买松仁糖,怎么样?”
“宝宝,这个肉好香啊,你要不要咬一口。”
宋眠:……
她忍不住有些惊讶,没想到大家哄孩子吃饭时这么哄的,在她记忆里,宋家孩子都是爱吃就吃,不爱吃就撤饭,要是后悔没吃,也只能饿着。
虽然对馅饼有信心,但她对溺爱过的孩子没有信心。
想想失去这一堆食客损失了很多铜板,但也失去了很多麻烦。
被溺爱的孩子,她有点害怕。
好在馅饼很争气,没碰到的孩子都很抗拒,但是吃到的孩子,都会乖乖地捧着荷叶包,一口一口吃完。
“还要吃,再买。”
“好好吃啊,我还想吃。”
随着这样的对话开展,宋眠的第二锅馅饼也卖完了。
好在今天是大集,她备了十五斤肉,足够分量的存货,让她心里不慌。
然而她没想到人是这么爱凑热闹。
见这里的馅饼摊被一群人围着,越是看不见,越是要寄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让她的馅饼不足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还没到小晌午呢。”宋赴雪用棉帕擦着脸上的汗水,连带着孙二丫的桃子都卖得快了。
空空的馅饼摊,和空空的竹筐,都换成了令人安心的铜板。
“谢谢大家的捧场,馅饼已经卖完啦,明日梧桐树下,不见不散。”宋赴雪对着众人作揖,交代完后,才推着推车走了。
孙二丫把鼓鼓的荷包揣怀里,忐忑道:“我第一次身上带这么多钱,感觉看谁都像贼,咋整?”
宋小树也不遑多让,他把娘子护在怀里,目光戒备地望着周围。
看着他们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样子,宋眠不免黑线。
不过街上确实很多小偷,东西眨眼间就不见了,是常有的事儿。
戒备些也好。
走出朝前街,热闹的氛围瞬间消散一空。
田间地头,零星有几个人拎着水桶,从井里汲水,用扁担挑水来地里浇水,一瓢一瓢的顺着根浇。
天热的厉害,他们光是走路都汗流浃背,不敢想还要去玉米地里浇水的人,该是多么的热。
宋眠走到地头,捡了根棍子,扒着田里的土,一扎长的土都是又干又酥,手一碾就成粉尘了,可见旱的厉害。
虽然说盼着叛军快些来,但这几年的天灾人祸,想想就觉得揪心。
“我们把冬天需要的东西备好,其他的都买成粮食存起来,有空找里正叔,让他帮着看怎么挖个存粮食的地窖。”
宋眠叹气。
在天灾人祸横行的时候,第一个涨价的就是粮食。
大旱之后会有蝗灾、洪水接踵而至,粮价会飙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还是要早做准备才是。
“嗯,趁着冻土之前就弄好,这样我们收的黄豆全卖了,换成米存着,这样也能吃很久了。”
宋赴雪盘算着。
黄豆的产量不高,价也低,两石黄豆换一石米,十五亩地,换来的米够他家吃很久了。
“黄豆收了,冬季种小麦,这样来年我们卖馅饼也不用买面,省了很多钱。”宋眠这样一想,眼睛就亮了。
就是他家不会种地,要雇人种地,要抛费些铜板。
“你这法子好,留黄豆在家我们反而没法吃。”宋赴雪脸上露出一抹笑。
16.第 16 章
到底天热,没聊几句,就忙着往家赶。
住这茅屋久了,今日添置个物件,明日修整点茅草顶,还真收拾的焕然一新。
宋眠打量着茅草小院,就见原先那些破败的屋顶被换成新编的茅草,干净整洁,看起来很漂亮。
廊下挂着一串火红的辣椒,一串肥嘟嘟的大蒜,看着就很漂亮。
院中那缺胳膊少腿的破木凳子,也换成新的了,崭新的木桌上面涂着清漆,露出木材原本的纹路和颜色。
上面放着一个窄口圆肚的花瓶,里面插着一束田间地头摘的野花。
甚至还有一只啾啾鸣叫的小鸡。
“这鸡哪来的?”宋眠好奇问。
说起这个,文兰就忍俊不禁:“池哥儿拿一块麦芽糖,和村里孩童换了一只鸡一只鹅,说是要养大炖肉给姐姐吃。”
宋眠捉起小鸡摸脑袋,看着它用嫩黄的喙啄自己,痒痒的,挺有意思的。
“好可爱。”她没忍住亲了亲。
“要不我们再养只小狗吧?”宋眠道。
谁还没做过田园梦了,大肥狗、小鸡、夕阳、烟囱,这些组成一幅很美的画卷。
“可以啊,还能用来看家。”宋赴雪笑着应声。
他端着炭盆,把烧过的煤渣倒在门口铺成一条小路,这些煤渣很结实,踩不坏,不容易扬尘。
宋眠看着炭盆,满脸若有所思。
这时候的煤炭和炭盆都比较原始,煤炭和着煤土混在一起烧,炭盆也是敞口的大盆子,又浅又宽,这样好烧,但真的很费煤,再根据需求在上面放铁丝网、支架等,像他们就放的鏊子做馅饼。
她突然就想起来蜂窝煤和煤炉了,煤炉特别省煤,家家户户都用得起,可见真的很有用。
宋眠望天,她记得煤炉大概的样子,如果能做出来试试,就更好了。
“爹,在哪能定制陶制品,我有点小想法,想试试。”她问。
放在以前,给下人吩咐一声,什么事都办了,但现在,他俩都是两眼一抹黑。
宋赴雪摇头,笑:“你还不如问邻居,他们懂得要多些。”
宋眠咬牙,拿虚无缥缈的事去问有些不太好。
她想着先自己做出些许章程,再去找人问,要好上很多。
想做就做。
好用结实的陶制煤炉不好做,但用泥巴糊弄一个,还是很简单的,宋眠不记得具体构造,但是物品燃烧需要的条件就那几样,通风和氧气,整体来说,和土灶还是很像的。
她先去邻居借了铁锨,一说要做活,宋小树和孙二丫就挽着袖子出来了。
“你哪能做这些粗活,让我来。”
雄赳赳气昂昂的过来,两人一脸懵:“干啥?”
宋眠望天,不知道做什么都能冲过来,看来他俩对她是真好。
“挖点黄泥,我想做个东西出来。”
宋小树当时就擓着箩筐去挖土,附近要垒土灶、火炕,都是去那边挖土的。
看他去了,宋眠知道他办事牢靠,直接回家去做蜂窝煤,她不是很会,但万物可和面,她直接把煤块和煤土砸碎混在一起,然后加水开始和面。
以她做馅饼和面的经验来做蜂窝煤。
把砸碎的煤炭堆成个小山山,在中间挖个窝,往里面倒水,开始和面……和煤。
“你这是做什么?”宋赴雪一脸懵地过来,帮着用棍子搅合煤饼。
“改良一下呗,我觉得这样太费煤了。”煤也很贵啊,他们需要省钱。
宋眠回了一句,感觉棍子有些不过瘾,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心一横,直接用手开始弄。
“这是做什么?”宋赴雪大惊失色。
宋眠用胳膊擦了擦脸上的汗,叹气:“等出来你就知道了。”
如果能行,可以做点模具出来,一按压就能用了。
但是现在什么都没有,纯手搓,她就做出一个圆滚滚的煤块,再用木棍戳上几个洞。
宋濯凑近了看,歪头:“这是什么?”
宋池用手指戳了戳,留下个指印,顿时害羞地收了回去。
“唔,戳坏了。”
宋眠摇头失笑:“没事。”
第一个做好,第二个就简单了。照着差不多的大小来做,戳洞的时候,用第一个印着戳。
很快就做好了五块。
宋眠摆在空地上晾着,她有些不确定的想,这么热的天,一两天应该是够用了。
刚把蜂窝煤做好,宋小树就和孙二丫抬着一筐子黄土回来了。
宋眠再次开始和面……和土。
她想了想,又往里面加了点麦秸,增加韧性,免得刚做好就坏掉了。
她特意回去看看土灶的样子,又根据记忆中煤炉的样子开始摔泥块、糊泥做煤炉。
好在有做馅饼的经验,玩起泥巴来,也挺顺手。
宋小树和孙二丫目瞪口呆地盯着看,很是不理解她到底在干嘛。
先把黄土压成一个大饼,再圈成桶装,加底座、留风口,宋眠根据记忆中来回修葺。
“这?”宋赴雪见她一直回去看灶台,慢慢地看出门道来了。
“你这是做一个简易灶台?”他问。
宋眠点头,笑着道:“差不多意思,但只能用来烧煤,感觉这样把火聚拢在一起,接触空气的面小了,应该会很省煤,我想试试。”
她话音刚落,孙二丫就满脸崇拜:“眠眠也太厉害了!”
这些她就想不到。
宋眠腼腆一笑:“就是个想法,不知道结局。”
她是盼着能好的。
宋赴雪看看她捏的泥炉子,又看看做的带孔的煤饼,他觉得有点意思。
“我感觉能成。”他肯定点头。
“等干了试试。”宋眠回。
几人望着一坨泥在这里放着,都有些懵,但好东西就是有不一样的气场,宋枕戈也过来看了看,很感兴趣的样子。
几人正聚在一起聊天,宋眠一拍脑袋,突然想起来了,昨晚和她爹商量好,要教给他们做水煎包来着。
“二丫、小树哥,晚上来我家吃饭,我教你们做水煎包,如果能学会,我们两家可以结伴做早点生意。”宋眠笑着道。
孙二丫眼睛瞬间就亮了,她早就想学点东西,也去卖早点,但自己在村里长大,没什么见识,也不懂做生意,有宋眠带着,学了卖桃,手里沾了钱,就总是念着想再赚钱,她看过两天宋眠做馅饼的样子,早学会了,虽然没想着抢生意,但也盼着宋眠能指点她一二。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如果这事儿能成,我给你包个大红包。”孙二丫简直高兴坏了。
她一蹦三尺高,有些不敢相信,恨不能抱住宋眠亲两口。
“都是近邻,客气什么。”宋眠弯着唇笑。
赵婶子一家帮了他们这么多不说,他们家人多势众,为人又和气,拉好关系就是一个很好的后盾。
宋小树也连连作揖,喜得跟什么一样。
“先回去休息,等晚上要吃饭的时候,我喊你们。”
宋眠说完,见他们回家,先去厨房用老面头把面发上。
这时候没有酵母,都是用自家留的老面头,还是很好用的,只不过流程比较长,要先把老面头敲碎泡发,再放一点面,先发出来做引子,再把需要的面量都放进去,这才是真正的发酵。
把面弄好,这才安心回茅屋去了。
在大梁朝的生活越来越好,她心里干劲满满,如果煤炉能行,就去做陶制品的地方定制几个煤炉,这样家里能用,去卖馅饼也能用。
如果他家不是罪臣,没有这么多限制,她甚至能卖煤炉,很实用的民生用品,把庆和镇铺满,也能赚不少银子。
不过顺德帝也就六年好活,她到时候也就二十岁,倒是正好的年岁。
宋眠逐渐习惯了在古代的生活。
她趴在床上,把墙中藏着的钱匣子拿出来,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的数,微凉的铜板在手心里薄薄一片,分量不重,却格外让她欣喜。
先前攒的银子拿去撕布做衣裳,大伯娘整日里的忙,她这回攒的银子要留着置办冬日所需的东西。
要买很多棉花,做棉被,这些都比较费钱,不过也就今年是第一年比较可怜,家里什么都没有,往后就轻松些了。
宋眠数完铜板,又把钱匣子放回去。
她躺了一会儿没睡着,就睁着眼睛发呆,没有空调,也没有手机,也没有图书馆,她就成了咸鱼。
一条摆烂的咸鱼。
到底累了一天,她还是睡着了。等睡醒后,就见太阳都落山了。
晚霞漫天,照在人身上,也增添了几分漂亮的色彩。
宋眠伸了个懒腰。
她弯腰走出茅屋后,第一反应就是去看看自己晒的煤炉有没有干裂,好在里面有麦秸,看着还行。
“这煤块好像干一半了。”
她好奇地用手捏了捏。
宋池也跟着用手捏了捏。
“不好捏。”他鼓着脸颊,有些嫌弃地看着自己变得黢黑的手指。
她伸了个懒腰,见文兰在做饭,连忙过去帮忙,笑着问:“今天晚上做什么菜?”
其实吃来吃去都是老几样,番茄、豆角、茄子、芹菜、黄瓜这些,来回换着花样吃,偶尔她再买点肉回来,是很家常,很让人舒服的生活。
“凉拌个黄瓜,再炒个茄子焖豆角。”
文兰笑着回,她脸上的结痂已经翘皮,她知道自己脸上会留疤,有些遗憾,更多的是轻松,貌美的罪臣遗孀很危险,但她根据相面,从眉骨划到嘴角,这样的破相,会克夫,一般人不敢碰。
宋眠点头。
她接过铲子,示意她休息一会儿。
出去赚钱的人很忙很累,但在家里的人,未必清闲。
洗衣做饭听着简单,但那些细碎的工作,很耗精力,也很累,还有老人小孩要照看,都要操一份心。
就连宋枕戈也没有闲着,家里屋顶的修葺,都是他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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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割茅草、晒茅草,去请教老人怎么编茅草,都是很累人的。
大家都在默默地为家里做事。
宋眠想,明天买些糖回来,让文兰做点心,吃点甜品,人心里会舒服很多。
他们的身份是桎梏,也是一份放松。
反正没有前程了,那还不如轻松惬意的过日子。
“你和二叔的衣裳已经做好了,你俩要出门见人,便先做了你俩的,等会儿睡前试试怎么样,有不合适的地方,现在改。”文兰笑着道。
“辛苦伯娘了。”宋眠笑着回。
文兰连忙说不辛苦,她们娘俩都指着二房养,她心里有愧,总想着多做些事才好。
“去喊赵奶奶、孙二丫、宋小树过来吃饭。”宋眠叮嘱宋濯。
她倒是想把宋家人都喊过来,但她这小厨房,做不出那么多人的饭。
邻居家,老老少少,加起来一二十口人。
光是想想要做那么多人的饭,她就觉得累。
她话音刚落,宋濯就连忙出去喊人了,家里就他没什么事,除了教宋池读书,也没有孩童陪他玩,村童爱玩的那些,他没什么兴趣。
短短一些时日,就变得沉稳了许多。
宋眠有些心疼,宋赴雪却说,这样挺好的,沉稳些,做事三思而后行,以后碰见事儿心里也不慌。
“小叔,你去刘奶奶家割一刀嫩豆腐回来。”宋眠笑着道。
宋枕戈应了一声,就拿着陶碗出去了。
等宋濯到邻居家的时候,就见他们正在吃饭。
他神色一怔,温和道:“姐姐让我喊赵奶奶、小嫂子、小树哥去吃饭。”
院子里,摆了两大张桌子,坐的满满当当,见宋濯来了,都笑着请他进来吃一碗。
宋濯连忙推辞。
赵婶子也不扭捏,当即就一口气把碗里的粥喝了,这才一抹嘴,起身:“走吧。”
见她这样,孙二丫和宋小树有样学样,也把粥喝了。
四人一道往回走。
等赵婶子到的时候,宋眠正在揉面,她笑着道:“前面是发面揉面,这些你们做的比我熟,我就不班门弄斧瞎显摆了,要做的是后面,其实也挺简单,就是一点小诀窍,你们一看就会。”
宋眠喊宋赴雪帮她把炭盆弄好,她开始收拾馅儿。
“我想了,要好吃又实惠,这豆腐肉沫就很好,把梅花肉剁成碎碎的肉沫,放合适的调料,再把豆腐切成小指肚大的丁,轻轻地搅拌好,这豆腐便宜,但浸润了肉汁,吃起来就很香。”宋眠一边解释,一边做。
“包起来就更简单了,跟包包子一样,我捏褶的手艺差,你们随便看看就行。”
枣大的小面团,压成薄片,放入满满的馅儿,再小心地包起来,宋眠确实不大会包,但做馅饼玩了这么久的面,到底还成。
包好一排,放在案板上醒面,她又去摆弄鏊子。
刷洗干净,再刷上油。
“水煎包做好了很好吃,面皮软嫩,一口咬下去都是馅儿,特别香,下面的底又煎的酥而不硬,吃起来脆脆的,是麦香味。”
宋眠解释着,手中动作却没停,边做边解释:“把饧发好的小包子煎上一会儿,约摸着底部定型了,再加清水漫过小包子的三分之一,这才盖上盖,等水分收干,煎到发出滋滋响声,闻着香味,就可以撒上芝麻、香葱出锅了。”
煎好的小包子,虽然褶捏的不漂亮,但是白白胖胖地挤在一起,掀开锅盖的瞬间,那股子浓香伴随着热气,扑面而来,让人瞬间口中津液弥漫。
“赵奶奶,小嫂子,你俩尝尝,这水煎包大多以荤素搭配为主,全肉也行,全素也行,你们可以自己琢磨什么馅儿好卖,包子能包的馅儿,它这都能包,还更香,出锅也快,只要手艺好,用料实诚,肯定不愁卖。”
宋眠把水煎包递给他们尝。
“乖乖,真是一口能咬到馅儿,浓浓的肉汁香死了。”新出锅的水煎包很烫,但有些东西就是有种让人一边斯哈斯哈忍着烫嘴,也要嚼着往下咽的魔力。
宋眠给每个人都分了一个,重新又下了一锅。
她在忙着等,就见宋赴雪没吃,他用筷子夹着,喂给她吃,见她推辞,轻轻摇头,示意不要惊动别人。
宋眠吃了。
她弯唇笑了笑。
以后不叫他野爹了,这就是亲爹,多会疼女儿。
不枉她刚穿越过来就跳井救他一回。
剩下这锅,没有分着吃,而是放在篮子里,合着文兰刚炒的菜,一起上桌吃饭。
“今天是娘做的茄子焖豆角,看着就香。”宋池很爱她做的饭,特别捧场。
他说完,还昂着小脑袋,软乎乎道:“姐姐做的最好吃,有姐姐的味道。”
宋眠捏捏他小脸,哼笑:“小小年纪就是端水大师,长大还得了?”
文兰就问是什么意思,宋眠给她做了个不偏不倚的端水动作,大家瞬间明白过来,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那确实有点像。
17.第 17 章
宋眠放下袖子,搓了搓布袋中的无患子,搓出泡沫净手。
等手洗干净才落座,她拿起筷子,高秀才笑着道:“快吃吧。”
她没来,大家都没动筷。
宋眠抿着唇笑:“你们先吃就是,不用客气。”
赵婶子三人不肯落座,说在家吃过了,在这学学水煎包的做法就行,别的不敢。
临走前,赵婶子有些纠结道:“我们也不太会包包子褶,不漂亮可咋整?”
宋眠:!!!
她发现自己的思维误区还是比较多,总觉得古代人要自己做面食,所以就比较熟悉。
但实际上是普通百姓根本舍不得吃白面,以窝窝头为主,哪里会包漂亮的包子褶。
“对不住,是我思虑不周,但这个好解决,把褶放在下面,圆圆白白的胖包子也好看。”宋眠解释过,又连忙问:“那发面会吗?”
她觉得大家都会,所以就没见教。
“这个会。”做窝窝头也要发面的。
这个没什么难度,大家都会。
宋眠这才放心了,见他们非要走,也没留了,只笑着道:“那就不留你们了,你们回。”
赵菊芳连忙摆手,这才走了。
等回家后,她不住感叹:“这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姑娘,办事妥帖又漂亮,人也大气,这样赚钱的法子,说教给我们就教了,那他们家那些地,你们没事帮忙照应着,老宋啊,你没事就带着几个他们兄弟几个,帮他们把地浇了,咱做人得厚道,不能叫人家吃亏。”
宋老头蹲在门口哄孙子,听见她交代,就应了一声,好奇问:“教的啥呀?把你迷成这样?”
说起这个,赵菊芳就很有劲了。
她挨着宋老头蹲下,孜孜不倦地描述着刚才的水煎包有多香。
“还得是大户人家,吃东西都跟咱不一样,脑子咋那么好使,想出那么好的招,真是,我老婆子这辈子都没吃过这么香的包子,啧啧,怪不得人家馅饼赚钱呢,这手艺和新鲜劲就不一般。”
赵菊芳赞叹不已。
一旁的孙二丫在边上疯狂点头。
“真的,以前说他家聪明,跟咱庄户人家不一样,我还不信,都是一个鼻子俩窟窿眼,哪里不一样了?”
“现在瞅着,人家就是见得多,脑子活套,敢想敢干,要不然人家落魄成这样,还白米白面得吃。”
孙二丫咂嘴,羡慕不已。
其实他家的日子也很好过,家里壮劳力比较多,分的地也多,人心也齐,干起活来都是拼命的干,没有一个偷奸耍滑的。
她在这,不管咋样,都能混个饱肚,在娘家,那真是稀汤寡水哄过肚子就算了。
但和邻居就是不能比。
“咱以后有啥事,多问问眠眠的意见,感觉她跟个小诸葛一样,说啥我都信服的厉害。”
孙二丫恨不能把两家的篱笆给抽了,和成一家来过日子才好。
宋老头:“你们真是魔怔了。”
赵菊芳嘁了一声:“跟你这没见识的老头说不清,等我们做出来你就知道了。”
说完,她又强调:“明天就去帮着浇水,浇完再去把菜地浇了,知会人家一声,干好事也得留名,知道了没?”
宋老头摆手:“……知道了。”
*
宋眠正在坐着发呆,她想着改良馅饼的馅儿,她想着原先的大肉也卖了许久,就算再好吃,也吃腻了,她做水煎包的豆腐肉沫馅儿就挺香的,很好吃,而且成本也可控。
再过些时日,莲藕熟了,做成藕丁肉馅儿也好吃。
正出神,就听门外传来敲门声。
宋濯听见声音,走出门来,笑着问:“小树哥?来屋里坐。”
宋小树笑着回:“我来就是交代一声,你家的地,我们已经浇过了,你们不用再操心了。”
宋濯呆住。
“浇过了?”他重复一声,连忙回身喊大人:“爹,小树哥说他家帮我们浇过水了,你快出来。”
宋赴雪有些意外,他从茅屋中走出来,和小树寒暄道谢,他心里感激的厉害,他们确实是厚道人,教他们做水煎包,连他们地里的活都给办了。
宋眠听见外面的动静,好奇地望过来,就听两人快眼快眼地把事情说了。
“这样的邻居,真是我们的幸运。”她笑着应了一声。
宋赴雪嗯了一声,他原本在收拾父亲的手稿,心中充满了愤懑不平,但是邻居行事这样好,让他觉得父亲做的一切都值得。
隔日,宋眠带着孙二丫他们去镇上赶集。
她也推着推车。
宋眠一看,他们也推着推车,车上放着炭盆和鏊子,显然是做好卖水煎包的准备了。
“可练熟了?”她笑着问。
孙二丫紧张地摇头:“我就准备两斤馅儿,看好不好卖。”
卖桃子的经验给了她无限勇气,但还是不够,心里忐忑难安,害怕极了。
宋眠笑了笑,温柔地安抚她:“没事的,和你卖桃子一样,只要你味道做得好,就很好卖。”
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等到了镇上,宋眠照例在梧桐树下摆小摊,还没开始,周围就围了一圈人。
“宋姑娘,我要二十个馅饼,早上我家有客人,听我吹嘘说你家馅饼好吃,都说要尝尝。”赵博生笑眯眯开口,他大手一挥:“我就是让身边人都知道梧桐馅饼好吃。”
作为忠实粉丝,他一天不吃就跟没吃饭一样难受。
也致力于安利给身边每个人知道。
宋眠看着空空如也的鏊子,连忙安抚:“赵公子,这要发面醒面包馅儿,约莫要一刻钟呢,需要的时间有点久,要不你先去逛逛?”
赵博生摇头,笑了笑,挽着袖子道:“我不急,看你做馅饼也挺有意趣。”
他说得是实话。
宋姑娘豆蔻年华,脸庞生嫩,偏她满脸少年老成,混像他夫子,有股老学究的味道,不似年少人活泼。
但她举手投足间,有种独特的韵律,明明是在做馅饼,那指尖翻飞,却充满了美感,像是在弹奏迷人的乐曲。
而且他觉得很爽的一点,明明做馅饼按部就班,并没有什么特殊,但是看着她能把面粉和一堆肉馅凑在一处,最后变成了会散发香味、吃了让人心中愉悦的馅饼,多神奇。
宋眠这里进行的很顺利,而孙二丫就有些磕磕绊绊,她见隔壁摊位围着一圈人,心里就紧张,小小的面皮在手里就更加不听话了。
但她跺着脚,咬着牙,硬是控制着手不要抖,将小包子包的尽量规整漂亮。
她把小包子放在锅里煎,听着刺啦一声响,心里就定了。
赵博生看她频频往那边看,好奇问:“你朋友?”
宋眠笑着点头:“我家邻居,很好的人,她家卖的和我家不一样,等会儿做好了,你尝尝。”
两人聊着天,很是熟稔的样子,路过的行人认识赵博生,难免也要停下来打招呼,闲聊两句,就闻到了一股迷人的香味,让人无法再集中注意力聊天,而是频频望向正在烙饼的鏊子。
饼皮已经被烤得微黄,散发着诱人的麦香。
“这饼怎么卖的?”当矜持的问询响起时,大家都有些耐不住了。
在盛夏的清晨,有些许的凉意,和三五好友立在梧桐树下聊天,顶着空了一晚上的肚腹,那香味就显得格外吸引人。
宋眠朗声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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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铜板一个馅饼,隔壁的水煎包是一个铜板三个,我这边的馅饼前两锅都包给赵公子了,可能要等很久。”
“没事,能等。”
反正凑在一起聊天,也不着急。
宋眠客气地笑了笑。
她看向一旁的孙二丫,她正紧张地盯着锅,侧耳听着水声刺啦的声音。
宋眠见自己的馅饼好了,铲起来放到一旁的箩筐中,宋赴雪就拿荷包包的齐整,用细细的麻绳把五个绑在一起,规整又漂亮。
宋眠瞥了一眼,刚开始她俩做馅饼,那叫个手忙脚乱,她的馅饼做的各种形状,她爹包荷叶也是扭扭歪歪。两人全靠馅饼好吃而大卖。而现在,她俩有了质的改变,一个馅饼烙的很漂亮,一个包荷叶包的很漂亮。
光是看着就觉得赏心悦目。
味道也是极其美妙。
宋眠笑着听赵博生他们聊天,都是一些周围的事情,她都当小八卦听了,侧着耳朵来听,还挺有意思。
“赵公子,你的馅饼好了。”
宋赴雪清朗的声音响起。
赵博生拎着一堆馅饼,沉甸甸的,他笑着跟食客摆手:“你们等着,我先回了。”
他喜滋滋地拎着走了。
宋眠冲他摆摆手,连忙照顾着自己的鏊子,间隙看向一旁孙二丫的地方。
她做了很多,有些局促地招呼着身边的人。
“这个水煎包一个铜板两个,可以先尝尝。”孙二丫声音比蚊子还小。
宋眠:……
平时挺活泼开朗的小女孩,这会儿害羞了。
她把馅饼摆好,让宋赴雪看着火候,这才来到隔壁,将小笼包一切为二,递给好奇看过来的人,笑着道:“尝尝,可香了。”
她先递给一个面善的妇人,她抱着一个小孩,这种就算是自己舍不得买,孩子尝了点头,那家长一般会给买。
妇人还在犹豫,小孩已经接下吃了。
“多可爱的小孩,看着聪慧又机灵,今年多大啦?”宋眠笑着逗他。
小孩就捂着脸,害羞地笑,肉嘟嘟红扑扑的小脸看着极为可爱。
“好吃。”他软绵绵开口。
妇人看他吃得香,就买了两个铜板的。
孙二丫瞬间瞪圆了眼睛。
她刚才就是说了很多,但对方看着水煎包比较新鲜,没见过,一直没下手买。
但是孩子吃了说好吃,她就没什么顾虑,可以直接买。
“娘,好好吃。”小孩一口气吃了两个水煎包,妇人脸上露出一抹笑,把剩下的吃了。
“确实好吃。”妇人见好吃,又买几个拿回去给家人吃。
有人开始买,还说好吃,后面的人就也跟着买。
宋眠见她这边开始上道了,就回去照顾自己的馅饼,她想的很明白,孤木难支,邻居家是赵奶奶主事,她明事理,又热心肠,带着他们一起做生意,一起赚钱,以后感情深了,互相是个帮衬,这样更好一点。
她们是罪臣回村,又不是熹妃回宫,有个村里的线人,做什么都方便。
宋眠正在翻看馅饼,就听见一旁的食客有些等不及:“这几个微黄的给我,我回家再烙下就能吃了。”
听食客这么说,她自然没什么意见,笑着道:“小火慢烙,出来才香。”
食客点头,说自家也是常年做饭,这馅饼不难,就是做不出他们这味道。
“自家传承百年的秘方,好多代调整配方,才有这么好吃呢。”宋眠笑嘻嘻回。
宋赴雪:?
宋小树和孙二丫听见了,他俩不知道细节,但知道他家在京中富贵过,知道这么多实在太正常了。
这可是首辅宋家!
20-25
第21章 第21章宋眠抱出自己的钱匣子,……
宋眠抱出自己的钱匣子,认真地数着。
每一千铜板用麻绳穿起来,就是一贯,而她足足有六串!
还有零散的铜板,约莫有几百个。
她算着需要的冬被,她单一床,文兰和高秀一床,宋赴雪和宋枕戈一床,陆晋书单一床,宋濯和宋池一床。
每床最低铺被五斤,盖被五斤,就是十斤,总共五床,合起来就是五十斤棉花。
每斤弹好的熟棉花七十铜板,加起来就是三千五百文,她买的多,还能打个折扣,估摸着也得三千多文。
她算了算,心里就定了。
最起码冬被解决了,那在冬雪来临前,攒够买粮食的钱,应该绰绰有余。
宋眠想了想,被里和被面要比寻常的棉布贵些,但也差不多。
被里要七八十个铜板,被面漂亮些,要百十个铜板。
床单贵在厚实和大,也要七八十个铜板。
五床就是一千多铜板。
宋眠把钱匣子里的铜板分成几个小堆,看着剩余还有小两千铜板,心里就是舒坦很多,只要钱够花就好了。
剩下的两千铜板,够买两石上好的白米,够饱饱的吃上两三个月了。
再者离大雪封路还有些时日,还能再攒上一段时日。
原主也很有心眼,在祖坟不远处藏了许多金银首饰,等过两年,就可以挖出来了。
算算未来一片光明,宋眠心中舒坦极了。
刚下了秋雨,天气就凉快起来,平时白日里,村里在晌午时,都一片安静,现在却格外热闹。
她能听见隔壁赵奶奶大声喊着一起去后山上看看,能摘什么秋果回来吃。
宋眠一听就精神了。
她连忙起身,开始喊:“赵奶奶,我也去!”
每天都是卖馅饼,她觉得自己都快变成馅饼了,能够去外面走走,也是极好的。
她一说要去,陆晋书自然要跟上,宋赴雪有些纠结,又想在家里收拾,又想跟着去赶山。
“算了,去吧,当玩了。”宋眠劝他。
宋赴雪想想,确实如此,就应了。
都在家里闷了一整个夏日,一说能出去玩,就连宋小池都指着门口说要出去,索性每人背着小背篓,一起往山上去。
等他们一大家子出现在邻居门前时,大家都惊呆了。
“你们……”赵菊芳想了半天,才想出个比较合适的措辞:“郊游啊?”
宋眠点头。
“都闷坏了,出门放放风。”
赵菊芳挠了挠鼻子,看向才五岁的小池,有些纠结道:“他能爬山吗?”
宋池乖乖点头:“能。”
“那行,走吧。”赵菊芳想了想,把她家宋德明、宋小树都喊上,一个帮着带孩子玩,一个帮忙孩子累了抱着走。
安排稳妥后,一群人这才往后山走去。
爬山总是有无限精力,宋眠兴致勃勃,她以为自己不会赶山,毕竟没有相关经验,但她忽略了现代物资的丰厚程度。
她认识的东西比她想象中都多。
“这个菌菇能吃,应该是鸡蛋黄菌。”宋眠拍拍菌子的伞盖,笑着道:“喏,多可爱。”
她到底经验不如当地的老农足,她才找几样,赵菊芳已经到处是惊喜的挑了满篓子,甚至不满意道:“今年大旱,又是秋天,这山上都没有多少山货了,还得是常年的春日,肯定随便走走都是很多山货。”
宋眠:?
她才捡了一个肥嘟嘟的菌子,赵奶奶都捡一筐还不满足。
真是令人羡慕。
而宋池正在捡地皮菜,他满脸纠结:“丑丑的。”
宋小树在安慰他:“这个炒鸡蛋很香的。”
宋池半信半疑:“真的?”
孙二丫挽着袖子,认真点头:“信嫂子的,好吃。”
在他们聊天时,赵菊芳已经找野生菌子、野葱、野蒜,而不远处,宋枕戈意气风发地提着一只山鸡,笑嘻嘻道:“有肉吃咯。”
他近些日子有些憋屈。
被抄家后,为了保住小名,他老老实实地盘着,什么都没做,每天劈柴烧火,倒也自得其乐。
有时候就想着,王阳明被贬谪至龙场,还能龙场悟道,在佛祖和道祖之间,选择了自己成祖。
他又如何不能。
现实是不能。
他六根不净,想吃肉想喝酒,想和一群纨绔听曲看花。现在能在山林里跑跑,逮两只山鸡,就觉得心情舒畅。
“这还是一只兔子!”宋小树他大哥提着一只肥硕的灰兔子,乐呵呵地走过来。
人有点多,这一只鸡,一只兔子,吃着有点欠,但还有这么多菌子,炖上肉也够了。
宋眠几人原地清出一片草地,陆晋书很有经验地开始捡石头垒简易土灶。
“你家晋书真的能干又懂事。”赵菊芳羡慕极了,她家孩子也懂事,但是和他比,逊色多了。
宋赴雪提着小背篓,简易的竹制背篓,提在他玉白修长的手上,硬是显出几分光风霁月,潇洒俊逸。
里面装着一小捧鲜花,还有些菌菇野菜。
“够吃了吧?”他笑着问。
宋眠摸了摸下巴,她新爹很有气质,腿长一米八,随便往山林里一站就是景。
“喏,给你。”宋赴雪把花束递给宋眠,笑着道:“你今天歇歇,玩玩花,看着我们给你做大餐出来。”
陆晋书弯唇一笑,他垒好土灶,拿出火折子点火。
而宋小树已经把山鸡杀好,用溪水清洗干净后,正在往上面抹盐粒,还塞了菌菇进山鸡的肚子,老宋头从背篓里拿出酒瓶,倒了些黄酒进去。
再挑了树叶包着,外面裹上一层黄泥,埋在炭火里。
宋眠好奇地看着,他们处理肉食的感觉挺厉害。
“你要说做正经饭菜,我肯定是比不过你,但是论打牙祭,那肯定是比不过我。”宋小树把胸膛拍的啪啪响。
他小时候,家里没这么富裕,他娘和他爹养着几个半大小子,天天跟饿狼一样盯着米锅,养着是真艰难,他是老小,根本抢不过几个哥哥。
而几个哥哥也吃不饱,想要吃东西,就只能上山寻摸。
来后山就成了常事。
他们也不敢往深里去,就在边上抓只山鸡野兔,因此手艺一回比一回厉害。
他自觉很会处理这些。
“小树哥,牛。”宋眠竖起大拇指。
宋小树嘿嘿一笑。
几人闲闲地聊着天,闻着烤肉的香味,感受着秋高气爽,就格外的惬意。
宋眠把玩着花,坐在青草地上,闻着山风的味道,舒服的厉害。
“跟着小树吃香的喝辣的。”
一说起来,几人都哈哈笑起来,宋德明挨着小池坐下,牵着他的手哄他玩。
算着时间差不多,就把篝火扒开,挖出已经烤到坚硬的土块,用木棍用力一敲,拿出里面流着肉汁的山鸡。
“好香啊。”山鸡比较瘦,加上肚子里的菌菇,也没多少,折了树枝当筷子,一人一口,一只山鸡就只剩骨架了。
宋眠正要抢菌菇,就见树叶上已经空了。
她鼓了鼓脸颊,心中遗憾,自己手速太慢了。
就见面前出现一只白皙如玉的手掌,掌心摆着翠绿的叶子,叶子上是熟透的菌菇,显然是刚才抢的。
“谢谢。”她唇角微翘。
陆晋书点头笑了下,就提着小木桶去打溪水,等宋眠吃完,他刚好拎着水过来,给她洗手。
“漱漱口。”还备的有竹筒,里面是从家里带来的水。
宋眠想给他五分好评。
这样周到,让她很喜欢。
刚把山鸡吃完,就见宋枕戈正在用柳枝串兔肉,他笑着道:“这个就烤肉串吃。”
宋眠蹲在他身旁,看着他熟练的串肉,不由得竖起大拇指:“小叔你好厉害啊。”
宋枕戈嘿嘿一笑,乐滋滋道:“等你尝尝,绝对好吃。”
他致力于寻找自己的用处,但在农村,他这个书生,真没多少用处。
众人好一通吃喝,辛苦找了一上午的吃食,全部都炫肚里了,要想拿回家,还得再去找一波。
宋眠吃饱喝足,心情好,提着小篮子,开始重新赶山。
她也不会,主打一个游玩心态,倒是也挺好玩。
陆晋书从江南来,也没赶过山,对这些不太了解,他就跟着宋枕戈学,势要做最勤奋的崽。
宋枕戈:?
他只是想显摆一下,不是想把自己的第一的名头让出去。
一说要被抢,他立马精神了。
宋小池不知道大人都在忙什么,他也跟着奔忙,笑嘻嘻道:“哇,小蘑菇。”
他捡了好些毒蘑菇。
他往背篓里一个一个放蘑菇,宋德明在后面偷偷地往外面拿。
宋小池觉得自己已经捡了满满一背篓的菌菇了,但是当他志得意满地低头看时,整个人都呆住。
什么都没有。
空空如也。
“我那么多菌菇呢?”宋小池呆住,把小背篓翻过来仔细查看,却什么都没有,不由得迷茫起来。
他拎着小背篓往下倒了倒。
眼眶都红了。
宋眠在一旁看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小池,你的菌菇被山里的小精灵吃掉了,所以竹篓里空空如也。”
她忍俊不禁。
宋小池歪头:“真的?”
宋眠肯定点头:“对。”
面对一群人的认真点头,他信了,他眨眨眼,擦掉眼泪,软乎乎道:“那给小精灵吃,我、我哭一会儿就好了。”
他说着还忍不住抽噎起来。
宋德明有些心虚地扣着手,安慰他:“没事没事,我帮你一起再找一背篓。”
几人站成一队,视线巡弋,恨不能连根草都问问,这是不是什么山参、灵芝之类。
答案显而易见。
宋眠盯着一丛草看了半天,犹豫着没走,她最终还是招招手,喊老宋头过来。
“你看这是不是黄精?”她有些不确定。
之前看科教频道的时候,依稀记得,好像是见过这个。
但她不太确定。
老宋头听见她喊,连忙过来,见她盯着黄精看,不由得笑起来:“你这姑娘,确实聪慧,这是黄精,瞧着年份不小,到时候能卖不少钱。”
宋眠:“耶!”
她高兴地摸摸黄精叶子,心想,也算是捡到钱了。
太难得了。
老宋头开始挖黄精,这东西在山里好找,但是品相好的不多。
“哎呀,太粗鲁了。”几人正动着,就听见一道老人的声音响起。
宋眠抬眸,就见一老者穿着青色道袍,鹤发童颜,笑吟吟地看着他们。
“我来帮你们。”老者很是热心,一边帮忙挖黄精,一边解释:“这黄精啊,素来有仙家芝草的称号,可有用了。”
宋眠好奇地望着他:“你很懂这个,是大夫吗?”
“老夫李东璧,是个大夫,祖籍荆州府,来京城访友,想着秋日来后山看看,没想到碰见几位小友。”
李东璧捋了捋胡子,很认真地挖着黄精。
“这个是要留着自己吃,还是要卖?”他问。
宋眠摸了摸下巴:“这能卖什么价?”
听他说他是个大夫,她很感兴趣。
李东璧仔细打量着手中的黄精,笑着回:“寻常都是一两银子或者二两银子,但这是卖价,收的话,还要再低一些,你这个品相特别好,我收你一两银子。”
宋眠不知道行情,她看向一旁的老宋头和宋赴雪,这俩人肯定懂。
“这黄精还要炮制,还要再出售,都要搭人工人脉进去,都是成本,用一两收,很厚道了。”宋赴雪点头。
李东璧笑着点头:“是这个理。”
几人聊着天,顺手做了一两银子的生意,宋眠顿时高兴坏了,她兴致勃勃道:“我若是再找一个黄精,你还要一两银子收?”
李东璧肯定:“多少我都收。”
他近来在著书,需要庞大的数据库支撑,整天都在山川湖海间穿梭,瞧见这样好的黄精,属实喜欢。
宋眠美滋滋地应下,已经做梦找到十棵黄精,卖十两银子,够买十石米,吃上十个月,爽死了。
然而——
现实是残酷的。
在这些外围的山区,早已经被人们来回犁了好几遍,有一株漏网之鱼已经不容易,更别提十棵。
不过她跟在李东璧边上,学了很多常用的中草药知识。
什么车前草、大蓟、当归、益母草等。
“长见识了。”宋眠瞪大眼睛。
李东璧还挺喜欢她,见她教什么会什么,难免多说几句,什么中药的辩证之类,宋眠听得不住点头。
“你太厉害了。”她满脸敬佩。
李东璧很儒雅,说起话来不疾不徐,慢悠悠的,总是笑眯眯的,格外有亲和力。
“你这小姑娘,要不要跟着我学医?”他问。
宋眠还没回答,宋赴雪先摇头:“那不成,不方便。”
李东璧原也是随口一说,他这年岁,也没空再教导一个小姑娘成为大夫了。
他接过弄好的黄精,把银子给付后,就挥手走了。
宋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看向已经没什么精力的宋小池,笑着道:“我们走吧。”
孩子没电了,就该回家去了。
她也有些困了。
这么一说,陆晋书就接过她手中的小背篓,帮着招呼别人,说是要一起回去。
几人刚要回去,路上瞧见了一窝小野兔,约莫刚满月,小小的,肥肥的,宋眠一眼就喜欢上了。
“拿回家吧,感觉挺可爱的样子。”她想养。
陆晋书听出她的话音,直接把几个小野兔逮住,放到背篓里,笑着道:“兔子好养,长得快,又好吃。”
宋眠:……
她养来不是为了吃的。
几人回去后,宋眠看了一眼自家的茅屋,心中油然生出一股欣喜来,感觉有家的味道了。
宋眠刚一回村,就发现家里多了一捆柴火,但他家不用柴火了。
宋赴雪看着柴火,眼神一亮。
他现在已经知道父亲老友的一些操作了,比如把父亲的书稿放在柴火里面送过来,这样不引人注目,又可以放很多。
宋眠看着他的表情,大概猜出来怎么回事。
她爹看似云淡风轻,实则一直和外面有联络,最起码聊天时,最新的邸报、政策,他都知道。
短暂的蛰伏,是为了以后更好的发展,她懂。
宋眠偶尔也会关注,隐隐察觉到,在宋赴雪平静的外表下,那些汹涌的恨意。
她自己并非原主,对家人的感情自然不会很深。
但是对宋赴雪来说,他家人死伤大半,就连自己也去了大半条命,他娇养着的儿女,如今是农家汉。
若宋家真有什么错处,也就罢了。
偏偏一心忠君爱国,挑都挑不出来,不过是一些何患无辞的欲加之罪。
宋眠什么都懂,但她没说什么,而是默默地等待着时机。
现在大厦将倾,到底还没倾,如果要做点什么,是祸害千古的罪人。
她满脸若有所思。
宋眠看着他爹喜滋滋地把木柴掐进柴房,自己收拾修整,不由得黑线。
她起身,正要去倒水喝,就见陆晋书端着茶碗过来,笑着道:“这是个你晾的白水,你喝吧。”
他可真贴心。
宋眠喝了两口水,听着宋小池在那里背《大学》,也跟着背了几句,觉得还挺有意思的。
就见宋赴雪摆弄完柴火里面藏着的文稿后,就开始收拾院落东边的茅屋,说是秋日收了学子,就在这里教。
“这条件是真差啊。”他唏嘘。
放在以前,读书那都是在明亮的大书房里。
今时不同往日,也没法子的事。
陆晋书帮着收拾地面,而宋枕戈去木匠处,让帮忙做几套书桌来,给孩子们读书用。
很是忙了好几日,才算把书房给整理好。
十二套书桌摆的整整齐齐,看着就赏心悦目。
宋赴雪和宋枕戈走了一日回来,拉了一牛车的书。把宋眠的顾虑都打消了。
她原先一直想着,他爹没书怎么教书,事实证明,瘦死的骆驼真的比马大,她虽然弄不出那么多数来,但是她爹可以。
实在是厉害。
宋眠敬佩不已。
“爹,这么多书,你太厉害了。”
宋赴雪摸摸她脑袋,“这是你闺房里的书。”
提起以前,那就是伤心事了。
宋赴雪转而兴致勃勃地翻着书,他很爱惜,动作很轻柔,眼神也很温柔。
宋眠微怔。
她上前翻看,果然有原主稚嫩的笔迹。
“你怎么还在这里画爹爹的小像。”分明辨别不出来的丑丑小人,表情凶悍,但下面写了坏爹,让身份昭然若揭。
宋眠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那不是我。”她没什么底气的辩解。
虽然确实不是她,但原主和她没什么分别。
“你画的还挺传神。”宋赴雪看着那些歪歪扭扭的字体猜,应该是作业写累了,才画小人像来发泄情绪。
还挺可爱的。
宋眠点头,轻轻抚摸着小人像,像是在隔着时空对话一样。
她又往后翻看,就看见宋赴雪的一些批语,
“用墨少,注意。”
“字未端正,再犯手板。”
但她印象中,从来没有打过手板,看来都是为了吓唬她的词语。
“你那时很乖,偶尔会犯倔,吓唬一下就乖了,根本不用打手板,懂事得不像话。”
宋赴雪唇角露出一丝微笑,像是回忆起从前。
宋眠便没有说话。
陆晋书看着面前的一堆书,想到自己的名字,突然间就对宋眠的以前有了些许认知。
他眸光微闪。
认真地看着书上的字,面色复杂。
在宋眠看过来时,露出一个温润如玉的笑意。
几人合力,将书册整理好,摆在书柜上,整整齐齐的一排书,看着特别有成就感。
宋赴雪打量着,大掌一拍,笑眯眯道:“好了,现在该进行下一步了,抄书。”
这么多孩子要用的书,都要现抄。
宋眠有些紧张,她觉得自己不是原主,可能写不出一样的字,在原主家人眼里,那不就露馅儿了。
然而——
她写出来的字,和原主一模一样。
捏了捏眉心,她心中疑惑一闪而过,却没有多想。
宋眠认真地抄书,做起这个,大家都很有惊艳,从文兰、宋濯、宋枕戈他们不再像做农活那样迷茫,执笔的姿势一出,那种自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特别迷人。
宋濯有一手好字,看得出来,幼时也是下了苦工。
宋枕戈的字里,带着几分铁画银钩,可见他内心深处,还是有些锋芒在。
几人为着秋收后的开学,开始疯狂的抄书。
宋眠很怀念现代的笔,写字又小又快,她用毛笔总是有些不习惯。
好在,幼儿启蒙用书大多不长,都是短而精悍。
她一回头,就见宋赴雪正打量着她抄的书,大有细细品赏的意思,顿时心里一紧,担心他看出什么来。
然而让她疑惑的是,对方接受良好。
甚至给她一种她就是原主的感觉。
宋眠不解,有些迷茫。
她写累了,就用灵泉水洗手,那些灵泉碰到手掌,在瞬间就带走了疲惫。
觉得舒服些了,就接着抄。
宋赴雪有些心疼,连忙道:“你歇着,让我来抄书就好。”
宋眠无语:“你以前的作业比这多多了。”
她喊累,他反而凶她娇气。
“那不一样。”宋赴雪理直气壮:“那是为了让你练字练的更漂亮,那付出再多辛苦也没事。”
宋眠摇头失笑。
她懂了这些未竟之言。
几人忙了好几日,才算是把书给抄好,三百千,每课十本,而宋赴雪和宋枕戈开始写教案,两人没有因为是村童就疏忽大意,而是认真准备,特别的用心。
而这时,宋赴雪去邻居赵婶子家,让她帮忙把想入学的孩童叫过来,他要一一选看。
赵菊芳一拍大腿,乐呵呵道:“明天辰时如何?”
宋赴雪点头:“劳烦你了。”
赵菊芳大气地摆摆手:“客气了。”
倒也不必这样客气。
宋赴雪笑了笑,这才回家去了。
第二天,天刚亮的功夫,门口就围着一群人,大家手里背着背篓,装着大米鸡蛋、芹菜、桂圆等,手里还牵着自家小童,满怀期待的等着。
陆晋书和宋枕戈负责引导秩序,而宋赴雪在人群中穿梭,观察着小童的反应,片刻后,他心里就有数了。
宋眠在心里数了数,一口气来了几十个小童,她不由得震惊于赵奶奶的人脉,这也太厉害了,感觉十里八村有点条件的人家都来了。
从五六岁到十二三岁,高高矮矮地站了满院子。
小院成了幼儿园、小学的感觉。
大家还都挺乖,宋眠猜测,主要得益于宋赴雪手里拎着的戒尺,竹制的,上面写着“邺水朱华光照临川”,明明很温和的词汇,但是在戒尺上,就显得让人胆寒。
果然一群小孩看见戒尺时,眼神瞬间变得清澈。
等人来齐了,宋赴雪就温声细语的开始问询,略对话几句,他心里大概就有数了,挑选了三十个小童,打算做考核,留下一半做学生。
“宋德明,你帮着告诉他们,我们的考核项目是什么?”
宋德明一听用到自己的时候来了,他毫不胆怯,主动立在最前面,大声地说着注意事项。
随着他解释的声音响起,宋枕戈重复一遍,又给大家发了小木棍,让他们在地上画着学。
原先教的是宋字,因为宋德明姓宋,现在姓什么的都有,自然不能教宋字,而是换了平,太平的平。
宋眠看着平字,眉眼微闪。
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望。
有的孩童能听懂,就乖乖地跟着学,有些实在不懂,就满脸茫然地看着。
赵菊芳也在篱笆外看着,着急的不行,恨不得进去帮着小孩做考核,特别她家有几个亲戚也在,更是令人担忧。
宋德明已经是板上钉钉能进的人,他还是很紧张地跟着学习‘平’字,争取还能好好地写出来。
这样才能服众,他想的很好。
不能给夫子丢人。
宋赴雪收学生也要看资质,他一直在观察着,希望能挑出几个好苗子。
好在有几个,他瞧着也是能教。
宋赴雪心中微定,第一批学生,这样已经很好了。
她在拼命烙馅饼,别人来都是带着礼物来的,她也得送点伴手礼,想来想去,还是馅饼好,自家能做,又是白面、肉,特别拿得出手。
在这时候,已经算是奢侈品的存在了。
宋眠包馅饼的手都快冒烟了。
这么多人,一家要两个馅饼,这么多户,够她忙活半天了。
陆晋书在帮着用荷叶、麻绳打包,他刚学会,但动作十分利索。
于是——
本就注意力不集中的小孩,闻着馅饼的香味,更是眼神忍不住往这边飘,那味香得让人觉得肚子里的馋虫都被勾出来了。
宋眠一锅一锅的做,等半个时辰过去,刚好攒够馅饼了。
没选中的人,不收人家的礼,还送两个馅饼出去,选中做学子的小孩,收了人家的束脩礼,再送两个馅饼,再有幼童版笔墨纸砚一份,都是基础款,送到宋赴雪肝疼。
这都是银子!
他早出晚归卖馅饼赚来的银子。
怎么能不心疼。
但他又没办法接受别人的礼物而不回礼。
没有选中的幼童被父母领着回家去了,剩下的孩童是被选中的,宋枕戈正带着学规矩。
现在读书很严厉,夫子手中的戒尺是真的会重重落在学子手上、背上、屁股上,全看夫子的喜好。
几个幼童坐进茅屋中,童稚的应和声响起。
而回家的孩童中,还没走出宋家村,就已经受不了馅饼的诱惑,开始闹着想吃。
其中有个小霸王似得孩子,更是刚转过弯,就开始闹着吃。
“爹!给我吃啊爹!闻着太香了!”
“回家分分吃!”
“不行,我现在就要吃!”
“不行也不行!回家分着吃。”
但小霸王哪里肯听亲爹的话,他一把夺过荷叶,撕烂荷叶就拼命的抢食,馅饼外皮微黄,吃起来口感很好,肉馅更是下的足,一口下去,香喷喷的全是肉,让人无从拒绝。
他原本想着只吃一口就行,谁知道一口结束还有下一口,他根本吃不够。
然而小霸王他爹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馅饼,冷笑:“抢什么?说了回去分着吃,就你长个嘴!”
小霸王他爹,小时候也是小霸王。
做小霸王,还得是他爹有经验,他毫不犹豫地把他吃了一半的馅饼塞入口中,剩下那个塞到怀里,一拍小霸王的脑袋:“给你娘吃,你不准吃。”
小霸王垮着脸:“回家跟我奶说,你抢我馅饼吃。”
老霸王嘿了一声,并不在意,他回味着馅饼的美味,咂摸咂摸,有点不是味:“难道去他家读书,天天都有这样好吃的馅饼?”
那真是爽死了。
他都想去读书了。
老霸王龇了龇牙,大巴掌糊到小霸王的头上,冷笑:“现在在我手里,你小子给我老实盘着,不许惹我不高兴。”
小霸王一行眼泪缓缓流下。
而另外一些家庭,相对来说和谐很多,虽然嘴馋到不行,却还是碍于长辈威严而不敢乱动。
特别是出自宋家村的东头的一户人家,他们早就知道京城宋家主枝的人回来在卖馅饼,口碑很好。
大家都有些期待想尝一尝。
回家后,立马就切了,每人也就分一小口尝尝,那小童吃着馅饼,有白面有肉,他昂着黝黑的小脸,满脸天真地问:“今天是过年吗?”
这伙食简直好到让他不敢置信。
“很喜欢吃?”他娘问。
小童点头,吧唧吧唧嘴,回味万分。
“好好吃,我们也做吧?”他眼巴巴地看着自己娘说。
妇人有些犹豫地摆摆手,叹气:“现在年成不好,哪敢放开了买白面吃,还是得收着些,免得到时候粮食不够吃。”
小童并不理解她说的这些,只听懂了不能吃,噘着嘴有些委屈。
“想吃。”他软软地说了一声,拉着他娘的手放在他干瘪的小肚子上。
他家收成不好,粮食不多,妇人孩子都要少吃,都瘦的干干巴巴。
妇人心疼,却还是安抚道:“等年景好了,家里有余粮了,就买馅饼给你吃。”
家里孩子太多,要吃都得买,这些混小子就一张嘴最能塞,想要满足他们,多少银子都不够往里面填,她又哪敢说什么要给他买。
小孩舔了舔手指,出门看蚂蚁去了。
*
宋眠想着左右无事,指使陆晋书和宋枕戈去挖黄土,她再捏几个煤炉出来,手工制品比较笨重,但相对比土灶,还是很轻便的,最起码这回能在地头吃上热饭,就很好很难得了。
她一口气捏了三个煤炉,这东西是黄土加麦秸捏的,容易损坏,但胜在很便宜。
老宋头立在篱笆处,盯着看了半天,没忍住道:“我好像看会了,要不我帮你弄?”
宋眠茫然抬眸,见是老宋头,就点点头。
“好。”她确实不擅长这个,老宋头要是愿意,那他就来。
老宋头有些拘谨地走过来,和宋眠、陆晋书打招呼,一拍身后宋德明的脑袋:“来帮忙递秸秆。”
宋德明:“哦。”
宋眠笑着拍拍他的头,笑着道:“我做了酸梅汤,正在晾凉,等会儿忙完了给你喝。”
宋德明:“哇哦。”
老宋头觉得没面子,又给他后脑勺来一下子。
宋德明:“啊。”
老宋头玩起黄泥来,果然比宋眠在行,他拿着煤炉研究,没一会儿就弄明白了,拿着黄泥摔摔打打,比宋眠仔细多了。
“这添加麦秸是极讲究的,比例对了,才能更加的结实不易开裂。”
老宋头说得头头是道。
宋眠不住点头,满脸认真道:“你在这上面是行家,我听你的,我也不太懂这个,就是心里有这么个想法,试着做出来。”
老宋头佩服了,笑着回:“你们年轻人的脑子就是好使,啥招都能想出来,我就想不到还可以这样,说起来,这不就是个小一点的土灶吗?”
他越看越觉得有门道。
宋眠点头:“是这个理。”
老宋头糊泥糊得又快又好,没一会儿就做了四个,他随口问:“你做这么多干啥?”
他家也用不了这么多炉子。
宋眠指着地上的三个泥炉,认真解释,左边这个是家里做饭使的,中间这个打算拿到街上卖馅饼的时候使,剩下的两个,是给老宋头家的。
毕竟收秋帮了这么大的忙,她想着回馈一二。
这样的小事念着想着,才显出感情来,这样对方帮了自己,也不觉得吃亏,下次还会再帮。
老宋头果然很高兴。
他呲着牙,笑得脸上的皱纹堆在一起,乐呵呵道:“还是你娃子想的周到。”
老宋头欣赏一会儿自己的杰作,这才背着手,哼着小曲自得其乐。
宋家人围着煤炉看,好奇地盯着。
“你这手艺很不错啊,看来年轻时,没少玩泥巴。”高秀笑着调侃。
老宋头:……
他嘿嘿一笑:“老婶子,你说对了,我小时候家里穷,我爹忙得很,也没啥玩意儿,就天天玩泥巴,有时候帮别人放牛还玩牛粪。”
都是那时候练出来的功夫。
宋眠咦了一声,她还真没见过人玩牛粪,好奇问:“不臭吗?”
老宋头回:“那时候不觉得。”
半大小子的身上,未必比牛粪香,他自己想想都有点懒得说。
“我回了,等过几日再过来看。”老宋头摆摆手,这才回家去了。
*
第二日,宋眠一早起来,就听见院子外面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眯着眼睛往外看,就见是几个小童结伴走过来。
她漱口时,就在想,这时候不用家长接送,属实少了不少事。
宋眠冲门口的宋德明摆摆手,示意他进来,笑着问:“不是辰时吗?怎么都来这么早?”
“应该是家里人上地干活了,就送来了。”
“原来是这样。”
宋眠略问几句,就和陆晋书一起推车往镇上去。
宋赴雪已经起了,他十万个不放心。
“你俩去,也没个大人,能成吗?”他纠结坏了。
一方面想要挣束脩,一方面又担心宋眠遇见什么事儿,没人帮她。
“宋叔,你放心好了,我帮你看着眠眠。”宋小树把自己胸脯拍的啪啪响,努力做保证。
宋赴雪更不放心了。
他看向陆晋书,这孩子面嫩,瞧着俊秀温柔,怎么也不像能扛事的样子,反正除了他,把闺女给谁保护都不放心。
宋眠:……
“爹,你得相信我。”
她现在是怪力少女,一般人还真打不过他。
在老父亲的满腔担忧中,陆晋书推着推车,宋眠带着他们去梧桐树下摆摊。
前些日子收秋,都没有来街上,也不知道位置有没有被占,毕竟他们有农活,别人可没有。
宋眠远远地就看到梧桐树下是空的,她顿时高兴了,连忙带着几人去占领地盘。
“你们怎么才来啊,我都等好久了。”
“是啊,这么久没见你们。”
“这一口馅饼,快想死我了。”
“哎,我自己也试着做,但不是这个味,吃着不得劲。”
“是吧,快给我来十个。”
“我要五个。”
第22章 第22章宋眠依旧做男子打扮。时……
宋眠依旧做男子打扮。
时下很流行,道袍、直裰、襕衫等,原本属于读书人的装扮,都穿在寻常百姓身上,只要没你有钱,就可以这样穿。
她觉得十分方便,穿上就有些脱不下了。
她袖子挽起来一截,露出干净的双手,正在马不停蹄地包馅儿,一边笑着安抚食客。
“近来农忙,在收秋呢,没什么功夫来镇上卖馅饼。”
“想馅饼了?你别说,我做梦的时候,都听见馅饼在喊,哎呀想食客了。”
“哈哈哈,要十个?可吃得完?我明日还来。”
“好好好,五个,等我慢慢做,这馅饼要烙够时辰才香。”
她嘴里说个不停,还顺便过一眼谁买了多少,应该多少钱。
“你们做生意这记性是真好,叫我自己说完的话都记不住,更别提让我记这些了。”
宋眠瞥了一眼,没见赵博生几个学子,有些好奇地往学堂方向看了一眼,每次她来,他们都要过来买馅饼,可能是这几日没来,他们以为她不做了。
谁知——
说曹操,曹操到。
赵博生穿着月白的锦绣襕衫,急匆匆地赶过来,扬声道:“怎么这几日没来?我每天都吃不好,每天都要来瞧瞧你可曾来过。”
真是抓心挠肝。
没有人懂那种挂念的感觉。
就为了一口吃的,却怎么也吃不到。
宋眠轻声细语地又解释一回,这才温和道:“往后就稳定了。”
赵博生叹气:“可别走了,我真是好几日吃不好,都想去宋家村找你了。”
宋眠:……
这就不用了。
就一口吃的,说得这么吓人。
赵博生点了三个。
后面又有人来排队,宋眠赶紧道:“馅儿不够了,不用再排队,明日再来,或者隔壁水煎包和我家配方一样。”
今天格外火热。
好多熟客都围着,七嘴八舌的讨论着,那热情洋溢的样子,让宋眠心中生出些许愧疚。
转瞬她又摇摇头,她是来摆摊的,不是来996上班的。
不准时很正常。
她又没有说自己一定要日日都来摆摊。
宋眠想说你们多忍忍,到底没敢,只笑着讨饶:“实在是农忙走不开,明日是大集,我多备些馅儿,有空的都来吃。”
她这样一说,围观的人群着才慢慢散开。
有的知道她和隔壁水煎包是一家,就凑着去排队要买。
陆晋书一边收着摊子,一边压低声音道:“生意这样好,我们可以再多备些馅料,我练练包馅饼,你就负责拌馅儿和烙饼就成,这样做的更多,你又不累。”
他一个男人,有使不完的力气,正好拿出来用。
宋眠垂眸,跟他说回去再说,这才跟孙二丫打招呼,说是他们先回了。
本来两家卖的差不多速度,但今天蹲水煎包的人格外多,一窝蜂都卖完了,在这也没什么事,不如先回家。
孙二丫和宋小树现在卖吃食也熟门熟路,闻言点头。
宋眠带着陆晋书回家。
走在路上,她才笑着解释:“咱家的情况,你现在也了解了,我祖父先前做了首辅,现在家里落罪,维持这样吃喝不愁的状态,才不引人注目。”
等三年后,新帝造反,皇帝就顾不得这些,她们想做什么都方便。
陆晋书眸光温柔地看着她,肌肤被太阳晒得有些发红,他点点头,脸上扯出一抹笑:“我也会努力赚钱,让你穿的跟镇上的小姑娘一样好看,泛着光的马面裙,还有头上的绢花。”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
“这棉衣,我很喜欢。”前时都是化纤比较多,各种聚酯纤维,她每次都要找纯棉布料找很久。
可能很多人觉得她不能穿绸缎布料比较可怜,但这么纯天然环保的棉布,她真的很喜欢,也不觉得委屈。
陆晋书乖乖点头:“那我们就买你身上这种布料,堆满一整个屋子。”
宋眠在前面走,看着百姓在种小麦。
在她记忆里,种小麦有专门的播种车,但是今年天气大旱,犁完地之后,都是从井里汲水出来浇地,也幸好这一片有水源,不像别处,干旱到吃水都难,更别提浇地。
“百姓真苦啊。”她叹气。
幸好现在玉米、土豆、红薯这三件套已经传进来了,要是再早些穿越,怕是要想法子出海找这些良种。
陆晋书面上露出几分愤慨。
“前首辅在时,量地发地,我们都以为,往后这日子就好过了,谁知道,首辅刚不在,政策就改了,才混几天水饱,又要过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宋眠哑然。
王朝末年,各种问题积压,已经到了积弊难除的地步。
非一人之力能撼动。
等两人回家后,就听见茅屋中传来郎朗读书声,幼童稚嫩的声音很清晰。
陆晋书做事情的时候,眼神不由自主地往那边飘。
宋眠看着他晶亮的眼神,耳边的一撮碎发被风吹得来回飘,她心中一软,说起来,陆晋书也就初中年级,还小呢。
“你去跟着听,要不然连宋小池都会读书写字,偏你不会。”
她从屋里拿出一套笔墨纸砚,是先前宋赴雪送她的。
“你先拿着用。”宋眠鼓励地看着他。
陆晋书一时无言,他薄唇紧抿,目光紧紧地盯着宋眠,脸上像是要笑,又有些看不出,反而有些无措。
“我,去读书?”
他做梦都没敢这么梦。
“嗯。”宋眠摆手:“听话。”
“听。”陆晋书握着手里的笔墨纸砚,目光灼灼,像是燃烧着一团火。
宋眠弯了弯唇角:“快去吧。”
她自己去打水洗漱,现在早晚已经有些凉了,但中午的阳光依旧热烈,晒得人脸疼。
用灵泉水镇一下,整个人都会舒服很多。
她起身,就见桌面上摆着石榴和红枣,应该是昨天送来的束脩礼,她剥开石榴吃,红红的果子很像红宝石,晶莹剔透,吃起来是一股甜水。
宋眠不爱吃石榴,嫌费事,又洗了枣子来吃,农家自己种的枣,吃起来又脆又甜,她连吃了好几个,就听文兰喊,说是该吃晌午饭了。
“来了。”她应了一声,又去学堂喊他们放学。
孩子们自己回家吃饭,院门外已经聚了好几个,还有家离得远,实在没法子回,就有些为难的来跟宋赴雪商量,看晌午吃饭怎么弄。
宋赴雪思忖片刻,看向邻居家。
“赵婶子,你看你家能不能帮着做饭,让他们凑钱给你家工钱,一个月也不少钱了。”
他认真商量。
“现在力工去城里扛沙包,一天十文钱,我家出个人做晌午饭,只收五文,看最后几个孩子,再定怎么收费。”
赵菊芳毫不犹豫地应下了,他家人是真多,原本自家也要做饭,几个孩子是多些事,但不算什么。
最后除了本村的,有十个孩子要在这边吃饭。
赵菊芳有些懵,她有些不会算钱了。
“一个月总共需要一百五十文,每个孩子十五文,管一个月帮忙做饭,但是米和菜要自己送来。”
宋赴雪把两边凑到一处,商量着来。
学子这边没什么意见,在家吃饭,也是糙米、地里结的菜。
拎袋子过来,都吃不完。
说好之后,宋赴雪松了口气。
他家人很少,文兰忙着一家子已经很累了,不能再给她添负担。
这样一来,任务也甩出去了,而且解决的很顺利。
很完美。
几个学子的家长也高兴,这样不用每个月奔忙了。能把孩子送来读书,都是家里有点余钱的,这么一点小钱,还是舍得出的。
宋眠吃着茄子焖豆角,听文兰说,菜地里最后一茬豆角秧也枯了,又到青黄不接没菜吃的时候了。
“那发点绿豆芽吃。”她记得小学有这样的实践课,具体记不清了,就记得几天就长的郁郁葱葱。
但文兰不会。
她满脸迷茫,在宋家获罪前,她从未接触过这些。
“黄豆芽也行。”她家粮仓里有那么多黄豆,应该是一样的。
“曾祖母,怎么发豆芽?”宋眠知道,但她只能先求助家中的老人。
高秀一早就等着他们问,一听见问,连忙道:“这个简单,在箩筐上铺一层麻布,把黄豆倒在上面,撒一层水,用湿麻布盖着,看上面有点干,就再淋点水,保持湿润,这天气适宜,应该三天就能吃了。”
文兰默默记下。
在没有新鲜菜的时候,豆芽就很重要了。
几人正在聊天,就听见有锣鼓响,紧接着是宋志文那老迈的声音响起:“乡亲们,都来大磨盘这里开会。”
“乡亲们,大磨盘开会!”
宋眠有些疑惑,就见宋赴雪叹气:“要加收赋税了。”
她瞬间就懂了。
果然,宋志文在磨盘边上蹲着,也是愁眉不展,他家作为里正家,是要富裕些,但也没到能交这么重税的地步。
“每亩地要交五升?”村民果然议论纷纷。
如果在平常年,那勒紧裤腰带,也不是不能过,但如今是灾年,收成那么差,交五升上去,剩下那一点,都不够吃。
“哎。”叹气声不绝于耳。
宋眠也想叹气了,那可是五升!够她换不少白米吃了。
这真是要百姓的命了。
但没到山穷水尽那一步,大家还是骂骂咧咧地把赋税给交了,谁也不敢说什么。
赵菊芳跟着他们往回走,小声提点:“要多放一升,收粮的漏斗要大一点,要是差得远,把你粮袋子踹翻了,你还得自己收起来,重新送一份干净的过去。”
宋赴雪:……
小民的生存之道,如果不是有人提点,他们真的不知道。
第23章 第23章“各有各的智慧,你们真……
“各有各的智慧,你们真的很厉害。”
宋赴雪夸赞。
赵菊芳刚想笑,一想到要交那么多赋税,就忍不住叹气不已,她家原本好过些的日子,又要紧巴巴了。
这还是天子脚下,说起来也是半个京城人,向来比别人富裕些,不敢想那些偏僻地区,日子该多难熬。
宋眠看着他们一麻袋一麻袋的往外运豆子,这五升,原来是五升米,而不是五升豆。
一字之差,谬之千里。
那他们要多交一半的豆子,这实在是多!
盛夏大旱,粮食减产一半,再交完税,剩下的还不够自家吃的。
“这日子怎么过啊。”赵菊芳算完,也是愁眉不展。
她说着,就忍不住满脸感激地看向宋眠,低声道:“多亏你教二丫卖水煎包,要不然我家的日子哟,还真是不知道该咋过了。”
人多,吃得也多。
碰上灾年真是没法子。
宋眠温和一笑:“也是二丫争气,你们配合,一家子心齐,劲都往一处使。”
要不然他家人多,要是有人拖后腿,这买卖反而更难做。
说起这个,赵菊芳自豪地昂起头,乐呵呵道:“那可不,说起这个,我家都是好孩子。”
她笑完,又苦着脸开始数麻袋。
“哎,造孽哦,要交这么多税,还要撑到来年六月割麦才续上粮。”
宋赴雪也沉默了。
他一直以来的坚持,此刻摇摇欲坠。
那句问话,再次在心底响起。
“你到底是忠于这片土地上孕育的百姓,还是坐在龙椅上的九五至尊。”
他在心里想了想,双眸微阖。
他父亲……是忠于这片土地,忠于这片土地孕育的百姓吧。
宋赴雪苦笑,终究是父亲对了。
他错了。
人性……就是没有人性。
宋赴雪沉着脸,推着堆满麻袋的推车,汇聚在送粮车队里,听着大家沉重的呼吸声。
那些黝黑弯曲的脊背,和肩上搭着的一条泛黄破洞的麻巾,处处都透着局促,但送过去的麻袋,却是崭新的。
他满脸怅惘。
很快就到了镇上,一路上能碰到好多送粮队伍,大家如丧考妣,没有一个能笑得出来。
宋赴雪抿了抿嘴,看着宋志文弯着腰,脸上的褶皱笑到堆起来,和为首的衙役打招呼,生怕村民被为难。
要想为难村民,那实在太容易,说你的豆子不够干,让你回家晒去,或者说你家豆子不合格,要交新米上来,折腾不说,家里哪拿得出来新米。
再者,你就算把斗给填满了,多踢两脚,那缝隙松了,多出来的空间,就得你拿粮食填。
“老爷,瞧瞧我们这粮,小老儿看着晒的,干蹦蹦的。”
衙役认识他,以前宋家如日中天时,宋家村的人最好说话,让交就交,没有推诿的。
他也佩服宋首辅,见他们落魄了,也不曾为难。
等轮到宋赴雪来交粮,不等众人介绍,光是看他的气质,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
“宋公子?”衙役客客气气地作揖。
宋赴雪有些意外,他不曾见过这些衙役,没想到他们认识他。
“这一袋你拿回去,够了。”
衙役很客气。
宋赴雪连忙作揖道谢:“有空光临寒舍喝茶。”
衙役点头:“宋公子客气。”
推着一袋粮回去,宋赴雪弯唇笑了笑,推着自己一麻袋的黄豆,又回家了。
不管高位怎么尸位素餐,在平静的生活中,总是有很多善心的人。
宋赴雪一路上心情都很好。
等回家后,见宋眠在练大字,就笑着道:“今天去交粮食,人家猜测我的身份,没多收我的一升。”
他素来含蓄,这会儿也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宋眠看他高兴,也跟着笑了,她压低声音道:“那多好呀,说明祖父很得人心,他做的一切,没有错。就算顺德帝会遗忘祖父的功德,但史书工笔,后来人也会记得。”
这是真的。
历史上,对于宋准首辅有着绝高赞誉。
所有人都记得他的成就。
宋赴雪不知未来,他心中所有的忐忑不安,都需要现实经历的事情来抚平。
“嗯,后来人会记得。”
“人生太长了,未来一千年,两千年,肯定会发展出很多现在没有的东西,就像我们看秦朝历史一样。”
宋赴雪轻轻抚摸着书稿,声音温和。
“逐玉说得也对。”他神情复杂。
宋眠好奇地看着他:“谢小叔说了什么?”
“他……说,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眠:?
就算经过了系统教学,但儒家思想没有深入骨髓,再加上他家是武将,手里有兵,真被逼到山穷水尽,或许真的会反。
但新帝不姓谢啊。
她挠了挠头。
她确认自己的历史学得挺不错,应该是造反了,但没成功,被人截胡了,在历史造反史上,也是常有的事。
比如大梁朝太//祖,红巾军起义,娶了人家闺女,顺手接了人家势力,直接肥了一波。
“那我们要……”宋眠满脸神神秘秘,以手为刀,在脖子上比划。
宋赴雪黑线。
他有些虚弱地放下她的手,低声道:“还没到那一步呢。”
宋眠歪头:“哦。”
那挺让人失落的。
她还是比较期待能够奋起造反,干他丫的,但朝廷为了避免文臣被贬谪之后造反,已经让他们不能沾染丝毫兵权,所以他们就是只有一张嘴皮子利索,想要造反,那是一点条件都没给。
在想到谢逐玉后,她想着他人那么好,瞬间就明白他们有什么顾虑了。
谢家无辜,他们是保家卫国的英雄,不应该卷进权力斗争。
一个国家,能出一个将才,就能使家国稳固,若是出了差错,谢家人没了,再挑不出第二个将才,那百姓危险了。
“所以说,太有良心的人,当不了皇帝。”
要足够心脏才行。
宋赴雪深有同感的点头。
以前的他,不屑一顾,现在的他,恨不能刻骨铭心。
两人浅浅地聊几句,扫视着四周无人,这才放心下来。
“你开学堂,感觉怎么样?”宋眠好奇问。
说起这个,宋赴雪就忍不住叹气:“这是我带过最朽木的一届。”
宋眠:……
这话她熟。
从小学听到大学,老师们的口头禅了,比他们的卷子出现频率还要高一点。
“都是村童,以前连句雅言都听不到,突然间接触书本,自然心生彷徨茫然,你慢慢教。”宋眠望天。
当老师哪有不疯的,她以前的同学,毕业后去当老师,那真是肉眼可见的班味。
没有快乐只有痛苦。
宋赴雪不住叹气。
“我以前,教你和你哥他们,一点都通,从未让我烦心。”
他唏嘘不已。
宋眠哈哈一笑,有些幸灾乐祸,不管干啥,变成上班之后,就显得没有那么美好了。
比如她卖馅饼。
在以前做项目时,她熬夜熬到凌晨没有头绪,都想不管不顾,摆个小摊,就动动手动动嘴皮子,不知道有多幸福。
现在:这幸福谁想要谁就拿去吧。
揉不完的面,烙不完的饼。
她感觉自己都要变成一只烙到表皮焦黄的馅饼了。
宋赴雪拿出童子练的大字,更是一整个崩溃脸,叹气:“我撒把米,在地上,鸡都比他们啄的好看。”
宋眠吐槽:“要是人家本来就写得好,又何必花钱请你教。”
宋赴雪捏了捏眉心:“你来批改。”
宋眠信心十足,批就批,她是一个很宽和的性子。
但是作业在手,她发现自己也没有那么宽和。
她爹说的真没错!
有些字,她甚至都不认识了。
但是幼童嘛,她在表示理解和他到底在干嘛之间徘徊,最终惆怅一叹:“爹,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了。”
宋赴雪嗤笑一声:“你知道就好。”
他在写字帖,孩子基础差,在基础上就得多费心,他先每个字打头写,让学童在后面照着写。
这样更直观一点,要不然写到后面,描画的都不像了。
宋眠习惯了现代的夸夸模式,她每个后面都写上简单的夸赞话语。
宋赴雪看得叹为观止。
直到看见陆晋书的作业,他是成年人,对笔的掌控力要强一点,写出来的字,虽然不成样子,到底模仿个几分。
“晋书倒有天分。”宋眠端详着,不住口地夸。
宋眠点头。
毕竟是大龄,又没读过书,能写成这样,确实很不错了。
两人把作业批改好,宋枕戈这才回来,他笑着道:“我方才去打水,好多乡亲跟我们打招呼呢。”
人和人之间的相处就是这样。
他觉得你能用上,就对你亲热几分,他觉得你用不上,便少了几分热切。
宋眠闻言,不由得轻笑起来。
宋枕戈惯常喜欢热闹,在宋家村这段时日,确实苦了他了。
“等会儿把这些作业拿去,烧给你祖父看,叫他也头疼头疼。”宋赴雪乐呵呵道。
宋眠:……
好孝顺的儿子!
宋赴雪说完,当真拿着一沓作业起身,要去祖坟祭司。
宋眠:?
这就去吗?
宋赴雪说去就去,提着一包火纸就去了。
祖坟竟然在后山上,一片山清水秀的地方,刚上山不久,就能看到神道,有兽首人身的镇墓兽,直通山上陵墓。
神道由58块石板铺成,寓意宋准的寿命为58岁。
等神道走到尽头,就是一座陵寝。
“大梁上柱国太师宋文忠公之墓”
宋眠神色复杂地看着,在蒲团前,跪着磕了几个头。
立碑文时,极尽溢美之词,后来的翻脸,也显得猝不及防。
她认真地读着,好像在隔着碑文和她祖父对话一样。
有种很奇特的感觉。
第24章 第24章宋赴雪果然把作业一一烧……
宋赴雪果然把作业一一烧给他爹,神情愉悦道:“爹呀,为了避免你在下面寂寞,我给你烧了份作业,你去梦里多指点他们课业哈。”
火光亮起,照的他脸颊光线明灭。
“当然,到你出力保佑你祖孙的时候了。”
宋赴雪说着,面色晦暗。
“爹呀,你可曾料到,宋府如今的境地?”
你赌他的一丝良心,赌输了。
宋眠跪在一侧,听着宋赴雪絮絮地说着话,她在这一刻,有了明悟。
以他的角度来看,面前的土堆,躺着他至亲之人。
宋准的陵墓很标准的一品大员的规格,而他的妻子应该享受一品诰命的规制,却因为获罪,只是一个简单的小土堆。
那边大大小小,一堆小坟包。
都是在狱中获罪,被亲友草草埋葬。
宋赴雪在长辈的坟头,挨个烧纸磕头。
宋眠也跟着磕。
两人跪了一膝盖土回家去了。
宋赴雪有些高兴,让宋濯去打豆腐,笑着道:“今晚喝两盅。”
宋枕戈凑过来,喜滋滋道:“我也喝两盅?”
“你和晋书都喝。”
宋枕戈:?
同意来的太快,他甚至有种不真实感:“家里穷的要卖我俩了?”
宋赴雪一噎,给他一个白眼。
还是心情很好:“嗯,就卖你。”
陆晋书也跟着笑。
感受到他高兴,大家都跟着高兴,毕竟生活不易,眼瞧着要走上正轨了,确实都是好事。
私塾开着,馅饼卖着,最起码吃喝是不愁了。
宋眠挽着袖子,兴致勃勃道:“那我来炒菜!咱吃顿好的。”
说着,她就去邻居家买鸡。
“赵奶奶,我来买只大公鸡。”她隔着篱笆喊。
赵菊芳听见,打开门,笑着道:“想吃炖鸡了?看中哪只,我给你逮?什么买不买的,没必要了。”
宋眠连忙道:“按实价来,要不然我去别家了。”
赵菊芳这才乐呵呵道:“那么在意做什么?”
一说要逮鸡,老宋头先去,他笑出满脸菊花褶子:“我来我来!保管挑的又嫩又肥。”
他下手又快又狠,虽然年纪大了,但动作很灵活。
很快就捉到一只鸡。
宋眠拎着鸡,笑眯眯地放下五十个铜板。
“收着,给二丫炖肉吃!”
孙二丫怀孕了,她整天忙得厉害,都不知道自己有晕,还当是太忙了,导致的月信不准。
当肚子大了,才知道,是有喜了。
但她要强,不肯服输,一直都在陪着一道做买卖。
好在她身体结实,做事还挺利索。
宋眠提着鸡回家后,看着鸡,回想先前杀鸡的样子,拎着脖子开刀,她现在没有当初的胆怯了。
杀好后,丢在沸水里烫毛,陆晋书接过活,帮着拔毛。
“拔毛呀。”宋小池凑过来,用细细的手指想来拔,刚一伸手,就被臭回去了。
“臭臭鸡。”
一点都不香。
宋眠听罢,哈哈大笑起来,文兰在削土豆,笑着道:“你要是嫌臭,等会儿炖好肉了,你可别吃。”
宋小池歪着小脑袋,看看鸡,满脸嫌弃:“我不吃。”
陆晋书动作很快,把一只鸡收拾得干净利落。
“这样白白的干净鸡,你吃吗?”
“不吃哦。”
宋小池还记得刚才的臭臭样子。
陆晋书:……
还挺爱干净。
几人说笑着,很快就在铁锅里把鸡炖上了。
“有点香啊。”宋小池瞪圆了眼睛,满脸不敢置信。
宋眠笑眯眯道:“这是刚才的臭臭鸡哦,小池宝贝说不吃的。”
宋小池:QAQ
他申请收回!
几人说笑着,围着煤炉,很快就把肉给炖好了。
孙二丫藏在篱笆的阴影处,小小声跟宋小树说:“你说我现在装着去借盐,顺便蹭顿饭咋样?”
宋小树咽了咽口水,也小小声回:“你说我跟你一起咋样?”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馋。
如果说,没有吃过宋眠做过的饭,那他一切都能忍,但现在,他们是吃过了,再闻见味儿,那真是要命了。
还不等两人谋划完,就被赵菊芳拎着耳朵拎回家了。
“馋了?我们也杀鸡吃。”
赵菊芳无奈。
孙二丫撇撇嘴:“也行吧,勉强了。”
赵菊芳:……
这孩子卖水煎包以后,腰包鼓起来,这脊骨也硬挺起来了。
宋眠不知道邻居家发生的事,她掀开锅盖,见汤汁正在咕嘟咕嘟冒泡,油亮油亮的,看着就很有食欲。
“把风门打开,该大火收汁了。”
她在炖鸡,文兰在灶上煎豆腐,两人各做各的,各忙各的,做起来倒也很快。
“再炸个花生米、凉拌个黄瓜皮蛋,当下酒菜。”
高秀在边上指挥。
宋濯就打下手,人手不够的时候,就是个小孩,也要来帮忙。
一家子很快就置办出来四个菜。
最中间的一大盆炖鸡,最馋人,宋小池努力地把视线移过去,奶里奶气地喊:“曾祖母,您快上座。”
宋家的规矩,长辈先坐桌。
宋眠笑着摸摸他脑袋,宋池很乖,轻易不闹人,愿意安安静静地听你说话,没有丝毫熊孩子的气息,她很喜欢。
“池哥儿想吃什么?”
“把鸡腿给曾祖母和二叔和娘吃,小池吃什么肉肉都香。”
一番话,说得众人高兴极了。
“给池哥儿和濯哥儿吃鸡腿,给眠眠吃她最爱的鸡翅还有心肝。”
高秀很快分好了,剩下的肉还有很多。
宋赴雪抱出酒坛,给几人挨个倒酒,笑着问:“眠眠要来一杯吗?”
“嘶,要,尝尝。”
宋眠前十就喝过啤酒,没喝过别的酒。
想着古代都是低度数酒,应该没事。
但——
她忽视了一句话,都是自家酿的,没什么度数。
喝的时候,很清甜。
配着炖肉吃,并不觉得有什么异常,她甚至还很清醒地加入了他们热烈的讨论。
宋赴雪担心有锦衣卫监听,所以说话很克制,并不议论朝政,而是和他们一起讨论到底是‘稻花香里说丰年’还是‘莫笑农家腊酒浑’更能体现田园风光。
“我觉得是稻花那首!很有农家意境。”
“我觉得是腊酒浑,那个足鸡豚真的很有农家风味。”
宋赴雪和宋枕戈争执不下。
一齐看向宋眠。
“我觉得都好。”她给出了万金油回答。
宋赴雪不服气,和宋枕戈又争辩起来,从田园诗的开端,聊到兴盛。
“反正腊酒浑不行!他被贬官,走到路上别人招待他!那能是普通农家吗?最起码也是地主,才能足鸡豚!”
宋眠帮腔,“你这跟怀民亦未寝有什么区别?”
宋枕戈幽幽道:“有,你再说,我不给你起好眠,我给你起个未眠的名字,让你睡不着觉。”
好恶毒的诅咒。
“晚啦,我已经叫好眠了。”宋眠哼笑。
“所以怀民到底眠未眠?”
宋枕戈故意逗她。
宋眠:……
小气鬼,喝凉水。
“眠啦眠啦。”宋眠告饶,她这会儿精神头上来,就觉得有些晕乎乎的了。
“让你知道小叔的厉害!”宋枕戈叉腰狂笑。
然后被高秀一巴掌拍在后脑勺:“睡觉了,喝点酒就张狂,连自家姑娘都欺负。”
宋枕戈露出个讨好的笑。
几人见夜色深了,这才各自散了。
宋赴雪喝了几杯酒,还算清醒,他坐在院中,看着黛紫色的深空,星子闪烁,遥遥地望着他。
“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
“爹,你若知晓后辈惨状,可会有星点后悔?”
“应悔啊应悔,不悔啊不悔。”
“呵。”
宋赴雪含混地吐槽,半晌喝掉最后一口酒,就回茅屋去了。
隔日,宋眠睡醒,天光已然大亮。
她猛然坐起来,穿好衣裳出来,就见学堂已经上工了,而陆晋书已经把推车摆好,就等着一道出去了。
宋眠连忙刷牙洗脸,急声道:“马上好,马上好。”
她刚应允,今日多做些,结果就迟到了。
真不是故意的。
等她匆忙赶到梧桐树下,就见那处已经围了一群人,正望着她来的方向。
“宋公子来了!”
“哪里哪里?”
“还真是宋公子!”
在一群惊喜的大叫声中,宋眠姗姗来迟,她连忙道歉。
“对不住各位,昨晚吃了两口酒,就醉倒了。”
众人:……
“两口酒?”抱小孩的妇人闻言有些无语,满脸恨铁不成钢:“你这小公子酒量不行啊,得多练练。”
宋眠一边支摊子,一边随口回:“在练了在练了。”
这是孙二丫夫妻俩和一众食客帮他们占的位置,宽敞又平展,她很快就收拾好了。
“诸位稍等,这火一架上,饼就熟得快了。”
“劳烦诸位排队哈。”——
作者有话说:存稿中:《穿成始皇养的崽后》建国后不能成精的上古奇兽灵夔,啪地一声穿越到了秦朝,还附带攻略系统。
攻略目标:成为秦始皇的一生挚爱。
附带“倾国倾城”“身娇体柔易推倒”金手指。
系统:这还拿不下你.jpg
然后——
他就穿成了扶苏,秦始皇长子。
扶苏:哇,你们系统玩得好花
系统:……
系统:不,不是这样的!穿错人了你听我解释!
因为出bug穿错身份,系统进入了摆烂模式,每天看着宿主吃吃喝喝正事不干,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哪知道未来的某一天……
攻略目标竟然达成了!
扶苏:谁说父子情深就不是挚爱了?
1,真三岁半崽崽!
2,只会撒娇吃吃喝喝
3,亲情治愈向,团宠
4,卷崽不如卷他爹!始皇基建!(狰狞脸)
5,崽崽当然要躺平喝奶!
第25章 第25章晨光出照,梧桐显黄。……
晨光出照,梧桐显黄。
宋眠立在梧桐树下,双手翻飞,不停地包着馅饼,她手熟了,一拍一塞一揉一压,一个圆圆的馅饼就落在了鏊子里。
很快就把鏊子摆满了。
她还接着包,而陆晋书就立在一旁,帮着看火候,见馅饼微黄,就翻个面再烙。
两人配合着烙饼,很快就出了一锅。
陆晋书按着前面人点的,很快就包好了放着。
“都不要急,今天备了二十斤馅儿,满推车都是,只要等一会儿,每个人都有。”
宋眠说得信誓旦旦。
然而——
她低估了庆和镇对于馅饼的热情程度。
鏊子都没停,馅饼一直在烙,甚至有人等不及,在边上看了半天她烙饼,硬是要买生的回家自己烙。
“这……要控火候的。”宋眠有些迟疑。
毕竟买回去要是烙糊了,不好吃又要坏她的招牌。
“我做了一辈子的馅饼。”老妇人嘿嘿一笑:“吃过的馅饼比你娃子见过的都多。”
宋眠闻言黑线。
问她要几个,又用荷叶包给她,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烙熟了再吃,要是觉得不妥当,拿来给她看看,吃食嘛,安全最要紧。
“知道了知道了,你这小公子啰嗦。”
宋眠得了啰嗦的名号也不恼,只笑着道:“啰嗦点没事,只要不出问题就成。”
老妇人和人群中相熟的人们说了两句,就转身离开了。
“不建议诸位这样做,稍微等一等,和身边人聊聊天,时间过得很快的。”
宋眠笑着道。
她年岁小,还没长开,有点雌雄膜拜的味道,总体来说,那眉眼太过精致,又有英气,还真分不清是姑娘还是小子。
她又一直男装示人,旁人也觉得她是小子。
故而一直喊她公子。
这时候也很好玩,许多女子惯常穿男装,又有许多微末学子,惯常穿女装。
主打一个穿衣自由。
不过宋眠还没见过学子穿女装,寻思有机会让赵博文给她介绍一下,好歹看一眼,见证历史。
“宋公子,不若聊聊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一个妇人打量着她,笑眯眯道。
宋眠:……
“我喜欢那种软萌的姑娘。”她老老实实道。
她自己整天比较刚硬,也没什么趣味,就喜欢那种香香软软爱撒娇的小女孩,算是弥补自身的些许缺憾。
她缺这些,在看到时,就有些移不开眼。
众人问她喜欢的姑娘,并不是真的想知道,而是想看到小少年听到类似话题那羞涩扭捏的态度。
她太过坦然,反而失了乐趣。
妇人询问两句,见她眸光清澈,不见丝毫羞涩惊慌,反而说起自家事来。
“我那小姑子,真是烦人的厉害,家里那样有钱,也不肯帮衬我们一二,我家里有三个孩子,让她帮忙带,她也娇气的厉害,说是什么三个孩子带不过来。”
“是啊,那你婆婆不帮你带吗?”
“大的带到十岁,小的带到七八岁,我担心跟我不亲,就弄过来自己带,谁知道她就撂开手了。”
那妇人越说越起劲,从婆婆骂到小姑子,再把相公也骂一遍。
宋眠侧耳倾听,吃瓜吃的起劲,就听妇人语重心长道:“宋公子,你往后可要对你老婆好些,她为你生儿育女不容易的。”
“嗯,都听嫂子的。”
她笑着应了一声。
手中动作未停,很快又烙出一锅饼,刚在箩筐中放好,就被预订完了,陆晋书一一用荷叶包好,递到食客手中。
妇人不住感叹:“你兄弟俩这长相绝了,再没有比你们更好看的小公子了。”
宋眠:……
以前她爹在的时候,妇人们都在看她爹,毕竟她爹才三十出头,肩宽腿长,美大叔要比黄毛小子有看头。
现在宋赴雪在家教书,她和陆晋书就成了调侃的对象。
宋眠没有搭茬,只笑着烙饼。
妇人们见她笑,又忍不住道:“这孩子真俊啊。”
宋眠:……
求求了,还是她爹来吧。
陆晋书将箩筐中的馅饼都包好了,都递给他们,不动声色地挡在宋眠面前。
宋眠黑线。
倒也不用这样。
“没事。”做生意怕什么被看,再者都是女人,实在没必要。
陆晋书固执地看着她,最终在她清澈的眼神下,放弃了。
今天带了双倍的肉馅,想着要多卖些时候,没想到一直有人排队,把饼做完了,也就卖完了,快得很。
隔壁孙二丫都羡慕了。
“你们聪明人,卖馅饼都比我们强。”
宋小树很赞同地点点头,满脸都是敬佩。
他俩跟着宋眠,属实过上好日子了。
卖完后,宋眠就收拾着东西要离开了,她先去杂货铺买了点糖果点心,给孩子带点小礼物。
糖葫芦、松子糖、什锦糖、桂花糕。
挨个买点,带回去,宋眠瞧着这糕点比较少,又想起一种老式糕点,蜂蜜鸡蛋糕,在她儿时很风靡,她那时心心念念的就是考试考得好,院长妈妈能够奖励她一块吃。
她大学毕业后,刷小视频时,看到做鸡蛋糕的她就移不开眼。
这个真会做。
宋眠想着,家里条件好很多,也可以试着做了。
所有的蛋糕都离不开三样东西:糖、油、蛋,其中就白糖贵,但狠狠心也能买。
宋眠说干就干,当时就买了。
“一斤糖一百五十文?”宋眠惊讶。
在现在,一斤糖也就五块八块,但是在古代,糖属于奢侈品,贵的厉害。
贵也得买。
宋眠买了一斤,有些心疼,幸好今天卖了很多馅饼,就算花销这么厉害,剩下的还是很多。
等回去后,就见宋濯和宋池正在大声领读。
她洗漱过换好衣服,包着头发走出来,这才舒服很多。
想要做鸡蛋糕,就得有烤炉,这时候自然没有,但她有黄泥。
这东西满世界都是,挖一筐子回来,就够做烤炉了。
于是——
陆晋书帮着和泥,老宋头从门前路过,瞧见了,立马很感兴趣地过来了。
“要帮忙吗?”
“要的要的。”
宋眠说了一声,笑着道:“要谢谢宋爷爷了。”
老宋头当即就忙开了。
烤炉没做很大,跟个大筐子一样,等晾干了,就能试着做烤小蛋糕吃了。
好在做泥炉,大家驾轻就熟。
三日后,见泥炉已经干了,宋眠就着手开始做小蛋糕。
越想越馋,简直没招了。
但是她眼睛有经验,但是手没经验,要先试试再说。
先要把鸡蛋打散,光是这一步,她和陆晋书的胳膊就快废了。
但人在没有精力的时候,就特别会偷懒,她突然想到了钻木取那个高速旋转的法子,就找来树枝和麻绳,将麻绳紧紧地系在弯曲的树枝上,在筷子上绕一圈,再握住树枝弯曲部分,快速地来回锯。
物理拉锯,要比她纯手工快很多。
很快蛋清就被打发,跟奶油一样,看着还挺有意思。
“这是什么?”陆晋书问。
宋眠随口道:“以前看的杂书里面的吧?不太记得了。”
先打发蛋清,用筷子挑一下能够立住,应该就差不多了,宋眠又加糖,加面,都搞里头。
再加上必备灵泉,想必味道差不到哪里去。
“下一步怎么做?”陆晋书问。
宋眠让他把蛋液放在小茶碗里,放在烤炉里,再把引燃好的木炭放进去。
刚开始做这些,也不太会掌握火候,但闻着香味的时候,心里就定了。
“真香啊。”
宋眠陶醉地吸了吸鼻子,烤蛋糕的香味实在迷人。
没想到,这动静把宋小池给召唤过来了。
“姐姐,你在做什么呀?”他奶呼呼地问。
宋眠捏捏他小脸蛋:“香喷喷的小糕点,等会儿做好了,给小池尝尝好不好呀?”
宋池乖乖点头。
鸡蛋糕很小,烤制起来也很快,宋眠拿不准火候,就把炉子打开,看看蛋糕什么样子,看了两回,见烤制成金黄色,这才放心下来。
“好咯,先给小池乖乖吃呀。”
刚烤好的蜂蜜鸡蛋糕有点烫,宋眠用指尖轻触,烫到了就缩回手,用筷子夹着给宋池吃。
宋池昂着白生生的小脸蛋,安静地等着。
“给。”她笑着道。
给了宋池后,她又递给陆晋书一块,他是不给他不会主动拿的性格。
而此时,宋枕戈出来了。
瞧见有新鲜吃食,眼睛一亮,拿起来就吃,高秀就敲他手:“你学的君子礼仪呢?”
“我现在是老农!不是君子!”
宋枕戈反驳一句,顿时不住赞叹:“口感绵软细腻,还有遮不住的香甜。”
“太好吃了。”他竖起大拇指。
宋眠小口地品着,是她记忆中的味道,她眼眶一红,慢慢地吃着。
宋赴雪本来吃得欢快,正要调侃一二,见她眼眶红了,连忙上前来,一把将她搂到怀里,轻轻地拍着她脊背:“想你娘了?”
宋眠想,祖国母亲怎么就不算娘了?
“嗯。”她点点头。
宋赴雪轻轻地拥抱过后,就放开了她,有些无措地看向她。
“别怕,爹一直在。”
他声音温和。
宋眠吸了吸鼻子,乖巧点头。
“嗯,我知道。”宋眠吃着熟悉的蜂蜜鸡蛋糕,确实有些想现代世界了。
捡了几个鸡蛋糕在小竹篮里,让宋濯拿去送给邻居家吃。
赵菊芳正在喂鸡,她家人多,想吃肉又舍不得买,就只能自己养,家里半大小子闲的时候去捉虫子,回来喂给鸡吃。
春天的时候,还可以摸蚌壳,挖蚌肉来喂鸡鸭。
见宋濯提着小篮子来了,她笑着问:“濯哥儿,可有什么事儿?”
“姐姐做了鸡蛋糕,给大家尝尝。”
宋濯笑眯眯道。《 》
25-30
第26章 第26章《加更》
“鸡蛋糕?”赵菊芳有些好奇地看着,她习惯性地闻了闻:“好香甜!放糖了?这也太贵重了。”
宋濯又笑了笑:“赵奶奶,你们先吃着,我家去了。”
赵菊芳连忙把小竹篮放下,提着一兜青柿子给他,笑着回:“这是刚打的枣,你们提着回去吃,不够了再来,叫小树打来给你们吃,树上还多着呢。”
红枣这时候吃着又脆又甜。
宋濯提着回去了。
宋眠吃了两个鸡蛋糕,刚擦干净手,陆晋书就洗了一盘红枣送过来。
“谢谢。”她习惯性道谢。
陆晋书抿唇轻笑,没说话。
“你说,我能不能在家烤鸡蛋糕卖?”文兰犹豫着问。
“可以呀,大伯娘这样厉害,困在家里做家务有些亏了,我家的家务可以请人来做,没关系的。”
宋眠握住文兰的手,声音温柔。
她很敬佩文兰,都说殉情、殉国才是骨气,但划伤脸颊,只为照顾幼子,比殉情还要有骨气。
文兰盯着她的眼睛,害怕从里面看到一些不太好的事情。
但她不知道,宋眠不会多想,毕竟对于现代人来说,不论男女,都需要自己工作赚钱养活自己。
“那请宋爷爷来,做个大点的烤炉,这样烤一回就很多。”
宋眠也觉得烤鸡蛋糕可行,这东西新奇,时下没见过,只不过里面都是蛋和糖,相对来说价格要贵上许多。
但这世界上,有钱人从来不少。
文兰满脸感激地看着她。
“大伯娘,你可以先试着做出一炉来,我明天卖馅饼时,切成小块给人家试吃,先造造势,反正除了我们,没人会做。”
宋眠笑嘻嘻道。
这里面加了一滴灵泉水,就足够这鸡蛋糕打遍天下无敌手了。
文兰视线巡弋,看向其他几个家庭成员,见大家没有反对,心中这才安定下来。
“嗯。”她说完,就去忙了。
宋赴雪前几日批改作业还气得不行,现在已经淡然了,很能接受新生那狗爬鸡爪一样的字体。
他看着面前的鸡蛋糕,生气了就吃一口,吃一口看看字又生气,再吃一口。
很快就吃掉了一盘。
一想到这姑娘再过几年,及笄后就要成婚,他再也吃不到这样好吃的东西,他就心里难受。
宋赴雪叹气。
他是真舍不得。
他放下手里的笔,立在茅屋前看着院中正在温声细语教文兰做鸡蛋糕的姑娘,眸中满是欣赏。
他宋家姑娘。
宋眠看着文兰像模像样地转着弓弦,努力地打发蛋清,那鼓着脸颊的努力模样,实在是好玩。
“大伯娘,你这手法特别棒。”
“哇,好厉害!”
她不住口地夸赞,夸到文兰有些不好意思了,但确实心里的忐忑都消失了,变得镇定起来。
两人又做了一锅蜂蜜鸡蛋糕出来,外表焦黄,味道香甜,一看就成功了。
文兰信心十足,又做了两锅,把家里的白糖耗完了。
“要用这么多糖,怎么定价啊?”她纠结起来。
“一文钱一个。”宋眠道。
算下来,差不多也就赚一半。
那糖属实太贵了。
文兰数了数面前的鸡蛋糕,心里有些高兴,这能卖不少钱了。
隔日。
宋眠带着鸡蛋糕和做馅饼的推车,到了梧桐树下。
她近来来的晚,有些不好意思,今日特意早点来,没想到已经等了许多人。
见她来了,笑眯眯地打招呼。
“你可算来了,我们都聊半天了。”
妇人乐呵呵道。
他们把这里当成一个早起聚会的点,本来刚睡醒有些没胃口,洗漱过后,来这聊会天,差不多就到摆摊的时间,正好吃个馅饼喝点粥,安排的明明白白。
宋眠笑着把装鸡蛋糕的筐子摆出来,让陆晋书用刀切成小块,给大家每人分一小块,先甜甜嘴。
“我家新出的糕点,用糖、鸡蛋做出来的,不加一滴水,可有营养了,就适合小孩吃。”她推销一二,手里的馅饼也没停。
“不过带糖的东西,还是少吃,吃太多会发胖烂牙。”
这属于富贵病,要权贵才会得。
一般富户都没机会。
众人闻言,顿时哄笑起来:“难得吃一回,还能叫他当饭吃?这可烂不了牙。”
“就是啊,逢年过节的吃一下得了。”
“不过这鸡蛋糕咋做的,这样香甜细腻,从来没吃过的口感。”
“让人吃了还想吃。”
“你这鸡蛋糕咋卖的?”
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声中,宋眠听出购买意向,连忙道:“都是白面和白糖、鸡蛋做的,合下来一文钱一个蛋糕。”
要是放现代,鸡蛋和糖豆便宜,说一块钱卖人家一个鸡蛋糕,别人肯定不带搭理的,但古代资源是真的紧张,一文钱一个,也就乡镇会这么卖。
“就知道你实惠,先给我拿十个,回家给家里的混小子吃。”
“我要二十个,再送回娘家几个。”
“你们都买那我也买。”
“才做这么点啊?”
“那都多买点,宋公子卖东西哪都好,就是备得货少,实在供不应求。”
陆晋书收钱收到手软,也就这段时日锻炼出来了,可以很快记住谁要多少,要不然这眼花缭乱的,还真是不好收拾。
“那馅饼还要吗?”
“吃鸡蛋糕又不妨碍我吃馅饼,要!”
“要不你家开个小店吧,多供些货,我们能敞开肚皮吃才好。”
“就是就是。”
宋眠笑而不语。
她的馅饼卖得好,未尝没有饥饿营销的缘故,人总是不会珍惜唾手可得的东西。
“实在是家里人都要读书,腾不出空来做这些。”
“你爹呢,他咋没来了?”
“我爹开了个私塾,在教孩子读书呢。”
“你爹还是个秀才?”
“原先考中过,现在也是个小百姓,承蒙乡亲们不嫌弃。”
宋眠回答着,众人也没在意,大家能记住她爹,纯粹是这一家人长得好,放在庆和镇很出挑。
鸡蛋糕和馅饼一样好卖。
根本不费什么功夫,就开始分吃了几块,后面不用管,自然就卖出去了。
她的摊位很快就清空了。
孙二丫:……
虽然她每天卖水煎包也很火热,但不可否认的是,和眠眠真的比不了。
她实在太厉害了。
“二丫,我先走啦。”宋眠冲着宋小树和孙二丫摆摆手,这才愉快离去。
昨日去小卖部光顾过,她今天的任务是去布行买布。
她照理去了赵博生家的布行。
“掌柜的。”她脆生生的喊了一声。
一听她声音,那掌柜回头一看,登时就乐了:“小老板,你来了。”
他笑呵呵道:“今天买点啥啊?我家博生近来吃你家的馅饼,说是早上吃得好,一天心情都舒畅,背书都快了几分,让我务必给你多些让利。”
宋眠弯唇一笑。
“我家馅饼能被赵公子喜欢,真是荣幸至极。”
她看向棉花。
“你想要买熟棉花?是做棉袄还是做棉被?”
听见掌柜询问,宋眠认真道:“要做棉袄,也要做棉被,都要的。”
听她这么说,掌柜心里顿时明白了,带她来到棉花前,笑着道:“你看,这更柔软细腻,都是上好的棉花,做成棉袄穿,最暖和。”
“这边的呢,做成棉被更实惠些。”
“还有这布,里布、衬布、面,都有区别,我给你说,这个做棉袄的里衬好,很柔软,这个做面好,结实耐磨。”
掌柜的又问了全家的身量、人数,大概想做什么款,很快就把布算出来了。
“棉花要四贯零一百六十五个铜板,棉布加起来是一贯零四百六十三个铜板。”掌柜拨着算盘,压低声音道:“你给五贯钱就成。”
宋眠很高兴他给的实惠,笑呵呵道:“那真是太感谢你了。”
实打实的少银子了。
“我家新做了鸡蛋糕,明日给你送一匣子来,你尝尝。”宋眠笑呵呵道。
对她好的人,她也愿意回馈一二。
掌柜见她愿意投桃报李,立马笑了:“小公子,你这样的人才,不去读书可惜了,不如攒点钱,我给你推荐到博生私塾里去。”
宋眠:……
“太谢谢掌柜了,我家读书人太多,现在只想着能多卖点馅饼。”
她前世读过二十多年的书,今生原主也读了十年的书,够了够了,足够了。
“好,你要是想去了,随时跟我说,博生觉得你好,我瞧着你也是人品好,人也和气,未来定然前途广阔。”
掌柜极尽溢美之词。
宋眠听得高兴,跟着又学了一招。
管他呢,闭着眼睛就夸,没有人不喜欢听好听话。
她这边一下定,赵掌柜立马开始让人给棉花称重打包,柔软的棉花被压缩进麻布袋中。
“这布袋都是很好的,也送你了。”赵掌柜胖乎乎的,笑起来肚子都跟着一颤一颤。
正说着,赵博生回来吃晌午饭。
刚路过前厅,就瞧见了熟悉的身影。
“宋兄!”赵博生眼睛一亮,乐呵呵地扑过来,笑着道:“你来我家买布啊?”
他问了一句,立马回头看自己爹:“要让利的哈。”
赵掌柜:“……让了让了!你这臭小子,你爹办事还不放心。”
赵博生嘿嘿一笑,上前央求道:“我早就想和你结识一番,但每次你都在做生意,多有不便,今天是个好机会,让他们把棉花先放着,你同我一道吃饭去。”
宋眠挠了挠头,有些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种热情。
“宋兄,我对你一见如故,可不能推辞!”
“爹,快叫王妈妈杀鸡。”
赵博生有些着急了。
见他情真意切,宋眠点头:“你别着急,我留下就是。”
她一说,赵博生顿时高兴起来。“嗯,烹羊宰牛且为乐!”
“会须一饮三百杯!”宋眠接了一句。
赵博生眼睛瞬间亮得不像话:“我就说你跟别人不一样,平时买馅饼就觉得你很有谈吐。”
“赵兄弟,谬赞谬赞。”宋眠双手抱拳,唇角含着揶揄的笑意,缓缓躬身作揖。
她这是学周铮的。
他就是这样一本正经地行礼。
但宋眠不知道,她穿着直裰,五官清隽,这样笑着打趣,颇有些风流气度。
赵博生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他知道她读过书,聊起天来就不再斟酌用词,谁知道宋眠什么都接得上话,简直厉害得不得了。
“宋公子,你想喝什么茶?”赵博生问。
宋眠不知道寻常富贵家喝什么茶,就直说了:“你看着上,我对茶的研究,止步于陆羽的《茶经》,现实中并没有品过。”
原主没到喝茶的年岁,就家道中落了。
赵博生闻言,连忙道:“是了,我也是今年才开始品茶,我喜欢喝龙井,这味道清淡回甘,要不你尝尝?”
宋眠点头。
陆晋书沉默地坐在一旁,听着两人天南地北的聊天。
“你有了解过王阳明的心学吗?”赵博生兴致勃勃地问。
“知行合一?”她迟疑着道。
曾经对历史很感兴趣,从秦始皇、汉武帝、李二风、武皇了解到一些臣子,比如于谦、张居正、王阳明、岳飞等。
“你说知行合一的知,是知道了、知识,还是良知?”赵博生有些不确定地问。
他只隐约读过些许著作,听人们聊过一嘴,很感兴趣。
并不知道全部。
“是良知,人们与生俱来的道德感和判断力,让事情遵循内心的良知,不要过多倾听外界的声音。”宋眠缓缓说道:“一件事,问过良知,便会格外清晰,再去做决定,便会制胜决断。”
赵博生瞪大眼睛。
他想过很多解释方式,唯独没想过这个。
“物来则照。”
“物来则照。”
赵博生捧着茶盏,喃喃自语,被茶水烫了手,也浑然不觉。
他这样痴,倒显出几分文人的可爱。
宋眠笑了笑,捧着茶盏陪他发呆。
“宋兄,胸怀洒落,若风光霁月。”赵博生作揖,一揖到底。
宋眠:……
她这会儿真的想说谬赞谬赞了。
两人聊着天,赵掌柜远远地看着,脸上露出宠溺的笑容,读书人的气质不一样,谈吐用词也不一样,怪不得自家儿子想跟人家结交,确实很有眼光了。
“吃饭咯。”赵掌柜喊。
因着要请客,上菜的规格格外漂亮,还去大酒楼点了招牌菜。
宋眠一时汗颜,就几句面上情,对方却愿意鸡鸭鱼肉的大餐,可见是极重视的。
对方愿意重视她,她就愿意把赵博生在心里的地位往上提一提。
算是认可了这个小朋友。
“赵掌柜破费了。”宋眠满脸腼腆。
吃饭时,难免寒暄,问问你家里几口人,是做什么营生的,宋眠都一一答了。
“你家人这么多读书人!”赵掌柜一听男女老少都读过书,顿时惊讶了。
他当初读过一年,略识得几个字,能看懂账本,积攒了些银钱后,开了布行,这才做这么大。
赵掌柜吃惊的表情很好玩。
不过等宋眠知道赵掌柜岁数的时候,也跟着惊讶了。
他圆圆胖胖的,像是个爱笑的弥勒佛,没想到跟她好大爹是一样大。
“赵掌柜好福气。”
“宋公子好生聪慧。”
几人聊着天,赵掌柜也被宋眠蛰伏,他说一些买卖上的事,这孩子竟然也知道,实在难得。
“我年轻时,还去南方走过,那里的山,又陡峭又高,我爬了两座以后,就放弃了。”
赵掌柜咂摸咂摸嘴,笑呵呵地说着。
“广西吗?”
宋眠笑着问。
赵掌柜惊讶了,他连地方志都看过,真是太厉害了。
聊了一会儿,宋眠到午休的点了,有些困顿,连忙道:“耽搁这许久,还不曾跟家里说过,我该回去了,谢谢赵掌柜、赵兄弟的款待,有空去我家玩,我家在宋家村,村西头一片茅屋,你问私塾,别人都知道了,会给你指路的。”
赵掌柜猛然抬眸。
“宋家村?茅屋?”他瞬间激动起来,涨红着脸道:“可是宋首辅那个宋家村?”
宋眠点头。
赵掌柜拍着圆滚滚的肚子笑:“那就对了,你家那么多书生,一点都不奇怪了。”
宋眠:……
看他这么激动,还以为是猜出来她家是首辅家子孙呢。
吓她一跳。
“嗯,我先回啦,我家关于科举的藏书和一些规矩可懂了,博生有空去我家,陪我爹聊聊,绝对受益匪浅。”
宋眠满脸诚恳道。
赵博生应下,俊秀的小脸在阳光下泛着光,“我后日旬修,等晌午时,我去梧桐树下等你,和你一起回家玩。”
宋眠轻嗯一声。
赵博生说:“那你不要带棉花回去了,等我去的时候,我弄牛车给你送去,顺手的事。”
宋眠应下。
“走啦。”
“明天见,宋兄!”
从赵家出来后,陆晋书推着推车,和宋眠走在官道上。
官道两侧,是种地的农户,秋天也没有下雨,偶尔有一场雾雨,根本不解干旱。
想要种地出芽,只能在下种子前,翻地、浇水,把种子播好,浅表层轻轻覆盖一层土。
而先播种后浇水在大面积的时候,容易板结死苗,并不好。
这时,农人就在挑水浇地。
只要有盼头,大家都愿意干活,没有人歇着,就连村里的懒汉,这会儿也没休息。
宋眠想着,自家的那些地,也该雇几个闲汉帮忙浇地了。
要不然别人播种的时候,他家就只能干看着。
这地干成这样,肯定是不能种麦子的。
谁知——
刚一到家,就见家里热火朝天的。
宋眠满脑袋问号,在边上听了一耳朵,才知道原来是她家的地都被瓜分了,那么多学童的家人还有邻居家,三言两语就划分好责任区,提着自家水桶走了。
还找过来,主要是因为不知道她家地在哪,无从帮忙。
宋眠:……
谁说人性本恶,她看这就挺好。
在你有用的时候,看谁都是好人。
又解决一桩心事后,宋眠明显轻松很多。
“姐姐喝水。”宋池捧着茶碗递给她,昂着头,奶里奶气问:“姐姐今天回来的好晚,小池等饿了,就先吃饭了,灶里给你留的有饭。”
宋濯给她端水来洗脸。
宋眠收拾一番,捏捏宋小池圆润的小脸,看来这段时间养回来了,俩小孩都不复当初的枯瘦。
“眠眠,你说我要不要下午就把鸡蛋糕做好啊?”她有些纠结的问。
宋眠沉吟,其实刚出锅的时候,最好吃,但放凉了,也别有一番风味,就是秋季温度适宜,也是容易变质,还是晚些做为好。
“大伯娘掌握着时间,晚饭前做好就成。”
她随口道。
文兰现在把她的话奉为圭臬,当即就笑着下去了。
“后日赵记布行要来送布和棉花,先放在仓库里,等农忙过去了,趁着天还没上冻,请几个针线好的妇人过来帮忙做被子和袄子。”宋眠交代。
这要做的太多了,光靠文兰一个人,简直要把人给累死。
“好。”文兰应下。
眼瞧着,天就冷了。
树叶枯黄,天冷的比现代还要快,不愧是小冰河时期。
她半夜起床时,不能像夏日那么利索了,光裸的胳膊刚一出被窝,就能感受到凉意,会让人不由自主地缩回被窝。
宋眠去了两回庆和镇卖馅饼和鸡蛋糕,回来时,赵博生带着牛车,拉着一车棉花过来了。
“我还给你偷偷拿了很多布头和针线,够做几双漂亮鞋子了。”
赵博生压低声音,跟做贼一样。
“好兄弟!”宋眠也压低声音。
因为有新朋友拜访,宋赴雪下课后,立马过来陪客招待。
他经历的事多,自有一番沉稳气度,说起话来,不疾不徐,再加上是宋眠带回来的第一个朋友,更是注重。
不光引导着聊天,连他对于心学的一些疑问,也回答的很好。
赵博生越问越深,越问越起劲,总觉得面前温和笑着的男人像是一座高山,像是一汪深潭,知识面广到他无比佩服。
“你懂的真多。”
他不住感慨。
怪不得能开私塾,比他夫子还厉害的感觉。
赵博生想问,怎么不参加科举考试,而是在这里做私塾夫子,总觉得以他的才学,足够了。
他心念电转,想了很多,最终却咽了下去。
纵然年岁尚小,他家到底是开门做生意的,他自然知道人人都有难处的道理。
他心中想着有机会多帮衬一二,也比追着别人的伤疤问要好得多。
“这是我去年整理的程文,此前五年的都在里头,你回去仔细看看。”宋赴雪递过来一卷书册,这是给宋濯准备的,他已经考上秀才,这就不大需要了。
赵博生想着,宋兄值得!
他家人也太好了,连这样珍贵的程文都舍得拿出来,可见是真拿他当兄弟。
第27章 第27章四书五经信手拈来,说起……
四书五经信手拈来,说起话来妙趣横生,就连策论,也说的头头是道。
这些,都是他苦学多年,尚未入门的东西。
“宋兄也曾学过?”赵博生好奇问。
“家父曾教过。”原主也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
只可惜遭遇横祸,一命归西。
赵博生更想问为什么不参加科考了,但想必是有苦衷的,倒有些不好说了。
“今天让你尝尝我的手艺。”见聊的差不多,快该做饭的点了,宋眠笑嘻嘻道。
赵博生惊讶:“你在家还做饭?”
他是不曾进过厨房的。
“要的,家里人少,都得做点事。”宋眠笑着回。
说着她吩咐宋濯去打豆腐,让宋枕戈去买鸡,又喊着宋小树帮忙打鱼,让赵博生好好尝尝什么叫‘足鸡豚’。
于是——
赵博生小脸煞白地看着宋眠手起刀落,一只鸡就杀好了。
甚至她纤细的手指沾上一滴血,显得更加素白。
不是,她在笑什么。
赵博生唯唯诺诺开口:“宋兄,我们是刚认的好兄弟啊。”
宋眠把杀好的鸡递给陆晋书拔毛,歪头看他:“怎么了?”
这纯稚无辜的表情,让赵博生想象了无数个午夜追凶的画面。
他眼神瞬间都清澈很多。
会杀鸡很简单,但是作为少年郎,天然对这样的事不怎么感兴趣。
他想了想,愈发佩服宋眠了,能做别人不能做的事情,天然就是英雄一个。
“宋兄,一日为兄,终身为兄!”赵博生表情认真。
“但愿吧。”宋眠望天。
有种欺负老实人的不安感。
炖鸡、做鱼,对她现在来说,已经有些驾轻就熟了,宋眠毫不费力,很快就做好了。
而赵博生在看着她的煤炉,很好奇道:“这是何处时兴的?多少银子买的?竟然这样实用?”
他想着,给自家也弄几个,冬天烤火肯定舒服。
“是我做出来的,你要是想要,我给你画图纸,你拿去陶器坊,给你做个陶制的,顺便给我也做十个出来,这个好用呢。”
宋眠毫不在意道。
赵博生望着这炉子,还把里面的煤饼、煤渣扒拉着看,半晌他才满脸郑重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联手做个小生意。”
宋眠挑眉:“你说说看?”
赵博生并没有多少做生意的经验,但他看多了,也会有明悟,沉吟半晌,才缓缓道:“我们兄弟搭伙,你出技术,我出力,各占一半,你觉得如何?”
“我预测到前景极好,但不确定能够赚钱,咱先试试。”
赵博生手有余钱,陶制品的投资又不多,他觉得可以做。
宋眠觉得这法子好,赵博生给的条件很有诱惑力。
“行,我们先把协议写好。”
万事规矩先走,这样往后发生事情,有规矩在撑着,就会好办很多。
赵博生有些茫然。
“我不会写协议。”他没接触过这些。
宋眠倒是会写,但偏向现代化用词,她求助地看向宋赴雪,请他帮忙。
“爹,我们想合作卖煤炉和煤饼,需要提前拟定契约书,来请你帮忙。”
她很乖巧地给他锤了锤肩膀。
宋赴雪哪里经得住她这样,笑着道:“好好好,给你写。”
他在翰林院当值那么久,写文书早已手到擒来,很快就拟定好契约,见赵博生毫不犹豫要签,他按住他的手,笑着道:“别急着签,任何文书类东西,都要仔细核定才安全,拿回家给你爹看看,他点头了,你再签。”
赵博生看着他真诚的眸子,心中感动,连连作揖:“好,那我拿回去给我爹看,明日午餐时,劳烦宋兄往赵记布庄走一趟了。”
宋眠弯唇:“没事。”
这煤炉和煤饼,在秋冬季节,极为方便和便宜,又省煤又不费钱,特别适合镇上使用。
如果真能推行开,说不定他家真的要大赚一笔。
赵博生越想越觉得可行,但他也知道自己年轻资历浅,还要回家多征求他爹的意见。
他在宋眠家玩得很是高兴。
几人聊着天,说说童年,说说未来对于生意的展望,眼瞧着天色就不早了。
“我该回了。”赵博生满脸意犹未尽。
宋眠弯唇笑了,去菜园里给他挖了好些青菜,笑着道:“这时节,青黄不接的,只有青菜了,你拿回去吃,如果吃得好,我下回去镇上给你家送点。”
她家的菜蔬,那是浇了灵泉水的,保证好吃。
“你家种菜都跟别人不一样,这小青菜真水灵,嫩嫩翠翠的。”
赵博生提着一竹篮的青菜,坐上牛车回家了。
等他走了,宋眠就去木匠家借了墨笔,开始试着画图,要是卖的话,那就要求线条和优化,不能像是她随手糊的这样了。
甚至包括煤饼的模子,倒是可以做一批陶制的出来……
宋眠把自己的想法都在计划书里写清楚,最后再整理,硬是忙到夜色昏黄,有些看不清纸上的字了,这才收起纸笔,喝了杯灵泉水恢复体力,这才安稳睡下。
隔日。
她卖完馅饼,就去了赵记布庄,如果要做煤炉的生意,那在冬季来临前,把一切搞定,等天冷了,人不出来了,做什么都晚了。
掐着晌午赵博生在的点去的。
赵掌柜一见她,脸上立马笑得跟花一样。
“宋公子来了?快请坐。”他招呼一声,回头喊赵博生:“快,给宋公子泡茶。”
赵掌柜态度好到不行。
赵博生乐呵呵道:“我爹说了,这生意确实可做,投资不大,正适合新手。”
说着,宋眠让路晋升把煤炉卸下来,给赵掌柜看看详细。
“我那时候也是要来卖馅饼,用炭盆太浪费煤饼了,就想着用土灶的方式,改良一二,用村头的黄泥糊的,用着还挺好。”
这泥糊的有些笨重了。
可是里面的煤饼是奇怪的圆柱,还有许多洞,赵掌柜略一思索,就明白这是用来通风的,顿时夸她的巧思,确实很厉害了。
宋眠腼腆一笑。
“一些躲懒的小法子罢了。”
赵掌柜最后一点疑虑消散了,他本来想着,孩子想试着做生意,反正年岁小,又是陶制的,好办。
没想到,孩子没有闹儿戏,而是真的发现了商机。
见几人都赞同,又签了一式两份的契约书,这才把自己做的计划书拿出来。
宋眠说:“这是一份粗略的计划书,你先看看。”
赵博生接过,他从头看到尾,越看越点头,从画图到计划,写的清楚明白。
“你的字,写得这样好,定然是下过苦工的。”
他越看越觉得遗憾,怎么就不能参加科举考试呢,简直就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明星被夜幕遮住了。
宋眠点头,她的字,确实下过苦工,不管是原主还是她,都是尽善尽美的性子。
越了解原主,她就越喜欢。
有种同频共振的感觉。
“这个图纸,先烧出来一个试试火,如果可行,再大批量生产。”到底是摸着石头过河,还是慎重点好。
赵博生点头,冲她露出个大大的微笑:“你放心好了。”
宋眠澄澈的眸子望着他,温声道:“那一切都交给你了,我不能过多干涉,最起码,这陶坊不能沾上宋字。”
赵博生点头。
“那我走啦。”
商议好后,宋眠潇洒离开。
“晋书,你要尽快读书识字,往后这生意,要靠你的地方还有很多。”宋眠温和道。
陆晋书推着推车,点头应下。
他长得好看,这样柔顺着点头,眸中柔情似水,浑身气质澄澈,有种隐忍坚韧的感觉。
等两人回家后,陆晋书把东西规整好,果然拿着纸笔去旁听,他年轻,又肯用功,学起来比幼童快多了。
再加上下课后,还能蹭宋濯教宋池的小灶,就两日,也认了好几个字。
宋眠拿过他的笔,在纸上写‘陆晋书’三个字,笑着道:“你的名字也可以练练了,以后还要陆掌柜签字画押的地方多了。”
陆晋书看着纸上娟秀的字迹,唇角微翘,眸中温柔。
“嗯,我会好好练的。”
他说要好好练字,就当真好好练,为了省纸,他把字写得挤挤挨挨,正面写完写反面,一点都不肯浪费。
宋眠:……
“咱家挣钱够花了。”
倒也不必这样俭省。
“省钱给你买簪子,别家姑娘有,你都没有。”陆晋书眸色温和。
宋眠:……
他爹也是这么说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来自现代的她,习惯了黑皮筋,甚至觉得头戴唐巾已经比较累了。
时下年轻人更流行带黑色唐巾,比较简约,而年岁大些,有身份的人,又比较偏爱东坡巾。
她连戴帽子都嫌麻烦,更别提簪上满头花。
那只能存在于她出门游玩,打扮的漂漂亮亮然后出图。
“我不爱那个,你好好练字就是。”宋眠叮嘱一句,便去忙自己的了。
陆晋书嗯了一声。
宋眠在院子里溜达,宋赴雪和宋枕戈在教孩子读书,宋濯在当助教,宋池在当学生。
文兰正忙着请人帮着做棉衣、棉被,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做,宋眠巡视一圈后,便回去睡觉了。
昨夜没睡好,又劳累一上午,该到休憩的时候。
等她睡醒,就听见孩童稚嫩的读书声,‘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间或有小童抽泣的声音,她就知道,有幼童不听话,被她爹抽了。
她儿时也挨过不少打,她那时候眼睛近视,又没钱配镜,就只能往第一排坐,老师打着可顺手了,稍微有异动就是一巴掌,那个学期,确实把她的成绩抽的接近满分。
动都不敢动,只一味老实的听课。
后来等她上高中了,开始施行零体罚,挨老师打终止在她那届之后了。
她为小童心疼一秒后,就挪开了目光。
“眠眠,你去刘奶奶家,打两块豆腐回来,晚上煎着吃。”文兰叮嘱。
宋眠应了一声,摸出三个铜板就去了。
村里的豆腐便宜,拿铜板买,或者拿粮食换,都行。
她刚走出房门,就见孙二丫正坐在门口打扇,看见她之后,眼前一亮,乐呵呵道:“眠眠,你要去干啥啊?”
宋眠回。“我去刘奶奶家买点豆腐吃。”
“我陪你。”孙二丫立马起身。
“好。”
两人并排走着,孙二丫穿着细棉马面裙,偶尔蹭馅饼吃,养的小脸白生生的,再加上年岁小,大着肚子,人也圆润不少,她爱笑,一笑就眉眼弯弯,满脸喜相。
“他们都说我这肚子圆圆的,是个姑娘。”孙二丫满脸温柔地摸着肚子,好奇问:“你觉得是姑娘还是小子?”
宋眠:……
她前世未婚未育,今生也未婚未育,属实很少接触这些,让她看,自然是看不出的。
“我猜不出,不过我觉得,不管姑娘还是小子,都是自己的孩子,一样疼爱就是了。”
孙二丫满脸纠结:“可都说,小子好,姑娘不好。”
宋眠抬眸,神色温柔:“有人喜欢吃水煎包,就说水煎包好,有人喜欢吃馅饼,就说馅饼好,还有的人,今日吃馅饼,明日吃水煎包,什么好不好的,全看你怎么想罢了。”
风吹着,树叶打着旋地落下。
孙二丫满脸若有所思。
“你说的对,我的孩子,都好。”
两人很快到了刘奶奶家,大家瞧见孕妇时,总喜欢调侃几句,问几句,关心过,还要说说自己、家人怀孕的情况。
宋眠跟着听了一耳朵。
“多吃些,一个人两张嘴,可不能亏了身子。”刘奶奶说。
孙二丫在豆腐坊的时候乖巧点头,出来后,立马问:“我应该多吃还是少吃?”
宋眠不确定道:“正常吃就行了,你现在微胖就挺好的,再胖些,孩子也跟着胖,到时候巨大一只,生着艰难。”
这个她看过科普。
孙二丫:“嗯,听你的。”
主要现在家里就她一个孕妇,她又卖着水煎包能赚钱,就算交公中交一半,剩下的也还有很多。
她平日里,肉、零嘴都没断过。
听宋眠一说不能把胎儿养太大,连忙又停了。
生孩子是在鬼门关走一遭,太难了。
宋眠端着豆腐回家,就见宋志文正在门口徘徊,见了她,连忙笑着道:“宋姑娘,你回来了,方才还说去找你呢。”
他刚来就听赵菊芳说她出去了。
“快院里请,宋爷爷可有什么事儿?”宋眠把豆腐放下,笑着问。
“不瞒你说,我看上你家这煤炉子了,听赵菊芳吹得神乎其神,感觉很好用的样子。”
宋志文也是有些愁,每年光煤饼都得花不少钱。
听说这煤炉很省煤饼,冬天用来取暖,再好不过的事。
宋眠一听,顿时笑了。
“我们定了陶制的,还在做,约莫入冬前能行,到时候我送一个过来给你。”
她很大方。
在一个村里,里正和族长的权利还是比较大的,一般情况下,都不能得罪。
宋志文一听,哪里肯:“你家也不容易,到时候多少钱,我给钱就是,心意我是领到了,你这孩子,真会事。”
说完,他就要走,听见动静的宋枕戈出来,和里正寒暄几句,这才各自散了。
而这时,天色不早了。
过来帮忙做棉被的妇人也回家了。
“赵奶奶、王婶子……”
宋眠挨个打招呼。
等人都走了,文兰洗了手,就连忙扒开煤炉的盖子来做饭。
宋眠过来帮忙,被文兰赶走了。
“你别忙,去镇上来来回回奔忙,回来还要做饭,那也太苦了,你原本也只是个孩子。”文兰很知恩。
因为有宋眠的整日奔忙、抛头露面,才有她们的棉衣、棉被、白米白面,甚至想吃肉就有肉吃。
没道理让人家又赚钱又出力。
文兰推了推宋眠,笑着道:“你去陪老太太。”
宋眠举手投降:“我给你剥蒜择葱。”
真是一家子实在人,文兰其实也很忙很累,要做的事情很多,但她觉得自己是大人,会默默地承担这些。
两人合力煎了豆腐,炒了酸辣土豆丝。
“这酸辣土豆丝就很好吃。”文兰咂摸咂摸,觉得宋眠一些巧思很有意思。
宋眠弯唇一笑。
她读大学的时候,吃的最多的菜就是酸辣土豆丝,最便宜的菜,却又能当主食又能当菜,很得她的青睐。
宋池也喜欢吃。
他啊呜啊呜吃了好几口。
才一本正经地叹气:“幸好有姐姐在。”
宋眠看着他肉嘟嘟的小脸蛋,笑了:“幸好有小池在,姐姐才开心呀。”
两人笑闹了几句,吃完饭后,就收拾好桌面。
趁着天色还大亮,宋池和陆晋书去练大字,两人十分用功,谁也不肯落后。
就连宋眠都受两人的影响,没忍住拿着藏书再看一遍。
那些书,她记得十分牢,再看一回,看见上一句,几乎能背出下一句。
她看了一会儿,困了就睡了。
毕竟凌晨还要早起备菜摆摊。
转眼就是深秋。
当树叶发黄,快落完的时候,赵博生派人送来了煤炉的样品。
陶制的煤炉,炉壁比泥糊的要薄上很多。
整体更趋向于现代的模样,看起来敦实极了。
“真好。”宋眠当即就把老煤炉里的蜂窝煤移过来,看看燃烧情况怎么样。
陆晋书也有些好奇,眼也不眨地看着。
“还画了兰花?”宋枕戈惊讶。
看来赵家确实很把这当门生意,很上心。
燃烧了一会儿,感觉还挺好用的,宋眠这才放心下来。
“我先订购是个,放在家里卖。”她笑着道。
来送煤炉的小厮连忙道:“好,我回去就跟少爷说。”
宋眠看着面前的三个陶制煤炉,给赵菊芳家送了一个,自家先留两个用就够了。
一个做饭,一个平时运到镇上卖馅饼。
“成了。”宋赴雪也高兴。
家里要花钱的地方很多,他家又不像原来那样有产出,煤炉能卖钱,自然是好的。
而且赵家在镇上人脉广阔,能开得起布庄,这煤炉自然不在话下。
比自家开还省心。
宋赴雪想了想,温和道:“把我家珍藏的程文,给他送一份过去,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毕竟是学子,就没有能拒绝新版程文的。
“嗯,明天我给他送去。”
宋眠想了想,把自家做好的鸡蛋糕装了一篮子,明天顺道送过去。
她放过灵泉水的,不光好吃,还对身体好。
和程文一样,都是最好的礼物。
“有人吗?买鸡蛋糕了!”门外传来陌生的喊声。
宋眠应了一声,走出来,好奇地看着来人,就见是个头发花白的妇人。
“是你家卖鸡蛋糕吗?我从村东头开始问,谁知道你家在村西头,也不知道这鸡蛋糕有啥好的,我闺女念叨的厉害。”
妇人撇嘴,满脸不高兴。
宋眠笑吟吟道:“这鸡蛋糕啊,用鸡蛋和白糖做出来的,一滴水都没加,吃起来绵软香甜,你是不是没尝过?”
她顺手给她一个试吃小块。
老妇人抱怨的声音顿时停了,有些不好意思道:“确实很好吃啊。”
很香甜软糯。
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宋眠开门做生意的,自然不会得罪人,只是笑着看她,态度很好。
再加上东西确实好吃,老妇人顶着风过来找门路的烦躁顿时消失了。
“买上一百个,我闺女大着肚子,就馋这一口鸡蛋糕,说是想得流口水,她婆子偏不给她买,说还不知道是不是带把的,不能矫情。”
老妇人絮絮地说着话:“但那是我闺女,我自己心疼。”
宋眠听见是孕妇吃的,连忙交代:“这里面放了不少糖,斟酌着吃,一天吃两三块就够了。”
“知道了。”老妇人叹气:“我那闺女瘦啊,婆家不让她吃东西,说是生儿子了再吃。”
宋眠也跟着叹气,顺着她的话说:“可不是,咱自己闺女,咱自己心疼。”
老妇人提着一篮子鸡蛋糕回去了,临走前,握着宋眠的手,软声道:“你这姑娘心好,愿意听老婆子胡叨叨,我跟你说,这嫁人啊,可要睁大眼睛看。”
宋眠乖巧嗯了一声。
“有空去我家玩啊。”老妇人又说一句,这才转身离开了。
宋眠又笑:“好呀,想吃了再来啊奶奶。”
没想到还有人为了买鸡蛋糕,直接找到家里来,属实让她意外极了。
“看来我们鸡蛋糕的口碑也打出去了。”宋眠看向文兰,满脸鼓励:“这都是你的功劳。”
“你近些日子辛苦了,我记得你喜欢兰花样式的首饰,明儿我给你买一支发簪回来,或者你随我们一起去。”
“不必了,我守寡呢,出门图惹是非去了。”文兰摇头。“簪子也不必买,我是大人,虽然说不必守妻孝,可我心里始终不得劲。”
她什么都不想戴。
宋眠安抚地上前给她一个拥抱,温柔道:“那等再过些时日,把这些事都忘了,我们再买很多。”
隔日,她去镇上时,去银楼挑了一根素静的银镯,上面纂刻着万字纹。
想了想,给宋濯和宋池也买了素圈银镯子,大家都买了,索性给高秀也买了素簪,给三个男人各买一个唐巾。
雨露均沾——
作者有话说:给好宝们发红包。
存稿日期设定的明天!码完字来看评论发现0,真是天塌了,赶紧重新发表。
第28章 第28章过了银楼,不远处就是当……
过了银楼,不远处就是当铺,先把簪子赎回来。
那簪子意义深刻,不能再拖了。
当初说了,等赚钱立马赎回来,还给老祖宗,要说话算话才是。
带着陆晋书来到当铺,宋眠拿出当铺先前给的契书,又把二两银子备好,这才敲响当铺的门。
当铺和别处不同,那柜台建得特别高,就算成年人也要垫着脚尖,一副巴望求人的姿态才成,她年纪又小,更要垫着脚尖,跳起来才能看清楚里面。
可恶的当铺,真是把心理学那一套也玩明白了。
宋眠心里腹诽暗骂,但面上仍笑眯眯的,生怕对方抬价了。
掌柜的留着山羊胡,居高临下地看着,见她来了,眯着眼睛盯视,片刻后才慢条斯理道:“宋公子?”
宋眠点头。
“二两银子,诚惠。”当铺掌柜不咸不淡道。
宋眠看着他拿出小称来称,想着把银簪赎回来,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再攒些银子,把家里一点点置办起来,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满足。
宋眠接过银簪,看了看,演过确实是自家原先那支,正要走,就听掌柜的又喊她:“你会做鸡蛋糕,会不会做成其他口味的?我家孩子想尝尝别的口味。”
他这次没有要价,就是因为有求于人。
“别的口味?”宋眠沉吟片刻,点头:“桂花糕可以吗?”
这个文兰就会,她先前做过,还说想做,只不过宋眠懒得再添新花样。因为家里这些已经够忙了。
回家单给当铺掌柜做一份,当人情好了,人家确实没要价,很公允了。
听她答应,掌柜的脸上就挂出笑容,他乐呵呵道:“那先谢谢宋公子了。”
也是他家孩子闹得没法子,他不得不求人做些旁的口味。
镇上的糕点堆她面前,她一概不吃,就认准宋记了,端的气人!
当铺掌柜捋着山羊胡,闪着精光的眼睛溢出几分慈爱来。
宋眠说了不用谢,这才笑着离开了。
摩挲着银簪,她唇角微弯。
等回家后,宋眠喊大家过来,排排坐,分果果。
高秀左手拿着她的错金银簪,右手拿着刚买的素簪,笑得合不拢嘴,却还是道:“哎呀,给年轻人买就成了,我一个老年人还弄这些做什么?”
她心里暖洋洋的,小辈愿意孝顺,惦念着,就是极好的事情。
宋眠弯唇一笑:“年纪大到底不如年轻人能享受的时日多,当然得紧着年纪大的人来。”
她捏捏宋池肉嘟嘟的小脸,用眼神示意:“对不对呀~”
宋小池:“对~”
虽然不知道姐姐在说什么,但是先点头就对了。
他说完,还邀功一样冲着她笑出小米牙。
宋赴雪拿着唐巾,惊讶极了。
“连我都有?”
他摩挲着唐巾,眼眶都湿了,真是感动坏了。
宋枕戈更是感动的眼泪汪汪:“一想到眠眠要嫁到别人家,给别人买礼物,我的心都碎了。”
文兰抚摸着万字纹的手镯,很适合她现在戴,她心情就更加复杂了,为她那温暖的亲热劲,她以为,再也不会有人这样念着她了。
“该是我给你买的。”她忍不住翘起唇角。
宋濯和宋池倒是反应平平,对他俩来说,这素镯完全不如顺手买的桃酥有吸引力。
陆晋书把唐巾板板正正地叠好,摆在床头。
看着他们的表现,宋眠黑线,情感这么外露,也太会哄她了。
情绪价格给的足,她以为多花钱那点心疼,也尽数消散。
都是一个馅饼馅饼烙出来的,说不辛苦是假的,她前世确实日子艰难,却也没吃过这样的苦,国家的福利特别好,她一路奖学金都拿到手软,这钱够花了,真没吃过苦。
见几人都喜欢,宋眠这才笑眯眯道:“我们养点小动物吧。”
宋赴雪侧眸望过来:“养什么?猫还是狗?”
宋眠悠悠道:“可爱的小羊,等过年三四个月,正好吃羊肉。”
宋赴雪:……
“那小鸡小鸭小鹅小猪要养吗?”他问。
“太多了不养。”宋眠摇头。“那家里到处都是脏脏的鸡屎、鸭屎,岂不是没有下脚的地。”
“羊才是走哪拉哪吧?”宋枕戈开口。
“给它在外面盖个小茅屋,让它自己远远地住就好了,还能堆肥,明年春天往菜园里施肥。”宋眠小手一挥:“看,我安排的明明白白。”
宋赴雪哈哈大笑:“那小偷也会给你安排的明明白白,羊是今天养大的,明天就进小偷的嘴了。”
宋眠呆住。
还能这样,她确实没想到。
“那算了,到时候去羊倌那买肉吃吧。”等家里再大点,她要养一只小羊羔。
几人闲闲地聊着天,又有老汉过来送大米。
宋赴雪笑着请人进来喝茶,问了是谁送的,老汉也说不清楚,只说是个年轻人。
他熟练地把米倒进米缸,从里面冲出几锭银子和一封信。
“谁的呀?”宋枕戈问。
“就写了宋眠收。”宋赴雪皱眉。
然而打开后,却没有字。
宋眠好奇地看过来,“谁呀?”
她来回打量着,看看银子,又看看书信,突然福至心灵:“是周铮。”
只有他,才会寄来这样的无字书。
宋赴雪看看银子,又看看信,叹气:“权力倾轧之下,他确实没法子。”
周铮是个好孩子,受宋家教育长大,可惜有缘无分。
“这钱你收着,随便花,这孩子确实欠你的。”宋赴雪低声道。
加起来也有五十两了,都是分量十足的银锭。
宋眠见他同意,就收下了,笑着道:“他还挺有意思的。”
估摸着是怕他们赚不来买冬衣的钱,特意寄过来的。
她不想要人,但银子无辜,需要她的妥善保管。
肯给钱就好。
“钱先留着,有机会了就花。”宋眠想着,先前还说想换个青瓦房,用来抵挡寒风,之前钱没有攒够,现在攒够了,可以寻摸着建房子了。
之前想买,后来想想,这买着到底不如自己建的合心意。
想了想,说找人就招人。
她收拾出来一兜鸡蛋糕,让宋赴雪提着去隔壁家,帮忙找个施工队。
不光要建房子,还有里面的家具也要重新打。
宋赴雪听完她说的,就喊着她一起去。
宋眠点头。
两人一起往邻居家去,这个时间,他家人都在,听了她们说的,赵菊芳一拍大腿,当即就应允:“这十里八村,要论建青砖瓦房比较漂亮的,还是里正家找的那个施工队,你们要不要了解一下。”
里正家的青砖,那叫个板正,有些砖还雕花呢,跟他们寻常的小房子不一样。
她感觉就这种比较适合他们。
于是赵菊芳又把鸡蛋糕拎在手上,带着他们往里正家去。
宋志文在门口,见他们来了,就笑呵呵地打招呼。
“宋相公来了,快屋里请。”
宋赴雪客气地作揖,也跟着笑:“眼瞧着要冷了,我家还是茅草屋呢,担心被雪压塌了,想着先建几间民房住,赵婶子说你家的房子最板正,来问问是个什么情况。”
宋志文提起自家房子,那也是满脸自豪。
“我家这青砖,是从隔壁杨林镇买的,他家的砖瓷实,住这么多年,多少风风雨雨,一点事儿都没有。”
“这盖房子的就是他家的,你要盖房子,你那檩条咋弄?这都得慢慢寻摸。”
宋志文眉头紧皱,想了想,认真道:“去宋二家,他家做木匠的,看有没有好木头。”
赵菊芳把鸡蛋糕放在桌上,听他说砖的价,这窗户的价,还有瓦的价,整个施工下来的价。
“你们做火墙吗?要是做火墙,预算还得高不少。”
盖房子从古至今都贵,他们算了算,简单的三进小院,大概要二十两银子。
“那你钱够吗?不够我给你拿点。”宋志文满脸都写着实在。
赵菊芳也连忙问。
宋赴雪笑了笑,感激地作揖,这才回:“够了,多谢你们了。”
宋志文也猜他有钱,虽然不可能有大钱,但是几十辆银子还是有的。
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不觉得那么聪明的一家人,会让自己走到山穷水尽。
一说要建房子,那就得赶紧动工。
要不然再过俩月,下雪上冻,就没办法了。
说干就干。
当即宋志文就带着宋赴雪开始往杨林镇跑,先谈好施工队,又去看砖瓦,去庆和镇请了镇上的木工师傅做家具。
既然要做火墙,地下走烟道,那床就要稍微低一些。
宋赴雪给高秀、文兰、宋眠选了精致些的雕花床,几个男人就简约样式就好,再有就是妆奁、衣柜,加上窗棂、门,加起来也要十两银子。
来回忙了好几日,宋眠把图纸画好,三进的小院,还预留了种花草的地方,到时候心情好了,可以在院里种花。
“谁还有什么要添的?”宋眠问。
她把图纸递给几人,挨个看。
每进院子建三个房间,各有开间,两旁是耳房,一间洗浴,一间做书房,最前面是客房、客厅、厨房等。
村里就这点好,这地不值钱,只要你有钱,就可以盖的很大。
这样一盖,住起来宽敞舒服,茅屋实在逼仄难受,还有一股麦秸的味道。
众人没什么要添的,她思虑的很周全了。
把图纸给施工队看看,让他们按着图纸来,别的不需要增添了。
三日过后,杨林镇的砖窑先送砖瓦过来,在茅屋边上堆了一整排,青色的砖,看着很有质感,密度很大,很结实。
砖、沙子、石灰一到位,施工队立马开始动工。
农忙已经过了,就请赵菊芳过来帮着做晌午那顿饭,给她工钱。
这样家里人就不用跟着忙前忙后了。
刘奶奶揣着手,在她家门前闲聊:“他们卖馅饼,就这样赚钱?你家跟着卖那啥水煎包,是不是也赚这么多?那你们啥时候盖房子。”
赵菊芳:……
别以为她听不出来是在套话。
“不是很清楚啊,可能是亲朋接济的,人家的私事,谁知道。”赵菊芳乐呵呵道:“那馅饼和水煎包都贵,几个百姓舍得吃,也就卖给贵人几个尝尝鲜,能得几个钱?孩子玩的高兴而已,你想想你卖豆腐,都觉得你赚钱了,你是不是就赚个辛苦钱?”
刘奶奶一听辛苦二字,顿时什么都忘了,愁眉苦脸地想,这孩子们都不愿意干,就她一个人又苦又累的折腾。
人间三苦,撑船打铁做豆腐。
其中的苦真是没地方说去。
“你家也是赚辛苦钱啊。”刘奶奶满脸遗憾地总结一句,羡慕道:“都说他们落魄了,瞅瞅,真是拔下来一根汗毛比咱腰粗,我家啥时候能买这么多青砖好瓦,也摆摆阔气。”
赵菊芳正在剥洋葱,闻言乐呵呵道:“你家老大会读书,夫子都夸他,到时候中秀才、中状元!给你捧个诰命夫人回来,到时候成了官家太太,啥青砖好瓦,那要去城里住大宅院了!”
听她一通恭维,刘奶奶跟着想象一番,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又连忙收住了,连声说,这都是没影的事。
她瞧见宋眠过来了,又把刚才的话题说了一遍。
宋眠浅浅笑着,满脸都是纯稚,温和道:“你家的豆腐做的好吃,买的人也多,我还想着,你家豆腐家家都爱吃,更好卖呢,原来跟我们一样艰难吗?”
她话语说的恳切,刘奶奶就当真了。
跟她聊了几句艰难后,她就怀着对她的一腔同情走了。
宋眠:……
这就是典型的怕你过不好,又怕你真的发财了。
“不用理会她,她没什么坏心,就是嘴巴爱叨叨,什么都喜欢刨根问底,再给你宣扬宣扬。”赵菊芳也觉得她无语。
宋眠嗯了一声,没在意。
她现在也忙,有许多事要做。
煤炉定了梅兰竹菊的图案,已经投入生产,煤饼也在制作中,就等着有一定存货量就可以开始售卖了。
馅饼还常规的在卖着,而鸡蛋糕已经混上了有包装可以送礼的地位。
“这段时间,劳烦赵奶奶了。”宋眠笑眯眯道。
赵菊芳拍拍胸脯,嘿嘿一笑:“这算啥事啊,你们帮我的才多呢,我这一点算什么。”
就跟着他们卖水煎包,他们家就有余钱了,再说宋德明还跟着宋相公读书呢。
看二丫生的孩子是个啥,听二丫的口音,不管男娃女娃,都要送去读书,她是没什么意见,反正钱是人家挣的。
宋眠笑着摆摆手:“那我回了,赵奶奶。”
她回家去,屋里听见几个妇人在高声聊天,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发现聊的很有意思,从宋老二家儿媳妇生了别人的娃,到某人死了,婆娘带着孩子嫁给了兄弟。
一水的八卦,听着可有意思了。
但是听见宋眠洗漱的动静后,大家的话题瞬间变得健康起来。
隔日,宋眠去卖完馅饼回来时,路过花鸟市场,瞧见了卖桔子树的,在京城是按花盆卖的,她盯着看了一会儿,没忍住问价。
说是三十文钱。
宋眠轻嘶一声,感觉有点贵。
这橘生淮北则为枳,想想家里摆着好看,她还是买了,再说有灵泉在,应该能接出好吃的橘子。
后来想想,又买了牡丹花的花球,正适合秋天种植。
等明年开春,就有一大片漂亮的牡丹花可以看。
宋眠弯了弯唇角,索性又买了好些花种,认识的不认识的,都买了,到时候种出来看看,要是喜欢就留种,不喜欢就扔了。
也就不必再纠结了。
“总共四十文。”掌柜看她买的多,还给少了两文钱。
“谢谢掌柜的,你发财。”宋眠客气了一句,这才和陆晋书一起走了。
等回去的路上,宋眠看向陆晋书,歪头:“你明天别跟我来卖馅饼,直接在家读书,到时候还能参加科举,姓宋的科举被禁了,但是你姓陆,你还没禁。”
陆晋书沉默,片刻后低低开口:“我想改姓宋。”
“就算失去科考资格?”
“就算失去科考资格。”
陆晋书声音缓慢而笃定,就像是他往常那样。
秋风吹过地里新发的小麦嫩芽,薄薄一层绿,带来草木的清香。
宋眠望着小嫩芽,回眸看他,满脸不置可否。
真是年少不知科举好,错把馅饼当成宝。
“回家了。”她笑着说了一句。
这几个月,来回往返于这条官道,道路两旁的一草一木都变得极为熟悉,但今日瞧见许多新开的野菊花,黄色的,零星几朵。
但你看到后,就忍不住巡弋,能看到许多花骨朵。
“我们摘点花骨朵吧。”宋眠笑着道。
晒干了可以泡茶喝,上火时,喝一点也管用。
将开未开的花骨朵最好用。
两人在远离小路的两边,找了好些野菊花,大片大片的野菊花,含苞待放,全部要变成她的菊花茶。
宋眠摘了小半篮子,这才罢手。
回家后,把野菊花晾在竹排上,她这才去洗漱换衣裳,把自己摆弄清爽了,这才坐在廊下看书。
耳边能听到少儿读书的声音,和劳力喊号子挖地基的声音。
宋眠正看得兴起,就见赵菊芳拎着一篮子红枣过来,表情有些局促,期期艾艾地凑过来。
“眠眠啊,你回来了。”
“嗯。”
“眠眠啊,有件事想跟你说一声。”
赵菊芳有些难以启齿的样子,她还没开口,黝黑的脸就已经发烫,但还是强撑着道:“我有个妹妹,早些年,生下个姑娘就走了,这姑娘也是命苦,早年死了娘,前两年死了相公,被公婆赶出来,独自拉拔仨孩子,我想着,能不能把水煎包的法子教给她,让她有个营生能赚钱。”
明明才二十出头的小妇人,在地里没日没夜的干,硬是操劳到像是老妇。
宋眠并没有意见,笑着道:“这水煎包,随你们处置,她若是真这么艰难,尽管教给她便是。”
听起来确实可怜。
而且对方做水煎包,不会跟她抢生意,她自然更不介意了。
况且时下女子确实艰难,若能帮衬一二,也是应该的。
赵菊芳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叹气:“姑娘也是好姑娘,就是命苦,整日都在受罪了。”
宋眠闻言,也跟着叹气:“是啊,太多束缚了。”
说说不开心的,赵菊芳又说说开心的,笑着道:“我家大孙女,送到镇上绣房当绣娘,东家说她绣得好,特意请了师傅来教,还说等学成了,给她涨工钱呢,这可是大好事。”
她孙女模样好,她想着,再过两年岁数到了,就给她找个读书人嫁了,这读书人确实不一样。
宋眠笑了笑,连声恭喜。
赵菊芳心想的事情成了,走的时候就格外开心。
*
没几日功夫,赵博生就托人来传话,说是煤炉铺子已经好了,请她去过目,如果行,就要开业了。
宋眠:!
他办事效率真高。
宋眠在晌午卖完馅饼后,就去了赵记布庄,边上有个小铺子,店面不大,边上摆了煤炉,布幡上写着赵记煤炉。
她望着门脸,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宋眠摸着下巴思索,别人并没有见过煤炉,这光是放在这,不知道是啥,也没什么用啊。
她想了想,让赵博生拿来纸笔,抬笔开写。
“一块煤饼,燃烧一夜!”
宋眠把写下八个大字,正要往门上贴,突然又想起来,古代的文盲率很高,许多人大字不识,那光是文字,显然是不够的。
她又开始画简笔小人在用煤饼烧火煮水、做饭、烙饼等,这下就足够清晰了。
“你连这都会?”赵博生惊讶了。
宋眠但笑不语。
她画画比较一般,但原主自小琴棋书画的培养长大,用她的技能,也很厉害。
“刚开始是比较艰难,平日里也有人问我煤炉的事,下回再问,我让他们来找你就是。”宋眠笑着道。
赵博生连连点头:“刚开始还得指着你。”
“那我们明天就开业。”他心里定了很多。
宋眠第二日连馅饼都没卖,让陆晋书自己支应着,跑到赵记去看,上午赵博生要读书,自然不在,只有赵掌柜在看店。
“赵掌柜!”
“宋公子!”
两人打过招呼,宋眠在店里看了看,陶土色本身就很稳重的颜色,炉壁有厚有薄,价格也不一样,但总体都是以实惠走量为主。
宋眠仔细地打量着,做陶制煤炉的人很有匠心,品质很高。
仔细巡视一圈后,没发现什么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她安静等了一会儿,正在思考卖货的话术,就见头一个买她馅饼那个牵小孩的妇人来了。
“哟,你还真在这卖煤炉?听小陆说我还有些疑惑。”妇人牵着正在吃馅饼的小孩,在小店里来回转悠。
“咋卖的?”她问。
宋眠笑着回:“原是三十五文,你是老顾客,咱都相熟,把零头抹了,你看着适合就带一个。”
妇人有些纠结,这三十可不便宜。
“真的省煤?”妇人低着身子,摸摸煤炉,有一说一,她馋这煤炉很久了,早就想买一个,天天看宋公子用煤炉做馅饼,确实方便很多。
但是真的摆在她面前了,却又犹豫起来,怀疑自己买不到和宋眠一样好用的煤炉。
但是几个月培养起来的信任,还是让她下定决心。
“我先买一个,试试。”她道。
宋眠笑着点头,赵掌柜连忙道:“要不要帮你送到家里去?”
妇人立马点头,说要的要的,她还有些愁怎么送回去。
“这个煤炉一直烧着会比较烫,家里有孩子,一定注意着不要让他接触到,再有,这煤炉下面的风口这个拨片可以调节,不用的时候,留个小缝就不会熄火,你多用几日,就知道具体怎么用了,这煤饼可以买我家的,也可以自己做。”
宋眠想了想,觉得有个做煤饼的模具应该也好卖,毕竟配套使用。
她也是刚想起来。
“自己做的话,比着煤炉内壁大小,粗细差不多,中间多留点孔通风,它跟烧火添柴一个道理,要中空进风的话,火就旺,要是压得实,不通风,这火就小。”
宋眠拿着一旁的煤饼给她看。
妇人看了一眼,先是记住样子,等回家了再试试。
送走妇人后,又来人了,就让赵掌柜接待,她在边上先把做蜂窝煤的模具做出来,这个就更简单了,一个圆圈里面几根棍,做出来就蜂窝煤的样子。
“这个也可以做成陶制的。”宋眠叮嘱:“少做一点,给人家看看,愿意买就买,回家自己用木头做也成,主要还是卖煤炉,这小东西不赚钱,当个人情搭头。”
赵掌柜自然懂,就像他家的布头原可以卖钱,但他都没卖,留着做人情了。
宋眠看了半日店,等晌午时,赵博生回来,两人凑在一处看账本,现在刚开始往外推,买的人不多。
毕竟对于太过新奇的东西,接受能力没那么好。
“慢慢来。”赵博生笑眯眯道:“我们不急的,店铺是自家的又不要钱,来买的都是见过那你用煤炉做馅饼的,要我说,你不如就在店里卖馅饼好了,不用风吹日晒,人也舒坦多了。”
这样别人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秋冬季节,这里有个一直燃烧的火炉,相对来说,店里也会暖和许多。
宋眠却有些犹豫,这样绑定太深了。
赵掌柜知道她家的情况,闻言连忙道:“一个鏊子占地巴掌大,做馅饼拿了就走,也不耽搁什么。”
宋眠还未想好,赵掌柜就把契约书拿来了。
“喏,一个月五十文,是你租的位置,你可以随时结束契约,这样你和你兄弟就免了风吹日晒的苦恼,秋风多烈啊,别把你俩脸吹裂了。”
宋眠:……
不愧是做生意的人,说话就是到位,瞬间将她心中的点给说中了。
能享受的时候,没有人愿意吃苦。
但她不打算租赵家铺子,她方才就看中隔壁的小铺子,很逼仄,瞧着也就两米宽,进深也浅,估摸着是隔出来的小空间。
但对于做馅饼来说,这样小小的倒是正好。
“我看隔壁在空着,我想租下来。”
“隔壁要三百文呢。”
“三百文也行。”
宋眠并不介意要多少钱,主要是两家在一定程度上做个分割,彼此割权,免得太过受制于人。
“其实你可以买下,这个小铺面,很难租出去,因此二两银子就够了。”
赵掌柜笑着道。
宋眠听罢,觉得这个可行,连忙点头:“那就把这个买下来,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也挺好。”
赵博生顿时眉飞色舞地笑道:“有你在边上做馅饼,我每天早上可以粥和饼一起吃了。”
他往常都是先在家把粥喝了,再去梧桐树下买饼吃。
“只是我挪过来,你那些同窗就买不到饼吃了。”
宋眠有些遗憾,失去了一群食客,那些半大食客,一个个饭量大,买的多。
她还真是遗憾。
“他们想吃东西的时候,再远都不嫌远。”赵博生毫不犹豫道,就比如他。
宋眠轻嗯一声,感激道:“有你这样的好兄弟真好。”
希望知道她是姑娘的时候,不会躲在被窝里哭成烧水壶。
“这几天我还在梧桐树下摆摊,到时候跟他们说一声,就说我如今在赵记布庄隔壁卖馅饼,愿意来的可以过来。”
宋眠想了想,原本的食客还是要交代一声,免得对方想吃,却找不到地方不好。
赵博生欲言又止,他自然是想明天就来,但是知道这事儿不能一蹴而就。
他的煤炉生意重要,人家的馅饼生意更加重要。
宋眠看见陆晋书在门口等着,就说要走了。
“我先回了,你们忙。”
“那你回。”
赵博生跟她打了声招呼,这才各自散开,回家去了。
等到家后,跟宋赴雪说一声,要花二两银子在赵记布庄隔壁买一个小铺面,用来卖馅饼。
宋赴雪自然没什么意见。
平日里晒太阳,得亏她天生长得白,这才没有晒黑,不敢想她要是黑黢黢的,该是什么样。
“其实有煤炉的生意在,你不去卖馅饼也成。”宋赴雪沉吟片刻,认真道。
到底辛苦。
“等下雪我就不去了。”宋眠想,闲着也是闲着,能去做赚钱的事,她也高兴。
真的呆在家,整天什么事儿都不做,她也会觉得无聊。
那人生岂不是失去好多意义。
宋眠坚持,宋赴雪也就没说了,转而说起旁的来。
“你的房间装了烟道,挨着你那侧的耳房做成书房,你想看书可以去看。”
宋眠想想快要建成的新房子,跟着唇角一翘。
正说着,文兰走过来,笑着道:“冬装是给你做袄裙,还是做成直裰?”
宋眠沉吟片刻,觉得还是男装方便。
“直裰吧,道袍也行。”她回。
宋赴雪听她说,到底舍不得她受苦,认真道:“你顶着大太阳赚来的钱,理应穿的最好,明天我去镇上瞧瞧,买些银鼠皮来,好歹给你做一件窄褃小袖掩衿银鼠小袄,套在里面穿,不显样子,又暖和。”
“至于祖母和大嫂,还有池哥儿,就做成大袄,出门子的时候穿,好歹是个脸面。”
宋赴雪想,至于他们这些男的火力壮,熬熬就过去了。
文兰见他办事体面,心中感怀,连忙道:“眠眠是个小姑娘,她要出门见人,她有就行了,我们就不必了。”
宋赴雪摇头拒绝。
要说赚钱,这段时日因为鸡蛋糕的事,大嫂也没少忙活。
觑着他的神色,文兰没太敢反驳,她心里还是遵从在家从父出家从夫的理念,宋赴雪是她夫君的弟弟,如今是夫家的主事人,她自然要听。
况且,这是好事。
她没有拒绝的道理。
这样一想,心里反而舒坦很多。
“谢谢。”她连声道谢。
宋眠上前握住文兰的手,笑着道:“都是一家人,大伯母不要说一些客气的话,听着怪生分的。”
文兰反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好,不说。”
宋眠话音刚落,就被轻轻搂入一个温暖的怀抱,耳边是女子温柔的安抚。
她心里滚烫,前世求而不得的亲情,这辈子竟然唾手可得。
实在难得。
“大伯娘。”她软声撒娇。
明明是头一回,却格外得心应手。
宋赴雪见此,表示没眼看,纯粹嫉妒,女儿大了,要避讳些,两人说话都要隔远些。
“晚上吃什么?”宋池问。
他虽然问,但眼睛却盯着姐姐看,显然是想吃姐姐做的食物了。
宋眠捏捏他肉乎乎的小脸蛋,温柔道:“那姐姐给你炖肉肉吃,好不好呀?”
宋池:“耶~”
他瞬间高兴极了,乐呵呵地出去玩了。
在村里,他也有小伙伴了,要论谁适应的最快,非他莫属,在小孩子的世界,过去很容易就忘了。
宋眠看他蹦蹦跳跳地离开,也跟着勾唇轻笑。
“孩子的世界,真好。”她不由自主地感叹。
那天真不知世事的快乐,让人也跟不住弯起唇角。
“要不做扇子骨吧,下面铺一层油炸粉丝,应该很好吃。”她还记得第一次吃这个菜的惊艳,麻辣口的,很香很好吃。
现在回想起来,更是诱惑力十足。
“可以啊。”宋赴雪对她做饭水平无条件信任。
没什么技巧,纯天赋。
做出来的饭菜就是无敌好吃。
宋赴雪光是想想,就觉得口中津液分泌,开始馋了,他当即就起身往外走,笑着道:“我去屠户家买扇子骨,还要别的什么吗?”
宋眠想了想:“有干净大肠也来一斤吧,用辣椒爆炒就很香。”
宋赴雪应下后,拿着钱往屠户家去。
他每天都要去一回,现在也算是轻车熟路了。
他去买,宋眠就做准备工作。
剥蒜、择葱,洗锅。
又在屋檐下挂着的辣椒串上揪几个辣椒吃。
都收拾妥当了,宋赴雪刚好回来,把扇子骨清洗干净,焯水、沥水后,油锅那一层浅浅的油也差不多能炸了。
“能行吗?”宋眠第一次炸东西,有点不自信。
宋赴雪更不自信。
“那你试试。”
两人面面相觑。
宋眠经过这段时间的实践,发现厨房的一切也简单,只要敢动手,就能很快做好。
她信心十足。
很快,就出了肉香味。
宋眠盯着微黄的时候,就赶紧用笊篱捞出来看看,不敢让炸的太狠了。
等炸个差不多,再把粉丝放进去炸,一小把就爆了满锅。
都弄好了,再把扇子骨拿辣椒爆炒。
随着刺啦一声响,那股子带着麻辣的香味就迸发出来,闻着就香。
这时,宋池已经忍不住来厨房看了。
“姐姐,好香啊。”他已经馋馋的,想流口水了。
宋眠捏了根扇子骨给他吃,他的那份没放辣椒,提前吃也没什么。
“谢谢姐姐。”宋池眨着乌溜溜的大眼睛,乖乖道。
他说话声音还带着奶,可爱极了。
宋眠冲他笑了笑,又来爆炒肥肠,这个她也喜欢,口感软软的,还挺好吃。
炒这个就很简单,直接爆炒,再偷偷地放些灵泉水进去。
好吃又健康。
绝了。
想了想,都是辣的,还是肉,还得再炒个素菜,就炒土豆丝好了。
三个菜都有了,再做个蛋花汤好了。
宋赴雪往外端菜,笑着道:“这样就好丰盛。”
宋濯也高兴:“是姐姐做的饭!”
她平日里嫌少下厨,毕竟上午一直在烙饼,腰也挺累的,回来就想好好休息休息才好。
“那多吃点。”宋眠温柔地摸摸宋濯的脑袋。
宋濯年岁小,但他是宋赴雪亲自教养着长大,瞧着很有君子端方的味道。
“谢谢姐姐。”他乖乖回。
这段时间,帮着私塾处理很多事情,他也肉眼可见的稳重许多,眼神也沉寂下来。
宋眠觉得有些遗憾,他才十岁呢。
放在现代,还是小学四年级,谁见了不说一声孩子。
他家情况特殊,也是没法子的事。
成熟点,比幼稚点好。
“姐姐,这个肥肠是哪里的部位?”宋池歪着脑袋问。
他现在对人体部位很感兴趣,只要问,宋眠都会回答,他就越爱问了。
但这个问题,在吃饭时,真的不好回答。
“等吃完了再告诉你,好吗?”
“嗯。”
等吃完饭后,宋池洗干净手,漱过口后,就搬着小板凳坐在她跟前,满脸天真地问:“大肠是哪里啊?”
宋眠笑眯眯地摸着他肚子,回:“在肚子里,消化食物的地方。”
宋赴雪闻言挑眉。
说得还挺含蓄。
“哇,那不是胃的职责吗?”宋池问。
一旁的宋枕戈残忍道:“对啊,从胃到肠,再到肛,你就很熟悉了。”
宋赴雪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粗鲁!”
宋池用手摸摸胃,摸摸小肚子,往身后摸的时候,虽然胳膊短有些勉强,但他好像明白了什么。
第29章 第29章院子紧赶慢赶,却也要两……
院子紧赶慢赶,却也要两个月才完工。
说是小院子,房屋都不大,但不会有茅屋那种分分钟被雪压塌的脆弱感。
三排青砖瓦房,最前面四开间,后面两进就是三开间,两侧用耳房连接起来,这样房子多,也不会浪费砖头垒院墙。
每一个排布都有智慧,宋眠看得叹为观止。
院中还用青石板铺上一条羊肠小道,这样下雨也不会弄脏鞋袜。
院里还移栽了好多果树,像是桃、石榴、柿子、葡萄这样家常吃的,都种的有。
门口还种了一棵花椒树,从邻居家移植过来的。
这样家常的小调料,顺手就摘了,多好。
宋赴雪亲自去镇上买了红纸,在上面题字,贴在大门两侧。
“杏树坛边渔父,桃花源里人家。”
宋眠盯着那笔走龙蛇的字体,磅礴的气势,却被压成淡泊的田园之乐。
她笑了笑,温和道:“爹,你写的一手好字。”
先夸为敬。
宋赴雪骄矜一笑:“当初也是天大寒、砚冰坚时,废了功夫练出来的。”
所谓状元之才,背后付出许多,都淹没在你有天分里。
父亲待他们极为严厉,旁人做出一分好,他们要做十分好。
儿时也曾羡慕别人玩木剑、过家家,可长大后,他不管什么都信手拈来,琴棋书画亦有涉猎,旁人多有不及。
他才知道父亲的用心良苦。
那些严厉的背后,是一本本自编的启蒙书,画着插画,娓娓道来,妙趣横生。
宋赴雪又想起来他娘,一个温婉贤淑的女子,平日里对他们极为疼宠,十分看不得他父亲的严厉。
然后他娘选择——闭上眼睛。
只要不看,就不会再心疼了,徒留他被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宋赴雪想着原先府邸里发生的事儿,笑弯了眼睛。
如今,他也独当一面了。
再想起从前,只有惆怅和惘然。
深秋的清晨,薄雾弥漫,空气终于见了些许湿润,闻起来极为清爽。
他眼神中的怀念一闪而过,却更加庆幸,洪波激浪之下,他们都还好好的或者,没有出现其他问题,就已经很幸运了。
“这暖房酒,就吃杀猪菜吧?”宋赴雪兴致勃勃。
用自己双手创造出来的快乐,那种满足感,无以言说。
在村落里,你弄那些极精致的菜品,定然不如一盆冒尖的炖肉。
他如今也吃到了其中乐趣。
宋枕戈立马大笑着回:“去买头猪!请人来杀!再打酒来喝!”
他们家出事,宋家村的村人并没有落井下石,虽然大多数人没有多热情,但他们还是觉得很幸运。
好好热闹热闹,也算是去去晦气,他家今年撞了周齐和顺德帝这俩瘟神,属实可怜。
“我去请屠户来,这做饭请谁啊?”
他家天天在屠户家订那么多肉,已经算是固定收入的老客户,自然有几分面子情。
但谁能做杀猪菜,他们真没这个人脉。
宋赴雪看向一旁在围观的赵菊芳,她做做寻常的饭菜还行,杀猪菜她不会,但是赵菊芳人脉广,知道的多,定然能推荐。
“就请宋十二家的,她原先在镇上当厨娘。”
她一提,周围人不住点头,很是赞同,说她做杀猪菜很好吃,十里八村都爱请她。
宋赴雪自然没什么意见了。
众人说好,那就是真的好。
他笑着道:“那我就请去请人,还要劳烦赵婶子带路。”
请人来帮忙比较简单,像这种热闹事,村里人能帮衬一二,都不会拒绝。
买猪更简单了,宋屠户甚至能自带猪过来。
他那多的是资源。
宋赴雪第一天就把杀猪菜的事儿给定了。
宋眠看着他忙忙碌碌,刚穿越来时那种濒临崩溃的情绪已经没有了。
为了支撑起家,而把所有情绪都压抑在眼底,她每次都觉得心惊。
很快,就到了暖房酒这天。
宋家来的人很多,先是左右邻居,再是他招收的学童家人,再就是不远不近的亲人。
原本的亲友,倒是没喊人来。
说到底,他们是罪臣,以前的亲友多位高权重,目前不适合接触。
就这也热热闹闹的十来桌。
“这青砖瓦房就是气派!”
“是呀,他家也算是苦尽甘来了,有了房子,就有了根,往后家里的地再种起来,他们又会做馅饼,真是赚不完的钱!”
“是啊,连带着老宋头家都富裕起来。”
“嘻嘻你羡慕啊?”
“你不羡慕?”
“那倒是也羡慕,谁不想过好日子?现在族学没了,倒是多了许多花钱的地方。”
“哎。”
“宋大人那样好的官……”
“喝酒喝酒。”
“哎,喝酒喝酒。”
众人对新房议论纷纷,总归羡慕居多,这设计就和农家不一样,不实用的设施有很多,但总体看起来非常雅致。
分明也没什么出格的东西,但瞧着就是不一样。
宋眠在调料里加了滴灵泉水,让大家吃的更加尽兴些。
她帮忙王婶子打下手,还趁机偷师,看她做菜的一些细节,让自己做饭更好吃一点。
她炒菜都是跟着高秀学的,基本炒素菜就是大火杀青、放调料加水焖,然后炒肉类食物就是先煎至两面金黄,再放大料、调料,然后加水焖。
虽然有灵泉水在,不管她怎么做都好吃,但还是想学学正规做法。
宋眠乖巧,嘴又甜,哄得王婶子乐呵呵道:“听说你在镇上卖馅饼,我那时候在镇上,是做厨娘,谁家要请人了,就去我家找我,你别说,生意可好了。”
她人踏实利索,也不爱贪小便宜。
为人又热情赤诚,自然都愿意跟她打交道。
王婶子知道自己的优点,她这人心软耳根子软,很多人都喜欢她身上这份善。
她就一味的发扬光大,愈发招人喜欢。
如果有人欺负她,她也不恼,下回不理她就是了,只要维持住客户就成。
宋眠笑:“我在赵记布庄隔壁卖馅饼,有机会你尝尝,之前在梧桐树下,以前树荫很凉快,昨天我看了一眼,好像树叶黄了,也落了。”
“那棵梧桐树我知道,我在镇上的时候,还是锨把粗细呢,现在已经跟木桶那么粗,长成大树了。”王婶子回。
“王奶奶,你做饭真香啊。”宋眠笑着夸。
怪不得都推荐她,做饭确实有一手,干净又利索,整个人的气场也很柔和。
“你家这煤炉也是方便。”王婶子看了又看,不用烧火,想控制火候了,就开关风门的挡片就好。
“这煤炉在镇上买的,很便宜的,也在赵记布庄隔壁,你遇见了可以问问呢。”宋眠顺嘴就打个小广告。
她没说自家掺和的事儿,光卖馅饼就足够让人眼红了,再加一个煤炉,未必是好事。
现在家底薄,能藏就藏。
熟人面前要藏富!
现在卖得还挺好,她已经不愁销路了,这东西还有滞后性,要口耳相传才卖得更好,等第一批吃螃蟹的人回来,就知道这煤炉的好了。
“那我去镇上也买一个,冬天还要起床做饭,那天太冷了,手冻得都快伸不出来了。”
王奶奶揣着手,想想下雪的冬日都觉得害怕。
“那手肿的跟萝卜一样,永远好不了。”王奶奶叹气,但是没办法,一家的饭总得有人做,一家的衣服总得有人洗。
整天凉的跟石头蛋子一样,实在难绷。
宋眠闻言,也跟着叹气:“我夏天去卖馅饼,那太阳都要把人晒化了。”
她有灵泉水在,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喝灵泉水就好,却还是觉得晒的难受。
说好的小冰河时期,她以为夏季会比较凉爽。
原来是极端天气啊。
夏天更热,冬天更冷,主打一个弄死去球。
宋眠提起来就生气。
“确实,你夏天还能顶着艳阳天去做生意,真是个好孩子。”王奶奶笑着道。
两人聊着天,宋眠看着王奶奶利索的炒菜,不由得惊叹,她真是厉害,那胳膊很有劲,这么大锅,都能挥舞起来。
“你喜欢什么辣度?”
“微辣就行。”
沾点辣味,提鲜就好,这样吃起来就很香了。
真的做成很辣,反而不太喜欢。
“那就做成微辣。”王奶奶笑得格外慈爱。
“上菜了!”她喊了一声。
一个炖肉就上了十六个盘子,她喊完,宋小树就拿着托盘过来上菜。
“给你留了一小碗,虽然要干活,但你也要跟着吃饱饱。”王奶奶温和道。
宋眠接过小碗,尝了一口,眼睛瞬间就亮了。
“确实好香啊,王奶奶你厨艺真好。”她都心动了,等明年,皇帝不盯着他们家了,她就把她请过来当厨子。
现在暂时不敢。
“你喜欢就多吃点。”
正忙着,文兰也过来帮忙,把煤炉都点上,一个烧茶,一个炒菜,一个做饭,就这还有些用不过来。
索性把邻居家的煤炉也拎过来使,先借用借用,这才勉强铺陈开。
有文兰帮忙,宋眠就去一旁吃菜,她盯着外面,宋赴雪在人群中来回穿梭,言笑晏晏,和农人相谈甚欢。
他倒是拿得起又放得下。
十分难得。
宋眠正在出神,就见谢逐玉骑着马,气势汹汹地冲过来。
“宋小二!你竟然不跟我说!”
她瞬间捧起碗,赶紧多吃两口,等着看戏。
谢逐玉生得俊美,锦衣蹀躞,眉眼间自有一股风流气度,真是令小院生辉。
他大踏步走过来,将手中镶着宝石的佩剑往桌上一拍。
众人不知他是来寻仇,还是来上礼,都有些戒备地看着他。
对于贵人,众人有种天然的敬畏,但凡对方心情不好,他们将毫无反手之力。
宋赴雪见动静不对,就对上他的背影,先是看到一团绣着云纹的火色云锦,再看他头上张扬的错金冠,一眼就瞧出来了。
“逐玉。”他上前打招呼。
谢逐玉斜着眼睛看他,从鼻孔里哼出一口气。
他还生气呢。
谁让对方这样大的事,都没有跟他说一声,真是不拿他谢逐玉当兄弟。
他知道是不想拖累于他,才这样。
他眼尾上挑,看人的时候,自带睥睨。
但宋赴雪知道他,闻言更是笑着拍拍他的肩,回头喊:“眠眠,给你逐玉叔炒俩小菜!”
谢逐玉想想宋眠做饭的滋味,一肚子火气,瞬间就破了大洞,悄无声息地没了。
“啧,我是看在眠眠的面子上,要不然非跟你打一架,让你知道我的厉害。”他嗤笑。
论打架,十个宋赴雪也比不过一个自幼苦练武术的谢逐玉。
一个自小在书本里泡大,一个自幼习武。
宋赴雪闻言心中一动,若是几个孩子能跟着学学武术,也省得未来天下乱起来,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
特别是天下大旱已两年,若再有一年,定流民四起。
他在乡下,更了解乡下的政策,粮食减产至此,竟然大肆增加赋税,对百姓极为不友好。
若明年再旱,这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之下,定然出岔子。
寻常百姓,面对天灾人祸时,并没有多少抵挡能力。
他心中闪过许多念头,面上却不动声色,请了族里读过书的年轻人来陪着谢逐玉。
“贵客,请上座。”宋赴雪笑着打趣。
谢逐玉瞥他一眼,大马金刀地坐下,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见两人较量过,宋眠就把烧水的陶锅提下来,铁锅被占着,她想了想,把鏊子拎出来炒菜,能煎能炒,用处很大。
而谢逐玉被围着喝酒,一时间,倒也顾不上捉自家好兄弟。
片刻后,宋眠端着自己炒的菜上前,柔和道:“逐玉叔叔,你还想吃什么,跟我说,我给你做。”
谢逐玉连忙摇头:“不用了,你快歇着,整日里围着灶屋打转做什么?没钱花我再给你,你叔有的是钱,就是不能给你爹花。”
宋枕戈:……
他在一旁赔罪,听见埋汰亲哥,也不敢反驳。
心里默念,骂完他哥,对他态度好点就成。
宋赴雪路过,听见他这么说,顿时黑线,把手里的酒坛一收,冷笑道:“这是眠眠酿的酒,看来你也是不想喝。”
谢逐玉:……
怎么刚好被他逮住了。
宋眠抿嘴笑起来,把她爹手里的酒坛拿过来,放在谢逐玉跟前,笑着道:“这酿酒的法子,还是幼年时逐玉叔教给我的,他最应该喝。”
谢逐玉冲着宋赴雪露出个挑衅的眼神,哼笑:“哼,眠眠是个好孩子,不像你,没良心。”
两人斗了几句嘴,宋赴雪又要去招待别人。
宋眠没忍住笑,他俩真是掐都掐不明白,分明要闹脾气,偏偏又担心伤了对方。
这份情谊就让人心中感怀。
真好。
待酒席散去,赵菊芳带着一群妇人帮忙收拾东西,桌上没什么剩菜,只有许多碗碟,都是借四周乡亲们的,要尽快清洗干净送回去。
好在妇人做事最是麻利能干,很快就收拾好了。
临走前,还把地面给扫了,垃圾顺手给清了,可见对他们的生活能力极其不放心。
都收拾清白,一群人这才散了。
当小院安静下来,才听谢逐玉满脸凝重道:“首辅周齐派王允去镇守鞑靼,他……草包一个。”
宋赴雪猛然抬眸,急急地转了两圈,又问:“那兵部尚书,是谁?”
谢逐玉回:“刘景旭。”
刘景旭更是一言难尽,他一味的媚上,并无才干,但又一手察言观色拍马屁的功夫,有些位置适合他,唯独兵部不行。
“刘景旭,王允。”宋赴雪面色黑沉,他抹了把脸,摇头:“往后都缩着点,奸人当道,动辄要命。”
一个朝廷,从上头烂了,一时间并无要紧,毕竟天高皇帝远,未必能波及到。
但近来,贼老天也不做人,大旱大涝,夹击之下,怕是不好。
宋赴雪当即就愁眉不展。
宋眠听着话音,试探着道:“若不止要命,还是亡国之象呢?纵观史书,当皇帝无嗣,奸臣当道,天灾频频,那一个皇朝再好的命数,怕也是……”
她神色也有些复杂。
亡国。
最痛苦的人,就是百姓。
几人对视一眼,往门外看了看,谢逐玉压低声音道:“我近来打听,周齐正忙着各地寻找道士,说是顺德帝想要长生不老。”
这些要素加在一起,太有亡国的征兆了。
不问苍生问鬼神,可笑。
“我们在后山上藏点粮食吧。”宋眠想,她怎么没有空间呢,要是有空间,把所有物资往空间里一桩,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看向宋赴雪犹豫的眼神,谢逐玉直接道:“你爹不管,叔给你藏!”
他的处境也没多好,但手里有钱有人,到底比宋家人行事方便些,再说藏粮,也是给谢家做准备。
宋眠嘿嘿一笑:“那谢谢逐玉叔。”
商定好细节,谢逐玉这才骑着马走了。
夕阳在他身前铺成一片彩色的光晕,宋眠就看着他骑马的剪影融入落日余晖。
“你逐玉叔,被迫纨绔啊。”宋赴雪想来,就觉得遗憾。
明明才干、武艺都出众,但只能收着,表现出一副纨绔恣意的样子。
宋眠轻嗯一声。
她也看出来谢逐玉的不同。
时代之下,确实是这样,当年的李白以诗仙之才,尚且叩不开权贵之门,几番挫折。
朝堂就是最大的肥肉,谁都想咬着不松嘴,自然对别人严加防范。
等忙完,这才有空打量新的小院。
青砖灰瓦,下面用石灰抹的白边防虫,到处都是新的,又是自己设计的,一切看着都顺眼。
新东西,原就有几分漂亮。
宋眠回自己屋子看了看,很漂亮的房间,给她打制的木床还有雕花、床幔,边上摆着妆奁,里面放着胭脂水粉和钗簪。
她挑眉。
这样好的成色,实在难得,在镇上买不到。
等她出去后,就问宋赴雪,这些簪钗是哪来的。
“你逐玉叔送来的,没事,他一顿饭钱罢了。”以这种方式散出去,也免得被周齐惦记。
宋眠有些感怀。
他们落难后,大半亲友再无丝毫联络,生怕沾染上,惹了上位者忌讳。
再加上他们落魄了,再无什么用处,旁人不愿意接触,也是在所难免的事。
宋眠都理解,却显得谢逐玉这样,更加的情义深重。
“那我明日去镇上,多买些酒曲,再酿些酒,放着给逐玉叔喝。”她笑眯眯道。
宋赴雪:……
那他这个当爹的呢?
他下回见到谢逐玉,定要跟他打一架!
天气越发凉了,隔日一早,宋眠刚睡醒,就感受到寒意,她穿好衣裳起来,就见外面下着蒙蒙细雨。
她顿时面色一喜。
“下雨了,那庄稼有救了。”再旱下去,根都要干巴了。
然而——
她刚准备回去躺着睡个懒觉,雨就停了。
“贼老天!倒是下雨啊。”
宋眠又起床洗漱,地皮都没湿透,顿时有些失望。
下透墒四指才够使,这点雨水,还经不起一个晌午的日头晒。
“大伯娘。”她刚一去厨房,就见文兰正在忙,她每日沉默着,总是让自己忙得脚不沾地。
好像这样就能忘掉所有伤痛一样。
宋眠客客气气地打过招呼后,这才伸了个懒腰。
“房子大了,灶房也能转开身了。”她感叹。
文兰也笑着点头,原先的茅屋要弯着腰才好进,现在可以挺直腰杆进了。
“馅儿已经剁好了,就等着你拌了。”她犹豫片刻,装鸡蛋糕时,忍不住道:“要不,你在家歇着,读读书,绣绣花,这样的事,让我去做,你这马上到年岁说亲了,整日里在外面厮混,怕是名声不好听。”
文兰私心里,并不想去卖馅饼。
她是高门大户的千金闺阁出身,讲究脸面,把体面看得比什么都重。
但想要生活下去,确实得赚钱,一直有进账才安心,坐吃山空是万万不可。
所以她强忍着心中不适。
古有卓文君当垆卖酒,真有她文兰上街摆摊。
再者,她实在舍不得宋眠一直做这些事,只能克服心理障碍。
谁知宋眠根本不在意。
“我家这情况,我成婚的事,怕是不必再提,我努力赚钱,把单身税交了,未来的事,未来再说。”她笑着道。
原身才十四。
这年纪说什么成婚,简直像是恐怖故事。
文兰纠结许久,见她不肯,就没再多说什么,她愧疚道:“原是我的责任,被你担去了。”
宋眠不想跟她掰扯这个。
她外表是十四岁,但内里已成年,不是天真小女孩,不需要别人拘在屋里疼爱。
和让权比,出门根本不算什么。
宋眠抿唇笑了笑,把肉馅儿搬上推车,拍拍陆晋书的肩膀,笑着道:“我们要走了,大伯娘,你做鸡蛋糕就挺好的,不用想太多,这个家没有你,也是转不动的。”
文兰嗯了一声。
“二丫,我走了。”宋眠打招呼。
孙二丫肚子越发大了,她最近没去镇上卖水煎包,怕被冲撞了,都是宋小树去的。
他一个没进过灶房的汉子,硬是学会了包小笼包和做水煎包。
大家在挣钱上,格外的一心。
宋小树推着推车,笑着道:“现在早上穿夹袄等冷,再过几天,怕是要穿小袄了。”
宋眠也跟着点头。
确实是这样。
时下根据天气不同,分为夹袄、小袄、大袄,夹袄就是两层单布合起来,小袄就是能穿在大袄里面,也能单穿,大袄很厚实,需要应对最冷的情况了。
“我都穿比甲了。”宋眠张开手转了一圈。
她身上的比甲是文兰给她做的,衣摆和衣襟还绣了漂亮的竹叶。
宋眠很喜欢。
几人慢慢走着,她还发现几个通勤搭子,都是这一块,这个点要去镇上的人。
虽然不认识,但遇见的次数多了,还是有几分面熟。
等到镇上,她就往赵记布庄的方向去,刚到,就见赵博生正趴在店铺二楼,眼巴巴地看着她来的方向。
宋眠挥了挥手。
“赵博生!”她笑着打招呼。
“宋兄!”赵博生也跟着愉快地挥挥手。
赵博生快速跑下楼,满脸兴奋地帮着往下搬东西,笑着道:“我跟你说,这几日我赚了有一两银子了!”
他乐呵呵道:“还有十两银子的订单,到时候约莫能有六两,你三两我三两。”
一说到分钱,他就高兴了。
宋眠也有些意外。
“刚开始就能卖这么好,你很棒了。”他笑着道。
赵博生喜滋滋道:“都是我爹的功劳,他很厉害了。”赵家在生意场上的人脉还不错。
现在卖煤炉,正好拿来用。
宋眠笑着道:“那应该给赵掌柜再分一两的介绍费,毕竟人家尽心了。”
赵博生不解:“他不缺这个钱。”
“不缺也得给,是小辈的一点心意。”宋眠意味深长道:“要想马儿跑,总得让马儿吃草。”
赵博生满怀疑惑,但他听话,当即就揣着馅饼回家,笑眯眯道:“我想着,爹近来为着煤炉的事,也辛苦了,等订单成了,给你一两的介绍费。”
“介绍费?”赵掌柜听到个稀罕名次,瞬间就明白是什么意思,他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孩子,那么见外干啥。”
话虽这么说,但他笑到合不拢嘴的样子,让赵博生明白,这事儿是对的。
他把馅饼摆到馍筐里,笑着道:“新鲜出炉的,吃吧。”
赵掌柜原就笑得开心,这下更是快活极了。
“做过最正确的决定,就是把宋公子的馅饼摊拉过来。”
他原先有些爱气喘,这人胖了,难免有各种毛病,但最近总觉得体力都好了许多,盘算许久,才觉得是馅饼的缘故。
他原先早上不爱吃东西,总觉得干巴,噎嗓子。
也就是馅饼太好吃了,才让他踏踏实实地吃饱。
而如今,他每天早上很期待地坐在餐桌前,就为了一口馅饼。
“不过整日里都是馅饼,要不让宋公子改个花样?”赵掌柜想,他这样嘴刁的人,应该不在少数。
赵博生:“你去说。”
赵掌柜:“你去说。”
两人都不去,担心让宋眠不高兴了。
谁知——
在赵博生期期艾艾地提了一句:“宋公子,能不能添点花样,我又想吃你做的,又觉得吃这么久馅饼,人都快变成馅饼了。”
“可以呀。”宋眠一口应下。
她想,确实该更新食谱了。
她卖馅饼也觉得有些卖腻了,就在琢磨,卖肉馅花卷,这种方法是她在短视频刷到的,她尝试过,很香,很好吃。
这两种肉馅一样,也不冲突。
省事又有花样。
先去朝前街买了蒸笼,蒸布,把东西准备好。
想了想,又去杂货铺买了沙漏,依靠手表习惯了,实在无法预估时间,这花卷在蒸笼里,又不像馅饼肉眼可见的熟了。
这才算完备了。
宋眠当即就开始试着做,先是发面,等成蜂窝状时,再揉成白白的大团子。
以前摆摊时,确实不方便更新菜单,但现在有小空间,可以存放东西,那做多样食物就方便多了。
做花卷比她想象中容易,特别是这个肉馅儿花卷,需要把肉馅露在外面,看着才吸引人。
做肉馅儿花卷需要起得更早了。
毕竟揉面需要时间,这醒面也需要时间。
宋眠早早起来,把醒发好的面团带到小铺,从木盆里抓出来,醒发好的面团白白胖胖,揉搓排气,揉成一个长条,再擀成薄片。
把剁好的肉馅儿铺在上面,抹平整了,宋眠想了想,又撒了些葱花、些许辣椒碎。
增添丰富的色彩,保管一看就口中津液横流。
再把面片卷起来,切成三指宽的段,一拉一扭,花卷就成了。
还有比较常规的做法,是把两个叠在一起,用筷子在中间一压,也成了。
宋眠上锅蒸的时候,心里有些忐忑,生怕蒸出来的花卷不好看。
好吃这方面,她是不担心的。
约摸着闻见香味,一盏茶的沙漏也漏完了,宋眠看向陆晋书:“关火再闷片刻,应该是熟了。”
陆晋书不懂,但他无条件听宋眠的话。
两人盯着蒸笼看,一边做馅饼。
当赵博生端着篮子过来,见了蒸笼就忍不住笑:“真的做了?”
他当即喜滋滋地想,还是他的话管用。
可见宋兄真拿他当兄弟。
“兄弟放心,就算有一天我为你两肋插刀也在所不惜!”赵博生挺直腰杆,骄傲极了。
宋眠看着他笑,也跟着笑。
他真是一个很好的男孩子。
“为好兄弟做点什么,完全不算什么。”宋眠笑着道:“吃口花卷,不用你两肋插刀。”
说着,她打开笼屉,往小竹篮里摆上十个花卷,又摆上十个馅饼。
主打一个满满登登。
赵博生唇角微弯,笑着跟她摆手:“那我回屋吃饭去了啊。”
时下来食客了,宋眠匆忙挥了下手,赶紧招待食客,还是熟悉的带娃妇人,她溜溜达达地走过来,笑着问:“很远就闻见香味了,不似馅饼,让我瞅瞅是啥。”
宋眠打开蒸笼,递给她一个,笑着道:“尝尝看。”
她是固定刷新的食客,很有些情分在,她自然愿意送她完整一个来尝。
妇人笑着推辞两句,这才接过,只一口下去,就忍不住眼睛亮了。
肉馅裹在外头,笔尖萦绕着肉香和麦香,但味蕾先碰到肉馅,最先把所有馋虫都满足了,再吃里面暄软的馒头,更是有种踏实的感觉。
“来十个,这个拿回家,我们晚上热热还能吃。”妇人毫不犹豫地下单。
甚至馅饼是刚做好最好吃,放凉就差了很多。
而花卷不一样,这东西跟包子馒头一样,自然也是刚做好最好吃,但热热再吃,也是风味犹存。
她一买,溜达过来的食客瞧见了,就要问好不好吃,妇人都说好吃。
宋眠也没吝啬,把花卷切成四牙,问了就给一瓣尝尝,就这样,四层的蒸笼,很快就卖完了。
比馅饼快多了!
她突然感受到乐趣了。
花卷多快啊,馅饼要一锅一锅的烙,但是花卷一次有四笼,可以卖很久了。
“花卷还有吗?”卖完后,还有人特意来问。
“没啦,今天第一天,所以备的少,明日多备些。”宋眠笑眯眯回。
来人有些遗憾地买了两个馅饼走。
陆晋书利索地用荷叶包好馅饼递过去。
“怎么不用桐油纸啊?”来人问。
宋眠笑着回:“荷叶干净又方便,多好呀,桐油纸到底不如荷叶天然养生。”
食客点头,想着她说的也对。
“那倒也是。”
“来十个馅饼。”又有人买。
宋眠和陆晋书好一通忙活,把备的食材全部卖完,她喝了灵泉水都觉得有些累了。
好在抱起沉甸甸的钱匣子后,整个人的心情是愉悦的。
她掂了掂重量,这才打开开始数钱,这是一项非常快乐的活动,光是想想,就觉得心里舒坦。
“好多钱。”
陆晋书也高兴。
卖馅饼、花卷、鸡蛋糕,店里已经有三种吃食了。
宋眠觉得很好,再多要忙不过来了。
这就是理想状态了。
“总共一千二百个铜板,今天上午赚了六百文!”宋眠乐呵呵道。
还有隔壁的煤炉店,她不用支应,就能赚钱,也是极好的。
宋眠数着钱,心中十分满足。
“喏,给你的零花钱。”她数出来十文,递给陆晋书。
“我不用。”他推了回来。“都给你保管,我不用钱。”
宋眠歪头看他,把钱放到他掌心,温和道:“不,你跟着忙前忙后,这赚的钱,就有你一份。”
陆晋书望着她真切的眼神,沉吟片刻,还是收下了。
他都存着,到时候给她花。
宋眠看着他弯唇一笑,清瘦白皙的小脸便生动许多,她皱眉:“吃胖点哦,瘦成啥了。”
陆晋书顿时有些紧张:“不好看了吗?”
第30章 第30章“眠眠,近来可好?”……
“眠眠,近来可好?”
宋眠正走着,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清朗男音。
她回眸,有些惊讶地发现是周铮。
“你不是去……”额,他去哪了来着,她忘了。
周铮薄唇轻抿,他唇瓣微动,有些哑然,片刻后才道:“我去浙江游学,三月有余,回来了。”
宋眠歪头:“哦。”
他的目光望向小姑娘身后的少年,用很挑剔的目光去看,也不得不承认,这少年生得斯文俊秀,毫无指摘之处。
“他是……”上回还没见过。
陆晋书不动声色地抓紧推车,要宋眠身前走了走,温和道:“眠眠,这位公子怎么未曾见过?”
宋眠不想跟周铮过多交流,就淡淡回:“先前的一个故人。”
陆晋书目光在他的锦衣玉带上绕了一圈,知道是先前熟识的人,他顿时安心下来,温和道:“即是故人,不如请他去我们家做客。”
宋眠黑线。
果然不知者无畏,他是真敢邀请啊。
宋眠不动声色地给他一个肘击。
陆晋书会意,连忙道:“哎呀,今日家中好像有事,怕是不太方便。”
周铮看着他站在眠眠身边,心里不悦,却没立场说什么,见二人意见统一,更是心梗,却还是故作端方道:“不方便也无妨,我正好去帮忙。”
他脸皮没有这么厚,但此刻,就是不想认输。
宋眠试图委婉:“真不方便。”
周铮不语,只默默地跟在她身后。
看他神色寡淡,宋眠猜测,他和他父亲的关系应该一般,才会这样沉默着反抗。
等回宋家村,宋赴雪笑着迎出来,瞧见周铮时,面色一凝。
“周公子。”他试图表示一下面上的和平。
周铮故作看不见,他把佩剑往桌上一放,宋眠多看了两眼,这佩剑还挺好看,剑鞘上镶嵌着粉色碧玺,剑穗却用的碧色,很通透的颜色。
“叔父,叨扰了。”他客气地作揖。
宋赴雪想,知道你叨扰了,你还敢来,可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
那时候,家里只有眠眠一个孩子,濯哥儿还没生,他真拿他当小辈待,谁知道后面世事造化弄人。
“你往后,别来了。”宋赴雪冷静道。
“被你爹知道,怕是又要对宋家下手。”他随意道。
周铮面色哑然。
他爹做的那一切,他无从辩驳,只是他从来都是不赞同的。
他就算在宋家坐冷板凳,也不想回家了。
“我爹不知,在他的信息中,我大概十日后才能返京。”他玩了一手信息差。
宋赴雪拍拍他的肩:“回吧,发生了这些事,再见面,终究是无话可说。”
周铮起身,身上的道袍扫过剑穗,他俯首就拜,低声道:“铮从未有二心,时至今日,是铮有罪,叔父之恩,铮会以命相报。”
说完,他跪地,结结实实地磕了个头。
周铮是宋赴雪收的第一个弟子。
他的字帖都是宋赴雪亲自编纂、书写,耗费精力巨大。
真拿他当自己孩子疼。
只是大人间的恩怨,孩子也不能避免。
宋眠待他平平,周铮又冲她作揖,这才转身离去。
秋叶泛黄。
宋赴雪神色中带着些许怅惘,轻笑:“你祖父说,他初见周齐时,他铁骨铮铮,不卑不亢,为着平民而愁眉不展,把自己身上仅剩的银钱拿去接济老弱。”
宋眠嗤笑:“屠龙者,终成恶龙。”
人的细胞时刻在分裂,细胞会变成恶性肿瘤,人会变成恶人。
宋赴雪没放在心上。
“都过去了,我们往后少与他们来往,方能保命。”
朝堂上,一朝天子一朝臣,因为政斗落寞下去的家族很多,一般缓上一两代,就有再次起复的可能。
这就是大家族的底气。
“嗯。”宋眠点头。
她很喜欢现在的日子,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我家那只鸡养肥了,今天可以杀来吃,就看池哥儿舍不舍得了。”宋眠有些馋肉了。
宋池听见有好东西吃,连忙道:“我喜欢!喜欢吃!”
文兰黑线,这样馋嘴的小子,也是少见。
“好呀,给池哥儿做肉肉吃。”宋眠笑着道。
说着就要去杀鸡,却听见有人在敲门,宋赴雪好奇地去看,就见一个陌生的男人背着半扇羊过来,瞧见他们,就是憨厚一笑:“我家主子让我送肉过来。”
宋赴雪摆摆手:“不必,我们不收。”
男人就憨憨地站着,愁眉苦脸地看着他们。
宋赴雪:……
“行了,放下,你走吧,这招下次就不灵了。”
男人这才憨厚一笑,高大的身体努力缩成一团,窝在门边,不说话。
他就是不走。
宋赴雪盯着他,他就看天看地看空气。
“主子。”他低声唤。
宋赴雪无奈,招呼他进屋来,低声道:“你在新主子那过得不好吗?”
男人摇头。
他局促地捏着手,怏怏不乐道:“他待我很好,只是……我是宋家人。”
男人名唤俊生,生得确实很俊,一张脸容貌昳丽,和名字不大相符的是,蒲扇大的巴掌,和铁塔一样的身躯。
宋眠笑着给他一碟鸡蛋糕吃。
印象中,俊生待她极好,会把自己的全部银钱都拿来给她买点心买糖吃。
“小姐。”俊生喊。
宋眠黑线:“你以后要叫我眠眠了,或者眠姐儿,不能叫小姐了。”
那是贵女专属,她现在不是了。
俊生点头:“眠眠。”
打过招呼后,他就赖下了,跟在宋赴雪身后,跟小尾巴一样,要是赶他走,他就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再说就敢红眼眶。
“哎,他家人性子随和清正,家里又有钱,你何苦想不开跟我们过苦日子。”
宋赴雪语重心长。
俊生儿时不傻,确实是个俊后生,还是他乳母家的小儿子,可惜幼时高热一回,就烧坏了脑子,智商永远停留在十岁。
两人一道长大,情分不浅。
出事时,就把俊生给摘了出去。
这人傻,又买东西要回来。
“眠眠,好吃。”俊生嘿嘿嘿地笑。
宋眠眉眼柔和:“那你多吃点,家里还有很多。”
俊生连吃两大块,剩下的四五块却不肯吃,憨憨道:“留给眠眠吃,眠眠爱吃甜。”
见他神色固执,宋眠就也拿了一个吃,笑着道:“好啦,我吃饱了。”
俊生眼睛一亮,拿着剩余的鸡蛋糕,快速地吃了起来。
“好好吃呀。”他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宋眠有些怜惜地看着他,一心赤诚的人,眼神都清澈见底,看着格外不一样。
她很喜欢这种眼神。
工作后,每个同事都有八百个心眼子,处起来总要多想些才是。
宋眠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很想再摇晃个红酒杯,可惜这里没有,她在发呆,俊生就坐在她边上,小小声道:“眠眠,我给你带了小礼物,嘘。”
说着,他递过来一个小匣子。
她好奇地接过来看,就见识一匣子的小金锞子,他小小声道:“给我的赏赐我都没丢,现在给你啦。”
那些小金锞子代表着她幼时的审美。
从小动物到小花小草,制作得特别精美。
一看就是承载了满腔爱意。
宋眠捏着金锞在阳光下打量,花生粒大小,这么一小匣子,真是值不少钱了。
“小姐托我藏的一匣子首饰,还在我爹坟里埋着,等你要用,我就去挖出来。”俊生小小声道。
宋眠:?
好一个俊生!
好一个孝顺的俊生!
把首饰埋坟头,在一定程度上,确实挺安全的。
“现在还不用,我现在卖馅饼和花卷,你吃的鸡蛋糕也在卖,家里不缺钱花了,主要是好好苟着,等……时机。”
顺德帝一死,宋家立马飞黄腾达。
她觉得这种动动手就能赚钱,还远离朝堂是非的日子挺好的。
俊生不懂什么时机,但他听宋眠的话,让他往东他不往西,让他逮狗他不撵鸡。
“今天晚上就吃小羊排吧。”宋眠想了想,开始安置。
说吃肉,就吃肉。
俊生背过来半扇,应当是刚杀的羊,骨头还有余温。
“一半烤着吃,一半炖着吃,地里的萝卜能吃了吗?”
宋眠问。
宋枕戈特意去拔来看,有些遗憾地伸出尾指:“就这么粗。”
还没发育。
宋眠:……
“那羊肉还能炖啥?”她满脸纠结,记忆中羊肉的固定CP就是红白萝卜。
“清炖。”宋赴雪提议。
总觉得只要是眠眠做的,就算是清炖也很好吃。
宋眠应下。
宋濯开始择葱,宋池就来帮着剥蒜,一边满眼期待。
而宋赴雪去库房把果木炭找出来。
“不过,这几日我们在镇上把过冬的一些物资都给备好,趁着天气还暖和,把黄豆拿去换成大米,再多买些冬菜。”
宋赴雪沉吟片刻,过冬就需要两样东西,一是吃食二是保暖,然后美美地窝在家里就够了。
现在大米存了一千斤,就在地窖里放着,而冬菜还没开始囤,都在地里长着。
煤和炭存了有近三千金,好几两银子,家里人多,屋里要保持温暖,就需要烟道一直在热着,都是煤在续航。
炭的话,就是想着,冬天炖个小锅子吃,再弄个烧烤,那都是极舒坦的。
宋眠正举着砍骨刀要开始砍羊排,就被俊生接过去了,他一跺脚:“我力气大,我来。”
炖的羊排要剁成寸长的段,但是烤着吃的羊排,只把骨头分开就行,长长的一条啃着才过瘾。
把羊肉炖上后,果木炭也燃起来了。
“铁丝网呢?”宋眠问。
宋枕戈又去找铁丝网,洗刷过后,才笑着道:“我来烤。”
这个他会。
“好呀,那我们等着享用美食了。”宋眠笑眯眯道。
她心态很好,总是不疾不徐的,让宋枕戈焦躁不安的心,也跟着安宁下来。
“可以呀,这个我是练过的。”宋枕戈笑着道。
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他都学过,每次去狩猎,抓到的小动物也要烧烤来吃,他是真学过。
宋眠自然放心,其实只要不是她做饭,她都喜欢。
“我相信你。”她满脸认真。
片刻后。
俊生有些坐不住了。
他鼻翼翕动,一边嗅闻着,一边傻傻问:“啥味啊,这么香。”
在他闻的时候,隔壁赵菊芳家,孙二丫眼巴巴地望着这边,叹气:“他们又在烧肉吃,真香啊,娘,要不你把我打一顿,再骂一顿,我假装去她家避难,然后蹭口饭吃怎么样?”
赵菊芳:……
“有点心眼子是不错,但是不能用来坑眠眠,这个月的分红,给她送去了没?”
“还没呢。”
孙二丫眼前一亮,瞬间就懂了。
“我去送分红钱!”她揣起钱匣子就要去,转而惆怅一叹:“算了,不敢去,总觉得为一口吃的,太没出息了。”
但转念一想,那可是眠眠做的!
宋眠不知道他们这么纠结,等羊排炖好后,还特意让宋濯送过去一碗。
“你说等会儿还有烤羊排,也会送过去尝尝。”宋眠交代。
毕竟邻居帮了他们很多,十来亩良田,硬是没让他们操过心,都是邻居家把他们家的地纳入工作范围,忙完自己家地,立马去他家地里忙。
要是请帮闲,人家固然给你干活,却没有这么尽心。
而且他们不大懂农时,他们去做了什么,也会来说一声,不叫他们操心。
俊生端着大海碗,吃一口肉,眼睛都瞪大了。
“明明跟着眠眠才是好日子,跟着新主子算什么好日子,我觉得不是。”这样香的肉,他就没吃过。
俊生表示不服气。
宋眠黑线,温声道:“喜欢就多吃点。”
还是他带来的羊排呢。
宋枕戈在烤肉,随着他不停地转动,那羊排被烤得滋滋冒油,他还乐滋滋道:“在上面刷上一层辣椒面,吃起来香迷糊了。”
宋眠闻见香味了。
她围着宋枕戈坐下,盯着羊排看,好奇道:“想不到小叔还有这一手。”
家里简直卧虎藏龙!
“眠眠,给你尝尝。”宋枕戈还是很有自信的。
宋眠接过他递来的羊排,尝了一口,外面撒着孜然面和辣椒面,首先接触到丰富的味道,再就是微焦的表皮,还有嫩嫩的羊肉,很鲜。
“唔,真不错。”她连连夸赞。
宋枕戈这才笑起来。
“你喜欢就好。”要知道,班门弄斧也是需要勇气的。
宋眠连吃了两根,才告祭好五脏庙,吃的动作减缓下来。
“真好啊。”她不由自主地感叹。
“我们养只小羊吧。”宋眠抿着嘴,感觉这个很可行。
“好。”宋赴雪应了一声。
宋濯又端着两根羊排送去邻居家。
几人吃烤羊排吃腻了,就去吃炖的,再腻了,还有清吵小青菜。
俊生一直乖乖地呆着,他长得高壮,但性子乖巧,都没怎么动,一直在吃肉。
“吃完了,回家吧。”宋赴雪还是赶他。
毕竟宋家朝不保夕,没有他的新去处好。
俊生当听不见,胖胖的身子缩成一团,耳朵一捂,面对着墙角,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宋赴雪拿他没法子。
“行吧,那要是有什么事,你就自己跑到麦地里躺下,藏好了,不要被人抓到了,知道没?”他殷切叮嘱。
俊生满脸凝重地点头。
“我知道了!”他大声回答。
震得宋眠一个机灵。
“不用这么大声,我们听得到。”她连忙道。
俊生:“哦。”
他像是做错事的大狗狗,老老实实地窝着。
“你今晚跟……宋濯睡。”宋赴雪交代。
俊生重重点头:“嗯!”
等商议定了,天色也不早了,趁着凉快,大家反而喜欢在外面玩。
宋眠刚走出房门,就瞧见孙二丫正扶着肚子在散步,见了几人来,笑眯眯地打招呼:“眠眠,你们也出来玩啊?”
“是呀,你可吃过饭了?”她回问。
“吃啦,你们炖的肉太香了。”因为怀着身子,她还多吃了几口。
宋眠笑眯眯地看着:“喜欢吃,下回叫你过来一起吃。”
孙二丫喜滋滋点头。
她倒是想住进她家,什么都给她吃两口,她吃剩下的就行,她也不挑的。
真想呜哇呜哇地哭给她看,看她会不会真的收留她。
孙二丫的内心又开始蠢蠢欲动。
“眠眠,你上个月的分红我已经装好了,让小树拿给你。”
宋眠见有钱拿,笑得更是亲切三分,但她客气着推拒两句:“还给分红做什么,你跟小树自己忙来的。”
孙二丫捧着肚子,笑得心满意足。
她实在没什么不满意的,她能挣钱,婆母待她也客气,小树待她极好,把她捧在手心里,各种伏小做低,白天给她洗衣裳,夜里给她捏肩揉腿洗脚,她的日子,再没有这么痛快过。
这一切,都是托眠眠的福。
她心地善良,愿意帮衬她,把做水煎包的法子教给她,但当初说好的,要分三成利,她不能吃饱了就开始摔碗耍赖。
“要给的,你收着钱,我心里也痛快,往后有什么好事,别忘了小嫂子就好。”
孙二丫想的很明白。
人家是京中的贵人,就算一时落魄了,想要起势也简单的很,她没读过什么书,也没什么见识,只有一个泼辣性子,还不如多听眠眠的话。
那肯定比啥都强。
宋眠没有拒绝收钱了,但是对孙二丫好感增多。
她知道自己性子软,想事喜欢往好处想,也愿意与人为善,和人相处的时候,她先预测对方是个好人,并且给一百分。
但要是欺骗伤害她,她就直接跑路。
若大面上过得去,平日里又念着她,她就会像个小舔狗,一直念着对方的好。
她也想过要改,但是没法子,她就是靠善意滋养长大的小孩,没办法摒弃这些,她也没打算摒弃。
但是她对对方好,对方也要对她好才行。
孙二丫捧着肚子凑过来,让宋小树把钱匣子送过去,又跟着宋眠在村里来回溜达。
她才嫁过来几个月,就对村里很熟悉了,很多人都笑着跟她打招呼,反而对宋眠有距离感。
“眠眠,据说三日后镇上大集有唱戏的庙会,真的假的啊?”
马上要到中秋了,是个欢庆的大日子。
宋眠点头:“我得到的消息也是这样。”
有庙会属于很大的事,附近的百姓都会去参加这样的盛事,庙会上不光有唱戏的,还会有杂耍,有很多卖的吃食。
庆和镇临着京城,地势极好,往常出了个宋准,那更是发展的特别好。
周遭几个小镇,都要来庆和镇参加庙会。
宋眠一想,笑着道:“那日我们也去玩,不卖馅饼了。”
谁知——
孙二丫瞪圆了眼睛。
“你去玩,让你家晋书去卖货,有钱不赚王八蛋,这不光是看戏的盛事,也是我们卖货的盛事,哪里舍得不卖货哦。”
她急得只拍大腿。
宋眠知道她上进心强,没想到这么强,连忙安抚:“我知道,你别着急,仔细伤了身子。”
她近来跟着孙二丫玩,很是听了一耳朵关于孕期的注意事项。
什么大笑三声自己笑高兴了,结果孩子掉了。
什么谁家就抬手晾个衣裳,孩子又掉了。
那段时间,她记忆最深刻的不是孩子,而是掉了。
可怕至极。
孙二丫显然也记得这些话题,闻言连忙收住动作,遗憾道:“以前想跑就跑,想跳就跳,现在是不能了。”
动辄就要顾忌孩子。
“我偷偷跟你说,我有点害怕肚子里的孩子,它会踢我,可疼了。”孙二丫小小声地诉苦:“你不知道,我的肚子里有个人,多可怕啊。”
宋眠温柔的安抚她,但显然作用不是很大。
“人的肚子里,怎么就长个人呢?”孙二丫神色略有忧虑。
宋眠犹豫一瞬,还是不那么政治正确地劝:“孩子虽然重要,但我觉得你更重要啊,不管做什么,都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谁都没有你重要。”
孙二丫和她对视一眼,轻轻地嘘了一声。
“不能让别人听见,会骂我们的。”大家都把孩子放在第一位,她十分不理解。
宋眠有些怜惜地望着她,乖乖点头。
孙二丫反过来哄她:“也没事啦,大家都生孩子,都好好的。”
宋眠嗯了一声。
见天色不早,两人各自回家去了。
天色擦黑,宋眠躺在自己的小床上,看着上面的雕花,发了会儿呆,没忍住睡着了。
隔日,她一睡醒,刚穿好衣裳,就见门口摆着一套新的衣裳。
她打开看了看,是灰鼠皮做的小袄,还有银鼠皮做的大袄。
应当是大伯娘送来的。
宋眠盯着看了看,珍惜地抚摸着毛皮。
小冰河时期的秋天都很冷,更别提冬日了,如果穿棉袄,人就会很臃肿,而皮草做的袄子就没有这个顾虑,又轻便又保暖,堪称古代版羽绒服。
她上身试了试,大小也合适。
抖擞开,还能看到一个厚实的棉花比甲,套了层水田衣的面,粉蓝粉蓝的,还挺好看。
文兰听见她起床的动静,就笑着道:“这水田衣,是拿着赵记布庄的布头,去各家各户换的上好缎子,我就拿来给你做水田衣了。”
“谢谢大伯娘,我很喜欢。”宋眠亲昵地依偎着她,声音温柔:“幸好有大伯娘在,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文兰抿唇笑了笑。
她喜欢就好。
大家都在为着生活奋斗,她觉得挺好的。
“你这孩子,嘴巴这样甜,哄得人心里暖暖的。”文兰露出一抹笑。
她脸上的疤痕好了许多,只留下浅浅的印子,原本那精致的容颜就露了出来,这样笑出来,带着妇人的温婉,还有世事沉淀后的温柔,特别大美人。
“大伯娘,你好美啊。”她又夸。
文兰狐疑地瞅了瞅她:“还想让我做什么,直说便是,夸得人心惊胆战。”
宋眠嘿嘿一笑:“肺腑之言,大伯娘不要扭曲我的意思。”
“是吗?”文兰跟着笑:“我脸上有疤,容颜已毁,还什么美不美的。”
她对此到是淡然。
相公已经不在了,她的容貌也没人欣赏,实在没有关注的必要了。
宋眠觑着她:“白玉有瑕就不是白玉了?”
文兰不以为然:“你这是诡辩。”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服气。
“好啦,大伯娘是大美人,千年难遇的大美人。”文兰哄她,又说肉馅已经做好了,可以装车了。
宋眠感叹:“醒这么早。”
文兰沉默点头,现在这情况,也就孩子才能到点倒头就睡。
只有孩子才能无忧无虑。
“早上给你蒸了肉沫蛋羹,还有疙瘩汤,烙了鸡蛋煎饼,你多少吃点。”文兰笑着道。
宋眠点头。
“哇,幸福了。”
说完,就见陆晋书已经把肉馅和发好的面装上了,笑着道:“眠眠,来吃饭。”
他笑起来很好看,说话也温柔。
总是软软的,没什么脾气的样子。
宋眠闻言,和他坐在一起吃饭,经过这一段时日的卖货,两人相熟许多,相对来说很随意,就像是真的兄弟姐妹一样。
文兰的手艺被锻炼出来了。
宋眠吃得很香。
两人推着推车就要走了。
“晋书,来背个书当背景音。”她笑着道。
穿越后,脑子变得挺好。
她现在很厉害,多听两遍,就能背过来了,再加上原主早把四书五经学完了,她复习着就更快了。
正好可以检验一下陆晋书的学习进程。
“好呀。”他直接应下。
文兰:……
“推车的时候,做什么还要背书,多累人啊。”文兰有些想阻拦了。
宋眠嘻嘻一笑:“读书嘛,当然要争分夺秒。”
手在忙着,嘴巴在闲着。
要不然两人也没什么天聊,还不如读读书,讲讲理解。
她歪头:“你会觉得压力很大吗?”
聊天当然是两个人都高兴才叫聊天,要是一方压力大,那就不好了。
“没有压力。”陆晋书在读书上很有天分,记性好,脑子转得快,人又坐得住,天选科举人。
宋眠这才放心下来,交代:“如果有压力,直接跟我说,我再找别的聊天方式就好了。”
走惯了的路,就显得没有那么远。
两人很快就到了。
门口依旧等着一个熟悉的身影,赵博生靠在门上打盹,蔫哒哒道:“你们来了,我大清早做噩梦醒了,可恶。”
“我梦见我科举落榜了,呜呜呜。”
“我醒来以后,两个膀子都凉飕飕的。”
简直听者伤心,闻者流泪,十分凄惨了。
宋眠安抚道:“那真的很惨了,那早上多吃两个花卷,安抚一下受伤的心灵。”
赵博生瞬间被安慰好了,乖乖道:“好呀,那我就等着吃花卷,我要一个馅儿最多的漂亮花卷。”
陆晋书薄唇微启:“幼稚。”
“我给你做。”他说。
“那不行,我要吃眠眠做的。”赵博生反驳。
宋眠黑线,看两人跟小孩一样争吵,索性笑着道:“你俩一人一个!”
都有都有,都别吵了。
陆晋书勉为其难:“那好吧,那我来帮你。”他软声道。
宋眠笑了笑,开始忙起来。
这宋记馅饼的店铺虽然小,但足够她使了,比先前的摆摊舒服多了。
赵博生也进来帮忙规制东西,一边絮絮说着话。
“煤炉现在可好卖了,我们这边主要是零卖和展出,真正的大头都是商户订单,他们一定就是长期要货,但是最近出仿品了,毕竟这东西,一看就知道了。”
但赵记还是好卖,他爹做这么多年生意,往煤炉店里一坐,就是口碑。
有些人看着往日的情分上,会更容易做决定一点。
“上个月卖了十两银子,有你五两嘿嘿。”赵博生笑嘻嘻道:“我刚开始想做这个生意的时候,就想着,能赚几十个铜板,让我买点我爹不让买的东西就好。”
但是现在赚了不少银子,但问题是!他根本舍不得花了。
“每一块碎银和铜板都足够珍贵,我舍不得!”
宋眠:……
“有钱不花王八蛋!人生短短上万天,凭啥要委屈自己。”宋眠表示不理解。
其实她也挺抠门的。
物欲特别低,对鲜花首饰和奢品都不怎么感兴趣,性子偏向于买实用的东西。
有了她会欣赏,没有也就没有了。
主打一个无所谓。
赵博生握拳,狠狠点头:“对!今天就去收了那支看了许久的湖笔!”
然后——
他站在湖笔跟前徘徊许久,根本没舍得。
反而去买了唐巾,打算送给宋公子,他想着,两人之间这么久的交情,给他带来这么大的生意,他却没有什么回馈,这样不好。
于是宋眠就收到了一个全新的唐巾。
“谢谢。”她很高兴。
帽子谁嫌多啊。
虽然大眼一看都差不多,其实区别很大。
她还挺喜欢唐巾的,会显得她俊秀英气,女性特征都没有那么明显了,更容易行走在市井间。
赵博生笑嘻嘻道:“你喜欢就好。”
收礼物的高兴,她就也高兴。
宋眠想,不愧她每天早上投喂他,这样双向奔赴的友情,实在太棒了。
“那我回去啦,回见。”冲他挥挥手,她才跟在陆晋书身后,慢慢地踱步回家了。
等两人到家,就见谢逐玉大马金刀地坐在院子里,简约的木桌上,摆着青玉棋盘。
“传说中的青玉?一颗棋子够买我家院子还使不完。”宋眠好奇地触摸棋子,触手生温,另一半是白子,是白玉的,温润有光泽,瞧着就不一般。
“你想要就送你了。”谢逐玉丝毫不在意,区区一棋盘,对他来说,就是宝物库里的一个小东西而已,不值一提。
宋眠有些眼馋,但是没要。
“这东西放小院反而招贼,你还是拿走吧。”宋赴雪表示没眼看,这人惯常疼宠眠眠,现在越发没原则了。
“眠眠你当我闺女,我把我家的宝库钥匙给你,都送你了。”
谢逐玉试图诱哄。
“或者你嫁给我家那小子也行,你等他两年,他就长大了。”
这么一想,反而觉得可行。
“过两天带来给你看看。”他一拍佩剑,恨不能现在就回去把自家崽报过来。
宋赴雪扶额。
“你家孩子今年三岁,我家眠眠等他长大,最起码还要十五年,到时候都三十了!”
这个岁数好啊。
宋眠眼神微动,十五年后,未必能成婚,但她可以撑到三十岁不用成婚!
“我觉得行,逐玉叔叔的孩子,肯定是好孩子。”她一本正经道。
宋赴雪:?
“你失心疯啦?”他问。
他甚至走上前去,想摸摸她额头看是不是发烧了。
甚至——发癫。
要不然说不出这话。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她乐不可支道:“好吧我是不想成婚,想多陪陪家人,成婚有什么好,要去个陌生的家里,喊人家爹娘,怪可怜见的。”
这时候,要给你立规矩,要让你干活、生孩子。
生产队的驴不敢这么使唤,但女人可以。《 》
30-35
第31章 第31章中秋庙会如期而至。……
中秋庙会如期而至。
夏日在家憋了许久,马上冬日又要接着猫冬,这中秋庙会就像是最后的狂欢一样,众人极为在意。
戏台子一早就搭好了,台上已经咚咚咚锵地敲起锣鼓来。
宋眠兴致勃勃地往戏台子上看,就见浓墨重彩的戏子登台,她不懂戏,但热热闹闹的听着也高兴。
陆晋书跟在她身后,小心地护卫着她。
“当心。”他整个人的注意力都用在隔开众人身上了。
宋眠左手拿着糖葫芦,右手拿着桂花糕,看着热闹的场景,终于有种兴奋的感觉。
“感觉全世界的人都来了。”她垫着脚尖往台上看,被层层人群挡住了,不由得苦恼:“要是再高点壮点就好了。”
她身量不低,早些年养得好,现在又有灵泉水养着,更是酷酷往上窜。
但想要鹤立鸡群,还是不够。
要是再高一点就好了。
“你是过于清瘦了,再胖些好。”陆晋书很赞同。
整日里劳累,哪里还长得胖。
宋眠摊手,她有灵泉水在手,身体代谢比较高,根本胖不起来。
瞧见酸梅汤时,她想买来喝,想想解手不方便,还是算了,少喝水为妙。
“晋书,你想吃什么?”宋眠看着长长的美食摊,笑着问。
陆晋书摇头。
“所有的都没有你做的好吃。”他说。
“俊生,你要吃什么?”
“我和眠眠吃一样的。”
俊生满脸淳朴,乖乖开口。
总觉得不是那个味道,吃着没有什么滋味。
宋眠抬眸,瞥了陆晋书一眼,这孩子许是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平日里太过懂事,有时候她都不想说。
她沉吟片刻,决定不问了。
直接开始买买买,分分分模式,她瞧见自己想吃的买,没见过的也买,她囫囵吃两口尝尝味,剩下的都给俊生和陆晋书分食。
两个大男人,那个胃像是无底洞一样,多少东西都塞得下。
宋眠黑线,说不吃不吃的两人,反而吃得最多。
说来也是好玩。
“这个麻糖有点粘牙。”是用芝麻和麦芽糖做的,极其粘牙,她吃了一口就有些受不住了。
“水煎包咯!香喷喷的水煎包~”
宋眠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她凑过来一看,顿时乐了,是赵菊芳和宋小树,她立在边上看了看,两人卖得还挺好。
这赵菊芳热情又麻利,宋小树做惯了,两人有条不紊地忙着。
就连宋老头都在打下手,帮忙在后面包包子。
她多看两眼,赵菊芳就发现她了,笑着道:“眠眠,饿不饿?快来吃点小笼包。”
说着立马让宋小树包了一荷叶递过来。
宋眠笑着摆手:“这一路上好吃的太多,已经吃饱了。”
她摸摸圆滚滚的肚子。
鲜少有这样放肆的时候。
赵菊芳看向陆晋书,他也连忙摆手,“眠眠吃不完都给我了。”
“那你们好好玩,难得有次盛会。”她笑着叮嘱:“仔细扒手,你们仨不要分开走。”
人多,危险也多。
“知道啦。”宋眠应了一声,又顺着人流往前走。
一路上,确实玩得很开心。
有种逛清明上河园的感觉,还有耍猴的,那猴子瞧着很乖,她听着耍猴人的口音,第一反应是‘俺不中嘞’。
她不由得黑线。
耍猴人后面还有个小猴子,那小猴在跟个小孩玩,正拉着小孩的手,看那意思,是不让他乱走的意思。
宋眠好奇地看了看,冲着小猴子招手,示意它过来。
小猴子走过来,沉默地看着她。
宋眠习惯性地把手里拎着的酥饼拿出两块,一块投喂小猴子,一块投喂小孩。
“谢谢哥哥。”小孩软糯糯道谢。
宋眠心中一暖。
还没宋小池大呢,看着小小一团,又黑又瘦。
“不客气哦。”她把手里的酥饼都递给他吃了。
和小猴子再见后,她就接着往前走,胸口碎大石、吞剑、吐火等,都有一群人围着在叫好。
宋眠正在看杂耍。
一家七口人,从老人到小孩,都各有功夫在身,看得众人惊叹连连。
“哇,好厉害。”
她赞叹。
“是吗?我也觉得很厉害。”她一回身,就见是周铮,他正静静地看着她,在人群中,他容色出众,锦衣蹀躞,瞧着就极有气度。
宋眠微微一笑:“周公子,别来无恙。”
他看着不怎么好,身上隐隐有血腥气,面色也有些发白。
周铮眸光沉静地盯着她。
她是京中有名的贵女,性子温柔娴静,饱读诗书,谁见了都要赞一句出挑。
如今穿着棉制直裰,浑身素净,没有星点金玉装饰。
瞧着就让人心里不痛快,她应当打马游街,在最上等的酒楼俯视芸芸众生。
周铮递过来一个背包。
宋眠不肯接。
“一些书籍。”周铮解释。
宋眠眯了眯眼睛,有些无奈:“两家闹成这样,不要再接触,对你好我也好,再者,若被你爹娘知道,许是要往我身上泼脏水,到时候对宋家下手,我们毫无还手之力,原先不想得罪你,如今却不得不说了。”
两人的处境,已经到了末路。
看见周铮,就能想起宋家枉死的那许多人。
“你知道吗?我爹说,他出狱后,收敛家中亲人的尸骨,在一小店买了太多薄棺,人家以为他是倒卖棺材的,说他再多买几个,可以让利。”
宋眠神色渐渐严肃起来,冷声道:“那些都是活生生的人命,我大伯曾抱着你哄睡,曾教你读书,小叔曾带你摸鱼捉虾,逗你开心。”
她话音未落,就见周铮满脸羞愧,张口欲言,却又合上了。
“若你真惦念往日的情分,烦请往后不要再出现在宋家人面前了。”宋眠神色淡淡,把背包又递回去:“我们如今的日子很好,却也薄弱,经不起丝毫的风吹雨打。”
周铮薄唇紧抿,眸中带着晦暗的火光,他哑然道:“我知道了,往后不会了。”
他骨节修长白皙的指尖微动,到底没接那背包,低声道:“你拿回去吧,我要去参军了。”
宋眠这才有些意外。
“去吧。”再多的话,她也不想说了。
周铮临走前,回眸看她,好像在看以往那些快乐的时光。
那时候他并没有怎么和眠眠接触,但和宋家人接触良多。
宋准虽然严厉,面对他时,却也和颜悦色,他讲起课来,引经据典,妙趣横生,是一个很有人格魅力的人。
“那我走了。”他忍不住再次开口。
回应他的只是一个摆手。
宋眠头也没回,把背包递给俊生拎着,溜溜达达地往前走。
“啧,人心难测。”
她不禁感叹。
政斗就是如此残酷,没有丝毫情理可言,就算是恩师,在需要的时候,甚至也能磨刀霍霍。
陆晋书见此,眸色深了深,认真道:“不要为别人毁了自己的好心情,不如买个麦芽糖吃?”
说着他主动掏钱买麦芽糖。
用两根小竹签搅上一团,就可以吃了。糖类特有的香甜,让人在饱腹状态下,依旧能再吃上一块麦芽糖。
“庙会真有意思。”
宋眠笑着道。
陆晋书抿唇一笑:“街上大集也这么热闹,只是你要卖馅饼,不曾去逛罢了。”
以前没舍得这样花钱。
宋眠摸了摸后脑勺,当然不舍得啊,再说外面的哪有自家的干净。
时代性愚昧是没有法子的事。
比如多喝热水,在现代被叮嘱烦了的一句话,古代很少有人能喝到,也就生病了,在这古代,对着水桶舀一瓢就喝了,谁还费功夫去烧水喝。
柴火、煤炭都是钱。
喝热水都心疼钱的时代。
宋眠再往前走,就瞧见了偏僻处自家摊子,她刚开始还没发现,还是见围了一群人,围的严严实实密密麻麻,她想看热闹,才让俊生开路,往里面挤。
挤到最里面,发现是自家摊位。
宋赴雪在烙馅饼,宋枕戈在用荷叶包馅饼,而宋濯负责卖鸡蛋糕,大家各有分工,配合得极为默契。
“这家馅饼真是好吃!”
“老头子长这么大岁数,从来没吃过这样好的味道。”
“小兄弟,你家这是打哪传下来的秘方啊?”
宋赴雪薄唇紧抿,觉得脸上有些烧,却还是认真道:“我家传承百年的老方子,每一代都有改良,这才有如今的味道呢。”
宋枕戈:?
宋濯:?
他家读书也就几十年传承,什么时候有百年传承的馅饼技术了,那很是让人很想不到了。
宋眠:……
这不是她上回哄人的说辞吗?
她爹学坏了!
宋赴雪说完,反而镇定下来,这不算什么,他初进翰林院时,下雪要写贺表,下雨要写贺表,元旦要写,除夕也要写,要写的好,这样的话,都是在所难免的。
甚至还流利地介绍:“我们在赵记布庄隔壁开了个小店,若是吃着好,可以去店里买,这花卷、馅饼、鸡蛋糕,都有的。”
围观的人群:“我吃过我吃过,我天天去吃,怎么吃都吃不腻。”
宋眠认出来了。
确实是一直在她那买馅饼吃的妇人。
看来她的日子很是悠闲,才能有活动都凑上去。
宋眠看他爹忙到不行,连忙上前帮忙。
宋赴雪瞧见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去玩吧。”
刚有人抗议她插队,就听人群中欢呼:“小老板来了!”
宋眠客气地摆摆手,满脸柔和道:“我来给你们烙饼吃。”她玩一圈,基本了解了,也觉得没什么趣味了。
毕竟现代的大商场她也逛过很多。
众人顿时欢呼起来。
“明明是一样的东西,偏偏小老板做出来最好吃!”妇人本来转身要走,当时就站住了。
“我还要买。”她笑嘻嘻道。
宋眠:……
“多买些月饼才是正经。”
“啥月饼馅饼不都是饼,你的馅饼好吃。”
宋眠见她接的流利,也跟着哈哈大笑起来:“是,往那一摆,给神仙和祖宗也尝尝不同口味。”
妇人眼前一亮:“你说得有道理。”
几人聊着天,在说最近大火的东游记、西游记,一个拿着金箍棒的猴子,成了家喻户晓的人物。
“你说孙悟空当真是女娲补天石?”
“肯定啊,多厉害啊,一棒子下去,啥恩怨都打没了。”
宋眠闻言弯唇轻笑,好巧,她在现代时,每逢佳作就开始放西游记,东游记只是略有耳闻罢了。
“你在外头闯了祸,可不要供出为师来。”
她想到这句台词,就难免乐不可支地笑了。
“你笑啥?”俊生小小声问。
宋眠不好跟俊生解释,就笑着道:“在想孙猴子,一个筋斗云十万八千里,多好呀,念头通达时,他就无处不在。”
俊生脑子原就转不过来弯,听完之后,更是蒙了。
“哦。”他呆呆回。
宋眠抿唇轻笑,觉得他这样有些可爱。
“好啦,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哦。”她交代一声,俊生就自己坐在一旁,想吃什么拿什么,特别的乖。
宋眠瞥了他一眼,就开始忙起来。
一家人一起努力卖馅饼,卖得就更快了,但馅饼的产出跟不上,好在鸡蛋糕和花卷先前卖得没有馅饼好,倒是有些存货。
出来玩了,当然要吃点不一样的,谁还吃日常的花卷。
谁能想到,她家的跟别人不一样,吃过一回,就忍不住想一直吃。
“真好吃啊。”
这样的赞叹声不绝于耳。
宋赴雪瞧见有衙役过来巡逻,笑着递上几块馅饼,说是请他们尝尝口味可有改良的地方。
那衙役是上回收赋税的衙役,见了他就笑,显然还记得他。
“在这卖馅饼啊?”衙役问。
他当即很给面子的尝了一口,顿时惊讶道:“梧桐树下那个馅饼,是你家卖的?”
他吃出熟悉的味道了。
宋赴雪笑着点头,温和道:“是,先前在梧桐树下摆摊,后来挪到赵记布庄隔壁开了个小店,你有空可以帮忙去品鉴一二。”
他说着,指了指宋眠,她就冲几个衙役笑了笑。
“这小子,我记得。”衙役有些意外:“我还说哪来这样俊的小公子,原来是你家孩子,那就很正常了。”
他家专出惊才绝艳之辈。
要不是他家,反而令人惊诧了。
“承蒙照顾,待来日,若有转机,我亲自去请你来家里喝酒。”宋赴雪笑着道。
衙役抱了抱拳,这才走了。
宋眠听两人寒暄,发现宋赴雪真的是一个挺真诚的人。
不管是高官之子,还是贩夫走卒,他的态度都没什么变化。
“我要三斤花卷。”
“我要五斤馅饼。”
“馅饼不按斤买,五斤馅饼我得烙半天都做不好。”宋赴雪黑线。
他家就这一个鏊子,出不了那么多的饼。
来人悻悻然道:“可是我很喜欢,此番要去杭州跑商,一想到好几个月吃不到这馅饼,我这心里就不得劲。”
宋眠骄矜地抬了抬下颌。
她就说没有人能够抵挡灵泉水的诱惑。
“那等你跑商回来,还不是想咋吃咋吃,在外头,心里念着家乡的馅饼,何尝不是一种痛快。”
宋赴雪笑着道。
人嘛,在即将得到的时候最幸福,那种忐忑不安的惦念,朝思暮想,魂牵梦萦。
食客哈哈一笑,肚子上的肉都跟着颤了颤:“你说的有道理。”
他提着一袋子鸡蛋糕,笑得满面春风。
他这回往杭州跑商,是打算准备年货,这过年要用的东西很多,一些小玩意,还得是南方做的更精致漂亮,卖价高了人家也不介意,照买不误。
“好,那你们这小店可要好好的,等我回来大吃一顿。”
“放心吧。”
这小店可是他家的钱财来源,不管怎么样,都不会让这个有损失的。
宋枕戈忙了一日,宋眠就笑着道:“爹、三叔,你也去逛逛,买点需要的东西,我和晋书支应着就行。”
宋枕戈摇头:“我没什么想买的。”
当初他满心欲望,瞧见什么都想要,当他放下那些俗物后,发现玉冠能束发,这木冠也可以,在体感上并无什么不同。
“都是俗物罢了。”他轻哼。
好吧,其实是没钱,他还是很喜欢收藏文房四宝,这些都贵得要命。
宋眠黑线,狐疑地看着他。
他这个三叔最是嘴硬,掉地上邦邦响那种硬。
“俗物啊。”宋眠意味深长地应了一声,在她记忆中,他三叔虽然标榜清雅,但一袭月白云锦要用金丝银线绣上修竹,最是讲究不过。
宋枕戈望天,满脸整齐。
只要他不承认,谁也拿他没法子。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面前摆着的存货一点点变少,就剩最后一点了,被一个妇人全部买走了。
“散咯散咯,没货啦,想吃的明天可以去赵记布庄隔壁的宋记馅饼买。”
宋赴雪笑着道。
众人一哄而散,又去围观别的热闹了。
俊生帮着把推车收好,笑着道:“今天肚子吃饱了,也卖钱了,真好,我就说跟着你们日子比较幸福。”
宋赴雪拍拍他的肩:“对,那你就跟着我们。”
几人收了摊,索性随着人流再逛一遍。
“有许多卖干货的,我们没有,多买点放着,冬天没菜的时候,刚好能吃。”
“干货确实需要,木耳、黄花菜、豆角干、南瓜干、红薯干……”
特别是豆角干,吃豆角的时候要死要活,晒干之后炖肉吃,就特别入味特别香。
“还有啥,大料也得买吧。”
几人聊着天,瞧见什么就买什么,没一会儿,小推车上就装满了。
“给俊生撕布做两套衣裳,要跟我们穿的一样,出来才是一家人嘛。”宋眠絮絮地说着。
俊生摸摸后脑勺,满脸意外:“我也有吗?”
他憨憨一笑:“那真是太好了。”
宋赴雪点头:“对,你也有。”
当你撂开手要买东西时,那真是有买不完的东西,瞧见什么都觉得缺。
宋眠还特意给文兰和高秀带了小礼物,瞧着觉得他们喜欢,就买了,还有没敢带来的宋小池,他年纪太小,而这样的盛会最容易丢小孩。
要稳妥些,还是在家待着了。
宋眠又给他们买买买,结果就是今日赚的钱,已经全部花出去了。
不过获得了满满一车的物资,也是极好的事。
等回家后,把物资分门别类摆好,一部分放在外面立马吃,一部分就放在地窖里,方便要吃的时候,拿出来就可以吃了。
宋眠把带来的小礼物分给几人。
高秀正坐在院里晒太阳,见次有些意外:“连我都有?”
“都有呀。”宋眠笑眯眯道:“说这个花纹是福寿绵长,最适合你了,我就盼着曾祖母能长命百岁,活他个一百二十岁!”
高秀:……
“老而不死是为贼,我才不要当贼,能活就活,能死就死,不做那些妄想,反而痛快自在些。”
宋眠失笑。
“人有妄想是好事,就是那些妄想撑着呢。”
要不然,人活着该多无趣。
“就像我现在,明明家里一穷二白,没什么余钱,我却已经做上好梦,把家后面的山包上一个,种上各色果树,一年四季都有水果吃,再养上肥猫,那日子,多舒坦啊。”
“你看,就像你现在在这晒暖,边上摆着一篮子刚从山上摘下来的梨子,早上还在树梢挂着呢,这会儿就进了你的嘴。”
“又方便又新鲜。”
宋眠笑眯眯道:“这种妄想,我就觉得好极了。”
高秀顺着她描述的情景去想象,发现这孩子确实不一般,光是说说,她就有些嘴馋了,觉得要是立马能办到,哪定然是极好的。
“说起来,我们以前也有农庄,一家子的四季菜蔬,都是庄子上供给的。”
那时直道是寻常。
谁也没放在心上,除了庄头过来送菜蔬,她们竟然没想着去庄子上逛逛。
“没事,以后我们自己置办个农庄出来。”
宋眠握拳,信心满满。
高秀轻轻嗯了一声,懒洋洋地撑着身子起来,笑着道:“那我等着在你农庄里头放牛、喂羊,想必也很是惬意。”
宋眠摸了摸下巴:“我还是喜欢小羊,肥肥的,白白的,会咩咩叫。”
“当然,我最爱它们成熟的模样。”
撒上孜然,人都要香迷糊了。
高秀:……
造孽啊。
她也想吃了,她先前分明不是这样,没有这样馋嘴。
“等明年攒够一年钱,应该就差不多了。”高秀掐着指头算,农家的东西都不贵,和上好的金玉动辄百金千金起,这几十两银子就能办到了。
宋眠点头。
看向一旁正在绣花的文兰,笑着道:“大伯娘想要什么?”
谁知高秀扫视一眼,见周围没人,就笑着问:“你可有再嫁的意思?不必羞赧,你还年轻,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再嫁也不算什么。
“文兰,我不想你太过受苦。”高秀有些怜惜:“连个说话、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文兰沉默片刻,叹气:“我就算再嫁,去哪里找相公那样惊才绝艳的男人?”
她俩感情好,一直都是琴瑟和鸣的状态。
“我不想忘了他,他那样好的人。”
高秀便沉默了。
老大确实优秀,作为长子,他孝顺长辈,体恤弟兄,谁见了,都对他并无二话。
可这样的人,偏逢上这样的事,实在没法子。
宋眠见此,有些感叹她的忠贞,又觉得时代枷锁太过可怕。
她对婚姻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如果有遇见合适的人,成婚也行,如果没遇见,单着一个人也挺好。
主打一个,都行,都可以。
她没什么建议可以提,文兰又铁了心地想守着,高秀欲言又止,还是咽下了。
现在老大新丧,她不愿意也没事。
“到时候再说吧,现在也早了。”高秀提起来,也是担心自己挺不过冬天。
他这样大的年岁,发生什么都有可能。
到时候她不在了,家里主事的人都没了,她想再嫁,就难了。
总不能让小叔子主持她嫁出去,那听着不是那回事。
“我总归,是想你过更好一点的。”
“老祖宗,你放心,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文兰温和一笑。
她瞧着没什么脾气,但心里最有主意,整日里不声不响的,却把事情都给办好了。
高秀拍拍她的肩膀,声音温柔:“不管怎么说,你要心里痛快,想做什么都成。”
文兰轻轻嗯了一声。
宋眠连忙问:“那我呢那我呢?”
也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么?她觉得是这样,这样的高门大户,她说去卖馅饼,他们都没有反对。
可见很是开明了。
“你?”高秀望天,她笑着道:“你才是最有主意那个人。”
宋眠腼腆一笑:“哪能啊,我最听长辈的话。”
高秀:“那我给你说个亲?”
宋眠:“那不行。”
高秀两手一摊,眸光幽幽地望着她。
“嘿嘿。”嘴巴上最听站长辈的话,但实际操作看情况。
啥都听的话,那成什么人了。
“我们冬天要做的准备,慢慢都做好了,还要弄什么?”宋眠好奇地问,她有点好奇小冰河时期的冬天到底有多冷。
很快她就知道了。
刚过完中秋,那天就冷的人瑟瑟发抖。
干冷干冷的,它也不下雨,就冷。
宋眠在去的路上,刚开始特别精神,不肯带帷帽,也不肯围围巾,被风吹上两天,自己就老实了,用围巾把头脸包的严严实实,就露出一双眼睛来。
“这风怎么跟小刀子一样,割人。”
“等下雪才割人呢,吹的人骨头都疼。”
宋眠:……
原主的记忆中并没有多少关于寒冷的记忆。
她动辄狐裘、银鼠皮的袄,不管去哪,都有地暖、炭盆,手里还抱着汤婆子,主打一个暖融融、热乎乎的。
如果让她受冻,那就是下人们伺候的不好,要惩罚的。
而现在。
全靠一身正气。
宋眠被冷风一吹,确实有些愁了,终于知道为什么百姓会对冬天如临大敌,在之前就做好所有准备。
“等再过些时日,我们就不来了。”
其实家里的银子够花十年都吃不完,但她闲不住,总觉得干坐着是一天,来卖东西也是一天。
反正没事做。
陆晋书犹豫片刻,认真道:“我来,不管赚多少,都留给你花。”
这样他有事做,她也有钱花。
“不来,大雪太危险了。”宋眠摇头。
她才是真的物欲低。
陆晋书浅浅一笑,那张脸格外被风眷顾,吹的额前的碎发微微晃动,更好看了。
“你这脸,真是尚公主都够资格了。”
宋眠调侃一句,就见陆晋书委屈地黑着脸:“你要丢掉我?”
他说着,剑眉微微拧起。
宋眠:……
“不要这样看着我。”就跟欺负小狗一样,罪恶感太重了。
陆晋书就垂眸。
“一日为主,终生为主。”
别人他不认。
宋眠不想跟小孩讨论这个,敷衍道:“好好好,知道了。”
陆晋书:……
两人一起到店铺后,就见门口围了好些人,宋眠心里一跳,担心发生什么事,连忙问:“怎么了?”
“前几日我在中秋集会上买的花卷、鸡蛋糕,回家给孩子们分分,大家都吃得很香,我就想着,赶紧再买点。”
妇人笑呵呵道。
她当时看别人买,凑热闹也买,谁知道买对了,回家孩子都喜欢吃,那得多备着点。
“我们平时做的不多,你要是想要的多,可以跟我说,我回家给你做好,第二天给你送来。”
宋眠笑着道。
她也不确定哪一天会有多少人要多买,常规备的都是卖到中午就行。
“还能这样?”妇人有些意外,连忙道:“定金怎么说?”
“定金给三成,我做好了,因为你的事不要了,我们的定金不退,因为这东西按着你的要求做出来,是多出来的计划,我不一定卖得掉,而我们只卖当天的食物,隔天不卖的。”
宋眠认真解释。
“成啊,我要三斤鸡蛋糕,家里七个孩子,那鸡蛋糕放那都没影了。”
每个人的胃袋都像是无底洞,能塞下她买的任何食物。
“七个孩子?”宋眠吃惊。
这也太多了。
她都没敢想,自己要是生七个孩子,围着她喊“妈妈妈妈妈妈”,那简直是……
她连忙摇摇头,满脸佩服。
“你辛苦了。”
几人聊着天,陆晋书沉默着用荷叶包装。
妇人笑嘻嘻地调侃:“你家这小兄弟也长得俊,我记得你爹长的也俊,一家子好相貌,到时候想成婚了,来找我,我给你说个千金小姐。”
宋眠:……
“谢谢了啊,我们无知村汉,找个同样的村里姑娘成婚就挺好。”
她连忙推辞。
妇人也只是逗着玩,闻言哈哈一笑,拎着一兜鸡蛋糕就走了。
宋眠一抬眸,就看见赵掌柜正拍着肚子,看着他们笑。
“赵掌柜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今天要走亲戚,你帮我包三斤鸡蛋糕,我拿去送礼。”
赵掌柜笑呵呵地回。
宋眠笑着示意陆晋书包东西,见赵掌柜要给钱,连忙推辞说不要。
“赵叔,别那么客气呀。”宋眠笑眯眯道:“回头让赵博生请我吃饭就好了。”
赵掌柜笑呵呵道:“好呀,我请你吃饭都行。”
两家因为煤炉的事,联系无限紧密。
这点东西,确实不用在意。
宋眠忙起来之后,也不觉得冷了,整个人都在发热,甚至想脱小袄。
“还有一点就卖完了,等会儿就可以回家了。”
陆晋书点头。
等卖完货后,陆晋书让她坐下,自己把店铺内收拾干净,不让她动分毫。
“要不要买点麻糖吃?”他问,“方才听王婶说,她家小孩很喜欢吃城西那家刘记麻糖,说他们卖了很多年,做的很好吃。”
宋眠摇头。
古代可没有牙医,牙坏了是生拔,她拒绝坏牙。
第32章 第32章卖完东西后,又顺便在附……
卖完东西后,又顺便在附近的商贩处买了些月饼。
“五仁?莲子?莲蓉?”宋眠挨个看过去,每一个都觉得甜到腻人。
我不买糖,但糖分自来。
那就不能再拒绝了。
宋眠笑嘻嘻地想,那就不是她不爱护牙齿了。
“各来两个,家里人多,拿回去自己挑着口味吃。”宋眠笑着道。
陆晋书自觉地付钱,提东西,跟在边上极为妥帖。
宋眠就笑着问:“你爱吃什么口味?”
陆晋书不知道。
他以前没舍得买月饼吃,都是跟爷爷两个人多煮个鸡蛋,当成是过节了。
“那等会儿切成小块,都尝尝,这样就知道自己喜欢吃什么。”
宋眠笑着道。
她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爱吃什么口味,穿越后,头一回买月饼吃,也是想尝尝。
陆晋书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提着月饼,去刚才摆摊的地方等家里大人。
“眠眠,你去哪了?”宋赴雪原本慌乱的神色,在瞧见宋眠时,瞬间安宁下来,他松口气,神色都变得温和:“还有什么要买的?”
“买完了。”宋眠笑着道。
日常就在街上,想买的东西都买过了,实在没什么心心念念的东西了。
“我方才瞧见云片糕,给你买了一斤,这糕点香甜细腻,最好吃了,买回去你好生尝尝。”
宋枕戈乐滋滋道。
宋眠点头:“好~”
对于亲人的好意,她总是难以拒绝。
一行人高高兴兴地回家了。
“等会儿给你娘上坟,告诉她,你现在有出息了,能赚不少钱,人也稳重了。”宋赴雪沉声道。
“嗯。”宋眠笑着点头。
几人就拿着贡品去了祖坟。
“这是你祖爷爷的坟头,这应该是太爷爷,这是堂爷爷。”
宋赴雪一一说着。
宋眠就挨个磕头。
最后停在她娘的坟头前,磕了头,听着宋赴雪讲话,絮絮地说着什么话。
“你放心,咱家姑娘很好。”
宋眠柔润的目光在墓碑上巡弋,很奇怪,夜色深了,竟然不害怕。
把月饼供上,走的时候再拎着走。
“祖宗们先吃,祖宗们吃完,我们再吃。”
宋枕戈笑嘻嘻道。
“爹呀,你在地底下,要记得保佑我们。”他跪在宋准的墓碑前,神情间有些说不清楚的东西。
宋眠有些共情了。
她近来总是做梦,梦见了宋准当年百忙之中,还要抽空来教导她学业,并没有像寻常人那样,觉得是姑娘就不管了。
他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人。
梦里的场景太过逼真,让她恍然以为,这就是她经历过的事情。
宋眠也跪下磕头,学着宋枕戈的样子作揖,笑着道:“祖父,你要保佑我卖馅饼多多赚钱,到时候去纸马店,给你买上好的纸扎。”
宋赴雪黑线。
觉得这俩没有一个靠谱的。
浑然忘了当初把学子的作业烧给他爹的时候了。
“那你许下的愿,可要记得实现,要不然你祖父去找你算账,我可帮不了忙。”他一本正经道。
宋眠丝毫不慌,又跪下磕头:“祖父,你打我的时候,别忘了打我爹。”
宋赴雪:?
他何罪之有!
宋眠又去给她娘的坟包磕头。
“娘,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的。”她认真许诺。
宋濯是个很乖的孩子,从家里出事后,就一直不声不响,乖乖地照看宋池,让文兰有空做家里的事。
后来开了私塾,他更是乖巧,整日里在私塾做侍讲。
宋赴雪闻言沉默,他上了一炷香,立在墓碑前,看着碑上的名字出神。
“你娘是个高雅的性子,整日里清风白雪,我那时嫌她清冷,却又仰慕她一片冰心,待她总归不好。”
他哑然,那时就在身边,总觉得能纠缠一辈子。
谁知道世事难料。
可见珍惜眼前人这话没错。
他总以为,他们会像其他人一样,会老去、会死,却不曾想,生命的脆弱在于,昨天还笑着跟你说话的人,转眼就没了。
“人怎么会死呢?”宋赴雪呢喃。
宋眠想要打趣,看着他悲切的眼神,又沉默下来。
“再长寿的人,也不过三万天。”她笑着接了一句,劝慰他:“总有团聚的那一天。”
甚至并不远。
宋赴雪笑了笑,看太阳落山,冷风下来,便笑着道:“行了,天色晚了,回吧。”
几人又把月饼提着回家了。
给祖宗闻闻味,拿回去吃着,照样香甜。
几人把客厅的八仙桌抬到院子里,把月饼摆在盘子里,又把小炭炉提过来,放在一旁煮茶喝。
“这是谁想出来的巧思,这煮茶的炭盆做成小乌龟的形状,看着真有意思。”
下面的乌龟身体是装炭的,上面的龟背根据龟壳的形状做镂空,刚好用来放水壶烧水。
宋眠用烧火棍拨弄着煤饼,笑嘻嘻问。
宋枕戈随便在小摊上买的,自然也不知道,闻言笑了笑,柔和道:“你若喜欢,搬到你那屋里用。”
她自然摇头。
想要再去买,这个放客厅烧水喝挺好的。
文兰正在烹茶。
这些都是做惯了的,虽然以前用的是上好的雨前龙井,现在是茶叶沫子,但她的功夫还在,瞧着倒是赏心悦目。
宋眠品茶的底子还在,喝着微苦的茶叶,刚好压压五仁月饼的甜腻。
“月饼真贵。”比她的馅饼贵多了。
宋池吃着莲蓉月饼,黑亮的眸子在夜里闪着光,他露出甜滋滋的笑容:“今天过年了吗?吃这么好?”
“哈哈,没有过年,但是过中秋节呀。”宋赴雪俯身,将他抱在怀里,笑着道:“等过年的时候,可以杀猪,做杀猪菜来吃。”
宋池乖乖点头:“那什么时候过年?”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宋家遭受大难,真正无知无觉的只有宋池一人。
“笃笃。”有敲门声响起。
宋赴雪起身往院门口去,宋眠拎着烧火棍跟在他身后,一打开门,就见院门正中间放着一个大漆的食盒,而送东西的人,冲他们笑得龇出一口大白牙。
“哎。”宋赴雪叹气。
谢逐玉硬是挤进来,笑嘻嘻地跟几人打招呼。
“老祖宗、大嫂、枕戈、濯哥儿、池哥儿、俊生,都在啊。”
高秀把宋濯拎起来,示意他赶紧来坐。
“你这孩子,怎么走夜路?”
“有月亮照着,路也能看清,走夜路没事。”
宋眠把食盒摆在桌上,打开一看,有些惊讶的挑眉。
“螃蟹?”巴掌大的螃蟹装了满满一盒,打眼一瞧,约莫有二十只,将食盒摆着,这才笑着道:“逐玉叔叔破费了。”
螃蟹很贵的。
谢逐玉斜着眼睛冷哼:“某人还嫌我多余呢。”
宋赴雪叹气:“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离他们远点,不是坏事,非得凑一起做什么。
谢逐玉不管,接过文兰递过来的茶水,笑眯眯道:“都吃螃蟹,刚蒸好,我快马加鞭送过来的。”
说着,还指了指门口,摸着鼻子道:“门口有黄酒。”
宋枕戈哈哈一笑,出门拿黄酒去了。
谁知。
刚一开门,就对上一张稚嫩俊秀的脸蛋。
他的脸瞬间黑了。
“你来作甚?”
如果说不让谢逐玉来,是不想连累他,想让他好好,那不让周铮来,就纯粹是厌恶了。
偏偏人家有个权势滔天的爹,打又打不得,骂又骂不得,捏着鼻子都怕沾染一身腥。
周铮沉默不语,只一味地往屋里挤。
“去年,我就是跟你们在一起过中秋的。”当然,去年是跟男客在一处的。
但是今年,他独坐许久,还是没忍住来了。
愧疚也好,惋惜也罢,他是很想和宋家人一起。
就算对方不欢迎,他也无处可去。
宋眠瞥了他沉默的眼神一眼,有些意外。
没想到他会来。
他手里提着食盒,看到桌上摆着的螃蟹,顿时有些失落,叹气道:“你们有螃蟹了啊。”
谢逐玉笑嘻嘻地看着他:“小周铮,你来作甚?”
周铮薄唇轻抿,身上穿着的云锦直裰一丝不苟,透着股克己复礼的味儿。
“谢叔。”他客气作揖。
谢逐玉撇嘴。
真是虚弱的小家伙。
周铮面色不改,自己搬了椅子过来坐下。
高秀叹气,低声道:“来者是客,他一个小娃娃,什么都决定不了。作弄他做什么?”
谢逐玉这才作罢。
有了周铮来,两个大食盒摆上,八仙桌顿时嫌小了。
他拿来的月饼是府中厨师精心制作,和小摊贩处买的不一样。
宋眠尝了两口,发现这里面的五仁,是核桃仁、杏仁、花生仁、瓜子仁、芝麻仁,吃起来口感很好,确实不一样。
吃着月饼,望着天上的月亮,几人闲闲地聊着天,一时气氛倒也和谐。
“二叔。”周铮眸中有困惑之色:“我爹做的,当真对吗?”
宋赴雪:……
“你觉得对吗?”他问。
其实以政治斗争的立场来说,不过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周齐纵然告发,估摸着也是和顺德帝狼狈为奸,就算换个旁人做首辅,结局或许没什么区别。
但是站在少年郎的立场上,那他爹可真是不太光风霁月。
和他一直以来接受的儒家教育相悖。
宋赴雪没什么教育别人家孩子的欲望,只笑嘻嘻道:“问问自己的心,你自己知道的。”
周铮哑然,察觉到他的敷衍,抿了抿嘴,片刻才缓缓开口。
“我……和他不一样。”
他想说,如果是他,他不会那么做。
宋赴雪嗤笑。
“事情已经发生了,宋家几十口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只剩下你眼前这几个了。”
这些都抹不掉。
“周铮,不管你和他如何理念相悖,他都是你爹,一笔写不出两个周字。”
“我会推翻他!”
周铮心里像是撒了一把辣椒,火辣辣地疼,他失去了一切,在外人眼里,却是得到了一切,连说都没法说。
宋赴雪出神片刻,见宋濯打哈欠,就笑着让他回屋去:“困了就回去睡。”
宋濯乖乖点头。
他早上起得早,熬了一会儿就受不住,困得只打盹。
几人说笑几句,这才散了。
宋眠也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今天确实累,逛街比卖馅饼累多了。
隔日,她刚起床,就见院子门口摆着一捆柴。
想来又是以前的某个门客、好友送来的,她拎着拿回院子,放在门边,等宋赴雪醒了自有安排。
刚拿着牙粉在刷牙,就见宋赴雪伸着懒腰,闭着眼睛往前面走,见门口摆着一捆柴,顿时精神了,他抹了把脸,笑呵呵地打开柴火,见里面有青布裹着东西,顿时精神一震。
“这是什么呀?”宋眠好奇问。
宋赴雪凑近她,神神秘秘道:“是你祖父的手稿,如今被各路豪杰送来,也算是让你爹活着有个指望了。”
他要整理父亲的手稿,就算有生之年不能拿出来,但时过境迁时,总归还有机会。
宋眠听着,也跟着压低声音道:“那你快些整理了。”
那顺德帝可没几日好活了。
吃过饭后,她就带着陆晋书去镇上摆摊卖馅饼。
秋日原本应该秋雨绵绵,但一直天阴着,瞧着想下雨,但一直没下,旱得地里的麦苗都不涨了。
宋眠每日走在田间地头,瞧着那些干枯的河床,都觉得心里难受。
“什么时候下雨。”她望天。
陆晋书薄唇轻抿,视线随着她一起巡视周围,又跟着抬头望天,摇头:“天上连白云都没有,更别提乌云,怕是没雨。”
“哎。”两人齐齐叹气。
宋眠去了铺子,把摊位收拾好,先把面发上,就开始烙馅饼,安排的有条不紊。
做多了,她手熟了,做的愈发漂亮。
“唯手熟尔。”没想到,小学学的卖油翁里面的一句话,竟然能在她穿越后还用上。
“宋公子,给我称五斤鸡蛋糕,我老婆给我生了个大胖闺女,给她补补,她爱吃你家的。”一个憨厚的男子笑呵呵道。
宋眠一听,连忙道:“恭喜恭喜,喜得千金啊!”
她称鸡蛋糕时,顺手又包了个馅饼递过去,笑着道:“这样大的喜事,我送你们个馅饼沾沾喜气。”
男人一张黝黑的脸笑到有褶子,乐呵呵道:“那祝宋公子你财运昌隆!”
他把热乎的馅饼揣在怀里,拎着鸡蛋糕,快快地走回家,听见里屋有小娃哼唧的声音,连忙掀开布帘进屋。
“好乖乖哦,可不能闹你娘。”他乐呵呵道。
正在喂奶的小妇人娇嗔地斜了他一眼,啐他:“她才多大点,哪有你会闹人。”
男人嘿嘿一笑,也不恼,从怀里拿出荷叶包着的馅饼,递给妇人:“快吃吧,我给你买鸡蛋糕的时候,人家小掌柜送的,说说沾沾咱们的喜气,我一路送回来,还烫着呢。”
小妇人接过馅饼,二话没说先从中间掰开,又递了回来。
“大壮哥,咱俩一起吃,你最近天天去扛大货,累成啥了,你也吃。”
大壮不肯接,挠着后脑勺,脸上的笑止不住。
“我吃这干啥,闻闻味得了,你身子虚,你快吃,等会儿没那么香了。”
小妇人才不听他说,只吃着自己那一半,大壮见推脱不过,这才吃了。
“好香啊,这咋做的?”小妇人掰开面饼研究,又仔细尝了尝肉馅儿的味,心里就有数了。
“我来做给你吃。”她说。
大壮连忙摇头:“等你出月子再说,现在要仔细养好身体。”
两人相视一笑。
*
宋眠很快把馅饼、花卷、鸡蛋糕卖完了。
她的生意很好,不管备多少货,都能在饭点卖完,这当中也少不了赵博生的贡献,他还在做了代购的营生,帮黄观他们一群学子带馅饼,一次就是一篮子。
他们一个月还要凑钱给赵博生三十个铜板当跑腿费,就这也甘之如饴。
两人回家途中路过朝前街时,就见宋小树正忙得满头大汗,面前的煤炉燃烧着熊熊火焰,锅中滋滋冒着油烟,还有水煎包的香味。
“这层酥皮吃起来真香。”
“是啊,他家隔壁以前卖馅饼的,那吃起来才是味道一绝,可惜现在搬到赵记布庄隔壁了,有时候都来不及去。”
“那家馅饼我吃过!实惠又量大,最重要的是那滋味真的绝。”
宋眠没想到还能听到自家馅饼的声音,她不由得笑了,慢慢地走过宋小树的摊位,也没跟他打招呼。
正打算无声无息地离去,没想到被食客认出来了。
“宋公子!”
“卖馅饼的宋公子!”
几人一喊,宋眠就不好走了,连忙停下打招呼,她是做生意的,自然要和气生财,因此客客气气地打招呼。
“你是要在此处摆摊吗?”
“要是搁店里不好卖,还回来摆摊呗,每次要去买,还得多走几步路。”
宋眠黑线,还没回答,就听见他们吵起来了。
“哇,你可以不去的哇,每次都难抢,有时候去晚了还被抢完了,你们也太能吃了。”
“你不能吃?那你少买点。”
那自然是不行的。
几人拌着嘴,宋眠含笑应了几句,这才推车走了。
众人自然知道她已经累了,要回去歇息,在后面不住感叹,自家的皮小子跟宋公子差不多的年岁,但是就会犟嘴和喂嘴。
宋眠走到街尾,瞧见一个老汉牵着一个瘦小干瘪的小牛犊,正满脸愁容地看着行人。
那小牛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
她停下多看了两眼,这牛好不好的,她也看不懂,但是有灵泉在,只要有口气,都能养回来,她是不怕的。
“老大爷,你这牛怎么卖的?”
听她这么说,老汉眯着眼睛盯视半天,这才满脸纠结地开口:“你要买小牛吗?”
宋眠点头。
这小牛养到来年春天,刚好半大牛犊能干活。
“三两银子,你牵去吧,我家实在穷的养不起它了。”老汉一提,就忍不住心酸抹眼泪。
时年大旱,地里哪有多少草给牛吃,就连红薯藤、花生秧都喂不上,老牛弱病死了,这小牛更难养,他家里快揭不开锅,只得卖牛。
先前养的肥肥的,还能卖上价,他从六两降到三两了,再没人买,他就不卖了。
宋眠想讲价,想想还是算了。
老汉挺不容易的,这小牛犊子,健康的都在五两左右,他家着瞧着就病弱,确实卖不上价,但再低于三两就过分了。
“成,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钱,老汉你跟我去家里拿,我家在宋家村,你可知道啊?”
宋眠摸了摸小牛犊,笑着回。
老汉知道宋家村,他嘴里念念有词一阵,这才问:“宋青山是你啥?我家老婆她娘家大姑的表姐嫁的是宋家村的宋青山。”
宋眠挠了挠头:“那你到时候问问我爹,我对这些不了解。”
老汉原本跟随的脚步顿时迟疑了。
都是一个村的人,怎么会不了解。
莫不是诳人的。
别把他老汉骗到偏僻地方打一顿扔了。
“青山叔啊?”陆晋书慢吞吞应声:“我知道,原来你跟青山叔是亲戚啊。”
老汉这才露出一抹笑,点点头。
见他们推着推车,他就好奇问:“你们推推车在镇上干啥?也是做买卖的?”
宋眠笑着点头:“我家卖馅饼的,就在赵记布庄隔壁,你到时候去找我,我送你两个尝尝。”
老汉嘿嘿一笑,脸上没什么肉,只有一层薄薄的褶皱皮。
“好勒,小兄弟做生意还挺敞亮的。”
他笑着夸了一句。
看着两人走路的方向确实是宋家村,老汉才松了口气。
等到了宋家村,见两人一路上跟人打招呼,他的心才算是彻底定下来。
宋眠刚到家,就见孙二丫抱着大肚子,正坐在门口,见她回来,眼睛一亮就颠颠地跑过来:“哇,你还买牛了?”
她的声音惊动干活的赵菊芳,她连忙走过来,一看那牛犊,眉毛就皱起来了。
“这牛犊不行啊。”她皱眉。
瘦骨嶙峋,那身子弱得不像话。
老汉叹气:“这实在没法啊,地里的牛草都旱死完了,它饿成这样的。”
本身还是很健康的小牛犊。
赵菊芳还是有些不赞同,听见说只要三两,纠结片刻,还是摇头:“老汉啊,不是我老婆子说你,你家是养过牛的,自然也知道,这牛犊多难养。”
宋眠连忙道:“没事没事,这牛虽然瘦弱了点,也有些病,但总归问题不大。”
她手里有灵泉,什么样的都能养好,这实在不算什么。
听她这么说,赵菊芳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那再给你便宜二钱银子,不能再少了,说到底,这也是好好的牛犊子。”老汉要崩溃了。
宋眠黑线,见宋赴雪出来了,就跟他说了。
“行,我去拿银子出来。”
有个牛犊也好,套好牛车,他们去镇上也方便。
老汉暗暗抹了把汗,心底悬着的一口气才算是松了,他真怕这家主人出来也要挑刺一番,那这生意也太难做了。
“二两八钱银子,老伯你看看。”宋赴雪笑着把碎银和小称递过去。
老汉称了称,连连点头。
“这牛犊主要是饿出来的毛病,多给她吃些草就好了,冬天没什么新鲜的草料,多喂些豆粕、红薯藤等,那燕麦草也多喂点。”
老汉殷殷叮嘱。
他也有些不舍得小牛犊,摸了摸它的脑袋,这才叹着气走了。
赵菊芳看着这小牛,简直愁死了。
“这可咋养哦?”
宋眠笑呵呵道:“放心吧,没事的。”
赵菊芳也跟着点头,笑着道:“你既然说了,那我就信你,要是不好养,去找里正,他门路多,让他帮你打听打听咋养。”
宋眠连连点头。
一旁的孙二丫满脸艳羡,唏嘘道:“我家还没养过牛呢。”
这年头,牛比人金贵。
毕竟人的自愈能力很强,但牛不是,要真是病死了,那可是半个家底。
一般人舍不得养。
宋眠摸摸小牛犊,把它的缰绳撒开,正想着去哪买草料来,就见老宋头扛着一麻袋的红薯藤过来了。
“你先让小牛吃着,这红薯藤保存的挺好,应该够它吃了。”
“谢谢宋爷爷。”
她连连道谢。
宋眠摸摸小牛犊的脑袋,也有些稀罕,想想牛犊在镇上大半日,定然是有些饿了,她连忙拿了先前的木盆来,给它接了一盆水,往里面掺了一滴灵泉水。
小牛犊本来还老神在在,不肯多看一眼,但灵泉水一倒,它立马挣扎着过来喝水。
“真乖哦。”孙二丫夸。
宋眠翘着唇角,微微一笑。
她就说嘛,没有人能够拒绝灵泉水的快乐。
小牛犊吧唧吧唧地把水喝完了,又吃了会儿红薯藤,就卧在一旁睡了。
孙二丫扶着肚子,慢悠悠地回家了。
宋眠回过神,正想喊陆晋书,就见他正在认真读书,不由得晃神,认真读书的少年,眉眼柔和俊秀,肌肤如玉,啧,真是赏心悦目。
她把小牛犊安置好,这才回屋洗漱,收拾好后,就躺下补眠,十四岁正是长身体的年纪,吃得多也睡得多,她没有勉强,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再加上灵泉水,着实长高一大截。
长高点,再长壮点,在乱世才有自保之力。
等她睡醒后,就见俊生在练武。
宋眠:!!!
真是灯下黑!
她就知道俊生是侍卫,却忽略了他会武。
“俊生!你教我练武吧。”宋眠凑上去,眼巴巴道。
俊生自然不会拒绝,乐呵呵道:“好呀好呀,那很吃苦的,你要小心哦。”
宋眠才不介意。
她当即就做了个扎马步的姿势。
俊生摸着后脑勺,哈哈一笑:“你不用这个,先练练八段锦,让身体柔韧性更好一点。”
宋眠有些囧地收起手脚,老实站着。
看着他一点点教八段锦。
这是一个养生操,对身体很好。
俊生也是想看看她身体条件再说。
宋眠一一照做。
等宋赴雪忙完后,看见正跟着俊生练武的宋眠,只觉得天塌了。
他香香软软的小闺女,怎么学起武来了。
“眠眠,你怎么想学武?”他连忙问。
宋眠挑眉:“乱世将至,最重要的就是自保之力和粮食,不学武学什么?”
她握着拳头。
新帝造反,只要北上京师,那就难免要路过庆和镇,一个好身体太重要了。
宋赴雪想反驳,想了半天找不到话,无奈点头:“你说得对。”
“我也练。”他俊脸一黑。
然后把宋濯、宋池、陆晋书、宋枕戈全部喊来,要练一起练。
乱世中,文弱书生太容易被消耗了。
宋眠哈哈一笑:“来吧。”
独苦苦不如众苦苦。
于是——
宋家人齐齐练武,不求武功盖世,只求强身健体,有些许自保之力。
宋小池**练得龇牙咧嘴,小声嘟囔:“我学文又学武,难不成我是什么拯救世界的大英雄?”
要不然这也太苦其心志、劳其体肤了。
宋眠听罢,忍不住哈哈大笑:“对啊,你还不知道吧,你未来是拯救世界的大英雄,而我,是修炼千年的大妖怪,就喜欢吃大英雄。”
宋小池:QAQ
“姐姐,你真的吃人嘛?”他惨兮兮地问。
宋眠满脸郑重地点头。
宋小池看向他娘,就见文兰憋着笑,也点头:“对,嫩嫩的小孩最香了。”
宋小池汪的一声就哭了。
他抱着小牛犊的脑袋,哼哼唧唧道:“我背着包裹,你驮着我,我们离家出走吧,嫩嫩的小孩最香,嫩嫩的小牛犊也香,咱俩好危险哦。”
宋眠:……
走就走了,还要把她的小牛犊拐走,真是可恶啊。
“宋小池,我饿了。”
她故意换上阴森森的语气。
宋小池抱着小牛犊瑟瑟发抖。
他对姐姐深信不疑。
宋眠哈哈一笑,拍拍他脑袋,笑嘻嘻道:“好了,别折腾我的小牛犊了,赶紧去练。”
练完武,还要练字。
宋池鼓着脸颊,露出满脸痛苦。
“要不姐姐还是把我吃了吧,这样就不用背书练字了。”苦啊。
宋眠一本正经道:“可是我只吃大英雄,不吃小笨瓜。”
宋小笨瓜池老老实实地练大字去了。
几人胡闹一通,宋眠也累了,捧着茶盏喝水,懒洋洋地眯着眼睛晒太阳。
夏天过去后,深秋的阳光就沾上几分暖意,照在身上很舒服。
“再养个白猫,再养个小肥狗,那小日子也太惬意了。”
宋眠喃喃自语,突然起了围炉煮茶的兴致,她立马就准备上了。
把乌龟小火炉拿出来,烧上茶水,坐在院中看枯黄的树叶,和融金般的落日。
橘黄色的夕阳把一切都染上同样的颜色。
好像天地间就剩下夕阳、煮茶水的炉子、哞哞叫的小牛犊。
宋枕戈笑嘻嘻地凑上来,帮着她烹茶,一边笑吟吟道:“你还有这样的兴致?”
她近来冷静的可怕,他都担心她变得世俗了。
宋眠喝掉茶水,把花生放在铁丝网上烘烤,笑着回:“做个俗人,看天喝茶,有何不可?”
她觉得没什么不好。
宋枕戈品了品,也跟着笑:“是很好,我都快忘了当初做五陵少年的恣意快活了。”
那些时光,就像是梦一场,快要消散殆尽了。
“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
宋眠唇角微翘,回眸浅笑:“我想了,等来年开春,再抱小猫小狗来养,到时候就能天棚鱼缸石榴树,白猫肥狗的好日子。”
宋赴雪刚走过来,就听见她这么说,顿时很感兴趣:“天棚鱼缸石榴树,白猫肥狗?感觉这话不太全啊。”
他很敏锐。
“原话是,天棚鱼缸石榴树,先生肥狗胖丫头。”宋眠懒洋洋回。
宋赴雪这才点头。
“听着顺了。”他笑着道。
宋眠给他也倒了盏茶,笑着道:“我还是觉得不全的最好。”
她不稀罕什么先生。
宋赴雪但笑不语,孩子还小,自然对这些不感兴趣,还没到年纪呢。
他也不想多说,实在舍不得。
“别说,这样练一回,身子都松快多了。”他在牢狱里,受了两个月的刑,虽然没要他的命,却也毁了身子的根底。
但他有些疑惑地是,总觉得身体在慢慢变好,没有留下沉疴顽疾,这很不可思议。
那可是天牢。
光是在里面呆上两个月,铁打的身子骨也毁了,但他竟然没事。
只能说,祖宗保佑了。
看来他爹在地底下也没闲着,应该是把能撬动的人脉都撬动了,才给他们留了一线生机。
“爹,近来教学不错啊,都没听你吐槽了。”宋眠随口问。
谁知道,一句话就捅了马蜂窝,方才还光风霁月、丰神俊朗的好大爹,瞬间就红温了。
“上课像是被拔了毛的瘟鸡,下课立马就疯成野鸡!”
“他们总是用茫然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啊!机灵劲呢!”
“你是不知道那手字,真是仓颉看了都后悔自己当初吃撑了要造字!”
宋赴雪字字泣血。
一说起这个话题,他瞬间蹦起来,激动地脸都红了。
宋眠连忙安抚他,笑着道:“爹呀,你稳着点,别气得中风了。”
他那神情,激动的随时要厥过去一样,看着怪吓人的。
宋赴雪仰天长叹。
“定是我前世作孽太多,今生才沦落到教书的地步。”
宋枕戈:哈哈哈哈。
他笑得幸灾乐祸,很是乐意看见自家兄长气急败坏的样子,谁让他平日老神在在,像个老学究。
宋赴雪眸子一眯,冷笑两声,原本正猖狂大笑的宋枕戈瞬间收声。
来自兄长的压迫感,让他安静如鸡。
宋眠见她爹这样,也偷偷溜了。
带一个孩子都生气,带一群小孩子那不得气到冒烟。
她表示理解。
宋眠去厨房,洗了把绿豆过来,打算煮点绿豆汤,给他爹去去火气。
见她一动,文兰连忙过来帮忙,她近来做鸡蛋糕做熟练了,效率上来很多,空闲时间也变得多起来。
“我想着,你再多给我派些活儿,我还能做很多。”文兰笑吟吟道。
她总觉得就自己在闲着不好。
宋眠犹豫片刻,还是认真道:“大伯娘,你其实做的很多了,你做完鸡蛋糕,再照看好池哥儿,就已经很累了,家里虽然落寞了,但都能做事,你不要往身上揽太多责任。”
就像她,她去赚钱很积极,算是为公中出一份力。
但家务上,她就多有懈怠。
因为一个人如果什么都做了,只会更加怨恨,整日里喋喋不休的抱怨。
“你说的有道理。”文兰捏着手,叹气:“可我想多攒些家业。”
她一双眸子紧紧地盯着宋眠,细细跟她解释。
“你如今在外行走,懂得道理多,我也不瞒你,你看咱家这情况,到时候你曾祖母若是有个万一,也需要不少的银钱。”
“再者你成婚,这嫁妆也得攒起来,若是嫁妆底子不好,难免叫人看轻,咱不做这样的事儿。”
“还有濯哥儿也不小了,没两年也要议亲。”
她虽然不是亲娘,到底是伯娘,也算是半个娘。
文兰想着,她要是不操心,家里就没人管这些事了,她心里自有一杆秤,她和池哥儿孤儿寡母,说起来也是靠眠眠养着。
做人,得知恩图报,才能挺直脊骨。
宋眠:……
成婚真的很费钱了。
她头疼地捏了捏眉心,温和道:“眼瞧着天就冷了,大伯娘,你好生歇着,养养身子,等明年开春,再想着挣钱的事。”
文兰:……哦。
她说这么多,这个大侄女是一点没往心里去。
“罢了,我说不过你,那我每日再多做一炉鸡蛋糕,可行?”她问。
宋眠点头应下,自然是可行的。
正说着话,门口传来喊门声,她往外望去,就见是赵奶奶带着一个陌生的妇人,正立在门口。
她有些茫然地应了一声。
“门开着,你们进来就好。”
赵菊芳带着妇人进来,妇人手里还提着好几兜东西,点心、果子应有尽有。
“这就是我先前替她来拜会,说是想学水煎包的做法,去杨林镇卖,现在生意做起来了,每天也不少赚钱,就提点小礼物,过来谢谢你。”
赵菊芳三言两语就把事情给解释清楚了。
那妇人一张脸晒得黝黑粗糙,但笑起来颇为爽朗,笑着道:“是,先前就想来,但攒的钱不够,现在攒的差不多,就让我大姨带我来谢谢你。”
要不是有这水煎包,这母子四人,真的是要去喝西北风了。
没有钱,真是寸步难行。
她那时候,日子困顿到一天喝三顿凉水,两个孩子病弱的快要死掉。
好在有水煎包,她的日子慢慢好过起来。
特意在镇上买了上好的点心水果,拿过来感谢,这是救命之恩!
“快,板儿、川儿来给你姐姐磕头。”
她连连作揖,带着两个幼小的孩子下跪。
两个孩子脸颊瘦的没有一点肉,满脸懵懂无知,只跟着母亲动作。
第33章 第33章宋眠连忙将她扶起来,笑……
宋眠连忙将她扶起来,笑着道:“快别客气,能赚钱,也是你们自己吃苦耐劳,和我有什么关系?”
那妇人红着眼眶摇头。
人穷的时候,路过的狗都嫌你寒酸。
短短两年,她看透了人情冷暖,愿意伸把手的人有,但更多的是落井下石。
能把她从深渊里拉出来,她实在感激不尽。
宋眠客气地把母子拉起来,把点心和果子拆了,分给两个孩子吃,妇人拦着不让吃,她就笑着道:“看孩子吃得多开心,你俩喜欢吃就多吃点,跟自己家一样,不用客气。”
妇人又连连作揖。
她心里的感激都要溢出来,都说宋首辅好,他的子孙也这样好。
“好人长命百岁啊。”她眨眨眼睛,连忙将些许泪意眨掉,可不兴在别人家里哭。
宋眠把她拿来的石榴也递给两个孩子吃。
赵菊芳见她说完了,这才抽着空道:“往后赚钱了,多来给点孝敬就好了,说起来这都是眠眠的善心。”
宋眠被说的有点不好意思。
对她来说,真的是举手之劳了。
“现在摆摊卖水煎包,等攒钱了,在镇上买个铺面,送仨孩子去读书,慢慢地日子就好起来了。”
宋眠笑着道。
时下的晋升空间都是这样。
大梁朝并不禁止商户、军户科举,只要你有学识,都可以读书考科举。
妇人听罢,眼睛都亮了。
她可是知道宋德明就在这家读书,她琢磨着,到时候攒钱了,就把孩子送来验验资质,收了做学生就更好了。
这是以前都不敢想的事儿。
先前刚被公婆赶出家门,她只觉得,就算是一路乞讨,能把孩子养大也好。
谁能想到,竟然还有赚钱了,送孩子去读书这一遭。
妇人送完东西,又聊了几句,连忙说要走。
她也不好留下来吃饭,没得让别人再忙一场。
她走时,赵菊芳还劝:“你挣钱了,千万别跟你公婆说,省得又来闹你。”
妇人轻叹一声,犹豫片刻,起身的动作停下,她又坐下,犹豫着问:“我现在也没个人商量,就想跟姨姨商量一下,我在杨林镇卖水煎包,整日里去屠户那拿货,他托媒人来提亲,说他家婆娘难产去了,问我可愿意嫁给他当续弦。”
“他人怎么样?”赵菊芳问。
“瞧着为人踏实,左邻右舍对他也是赞扬居多,我听着是还不错。”妇人犹豫片刻,认真回。
她既然问,自然是有意。
赵菊芳打量着她眉眼间的神色,思忖片刻,还是认真道:“你自己想清楚,有个依靠也好。”
她做水煎包,人家是屠户,倒也门当户对。
“嗯,我再求他帮帮忙,看他是个什么态度。”妇人叹气,也怕所嫁非人。
说完后,妇人这才走了。
“这姑娘也是苦尽甘来了。”赵菊芳不住感叹。
宋眠点头,这个妇人身上有股子韧劲,很能干。
这时代再嫁也很正常,一个寡妇守门,没有家族亲朋,确实容易受欺负。
她没有考虑过婚姻,不知道这样是对是错,也谈不上给建议。
对方见她年岁小,甚至都没问她的意见。
“你还记得刘奶奶吗?”赵菊芳问。
宋眠点头。
“她托我来跟你说,让你帮忙指点指点,说是你们自京城来,懂得多,帮她指点一二。”
赵菊芳叹气:“都是乡里相邻的,我也不好一口回绝了,就想着来问问呢,万一你有什么法子。”
其实因为卖水煎包的缘故,已经跟刘奶奶多订了许多豆腐,但人尝到了赚钱的甜头后,会想着赚更多。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宋眠一听,挠了挠头:“豆腐啊……”
她知道的还真不多。
但平时吃豆干、豆皮啥的,还是知道一点。
“做豆腐的时候,上面不是会凝结一层皮吗?用筷子捞起来,晾在竹竿上,等吃的时候,下水一泡,不就挺好的?”
她笑着道。
时下已经有腐竹了,只不过刘奶奶不会,她就会做豆腐。
这时代没有后世层出不穷的短视频,自然没有办法打破壁垒,去学习一些自己不曾接触过的东西。
没有人叫,你就永远不会。
赵菊芳听得两眼发晕,连忙道:“我叫她自己来找你好了。”
她说完,就利索地出门找刘婶子去了。
几家挨着,很快就到了。
“眠眠姑娘。”刘婶子有些局促,很不好意思地将手里装着豆腐的箩筐放下,道:“实在是麻烦你了。”
宋眠抿着嘴笑:“刘奶奶客气了。”
说起来,她们落难,宋家村的人没有落井下石,偶有帮助,已经算人品不错了。
她自然愿意回馈一二,同村都富裕起来,自然没什么妒忌之类的事,他们生活起来也会舒心很多。
宋眠又给她细细说了豆皮和豆干,这俩是真的香。
如果能做出来,她都愿意买的。
“我只是大概知道,具体还得你多试试。”宋眠老实交代了。
她确实只看过视频,没有见过实际操作。
说不清这些事。
刘奶奶毫不介意,笑着道:“那我多试试,能知道点不一样的东西,对我们来说,都是一辈子的事儿了。”
她做这么多年豆腐,想从别人嘴里学点东西,那真是难上加难。
就连她自己,也没有这么大义。
刘奶奶心里感激,连连作揖,笑着道:“这回真是谢谢你了。”
她感激坏了。
宋眠就忍不住笑,温和道:“还没感谢你对我们家的照顾呢。”
她家每次去买豆腐,都给了很多。
刘奶奶不好意思地笑了。
“毕竟先前宋首辅在时,也对宋家村多有照拂,你们一时落寞,总会再起来的。”
刘奶奶笑着道。
得到满意的答案,她就笑着走了。
宋眠送走两人,这才坐在原地吃茶,望着天空中的一点白云,皱着眉头想,秋雨再不来,就要下雪了。
能下雪也是好事,毕竟有谚语说:“冬天麦盖三层被,来年枕着馒头睡。”
宋眠回自己房间,仔细地清扫一遍,把妆奁收拾清爽,里面没多少首饰,都是谢逐玉送来、宋赴雪给她买的。
平日里都穿男装,反而没什么戴簪钗的机会。
她挨个擦拭过,又放了回去。
她的房间有很多小巧思,都是文兰闲暇时给她做的小玩意儿,从绢花摆件,到床帐上的刺绣。
宋眠唇角微弯,被人惦念着的感觉非常好。
想着昨日那当铺老板的请求,她寻摸半天,没想好做什么。
第一反应是韭菜盒子,这口味真是经久不衰,有固定的食客受众,感觉还不错。
但秋冬哪有韭菜,又不是现代,有大棚反季蔬菜,这时的冬日,想要吃点东西,那真是她祖父从地下爬出来官复原职,约莫就有韭菜吃了。
寻常百姓真吃不起。
宋眠琢磨片刻,又想到了粉丝。
这个也是经典款。
想了想,她当即就往镇上跑一趟,去干货店买了好些粉丝、粉条回来。
把粉丝泡发,切成小段,再拌上多好的肉馅,想了想,颜色有点单调,又加了葱花。
这样里面有嫩嫩的绿,看起来漂亮很多。
这肉馅儿也很有讲究,要先切成米粒大小的肉丁,再放入锅里,和着姜末、花椒炒变色,加入酱油煸炒,这样又香,色泽又漂亮。
她也算是做出经验了。
告诉刘奶奶豆皮的做法,也是她的一点小私心。
到时候做出豆皮来,她可以进货过来,做辣条吃,这个也简单,到时候放在店里,当个小零食卖。
辣条能风靡这么多年,自然有它的魅力在。
不过在这个时代,辣条属于奢侈品了。
里面的糖、盐、油都属于贵价物品,做出来的辣条,自然也贵。
正好能卖上价,也挺好的。
她一边发呆想着,一边做饼皮。
而饼皮,相对来说也复杂些,要把白面分成两小堆,一堆多的要先加上练好的猪油、再加温水,这就是皮面,一份要直接用猪油和成酥面。
宋眠手掌翻飞,很快将面皮搓成长条。
皮面压着酥面,擀成薄皮。
再把挑好的馅儿包进去。
宋眠拿出鏊子,按着韭菜盒子的做法,做成粉丝盒子。
和烙馅饼比,这个更倾向于油煎,很是费油,吃起来也更香一点。
当然,卖价会更贵。
宋小池手里还捏着毛笔,他走出来,呆呆问:“姐姐,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他本来在乖乖练大字,但是被香得有些受不了。
索性走出来瞧瞧,看能不能蹭上一口吃的。
宋眠用手背给他鼻尖抹了点面粉,笑嘻嘻道:“还是饼子,等会儿你尝尝。”
宋小池咽咽口水,乖巧地等着。
他姐姐做饭,光是闻着味,就让人万分期待。
没一会儿,宋濯也来了。
他和宋小池并肩坐着,看着正在滋滋冒油的饼,满脸好奇:“这是什么吃法呀?”
等宋眠盛出来,把粉丝盒子切成八牙时,他顿时恍然大悟。
“是韭菜盒子!”他说完,又纠结道:“没有韭菜的韭菜盒子?”
感觉自己猜错了,他说话都没有那么有底气了。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温和道:“你可以叫它粉丝盒子,反正就是这么个东西。”
因为有灵泉水在,她做吃食基本没有标新立异,而是做一些常规的食物,别人一看就觉得眼熟,记忆中有好吃的样子,会更容易接受一点。
这样她卖得好,食客的接受度也高。
两全其美。
“喏,尝尝。”宋眠笑着给他们分装好。
她一做东西,俊生也很快过来,他虽然不大机灵,但是在吃食一道上,属实灵光。
“眠眠,吃肉肉。”他嘿嘿笑着就来了。
宋眠黑线。
一见她动手,就连文兰都过来聊天了。
刚做好的饼子,自然不够吃,她又多做了两个。
这粉丝盒子很香,表皮被煎炸的很酥,里面的粉丝馅儿也很新鲜,吃起来有滚烫的热气,携裹着香味。
高秀一边嘶嘶嘶地吸气,一边吃得喷香。
“有眠眠这手艺,真是什么都不用愁了。”她不住感叹。
这古人都说,柴米油盐酱醋茶,都是跟吃喝相关,可见只要满足了吃喝,那很多事儿就不叫事儿了。
“真不错啊。”她笑着道。
宋赴雪听她这样说,颇为赞同的点头。
刚被抄家时,他心中确实很惶恐,但是摆烂久了,他也尝到了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快活滋味。
感觉也挺好。
“有眠眠做的吃食,给我回翰林院当编修,我也不换了。”
去做编修也属于底层人士了,谁都能来掐一下。
宋眠白了他一眼。
“真有为民效力的机会,你能忍住?”她无情拆穿。
宋赴雪嘴里吃着香喷喷很入味的粉丝盒子,并不跟她争辩。
也许未来会改主意,但这会儿,他就是这么想的。
*
隔日,一早睡醒,明显感觉到外面的风冷了。
吹在脸上,有些刺刺的疼。
她吸了吸鼻子,甚至冻得鼻腔有些疼。
“这还没到重阳节,就这么冷?”她皱眉。
陆晋书跟在她身旁,口中正念念有词地背着书,闻言便跟着点头,笑着道:“往年也很冷,但感觉今年要更冷一点。”
宋眠点头,她拢了拢衣裳,有些忧心忡忡。
有时候王朝覆灭,真的是天灾人祸等BUFF拉满了,给人一种无力挣扎的感觉。
两人正走在官道上,就见面前有一队骑马的人,正横冲直撞在官道上驰奔。
“快在边边躲着。”宋眠皱眉。
这时候能骑马,虽然不至于非富即贵,但也是小老百姓惹不起的存在。
那队骑马的人快速闪过去,她看到了他们身上穿着的飞鱼服、绣春刀。
她眉头一皱,感觉出什么事了。
然而——
等她到镇上,就听说缘由了。
“当今圣上让东厂来选妃,听说谁家姑娘漂亮,都要选进宫去!”
“这哪行啊?平民百姓进宫,那不是要命吗?”
“是啊,人家如花似玉的大姑娘……”
“问题是,不能拒绝,他们拉上就走,再给你丢十两纹银,真是……”
众人敢怒不敢言,家里有及笄的适龄姑娘,慌到不行。
送了姑娘入宫,对方要是好生对待,百姓也不至于这么恐慌。
这京城附近,都被搜刮一遍了,那些入宫的姑娘,入宫前都是极康健的,但入宫后,总是来报说有各种疾病,很快就病死在宫中。
谁家愿意把好好的姑娘送进去?
能养得漂漂亮亮,自然是娇养着长大的。
就算自家姑娘在宫里活了,那也是此生不得相见。
光是想想,都觉得太苦了。
宋眠闻言皱眉,顺德帝这是失去了宋准这个笼头,就成了狂奔的野马。
“哎,能成婚赶紧定下,免得夜长梦多!”
“是啊,我家姑娘本来想慢慢挑个秀才,现在也不挑了,只要是读过书,都成。”
“哎,我们都去村里找了!”
“宋公子,说来也是,你家在宋家村,可有什么精神头好的小伙子?要踏实能干,知道疼老婆的家庭。”
宋眠对这些并不了解,她腼腆一笑,温和道:“我整日里卖馅饼,对族中一应事务了解的并不多。”
她是真不知道怎么挑男人。
再说,成婚前看着个个都好,成婚后,怎么会有那么多上吊死的妇人。
可见那会子看人也不准。
谁还不会装几天了。
妇人见她脸生面嫩,自然知道她不行,不过病急乱投医,随口问一句罢了。
“哎,真苦啊。”
妇人自忖她家姑娘生的俊,更是愁得恨不能回家立马把姑娘发嫁了。
“原本是舍不得她出嫁,想多在家松快松快,谁知道碰上这事了。”妇人后悔的大腿都要拍清了。
宋眠抿了抿嘴,也跟着叹气。
朝廷的一个决定,对于百姓来说,真是跟天塌了没什么区别。
“你多问问亲邻,总归有法子的。”她笑着安慰。
宋眠手中利索地烙着馅饼,笑着道:“我今日又添了一例粉丝盒子,谁喜欢吃,也可以尝尝。”
她一说话,唇角就带笑,看起来眼睛亮亮的,很有亲和力。
这是按韭菜盒子的做法来的。
但深秋没有韭菜,也是没法子的事儿。
等来年开春就可以做韭菜盒子了。
她拿了菜刀,利索地将粉丝盒子切成很多小块,挨个分给食客尝尝味。
这是新出的口味,未必有人喜欢,但免费给的,总归会尝尝,只要入了口,那就抛不开了。
“这是韭菜盒子的变种,也就是秋冬季节没新鲜韭菜,实在令人遗憾,不过等来年开春,地里的野菜多了,到时候也可以做野菜馅儿的。”
宋眠笑着道。
众人很捧场,一听见说有新品,尝都没尝,就说先来一个。
“还是尝尝吧,万一不合胃口,买来又吃不下,岂不是亏了自己的钱包?”宋眠笑着打趣。
她做买卖久了,脸皮无限变厚。
现在也是满嘴跑火车,一点都不觉得心慌了。
反正几句俏皮话,把食客哄开心了,就有源源不断的银子进账。
她很难跟银子过不去。
宋眠笑嘻嘻地打趣着,看着大家吃着粉丝盒子,然后不住口地夸,掏荷包的时候特别痛快。
“今天做得少,就是给老顾客一点回馈,明日再多做些。”
“这也太少了。”
“是啊,你要是三头六臂就好了,这样就能做很多很多馅饼了。”
“很有道理。”
宋眠把馅饼摆在鏊子里,闻言黑线,“我要真是三头六臂站在这里,诸位跑得最快。”
众人:哈哈哈。
那确实。
要真是三头六臂,那真是吓死人了。
宋眠说笑着,在等待馅饼好时,又觉得一个鏊子不够。
“不过三头六臂没有,却可以有两个鏊子。”她看了看,应该是能摆得下。
在里面还可以再摆个煤炉,买个鏊子来,就能再做一份。
“晋书,你去朝前街买鏊子去,拿到赵掌柜那,借点水冲洗干净,再拿过来,今天就可以提高效率了。”
听见宋眠的交代,陆晋书当即洗干净手,从钱匣子数了铜板,就往朝前街去。
“这还差不多。”牵孩子的妇人怀里抱着乖孙,正在喂他吃粉丝盒子,笑着道:“你家人都不错,瞧着人心怪齐呢,先前你爹陪着你卖馅饼,我瞧着也听你的话。”
宋眠有些意外。
她爹都不卖馅饼多久了,还有人惦记着。
可见有张好看的脸多重要了。
“都是为了家奔波,说不上谁听谁的话。”时下以孝治国,她可不敢应什么她爹听她的话。
妇人没想到这一层,只是感慨罢了。
“确实,只要人心齐了,知道心疼你的不容易,咱为这个家,就算苦点累点,也是甘愿。”她颠了颠怀里的小孙孙,眉头轻皱。
她前些日子不小心让孩子摔了,额头上鼓起好大一个包。
当时就被儿媳妇骂了,说她只知道张望,不知道看孙子。
她心里难受。
哎。
妇人忍不住叹气,千好万好,都不如家里是一条心好。
宋眠闻言,安慰道:“是啊,都说什么人生若只如初见,可惜啊,等闲变却故人心!”
妇人懵:“啥?”
见她听不懂,连忙解释:“就是俩人刚开始相处的时候,都是温馨和煦的,但是时间久了,总会发现对方轻易变心。”
不管是亲情、友情、爱情,差不多都这样。
长长久久的情谊,最是难得。
妇人连连点头:“当初,她待我也可好了,娘长娘短的,我也拿她当亲闺女待,可惜后来磕磕碰碰,我们的关系就不如从前了。”
生了恶感之后,关系就再难修复了。
两人聊着天,又勾起身旁人的回忆,大家见此,都纷纷说着自家事。
宋眠听了一耳朵的八卦。
不过能拿出来说的,都是小事,真正的矛盾,那属于家丑,都不敢拿出来说。
“我喜欢吃藕丁馅儿的东西,你这有吗?”
“没有哦。”宋眠摇头。
来人笑嘻嘻地举起来一截嫩生生的藕段,笑眯眯道:“我有藕。”
宋眠呆住。
这食客已经进化到这样了?
自己带了食材来让做,她确实没这个功夫帮忙做。
连忙摇头。
“我不好接你的食材,实在对不住。”
今天接了藕,明天就要接白菜,到时候不接谁的都是得罪人,还不如一开始就不接。
“那这样,明天我多备些馅儿,大家都尝尝鲜,等后日我再照常卖。”宋眠笑着道。
妇人第一个点头:“可以啊,能多尝点别的味,也是极好的。”
既然说定了,众人顿时摩拳擦掌,原本想奔走相告,后来想想,就这么多人还不一定抢得过,再多来些人,那是给自己添加麻烦。
宋眠没想着宣传。
反正都能卖完。
于是——
第二天,宋眠特意早起了一个时辰,做了大葱羊肉馅儿、藕丁肉馅儿、芹菜肉馅儿、虾仁玉米馅儿……
她能想到的馅儿全部都备上。
确实比单一备馅儿要累,她都累的腰酸
“这嫩玉米最后一茬了,吃完就没有了。”她有些遗憾,这嫩玉米煮起来甜甜的。
陆晋书帮着她把玉米粒削下来,闻言点头。
家里的盆全都用上,才算是放下这么多馅儿。
“今天怎么做这么多馅儿?”文兰起床时,见两人已经折腾出这么多东西,顿时惊了。
宋眠笑着把昨天的事儿解释一遍。
文兰:……
太受欢迎了!
也是苦恼。
俊生揉着眼睛进厨房,见有这么多馅儿,呆了呆。
“我陪你们一起去。”他总觉得,眠眠拿不动这么多东西。
宋眠点头:“可以呀。”
他力气很大,帮着拿东西也正好。
“耶~”俊生顿时高兴坏了,他早就想跟着一起去,但一直被拦着不让去,现在终于答应了,他简直高兴坏了。
宋眠抿唇轻笑。
“那走吧。”
因为备的东西多,宋眠担心太累,觉得多个人帮忙也是极好的。
俊生一听说让去,把陆晋书所有的活儿都给抢了,连推车都抢过来自己推。
宋眠:……
干活的积极性让她不好说什么。
肯干活都是好兄弟!
三人一起,走路倒是特别快,俊生力气是真多,推着沉重的推车,都比他们走得快。
很快就到了小铺,她一到,就发现门口蹲着几个人在聊天,显然是起床了没事干,拿她这里当茶楼使了。
宋眠笑着打招呼,把东西都铺开,开始包馅饼、做粉丝盒子,这次的馅儿特别多,她索性再弄些包成包子吃。
“你还会包包子?”妇人惊讶了。
宋眠腼腆一笑:“原先是不会的,这不是跟面打交道的多了,自然就长了三分能处,才学会的,就是不够齐整漂亮。”
她看别人捏包子褶,真的又规律又漂亮,光是看着就不一般。
而她,不露馅就是好包子。
有褶也是好包子。
不过包子卖不上价,纯体力活,她有些不大乐意做。
整天忙得跟狗一样,一看钱匣子,叮当响,那做着就没什么意思了。
“做几个小笼包,送你们吃。”
定时维护好客户,也至关重要。
小笼包还没蒸熟的时候,也就拇指大,还真只是能尝个味儿。
听见她这么说,在排队的几人顿时笑了:“这样的好事,每个人都送吗?”
“那倒不一定,就做这两笼,看缘分了,派送完就没有了。”
宋眠笑着解释。
“嘿嘿,我们肯定是有的。”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古人诚不欺我。”
“哎哟,那我要尝尝味,还没吃过宋记的包子呢。”
宋眠笑着摇头,她算是发现,人不光在干坏事的很有劲儿,在等着吃东西的时候,也很有劲儿。
在这等半天都不觉得累。
“这次可以混着买,这样能尝多一点口味。”宋眠笑着招呼食客。
牵小孩的妇人凑上前来,认真地看了半晌,最后大手一挥:“全都要。”
这样的机会可不多,不能浪费了。
宋眠:……
既然全都要,那思考的意义是什么。
妇人一说全要,陆晋书就开始用荷叶包。
荷叶很大,一次能包进去很多,用麻绳一系,提着就能走,用起来特别方便。
如果只买一个馅饼,还有切开的荷叶,也很好包。
七种口味包在一起,瞧着厚厚的一沓。
“回去赶紧吃,踏在一起放疲软了就没那么香了。”陆晋书笑着叮嘱。
他长得好看,办事又认真,平日里不声不响,但鲜少出错。
食客见他面嫩,偶尔也会笑他几句,他就露出个腼腆的笑,用清澈的眼神看着你。
慢慢的,别人也不会再来逗弄他。
宋眠忙得转不开身。
这两个鏊子,一点歇息的功夫都没有,她感觉自己现在像是生产队的驴。
一旁还有做小笼包的蒸笼。
陆晋书见她忙得厉害,也帮着包馅饼,让俊生帮着翻面。
三人一起,才算是把场面给掌控住。
他们人忙乱,那钱匣子也叮叮当当的忙乱,她听着就觉得如闻仙乐。
宋眠忙得鼻尖滴汗,穿着单衣还觉得热。
她连喝了好几口灵泉水,才算是把精力恢复过来。
“明天还这么卖吗?”
“今天是特别回馈老食客的活动,明天活动就结束了。”
她是想好好生活,不是想当牛做马。
要是天天连轴转的话,就算有灵泉水在,身体也容易长不高,实在是没必要了。
有点本末倒置了。
家里有个固定的进项,让别人瞧见他们辛苦,能办到吃喝不愁,就足够了。
主要是累啊。
谁家好人敢天天这么累。
众人有些遗憾,但确实知道,一般人受不了这样高强度的活计。
这样的小本生意,又不方便多招几个人。
“你家这手艺,真是绝了。”
“你这馅儿看着也没啥啊,为啥做出来这么好吃。”
“这是掌柜的独门秘方,可不能告诉别人。”
“说的也是。”
宋眠听着大家感叹,唇角微勾,每天都有新的食客,问一些重复的问题,但老食客都会帮着回了。
大家对她这里相当熟稔,也很有情怀。
宋眠忙了半晌午,比想象中的时间还短些,准备的馅儿就还剩个底。
“卖完咯,跟后面的食客说一声,不能再排队了。”
最后盆上还沾了点馅儿,也被食客要求用面皮给刮下来,还能再做一个。
“不妥不妥。”她连连推辞。
“很妥很妥。”食客表示只要有的吃,什么都不是问题。
“就算自家盆上沾点馅儿,也是要刮下来做的,没关系。”
有妇人满脸遗憾道:“来晚了,我家小孙孙吃不到了。”
宋眠哈哈一笑,把盆上的馅儿也弄干净了。
“你家这小笼包又暄软,馅儿也香,要不你家也卖小笼包吧。”妇人越吃越喜欢。
刚出炉的小包子,表皮有很浓郁的面香,馅儿又是馅儿的香,吃完还想吃。
就连她自己也忍不住多吃了两个。
暄软,又香。
宋眠指了指馅饼,笑着道:“我是卖馅饼的。”
小笼包单价上不来,她不愿意做。
陆晋书让她坐下,自己把店铺收拾好,宋眠见他辛苦,给他多加了一滴灵泉水。
“有没有舒服一点?”她问。
这灵泉水能快速地恢复健康值,喝了应该能舒服点。
“嗯。”陆晋书乖乖点头。
他很喜欢。
三人一起回家去了。
深秋风凉,宋眠方才出了一身汗,出店门被冷风一吹,才察觉自己穿着单衣就出来了。
不过时下很多人穿单衣,瑟缩着走路。
许多人是买不起棉衣,冬天就会减少出门的频率。
宋眠从推车上拿出自己的夹袄穿上,这才皱着眉头道:“越来越冷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下雪,等下雪我们不出摊,要现在开始跟食客说才是。”
提前知会一声,免得人家白跑一趟,反而不美。
这时候贴字都没用,很多人不识字。
大梁朝的识字率大概在百分之二十左右,在古代不算低,但是不识字的百姓还是很多。
要让别人知道他们下雪天不卖馅饼,还是得靠口耳相传。
宋眠在心里默默地数了数银子。
“现在卖的东西多,一天都能赚一两银子,这就够了,够花了够花了。”等再攒点银子,可以开个稍微大点的店铺。
这样赚的钱更多。
虽然累,但有钱数,就觉得很开心。
经过她的试探,她发现,她家经商,对于上位者来说,就是无限落魄。不过再在镇上开个铺子,到时候经营个农家乐,
“走,带你们去买笔墨纸砚。”宋眠笑眯眯道。
陆晋书连忙摇头:“你先前给的还没用完。”
宋眠不听,直接往书局走。
她一进书店,就闻到了特殊的墨香,那种纸张和墨水混合的香味,很迷人。
“你自己去挑喜欢的。”宋眠笑着道。
她又立在俊生身边,压低声音问:“你有什么想要的?”
俊生挠了挠头:“回家做肉的时候,多给我盛一碗,成吗?”
宋眠扶额:“成。”
陆晋书舍不得选,他问了价,拿了最便宜的,想着能用就成。
宋眠一瞧就知道太过劣质,勉强能用而已,就把他手里的拿掉,又挑了一份。
但是付钱的时候,真肉疼。
怪不得读书读不起,这笔墨纸砚就贵。
“不用买这么好,这钱省着给你买花戴。”陆晋书嘴里推辞,但他心里高兴,笑弯了眼睛。
想着等他会赚钱了,要把所有钱都给眠眠花!
宋眠见他笑,也跟着笑。
他笑得很好看。
她甚至理解了什么叫‘色如春晓之花’,什么叫‘羞涩才是最好的胭脂’。
“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她夸赞。
陆晋书摸摸自己的脸,眸色晶亮:“真的吗?”
宋眠肯定点头。
对于同伴要给予及时肯定,多给点情绪价值。
俊生连忙凑过来,他睁着眼睛,把脸伸过来:“那我呢那我呢?”
宋眠抿着嘴笑:“俊生天下第一好。”
“我们俊生长得好、脾气好、性格敦厚善良,办事妥帖可靠,对待敌人像是秋风扫落叶,对待亲友就像是春风般和煦温暖。”
她连声夸赞。
别问,问就是最好的。
听见她这么说,俊生摸着后脑勺,笑得见牙不见眼。
“眠眠也好。”他笑得脸都僵了,连忙道。
在他心里,一手带大的眠眠才是天下第一好,哪哪都好。
陆晋书也跟着笑弯了眼睛。
“那我给俊生买糖葫芦吃,你也夸夸我?”他笑着打趣。
俊生嘿嘿一笑,拍拍自己的荷包,笑着道:“我有钱!”
他有钱!
嘿嘿!
都是眠眠给的,他可以自己买。
陆晋书看着他拿着钱去买糖葫芦,掰着指头算家里有几个人,一个不落,每人都买上一串,主打一个绝不厚此薄彼。
“我给你买。”宋眠道。
“好~”俊生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陆晋书:?
第34章 第34章“你在哭什么?”……
“你在哭什么?”
宋眠刚到家,就瞧见宋池躲在一旁,眼眶里憋着一泡泪。
看着可怜兮兮的。
“我……”他眨眨眼睛,泪珠子滚落,显得愈发可怜了。
宋池伸出胖乎乎的小手,露出被他攥在手心的墨锭,许是不小心摔了,上端裂掉了一半。
“是姐姐给我买的。”他说着,又想哭。
宋眠笑着摸摸他小脸,温柔道:“没事呀,磕磕碰碰很正常。”
但宋池很心疼,小脸都发白了。
在他的视角,家里落寞了,变得很穷,这墨锭很贵的,他亲眼看着二伯让宋濯用笔蘸水,在青砖上练字。
都舍不得用纸墨。
“那我们把墨锭修好,好不好呀?”宋眠笑着道。
其实小时候她也摔断了墨,心里惊慌,还是谢逐玉帮她修好的,她都记得。
宋池含着一泡泪抬眸:“真的能修好吗?”
宋眠点头。
“把你的砚台拿来。”
两人去了书房,先用墨锭磨出来些浓墨汁,再把墨汁涂在断裂处,两边都要涂,再把墨锭合起来,用细绳绑好。
“等明天就好了。”宋眠笑着道。
宋池将信将疑:“真的吗?”
宋眠点头。
“你如果觉得裂痕不好看,等明天再用浓墨汁把裂痕处也修补好,这样虽然不能恢复如初,但是用着就不妨碍。”
宋眠摸摸他小脸,温柔安抚:“下次再碰到这样的事,不要一个人躲起来,找姐姐给你帮忙,好不好呀?”
宋池忐忑的心被她安抚了。
“好~”他乖乖点头。
他软软糯糯,看起来乖巧极了。
宋眠抱起他掂了掂,笑着道:“胖了点,不错。”
刚穿越来时,他瘦弱极了,刚从狱中磋磨出来,他太小了,根本受不住。
而现在,他终于有小孩模样,肥嘟嘟胖乎乎,小脸白皙精致,看着跟年画娃娃一样。
宋池有些害羞地捧着小脸,抿着嘴巴笑。
“乖乖,姐姐去睡觉啦。”她晚上起得太早,晌午不睡一会儿,身体受不了。
“嗯。”宋池乖乖点头。
宋眠就回房间睡觉去了。
等睡醒后,再起床,就听见陆晋书正在背书。
他在和宋濯学背书,字字句句,都咬得极为认真。
宋眠跟过去看了两眼,通读两遍,记忆就涌现,她就可以背出来了。
她没想到,自己有一天,拿着竖版、从后竖着往前读、没有标点符号的文章,竟然能倒背如流。
可见人生际遇,各不相同,也很有意思。
陆晋书眨眨眼睛。
“你背这样好?”他呆住,发现自己的进步空间还是有很大。
比不得眠眠,比不得宋濯,勉强和五岁的宋小池持平。
宋眠嬉笑出声,拍拍他的肩,开玩笑道:“少年你还得练!”
陆晋书:……
知道了知道了。
他已经努力在练了,陆晋书唇角微弯,很庆幸自己那天鼓足勇气求救,要不然哪来现在的快活日子。
都说读书苦,他却觉得甘之如饴。
宋眠拿了点心过来,笑着道:“这米糕吃起来不错,不甜不腻,带着米的清香。”
吃起来口感软糯,又很耐饿。
她顺手递给陆晋书一块吃,随口问:“是吧?”
“是的。”他回。
宋赴雪从她手里也拿着吃,尝了尝,点头:“你要是喜欢,就多买点放家里吃。”
“要的。”宋眠点头。
就算她不吃,家里也还有这么多人。
“这个月收成高,加上原先的存银,够买不少粮食,家里放点,其他的都藏山里去。”宋眠沉吟。
这藏哪里都觉得不安全。
毕竟都是心血来着,就算不会被人找到,也还有山里的小动物,反正总有刁民想偷朕藏的粮食。
虽然还没藏,却已经担心上了。
等准备好一年的粮食,又该准备年货之类,过年要两套换洗的新衣,一到初几就会很冷,要备着体面的皮袄才是。
她掰着指头数人口。
高秀、文兰、宋赴雪、宋枕戈、宋濯、宋池、陆晋书、俊生,还有她一个,总共九个人,这样的话,就得十八套皮袄。
一套皮袄最低二两银子。
她轻嘶一声,再奋斗一个月,就够买皮袄了,那可是真不容易。
好在还有盼头。
她总算明白,为什么古代没钱的时候,可以当衣服,真的很贵。
特别贵。
能当家当来使了。
更不提过年还要备年货,不过他们不用走亲戚,倒是省了很多钱,买礼物也要一大笔银钱。
宋眠沉吟片刻,想着应该是够的。
她不光有卖馅饼的收入,还有水煎包给她的分红,再就是陶制煤炉的分红,不出意外是够了。
宋眠正盘算着,就见宋志文双手背在身后,溜溜达达地过来了。
“哟,都在家呢。”宋志文笑着打招呼。
宋眠好奇地看过来,喊了宋赴雪过来招待。
宋志文先是打量一圈院子,这才不住点头:“真不错啊,你们这房子盖得好,瞧瞧这门脸,瞧瞧这前厅,真是钱花哪哪美啊。”
宋赴雪客气道:“仰仗乡亲们了。”
在聊天时,宋眠把煤炉上压着的陶片拨开,风口处的陶片也剥开,用边上摆着的蒲扇对着风口扇风,见火烧起来了,才把烧水壶放上。
“这个烧水这么好使?快吗?”宋志文好奇问?
他家住得远,鲜少接触宋家,并不知道煤炉的细节。
“很快。”宋赴雪笑着道:“这是我家姑娘照着灶膛,用黄泥糊的,后来才做成陶制的,用着更舒服了。”
泥糊的到底笨重粗陋,不如陶制的漂亮耐用。
听他这么说,宋志文就上前仔细看。
“这用着是方便啊。”原先以为跟炭盆一样烧火,现在看着,确实不一样。
宋志文看着,就觉得稀罕。
越到天冷的时候,就越需要这个。
“你这在哪买的?”他问。
宋赴雪笑着摇头:“我家好几个呢,也有闲置的,你要是想要,提一个走就是了。”
说起来宋志文是里正,这身份不一样,在村里生活,用着人家的地方很多,要先打好关系才行,自然不能像寻常那样,让他上街去买。
家里确实有,能送就送了。
宋枕戈听着话音,当即就去库房里提一个出来。
“喏,先前做杀猪菜的时候用过,后来家里用不了这么多,就放起来了,你要是需要,尽管提去使,不是啥稀罕玩意儿。”
宋赴雪笑着道。
宋志文纠结片刻,还是不太好收,想了想,连忙道:“那我瞧着你家没养鸡,我给你送篮子鸡蛋过来,这样正好。”
以物换物,他心里也舒坦。
宋赴雪正要拒绝,就见宋志文摆摆手:“咱是庄稼汉子,不会说你们读书人那么漂亮的话,但是你收了我的鸡蛋,我收了你的煤炉,这样我心里也舒坦,你们也不吃亏,往后才好相处。”
“宋叔心里敞亮。”宋赴雪笑着点头。“办事就是不一般。”
说起来能管理宋家村,在宋家人手底下讨生活,一要关系近,二要能办事,三要会办事。
如今看来,这宋志文每样都占。
宋赴雪想,他爹确实会挑人。
聊了一会儿,宋志文才一拍脑袋,笑着道:“我这脑子,老了就是不好使,我来是想请你办点事儿来着。”
宋赴雪好奇问:“什么事儿?”
“说来也是小事,临近年节了,这宋家村的门对子,原先都是……京里送回来的,现在要自己写,我想着,等到时候,你家几个书生,把门对子给写了,谁家要用,直接来你家拿。”
宋志文眉眼微抬,他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宋赴雪懂了。
村里想要搞好关系,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要有用。
一点小小的权利都能拿捏人。
他们虽然不至于拿捏村人,但过年时,想要门对子,就要来宋家求帮忙,这样为了顾忌这些,也会对宋家人好点,不至于为些小事得罪人。
再者,过年来拿门对子,不管是送俩鸡蛋来,还是提点面,挖兜米,送来的都是东西,都是人情。
宋眠:……
还是老年人心黑。
宋赴雪连声道谢了。
“去年雪下的大,一个冬天都很冷,手都伸不出来,还是要早些准备才是。”宋志文道。
等到根上再写,就晚了。
宋赴雪连忙起身,谢他来提醒。
“这算啥?还没出五服呢。”宋志文乐呵呵地笑。
他是宋准的堂兄弟,共一个爷爷来着。
宋志文提着陶制煤炉回家去了。
不过一盏茶功夫,又让自家儿子送来一篮子鸡蛋,文兰收起来时数了数,约莫有三十个,可见宋志文是估算过煤炉价格,特意送来的鸡蛋。
“这么多鸡蛋,够吃好几日了。”宋眠也高兴。
家里没养鸡,吃蛋都是从镇上买的。
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但这个免不了,鸡蛋是蛋白质的重要来源,家里都很需要。
“自家养的鸡,吃起来就是放心。”文兰笑着道。
几人看着鸡蛋,都很高兴。宋志文办事确实很敞亮。
宋眠大手一挥:“我们晚上就吃鸡蛋饼!”
众人:乌呼~
宋池举起小手,乖乖道:“可以吃甜鸡蛋饼吗?”
他是甜食重度爱好者。
宋濯也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样。
“你俩都想吃?”宋眠沉吟。
两人眼巴巴地看着她,软糯糯地撒娇:“姐姐~”
宋眠忍着笑,微微叹气:“可是……”
“姐姐,我给你捶背。”
“姐姐,我给你捏腿。”
说着就要上前来给她捶背捏腿,宋眠怕痒痒,连忙告饶:“罢了罢了,给你们做。”
“那你们呢?”她问。
甜鸡蛋饼确实很香甜,大家都表示想吃甜的,不吃咸的。
“原来和我一样的奇葩口味这么多。”宋眠小声嘀咕。
这是她独创的。
谁知道做一次后,大家都爱上了。
那时候她早上不想吃外面的包子,就自己来做鸡蛋饼,不放葱花和盐,就放点糖,酒吃得很满足。
“这甜的鸡蛋饼,要稀一点,摊好的鸡蛋饼才松软香甜。”宋眠笑着道。
文兰点头。
论吃东西上,还得是年纪小的人脑子转得快。
像他们,就有点墨守成规了。
这甜鸡蛋饼熟的也快,不用烤的两面焦黄,略微沾点黄皮就行了。
太焦没有香味,太软口感不舒坦。
“姐姐,好香甜啊。”宋池嘴巴吃得鼓鼓的,软声道。
宋濯捧着小碗,乖乖地吃着,见姐姐望过来,就露出乖乖的笑容。
瞧着他乖巧的样子,宋眠就心软。
都说老二最受忽视,宋濯确实是这样。
她是老大,能做事,家里多顾及她,而宋池年岁小,软软糯糯的小奶团子,更是让人心疼他的遭遇,对他多有看顾。
只有宋濯,年纪不大不小,人又乖巧懂事,旁人就总是忽略他。
偏他自己又不声不响,不爱争什么。
最是吃亏。
宋眠就插队多给他一张饼吃。
“你在长身体,多吃点。”
宋濯双眸亮晶晶地看着她,乖乖道:“谢谢姐姐。”
一旁的宋枕戈撇着嘴:“谢谢姐姐~”
他故意夹着嗓子学宋濯说话。
宋濯:……
宋赴雪当时就给他后脑勺一下:“欺负完我闺女欺负我儿子是吧。”
宋枕戈:……
他哪里做这样的事了,实在是冤枉。
“所以你就欺负我?”
“顺手的事。”
*
听着两人闹着玩,宋眠黑线。
总算有心情玩闹了,不错,先前大家心里都窝着事儿,显然是气氛低迷,没这么活泼。
“吃了鸡蛋饼,饿的也快,等会儿再炒个小菜,煮些绿豆汤。”宋眠交代。
她一说,陆晋书就去洗绿豆,坐在煤炉上,一会儿就好了。
炒菜就吃藕丁,深秋的藕丁很好吃,有股清香味。
宋眠甚至直接水煮,滴上一滴灵泉水,她能吃一大碗。
几人吃过饭,这才闲闲地坐在院门前的大树下玩。
一抬头,就能看见先前住过的茅屋,现在还不时修缮,瞧着跟先前差不多,只不过少了生活的气息。
“吃完饭啦?”
赵菊芳笑着打招呼。
听见两人聊天地声音,刘奶奶也走了出来,她想了想,又回去拿箩筐,装些豆皮、豆筋之类的过来,还拿了一把香干。
“宋姑娘,你先前教我的豆皮,你看是这样吗?”刘奶奶笑着问。
宋眠好奇地望过来,看了看豆皮、腐竹,都做的极好。
“哇,你这手艺,真不错啊。”
看着是那么回事。
“我去镇上特意瞧了人家做的,又回来按着你说的法子琢磨,做出来还挺成功。”
宋眠挨个看了,见都没有什么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就照这个,到时候你送到杂货店、干货店,让帮忙寄卖,或者自家伶俐的孩子去卖,都成。”
刘奶奶一听她说,顿时高兴起来,乐滋滋道:“贵人都说好,那肯定是很好的品质,我多做些,趁着年前这一波,刚好能卖。”
宋眠点头。
要不说赵菊芳心好,她见刘奶奶有门路,也跟着高兴。
“那你可得勤快点,这卖东西就靠天冷这一段了,再冷些,普通百姓就出不来了。”
天太冷了,出门需要厚实的棉衣,不是每家都拿的出来。
这时候大家会选择猫冬,往家里一缩,啥事不干,又省粮食又省衣裳。
刘奶奶一听,乐呵呵地应下,把拿来的豆皮都递给宋眠。
这才笑着道:“既然成了,这个送给你,往后你家的豆腐、豆皮,我给你包了,要吃的时候,尽管来拿就是,要是做生意使,我只收你一半价钱,给个成本价就行。”
这回也是帮了大忙。
她其实有点想拿钱,但她没什么钱,要是给仨核桃俩枣的又没意思。
这样一想,刘奶奶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连忙补充。
“哎,是不是过分了?那你们每天不高于十斤,我都不收钱!”
她狠狠心说着。
宋眠黑线,知道大家都不容易,她也不缺这么点买豆腐钱,要真答应了,时间久了,没省几个钱,但肯定会有一肚子的怨恨,没必要的事儿。
“不必了,原就是嘴巴说说,能做成,也是你的努力。”
她笑着推辞。
这和教给邻居水煎包不一样。
宋眠笑着道。
刘奶奶原本有点肉疼,一听她推辞,又觉得是该出的,连忙道:“你要收的,要不然,每天给你一成的分红?”
说起来,她一拍大腿,看向一旁的赵菊芳。
“你看,宋姑娘比较腼腆,不肯收,你可做个见证。”
赵菊芳笑着点头:“你每个月算好账,把钱送过去就行,我家就是这样,月底那天回来了,把账盘好,直接把分红送过去,结算的清楚明白。”
从来没让宋眠费过嘴。
“成。”刘奶奶笑着点头。
宋眠黑线。
她没再推辞了,这时候,想学别人东西,那都要当徒弟,活你照干,但是钱是没有的。
最低三年起,才能另起炉灶。
说起来,就算分她一成利,也算是很实惠的算法了。
宋眠送走笑呵呵的刘奶奶,看向一旁的赵菊芳,感叹道:“大家都很有情分,做事都留有余地,真不错。”
赵菊芳听她这样说,顿时笑了。
“旁的地方不敢说,咱宋家村,那风气是一等一的好,虽然也有偷奸耍滑的人,但总体来说,还是很不错。”
十里八村,谁不知道宋家村的名声。
谁家有个好姑娘,宁愿嫁宋家村来,也不肯嫁镇上去,可见口碑有多好。
宋眠闻言,顿时笑开了。
“那就好。”
赵菊芳坐在树下,和她在一处闲聊,又说起前面那家来。
“他家也是倒霉,家里男人刚走,还没出百日呢,堂兄弟就来抢他家的地,打量着她家只剩下老弱妇孺,不懂以前的事,非得抢。”
宋眠:……
“很正常,你但凡露出一点弱势,就一群人来欺负你。”
比如宋准死了,周齐和顺德帝都算他的学生,是最了解他的人,也是权势最大的人,毫不犹豫地选择联手。
将宋家残害到这种地步。
所以,就算是顺德帝嘎嘣一下死她面前,她也不觉得惋惜。
只会觉得,贱人只有天收,死得好。
赵菊芳叹气:“那原就是人家的地,她非说是自家的,人家都种几十年了,她要来抢,把人家的麦苗都薅了,惊动了里正,也没什么法子。”
现在那家人还在家里哭呢。
世间的不平事,实在太多了。
“告官呢?”她问。
赵菊芳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才压低声音道:“进了衙门就是一两银子打点,小老百姓谁出得起?还不是忍气吞声。”
想让别人听你说话,你就要付出点什么。
宋眠闻言点头。
自古以来,都是如此。
“哎,难啊。”赵菊芳感叹一声,又悄悄道:“你别说,后来硬是惊动了宋老,他跟你家关系近,他出面才算是摆平了。”
宋眠有些哑然。
“幸好宗族公正。”赵菊芳点头。
宋眠点头。
两人八卦了一波,就见孙二丫神神秘秘地凑过来:“说啥呢说啥呢。”
赵菊芳白了她一眼:“说你不肯好好吃肉。”
一听这话,孙二丫顿时面有菜色:“我真吃不下了。”
赵菊芳不知道从哪听来的谣言,说是孕妇一天吃一只鸡才好,然后她就去村里收了好些大公鸡回来要炖着吃。
第一天,她欣然接受。
第二天,吃起来甚香。
第三天,鸡颇为美味。
……
十天过去了,她瞧见鸡就像瞧见敌人一样。
总觉得自己都要变成鸡了。
“眠眠说,我不能吃得太胖,会不好生,也就是说,不能吃这么多鸡。”孙二丫说着,整个人都透露着祈求。
她能怎么办,她也很绝望啊。
宋眠见此,好笑摇头。
“确实不能吃太多,胎儿养得太肥了,生的时候那不跟鼻子眼往外挤西瓜吗?”多吓人啊。
赵菊芳:“……你这话也太糙了。”
宋眠无辜地回望她。
对于这时候的人,她是未及笄的小姑娘,理应不懂这些才是。
换句话说,‘这你敢说,真不害臊。’
但在现代,这是最基础的妇科知识。
她并不觉得说出来有什么。
“这是真的吗?”赵菊芳有些纠结,她也是一片好意,担心儿媳身体受委屈,以前没有条件也就算了。
现在能吃起肉,也是人家相公赚的,没道理还亏着嘴。
宋眠点头。
“是真的。”
她满脸笃定。
赵菊芳连忙握住孙二丫的手,低声道:“我是想让你长好点,原来吃肉多还能吃出坏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
要是她有肉吃,那得高兴坏了。
“凡事过犹不及,额,不管吃啥,吃多了都腻。”宋眠解释。
孙二丫疯狂点头。
天天鸡鸭鱼肉的塞她,她是真吃不下了。
简直毫无办法。
赵菊芳还是有些将信将疑。
“那我给你换着做。”她最终妥协了。
孙二丫连忙抱着她的胳膊撒娇:“那真是太好了呀,娘,就是待我最好!我娘都没给我吃这么多肉!”
她说得是真的。
赵菊芳呵呵一笑,拍拍她的手。
她待人向来实诚。
三人又闲闲地聊了几句村里的八卦,这才各自回家睡觉去了。
天黑也舍不得点油灯,夏天时,晴天多,夜里的月亮能当太阳使,比桐油灯照得还亮,秋天虽然不下雨,但总是阴沉沉的,夜里的月亮都不亮了,照不清脚下的路。
什么都看不见,只能回家睡觉。
宋眠老实回家。
*
第二日睡醒,她胳膊往被子外一伸,顿时老实地收回来。
“好冷。”
沁凉的空气让她缩在被窝里,把里衣穿好,这才冒头出来穿外衣。
等出门一看,就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冷了。
外面的草木上,覆着一层白霜。
上霜了。
再有两日就是重阳节,竟然都上霜了,那冬天得有多冷,这就是小冰河吗?
她嘀咕几句,用凉水洗漱过,不住感叹,明天还是用热水洗,凉水有点冰手了。
隔日。
宋眠一起床,刚伸着懒腰去洗漱,就见陆晋书正在鼓捣煤炉。
“咋了?”她问。
陆晋书笑着回:“给你烧点热水,你洗漱用热水。”
昨天他见她瑟缩了一下,就想着今天早起给她烧热水。
宋眠一伸手,他就把水打好了。
“试试温度,看怎么样?”陆晋书笑着问。
宋眠点头,感觉温度正好。
“谢谢。”她连忙道谢。
陆晋书抿着嘴,腼腆一笑。只要她满意就好。
两人收拾完,这才一起往镇上去。
刚一打开铺门,就见赵博生带着一个白衣少年过来了。
“黄观,我跟你说,这就是我兄弟宋公子!”赵博生双手叉腰,乐滋滋道:“你爱吃的那些早餐,都是她做的,我还去过他们家,他做饭可好吃了,恨不相逢是女郎!那我就嫁给他,天天有好吃的了。”
黄观:“……你有点出息。”
他一本正经道:“像我,就觉得男人也行,结为契兄弟,没别的意思,做饭的时候,赏我一口就行。”
赵博生鄙夷:“那你可真有出息。”
众人:……
食客们听得叹为观止,甚至还认真地思索了可行性。
“要不,你开个酒楼吧?”食客摩拳擦掌,表示自己有的是银子。
宋眠手里包着馅饼,懒洋洋道:“我?你知道我炒菜怎么炒的吗?”
众人表示不知。
“如果是素菜,那就爆炒一下,把调料放进去以后,就简单了,直接加水,开煮。”
“如果是荤菜呢,那就多一步,煎至两面金黄,后面的就一样了。”
宋眠两手一摊:“这水平要是开酒楼,我怕出不了三天就被砸摊子了。”
还是老老实实地卖馅饼。
食客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牵小孩的妇人温和一笑,“不瞒你们说,我也是这样炒菜的,又不会糊锅,又不用一直翻炒,我觉得很方便。”
“我也是这样。”
“俺们也是。”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着,宋眠这才哈哈笑起来:“所以,卖卖馅饼,大家吃着香也就罢了,要真是开酒楼,我这三脚猫功夫,真不中用啊。”
黄观立在边上看赵博生殷勤的帮忙。
“快点呀,你说。”他催促。
赵博生挠了挠脸颊,有些不好意思,还是认真道:“我们这次旬修,是重阳节,想登高望远,去爬香山,然后要带材料烧烤、喝酒,但我们技术不好,也不好央师母帮我们,就想着,凑了一两银子,请你帮我们如何?”
“知道你晌午要卖馅饼,我们特意挪到下午,这样不耽搁你做生意。”
赵博生考虑得很是齐全了。
宋眠也就应下了。
“可以呀,我前两日还在说,这馅饼估摸着也就再卖这一个月,下个月要是下大雪,我就不出来开店了。”
到时候可能就卖不了了。
他们暂时也不好离开宋家村。
只能搁置下来。
而且累这么久,给自己放个冬假也挺好的。
“下雪你就不来了?”黄观瞳孔地震。
那他的早餐岂不是要跟着没了,简直是晴天霹雳。
“下雪不来?”
牵小孩的妇人也懵了,她家孩子很喜欢吃这家馅饼,她才跟住这里一样,天天来,但是一听见说下雪就不卖了,她就受不了。
“那我家孩子以后吃啥啊?”
“我吃啥?”
宋眠挠了挠脸颊,差点心软说下雪还来,想想走雪路又累又危险,只能作罢。
“要是雪化了,我可能还来,但是有雪我肯定不好过来的。”
宋眠又说了一句。
几人七嘴八舌地说完,都有些接受不了。
“这样,你在家闲着无事,就做点……包子,这个冬天放得久,到时候成车往这拉,我们回家吃的时候,上锅哈下气,就能吃了。”
“就是就是,没有你做的早餐,我们可怎么活啊。”
宋眠黑线。
“到时候再看具体情况。”
她不肯答应。
众人顿时有些失望。
黄观看得叹为观止,卖馅饼卖到这份上,也算是一处景致了,太厉害了。
“你既然应了,那我们就先回私塾了,重阳节那天下午啊,别忘了。”赵博生再三叮嘱。
宋眠摆摆手:“我要忘了,你就去我家找我,我跑得了和尚还跑得了庙了?”
赵博生:有道理.JPG
他挥挥手,这才放心地走了。
谁知道——
下雪不卖馅饼这个事儿还传开了,食客一想到下雪就吃不到了,就有些报复性的购买。
一个时辰就把她的鸡蛋糕给买完了,就剩下慢慢烙的馅饼和粉丝盒子。
宋眠抹着鼻尖上的汗,有些懵。
“这还早呢,不至于不至于。”她连忙劝。
食客不听,只一味地掏铜板。
陆晋书也忙得俊脸发红,都是忙活出来的汗,宋眠瞧着有些心疼,别因为赚钱把自家人累坏了。
她把水壶递过去,悄悄地加了滴灵泉水进去,让他喝了以后能舒服点。
陆晋书冲她笑了笑,见鸡蛋糕的篮子空了,这才笑着道:“鸡蛋糕卖完了,现在只有花卷、馅饼、粉丝盒子了。”
好在这些急不得,就算抢着想要,也得慢慢等着熟。
“真想把小掌柜关在小黑屋里,啥都不做,光做买卖营生。”
“这主意好。”
“这注意好个屁,犯法啊。”
“哎,说说也犯法。”
“我家有个漂亮姑娘,自小跟着秀才读书,女红也是一绝,她刺绣很有天分,你要是愿意结亲,我给你陪嫁一个镇上的院子,你们夫妻俩单着住,愿意把你爹娘接来也行,但是不要磋磨我家姑娘。”
一个妇人盯着宋眠的脸,越看越喜欢。
这小脸白嫩,五官精致俊秀,颇有书卷气。
做起事来温温柔柔,卖起馅饼来,也能把生意做这样好,光是围着一圈熟悉的食客就很不容易。
人在花钱的时候,总是很挑剔。
能够稳住别人就很难得了。
宋眠:……
“抱歉。”她笑着拒绝,她的身体,不允许她娶一个漂亮姑娘。
食客也是随口说说,真让她姑娘嫁个小商贩她也不乐意,但又觉得对方条件是真的好。
能赚钱,又长得好,性子又温柔,待人也实诚。
哎呀,要是个秀才就好了。
被拒绝了更觉得遗憾了。
几人说这话,最后一点馅饼也卖完了,陆晋书在收拾台面,宋眠就洗手,食客们也散了。
小店猛然间就冷清了下来。
宋眠伸了个懒腰,虽然有灵泉水在,那也是浑身酸痛的厉害。
要好好歇息才成。
连灌了好几口灵泉水,这身上不舒服的滋味才算是慢慢褪去,又变得神清气爽起来。
“走咯,回家。”
纵然赚钱很爽,但是说出回家两个字,比赚钱还爽。
宋眠眉眼微弯,她是真喜欢现在一家人在一起的感觉。
“柿子这么早就开始卖了?”宋眠惊讶,宋家村的柿子还是青疙瘩呢。
“买两斤尝尝。”陆晋书见她多看两眼,就从袖袋里掏铜板出来要买。
宋眠拦住他的手,先问价:“这柿子啥价啊?”
“三文一斤。”小摊贩乐呵呵道:“称几斤尝尝?”
“嗯。”宋眠点头。
这个价格还可以。
“你夏天的时候,是不是买过馅饼?”宋眠觑了他两眼,笑着问。
她常喝灵泉水,记性很好,应该没有记错。
“你是卖馅饼的宋公子?”小摊贩惊讶了。
宋眠笑着点头。
“竟然是你,那你给二文一斤就成了,自家种的柿子,今年就这棵树熟得早,又很甜,我才拿来卖呢。”
小摊贩笑嘻嘻道。
宋眠连忙道:“你又是摘柿子,又是挑着扁担走这么远,也不容易,该什么价就什么价,你要是过意不去,下回再去买馅饼吃,我给你挑个大的!”
小摊贩是家里不忙,临时过来卖柿子,哪里想到还有人能记得他。
顿时有些慌着给她挑甜柿子。
“听我的。”他说。《 》
35-40
第35章 第35章“好勒,那就这么说,我……
“好勒,那就这么说,我跟你说,这种磨盘柿子,又大又甜,放软了,把顶上戳个小洞,对着一吸,全是甜甜的汁水。”
“这里面还有包种子的地方,吃起来要脆甜些,口感也很好。”
“买点生的,买点熟的,能吃好几天。”
小摊贩很热情地挑了一堆,麻袋都快装不下了。
陆晋书有些迟疑道:“只要两三斤,多了多了。”
小摊贩把麻袋往秤上一挂,秤杆高高翘起,他嘿嘿一笑:“多什么?不多。刚好两斤。”
那称星打眼一闪,反正不在二斤上,要往后的多。
“自家种的,回家尽管吃,就是这柿子不好弄到身上,到时候洗不掉的。”小摊贩又解释了一遭。
宋眠笑着点头,把带着的鸡蛋糕送给他,笑着道:“那正好,你尝尝我家的鸡蛋糕,也可香可甜了,吃过的人都说好吃。”
小摊贩连连摆手:“哪能要呢?”
他已经闻见荷叶的清香,和一股说不出的迷人的香甜味,有点像糖……
小摊贩没怎么吃过,但糖这玩意儿,是很贵的。
“拿回家给孩子尝尝,让他甜甜嘴。”宋眠劝道。
一说这个,小摊贩想起家中幼子,果然不好再拒绝,满脸纠结地收下了。
宋眠提着一兜柿子,心里也高兴,她乐滋滋道:“你用麻袋装,肯定贵啊,你可以把细麻绳编成渔网的样子,不就省钱多了。”
小摊贩:!
还能这样?
仔细想想,可行性确实很高,家里妇孺在闲暇时可以编制,能省不少铜板。
对于穷苦人家来说,一个铜板也很珍贵。
“真是太感谢你了。”小摊贩连忙又往麻袋里多塞了几个柿子。
宋眠这次就没有推辞了。
“那我们走啦,祝你生意兴隆赚大钱。”她笑呵呵道。
小摊贩连连摆手,他这就是卖个柿子,就算生意兴隆也赚不了几个大钱,但听着确实高兴。
陆晋书提着柿子,跟在宋眠身后,他掂了掂,满脸肯定道:“得有七八斤了。”
这是真实诚人,恨不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许多老百姓是这样的,他们生活上穷困些,就愈发注重自尊,不肯做一点叫别人看轻的事儿。”
宋眠缓缓道。
她也是这样,前世外婆去世之后,她被福利院收录,从此后,就格外注意自己的名声。
陆晋书也颇为赞同。
“是啊,人生已经这样艰难,若是再名声受损,那真是太不好了。”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很快就到家了。
路过前厅时,能听见耳房中传来儿童朗朗的读书声,稚嫩的声音很乖巧,很有意思。
“宇宙晃晃~”
宋眠黑线,就是吐字不清了点。
陆晋书洗漱换衣过后,连忙拿着纸笔去上课,好在他年岁大,就算缺了半天功夫,跟着也毫不吃力。
再加上他还有小灶,更是简单了。
宋眠瞥了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眼,就懒洋洋地躺下了。
她书房里放着许多书,一时睡不着,就摸出来一本看。
是宋准先前为了顺德帝启蒙画的图册,是《诗经》,注解地很是清楚明白。
家里也存的有瑕疵本。
她细细看着,不由得叹气。
上岸第一剑,向来都是先斩意中人。
这个意中人也可以解释为对他有恩的人、原本比他好的人。
顺德帝真是不做人啊。
她正在休息,就听见外面传来马灰律律的叫声。
她出门一看果然是他,就笑着打招呼:“逐玉叔来了!”
谢逐玉冲她点点头,笑得十分恣意,把手中的大灰兔子举起来,笑嘻嘻道:“瞧瞧,我刚在后山捉的,等晚上咱做麻辣兔吃。”
宋眠摸摸兔子,看着它蹬腿,有些愁:“不敢杀。”
她杀鸡就挺突破自我了。
谢逐玉笑着道:“有你逐玉叔在,怎么会让你手染血痕?”
说着,他把兔子放在一旁,自己打了水,杀兔子去了。
“我听见你爹还在教书来着,他是真上心啊。”谢逐玉感叹。
有种未来以教书为生的那种认真。
宋眠想了想,认真道:“做都做了,当然要认真点,以后得事儿以后再说,但现在确实要好好做。”
谢逐玉叹气,只要顺德帝不死,这宋家就没有起复的可能。
为了宋家的前程,还是顺德帝赶紧死。
谢逐玉的手法很好。
杀兔、剥皮,处理得很快。
“我还会鞣制皮草,等顺德帝想起我家,那我就去当猎户。”
他得意一笑。
宋眠神色复杂一瞬:“那你可以先购入一套猎户用的设备了,快过年了,又该发癫了。”
谢逐玉面上笑容一收。
话虽然是这么说,但他仍旧不希望自己的猜测为真。
他爹一人生死,甚至谢家存亡并没有那么重要,但谢家一死,四邻来犯,就真的毫无法子了。
大梁朝但凡露出一点弱势,鞑靼就敢南下,烧杀抢掠,把大梁撕成碎片。
“罢了,不提这些扫兴的。”谢逐玉笑着道。
宋眠轻嗯一声。
谢逐玉很快把兔子杀好,用面粉清洗干净拿到厨房剁成块。
“寸长的可以吗?”他问。
“切成丁好入味吧”宋眠回。
自家吃的,什么大的小的,能吃就行。
两人把兔子腌上,再过一个时辰,就可以做成菜了。
“谢兄弟?”文兰有些惊讶地喊了一声,连忙道:“我给你倒茶喝。”
“大嫂别忙,我来这里就跟回家一样,你要是这样,我反而不好意思了。”谢逐玉连忙推辞。
宋眠笑眯眯地看着两人寒暄,感觉很有意思,这就是大人间的寒暄吗?
见她笑,谢逐玉就问:“笑什么?”
宋眠望天。
“大伯娘,逐玉叔带来了兔子,已经腌着了,等晚上我们炖肉吃。”她故意扯开话题。
刚从书房出来的宋池:“炖肉?”
他第一时间听见了这个。
顿时欢呼着跑过来,乐呵呵道:“哇哦,太棒了,今天有肉肉吃咯。”
他是真心喜欢姐姐做饭,每次都很捧场的多吃。
宋眠看着他天真灿烂的小脸,就忍不住露出笑意,俯身捏捏他小脸,温柔道:“我们小池最爱吃的肉肉呀。”
宋池红着小脸:“嗯嗯。”
宋赴雪手里拿着一沓大字,一边翻一边叹气。
“怎么能写成这样呢?”他不理解。
宋眠瞧了,反而觉得写的还好。
“感觉还不错啊?”最起码已经横平竖直了。
“还没谢逐玉写的好。”宋赴雪极为不满。
谢逐玉:?
宋眠:?
还得是文人会损人啊。
“已经很好了,都是些没有见过书、拿过笔的幼童。”宋眠笑着安慰。
谢逐玉黑着脸道:“一般夫子的水平不行时,就总爱说是学生不够聪慧。”
两人对视一眼,俱冷哼。
“你就是那种被夫子说不够聪慧,从而揣测夫子水平不行吗?”宋赴雪慢条斯理道。
谢逐玉冥思苦想,憋了半晌才缓缓道:“你这是诡辩!”
他不服!
宋眠小小声道:“你就说,世间有水平不好的夫子,也有不够聪慧的学生,但——都被你占上了。”
谢逐玉一听,顿时眉开眼笑,“眠眠所说,亦是我心中所想。”
看着他冲自己竖起大拇指,宋眠抿嘴轻笑。
宋赴雪:……
刚才因为斗嘴遗忘的事情,再次翻涌进脑海,宋赴雪惆怅一叹:“真想揠苗助长。”
靠他们自己,实在艰难。
谢逐玉轻嗤:“放过小童吧,人家才读几天书,我瞧着写得就挺好。”
宋赴雪轻嗯一声,没有接着辩驳。
他自然知道,但总想着,自家学生能更优秀些。
但读书的事儿,向来勉强不得。
他什么都知道,却还是为他们着急。
“你那时候读书,颇有些走火入魔的味道,什么都要做到最好,早上睁开眼就捧着书读,晚上闭着眼还要复习一遍,寻常孩童,哪有这样的勤勉?”
谢逐玉笑着安抚。
宋赴雪翻看着手中的一沓大字,提笔想要圈出漂亮字迹,最终却摇头。
“罢了,事缓则圆,给孩子些成长的时间。”他还是圈了好些出来,努力地想词夸夸。
宋眠瞧着,发现他爹确实有些温柔劲儿在身上。
“是这样。”
几人聊着天,文兰回屋了,宋濯和宋池回书房练大字,院中一时间只有宋赴雪、宋枕戈、谢逐玉和宋眠。
见人少了,谢逐玉才低声道:“今晨才知,当今将批红权给了周齐。”
这朱批二字,就代表了很多。
就算将朝政交给内阁,但皇帝只要有朱批,那就不成问题。
但朱批都交给周齐,那就是彻底失去朝政的掌控权。
这简直是神来一笔。
“他那么不相信祖父,为什么这么相信祖父教出来的学生?”宋眠随口问。
谢逐玉闻言,狠狠地拧起眉头。
想要把一个人哄得言听计从,想来并不容易,但周齐办到了。
“定然有他的独门技巧在。”谢逐玉轻声道。
他说着就叹气。
宋赴雪闻言,顿时有些失望,对宋家的清算可以说是政治斗争,成王败寇,并没有什么可说。
是宋家后继无人。
但皇帝昏庸到把朱批交给别人,实在匪夷所思。
“他以前就这么能装吗?”宋赴雪大为震撼。
宋眠摸了摸下巴:“我觉得男人在没有达成目的时,堪称忍者神龟,怎么都能装。”
在场的男人:……
骂人就骂人,怎么还骂一片呢。
宋赴雪闻言点头,他也是这么觉得。
“人性如此。”
几人便不说话了,王朝覆灭之下,平民百姓真的毫无反手之力,日子会过得无限苦。
这就是覆巢之下无完卵的道理。
“头疼。”宋枕戈挠了挠头。
宋眠抿了抿嘴,沉声道:“别想那么多,能好好活着,就已经很棒了。”
乱世之下,也不该有太多要求。
宋赴雪方才看作业的愤懑,尽数消散了。
“罢了,他们也很尽力。”他劝自己。
“好了,别想这些不开心的了,我们先去炖兔肉吧。”宋眠道。
谢逐玉朗声大笑:“成!”
说完后,宋眠便起身往灶房去。
光是兔肉,这么些人显然不够,要多放些配菜才是。
想了想,切了几个土豆,切成条,让文兰帮忙蒸一下,等会儿好下锅炸。
兔肉已经切丁腌制好了,就等着炸了,宋眠看着油,一脸无辜地抬眸:“五成热是多热?”
“七成热又是多热?”
她看向谢逐玉,他看向文兰。
三人都不会。
“算了,差不多得了。”宋眠直接把兔肉下进去,开始炸。
“炸至两面金黄,隔壁的小孩都馋哭了。”宋眠笑眯眯道。
谢逐玉:……
不太熟的做菜方式,让宋眠也不免紧张,她一边炸,一边捞出来看,生怕炸过头了。
好在看着还可以。
宋眠用笊篱把兔肉捞出来,再把刚蒸熟的土豆条放进去炸,这样外皮酥脆,但内里比较软糯,用麻辣兔丁的调料一裹,肯定很香。
等土豆条炸好了,把油再盛出来,就留点底油。
再重新爆香干辣椒段、葱姜等,闻见香味再把兔土豆条放进去。
“好香!”宋池被辣椒呛得眼泪汪汪,看起来可怜极了。
宋眠把兔肉盛出来,这时,文兰也把粥做好了,还顺手炒了个小青菜。
家里人多,这一整只肥兔加上配菜,足有一大盆。
“辣椒快和兔肉一样多了。”谢逐玉感叹。
红艳艳的辣椒中,有炸到金黄的兔丁和土豆条,泛着油光,间或点缀着花椒、蒜片等。
光是闻着,就有一股麻辣鲜香的味道。
“不敢想,用来佐酒得多香。”谢逐玉有些馋了,他拍拍宋赴雪的肩:“酒在哪放着?我去拿。”
宋赴雪指了指库房。
他立马就起身拿酒去了,真的很难拒绝这个。
等拿来酒之后,高秀才拿起筷子:“吃饭咯。”
谢逐玉夹起一块兔丁放进嘴里,眼睛登时就亮了。
“细嫩无比,鲜香麻辣,吃起来真过瘾啊。”他不住赞叹。
而一旁的宋池一边斯哈斯哈地吹嘴巴,一边忍不住吃:“这个辣椒咬我嘴巴。”
直冲脑仁,特别过瘾。
宋眠闻言就抿着嘴笑,又听宋濯说,简直香到停不下来。
小孩的皮肤比较嫩,他的嘴巴辣到红彤彤,都有些肿了。
宋眠:“要不你吃青菜?”
宋濯表示拒绝。
俊生喜欢吃肉,但是他知道自己饭量大,而一只兔并没有多说,他尝了几块后,就乖乖地去吃土豆条。
他以为自己是退而求次之,没想到,竟然很好吃。
外皮焦脆,带着兔丁的麻辣鲜香,而里面却很软糯,吃起口感丰富。
“好吃呀。”他不住赞叹。
谢逐玉本来想倒酒,再和宋赴雪吟诗两首,好生风雅一番。
然而,他刚倒酒的功夫,盆盆兔只剩一半了。
他呆愣片刻,又下去一截。
顿时什么都忘了,先吃菜为敬。
“怎么手速都这么快?”他惊讶。
后来一想,这人实在多,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就是一小碗了。
哪里还容得下他慢悠悠地去喝酒。
一群人抢着吃,吃起来就格外香,当发现不多时,几个大人不约而同地停了筷子,开始喝酒、聊天,等着小孩再吃。
宋池被辣的眼泪汪汪,让他吃青菜还不肯,说是很过瘾,还要吃。
当最后一块兔丁横在盆中间时,宋枕戈眼睛一亮:“我的。”
谢逐玉冲他笑了笑,眼疾手快地夹走了。
宋眠:……
“别抢了,我的。”她直接截胡。
然而——
宋赴雪直接抄底,从她筷子上抢走,当即就吃掉了。
“哇、”气的宋眠哇哇大叫。
高秀有些头疼道:“跟孩子抢吃的?疯了!”
宋眠一本正经道:“我记得眠眠说过,小孩呢,未来还有无数吃好东西的机会,但我们这些老年人就不一样了,那叫吃一天少一天,多可怜呢。”
高秀黑线。
真是为了一口吃的,什么话都敢说。
众人嘻嘻哈哈地笑闹着,很快就吃完了。
这时,天色已经不早了。
谢逐玉耍赖,往客卧里面一躺,非说自己喝醉了。
文兰连忙给他送被褥,送脸盆,怕他住得不习惯,而宋赴雪扶额:“你的高枕软卧多好,来乡下睡稻草席吃苦。”
“我提前习惯一下。”谢逐玉浑然不怕。
他觉得,自己离住茅屋也不远了。
*
人不能说丧气话,避谶还是很重要的。
才过了没几日,给事中周生沛就上书,说是谢律之居心不良,早有反心。
迁任广东的谢律之又被一纸诏书给召回来,多方博弈之下,留他回乡养老。
于是——
宋眠早上一开门,就见门口蹲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壮汉,她神色一利,顺手就拿起门后藏着的锄头,正要发飙,就见谢逐玉满脸疲惫地靠在墙角。
晨光微曦,早晨的霜很重。
谢逐玉见她望过来,露出个玩世不恭的笑容。
他唇角微翘,眼睛却往下看。
宋眠这才发现,他谢叔的眼睫毛又长又翘,挂着清晨的霜,打湿了之后,就像是哭过一样。
“逐玉叔,这位是……”
她这才打量着面色黝黑的壮汉。
吃的膀大腰圆,那胳膊快跟她腰一样粗,能看出来鼓鼓囊囊的肌肉形状。
一整个铁塔。
“我爹。”谢逐玉神色蔫哒哒的。
宋眠:哦。
回来的挺快啊,看来是路上一点都没耽搁,快马加鞭回来的。
“快进院子来。”宋眠连忙喊:“爹,逐玉叔和谢爷爷来了。”
她的记忆中,也有谢爷爷的影子,但很微弱,毕竟他常年镇守边关,要么就在荡平倭寇,鲜少有机会在京中晃荡。
宋赴雪听见喊声,披着外衣就走出房门,一看是谢律之,上前纳首就拜。
“谢叔。”他叹气。
谢律之倒是笑着道:“你看这不挺好的,人还活着,我要把你家吃垮!”他笑呵呵地说着。
宋眠听他说话,觉得他还挺豁达。
宋赴雪连忙把衣服穿好,
这点动静一起,高秀也醒了,出来瞧见谢律之,眼眶就红了。
“好孩子,他们连你都不放过,真是天杀的。”
现在已经开始了倒宋行为,只要是跟宋准有过关联,统统都给你一抹到底,罢官抄家,随便选套餐。
高秀哭到不行。
谢律之反应平平,笑着道:“不妨事,大梁朝自有能人在。”
几人坐定后,宋眠连忙进灶房帮着文兰做饭,而陆晋书去打水,让爷俩好生洗漱一番。
她心里想着,确实江山代有才人出,但大梁朝气数已尽,宋准是最后一个,没咯。
谢逐玉洗漱过,换上宋赴雪的衣裳,而谢律之换上了俊生的衣裳。
“这棉衣穿着还挺舒服。”谢逐玉好奇地打量着。
谢律之点头。
在京中的儿子非常奢靡,都是穿最好的衣裳,但他在外面行军打仗,就没有这样好的条件了,能有个衣裳穿就不错了,他是穿过棉衣的。
“我的职位被一撸到底,说是给个恩典,不追究我的责任,让我回家荣养。”
谢律之坐在餐桌上,看着面前的菜饭。
一箩筐十来个暄软微黄的大馒头,一碟子干豆角炒肉丝,一碟子酸黄瓜条,还有一碟子清炒藕片,再就是小炒豆芽。
碗里盛的是红薯稀饭,奶白、黄心相间,错落在白米汤里。
“不错呀,很有农家味道了。”
谢律之笑着夸赞。
“这应当是眠眠做的吧?”宋赴雪有些不确定地问。
宋眠点头。
“你尝尝。”他说。
谢律之听话地拿起筷子,一口小炒豆芽入口,顿时惊讶了。
“眠眠手艺这样好?”这豆芽带着特有的爽脆,没什么青气,吃起来很爽口。
“都尝尝。”宋赴雪笑着道。
谢律之原本愁眉苦脸,吃着吃着,脸上的褶皱就舒展了。
“罢了,不就是罢官吗?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大手一挥:“儿啊,把咱们的行李拿来,就在李家村住下了!”
谢逐玉:……
“这不合适。”虽然他时常来蹭饭,但是哪能吃人家的喝人家的,那成什么人了。
宋赴雪连忙道:“刚好客卧一切都好,你们住着吧。”
见他们收拾好了,宋眠就和陆晋书一起去镇上,接着卖自己的馅饼,正要走,就听谢律之兴致勃勃道:“好卖吗?我也去。”
于是他也跟上了。
宋眠自然没什么不可,她笑着道:“好卖呢,你跟着去散散心也好。”
左右没什么事儿,在家里闷着想事情更加不好。
谢律之要帮忙推车,但他力气太大了,这小车对他来说,反而有些不好推。
他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无奈道:“还挺难。”
今天因为要招待他,所以到镇上就有点晚了,门口聚了一堆人,正在猜测店主为啥不过来了。
“宋公子来了!”
随着一声呼喝,大家都望过来。
谢律之心里一紧,生怕食客生气,连忙挡在前面。
谁知,他被一个妇人扒拉开了。
“宋公子,你没事吧?”妇人满脸心疼,来回打量着。
刚才大家都在想,是不是生病了,或者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还说再不来,就要去宋家村看看。
宋眠心里感动,连忙道:“家人回来了,难免多待了会儿,我没事。”
众人这才放心下来。
看见谢律之后,他们打量半天,有些拿不准身份。
谢律之生的粗矿,不似宋赴雪、宋眠的精致书卷气,很明显是两种风格。
宋眠打开店门,陆晋书就进去擦案板,本来就干干净净的漆面,再次擦的一尘不染。
等她去案板处开始揉面,他再把别的地方整体再擦一遍,那清水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谢律之第一次来,有些无措地转了几圈,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等馅饼、粉丝盒子烙起来,香味传出来时,他觉得自己又饿了。
朝食时,他根本什么都不敢吃。
生怕不小心把桌上的东西吃完了,留给宋家人一个空空如也的桌子。
现在闻着香味,那肚子就有些受不了。
他帮忙递馅饼时,由于自己也想吃,他又得忍着,表情十分严肃。
宋眠想着,他做大将军的人,严肃点十分正常,完全没想到他是想吃。
但出于礼貌,她还是笑着道:“尝尝自家食物的味道,要是有食客问了,也好帮忙说。”
谢律之最不喜弯弯绕绕,听见说让他吃,他就毫不犹豫地吃了。
“天呐。”他呆住。
说实话,他本人对美食不敏感,毕竟行军打仗有口饭吃就行,要是太挑剔,只会害了自己。
但他能尝出来,这真的特别好吃,比他吃过的任何饼类都好吃。
他挨个尝过去,瞬间知道为什么这小小的馅饼,竟然络绎不绝都是食客了
这样好吃,谁能拒绝?
他甚至开始盘算,自家有没有差不多年岁的好儿郎,能和眠眠议亲才好。
然而——
老的老,少的少。
一个中用的都没有。
他只能遗憾地收起这个想法。
馅饼好吃,粉丝盒子好吃,花卷也好吃。
眠眠怎么那么会做饭?
“若是不够,多吃些就是,咱家都是按自己饭量,随便吃,而且你第一回吃饱了,第二回我才知道做多少饭。”宋眠认真道。
她经常喝灵泉水,五感比较敏锐,刚才听到谢律之的腹鸣。
一听就知道,朝食做的分量,不够他饱食。
谢律之对上她清澈明亮的眼神,爽朗一笑:“好勒~”
是时候让她看看什么叫饭量大王。
谢律之吃了一炉馅饼,一炉粉丝盒子,一笼花卷。
“哇,谢爷爷好饭量!”宋眠伸出大拇指。
其实俊生饭量就挺大的,但是和谢律之一比,根本不算什么。
问题是吃完后,也不见他小腹突出。
围观的妇人:……
“你这汉子,有点不好养啊。”光是做他的分量,都累得都强,估计能把人做急症。
谢律之憨厚一笑:“是有点不好养,吃得多,不过我力气也大,一回能抗三麻袋货物呢!”
一说这个,妇人就满脸艳羡:“那给的工钱肯定高吧?我家汉子力气也大,能抗一麻袋,他一天就十五铜板呢!”
镇上一般也就十二铜板的价,但他干活踏实,工头觉得他实诚,愿意给价。
“赚得多,吃得也多,都一样,糊弄嘴而已。”谢律之笑着道。
宋眠见他嬉笑怒骂,一点情绪都没有。
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做将军的人,这心理素质就是一等一的好。
“这鸡蛋糕好生香甜!”谢律之吃着,眼睛一亮又一亮。
食客们就笑他没见识。
“上个月,宋公子做了好些馅儿,家常的馅儿都有,那才叫过年呐,现在的都不算啥。”
“说起来也是,啥时候再做一回?”
“马上就要过冬了,真舍不得啊。”
“就是,一下雪,这就不来卖货了,叫人想得慌。”
谢律之听了挑眉,对他们受欢迎程度有了新的认知。
宋眠听习惯了,并不搭话,反而认真做自己的馅饼,不管怎么说,只要灵泉水还在,她的买卖就不会断。
常规下来,就是一个上午就能把所有的馅儿卖完。
“谢爷爷有什么要买的东西吗?”她嘴里虽然问,但已经把人领到隔壁布行了,撕点布,做几套衣裳穿。
还有洗漱用品也要买的。
谢律之也没推脱,直接按着最贵的买。
他虽然被革职,但没有被抄家,家底都在,那银子够他们全家一辈子都花不完。
“等我回去了,在你家隔壁再起院子来,按着你家的房子盖,我看布局挺好,住着也舒服。”谢律之给谢逐玉也买了一份。
宋眠仔细盘点过,见都差不多了,这才放心下来。
走到朝前街时,瞧着有卖豆粕的,她还给小牛犊买了一份。
想着回家给它吃,养得壮壮的,来年干活。
几人刚一到家,就见谢逐玉正在和小牛犊抵着玩。
谢律之觉得有些丢人。
都这么大岁数的人了,竟然还这样幼稚,实在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小牛犊一见主人回来了,颠颠得就凑过来,在宋眠身边一直哞哞叫,还不时看向谢逐玉的方向。
虽然听不懂在牛叫些什么,总觉得骂的很脏。
宋眠安抚地摸摸它的头,从推车上给它拿豆粕吃,还悄悄地加了一滴灵泉水。
“哞~”主人好,那个两脚兽就很坏。
宋眠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真乖的小牛。”她夸奖。
宋赴雪跟着望过来,点头:“你买这小牛,前两天病恹恹的有些起不来身,我一直怕养不活,没想到还挺精神,好像也长点肉了。”
“哞~”小牛挨着主人蹭。
宋眠又摸摸它的头,就回房间洗漱去了,她有些受不了身上的油烟味,感觉都腌入味了。
她一回小院,谢律之又有些无聊,他围着小院转了一圈看格局,心里就有数了,等宋赴雪下课后,就跟他说了。
“挨着你家,给我们也起个小院,以后跟你们住一起,好歹也是个伴。”谢律之沉思过后,还是认真说道。
宋赴雪有些意外。
“再无起复可能?”
若朝堂有战事,很难说不去应召。
谢律之眉眼间有些苦涩,闻言叹气:“朝堂时局变得跟前朝一样了,奸佞当道,搅得一池浑水,我就算应召,怕是也难以在权利倾轧之下安然存活,更别提打胜仗了。”
其实,在宋准做首辅前,朝堂便是如此。
内阁为了手中的权柄,可以让千千万将士们去死,鞑靼兵临京师都有过,他们浑不在意,只想牢牢抓住权力。
也就宋准做首辅时,朝堂一时清明罢了。
他这一去,顺德帝就暴露本性,大肆敛财用来修建行宫、搜罗美人、寻仙问道。
不该做的事儿,他事事都做了。
宋赴雪和他相顾无言。
“罢了,那我去找里正,让他帮忙划片地,再建一个院子出来。”他先回屋装了一篮子鸡蛋糕,这才带着谢律之往里正家去。
“建院子的人,也是他找来的。”
“宋志文?”
谢律之不认识,他跟在宋赴雪身后,像是一座沉默的铁塔,那身形格外可靠。
宋家村的人一直盯着他看,心里在猜测是谁。
这样的英雄状态,也不多见了。
等他们到里正家时,对方正在扫地,见他们来了,连忙把扫把放下,洗了把手就过来作揖。
“宋相公,这位是……”瞧着不似寻常百姓啊。
宋赴雪笑着解释:“这是世交谢家,如今落难,想着落户在咱宋家村。”
他掀开小篮子上盖着的麻布,给里正看里面的鸡蛋糕,笑着道:“给几个孩子拿点零嘴。”
里正连忙推辞,笑着说不用,手却诚实地接过,递给一旁的小孩吃。
宋赴雪瞧见还没他腿高的小孩乖乖吃着,小嘴巴一鼓一鼓,就觉得心中一软。
小孩总是可爱的。
“我们上回那建房子的施工队,想着再建一回。”
“怕是有些晚,感觉马上就要上冻了。”
宋志文摇头,要是动工了,结果下雪了,那也不好。
“没事,先把事情定下,钱不是问题,我给双倍,快马加鞭的做,应该是来得及。”谢律之大手一挥。
宋志文:?
双倍?
那得大几十两银子了。
宋赴雪想了想,笑着道:“不如先挤着住,前面那四个开间,都够你爷俩住了。”
他们人少。
谢律之摇头,认真回:“有道理。”
谢府的门匾虽然拆了,但府邸还是他家的,家中老小妻儿照样能住,只不过他不想去京城蹚浑水,这才住到外头。
在别人眼里,怕是和淋雨的流浪狗一样可怜。
但他要的就是这种效果,免得有人看他们不顺眼,又要来折腾。
现在表现的越凄惨越好,他什么都不介意,就想家里人都好好的,能够安心活着,就已经很好了。
“那刚好我帮眠眠卖馅饼。”
第36章 第36章“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
“让他们尝尝我的厉害。”谢逐玉骄矜地抬起下颌。
方才在里正家商议要不要赶着建新房时,宋赴雪提议,让谢逐玉教导孩子们锻炼身体。
他先前就有这样的想法,既然乱世将至,那有一个强健的体魄,就显得至关重要。
谢逐玉尚且不知教导小儿的困难,他应下时,甚至有几分兴奋。
现在跟着俊生学,他的武艺很强,不比谢逐玉弱,但他到底心智不全,自己会,却表达不出来,懵懵懂懂,他自己很会,但描述不出来,不太会教。
宋眠笑眯眯地想,就算众人因为练武而太过疲累也无事。
她会偷偷在夕食中多加一滴灵泉水,保证大家一觉睡醒,第二天就会有充沛的精力。
万事有他,放心。
宋赴雪并不知,但他知道,当乱世来的时候,书生属于消耗品。
“我们讲究以德、理服人,当然,要是道理讲不过,我们还略懂一些拳脚。”宋眠笑着补充。
谢律之有些意外地看向面前的小姑娘,仔细地咂摸她的话,心中颇为震撼。
“对,先礼后兵,没问题。”
他以肯定点头。
还看向一旁坐着的宋赴雪,压低声音道:“有时候也不能太讲品德,亮出你的拳头,对方自有考量。”
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打架的。
有的人,你讲一箩筐的道理,不如邦邦给他两拳来得快。
宋赴雪笑着颔首。
他有些无奈地想,好像因为狱中的事儿,大家都觉得他性子软弱可欺。
这个刻板印象算是改不掉了。
既然说要出双倍价钱去建房子,那村民就能让你知道,什么叫效率。
钱到位了,什么都到位了。
横梁、青砖、灰瓦,在两天内,就已经堆在宋家附近了。
而此时,已经有一批匠人过来打地基,效率高到可怕。
宋眠那时候建房子,预算不多,出价就抠抠搜搜,效率自然按着平常来,当砸钱的时候,这待遇确实不一样。
晌午工人要吃饭,宋赴雪原想着还请赵菊芳来,只是她要做学子的午饭,一个人到底忙不过来,就想着请里正家,也不知道人家同不同意。
“能赚钱的活计,就算是不同意,估摸着也不会心生恶感,还是想问问。”谢律之道。
说着,就往里正家去了。
问了一回,自然是千万个愿意,现在地里没什么活,人都在家里闲着,能有点入账,也够割两刀肉香香嘴。
“成了。”宋赴雪放下一桩心事。
把一切都安排好,这才放心下来。
谢律之坐在门口喝茶,他眉眼间凝结着愁绪,他一人得失,实在不算什么,可若是外族来犯,朝中无将可用,百姓又该如何?
他的那些士兵呢?
那些小将呢?
身为他的嫡系,又该如何自处?
谢律之在门前枯坐了二日,谁也没有去打扰他。
宋眠瞧着,每天都给他备了灵泉水,免得心神受损,对什么不好。
人在愁肠百结的时候,最容易伤身体底子。
他就坐了两日,第三日,和宋赴雪密谋了一夜,后来,就如常来宋记馅饼店帮工了。
“要不再休息休息?”宋眠问。
谢律之朗笑出声:“休息什么?没必要。”
他不是那种脆弱的人。
宋眠狐疑地看着他,不禁对他生出敬佩之情,他缓过来的可真快。
“帮着卖馅饼也好,你别说,忙起来什么都顾不得了,再多愁绪也随风散了。”谢律之笑了。
宋眠正在做馅饼,她闻言,抬眸看了一眼,望向正在买馅饼的食客,虎口上尽是厚实的老茧。
她又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了。
等馅饼店的事儿忙完,宋眠刚洗把手,就听赵掌柜来了,说是有事寻她。
“什么事儿?”她问。
赵掌柜捧着自己的大肚子,笑得脸上的肉一颤一颤,温和道:“是好事,这个月的分红该结了。”
说着,他拿出一沓票据给她看。
“我们煤炉的销量很好,单走可能还不够,但这大单子很多。”
宋眠拿过票据看,确实大单子多,都是走量的,最低三十个煤炉起批,已经做成源头厂家了。
“卖了八千多个?”她粗略一算,才真的惊了。
赵掌柜闻言,猛然抬眸看她。
“你就这样翻一遍,就知道总额了?”他呆住。
宋眠笑着点头。
走大单子的话,一个煤炉的利钱是十文,走零卖,每个煤炉的利钱是十五文。
“额,在心里算一算就知道了。”她数学还不错来着。
宋眠谦虚道:“一点小技能。”
听得掌柜唏嘘,他也想要这个小技能,要不然他把算盘都要拨烂了算什么?
“零卖收的是铜板,这批发大多是碎银,我全部换成银子了,足有五锭,我按着八千算的,剩下的零头,还有吃喝应酬,犒劳店小二等,都得掏银子。”
五锭!就是五十两银子!
天呐。
宋眠真的惊讶了,看来大家都知道煤炉的好了,再加上马上要过冬,大家对于冬日寒冷的恐惧,会对取暖设备大方点。
毕竟冬夜真的能冻死人。
“谢谢赵掌柜,你们辛苦了,能把生意做这么好,可见很有头脑。”她笑着夸赞。
她现在每天也能赚一两银子,但她忙得团团转。
五锭银子放在褡裢里,沉甸甸的。
“回去收好了,也别叫别人知道,省得招人惦记,该和气的时候和气,该严肃的时候严肃,要不然旁人眼红你挣钱,会欺负你。”赵掌柜压低声音叮嘱。
宋眠连连点头。
因为和赵博生关系好,赵掌柜真拿她当子侄辈了。
“好,我谁都不说,就是馅饼店,旁人问了,我也说小东小西的,就赚个辛苦钱。”宋眠连连点头。
她家不能考科举,没有什么势力,谁敢张狂。
不敢,完全不敢。
虽然有许多好友在朝中,但顺德帝这样的德性,谁敢出头?不怕死后被抄家吗?可着老弱妇孺欺凌。
有大恩的首辅尚且如此,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众人是真有些害怕。
因此,低调些好。
“你是个聪慧的,是我多嘴多心,总想着教教你,你别嫌我烦才是。”赵掌柜笑得跟弥勒佛一样。
宋眠哈哈一笑:“能有前辈愿意教导,是我的荣幸,怎么能说什么烦不烦的,那也太不识好歹了。”
赵掌柜哈哈大笑。
他闻言特别高兴,当即就道:“都说做生意是贱业,但是能做好,已经很难了。”
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但你商业做的再好,也没有人会夸赞你,这就是世情。
“宋公子,有机会还是往科举考试上走,哪怕考个秀才呢,往后见官不必跪,就是跟小老百姓不一样。”
赵掌柜殷切叮嘱。
“嗯,我记下了。”宋眠笑着点头,把银锭收下。
赵掌柜这才哼着小曲走了。
*
宋眠把装着银锭的褡裢放在箩筐中,随手放在推车上,谢律之整理东西的时候瞧见了,有些惊讶地又放回去了。
“你这不错啊,竟然有这么多赚头。”
谢律之夸赞。
看似不起眼的小买卖,竟然有这么大收益。
宋眠弯唇轻笑:“这是我们宋家百年老字号卖鸡蛋糕,怎么可能赚的不多?”
谢律之:?
他表示惊讶。
“你们先回,我在镇上逛逛。”他笑着道。
宋眠点头,和他摆摆手。
陆晋书也学着摆摆手,接过推车,回家去了,他来宋家后,吃得好,穿得好,一直没受过亏,原先身量单薄纤弱的少年,棱角已经长出来了。
“你的衣裳小了。”宋眠打量片刻,笑着道。
她直接带他去成衣店,瞧着厚实的夹袄买两套换着穿,等到冬日做衣裳,再多放量。
陆晋书有点心疼旧衣裳,连忙道:“不用买,我将就着穿到冬日,也是成的。”
这细棉料子穿着很柔软舒服,他舍不得扔。
宋眠摇头,沉声道:“赚钱就是为了花,只有不是黄赌毒,我都没啥意见。”
陆晋书:“黄赌毒?”
宋眠笑了:“就是去秦楼楚馆,或者是赌博等,这样的事儿,我第一个先剁了你的手,没有任何商量。”
这个她是没办法接受的。
陆晋书蹙眉:“我都听你的,你说不让去,我瞧见的时候,就绕着走。”
宋眠煞有介事的点头:“看两眼的话,就把眼珠子挖出来。”
陆晋书:!
看来眠眠对这样的事深恶痛绝,要不然反应不会这么大。
“好!”陆晋书伸出三根手指,竖着向天,认真道:“我若沾染黄赌毒,那就让我肠穿肚烂而死!”
宋眠拍拍他的肩:“少年,做得对。”
两人一路嬉笑着回家,到了门上,就见宋小树在家,孙二丫正坐在门口哭。
她多看了一眼,心想招惹孕妇做什么。
没想到——
“你家赚钱了,帮衬你弟弟十两银子咋了,又不是不还。”一个尖锐的妇人声音响起。
声音一出,就从门槛里跨出来一只半旧的布鞋,紧接着是靛青的粗布,然后才是一个细瘦的妇人,她满脸怒容,对着孙二丫就骂。
宋眠看着孙二丫委屈地直掉眼泪,就算噘着嘴也不敢说话。
她没弄清楚是什么事儿,就静静地看着。
孙二丫被说得狠了,才小小声的驳斥:“我进门就有喜,我能有几个钱,你张嘴就要十两银子,把我卖了值吗?小树拿去的聘礼,你说家里困难,留在家里使,我可曾说过一个不字?”
宋眠看着她气的大喘气,生怕她再气出个好歹来,见她看过来,就做出扶着肚子往陆晋书身上倒的动作。
陆晋书不知道她是装的,慌得赶紧来扶住她,压低声音问:“怎么了怎么了?”
孙二丫看着她倒下,慌得连忙起身要过来扶,猛一站起来,瞧见宋眠立正了,冲她眨眨眼,顿时心领神会。
她扶着肚子,看准宋小树的方向,一边哎哟一边往他身上倒。
偏生宋小树是个木头,一看她晕在自己怀里,顿时嚎哭出声:“二丫!你别死!”
他抱着二丫就往屋里冲,那声音听着凄厉极了。
说来也是,夫妻二人关系好,自打二丫进门,宋眠就教他们卖馅饼,人有钱了,底气就足,关系也更和善。
赵菊芳开团秒跟,立马也跟着哭:“亲家啊,都是农家人,谁能抬手就拿十两银子出来?就算没有,你也不能把二丫往死里逼啊。”
到底是在宋家村,眼看着宋德明窜出去要请大夫。
二丫他娘一想到要出医药费,忙不迭道:“你说这干啥,我问她借点钱,咋就是逼死她了?帮衬兄弟天经地义,谁家嫁出去的闺女就真是泼出去的水了?”
“不愿意就算了,我回家做饭去了。”
她说完就小跑步走了。
宋眠摸了摸下巴,这人真机灵啊。
她一听宋小树还在嚎,顿时黑线了。
“嚎什么嚎,闭嘴。”赵菊芳一巴掌拍在宋小树背上,对上孙二丫尴尬的表情,笑着道:“没事,她再来,说你你就哭,哭着哭着就晕,看能拿你咋办。”
她有些庆幸的想,幸好孙二丫是个聪慧的。
有些人,被娘家哄几句,就把钱全交出去了,反而让自家过得一塌糊涂。
别人孩子拿着她的钱吃肉,她的孩子顿顿吃糠。
孙二丫从床上起来,还有些伤心。
她试图辩解:“我娘以前也疼我,不是这样的,都是被旱情逼的。”
天旱就是这样,亲情薄淡。
赵菊芳叹气,确实都这样,也都是没有法子,穷生奸计。
“我们自然不伤心,只是你也别往心里去,她一时没法子的。”赵菊芳笑着安抚她。
孙二丫擦掉眼泪,叹气。
“若是要五百文一千文的,我咬咬牙也就给了,上来就要十两,这些日子,小树的辛苦我都看在眼里,咋会不懂事的拿去?”
她刚开始确实心软,但她一想,眠眠说过,自己才是自己的靠山,要以自己为重,这样掏空家底帮衬别人,自然不成。
孙二丫想到她娘那愤恨的眼神,有些慌:“我娘……”
不会恨她吧。
她心中惶惶然。
赵菊芳见她神色惊慌,就笑着安慰她:“没事没事,你咋想出装晕这样好的招,还知道往小树身上倒。”
没摔着自己,就是聪敏。
孙二丫抿着嘴,笑得含蓄:“是眠眠刚才教我的。”
她也就是试试。
赵菊芳一听,更加佩服:“这姑娘真是……脑筋转得快,聪明。”
打量几眼就有招,一般人可没这机灵劲。
“也就是现在他们落魄了,才能跟咱做邻居,要不然啊,真是连门槛都没资格踏进去。”
赵菊芳感叹。
孙二丫也不住点头:“以前听人家说,什么你连她一个头发丝都比不上,我还觉得假,谁还不是一个鼻子俩窟窿眼,就他头发丝都比别人好,现在想着要跟眠眠比,我真觉得,真比不上。”
第37章 第37章宋小树反而不认同:“你……
宋小树反而不认同:“你能这么说。”
孙二丫望着他。
“宋姑娘是很好,我也觉得她漂亮又能干,还很聪明,优点能说一箩筐,但是你也不差啊。”
宋小树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没想出来什么优点,只得道:“但你吃得多,长得壮啊,进门就怀孕了,多好呀。”
孙二丫:“滚。”
就不能夸她一句她也漂亮吗?
孙二丫擦干眼泪,打水洗了把脸,惆怅一叹:“不跟人家比,咱自己日子过好就行了。”
他娘要是要米要面,那还真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但是她要十两银子,那真没有。
她有些伤心。
怎么能这样呢?就真的不心疼闺女吗?
她不解。
*
宋眠被陆晋书兵荒马乱地扶回家了。
他慌得同手同脚,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宋赴雪打眼一瞧就知道是装的,连忙道:“没事,她装的。”
陆晋书:?
他这才对上宋眠含笑的眼神,顿时松了口气,连声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陆晋书仔细地打量着她的面色,见确实没事,才放心下来。
但还是帮她把沐浴用的水放好,又给烧了茶水,这才不放心道:“我去上课,你要是有不舒服的,尽管喊我,我立马过来照顾你。”
宋眠黑线,摆手:“快去吧你。”
陆晋书这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送走他之后,她就忙自己的去了,也没去邻居家,省得他们尴尬。
这样的事,不算光彩。
宋眠把钱匣子掏出来,把五锭银子放进去,片刻后,又觉得不安全。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她的钱匣子里,有太多钱了。
时下卖东西收钱,大多是铜板,大件才会用碎银子,像这种银锭,有种刚从银行取一把封好的一万块的感觉。
这钱匣子就放的她收的铜板。
用细麻绳穿起来,一圈一圈的盘在钱匣子里。
抱起来的时候,沉甸甸的,看着就很有安全感。
她在屋里来回巡视,自家的五锭银子,感觉放哪都不得劲。
“放横梁上?”
“床底?”
宋眠望天,可恶,没有银行可以存钱,往里面一存,就不用担心到处藏银子的问题了。
最后放在了暗格里。
她的家当,一点点变多。
数一数,就觉得心情变得好上许多。
钱也攒好了,就等着顺德帝前脚一嘎,她后脚就飞黄腾达。
所以顺德帝死了吗?
宋眠把钱匣子又藏回去,仔细放着,有钱有粮有房,就丝毫不慌。
*
隔日宋眠去镇上卖馅饼时,就见赵博生捧着诗经在读。
她有些诧异,按道理来说,这诗经早就学完了才是。
怎么现在又来背。对于才子来说,诗经在这个时代堪称儿童读物。
见他背书间隙,她就问:“你怎么现在背诗经啊。”
“夫子说,让我明年下场试试。”赵博生苦着脸:“说默写一项,我如果丢分了,就让我抄写十遍,我提前背背。”
童生试啊。
他一想到要考试就心慌。
宋眠沉吟片刻,笑着道:“我有一邪修法子,也许可供你参考。”
看着他疑惑的表情,她微微一笑:“让夫子照着童生试的规格,每天给你出一张卷子,来回做上一个月,保管你看见试卷就心如止水,丝毫不慌来着。”
少年,掏出你的五年高考三年模拟,来来回回地刷题,保管熟稔。
赵博生:?
这是什么脑子想出的方式?
太厉害了吧。
“相信我,绝对有用,比你猜测要强得多。”宋眠笑得幸灾乐祸。
致敬她前世刷过比她还高的卷子。
而且这时代其实也有,但流传于权贵阶层,属于不传之秘。
赵博生想了想,觉得这是个可行的好法子,打算碰见夫子就跟他说一声。
“我要两个不辣的馅饼。”他叹气:“秋天干燥的厉害。”
宋眠一听,心里顿时有了想法。
“那我明天早上再加冰糖雪梨汤。”她打听到银耳的价格后,就默默地放弃了。
但是光冰糖雪梨,还是可以的。
赵博生闻言,眼睛一亮:“这个好!我明天拿汤瓶来打。”
汤瓶在这时也是个稀罕物件,能保温,还属于富裕人家才置办的起。
“太多喝不完呀。”她黑线。
赵博生幽幽一叹:“你对学子们有什么误解?”
别说一汤瓶了,他们一人能喝一汤瓶。
宋眠一想拿到私塾,那确实多少都不够喝的。
“你要做雪梨汤?”食客听着两人聊天,有些按捺不住地问。
“也是听赵公子说秋燥想起来的,炖点雪梨汤,也好滋阴润肺。”宋勉笑着道。
她秋冬天还挺喜欢喝雪梨汤的。
说做就要做。
等卖完馅饼后,她就去朝前街买了一筐梨,又去药店买了枸杞、红枣点缀,这样熬出来的漂亮又好喝。
光是材料就买了一堆。
红枣价钱不贵,好的枸杞非常贵,特别她要点缀的枸杞要色泽漂亮,那更是贵上加贵。
要做的东西多了,做花卷就交给陆晋书。
他略微有些手生,卷的没有她卷出来的漂亮而已。
但有灵泉水在,味道还在,食客就不会介意,毕竟她刚开始的手艺也一般。
谢律之在切梨。
把梨子切成滚刀块,这样下锅漂亮些。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堂堂大梁朝战神,有朝一日会在一个简朴的小店切梨子。
这个要熬得久,她特意早来一刻钟,先把火架上,再来炖梨汤。
这时候,大家都起得很早。
要赶在天亮前,把梨汤熬出来。
这时候谁要是起得晚了,那真是四面八方都说你懒。
不像后世,要是没事,睡到中午,起来收拾收拾吃个午饭,也是没事的。
世人起得早,她卖早点的,就只能起得更早。
真没想到,她除了高中时期,还能起得这样早,并且没有什么困顿的感觉。
煤炉的挡风板全部撤掉,用蒲扇一扇,火苗蹭的一下就旺起来。
把陶罐放上去煮梨汤,宋眠瞧着水烧着,就来做馅饼。
她刚把粉丝盒子做好放在鏊子里,就见赵博生提着汤瓶过来了,他满脸兴奋道:“着昨天听你一说,我就惦记上了,真想立马尝尝是什么滋味。”
宋眠看了一眼,水才刚开,最起码要一盏茶还能喝。
“来早啦。”她提醒。
赵博生笑着道:“特意来早的,近来总是来去匆匆,都没有跟你谈心,实在不好。”
所以他今天特意来早了。
“看,我新做的书包,我娘给我绣了竹子,我很喜欢。”
他显摆地侧身,给她看身上月白的书包。
“我爹还给我买了书箱,说是提前适应一下,好给来年二月做准备。”他慢慢地也有点接受自己要去考试的现实了。
“那准备的挺齐全,我相信你,你肯定能考中的,苟富贵!勿相忘!”
宋眠笑着打趣。
赵博生嘿嘿一笑,帮着她收拾灶台,把遗留的面粉痕迹都擦掉。
“不忘不忘!”他弯着眼睛笑。
两人正聊着天,开始有食客进来了。
“哇,这天真冷啊,我走这一路过来,手都冻僵了。”
“还是店里暖和,迎面就是暖气,真舒服。”
“哈哈,确实暖和,来了就有些不想走了。”
“照例,给我各来一份。”
“好勒。”
陆晋书收钱、包馅饼,手中动作特别利索。
“哎呀,眼瞧着天越来越冷了,这还没到真正冷的时候呢。”
“去年下雪的时候,一脚踩下去,比膝盖都高,冷着呢。”
“好些没加固的茅屋都压塌了,也不知道今年啥样。”
“反正我家的房子专门修过了,被大雪压塌房顶也太惨了。”
宋眠认真地听着,她还没见过到膝盖的大雪。
虽然耳朵在用功,但她手中动作一点没停,在包馅饼和粉丝盒子。
“不要急哦,稍微等一等。”
来的人多,备的一点很快就卖完了。
众人笑呵呵道:“不急不急,我们都知道。”
宋眠闻言,抿嘴轻笑,她就是安抚一下,免得有人心生不满。
常规的安抚手段罢了。
“梨汤好咯,今天的梨汤是送的,等会儿带了盆盆的就可以过来盛了。”宋眠笑吟吟道。
众人:“哇哦,老板大气,竟然送了!”
宋眠笑着道:“知道我要卖梨汤,都是老客户了,说实在的,都处成朋友家人的感觉了。”
镇上爱吃的也就这么一波人,她记性又好,甚至记得他们来回聊天的记录。
毕竟除了家人,谁会天天给她钱花。
众人一听朋友家人什么的,就觉得她很实诚,主要是真的免费送梨汤,这里面的梨子、红枣、枸杞,一看就不是便宜敷衍人那种货。
“我们先尝尝,要是好喝,以后天天来喝。”
宋眠一听,不免黑线,笑着道:“估摸着也就能卖一个月。”
要是大雪下到膝盖那么高,确实不方便来镇上。
“天没冷的时候,我很期待下雪,感觉下雪肯定可有意思了,但是临近下雪,我又觉得,还是热着好。”
宋眠看向店铺内部摆着的一堆衣服。
早上起床时,身上里三层外三层,走路热了脱一件,到店干活热了再脱一件,忙起来出汗再脱一件。
他们三个的衣服,硬是堆起来很高。
光是这一堆衣裳穿在身上,就足够累人了,不敢想下大雪的时候,又要穿多厚。
衣裳太多,导致整个人很臃肿笨拙。
这卖馅饼做习惯了,看着每个馅饼的重量也还好,但宋眠手臂上有肌肉了。
她体脂率比较高,肉一直是软软的,胳膊肉更是,现在能鼓起小包了。
看来锻炼都是有用的。
宋眠还挺喜欢自己的小肌肉,这种结结实实的感觉很好。
等卖完馅饼,谢律之又没跟他们一起回家,说是要在镇上逛逛。
第38章 第38章宋眠想起谢逐玉那句‘王……
宋眠想起谢逐玉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大概能猜到谢律之做什么去了。
她和陆晋书就一起回家了。
小牛犊正在门口散步。
它现在还挺壮硕,见她回来后,撒欢一样跑过来,围着她来回转悠。
“哞~”它不住挨挨蹭蹭。
主人身上有它最喜欢的清新味道。
宋眠摸摸它的大脑袋,它对自己的力气一无所知,只知道拼命地顶她。
“不要用这么大的力气,你想顶死我啊。”
她直接一巴掌呼在小牛头上了。
“给你起个名字吧。”宋眠沉吟。
她摸了摸下巴:“钱钱?元宝?旺财?”
陆晋书黑线:“要不叫踏雪?你看它的牛蹄是白的。”
这个名字文雅些。
宋眠试图跟他讲理,笑着道:“你看,我们每次喊它‘钱钱过来元宝过来’,是不是有种钱来钱来钱从四面八方来的感觉?”
她振振有词。
在旁听了一耳朵的谢逐玉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
“也太俗了?”他试图委婉。
宋眠想想,确实有点俗,但大俗即大雅。
“那叫福宝吧。”她说。
小宠物嘛,就是要起寓意好的名字。
“这个也行。”谢逐玉闭着眼睛应下,比钱钱好多了。
最起码阿堵物的气息没那么浓厚了。
正商量着,宋赴雪来了,先是听了他们起的几个名字,紧接着就陷入了沉默了。
“我教你读书十年,你起了钱钱、福宝这样的名字?”
他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宋眠腼腆一笑,振振有词:“福宝过来。”
小牛犊感受到主人的召唤,颠颠地就跑过来了,它歪着大脑袋,用一只眼睛盯着她看。
“你看,福宝喜欢,就是好名字。”
宋赴雪看看小牛犊,又看看女儿,理智和感性在打架。
“是吗?”他将信将疑。
高秀出来,一听福宝的名字,当即就说好。
“你小时候差点起名叫福宝呢。”她说。
宋赴雪:?
他连忙道:“这个就不用说了。”
宋眠哈哈笑起来,没想到她爹还有这样可爱的名字。
“福宝?爹,你这名字不错。”她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赴雪黑着脸。
他警告地瞪了她一眼。
宋眠立马老实了,笑着道:“那小牛犊就不能叫福宝了。”
总不能跟她爹一样的名字,那真是很好玩了。
“叫糖豆吧。”宋眠再次提议。
宋赴雪担心他们又想起什么福宝之类的话题,便默不作声。
糖豆就糖豆吧,不提福宝就好。
“糖豆过来。”宋眠在它耳朵边上一直念叨,让小牛犊记住糖豆的名字。
“糖豆。”
“哞。”
宋眠夸赞地给它喂一滴灵泉水。
“这小牛犊还挺机灵,这么快就知道是在叫它。”宋赴雪也跟着摸了摸它,为了一把豆粕。
糖豆乖乖地吃掉。
宋池写完作业过来,也跟着喊糖豆。
糖豆第一次顶宋池玩的时候,没有控制好力气,直接把他顶了个大屁蹲。
后来就学乖了,跟宋池玩的时候,知道掌握力道了。
这会儿也是,用脑袋轻轻地蹭他。
宋池被它耳朵蹭的有些痒,直接笑倒在小牛犊身上。
“糖豆真乖啊。”他也跟着夸。
宋眠笑眯眯地递给他一把松子糖,笑着道:“每天吃一颗,吃完记得刷牙,要保护好自己的牙齿。”
他现在还没有换牙。
就算偶尔有蛀牙也没事。
以古代这吃糖的频率,也很难蛀牙。
宋池接过松子糖,自己吃一颗,给小牛犊喂一颗,他好奇问:“那小牛犊需要刷牙吗?”
宋眠摇头。
她搬着摇椅,坐在阳光下晒太阳,深秋的阳光是暖的,但风是凉的,这种状态叠合在一起,就非常舒服。
“眠眠,说起来,我们搬离京城后,虽然没有了府邸和钱财,但我的身体感觉前所未有的轻盈,很舒服。”宋赴雪也学着她的样子,搬来躺椅坐着玩。
宋眠但笑不语。
天天都有灵泉水喝,那身体肯定好呀。
“身体好,一切都好。”她笑吟吟道。
她以前会想进全国顶尖学府,进待遇最好的研究院,但是这辈子,她在短暂的落差下,很快就接受了,在村落的日子也还不错。
田园诗能够形成一个流派,自然有它本身的魅力在。
心里宁静,整个人都是舒展的。
宋眠懒洋洋地发着呆。
一旁的宋赴雪闻言很是赞同,笑着道:“你说得对。”
他索性把姿势放的更舒坦些,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天空中稀薄的白云。
秋高气爽。
宋眠睡着了。
她夜里起得早,白天这个点就是睡觉的点,暖阳一熏,自己就睡过去了。
*
待宋眠睡醒,就见大家都在院子忙着,但顾忌着她在睡觉,动作都放得很轻。
“你醒了?”陆晋书第一个发现。
他招呼一声后,就连忙去给她倒茶喝,刚睡醒起来的时候,嘴巴里会觉得干,不舒服。
又去打水给她洗脸。
文兰正在一旁做鞋子,家里人多,宋眠和陆晋书要出门做生意,每天走很多路,这鞋子就特别费。
宋眠见她纳鞋底特别吃力,想了想,认真道:“我想着,拿我的鞋样子去,让别人帮着做,你也能省很多力,不必天天忙乱。”
她嘴巴说完,又觉得可能是文兰手里钱不够多的缘故。
有钱花的时候,谁都知道花钱,但是没钱花的时候,只能精打细算。
她索性回屋去把她的钱匣子抱出来,放在文兰跟前,笑着道:“也是我疏忽了,不曾想到这一茬,这些钱,放在你那,家里的衣裳啊鞋袜啊,你都找村里针线好的姑娘做,给他们钱,你也能歇歇。”
文兰看着满匣子的铜板,穿在一起,特别整齐,显然主人经常打理。
愿意把钱给她,是她没有想到的事。
虽然说家里不怎么攒体己,但问题是,她说到底,是大房的人,而眠眠和宋赴雪这两个赚钱的主力,属于二房。
看似亲密,实则中间隔了一层。
“这怎么好收?”她连连推辞。
宋眠笑眯眯道:“我整日里忙馅饼的事儿,已经没什么精力,家里的一切,都得交给你,这没钱寸步难行,我把钱先给你。”
先前给的少,现在多给点。
文兰轻轻抚摸着钱匣子。
“卖鸡蛋糕的钱,你全部都给我了,这怎么还能再收?”她连忙道。
宋眠笑眯眯道:“那个钱,是留着给宋池读书、娶亲使的,这个钱,是花在公中的,不一样。”
文兰这才应下。
她心里感动,宋眠能瞧见她整天做事的付出,就十分难得。
“好,那我收下了。”她唇角微弯。
她当即就拿着花样子,去先前来做冬被的人家里去,当时谁的针线仔细又好,人有踏实,她心里都有数。
当初能够掌控偌大的宋府,如今几个村妇,自然不在话下。
“这是眠眠的鞋样子,她整天忙,这鞋都踩坏了多少双,想要穿得舒服,就得做踏实了,你先帮我做三双,纳一双鞋底给你二十文,针线和布,我们自己出。”
文兰看着面前的小妇人,神色郑重:“你上点心做,到底是眠眠穿,她见多识广,心中最有成见,非说要去买什么牛筋底的,后来她又说,叫邻里跟着赚俩钱也好,还是穿千层底的。”
小妇人名唤秋菊,家底薄,她家男人是独子,父母年岁大了,就靠她男人赚钱,上有老下有小,她日子艰难。
她一番话,来回推拉,只听得小妇人连连点头。
“你放心就是。”她抿着唇,笑得腼腆:“保管做出来让眠眠没话说,穿了还想穿。”
文兰先给她五个铜板当定金,笑着道:“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尽早做好。”她说。
秋菊拉着她的手,连连感激,笑着道:“现在农闲,我肯定快快给你做出来。”
文兰笑了笑,补充了一句:“这质量最重要。”
让秋菊做宋眠的鞋子,又找了年长的妇人做陆晋书的鞋子。
至于冬靴,那得去镇上买皮靴才好过冬。
防水又保暖。
寻常的棉鞋,沾了水就容易起坨,不再保暖。
文兰想起这茬,回家后就跟宋眠说了,让她去镇上时,多寻摸寻摸,对比一下。
临到近前再去买,难免会将就,没那么凑巧的事儿。
宋眠一听,想了想,她确实不懂皮子,就看向她爹,他定然是懂的。
谢律之路过听见他们在说做皮靴的事,顿时大手一挥:“这都不算事,我有人脉,给你们弄皮靴、皮袄来穿。”
谢逐玉懒洋洋道:“宋小二脾气又臭又硬,才不肯要。
宋赴雪瞥了他一眼,随机躬身作揖:“晚辈谢过谢叔。”
他直接应下了。
谢逐玉当时就站直身体,满脸不悦道:“你单拒绝我给的东西?”
宋赴雪微微一笑。
两人从小掐到大,谢律之看习惯了,也不劝架,就在一旁看好戏。
宋眠看着谢逐玉破防。
他好像总是因为她爹破防。
看着就能把人笑死。
谢逐玉小心眼道:“就不给宋小二!”
宋赴雪温温和和道:“谢叔并不幼稚。”那幼稚的自然另有其人,比如某逐玉。
谢逐玉:“啊!”
总有一天,他要扳回一局。
宋眠:哈哈哈。
她还不敢笑出声,只和陆晋书对视一眼,然后偷偷笑,吃长辈的瓜,也是很有意思的。
“我拿回来半扇羊,我们晚上炖羊肉汤吃吧。”谢逐玉笑着道。
宋眠闻言,眼前一亮,笑着道:“那炖个羊肉汤,在烤个羊肋排?”
光是想想,就已经津液横流,开始饿了。
“再去看看萝卜长大了没?但凡有个三寸长,就能当个味儿吃了。”宋眠道。
总觉得没有胡萝卜的羊肉不够有味。
“好勒,我去看。”陆晋书应了一声,笑着去菜园里。
谢律之拿着砍骨刀,把羊肉给剃了,他在军中,烤肉这样的事儿,是惯常做的,手熟。
“用洋葱腌上。”他笑着道。
宋眠笑着点头,先把羊肉给炖上,现在的羊肉都是每天放养长大的,肉质十分嫩,光是放点盐,就格外鲜美。
根本不需要什么厨艺。
滴上一滴灵泉水后,更是鲜掉眉毛。
等羊肉汤变成奶白色,咕嘟咕嘟地冒泡,羊肉汤的鲜香味也跟着散发出来,羊排也腌得差不多,可以烤了。
谢律之架起炭盆,轻车熟路地烤着。
他长腿有些无处安放,曲起一条腿,认真地坐在小马扎上。
“第一回吃父亲烤的肉。”谢逐玉瞧着,小声嘀咕。
从小,父亲就在外打仗。
而他说是荣养在京中,但所有人都知道,他是质子的作用,用长子牵制在外的将军。
两人聚少离多。
第39章 第39章偶尔回京叙职,他也忙到……
偶尔回京叙职,他也忙到不落屋。
要叙职,要和同袍喝酒,要和同僚打好关系。
反正事情很多,唯独没有家人的存在。
谢逐玉嗤笑一声,儿时,他用艳羡的目光看着别人的父亲,比如宋小二的父亲,他也抢着喊过爹。
宋准总是把他抱起来,安抚地拍着他的背。
后来他长大点,就知道他的父亲是别人。当深切的期盼落空时,他也就放弃了。
谢律之正在刷蜂蜜的手一顿,笑了。
“那你可得好好尝尝,我烤肉是一绝。”
谢逐玉轻嗯一声。
宋眠帮着刷调料,偷偷往上面放灵泉水,这样吃起来会更香。
谢律之陶醉地闻着烤肉的香味,笑眯眯道:“人呐,还是得吃肉。”
有肉吃,心里才舒坦。
整天吃素,他感觉活着都没什么趣味了。
宋眠很赞同的点头:“我也喜欢吃肉,各种肉,咋做都喜欢吃。”
除了小炒猪肉,那真是吃的人心都碎了。
“能大口吃肉,真是太爽了。”宋眠再次肯定。
谢律之深有同感。
“那你多吃点。”他连忙道。
俊生挨着他坐下,很是喜欢他烤肉,而且两人体型块头都很大,他看着就很有亲切感,很喜欢。
“我也爱吃肉。”他慢慢说。
谢逐玉:……
好吧,他也爱吃肉。
几人围着烧烤摊,聊着天,看着烤肉滋滋冒油,肉香味在鼻尖萦绕,心里就生出期盼。
“羊肉也快炖好了。”宋眠用锅铲推了推,笑眯眯道。
“哇,真好。”宋池咽了咽口水,乖乖道:“我也爱吃肉,很多肉都可以。”
他不挑食的。
文兰温柔一笑,把他搂到怀里,笑着道:“你这小嘴巴,甜的爱吃,肉也爱吃,蔬菜也爱吃,那有什么不爱吃?”
宋池认真地想了半天。
“不爱吃苦的。”
苦苦的,吃着就难受。
高秀哈哈大笑:“那巧了,我也不爱吃苦的。”
爱吃苦的人可不多。
宋眠看烤肉快好了,索性赶紧和面,打算烙几张春饼,卷了烤肉吃,肯定很香。
她玩面玩出经验来了,动作很快,特别春饼又比较简单,烙熟就成。
鏊子预热好,她也把饼擀好了,往鏊子里一铺,正好能做。
“你喜欢吃饼。”谢律之笑着问。
宋眠点头,她确实很喜欢。
“这个饼把烤肉夹在里面,吃起来很香。”
“那我们尝尝。”
谢律之是除了高秀之外,第二年长的人,他先拿过烙好的饼,卷了些羊肉,递给一旁的高秀,这才给自己也卷了一个。
“确实很香。”他吃了一口,眼睛就亮了。
碳水和肉,同时在嘴巴里,带来的满足感无与伦比。
“以后我也这样吃。”谢律之表示肯定。
陆晋书也拿着饼开始卷,他卷好后,就递给了宋眠:“你先吃,我帮你翻面。”
“嗯。”她没客气应了一声后,吃了一个,又给陆晋书卷了一个,让他去吃,这才接着烙饼。
人多了,一人一个,都得忙半天。
宋眠笑着道:“等冬天来了,整日没什么事做,就这样吃吃烤肉,也挺舒坦的。”
宋赴雪正在吃春饼。
这春饼烙得很好,柔韧又带着麦香。
几人吃着,谢逐玉又提议:“我们喝酒,边玩飞花令怎么样?”
飞花令。
这是饮酒助兴的游戏,输了要罚酒。
能快速把气氛炒热,又属于比较文雅的玩法,即能劝酒,又能玩乐,但需要一定的知识储备,若是会背的诗少,很快就会输。
你的词库,要比别人的大,才能赢。
有诗《寒食》中有“春城无处不飞花”一句,故而称其‘飞花令’。
宋眠自然没什么意见。
她热切点头:“我赢了算我的,我输了算逐玉叔的,咋样?”
“敢玩吗?”她骄矜地抬起下颌。
谢逐玉一拍大腿:“来!区区米酒,能奈我何?”
谢律之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那得让你好好尝尝米酒的滋味,免得你不知天高地厚。”
宋赴雪望天。
在座的将军、榜眼、状元、秀才……
玩飞花令,可能要累得嘴巴发干,自己抢着要喝酒。
他的猜测是对的。
几个小孩就不说了。
就连宋眠说在内,他们几个玩飞花令,硬是把手里的烤肉都举凉了,还在续,几人有些等不起了,索性放弃了。
大家的词库都太厚了。干不掉,根本干不掉。
“还是没喝上眠眠输的酒,你一个小孩,平时不是在卖馅饼,就是在睡觉,怎么能记住这么多不忘的?”谢逐玉表示不服气。
宋眠捧着大海碗,喝着羊肉汤,懒洋洋道:“我祖父是谁?”
“宋准。”
“他有什么名号?”
“神童、状元、首辅、文正……”
谢逐玉自己说着,先明白过来了。“龙生龙,凤生凤啊。”
有这样优秀的祖父,孙**秀也是理所当然。
“所以我记性好,有什么问题吗?”她问。
谢逐玉幽幽地看向谢律之,他怎么不给他找个这样的祖宗。
他也想要。
谢律之一不小心吃多了,他挺直脊背,努力不让自己露出大肚子,见他眼神瞥过来,嗤笑一声:“你老子也不差什么。”
他在民间可是战神!
宋赴雪捧着茶水解腻,身上的道袍格外宽阔,衬得他仙风道骨,风度翩翩。
“大家都极好的。”他说。
吃完饭,宋眠就有些昏昏欲睡。
她梦游一样回房,往床上一倒,就睡着了。
隔日睡醒才知道,这传说中没有度数的米酒,实则见风就倒。
她起床洗漱,换掉脏衣裳。
收拾好后,这才赶紧往镇上赶,好在她起得晚了些,但陆晋书已经把材料都备好了。
“你是真能干。”宋眠冲他竖起大拇指。
今天的梨汤就要正式卖了,她算好成本价后,又刨除人工,按五成利来安排。
这样,一勺汤在三文,价钱还可以。
现在梨子多,价格不贵,喝起来滋味也好。
冰糖雪梨的好,大家都知道,有灵泉水在,这效用更上一层楼。
但大家不知那些隐层的效果,只知道喝到嘴里很香甜,盼着它能有点滋阴润肺的功效。
“掌柜的,来一碗。”
“我要两碗哦,都打盆盆里。”
“那我要三碗。”
“你们前面的少买点,我们后面的还在排队,万一没了咋整。”
他们愁得厉害。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温和道:“不够了明天还有,这本来就是个小甜水,喝个高兴而已。”
“你家不如再做点粥吧?”牵小孩的妇人道:“往后天冷了,能有碗热粥喝,也是极好的。”
以前这馅饼都是拿着回家吃。
现在天太冷了,再拿回去就放凉了。
小孩哪敢吃凉食。
宋眠看着自家小铺子,有些愁:“可是,摆不开啊。”
这小店铺是真的小,现在的两个鏊子和蒸笼,中间的操作台,三人都快站不开了。
牵小孩的妇人想了想,认真道:“你要是有意,我那有个铺子,快到期了,我不跟他续了,另租给你,价钱就按寻常就好,离这里也不远,拐了弯,也就三五步路,也是临着大路。”
和现在的小店铺是对角线关系。
她有些犹豫。
毕竟再卖一个月,她就要收工回家享受了,那租个大铺子也没什么用。
就听谢律之道:“确实可以,到时候下雪不来,天晴了来就好。”
宋眠想了想,笑着回:“那我们等会儿卖完馅饼去看看,冬天冷了,确实要有伸展开的地方才成。”
她看了,这吃食根本不愁卖。
这小生意做着,简直易如反掌。
把空的时间排出来,多做的吃食,利润绝对覆盖了。
而且天冷了,让食客在外面吹冷风等,确实不太好。
“那这个店铺,到时候就可以只卖鸡蛋糕,排队快,卖得也快。”牵小孩的妇人甚至连这个都想好了。
宋眠黑线。
等卖完馅饼后,她就去了大店铺。
牵小孩的妇人名唤张春花,世代都在镇上,攒了好几个铺子,家里人不会做生意,总是赔银子,索性就只往外赁,吃个房租钱,家里也宽裕。
张春花见了她来,顿时笑开了,乐呵呵道:“你们要是在这卖,离我家还更近了。”
宋眠打量着铺子。
“现在是茶楼,你瞧瞧,楼下的厨房是明间,现在还架着蒸笼在做桂花糕,再有烧水的地方,你们有煤炉,倒也方便。”
张春花一个劲儿的推销。
“到时候他们走了,你直接订了桌椅都能接着开,门口立上宋记朝食的布幡,门匾再一换,多气派啊。”
宋眠:……
她想象了一下,确实挺心动的。
“这房租怎么说?”她问。
“咱虽然不沾亲也不带故,但是在你那买了好几个月的馅饼,我家大孙孙喜欢吃,也高了壮,我就念着你的好,我不涨你的价,按着前头一年三两银子就行。”
张春花说的清楚明白。
宋眠在这个大平层转悠,越看越喜欢。
原是做茶楼的,面积很大,摆放桌椅的地方很宽敞,格局也适合,这样一看,确实挑不出什么不好的地方。
“三两银子?成。”宋眠应了。
确实没跟她乱要价。
这镇上看着不显眼,铺面的价格也很贵。
“你也不用给定金,我相信你,到时候他们要走了,我买馅饼的时候跟你说,到时候再张罗。”张春花眼底声音道。
宋眠闻言,跟着点头。
“成,都听婶子的,你有经验。”
谢律之打量着茶楼,也颇为满意:“不错,到时候小宋不来卖朝食了,我来卖!”
他握着拳头,跟铁塔一样,绝对能抗住雪。
第40章 第40章“要做的好吃才行。”张……
“要做的好吃才行。”张春花半天才憋出一句话。
她不是缺朝食,是缺宋公子做的朝食。
庆和镇卖朝食的人很多,但能让她这样着迷的只有宋记朝食。
她要求很高的!
别以为她真的很平和。
她是挑剔鬼!
谢律之从她的话语中,听出来她的未经之言,顿时皱起眉头:“我做饭很好吃的。”
竟然敢这样说,真是岂有此理。
张春花把怀里的孩子抱紧些,哼了一声,她不信。
这男人满身气势,一看就不是寻常人,怎么可能整天围着灶台转。
宋眠抿唇轻笑。
把租房的事情定了,这才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到时候再有什么情况,你再跟我说。”宋眠笑着道。
既然定下要租一个更大的店面,隔日,还不等宋眠说,食客们已经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开了。
都说扩大的好,到时候再煮上粥,就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吃一顿了。
也有的说,这样并不多赚钱,因为食客安稳了,就代表着客流量低了,每个人都吃几个钱?
说什么的都有。
宋眠听罢,不由得抿唇轻笑。
确实都站在她的立场上在考虑问题,听得人心里暖暖的,还挺高兴。
这些问题她都考虑过了,但是早餐的翻台率还是很高的,一般舍得出来吃饭的人,大多是有差事在身上。
那赶紧吃完别迟到了,才是最要紧的。
宋眠想了想,这庆和镇上,有一家朝食店,有一家卖鸡蛋糕的店,暂时就饱和了。
镇上就这么多人,基本盘在这里放着。
能让她赚这么多钱,已经很意外了。感谢天感谢地,感谢庆和镇的富户们。
也感谢她自己,这么多日子来,一直都勤勤恳恳。
她可真勤快,真能赚钱。
宋眠给自己好一顿夸,心里这才舒坦了。
等卖完馅饼要回家,走路上时,瞧见了周铮,他一袭白袍,立在晌午的阳光下,一双眸子阴沉沉的,映出许多晦暗来。
宋眠有些意外。
作为首辅之子,他应该如清风朗月才对,怎么气质如此阴沉。
先前见他,还不是这样。
近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她心中猜度,但面上淡淡的颔首,就要走过去,就听周铮道:“我……明年要下场参加乡试了。”
宋眠犹豫片刻,还是道:“那,祝你名列孙山?”
周铮抿着嘴笑了,一颗尖尖的虎牙从嘴唇边上偷偷出来,闪闪发亮。
“嗯,名列孙山。”她故意的。
一旁的小厮:……
那你挺会祝的。
孙山是最后一名,首辅之子,考中最后一名,那真是天下奇闻了。
肯定会丢尽脸面。
还不如名落孙山,就说第一回没经验,这也是常有的事儿。
宋眠抿嘴轻笑,她乐呵呵地想,她都不好过了,凭什么让别人好过。
周铮看着她笑,也跟着眉眼微弯。
“我要去游学了,都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父亲总说,他的政策没有错,我要亲自去看看,百姓到底过得什么样的日子。”
他双手抱拳,脊背微弯。
“眠眠,保重。”
若我死在路上,也许你会记得曾经有个叫周铮的少年。
如果我活了,那我定要告诉父亲,他是错的。
他笑了笑,递过来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
“拿着吧,别跟银子过不去,什么都会辜负人,唯独银子不会。”
宋眠毫不客气地收下。
“我家二十万两白银,都因为你爹而没了,你才给我几个钱。”
周铮垂眸,低声道:“那我下回,给你带来更多的银子。”
宋眠摆摆手。
“不见为好。”
她并没有很想见。
周铮知道,但他忍不住就想来见她,好像能接触到以前的自己一样。
但是没有。
他越是热切的去寻找,越是一片空洞,什么都没有。
“那我走啦。”他摆摆手,就像是去浙江那次。
宋眠摆摆手。
她把装满银子的荷包递给陆晋书,示意他装着,紧接着哼着歌往回走。
周铮给她一百五十两银子了。
再加上她自己攒的银子,加起来有二百五十两了。
二百五后面跟上银子,都变得好听起来。
陆晋书收好荷包,和她一起回家了。
*
等到家,宋眠把周铮今天的异常说了一下,宋赴雪沉吟道:“他是少年郎,热血仍在,但周齐想要坐稳首辅的位置,怕是什么脏事都做,他估摸着受不了。”
成年人和少年郎是割裂的。
他们学着君子礼仪,但成年人的世界,有时候君子礼仪并不重要。
宋赴雪倒是懂,那种无奈的纠葛。
但周铮才十四,年岁尚小,根本无法理解和接受这些。
宋眠沉吟。
“确实是这样。”就像她读书时,教的和出社会也不一样。
如果周铮再大两三岁,就不会这样了。
可惜没有。
宋赴雪有些惋惜道:“是我们宋家教出来的人呢。”
宋眠撇了撇嘴。
“昨日之日不可留啊爹。”
什么宋家教出来的人,周齐不也是宋家教出来的人,有什么用呢。
了解自己的人,才捅刀最狠。
周齐是真厉害。
宋赴雪听到这些,就不说话了。
他叹了口气。
“你说的有道理,人生在世不称意啊~”
宋赴雪心情也很复杂,就一个权字,就师徒不像师徒了。
直接都乱了。
他也不是哪的好人。
这样一想,就不再过多的去愁这个事儿了。
宋眠见他脸色一会儿一变,也跟着乐。
“啧,还是翰林院的小编修啊,没有练出来呢,这面部表情管理不大合格啊。”
她笑着打趣。
宋赴雪:……
他白了自家闺女一眼,如今越发胆大了,连她老子也敢调侃,不过话说的也有道理。
确实是翰林院一绿衣小编修。
“也不知道五年后,我这批学生,能不能考个秀才回来?”他已经不指望进士了。
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事儿,不光看勤奋,还看天分。
有的人,拿着书他就如痴如醉,就喜欢看书背书,有的人,你让他看书,跟杀他一样。
“能。”宋眠敷衍。
几年后的事,谁也说不准。
几人聊着天,宋赴雪随口问:“你谢爷爷没回来?”
宋眠点头。
“他有事在镇上。”
“不知道他是否顺利。”
“招兵买马确实挺难。”
宋赴雪:!
“你怎么知道?”他小心地看了看周围,把宋眠拉到偏僻处,压低声音问。
宋眠也跟着说悄悄话:“因为谢爷爷又不是学儒家出身的。”
儒家才讲究那套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什么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人家学的是‘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宋赴雪:“你的聪慧,远超我的想象,能跳出框架来看事情,就已经很难了。”
宋眠翘着唇角笑。
后世的历史课,比现在要细致多了。
甚至连怎么起兵造反,用什么样的策略,成功的方式是什么,失败的原因是什么。
历史书都给你写的一清二楚。
无数个轮回,都大差不差。
“你知道就行了,不要跟别人说。”宋赴雪叹气:“我们两家,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已经被绑定了。”
也就是今天她说的太突然,要不然他也不会露出痕迹来。
再加上,她心里要有数,才能真正的保守秘密,并且为之打掩护。
宋眠点头,表示自己知道。
“我们就算不反,脑袋也在裤腰带上别着,随时就会死。”反了也是一样。
宋赴雪眸中带着些许愤恨。
宋眠叹气。
“嗯,我知道。”她点头。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些许无所畏惧。
“我还担心你太过仁弱。”宋眠确实意外了,她觉得她爹就是个很标准的古代士子。
宋赴雪:……
“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他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人。
宋眠望天。
因为他们走投无路之下,选择了自戕,而不是其他方式。
不过这时代造反很难,文臣和武将之间的关系被无限削弱。
再加上后勤的粮草,也被朝堂把持,都分的很开,各有负责人。
文臣只有嘴皮子权,没有掌兵权。
让造反变得格外困难。
但谢律之就没有这个顾虑了。
他带病打仗这些年,南征北战,经验极为丰富。
怎么自己弄粮草,是他在掌兵之初,要自己解决的问题。
放在造反时,那就是极其有用的经验了。
“啧。”宋赴雪不满。
宋眠连忙哄他:“尺有所长寸有所短,各有各的优势,我爹当然是最棒的了。”
宋赴雪这才笑出来。
“这才差不多。”他也听不得她夸别人好。
宋眠把周铮和谢律之的事儿都说完之后,整个人都轻松了,当即就往躺椅上一躺,开睡。
每天事情结束之后,能休息的时候,就感觉特别爽。
“好爹。”她突然睁开眼睛喊了一声。
“作甚?”宋赴雪满脸戒备。
宋眠摸了摸下巴,笑着道:“就是夸夸你。”
宋赴雪不信,反而更加戒备了。
宋眠两手一摊,直接闭上眼睛睡觉了。
宋赴雪狐疑地围着她转了两圈,这才揣着一肚子的疑惑走了。
“真没事?”他嘀咕。
等宋眠睡醒,她刚伸了个懒腰,就见宋赴雪看着她,幽幽道:“你到底想说什么啊?”
他一直惦念着。
宋眠睡的有些懵,歪头:“啊?”
她伸了个懒腰,呆呆道:“啥?”
宋赴雪:“你那会儿喊我好爹,到底是因为什么?”
一个说一半的话题,实在让人抓心挠肝。
宋眠扶额,她索性编一个理由出来。
“就是突然觉得,有你真的太好了。”她语气真挚,“你是一个好爹。”
宋赴雪:“真、真夸人啊。”《 》
40-50
第41章 第41章秋风萧瑟。宋赴……
秋风萧瑟。
宋赴雪唇角向下,但眉眼中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他拢了拢身上的衣衫,有些骄矜地重复一句:“是吗?”
宋眠肯定点头。
已过而立之年的男子,身量清瘦颀长,自带矜贵感。
他性格也好,待她和宋濯没什么差异。
教导起来,都是拿着戒尺追着抽。
宋眠伸了个懒腰,打水去洗漱,真没想到她爹还有这样好奇心重的一面。
竟然惦记一件事,硬是惦记到现在。
她摇头失笑,等洗漱好后,就坐在廊下看落叶。
秋日独有的黄、橙二色,将世界渲染的极为漂亮,光是闻闻这空气,就觉得神清气爽。
“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宋眠笑着感叹。
宋枕戈路过时听见,哼笑一声:“你先前还说最喜欢春日呢。”
宋眠腼腆一笑:“在什么山头唱什么山歌,有问题吗”
宋枕戈连忙回:“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果然是极好的意境。”
他能有什么意见?
只能听从罢了。
正说着,就见文兰有些纠结地走过来,迟疑片刻,还是问:“你的婚事,先前耽搁了,现在是个什么说法?”
家里也就她能想到操持这个。
文兰也有些纠结,原先的婚事自然是极好的,配的也是一等一的贵女,而现在,他家被一撸到底,没有官身,也没有未来。
在婚事上,显然艰难些。
“我们这样的家庭,找个寻常敦厚的女子就成。”宋枕戈反而有些莫名,不知道她问的什么意思。
文兰当即就爽利道:“两个人过日子,哪有这样简单,要想过得好,还是得夫妻俩有话说,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她心里想的是,宋枕戈有些浪痞,就得有个厉害的,能管住他。
又怕这样的性子进来家门,这也要管,那也要计较,闹的鸡犬不宁。
她愁得慌。
索性过来问问宋枕戈,看他是个什么想法。
“额,老实敦厚,能干活,心眼实诚,比什么都强。”宋枕戈一双眼睛清凌凌的,反问:“过日子不要这样的女子,要什么样的?”
文兰沉默片刻,还是认真道:“话不是这么说的,不能光想着你的感受,人家姑娘进家门来,也是要过日子的。”
宋枕戈是真不懂。
“那你看着办。”他两手一摊。
文兰来问问题,结果收获了更多问题,她心事重重地离开了。
又去找赵菊芳商量。
“你看我家这小叔子,人嘛,一表人才,先前学问也好,只是家里落魄了,原先的婚事也没了,现在想着给他重新说一个,你看看,有什么好姑娘吗?”文兰问。
赵菊芳在脑海里寻摸一圈又一圈,最后摇摇头。
“真没有。”
周围的姑娘,都是土生土长的村里人,大字不识一个,你跟她说喂猪,她也能跟你聊聊喂鸡。
但你要跟她说说诗词歌赋,那可能就听不懂了。
总觉得跟宋枕戈也不搭。
“别着急,再等等。”赵菊芳只能安慰她。
文兰:……
回家后,她就跟宋眠说:“我现在都盼着有个姑娘嘎嘣一下掉咱家院里。”
宋眠哈哈大笑,觉得她太过好玩。
“没事,三叔还小呢。”她连忙安慰。
文兰头疼地捏了捏眉心:“不小了,要找人相看,这都得一两年,还有走礼流程,没个三五年下不来,怎么敢再耽搁、”
宋眠也不说话了。
她也不懂这个,只能文兰去做了。
*
宋眠先去喂糖豆,它听见她的声音,就凑过来哞哞叫,用头拱着她往牛棚去。
她就拿东西给它吃,偷偷地加了滴灵泉水。
小牛犊被养得特别漂亮,有种毛光水滑的感觉。
陆晋书给她刚削的梨子,被小牛犊瞧见了,就张着嘴也要吃。
宋眠摸摸它的脑袋,笑着道:“你这小牛,怎么这样贪嘴?”
它现在甚至想跟人抢吃的了,什么都要伸嘴过来尝一尝。喜欢吃的就吧唧吧唧吃完,不喜欢吃的当时就呸呸呸地吐出来了。
糖豆喜欢吃梨子。
甜滋滋的,还有汁水。
它能把一整个梨子啃完。
宋眠手里的梨子是陆晋书辛苦削皮的,自然不会给它,又去给它拿了个新梨子。
糖豆:“哞~~”
好吃,甜。
光是听他的叫声,就知道他真的很喜欢了。
宋眠陪小牛玩了一会儿,放它在门口自己玩,她就在院子里看书。
趁着天光海亮,还能看一会儿,再推迟,天色就会昏暗下来,有些伤眼睛了。
她刚捧着书,就见宋赴雪和宋枕戈在院中的石榴树旁下棋。
宋眠就凑过来看。
她也挺喜欢围棋,闲暇时,对弈两局,是非常舒坦的事。
当然,观棋也可。
宋赴雪和宋枕戈是两种性格,下棋也差不多。做兄长的要稳重些,做弟弟的要跳脱大胆些。
宋赴雪擅长防守,守中带攻。
而宋枕戈不计较一时得失,以进攻来代替防守。
两人下棋方式不同,就挺有看头的。
天色昏暗下来,文兰起身去灶房做饭,才惊动了三人。
“呀,天色就这么晚了?”宋眠惊讶。
宋赴雪起身,活动活动筋骨,一边笑着道:“下棋时,在不停思考,确实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
三人各自活动身子,又喝了茶水,宋眠这才进灶房帮着文兰做饭。
一家子的饭,也是很难的。
好在有煤炉在,少了烧火的功夫,但洗菜、切菜,样样都要上心。
“要不请王奶奶过来做饭,先前她过来做杀猪菜,吃起来挺香。”宋眠提议。
说着就觉得可行。
家里的活计,都压在文兰一人身上,太过繁杂和累。
要说挣钱,她做鸡蛋糕也很挣钱。
其他的打扫、浆洗、缝补就很费功夫了。
宋眠想着,原先就有默契,现在请过来倒是正好。
文兰确实累,闻言没有推辞,只笑着道:“这样确实挺好的。”
宋眠就笑着点头,两人商议着,就按长工的工钱给,一个月三百文,管给家里做一日三餐。
家务也得请人,但一时没想好请谁。
等来年春日,就正好请人。
冬日要在家猫冬,人比较多,没什么请人的必要。
而且家里陌生人多了并不舒服。
宋眠仔细思量过,这才放心下来。
“时令菜越发少了,等冬日,能吃的菜就更少了。”文兰笑着道:“我听你赵奶奶的话,买了好些干菜,到时候用热水一泡,吃起来比新鲜的差点,但好歹是有。”
“那挺好的。”宋眠笑了笑,温和道:“有的吃就很好了,不挑的。”
又不是现代,各种大棚技术很成熟,想吃什么都有。
文兰拿起豆角,笑着道:“看,这干豆角,等冬天的时候,焖排骨、炖大鹅,都香。”
她现在也学着做饭。
当初两人对着土灶面面相觑,谁也没法子,现在就好多了,家常菜也敢上手了。
宋眠一听炖大鹅,顿时有些馋。
“明天我买只大鹅,我们炖着吃吧?”她笑着道。
文兰点头:“想吃就吃!”
家里虽然没落了,但现在几人都能挣钱,吃肉钱还是有的,不成问题。
宋眠点头。
两人商量好了,第二天卖完馅饼后,就去朝前街买大鹅。
她不怎么会挑大鹅,就让店家帮忙挑。
“你喜欢吃肥的还是瘦的?”
“我喜欢吃嫩的,不肥不瘦的。”
宋眠说出自己的要求,有些肉柴的要命,吃几块肉下来,腮帮子都咬酸了,她就不爱吃。
“那就这只。”小摊贩纠结片刻,又问:“要大的还是小的?”
“大的,人多。”宋眠回。
小摊贩很快就挑出来一只符合她要求的大鹅,笑着递给她。
“跟杀鸡一样吗?”她问。
小摊贩点头。
宋眠就看着小摊贩称重,把大鹅五花大绑,放在她的推车上。
等回家后,就直接架火烧水,杀鹅拔毛,很快就收拾利索了,炖大鹅就更简单了,和炖鸡一样,放土豆、干豆角在锅里,还能再在上面贴一层玉米面饼子,吃起来也极好。
有谢律之在,剁大鹅就成了他的活。
他手持砍骨刀,手起刀落,就已经解决的了。
宋眠接力。
这样的大菜,就适合她来做。
宋眠知道自己做饭好吃的秘诀就是灵泉水,没有这个金手指,她的做饭水平也就那样,再好吃,也有限度。
但是有了灵泉水,这个上限就会无限拔高。
这谁吃了不迷糊?
宋眠没打开木制锅盖,就能闻到炖大鹅的香味,光是闻着,就觉得口中津液分泌。
香啊。
她却不知道,隔壁邻居家,又被他家炖肉给香哭了。
特别是孙二丫,她有孕在身,五感最是敏锐,很快就闻到了炖大鹅的香味,简直馋得她抓心挠肝。
“好香啊,我闻到了大鹅的香味,她是不是还在上面坐了一层花卷?我能闻到馍馍的香味。”
“呜呜呜,我想吃。”她简直急得团团转。
赵菊芳:……
“我给你做!”她当即就挽着袖子去抓鸡,讲了个折中的法子,笑眯眯道:“然后你闻着她家的香味,好下饭。”
第42章 第42章谁知——他们刚……
谁知——
他们刚还在逮鸡,就见宋濯端着一个海碗,里面满满的都是菜和肉,他笑着道:“姐姐让我送来,给赵奶奶家加餐。”
孙二丫眼睛瞬间就亮了。
还得是眠眠。
想的就是周到,一碗肉就送到她心坎里了。
“你别说,眠眠若是个男子,我定然想嫁她。”好成这样,不扒拉到自己碗里,真是天理难容。
“哎,她是姑娘家,我倒是起了把她娶过来的心,可惜咱家的儿郎们不大中用,不管是人品才干,还是相貌,都比不得人家万一。”
赵菊芳提起来就觉得遗憾。
光是去提一嘴,都是对人家的羞辱那种程度。
根本不相称。
孙二丫连连点头,一叠声道:“可千万别提,人家落寞了,也曾经是勋贵人家,跟咱这大老粗不一样。”
惹恼了人家,不让他们做水煎包了,他们一点法子都没有。
再说眠眠这样好,就是值得世间最好的男儿结亲。
他们的闲聊宋眠不知道,她在煮果茶。
把苹果、梨都放到水里煮,果茶喝起来酸酸甜甜,等会儿吃大鹅腻了就能吃了。
“把这个梨子捣烂。”宋眠把一碗梨丁递给一旁的俊生,让他用石舂捣成泥。
有点事做,他心里也高兴。
等都弄好了,这才开吃。
特意用柴锅炖出来的大鹅,火比较旺,炖出来的大鹅酥烂,闻起来香极了。
刚端上桌,就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宋赴雪停住筷子,往外看,就见宋志文见门开了正要往里走,一见他们要吃饭,顿时停住脚步。
“我来的不巧了。”
宋赴雪连忙道:“正巧,正巧,来随便吃一口吧。”
他说着就把人往院里让。
宋志文不知道他们在炖大鹅,还以为是家常菜,往院里走,就发现不对了,闻起来真是香的厉害。
“我吃过了。”他有些不好意思。
结果肚子咕咕叫出了声。
“尝尝吧,这是眠眠的手艺。”宋赴雪笑着招呼。
他想了想,让宋濯去厨房单拿个小盆过来,把桌上的菜分成两份,笑着道:“我们有事说,就去小桌上吃。”
宋赴雪知道宋眠爱干净,不喜欢和陌生人同桌而食。
说着他就拿着走了。
宋志文没什么意见。
他吃着炖大鹅,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真是香啊,你家这伙食,没的说。”
都是一样的炖肉,偏他家吃得好。
要不怎么是京里的大户人家。
他来也就是想说,房子的地基已经盖起来了,这烟道也留好了,就等着验收以后,可以接着往下盖了。
没想到还蹭了一顿饭,还挺香的。
宋赴雪拿出酒,跟他一起喝,他来了,总归来联络一下感情。
宋眠又去给他们炸了个花生米。
也算是待客了。
宋志文来的时候,是抱着空肚子来的,他不知道他家今天炖肉,吃饭这样早。
但是走的时候,就怀揣着一片惆怅。
往后吃不到这样香的炖大鹅了,那该多想着啊。
他叹气。
心里又满足的厉害,真是好吃啊。
等送走宋志文后,天色彻底黑了,秋日天阴,也没有月亮光。
宋眠点亮油灯,洗漱过后就睡了。
隔日,刚到店,就见张春花牵着她家小孩过来了,说是他家那铺子可以去置办了,让她忙完去看看。
宋眠面上一喜:“这样快?”
张春花笑着点头,对方的茶楼不咋挣钱,在小镇上,哪有人舍得花二三十文去喝茶?就算是谈生意也舍不得,要是三文两文的三茶又不赚钱。
早就有撤店的念头,一听见说有人想租,他们立马就退租了。
“那挺好,等我忙完就去。”宋眠应了一声。
食客们也激动,在这里吃这么久的馅饼,一直都是买完就走,现在总算有地方坐下吃饭了。
“他家的桌椅都留下了,你给他折合三两银子,看你要不要?”
张春花笑着道。
宋眠没有立即应下,说是去看看再说。
她上次瞥了一眼,感觉还挺好的,但隔了这么久,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差池,还是得亲眼见了才知道。
去看过之后,对方很是爱惜桌椅,保养的都很好,她就毫不犹豫地应下了,把三两银子给了茶楼掌柜。
第二天,宋眠就带着宋赴雪过来签契书。
他到底是成年人,又是做过编修的人,对这些弯弯绕绕最懂了。
宋赴雪没什么意见,让宋枕戈先负责私塾的学生,自己去镇上办这个,也不影响什么。
去衙门把契书签了,交好银子,一切办妥后,想着来都来了,索性买了纸笔题字,顺便做个门头出来。
“这门头这么贵?”他问了价后,就很惊讶。
就一块匾,就要三两银子。
“这是大漆,做出来保管你不朽不坏,财源广进,多好的事?”掌柜手里还拿着刨子,满脸认真地看着他。
宋赴雪交了定金,笑着道:“我知道这个道理,只是农家汉子赚钱不容易,难免心疼。”
掌柜撇嘴:“我知道你家,我婆娘都快住你宋记馅饼店里了,每天都要排队买馅饼吃,抢到了就兴高采烈,没抢到就垂头丧气,起得一日比一日早,我都被她闹的没法子,你跟我说没钱?”
宋赴雪:……
“这样吗?”他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连声道:“哎呀,小本生意,小本生意,没得赚头。”
掌柜的倒是肯定点头,他这也是赚个辛苦钱,做大漆的门头,没那么容易,光是割漆都让人难受至极。
有的人,光是闻闻漆味儿,就浑身起红疹子。
要是接触了,浑身就长满风水疙瘩,又痒又疼,全靠熬着。
“那掌柜的你慢慢做,不着急,我先回了。”宋赴雪交代一声后,作了个揖,这才转身离去。
回小店铺跟宋眠说一声,已经收拾好了,等会儿就可以置办东西拿过去,明天就能开业了。
宋眠一听,唇角就弯起来了,她笑着道:“那挺好,跟乡亲们说一声,明天买两个送一个。”
虽然赚钱少了,但是图个开门红,有个人气也挺好的。
她话音刚落,食客就听见了。
“老板大气!这小本生意本来就是个辛苦钱,你还要买二送一,诚意也太足了。”
“是啊是啊,嫌少见有人这样大方的。”
“你要是不赚钱,也不用玩这些花活,我们还是喜欢来的。”
“就是就是,你要是又累又不赚钱,到时候不爱做馅饼,到时候我们没馅饼吃了,岂不是更惨?”
“那还是别降价了,说得我都害怕了。”
等着的食客没事做,就开始三言两语的说起来。
宋眠听着,不禁觉得好玩。
哪有不想要活动的食客,她要是真不做了,他们又要不高兴了。
“也就一天,图个热闹,这馅饼就几个鏊子,一天也出不了多少餐,什么盈利啊亏损啊,都没有你们高兴重要。”
宋眠笑着解释。
偶尔是要联络一下感情,这样客户的粘性更高,有什么事儿,也能帮帮她,一味的想着赚钱,也没什么意思。
“那也得挣钱才行,你别管了,我们心里有数。”
“就是,愿意享用活动价的也可以,也有不差钱的老爷太太,尽管按着原价给,再给个小费哄宋公子开心,也成。”
“这个好这个好,两好和一好,宋公子待我们一片赤诚之心,我们待宋公子,也要尽心才是。”
宋眠:……
“不用这样。”她试图劝。
不过都是嘴上说说,她全当口嗨,也没多说。
等这回馅饼卖完后,宋眠先让陆晋书去预定了三头猪的后臀尖,这个部位剁肉馅也好吃。
约好明天寅时过半来拿。
这个剁肉量,也幸好家里男人多,要不然真的折腾不了。
把这些安排好以后,又请了镇上的闲汉,帮着把茶楼的卫生重新做一下,务必用抹布擦的没有一点灰星、污渍。
重新收拾一遍,又去杂货铺买了鏊子、蒸笼等,争取明天的出餐量达到最大。
一直忙到天色擦黑,把新铺子检查过,没什么问题了,她这才回家去。
等到家后,赶紧做饭吃了睡觉。
明天还有硬仗要打。
果然。
一早起来,家里几个男人已经在切肉了,一排六个菜刀,看着很有排面。
“这肉馅儿要赶紧做出来,今天主要卖馅饼,到时候让俊生、晋书、逐玉都跟着包,五个鏊子一起,应该能行。”
宋赴雪安排。
宋眠点头,她也是这么想的,就算不会包,也能翻面。
这样就能忙过来了,再急也没用,这馅饼是慢慢烙熟的,包得再快也没什么用。
都盘算好后,她才放心洗漱去了。
谢逐玉剁肉半晌,突然抬眸问:“爹,你在战场上杀人,也是这种感觉?”
刀剁在肉上,甚至不用太大力。
谢律之面色凝重,轻声道:“那不一样。”
怎么能一样呢。
活生生的生命,和食物,从来不能相提并论。
就算是你生理上能够接受,你的心理也很难接受。红刀子进白刀子出,会让人心理崩溃的。
谢逐玉抿了抿唇角。
第43章 第43章“不一样吗?”他笑了笑……
“不一样吗?”他笑了笑,呢喃着重复一遍,便不再多说什么了。
一旁的宋赴雪闻言,抬眸看了父子俩一眼,没说话。
他俩其实是陌生的。
一如他和谢律之两人的陌生。
但这会儿并排站着剁肉馅,确实有几分相像。
“等会儿眠眠过来调馅儿,她手准,调出来的好吃。”宋赴雪笑着道。
剁馅儿这个活做完了,再把配菜一切,基本就够了。
“切葱切到泪流满面,一辈子的眼泪,今天都流光了。”谢逐玉幽幽道。
他眼眶红通通的,看着有几分可怜。
谢律之看了他一眼,轻笑:“这不挺好?”
几人剁完馅儿,先吃了朝食。
这时候天还没亮,就要准备去店里了。
几人说着话,宋眠把素菜、调料都放进去,再让俊生把馅料拌开,这才搬上推车,往镇上去。
这次去的人多。
谢律之、谢逐玉、陆晋书、俊生和她一起都往店里去。
谢律之去老店卖鸡蛋糕,顺便给不知道的人指路,而他们四人,在新店包馅饼卖馅饼。
这样就能忙开了。
宋眠估计的很好,但低估了食客的热情。
他们的推车刚到门口,就见许多熟悉的脸庞在笑着打招呼了。
宋眠脸都笑裂了。
她没忍住看了眼天色,特意起了个大早,就为了能早些过来,多备点馅饼放着,谁承想,这食客比她还积极。
“这早了啊。”她忍不住道。
这时候,夜里没啥娱乐,天黑就睡了,有的人睡眠少,那真是老早就困了。
宋眠现在的作息也成了日落而息了。
但是,食客来得太早了。
让她没有时间准备了。
宋眠打开店铺门,见众人还是来鏊子前排队,不由得黑线:“可以先坐一会儿,我要做馅饼,还要炖梨汤,这还得一会儿呢。”
“没事,你做你的,我们聊我们的。”张春花笑得春风得意,和一旁的食客炫耀:“这是我家铺子,特意租给宋公子做馅饼,这样离我们家近,我想吃的话,抬脚就来了。”
“以后有啥新鲜花样,我也是第一个知道。”
宋眠黑线,这有什么好炫耀的。
她想着,手里切梨的动作没停,一直在忙活着。
要把梨汤也炖上。
然而食客艳羡坏了,一个劲儿道:“还是你机灵,早早就定下了,我们都没这个心眼。”
他们也没这条件,不是谁家都有闲置店铺往外出租的。
“嘿嘿。”张春花笑得见牙不见眼,乐呵呵道:“这宋公子一家,个顶个的好相貌啊。”
她看看俊生,又看看谢逐玉,又看向人高马大的谢律之,不由得啧啧出声。
“一瞧就是一家人,这白白嫩嫩,溜光水滑的,咋就晒黑了我呢?”
“是啊,特别是宋公子,这一个夏日,都在大太阳底下晒着,但人家就是没有晒黑。”
“没事,我晒黑了。”
“我也晒黑了。”
宋眠听着他们聊天,揉馅饼的手都快起火星子了。
她心想,有灵泉水在,她的身体状态永远在巅峰,当然,灵泉水治病不治命,她可能会很长寿,但不会永生。
“什么黑的白的,能抓老鼠就是好猫。”宋眠笑着道。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晒黑是很正常的事儿,大家都不是很介意。
但瞧见别人白,还是想说两句。
五个鏊子就是很快,一口气能摆上百个馅饼,谢逐玉刚开始做,有些手生,但他长得好,很多人选择原谅他了。
宋眠看着就觉得好玩。
“买二送一啊。”她笑着提醒。
众人不免笑起来,连声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卖你的,我们自有打算。”
等这一锅馅饼出来时,陆晋书就开始包馅饼、收钱,不再管包、烙了。
宋眠笑眯眯地和大家打招呼,聊天,排队来买,还是很快的。
“明天还能熬粥呢。”她笑着招呼。
张春花正在边上帮着盯谁要什么,眼睛都快看烂了,深觉这是一个并不那么容易的活计。
“熬粥好啊,明天就能坐下安安稳稳地吃朝食了。”
“是啊,当初还是支个炭盆,在朝前街的梧桐树下摆摊,现在已经可以开店了,真是太厉害了。”
“还是卖得好,这馅饼做的好吃。”
宋眠听着,他们竟然还开始预测她一天能赚多少钱了。
这真是一个危险的话题。
“你这一天能赚十两银子吗?”
“五两吧,十两也太多了。”
“我感觉有八两。”
宋眠:……
猜的很好,下次不要猜了。
“我一天要是有八两十两的,那我做梦都能笑醒,这是馅饼,都是白面和肉,成本高着呢,要是一天能卖十两银子,那我得坐这里不吃不喝包上十二个时辰也卖不到,那我的一天得四十八个时辰。”
众人一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是这么个道理,看着卖得火,实则一个馅饼就赚你不到一文钱,这里头还有起早贪黑的人工呢。”
“是啊,做生意有赚头的从来不是这小本生意。”
“我也是做生意的,别人觉得我家有金山,只有我自己知道,只是宽裕些罢了。”
众人聊着天,宋眠就认真听着。
她确实赚钱,因为回头客很多,食客的粘性大,她还是比较赚钱的。
也有可能她的思维比较小富即安。
很容易就满足了。
宋眠想着,唇角就露出一丝微笑。
小富即安也挺好的。
她想着,今天要是够本,她就没白忙活,谁知道,下面好些碎银子。
人群散去,只剩下店里的垃圾,几人累的厉害,已经没精力再打扫卫生,索性又请了闲汉过来打扫卫生。
等彻底忙完,才有空把钱匣子打开数钱。
一说到要数钱,宋眠灌了一口灵泉水,瞬间也不累了,很有精神的开始数钱。
她先拿出麻绳先把铜板穿起来,才穿一半,就露出下面的许多碎银子,有大有小。
“这?”她有些好奇地拿在手里掂了掂,分量并不轻。
“还真有人打赏啊?”
谢逐玉也惊了,很少有人愿意打赏,毕竟有点钱,还能买点别的东西,很少有人愿意无缘无故给别人,看来是真的很喜欢她的馅饼了。
不过他也很喜欢,以他来说,就算是陌生人,也会给打赏的。
但是小镇上,大家的富裕程度都不是很高,却还是愿意,可见心里很重视。
“这是件好事,大家喜爱你的时候,会对你无限包容,但是很快,又会有很多蜂拥而至的批评,你都要接住了才行。”
谢逐玉沉声道。
这向来就是双面镜,没有那么简单就能度过。
宋眠自然知道,她笑着道:“我向来把自己放得很低,就是一卖馅饼的,不会有过多妄想,这样就没事啦。”
“至于批评,银子这样好的东西,都有人要居高临下的骂一句阿堵物,我又算什么,敢说自己人人喜欢?”
宋眠两手一摊,笑嘻嘻道。
她是真看得开,知道自己不可能会被所有人喜欢。
谢逐玉看了她一眼,这才笑着点头。
“你能这样想就是极好的。”获取别人喜爱,本身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儿。
宋眠肯定点头。
她的馅饼也在越做越好,她没有任何敷衍之处,如果还有人来挑刺,那听听就得了,过耳不过脑,别难为自己。
今天的辛苦果然没有白费,大家都极喜欢。
“回家咯,今天是个好日子哇。”宋眠瞧着几人累得不想说话,她直接把银钱分成几份,笑眯眯道:“每人一份,随便花!”
谢逐玉推辞:“没事,我不用,我自己有钱。”
“这是奖金,奖励你奋斗了一天的辛苦,和那些钱不一样。”宋眠笑眯眯道。
这样大家都高兴。
谢逐玉不拿,其他人也不好拿,他只得把自己那份收起,心里就更高兴了。
“那这个要花出去才高兴。”
宋眠想了想,给她爹和她弟买了唐巾,先前买的已经旧了,没有现在的漂亮了。
又买了好些点心,带回家给宋池吃,这样大家都有小礼物,一并高兴。
谢逐玉在杂货铺纠结半晌,满脸别扭,却也给他爹买了唐巾,他冷哼:“他都没有给我买过东西,我反而要给他买东西。”
倒反天罡!
宋眠看他选的认真,没人心拆穿他。
大约人的心里,越缺什么,反而越会盼着什么。
她瞧着谢逐玉就有这么点味道。
恨不得,近不得,怎么都别扭的样子。
她没说什么,只是又给高秀挑了云片糕,她喜欢吃这个。
陆晋书大约是知道她对绢花无意,见她闲暇时在看书,就去书店挑了家里没有的书来买。
俊生更加简单直接,他直接买了好些吃食。
从街头吃到街尾,还知道给宋眠分一半,极为贴心。
他们买完了,去找谢律之,他已经卖完鸡蛋糕了,正在收拾店铺,见他们来,就笑了。
“卖完了?怎么样?”
宋眠冲他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那就好。”谢律之看了一眼自家儿子,才回。
谢逐玉别别扭扭地递出自己新买的唐巾,抿了抿嘴,像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只说了句:“喏,给你的。”
谢律之爽朗一笑,当即就接过唐巾,换下帽子,笑着道:“不错,甚合我意!”
他毫不犹豫地表示肯定。
拍拍谢逐玉的肩膀,笑着道:“我家逐玉长成男子汉了!”
寒风吹过,几人身上都沾染了油烟的味道。
此刻,却带着人间的烟火气。
宋眠弯唇一笑,大声道:“回家回家!”
她知道谢律之有事要忙,就带着几人先回家了。
第44章 第44章“还是要多多挣钱。”宋……
“还是要多多挣钱。”宋眠拍拍推车上的大包礼物,笑眯眯道。
陆晋书十分赞同的点头。
他先前进京寻亲,身上一文钱都没有时,那种困苦和艰难,真的很难忘记。
所以为了挣钱,再累他都甘之如饴。
“现在能挣钱了,房子也建好了,我们多存点钱,以备不时之需。”陆晋书认真道。
宋眠肯定点头。
“该攒钱就攒钱,没钱花了就找我,我那什么都不多,唯独钱多。”
谢逐玉懒洋洋道。
宋眠抿唇笑了,话是这么说,但哪里能让别人接济,实在说不出口。
再说,端多大的碗就吃多大的饭,何必去看别人的碗。
等两人到家后,宋眠把点心拿出来,递给宋池,又把唐巾给宋濯、宋赴雪和宋枕戈。
到底是做夫子的人,要注重衣冠才行。
宋赴雪很高兴,当即就把唐巾换上了,乐滋滋道:“还是我姑娘买的好。”
他很喜欢。
宋眠见他喜欢,就跟着笑:“是我爹长得好。”
年过而立的男人,外形和心智都是极成熟的,各方面都很优秀。
宋赴雪摸摸自己的脸。
“当年你爷爷,那才是冠绝京城,谁人不说他相貌惊人。”
“他当年状元游街时,硬是把朱雀大街给堵了,到处都是人,就为了看他一眼。”
“后来当官了,别人说,光是看着他那张脸,拒绝的话就很难说出口。”
宋眠:?
她爷爷当年还有这样的风流韵事。
宋眠一直以为是野史来着,没想到是真的。
“这么倾国倾城,怎么没有遗传给我啊?”宋眠其实也很好看了,但没有宋准那传说中的美貌。
传说中的美貌,她真的很想见见他年少时期,到底有多么的惊才绝艳。
她都能想象到了。
有着惊人美貌的少年,才华横溢,又有治国良策。
好事都叫他摊上了。
“你长得就很像你祖父。”宋赴雪仔细端详着她,半晌才道。
宋眠幽幽道:“就像是看景和实景的区别吗?”
她走在路上,没有出现过万人空巷,但确实会被别人盯着看。
这相貌跟她前世相差不差。
宋眠有时候恍惚间,都觉得自己就是原主。
“眉眼间很是相像,但不太一样。”
宋赴雪仔细端详过,才认真道。
宋眠:哦、
好爹你快别说了,谁不想要祖宗的超绝基因。
聊了会儿天,宋赴雪瞧着沙漏的时间到了,又敲响罄钟,回私塾教课去了。
宋眠目送她离开,就坐在门口的柿子树下晒太阳。
她刚一坐下,孙二丫就慢悠悠地走过来了。
“眠眠,上回的事儿谢谢你了。”她连连道谢。
要不是那招装晕,她真的不知道怎么面对他娘,说不得、骂不得。
“没事啊。”宋眠温柔地笑了笑,看向她,温和道:“你也不容易。”
时下女子生存艰难,就连泼辣爽利的孙二丫,也难免陷入亲情旋涡。
“她只对旁人说我奸懒馋滑,不肯帮衬兄弟,并不与旁人说,她要十两银子。”她有些茫然地望过来:“眠眠,她不是我的娘亲吗?为什么爱弟弟胜于我?”
亲情中,素来难以安慰。
你想要的永远得不到。
她不爱你就是不爱你。
宋眠前世……在福利院长大,最渴求的是亲情,最不敢渴求的也是亲情。
她在这方面,有些匮乏。
“有啥吃啥吧。”宋眠两手一摊,看着天上飞过的一行大雁,懒洋洋道:“面前有肉就吃肉,有馒头就啃馒头,吃肉的时候别去想馒头,啃馒头的时候,别去想肉,日子就会好过很多。”
孙二丫仔细品了品,肯定点头:“你说的有道理。”
她先前确实有些放不开。
承认父母不爱自己,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儿。
“我现在会难受,等再失望一点,可能就不会难受了。”孙二丫笑着道。
宋眠点头。
谁在开始的时候,都是满怀期待,当失望攒够了,心也就凉了。
少年心气,确实不可再生。
“没事,对自己好点,以后才不遗憾。”宋眠笑着道。
她就对自己很好。
当然也对家人很好,宋眠觉得自己本身就是很好的人,她之前也曾想过,要不要杀伐果断一点,但她就是接受别人好意长大的,很难克服不释放善意。
那就做自己好了。
自己舒服才是最重要的。
孙二丫学着宋眠的动作躺在躺椅上,也跟着望向天空,看着宽阔的景色,心态也跟着轻松许多。
“爱我者,我也爱,不爱我者,弃了!”宋眠笑眯眯道。
简单的话语,她用了很久才走出来。
孙二丫闭着眼睛嗯了一声,她现在被胎动折腾的有些累,整日里昏昏欲睡。
“怀孕是什么感觉?”宋眠好奇问。
“你来月事时,会不会腰腿酸软?”孙二丫问了一句,又道:“就像是你来月事很难受的时候,还加上高热的无力。”
宋眠:“那很难受了。”
她有灵泉水在,前世来月事并不难受,这辈子还没来呢。
但是光是想想高热,就知道有多难受了。
“那你辛苦了。”她满眼怜惜。
孙二丫瞧见她的眼神,心底就是一酸,红着眼眶道:“你是第一个说我辛苦的人,他们只当我是孩子她娘。”
连自己都不是。
一切都要为了孩子努力奋斗。
宋眠听着,温和道:“别人的嘴,让别人去说,你自己知道就行了。”
孙二丫轻轻嗯了一声。
她如释重负道:“‘和你聊天,总是很舒服。”
眠眠从来都是把她放在第一位,不会去勉强他,她很喜欢。
“眠眠,有你真好。”孙二丫眸中满是感激,她想了想,认真道:“你能给我起个名字吗?我不想叫二丫了。”
她很有学问,和他们不一样。
“想改名字?”宋眠想想给小牛犊起名字遭到全家反对,有些心虚,却还是道:“我从诗经里给你想一个,你喜欢就用,不喜欢就算了,别勉强自己,我起名水平有些一般。”
这样一想,她就在脑海中开始翻诗经。
“春阳如何?虽然不够雅致,但春日阳光,光是想想就让人觉得未来一片光辉灿烂,再者诗经中有言,春日载阳,别人问了,你就说诗经里起的。”宋眠笑着道。
“春阳。”孙二丫眉眼晶亮:“孙春阳。”
她笑弯了眼睛。
宋眠看着她高兴,也跟着笑起来。
孙春阳高高兴兴地回家去了,刚一踏进门,就大声嚷嚷:“我让眠眠给我起了新名字,叫孙春阳,以后不要叫我二丫,都叫我春阳,有时间的话,户籍也改改。”
她烦透那个敷衍的二丫了。
赵菊芳:……
“眠眠待你是真好啊。”她看见就觉得羡慕了。
不过她是同龄人,确实不一样了。
“那是。”孙春阳笑嘻嘻道:“所以说我运道好啊,能嫁进我们这么有福气的家,还有眠眠这样好的邻居,可能我前世是什么十世善人呢。”
赵菊芳点了点她的脑门,笑着道:“你呀,嘴贫。”
她一句话夸了两家人,属实厉害。
宋眠没看见孙春阳高兴的样子,但也知道,她定然是欢喜的。
她到家后,就见宋赴雪已经下课了,正在喝茶润喉,神色懒洋洋的,看起来心情不错。
“今天课教得挺好?”她笑着问。
宋赴雪点头,温和道:“我先前多有苛责,后来想想,都是稚童,是该和缓些,再看他们就觉得可爱了。”
宋眠哈哈一笑。
“那确实如此了。”孩子的成长本来就比较缓慢。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一时间倒也惬意。
*
生活慢慢稳定下来,宋赴雪、宋枕戈、宋濯三人负责教书,而宋池还在读书,余下的人,都在忙着赚钱,只有高秀一人闲暇,她精力短,在村里忙着玩,倒也还好。
宋眠的小店铺还好,由谢律之开着卖鸡蛋糕。
她的大店铺,一到早上,蜂拥的都是人群,大家挤挤挨挨,有人占座,有人排队,忙得不行。
基础打荷就比较忙了,宋眠有些担心累到家人,索性想着请个人过来当帮工。
想来想去,熟人里头,除了赵婶子一家,就是里正家了,索性去问问。
宋志文推荐了他弟妹,姓王,据说办事麻利,性格爽朗,喊过来以后,宋眠一见就定下了。
“你负责早上煮粥时,帮忙洗米煮粥,再者还要帮着包馅饼等,店里眼见的活,大家都在忙时,你要跟着做。”
“我们寅时就要起床去镇上,你看你能不能接受?”
“一般忙到晌午就能收工了,你回来自行歇息就是。”
宋眠一一介绍的很清楚。
听她这么说,王婶子立马道:“我做事你放心,村里都知道我浑身都是力气。”
宋眠闻言笑了:“这确实累,所以比镇上寻常力工我们还多出五文钱,每天二十文,一个月就是六百文。”
她想了想,又补充:“上一天,休一天,我再另请别人来。”
王婶子顿时瞪圆了眼睛:“我可以不休息的,我一个人就行,天大的事儿也没挣钱要紧啊。”
宋眠黑线,认真道:“我店里很忙,这给的钱多,就是太忙,你要做好吃苦的准备,再者太累伤身体,你做两月干不动了,到时候岂不是一点赚钱机会都没有了。”
王婶子一想说的有道理,只得妥协了。
“那成,都听你的安排。”
宋眠笑了,又安抚道:“你也别怕,这眼瞧着入冬了,估摸着也就忙一个月了。”
王婶子反而有些失落:“我不怕忙,我就怕不忙。”
忙了有钱挣,多好的事儿。
第45章 第45章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宋眠又找赵奶奶,让她帮着介绍一个能干的帮工,把条件说清楚,两人一人替一天,这样不至于太累,反而效率不高。
原以为多了个人,这总算能歇歇,但实际上并没有轻松多少,要忙的事情还是很多。
店里的生意实在太好了。
她做的馅饼好吃,煮的粥也极好喝。
这附近的居民,都懒得自己做饭,直接来宋记馅饼店,喝碗粥,吃个馅饼或者粉丝盒子,这日子就美滋滋。
宋眠尝到了请人的滋味,索性让王婶子和宋小姑一起上工,再另请两个,这样文兰就不用早起帮着剁肉馅儿了。
而且这样以来,她就不用卖单一的馅饼,以前的馅饼就分辣和不辣,现在多了藕丁肉沫、芹菜肉沫、冬笋肉沫、萝卜肉沫等,看自己口味喜欢吃什么。
“哇,我喜欢吃芹菜肉沫,芹菜有种特殊的香味。”
“我倒是喜欢冬笋的!好吃!”
“我喜欢藕丁!”
“没人喜欢萝卜?”
“有!”
要说馅饼种类多了,最高兴的就是张春花,她乐呵呵道:“先前我就想说,该换换了,总是吃一个口味会腻,但是每次都忍不住还来吃。”
可恶,怎么有人做饭那样好吃啊。
简直让人欲罢不能。
宋眠抿着唇笑:“你们喜欢吃就好。”
“不过你这店大了,你更忙了,都不像以前,守着一个鏊子,还能跟我们聊聊天。”张春花唏嘘一叹。
宋眠望过来,笑眯眯道:“新店刚开业,都还没有走上正轨,当然会忙,再过些时日,就好了。”
张春花幽幽道:“不会好,只会不见。”
再过些时日,就要下雪,她就不来开店了。
宋眠望天。
没有办法回答。
只得嘿嘿一笑,就算了。
张春花一想,就觉得生无可恋。
简直太苦了。
宋眠笑着道:“来年开春,我就又来了。”
店里加了人手,客流量大,也能安置好,宋眠每天赚钱如流水,这种感觉特别的踏实。
“我就喜欢钱,有钱赚我心里就满足。”
喜欢存钱罐一点点满起来的感觉,特别舒服。
宋赴雪无奈,这孩子从小就喜欢银子,在宋家出事前,就数她藏银子藏的欢。
“我以前觉得银子可有可无,后来发现柴火都要银子买的时候,就知道银子远比我想象中重要,甚至我手中拿着的书本、纸笔,都是银子买来的。”宋赴雪神色温柔:“你喜欢银子不打紧,但是不能为银子所累,若是因此丢失品行,那才是得不偿失。”
他说得恳切。
宋眠也就应得认真。
“嗯,我知道你说的意思,也不会被银子所带累。”
宋赴雪轻嗯一声,笑着道:“你向来懂事,我信你。”
她真的是很好的姑娘。
宋眠心中慰贴,也跟着笑起来,温柔道:“我的理想,其实就是大家和和美美的在一起吃饱穿暖。”
所以才会在店铺越做越大的时候,及时放手请人,而不是自己一把就抓了。
她需要自己的空闲时间。
不能一直把时间耗在赚钱上。
宋赴雪哈哈笑着点头:“这理想确实挺好的。”
*
隔日,宋眠去店里的时候,就见赵博生在门口守着,见了她,幽幽道:“你现在越发忙了,见你一面都好难。”
他要读书,现在头悬梁锥刺股,没什么时间。
“现在夫子待我们愈发严厉了,整日里要做到最好才成,但凡错一个字,就要抄十遍,还要打手心。”
赵博生伸出自己那红肿的手,可怜兮兮道:“手被打成这样,写字还要漂亮。”
“太惨了。”宋眠满脸怜惜。
确实很惨了。
手都被打肿了,却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听夫子的,要不然就是更重的惩罚。
简直听者伤心,闻者流泪。
赵博生叹气:“听说你在这个店做了许多好吃的,我特意过来尝尝。”
身体已经受罪了,嘴巴总得幸福点。
盼着美食能够疗愈他内心所有的不快乐。
“那今天我请你,想吃什么随便拿。”可怜她的好兄弟了。
赵博生还未应话,黄观先笑眯眯道:“你兄弟可怜,我也可怜,不若也请我一顿可好?”
宋眠挑眉:“成,你今天的也请。”
黄观见她应的干脆,反而不好意思了。
“你做生意的,哪里能让你吃亏?你放心,该给银钱的。”他不会少一点。
因为不好意思,反而多放了些。
赵博生也是。
“你有请我吃饭这个心意就好了,你这小本生意不容易,就不要再为难自己了。”
他家的钱,比他的学识厉害多了。他毫不犹豫地往钱匣子里放铜板。
宋眠哎了一声,两个少年已经一抹嘴,抓着书包走远了。
“哎,别跑那么快。”
赵博生挥挥手:“走咯。”
宋眠望着他的笑容沐浴在阳光下,灿烂又炽热。
恍惚间,有点想起前世的一句话,少年真是早上七八点钟的太阳。
真好啊。
她唇角微弯。
一旁的陆晋书见她盯着赵博生的背影看,走过来笑了笑,温和道:“眠眠,喝点水。”
宋眠的思绪被打断,瞬间忘了方才,就接过水杯喝水。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替你。”陆晋书温和道。
他现在烙馅饼和煎粉丝盒子已经很熟练了。
宋眠确实累了,她就立在一旁看着火候,听食客们跟她聊天,都是一个镇上的人,她又属于固定NPC,认识她的人特别多,有时候走在街上,也会有人跟她搭话聊天。
好在她整天喝灵泉水,记性比较好,才能很好的搭话。
“宋公子,你跟赵公子说话的时候,真是咬文嚼字的,听着就很不一般。”
“就是,那用词真是很厉害了。”
“跟我们说话的时候,咋都是大白嗓啊。”
“就是就是,我们也想听文绉绉的说话。”
宋眠一听,还有这么无理的要求,她笑了笑,学着戏文中书生的样子,双手作揖,缓缓躬身,瞧着面前的张春花,拿捏着腔调道:“张姑娘,小生这厢有礼了。”
她学完,给自己腻得浑身一机灵。
张春花:……
“你好好的,别发癫。”
宋眠望天,真给你文绉绉的,你又不高兴。
可恶。
宋眠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柔声道:“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干啥说话文绉绉的,我感觉还是乡音听着更亲切些。”
她觉得都行。
主要现代时,说话就是这样大白话。
不会说故意说一些很拗口难懂的词汇。
“你说的也是,我听见那些文雅的词,就觉得局促。”张春花想想就忍不住打冷战的程度。
宋眠笑了笑,没说什么。
周围的食客倒是很有同感,听见她这么说,就不住点头。
赵博生不知道自己走后,还有这样多的讨论,他只知道,好兄弟给他打包的馅饼,刚到私塾就被抢光了。
“这是我的点心。”他崩溃了。
黄观把自己的馅饼保管的很是妥帖,压在书下,一点痕迹都没露,反而藏住了。
见同窗吃得高兴,他便觉得心有余悸。
差点,他的也保不住了。
那就太惨了。
赵博生给他一个眼神,他立马会意,递过来纸条:“分你一半。”
见他这么说,他这才满意点头。
*
宋眠收工了。
请了短工后,像是打扫卫生这样的活计,就不用她来做了,倒也清闲。
因为给的工价比较高,王婶子和宋小姑干活都比较卖力,生怕被裁。
宋眠并不苛责,只要把本职工作做好,她还会特意留馅饼,让他们拿回去给家人吃。
总得有点小福利。
再有现代那些,毛巾、脸盆、牙粉、水果之类的发一发,王婶子和宋小姑就高兴坏了。
她俩更是赛着干活。
宋眠也在考察着,见两人确实干活踏实,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也放心了些。
“天气越发冷了。”
在店铺里,有热气熏着,还不觉得冷。
一出店铺的大门,就能感觉到刺骨的寒风,扑在脸上有些割脸,很疼。
陆晋书看着她鼻头瞬间被风吹红了,顿时有些心疼,低声道:“这么冷,明日你别来了,有我照看着,也没事。”
他解下围脖,圈在宋眠的脖颈间,给她整理好,这才满意。
宋眠围着围脖,羊绒做的,很暖。
“看来明天我也要带围脖过来了。”
但凡偷懒,都要受罪,以后可不能了。
“嗯。”陆晋书轻声道:“我帮你带,没事。”
先前也是她不肯,说这才九月的天,冷什么冷,不肯戴围脖。
现在自己知道冷了,也不必人劝了,确实是极好的事。
“走咯,回家。”宋眠笑眯眯道。
她很喜欢宋家村,一想到要回家,就觉得心情愉悦。
王婶子和宋小姑也跟着笑,乐呵呵道:“没想到,能回家这么令人高兴。”
她这一天很累,但当时就给了她二十文,她就觉得,什么累不累的,她还能再干活,不能叫掌柜觉得这个钱出亏了。
两拨人分开走的,王婶子他们觉得跟掌柜一起走不自在,就和宋小姑单走了。
宋眠叮嘱他们注意安全,就和陆晋书他们回家去了。
她以前也不喜欢和领导同行,总觉得上班看见领导就很苦了,下班还要看着领导,那简直不想活了。
路上已经能看到青青麦苗了。
约莫有一扎长,有些黄,有些弱,到底缺水干旱,就算一直在浇水,也长不好。
宋眠看着就心疼。
老百姓就靠这庄稼生活,如果长势不好,按着往年的惯例,交了赋税以后,可就没多少余粮吃了。
“赶紧下雪吧,冷是冷了点,好歹能长麦子。”
第46章 第46章她双手合十祈祷。……
她双手合十祈祷。
俊生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见她双手合十,也跟着双手合十:“快快下雪,眠眠喜欢雪。”
宋眠:……
“我没有那么喜欢!我就喜欢看雪!但是我怕冷。”
对于穷人来说,冬天真的不太体面,而且很冷,她买的衣裳但凡质量没那么好,就会受冻。
宋眠一想就觉得难过。
但雪景实在太过美貌,她又忍不住喜欢。
俊生顿时有些懵:“那还要下雪吗?”
“为了庄稼好,下雪吧。”宋眠道。
两人一路聊着天,等到家后,宋眠先回屋洗漱,换掉身上的衣裳,拿着纸笔开始画图。
这是她今天刚兴起的想法。
想着做一个统一样式的围裙,上面再用粗针绣上宋记馅饼几个字,增添点印象。
一想大家不识字,又觉得心梗,确实不如图案方便。
想了想,想把围裙的样式拿到成衣行去做,又画了简笔小馅饼,让他们用粗针来绣,不必太过细致。
“这围裙要做二十套,要多少银子?”宋眠问。
围裙省布料,她又要粗棉,下来不过三百个大钱,贵的是那几个简笔小馅饼和字,下来得一百文。
“你这围裙很有意思。”掌柜的见了就夸:“别人一瞧,就知道你们是一家店的。”
宋眠笑嘻嘻道:“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成衣行掌柜瞧着她,忍不住道:“宋记馅饼?是不是那家排队很长的卖馅饼的店?”
宋眠眼前一亮:“你也知道啊?”
掌柜点头。
他确实知道,并且很爱吃。
“我每次都让店小二去给我抢,去晚了还抢不到,原来是你家的店铺。”掌柜的一拍大腿,愤恨道:“我那时候就天天念叨,你家啥时候做大店铺,好在最近开窍了,知道扩店了,我们才能美美吃上一回。”
就算店小二去晚了,也有的吃。
“你家这太好吃了,也不知道咋做的。”掌柜感叹一声,笑眯眯道:“那给你抹个零吧。”
宋眠顿时满脸惊喜:“掌柜的,该你发财。”
虽然不多,但是一份心意。
掌柜笑呵呵道:“你好好做生意就是,可别跑路了。”
他现在已经习惯吃她家的馅饼了,哪天早上要是没吃,就跟没吃饭一样,整个人都不得劲。
宋眠连忙应下:“不跑不跑,我家就在庆和镇的宋家村,我能往哪跑?”
不过马上要乱世了,有谢逐玉、谢律之、俊生在,武力值是够了。
他们一家子也在跟着习武,虽然不能成为绝顶高手,但是抵挡病弱的流民就够了。
“大约几天好啊?”
“是五天后来拿就是。”
“成,那掌柜的你忙。”
宋眠交代过,留下定金后,这才转身离开,想着又了却一桩心事。
这小冰河时期真是耽误事儿,要不然她还能再多卖上一个月,那都是钱。
掌柜和他摆摆手。
宋眠这才回家去了,
说是五天,第五天的时候,果然就做好了,她去拿了,这能在镇上长久开成衣行,都是有水平在的。
这做工很扎实,还用熨斗烫得很平。
虽然说是让用粗针绣图案,但对方并没有敷衍,边角处理得很好。
反正这钱花的她很满意。
“谢谢掌柜的,你费心了。”宋眠笑着夸赞。
“你喜欢就好,到时候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在我这做的,每做一个,我给你提成两文,如何?”掌柜心里也有小算盘,感觉这个特别适合很多店铺的样子。
宋眠闻言笑了笑:“成啊,看缘分了。”
她觉得讲究的人都会喜欢。
宋眠拿着围裙回去,给大家都换上,笑着道:“每人两套,这个每天回家都要洗得干干净净,不能有污渍,咱做吃饭的东西,不能叫人家看了心生膈应。”
她看向王婶子和宋小姑,两人连连点头,有了围裙,还省得他们再花钱买。
宋眠这才放心下来。
做吃食,最重要的就是干净卫生。
回家后陆晋书就拿着围裙先去洗了,这样明天一早就能用了。
“你先去读书,这些事,不用你做。”宋眠道。
说着,她先洗漱做饭,这才抓紧时间办招王奶奶过来当厨娘的事儿,她下午就提着礼物过去了。
“王奶奶,实在是家里忙不开,特意过来问问你可有空,去我家帮忙做饭,就一日三餐,灶房归你管,其余的你一概不用理,每个月是五百文钱。”
“你这比较轻省,做饭点,你要一直在的,若是身体不舒坦,也可以告价。”
宋眠想了想,感觉没什么问题了。
王奶奶反而有些意外:“一个月五百文钱?这样高?”
她连忙应下。
在镇上做厨娘也就这个价了,这离家近,差事轻省,还能有这么多钱,简直打着灯笼都难找。
宋眠抿着唇笑:“那感情好,你能应下,也是帮了我家的大忙了。”
人员实在转不开。
王奶奶笑眯眯道:“你就放心吧,我虽然应了奶奶,但胳膊腿都利索,保管能给你做好,等着吃好喝好吧。”
宋眠也跟着笑:“你看什么时候方便上工啊?到时候再按手印。”
王奶奶回:“近来也无事,明日就可。”
家里其实还有一摊子事,但是在赚钱面前,都不算什么事儿,有人会给她摆弄明白了。
不用她再操心。
“嗯,那就明日。”宋眠摆摆手,笑着道:“我们寅时就走,倒不必管我们的饭,辰时前做好,给家里人吃就够了。”
不知从何时起,在秋风萧瑟之下,道路两旁的落叶都落完了。
枝头偶见挂着几片枯黄的树叶。
宋眠跟王奶奶商量好细节后,就回家去了。
走在路上,她抬头一看,瞧见了这枯枝,顿时心尖一颤。
刚穿越过来时,还是盛夏,树木一片青绿,到处都是郁郁葱葱,而如今,竟然只剩枯枝。
她神色一片恍惚。
没想到,竟然已经过这么久了。
宋眠笑了笑,等回家后,就跟文兰说,已经和王奶奶约好了,到时候做饭就由她来。
“我们家务的话,再请个短工帮着打扫,这样你就不用管这些了。”
宋眠笑着道。
刚开始家里人少,又是小茅屋,家务并不多。
现在院落大了,人也多,这洗衣服和扫地都能把人给累毁了,实在得不偿失。
文兰闻言,神色微怔,片刻后才唇角微弯:“这样一来也好。”
能赚钱以后,家务这些活,确实过于辛苦了。
她愿意心疼她,实在是个好姑娘。
既然说定了,这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她心里也松了口气。
宋眠在心里盘算,家里有厨娘、短工,家务和做饭都解决了,剩下的事情就不多。
而店里也请了短工,压力骤减。
宋眠笑着想,人在能够缓口气的时候,果然都会选择躺着。
宋赴雪路过听见,也跟着点头,他也能跟着松口气。
他在宋家出事前,没有接触过任何家务,但宋家出事后,来到小茅屋,他就得事事亲手去做,学会了洗亵裤和鞋袜。
其中也是一把辛酸泪。
还不可为外人言。
宋眠懒洋洋地坐在躺椅上,慢悠悠地晃着,小牛犊凑过来,把自己的脑袋凑到她面前。
“怎么了?”她摸了摸。
往常小牛犊要安慰时,摸一摸就好了,但今天,小牛犊一直把脑袋往她面前伸。
她又摸了摸。
“咋了额?”她问。
糖豆不语,只一味地晃脑袋。
宋眠有些烦了,把它的脑袋拨过去,不高兴道:“聪明孩子就是调皮啊。”
糖豆又给她凑脑袋看。
宋眠:……
“干啥?”她都要有火气了。
然而宋池凑过来,看着小牛犊的脑袋,认真观察片刻,才认真道:“它是不是要长牛角了。”
宋眠:?
她凑过来仔细看,摩挲着微微凸起的部位,满脸惊奇:“真的长小犄角了。”
才刚长,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也就宋池的观察力比较厉害,才能看出来。
宋眠摸了摸小凸起,安抚地拍拍小牛脑袋,笑着问:“是不是痒啊?”
还知道给家长看了,是个聪明小牛。
宋池抱着糖豆的脑袋,蹭了蹭,乖乖道:“那它会不会难受啊?”
糖豆哞哞叫了两声,当然会难受了。
宋眠也跟着摸了摸,安抚道:“没事没事,问题不大哦。”
她帮着小牛犊按摩一下,让它舒服些。
“有没有舒服点?”她问。
“哞。”小牛犊用脑袋蹭蹭她,没那么难受,就自己玩去了。
宋眠好奇地回眸问高秀:“小牛两三个月就长角了?”她表示涨知识了!
高秀对这些也不大了解,闻言只是点点头。
“应该吧。”
两人闲闲地说着话,就见陆晋书端着水杯过来,说是给她泡的菊花茶。
“我放了些冰糖,你尝尝看。”
“嗯。”
宋眠接过,甜度控制的正好,都是她喜欢的。
陆晋书见她喜欢,就翘了翘唇角,眉眼间溢出几分愉悦,才去忙自己的事。
*
顺德帝近来安分不少。
他找到了心仪的美人,每天和爱妃喝酒听曲,很是安分一段时日。
但世事无常,那美人被深宫迫害,没几日便香消玉殒了。
顺德帝刚安分下来,瞬间又崩溃了,在全国范围内,寻找和美人相似的容颜。
他一句掘地三尺也要找出来,便要户部拿出许多钱粮来,跟流水一样撒出去。
甚至就连宋家村也被通知了。
宋赴雪皱着眉头,看着宋眠精致的脸颊,心中有些庆幸,幸好他家是罪臣,反倒不在招募美人的范围内。
要不然以她的年岁和容貌,还真是有点悬。
第47章 第47章“所以旁人才说祸兮福所……
“所以旁人才说祸兮福所倚,先前难受的地方,现在竟然成了令人庆幸的地方了。”宋赴雪满脸感叹。
宋眠则心情有些复杂。
原来历史上真有广招美人。
在史书上短短的一句话,在现实生活中,却是人仰马翻。
并且耗费钱财无数,光宋家村,被点了名来相看的人家,都要给三两银子的福钱。
经过层层贪墨,到百姓手里还有三两,可见初始肯定很高。
宋眠沉默了。
宋赴雪气的在书房对着父亲的手稿看了许久,枯坐一夜,死活想不明白,都是他爹教出来的学生,为什么有些人堪称国之栋梁,有些人却祸国殃民。
他真的不明白。
隔日,他出来时,就见宋眠正在收拾着要出门。
“你要去镇上了?”宋赴雪问。
宋眠点头,笑着道:“是,爹你有啥什么要带的吗?”
宋赴雪点头,说没有。
他心里闷闷的难受,一夜未眠,头也昏昏沉沉的,他看向谢律之,露出一抹苦笑,将手中的小印鉴递了出去。
“你拿着吧。”宋赴雪薄唇紧抿。
已经到这种程度,他已经没什么可说的了。
谢律之握着小印,缓缓躬身:“我替黎民百姓,谢谢你。”
宋赴雪摆摆手。
他不想说什么,一直以来忠君爱国的思想,和所作所为相悖,他心里更是翻腾的厉害。
再加上没有睡好,整个人状态不佳。
谢律之看出他难受,只低声道:“我们要的是海晏河清。”
宋赴雪叹气。
见两人眉眼官司,宋眠知道他们要做什么,却当没看见,不管宋家人是否掺和进这些事,宋家人注定朝不保夕。
周齐不会放任宋赴雪和宋枕戈还好好活着。
会在想起来时,就给予致命一击。
宋赴雪想明白了。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家姑娘那样好,凭什么像是宋府冤屈而死的老弱妇孺一样。
大家提都不敢提这些,只当平常日子过,可午夜梦回时,当真恨得咬牙切齿。
宋赴雪心里定了定。
看着谢律之跟着宋眠他们出门去了。
*
晨霜愈发严重了。
草木上一层雪白的霜。
宋眠把自己捂得更严实了些,笑着道:“突然有些盼下雪了。”
那种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美景,定然极漂亮。
再者她也能休息休息了。
累了。
宋眠到馅饼店后,就听见门口有生客在问:“这家店好吃吗?怎么这么多人在排队?”
“这家店很一般,就是普通的馅饼,非常一般。”她连忙回。
熟客正想反驳,这家店明明很好奇,是谁在大放厥词说不好吃!
一看是掌柜自己说的,顿时有些懵。
她结结巴巴地跟着说:“对,一般。”
生客狐疑地看着拥挤的人群,有些不信任地又多看了看,最终还是摇头走了。
熟客有些疑惑地问:“怎么说一般呢?”
宋眠笑眯眯道:“因为现在食客太多了,再多会对店铺造成负担,不能提供更好的食物和服务。”
熟客:……
于是——
当又有生客过来问,这家店铺的馅饼滋味如何时,大家一边香喷喷地吃着馅饼,喝着香浓美味的粥,一边说‘一般,很一般。’
刚开始陆晋书听了还有些生气,他觉得这有点辜负了眠眠的辛苦,明明吃的时候那么开心,为什么还要诋毁。
当听说是宋眠说的以后,他瞬间就明白是怎么回事。
“确实一般。”他表示肯定点头。
眠眠说什么都对。
在这种攻势下,确实劝退一些生客。
但也有人比较犟种,就算说一般,也要亲自过来尝尝,到底怎么个一般法。
然后就入坑了。
当别人问的时候,他们也学会熟客的说法:“一般,很一般。”
能够少个竞争对手抢饭吃,当然是极好的。
宋眠以为,一般攻势会让店铺里的人变得少一些,但没想到的是,竟然越来越多了。
很多人见人们嘴里说着一般,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店里走,难免就想进来体验一下。
也有老实人一本正经地科普,这家店极其好吃。
一般和极其好吃的言论盛行,在这种情况下,反而更加趋向于进店尝尝咸淡。
人更多了。
宋眠小半晌就卖完了准备的馅儿,站在空空如也的大厅,还有些茫然。
可恶,这策略竟然没用。
她选择躺平,不管了。
灵机一动想了招数,结果人更多了。
宋眠数钱都数累了,身体的疲惫和数钱的兴奋同时出现,那种滋味真的是棒极了。
“晋书,你来数。”宋眠把串钱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陆晋书了。
到时候她就数钱串就好了。
店里趋向于正轨,每日有固定的营业额。
陆晋书串起来的钱串和宋眠猜测的相差不大。
“开了大店,每天的营业额确实翻了五倍。”宋眠算了算,盈利每天有五两银子,一个月就有一百多两,光这一个月,就足够花了,那等大雪封路时,她不来家里也有钱花。
宋眠仔细盘算,发现没什么问题,才算彻底的放心。
“回家咯。”她笑着招呼一声。
俊生看她高兴,也跟着笑,乐呵呵地重复:“回家咯。”
走到朝前街的中段,许多卖小吃的地方,俊生看着小吃有些走不动道,眼巴巴地看着她。
“买。”她大手一挥,直接点头。
还特意多买些,拿回家给宋池和宋濯吃,两个孩子整天读书,都没有什么来街上的机会,就得多惦记着给买好吃的。
“曾祖母喜欢吃云片糕,买一份。”
“濯哥儿喜欢吃石榴,买一点。”
宋眠嘴里念叨着,挨个买了,又按着时令买一些,这样有自己喜欢吃的,也有时令。
她喜欢吃蜜桔,就也买了好多。
橘子这东西,她可以坐在那一口气吃上一兜都不带停的。
宋眠又买了梨和苹果,都放在家里,谁喜欢吃就拿着啃一个。
等都买好了,这才慢慢回家去。
推车上,摆了满满一推车。
到家后她先去看了一眼隔壁谢家盖房子的进度,墙体已经搭建好了,就等着上梁,上完梁,就可以铺瓦,再晾上一段时日,就够了。
他家的房子格局和他家一样,但时程缩短了一半。
可见银子发力,是极管用的。
宋眠打量了几眼,就没多管了。
家里有宋赴雪照应,一切都没有什么问题。
宋眠到家后,刚坐定,就见宋志文乐呵呵地提着一兜水果过来了。
“我听你爹说,你大概是这个时间点回来,我就过来瞧瞧,还真是。”宋志文有些不好意思开口。
他把水果放在桌上,搓了搓手,这才笑着道:“你也知道,我家那不争气的小儿子,再过几日就要成婚了,到时候是要大摆宴席,但是这里头,还想请你帮忙。”
宋眠挑眉,她就烙馅饼比较熟,其他的真不会。
宋志文就是请她去烙馅饼,笑着道:“做成粉丝盒子,和盘子差不多大,到时候一切八牙,摆着好看,你做的又好吃。”
“我知道你一天的赚头比较大,所以是跟你订购,按着原价买,东西都是你备,这样就好。”
他考虑的很清楚了。
宋眠闻言,顿时黑线,她想了想,还是认真道:“买着有些不划算,我那做的好吃,也就是拌馅儿拌的好,到时候你把东西都准备好,我去给你拌馅儿,彼此也不耽搁,你也不用多费钱,多好?”
主要是宋志文帮过她很多,也不好说赚他的钱。
再者她在店里忙一天很累了,不想再给自己添加额外的工作量,帮忙拌馅儿,就简单又轻松,还能送人情出去。
宋志文就是听说她做馅饼很好吃,在镇上特别出名,想要让自己的酒席变得有名气一点。
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道理。
他是吃过她做饭的,知道她的水平。
也知道她真不会做饭,相对来说,比较平平无奇。
宋志文想想她这个法子也成,就连连点头。
“反正那日要央求你帮个忙了。”
都说百姓爱幺儿,他确实比较疼爱幼子,也想给他最好的,这成婚一事上,自然也想尽善尽美。
看宋眠应下,宋志文这才乐呵呵地走了。
她也有些好奇,作为里正家的儿子成婚,和她邻居家有什么不同。
很快就到了那日。
古时成婚,都是黄昏时行礼,行完礼后,直接就送入洞房。
因此,她去店里忙完,回来再帮着拌馅儿就跟上了。
里正的人脉很广,她去了以后,里正家聚集着许多她没有见过的人,隔壁村的里正之类,还有镇上许多人。
场面确实不一样。
而里正的幼子名唤宋林,穿着簇新的湛蓝襕衫,胸前挂着红绸大花,满脸春风得意。
见了宋眠来,学着文人的样子作揖行礼,瞧着还真有几分气质。
“恭喜恭喜,早生贵子,百年好合!”宋眠笑着送上自家的礼物,和主家寒暄几句,就往厨房去了。
她还有事忙呢,并非纯粹来贺礼。
等她进了厨房,就见一大盆剁好的肉馅儿在放着,就等着她放调料了。
宋眠看着厨房内摆着的一堆食材,心里对宋志文的富裕程度,有了一定了解。
不愧是做里正的人,平时看着不显眼,但有事的时候,是真能拿出来钱财。
她只管拌馅儿,并不多言语。
弄好了,跟大厨交代一声,就出来了。
她找到孙二丫,和她坐在一起闲聊。
“这新娘是哪家的?”她好奇问。
“据说是镇上卖醋的姑娘,她家兄长是个秀才呢,家底殷实,长的也好看,是宋林去镇上去他家打醋,被她父母相中的。”
第48章 第48章宋林被疼宠着长大,又读……
宋林被疼宠着长大,又读过书,自有一番别人不一样的风度。
大气温柔,没有抠搜的感觉。
宋眠听了不住点头。
“那这户人家挺会挑的。”宋眠笑着道。
虽然只是里正,那也是吏,和寻常百姓不一样。
宋眠笑了笑,和孙春阳挨着,听她说胎动时,会被孩子踢。
“孩子很可爱。”宋眠看着一个妇人怀里抱着的小童,笑着道。
瞧着才几个月大,小脸白白嫩嫩,软软糯糯,看起来特别可爱。
她满怀温柔地上前轻触她小脸蛋。
小孩看着她,露出一个无齿的微笑。
宋眠被哄得心花怒放。
“别人家孩子真好玩。”
孙春阳也跟着点头,眉眼间溢出几分温柔:“不知道我的孩子有没有这么好看。”
不过宋家村的人都好看,皮肤白皙细腻,人也俊秀。
她也好看。
宋眠就肯定点头:“爹娘都好看,生出来的孩子定然也好看。”
孙春阳被哄得心花怒放。
“其实只要健康就好。”她想了想,觉得要求也不能太高了。
健康些,聪慧些,一切都好。
孙春阳掰着指头算,说着说着,要求就多了。
“要健康、聪慧、最好好看点,会事点……”她自己说着说着,就有些不好意思再说下去。
宋眠哈哈大笑起来,温柔道:“自家孩子嘛,总是想着能够优秀些,未来才没有烦忧。”
两人正先聊着,就听见唢呐和鞭炮声想起。
孙春阳猛然站起来,满脸喜色道:“新娘子来了!”
随着她声音响起,周围好些人,也开始念,说新娘子来了。
“新娘子来咯~”
宋眠顺着视线看过去,新娘子家庭富裕,穿戴格外不同,她也见识到了这个时代的凤冠霞帔。
精致的锦衣,上面绣着漂亮的云纹,颜色鲜艳,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这小小的平房,瞬间就被照亮了。
宋眠看着她盖头上绣着的鸳鸯,不住感叹。
“真是太好看了。”她好奇地看着。
一旁的孙春阳也看直了眼,呆呆道:“天呐,光这身衣裳,就比我的家底丰厚。”
周围的村民也是不住感叹,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嫁衣。
“这嫁妆……”众人惊叹不已。
足足十台嫁妆,看着就非常不一般,在人群前溜了一圈,便抬到后院去了。
宋眠看着,觉得很有意思。
孙春阳拉着她,往新房去,笑眯眯道:“我们去看看新娘子长啥样。”
两人跟着人群往新房去。
新房收拾得也很干净漂亮,有雕花大床和妆奁,新娘子就坐在洒满花生、桂圆的喜床上,静默无言。
宋眠好奇地看了两眼,便收回视线。
随着纷扰的人群,仪式也该开始了,她又跟着众人一道出去看。
成亲拜堂。
就连新郎官也面带羞涩。
一旁的孙春阳用肩膀撞了撞她,眼泪汪汪道:“我好感动啊,你难道不想成婚吗?”
宋眠:……
“你感动什么?”她呆住。
孙春阳眼泪汪汪道:“她找到了携手一生的爱人。”
宋眠揉了揉眉心,她一直在欣赏漂亮的衣裳和大梁朝的风土民情,怎么一转眼就说到她想不想成婚上。
“我不想,我年岁小,还没开窍。”她一本正经回。
孙春阳狐疑地看着她,压低声音道:“我记得我十四岁的时候,已经知道欣赏貌美的少年了,你竟然没开窍?”
她满脸将信将疑。
宋眠把正气刻在眉眼上,大义凛然地盯着她看。
孙春阳小声嘀咕:“你身边的男性好像都貌美,是看多了不稀罕了?”
她伸手,掰过宋眠那张精致迷人的小脸。
“如果你的视线从陆晋书那温柔浅笑的帅气脸庞上移开,会更有说服力。”孙春阳道。
宋眠望天,只要她够嘴硬,她就是最无欲无求的崽。
“蓝颜皆枯骨,色即是空啊。”
孙春阳:……
她发现,自家小姐妹好像更加有趣了。
很有意思的样子。
宋眠哈哈一笑,跟着蜂拥的人群又回了新房。
当婚礼仪式结束,那最激动人心的揭盖头环节就要来了。
她盯着看。
少女低头垂眸,面容羞涩,带着婴儿肥的小脸满是稚气,含羞带怯地用眼风扫了一眼宋林,小脸红彤彤地又垂下了。
“新娘子很美啊。”孙春阳起哄。
宋眠点头,传说中最美的就是少女脸上的红晕,诚不欺我。
还不等两人再说什么,就有小丫鬟过来撒喜糖,嘴里说着吉祥话。
确实和孙春阳成婚时的感觉不一样。
宋眠看了一会儿,听说要吃席了,就拉着孙春阳出来。
天色昏黄。
眼瞧着天要黑了。
但宋志文家灯火通明,难得见夜间有这样多开灯的景色。
她神色有瞬间的恍惚。
“我们坐外面吧。”孙春阳笑眯眯道。
两人一起去了外面坐。
一般女方亲戚都在最里面坐,而村里的邻居都会坐在院外等空闲的地方。
她刚坐定,就见宋志文来喊,笑着道:“你去陪陪新娘子,她一个人有些孤单,给你们在屋里单独安置了席面。”
孙春阳冲他竖起大拇指:“讲究!”
宋眠自然没有拒绝,跟着他一起往屋里走去。
等回了新房,就见少女正端庄地坐在喜床上,听见动静后,惊慌地往这边看了一眼。
见是一个相貌秀致的小姑娘,冲她抿唇一笑。
宋眠见她神色已经缓过来了,不由得跟着笑。
“你饿不饿?”她把筷子往她跟前推了推。
虽然只有他们两个人,但这席面也没将就,三荤三素六个菜,把小桌摆满了。
“看你喜欢吃什么,如果桌上没有,我再去给你要。”宋眠瞧着她稚嫩的样子,估摸着也就比她大两岁,还小呢。
小姑娘轻轻地嗯了一声,仔细地打量着她,片刻后,有些犹豫着问:“你是不是在镇上卖馅饼?我好像见过你。”
宋眠没想到她认识,连忙点头。
“你可曾吃过?”
“吃过,还很喜欢吃,我去买过一回,才见过你。”
既然认识,少女也就没那么局促了,笑眯眯道:“我家是卖醋的,我爹会酿醋,镇上吃的醋,都是我家酿的。”
宋眠弯唇一笑:“我听村里说了。”
家里做生意长大的姑娘,就是要活泼开朗些,没一会儿她就彻底的放开了。
“我叫张小梅,你叫什么呀?”
“叫我眠眠就好。”
两人互通了姓名,张小梅神态中更添亲切,她也彻底放松下来,很快就把肚子吃的溜圆。
“我还以为嫁到村里会日子难熬,看你这样知书达理,说话咬文嚼字的,比镇上的姑娘都漂亮精致,我觉得好像没事了。”
宋眠冲她温柔一笑。
“你觉得舒服就好。”
两人闲闲地聊着天,宋眠光是从她的穿戴和言语间,就能听出来,这小姑娘在家是真的受宠。
片刻后,外面传来哄闹的声音,紧接着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穿着湛蓝襕衫的宋林脸上带着醉酒的晕红,被人群带着哄笑推进来,跌跌撞撞地凑过来,脸上带着傻笑。
宋眠听见动静就起身,给两人让位置。
孙春阳迅速找到她的位置,笑眯眯道:“该闹洞房了!”
看着被大婶推搡的小夫妻俩,羞得头也抬不起,却要啃同一个苹果,她看了两眼,神了个懒腰:“困咯,回家。”
孙春阳:……
果然是没开窍的妹子,这样好的戏都不看。
“夜路比较暗,我陪你一起。”她遗憾地往喜床看了一眼,就追随而去了。
宋眠听着偶尔的狗吠声,侧耳倾听片刻,笑眯眯道:“果然是冷了,先前夏日走夜路,能听到青蛙、鸟虫的鸣叫声。”
现在就很安静。
“等到下大雪,连狗不爱叫了。”孙春阳回。
两人刚出宋志文家,就见黑暗中影影绰绰立着一个人。
“谁?”宋眠低喝。
“眠眠。”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宋眠松了口气:“晋书。”她喊。
陆晋书往前两步,立在她身侧,小心地护着她,低声道:“怎么不玩了?”
他以为还要再等一会儿。
“该闹洞房我觉得没意思就走了。”
“嗯。”
两人先把孙春阳送回家,这才回了自己家,宋眠直接洗洗睡了,明天还要早起去店里。
隔日。
宋眠如常起了,她有些困,脑袋木木的,连喝了两杯灵泉水才觉得好起来。
“哇,看来还是不能熬夜。”她小声嘀咕。
她伸着懒腰,梦游一样飘回院子里。
洗漱后,被冷风一吹,整个人就精神了。
陆晋书正在灶房做饭,他压低声音道:“方才听大伯娘说池哥儿有些不舒服,我就让她回去看着,这时节,若是孩子病了就很麻烦。”
小村落里,只有祖传的村医,治好了是他医术高超,治不好是你命里带煞。
宋眠眉头微皱,中医是独立的医学,她不会。
现代时,她知道头疼脑热该吃什么药,古代真不懂。
想了想还是往热汤里多加了些灵泉水,给池哥儿喝了,盼着他别生病。
别的不说,苦药汤子是真难喝。
不过换季的时候,小孩和老人确实容易生病。
把一切安排好,这才推着推车往镇上去。
谢律之脚程很快,不时还要等着三人,他皱眉:“要我说,你们的日常操练还要再加点,这身子也太弱了。”
宋眠:……
陆晋书:……
只有谢逐玉满不在乎道:“好呀。”
他自幼习武,现在宋家这点操练,还不如他闲暇时自己定的训练。
“已经够了。”宋眠木着小脸拒绝。
她就是想锻炼身体,等乱世来临时,有力气对抗一二就好。
第49章 第49章谢律之驳回她的要求。并……
谢律之驳回她的要求。
并且心里暗暗下定决心,加倍训练!
宋眠见他不接话,还当他同意了,顿时心情放松,美滋滋地去店里了。
现在新店他们三个在管,而小店归谢律之。
他有自己的事,小店给他一个人,他方便做很多事。
宋眠一进店,就见帮工也到了,正在店里打扫卫生,因为给的工钱太过丰厚,她们生怕干的不好被辞退,都是恨不能把地上扫的没有一丝灰。
剁馅儿、备菜、做馅饼。
看着熟悉的食客搓着手涌入,一边喊好冷好冷,一边感叹店里真是暖融融。
宋眠在给馅饼翻个。
“这么冷,你还要一早爬起来吃馅饼,那你是真的爱。”
“你不爱你开门就到了?”
“我就是爱吃咋了。”
“如果世上就剩最后一家餐馆,我就选宋记馅饼。”
“那你很会选了。”
张春花看着几人斗嘴,乐滋滋一笑,还是她厉害,直接把宋记馅饼扒拉到自己家附近。
她就能天天吃着了。
“宋公子,有红薯稀饭吗?早上想喝。”张春花试探着点餐。
宋眠包着馅饼回:“明天就做。”
等把铺子给关了,她这才去朝前街大采购。
把冬天要囤的煤炭、粮食都给补足了。
她现在才知道,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人口比较多,房间比较分散,那最起码要几千斤煤炭才能过冬。
煤炭的计量单位有石、担、车、篓、筐等,一石约莫有一百二十斤左右,一担就是五十斤,一车在五百斤,篓或者筐就是一担的一半。
她直接去矿场定了十车煤炭,让人拉到宋家村去。
给出去一两银子的定金,给她心疼坏了。
所以说,要美美过冬,都是钱堆出来的舒服。
还有粮食,宋眠去米行也定了十石,够冬天吃了。
等来年开春,新米下来时,再多囤一点。
一口气花出去大把银钱,宋眠也不免有些心疼,好在这些都是必要支出,赚钱就是用来花的。
等回家后,宋眠跟宋赴雪交代一声,就说煤和粮已经解决了。
至于冬菜……
这个不好解决。
秋季的接壤,基本都是萝卜、白菜等,耐放又新鲜,想要吃青菜之类,那就很难了,这时候也有大棚技术,但仅限提供给权贵。
小老百姓根本买不起。
宋眠自然也是。
她仔细掰着指头算,还有莲藕、菠菜、乌塌菜、芹菜……
也不算只有萝卜白菜。
她特意去菜园看,若是没种,她现在补种也来得及。
谁知——
赵菊芳给他家的菜园子也安排得极好。
她列举的这些菜,都有。
她瞬间放心下来,也知道对方是很用心得维护。
要好生感谢对方才好。
宋眠巡视一圈,这才放心下来,那冬天应该就不需要准备别的东西了。
肉食就更简单了,随时去屠户家拿就好了。
万事俱备,就等下雪。
越盼着什么,什么就越不来。
眼瞧着交十月了。
谢家的房子都已经竣工了,他们没办暖家酒,就请了相熟的几户乡邻过来吃酒,就算过了。
“这谢家的房子也好排场啊。”
“确实。”
“跟宋家的很像,是不是随着一起盖的?”
“我们以后也这样盖,不敢想住着有多爽啊。”
“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很好。”
赵菊芳来回打量,眼热得不行,她推了推小树,笑眯眯道:“你们明年也盖,到时候你们一家三口住着,不知道有多舒坦。”
孙春阳听了心里慰贴,连忙接话:“再攒两年钱,盖个大的,大家一起住。”
虽然说钱是他们夫妻俩赚的没错,但家里的一切,其他人没让他们操过心,事事都办得周全,她不能不管。
赵菊芳闻言,也有些意外。
没想到这个儿媳妇这样拎得清。
“那等明年再说。”她们存的也有些银钱,几个兄弟都成婚了,孙辈还没长成,暂时没什么用钱的。
他家人多,这赚钱也多。
宋眠想了想,还是劝道:“这两年,能存粮食就存粮食,先别盖房子,这眼瞧着大旱两年了,如果明年还大旱,必然粮价暴涨。”
赵菊芳一听就点头。
“可以啊,都听你的。”他家以前可是首辅,肯定有自己的消息来源。
谢律之闻言,看了宋眠一眼,心里有些意外,险些以为她知道了他的谋划。
又觉得一个小姑娘,怎么会懂得这么多。
他收敛心神,把酒坛子拿出来,笑眯眯道:“尝尝京城的梨花白,和镇上的滋味有什么不同。”
这是京城谢家送来的,想必和镇上的风味不同。
宋枕戈闻言,剑眉一挑:“那是得好生尝尝了。”
他们喝酒的凑了一桌,一时间热热闹闹的在猜拳。
宋眠听了一耳朵,不感兴趣地收回视线。等吃完后,她就跟文兰一起往外走了。
天色昏沉,尚未完全黑透。
但有阵阵冷风袭来,她揣起手手,懒洋洋道:“大伯娘,你要不要跟我们去镇上玩?”
文兰有些犹豫。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
还是有些抛不下身份,只要在家里,她可以屏蔽那些令她不舒服的东西。
但是出门去,这些就成了不可避免,她实在没法接受。
“我不去。”她叹气。
文兰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还是不能接受自己行走在百姓间,会让我很没有安全感。”
无异于裸//奔于世。
宋眠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大梁朝贵女,接受程朱理学教育,信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让她出门,确实有点难以接受。
“那大伯娘缺什么东西,尽管跟我说,我帮你置办。”宋眠笑着交代。
“眠眠,谢谢你,要不是有你,这一切我就必须面对,我是躲藏在你身后的胆小鬼。”文兰恳切道。
要说接受贵女教育,宋眠亦是。
可她丝毫不矫情,大大方方的接受了新身份。
是她困于从前,不肯走出来。
宋眠握住文兰的手,温柔道:“我不觉得去镇上抛头露面有什么,甚至觉得庆幸,因为家世的跌落,让我有了自己做事的机会,而不是只能圈养在家,将来择一夫婿,继续被豢养。”
像是笼中雀。
文兰不理解她这样的想法从何而来,犹豫片刻,还是劝道:“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人各有志呗。”宋眠露出大大的笑容,温柔道:“我觉得现在的日子也挺好。”
两人回家后,文兰坐在床上,看着池哥儿红扑扑的睡脸,她犹豫着捏着手指。
对于宋眠的提议,她很认真地考虑。
中间犹豫过很多次,但胆怯都让她对现实的一切视而不见。
抿了抿嘴。
走出家门,去镇上吗?
她也许可以试试,总不能一直龟缩在眠眠身后,接受着她的照拂。
文兰俯身,用脸颊贴了贴宋池的小脸,轻轻叹气。
“池哥儿,为了你,娘也要走出去。”
该接受自己村妇的身份了。
隔日。
宋眠刚穿好衣裳,就见文兰笑着走过来,和她笑着说:“我今天陪你去。”
竟然同意了。
宋眠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沉吟片刻,还是认真道:“不要勉强自己,我就是觉得你在家闷太久,再不出去玩,下雪就出不去了,并非要你出门。”
“我知道。”文兰神色包容。
她很知道。
宋眠这才不说什么。
她咕嘟咕嘟地漱口,就见陆晋书手里拿着瓢,皱着眉头看过来。
“我给你烧了热水,你怎么还用凉水洗漱?多冰啊。”
宋眠摆手:“我不觉得凉。”
喝多了灵泉水,她身体康健,这点初冬寒凉,尚且经得住。
陆晋书把水给了文兰用——
作者有话说:快完结啦~
第50章 第50章几人洗漱过,又吃过饭,……
几人洗漱过,又吃过饭,正要出门,就见宋濯蹦跶过来,捏着姐姐衣袖撒娇:“姐姐,我也想去镇上,我想买些东西去。”
宋眠点头:“走呀。”
她索性回屋拿了三两银子,递到宋濯手里,眉眼温柔道:“等会儿让你晋书哥带你去买东西。”
他一个小孩,别人难免会欺瞒他。
有陆晋书带着文兰和宋濯,她也放心些。
宋濯:“耶~谢谢我姐姐~”
他简直高兴坏了,还以为姐姐不会同意,已经想好了撒娇十八式。
没想到这样简单,还给他这么多银子花。
宋濯到了镇上,先是在朝前街逛了一圈,碰上宋小树在卖水煎包,还跟着买了一份尝尝。
文兰就含笑看着他一路上又买又吃,瞧见头花漂亮,还知道给宋眠捎一份小礼物。
走到宋记馅饼时,他没忍住进去看了看。
“哇。”他惊叹。
这客流量也太多了。
“姐……”他刚要喊,突然间想起来自家姐姐是男装,以男子示人,嘴里拐了个弯:“姐夫没来啊?”
他连忙扯了一句。
宋眠疑惑地望着他,这小子怎么出去玩一圈,嘴巴都不利索了。
“哥。”他重新喊。
宋眠黑线,原来是这。
“买完了?”她笑着问。
宋濯乖乖点头,他净了手,走到后台帮着收拾杂物。
“咦,这是谁?”张春花好奇地看着。
宋眠就笑眯眯道:“这是胞弟宋濯,在家读书,鲜少出门来。”
曾经的小秀才,现在的小白身。
众人打量着宋濯,不住点头。
“这小少年确实和你相像,可以想见长大后的风姿。”
“就是,人家这家里人都怎么长的,这样好看。”
“就是就是,光是有这脸,未来这婚事就不用愁。”
“是啊,这丈母娘小姑娘都喜欢白白净净的小脸。”
“你俩都没有婚配?”
宋濯被人看一眼议论一句,也不生气,笑眯眯道:“我要吃藕丁馅饼,想死我了!”
宋眠给文兰、宋濯各拿了一份馅饼给他们吃。
“逛这么久累了吧,吃点尝尝。”
文兰接过小篮子,看着里面的馅饼,一掰为二,她一份,宋濯一份。
视线在店内扫视,见许多人看着她,她神色一僵,片刻后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吃完馅饼后,洗手去后厨帮忙了。
她也算见识了店里到底有多忙。
*
冬日来得格外快。
宋眠一早起床,打开门就瞧见门外是鹅毛大雪。
入目一片白茫茫的雪。
她伸了个懒腰,愉快地转身回了被窝。
早早就造势,说是只要下雪就不去店里了,食客瞧见雪,自然知道她不会去。
但时日恒久的生物钟,让她就算躺回去也睡不着。
下雪后,宋眠发现,谢律之总是消失不见。
她眸色深了深,心里有数了。
果然,没几天就传出消息,说是皇帝大肆**,天降大雪,压塌了宫墙一角,钦天监卜卦,说是帝星暗淡,有异星突起。
顺德帝看兄弟如看逆党,手持长剑,看哪个兄弟不爽,就砍菜切瓜般处置了。
宋眠:……
她人在家中,但有谢律之在,消息还算灵通。
今天死了皇叔,明天死了皇子。
后天连公主都当庭砍了。
宋眠听了大为震撼,没想到顺德帝竟然这样丧心病狂,对待宋家是大恩如大仇,对待亲族更是如秋风扫落叶。
她皱着眉头。
这和历史上不一样。
她目光注视着谢律之,是他吗?
瞧见宋眠的眼神,谢律之摸了摸鼻子,他有些心虚地想,难不成她知道点什么。
然而对方眼神澄澈干净,属实不像玩权谋的那种性子。
宋眠没问。
反而是谢律之隐晦地提示:“快变天了。”
宋眠:……
知道了知道了,你别告诉我就行。
她装没听懂,笑眯眯道:“确实,感觉要下暴雪。”
谢律之:……
宋赴雪见他满脸懵,不由得哈哈大笑。他家姑娘分明是懂了然后装傻,偏他不知道,还当是她没懂,一脸想要说清楚的样子。
他把宋眠叫到书房里,一起整理宋准的手稿。
“这些稿子,散落在各处,慢慢地都收集过来了。”宋赴雪神情温和。
宋准文采极盛,比他文采更出名的是他做官的本事,伴随着他那张清隽如谪仙的脸。
宋眠拿过手稿来看,神色复杂。
不知道父亲是用什么样的心情,面对这些遗物。
“等……到时候新帝继位,我们平冤昭雪,这些手稿汇集成册,可以出版收藏了。”宋赴雪神采奕奕。
这是支撑他活着的因素之一。
宋眠翻看着整理出来的手稿,加了时间和宋赴雪的感悟,更显珍贵。
冬天的雪很大,掩盖了太多东西。
等来年开春时,顺德帝暴虐淫邪的名声传遍了大江南北。
宋眠挠了挠脸颊,历史上有这么快吗?她不记得了。
她先前租房子时,就想着等雪化了还可以再去镇上卖馅饼,没想到,这雪就没停过。
就算雪停了,厚厚的雪也很难融化。
她索性直接躺平,每天在家炖炖肉,做做饭,闲暇时,她还学着古人雅事,赏雪下棋围炉煮茶。
结果一边被火烤得要烧焦,一边被冷风吹得瑟瑟发抖。
那滋味绝了。
她登时就不能想象影视剧中那些仙气飘飘的雪中下棋。
只有亲自经历,才知道其中的绝妙滋味。
待来年开春,那种凛冽的寒风刚褪去点苗头,她就忍不住往外跑。
猫了一个冬日,瞧见什么都新奇。
去年如日中天的周首辅,也在新年时,因为劝诫新帝仁善而获罪,被一贬三千里,去岭南捡贝壳了。
失去宋准这个共同的敌人后,周齐和顺德帝之间微弱的情谊被风一吹就散了。
谢律之在春天的时候,打着清君侧的名号,发起了叛变。
宋眠得知消息后,有些意外。
竟然潜伏这么点时间。
后来她就拎着瓜子和茶水,直接去找宋赴雪求解惑了。
“谢爷爷是怎么回事?”她兴奋地问。
宋赴雪犹豫片刻,才道:“御林军和京畿大营的兵权都在他手里,顺德帝用一个美人把这些兵权交出来了。”
他昏庸至此。
宋眠点头,顺德帝在历史上就是很荒唐的一个人。
“朝中臣子,大多是你爷爷的门生,顺德帝对我宋家卸磨杀驴,也让文人齿寒。”
“更别提,谢叔他在军中纵横三十年,能用的部将和军队,大多都是他一手培养出来的。”
文和武,都被谢律之拿捏了。
就剩一条,名不正言不顺。
如今顺德帝暴虐,反而递来了梯子。
宋眠托腮,压低声音道:“是谢爷爷干的?”
宋赴雪轻叹:“是,顺德帝跟前最得宠的道士、宠妃都是你谢爷爷的人。”
宋眠:……
她眸色深了深。
谢律之看似笑呵呵的,实则不露声色。
短短半年时间,普通人被大雪困在室内猫冬,不曾出门,却成了他最好的保护色。
“那不会有人来抓我们吧?”宋眠皱眉。
宋赴雪神色复杂:“那也得顺德帝有兵可用。”
手中无人,就算想要抓人,也无计可施。
宋眠慢吞吞地哦了一声,把心放了回去。
她叹气:“都说屁股决定脑袋,希望谢爷爷上位后,待百姓好些。”
宋赴雪不说话了。
“人在什么位置,就会做什么决定。”他慢慢道:“我做翰林院编修时,会想着,若是能少写几篇辞赋才好。”
“但我若是上峰,我会想,辞赋上表,自然要小编修写才好。”
他慢悠悠地啜饮着茶水,低声道:“上位者的心,我们从来都猜不透,也没办法去猜。”《 》
第51章【VIP】
第51章 第51章谢律之亮剑后,成了摄政……
谢律之亮剑后,成了摄政王。
古有金屋藏娇,他有金屋藏帝。
特意修建了镇国殿,以金银器具、美人、丹炉为重,只要是顺德帝喜欢的东西,他都给他办的妥妥当当。
每天也会挑拣好些奏折拿给他看。
比如岭南的芒果在三月会熟,可要给皇帝上一筐。
再比如后宫的一些折子,该添秋装了。
谢律之每天都会给他一沓折子,但顺德帝草草扫两眼,尚未细看,就被身旁的美人给吸引了心神。
*
宋眠得知后,再看正在挑水的谢逐玉,忍不住黑线。
“逐玉叔叔,你不去京城吗?”他再不去,未来的太子之位就要被抢走了。
谢逐玉嗤笑:“是我的抢不走。”
他自小在京中长大,和他的几个兄弟不同,不敢对谢律之抱有期待。
万一还是被抛下的那个,期待落空,岂不是更加难堪。
宋眠抿了抿嘴,看着谢逐玉俊逸出尘的脸颊,满脸若有所思。
谢逐玉反而看过来。
“开春了,你打算做些什么?”现在朝堂已经被谢律之把控,就看宋家如何选择。
“既然生存危机解除,我打算包了后山,建个庄子,以后晨兴理荒秽,倒也极好。”
宋眠想着,把后山包下来以后,就多种些果树之类,请了人帮着打理,然后做成后世农家乐的排面。
谢逐玉顿时兴致勃勃,很有精神头地问:“我来帮你。”
她日常要去店里做馅饼,而做这些,需要很多时间。
“好呀,那就靠你了。”宋眠笑着道:“你帮我把把关,也省得我不懂。”
宋赴雪整天要开私塾教书,没什么时间管。
于是——
宋眠隔日就听说谢逐玉已经帮忙找了人,以三十两每年的价钱包下了后山。
她关店时,直接被带去县衙签契书。
当拿到手里的瞬间,还有些不真实感,她想了许久,若是宋家一直不能起复该怎么办。
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宋眠轻嘶一声,来回翻看契书,半晌才乐滋滋地揣到怀里。
等回家后,她就先去后山溜达了一圈,按着契书上,把自家地给圈出来。
购置果苗、开荒等,都需要银子,再有建庄子也需要银子。
宋眠认真地思索,这些得多少银子。
“这时候,就要感谢周铮了。”他就提供了不少银子。
最起码买果苗的是够了。
宋眠认真地扒拉。
手里的银子并不丰盈,但抠抠搜搜地也能把事给办了。
*
整个春日,宋眠都在为着农庄而努力。
她偶尔不在,食客便相继问询。
宋眠在时,便笑着回:“我在宋家村置办了农庄,供大伙踏青郊游,赏花摘果。”
她想做成农家乐。
“赏花摘果?”
“这是啥呀?都没听说过。”
“难不成咱也有庄子逛?”
“哈哈哈哈,那收钱吗?不收钱岂不是亏了。”
宋眠抿唇轻笑,温和道:“今年还不成,那些果树、花树都刚种下去,还不能行,得三年后才成熟呢。”
听她这样说,张春花又问:“吃食有吗?”
宋眠笑眯眯道:“有,到时候我会研发很多新鲜的小吃,还有许多在各府游志上所书写的别处小吃,天南地北,都汇聚在此。”
“那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张春花满脸期待。
她从未出过小镇,有些想象不到天南海北的吃食是什么样。
但是她内心里还是想看看。
宋眠抿唇一笑,温柔道:“那到时候再说了。”
三年后。
草长莺飞。
宋家村在三年的经营下,早已不是当初模样。
后山一片缤纷。
刚开春,见点暖气,这樱花和杏花就开了,粉的、白的,应有尽有。
张春花先带着孩子就往这边跑。
闷了一个冬日,她现在只想呼吸自由的空气。
等到了农庄,她整个人都惊呆了。
小桥、流水、人家。
鲜花、炊烟、垂柳、老牛。
眼前的景象美得不像话,勾画出一种令她心旷神怡的美。
她看一切都觉得新奇。
“这是什么?”她问。
宋眠笑眯眯道:“这是西京凉皮啊,在西京最多。”
考虑到天气还冷,她做的分量很小,卖的也便宜,主打吃个味道就行。
“这又是啥?”
“关东煮。”
光是名字,就让人猜到地区了。
“关东真这样煮菜吃?”张春花惊呆了,拿出荷包,疯狂掏钱。
她乐滋滋地想,她头一个来,定然比别人来得早。
哼,没有人比她跑得更快。
然而——
她一进农庄,就对上了好些眼熟的人。
“你们都不睡觉吗?”她呆住。
“半夜兴奋地睡不着,天刚蒙蒙亮就起床了,把孩子用被子一裹,抱着都来了。”
“我也是哈哈哈,我已经吃了一圈,玩了一圈,我打算再来一圈。”
“刚好走走路也饿了,再吃点正好。”
宋眠在帮着做钵钵鸡,她笑着道:“刚开业人还比较少,想怎么玩就怎么玩,累了去凉亭里坐着歇歇,我还备了许多茶水,不是好茶,大家别嫌弃。”
其实寻常百姓家,也用茶叶沫子来泡茶。
“这是啥?”张春花的孙子问。
宋眠侧眸望过去,笑着道:“这是奶茶,用奶和茶做出来的,有不同口味,红豆、珍珠、香桃……还有果汁,看喜欢什么,让店员给你做。”
“我要香桃奶茶。”
宋眠想了想,亲自给他做,她自己说了半天话,也有点想喝了。
“我们也要!”
众人笑嘻嘻道。
宋眠:……
原本只放了一勺的奶,这下煮了半锅。
“张婶子,你帮忙看下火候。”宋眠交代,“牛奶开始翻花就行了,不能完全煮沸,那就没营养了。”
她手中动作利索,很快就做了几杯奶茶出来。
青翠的竹筒捧在手里,还有细细的竹枝作为吸管,一口下去,就能吸到桃肉,那醇香的奶茶也跟着入喉。
“好好喝!谁研究的,还甜滋滋的。”
宋眠但笑不语。
这奶茶卖的贵,一个肉馅饼才三文钱,这一杯奶茶就五文,当然也是因为糖比较贵的缘故。
“喜欢下次再来买。”
她捉摸着,能够做生意的时节也就春秋,这样夏冬比较冷,她可以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样就极好。
不光有赚钱的时间,也有生活的时光。
“我也要奶茶!给我来红豆味的。”
“我要香桃!”
“我要喝桃汁!”
听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点餐,宋眠笑眯眯道:“这甜品要搭着辣东西吃更过瘾。”
众人捧着自己的奶茶杯,去隔壁小食铺买辣辣的钵钵鸡了。
宋眠看着逐渐满了的钱匣子,但笑不语。《 》
第52章【完结】
第52章 第52章比她赚钱速……
比她赚钱速度更爽的是,顺德帝死了。
喝了鹿血酒后,觉得自己力大无穷,非得半夜去听虎啸,被震碎心肝而死。
宋眠当即就兴奋极了,当即就去找宋赴雪。
“他当真是被老虎吓死的?”
“你猜?”
看着宋赴雪老神在在的表情,宋眠知道自己不用猜了,那定然不是。
“罢了,我知道了。”她唏嘘一叹。
管他怎么死的,这是好事。
新帝谢律之继位第一件事,就是为老友宋准平冤昭雪。
恢复一切荣誉不讲,还特意赐予‘文正’作为他的谥号,并将他的文稿列为官方刊物。
就连宋眠,也被封为昭阳郡主,一时荣宠无限。
以谢逐玉的意思,让她跟着回京城,但是宋眠舍不得自己的农庄。
喊宋赴雪入朝为官,他也笑嘻嘻地说,他舍不得农庄。
谢逐玉:……
他啪得把长剑拍在桌子上,板着脸吼:“宋小二,你是犟种吗!?”
宋赴雪两手一摊。
对,他是犟种。
谢逐玉扶额。
两人正闹着,就见门口处,站着一个沉默的人影。
几人皱了皱眉。
宋眠也跟着皱眉,她起身:“你有什么事?”
面前的少年身形消瘦,表情阴郁,半晌,才哑声道:“我此番回京述职,给你带了好些岭南的特产,三日后,我就回岭南了。”
他就是想来瞧瞧她。
宋眠神色复杂。
周铮见此,反而笑了笑,让人把马车上的东西卸下来,他有满肚子的话想说。
想说他想她了。
想说岭南很热,有碧蓝的沙滩和高大的椰子树。
想说……他们还有没有可能。
但那么多事横亘在两人中间,显然是没有可能。
他冲着众人作揖,这才转身离去。
宋眠望着他萧瑟的背影,还是喊了一声:“周铮。”
少年顿住脚步。
她大声道:“以后你要好好的。”
周铮本身是很好的,可惜他姓周。
少年没回头,看着天边的一朵云,上门走了。
宋眠在盯着面前的东西看。
从珍珠到贝壳风铃,很多京城见不到的小物件,她觉得还挺有意思。
“你如今是郡主,若再不订婚,怕是会被京中权贵淹没了。”
文兰也是看见周铮才想起来,宋眠尚无婚约在身,若是再不定下,被人盯上就不好了,她的身份太特殊了。
宋眠挠了挠脸颊。
“不想成婚。”
她直接道。
现在的日子挺痛快,她不能想象自己找个男人,做一个贤妻良母,那真是不敢想。
一旁的陆晋书扑通一声对着宋赴雪跪下了。
宋眠:?
“我愿入赘,自此以眠眠为主,忧他所忧乐她所乐。”陆晋书三指竖起,满脸认真地发誓。
“眠眠可以做她想做的一切,一切。”
陆晋书神色温和,他这些年的举动,大家有目共睹,确实以眠眠为主。
“眠眠,你说呢?”宋赴雪问。
宋眠沉吟:“我觉得可以。”
她看向陆晋书,沉吟片刻,才道:“但成婚时间,不低于二十岁。”
时下一般及笄后成婚,对宋眠来说,就是小姑娘一样的年岁,她接受不了。
陆晋书毫不犹豫地点头同意。
“二十岁成婚,你还可以随时取消,我一切都听你的。”
宋眠抬眸注视着他。
陆晋书这三年来,日夜读书,四书五经已经读完,正在开拓更深层次,更是有灵泉水浸润,整个人如同被雕琢的美玉,熠熠生辉。
她倒是没有什么拒绝的理由。
当年的落魄少年,如今肩宽腰细腿长,一张脸昳丽秀致,很和她胃口。
宋赴雪:……
文兰:……
“你俩,早有默契?”文兰轻声问。
宋眠黑线。
“那倒没有,也就是今天你提了,这才临时想的。”陆晋书垂眸,他离不开眠眠,就算她不要他,他也不会走。
宋赴雪呵呵一笑:“当初不让陆晋书改姓,就是为着今天。”
他当初就觉得这孩子相貌不错,人也聪慧,很适合入赘。
文兰点头,她当时看出来了。
毕竟家里落寞了,还是自己调教出来的放心。
既然定下了婚事,就挑了吉日,摆一桌酒席订婚,再请了官媒,交换婚贴,就算是入赘,也要流程走好了。
赵菊芳听说后,很是为她高兴。“晋书这孩子衬你,长得排场性子也好。”
宋眠抿唇笑了笑。
陆晋书耳根子红红的,听了夸赞,垂眸浅笑:“我自知配不上眠眠,愿意唯她马首是瞻。”
既然订了婚,宋眠也愿意和他培养感情。
见他耳根子红了,便牵住他的手,晃了晃,温和道:“你是我未来的夫君,将来的封号是仪宾,身份自然不一般。”
她现在可是郡主。
陆晋书盯着相握的手掌,紧张到脑袋眩晕,他心跳鼓噪,半晌回不过神。
“眠眠。”他晕乎乎道:“我头晕。”
宋眠凑近了些:“怎么了?”
陆晋书闭上眼睛,不敢再看了。
她这样肯定他的身份,和他如此亲近,让他紧张到不行。
“哈哈哈。”宋眠大笑出声。
她突然觉出陆晋书的好了,这个封建时代,很难再有人把她的一切都奉为圭臬,捧在掌心了。
“我有点期待二十岁了。”她满脸意味深长道。
陆晋书腼腆一笑:“我一直等你。”
*
农庄慢慢地打出名气,京城的贵人们闲暇时也会过来郊游,只是这里有个规则,入内不论尊卑,从店员到游客都是如此。
如果认同才可入内,不认同的话,那就恕不接待。
刚开始还有人不服,想要硬刚,结果看到太子在门口卖奶茶,顿时老实了。
甚至还有高官看到皇帝挤在人群中,就为了买炸鸡。
农庄越来越繁华,就连宋家村,也跟着水涨船高,在农庄里卖一些小吃食,也是非常赚钱的。
特别是跟宋眠关系很好的赵菊芳,他们一家非农忙时都在农庄泡着,嘴皮子利索就卖东西,会做事就做事,什么都不会,那就当闲汉,随人雇佣帮忙拿东西之类。
一时间,宋家村名声大噪。
宋准的事迹,在宋家农庄里处处可见,一时间耳熟能详,他的文稿,更是传遍整个大雍朝——
作者有话说:完结撒花~给宝子们发红包~后续番外会以福利番外的形式更新~爱你们~
下周三开《穿成被始皇养的崽后》文案:建国后不能成精的上古奇兽灵夔,啪地一声穿越到了秦朝,还附带攻略系统。
攻略目标:成为秦始皇的一生挚爱。
附带“倾国倾城”“身娇体柔易推倒”金手指。
系统:这还拿不下你.jpg
然后——
他就穿成了扶苏,秦始皇长子。
扶苏:哇,你们系统玩得好花
系统:……
系统:不,不是这样的!穿错人了你听我解释!
因为出bug穿错身份,系统进入了摆烂模式,每天看着宿主吃吃喝喝正事不干,痛心疾首却无可奈何,哪知道未来的某一天……
攻略目标竟然达成了!
扶苏:谁说父子情深就不是挚爱了?
1,真三岁半崽崽!
2,只会撒娇吃吃喝喝
3,亲情治愈向,团宠
4,卷崽不如卷他爹!始皇基建!(狰狞脸)
5,崽崽当然要躺平喝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