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为何这样对我》
1. 第 1 章
2014年夏。
这是关弥成为沈晏风秘书的第三年,也是她和男友闻励在一起的第四年。
没有意外的话,过两年她就要结婚了。
/
八月的北京,骄阳似火,整座城市仿佛被罩在一个巨大的蒸笼里。
临近午休时分,天突然就阴沉了下来,转眼间已是暴雨倾盆。
风博影业总裁办的人集体抬头看了眼窗外,有人叹气抱怨:“这雨早不下晚不下,偏偏赶着饭点来。”
也有人不以为意,反正公司食堂就在一楼,吃饱就能回来午睡。
只有靠近总裁办公室的工位上,关弥仍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对窗外的大雨丝毫不关心。
晨会结束后的数据报表必须在一个小时内审核完毕,她是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下班啦!”宋姐准时关掉电脑,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几个同事闻声也开始收拾桌面。
宋姐哼着小曲儿走到门口,余光瞥见那个依然伏案工作的清瘦身影,便转身走过去,敲了敲桌面:“关秘书,到点吃饭了。”
“宋姐你们先去吧。”关弥头也不抬,“我得把事情处理完。”
“这么急?下午做不行吗?
“沈总半个小时后会过来。”
宋姐瞪了下眼睛,“他从德国回来了呀?怎么没听说今天要来?”
关弥:“下班前我在群里说了,你没注意到吗?”
“还真没看见,我刚才都忙晕了。”宋姐掏出手机瞥了一眼,又随手塞回口袋,“那行,我吃完饭直接去财务部一趟,不回来这里午休了。”
临走前,她又问:“要不要帮你打好饭?”
关弥摇头笑道:“我能赶得上。”
办公室的门轻轻合上,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噼里啪啦敲键盘的声音。
沈晏风比预计的时间提早了十几分钟到。
当那道修长的身影踏入总裁办,关弥才把最后一行数据核对完毕。
男人一身简约干净的白衬衫黑西裤,被几个高管簇拥着走进来。
她迅速点了打印,暗自松了口气。
幸好赶上了。
沈晏风从她办公桌前经过时,她站起来恭敬地打招呼:“沈总。”
他脚步没停,只是略一偏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不到一秒,便带着身后一行人走进了办公室。
过了会儿后,关弥把打印出来的资料在桌沿磕齐,等几位高管出来时,她深吸了一口气,随即敲门。
那几个人面色都挺凝重的,估计是被骂了,今天沈晏风心情不好?
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沈晏风松散地陷在座椅里的身影。
他嘴里咬着一根没点燃的烟,打火机握在手里,拇指微抬。
看着是要点烟了。
但见她进来,他停下动作,挑眉投来询问的目光。
“沈总,这是今早的会议纪要,请您过目。”她的声音平稳得听不出丝毫波动。
“嗯。”沈晏风取下唇间的烟,随手往桌上一指,“放那儿吧。”
轻轻地放下文件后,关弥暗自舒了口气,看来今天的雷区算是绕过去了。
“您用过午餐了吗?”
作为他的秘书,这是她职责范围内的关心。
“没什么胃口,随便弄点。”
“好的。”关弥微微颔首,转身走时,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地面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沈晏风抬眼,视线不自觉地追随着那双黑色高跟鞋。
她走得这样稳,完全没有了当初生涩的模样。
关弥是什么时候开始能把高跟鞋穿这么好了?
他收回目光,转了下椅子,落地窗映出他交叠的长腿。
窗外大雨。
这天气让沈晏风想起关弥入职没多久的某一天,也有这样一场大雨。
那天她抱着文件,终于换掉了脚上那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穿了双崭新的黑色高跟鞋,路走得歪歪扭扭。
当时她脸庞红透,窘迫又有点可爱。
关上门,关弥立即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常点的私厨老板打电话。
“路姐,菜和上回一样,饭改成黑松露和牛荷叶饭,再加一份桂花山药糕。一点辣味都不能有。”
一楼饭堂的人还是很多。
旗下有个艺人来了这里吃饭,大家伙都围坐在他附近。
关弥端着餐盘,习惯性地往角落的空位走去。
“关弥!”宋姐突然扬声喊住她,“过来这边坐呗。”
邻座的同事小罗立刻殷勤地挪出位置,脸上堆着笑:“弥姐,正好想和您打听点事儿呢。”
这个小罗才刚入职没多久,明明比关弥大两岁,这声“姐”却叫得莫名顺口。
关弥走过去坐下,直接问:“什么事?”
说话间已经动筷,这顿饭她打算只用五分钟解决。
小罗立刻凑近,压低声音:“听说沈总去德国是要合作制片?”
“哪听来的消息?”宋姐说,“沈总明明是去玩赛车的。要是谈生意,能不带关弥?”
关弥快速咽下口中的饭菜:“我只负责订机票,具体去做什么我不清楚。”
即便知道什么,她也不可能傻乎乎透露出来。
“真羡慕沈总,”小罗感叹道,“生在这样顶级的豪门世家里,一辈子不用愁任何事。听说当初开公司还是因为被家里人说他不务正业才开的,现在公司稳定了,他就可以继续吃喝玩乐。嗐,真想体验一下富家少爷游戏人间的……”
“别胡说,”宋姐正色道,“沈总当初是拿着自己赚来的钱开始创业的,几年就做到上市,他可不是你想得那种纨绔子弟。”
关弥默默加快了吃饭的速度,这种话题她向来不参与。
职场里最忌讳议论老板私事,更何况是沈晏风这样的角色。
“那沈总有女朋友吗?”明显这个话题小罗更感兴趣。
宋姐打趣道:“就算单身也轮不到你操心。”
关弥心想,目前的确没有,不过今晚的家宴上,或许会有一位未婚妻了。
“今天还有什么安排?"沈晏风拿起筷子,目光扫过桌上摆放好的菜。
这些菜他半个月前尝过,当时似乎还评价了句味道不错。
“今晚家宴。”关弥道。
沈晏风轻描淡写地说:“晚上卢楷新酒吧开业,我要去一趟。”
看来是真不想去。明明昨晚她才提醒过他。关弥摇头轻语:“上次家宴您就没去,邵总说今晚无论如何都一定得去。”
“关弥,”他突然抬眸,眼底带着似笑非笑的意味,“你谁的人?”
空气凝滞了一瞬。
“……我会和邵总说您今晚有重要的事。”她垂眸答道。
沈晏风这才重新动筷。
走出办公室,关弥去了趟厕所回来,坐在工位上盯着手机屏幕出神。
沈晏风的母亲——邵歆,一个在商界叱咤风云的女强人,当年血洗邵氏家族势力的雷霆手段到现在还让人津津乐道。
这三年来,别说是面对她,就连通电话都让人倍感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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力。
她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正要拨号,身后办公室的门突然打开。
沈晏风大步走出,随手将一个精致的盒子扔在她桌上。
“我回去补个觉,别太早来接我。”
“好的!”
看着沈晏风的专属电梯的门合上,关弥长舒了一口气。
没想到他居然改主意了。
她放下手机,打开桌上的盒子,里面是几块完整的桂花山药糕。
看来是闻着就不合胃口,他连碰都没碰。
她捻起一块放进嘴里,清甜的桂花香在唇齿间漫开。
下午四点刚过,关弥利落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将它收进通勤包里。
这里离沈晏风居住的清陶苑倒是不远,但沈家老宅在西城,跨区了,得提前出发。
她拿上车钥匙,直奔停车场。
上个月刘特助就请假陪老婆生产了,沈晏风偶尔会用沈家那几个司机,但多数时间都是亲自开车,很少会用她这个备用司机。
车刚开出去,电话就响了起来。
现在还是上班点,家里那边打电话来,莫名就让关弥产生了不太好的预感。
她迅速接了,“喂,妈。”
“小弥啊,在忙吗?”
“没有,我在开车。”
“那我长话短说,”关母的语气轻快了几分,“闻励上午来家里了,给我和你爸带了好多补品,还给小棠送了两盆绿植。”
“嗯,他昨天和我说了要去看小棠。”关弥顿了下,“妈,除了补品,你没有收别的吧?”
“当然没有。”关母笑了下,明白女儿指得是什么,“送他出门的时候,他非要往我口袋里塞红包,还特意嘱咐别告诉你。”
她又道:“闻励这孩子对我们家是真心实意的,每次来都带东西。但钱这东西,妈说什么都不会要的。”
关弥望着前方亮起的红灯,缓缓踩下刹车。
她看着电话挂了后屏幕里弹出的闻励发来的消息,不由得笑了笑。
沈晏风住在顶楼七百多平的复式豪宅里。不过他不是一个人住,有只叫Becky胖橘猫陪着他。
平时他出远门,都是关弥过来喂猫,如果不是Becky一叫就会出现,她在里面找猫可能都要几个小时。
整个房子的装修风格都是他自己设计的,极简的灰白冷色调。
进门后关弥停在玄关,弯腰抱起竖着尾巴跑过来的Becky,揉了好一会儿它蓬松的毛发。
进来前和沈晏风通过电话了,他在天台,正准备游会儿泳,让她先给猫开个小罐头补水。
以他平时的习惯,得游上二十分钟。
喂完猫,她把电脑拿出来放在身后的柜子上,开始处理剩下的工作。
Becky是只非常黏人的大公猫,在关弥腿边蹭完还不够,直接跳柜子,身躯霸占着电脑键盘,圆溜溜的猫眼直勾勾盯着她。
关弥无可奈何,抱它下去,它又上来,重复几次后,她干脆手捧着电脑工作。
“喵呜~”Becky端坐在柜子上,不满的冲她叫了一声。
她后背靠着柜子,微侧着脑袋看它,“等下再陪你玩好不好?”
它像是听懂了,姿势变成了农民端,安静看她敲键盘。
楼梯传来脚步声的瞬间,关弥已经合上电脑,笔直地站好。
沈晏风边扣衬衫袖口边走下来,抬眸就见她一副恭敬等候的模样。
习惯了。
每回来接他,即使是进来了,她也不会随意走动,就站在玄关等他。
2. 第 2 章
出发去老宅的路上,关弥专心开车。
车在红灯前停下时,她想说今晚家宴的目的是和高氏集团的千金见面。
透过后视镜看了眼后座的沈晏风,他正闭目养神。
她抿了抿唇,到了再说吧。
四十分钟后,车子缓缓停在一座青砖灰瓦十分气派的四合院前。
院门的另外一边,停着那台粉色保时捷在这时把车门给推开了。
关弥的目光在从副驾驶走下来的身影上停留了瞬,扭头轻声道:“沈总,高家的高小姐也在。”
沈晏风睁开眼,“谁?”
“高淇。”
他没再说什么,或许心里已经明白。
她下车去开车门,听见两道高跟鞋声越来越近。
“还以为你不来了。”沈暇瑜的语气带着几分揶揄。
沈晏风迈出车门,落日的余晖洒在他俊逸无比的轮廓上,他唇角微扬:“二姐,半个月不见,怎么又瘦了?”
“你以为在妈眼皮子下做事很轻松?”沈暇瑜说完,手肘碰了碰身侧的女人,“高淇,我好姐们,你小时候见过。”
被介绍的女人很娴静端庄,相貌算不上出挑,但胜在气质好,眉眼间给人一种温婉如水的感觉。
“高淇姐你好。”沈晏风仍然笑着。
沈暇瑜扯了扯唇,怪不得圈子里不少的富家千金都被她这个看起来温柔又多情的弟弟迷到不行。
“就比你大了一岁,叫什么姐。”
高淇温和一笑:“没关系,叫什么都行,我并不在意这些。”
关弥静静候在一旁,等他们准备进去时才合上车门。
“关弥。”沈晏风忽然回头。
“沈总。”她下意识转身,晚风拂过,掀起她鬓角的一缕碎发。
大概等了两秒,才听他开口。
“你先回去吧。”
“好的。”
门口的守卫推开大门。
沈晏风侧身让两位女士先行。
“我说沈晏风,”沈暇瑜忽然压低声音,“你留这么个美人儿在身边三年,到底打的什么主意?当初我还以为你是想让她去生意场上应酬,结果你倒好,把人给藏得严严实实的。”
沈晏风轻笑一声:“二姐居然觉得我需要靠美色来做生意?”
“那你说说看,留着她做什么?”沈暇瑜挑眉,“知不知道多少爱慕你的人都在忌惮你身边这位秘书。”
一旁的高淇柔声插话:“我听说当年关秘书为了和晏风去法国出差,还特意自学了法语,看来她是个非常聪明优秀的女孩。”
“这话说的,”沈暇瑜故意把话题绕到另一个层面去,“难道她对沈晏风有心思?”
“胡说什么。”沈晏风面色不变,从口袋里掏出烟和火机,“咔哒”一声点燃。
他低头吸了口,缓缓吐出烟圈,“法语是我让她学的。”
“你还有没有素质,不知道我最讨厌烟味了吗?”沈暇瑜瞪着他,拉住高淇,“我们先走。”
高淇被拉着往前走了几步,却无意识地回头。
廊柱旁,沈晏风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所以说……是故意点烟赶她们走?
沈晏风慵懒地倚着廊柱,烟灰轻轻一弹:“二姐有这个闲心不如先把手上那几个项目做好,少关心我的人。”
“他的人?难道他们是在恋爱?”高淇忍不住问。
“怎么可能。”沈暇瑜笃定道,“先不说有没有这个可能,如果真谈了,他会让关弥开车门?以他的性格,怕是恨不得把人捧在手心里宠着。”
高淇心口蓦地一颤:“真的吗?”
“他对身边的女性都挺好的,除了我妈那个难伺候的。”
“可他对你不也……”
沈暇瑜:“他就嘴上喜欢和我对着干,但我真要有点什么事,他能第一个站出来护着我。”
话音刚落,饭厅方向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呵斥:“沈晏风!又抽烟!我的话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随后,一位精神矍铄的老太太拄着拐杖走了出来。
沈晏风立即掐灭烟蒂,三步并作两步迎上去:“奶奶,您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关弥没有去哪里。
她住得远,坐地铁回去需要一个半小时左右的时间。
住的是合租房,三居室。最近另外两个室友在闹别扭,租房里的氛围很紧张,她俩一点小事就能大吵一顿。所以她宁可在外面待着,也不想太早回去。
家宴结束的时间全看这家人的心情,有次沈晏风刚进去没半个小时就出来了。
所以还是在这儿等着吧,免得他找不着她。
她抱着笔记本走向院门右侧的老槐树,树下的石桌石凳被树灯照得很亮堂,正好可以安静地处理明天要审的合同。
沈晏风从老宅出来时,脸色不是很好。
老管家杨叔跟着他出来,在背后很关切地询问要不要叫司机来送他回去。
“不用,我去卢家坐坐。”
发小卢楷家就是巷子口的位置,几步路的事情。
只是刚走出大门,余光就扫见槐树下坐着的女人。
她目光专注在电脑上,左手拿着一瓶插好管的酸奶,另一只手在拿……他不由得看了看,发现是上午给她的那盒糕点。
关弥用小叉子叉起一块就直接往嘴里塞,刚想嚼,就听见有脚步声在靠近。
一抬头,就见换了件黑色衬衫的沈晏风单手插着兜,不紧不慢地停在了她面前。
整个人下意识就站了起来,鼓着腮帮子,一声“沈总”喊得含糊不清。
她强装镇定地快速咀嚼,结果噎得直皱眉,就赶紧喝了几口酸奶。
沈晏风静静看着她这一连串动作,等她咽下去才开口:“怎么在这儿坐着?”
“这里挺好的,也不热。”
静了瞬。
“走了。”他转过身,又忽然停住,“去我房间把手表拿来,在书桌上。”
“好的。”关弥合上电脑,手里的酸奶放在没开的那瓶旁边,快步朝着大门走去。
这三年里,她进去过里面几回。
这座四合院是这带面积最大的,里面的装修风格虽然不显奢华,但无形中就是会让人产生一种压迫感。
对关弥来说,这种压力源自邵歆和她的丈夫,夫妻俩都看不太惯小儿子沈晏风。
沈晏风的父亲沈闵岩,京城赫赫有名的沈家掌舵人,在政界深耕数十载。
大儿子沈存亦完美继承了他的衣钵,年纪轻轻就独当一面,行事作风颇有他当年的风范。
女儿沈暇瑜辅佐邵歆打理着邵氏集团。
可这个小儿子却偏偏不按常理出牌,放着现成的康庄大道不走,非要跑去折腾什么影视公司。
即便现在沈晏风把公司做到业内顶尖,在沈闵岩眼里依然是“不务正业”。
平时还老是找不到人,一查,结果人在国外潇洒得很,赛车、滑雪、看球赛等等,所以他特别不喜欢沈晏风散漫自由的性子。
每回一来,父子俩只要碰上,气氛一定会变得很紧张。
今晚家宴上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不然沈晏风怎么会突然换了衣服,头发看起来也有点湿,是洗了澡?
关弥疑惑着走到了左侧的房门外。锁着的,不过钥匙她知道放在哪里。
客厅里还很热闹。
门开后,她径直来到书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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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上面那块价值百万的表。
转身时,视线不经意地扫过台面上唯一摆着的相框。
里面是一张让人看起来都觉得很意气风发的照片。
四男一女,年龄应该都是二十来岁,穿着同款赛车服。站在中间的女生笑靥如花,被旁边的两个帅气高大的男生搭着肩膀。
沈晏风倚在车门边,风将他额前的碎发吹得凌乱,头盔卡在他肘弯,嘴角噙着的那抹笑似有若无,透着一股浑然天成的痞劲。
这张照片曾在公司群里引发过热议,那时候许多女职员都给沈晏风打上了“纯帅”“硬帅”“行走的荷尔蒙”这几个标签。
照片里的女生,关弥听过但没见过,男的她只认识两个,一个是卢楷,另外一个姓廖,还有一个从来没有见过。
刚合上房门转身,就撞上了邵歆审视的目光。
对方静立在客厅外,像早已等候多时。
不需要任何言语,关弥已经自觉走向她。
“关秘书,”邵歆的声音和她的脸色一样冷淡,“提醒晏风,下个月3号和高淇吃饭。”
关弥的脑子就和日程管理系统一样,立即就调取出沈晏风的行程,“下个月3号沈总要到巴黎签参投项目的合同。”
“必须亲自过去。”她补充了句。
邵歆面色不虞地看了她眼一眼,“这周末高淇在办画展,3号前让晏风腾出时间。关秘书,这事你必须得给我办妥。”
关弥微微低头:“邵总,我会尽力与沈总沟通,但不敢保证一定能……”
“办不到就别吃这碗饭。”邵歆眼里的锐利一闪而过,“别以为你是晏风的人我就拿你没办法。”
关弥沉默片刻,最终只是平静地应道:“好的。”
其实哪有时间,明天周五,有个很重要的行业座谈会,一开就是一整天;下周一飞港城,约了那边的知名导演谈合作。
他最近的行程几乎都排满了,其中包括很多私人活动。定好了的安排,沈晏风不喜欢被打乱。
沈晏风已经在车里坐着了,关弥先把手表给他,才到槐树下收自己的东西。
拎着包往车那边走时,闻励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匆忙接听,“我还没有下班,准备开车送老板回去。”
电话那头传来闻励温润的嗓音:“这么晚还要开车?注意安全,到家给我电话。”
“到家很晚了,你先睡吧,明早我给你打。”她的语气不自觉软了下来。
“没关系,我等你。”
听到这话,关弥感觉一天的疲惫都消散了,她垂眸笑了下,趁着还有几步路的距离,和闻励多讲了两句。
车内的沈晏风睁开眼,透过玻璃注视着车外的一幕。
他清楚看见这两年笑得越来越少的关弥在笑,笑得很轻松柔和,几步路的时间,嘴巴就没停歇过。
她原来是这么多话的人?
在和家人打电话?
走到车前,电话挂断。
关弥开车门上去,系好安全带后将车开了出去。
“去卢楷酒吧。”
“好的。”
以为会和往常一样安静一路。
“你晚饭就吃那些东西?”
沈晏风突然打破沉默,她下意识瞥了眼后视镜,对上他深邃的目光。
“是的,不吃也浪费。”她轻声回答,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平时也是这样解决晚饭?”
“工作到很晚的话就随意点。”
“工作到很晚……”沈晏风饶有意味地重复完这几个字后,突然笑了一声,从后视镜里看她变得有些紧张的脸色。
“那下个月给你涨薪怎么样?”
3. 第 3 章
当看见石桌上那两盒还粘着买一送一标签的临期酸奶,还有关弥整个夏天就那几套工作服来回换,包包也就那两个,沈晏风才突然意识到她的生活可能比他想象的拮据。
所以刚才他才会问那个问题。
可怎么想也觉得不应该。
作为总裁办薪资最高的秘书,加上他特意批的几次加薪,像这种情况的加班,也都会给她一定的补贴,她的收入足以过得相当体面才对。
何况她父母还是双职工,即使是因为要存钱供妹妹上大学,也不至于这样。
关弥听见这话,呼吸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依然平稳。
她稍稍偏头,声音平静:“谢谢沈总。”
谁会拒绝莫名其妙的涨薪,尤其对她而言。
家里那边一直都需要用钱,父母虽然都在工作,但出入不敷,要花钱的地方太多了。
她不知道当初沈晏风的车为什么会停下,并且让她进入风博工作。
从实习公司的狼狈离开的那天,他正好在场。
或许是看她可怜?
英专出身的她在实习期时是做翻译的,本也打算做专业对口的工作,后来却成了他的秘书。
当时沈晏风只有一个要求,得无条件听他的。
三年来,关弥做到了,他让她往东,她就绝不会往西。
卢楷新场子很大,有三层,一层是电音舞池,二层是VIP卡座区,三层设有私人台球室和包间。
在这条霓虹闪烁的街道上,他的场子一开业就吸引了不少人来。
晚上九点多,这条街渐渐热闹了起来,豪车一台接着一台,车里坐着的都是些衣着光鲜的男人女人。
京城夜生活的魅力,总能让各路佳人不约而同地在此流连。
关弥忽然想起,在初中时和朋友一起看借来的杂志小说。
小说里描述的酒吧很神秘,让当时的她们对酒吧有了向往。她们还约定着,等长大了一定要去一次酒吧。
现在她大学毕业了,工作了,每天都奔波在忙碌的工作中,没有时间,也没有钱去这些有着最低消费多少起的地方。
沈晏风下车后,立即有人迎上前接他进里面。
关弥找了个地方停车,沈晏风让她在车上等他,看来他不会待太久。
三楼台球室内,卢楷已经有了些醉意。
他靠在沙发上,眯眼看着合伙人正规规矩矩地教一位身材火辣的女孩打台球,另外两个年轻女孩在一旁投去羡慕的目光。
刚想招呼其中长相清纯的女孩过来,包厢门就被推开。
沈晏风走了进来,卢楷摇晃着起身:“沈公子,开业这么久才到,不如别来了。”
“家里有事。”沈晏风避开他也不知摸过什么的手,接过酒保递来的威士忌。
卢楷一屁股坐回去,“听说高家那位,被邵姨定给你当未婚妻了?”
“嗯。”
“怎么,不满意?”卢楷咧嘴一笑,“人高淇是正宗的大家闺秀,和沈暇瑜关系又好。咱这圈子里,性子温顺不闹腾的可不多了,等以后结了婚,各过各的,她保准不会干涉你。”
沈晏风冷着眉眼没说话,灌了自己好几杯酒。
见他心情确实差,卢楷看了看在打台球那几个女孩,新来的,和别的不同,她们长相出挑,乖巧可爱,正经院校的学生。在这里只陪客人打打球或者喝喝酒,不干其他。
“苏颜,过来。”
长相清纯的那位就是苏颜,她穿着白色连衣裙,皮肤白皙,眼睛水汪汪的。
昨天刚来,说话还含羞带怯的。
苏颜放下球杆,忙走了过来,脸红扑扑的:“楷哥。”
卢楷下巴微抬,“坐那边去,陪沈少说说话。”
“好的。”
苏颜刚坐下,就对上沈晏风略显冷淡的目光。
“你才多大?”他嗓音温润,带着几分慵懒的嘶哑。
她心怦怦直跳,轻声回答:“今年刚满十八。”
“卢楷强迫你来的?”
卢楷笑骂一声:“正规流程招聘的好吗?我这儿可不兴那些歪门邪道。”
沈晏风向后靠进沙发,领口微敞,眼底泛起些许醉意。
苏颜见状给他倒了一杯温水,“沈少,喝点水吧。”
他没接,让她放着。
关弥被手机震动惊醒,眯着眼点开屏幕。
沈总:[回去了。]
刚好半小时。
她揉了揉发酸的脖颈,刚才开着窗趴方向上睡了会儿。
车子启动时,后视镜里映出一张非常疲倦的脸。
等到周末,她一定一定要睡上整整两天。
沈晏风单手插兜走出门口,漫不经心地瞥见角落的阴暗处,一个醉醺醺的男人拽着一个女孩的手臂。
他淡漠地收回视线。
这一天烦心事真多,得赶紧回去好好睡上一觉。
“放开我!”
就在这时,女孩带着哭腔的尖叫和布料撕裂的声响让他脚步猛地一顿。
他皱了皱眉,再次看过去。
女孩的连衣裙领口已经被扯开,大片肌肤就这么明晃晃暴露了出来。
周围有看戏的人,却没一个上去阻止的。
关弥把车停好在路边,推开车门下去,抬头就见沈晏风转身迈步走向一处。
顺着他的方向望去,一个身形魁梧的男人正拉扯着个年轻女孩。
她下意识握紧拳头,快步跟上。
可才走出几步,就见沈晏风突然抬腿,将那个醉汉狠狠踹倒在地。
“我草了,谁tm敢踹老子!”那人嘴里一顿咒骂,还挣扎着要爬起来。
沈晏风冷冷盯了他一瞬,接着看向抱着胸口瑟缩在一旁的女孩子,“先别哭,报警吧。”
女孩泪眼朦胧,抽泣道:“好……谢,谢谢你……”
这时候沈晏风察觉到关弥来了,转头说:“把车上的外套拿来。”
关弥点头,刚要转身,突然就听见一声闷响,还有一道尖锐的喊声同时响起。
她下意识回头,就见沈晏风额角冒出鲜血,脚边碎玻璃渣散落了一地。
沈晏风居然被那男的用酒瓶爆头了。
好哥们在自己场子附近出事,卢楷当然得管。
安顿好那女孩后,他在关弥启动车子前敲开窗。
“那醉鬼我先处理一顿?”
沈晏风靠在座椅上,额角的绷带渗出淡淡血迹。
他一脸“真tm烦透”了的表情,声音却很平静:“别玩脱了就行。”
言下之意是人得活着,别触碰到底线,剩下的随意。
这种畜牲直接关起来太便宜他了。
关弥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收紧。
这样轻描淡写的几个字,却意味着那死男人将要面临她难以想象的处境。
沈晏风平常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世家公子的形象,可她比谁都清楚,这个人的手段,远比别人,甚至是他的家人想象中的要更凌厉得多。
所以,工作之外,她绝对不能和有这种家世,这样有手段的人有任何联系。
“给老葛打个电话。”车在红灯前停下前,沈晏风忽然开口。
近郊有家射击俱乐部是沈晏风常去的消遣场所,老板老葛和他很熟悉。
“沈总,您得先去医院清理伤口。”关弥说。
沈晏风仰头放松了下脖颈,无奈一笑:“我也没说不去。”
来到医院已经十一点多了,值班医生在诊室给沈晏风清创包扎。
关弥站在一旁看着自己素来矜贵的老板第一次这样狼狈,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沈晏风抬眸看她,“?”
她静了瞬,迅速摇头。
老葛的俱乐部在昌平,关弥也住那片,沈晏风在那边也有房子。
她边开车,边默默祈祷着他今晚就在昌平的房子住。
睡觉被叫醒,还能让老葛这样的人物笑脸相迎的,除了沈晏风没几个了。
几分钟后,关弥看着沈晏风持枪而立,侧脸线条冷峻,扳机扣动,精准命中靶心。
她来过几次,所以能适应这种声音,可听久了心还是会闹得慌。
在他换匣时,她上前示意出去打电话。
沈晏风略微点了点头,转身又是利落的一枪。
电话打过去,闻励很快就接通了。关弥坐在楼梯上,身体靠着护栏,身心都放松了下来。
为了不让他担心,她只能说已经回到租房里了。
“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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友们还在闹矛盾?”
她嗯了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都拉不下面子。”
闻励问:“会不会影响到你休息?”
“不会。其实楼下比较吵。”她笑了笑,“幸好你之前送的耳塞还在。”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
“弥弥,这周末我还是去北京一趟,我们去找个环境好点的房子吧。”闻励嗓音温柔,“房租我来承担,我不想你上了一天的班回去还不能好好休息。”
关弥嘴角的笑意淡了几分,她轻轻一叹:“真的不用,我在这里住习惯了。而且……你对我已经够好了,我不想你为我付出太多。”
她想起上个月发烧时,闻励还特意请假赶来照顾她。
闻励深吸一口气,“我只是不希望你太辛苦。如果当初我坚持和你一起留在北京……”
“现在就很好,”她打断他,“如果真的一起生活,说不定反而会经常吵架,搞不好现在已经分手了。”
他低笑了声,“我倒不这么认为……对了,下个月能回来吗?爸妈说让你来家里吃顿饭。”
闻励的语气里满是期待。
关弥沉默了下来。
闻励一家都是相当体面的公职人员,父亲是市局处长,母亲在教育局任职,他自己也在体制内工作。
年初的时候,闻母来北京出差,约她见了面,这个事闻励并不知道。
她和闻励大学就开始谈恋爱,他家人是知道的。所以闻母对她的家庭情况一清二楚,那天倒也没很直白说些什么,但提到关棠的病时,闻母留下了一道意味深长的叹息。
“弥弥?”
她回过神,状似轻松地说:“好啊,看叔叔阿姨哪天有空,到时候我回去。”
闻励似乎松了口气,“好,那你赶紧去洗澡休息吧,我们周末见。”
“真要来呀?”她弯眸,“你也不嫌累。”
“不累,很想见你。”
挂了电话后,关弥走回射击厅,在门外看见沈晏风仍专注地举着枪射击,老葛在旁边陪着他。
她在门外的单人椅上坐下,目光无意识地落在对面那扇落地窗上。
疲惫渐渐袭来,越看就越困,她的头不自觉地歪向一侧,竟在枪声中睡了过去。
凌晨一点多,沈晏风终于放下枪,揉了揉发酸的手腕。他走进休息室,老葛正叼着雪茄,烟雾缭绕。
“伤口没事吧?”老葛递了支给他。
“小事。”他靠着桌子,沉默地吸了几口,“我哥上回来查,没为难你吧?”
“你大哥办事一向讲究证据。”老葛笑笑道,“再说了,咱俩什么交情,你哥给面子。”
沈晏风扯了扯嘴角,将雪茄碾灭在烟灰缸里,“我可没这么大面儿,整个沈家就我地位最低。”说完拍了下老葛的肩,“休息吧,我回去了。”
推开门出去后,他略显意外的目光落歪头睡得正熟的关弥脸上。
说出去打电话人就没影了,还以为是先回去了。
不是就住这片么。
他走到窗边拨了个电话叫人过来开车。
等人来的间隙,他没有叫醒关弥,只是安静地望着窗外。
老葛推门出来正想开口,就见沈晏风竖起食指轻抵了下嘴唇。
老葛会意地看了眼睡得正香的关弥,压低声音:“把人累成这样,年终奖不加倍可说不过去啊。”
沈晏风倚着窗,闻言只是耸肩散漫一笑。
老葛走了后,他还保持着这个姿势,修长的手指把玩着从关弥裤袋里掉出的车钥匙,目光若有似无地掠过她熟睡的脸庞。
几年的时间而已,她眉宇间的稚气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沉稳。
对他来说,现在的关弥,是一个还算可靠的人。
记得刚当上他秘书时,她除了英语厉害些,对商业运作几乎一窍不通。
那时公司处在上市的关键期,她和总裁办的人天天陪着他加班熬夜,他对关弥的要求非常严苛,经常能看到她红着眼睛走出他办公室。
之后的两年,她成长的速度惊人,他随口一句把法语学了,她连同德语也一起掌握了。
沈暇瑜问他留关弥在身边做什么。
他亲手栽培出来的人,自然没有让给别人的道理。
4. 第 4 章
车子匀速到达关弥居住的地方。
斑驳的外墙、杂乱的电线,还有一堆把楼道挤满的老旧自行车。
这里是很典型的北漂聚集地,到处都是为生活奔波的痕迹。
车子本来是要在小区门口停下的,在看到几个拎着酒瓶的男人从门口路过,沈晏风就示意司机直接开到了关弥住的单元楼下。
“明早你不用去公司,十点准时到会场。”沈晏风看了眼窗外说道。
关弥点头应下:“好的。”
推门下车,夜风拂过,几缕碎发被吹到眼前,她随手拨开发丝,站在车边微微颔首:“沈总慢走。”
看着车子开出去,她才转身走向单元楼,从包里拿出门禁卡刷卡进去。
这里她住了快两年,步梯上四楼,光线还不错,比刚来北京时住的半地下好多了。
两个室友都是南方人,一个在外企工作,一个是小有名气的游戏主播。
打开门,就见刚下播没多久的庄水茉正在厨房里烧热水煮泡面。
庄水茉的房间门敞开着,里面的冷气流了出来,让窄小的客厅有了丝丝凉意。
“回来了啊。”庄水茉莉嗓子有些哑,边说话边把面饼丢进锅里,“还以为是你那异地男友来了,不回来睡了。”
“加班。”关弥轻声回答。
“真拼。”庄莉搅动着面条,水汽蒸腾中,“饿么?我多放一个面饼?”
“不用,你吃吧,我洗个澡就睡觉了。”关弥刚说完,另一间房的于彤彤绷着张脸走了出来,径直去了卫生间,门摔得哐哐响。
庄水茉白眼一翻,嚷着嗓子说:“又抽风了。”
关弥脸上没什么波动,走到冰箱前想拿瓶水喝。
冰箱冷藏室的三层隔板各自划分给三人使用,她看着中间空荡荡的那层,才想起今天本来是要去超市采购的。
回到房间,闷热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把风扇调到最大档,坐在瑜伽垫上歇了会儿,听见厕所马桶冲水的声音响起才去拿衣服洗澡。
这一晚,疲惫感战胜了热意,她沾枕头就沉沉睡了过去。
隔天清早,比平常晚半小时的闹铃响起。
关弥闭着眼摸索到手机按掉闹钟,又迷糊了几分钟才起身。
于彤彤刚好从卫生间里洗漱完出来,两人默契地错身而过,谁也没耽误到谁。
她俩出门难得一起。
下楼梯时,于彤彤推了推眼镜,余光扫过关弥。
很端庄温柔的穿搭,白衬衫束在深灰色西装包臀半身裙里,她皮肤白皙,身材又是顶好,曲线饱满,腰腿都很纤细。
头发高高扎起,配饰只有手腕上那块表,显得素净利落。
“新买的?”于彤彤问,“之前没见你穿过。”
关弥说:“上个月买的。”
她工作前就打算好了,一年买一套工作时要穿的西服。恰好遇上这么重要的座谈会,奖金一发下来,她就拉着闻励去逛了商场,顺便也给他买了条领带。
“很适合你。”于彤彤笑说,“男朋友挑的?”
她摇头,“我自己。”
其实闻励不太喜欢她穿这么修身的衣服,要让他来挑,肯定都是些宽松的,裙摆要到脚踝的。
闻励没权利插手她的穿着,这种事,她只遵从自己的喜好。
出席这次座谈会的演员代表是风博旗下女演员的商茗,在等待沈晏风来到场时,关弥被她给拉到一旁聊天。
商茗童星出道,今年才二十二岁,拥有着一张完全不显年纪的童颜,私下性格也很活泼健谈,就是话挺密的。
“关秘书,你看我今天的妆容怎么样?”
“很漂亮。”
“关秘书,我这裙子会不会太长了?都遮住膝盖了。”
“不会,裙子衬得您比例特别好。”
“关秘书,沈总什么时候能来?”
“沈总马上就到了。”
商茗抿嘴笑,“你一会儿帮我问问他,能不能合张影,我粉丝都挺想看我和他的合照。”
关弥委婉道:“沈总不太喜欢拍照……”
转念一想眼前这个可是风博演员部的顶级流量,就这么让她不开心似乎不怎么好。
“等下要是有机会的话,我帮你去问问。”她浅浅笑了下,“不过千万别抱太大期望。”
商茗笑着比了个ok的手势。
沈晏风那台迈巴赫稳稳停下时,关弥整理了下被风吹歪到肩头的工作牌,踩着高跟鞋快步上前去开车门。
跟着她一起过来的还有这次座谈会主办单位的几个领导,门一开,纷纷都冲着车内人恭敬地点头致意。
沈晏风下车,视线不经意地从关弥身上一扫而过。
没见过的衣服。
不过她倒是很会穿,知道什么场合该穿什么衣服。
简单寒暄后,众人一同向会场走去。
座谈会开始后,关弥坐在会场最右侧的位置,笔电开着,实时记录好会议内容。
她一心两用,时不时要留意着坐在前排正中央位置的沈晏风。
想起公关部的刘姐上周交代的事,她点开相机,对准沈晏风的侧身,拍了张照片发过去。
沈晏风今天穿了身挺括的西装,头发一丝不苟地梳成大背头,露出饱满的额头,把原本就分明的五官衬得愈发英挺,眉骨到下颌的线条流畅利落,抬眼时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锐利。
此时他正听着台上人讲着话,长腿交叠,手随意搭着。
这种场合里,别人都是正襟危坐,唯独他姿态松弛,偏偏还没人能拿他怎么样。
等到他去发言时,关弥则是屏气凝神听着。
沈晏风谈到关于影视投资占比,她就轻轻按了下鼠标,提前准备好的数据图表应声出现在大屏幕上。
三年的磨合,她和沈晏风早就有了十足的默契。
这场座谈会要持续到傍晚。
中午休息时,主办单位热情邀请沈晏风和商茗一同共进午餐。
关弥以为沈晏风和往常一样不需要她同去,便自觉留在会场整理资料。
“关秘书,吃饭去呀。”说话的人是商茗的经纪人玲姐。以为她也没去饭局,关弥回道:“盒饭过十分钟才送来吧。”
“啥盒饭,沈总让我过来叫你。”玲姐问,“不过你身为他的秘书,不应该时时刻刻在他身边吗?”
闻言,关弥把手里那一沓资料给放好,转身取下工作牌,“我马上过去,一起吗?”
玲姐笑笑:“这种场合我哪能跟着去啊。”
快步往门口赶,幸好他们还都没上车,站在那里聊着天,关弥不动声色地站到沈晏风的侧后方。
她不疑惑这次为什么会突然喊上她,因为她对给她发工资的老板只有“好的”。
今天有司机在,关弥上了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后,给沈晏风汇报了总裁办发来的工作报告。
他闭着眼,也不知有没有在听。
汇报完后,她话锋一转:“沈总,邵总让您在下个月3号和高小姐吃饭,但3号您在巴黎,我调整到了1号晚上,您看合适吗?”
“不见。”他眼都没睁,似乎连考虑都没就回答了。
关弥顿了顿:“高小姐即将就是您的未婚妻了,适当见面联络感情……”
“关弥,”沈晏风倏地睁眼看她,无端有些恼,冷声道,“需要我提醒你几次?给你开工资的人是我沈晏风,和邵女士有什么关系,你究竟是谁的秘书?”
话一说完,他看见了关弥有些不知所措的抿紧了唇角。
除了眼圈没红,表情基本和从前他训她时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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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喉头一哽,刚才话说重了?
然而关弥神色已恢复平静:“抱歉沈总。”
接下来的一路,车内没有一点声音。
饭局上,大家以茶代酒,敬了沈晏风好几次。
散席时,商茗和关弥耳语了两句。
就刚才车上那事,关弥现在哪敢去问沈晏风能不能合照啊,可商茗一脸期待……
“其实我觉得你直接找沈总拍,他更不会拒绝。”
商茗脸有些发红,“我,我不好意思……”
她摇了摇关弥胳膊,“关秘书,好姐姐,你就帮我问问嘛。”
关弥没办法,眼睛瞟向沈晏风,在他准备上车前,快步走过去,垂低眼睛,硬着头皮说:“沈总,商茗想和您合张影。”
沈晏风微侧着脸,看她轻颤的睫毛,“你一起。”
“我吗?”她疑惑抬眸。
“嗯。”他说,“多个人在,绯闻能少点。”
关弥看不出,沈晏风能看不出吗,商茗就是想和他炒绯闻。
虽然不太乐意,商茗还是接受了这张三人合影。
下午两点半,会议继续。
只是刚开始就突发了点小意外,投影屏幕闪烁几下后彻底黑屏。
主办单位的工作人员匆忙调试后勉强恢复,可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又再次熄灭,他们顿时都汗流浃背。
坐在沈晏风身旁的蒋主任脸色是越来越难看,手不停地敲击着扶手。
这种大型会议居然没有让技术人员在现场全程待命!
“晏风,不然我们出去透透气,让他们先处理下?”
沈晏风“嗯”了声,正想起身,就见一抹纤细的身影走上了台。
他没动了。
五分钟后,屏幕终于又亮了起来。
关弥和几个主办单位的人站在一旁,等了好一会儿,确保投影屏无异常后才饶回到右侧。
坐下时,视线不期然地和沈晏风撞在了一起。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似乎还微微扬了下唇角。
座谈会结束天已经暗了。
关弥跟在沈晏风身后往会场外走,迎面遇上一群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关弥认出为首的男人正是这个主办单位的局长,刚调任回京没多久。
走近时,听沈晏风喊了对方一声“祝叔”。
祝局长笑容和蔼:“晏风啊,沈老在三亚休养得可好?”
“好着呢。”沈晏风语气轻松,“成天不是和出海钓鱼就是打高尔夫,没事还去基地转转。”
“听说那边有个学校想邀请他去当国防教育顾问?”
沈晏风微一点头,“老爷子过不惯闲日子。”
两人寒暄间,关弥注意到会场外停着台眼熟的红色敞篷超跑。
这车是全球限量款,当初沈晏风特地买下来当生日礼物送给沈暇瑜,后来不知怎么到了卢楷手里。
“这位是?”祝局长目光转向从未见过的关弥。
沈晏风:“关弥,秘书。”
关弥立即朝着祝局微笑问候:“祝局您好。”
见他们出来,坐在车门上的卢楷懒洋洋地打了个响指。
“关秘书,几天不见,你怎么又美出了一个新高度。”他认真打量了她一眼,“这身衣服特适合你。”
关弥笑了笑。
这个男人一向嘴甜,没有哪个女人不会被他夸得心花怒放。
说话间,沈晏风已经坐进了副驾驶。
“陈叔会送你回去。”他对关弥说。
关弥:“好的沈总。”
卢楷也坐了回去,边说:“关秘书,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红井路兜风?”
关弥摇头:“卢总,我今晚还得准备资料。”
“那就拜拜咯。”话音未落,车子轰一声飞了出去。
5. 第 5 章
“弥弥。”
目送陈叔的车掉头开走,就听见背后响起一道温润的嗓音,关弥下意识扭头,看见了穿着白T黑裤的闻励。
他人高清瘦,单肩背包,眉目俊朗,眼里有着明晃晃的笑意,让她一时间以为回到了大学时,他也经常这样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她立即笑了起来,要不是穿着高跟鞋,几乎都要冲过去了。
被搂到怀里的一瞬间,她闻着那股熟悉的气息,全身心忽然就变得很轻盈。
“我以为你明天才过来。”
“想早点见你。”闻励轻声道。
庄水茉从房间出来时瞧见客厅的门开着,她歪头往外瞧了眼,果然是看见了关弥那个帅哥男友。
“嗨。”她先打了个招呼。
闻励微笑颔首。
恰好这时关弥拎着东西从房间出来,庄水茉走到冰箱前,说:“你男朋友来过不下三十次了吧,咋就不让人家进来坐坐呢?”
关弥笑了下,低头锁着房门,“他怕大家不方便。”
“你这两天不回来了?”
“嗯。”她转身,“后天晚上回吧。”
庄水茉耸了下肩,“我看冰箱你那格空了,还想让你陪我去超市采购呢。”
她平时都是和于彤彤一起去的,宅家太久,一个人出门不太适应。
关弥说:“你要买什么?东西不多的话我可以帮你带。”
庄水茉摇头一笑,“不用,快去约会吧,别让你男朋友等急了。”
闻励在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外面太热了,他们不打算出去吃饭,打算叫外卖到酒店吃。
房间通透凉爽,楼层高,阳台能看见这个城市的夜景。
闻励放下背包,再打开关弥的包,从衣柜里拿出衣架,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挂了起来。
“想吃什么?”他问。
关弥拿起电脑,想了下,说:“鸡脚煲。”
“那就虾蟹鸡脚煲?”
“可以。”
挂好衣服后,闻励点开手机搜索,“五公里外有,可能要一个多小时才能送过来。”
关弥打开电脑,准备整理出周一去港城要用的资料,“那就等吧,我还不饿,你饿吗?”
“不饿。”
点完,闻励走到关弥身后,俯身搂着她的腰身,鼻息喷在她耳边,“一个多小时,我们先去洗澡?”
关弥微仰着头,身体不自觉贴向他,“好。”
……
今晚卢楷没喊其他人,就他和沈晏风。
这边有家私人赛车场是熟人开的,沈晏风放了台柯尼塞格CCXR在里面。
他很久没碰这车了,坐进去踩了脚油门,引擎低吼一声,随即驶上了山道。
卢楷紧跟其后。
夜色里,两辆车一前一后疾驰。
没有观众,没有规则,纯粹是速度带来的快意。
转到最上面的弯道后,车停了下来。他们下车,站在高处,俯瞰着这四九城的夜色。
卢楷掏出手机,嘴里说起了另外几个去参加比赛的哥们,“老廖他们下月月底能回来,这次估计也能拿下了。”
沈晏风找了块平整的石头坐下,山风拂过他的眉眼,“到时候去看看。”
卢楷拍了几张照发朋友圈,发完后向下滑动着页面,看见了关弥在两分钟前发了一条动态,他把文案念了出来,“开启美好的周末……原来关秘书是吃好吃的去了啊。”
沈晏风瞥他一眼,“你什么有她微信了?”
“就年初,你们年会上我加的,”卢楷随手给关弥的朋友圈点了个赞,“那会儿我不是在她老家办事么,问了下那边的好吃的。”
“话说你真要和高淇结婚吗?”收起手机,卢楷问。
沈晏风望着远方:“还没定。”
“听说高淇在国外的时候正经交过两个男朋友,我要是你的话,趁着联姻前就找个喜欢的好好谈谈,尝尝爱情的滋味。”
沈晏风笑:“这不是害人家姑娘吗?”
卢楷踢了踢脚边的石子,“这么多年,喜欢你的人可不少,你就没一个看上的?”
他拍了下沈晏风的肩膀,“跟兄弟说说,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
沈晏风摸出烟盒火机,想起这是山里,便又塞进回去。
他懒懒抬眸,笑了下,说:“得让我看得顺眼。”
“你看谁看得顺眼啊?”卢楷绞尽脑汁想了想,“代柔?”
刚说完这名字,一个刀眼扫向他。他讪笑道:“行吧,一起宠着她长大的,咱哥几个谁要对她有想法,那还真是要天打雷劈了。”
“可你身边就代柔了啊,你还看得顺眼谁?”
“没有这个人,别瞎猜……”
“关弥!”卢楷激动地直拍大腿,“我怎么把这姑娘给忘了。你要看不顺眼怎么会留她在身边三年?朝夕相处的,你丫是不是早就对人有意思了?”
“……开什么玩笑。“沈晏风站了起来,转身往车那边走,“回家睡觉。”
然而卢楷已经兴奋了,他越想就越觉得这事他没猜错。
“那你倒是说说看,当初正值你公司的上市关键时期,不去招个职场经验丰富的秘书,怎么就偏偏要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
沈晏风脚步微顿。
说实话,这问题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卢楷促狭一笑,“你当时肤浅了呗,就看人家姑娘长得漂亮。”
“关弥的外形条件的确都长在了我的审美上。”沈晏风神色淡然,“但真要有心思的话,我不会等到现在。”
卢楷步步紧逼:“你不喜欢你还老给她涨工资?不带她去应酬?每次从国外回来还给她带小礼物?”
“礼物整个总裁办都有份。”
“得了吧,”卢楷意味深长地看他,“前年年底说要改造桥西那栋楼来当员工宿舍,不就是送她回家后的第二天有这想法的?”
“当时桥西的楼空着也是空着,想合理利用有什么不对?”沈晏风觉得今晚就不该和卢楷待一起,早点回家陪Becky多好,“别废话了,下山。”
卢楷哼笑,这哥们竟然还是个榆木脑袋,“我估计你就是还没看清你自个的心,得刺激刺激你才行。”
至于要怎么刺激嘛,他得好好琢磨一下。
推开家门,玄关的水晶灯亮起,窝在羊绒毯上的Becky立即竖起尾巴跑了过来。
“喵呜~喵呜~”
沈晏风弯腰抱起Becky,陪它玩了会儿后上楼到露台,脱了上衣,直接跃进了泳池里。
游了几圈,老爷子来了电话。他游上岸,拿了块浴巾,坐到旁边的小楼梯上接。
说没两句就问联姻的事,他听着心烦,用今晚山上飙车来岔开话题。
沈老也是个易燃易爆的性格,一听他又去玩车,声音立即拔高:“当年让你进部队死活不肯,现在倒玩起命来了?程家那孩子的事还不够你长记性?”
沈晏风的脸瞬间绷紧,老爷子还在说什么,但他已经听不进去了,连电话什么时候挂的都不知道。
直到“叮”一声响,才把他从过往的思绪中扯了出来。
关弥:[沈总,周一上午10点12分的航班,需要我过去接您吗?]
他简短回复后,随手刷了刷朋友圈。联系人不多,很快就划到了看过的内容。
总觉得哪里奇怪。这阵奇怪冒头后,他就明白了是哪里奇怪。
不是说发朋友圈了?
算了,他也没多大兴趣看。
他把手机扔到一旁,再次跳进水中,这次的水花明显比刚才大了许多。
周日中午。
关弥午饭吃多了,有些晕碳,回到酒店就困了。
闻励是下午四点多的高铁,他陪着关弥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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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儿觉后,独自出了门。
来到超市,他推了个购物车。
一个小时后,车被东西给堆满。
关弥醒来一看时间已经三点了,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
坐在一旁闻励笑着说:“不急,我打车过去。”
她缓了下,抓了把头发,“你没睡?”
“睡了会。”闻励拧开桌上的矿泉水给她,“这次去港城出差没有其他人一起吗?”
她喝着水摇头,余光瞥见她的手机在闻励的手边,“就我和老板。”
两个人的手机密码是对方的生日,平时手机也是可以随便看的那种。
闻励没再说什么。
关弥拿起床边的那件米色镂空罩衫套上,“我下个月第二个周末回去吧,叔叔阿姨有空吗?”
闻励点点头,“到时候我来接你。”
“你到江城火车站接我就行。”她笑着下床,“别一来一回折腾,累就算了,还得花钱。”
闻励伸手拿自己的手机,打开买票的网站,一通操作后,在乘车人那里打上关弥的身份证号,“那坐高铁回?这天气太热了,火车上虽然有冷气,但又闷又挤的,你最讨厌的烟味还不少。”
关弥想了想,偶尔奢侈一下也不是不行。
“好,我过几天买。”说完,她突然发现电视柜旁堆着两个鼓鼓的超市购物袋。
“你去超市了?”她惊讶地问。
闻励起身,从背后抱着她,“买了点面条和菜。以后时间充裕的话可以自己做着吃,外面的多少有些不干净。”
“那也不用买这么多吧。”关弥笑得无奈,“你那天是不是听到庄水茉的话了。”
“嗯。”闻励说,“你太忙了,我就一次性买多点,”
她转身靠在他肩头,忽然希望这个周末能再长些。
两个人一起把东西拎回出租房后,关弥送闻励去坐高铁,再独自乘地铁回来。
每次见面都会有一段时间的后遗症。在地铁上时,她翻看这两天拍的合照;晚上躺床上时,她会想念他的拥抱。
等到了工作日,她就全身心投入进工作里,没空去想这些。
周一早上,关弥先回了公司拿资料。
宋姐端着咖啡从茶水间走进总裁办,转头就见关弥拎着公文包从沈晏风的办公室出来,“这次出差去几天?”
关弥带上门,“后天回来。”
“听说今晚还有个酒会?”
“对。”
宋姐笑了笑:“这种场合一般都有女伴,沈总让你一起去吗?”
“他没提。”
以沈晏风的身份,自然不会缺女伴,他向来很少出席这类社交场合,今晚是推脱不掉。
这时,法务秘书珊珊一边飞快地敲着键盘,头也不抬地说:“关秘书,要是方便的话,能不能帮我带份珍妮小熊家的咖啡花曲奇和可可脆片?”
去年总裁办员工就是去的港城团建,公司给她们买了这家店的手信,味道很好,珊珊一直惦记着。
关弥点头应下:“好。”
三个多小时的飞程,抵达沈晏风在港城的房子时已经是下午两点多。
他在这边有两套房产,一套位于太平山顶,另一套是在维多利亚港旁的大平层。
管家放好行李后就离开了,关弥站在吧台前,专注地冲泡着茶。
刚才下飞机时,来接机的人送了一盒精贵的西湖龙井,泡法很讲究。
沈晏风站在落地窗前打着电话,闻见茶香时,侧头看了眼。
关弥今天束了高马尾,露出干净的额头和明晰的轮廓,肤色清透白皙。
她身旁的花瓶里,新插的粉玫瑰静静绽放,衬得她整个人愈发清丽。
“沈总,您觉得我刚才的提议怎么样?”听筒里传来了声音。
“沈总?”
沈晏风收回视线,继续讲着电话。
6. 第 6 章
关弥泡完茶,从包里取出资料递给沈晏风,交代完毕后便准备离开。
今天暂时没有其他安排,和导演的见面要等到明天。她就住在附近的酒店,打算先回去休息,之后再出门逛逛。
沈晏风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不急不缓地开口:“晚上和我一起去酒会?”
关弥微微一怔,随即点头:“好的。”
这时,门铃响了。
沈晏风朝门口抬了抬下巴,示意关弥去开门。
她定了定神,快步走过去。
门外站着一位身着制服的女士,手里捧着两个精致的盒子,一大一小,包装考究,显然里面的东西价值不菲。
对方用粤语说了几句,关弥听得懂,但不太会说,礼貌地接过盒子,转身回到沈晏风面前。
“里面是礼服和鞋子,带回酒店试穿,不合适的话联系刚才那位。”他推出一张名片,说,“晚上七点,在酒店楼下等我。”
酒店距离这里不到三百米,关弥步行回去后,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条白色缎面礼裙,单肩设计。另一个盒子是一双搭配好的细高跟凉鞋。
出乎意料的是,礼服和鞋子都出奇地合适。
她对着镜子拍了张照片发给闻励,简单说了晚上的安排。
谁知他马上就把电话打了过来,“女伴么?你老板没另外找其他的?”
“嗯,就我。”她在镜子前转了两圈,随后拉下拉链,把礼服脱了下来。
电话那头忽然就没有声音了。
“闻励?”关弥挂好礼服,看了眼手机,“怎么不说话了?”
“走了下神。”他说,“晚上别喝太多,结束后给我发个视频,让我知道你安全回去了。”
“好。”她轻笑,“我酒量你还不知道吗?再说这种场合,大家都得看沈总脸色,没人会为难我的。”
“弥弥,沈总毕竟是个男人。”
闻励心想,这三年来关弥和沈晏风见面的次数都快超过他这个正牌男友了。
毋庸置疑,关弥是个很优秀的人,否则当初沈晏风也不会直接将她带在身边。
然而让他在意的是,这三年里,像沈晏风这样的人,身边竟然没有出现过其他女人。
“原来你是担心他,”关弥喝了口水,“那就更不必了,我了解沈总的为人。”
闻励似乎叹了口气,“保护好自己。”
“知道啦。”她觉得他真的多虑了,沈晏风怎么可能会对她有心思。
她爬上床,整个人陷进柔软的床铺,“待会儿我打算去帮同事买东西。对了,去你家带什么好?港城能买到的东西挺多的……”
“不用买,我都准备好了。”闻励说,“高铁票也订好了,待会发截图给你。”
“闻励……”
“弥弥,”他声音温和,"以后结婚了,我的就是你的。现在只是提前花在你身上而已。”
关弥把脸埋进被子,鼻尖发酸:“你不觉得委屈吗?遇到我这样家庭的人。”
闻励笑笑道:“我并不是和你在一起后才知道关棠的病。我理解你的处境,也希望能为你分担些。”
他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关弥不愿让他参与负担关棠的医药费,那就把这份心意都花在她身上。
关弥一下买了好几盒手信,除了帮珊珊带的,还给家里人,闻励家都买了。
回酒店后她联系了名片上叫钟璇的妆造师,弄完也快七点钟。
她简单整理了一下后,拎包乘电梯下楼。
还差十分钟七点,沈晏风还没到。
关弥站在酒店门口安静等着,不时有客人进出。
她的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人群,恰好与一位白人男子四目相对了瞬。她移开视线后,对方却和同伴径直朝这边走了过来。
“在等人?”男子用英语问道。
关弥眉头紧皱,装听不懂英文。
“我知道你会说英语。”对方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笑着提议,“你在等谁?男朋友?要不要和我们去喝一杯?”
关弥神色疏冷,用着流利的英语平静回道:“在等我老板。”
说完,她低头看了眼腕表。
白人男子还想开口,却忽地感觉眼前的视线被遮挡了些,他抬起眼睛,看见一个穿着白衬衫黑西裤,身量颀长的英俊男人站在了面前。
沈晏风目光冷淡地扫过他们,“有事?”
与生俱来的压迫感冲击着男子,两人见状,悻悻离开。
关弥看向他:“沈总。”
“走吧。”
门口有几级台阶,沈晏风自然地屈起手臂等她挽上。
关弥却没注意到,拎着包直接走了下去。
等她发现不对时,回过头,看着他还停在原地,两人隔着台阶对视了一秒。
她心一紧。完了,怎么不知不觉就先走了下来。
“酒店有蚊子?”沈晏风走下台阶时突然问道。
“嗯?”关弥一时没反应过来。”
“脖子后面有点红。”
她顿了顿,蓦地就明白那是什么了。
吻痕。
但这种事她也不好意思去和沈晏风说。
她脸颊微微泛红,镇定道:“刚才脖子有点酸,我捏了捏,很明显吗沈总?”
“捏这么大劲?”他看着她,好像真信了,笑了下,“头发能挡住。”
车上。
关弥很少会和沈晏风一起坐在后排。刚才司机开了车门示意她上,她觉得自己再去副驾驶就有点刻意了。
她端正坐着,视线朝前。
“拿着这个。”
闻言,她转头,看见沈晏风手中有一个敞开的丝绒长盒,里面躺着一条碎钻项链。
“Tina送你的。”他道。
沈晏风口中的这位Tina,正是今天接机时送茶叶送玫瑰的那位。
关弥与她的交情是上次来港城出差时,帮忙照顾了她发烧的孩子半天,没想到对方还记得这份情谊。
她摇了摇头,流苏耳环在圆润的耳垂下轻轻晃动着,“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Tina能拍到她丈夫婚外情的证据,多亏了你。”沈晏风说,“她拿了几十个亿的赔偿,送你一条项链算得了什么。”
“可……”
沈晏风挑眉:“做事什么时候这么磨叽了?给你就收着。”
关弥默默接住盒子,“沈总,那我该怎么谢她?”
“不必。”他看向窗外,“你的功劳配这条项链绰绰有余。”
“关秘书,我看这条项链正好很配你今天的礼服。快到码头了,你要不要现在戴上?”说话的人是阿鹤,是沈晏风在港城的司机,本地人,普通话还算流利。
“好。”关弥取出项链,反手尝试扣上搭扣。但几次都没能戴好,她正要转到前面来戴。
“帮你?”沈晏风问。
她微微笑了下,“不用的,沈总。”
转过来后,项链一下就戴好了,她脸上仍有笑:“这样就行。”
沈晏风目光在她颈间停留片刻,再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随即望向窗外逐渐清晰的码头。
码头灯火璀璨。
入口处,酒会主家的长子周奕廷已等候多时。
见沈晏风出现,他快步上前,“沈先生赏面,真是我们的荣幸,家父特意备了98年的好酒。”
沈晏风和他握手,关弥落后半步站着,她抬手拨开被风吹得挡住了些视线的头发后,正对上了周奕廷的目光。
周奕廷眼里闪过一丝讶色,不由得笑问:“这位小姐是?”
沈晏风唇角微扬:“关弥。”
关弥微微欠身:“周生你好,我是沈总的秘书。”
“早就听闻沈先生身边有个貌美出众的秘书,今天终于是见到了。”周奕廷目光在二人之间微妙地转了转,优雅侧身,“里面请。”
整个晚上,关弥很自然地跟在沈晏风身边,听着他与别人交谈,偶尔举杯饮酒。
他酒量不算好,可也没让她挡过酒。
酒过三巡,沈晏风还在和周家的话事人饮酒畅谈。
关弥胃有些不舒服,想去趟洗手间,就见周奕廷径直地朝她走了过来,他唇边勾着笑,手里拿着一杯香槟。
周老爷子在这时提议:“晏风,这里太吵,不如上二层?既安静又能欣赏维港夜景。”
沈晏风点头起身,正要离开时忽然回头:“周生不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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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走到关弥身前的周奕廷脚步一顿,转身笑道:“当然一起。”
关弥目送他们上去,才转身往卫生间去。
闻励今晚同回国探亲的老邻居一家吃饭。
他发来了几条微信,刚才她顾不上看。从厕所出来后走到外面的露天甲板上,垂眸回着信息。
他说邻居家的女儿打算留在江城发展,闻父还让他帮忙留意工作。
过了会,闻励发来语音:“你那边结束了吗?挺晚了。”
她回:[还没,不过应该快了。你喝酒了?]
“陪范叔喝了点白的。”他的声音带着笑意,“爸喊我了,等回家再给你打电话。”
关弥最后回了个表情包,握着手机,身体靠着围栏,注视着闪耀的霓虹灯。
风轻轻吹散她的头发,侧脸被灯火描出一道柔和的轮廓,清冷的眉眼带着几分疏离,却比任何时候都让人移不开眼睛。
二楼的落地玻璃前,刚碰完杯,沈晏风手中的酒却突然忘了喝。
他望着那道浸在夜色中的身影,心头突然掠过一丝异样。
这点异样,让他感到非常的猝不及防。
周奕廷顺着沈晏风的视线,饶有意味地看了会儿后,挑眉低笑了声。
关弥没料到沈晏风会醉成这样。
看着周奕廷搀扶他进房间,她下意识摸出手机想联系阿鹤,才想起这是在邮轮上,阿鹤送了他们过来就回家了。
周奕廷将沈晏风安置在沙发上,转头看向仍站在门口的关弥:“关小姐不进来吗?我可不会照顾男人。”
见她走近,他歉然一笑:“辛苦你了。听说沈先生不喜生人近身,就没叫佣人。”
关弥将臂弯里的西装外套挂好,语气如常:“照顾沈总是我工作的一部分。”
说完准备往套间里的小厨房去,“周生要喝点水吗?我去给您倒。”
周奕廷摇头,“外面还有宾客要招待,有需要的话可以让佣人去下面找我。”
“好的。”
临走前,他又转回身,“醒酒汤我已经让人在备了,最慢十分钟后会送来。”
关弥点头。
门“咔哒”关上,她握着水杯,看向坐在沙发上的沈晏风,他闭目蹙眉,领带松垮地挂在颈间。
“沈总,喝点水吧。”
沈晏风微睁开眼,眼缝中瞥见的那张脸白皙干净,他揉了揉眉心,“回房吧,我自己来就行。”
关弥将水杯轻轻放下在他面前,“待会儿有人来送醒酒汤,您用了再睡,明早醒来能舒服些。”
“嗯。”他重新闭上眼。
“还有需要我做的事吗?”她问。她的房间不在这边,过来一趟要走很久。
“没了。”
关弥往门口走时,沈晏风微侧过脸,目光落在她的背影上。
“砰”一声闷响。
闻声,关弥立刻扭头去看,原本放在桌上的水杯滚落到了地毯上,水渍浸湿了沈晏风的裤脚。
“手滑了。”他神色有些不自在。
“我再去倒一杯。”她没多想,快步走回去,正想去捡杯子,却被面前人抢先一步拿拾起。
他递过杯子,“要冰水。”
这次关弥直接把水杯放在了沈晏风的手里,看着他喝完。等他放下杯子时,她递过纸巾,“您擦擦裤子。”
说完,她俯身去收拾湿掉的地毯。
“这些不用你管。”沈晏风说。
“没事,我拿出去就好。”她抱起那块毯子,“我就先回房间,您好好休息。”
门开了三秒,再被轻轻带上。
走廊的灯光亮堂,恰好有服务生经过,关弥把毯子给他。
她想了想,没走,站在门边等着佣人送醒酒汤过来。
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下,她拿出来,是闻励发了一个视频给她。
盛夏夜的梧桐道,树叶在风中簌簌摇曳,柏油路面上几道人影缓慢前行。
他那边也刚结束,闻家人步行送老邻居一家回酒店,视频里传来长辈的交谈声,还夹杂着一道清甜的女声。
房间里,沈晏风才把视线收回。
他垂眼看了看自己湿了一片的裤脚,突然低笑了一声。
7. 第 7 章
没多久后,佣人端着醒酒汤过来了。
关弥接过后仔细看了看汤料,确认没有沈晏风不吃的东西,这才敲门进去。
客厅里没有人在,浴室传来隐约的水声,看来是在洗澡了。
她把醒酒汤放在茶几显眼处,正要离开,身后突然响起了开门声。
她条件反射转身,竟看见了裸着上身的沈晏风,她没有多看,把脸撇向了一边,慌乱中迅速镇定了下来,“抱歉沈总,我是来送醒酒汤的,刚把东西放下。”
沈晏风也退回半步,简短地应了声:“嗯。”
回到房间,关弥蹲在地上脱高跟鞋,她累到想马上往床上趴,可身上的礼服得换了才行。
闻励的电话也是在这时候打了过来,两个人聊了将近一个小时才挂了去洗澡。
隔天清晨,天雾蒙蒙的。
与周家人共进完早餐后,周奕廷亲自开车送沈晏风回酒店。
关弥提着礼服和鞋子上楼,问他干洗后是不是还给名片上的人。
“你怎么会觉得这衣服是借的?”沈晏风打开电脑,准备看比赛,“带回去吧,以后还有机会穿,当是工作服。”
“谢谢沈总。”关弥把袋子先放一边,拿出平板,微弯着腰给他看,“这两家餐厅的菜式都属于清淡口味的,味道差不多,您看看中午想吃哪家的?”
本来中午是有一个饭局的,沈晏风临时给推了,说要休息。
沈晏风扫了眼屏幕,“你拿主意。”
“好的。”关弥收起平板,“如果您等会不休息的话,我会让他们在十一点时送来。”
“他们?”沈晏风抬眼看她,“你不在?”
“珊珊托我带东西给她,我也想顺便去买些手信带回去给朋友。”她顿了顿,“我不会外出太久的,最多一个小时,您有事随时联系我。”
沈晏风眉梢微挑,看着她,“要下雨了。”
他收回视线,“需要什么,打个电话让人送过来就行了。”
“我想亲自去选。”
“这朋友这么重要?”
关弥:“嗯。”
“行吧,”沈晏风盯着屏幕,声音温和,“留我电话给餐厅就行,雨伞带着。”
关弥点点头,取了玄关的那把长柄伞。
她先回酒店忙了会工作,出门后按导航的提示步行到附近的那家分店里。
需要排长队,天色比早上更阴沉了,闷热闷热的。
等买完,外面已经狂风大雨。
她两手都提着饼干,就没打算现在走,和一群游客在店门侧边等候雨变小。
但等了将近二十分钟,雨势不减反而越来越大,游客们已经冒雨去坐巴士离开了。
关弥看了眼手表,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回去时,手机响了起来。
是沈晏风的电话。
她忙划开接听,“沈总。”
估计是听见了哗啦啦的雨水声,他问怎么还没回酒店。
“雨太大了。”她问,“是有什么工作吗?”
他只说:“位置发来,阿鹤过去接你。”
不到十分钟的时间,一台港牌车停在了店前。
驾驶座的车窗半降着,关弥只看到了沈晏风。
他似乎要下来,她连忙打开伞走过去。
沈晏风推开车门的瞬间,一把黑伞已经挡在了他头顶。
关弥就站在一步之外,她举着伞,被雨水打湿的额发贴在白皙的额头上,睫毛上还挂着细小的水珠。
雨幕中,她微微仰着脸,伞面不自觉地往他这边倾斜。
他喉结滚动,抬手握住伞柄,“进去吧。”
关弥没想到沈晏风也要买曲奇饼,早说要买的话,可以让她帮带的。
进店后在橱窗前扫了眼,沈晏风:“你买了哪些?”
她指出了几款,他都各要了两盒。
关上后备箱的门后,沈晏风撑伞打开副驾驶的车门,示意关弥上去。
她忙道:“我来开车吧。”
“不用。”沈晏风手扶着车门,“先找个吃饭的地方。”
“餐厅没有送餐过来吗?”她不禁问。
“下大雨,没让他们送。”
关弥想了想,觉得再找还得花时间,“那不然就去这家餐厅里吃?”
沈晏风“嗯”了声。
那家店不在这边,在老城区,开车过去要十几分钟。
微风刮过,雨后天晴,蓬松的云层散开,透出一片湛蓝的天空。
关弥给餐厅打完电话留座后,望着窗外出神。
她忽然想休息了。
大学毕业前,闻励说想和她一起去旅游。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不是她忙就是他在忙。
异地后,见面的次数数都能数过来。
她一直都觉得挺亏欠闻励的,几乎每次都是他下了班赶高铁来京,匆匆来匆匆走,毫无怨言。
有时看着他疲惫却依然温柔的眼神,关弥心里总泛起阵阵酸涩。
她也也知道,闻励心底是希望她能回江城工作的。
可这份高薪工作,是她唯一能紧握的救命稻草。
只有有钱,有能力和父母一起负担起关棠的医药费,她才会有底气站在闻家的长辈面前。
她收回视线,脸转向沈晏风,“沈总,从巴黎回来后,我能休年假吗?”
原来刚才的沉默是在酝酿这句话啊?沈晏风笑了下,“当然可以。”
关弥开心了些。
她重新点开手机,给闻励发消息,告诉他休假的事。
他回得很快:[我也休。等和爸妈见面后,我们去旅游?]
她发:[好!]
他回:[想去哪里?下班后我开始做攻略。]
关弥正打着字,就听沈晏风说到了,她回了个晚点再说,而后解开安全带下车。
餐厅里客人不多,菜很快就上齐。
当清蒸鱼端上桌时,关弥自然地起身,将沈晏风面前的梅子排骨挪开些:“放这里,谢谢。”
沈晏风眸光微动。
这些年关弥总是这样,不动声色地记着他的饮食习惯,不爱辛辣,偏好清淡。知道他爱吃鱼,但凡外出用餐,菜单上总少不了鱼鲜。
她做事向来有主见,一些细碎的小事交给她,他就不需要多费心。
筷子轻挑,他夹了块鱼肉,“关秘书还是一如既往地会点菜。”
关弥听到这话,心里奇怪了下,他怎么忽然在这种小事上夸她了。
饭后,她联系了一家高端私人物流公司处理车上那些曲奇饼。
晚餐关弥安排在半岛酒店里的一家法国餐厅。
席间大家聊得都很愉快,合同签得也顺利,但看黄导那样子就知道总他还没尽兴。
这位黄导在专业造诣上足以比肩国际知名导演,但私生活比较放纵,沉溺酒色,经常会港媒报道他和不同超模女友共度春宵。
关弥和沈晏风对视了眼,瞬间了然,轻声提议:“旁边就有家不错的酒吧,黄导,不如我们去小酌一杯?”
黄导当即拍手称好,拉着沈晏风就兴致勃勃地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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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风眉宇间闪过的那一丝烦躁被关弥敏锐捕捉。她知道他此刻只想回去休息,却不得不作陪。
散场时已近凌晨一点。
目送黄导被女友接走后,酒店门口只剩下关弥和沈晏风。
她没碰酒,沈晏风喝了大半瓶的威士忌。
夜风卷着一丝丝的凉意,沈晏风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黑衬衫领口敞开,慵懒地倚在路灯下。
微醺后的他,多了几分松弛,英挺的眉眼比平时更显温柔。
关弥接过他给的车钥匙,转身想去开车门,却被他给喊住。
“不远,走回去吧,醒醒酒。”他率先迈步,步伐慢慢悠悠的,修长的身影被路灯拉长。
她把车钥匙放进包里,立即跟上去,走在他的身旁。
傍晚时邵歆的秘书给关弥打了电话,问有没有确定哪天的时间和高淇吃饭,她回复暂时还没确认。
她打算今晚再问一次,还是同样答案的话,就和邵歆说明情况。
沈晏风的酒意被风吹散了几分,微垂着眸,视野里两道身影始终保持着恰当的距离。
关弥高跟鞋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轻轻地踩响。
无意识地听了好一会。
“明天航班几点?”他微微侧首问道。
“十二点半。”关弥轻声说,“您可以多休息会,我让阿鹤十点半过来。”
他点了点头。
维港的晚风轻柔拂面,沿岸行人稀疏。
关弥望着对岸的灯火,如果休假来这里旅游的话,她也要和闻励在这里漫步。
沈晏风住的地方更近些。
差不多走到时,关弥快步走向一旁的便利店,买了瓶冰镇的电解质水。
“沈总,这个稍微能缓解酒后头晕。”
沈晏风静默地看了她片刻才接过,“谢了。”
明明再走几步就是公寓大堂,他的脚步却未停,继续往前。
关弥诧异地看向他:“沈总,走过了。”
她原本是打算送他上楼时提和高淇吃饭的事。
“送你回酒店。”他姿态散漫,拧开瓶盖喝了口水,微哑的嗓音清润几分,“昨天被洋人搭讪的事忘了?”
她回了句“好的”后,暗自斟酌接下来要说的话。
快到酒店时,关弥谨慎开口:“沈总,高小姐那边……毕竟高家老先生是沈老的战友,她的母亲和邵总交情深厚,高小姐又和您姐姐……”
沈晏风突然驻足,垂眸轻笑,“关弥,如果是你,会和一个完全不爱的人结婚?”
谈不上高不高兴,只是很平静地想和她讨论这个问题。
关弥一怔,时间像是静止了,他深邃的目光仍然落在她的脸上。
良久,她很理性答道:“如果对我或者我的家庭有利,我可能会接受这种不得已。”
他听着这个回答,忽然笑了,笑意里带着无奈与苦涩。
关弥看不懂沈晏风的笑。
在她看来,同意联姻能进一步巩固沈家在政商两界的地位。
高淇生性温和,知书达理,确实是很适合沈晏风的结婚对象。
沈晏风抬手揉了揉眉心,冰凉的水瓶在路灯下泛着微光,“你觉得邵女士能拿你怎样?违法乱纪的事她不会做,辞退你?”
“我……”关弥张了张嘴。
“如果她真因为你替她办事没成而为难你,”他的声音很平静,“我不会坐视不管。”
说完,他转身离去。
关弥站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路口。
8. 第 8 章
回到酒店洗完澡,闻励打来视频电话。
他靠着床头坐,温润的眉眼间带着几分倦意,显然是一直在等着关弥收工回酒店。
“想好去哪了吗?”
关弥坐在桌前,一手擦拭湿发,一手去够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来港城?吃吃美食,散散步,看看夜景。”
“不想去别的地方?”
她下巴抵着瓶盖,思考了会,“没有特别想去的。”
去哪或者哪都不去她也没什么意见,只要两个人能待在一起就够了。
闻励看着她光洁的脸庞,隔着屏幕轻点两下,“今年难得休一次假,不能再被工作打扰了。”
他是在说去年,关弥也是休年假,刚回江城没两天,就被沈晏风一个电话召回了北京。
“这次我保……”关弥停顿后看向他的眼睛,笑了起来,“好吧,我真保证不了。特助请假还没回来,再说上次他喊我回去,也用双倍的加班费补偿给我了。”
闻励这次却没有笑,但语气依然低缓:“弥弥,我明白钱对你的重要性。但这一次,能不能让我排在它前面?”
大学时也有过几次这样的情况,她为了去兼职,会拒绝约会,或者忘记约会。
关弥敛了笑意,拧开瓶盖灌下大半瓶水。手背抹去唇角水渍,她直视屏幕:“对不起,我可能……还是做不到。”
闻励眼睛暗淡了瞬,他没让关弥察觉出异常,转而说起旅行攻略。
快三点时关弥催他去睡觉,他说不想自己睡,两个人就躺在被窝里打电话,听着彼此的呼吸声入睡。
隔天清晨,关弥顶着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起床。她利落地收拾完行李,才去洗漱化妆。
九点整还有个重要会议,公司副总和开发部的人讨论新购入的小说IP改编方案,这是风博即将重点开发的项目。
宋姐会给她直播,她需要全程记录和参与。
阿鹤在这时来了。
关弥把行李放到车上,没让他送,回酒店把免费的早餐给吃了才步行去沈晏风那里。
沈晏风还没有起来,关弥先在厨房熬上一小锅的小米粥。
粥的香味出来后,她关小火,抱着电脑去客厅的阳台,连上远程会议系统。
会议进行到一半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她回头,看见沈晏风倚在门框边,额前的碎发略显凌乱,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她下意识想站起来打招呼,就见他微抬了下手,示意她继续开会。
他转身走回主卧,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会议还在继续,关弥专注地听着耳机里的讨论,飞快地记录着要点。
沈晏风洗漱完出来,闻着味儿进了厨房里。
他掀开锅盖,粥已经熬到了最适合吃的阶段,米油金黄透亮的。
观察了下厨房结构,他找到餐具盛了一碗。
端着粥碗走出厨房,路过餐厅,径直走向客厅。
在沙发上坐下后,他慢条斯理地吃着,偶尔看阳台上的关弥。
沈晏风注意到她微蹙的眉头,显然会议讨论到了关键问题。
他不自觉就放缓了喝粥的动作,等她眉头舒展开,才回到自己原有的节奏里。
一锅粥不知不觉见了底。
他有些意外,往常从不觉得小米粥能这么合胃口。
“好,今天的会就开到这里。”
听到耳机里的这句话,关弥合上电脑,快速且仔细地整理好会议记录。把东西塞进包里时,她忽地想起要给邵歆回复。
沈晏风看了眼时间,起身往卧室走。
经过阳台时,余光扫到关弥正盯着手机发呆,屏幕上显示着[邵总]的拨号界面。
他脚步微顿,漫不经心地开口:“明天中午,你订好餐厅,联系高淇。”
关弥被吓了一跳,惊慌地握着手机回头看,沈晏风就现在两步开外,脸上没什么情绪,低眸睨了她一眼就进卧室了。
看着被关上的卧室门,她绷紧的肩线放松了下来,同时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不过他怎么又突然松口了?
算了,她也不太好奇,这对她来说是好事,可以给邵歆交差了。
订好合适的浪漫法式西餐厅后,关弥找邵歆的秘书要到高淇的电话。
“喂?”接通后,她那道温柔的嗓音先传了过来。
“高小姐你好,我是关弥,沈总的秘书。”
“是你啊,怎么了吗?”高淇一笑,“看来你家沈总终于愿意和我吃饭了?”
关弥冷静回答:“抱歉高小姐,这段时间沈总一直在忙,今天才结束出差。”
高淇:“把餐厅位置发给我吧。”
打完电话,关弥拎着电脑进去,走向厨房。没想到沈晏风已经吃了,并且把锅碗都洗干净了。
走到他房间门口敲门,和他说在车上等后便离开。
阿鹤坐在车里,津津有味地看内地的某宫斗剧,见关弥打开车门,他关了屏幕,“沈总也下来了吗?”
“马上就来。”关弥把东西放在座位边,“车开到门口吧。”
“ok。”
没过多久,沈晏风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黑色长裤出现在楼下,大步走向等候的车。
阿鹤已经打开车门,关弥等他上车后,自己坐进了副驾驶。
路上,她给沈晏风汇报了刚才的会议内容,重点说明了几个争议点。
听完他的指示后,她立即用手机把意见整理成文字传达给了副总。
回北京的飞机上,关弥的座位靠窗,邻座是个背着相机的年轻女孩。
从周围乘客的议论中才知道,这趟航班有位当红女明星,好像是和风博合作过一次的林润锦。
还有几个疑似站姐或私生的人也跟了上来。林润锦和沈晏风一样,都坐在头等舱。
从机场出来,沈晏风说有车会来接他,让关弥先把车开回家,下午再去公司。
她拎着包穿过斑马线,却在走到对面时又折返了回去,只因为看见在打电话的沈晏风难得面色凝重。
她走过来,安静地站在他身边。
“涂叔,麻烦您先在医院守着,我马上就过去。”
一听到‘涂叔’和‘医院’,关弥立刻就明白过来可能发生了什么事,她掏出手机,在沈晏风挂断电话的同时开口说:“一个小时后有飞三亚的航班。”
沈晏风看了看她,“和我一起去。”
下飞机不到半个小时,关弥再次上坐上时间更长的航班。
这趟航班只剩两个经济舱座位,或许是沈晏风人生中第一次乘坐普通舱。
关弥坐在靠过道的位置,向空乘要了杯温水。她转身看向沉默的男人,将水杯递过去:“沈总,喝点水吧。沈老先生身体一向硬朗,一定会没事的。”
沈晏风紧锁的眉头从挂断电话后就没有送开过,此时听见身旁人温软的劝慰,眼底的冷峻无意识就化开了些,伸手接过了水杯。
关弥对沈家也有一些了解。
二老虽然总念叨着小孙子不按他们规划的路走,心里却最疼这个他。
沈晏风八岁前,都是被沈老太太一手带大的,之后便住在了沈老在军区大院的将军楼。等成年了,他便出国留学了,几乎没怎么和邵歆夫妻长时间相处过。
任性的沈老今早独自出海捕鱼,没带任何人,就连自己的贴身保镖都没让去。结果不慎掉进了海里,他倒是会游泳,可毕竟都这个岁数了,还没等游回岸边就体力不支。
说起来也是福大命大,幸好被潮水冲上沙滩,恰好有附近的渔民经过,及时送去医院才捡回条命,就是一直昏迷没醒。
下飞机后,沈老的司机过来接他们,沈晏风嘱咐说先别惊动北京那边,等老爷子清醒了再说。
沈老太太受不得刺激,而沈闵岩和沈存亦刚好出国考察了,邵歆和沈暇瑜正忙着和邵家残余势力周旋,大家都各忙各的。
来到医院,沈晏风直接去了病房,吩咐关弥先去向主治医生了解具体情况。
沈老的病房外守着四五个人,都是关弥没见过的生面孔。
她刚走近,就被一个面容肃冷的黑衣男人抬手拦住。
“我是沈总的秘书。”关弥平静地告诉他。
男人狐疑地打量她几眼,转身派人进去请示。
不到半分钟,去传话的男人略显仓皇地走了出来。
关弥走进病房,看见了沈晏风静立在病床前的背影。
床上的沈老面容平和,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倒像是睡着了。
她放轻脚步走上前,把主治医生的诊断结果简明扼要地汇报给沈晏风。
“嗯。”沈晏风道,“你找个酒店去休息。”
关弥先是点了点头,再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温水给沈晏风才离开。
酒店是在手机上订的,距离不算远,医院门口有很多摩的,她拒绝了他们的热情,步行穿过椰树成荫的街道。
夜风夹杂着海腥味,路边摊的灯光下,她停下买了份蚵仔煎和芒果炒冰。
回到酒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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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她边吃东西边和闻励打视频。
视频接通时,闻励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怎么跑三亚去了?肚子难受吗?”
下午关弥来月经了。
她摇了摇头,用塑料叉子慢悠悠戳着沙冰,“刚落地北京就收到沈总家人出事的消息。”
闻励沉默片刻:“现在情况怎么样?”
“还没有清醒过来。”她说,“沈总在医院里陪着,等会我要送晚饭过去给他。”
屏幕那头的闻励静静望着她:“累吗?”
她抿了口冰,唇角弯起一个浅淡的弧度,点了点头。
“什么时候你才能轻松一点。”这句话脱口而出,闻励说完才意识到不妥。
关弥抱膝的动作微微一滞,眼底的光亮暗了下去。
“我也希望……”她的声音很无力,“希望有一天SLE能治好,关棠可以像普通人一样,在阳光下自由奔跑。”
“对不起,我不该这样说话。”闻励喉头发紧,胸口泛起一阵钝痛。
如果关弥愿意接受他的帮忙,或许她真的可以轻松很多,也不用一个人在北京打拼,回到江城,他一定会陪着她一起扛所有事。
为了她,去给她的家人花钱治病,他真的心甘情愿。
和闻励打完视频,关弥订的晚餐也快到了。她迅速去把澡给洗了后,拎上东西,走路回了医院。
电梯停在顶楼。
关弥按下上行键,低头查看工作群消息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关棠发来的图片。
图里是是她亲手戳的羊毛毡小猫,活灵活现,让人感觉下一秒就会喵呜叫出声来。
关棠从小就对猫咪情有独钟,但家里有人严重过敏,始终没能养上一只。
[姐,可爱吗?]
[特别可爱。]
[想要吗?我给你和姐夫一人戳一个。]
她笑着要打字回复时,电梯“叮”地一声打开。
条件反射地抬头,嘴角还挂着未散的笑意,映入眼帘的是独自靠在电梯角落的沈晏风,领口松了两颗扣子,手里捏着个金属打火机,向来挺拔的背脊微微佝偻着,周身笼罩着罕见的颓唐。
四目相对的刹那,沈晏风心跳漏了一拍。
他不动声色地别开眼,看向右侧的楼层按键。
刚才他心不在焉,下来时忘了按楼层。
关弥立即收了笑容,手挡着即将关上的电梯门,“沈总,您去哪儿?”
“出去透口气。”沈晏风两步走出来,停在她身旁,侧头问:“不是让你到酒店休息?”
她提起手中的餐袋:“给您带了晚饭。”
他低头看了眼,恰好这时有几个人要从关弥身侧挤过进电梯,他下意识伸手,手背虚挡在她肩处,挑眉示意她让开。
关弥反应过来,连忙走到一旁。
等那些人进去后,她抬头问:“不上去吗?”
“到外面吃。”沈晏风说着已经迈开了步子。
关弥只好跟着,落后他半步的距离。
夜风裹挟着海水的凉意扑面而来,吹得人神清气爽。
她面色如常,心里却享受着这阵风,哪怕长发被吹得凌乱也不在意。
走着走着,不知何时变成了并肩而行,中间隔着两三步的距离。
她没多想,或许是他走累了放慢了脚步。
两个人走进一家便利店。
用餐区的角落里,一个学生正吃着刚泡好的泡面,眼睛很认真地盯着手机里的游戏直播。
泡面的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关弥的食欲又被勾了起来,她放下手里的袋子,转头说道:“我去买瓶水给您。”
沈晏风:“我去吧。”
他到冰柜前拿了两瓶矿泉水,转身要去结账时,又把其中一瓶放了回去,转而从货架里拿了一盒牛奶。
有时候他都惊讶自己的记忆力,在这时候居然能记得关弥的生理期。
关弥刚来那年的某个月22号,整层楼的人都走了,只有她留在办公室里,一边敲着键盘,一边捂着肚子。
当时沈晏风刚好回公司拿东西,见她打字的时候几乎要趴到桌上去了,便走过去问了句。
在她抬头望来时,他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因为这种脸色,他曾经在沈暇瑜脸上看到过。
眉头紧锁,额角冒冷汗,嘴唇发白,脸皱成了一团,眼神涣散又很痛苦。
不过后来再也没见过关弥这副样子,不知是因为吃了止痛药,还是学会了不露声色地忍耐。
9. 第 9 章
关弥将餐盒摆在桌上依次打开,有三个菜都是很地道的北京风味。
她想着,沈晏风人在异乡,心情也不好,胃口难免不佳,或许熟悉的家乡味道能让他好受些。
沈晏风结完账走过来,看见桌上的菜,不由轻笑:“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些?”
说着就把那盒牛奶推到她面前。
关弥一愣,差点脱口而出“我不渴”,随即改口:“谢谢沈总,”
心里却疑惑,怎么给她拿牛奶了。
沈晏风坐下,要去拿筷子时发现只有一副餐具,“你不吃?”
关弥捏着牛奶盒,“我从医院回去的时候就吃过了。”
“再吃点?”他挑眉,“总不能干坐着看我吃。”
她犹豫片刻,点点头。
见她要往收银台走,沈晏风把菜往中间推了推。
本以为她是去买餐具,却见她拿了桶泡面回来,还是和旁边那孩子同款的口味。
“沈总,我吃这个就行。”关弥并不是扭捏,是真想吃泡面。
算起来有半年没吃过了。
刚实习那会儿也经常加班,有时加班到很晚,外面也没什么吃的了,回到出租屋更没精力自己煮,泡面就成了常客。
沈晏风筷子顿了顿,到底没说什么,目光跟着她拆包装的动作。
手法真的很娴熟。
“你经常吃?”
“最近没有,”关弥撕开调料包,“就是闻到味道突然想吃了。”
她动作忽地一顿,“味道会不会太重?您介意的话我就吃不了。”
店内本来就有这味儿,再泡一桶,味道不得更浓。
“介意什么,”沈晏风慢条斯理地搅了搅盅里的汤,“闻着还挺有食欲。”
关弥笑了笑,转身去接热水。
她回来时,发现桌上多了双一次性筷子,还有一整碗从打包餐食里分出来的菜。
沈晏风看她一眼,“替我解决点,省得吃不完浪费。”
“好。”她应得干脆,一如既往没拒绝他的任何安排。
吃完回去已经是十一点多了,病房里安静得只有监测仪的声音。
沈晏风坐在病床前,什么也没做,就看着沈老爷子。
关弥坐在沙发上,用平板处理着工作。
时间不知不觉走到了凌晨,见他在坐着不动,她走过去说:“沈总,您要不先去洗漱一下吧,这里我来看着就行。”
沈晏风抬腕看了眼表,“我让人送你回酒店。”
他站起身,“明天下午你回北京吧。”
“好的。”
回到酒店,关弥又再洗了一次澡,擦干身子,穿了个睡袍就趴床上睡着了。
隔天一早,关弥起床订早餐。
沈老在半夜的时候醒来了,北京那边早上才收到了消息,都在赶过来的路上。
她拎着早餐来到病房时,里面已经有两个来探望沈老的人。
两人身着笔挺的行政夹克,言谈举止间尽是沉稳的气度,是沈老早年的旧部。
听说是得知消息后,连夜驱车四个多小时赶了过来。
沈老半靠在病床上,虽然穿着病号服,但挺直的腰背和锐利的目光仍然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
关弥垂着眼帘,放好沈晏风的早餐后,默默来到他身侧站着。
正好这时护士推着沈老的早饭进来,关弥连忙上前接过餐盘。
把粥碗往床边的桌上放时,忽然“当”的一声脆响,瓷勺从她手上滑落,不偏不倚砸在了汤碗边缘。
她背脊一僵。
谈话声蓦地停止了。
沈老看向关弥,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沈晏风放下手里的检查报告,走过去,“下午的飞机,你先回去收拾。”
关弥如释重负地点头,“好的沈总。”
下午飞回北京后她直接去了公司。
三亚这边。
除了要过两天才回来的沈闵岩父子,沈家其他人都到了。
沈老太太一进门就指着沈老的鼻子开骂:“出海不带人,你是存心要气死我们?一个个放下手里的事飞过来,你满意了没……”
老爷子梗着脖子,但没敢还嘴,其他人也都没阻止。
沈晏风正在看关弥发来的微信。
[高小姐明早的飞机到三亚。]
本来关弥是想另约时间的,可打电话过去时高淇已经知道沈老的事了,说会亲自过去,吃饭也可以在三亚进行。
关弥没敢在这种时候擅自安排餐厅,就先和沈晏风报备了高淇的行程。
沈晏风收起手机,走过去揽住老太太的肩:“您消消气,这回鬼门关走一遭,他老人家肯定长记性了。”
“他要是能长记性才怪!”老太太脸色稍霁,仍忍不住数落。
老爷子不服气地冷哼一声。
沈瑕瑜在一旁抱臂笑道:“要我说啊,奶奶不如就留在三亚,天天盯着爷爷,看他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
邵歆眉头一拧,“你少说两句。”
老太太手一挥,“行了,你们都回去,有我和护工在这里看着就好。”
车内。
沈晏风专注开车。
副驾上的沈瑕瑜正翻阅着工作邮件,后排的邵歆则看向后视镜,若有所思地打量着儿子那张过分招人的脸。
身高容貌气度通通都最像丈夫沈闵岩,可就偏偏最没志向,非要自己去开个公司。
车到红灯停下,沈晏风终于抬眸,唇角微弯:“邵女士,有话您请讲。”
邵歆移开视线,淡声说:“和高淇的事,你该主动些。”
“我和她能有什么事。”沈晏风轻笑。
“明天她会来看爷爷,人都做到这个份上了,你还端着做什么。”沈瑕瑜抬头,“这婚迟早要结,不然欠他们高家那份情怎么还?也谁让人高老爷子偏偏就看中你了。”
车内一时静了下来。
很多年前沈闵岩还是个律师时遭人报复过,多亏在场的高淇父亲挺身相救。
就冲这份恩情,让两家这些年来往密切,即便称不上门当户对。
沈晏风没搭腔。
旁边沈瑕瑜还在说,他索性开车窗,右耳听她说,左耳就出,把她的絮叨吹散在风里。
老爷子的别墅临海而建,坐拥绝佳海景,这套房子连同屋里那只学舌的鹦鹉,都是沈晏风亲自挑选的。
“首长好!首长好!”
刚推开门,就听见那鹦鹉嘹亮的叫声。
沈瑕瑜走到那豪华镀金鸟笼前,里面有只停在栖架上的金刚鹦鹉,俯身去逗弄它:“你首长在医院躺着呢,明儿带你去给他请安?”
“放出来飞一会儿。”沈晏风打开笼子,鹦鹉扑腾两下就飞出来落在了他的肩头。
邵歆喝了口水后转身往楼上走,“暇瑜,把爷爷的检查报告拿上来。”
“ok。”沈瑕瑜应道。
沈晏风抚了抚鹦鹉的羽冠:“吃点什么?”
“你下厨?”沈瑕瑜挑眉。
“难道你来?”
“……那必须是你来。弄点饺子呗,妈肯定吃蒸的,我要水煮的。”
沈晏风微微蹙眉:“换一个。”
“就想吃这个。”沈瑕瑜踮脚轻点下鹦鹉的喙,提着包去楼上书房了。
厨房里,沈晏风挽起袖子,从冰箱拿出馅料和饺子皮。
鹦鹉停在门框上,歪着脑袋,羽冠微微竖起,好奇地注视着他熟练的动作。
包好后,正要煮时,手机响了两下,沈晏风开好火,洗净手,扯了张擦,转身低头去看。
关弥:[沈总,巴黎那边刚才联系了我,希望我们能提前一天过去参加他们的葡萄酒品鉴会。]
他瞥了眼时间,放下纸巾,拿起手机,回:[可以。还在公司?]
[不在的,已经下班很久了。]
沈晏风目光扫过料理台上剩余的饺子皮和虾仁馅,忽然问:[会包饺子吗?]
接着拍了张照片发过去,然后转账888,留言:[开视频教我。]
一向会秒回的关弥竟过了两分多钟也没回复,沈晏风走到沸腾的锅前,放了几个饺子进去。
直到饺子也熟了,微信里仍然没有新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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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加班费少了?
把饺子端上楼,沈晏风回到厨房,直接点了“视频通话”。
没接通,显示对方正忙。
这个点在打电话?
他握着手机,倚着料理台,耐心地等着。
他从不认为自己是个极其有耐心的人,可这次,他干等了快半小时才收到关弥的消息。
[抱歉沈总,我刚才在打电话,没注意看手机。]
[可以的,我给您打视频。]
视频打过来后,沈晏风盯着屏幕上那个俏皮的、和关弥形象毫不搭边的‘小鹿斑比’头像看了十几秒才接。
关弥没开前置摄像头,她穿着睡衣,手机对着桌上的电脑。
沈晏风一开始倒是镜头对脸,眼睛微微低垂,盯着屏幕里冷冰冰的电脑看了好一会儿,她出声提醒他才翻转了镜头。
“先……先把饺子皮放在手上,然后……沈总,不是这样的,你的手……”关弥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来,语调逐渐有了变化。
沈晏风故意将饺子皮捏得歪歪扭扭,听着她有些急又不敢说什么的语气,唇角微不可察地扬了扬。
那高额“加班费”关弥犹豫了一秒就收了。干活收钱,正常正常。
第二天中午,高淇落地三亚,一同来的助理手中还提着几盒高档滋补品。
走进病房后,她先是转达了远在北京的家人的问候,随后坐在病床边陪两位老人说话。
沈家上下都是久居上位的主,说话从不拐弯,对内对外都一样,特别是在家宴上,三言两语就能呛出火药味来。
这高淇温声细语地陪着二老说话的样子,倒是在这一屋子强势性格中显得很熨贴。
寒暄完,沈老放下水杯,“也到饭点了,让晏风陪着你去吃点东西吧。”
高淇笑盈盈地看向站在窗边的男人,“好啊,那就麻烦晏风了。”
一旁的沈暇瑜说:“外面也不热,吃完饭你俩可以去海边散散步。”
沈晏风脸上情绪没什么变化,走过来,拿起桌上的车钥匙,“高淇姐想吃什么?”
“你定就好。”
昨晚关弥在挂断视频前告诉了沈晏风,她了解到离医院五公里外有家口碑很好的日料店,如果需要和高淇一起吃饭的话,可以选择去这里。
上车后,沈晏风直接导航了这家日料店。
“高淇姐,日料有兴趣吗?”
“完全可以。”高淇系着安全带,侧眸看了他一眼,“关秘书没有来三亚?”
“她昨天回去了。”
“这么赶,做你的秘书真不容易。”高淇忽然问,“关秘书这么漂亮,应该有男朋友了吧?”
沈晏风握方向盘的手猛地一用力。
他居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为什么?
可能是下意识就觉得她没有。
这三年来,他眼里的关弥就是一个工作狂,随时都有完成工作的能力。
最初的那一年,她一天里几乎有15个小时都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后面虽然加班少了,可只要和他在一起时,她就不会出现要处理私事的情况,也从未带过私人情绪上班——思绪猛地停顿住,脑海里不自觉涌出了一些画面。
家宴那晚,在车里看见她打电话时低眉浅笑的样子……在港城说要给很重要的朋友带曲奇饼……
他忽然不太确定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口莫名的有些发酸发闷。
“晏风?你在想什么?已经绿灯了。”
高淇的声音将沈晏风的思绪拉了回来,只说在想一些工作。
高淇听到这个回答,唇角泛起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向来心思细腻又敏感,怎会察觉不出沈晏风的走神是为了什么。
如果刚才不问那个问题,他会这样?
她转头望向窗外,灰蒙蒙的海天一线在视野里无线延伸。
难怪沈瑕瑜会那样说,圈子里那些眼高于顶的女人们都忌惮着这个能在沈晏风身边待三年的秘书。
如果真能联姻……人心都是肉长的,到那时,她又何尝不会和她们有一样的心境。
10. 第 10 章
日料店临窗的座位,沈晏风和高淇相对而坐。
外面憋了半天的雨终于还是降了下来。
沈晏风直接把菜单递给高淇。
她接过菜单,“你有什么不吃的?”
“没有,你随意点。”他端起茶杯。
高淇利落地点了几样招牌菜后,将菜单递给候在一旁的服务员。
等服务员走了,她抿了口茶:“这家店……是关秘书推荐的吧?”
沈晏风动作微顿,“这是她工作的一部分。”
“那就是说,你的私事,她一般都会插手。”高淇眼底带着探究。
沈晏风眉头微蹙,嘴边却挂着淡笑:“说“插手”就夸张了,不过她的确有资格安排我的行程。”
高淇轻轻放下茶杯,“沈高两家联姻,对彼此都有好处。婚后我不会过多干涉你的私人空间,你仍然可以继续你那些爱好。”
她停顿了下,直视他:“我只有一个条件。”
沈晏风没说话,只看着她。
“辞退关弥。”
沈晏风闻言轻笑出声,“高淇姐,联姻是长辈的意愿,我可从来没点过头。”
高淇嘴角的笑意僵了一瞬。
她没想到这样简单的试探就让沈晏风直接表明了态度。
看来关弥在他心中的分量,真的不止是一个普通秘书。
她努力保持着微笑,声音依然柔和:“晏风,你应该比谁都清楚,顶着‘沈’这个姓氏,很多事情就由不得你任性。这场联姻,你真以为自己能拒绝得了?”
窗外雨声渐密。
沈晏风望向雨幕,想起在香港街头为他撑伞的那个身影。
“你怎么知道我不能。”他淡淡道。
关弥下班后去把曲奇饼给寄回了江城,顺便给关棠打了电话。
关棠接得很快,开口就分享自己赚了人生中的第一笔钱。
她新戳得小玩偶在58上卖了两百多块钱。
“姐,你什么时候回来啊,我都快三个月没见着你了。”
“出完差回来,到时候我会休年假。”关弥穿过斑马线,“给你新买的防晒霜明天应该能到,让爸下班的时候记得去取。”
“好勒,谢谢姐!”关棠语气忽然低了下来,“姐,这周末你要不就回家吧,爸妈最近老是吵架,有时候当着我的面就能吵起来。”
“他们在吵什么?”关弥眉头紧拧。
昨天和乔秋英打电话的时候没听她提起过这个事。
关棠说:“爸下学期好像要调去市区的小学了,那边工资肯定高很多,可妈不太想让他去。”
关弥沉默了会儿,“好,我明天早上回去。”
“真的?!”电话那头的女孩开心大笑了起来,“那我要把赚来的钱给妈,让她去买你爱吃的菜。”
“嗯,别买太多了,你让妈去多买点红薯叶……”这些能抗炎抗氧化的菜很适合关棠吃。
姐妹俩聊了快十分钟才挂电话。
关弥把手机放包里挎紧,今天周五,到处都堵车。这个点了,地铁站里人也特别多,一眼望过去都是人头。
她得去看看沈晏风的猫,再回家收拾行李,周一晚上就得出发去巴黎了。
一段时间没见,Becky被保姆阿姨喂得胖了一圈,要往圆滚滚的方向发展了。
关弥洗好手,从那一柜子的猫玩具里拿出逗猫棒。
客厅是有监控的,沈晏风主要是用来不在家的时候看Becky,而监控的最佳角度是它的专属沙发的那片区域。
“Becky~”她晃了晃逗猫棒,铃铛声立刻吸引了Becky的注意,原本在舔毛的它瞬间竖起耳朵,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玩了半小时,她手酸了,猫也累趴了。
她俯身摸了摸它,正要把逗猫棒放回去,就听墙上的摄像头里传出沈晏风低沉的嗓音。
“幸苦了。”
关弥下意识挺直了腰背,想了想后,又抱起猫,靠近摄像头的位置,一猫一人都仰着头。
当然了,Becky是被迫的。
“沈总,Becky今天的运动量达标了。”
“看见了。”
“喵呜~”Becky突然竖起耳朵,显然是因为听见它爸的声音了。
“你推荐的日料店很不错。”他忽然说。
看来他和高淇这次吃饭顺利。
关弥发自内心地笑了笑,被老板表扬了,任谁都会开心吧。
“一会儿打车回。”他说,“我报销。”
关弥摇头说不用。
“我给你叫。”他坚持。
她忙道:“沈总,我自己来就行。”
“记下车牌发我。”
临走前,关弥开了一个进口汤罐,兑了几十毫升的水进去,Becky吨吨吨喝完后就去它的自动猫砂盆里了,等它尿完她才走的。
上车前,她直接拍下出租车的车牌发给沈晏风。
心里多少是有些奇怪的。
以前她要是很晚下班,闻励也会这样,或者是和她打一路的电话。
不过可能也是她多想了,沈晏风教养好,更多的是出于上司对下属的责任心吧,而且有时总裁办聚餐,副总也会让女生们留意车牌,回到家后报平安。
出租车在小区门口停下,关弥付钱要了发票,准备下车时,竟看见了站在树下的闻励,她努力眨了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过,便迅速推车门下去。
每次见面,她都喜欢扎在闻励怀里,被他稳稳地抱着。
温存完了后,她抬头,笑着用埋怨的语气说:“又又来了,又又不提前告诉我。”
闻励低头蹭了蹭她的额头,“不是要加班吗,不想让你分心。”
关弥拉着他往里面走,“你老往我这边来,叔叔阿姨没意见吗?”
“说实话,他们还挺有意见的。”
她顿了下,回头看他。
他却笑道:“意见大着呢,说我怎么不赶紧把你娶回家,怕到手的好儿媳就这样跑了。”
“你就编吧。”关弥哼笑,“打死我也不信你爸妈会说出这种话。”
“嗯没错,其实都是我的心里话。”经过路灯走向暗处时,闻励揉了揉关弥的后脑勺,“关小姐,见完我爸妈后,下一步就是求婚了吧?”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我的确喜欢吃冷的。”
……
租房里没人在,这俩室友已经和好如初了,约着这周末去隔壁省避暑了。
关弥收了几套衣服,就和闻励去了上回那个酒店。
这次他们在酒店附近找了个湘菜馆,点了大半桌的辣菜,两人口味相似,都爱吃辣,也都不喜欢芹菜。
其实关弥和闻励有很多相同的地方,平时喜欢宅在家里看书看电影听音乐,不喜欢社交,如果非要出门,那便是旅游,喜欢山喜欢海喜欢大自然。
关弥去洗澡的时候,闻励拿着电脑在写报告。
当关弥手机响第二声的时候,他犹豫片刻才拿到手中,怕是工作消息,所以就点了进去看。
一条是转账消息。
沈总:[到了?]
再往上一条是关弥发的车牌照片。
闻励继续往上,翻看着聊天记录,听见浴室水声停止时,他移开视线,放下手机,继续看向电脑屏幕。
关弥擦着头发出来,“你去洗吧。”
“你先把汤喝了再吹头发,一会汤冷了。”闻励合上电脑,指了下手机,“有人给你发了微信。”
“谁?”关弥拿毛巾包住头发,一张脸被浴室的热气给蒸得润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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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红。
“你老板。”闻励语气平淡道。
话落,就见她快步走过来拿起手机看。
他扭头看她正打着字,脸上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
莫名的,他松了口气。
他把电脑放到电视柜上,佯装随意地问:“现在报备出租车车牌也是工作的一部分了吗?”
以往的聊天记录里可不会出现这种内容。
不知是不是过于敏感了,从今年夏天开始,他就隐约觉得有些东西在变化。
“不是,今天……比较特殊吧。”关弥回复完后关屏幕里,走到餐桌前,鸡汤是闻励姑姑特意熬的,所以他才大老远赶过来带给她。
“我下班后去给沈总看猫了,转账是他给我报销的车费。”她掀开盖子,边说,“给他办私事,万一出什么意外他得负责对吧,所以发了车牌,而且平时部门聚餐的时候大家都这样。”
闻励眉梢微挑:“有道理,但让我挺不爽的。”
关弥听着这醋意满满的话,垂眸笑笑:“真不用多心。”
两人是坐高铁回去的。刚从江城站出来,关弥的手机就响了,闻励伸手在拦的士,听见铃声时偏头看了她一眼。
几乎是通过她接电话的速度,就能知道是谁打来的了。
出租车在面前停下,他下去拉开车门,等着她上去。
“抱歉沈总,我回老家了,要明天晚上才回北京。”关弥俯身进车里坐好。
沈晏风要准备从三亚回了,让她去机场接他,说晚上临时有个工作饭局,需要她一起去。
“突然回去的?有急事?”他在电话里问。
关弥接过闻励递来的水:“有点私事要处理。”
“有要帮忙的地方么?”
“没有的,谢谢沈总。”
沈晏风低笑了一声,“好好休息,周二再回来也没事。”
挂了电话后,关弥喝了口水。
往常周末她都是随时待命,现在却不得不推掉工作,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
?
她疯了吧,周末本就是理所当然的休息时间,她居然会有这种心理。
“弥弥,想什么呢?”看着握着水瓶出神的关弥,闻励脸色微绷,略微急切的出声说话。
关弥回过神,摇摇头说:“我在想要不明天就带小棠去复查吧,正好我在家。”
“徐主任周末不上班,他人也不一定会在江城。”闻励停顿了下,“我去问问我爸……”
“不用,”关弥连忙阻止他,“我就是一时兴起的,小棠复查时间本来就在下个月。”
说完后,她注意到闻励的目光,便握住他的手:“沈总今晚有个饭局想让我去,我没像以前那样立刻答应。虽然他没说什么,但我突然有点不习惯……”
她轻轻笑了笑,自嘲道:“可能我骨子里就是个工作狂吧,而且比我自己以为的还要更沉迷一些。”
关弥没有刻意去哄闻励开心,而是选择了坦诚相待。
在她看来,真诚比任何技巧都更能化解很多矛盾。
异地恋本就容易让人心生猜疑,能够在这样的距离中依然互相信任,坚定彼此,何其珍贵。
闻励知道她也清楚他不高兴的点在哪里,索性也不憋着了,用力回握住她的手,有些委屈地说:“你知不知道自己每次接你老板的电话都非常迅速,好像生怕接不上他的电话。”
“他是我的老板呀,”关弥蹙着眉笑,“而且我接谁的电话都很快,除了手机没在身边的时候。”
“特别是你的,有时我在工作都会想办法接。”最后这句,她的语气尤为温柔。
闻励心里这才稍微平衡了些,低头亲了亲她的手背,“我发觉我越来越小心眼了。”
关弥戳了戳他的发顶,“你才知道。”
11. 第 11 章
关父关母本来还在谁也不搭理谁的状态中,关弥一回来,夫妻俩之间的矛盾好像就不知不觉消失了,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了中午饭。
饭后关棠回了房休息,关弥则是端着碗筷到厨房里和乔秋英一起洗。
“小棠最近状态还挺好,早上天没亮就起来去散步,太阳出来前回家,晚上也肯跟你爸去公园走走了。”乔秋英边洗边说,“就等着开学了,也不知道她能不能适应大学生活。”
关弥擦干洗好的碗,“之前打电话的时候沟通好了,学校答应把宿舍安排在光线不强的那一面,也尽量让小棠一个人住。”
乔秋英突然红了眼眶,用手背抹了下,“小弥,这些年真的辛苦你了。”
“妈,别这样说。”关弥笑了笑,“我们是一家人,小棠的病和那些债,本来就应该一起面对。当初要不是你们支持,我也没法去北京上学。”
从厨房出来,关弥去了关棠的房间,她果然没老实睡觉,在戳羊毛毡。
关弥把手里拎着的袋子给她。里面是新买的几条连衣长裙,长袖的,关棠这种病,一年到头都只能穿长袖的衣服,尽量不让皮肤接触紫外线。
关棠迫不及待地换上,提着裙子在镜子前转了个圈。
“姐,其实我有两条裙子就够穿了,不用总是给我买。”她摸着裙摆,声音轻轻的。
关弥望着妹妹单薄的身影,伸手替她整理领口,“女孩子永远都不要觉得自己裙子多,等你大学毕业了,姐要给你买更多漂亮的裙子。”
“姐……”关棠转身抱着她,“我也会努力赚钱给你买裙子。”
关弥轻轻笑了笑,“好。”
刚说完,床上的手机震动了两下,她伸手去拿,是宣传部的人发来的微信。
[抱歉关秘书,在周末还打扰您。是这样的,昨天下班前您让我们周一就把终稿修改好,我今天没事就修了修,已经发您邮箱了,请过目哦~]
这篇文章是写沈晏风出席座谈会的,邮件点开就是那张她拍的照片,西装笔挺,气质非常出挑,她往下滑想看内容,却被关棠摁住了屏幕。
“姐,这就是你那位老板吗?”
她“嗯”了声。
关棠睁大眼睛,惊讶道:“这么年轻这么帅?他多大啊?”
她还以为能把公司做到这个程度的,都是些秃顶的中年大叔。
关弥坐在床上,边浏览稿件,边说:“快27了。”
“看着和姐夫差不多大耶,有钱人肯定会很保养。”关棠趴在她的腿上,突然话锋一转,“姐,你什么时候和姐夫结婚?”
她手上动作顿了顿,“反正今年不结,明年……得等和他家人见面了才知道。”
关棠神色黯淡了些,她心知肚明一些事,何况父母也常提起闻家,闻励是独子,一家当官的,说实话,完全不门当户对,再加上有她这么一个“拖油瓶”在。
唉……
“姐,希望我们家不会影响到你和姐夫。”
关弥听出她言语里的低落,揉了揉她的脑袋,“不会的。”
关达还是坚持要调职去市区学校,虽然要重新适应环境,但那边的发展空间更大。
他现在已经是教导处副主任了,努努力,两年内肯定能升主任,这样女儿嫁到闻家时,也能更有底气些。
“你妈总担心她一个人照顾不好小棠。”关达手持着花洒,细心地给阳台里的绿植浇水,对身后的关弥说,“现在小棠明明生活都能自理,哪需要什么特别照顾?你去劝劝她,别整天胡思乱想。”
关弥倚在门边,沉默不语。
关达年轻时就一表人才,现在上了年纪就更添儒雅气质。而乔秋英生性敏感多虑,从他们谈恋爱开始,她就见不得关达和异性有接触。
这二十多年来夫妻俩都形影不离的,现在关达突然要去市区,乔秋英心里肯定会忧心。
乔秋英在书房里写着论文,还没等关弥开口,她用力地叹了口气,“他要去就去,我想通了,不留他,周末他也别回来,省得浪费钱。”
关弥把水给她,在旁边陪了她一会才走。
晚上要去闻励朋友家里吃饭。
朋友叫易子庭,是闻励的同学,小学初中的时候两个人很要好,后来这人高中辍学了,虽然走了不同的路,但平时还会聚聚。
易子庭现在接手了家里的修车厂,在市区买了房,他女朋友倪芸在地下商场里开店卖女装。
傍晚时分,闻励的车准时停在关家小院外。
院子里花草繁茂,茉莉花的清香在暮色中弥漫了出来,院角的那颗石榴树结满了果子,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
这让他想起刚在一起的那个夏天。因为太想关弥了,就连夜从市里打车过来,她偷偷跑出来,手里攥着两把石榴花。
她笑着踮起脚,长发飘飘,把花瓣洒在他头上。那个画面,他能记一辈子。
关弥没想到易子庭的妈妈也在,说是听说她和闻励要来,特地过来做饭。
他们进来的时候,就听见易母正在大声数落倪芸连炒个菜都炒不好。
“小闻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吃饭时,易母忽然问。
闻励看了看关弥,笑道:“这两年吧。”
“小关有学历,样貌好,还是在咱们的首都工作,你可要抓牢了。”易母意有所指地说,“估计我这辈子求神拜佛,都找不到一个像小关这样的儿媳咯。”
这话说完,就见易子庭皱起了眉头。
还好这会儿倪芸在厨房里装饭。
易家长辈,尤其是易父,这么多年都没来过这里一次,就是因为不满意倪芸,所以不肯给户口本让他们去把结婚证领了。
易子庭沉下脸:“妈,刚才你在厨房里说她也就算了,现在又阴阳怪气什么?闻励和关弥难得来一趟,非常把人弄难堪你才满意是吧?”
易母眼睛一瞪:“我哪点说错了?倪芸就是不……”
“易阿姨,"关弥突然开口,不顾闻励在桌下轻按她的手,“如果我有个哥哥或者我是男的,我爸妈一定会很希望我能找到一个倪芸这样的儿媳妇,她孝顺、漂亮、会赚钱,样样都是相亲市场上最抢手的。”
易母的脸色顿时就僵住了,她真没想到关弥这次会为倪芸说话。之前也有过一次,她当着大家伙的面去说倪芸,关弥那时还是一副不想掺和的态度。
饭桌上的空气像是凝固了般。
“关弥说得没错。”易子庭用敲了敲碗,“妈,赶紧让我爸把户口本拿来,难道他不想早点抱孙子?”
易母板起脸,不应声。
倪芸端着饭碗从厨房出来,轻轻地放在易母的面前,“妈,吃饭吧。”
她眼圈微微发红,看来是听见了刚才的对话。
闻励夹起一筷子面前的菜,“易阿姨,这西芹牛肉火候正好,比我妈炒得要入味很多,看来您的手艺……”
易子庭笑:“这是我媳妇儿做的。”
闻励一点也不意外,朝着倪芸竖起大拇指,“倪老板果然深藏不露。阿庭,你得多请教倪芸,下回我们再来就不用麻烦阿姨专门过来做饭,该你露两手了。”
易母脸色有些兜不住了,“小闻,照你这么说,以后你和小关结婚了,也是你做饭?”
闻励笑:“必须是。”
易子庭不以为然地说:“大老爷们的做什么饭,有这功夫还不如在外面多赚点钱。”
易母刚想附和两句,可这时关弥电话响了,打断了她。
是沈晏风打来的,关弥拿起手机,和闻励示意了下后起身去阳台接。
“来。”易子庭举起酒杯要和闻励碰。
闻励看了眼关弥的背影,仰头一口就闷了。
“猫餐盒吗?您看看柜子最下面那层,应该还够一个半月的量,德国那边的代理商我已经联系过了,会在九月底送一批过来。”
关弥以为是公事,没想到沈晏风打这个电话来只是为了问becky要吃的食物。
说完,听见了开柜门的声音。
“你在吃饭?”
“是的,沈总。”
“打扰到你了?”
“没有的。”
沈晏风沉默了。
想起以前关弥和他汇报工作的时候,因为紧张,总会出现语无伦次的情况,后来慢慢流畅了很多,却做不到只讲重点。
“多余的话能不能少说点?几个字的事非要用几句话?这种时候你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我的时间。”
当时就沈晏风的这么一段话,关弥对他的言语表达越来越精简,也越来越少。
以前觉得很好,简洁利落再加上她嗓子不错,不算很柔和但清润平稳,和山涧溪流似的,很舒服,但现如今听着,怎么越听越不顺耳。
“关弥,你是对我没有说话的欲望吗?”
关弥愣了下,不明白沈晏风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下意识回答:“不是的。”
“……还说不是,话比我的还少。”
“抱歉沈……”
“行了,忙去吧。”
关弥忙说:“您这会儿是要出发去饭局了是吗?我在您那几台常开的车里都放了醒酒药。”
“不喝酒。”他懒洋洋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关弥回到饭桌上,倪芸给她盛了碗汤,她放下手机,双手去接。
其实她和倪芸,还没有和易子庭熟,大学的时候,易子庭去过好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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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北京找闻励吃饭,每次都会带上她一起。
她不太喜欢易子庭这个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但也没阻止过闻励和他来往。
回去的路上,关弥开车窗吹风,熟练地掌控着方向盘。
副驾驶的闻励支着额角,一直盯着关弥白皙的侧脸看。
他突然在想,沈晏风是不是也看过这个角度的关弥?
“今晚一定要回去?”明知道答案,他还是不甘心地问。
关弥目视前方:“小棠还等着我呢。”
他刻意叹了口气。
她听着就笑,“出差回来就能见面了。”
闻励收回视线,沉默了下来。
怎么现在一听见“出差”,他心里就会烦闷到不行。
看着预约好的代驾师傅把车开出巷子,关弥才转身进家门。
关达和乔秋英早就睡了,关棠还在等着她。
把澡洗完后,姐妹俩躺床上,灯关了,开始说悄悄话。
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电,铃声响起的一瞬间,姐妹俩都被吓了一跳。
毕竟大半夜的。
“谁这个点打电话啊?”关棠翻了个身,拿起姐姐的手机看,“姐,是你老板。”
“是有急事吗?”她拔了充电线,将手机递过去。
关弥点了接通。
“喂,沈总?”
那头没人说话,只有微弱的电流音。
她皱眉:“沈总?”
关棠抱着枕头,好奇地坐在一旁听着。
“来接我。”
电话那头传来沈晏风低沉微哑的声音,带着几分醉意的鼻音,像是被夜风吹散的叹息,慵懒中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
关弥抓了把头发,“您是还在饭店对么?我马上叫人过去。”
“不要别人,”他停顿了下,“你来。”
寂静的房间,听筒里的声音格外清晰。
关棠猛地睁大眼。
这这这居然是一个老板对下属说话的语气?
完全听不出一点命令,温柔到能溺出水来了。
关弥没废什么话,“好的,我马上就到。”
转头她就给沈家的司机打电话了。
等司机接上了沈晏风,她才端起桌上的水喝一口。
“姐,你老板平时都这样吗?”
“哪样?”
关棠抿了抿唇,迟疑道:“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
“……你也醉啦?”刚才关弥嘴里的水差点喷了出来。
过于离谱的提问。
她把水杯放下,躺回床。
关棠丢开怀里的枕头,趴在被子上细细分析起了刚才沈晏风的语气,总而言之就是她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对她姐绝对绝对不简单。
关弥眼睛要闭不闭的,最后实在撑不住了,嘴里咕哝了句“别闹,不可能的”后就沉沉睡了过去。
什么温柔不温柔的,沈晏风多数时间都这样,偶尔冷脸,偶尔发发脾气,反正她是没品出有什么不同。
隔天下午,闻励来到关家,准备送关弥去车站。
“小闻,你把这两罐小菜带回去,都是小弥奶奶上午拿过来的,平时拿来拌饭吃也香。”
都是酱黄瓜、野蕨菜,新鲜腌制的,闻奶奶特意从乡下坐车带来给关弥带回北京的。
闻励提起袋子,“谢谢阿姨,我家人都爱吃,上回拿的不到半个月就吃完了。”
“走吧,晚了堵车。”关弥拉着箱子从房间里出来。
她回头看跟在身后的关棠,“照顾好自己。”
关棠湿着眼眶点头,明明下个月就能再见到关弥,她还是好舍不得。
车上。
关弥吃着从家里带出来的酸李,闻家老爷子的电话打进来时,她及时关了车载音乐,帮闻励点接通,开免提。
“爷爷?”
“你在哪儿呢?”
“送关弥去车站的路上。”
“你把车开走了啊?”闻老语气里的不满很明显,“中午不是说了要送你奶奶去小姑家的吗?”
关弥含着李子,没咀嚼了。
“看来陈阿姨忘记说了,我出门的时候叫她替我和您说一声的。”闻励说,“我妈今晚不出门,你们可以用她的车。”
那边静了瞬。
“早点回家,别一天净往外面瞎跑。”
电话挂断了,关弥的嘴才重新动起来。
闻励看了看她,“他说话就那样,别多想。”
她垂下眼睑,“去你家吃饭真是你爸妈让的?”
闻励笑笑:“当然啊,难不成我还能把你给骗过去,那天要准备什么菜来招待你,他们都商量好了。”
12. 第 12 章
到车站时,离发车时间还有四十多分钟,关弥让闻励先回去,说不定还能赶上闻老爷子用车。
他说不用急着回,一定要陪到她检票进站。
两个人坐在候车区看起了做好的旅游攻略。
关弥水喝多了,她把包包塞闻励怀里,“我去一下洗手间。”
虽然只是三天两夜的短途旅行,闻励却在网络上查遍了攻略,在笔记本上密密麻麻记满了行程细节。
连公交地铁的方位、距离酒店多少米都写得一清二楚。
他拿出笔想修改下写错的地名,关弥包里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他拉开背包链子,取出手机。
来电人:沈总
指腹在接听键上停留了一瞬,之后从容地接起:“喂。”
电话那头在瞬间陷入了死寂。
三秒,五秒,十秒……闻励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耐心得像在陪对手耗一场无关紧要的博弈。
关弥回来了,她甩着手上的水珠走近。
“弥弥,电话。”闻励递出手机,语气温柔且十分的亲昵,“是你老板。”
关弥瞥见屏幕上1分03秒的通话时长,心一紧,忙贴到耳边:“沈总。”
然而那边没声儿。
她只能是又轻唤了一遍。
“明天就上班?”
那头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好几度。听得出他情绪十分的低气压,像在努力克制着什么。
关弥下意识绷紧了神经,不敢多话:“是,正准备回北京。”
“挂了。”
电话断得干脆,忙音突兀地响了两声。关弥松了口气,却又纳闷明明发个微信就能问的事,沈晏风怎么特意打了电话?他向来不是爱打电话的人。
她握着手机坐下,把包拿回身边,随口问:“刚才沈总有跟你说什么吗?”
闻励合上笔记本,抬眼时眼底带着些淡笑,摇了摇头:“他没说话。我也没说。”
关弥略带疑惑地微蹙起眉。
就这样沉默了一分多钟?
难怪沈晏风语气不对,怕是被晾得不痛快了。
闻励拿出纸巾,擦着她还湿着的手背,“他肯定是在疑惑你的电话怎么是一个男的接的。”
忽地,他问:“他知不知道你有男朋友?”
“知道……吧?”关弥也不确定。
她回想了下,自己从没有和沈晏风说过,毕竟这是私事,不属于工作的一部分,完全没有特意去说的必要。
更何况,沈晏风那样的人,怎么会去在意一个普通下属的感情状况。
知道或不知道,于他而言都不过是一件和他没关系的小事。
临检票前,关弥还在拿着闻励的手机查资料,一个备注着“范莹”的电话跳出来时,她先是疑惑了下这个陌生的名字,然后给闻励接。
“邻居家的女儿。”接电话前,闻励主动说明了是谁。
记起来了。
闻励帮这个女生介绍了一份工作。
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打完了。
她起身,准备去排队检票。
闻励跟着起来,“她说想感谢我,晚上要请我吃饭。”
“哦,那你们打算吃什么?”她语气随意。
“能吃什么,”闻励轻轻戳了下她的额头,“没听见我和她说没时间?”
关弥轻笑,“我走啦,你快回去吧,别耽误时间了。”
闻励看着她,然后低头抱住,“出差注意好休息,别累着自己了,还有就是要多和我联系。”
晚上八点多,关弥回到北京。
室友也避暑回来了,两个人挤在厨房里做晚饭。
庄水茉真的很舍得开空调,整个客厅蹭着她房间的冷气,凉嗖嗖的。
于彤彤看关弥拖着箱子停在冰箱前拿水喝,指了下案板上刚剁好的鸡块,“准备弄椰子鸡火锅,一起吃点?”
关弥拧开瓶盖灌了几口冰水,摇摇头:“我洗完澡就睡了,明天还要出差。”
蹲在地上拿刀砍椰子的庄水茉“啧”了好几声,“又又又出差,你老板把你当驴来用了是吧。”
于彤彤往锅里扔了两颗红枣,“秘书助理这行不都是这样,工资高就行了。”
庄水茉:“那也得看给什么人当秘书不是?”
关弥笑笑没接话,拿出箱子里的其中一罐腌菜给她们。
洗完澡后她拿平板翻了翻出完差后行程,多数是沈晏风的私事安排,她应该能有个轻松的假期了。
关灯前给闻励发了条语音,等了五分钟他还没回,她也不等了,给手机充上电后倒头就睡。
也不知是热醒的还是怎么,总之关弥睁眼时脖子上都是冷汗,床头柜的手机还响个不停。
她拿过手机,打开台灯,接通电话。
居然是卢楷给她打的。
是沈晏风出什么事了吗?
“卢总?”
卢楷那边的背景音有点嘈杂,咚咚咚的,像打碟声。
酒吧?
“关秘书,你在哪儿呢?”
“在昌平。”
“嗐,我还怕你人不在北京呢,地址发我,我让人过去接你,然后来我场子里把你老板给带走,这哥们醉得一塌糊涂。”
“好的。”关弥揉着太阳穴下床,换了身衣服。
可能是回来的时候冷热交替着了凉,这会儿头重脚轻的。她灌了一大杯的热水,强打着精神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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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楷安排的车来得很快。
关弥坐上去后就瘫在车座上,她看了眼手机,快十二点了。
她盯着窗外飞驰的树影,有些无语地抿紧唇。
实在想不通明明有司机,为什么要她去接?
九月初秋的夜风带着凉意,关弥随便穿了件短袖就出来了,她抱着胳膊,快步朝着酒吧门口走。
卢楷的酒吧现在实行会员制了,普通人进不去,里面最便宜的酒少说也要八千八,没点身家的人连门都摸不着。
关弥刚走近,三个穿黑西装的保安就围了上来。
领头的男人上下打量她单薄的穿着,语气生硬:“女士,我们这是私人会所。”
她说:“关弥。”
卢楷说给保安报名字就行。
果然,不止是放行了,还十分恭敬地让人带她进去。
关弥穿过光影交错的舞池,坐电梯直达顶层。
服务生替她敲了敲门才离开。
开门的人一个穿着白色长裙,样貌清纯可人的年轻女孩,“你是关秘书吗?”
关弥点头。
女孩侧身让她进来。
包厢里灯光昏暗,安静得只有台球的撞击声。
沈晏风歪在角落的沙发里,衬衫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一截泛红的锁骨。
听到动静,他慢半拍地掀起眼皮,醉意朦胧地望过去。
关弥站在渐变的水晶灯下,一边听着卢楷说话,眼睛一边往他这边看。
他盯着她看,从发梢到脚尖,又慢慢悠悠地爬回去,最后停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
“关秘书,你老板失恋了。”
卢楷吊儿郎当的一句话,让本来还有些迷乎的关弥瞬间清醒了过来。
失恋?!
沈晏风什么时候恋爱了?
作为秘书的她居然一无所知。
卢楷靠着台球桌,搂着苏颜的肩,笑得痞里痞气,继续造谣:“他快伤心死了,回去的路上你哄哄呗。”
话音刚落,就听见了沈晏风懒洋洋的笑声。
“你就使劲编吧。”他嗓音里浸着酒意,低沉又含糊。
关弥一时也无暇去管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谜了,看了看周围,然后走到酒保面前,向他要了杯温水。
“沈总,喝点水。”她微俯下身,递出水杯。
“关秘书。”他忽然叫她。
卢楷抬了下手臂,示意苏颜出去。
他当然不走,得看戏呢。
关弥腰又低了些,“沈总,您需要什么吗?”
沈晏风微微仰头看她,眼神潮湿又克制,像是蒙了一层薄雾的深潭。
他嘴唇轻颤了几下,最终只是又唤了声:“关秘书。”
13. 第 13 章
沈晏风此刻的眼神太过于直白,让关弥心头猛地一紧。
她茫然着,很下意识想往后退,可还没等她动作,面前的人突然就站了起来。
“走吧。”
“好。”她慌忙应声,捡起沙发上的黑色外套,转身跟上他。
卢楷一路送着下楼,在关弥想去拉副驾驶车门的时候伸手挡了挡她,他下巴朝着开着后的排车门抬了抬,“你老板真喝多了,要是路上吐了,你坐后面还能及时递纸巾不是?”
出来吹了几下风,关弥感觉自己又有点晕了,还总有流鼻涕的冲动,她吸了吸鼻子,点头。
“感冒了?”卢楷声音不大不小。
关弥摇头,“那我先送沈总回去了,卢总再见。”
她快速钻进车里,对司机说:“张叔,去清陶苑。”
“好的。”
“车上有醒酒药吗?”
“有的,在扶手箱里,你找一下。”
关弥倾身去翻找,取出药后拧开矿泉水,准备一起递给沈晏风。
转身时,她不经意抬眼,正对上他的目光。
他半靠在车窗边,手肘随意搭着窗框,外面忽明忽暗的路灯掠过他的侧脸,勾勒出深邃英挺的轮廓。
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既不清明也不浑浊,像是含着千言万语,却又隐藏得很深。
她不着痕迹地移开视线,将浮上脑海里的那个过于荒谬的想法给彻底压下去,“沈总,把药吃了吧。”
关弥很清楚自己的位置。
她不想去探究沈晏风今晚为什么要频繁用这种眼神看她,为什么一反常态,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打工人,只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拿到应得的薪资,其余一切都与她无关。
把东西给他后,她把他的外套放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转头看向窗外。
一路上,关弥都昏昏沉沉的,眼皮愈发沉重,她强撑开眼睛,看着外面的路。
再坚持坚持,就快到了。
“老张,路边停车。”
“好的。”老张平稳地把车停好,转头想问沈晏风要做什么,就见他拿起外套,罩住了关弥的上半身。
而关弥……睡着了。
在老张的视角里,沈晏风动作极其轻缓,像是生怕把人给吵醒了。
老张立即转回身,目不斜视地握紧方向盘,假装自己什么也没看见。
他在卢家工作了几十年,也清楚这些世家大族的规矩,像沈家、卢家这样的门第,婚姻都是利益和权力交换的筹码,外表再光鲜,也逃不掉为家族“牺牲”的宿命。
沈家要和高家联姻的事,在他们的圈子里早已经传开了,可眼下这情形……
他透过后视镜看了眼熟睡的关弥,不由生出几分同情。
卢楷不就个例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痕,他们能给的无非就是短暂的温柔和优渥的物质条件。
想要真心?那简直就是奢望。
这些公子哥的一时兴起,到最后不过是一场无疾而终的风月罢了。
他太明白了。
“老张,看着像发烧了吗?”
沈晏风突然的一句话,把老张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老张赶忙回头仔细瞧了瞧,“是有点像,不过最好还是去检查检查。”
“去医院吧。”沈晏风说。
“清陶苑就在前面了,要不先送您回去?”
“先去医院。”
“好的。”
老张启动车子,往医院的方向开。
在红灯前停下时,他余光瞥见后视镜里关弥的脑袋正微微晃动,眼看就要歪倒,他想说后面放着有颈枕,可嘴还没张,就见沈晏风已经抬起了手,掌心稳稳托住了关弥倾侧的脸颊。
这十几分钟的车程,沈晏风就这么一直托着,他手心的温度越来越烫,眉头也越皱越紧。
关弥是被老张给叫醒的,她费力地睁开眼,眼前却很模糊,什么也看不清,她浑身冷汗涔涔,身体沉得像灌了铅。
“你发烧了,这两位护士会扶你去做检查。”老张的声音忽远忽近,“关秘书,还能自己下车吗?”
她艰难地点了点头,恍惚间感觉到一双手轻轻扶住了她的手臂,透过朦胧的视线,她瞥见了老张身旁站着的高大身影。
护士可不敢怠慢半分。
“别担心哈,我会一直扶着你。”
另外一个护士把轮椅推过来,“关小姐,坐这个。”
关弥忙说自己可以走路。
醒来的时候的确是晕得厉害,出来吹了吹风,倒是好了些。
她被护士搀扶着往医院大门走去,身后传来沉稳的皮鞋声,不紧不慢,一直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检查完后,关弥独自在观察室里输液,精神也在慢慢的恢复。
这时候她终于想起了手机,她摸了摸牛仔裤的口袋,什么也没有。
可能落车上了。
窗外的风卷着消毒水味一同灌过来,关弥缩了缩肩膀。
她抬头看着缓慢地滴着的药水,三瓶,不知道要输到什么时候,只希望输液后状态能完全恢复,不要耽误明天的出差。
她想去把窗给关了,但这时,观察室的门被推开了,她转头去看,立刻道:“沈总。”
沈晏风站在门口,目光先扫过她微微蜷缩的身体,再落到打开了一半的窗户上。
他走进来,臂弯挂着外套,一手端着温水,一手拿着着关弥的手机。
“好点了吗?”他放下水和外套,再走到窗边,“唰”地拉上窗。
风声戛然而止,室内彻底安静了下来。
“好很多了,”关弥看着还被握在沈晏风手里的手机,“谢谢沈总送我来医院,也麻烦您了。”
沈晏风转身,垂眸看她,“不是因为我,你也不至于这样。”
关弥抬起眼睛,恰好撞见他悄然挪开的视线,语气平静道:“沈总言重了了,我是傍晚的时候就着凉了。”
她这一天,心里不停咯噔咯噔的,实在想不通沈晏风到底怎么了。
“明天你休息一天。”
“那明晚的行程……”
“推后。”
“那我和那边联络……”她忍不住道,“沈总,我的手机在您手上。”
沈晏风眉梢微挑,一副才想起来的表情。
他走过来,可能是她鼻塞了,闻着他身上的酒味没有在酒吧时那样浓。
“法国那边我已经处理好了,你安心休养就行。”
“好。”
关弥伸手去接手机,他放下来时停顿了下,那双深邃的眼睛凝视着她,“没电了。”
难道记混了?她明明记得睡觉前给手机充电了。
拿到手机后她长摁着开机键,还真是没有反应。
沈晏风站在她面前,把她自我怀疑的表情尽收眼底,“真不去病房里?输液得好几个小时。”
关弥摇头说:“不用麻烦了,我坐得住。”
沈晏风没再说什么,转身出去了。
过了没多久,护士走了进来,给了关弥一个充电器。
充上电后,手机开机,屏幕里跳出来两个未接电话和四条微信消息,一条是庄水茉发的,问她是不是出去了,是的话帮她带一个打火机;剩下的都是闻励,问她怎么关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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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说今晚陪他爷爷去钓鱼了,手机没拿身上。
她正低头回复消息,闻励的电话突然就打了进来。
“睡醒了?”听筒里传来他温和的嗓音。
“我在医院,”关弥靠着沙发靠背,平日里清亮的声线此刻带着几分软糯的鼻音,“又发烧了……别啊,不用过来……”
输液室的门虚掩着,沈晏风站在门前,握在门把上的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在慢慢收紧。
白天给关弥打的那通电话,听筒里完全陌生的男声,那声亲昵的“弥弥”……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闪回,想到这些,还有听见此刻关弥从未对他展露过的柔软语气,手背上的青筋就如蛰伏的蛇骤然暴起,在冷白的皮肤下蜿蜒凸现。
他推开门,在关弥诧异的目光中径直走了过来,面色早已恢复如常。
“靠着枕头坐吧,能舒服点。”嗓音低沉温润,仿佛刚才差点失控的情绪并没有出现过。
关弥手握着还在通话的手机,她看见沈晏风手里拿着个抱枕,意外他怎么还在医院后连忙道谢了声。
电话的那头的闻励听到了这边所有的动静,眼神逐渐暗沉。
“闻励?睡着了?”
“没。”他问,“刚才的人是你老板吗?他怎么也在医院?”
关弥说:“沈总喝多了,打电话让我去接他回家,路上发烧了就一起来了医院。”
闻励不禁嗤笑了声,“他倒是体贴,大半夜还的还亲自照顾下属。不是说喝醉了?刚才听他讲话挺清醒的啊。”
“弥弥,他真的没有任何企图吗?”
语气里带着很明显的酸意。
关弥微蹙眉心,“你不要胡说。”
本来她就这奇怪那混乱的了,现在闻励这么一讲,她的思绪就更是乱七八糟的了。
“弥弥,”闻励突然话锋一转,声音绷得有些紧,“考虑换个工作吧?周末还要随叫随到,太幸苦了。”
“不行。我又不是才第一天上班,这份工作我已经做了三年了。”关弥垂下眼睛,沈晏风给的抱枕被她放到了一边,“现在的工作不好找,而且……这里的薪资确实很难得。”
闻励沉默片刻,说:“我卡里有四十多万,你拿去把家里的债还了,剩下的我去想办法凑,以后关棠的医药费,我和你还有叔叔阿姨一起承担。”
关弥坚定道:“我不需要你的钱,这些债我慢慢就能还清,我现在只想继续稳定着……”
“我相信你,”闻励打断她,“但我不信沈晏风。”
男人最懂男人,在他看来,这段时间沈晏风对关弥的转变就非常的明显。
关弥一心扑在工作上,她没能察觉到很正常。
可再继续下去……沈家的权势他在两年前就调查过,如果沈晏风真的对关弥动了心思,讲难听点,他拿什么去争?
“闻励,你别再说了。”关弥平静道,“我在这个人身边工作三年,有出过什么事吗?你再瞎说,我真的会疑神疑鬼,不能好好工作了。”
“好吧……就当是我多想了,”闻励声音低了下去,“你好好输液,结束给我打个电话。”
关弥抬腕看表,“明天周一,你还得开早会,我早上再给你打,先赶紧去睡吧。”
那边安静了会儿,接着就挂了电话。
输完液已是凌晨三点多,老张在大堂等候多时。见关弥走来,他立即迎上前。
“张叔,辛苦您了。”坐上副驾驶后,关弥轻声道。
老张脸上堆起笑容:“不辛苦不辛苦,沈先生特意跟卢总说了,明天给我放假一天呢。”
关弥抿唇笑了笑,没多说什么。
14. 第 14 章
隔天下午,关弥再去医院输液,烧几乎都退了,不过喉咙还有些干涩。
她傍晚回到公司取资料,从电梯出来后,看见总裁办的灯还开着,可偌大的办公室里却没人在。
她走向自己的工位,快速整理好文件。刚起身要走,门口突然传来急促的高跟鞋声,就见珊珊抱着一摞文件匆匆进来,发丝微乱,鼻尖还沁着细汗。
看见她在,珊珊感到惊讶,“关秘书,你今天不是请假了吗?”
“回来拿点东西。”关弥目光扫过她手里的那几分合同,“出什么事了?”
珊珊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压低声音说:“《雾在79》的演员合约出了点问题,我和经纪部的人开了一下午的会,这不,到现在才结束。”
《雾在79》是沈晏风斥资九位数才买下版权的热门ip,原著是一本热门畅销小说,这也是公司今年S+级的制作项目。
刚说完,就听见门开的声音,两个人不约而同地转过身去,只见沈晏风迈步而出。
他穿着件挺括的白衬衫,领口微敞,灯光勾勒出他优越的肩线,衬衫下摆收进窄腰里,整个人透着股清冷矜贵的气质。
珊珊默默在心里感叹了句,这男人要不是她上司,她真要犯花痴了。
不过吧,她其实一直都挺磕沈总和关秘书的,虽然这两人真就只是纯粹的上下级关系,但只要同框,就有种说不出的张力。
一米九多的沈总高大冷峻,关秘书不是娇小型的身材,171的样子?总之很高挑,特别是穿上高跟鞋后,但就被沈总给衬得格外纤巧。身高差,体型差,让人无法不磕。
沈晏风本是在垂眸看手机,听到关弥声音的瞬间,他抬头,“你怎么来了?”
他以为明天才会见到她。
“我来取去巴黎要用的文件。”关弥答道。
沈晏风看了看她的脸色,接着瞥了眼吴珊珊八卦又不太敢明目张胆的样子,没再说什么,从她们身边走过。
关弥跟过去,摁电梯时说:“明早需要我去接您吗?”
“不用,多睡会儿吧,明天有人去接你。”沈晏风走进电梯,转身面对她,“省得Chris又说我虐待你。”
“怎么会……”
Chris是巴黎那边项目的接待人,半年前来过北京。
关弥陪他去爬了长城,逛故宫,夜骑长安街,凌晨看升国旗,法国佬的精力体力都实在惊人,那天结束后她瘫在床上连手指头都不想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下辈子宁可当牛做马,也绝不要给沈晏风这种资本家打工。
沈晏风:“很憔悴。”
关弥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在说她。
“你的气色。”他说。
她下意识摸了下自己的脸颊,然后收回挡着电梯的手,“可能是没化妆的原因。”
“沈总慢走。”
沈晏风挑眉看着电梯门关上。
关弥转身往办公室里走。
昨天所有奇怪的地方,她觉得就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沈晏风喝多了,所以她没必要去为了这个事而烦恼。
行程推迟后,机票是沈晏风重新订的,两张都是头等舱的票。
关弥以前一般都是经济舱或者商务舱,这是第一次体验头等舱,空间私密果然性很好。
坐下后空姐询问她要喝点什么,她点了杯牛奶,然后让空姐给沈晏风拿了一杯香槟。
上午九点起飞,十二个小时多的飞程,她只睡了四个小时,其余时间就在吃喝、处理工作邮件,还有和Chris联络。
对她来说这是一趟很丰富又很自在的飞程。
至于隔壁的沈晏风,她作为他的秘书,破天荒的一次在他身边却没关心他在干嘛。
应该也不需要她吧?毕竟空乘们可以将他照顾得妥帖周到。
落地戴高乐机场已经是这边的下午两点了,此时的巴黎正值夏季末期,白天气温在26度左右,不冷不热。
关弥和Chris还有合作方的另外两个负责人一同在阳光下准备上车,她抬手遮在额前,仰头眯眼看天。
刚才一出机场,沈晏风的手机就响了。
是邵歆打来的。
他站在关弥面前接了起来,此时面朝着她,墨镜下的眼睛直直落在她微仰起的脸庞里。
风吹起她耳边的碎发,她随手拨开,她的皮肤白得晃眼,巴黎的阳光在她的睫毛上投下了一圈光晕。
“晏风?沈晏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话?”
电话那头,邵歆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她五分钟后还有个会议,这通电话就该打给关弥才正确。
沈晏风低咳一声,转身走了两步,余光里仍然是那道纤细的身影,“刚才风太大了,您说什么?”
“回国的时候记得给高淇带个礼物,好了就这样,我开会了。”听筒那头又是一阵无声,邵歆沉下脸冷声道:“沈晏风,别忘记我的话。”
电话挂了后,邵歆还是给关弥发了条短信,她马上就回了个“好的”。
看看,看看,多省心的秘书。
会在巴黎停留3-4天,之后要前往南法进行拍摄地点的考察。
酒店是关弥选择的,紧临塞纳河,Chris是负责具体预订。
关弥的是基础房,从房间里可以侧望埃菲尔铁塔,而沈晏风是顶层套房,拥有个超大的私人露台。
晚上的行程是出席某品牌方的答谢晚宴,而下午的时间……关弥看了眼邵歆秘书文斯怡发来的微信:[已经和总店总监协调好了,Himalaya Birkin30钻石扣已预留。]
据说高淇等了三年多也没排到这款包。
她收起手机,把冲泡好的咖啡端过去给正在交谈的几个人。
十分钟后,Chris和合作方的人离开。
弯腰收拾咖啡杯的时候,关弥对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说:“沈总,给高小姐的礼物选Hermès的包包可以吗?店那边已经打过招呼了,一会儿就可以过去取,您要和我一起去吗?”
沈晏风微顿,抬眸睨了她一眼,“你这一天到晚都和邵女士有联系?”
怎么什么都清楚。
关弥如实说:“来酒店前她联络过我一次,之后都是文秘书和我沟通。”
“所以?”
“……那我自己过去店里取吧。”
沈晏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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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靠向沙发,懒洋洋地看着她笑:“看来这礼物我是非送不可了?”
关弥察觉到这是他生气的前奏,下意识摇头。
她不明白,这包完全能讨高淇欢心,况且他们不是已经一起吃过饭了吗?她以为他已经默认下这段联姻关系了。
“女人都喜欢包?”他忽然一问。
“也不一定。”她回答。
沈晏风眼神淡淡:“你呢?”
关弥一愣,“对我来说没有所谓的喜不喜欢,能用,够用就行。”
话题到这里就结束了。
关弥端着杯子去吧台,沈晏风进了卧室。
他说半小时后出发。
回到自己的套房,她安排好司机,走到阳台,拍了个铁塔的小视频给关棠看。
关棠是看到就等于去过的心态,她说:[姐,一定要替我尝尝法国甜品,尤其是可丽露和马卡龙!]
说到这个,关弥打算回国那天买两盒马卡龙,带回去给关棠和闻励尝尝。
她滑了下屏幕,和闻励的聊天停留在下飞机后,他要开始准备考试了,最近会很忙。
半小时一到,关弥就去摁门铃。
门开时,一阵清冽的薄荷味飘了出来,接着就看见正系着衬衫纽扣的沈晏风,从下往上,刚扣到第二颗……微微敞开的衣领间露出一截线条分明的锁骨,再往下清晰紧实的腹肌线条。
她立即低着头,“沈总,现在出发吗?”
沈晏风撩起眼皮,波澜不惊地看了看她恨不能低到地上去的脑袋。
Chris安排的司机是位中年女性,微胖的身材,架着金丝眼镜,面容严肃,开车娴熟沉稳。
关弥细心观察了会儿后,打算让这位司机负责沈晏风接下来行程。
没多久后,车子直接停在福宝大道24号。
车门一开,就有一位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迎了上来,她微微欠身自我介绍着。
Claire是总店的总监,白人,会讲一口还算流利的中文。
关弥拿着沈晏风的卡独自下车,然后向对方递出名片。
沈晏风仍坐在车内,长腿随意交叠,拿着平板浏览着自家金牌编剧发来的剧本。
店内一楼已没有其他顾客在,总监带着关弥直接进入内厅。
拎着橙色盒子从里面出来时,关弥发现沈晏风正站在当季限量款的展示架前,几个SA恭敬地候在一旁。
难道他另外有中意的款式?
她走过去,刚想说话,沈晏风突然扭头看着她。
他单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下颌朝前微微一抬,“挑一个,送你。”
那里陈列着当季新款鳄鱼皮包,折合人民币最低也要80万左右。
关弥瞳孔骤缩,她抬眸时,撞上沈晏风停留在她眼睛里的视线。
那双狭长的黑眸里毫不遮掩地传递出了些让人心知肚明的意味。
关弥感觉自己后背发凉。
她攥紧勾在手间的提绳,稳了稳心神后,不着痕迹地拉开半步距离:“沈总,我有男朋友了。”
沈晏风闻言怔了一瞬,随即底低笑出声,语气颇有意味:“那又怎样?”
20-25
第21章
回过神来后,关弥整个人僵在原地,脸颊发烫。
她局促地低下头,没有继续看下去。
沈晏风沉默着,眼睛仍看着关弥。
她身上的是再普通不过的白衬衫和及膝黑色西装裙,此刻被头顶倾泻下来的月光给勾勒得轮廓分明。
她分明只是安静地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做,却让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心底蓦地涌起一股想把这层规矩的包裹彻底撕碎,占为己有的暴戾冲动。
他抬手狠灌完杯中的液
体,试图用冰冷的刺激压下喉间的燥热和脑中不堪的念头。
然而液体入喉时,他才想起这不过是无酒精的威士忌,温吞无力,毫无用处。
Becky在沈晏风肩膀周围走来走去,偶尔朝着空气”喵喵喵”了几声,似乎是在给关弥提醒什么。
听见猫叫,关弥终于想起自己是来干嘛的了,她抬起端着猫饭的手,”沈总,李阿姨让我过来给Becky喂晚饭,我以为您不在家,所以就……”
“喂吧,”沈晏风淡淡打断,“它饿了。”
可Becky压根不肯过来,就在沈晏风旁边转悠。
关弥简直怀疑他是不是往自己身上洒猫薄荷了。
没办法,只能是她过去。还好那边有张椅子,她就蹲在旁边,把猫饭碗放在猫面前。
……猫不吃,就蹲在那里,眨巴着自己的宝石眼,给关弥传递一种”你不喂我就不吃”的信息。
沈晏风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情况,“最近惯着它了,要抱着喂才肯吃。”
他放下酒杯,看了眼几乎被椅子挡住了人:“坐着喂,蹲着也不嫌累?”
说完,他沉入水里,带起一阵水波,朝泳池另一头游去。
Becky被抱着喂猫饭,它吃得慢吞吞的,时不时就被泳池的声音吸引,总要停上几秒才继续吃。
它停顿的间隙里,关弥也在思考着事情。
今晚就是个绝佳的机会,她必须开口,不能再眼睁睁看着闻励在煎熬中越陷越深。
在沈晏风游回来停在刚刚的位置上时,关弥把猫咪和猫碗一同放下,拿起旁边叠好的毛巾,蹲下身,双手递了过去。
沈晏风没接。
他抬手把额前的湿发向后捋去,露出清晰利落的额角和眉眼。
“有话说?”直接点破了她。
“有,有的。”关弥心跳如擂鼓,不自觉地把头微微低着,双手还保持着开始的姿势,大拇指有些用力地摁着毛巾的一角。
她的声音比平时轻软许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沈晏风一把从她手中抓过毛巾,随意擦了把脸,下颌朝旁边的椅子抬了抬下巴:“坐着说。”
他实在看不惯她这副低眉顺眼、小心翼翼且卑微到极致的模样。
关弥却没立刻去坐,反而伸手拿起了旁边冰桶里的酒和玻璃杯,默不作声地为他倒了小半杯酒。
又是双手端到他面前。
这举动让沈晏风嗤一声笑了出来。
有时觉得她可恶至极,有时她却莫名可爱,总能在他意料之外的地方戳中他的笑点。
他很期待接下来。
关弥坐得很端正,两条笔直的腿并拢着,手规规矩矩搭在大腿上。
她深吸一口气,好像下定了某种决心,目光先是游移地望了望远处,最终落回到沈晏风身上。
她抿了下唇,轻声开口:“沈总,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说完后,她看见沈晏风一点也不意外地点头,就好像知道她今天一定会有事求他。
但现在她脑子很乱,细想不了大多。
“白天不是说了吗,我最看重关秘书。”沈晏风啜了口酒,双臂慵懒地舒展在池岸边,结实的臂肌绷出了清晰的轮廓。
停顿了会儿后,撩起眼皮看她,“你提的任何请求,我都会替你解决。”
关弥满眼的真诚:“谢谢沈总,我……”
Becky突然跳上她的膝头,安然地坐下后,悠闲地开始餐后梳洗自己的毛发。
被这么打断一下,关弥心里的紧张反倒是消失了不少,她重新组织好语言:“我男朋友……”
沈晏风:“原来他没名字啊。”
“……闻励的家人前段时间出事了。”关弥说,“他父亲被市纪委带走,现在还在留置点。有人举报他贪/污受/贿,他母亲也受到牵连被要求配合调查。已经快半个月了,两个人一点消息都没有。所以我想请您帮帮忙,听说如果是有人能帮忙过问一下,调查进度可能会快一些。而且我相信闻叔叔是被人诬陷的,他不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
“如果您愿意找人私下里查查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一定会更感谢您的。”
沈晏风仰头看着她,眉梢微抬:“我就一从商的,哪能干涉官场上的事?你也太高看我了吧,我有这么大的能耐吗?”
关弥心一横,“可您刚才还说……会替我解决任何问题。”
她知道这句话一旦说了出来,很多事都要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偏移了。
沈晏风突然低笑了声。
“也是。”
关弥屏住呼吸,等待他的下文。
偌大的露台一片寂静,只有Becky轻轻舔毛的细微声响。
“喵呜~”可能是安静得太诡异了,它冷不丁地叫了声。
关弥抬手抚摸着它的脑袋,悄悄瞟了沈晏风一眼,他视线落在水里,看着像是在思考什么。
可她莫名就感觉更像是在等她开口。
她低着眼睛,Becky被摸得舒服了,转身在她柔软的大腿上踩奶,偶尔还伸长脖子去蹭她的胸口。
“我明白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她低声说,“只要您肯帮忙,我会答应您一个条件。”
沈晏风语调微扬:“比如?”
“如果您不希望我离开风博,那么我会继续留下来。”
“关弥,我不会勉强你。”他拿着酒杯,没喝,慢悠悠地摇晃着杯里的液体,”闻家的事情我会管。辞不辞职,是你的自由。”
关弥懵了,他怎么会这么无私,这么好心?
“那我该怎么报答……”
“不需要。”沈晏风嗓音温和,”我自愿。”
“滋——”
关弥的手机忽地震动了起来。
是闻励打来的电话。
她下意识地拿到手中,闻励这段时间基本没有主动打来过,她怕是又出什么事了,想要抱开Becky去一旁接。
她所有的紧张与担忧,悉数落进了沈晏风眼里。
他脸色发沉,猛地从泳池中起身,带起一片水声哗啦。
水从他精悍的上身滚落,宽肩窄腰比例极佳,肌肉紧实却不夸张。
他走到关弥面前,伸手抽走了她的手机。
关弥下意识抬手想去抢,结果他手臂往后一伸,松松地捏着她的手机,随时都有掉进泳池的可能。
她瞬间就老实了。
“过分了啊关弥,”沈晏风俯下身,双手撑在椅子把手上,看着她神色骤变的脸,黑压压的眉眼带着些慵懒的笑:“自觉点行不行,又想要我帮忙,又要我看着你和他调情么?”
Becky早就溜之大吉了。
“不是的……”关弥被逼得后背紧贴着椅背,风吹乱她的发丝,一张嘴就吃了几根进去,她也顾不得去拿开,“我是怕他有什么事而已。”
沈晏风动作轻缓地撩开含在她嘴里的头发,湿润指腹摩挲过她的脸颊,“你接了这个电话,就不怕我有什么事么?”
关弥脸往旁边躲,马上道:“抱歉,我不接了。”
手机的震动很快就停了下来,并没有继续响第二次。
沈晏风看着她慌忙躲闪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晦暗难明的神色。
他侧身捡起地上的毛巾,随意地披在肩膀,嗓音冷淡:“回去吧,我让人送你。”
结束得太突然。
关弥人坐在椅子上,还没完全从刚才缓过来,她心跳飞快,当然了,不是心动,是害怕,她怕这个电话会惹沈晏风不痛快,会对她做什么,或者是不帮她的忙了。
幸好,幸好。
她没敢问他什么时候可以去处理这件事,拿着衣服,拎着高跟鞋就迫不及待出了他家的门。
回到租房关弥才给闻励打电话,他没接,可能是睡着了,她忧心忡忡到半夜,睡了三个多小时就醒来去上班。
一整天了,闻励早上发了微信说今天还要被叫去谈话,就没有消息了。
而沈晏风也没有来公司,真希望他是去解决这件事了。
晚上下班后,易子庭告诉关弥闻母出来了。
这算是这些天里唯一的好消息了。
她马上就给闻励打电话。
通了,接了。
范莹接的。
“关弥姐,闻励哥两个小时前就睡着了,”她叹了口气,“今天阿姨回来,他终于能松一口气,终于能好好睡个觉了,所以我才没忍心叫醒他,你千万别生气啊。”
“没什么好生气的,让他睡吧,明天我再和他联系。”关弥问:“阿姨还好吗?”
范莹说:“还好还好,不用担心,她回来吃了个饭就去医院看闻爷爷了,我相信闻叔叔很快也能出来了,要是有什么消息,我叫闻励哥第一时间告诉你。”
“谢谢。”
挂了电话后,关弥握着手机发呆。
今天才周三,她真想飞到闻励身边陪着他。
闻父在第二天就出来了。
闻励收到消息后一大早就开车过去了,看着整个人瘦了一圈,神色憔悴的父亲,他鼻尖一酸,猛地扭过头,迅速抹了把眼角。
“傻孩子,我这不是好好的,哭什么,”闻父拍了拍他的肩膀,“男子汉大丈夫,别动不动掉眼泪。”
“为了你这事,闻励吃不好睡不好,到处去求人帮忙,他在外面熬得比你还辛苦。”闻母眼里含着泪,仔细替丈夫理了理凌乱的头发,“以后做事谨慎点,别又像这次一样让人算计了,我们家可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
事情在这两天很迅速地调查清楚了。
大约是在半年前,闻父曾驳回了一个不合格的建筑项目申报,对方负责人张镯怀恨在心,精心设局报复。
他们先是伪造财务记录,将一笔所谓的“行贿款”打到闻家一个远房亲戚的账户,又利用这个亲戚早年因私事求助闻家未果的旧怨,让他在调查中一口咬定是受闻父指使,用以打点关系、换取项目便利,还暗中让人去散布闻家生活奢侈的谣言。
闻励揽着父母往车那边走,他们上车后,他正要绕去驾驶座,余光却瞥见一群人正从机关大院里走出来。
被簇拥在中间的是个身着西装,气质不凡的陌生男人。
他觉得那人有些眼熟,一时却想不起在哪见过。
直到他拉开车门,看见不远处那辆黑车旁伫立的高大身影,才猛地反应过来是谁。
是沈晏风的哥哥,沈存亦。
这兄弟俩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见闻励站着不动,闻父催促道:“闻励,不上车干嘛呢?我还得去医院看你爷爷。”
闻励关上车门,系安全带时,问:“爸,那位不是北京的沈存亦么?他怎么会在这里?”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闻父望着窗外,深深地叹了口气,语气里掩不住对一些人的失望,“但要不是他来,我恐怕还要在里面待一两个月。”
闻母握紧丈夫的手,“都过去了,以后我们就安安稳稳的。”
闻励神色复杂地启动车子。
其实这件事他在昨天已经找到了突破口。
最近他一直在想方设法排查父亲以前卡住未通过的项目,其中一位姓张的负责人十分可疑。
他本打算今天就去深入调查这个人,却没想到,一早就收到了父亲被证实清白、即将出来的消息。
另一边,沈存亦一坐进车里,脸上的温和瞬间褪去,只剩一片冷肃。
“你设的局?”他问。
“我?”驾驶座的男人低笑了声,“怎么都觉得我有这个能耐。”
有没有,身为亲哥的沈存亦再清楚不过。
一个电话就把在江城隔壁市出差的他给骗了过来,到了才知道是来给人平事的。
说到底,他也只是出面推动了调查进度,而那位闻处长这事能真相大白,全靠沈晏风不知从哪挖出来的关键证据。
事已至此,他也不想再多说什么,只是再一次庆幸自己这个弟弟当年没有选择走他现在这条路。
否则,以沈晏风的手段和心性,还不知要“滥用职权”多少回。
关弥接到闻励的电话,听见他声音哽咽,她也忍不住鼻酸,替他高兴。
她让他好好休息,其他事等以后再说,毕竟闻老爷子人还没醒过来。
打完电话,她正要点开沈晏风的微信,就看见他发了条消息过来。
[我明晚从江城回去,买张票。]
他真的去江城了。
关弥:[好的,我马上买。]
[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沈总,真的非常感谢您。]
沈晏风:[心情好点了吗?]
关弥看见这条,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回。
他说自愿的,不求回报,可她总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宋姐下班后回家吃了个饭又回公司拿东西,来到看见关弥还没走,便问道:“关秘书,这都快九点了,你怎么还不下班啊?”
关弥翻着合同,“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宋姐走过来,“你这几份合同也不急啊,不是下周二前审好就行了,干嘛不等上班再弄。”
关弥敲击键盘的手停顿了下。
她无法心安理得地接受沈晏风“自愿”这个说法。
既然沈晏风不提,那她就用自己的方式来偿还。
比如,加倍努力地工作,比如,留下。
而且她主动偿还人情的话,至少比他来提出的要“安全”很多不是?
正想着,上次面试的公司竟在这个时间点打来电话,以为是来催她的,结果对方却只是很委婉地说因为急用人,没办法等她到下个月入职。
关弥听着,心情异常平静。
她甚至暗暗松了一口气,仿佛这个意外帮她做出了最终抉择。
“关小姐,真的很抱歉,祝您接下来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没关系,谢谢您通知我。”她挂了电话,继续审着合同。
那份辞职信,她不会再交了。
无论如何,她现在欠着沈晏风一个天大的人情,她不能、也做不出那种转身就走的白眼狼行为。
江城医院这边。
闻母出来倒水时看见闻励独自坐在长椅上一言不发,她走过去坐下。
“在想什么?”
跟着她出来的范莹笑眯眯地插话:“一定是在想关弥姐,迫不及待要告诉她这个好消息了吧?”
闻励勉强扯了扯嘴角,没有接话。
闻母转头温和道:“小莹,能帮阿姨去打壶热水吗?我想和闻励说点事。”
“好勒!”范莹爽快地接过水壶,快步离开了走廊。
看着她的背影走远,闻母才轻声开口:“听你奶奶说,这段时间一直是小莹在身边,陪着她一起照顾你爷爷。这孩子从小就特别贴心懂事,对我们就像对她自己爸妈一样亲。”
说到这儿,她想起了些往事,“那时候你爷爷和她爷爷还说笑,要给你们定个娃娃亲。我当时就没同意,觉着都什么时代了,怎么能靠着老一辈的一句玩笑,就把两个可能根本不会相爱的人绑在一起呢?”
闻励后颈靠着椅背,微微侧过头:“妈,您想说什么?”
“我下午发你的照片,看了没有?”
他没有作声。
闻母语气沉了沉:“我去查过了,现在那个牌子的包,最便宜的也要几万块。以关弥家的情况,她连租个好点的房子都不舍得,怎么会舍得买奢侈品?如果不是她自己买的,那只能是别人送的。”
闻励转过头,平静地看向她:“您去北京找她的事,为什么没有告诉我?”
“我以为她会跟你说。”闻母拉了拉他的胳膊,“这都不是重点,你难道真不想知道她那包是怎么来的?”
闻励:“我相信她。”
一句话将闻母堵得无言以对。
她叹了口气,“你爷爷这一关,想要过去,那可是很难很难。当年你爸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难道你要学易子庭那样,让关弥没名没分地跟着你?如果
我是她家人,我绝不会同意你们继续在一起。”
“这些话,您是不是也对她说过?”闻励突然地笑了一下,笑意里没什么温度,“恐怕说得更难听吧。”
关弥什么也没和他说,一个人咽下了所有委屈。
而他这段日子只顾着自己消沉,连她上次回来,都没能好好抱一抱她。
周六晚上,沈晏风返回北京。
关弥下班之后,开车去高铁站接他。
沈晏风走出出站口,关上后排车门,上了副驾驶,“去卢楷那儿。”
关弥:“好的。”
说是卢楷今早让人空运了一批新西兰的海鲜,叫了几个朋友去他家里尝尝鲜。
去的路上,关弥比以往更加专注地握着方向盘,身旁的沈晏风也一直在低眸处理着手机信息。
车内一片安静。
卢楷自己的家可谓是豪中豪。
他是出了名的享乐派,很舍得给为自己投资,两千多平的庄园别墅,光车库里就有十几台的豪车,二楼有一片宽阔的无边泳池,比沈晏风家的大好几倍,就连客厅里一盏看似普通的玄关灯,实则也价值数十万。
刚停好车,关弥就感觉自己闻到了空气里漂浮的金钱的气息。
沈晏风让她去后备箱拿酒,她打开一看,那天他送到自助餐厅的罗曼尼康帝居然在里面放着。
她心头禁不住咯噔了下。
此时别墅大门缓缓打开,沈晏风已准备进去,她迅速敛起情绪,取出酒,关好车门跟上他的脚步。
卢楷一见到关弥,便热情地招呼她一定要留下来吃点。
客厅里已有几位男男女女,都对关弥态度友善。
明眼人都看得出沈晏风对这位秘书的重视,自然也没人敢找她不痛快,劝酒就更不用说了。
几人吃完便聚在客厅玩牌,喧哗笑闹不绝于耳。
关弥独自留在餐厅,慢慢吃着佣人仔细剥好的蟹肉与贝肉,反正太快吃完她也会很无聊。
过没多久后,佣人过来和关弥聊天,说其他人已经去了二楼,还提到沈晏风玩牌输了,被要求在限定时间内游完八百米。
管家推着餐车走来,上面摆满了各色水果和饮料,“关小姐,我洗了些水果,您看看想吃哪些,我帮您拿。”
“不用麻烦,您送到楼上给他们就好。”
这时,另一位佣人匆匆从客厅走来,“关小姐,这是沈先生的手机吗?刚才有人打电话来。”
“是的,我给他拿上去吧。”关弥擦了擦手,接过手机,和管家一同乘电梯上楼。
楼上音乐声震耳欲聋,一群人玩得正嗨,举着酒杯站在泳池边忘情地晃动身体。
不见沈晏风的身影。
关弥走到兴奋得快要失控的卢楷面前,还没开口,就见他醉醺醺地指向泳池:“那儿呢那儿呢!也不知道憋死了没……”
她避开那些东倒西歪的身体,慢慢走向泳池边。
池面一片平静,她俯身仔细望进水中。
走到尽头灯光微暗处时,水面突然哗啦一声破开。
沈晏风蓦地从水中跃起,他湿发凌乱,抬起了头,朝她扬起一个带着水汽的、野性而明亮的笑容。
“找我?”
他能游泳,就代表没喝酒,笑这么灿烂,可能是心情好吧。
关弥弯下腰,递出手机,“沈总,刚才沈处打了电话过来。”
“不用管。”
“好的,”她指了指热闹处,“那我把手机放那边。”
“去拿支酒过来。”沈晏风弯了下唇角,“被你退回的那支。”
关弥眼睫一颤,乖乖去拿过来后,熟练地开瓶、倒酒,递给他,“管家让我帮她准备些东西,我先下楼了。”
她溜得很快,管家在吩咐佣人搞卫生,压根就没找她。
她走向庭院,晚风清凉,夜空很黑,她坐在花架下的秋千上,半边身子轻倚吊绳,轻轻晃动着,思绪也渐渐飘远。
二楼,沈晏风站在围栏边的阴暗处,看着楼下在秋千上的人。
人事部告诉他,关弥主动撤回了离职报告。
太自觉了。
能继续这样下去么。
这时,一个还算清醒的朋友发现了他,好奇地凑过来:“晏风,一个人躲这儿看什么呢?不过来喝两杯。”
沈晏风转过身,端起旁边的酒杯抿了一口,唇角牵起一抹浅淡的弧度,“看月亮。”
“月亮?哪儿有月亮?”朋友眯着眼看向漆黑的夜空,“乌漆嘛黑的,什么也没有啊。”
“没看见就好。”沈晏风低声说,视线再次投向楼下。
没人能看见,才是最好。
这局快到十点半才散。
关弥没喝酒,本可以开车,但沈晏风还是叫司机开了另一台车过来,说先送她回去。
她观察着他,见他眼尾泛着薄红,知道他还是喝了不少。
一上车,她便轻声问:“需要醒酒药吗?”
后座的男人半阖着眼,声音低沉:“不至于。”
车子直接开进了小区里。
在关弥推开车门下去前,沈晏风开口说:“后备箱有你的东西。”
“我的?”关弥疑惑,怎么会有她的东西呢,这车她可从没有开过。
司机已经下车打开了后备箱。
关弥走过去,看见里面很空,只孤零零地放着一个明黄色、还很眼熟的袋子。
沈晏风也下来了,站在她身旁,不疾不徐地开口:“乔阿姨让我带给你。”
关弥听见这句话,整个人先是一懵,而后马上就认出这是她家附近那家超市的购物袋,乔秋英总习惯把这些袋子收好,用来二次装东西。
她大脑空白了瞬,无数个问题猛地冲进脑海,却被震惊到几乎无法思考,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后怕。
他怎么会见到她妈妈?他什么时候去的?他为什么要去?
“里面是两盒绿豆糕。”沈晏风仿佛没看见她眼中的惊惶,径自说道,“既然我人都到江城了,顺路拜访一下得力下属的家人,有什么不妥么?”
“没,没有不妥……”关弥很勉强地说,“只是很惊讶,您怎么连我家在哪都清楚。”
“我能把闻家从水火里拉出来,”沈晏风忽然俯身靠近,声音压得低缓,气息几乎拂过她耳畔,“还愁找不到你家在哪?”
他话音刚落,一股蛮力猛地将他一推。
“离她远点。”
关弥惊愕地抬头,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这里闻励。
他的脸色冰冷,刚才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推了沈晏风后,他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腕,用身体将她完全挡在身后,以一种全然保护的姿态。
第22章
沈晏风被推得向后退了半步,脸上却不见一点恼怒,他只是微微抬起眼,用一种审视的、轻蔑的目光将闻励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
那眼神,就像是在看什么不入流的物件。
同样的,闻励也毫不退缩地回敬过去,眼中满是压抑的怒火与鄙夷。
在他眼里,此刻的沈晏风就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两人没说一句话,空气却像被冻住了,剑拔弩张的气氛在沉默中迅速地蔓延开。
这明明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可对对方的憎恨,好似积累了许多年了,浓得能呛得人喘不过气。
总之,是各有各的理直气壮在厌恶着对方。
关弥暗自捏了把汗,只想赶紧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场面。
她空着的手轻轻拉了下闻励的衣角,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感受到一束冷冽的目光如冰锥般钉在了她的手上。
“沈先生……”司机这时终于察觉到车后的动静,急忙跑了过来。
沈
晏风没有说话,视线仍直勾勾地落在关弥身上。
明晃晃的占有欲出现在他的眼睛里。
闻励把火往下压了压,沉声道:“弥弥,我们走。”
谁知才刚迈出一步,沈晏风就侧身挡住了去路。
“沈总这是什么意思?”闻励的声音已经带了咬牙的意味,身体把关弥挡得更严实了。
沈晏风语气出奇的平静:“没什么意思,就想和你确认一件事。”
关弥紧拧眉头,心里莫名发慌。
她太清楚沈晏风如今的性子了,越是平静,就越有可能藏着让人不安的心思。
闻励倒是想知道一个人能厚颜无耻到哪个地步。
“洗耳恭听。”
沈晏风先看了关弥一眼,再慢悠悠地开口:“你能和我保证,今晚不让关弥在你这里受一点委屈么?能保证,我马上让位。”
这话一出,关弥都愣了。
他的语气太自然了,自然得就好像他才是该护着她的人,而身边的闻励,倒是成了外人了。
闻励后槽牙咬得发疼,他不想让关弥看见自己的情绪失控的样子,极力忍耐了下来,“我为什么要跟你保证?沈总,你真的不清楚自己在这里有什么身份吗?”
沈晏风笑了,那笑声里带着说不出的散漫与笃定:“身份这个东西,想要还不简单?”
他意有所指地补了句:“就看人愿不愿意给了。”
关弥再也无法忍受下去了,就算她欠这个男人人情,她也要说一句他的脸真的比城墙还厚!
“沈总,请你不需要再说了!”
她反手拽住闻励转身就走,脚步急促,也没去管车上那两盒乔秋英给的绿豆糕。
单元楼的门“咔哒”一声自动锁上。
沈晏风站在原地,看着楼梯间的灯一盏一盏亮了又暗,看见那两道匆匆的身影出现又消失,直至灯不再亮,人也不见。
直接带着闻励进了房间,关弥没先说话,从包里摸出手机给两个室友发了消息。
他暂时在这里,不会留下来过夜。
发完消息,她垂下手,手机还攥在掌心,就这样和闻励无声对视着,空气里满是说不出的滞涩。
过了好一会儿,她胸口闷得发慌,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冰凉的夜风刚吹进来,背后就覆上一具温热的身躯,闻励从身后紧紧抱住了她,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难过:“我只想听你解释。”
关弥低头,手心轻轻贴着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我和沈总什么事也没有。”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闻励又会信多少。
“如果今晚我没来呢?”
关弥侧过头看他,“你没来也不会改变什么。”
闻励笑容发苦,“可你觉得,他也是这样想吗?”
关弥一时语塞。
她的沉默像根刺,一下又一下地扎在闻励心上。
闻励抱她的力度更大了些,克制着快把自己逼窒息的痛楚,身音低哑:“弥弥,你说话。”
关弥艰难地转过身,抬眼望向他,目光里满是坦诚:“从始至终,我的心里都只有你。沈晏风的心思是他的事,我拦不住,也管不着。”
闻励神色依旧紧绷,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问出了藏在内心深处的话:“那你告诉我,为什么要收他送的东西?”
在闻母发来照片的时候,闻励就能猜出是这包是谁的手笔。
这两天他一直刻意逃避去想,一看见那张图,就会想起自己给关弥送过最贵重的礼物,不过是她生日时那条五千多的项链,而沈晏风随手送的包,他就算花光现有的存款,也买不起。
关弥眉头一蹙:“我收了他东西?”
闻励说:“包。”
听到这个答案,她恍然大悟,道:“我没收,东西已经还回给他了。”
她了然地问:“是你妈告诉你的?”
是那天了,闻母一定看见了她在柜子里放着的橙盒子。
闻励彻底愣住,眼里那点质问瞬间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愧疚和谦意。
他低声说:“我不知道原来你没收……对不起,我没问清楚就……”
关弥看着他消瘦的脸庞,心软了下来,声音也柔和了许多:“不怪你,这种事本来就很容易就造成误会,说出来就好了。”
闻励低下头,用力抱住她,良久后才说:“等离职了,我们就远离这个人吧。”
关弥心口猛地一跳,环在闻励腰上的手不自觉地僵了僵。
辞职的事已经变卦了,可这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怎么了?”闻励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低头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
关弥抿了抿唇,终于轻声说:“我……不打算辞职了。”
话出口的瞬间,她明显感觉到他的身体僵了一下。
闻励的手骤然一松,“为什么?”
关弥沉默。
她挣扎得厉害。
到底要不要告诉闻励,是沈晏风帮了他家这个忙,可她怕闻励知道后,会介意她和沈晏风有牵扯,更怕他的自尊过不去。
空气静了几秒,闻励的嗓音又沉了些:“是沈晏风不让你走?”
“不是。”关弥抬头,直接说了出来,“你家的事,我找了他帮忙。”
她看着闻励,“如果不是他,闻叔叔没有这么容易就能出来。”
闻励整个人像被钉在原地,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大半。
他张了张嘴,却半天发不出声音,只有喉结在颈间艰难地滚动着,眼里的难以置信几乎都要溢出来。
他那天只怀疑过这事会不会是沈晏风搞得鬼,却没有想到父亲能这么快顺利出来,背后竟是他出的力。
好一会儿,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可是……为什么,你为什么要找他?”
关弥后背贴着窗户的防盗网,她很冷静地说:“我身边的人里,他是唯一能解决这件事的人。”
“你该提前和我商量一声的不是么?”闻励满脸痛苦,嘴唇隐隐发着抖,“弥弥,你真的不必去找他,我当时已经快找到证据了,只是慢了些而已,你为什么比我还要着急?”
“因为我见不得你继续消沉下去!我不想你天天顶着巨大的压力,吃不好,睡不好,我每天给你打电话,你只说你很好,可你也没告诉我你查事情的进展。”关弥别开脸,视线被泪水模糊了一片,“我本来没打算和你说,因为我知道说出来后你会是这个反应……对不起,就当是我自作多情了吧。”
闻励看着她的泪水一滴滴地滚落,下意识地想伸手去擦,可很快又逼着自己缩了回来。
“那天晚上,你没接我电话,是和他在一起吗?”
关弥抬手用力抹掉眼泪,“对,当时我在找他帮忙。”
“沈晏风对你什么心思你最清楚,你找他帮忙,”闻励停顿了下,指尖攥得发疼,“没有想过要付出什么代价吗?他是个商人,精于算计是刻在骨子里的,哪会平白无故帮人。”
“我想过。”她抱住被冷风吹着的胳膊,“但只要能解决这件事,我会接受这个所谓的代价。可他并没有要我做什么,辞职报告是我自己主动撤销的,因为我不想一辈子都背着他这个人情。”
闻励瞬间说不出话来。
短暂的沉默后,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手臂越过关弥耳边,关上了窗户,随后拿起纸巾递给她,声音平稳了许多:“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太冲动了。无论如何,这件事还是多亏你了……谢谢。”
关弥不接他的纸,从他身边走过,拿起床头柜上的水瓶。
就在这时候,闻励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来电人,迅速接起:“妈?好,知道了,我马上回去。”
关弥喝水的动作顿了下。
闻励把手机塞进口袋,走到关弥面前,“弥弥,爷爷醒了,我现在得赶回江城。”
“噢,醒来就好。”她放下水,镇定地拿起钥匙,“我送你下去。”
两个人无言地走下楼。
门开后,关弥目送着闻励走出去,看着他的后脑勺,缓声说:“路上注意安全。”
闻励回头,深深地看了她很久,“好。”
不一会儿,铁门落锁,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
关弥转身往回走,一步不停地上了楼。
回到房间后,她用手背擦去脸上的泪,拿起床上响个不停的手机。
她以为是闻励,屏幕上显示的却是沈
晏风。
她失落地盯着屏幕,迟迟没有接听。
电话自动挂断后,他的微信消息立刻就跳了出来。
沈晏风:[他这么霸道?人走了还不许你接电话吗?]
刚把这一行字看完,他又打了进来。
关弥闭了闭酸胀的眼睛,接通:“喂。”
那边没声音,片刻后才听他开口:“闻励又让你哭了。”
她的鼻音很重,根本掩饰不住。
她没有回应,只任由身子沿着床沿慢慢滑落,最后屈膝坐在冰凉的地板上,后背抵着床腿,整个人蜷缩成一团。
“关弥,我等不了了。”
“什么?”
“我反悔了。”他一字一顿,没给她太多反应的时间。
关弥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和闻励分手。”沈晏风说,“这是我帮你做事的唯一条件。”
没等她开口,他继续说:“我不逼你,给你一晚上时间考虑。”
“当然了,你可以过河拆桥,”听筒那头传来打火机响声,随即是他深吸一口烟后低沉的轻笑,“但你必须要清楚一件事,我能把闻家捞出来,就能有办法让他们重新陷入没有翻身机会的绝境。”
关弥将脸埋在膝盖里,闻言也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苦涩与嘲讽:“你还前脚说不逼我,接着就来威胁我。”
她不再继续这通电话,选择挂断后关机。
周日早上下了一场秋雨,气温骤然下降了好几度。
关弥的手机一上午都没有开机,微信在电脑上登录着,只有沈晏风烦人的发了两条和工作无关的消息。
下午,她和两个室友一起去逛了颐和园。
她独自坐在长椅上看着夕阳,室友们在不远处互相拍照。
等到十一月底左右,湖面就会结满厚厚的冰,会有好多人来滑冰了。
和闻励还没谈恋爱前来玩过一次,那时玩得很尽兴,还说好下一个冬天要再来。可一个又一个冬天过去了,为什么还没来啊?
其实从第一次去闻励家开始,关弥心里多少也清楚,他们之间可能真的很难走下去了。
他是被全家寄予厚望的独子,她是早早就要承担起家庭责任的长女,两人肩上都背负着太多的期望与责任。
这些年来,全靠着彼此的爱意支撑着走下去。
从前总以为只有爱消失了,才会走不下去,却从没有想过,原来光是相爱,并不足以抵挡现实的重重难关。
可她舍不得啊,真的舍不得,四年多的感情说放就放,太难了。
她从包里摸出手机,摁着开机键,等待了十几秒后,屏幕上跳出来好几个未接电话。
有乔秋英的,关棠的,闻励的,还有沈晏风的。
关弥先给她妈和关棠回了电话,幸好都没什么要紧事,只是闲来想找她说说话。
闻励的……
剩下的那个,她只看一眼就不想回复。可沈晏风仿佛在她手机里装了监控似的,电话立刻又打了过来。
他说只给她一晚上的考虑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她却一点消息都没给他。
电话刚一接通,就听见他冰冷的声音传来:
“关秘书,不如直接扔了这台手机。”
“抱歉,我刚充上电。”她回道。
沈晏风懒得戳破她拙劣的谎言,“所以,闻励已经是前男友了吧?”
“他还是我男朋友。”关弥垂下眼睛,“四年的感情,不是用一个晚上就能决定好结果的,您没谈过恋爱,不会懂。”
“你真不怕我对闻家人动手?”
“我怕。”
“既然怕,那为什么不听话?”
“去和闻励说分手,对我来说是一件很难的事……”
“张一张嘴的事儿,被你说得这么费劲?”
关弥攥紧手机,轻声反驳:“如果你有这种经历,你会明白的。”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再传来的声音里,多了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你这张嘴,讥我倒是很厉害。”
“我的耐心有多少,你应该很清楚。”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关弥,看这边!”庄水茉举着新买的相机,对着她连按了好几张快门,“对,就这样,不用刻意做表情。啧啧,你拍出来真的好有秋天的氛围。”
“什么叫秋天的氛围?”于彤彤笑问。
“就是……她刚才整个人透出一种安静的忧郁感,眼睛里好像装满了说不出口的痛。”庄水茉看着取景框,语气里不自觉带着赞叹和些许怜惜。嗐,美女就是美女,随便一个表情都是我见犹怜的,她男朋友还是太有福气了。
于彤彤在关弥低下头之前匆匆瞥了一眼。
什么忧郁,什么心事,那双眼分明还红肿着。
她是真的难过,真的哭过了吧,难怪今天会和她们一起出门。
关弥没有说话,只是把脸埋进了围巾里,她想起沈晏风最后那句话,想起他的威胁,也想起闻励温暖的怀抱。
如今这个局面,其实在她决定去找沈晏风帮忙的时候就应该预料到的。
只是她天真地以为,他真的会别无所图。
晚上她们三个去大吃大喝了一顿,什么愁什么痛都和食物一起吞下了肚子里。
从地铁出来时,又在街边的卤煮店消费了近一百块,这才心满意足回家。
楼下停着的那台车被于彤彤给认了出来,她压低声音对另外两人惊叹:“哪个好人家把六百多万的宾利停这地方啊?”
关弥听着心里莫名就一咯噔,抬眸往前面望过去,还真的是她熟悉的车牌。
她下意识停下脚步,在庄水茉回头喊她走的时候,立即就嘘了声,示意说很晚了小点声。
然后三个人同时放轻了脚步,很沉默地从车边经过,顺利进了楼里。
直到走进楼道,关弥才长舒一口气。
就刚才那一瞬间,她的后背几乎要渗出冷汗来。
爬到四楼时,关弥伸长脖子往楼下瞥了一眼,却正好撞见沈晏风倚在车边,双臂环抱,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她的张望。
她吓了一跳,慌忙缩回身子,很无语地叹了口气。
就在下一秒,手机响了一声。
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沈晏风:[下来。]
[还是你想让整个小区今晚都别睡了?]
关弥头皮一阵发麻。
以现在他的行事作风,绝对做得出来。
她回到房间,坐在桌前,失神地望着镜中的自己。
她怎么也想不通,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会让沈晏风像突然被下降头了一样,对她的感情纠缠不休。
难道棒打鸳鸯成了他新添的癖好?还是他偏偏对有男朋友的女人感兴趣?又或者,是因为他自己迫于家族压力不得不接受联姻,就见不得别人相爱?
“哔——”
一声并不算尖锐的汽车鸣笛声突然传入耳里,虽然比起那晚马路上收敛了许多,却还是惊得关弥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
她不敢再有丝毫犹豫,一把抓起钥匙,快步冲了出去。
“你这是要出去啊?”刚从厕所里出来的庄水茉看关弥往门口走,就好奇问了句。
关弥说:“我临时有点事。”
沈晏风抬着头,看着楼道的灯一盏接一盏地亮起,知道那与灯光一同缓缓往下的身影正是为他而来,便忍不住弯起了唇角。
现在只差最后一步了。
原本在他的计划里,是要让关弥心甘情愿地走过来。
可他低估了她对闻励的感情。
那天她为闻家的事来找他时,他心底是恼火的。闻励就值得她这样付出?她是不是以为帮了闻家,那家人就会真正接纳她?
他眼中聪慧冷静的关秘书,原来一遇上爱情,也会脑子不清醒。
他见不得她这样,更见不得她被别的男人弄哭。
车门在被关弥想要用力摔上和最终没敢摔之间的犹豫中,带着几分憋屈地关上了。
她没去副驾驶,坐在后面,看着沈晏风,淡声问:“什么事?”
然而回应她的是车门落锁的声音。
她心下一惊,几乎是本能地伸手去拉车门把手,可门已经锁死了。
沈晏风从后视镜里看着她折腾完,才慢条斯理道:“带你去个地方。”
关弥皱眉:“去哪里?我手机没有带出来。”
“睡一觉就到了。”他扔过来一支手机,“可以用我的,密码12252010。”
可能是早就料到她不会去副驾驶,后排的位置准备了毯子,还有一些水果点心。
关弥哪有心情去吃,更不会去碰他的手机,就是越来越冷,她抱着胳膊忍耐了好一会儿,还是去拿了毯子裹着自己。
车子已经上了高速,她已经猜到要去哪里、去干嘛了。
她侧头靠在椅背上,目光失焦地望着窗外。
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关弥整个人躺在车座上,身上不止是毯子,还有一件黑色外套。
车内只有她一人,她猛地坐起,第一反应是去推车门。
还是锁着的。
她盯着窗外,这里是她熟悉的城市,马路对面就是江城医院。
第23章
没多久后,沈晏风回来了,带着早餐。
他坐进了后排,把早餐放在关弥面前,捡起脚垫上自己的外套后,拧开一瓶水给她。
关弥动也不动,还裹着毯子。
“吃点东西,”他声音的听不出情绪,“不然一会儿没力气哭。”
她被说得心口郁结,一把端起桌上的面碗,完全没形象地吃了起来。
安静的车厢里,只剩她故意发出的吸溜面条的声音。
然而旁边的男人并没有她预想的那样露出不耐或是嫌弃的表情。
他只是侧头看着她,眼里含着笑意,随后便低下头,若无其事地看起了手机。
关弥没什么胃口,吃了几口就放下了。她自己打开一瓶没开过的水喝,仰头时,蓦地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车边上走过。
她心口一滞,喝水的动作瞬间僵住,视线不由自主地跟随着那道身影,看着他穿过马路,最终消失在对面医院的大门里。
沈晏风沉默地盯着她看,人都已经看不见了,她还在看看看。
没完没了了。
他沉下声:“看够没有?”
关弥回过神,“我想下车。”
“现在?”沈晏风神色淡淡,“他一时半会儿可下不来,闻家老爷子虽然醒了,但身体因为中风导致下半身偏瘫了,情况并不轻松。”
关弥倏地睁大瞪了眼。
之前医生只是高度怀疑闻老中风,没想到竟真的这么严重。
“你要上去也行。”沈晏风抬腕看了眼手表,“一个小时?还是两个?确定好时间,不然我会亲自上去找你。”
“一天。”她索性说道,反正今天也回不去上班了。
“不好。”
关弥低下眼睛,抿唇不语。
沈晏风看了她一会儿,把手机塞给进她手里,“拿着。”
“你不怕我扔了?”
“我缺这一个手机?”他轻笑一声,解了车门锁,“尽快下来。”
随即又轻飘飘地补了句:“或者,我可以利用你去见他的这个时间,去学校拜访你父亲。”
关弥忍不住在心里臭骂了他一句,然后毫不犹豫就推开了车门下去。
她步伐匆匆来到住院部,一边走一边想着给闻励先打个电话,从口袋里拿出的却是沈晏风的手机,她又迅速给塞了回去。
她还记得病房号,可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住脚步。
怎么能空着手来探病呢?
不一会儿,关弥又快速下了楼。
幸好医院对面就有水果店,她折返回到车边,轻轻敲了敲车窗。
车窗缓缓降下。
“就解决……”
“能不能借我点钱,我想买个果篮上去。”
两个人几乎同时开口。
先收声且脸色先变差的是沈晏风。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从外套里取出钱包给她,“买好点的。”
关弥有些惊讶他会说这句话。
“谢谢。”
拎着果篮来到病房前,关弥发现门虚掩着,她没有立刻敲门,而是下意识地从门缝向里望去。
病房里站着好几个人,她一眼就看到了闻励。
他站在病床前,背脊微微弯曲,抓着床栏的手看起来非常的用力。
紧接着,她听到一道沙哑而含糊的声音从病床上传出来。
“你如果想气死我……就去和关小姐结婚!从闻家的户口里迁出去,自立门户……往后,我们家就当没你这个人!”
“爷爷,为什么到了现在还要这样逼我?”闻励的声音压抑着巨大的痛苦,“你们根本不知道她对我意味着什么。从高中起,爸妈眼里只有工作,而您……只盯着我的成绩,每次考试只要不是第一,您就让我跪在客厅写题。您的眼里只有分数,那时我几乎被压到喘不过气,甚至想过从家里阳台跳下去……”
他的声音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后来去了大学,是关弥告诉我,人可以不用活得那么沉重,是她的陪伴,我才能从不拿第一就不是好孩子的阴影里走出来,是她让我第一次觉得,我可以喘口气,可以为自己活着……可毕业后我还是顺从你们回到江城,我当时在想,既然工作遂了您的愿,那婚姻我就要自己做主……”
“闻励,你爷爷已经很难受了,别说了好不好?”
“妈,我只想要关弥,我只要关弥……”
关弥在门口泣不成声,听见里面闻母焦急地大喊医生时,她慌忙放下果篮在门侧边,迅速往旁边的楼梯间里走。
这种时候再进去就是添乱了。
她躲在消防门后,听着几道纷乱的脚步声在走廊里跑来跑去的,还有医生护士急促的指令,最后又慢慢归于平静。
她擦了擦眼睛,坐在台阶上,脸深深埋入膝盖,泪水又忍不住滑落,一滴接着一滴,很快脚边的水泥地就晕开一大片深色水渍。
不知过了多久,一件带着熟悉气息的衣服罩在了她的头上,隔绝了冰冷的光线。
沈晏风什么也没问,只在关弥旁边站着。
空气中只剩下她压抑的抽泣和他沉稳呼吸声。
他没有催促,更没有安慰,就这样在昏暗的楼梯间沉默地陪了她许久。
直到她的哭声渐渐停止,他才低声开口:“走吧,闻老刚才没多大事。”
回到车上,关弥的情绪依然很低落,整个人一动不动地坐着,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一言不发。
她的回忆如同走马灯,在脑海里走了一遍,每一个和闻励共同拥有过的画面都清晰映在了眼前。
从前他在阳光下的那句“关弥,我能和你谈恋爱吗”,好像就在昨天。
如果能重来就好了,她会好好的、毫无保留的和他谈恋爱,不会因为要去兼职而冷落他,不会因为要备考而提前结束约会,更不会让工作把和他相处的时间挤压得所剩无几。
过了很久后,她张了张嘴,哑着声,好似在自言自语:“能不能帮闻励爷爷找一个医疗团队,让他能尽快康复起来。”
沈晏风侧目看她,“为什么?他家人对你并不好,你有必要这样?”
关弥垂着眼,“如果他爷爷有个什么事,可能会被其他亲戚怪在他头上。”
沈晏风沉默了下,“我会联系国内顶尖的神经科和康复科专家,明天一早就让医疗团队先来做全面评估。”
“不要引起闻家的怀疑。”
“怕闻励知道?”
关弥抿唇不语。
沈晏风喉间溢出了声毫无情绪的笑,“你倒
是还很顾忌着他的自尊心。”
“我想回家。”关弥说,“我会找时间单独和闻励见面。”
“能解决好?”
她没立即回答,良久,声音细如蚊呐:“能。”
去学校找乔秋英拿到家里的钥匙,关弥打算自己走回去,她没让沈晏风一起,他的车和他这个人都太招摇,她怕被邻居看见后会惹来一些闲言碎语。
沈晏风不想她走,便伸手拉了下,被她挣扎开后,也不恼,神态自然地虚抄着裤袋,“手机不肯拿着,那就把你家座机的号码告诉我。”
关弥没有看他,只是微微侧过脸,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波澜:“我会遵守约定,你放心。”
她顿了顿,在转身前继续说道:“今天算出差,晚上我要回到北京,明天准时上班。”
沈晏风唇角微扬:“没问题。”
和闻励的见面约在了从前两个人常去的甜品店。
傍晚天色灰蒙蒙的,一场大雨正在酝酿着落下。
关弥先到的,她点了两杯喝的,坐在窗边,很快就看见闻励停好车后,从路对面大步跑过来的身影。
他进来时,她就好像一个冷漠的路人,面无波动地看着他走近。
可能是因为相处多年的默契,闻励在对上那双清冷的眼睛后,心脏猛地一收缩,顿感这可能不是一次愉快的见面。
所有因为她突然回来的喜悦一下子就被冲散了。
他在对面坐下,笑容有些勉强:“怎么回来也没提前和我说一声。”
“你爷爷的事,我听说了,”关弥轻声问,“他现在还好吗?”
闻励嗓音温和:“稳定多了,虽然下半身瘫了半边,但精神一点没差,能吃能喝。”
关弥下午特意化了妆来,脸上看不出有大哭过的痕迹,而对面的人,急匆匆来,努力用笑容也掩盖不了他红肿的眼睛。
她放在膝盖上的双手慢慢用力地收紧,逼着自己的声音平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心底最深处艰难地剥离出来:“闻励,我们……就到这里吧。”
闻励脸上的笑容瞬间就凝固了。
他像是没听清,又像是没听懂,怔怔地看着关弥,过了将近半分钟才扯动嘴角,“弥弥,你在说什么?别开这种玩笑。”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试图想从关弥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痕迹,却只看到一片冰冷的决绝。
那双他无比熟悉的眼睛里,此刻没有任何波澜,只有让他心慌的疏离。
“我是认真的。”关弥语气很轻,却像一把钝刀割在了闻励的心上,“我们分手吧。”
闻励眼底的光一点一点暗了下去,他半天开不了口,两个人就这样沉默地望着对方很久很久。
最终,还是他打破了这片死寂。
“是我做错了什么?还是因为我家里的事让你太累了?”他恳求道,“我们可以好好谈谈,弥弥,别这样……你想留在北京那就留,我不会再强求你回来了,等家里这边的事解决完,我就去北京重新开始……”
关弥打断他:“我早上去医院了。”
闻励顿时意识到了什么,苦涩地牵了下嘴角:“门口的果篮是你带来的。”
关弥点头,“我听见了你们所有的对话。”
她继续道:“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为了我而和家里决裂,我可能会痛苦一辈子。我不想你这样,你本就有大好的前程,不该被我拖累。”
说到这里,眼里的水光已经是无法控制地涌了出来,她迅速低头眨了下眼睛,“四年已经很长了,我们拥有了彼此最美好的时光,这就足够了。”
她忍着哽咽,把最后的话讲完,“我们到此为止,对彼此都好。”
闻励胸口剧烈起伏,“我不同意!你说什么我都不会同意分手!”
关弥不能再坐下去了,她怕自己会忍不住扑到闻励的怀里。
她站起身,强装冷漠:“我累了!闻励,恋爱谈到这里我已经累了,再继续下去我会被压得喘不过气,好聚好散行吗?”
说完,她快步走了出去。
才走到路边,手就被闻励给拽住,他眼眶通红,浑身都散发出一种令人心碎的悲痛。
“关弥,”他几乎是咬着牙齿叫出她的名字,“凭什么你一句好聚好散就想打发我们四年的感情,你告诉我该怎么“好散”?我的痛苦你能看见吗?没有你,我会有多痛苦你知道吗!”
关弥根本就不敢看着他的眼睛说话,“不要道德绑架我了。”
闻励死死盯着她,嗓音沙哑:“你敢看着我的眼睛说你是真心想分手吗?”
关弥紧咬着嘴唇,缓缓抬起双眼,望进那双带着乞求的眸子里,她嘴唇颤了颤,“是,我要和你分手。”
话落,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松开,她静静地看着他流下了泪,看着他转身开,留给她一个落寞至极的身影。
憋了一天的雨在这时候终于是落了下来,从蒙蒙细雨很快就变成了密集的雨帘。
冰凉的雨水仿佛忽然间砸醒了关弥,她下意识抬脚想冲向那个离去的身影,手却再次被人从身后牢牢拽住,力道大得吓人。
沈晏把黑伞举过关弥的头顶,自己半个身体暴露在雨水中,神情漠然地看着闻励的身影逐渐被雨幕吞没。
雨水和泪水交织在脸上,关弥用力抽出了自己的手,最后再看了眼闻励消失的街角。她咬紧嘴唇,深吸一口气,毅然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和闻励相反的方向。
“走什么,”沈晏风两步就轻松追上了她,伞完全只挡住了她一个人,全然不顾自己淋着雨。
他唇角弯起温柔的弧度,说出口的话却很残忍:“我猜他一会儿就会回来给你送伞,不想让他亲眼看看你现在和谁在一起吗?或许这样,他才会死心得更彻底。”
关弥只觉得胸口被千斤重的巨石给堵得快要窒息了。
她很想大吼一句沈晏风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可她不能,她有求于他,欠着他人情,这一切足以让她无法对他破口大骂。
可他实在太碍眼了。
她蓦地停下脚步,闭了闭眼,“我和已经他分手了,算是遵守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所以你能不能闭嘴,或者干脆从我眼前消失?”
“不能。”
沈晏风向前一步,进入伞下,占据她的安全距离。
他抬起手,动作轻缓地撩开她额前被雨水濡湿的头发。
俯身靠近时,低沉含笑的声音落在她的耳畔:“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联起手来做戏给我看?万一我走了,你们后脚就复合,我岂不是白白被你骗了一场?”
关弥看了他一眼后,踉跄着往前走,又忽然停住脚步,她的肩膀微微抖动,竟低声笑了起来,可笑着笑着,眼泪就止不住往下掉。
“真是可笑……我是疯了才会和自己爱的人做这种戏。”
她的笑里带着浓浓的自嘲和绝望,嘴角上扬,眼里满是破碎的泪光。
沈晏风绷紧下颌,目光冷然地凝视着她在雨中狼狈的模样。
他原本打算置之不理,是个人都有悲伤的权利。
可街上的人向她投去探究甚至看热闹的目光时,他眸色沉了沉,喉结轻滚,将所有翻涌的情绪生生咽下去。
上前一步,脱下外套,不容分说地裹在她瑟瑟发抖的肩上。随后把她往身边带了带,雨伞严严实实遮住了她,隔绝所有外人的视线。
做完这一切,他便不再有其他动作,只是沉默守着她。
沈晏风的车缓缓从刚才那家甜品店前驶过。
车窗半开着,车内温度逐渐在升高,混合着雨水的潮湿气息。
关弥目光空洞地望着窗外,神情木然。
突然,她的眼睛重新燃起一丝微光。
只因为在刚刚和闻励分别的地方,看到了他的身影。
他就站在那里,手上明明握着一把伞,却任由它垂在身侧。
瓢泼大雨落在他身上,将他整个人淋得湿透,他却仿佛无知无觉,只是固执地站在原地。
她忍不住扭头一直看着,直到车窗彻底关上,车子呼啸离开,她离着闻励越来越远。
关棠从学校出来,举着伞过马路时,无意间与停在餐馆路边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的人对视了一眼。
恰巧那个位置的路灯坏了,她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但那道视线过于强烈,让她清晰地感觉到对方正在注视自己。
她心里有些发怵,毕竟大晚上的,连忙低下头加快脚步,快步从车前方走过。
一进餐馆,她便迫不及待和关弥说起刚才的事。
关弥神色淡然地往外面瞥了眼。
关棠忘了把雨伞放在门边的桶里,又折返回去放好。
再坐下时,店员正好端上几道清淡可口的菜肴。
她原本因为一些事没什么胃口,但见到姐姐后心情舒展了许多,食欲也回来了。
“姐,你怎么突然回来了,今天周一呀,不用上班吗?”
关弥说请假回来拿东西的。
“噢噢,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陪你吃完饭就走。”
关棠愣了一下,“这么赶?有车回去吗?坐火车的话到那儿都得半夜了吧。”
“有的,不用担心。”关弥给她夹了些剔好刺的鱼肉,“大学生活还适应吗?”
关棠眼睫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挺适应的,我很喜欢,有很多自由支配的时间。”
“和室友相处得怎么样了?”
关棠笑了笑,“她啊,还是那样不怎么理人,不过她特别忙,除了上课就是兼职。”
“生活费还够吗?”
“够。”关棠说,“我闲着就戳羊毛毡,再完成两个订单,下个月的生活费就够了,我觉得以后都不需要你们给我打钱啦。这位还是老客户,我给她算得便宜,等有了新客户……”
关棠的分享欲很强,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从哪个食堂的窗口最好吃,再聊到前段时间总有两只燕子爱往她们宿舍里飞。
“它们大多数时候都停在电风扇上,小脑袋歪来歪去的,特别可爱。”她语气忽然低落了下来,用筷子轻轻戳了戳碗里的饭“不过最近看不到它们了,室友说燕子是候鸟,天冷了就要飞去南方过冬了。”
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带着明显的不舍:“宿舍一下子安静了好多,特别是室友也不在的时候,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关弥轻轻握住她的手,“没关系的,明天春天暖和了它们就回来了。”
她有些怅然若失地说:“等待本身也是一种盼头,知道有美好的事在未来等着,现在的日子也会变得更有念想。”
这话既是在安慰妹妹,又像是在说服自己。
可她忽然迷茫了,不知道自己的“盼头”究竟在哪里。往后的日子,似乎只剩下日复一日的工作。
她不能再期待一到周末,闻励就会像惊喜一样出现……想到这个,她的心就像被什么给狠狠攥住。
一顿饭吃了将近两个小时。
送关棠回到学校后,关弥顺便去她的宿舍看了看。
见她的室友已经睡下,便没有多留。
下楼时,她没让关棠再送,轻轻带上门后独自走向楼梯口。
经过隔壁宿舍时,里面隐约传来压低声音的争执,断断续续的字眼飘进耳中,“她姐”,“放过”、“真讨厌”……
她下意识朝虚掩的门缝望了一眼,恰好对上一道视线。那是个肤色偏黑的女孩,正皱着眉看着门外,眼神倦怠而厌烦,像是憋着怒意。
关弥收回目光,没多想什么,加快脚步离开。
回到餐馆门口的那台车前,关弥直接伸手去拉后排的车门。
没打开。
里面明明有人,也明明是他自己说送完关棠就立刻出发回北京。
她站着没动了,心底涌起一阵无力感,索性转身就朝前走。
大不了自己打车回去,反正她现在疲惫又空落,或许报复性消费一次,心情反而能好点。
才走出不到两米,身后就传来“嘭”一声闷响。
是摔车门的声音。
她猛地回头,想直面迎上沈晏风的怒意,然而他脸上并没有她想象中的气冲冲,反而很平和,像个宽容的大人,在准备哄一个闹别扭的小孩。
他走过来,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你怎么就不能试试开前面的门?好几个小时的车程,我总得有人在一旁说说话,提提神。”——
作者有话说:红包掉落
第24章
关弥试图抽出手,“我自己能走。”
挣扎间,沈晏风无法不用力去拢紧她的手。
只有这样她才不会从他手心里逃开。
关弥适应不了这样理所当然地和他有肢体接触,冷声说:“沈总,我上一段恋情才结束不到四个小时,你能给我时间缓缓吗?”
沈晏风拉开副驾驶的门,挑眉:“缓什么?”
那神情坦然得好似真的不明白她的话。
“你想要什么?”她盯着他,反问。
她已经把他们之间视为了一场你来我往的交易了。
他帮闻家,条件是和闻励分手,那给闻老爷子找更好的医疗团队呢?代价是什么?他还没有提。
之前他说过,分手,然后和他在一起。
沈晏风垂着眼皮看她,极轻地笑了声,“我想要的多了去了,你确定自己能给得起?”
关弥不说话了。
“上车。”
出发后,关弥安静地靠在椅背里,她没手机,也没有能说话的人,只能两眼空空地望着窗外飞速掠过的路景。
她不敢放任自己去想闻励,一想眼眶就会发酸。
她也不想再在沈晏风面前变得软弱狼狈了。
“听点音乐?”沈晏风突然问。
她情绪不高地“嗯”了一声。
他没有选节奏缓慢的抒情曲,反而调出一首西班牙摇滚曲。
沈晏风觉得……他怕关弥听着抒情歌会去想闻励。
关弥被节骤强劲的鼓点和电吉他搅得头晕,索性闭上眼睛,把它当作催眠曲,歪头靠在窗边,试图睡过去。
音乐声在慢慢变小,她也越来越困,到最后她睡着了,车里也安静了下来。
中途在加油站停了一次车。
沈晏风没有叫醒关弥。
他加满油,从后备箱找出一条干净的毯子,轻轻盖在她身上,又把座椅的角度调整得更舒缓,让她能睡得舒服些。
车开到关弥住处楼下时,沈晏风依然没有立刻叫醒她。
他解开安全带,侧过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静静凝视着她熟睡的侧脸。
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在睡觉时也流眼泪?
他不敢去深想,生怕那潮水般的妒意会将他彻底吞噬。
“到了。”
他深知自己绝非善类,所以她的眼泪,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关弥醒了过来,睁眼时还有些茫然,她揉了揉眼睛,双手撑着座椅直起身。
视线清明后,她甚至没有看沈晏风一眼,一把推开车门,有些踉跄地跑进了楼里。
回到房间,她马上打开手机,电量已经见底了,因为闻励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发了很多的微信,每一条都在乞求她不要分手……
她跌坐在床边,一条一条、一字一句地读下去,直到窗外的夜色悄然被清晨的光亮替代。
那一抹光线透过玻璃直直照进来,清晰而温柔地落在关弥泪痕已干的脸上,仿佛在无声催促她,一切都要
重新开始了。
她呆愣了许久后,给闻励发了最后一条微信,就把他所有的联系方式拉黑了。
于彤彤起来洗漱时恰好看见关弥从浴室里出来,她包着头发,身上穿着睡衣。
她疑惑道:“你昨晚没洗澡就睡了吗?”
关弥点头,“回来太累了,沾枕头就睡着了,你进来吧,我弄好了。”
和平时的流程一样,化妆换衣服,吃早餐上班。
来到公司,关弥马上就开始把昨天的工作给处理了,今天沈晏风没有来,不过她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也在微信上沟通了工作。
幸好,他这个人有时候也公私分明,不会把一些事带到工作上来。
在下班时,他主动发了条微信过来。
沈晏风:[Becky有点不舒服,突然不吃饭了,你过来看看。]
她回:[不带去看医生?]
他回:[你比医生管用。]
他发:[转账99999]
关弥收起手机。
她看不是Becky不舒服,分明是沈晏风有病。
她开公司车过去的,意料之外的堵车,比地铁整整晚了快一个小时,她才到沈晏风家里。
果然,Becky安然无事。
她进来的时候它还好端端地埋头在自动喂食器里吃猫粮,咔哧咔哧吃得起劲,嘴里嚼嚼嚼,还不忘冲她“喵”一声。
沈晏风正站在客厅的阳台边讲电话,听见门响和猫叫,他转过身,斜倚着玻璃围栏,一边继续和电话那头谈着事,一边用眼睛追随着关弥走进客厅。
她的视线在屋内扫了一圈,明明与他目光相接了瞬,却故意当做没看见,径直走向了猫咪。
见她弯腰把Becky抱起来仔细检查了一番,确认的确没事后又轻轻放下,随即起身。
在他意识到她要干嘛时,他已经迈步追了过去,在玄关口一把拽住刚把门打开的她,随即对着电话里的人沉声道:“Apologies,butIllhavetocallyouback.Somethingimportanthaeup.”
关弥回头看他,嗓音平静:“猫没事,估计是吃得有点撑。”
沈晏风握着手机,注视着她的眼睛,“北京的医疗团队中午已经到江城了。他人虽然瘫了,但底子还算硬朗,配合治疗的话,康复速度不会艰难。”
想留住一个人,把话说到她心坎上就好,尽管他极其不愿意提起和闻励有关的事。
“谢谢……”
“在这里吃晚饭。”
“……好的。”
关弥沉默地换回拖鞋。
放她自己的鞋到鞋柜时,视线不经意掠过脚上那双白灰色的棉拖鞋。
款式简约,是这个鞋柜里除李阿姨的鞋外,唯一的女款。
这双鞋她穿了三年,曾经还纳闷过为什么总也不见旧,后来才从李阿姨那里知道,原来是每两个月就会换上一双一模一样的。
她走到餐厅,发现餐桌上除了那素白的陶瓷花瓶,空空如也,连一副餐具都没有。
吃空气么?她心下嘀咕,掏出手机看向吧台边倒水的男人:“沈总,订朝露馆的菜可以吗?”
沈晏风端着一杯温水过来,没有先回答她的问题,只说:“昨天不是问我想要什么吗?”
他停了下,先把水塞她手里,“我不想再听见你叫我“沈总”,也不想再听到“您”。私下里,随意些?”
“饭我来做。”他转身大步朝着厨房走,“多喝点水,磨叽了这么久才过来,你也该渴了。”
关弥迟疑道:“您……你会做饭?”
她着实有些惊讶,上回包饺子不是还要她开视频一个步骤一个步骤教吗?
沈晏风头也没回地说:“哪个留子不会?”
冰箱里的食材全是中午新换的,他随手拿出早就想好要用到的菜,动作熟练地开始准备晚餐。
关弥静静地坐在客厅,一动不动地望着阳台外黑压压的天空。
Becky在她腿上踩了好一会儿奶,然后把自己团成一个毛茸茸的香橙味瑞士卷,心满意足地睡着了。
她没养过猫,以前和关棠在外面遇见流浪猫时,它们都比较胆小,见人会躲,导致她就以为大部分猫咪都怕人。
但第一次见到Becky的时候,它只是在她腿边象征性地嗅了几下,就马上开始蹭她了,就好像早就闻过且习惯了她的气味似的。
厨房里渐渐飘出食物的香气,她闻着却没有半点食欲。
沈晏风说吃饭了时,桌上连餐具都摆放好了,她感到很不习惯,毕竟这三年多来都是她服务他。
她把猫放在旁边的软垫子上,起身走到吧台洗手。
刚打开水龙头,沈晏风就走了过来,抬眸瞥她一眼,随后拿起醒好的葡萄酒走向餐厅。
肉眼可见,他心情很好。
关弥走到餐厅,目光扫过桌上的菜,坐下时低声道了句:“谢谢。”
沈晏风把那道清蒸排骨推到她面前,声音温和:“试试看。”
她顺从地夹起一块放入口中,在对面人的注视下咽下去后,干涩地评价:“很好吃。”
虽然这声夸赞毫无灵魂,沈晏风唇边还是挂上了一丝浅淡的笑意。
吃到一半,外面突然就下起了大雨,噼里啪啦地砸在玻璃上。
这雨势还没有减小的意思,时间越晚,反而下得越大,路面上都快有积水了。
关弥抱着睡醒后非常黏人的Becky来到阳台,透过被雨水彻底打花的玻璃,只能看见外面一片混沌的晕光,霓虹灯和车灯都融入进了漫长的雨夜里。
她回头看了眼墙上那座老式壁钟,指针已经指向深夜了,她真的要回去了。
沈晏风在二楼的书房里,关弥犹豫了下,还是决定上去和他说一声再走。
来到书房门口,门半掩着,Becky想从缝里钻进去,一用力就把门给完全挤开了。
坐在书桌前的男人扭头,关弥对上他的视线,率先开口说:“太晚了,我先回去了。”
书房的窗没关严实,雨水声和凉意一同渗了进来。
“外面又冷雨又大,开车不安全,在这里住一晚吧。”他说。
关弥的神经一下子就紧绷了起来,她沉默着,时间在压抑的寂静中慢慢过去了快半分钟。
终于,在猫叫声响起后,她抬起头,嗓子有些发干,带着不易察觉地颤抖:“沈总,至少现在您……是有未婚妻的人,我做不到您想要的那样。”
沈晏风没有做声。
他放下手中的钢笔,起身朝着门这边走来,停在关弥面前。
他垂眸凝视她,指腹一寸一寸轻抚着她白皙的脸庞,最后停在了她微微发白的唇上。
“坦白说,”他声音很低沉温柔,让人听着像是情人间的呢喃,“你所讲的,确实是我很想要的。但我最想的,并不是这个。”
关弥呼吸微窒,抿紧了唇。
“前者,我耐心十足。后者,就看你什么时候能把位置腾出来。”他笑了声,手指轻佻地抬起她的下巴,“关弥,你要记住,我等不了太久的。”
关弥被迫仰着脸,呼吸间全是他身上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她吞咽了口水,嗓音里含着几分倔强的抗拒:“我不会做你的情妇。”
沈晏风眉梢微挑,对她话里的最后两字感到意外。
“上次单独和高淇见面,我已经和她谈清楚了,婚约在我和她之间已经名存实亡。”他说。
过两天他会亲自去一趟高家拜访高老爷子。
当年那份恩情,高家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唯独他这个人不行。
关弥一愣,下意识地重复:“名存实亡?”
“不然呢?”沈晏风盯着她,眼底情绪翻涌,“我沈晏风再怎么不择手段,也不会让自己喜欢的人受半点委屈,做任何见不得光的事。”
听到这话,关弥没有一点感动,反而心猛地一沉。
她原来以为沈晏风只是玩心大起,图个刺激,想要满足自己的掌控欲,等她肯屈服时,他就会对她失去兴趣,一脚踹开她。
可他现在居然说喜欢她……一股寒意蹿入脑海,这简直比玩玩而已还让人恐慌。
她垂下眼帘,心在胸腔里剧烈跳动着,思考着自己该怎么办。
沈晏风眉心微蹙,刚要张口问关弥在想什么?难道又在想她的过去式了?
Becky忽然趴在他腿上了,把他的裤子当成了猫抓板,在那儿兴奋地磨爪子。
……真是一点眼力见也没
有。
关弥没有打算在这里过夜,她才刚分手,心里那关很难过得去,即使沈晏风说了不会对她做什么。
她坐在客厅里,沉默地等着雨停。
她不会知道,她等了多久,沈晏风就在监控里看了她多久。
最后雨停了,沈晏风下了楼,给她扔了件外套,拿走她手里的车钥匙,沉默地送她回了租房那边。
/
高家也住在西城,但与沈家老宅隔着一段不近的距离。
沈晏风先回了趟老宅。
刚进院子,就看见几个佣人正架着梯子,围在一棵柿子树下笑笑嚷嚷地摘果子。
树上果实累累,橙红的柿子像一个个小灯笼沉甸甸地挂满枝头。
见他进来,她们立刻收了声,下意识地想要从梯子上下来。
“继续摘吧,注意安全。”他边说边穿过左边的长廊,推开房门时,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略一思索,才记起那个女孩的名字,“珍穗,一会儿我得挑两个走。”
树上的人正是珍穗,她连忙应了一声。
原本的紧张瞬间变成了雀跃,嘴角忍不住翘得老高,心里盘算着一定要给三少挑两个最大最甜、汁水最足的柿子。
扶着梯子的露姐仰头看她连耳根都红了,打趣道:“珍穗妹妹,瞧你这点出息,三少不就跟你说了句话嘛。”
珍穗仍然笑眯眯的,也不反驳。
要知道,三少一个月里能和她说上这么一句话,就已经很难得了。
沈晏风从房间出来后,直接就上了阁楼。
那里存放着家族收藏的名画古董,多是些有年头的旧物。
他在一处隐蔽的暗格中取出一幅卷轴——那是明代画家文徽明的作品。
据他所知,高老爷子虽坐拥无数珍藏,酷爱名画,却独独缺了这一幅。
他展开画轴仔细查看确认后,才重新卷好,小心地放入专用的防潮画筒中。
刚拿着画筒走出了阁楼,一开门,就和门口的人撞个正着。
他看了下时间,“今儿又不是周末,沈处怎么这个点在家?”
沈存亦觑他一眼,“平时几个月不见人影的人,突然跑回来,还直奔这儿来,你倒是比我可疑得多。”
沈晏风闻言,只懒懒地把手中的东西稍稍举起。
沈存亦目光落在画筒上,挑眉:“又去动老太爷的东西了?”
“物尽其用而已,”沈晏风淡笑道,“放在里头落灰,不如拿去换点清净。”
“清净?高家的清净?”
沈晏风再次抬腕,“哥,今晚出门前好好梳洗打扮一下,可别再穿这么古板了,又把文秘书给气跑的话可就没这么好哄了。”
说完,人走,留彻底冷下脸来的沈存亦在原地。
他转过身,微眯起眸看着自家弟弟的背影。
这世界上还有沈晏风不知道的事吗?
沈晏风踩着高家用完晚餐的点到的,进去就见佣人在收拾在餐厅。
“哟嗬!这不沈家老三么?”一个托着懒腔的声儿从客厅那边飘过来。
说话的正是高淇她哥高泷,圈里出了名的闲散公子,还是投资界的反面教材,干哪行黄哪行。
到最后高家老爷子发了话,宁可养着他这么个闲人安安稳稳混吃等死,也再不能由他折腾祖业了。
沈晏风信步走过去,唇角噙着丝懒洋洋的调子:“泷哥。”
“啧,见外了不是?”高泷热情地搭着他的肩膀,笑得没个正形,“说不定过阵子你就是我正儿八经的妹夫了,直接喊哥就成。”
“妹夫么?”沈晏风淡声,“怕是没这机会了。”
高泷脸上的笑顿了下,眯着眼打量他,“几个意思啊,该不会是让我那好妹妹给撅了吧?”
他语带调侃,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沈晏风没搭腔,只问:“老爷子在里头么?”
“正摆开阵势准备大杀四方呢,”高泷推着比自己高出近半个头的沈晏风往客厅走,“正好,你去陪他过两招,挫挫老爷子的锐气,省得他总以为自个儿打遍天下无敌手。”
沈晏风小时候倒是常陪自家老太太下象棋,如今确实手生了不少。
果然,连输两盘。
“再来再来!”高老爷子乐得眉开眼笑,亲手重新摆着棋子。
沈晏风瞥了眼腕表,再下一盘怕是赶不及去找关弥见面了。
他这一天都在外面忙。
哪能24小时都见不着她呢。
“高爷爷,不如先瞧瞧我给您带了什么好东西?”
“哦?”高老来了兴趣。
沈晏风起身取来画筒,利落地抽出画轴,徐徐在高老面前展开。
高老先是一愣,随即眼睛猛地发亮,连棋子都不要了,像是见到了稀世珍宝般拿起放大镜,俯身细细端详起来。
“好东西……真是好东西啊!”他连连赞叹,手指虚抚过画表面,“当年这画被你家老太爷收入囊中,我可是眼馋了好些年……”
沈晏风轻笑,“往后它就是您的了,您可以随时拿出来赏玩,日日看,时时看都成。”
高老一听,眼神微凝,慢慢放下手里的东西,身体向后靠向椅背,视线从画里落到沈晏风脸上,浑浊的眼睛里带着几分长辈的精明与探究。
“晏风,”他呷了口手边的茶,“这画可是你爷爷的宝贝,你能把它请出来……说吧,是为了什么事?”
沈晏风不疾不徐地收起画,从容地坐下后,迎上高老的目光,缓缓道:“今天来,是想和您商量一下沈家和高家的婚约。”
他语气沉稳:“我和高淇姐都觉得两家交情深厚,不需要靠联姻来维系。这份婚约,不如到此结束。”
他把画筒轻轻放在桌上,“这幅画,就当是沈家的一点心意。”
高老脸上并未露出太多意外,只是略有深意地看着他:“晏风啊,说实话,比起画,我更想要你做我的孙女婿。”
“是我没这福分,”沈晏风说,“我也不想耽误高淇姐的幸福,趁这事儿才刚开始就了断,对大家都好。”
“和高淇通过气了吧?”,高老了然一笑,“难怪那丫头今儿不回家吃饭。”
沈晏风没有否认。
取消婚约这事毕竟是由他而起的,他自然要一个人担下,没必要再把其他人给扯进来。
无论高家要如何表态,他都心甘情愿接受,只求能尽快了结了这桩破事。
“你倒是有担当。”高老站起身,背着手往外面走,“画你拿回去吧。我说了不算,你去问问你父亲的意思,他点头同意了,这事就算了。”
沈晏风没有坚持,只招手让一旁的管家过来,低声嘱咐他晚点把画送到高老房里去。
“另外请帮我带句话给高老,这件事打从一开始,就没人尊重过我的意愿。所以如今结束,也由不得谁同意或不同意。”
说完后,他走到衣架前取下外套,挂进臂弯里,大步朝着外面走,步伐快得像是有天大的急事在等着他。
第25章
沈晏风又回了趟家,又进了趟阁楼。
客厅里邵歆在,似乎是在给沈存亦打电话,问他怎么还不回家,他没进去,拿了东西就离开了。
现在是晚上十一点,关弥看着震动的手机,有想摔了的冲动。
她走到客厅的小阳台上,低头往下看,沈晏风还真的在楼下。
她赶紧缩回身体,回房接了电话。
接通后,那边意外地沉默了几秒,似乎没料到她会接。
听筒里传来他轻咳一声才开口,嗓音低哑:“还没睡?”
“准备睡。”
“那别睡先,我要见你。”
一秒、两秒……五秒,“好的。”
“外边冷,多穿点再下来。”
关弥随手从衣柜里扯了件
针织外套裹在身上,就关灯下楼了。
她这栋楼前的车位似乎已经停满,沈晏风的车停在了对面楼的门口。
因此每下一层楼梯,只要一抬眼,就能看见他倚在车边的身影。
而他也始终仰着头,目光牢牢锁住楼道的方向,直至她一步步走进他的视野。
沈晏风看见那道单薄的身影朝自己慢吞吞走近时,没克制住脑海的念头,上前一把将人拽进了怀里。
两人面朝着面,身体几乎严丝合缝地紧拥在一起。
关弥越是挣扎,他就收得越紧,仿佛要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直到她终于放弃抵抗,僵硬地停驻在他怀中,他也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进了车里后,关弥低头看着手里那两个被仔细包装好的柿子。
沈晏风替她拆了包装,两颗柿子都很饱满圆润,色泽橙红诱人,一看就知道是精心挑选过的好果,但她却提不起多少吃的欲望。
沈晏风侧身看着她,“院子里那棵摘的,去年有次家宴,我们在里面吃饭,你不还和家里的佣人一起拿竹竿想把柿子打下来?”
那会才九月,磨盘柿还是硬的,脱涩后倒也好吃,和苹果一样脆甜,只不过关弥那次没吃成,和他临时去德国出差了。
关弥说:“不太记得了。”
说完,见旁边人的眉眼倏地沉了下去,她低头眨了下眼,而后抬眸,脸上挂起了浅淡的笑,“这个果子马上就能吃吗?还是得再放几天。”
“不用。”沈晏风也笑了,“想吃的话,我现在给你剥。”
关弥一点也不想吃。
她摇摇头,“我回去再吃吧,在这儿吃容易弄得车上都是汁水。”
沈晏风没勉强她,转头拿起旁边那只深棕色的画筒。
“打开看看。”
又是什么……
关弥放下果子,把画筒拿到手上,迟疑地开解开系绳,轻轻抽出里面的画作。
画展开时,她感到微微惊讶,这画是去年年初她在拍卖场替沈晏风用三千八百多万拍下的,那时以为他是拿来送人的,最后没想只是放在了老宅里。
“是要我去送给哪个合作伙伴吗?”她问。
沈晏风转动了下画筒,正对着的那面,刻着几个崭新的字。
赠关弥
关弥拿着画,身体有些发僵。
半晌后,她把画小心地装回了画筒里,轻声说:“沈总,这幅画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两个柿子或是一顿饭,她虽觉得勉强,但也是能在接受范围里,倘若收下去这价高的东西,她都不知道自己成什么了。
沈晏风看了她两眼,嘴角扬起了抹笑,“江城中心小学的艺术长廊是不是还在筹建中?据说正愁找不到合适的作品坐镇。”
他看着关弥渐渐发白的脸色,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随后慵懒地靠进座椅里,一副随意聊天的样子,“这么好的作品,送给孩子们启蒙再合适不过,明儿我就让人去办捐赠手续,就以你的名义行么?”
关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她几乎能想象到,这幅画如果以她的名义出现在关达的学校,会给他带来多少麻烦和非议。
沈晏风太可怕了,温柔一下,疯一下,她完全不是这种人的对手。
如果不事事顺从他,根本就想不出他还会做出多疯狂的事来。
她收回递画筒的手,牵强一笑:“谢谢,我会买个画框裱起来的。”
压箱底去吧,就她那小庙,怎么可能挂这种东西。
明天公司有早会要开,沈晏风没再多留她,能见上一面,说上几句话就够了。
哦不对,他还贪心要了个拥抱。
隔天,会议室。
沈晏风和所有的高管宣布,明年公司要参与的几个重要节假日的电影项目,会让关弥深度参与项目评估,并且她拥有一票否决权。
这事在半年前就有苗头了,高管们都清楚沈晏风有意培养关弥,不单单只让她做他的秘书了,要逐步插手公司的核心业务。
大老板看重自己的人,他们虽心生不满,倒也没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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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弥忙得脚不沾地,连续一个多星期都没能在自己的工位上。
日日都泡在楼下的项目开发部会议室里,与部门主管还有核心编辑反复研讨一个新提交的剧本。
这天终于敲定了最终版方案,大家都松了口气。毕竟在这几天里,他们才真正领教到这位“拿权上任”的关秘书的另一面,以前只觉得她细心温柔,待人和善,原来认真工作起来是一点也不好说话。
散会时,关弥才发现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间,窗外的天色已彻底暗了下来。
她抱着资料回到总裁办,珊珊正准备下班。
一见关弥回来,珊珊立刻凑上前拉住她手,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关秘书,你这几天忙成这样,是不是要准备升职加薪啦?”
关弥冲她一笑,嗓音含着浓浓的疲惫,“你说我往上升,还能升到哪里去?”
加工资倒是不假,毕竟工作量都翻了好几倍。其实她也想过调去别的部门,这样就不用天天面对沈晏风了。
那天送他去机场,她提了一嘴要不她把办公位挪到楼下去,他看穿了她的意图,似笑非笑地说不管是明年还是后年,只要她在风博的一天,就得做他一天的秘书。
珊珊想了想也觉得有道理,关弥现在已经是总裁办职位最高的秘书了。
“那就是职位不变,权利变大咯?间接是升管理层了嘛。”她酸溜溜地拍了拍关弥的肩头,“关秘书,以后可要多多关照我们这些小虾米啊。”
关弥嗔她一眼,笑说:“少来这套,赶紧下班吧。”
珊珊笑嘻嘻地转身,刚要走又忽然想起来什么,回头问道:“对了,你那个帅哥男朋友呢,这周末来找你不?我和我男朋友打算去昌平那边新开的温泉山庄,要不要一起?他们有个四人券很划算的。”
关弥猝不及防地顿在原地。
她以为连日来的忙碌会像一堵墙,可以隔绝开所有的情绪,现在被人这样不经意地提起,那堵墙便顷刻坍塌,露出从未愈合、依旧鲜血淋漓的内里。
原来还是会痛的,而且痛得那样鲜明,几乎让她站不稳。
“关秘书?你手机响了。”珊珊晃了下呆住不动的关弥,垂眸瞅了眼她的手机,“是沈总,你快接,别耽误了。”
关弥低头,迅速压下眼底浮出来的湿意,拿起手机走进工位里。
“好的,我马上就过去。”
沈晏风回来了,刚下飞机,让她过去接。
珊珊和关弥一起坐电梯下去,她也粗线条,转头就忘了刚才问的问题,讨论起今年冬天总裁办会去哪里团建。
“我想去滑雪,要是能去瑞士就好了,宋姐他们昨天也在讨论会不会出国。”
关弥在心里记下了这话,她会找个机会和沈晏风提提的。
进到车里时,乔秋英发微信问她下班没,她直接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一接通,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看报纸的关达,母女俩闲聊了几分钟就挂了,她启动车子,然后给关棠打了个电话。
“姐?怎么啦?”
“爸说昨晚给你打电话你没接。”
“哦,我那时候刚好有事,太晚了就没给他回了。”
关弥在这时想起了那天关棠隔壁宿舍的那女孩,她问:“小棠,你隔壁宿舍的人和你是一个系的吗?”
听筒那端一下子就安静了。
“小棠?”
“哦,对,是我同学,她们怎么啦?姐你怎么会提到她们?”
“你没事吧?”关弥皱眉,“声音听起来不太对。”
关棠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你别多想啦。”
关弥没再追问,她了解关棠,她从小就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如果在学校遇到了什么不好的事,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姐姐知道吗?”
“哎呀,你放一百个心,大家都挺照顾我的!”
打完电话后,关弥想了想,还是在路
边停了下车,她给关棠的室友发了条短信,很快就收到了回复。
[她没事啊。]
关弥盯着这几个字看了会儿,担忧的心终于是放了下来。也许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她轻舒了一口气,重新发动车子,加速往机场赶。
沈晏风这周和卢楷一起去德国观摩GT世界杯了,他们的发小廖逸海在这次赛事中一举夺魁,听说这次会一起回国。
来到机场后,关弥把车停稳,刚推开车门,就见航站楼出口并肩走出三个身形格外惹眼的高大男人。
她立即下车迎了上去。
“哟,才多久没见,我们关秘书又又又美出新高度了,”卢楷说着将手里的包随意往肩上一甩,眯着眼打量她,语气一如既往地吊儿郎当,“就是……怎么瞧着有点憔悴呢?看着真让人心疼啊。”
关弥客气地笑了笑:“卢总。”
卢楷作势要上前,眼前的视线就被人牢牢挡住了,他动作一顿,挑眉朝旁边的廖逸海递了个眼色,然后低语:“瞧见没,这哥们现在就这德行,护得那叫一个紧。”
廖逸海心领神会,低笑一声,伸手勾住卢楷的肩膀,两个人往后面那台车去,“走了走了,我看明天你给我准备的接风宴,某人是肯定不会赏光了。”
沈晏风看着他俩嘀嘀咕咕地上了车,才收回视线,垂眸看着面前神色不太自然、明显想走的关弥。
关弥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转身想去打开车门,肩膀却在下一秒被一只宽大的手掌给按住,把她给稍稍扳回原位。
她抬起头,默默地往后退了小半步,“沈总,这里不能停车太久。”
沈晏风没说话,只是抬起了手,从她头顶的发丝间拈出了一小片不知何时沾上的纸屑,然后越过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把行李包扔到后排。
“上车,我来开。”他说。
关弥道了句“好的”,正要抬脚,余光瞥见后方车里有两道兴味十足的视线正投向这边。
那种不自在的感觉又出现了,她匆忙低头坐进车里。
一上车,她就拿起平板,向沈晏风汇报这周的工作和他接下来的行程安排。
明天是周末,卢楷在郊区有一处温泉私汤,准备在那里为廖逸海接风,有挺多人会去的,今晚就他们仨在卢楷家中小聚。
汇报完,他只微微颔首了下,并没有说话。
等她收起平板,抬头看向前面时,才发现这路不是去卢楷家里的,而是朝沈晏风自己的家开。
关弥立即开口:“沈总,今晚我约了朋友吃饭,在前面地铁站放我下车就行。”
沈晏风转头看她一眼,淡淡问:“什么朋友?”
“室友。”
“这顿饭很重要么?”
关弥:“……是的。”
于彤彤今晚加班,庄水茉这会儿刚开始直播,约饭是她临时起意的谎言,她不想去沈晏风家里。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如果左转再开个三百米左右,那边就会有个地铁口,关弥提醒了下,然而绿灯一亮,沈晏风一脚油门就直行。
她死心了。
李阿姨提前三小时就炖好了西洋参石斛乌鸡汤。
一见关弥进门,她便去厨房盛了满满一碗端出来,简单交代了一句便识趣地离开了。
这汤是沈晏风昨晚特意嘱咐她炖的,说是给关秘书补补身子。
上回沈先生让她找个理由请关秘书过来帮忙喂Becky,李阿姨就觉得有些微妙,这次又专门让人来喝汤……莫非这两人真的在一起了?
她在这工作快四年了,说实话,当年第一次在这屋里见到关秘书时,她还以为是沈先生的女朋友。毕竟,这是沈晏风第一个带回家的女孩子。
沈晏风换好衣服下楼,看见桌上那碗一点没动的汤。
“不想喝吗?”他问正低头看手机的人。
关弥抬起眼帘,放下手机,默不作声地走到餐桌前,拿起汤匙一口一口喝起来。
这时,沈晏风的手机响了。他按下免提,廖逸海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
“真不过来?阿楷的海鲜刚下飞机,你现在过来正好能吃上。”
沈晏风注视着关弥喝汤的侧脸,刚才廖逸海说话的时候,她明显在认真听着。
心里巴不得他赶紧去吧。
这一周里,她只跟他发工作消息、打工作电话。只要他稍稍岔开话题,她就沉默以对,让远在大洋彼岸的他无可奈何。
关弥喝完汤,坐着歇了会儿后,瞥见沈晏风起身去拿车钥匙,她心下顿时一松,连忙端起空碗快步走进厨房。
拧开水龙头洗手时,冰冷的水柱猝不及防地冲击而下,激得她指尖一颤,瞬间缩回了手。
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却像一把钥匙,蓦地打开了记忆的闸门。
闻励之前休假那几天,他下厨的次数多,她便主动包揽了洗碗的活儿。
可每次她刚站到水池前,他就会走进厨房,从身后自然地拥过来,手臂环过她的腰侧,温热的手掌覆上她沾着泡沫的手背,两个人黏黏糊糊快半小时才能把碗给洗好。
她失神地盯着哗哗流淌的水,心头泛起了细密的痛感。
从她发完那条会很伤他心的短信,并且拉黑了他后,他就再没有任何消息了。
也好,道不同,那就各自安好吧。
关弥觉得自己也该少点去想,这样才能快点走出来。
她关掉水龙头,刚转身,就毫无预兆地撞进一堵坚硬的胸膛。
她整个人一愣,想退开,却被他顺理成章地揽进了怀里,两条劲瘦有力的胳膊分别缠在了她的腰和肩背上,把她整个人都圈定在了他的气息范围之内。
“你告诉我,要怎么样才能让他从你的记忆里彻底滚出去?”说话时,沈晏风的手往上移,掌心覆在关弥的后脖颈,两指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皮肉。
沈晏风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可关弥清楚,他是在生气。
这种时候她没理由再去刺激他。
她整张脸都被迫埋在他的身上,费了点劲,才能侧着脸,她的耳朵恰好贴在他的心口处,震耳欲聋的心跳声一下下撞击着鼓膜,她面无表情地轻声开口:“我尽量,行么?”
沈晏风闭着的眼倏地一下睁开,垂眸审视着她,“我能信你?”
她扯出一个淡然的笑,“这取决于你怎么想了。”
他凝视着她这副疏淡又假装顺从的模样,胸腔那股压抑的躁意几乎要破笼而出。
几秒后,他忽然温柔一笑,低下头,温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关弥的耳廓,嗓音低哑:“弥弥,我信你。”
这个突如其来的称呼让关弥猛然一颤。
从小到大,大家要么连名带姓地叫她,要么是小关或者小弥,工作后听得最多的是关秘书,只有闻励会喊她‘弥弥’。
现在这个亲昵的称谓出现在了别的男人的口中,强势又极具侵占意味,让她从心底生出了一阵冰凉的抵触。
沈晏风洞悉了怀里人的情绪,他收起唇边那带了点恶劣意味的笑,过了小半晌才低声开口:“明天别乱跑,和我一起去廖逸海的接风宴?”
关弥眉一拧,在推他前又快速地舒展开眉头,“你抱太紧了,我有点喘不过气。
她偏过头,嗓音有些发闷:“这是你的地盘,我跑不掉的。”
“和高家的婚约我已经去处理好了。”他冷不丁地说。
估计这两天沈闵岩就会让人来“请”他回家了。
在他看来,从和高淇说开的那一刻起,这场婚约就已经作废了。
父母固然重要,如果干涉过多,也不过是在消耗本就所剩无几的亲情。
他不是闻励,不可能会被家人牵着鼻子走,他的人生是独
属于他的,任何人都无权插手。
“……噢。”关弥应了一声,心里却在想着为什么这么迅速,这不就代表着接下来沈晏风向她索要的,绝不再是一个拥抱这么简单了。
沈晏风不紧不慢地挑起眉梢,“你不高兴?”
“没有,”关弥垂下眼睛,“恭喜你。”
头顶的人笑了声,说话声再次落了下来:
“还没回答我,明天一起去?”
关弥清楚自己就算是拒绝了,恐怕他也会用各种方式让她到场。
“我不想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我,”她抬起眼,直视着他,“可以先别让其他人知道我们之间……关系的变化吗?你的发小或许不会多想,但其他人呢?他们都只知道我是你的秘书。如果突然转变,他们会怎么想?”
说了这么一大堆话,她心里无非就是不想公开,最好是一直都没人知晓,特别是沈家的人,还有……闻励。
“为什么要管别人怎么想?”沈晏风语气淡了下来,“非要弄得见不得光?”
关弥很坦诚:“我觉得这样更好,避免了很多麻烦事。”
她说得理直气壮:“而且我要工作,你就不担心我会被一些事情影响到情绪,从而影响到对项目的判断?”
沈晏风几乎气笑,松开揽着她的手,“如果我不同意呢?”
“那我就听你的。”她轻声道,“你想怎样都行。”
她态度突然间就软了下来,沈晏风微微一怔,视线凝在她平静得毫无破绽的脸庞上,短暂沉默后,他让步:“就依你。人前你我还是原来的关系,我带你去也合乎情理,之前不是也有过?”
关弥不太情愿地点了头,“好的,明天我会准时出发。现在我能回去了吗?”
“我送你。”
“送我就不顺路了,你得绕一段,晚了海鲜就不鲜了。”
沈晏风也由着她了。
两个人出了这扇门楼,就默契变回了上下级的氛围——
作者有话说:后面会出现她逃他追做恨关起来……之类的剧情,大家接受不了的话要及时止损[求求你了]
25-30
第26章
关弥目送着沈晏风开车先走,才上了公司的车。
她靠在椅背上,目光空茫地落在车前玻璃外。
片刻后,她低下头,十指深深插入发间,整个人无力地伏在了方向盘上。
一种沉重的疲惫感席卷而来,情绪直线跌至谷
/
分开还不到两小时,关弥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是沈晏风的来电。
她犹豫了下,才按下接听键:“喂。”
“下楼。”他似乎在抽烟,嗓音微微嘶哑:“让人给你送了点儿吃的。”
“好。”
她走到阳台向下望去,然后松了口气,楼下停着的确实不是沈晏风今天开出去的车。
她怕他会亲自过来。
司机老张拎着两个精致的食盒走上前来,里面是做成寿司的日本葡萄虾,“沈先生交代,如果吃不完,可以和您室友一起分享。”
“谢谢。”关弥双手接过食盒。
这位司机正是上次她发烧时送她去医院的张叔。
刚才她走下来时,他脸上并没有流露出丝毫异样,但态度明显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分谨慎的恭敬,那是一种对待身份不同之人时的下意识的距离感。
关弥心情复杂,没有直视对方,“张叔,辛苦您大晚上的特意过来一趟。”
老张笑了笑,语气谦和:“这是我分内的工作。那我就不打扰了,关秘书早点休息。”
回到租房,室友们都在自己的房间里,关弥把东西放在客厅的桌上。她坐在沙发里,安静了快五分钟才起身。
她敲了敲两个室友的房门。
没多久后,三个人围坐在一起吃,上次吃烧烤还剩半瓶的红酒也被拿了出来。
“妈耶,葡萄虾寿司,这一枚得要500块吧?”庄水茉捏在手里,都不太舍得吃。她这种三四线的游戏主播,可能直播到手抽筋,一晚上也不一定有500。
“你男朋友送的吗?难道是这周没来找你的补偿?”于彤彤打趣道。
关弥面色微滞,不过很快就恢复如常,她抿了口酒,放下杯子时,慢声说:“我和他已经分手了。”
两个室友的表情比上回听到她说要辞职还惊讶。
庄水茉忙问:“为什么?你们不是准备见家长了吗?该不会是他出轨了吧?还是……”
于彤彤急忙扯了下庄水茉的衣袖,示意她不要乱猜测,“难怪我看你最近的脸色都很差,还以为是工作累的。”
关弥摇摇头,笑了下,没说话。
“是上次我们去颐和园的时候就分手了吗?”于彤彤温声说,“你那天好像哭了。”
“差不多是那时候。”
庄水茉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当时的冒失,非常懊悔那天还在那儿说什么秋天的氛围感。
“抱歉啊……”
关弥笑道:“没事,都过去一段时间了,我和他缘分已经到头了,分也正常。”
“还是很好奇……是他犯错了吗?”
“不是,他很好,我想哪怕过个二三十年,他在我心里也会是很特别、很美好的存在。”
/
第二天上午,关弥处理完几封工作邮件,随手套了件黑色卫衣就拎包下了楼。
她没想到,沈晏风竟也穿了件黑色卫衣,下身同样搭了条牛仔裤。
……这巧合未免太过刻意。
她下意识就想转身回去换掉,却被他一把拽住手腕,直接给塞进了副驾驶。
“至于么?”他淡着脸,“一件衣服而已。”
说完,“嘭”地一声甩上了车门。
等沈晏风坐进驾驶座,关弥忍不住开口:“还是我来开吧。”
没有老板给秘书当司机的道理。
沈晏风:“过去要一个多小——”
她忍不住轻声打断了他:“你昨天说好了会配合我。”
沈晏风盯着她看了几秒,最后还是败下阵来,“行,到门口就让你开进去停车。”
关弥没再争,她低头打开包,里面只备了一套今晚换洗的衣物,外衣是件烟灰色的修身毛衣。她原想着待在室内不出去就不会怕冷,图省事就没多带外套。
不然下车的时候她脱了身上的卫衣吧,里面好歹还有件长袖。
她暗自盘算着,觉得这样也行,总好过和沈晏风穿得和情侣装似的一起出现,任谁都会多想点什么。
驾驶座的男人瞥见她几次三番打开包看,多少能察觉出她在想什么。
他脸色没变,抓方向盘的手倒是收紧了很多。
他就这么见不得光?
她那时和闻励拿着他发的券,正大光明去吃海鲜的时候也没见她躲躲藏藏。
怎么轮到他,就只得这个待遇?
沈晏风越想,心就越往下沉,一路上不再吭声,快到时直接把车开进了山庄。
不过最后还是顾及着她的情绪,方向盘一打,多绕了点路,开到一处偏僻寂静的地方停下。
关弥在车里往周围看了看,确认没有眼熟的人才去解安全带。
她正准备脱下卫衣,却忽觉一件带着体温和淡淡雪松气息的衣物兜头罩下,眼前一片漆黑。
沈晏风利落脱下衣服后,身上就剩了件单薄的T恤。
今早出门前的锻炼让他手臂的肌肉线条看起来非常的清晰流畅,不过分贲张,透着一种收敛又充满力量感的张力。
关弥拽下头上的衣服时,就听到他低沉的声音:“山里风硬,别感冒了。”
她“噢”了声,迟疑地问:“你的衣服留在车里吗?”
沈晏风看她一眼,收回目光:“就放你包里,行么?”
关弥没再说什么,默默折叠好衣服,塞进包里的最下层去。
下车后,两个人往别墅那边去,中间始终保持着一个肩膀的距离。
他们是最后到的,偌大的别墅里聚集了十几二十人,无一不是外形出众,男女皆容貌昳丽,场面精致得如同
一场小型酒会。
关弥甚至觉得,这个圈子恐怕不止卡财力权势,连颜值都卡得死死的。
关弥跟在沈晏风身后进的,一进去,明显感觉有好几道打量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这也难免,毕竟走在她前方的这个男人,即便什么都不做,也自带聚光灯般的吸引力。
他步履从容,姿态闲适,浑身都散发着一种难以忽视的气场,轻而易举就成为全场的焦点。
她没跟过去,找到一旁的别墅管家,询问她的房间在哪里。
“您是关秘书对吧。”管家的笑容和蔼,“房间给您安排在了三楼,我带您上去吧。”
关弥跟着他乘电梯上楼。
房间在走廊略显阴暗的尽头,打开门那一刹那却豁然开朗,阳台外是秋意正浓的山景。
正午的阳光下,黄栌、红枫还有苍松错落交织,私汤温泉的热气氤氲其间,让人心旷神。
“这儿是看秋景的最佳位置,卢总特意给您留的。”管家微笑着说。
关弥在“特意”这两个字上多敏感了下,然后转身礼貌道了声谢。
“那我就先下楼了,午饭很快就好,您先休息,稍后会有人来请您。”
管家离开后,关弥先把衣服给拿出来挂在衣柜里,沈晏风那件她找了个袋子装上,然后坐在阳台上的藤编吊椅上,和关棠开了视频。
关棠脸色看着还挺红润,不像有事的样子,还开心地说晚上乔秋英和关达会一起去学校陪她吃晚饭。
“对了姐,我差点就忘了这事了。”关棠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小心翼翼的,“你和姐夫是不是吵架了啊,前天他来学校看我,脸色特别差,走前还问我你最近怎么样……”
关弥的脸一下子就从屏幕前移开,她低头沉默了会儿,再抬头时轻声说:“我们分手了。以后别再叫他姐夫了。”
这话说完,关棠的惊呼声与一阵敲门声同时响起。
关弥以为是来叫她下去用午餐的,握着手机就起身开门。
门一开,抬手正准备继续敲门的男人懒洋洋地掀起了眼皮。
手机里,关棠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可是为什么?你和姐夫明明这么好,为什么会分手?姐,我只想要闻励当我的姐夫,我真的只认这个姐夫,你们能不能为了我和好?姐……”
关弥还没反应过来,手机被沈晏风伸手拿走。
他低下头,看着屏幕里那张倏地瞪圆了眼睛的女孩子。
他笑了下,温声缓缓开口:“你姐和他没可能了。以后我当你的姐夫。”
关棠:“……?”
什么情况?这不是她姐那个帅得没天理的老板吗?
“他在和你开玩笑。”关弥把手机夺了回来,“你下午好好休息,我先挂了。”
沈晏风看着关弥急急忙忙挂了电话,悠哉地抱臂斜靠着门框,冷冷凝视她,“你倒是说说看,我哪句是在开玩笑?”
“我觉得我们之间的事不止是楼下的人,还包括我父母,都暂时不要知道最好。”关弥深吸了一口气,“他们现在还不知道我和闻励已经分手了。”
“分手这么久为什么还要让你的家人觉得你们还是一对?你就没觉得这样对别人不公平?”
“什么不公平?”关弥没听懂他的话。
沈晏风眉头紧锁,看着她半晌,“关弥,你……”
他没继续说了,喉间溢出了声冷哼。
再说下去,倒显得他像个讨要名分的人了。
瞥见他半边身子还露在门外,关弥生怕被人看见,赶紧问道:“你是来拿衣服的吗?”
沈晏风摇头。
“叮——”
电梯门开的声音突然响起!
关弥立即警惕了起来。
下一秒,一对男女的低语在走廊里清晰地响起。
她几乎是下意识地,一把将沈晏风拽进了房间。
“等会儿就要吃饭了,我们先吃饭可以吗?”女声带着讨好和害怕的意味。
“不行,谁让你嘟着个大红唇去和别的男人说话的?”
“是他要和我说话的嘛。那待会你轻点,昨晚弄得我疼。”
“你把我后背都抓出血了你怎么不说……”
……关弥没想到会有人在走廊里就谈论这些私密的事。
听到隔壁传来急不可耐的关门声后,她立刻松开了抓着沈晏风的手。
沈晏风轻咳一声,神色间也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自然。
“吃饭了。”
他低声说完,转身走出房门,随后在隔壁门口停顿住,不紧不慢地用力敲了两下门,这才下楼。
吃午饭的时候,关弥刻意离着沈晏风远远的,和在场唯一的明星坐在了一起。
这位正是刚才被沈晏风敲门打搅了好事的主人公之一。
她穿着条针织连衣裙,领口有些大,特别是低头时锁骨下深浅不一的吻痕、咬痕很明显。
桌上其他人投来的目光都带着几分意味深长,她却浑然未觉。
关弥夹菜时低声提醒了她。
她先是一愣,随即低头看去,脸颊瞬间红透。
“冷吗?我吃得有点热了,这件卫衣借你穿一会儿?”关弥轻声问道。
“啊……好,好的,太谢谢你了。”
脱下卫衣后,关弥立刻就感到一道目光直直钉在自己背上。
她抿了一口红酒,平静地回头,视线不偏不倚地迎上正看着她的沈晏风。
午饭过后,关弥独自在吧台前冲咖啡喝。
客厅里,一群公子哥正陪着卢楷玩着牌,笑闹声充斥着整栋别墅。
沈晏风和廖逸海在阳台谈事。
他没有坐下,左手松松握着一杯威士忌,右手夹着烟,偶尔吸一口,烟雾缭绕升起,拂过他高挺的鼻梁,轮廓分明的侧脸在雾气中显得愈发深邃,颇有种漫不经心却又致命的吸引力。
“比赛前我问代柔要不要回国,她不愿意。”廖逸海说,“程渡埋在哪儿,她人就在哪儿。”
程渡。
这位便是关弥在老宅看见的那张合照里,那位唯一没见过的。
八年前,他在一场飙车意外中离世,这件事成了剩下四人心中最深的痛楚。
自那以后,沈晏风和卢楷退出了车队,代柔久居国外,守在程渡离开的城市。只有廖逸海,仍坚持在赛道上,延续着程渡未能实现的冠军梦。
沈晏风喝了口酒,“程家那边,过两天一起去一趟吧。”
程渡是程家的独子。他走后,家中只剩下一对父母。
这些年,他们没有再要孩子,守着空荡的屋子度过一日又一日。每逢过节或周末,沈晏风总会独自前去探望;只有到了春节中秋这样的日子,卢楷才会一同前往。
卢楷心中始终压着巨大的愧疚,总认为程渡的死是自己造成的,无颜面对程父程母。所以每次沈晏风去,卢楷都会准备许多名贵的补品,托他带去,算是默默尽一份心意。
廖逸海笑笑:“必须去,还得把奖杯给带去。”
沈晏风唇间衔着烟,转过身,视线穿过玻璃门落进室内。
他看见关弥正微微低着头,眉眼专注地冲着咖啡。
这时,卢楷晃了过来。
刚才他赢了一台跑车,兴致却不怎么高,那群人放水太刻意,一次两次就算了,把把这样就没意思了。
他往门框上一靠,“躲这里干吗呢?”
没等人回答,微弯腰,拿走桌上沈晏风的烟盒,敲出一根叼在嘴里,低头点燃。
关弥刚冲好,正要端起杯子,就见一个气质矜贵的女人朝她走来。
她记得她叫严玺月,严家的千金,当年曾轰轰烈烈、人尽皆知地追求过沈晏风。
严玺月姿态优雅地走近,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关秘书,我也想喝一杯,麻烦你帮我冲一下?”
关弥放下自己的杯子,端起分享壶,“这里还有一杯刚做好的,严小姐不介意的话…
…”
“我挺介意的,”严玺月轻轻一笑,目光里并没什么笑意,“我这人嘴比较挑,只喝现冲出来的。超过一分钟,风味就差了,不是那个味道了。”
“再说了,关秘书的工作不就是做这些的吗?”
“啧,人姑娘也不是你严家的秘书啊,凭什么指使她给你现冲?”卢楷奉命过来,十分自然地从关弥手中接过分享壶,又顺手取过一只空杯,“要我说啊,你就是没这口福。关秘书冲的咖啡,可不是谁都能喝上的。”
严玺月美目微瞪,嗔怒地抬手轻拍了下他的肩膀,“卢楷!你到底是哪边的?”
卢楷戏谑道:“我啊,向来只站漂亮姑娘这边,美貌即正义!”
这话直接把严玺月给气跑了。
卢楷浑不在意地低头闻了闻口咖啡,然后朝关弥竖起大拇指,边说:“她家和廖家交好,不然我也不会让她来,成心想捣乱。”
关弥正想开口谢他替自己解围,他却已经和她聊起了咖啡。
正着说话,一道温润清越的嗓音由远至近传了过来。
“阿楷,带来的酒我让管家冷藏了,冰镇时间长一点,口味会更好。”
关弥抬眸,看向走过来的男人。
男人身形清瘦挺拔,脸庞白净,五官俊朗,尤其那双眼睛,清澈温和,含着淡淡的笑意。
恍惚间,恍惚间……
卢楷端着咖啡转身,“来这么迟,还以为你又被你家老徐给抓去见姑娘了。”
徐曜停在吧台前,无奈一笑:“他能消停一阵了。我堂哥那边闹离婚,够他忙的。”
“你爸可真行啊,什么事都要插上一手。”
“谁说不是呢……”徐曜说着,不经意地抬眼,恰好捕捉到关弥匆匆移开的视线。
他顿了下,略带询问地看向卢楷。
卢楷心直口快:“关弥,晏风的秘书,你俩可以认识……”
“关秘书,”一道沉冷的嗓音倏地插了进来,同时,一台黑色手机递到关弥面前,“上去给法国那边回个紧急电话。”
卢楷愣了下,看着突然出现的人,脑中灵光一闪,猛地记起自己之前确实是有动过把关弥介绍给徐曜的念头。
看来这茬沈晏风还记得。
哈哈……哈。
关弥张了张嘴,本想说她吃饭前才和那边联系过,怎么忽然会有紧急电话,但对上那沉得渗人的视线,立刻就把话咽了回去。
她不太情愿地接过他的手机,对他们微笑致意后离开。
徐曜并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温和地转身向身旁的男人打招呼:“晏风。”
沈晏风微微颔首,不动声色地给了卢楷一个警告的眼神后,从他手里夺走了那杯他正准备要喝的咖啡,神色自若地转身回到了阳台。
卢楷:“……”
行,他也没口福呗。
他怒了,冲着背影喊:“人关秘书没手机吗?非要把自己的手机塞给人家,你什么心思?”
局外人徐曜幽默了一下:“省了报销电话费的流程?”
……
关弥拿着沈晏风的手机回到房间,用自己的手机给Chris打了个电话。
果然无事发生。
她在房间里咪了会儿,醒来后便带着两台手机和那件叠好的卫衣出门,想找机会还给沈晏风。
下楼转了一圈,并没看到他的身影。
别墅的人各自娱乐,她觉得自己也参与不进去,索性走了出去。
下午的阳光正好,洒在身上驱散了深秋的凉意。
关弥沿着石板小路漫无目的地散步,欣赏着山庄里的秋色。
绕过一片叶子已经明显变黄的银杏树林时,意外地看见了中午那个男人,他正独自站在景观池边,手里举着台相机。
徐曜听见脚步声,循声转过头,见到是关弥,眼中掠过一丝轻微的讶异,随即化成一抹温和的笑意:“关秘书?也出来透透气?”
关弥点了点头,没有走近,冲他礼貌笑笑便往林子深处去。
过了会儿后,她走到一颗大树下的长椅坐下。
此时正好起了秋风,卷落枝头的些许叶子,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
她抬起头,望着漫天旋转的落叶,长发被风撩起。
不远处的徐曜恰好举起相机,不经意间将这个瞬间定格了下来。
到了晚上关弥才见到沈晏风。他和廖逸海几人在院子里喝酒谈事,大半天手机不在身边,他竟一点也不在意。
这时有人轻轻拍了拍关弥的肩,她回头,是中午那位小明星。
纪雪盈。
“嗨,能和你喝一杯吗?”她轻声问。
关弥点头,接过她从佣人托盘上取来的红酒。
“今天真的谢谢你,”纪雪盈说道,“不然我可要当众出丑了。”
关弥笑了笑:“不客气。”
其实她觉得自己并没做什么。在她看来,真正的帮忙应该是当场制止那些不礼貌的目光。
两人没凑进热闹的人群,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喝了几杯。
院子里,卢楷正问些徐曜:“今天拍得怎么样?我得挑几张好的做宣传用。”
“你看看。”徐曜直接把相机递给他。
廖逸海打趣道:“人徐曜是拿过摄影大奖的,给你拍宣传照,不觉得大材小用吗?”
卢楷抬脚就踹:“去你的,少废话。”
沈晏风懒散地靠在椅背上,半阖着眼。
他今晚喝得有些多,头正发晕,心里却在惦记着一会儿要去见关弥。
就算她不情愿,他也得去,毕竟手机还在她那儿呢。
“嗯?这不是关秘书吗?你俩下午一块出去了?她还给你当模特了?”
原本昏沉的男人倏地睁开眼,卢楷就站在旁边,他稍一偏头,就看到了相机屏幕上的照片。
秋叶纷飞中,关弥侧影单薄。
他眉头一蹙,直接伸手拿过了相机,起身说:“明儿我让人送台新的给你。”
徐曜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卢楷:“那不行,里头好些他给我拍的宣传照。”
“一起给。”沈晏风说完,捏着相机起身就朝屋内走去。
和纪雪盈喝最后一杯时,关弥看见沈晏风冷淡着一脸从她身边走过。
没多久,她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接起来,那头只传来两个字:
“上楼。”——
作者有话说:[狗头][狗头]不明不白的关系时吃醋最好玩了。
第27章
关弥磨蹭着喝完杯里的酒,才起身对纪雪盈说:“有点晕,我先回房了。”
纪雪盈点点头,目送她从楼梯走上去。
沈晏风只说了上楼,关弥一路都没看见他,也不知道他住哪间,便打算回房再打电话问他。
她走到走廊尽头,昏暗的光线落在头顶,推开房门,阳台吹来的冷风让她打了个哆嗦。
接着,她就看见了坐在房间阴影里的男人。
没有开灯,只有路灯和月光从外面透进来,气氛莫名有些森冷。
她忍着想跑的冲动,揉了揉泛起鸡皮疙瘩的胳膊,再伸手去摸墙上的灯开关。
还没碰着,手就被一只冰凉的手给按住。
沈晏风一把将她按在门上,掌心同时垫在了她的后脑勺,他沉声问:“你下午出去了?”
关弥整个人紧贴着门板,冰凉一片,身前却是男人灼热的身躯。
她提着气,试图拉开一点距离,可只要她后退一分,他就逼近九分,直至她彻底无处可退,被他带着酒味的滚烫气息完全包裹,几乎窒息。
沈晏风深邃的眉眼注视着她,又低声问了一遍:“下午出去了?”
“是。”
“和谁?”
关弥不知道他这又是怎么了,她哪儿又惹着他了?
“我自己出去的。”
“你说谎。”
“……我怎么说谎了,
你拿出我说谎的证据来。”
沈晏风扯了扯嘴角。
以前怎么没发现她这么伶牙俐齿?
他单手困着她,另一只手去拿鞋柜上的相机,熟练地调出那张他反复看了许多次的照片,把屏幕直接展示在她眼前。
“相机是徐曜的。”
关弥仔细看了看,照片上的人是她,看起来像是在巧合的情况下捕捉到的瞬间。
所以沈晏风这是在……吃醋?
她的目光从相机屏幕移开,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在银杏林那边确实偶然遇到了徐先生,但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分开了,前后不到一分钟。”
沈晏风冷哼出声:“简单?多简单?”
关弥感觉自己像是个在被审讯的犯人,“沈总,你有这么无聊吗?要不要我把那个场景一帧一帧复盘给你?”
沈晏风想起中午在吧台,关弥看见徐曜时的眼神,虽然一闪而过,可他还是在她眼里看到了触动与失神,像极了看到某个不该再想起的人。
她还在想着闻励,所以才能把一个仅仅是气质有几分相像的男人看成是他。
这个念头让他心底的妒火几乎灼穿理智。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唇上,“你看着他,是不是就像看见了闻励?”
关弥脸色一僵。
这都被他给看出来了。
她确实是恍惚了,那一瞬间真的以为走过来的人是闻励,甚至连说话的语气都很像。可徐曜就是徐曜,她很清楚。
即使她不会再想着有复合的可能,闻励在她心中也是独一无二的。
“关弥。”她的沉默无疑是一种默认。沈晏风几乎咬牙切齿,虎口掐着她的下颌,“你不止是认了,还要当着我的面去回味吗?”
关弥仰着脸,离着他很近了,只要他稍微一低头,就能亲上她的唇。
她有些慌,双手猛地往他胸前用力一推,“是你先提起的,是你在没事找事!”
在她说话间,沈晏风一时不设防,就被她推得向后微退了半步。
关弥趁机从他撑在门上的手臂下钻了出去。
才刚脱离他的掌控,她以为自己能逃开,可就在下一秒,一只宽大的手掌猛地扣住她的腰,轻而易举就把她给拉进了他的怀里。
她人还没反应过来,沈晏风已经握着她的后颈,低头狠狠吻了下来。
关弥脑袋嗡的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骤然间炸开了。
她睁大双眼,看着这个男人在她唇上近乎啃咬般地亲吻。
沈晏风是闭着眼的,眉宇间透出了一股发疯般的狠劲儿,这不像缠绵,更像是一场带着不满的掠夺。
他的唇很凉,带着一丝威士忌的凛冽。
强行撬开她的牙关深入的瞬间,她清楚地听见他喉间滚出一声压抑低喘,随即而来的便是狂风骤雨般的唇舌纠缠。
关弥知道,从牵手到拥抱,接吻或许是下一步。沈晏风自己也说过会耐心地等,她原以为不会这么快。
她曾被人温柔地对待过,根本招架不住来势汹汹的沈晏风。
他太直接,太强势,像极了十几岁毫无章法的少年,根本不懂什么是接吻。
关弥用力去推、用力挣扎,但完全撼动不了他紧绷的身体。反倒是被他压回了门上,吻得更深、更凶,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给吞进去。
慢慢地,她失了力气,不再反抗,但也不给任何回应。
就在她放任沈晏风肆意亲吻时,他却蓦地停住。
看了看她后,他俯下身,双臂紧紧环住她的腰,头埋进她的肩窝,滚烫的气息渗进了她的肌肤里,耳边尽是着他粗重的喘息声。
过了会儿,两人的呼吸才逐渐归于平稳。
“你没接过吻?”沈晏风的语气多少有点控诉的意味。谁叫她完全不回应。
没接过吻的究竟是谁?嘲笑压下心底,关弥冷静地回答:“接过。”
她补了句,“很多次。”
这话刺得沈晏风心头一窒,顿时就后悔问出口。
他拇指轻轻抚过她红肿的唇瓣,细细端详她那张平淡无波的脸,试图找出一丝刚才亲密时她情动过的痕迹。
可是,什么也没有。
“关弥,”他垂下眼皮,再次将她用力按进怀里,低头亲着她的额头,一下又一下,说话时嗓音里有很明显的挫败感,“别这样。”
关弥沉默。
他就这样抱着她,时间在慢慢流走,久到她几乎要昏昏欲睡。
她提醒他:“沈总,你该回去了吧。”
“嗯?”沈晏风问,“你叫我什么?”
关弥的唇动了动,有点烫嘴地开口:“沈晏风。”
连名带姓叫他的只有家人,而他们的语气多数是带有怒意的、不满的。
关弥这样毫无感情地叫出他的名字,沈晏风竟觉得很特别。
还很喜欢。
“我现在倒挺乐意看你对我冷着脸、爱搭不理的样子。”他说。
关弥心想,他这是突然生出受虐倾向了么?
她也没有对他爱搭不理吧?冷脸也很少。
她脑子一转,反问他:“如果我整天对你笑,黏着你,你是不是很快就会腻了?”
沈晏风愣了下,然后埋在她肩头低笑。
他怎么可能对她有腻烦的一天啊。
不过他现在要顺着她:“你可以试试看?说不定真被你说中了。”
关弥假假地笑了下,“所以你能回去了吗?我想洗澡睡觉了。”
沈晏风这才松开她。
起身时,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朝墙壁看了一眼,“如果隔壁吵到你休息,就给我打电话,我让管家给你换房间。”
“噢,好的。”关弥应着,顺势把相机、手机和衣服统统塞进他怀里,然后去打开门,比了个“请”的手势。
沈晏风看着她的脸,不自觉地用手指轻碰了下自己的唇,仿佛是在回想刚才的触感。
他迈出一步,又侧身揉了揉她的头发,声音低沉温和:“下次不会这样了。”
指的是这次的接吻。
他自知失了分寸,以后不会再让她有这种不好的体验了。
关弥晃了下被他揉乱的头发,然后点了点头,一副并不在意的样子。
“我住你对面。”沈晏风走出去,回头道,“有事敲门。”
门轻轻合上。
直到脚步声消失,关弥整个人才松懈下来,后背缓缓贴上门板,长长吁出一口气。
阳台上私汤的热气在夜色中静静弥漫开。
她反手锁上门,一边走向温泉,一边褪去身上的衣服。
温热的水流逐渐漫过脚踝、小腿,然后把她整个人温柔地包裹住。
她沉入水中,闭上眼,清水抚过脸颊,好像这样就能洗去刚才所有紧绷和纠缠的痕迹。
不知泡了多久,她感觉浑身酥软放松,还有点饿了。
她从水里出来,穿上浴袍,正要进浴室时有人敲响了门。
她一顿,站在原地没有动。
“关小姐,您睡了吗?我是这里的佣人。”
关弥舒展眉头,系好腰带后上前打开门。
门外站着一位女佣,双手端着一个木托盘,上面是一碗热气腾腾的水饺。
“这是沈先生让我端来给您的,他让您趁热吃。”
关弥微微一怔,而后接了过来,“谢谢。”
“还有就是,”女佣微笑着说,“沈先生说,您一会儿可以搬张椅子,坐在窗边吃。”
“为什么?”关弥疑惑地转头看向窗户。
那边不像阳台外有树木风景,只是个空荡的停车场。
女佣一脸神秘地笑了笑:“您等会儿就能知道了。”
关弥关上门,低头看着碗里的饺子。
只看形状她就认出是沈晏风亲手包的,什么奇形怪状都有,就是没一个像正经饺子。
难道这个能把饭菜做得色香味俱全的男人,唯独不会包饺子?
她把托盘放在桌上,用毛巾包好湿发。
从浴室出来时,肚子已经被香气
勾得咕咕叫了两声。
是饥饿控制了她的意志,她其实并没那么想吃沈晏风做的东西。
味道意料之中的好。
而且吃下去后,心口那种空落落的虚无感竟然也没了。
关弥专心吃着,全然忘了女佣的提醒。
直到敲门声再次响起,她才想起那句话,起身走过去推开了窗。
三楼的高度完全可以看清楼下,但不知道为什么,停车场的灯全熄了,一片昏暗。
所以,让她看什么?
她正要关窗,忽地就瞥见黑暗中有个模糊的人影。
紧接着,一簇细碎的火光倏地亮起。
是烟花。
并不是直冲云霄的那种,点燃后跃至二楼的高度再骤然绽放,化作一团璀璨的金色火花。
那个高大的人影在光晕中清晰了一瞬。
是沈晏风。
他信步走着,每到一处,就有一支烟花在他脚边升腾而起。
烟火很快就笼罩着整个停车场,眼前的一切都明亮起来。
而沈晏风,他在接连绽放的火光中从容走出,站在袅袅白烟前,仰头望向她的窗口。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砰砰”巨响,夜空中绽开大片的绚丽烟花,热闹非凡。
唯有关弥窗下的这一切,近在咫尺、高度恰好,安静却又绚烂,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看见。
她看着眼前的光芒,不自觉就陷入过年时和闻励一起放烟花的回忆里。
楼下和远处的烟火在关弥思绪飘远不知多久后就先后停了,世界仿佛在一瞬间都归于安静,是床上手机的消息提示声惊醒了她。
她低头看向楼下,沈晏风指间夹着烟,一抹猩红在黑暗中持续亮着,成了这个停车场里唯一的光亮。他另一只手握着手机,看来是他发的消息。
她转身去拿手机。
沈晏风:[转账999999,附言:给关弥赔礼道歉专用。]
[饺子吃了,属于你的烟花看了,心情能好点了?]
[睡个好觉。]
她没收这笔钱。
后来关弥才知道,沈晏风在这时候就已经给她成立了一个慈善基金会,他给她转的账,没送出的礼,都会转入这个基金会里,以她的名义去帮助着需要援助的孩子。
关弥夜里做梦了,梦里是一片涨潮的海,浪潮滔天,一个熟悉的身影被卷进了巨浪里,她觉得那是闻励,便拼命去救,可就在拽住他的手时,发现他的脸变成了沈晏风那张阴郁的脸。
她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就松了手,在他再次被浪吞进去前,听见他说“关弥,你不救我吗”。
而她真的没有再伸出手,只是眼睁睁看着他彻底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之中。
关弥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救他。
早上醒来,她独自坐在阳台上,望着远处的山景,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条人命,她明明能救,为什么会选择看着他死?
“叩叩—”
她把膝盖上的毯子拿开,站起身时顺手理了理身上那件修身的毛衣。
这件衣服是关棠买给她的,面料很贴身柔软,能完整地勾勒出她的胸线和腰身,就是静坐久了,衣摆难免会乱糟糟地卷起来。
开门前她问了句是谁。
“我。”
沈晏风。
怕他在门口站太久会被起床的人看见,关弥马上就把门打开了。
沈晏风端着早餐走进来,动作自然得仿佛是在自己家中。
她关上门,问道:“不是在楼下用餐?”
沈晏风把东西放在桌上,看着她,慢了几秒才开口:“人太多,你在这儿吃。”
关弥没有多问,进浴室洗手前,因为昨晚的梦而多看了几眼沈晏风。
她站在洗手池的镜子前,低头冲洗着手,沈晏风像鬼一样悄无声息就出现在镜子里,双手缠着她的腰,再用力一揽,非要她的身体紧贴着他。
他在她耳边低语,说想她,想亲她,昨晚到现在,想得快疯了。
他高挺的鼻尖近乎贪婪地蹭过她的下颌、耳朵、脖颈,又痒又麻,所过之处很快就泛起了一层敏感的薄红。
这是身体最直白的反应,她无法掩饰。
洗手池的水仍在哗哗流淌,关弥用力咬住下唇,紧闭双眼,不愿看着镜中交织的身影。
“说话……关弥你说话。”
他没像昨晚那样横冲直撞,克制着要冲破顶点的欲念,非要她说句话,或是点个头也好。
关弥存心要折磨他,不吭一声,像电影《青蛇》里,小青使出浑身解数勾引法海破戒的那一幕。
不过她是定力十足的“法海”,而他是装君子的“小青”。
沈晏风箍着她腰的手越来越紧,到最后,他忍到浑身胀痛,也没去亲她。
他凝视着镜子里的那张脸,不冷不热地笑了声,“你还能忍一辈子吗?”
关弥睁开眼,“抱歉,我可能是性冷淡。”
……
沈晏风发泄情绪的方式之一就是玩枪。
他独自在射击厅,一连打了几千发子弹,砰砰的响声不绝于耳。
关弥坐在休息室里,门紧闭着,枪声被虑去了大半,只能听见沉闷的余响。
老葛看出沈晏风心情不好,倒茶时低声问关弥:“这是怎么了?”
关弥双手接过茶杯,轻声回答:“我也不太清楚。”
估计是被她那句性冷淡给气到了吧。
老葛拿了支烟起身,“我去看看。”
顺便去找个地儿抽烟,沈晏风带关弥进休息室时就明说了不让他在这里抽。
他抽完烟才慢悠悠走过去,趁沈晏风换弹匣的间隙问道:“怎么了?哪个没长眼的敢让你不痛快?”
沈晏风利落地退出空弹匣,手腕一甩,新的弹匣已精准卡入,动作一气呵成。
他淡笑了声,“长眼了,心倒不一定有。”
老葛是个粗人,没琢磨明白他的话,只问:“谁啊?”
“关弥。”
老葛眼睛一瞪:“啊?”
沈晏风没抬眼,淡声道:“喊她出来。”
打完手上这一弹匣,关弥被人叫了出来,无言地站在沈晏风的旁边。
他握着空枪,黑洞洞的枪口抵着台面,“想玩吗?”
这时有人拿来了一把勃朗宁1906,这枪外形优雅小巧,别人都叫它婴儿手枪,后坐力也很温和。
关弥摇头,“不想,我也不会。”
她明显紧张了。
是来过这里很多次,但她基本没碰过。很小的时候陪她爷爷一起看过很多谍战片,有阴影了,不管是实弹还是气/枪,在她眼里都非常的危险。
沈晏风忽然伸出握枪的手,枪口轻轻抬起她的下巴,“早上那话你是在耍我吗?”
关弥睫毛轻颤,明知道枪里没弹,可后背还是被逼出了一层冷汗,她的嗓音都跟着抖了抖,“不是。”
她早上除了脸红,身体确实没其他反应。
沈晏风收了枪,脸上没什么情绪,“之前也这样?”
关弥抿紧嘴唇,没有回答。
其实不是。
也许只因为……闻励是她真心喜欢过的人。
那时候一切都水到渠成,闻励不是急性子,不管是拥抱接吻还是其他,他都不会做到过分激烈。
明知故问。
沈晏风在心里自嘲一笑,掌心用力,枪握得死紧,再追问下去他就成傻子了。
他瞥开眼,枪放回台面,再拿起那把袖珍枪塞到关弥手里,用自己的手包裹住她冰凉的手指,引导她握紧枪柄。
“教你玩。”他说。
关弥握着枪,沈晏风给她戴上护目镜和降噪耳塞后,她被迫站上射击位,心在疯狂跳动。
沈晏风在她身后,下颌抵着她的发顶,细致地调整她的姿势。
“看准目标,”他的唇几乎贴着她的耳廓,低语道,“然后,扣下扳机。”
他带着她的手指,轻轻压下。
“砰”的一声轻响,子弹击中远处的靶心。
关弥整个人在他怀里轻轻一颤。
出乎意料地,那声枪响和后坐力并没有带来恐惧感,反而有一种奇异的松弛感从肩膀蔓延开来。
她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自己刚才呼出了一口气,好像长久以来压在心头的
东西随着子弹一起飞了出去。
接着是第二发、第三发……沈晏风带着她打完一弹匣,每一枪都让她更适应这种掌控感。
最后教她怎么换弹匣,确认她所有动作无误,他才退到一旁,沉默地看着她。
关弥上瘾了,动作也一次比一次果断,她是彻底沉浸在了这种直接的宣泄中。
难怪沈晏风这么爱来这里。
从俱乐部出来时,关弥已经累瘫,她坐在副驾驶上喝着水,一句话也不想说。
不过在沈晏风启动车前,她开口了:“在前面第二个路口左转,可以不用绕路就到我租房那边了。”
“不吃晚饭?”
“我想回去吃。”
“你得和我一起吃。”
话题结束。
关弥跟着沈晏风走进一家日料店。
刚点完单,他手机就响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没有接。
“工作电话?”她说,“需要我帮你接吗?”
沈晏风唇角一勾,拿起手机直接放到她面前。
“真要接?”他问。
屏幕上“沈闵岩”几个字把关弥看得身子往后退了下。
以往沈闵岩要是有事找沈晏风,都是他秘书代为联系,这次他亲自打,可见事情绝对不小。
“是你擅作主张解除婚约的事被他知道了?”她问。
“嗯。”他应了一声,把手边的玉露茶推到她面前,这才接过她递回的手机。
电话已经挂了,沈闵岩没再打来。
关弥握紧茶杯,“沈先生会对你做什么?”
“他会对我做什么我并不在意。”沈晏风嗓音平静,“但他一定不会对你做什么。”
关弥急忙道:“你家人也不能知道我们的关系!”
第28章
“他们迟早会知道。”
对面的男人轻飘飘撂下一句。
关弥忍不住问:“他们知道的意义是什么?”
她很明白,就以她和沈晏风现在这种不明不白的关系,是绝无可能走到见家长那一步的。
即便将来某一天这关系出现了某些变化,也依旧不会。
沈家那样的高门大户,难道就比闻家更好应对吗?到头来,她不过是换了一个地方,被一些人用着熟悉的、审视的目光打量,仍然会被放在一个永远得不到真正尊重的位置上。
沈晏风沉默地注视着关弥微蹙起的眉眼,忽然挑唇笑了下。
恰好服务员端来开胃小菜,他自然地起身接过托盘,顺势就坐到了关弥的身边。
他仔细摆好小菜,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往她碗里夹了几样。
关弥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身体,警惕地看向他。
不知道他刚才为什么突然发笑,又为什么突然做这些。
沈晏风丝毫不在意她戒备的眼神,一边继续着手上的动作,用着温和的语气慢慢说:“有很重要的意义。我可以答应你,暂时对所有人保密。”
他侧过头,视线望进她的眼睛里:“但总有一天,他们所有人都会知道——”
关弥条件反射地张嘴:“知道什么?”
他放下筷子,转身正对着她,用一种平静到令人毛骨悚然的口吻,一字一句道:“知道你是我的。我们会在一起,这辈子是,下辈子也是。”
这话一说完,一只温热柔软的手掌心覆在了他的额头上。
他顿住。
这似乎是关弥第一次这么主动触碰他。
关弥很快就收回那只大胆的手,扯了扯唇,一脸认真地打量他:“没发烧,难道是真疯了?老板,需要我马上给您挂个号吗?”
“好啊,去医院。”沈晏风看着她突然灵动的样子,笑了声后从善如流地接话,“性冷淡该挂什么科?”
关弥喉间一哽,生硬地转开话题:“你今晚……得回老宅吧?”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
估计此刻,早已有人在他住处楼下“恭候”多时了。
“祝你好运。”她并没有幸灾乐祸。
沈晏风闻言轻笑:“关秘书都开口了,那自然必须好运。”
关弥心里再清楚不过,沈晏风擅自解除婚约这件事,表面上是拂了高家的面子,实则触及的是沈家自身的规矩和体面。
沈家树大根深,高家难以望其项背,这件事的关键并不是外人如何看待,而在于身处高位、掌控欲极强的沈闵岩绝不能容忍有人动摇他定下的秩序,哪怕这个人是他的儿子。
然而关弥忘了,如果沈晏风真的忌惮沈闵岩,当年就不会执意出国留学,更不会拒绝早就给他安排好的从政之路,独自在外面干自己的事业。
她也并不知道,这个令外人艳羡不已的家,恰恰是他最不愿意被束缚的枷锁。
回去的路上,关弥没有坐在副驾驶,是沈晏风不让她坐的,不知道他又在酝酿着什么名堂。
快到楼下时,她抬腕看了眼手表,已经快九点半了。
这一路上,她脑子里就没停过。
她一直在帮沈晏风想办法。
解除婚约既然已成定局了,别的先不说,光凭她是他的秘书,也得替他琢磨琢磨,今晚这关到底该怎么过才能轻松点。
可惜,思来想去,还是没辙。
她那些小聪明、小办法,在那些人面前,不过是不值得一提的儿戏。
等她察觉到车已经在楼下停稳时,驾驶座上的男人在推门下车,她拿起包,正想伸手开门,沈晏风却已绕到了她这一侧,抢先拉开车门,接着迅速俯身钻了进来。
她以为自己会被挤到一旁,没想沈晏风动作又快又稳,还没等她反应,已被他一把扯过,整个人跌坐在他腿上。
她小小地惊呼了一声,包包掉在了脚垫上,双手半举着,一时不知该放在何处。
沈晏风嫌她坐得不够近,一手去捡起她的包,另一手臂环住她的腰肢,略一用力,便将她从膝上带到身前,让她柔软的身躯彻底陷在他怀中。
他极爱这种亲昵无间的距离,好像有过一次就会上瘾,且只要靠近,心里什么怒意、什么烦闷,通通都会消失。
他低下头,将脸深深埋进她的肩颈处,像寻求慰藉般深深呼吸。
关弥身上是香的,一种很干净清新的体香。
从前只要她进他办公室里汇报工作,那缕气息就会若有若无地萦绕在空气里,他不知不觉间就闻习惯了,午休也少去里间的休息室,就靠在办公椅上,闻着那香气小憩。
太多这样无知无觉的瞬间了,原来他早就对她生了迷恋,他从前竟一点也察觉不出来。
关弥垂着眼,看着他伏在自己肩头的脑袋,一时有些无措。
此时的沈晏风和昨晚判若两人,动作轻缓而克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侧,带来一阵细微的酥麻。
她的手握了握拳,正想悄悄扶住椅背来支撑自己,就听见他低哑的声音传来:“抱我。”
那声音比平时沉缓,掺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莫名就让车厢内的氛围悄悄转变了。
关弥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在迟疑片刻后,还是抬起了手臂,轻轻环住了他的肩膀。
感受到她的动作,他又抱紧了一些。
两人就这样在车厢里静静相拥,以一个彼此依偎的姿势。
然而
这份宁静很快被突兀的手机铃声打破。
是关弥的手机,邵歆的秘书文斯怡来电,问她是否已经回来。
言下之意是知道她这两天行踪的。
她看向依然抱着她的男人,低声应答:“回来了。”
文斯怡接着问:“你和沈总分开没有?他今晚必须回老宅一趟。”
“我会联系他的。”关弥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心虚。
突然,电话那头传来邵歆的声音,随后变得清晰:“关秘书,你现在也过来一趟。”
关弥的心顿时揪了起来,紧张到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沈晏风伸手想要拿过电话,但被她给避开了。
还好邵歆说完就将手机交还给了文秘书。
文秘书压低声音对关弥说:“可能是要询问你知不知道你老板解除婚约的事。你最好来一趟,如果今晚你们俩谁都不出现,事情恐怕会闹到三亚去。”
文秘书的话让关弥稍稍安心了些。
她刚才还以为邵歆已经察觉出她和沈晏风的关系了。
“你回去休息,明早照常上班。”挂断电话后,沈晏风平静地对她说。
她想了想,说:“我和你一起去吧。”
沈晏风身体往后靠向椅背,抬手整理着她额前凌乱的发丝,漫不经心道:“不用,这又不是什么好事。”
关弥没有再坚持,拿起自己的东西,安静地下了车。
沈晏风看着她的身影走进楼内,直到那扇门完全关上,才转身回到车上。
走到三楼时,关弥脚步停住,探头朝楼下望去。
沈晏风的车还停在那里,驾驶座的方向有白色烟雾升起。
她无声叹了口气,随后转身继续朝着上面走去。
不久后,沈晏风的车穿过幽静宽敞的胡同,停在朱漆大门前。
身着戎装的警卫快步上前,确认车牌后立正敬礼,沉重的大门缓缓打开。
邵歆站在庭院中央,她一身黑色真丝旗袍,肩上搭着件羊绒披肩。
她不久前才和女儿结束一场晚宴,眉眼间带着些许的疲惫。
近来她都住在邵家,那边处理集团的事也更方便,今晚本是不打算回来。她和沈闵岩因之前的不愉快已快半月没见,今晚宴席刚散,沈闵岩的司机便已等在了门外。
这段政商联姻已经走了快三十年。除了最初几年两人都年轻,虽然没有感情但对对方的身体热情高涨,生下一对龙凤胎后,又意外怀上沈晏风。
后来沈闵岩去做了结扎,可之后两人之间突然就冷了。
她性子要强,逐渐受不了他偏执的强势,彼此冷战过好一阵。
后来除了必要的交流,就只剩下夜深人静时身体的本能需求。只有在那些汗湿缠绵、喘息交织的时刻,才能短暂地感受到对方真实的存在,确认这段婚姻还在继续。
一旁的珍穗看见走进来的男人,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她看了看身旁沉默的邵歆,以为她没看见沈晏风,连忙提醒了声:“太太,三少回来了。”
接着,她开心地和走近的男人打招呼,“三少。”
沈晏风略一颔首,视线落在邵歆看不出情绪的脸上,“爸呢?”
“书房。”邵歆语气平淡。这事她没打算管了,解除婚约的事已经挽回不了,高家那边也没过多追究,眼下无非就是做父亲的要惩戒再次不服从自己的儿子。
不过,关弥为什么没来?
这件事她难辞其咎。沈晏风那天去和见高淇,她作为贴身秘书不可能不知情,却没有向她汇报半点。
沈暇瑜这时踩着高跟鞋从书房出来,见到沈晏风便说:“做好心理准备,我刚把他给惹毛了。”
“你做了什么?”沈晏风颇有兴致地问。
“改姓。”沈暇瑜高傲地扬起下巴,“以后请叫我邵暇瑜。”
邵氏集团以后的继承人必定是她沈暇瑜,但那边不会容忍外姓人接手。她与邵歆商量后决定改随母姓,反正不涉政界,留着沈姓反倒束手束脚。
沈晏风挑眉一笑,朝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二姐。”
“我倒还想说不愧是你沈晏风呢,”沈暇瑜说,“悄没声就把婚约给解了,你是真不把里头那位放在眼里啊?”
邵歆打断他们:“先进去吧,他已经等你很久了。”
沈暇瑜拍了拍沈晏风的肩,边往房间走边说:“自求多福吧,三少爷。”
“关秘书怎么没来?”在沈晏风进去前,邵歆忽然问道。
沈晏风脚步一顿,侧身回望,唇角似笑非笑地扬起,“邵总这是打算辞退文秘书了?怎么总爱使唤关弥?她又不拿邵氏的薪水,要不是敬重您,早就该无视这种光让干活不给好处的差事了。”
邵歆闻言也没恼,只淡淡瞥了他一眼,“你倒是很护短。”
沈晏风唇角弧度没变,抬手叩响了书房厚重的红木门。
“进。”
他推门而入,书房内只开了一盏黄花梨书案上的台灯,沈闵岩正坐在阴影下那把宽大的座椅里,手中把玩着一枚温润的玉貔貅,雪茄的余烬在烟灰缸里闪烁,空气中弥漫着无形的威压。
“爸。”沈晏风反手带上门,从光影交界处走过去。
“去客厅跪着。”沈闵岩的声音从阴影里传来,平稳沉冷,没有一丝波澜。
沈晏风脚步一顿,“跪多久?”
“跪到你真正明白,你的每一个决定,都关系着整个家族的声誉。”
沈晏风轻哂了一声后,转身往外走。
珍穗错愕地看着沈晏风“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客厅中央,她走过去,怯怯道:“三少……”
沈晏风没有看她,盯着墙上那幅苍劲有力的“正大光明”匾额,“很晚了,休息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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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弥这几天不在北京,周一早上她就被麦副总派去重庆出差了,到那边协调一个正在拍摄项目的紧急事务。
她在当地奔波了两天,回来后就得了热感冒,实在没想到十月的重庆还能这么热。
下班后她去医院打点滴,打完差不多九点半,见效快,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从地铁口出来,在经常去的便利店里买了两个肉松饭团当晚饭。
她没马上回租房,坐在便利店门口的椅子上,小口吃着微凉的饭团。
街边枯叶被风吹得打转,在路灯下一起一落。
几片叶子擦着她的鞋边滚过,然后就被风带到不知去了哪里。
她望着昏暗的街道,忽然觉有些冷,把外套裹紧了些。
李阿姨的电话打来时,关弥就知道几天没消息的沈晏风,终于有动静了。
她不是没联系他,因为要沟通工作,所以电话、微信、邮件都试过,可他一个都没回,邮件也显示未读。
她猜他可能是被关在了家里,却没想到他竟还在客厅跪了整整三天三夜。
更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三天里他从未低头认错。若不是邵歆出面劝说沈闵岩,还不知道要跪到什么时候。
李阿姨说老宅的管家联系了她,让她找人接沈晏风回去。刘特助正在休假,她能想到的只有关弥。
“说不用开车过去,你人去就行,有司机送回来,我给你们熬了汤,回来后记得喝。”
“好。”
关弥把没吃的饭团打包好放进包里,然后往地铁口走去,幸好赶上了末班地铁。
来到沈家老宅门口时,警卫员严谨地检查了她的包才让她进去。
庭院里静悄悄的,只看见那位叫珍穗的女孩子守在沈晏风房门口。
“关秘书!”珍穗连忙上前,看着头发微微凌乱的关弥,她忍不住抬手帮她整理了下,“你可终于来了,三少在里面等你。”
关弥没急着进去,“他情况怎么样了?”
“医生来看过了,说没有大碍,但最近不能走路。三少不愿留在这里,检查完就坚持要回自己的住处。”
“我进去看看,麻烦你帮我叫司机把车备好。”
“好。”
关弥轻叩房门,听到回应后才推门进去。
沈晏风坐在轮椅上,手中拿着一本书,脸色很
苍白,只有那双深邃的眼睛神采依旧,否则真像是从漫画书里走出的俊美吸血鬼。
她没敢把门关上,半开着,这样才能显得正常些。
轮椅上的人也不说话,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她。
她站在原地,视线落在他盖着毯子的腿上,心情复杂:“你还好吗?”
“嗯,多亏你那天祝我好运,”沈晏风眼中含笑,将书随手搁在桌上,“腿没废。”
说完朝她伸出手,“站近些,家里没有别人。”
说是这样说,可关弥还是谨慎地往外面看了眼,珍穗还没回来。她快速挪了过去,刚站好,手就被他给拉住。
而这时,他膝上那条薄毯悄然滑落。
关弥倒抽一口冷气,他没穿长裤,那双膝盖虽然上了药,却依然布满了深紫泛青的淤痕,肿胀的皮肤在灯光下显得异常骇人。
沈晏风却一副恍若未觉的样子,他微低着头,将她的手拢在掌心,指腹轻轻摩挲着她的皮肤:“这几天……你有想过我吗?”
关弥沉默地抿紧唇,目光从他乌黑的发顶,移到高挺的鼻梁,最后死死定格在那双伤痕累累的膝盖上。
他还是没看她,“弥弥,怎么不说话?”
她张嘴,嗓音微涩:“想过。”
“嗯?”他抬起头,“什么时候会想?怎么个想法?”
她弯下腰,想去捡起那块毯子,“工作的时候会想,想你为什么不回我的邮件。”
这时,走廊里突然传来几道急促的脚步声。
应该是珍穗带着人过来了。
关弥下意识想要抽回手,沈晏风却依然牢牢握着不放。
她心跳飞快,睁圆了眼睛望向他。
沈晏风唇角微扬,声音压得极低:“以后不许这么诚实。”
就在珍穗的身影即将从窗前经过的刹那,关弥那只沁出薄汗的手终于被松开。
她强作镇定地俯身拾起毯子,只往他大腿上盖好。
珍穗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和管家一同把沈晏风送上车后,站在门口依依不舍地望着车辆驶远。
“杨叔,”她忍不住问道,“您安排人去照顾三少了吗?听说他那边只有不住家的保姆阿姨,现在他腿不方便,有些私人的事……总得有个得力的人手才好。”
杨叔摇了摇头:“三少坚持说不用,我也就没再安排人跟去了。”
关弥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所以在吧台给沈晏风倒好水递过去时,便顺势问了出来:“需要我找人过来照顾你吗?”
“不用。”沈晏风接过水,看了她一眼,“你这几天搬过来住。”
他不用看也知道这话会让关弥露出怎样的神情,他没多留意,喝完水后,操控着电动轮椅转向Becky,抬手拍了拍扶手,示意它跳上来。
过了会儿关弥才走过去,她停在轮椅前,“我觉得还是找有经验的人来比较好。”
“不好。”沈晏风动作轻柔地抚摸着Becky毛茸茸的脑袋,看着她,“我需要你。”
“你可以把这里当成是你的租房,一切不变。并且,我会付你高额护工费。”
“是你自己回去收拾东西,还是我现在让人去联系你的室友?”
关弥眼皮一跳,低声道:“我自己。”
“能告诉我具体是几天吗?”她得问清楚。
沈晏风淡声说:“我现在回答不了你。”
他拿起茶几上的车钥匙,“我这里没你想象的可怕,至少离公司很近不是么?”
关弥忍不住回嘴:“也就这一个优点了。”
递车钥匙给她的男人闻言笑了笑,“开车慢点,专心点。我在这里等你,别太晚,不然会有人去帮你收拾。”
关弥清楚这个男人真的一点拒绝的余地都没有给她,只能是接过钥匙。
那种被威胁后熟悉的无奈涌上了心头。
她默默安慰自己,沈晏风腿脚不方便,不会对她怎么样。
再者,仔细想来,这场风波她似乎也并非全然无辜。
回去后,关弥简单收拾了几套换洗衣物和日常用品塞进背包。
于彤彤从房间出来,看见隔壁房门开着,关弥正在收拾行李,便靠在门边问道:“又要出差吗?”
“不是,”关弥拉上背包拉链,“最近事多,我打算在公司住几天。”
“真拼啊,”于彤彤感叹道,“不过还是得注意身体。”
关弥拎起背包走到门口,关灯锁门,边说:“冰箱里还有点水果,你们帮我吃了吧,别放坏了。”
“你可以带去公司呀。”
她摇摇头,正要说话,手机响了一声微信提示音,是沈晏风发来的消息:[快出发了吧?]
她飞快回了句[快到了],便把手机扔进包里,“我懒得拿了,你们吃吧,先走了。”
于彤彤看着门合上,心里有些纳闷,之前关弥不是还说要辞职吗?怎么现在突然一副要为公司鞠躬尽瘁的样子?
关弥的房间就在沈晏风的隔壁,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甚至配有一台座机。
是不是这台电话只要一响,就代表沈晏风需要她?
“房间还满意吗?”沈晏风的声音忽然从身后传来。
她放下背包,转过身,看着他那张略显憔悴的脸,“现在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嗯……”沈晏风单手支在轮椅扶手上,微微托着下巴,作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我得洗澡了。”——
作者有话说:就是哈,现实里跪上三天三夜人都可能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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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关弥嘴唇微张,表情很震惊,那句难以启齿的话还是问出了口:“我帮你洗吗?”
沈晏风挑眉,视线从她难以置信的脸庞中懒洋洋地掠过:“你觉得我现在这副样子,能自理?”
关弥瞬间感觉自己掉入狼窝了。
她内心挣扎了一番,最终还是妥协。
说实话,她并不真的认为沈晏风会让她亲手给他洗澡。
但如果他真要……大不了就从了,横竖是她看他。
这男人拥有顶配的身材,八块腹肌人鱼线,薄但充满力量的胸肌,还有两条肌肉线条结实的长腿。
说实话,她不吃亏。
沈晏风神态几分揶揄,眼里的轻佻被一种懒散的情绪取代,手指轻轻敲了敲轮椅扶手:“推我去主卧。”
关弥推着轮椅走进主卧,这是她第一次踏入这个空间。
房间的装修是极简的现代风格,以深灰和黑桃木色为主,处处都透着冷静与克制,一整面落地窗外是国贸CBD的璀璨夜景。
沈晏风察觉到速度慢了些,抬头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喜欢的话,你可以住这间。”
“我去住隔壁。”他淡声道。
“不用,我就是看看。”关弥收回视线,继续推着他向浴室走去。
“不急,”他拍了拍她的手背,“先把换洗衣物拿来。”
她慢慢推着轮椅转身,心里直打鼓。
沈晏风在门口看着。她独自走进衣帽间。
顶天立地的黑桃木衣柜里,各类衣物整齐悬挂,另一侧的玻璃格层陈列着领带、腕表和袖扣。
取出一件灰色长袖和一条不过膝的短裤,正准备离开时,关弥忽然想起还少了什么。
她望向门口的男人,很淡定地问:“放在哪里了?”
“什么?”
关弥抿唇不开口。
沈晏风眼底掠过一丝笑意,手指向柜子下方。
她转身蹲下,盯着地板看了看才去拉开最底层的抽屉。
里面摆放着一系列深色系的内裤,面料考究,尺寸显然也比寻常款式更宽松。
她抽出最上面的那条,视线从布料上有些明显的轮廓上迅速移开,然后把它塞进手中的衣服里,快步朝外走去。
沈晏风
还站不起来,只能坐着洗澡,浴室里摆放着张崭新的沐浴椅。
关弥把手里的换洗衣服给放好,接着……接着要干嘛?
她低头看沈晏风,让他给出指示。
“你感冒了吗?”他忽然问。
她点了点头,“从重庆回来就感冒了,今晚去医院打了针,好很多了。”
沈晏风看着她,语气低缓:“辛苦了。”
“下一步是?”她问。
“扶我坐到沐浴椅上吧。”
关弥上前,整个人俯下身,沈晏风的手臂自然地环过她的肩膀。
为了借力,他的掌心轻贴在她后腰上,温热的体温隔着衣料传来。
她稍一用力搀他起身,在起身的瞬间,他的下颌不经意擦过她的发丝。
两人身体短暂紧贴,呼吸交错间,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心跳节奏。
尽管他的体重让她有些吃力,但过程还算顺利。
看他稳坐着不动,似乎没有要自己脱衣服的打算,关弥也不扭捏了,只想尽快结束。
她双手搭在他上衣下摆,正要往上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覆上了她的手背,阻止了她的动作。
关弥抬起眼睛,沈晏风的脸就在眼前,他的气息在这块狭小的空间里铺天盖地缠绕着她。
空气在升温,肌肤也跟着泛起细微的战栗。
“真想好了?”他低声问她,嗓音里含着一丝玩味的试探。
关弥默不作声地望了他一会儿,“你不是让我帮你洗澡吗?我得服务到位。”
沈晏风眉梢微挑,手上力道一松,任由她继续动作。
上衣被她有些慌乱地褪下后,她的手慢吞吞地移向他的裤腰。
能清楚感觉到,她的手指微微发着颤。
他并没有叫停,只支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泛红的耳尖和强装镇定的模样。
他眼底的笑意也愈发浓。
关弥知道自己在被看着,干脆一鼓作气,拽着裤腰就要往下扯,里面的黑色裤子她都已经看到了,结果沈晏风却突然伸手抱她入怀。
她整张脸都埋在他赤裸的胸膛上,这次是毫无阻碍的肉贴肉,滚烫的肌肤紧密相贴,她感觉自己呼吸困难。
并且,她觉得更紧张的人不是她。
她稍微推了他一下,嗓音平静:“不用我帮你洗了?”
沈晏风把她给搂得很紧,“不用。抱一下,就算抵了这个让你为难的差事。”
关弥忍不住弯起唇角:“你说反了。”
沈晏风没反驳,侧过脸,视线落在她近在咫尺的耳廓上。这耳垂白皙中透着绯红,就像是摆在面前的一颗诱人的果实。
他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怎么办,他想咬上去。
轻轻地,用那种能让怀里人感到舒服的方式。
可是会吗?她会舒服吗?毕竟她性、冷、淡。
他紧盯着,嘴上不忘回应关弥,“要是真脱了,我就没办法保证你能在短时间内走出这扇门。”
关弥不可能会听不懂这话的意思,她正想说既然不需要她帮忙了,那她就出去,同时也准备推开他站起身。
可就在她张口的瞬间,耳垂突然被一片温热湿濡包裹,她浑身一颤,立刻意识到那是沈晏风的唇。
“沈晏风,你在做什么?”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惊意。
沈晏风劲儿大,手臂一收,不容她挣脱,齿尖若有似无地磨蹭着那柔软的耳垂,嗓音低压模糊:“服务你……给你治疗。”
治疗性冷淡。
“我……我不需要这种服务!”关弥铆足力气,总算是把他给推开了点。她耳根通红,瞪向他。
沈晏风被她推得撞上椅背也不恼,只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抹过唇角,那里还残留着些许她耳朵带来的余温,他抬眼反问:“一点感觉也没有?”
关弥头皮快要炸了,他真的不会害臊的?
“你快洗澡,别想些没用的。”她挺直腰背,居高临下看着他,“我要出去了。”
沈晏风没看她,垂眸说着话:“就在我房间里待着,我随时会需要你。”
“我希望你自己能行,真的。”说完这句,关弥把花洒打开,调节好水温后关掉放进一旁沈晏风能够得着的水槽里。
她观察过了,热水器的开关不会很高,他手臂长,能够得着。
还有毛巾、沐浴露、脏衣篓她也通通放在他拿得到的位置。
做完这些,她问:“护套要帮你戴好吗?”
沈晏风:“不用。”
出去前,浴室里的人的最后一句话传到了关弥耳边。
“你别跑远。”
关弥去房间拿手机,她还进了趟里面的浴室,站在镜子里捏着耳垂仔细看了下,就这么一下,就充血得好厉害了。
走出房间,她和正摆着“农民揣”姿势的Becky打了个照面,然后蹲下身陪它玩了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沈晏风的主卧。
浴室门没有关严,里面传出淅沥的水声,看来他确实自己能行。
她缓步走到落地窗前,从这里可以清晰地望见风博的大厦和醒目的logo。
这是三年多来,她第一次有闲心这样眺望自己每日奔波的地方。
不知不觉间,水声停了,关弥来到门口,静待着沈晏风叫她进去。
“关弥。”
一听见声音,她就推门而入。
浴室里的热气基本散尽,可想而知他为了让自己穿上裤子花费了多少功夫。
是的,只穿了裤子,从后面就看见他没穿上衣,那把椅子完全挡不住他宽阔的肩膀,背部紧实的线条绷得很直,肩胛处还沾着些许的水珠。
她走过去一看,他高挺的鼻梁上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头发湿,睫毛也湿漉漉的。
两个人也挺默契的,不需要开口,一个抬手臂,一个俯身,又一次顺利完成了换位。
推他出去前,关弥顺手扯了张纸巾,替他擦去鼻梁上的汗珠。
他没有动弹,任由她动作,可那双眼却从她的眼、鼻、最后沉沉锁着她的唇,潮湿而深邃的目光,仿佛要将那抹柔软彻底吞没。
她抿紧嘴巴,手上动作加快,利落地将纸团扔进垃圾桶,随即推动轮椅转身,干脆地截断了那道几乎要将人灼穿的视线。
给沈晏风上药的付医生来了。
关弥带着他进房前,沈晏风已经把上衣给穿好了。
上药的时候没她什么事,便去了厨房,把李阿姨熬好的汤盛出来。
“那位不是你公司的秘书吗?”付清洋捏着药膏,状似随意地问道。
付家是中医世家,几代从医,他与沈存亦交情深厚,也和沈晏风认识了二十几年,都知根知底。
沈晏风垂眸看着手机,淡淡“嗯”了一声,似乎毫不在意付清洋会察觉什么。
付清洋脸上露出几分调侃:“这么晚了,秘书怎么会还在这儿?”
语气里带着明知故问的意味。
他来时见到关弥能随意进出主卧,又怎会看不出其中的不寻常。
沈晏风挑眉瞥他一眼:“很奇怪吗?”
“没,”付清洋低笑一声,“你们哥俩倒是一脉相承。”
付清洋离开时,和关弥叮嘱了几句,伤口别碰水,最重点的是腿不要受力。
关弥说:“付医生放心,沈总这几天就坐着躺着,肯定不会有受力的时候。”
付清洋知道她肯定是没听明白,不过他怕这姑娘会不好意思,也没明说。
把人送走,关弥端着汤走进沈晏风的卧室。
他正坐在轮椅上,垂眸看着平板屏幕。
她将汤碗轻轻放在桌上,提醒他记得喝,随后便回到自己房间洗漱。
她知道这个夜晚不会这么轻易消停。
果然,刚洗完澡躺下不到两分钟,床头的座机就响了起来,时间掐得精准得让她几乎怀疑沈晏风在客卧装了隐形摄像头。
听见敲门声,沈晏风操控着轮椅掉头。
门口的人穿着普通短T,下身一条轻薄的长裤,整个人看起来清瘦干净。
“我要睡觉了。”他率先开口。
关弥点点头,走近他,推着轮椅来到床边:“睡前还
有什么需要吗?比如喝水,或者去洗手间?”
沈晏风抬眼看向她,目光沉静:“有。”
“是什么?”
“抱你。”
关弥沉默了瞬,垂下眼帘与他对视:“就没有其他正经事?”
“嗯。”
她弯腰,环住他的后背,手臂刚碰到他的衣料,就听沈晏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坐上来,抱久些。”
……
他的腿不能受力,怎么坐?
沈晏风说她人瘦很轻,没多少力。
她上去后,两条腿还是分开跪折在他的大腿两侧,屁股远离他的膝盖,尽量往前轻轻坐着。
她一心想顺着他,别弄疼他,然后能早点结束回去睡觉,结果她身体刚贴在他的腹前,听见他闷哼了声。
“疼了?”她指的是膝盖。
他很坦诚:“爽了。”
她反应了好一会儿,感受到了什么后,霎时间就不敢乱动。
沈晏风的手环着她的腰肢,呼吸在她耳畔紊乱地起伏,许久才渐渐平复。
他微微仰头,鼻尖若有似无地蹭过她的耳廓,又沿着脸颊缓缓游移,像是一种无声的挑逗,又像是情不自禁的亲近。
这是在索吻。
关弥自然不会不懂。
她无动于衷了十几秒才凑过去亲上他的唇。
本想一触就离,却被他迅速扣住后脑,加深了这个吻。
比起那晚的急切,他的动作多了几分缱绻的耐心,唇舌探入,细致地描摹着她的唇形,辗转厮磨间带着滚烫的温度,仿佛要把彼此的呼吸都融为一体。
放在她腰上间的手开始不安分地移动,掌心紧贴着她纤细的腰线来回摩挲着。
吻得愈深,那手的动作便愈发大胆,悄然从腰际往上,停在腋下的软肉处,试探地揉捏着。
“喵呜~”
门没关,Becky不知什么时候溜了进来,端坐在不远处歪头打量着他们。
两个人惊醒般的下意识分开,气息不稳地搂抱着。
关弥不似沈晏风那样徘徊在失控的边缘,她的理智迅速回笼,占据了上风,只怔怔地望着开始悠然舔爪的Becky,眼神有些放空。
直到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关弥心底仍萦绕着一种复杂的情绪。
她清楚自己没有彻底能把闻励从心底割离,现在和沈晏风的举动却越来越亲密,这让她感到一阵莫名的烦乱。
她一把拉起被子蒙过头顶,把自己彻底裹进黑暗中,就这样闷着睡了一夜。
接下来的几天里,关弥过着很规律的生活。
正常上班,下班就回来和沈晏风一起吃饭,推他去洗澡、陪他看新闻、处理工作。
他会在睡前搂她在怀里深吻,掌心在她上身的每个位置用力流连。每晚回到自己卧室,她的衣服前襟总是被揉得惨不忍睹。
这晚付清洋照常来给沈晏风换药,他膝盖的肿胀已经消了大半,伤口表面结了一层薄薄的痂,恢复得比预期要快。
“恢复得不错,”付清洋说,“走路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了,只要别长时间站立或剧烈运动就行。”
他忽然提议:“趁我在这儿,要不要试着站一站?”
沈晏风摇头,“我习惯了轮椅。”
付清洋意味深长地往门口瞥了一眼,“是习惯了轮椅,还是习惯了推轮椅的人?”
沈晏风笑意淡淡:“很晚了,付医生请回吧,每次你来,她就躲得远远的。”
说着,他毫不费力地伸了下腿,脸上也看不出一点痛苦,“说实话,我真的挺不想你来的。”
付清洋看着他这番举动,笑着摇头,“倒是我碍事了。”
没多久后,他提着医药箱走出主卧,视线晃了一圈才在阳台找到关弥。
关弥正专注地看着腿上的电脑里那份德语邮件,听到有人叫她才抬起头。
她走到付清洋面前,一股清苦而温润的草药气息随之淡淡飘来。
付清洋把一包药递给她,“这副药材你明早交给李阿姨,叮嘱她务必文火慢煎够六小时以上。”
“好的,我记住了。”看他要走,关弥抬脚想送。
付清洋摆了摆手,“留步。”
关弥礼貌目送着:“付医生慢走。”
门关上后,她一扭头,就对上沈晏风凉嗖嗖的视线。
“我倒是看出来了。”他闲适地靠在轮椅上,修长的手指随意搭着扶手,眼里没什么温度,“你很偏爱这种类型的男人啊。”
关弥觉得他莫名其妙,转身往厨房走,“你多想了,我只是礼貌送客。”
“去哪儿?”沈晏风下意识就要起身,又及时稳住,按下开关让轮椅跟上去。
“付医生给你的药,我得放好。”
他停在厨房门口看着她。
等她出来时,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该睡了。”
暗示再明显不过。
又到了每晚的例行“公事”时间。
关弥没应声,抽出手默默推着他往主卧走。
轮椅进房后,他突然开口:“把门关好。锁上。”
Becky太聪明了,只要不锁门,它就总有办法把门弄开。
关弥回头关门时,正好看见Becky伸着懒腰朝这边踱来。
这小猫怕是当观众上了瘾,每晚都准时来蹲点,看得津津有味,有时候时间太久,它看困了也不肯出去睡。
门关上,刚停稳轮椅,关弥就被沈晏风一把拉过去坐在了他身上,她还没坐稳,他就捏着她的下巴亲了过来。
“坐近点。”接吻的空隙,他哑着声说。
她听话地往前挪动,被熟悉的触感精准抵着时,放在沈晏风肩上的手情不自禁地掐了他一把。
他哼了一声,抓着她的手向下带。
Becky进不来,就开始挠门。挠了大概五分钟,累了,对着门内喵了几声,就耷拉着尾巴去喝水。
喝完又回到主卧门口,舔舔毛,继续挠门喵叫,像是在为里面的人伴奏。
关弥的毛衣推到了最上面,她仰着头,嘴巴微微张开,眼角挂着泪珠,颠得厉害时,天花板上那盏水晶灯在她模糊的视线里晃成一片碎光。
到最后,她无力地伏在沈晏风身上,平复着呼吸,他慢慢亲着她的脸颊,仔细替她把衣服给整理好。
她忽然抓着他的衣领,“你膝盖不疼了?”
他向上发力的时候,幅度比上次大了很多,速度也是一刻不停,却完全不见吃痛的样子。
沈晏风面不改色,“嗯,多亏了你。”
“可以走路了?”
“还没试过。”
“试试。”
“你急什么。”
关弥身体往后挪,低头不经意一瞥,看见他浅灰长裤上浸开一片深色水痕,比上一次要夸张很多。
她耳廓瞬间烧了起来,慌忙别开视线,几乎是跌撞着从他腿上起身。
既然已经能走路了,那她是不是可以回昌平住了?
沈晏风坐着没动,目光沉静:“我有话和你说。”
关弥正抬手梳理耳边碎发,闻言动作微微一滞,“你说。”
“你妹妹……是关于关棠的病,”沈晏风停顿了下,看见关弥骤变的脸色,自嘲地扯了扯唇,“别紧张,我没有恶意。”
关弥也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偏开脸轻声说:“我不是那个意思。你继续说吧。”
“之前我去美国见了这方面的医疗专家NoahBet博士,把关棠的病历和现阶段治疗情况都带给他做了初步评估。虽然他无法直接下诊断,但他同意,如果关棠没办法亲自过去美国,可以通过远程视频进行会诊。”
他接着说:“只要能有他的处方认证,贝利尤单抗这款药我们就能拿到。所有费用方面的问题你都不需要担心,我们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以关棠的病为重。”
关弥一时说不出来话来,她愣愣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沈晏风看她呆着不动,便站了起来。
他脚步轻松地走到关弥面前,轻轻抚着她的脸,低沉的嗓音里掺杂着些许锐利:“难道你想看她一直被激素折腾得脸肿体胖,还是哪天不小心摔一跤就骨折,甚至因为免疫力太低,一场感冒都变成一场大病?”
“弥弥,听我的,换了这些副作用巨大的药好么?”
关弥用力摇头,她当然不想关棠的身体出现任何副作用。
她心里像是被撕成了两半,一半在疯狂叫嚣着接受,这对关棠的病来说是
黑暗中唯一的曙光;另一半却沉甸甸地坠着,让她无法轻易点头。
她往后退了一步,“能让我认真考虑一下吗?因为我做不到白白接受你的帮助……”
沈晏风拉住她的手,语气温柔打断她:“只要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第30章
关弥深夜辗转难眠,内心几乎已经倾向于答应沈晏风。
好不容易才有了获取这个药的门路,她就无法眼睁睁看着关棠因为用不上更好的药,而长期承受激素的折磨和病情反复的风险。
在关棠的命面前,她的自尊又算得了什么。
可她仍想守住最后一点尊严。她不想用沈晏风的钱。
思至此,关弥立刻打开手机银行查看工资卡余额,只剩三万七千多。
她问过沈晏风一年的治疗年费用具体多少,他说十五万左右。她觉得他说少了。
前阵子她登录外网,有同样病症的患者告知她差不多要四万美元。
她卡里的钱是远远不够的。
关达和乔秋英应该是没有多少存款的,可能一家人加起来也就六七万左右。
去和亲戚借钱?那基本没希望了,这些亲戚里,各家有各家的难,生活水平甚至是比她家还差。
她彻夜未眠,甚至考虑了贷款或向公司预支工资。天快亮时才勉强入睡,没多久闹钟就响了。
关弥在房里洗漱化妆后才出去,正好看见穿着睡衣的沈晏风稳稳站着,怀里抱着猫往吧台走去。
他看见她,先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才道:“不然你等下再出来,先假装没看见?我去坐回轮椅上。”
关弥淡淡一笑:“你昨晚不是都已经站起来了。”
“所以呢?”他紧紧注视着她,“你要走了吗?”
她缓缓点头:“我得去上班了。”
忽然,她走到他面前,双手轻放在他手臂上:“可是就算拿到了药,国内恐怕也没有医院会帮我妹妹做静脉注射。”
“这些都不用你操心。”沈晏风垂眸看了眼她的手,眼底掠过一丝极快的笑意,“我已经联系了北京的一家私人医院,今天我会去和院长见面。”
他用手背轻抚她白皙的脸颊:“你把东西收拾好,今晚起回昌平住。”
关弥错愕地看着他,“可是你昨晚不是说……”不是要她在他身边的吗?
沈晏风十分善解人意地说:“你在这里住着不自在,我不想勉强你。早餐准备好了,吃完上班去吧。”
关弥讷讷地看着他去喝水,然后去给Becky放早饭,再回来洗干净手,把还一动不动的她给牵去餐厅里。
中午下班后,关弥快速吃完午饭,然后上了公司的天台给乔秋英打电话。
她双手搭着冰凉的围栏,目光无意识地掠过远处高耸的林立楼群,从繁华天际线望去,视线恰好能捕捉到那几栋标志性的建筑,沈晏风的家就在其中一栋的顶层。
“喂,小弥?”
她猛地回神,收回目光:“妈,你现在方便吗?”
乔秋英的声音带着些许喘息:“刚从学校出来,快到家了。怎么了?忽然在这个点打电话来。”
“嗯,”关弥深吸一口气,“我这边找到了能拿到贝利尤单抗的门路了。我想了一晚上,决定给小棠换这个药,您和爸要是同意,我就去筹钱。”
“贝利尤单抗?”乔秋英又惊又喜,“你怎么找到门路的?”
关弥顿了顿:“一个……有渠道的朋友帮忙的。”
乔秋英不疑有他,“那太好了!我们当然是同意的,只要是对小棠好的,哪怕是倾家荡产我也愿意,钱这个问题我和你爸有过商量,你先别着急去借,等我给你爸打个电话先。”
关弥没想到他们是打算把家里的房子给卖了。
乔秋英说:“之前你爸有个朋友就想买我们小区的房子,虽然是老小区了,但屋子舒服宽敞,冬暖夏凉,采光又好,估计也能卖个二十多万。到时候我们去租个两室一厅凑合住就行。”
对关家人来说,什么都不如关棠的命重要。
关弥支持这个决定,心里想着要更努力工作,将来一定要在市区给父母和妹妹买回更好的房子。
这时,乔秋英话锋一转:“对了,上周六我见到了闻励,才想起他好长时间没来我们家了,你和他是不是闹矛盾了?”
关弥推门的动作猛然一滞,天台的冷风席卷着她的头发,声音混在风声中,有些模糊不清:“妈,我和闻励已经分手一个多月了。”
晚上关弥加班到九点才离开项目部。
这周末她得回一趟江城,要去安排关棠视频会诊的事。
上来总裁办收拾好东西后,她带着自己这几天的行李回到了租房。
于彤彤一见着她,就好奇问:“你在公司住了几天,怎么脸色反而比之前还要好了?”
她啃着苹果凑近仔细一看,“皮肤透亮红润的,看来你们公司的风水养人啊?”
关弥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含糊地应了句:“可能是最近睡眠比较好吧。”
李阿姨顿顿做营养餐熬补汤,她也跟着吃,气色想不好都难。
洗完澡后,关弥躺在床上给关棠发了微信。
关棠:[卖房子买药……我不想这样。]
关弥:[这件事我和爸妈都一个想法,那就是你的病最重要。]
关棠:[(叹气)]
关弥:[没事(摸头),姐以后给你在市区买大房子。]
接下来的聊天,能看出关棠情绪并不怎么高,带给人一种她并不想自己能活得更好的消极情绪。
关弥以为她是因为卖房给她治病而感到愧疚,所以打了快半小时的字安慰她。
到最后见她语气轻快了很多,才放下心来。
关弥把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充着电。她起身去上厕所,回来就听见手机在震动,走过去拿起一看,是沈晏风打来的。
她坐在床边,接了电话,“喂。”
“睡了?”
沈晏风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低沉中含着被酒精浸透的沙哑,尾音拖得比平时更长,带着一丝慵懒的鼻音。
她说:“正准备睡。”
她忽然有一种预感,沈晏风是不是在楼下?她起身走过去打开房门,再往阳台走。
而电话那头的人听见脚步声后仿佛知道她要干嘛,低低道:“别看了,阳台冷,披件大衣下来。”
关弥脚步一停,阳台就在眼前,她还是听了他的话,没继续往前走,转身回去拿外套。
沈晏风没在车里坐着,见关弥下楼,他掐灭了刚点燃的烟,火星在夜色中倏忽黯淡。
接着拉开后排车门,手掌绅士地护在关弥发顶,等她坐进后座。
他上了驾驶座,把车开出了小区,停在一处偏僻的路边。
关弥上车前就注意到了,沈晏风开的是他比较少开出门的黑色大G,车内空间特别的宽敞。
他坐过来后没说一句话就把她给抱到了腿上,手伸进她的外套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着她的腰肉。
经过在他家的这几天,她已经适应了他的触碰。
他做这种事的时候话比较少,偶尔才会吐出几句让她耳热的话。
在他埋头要亲上她的脖子时,她轻轻推了他一下,“你今晚谈的怎么样?”
沈晏风抬起头,下巴轻抵着她的发顶,手灵巧地探进她的衣服内,解开了那排碍事的搭扣。
“很顺利,院方同意给关棠开‘特许医疗’通道,还会成立专属医疗小组负责后续治疗,到时候我会亲自飞美国取药。”
“那太好了,谢谢你……”关弥身体微微瑟缩了下,她贴紧着沈晏风的胸膛,手握在他的手腕上示意他轻点,才继续道:“费用方面我和我的家人会全部负担。”
沈晏风的手停了,他垂眸凝视着她,眼底情绪难辨:“怎么负担?”
她家的情况他调查得很清楚,不止是要治病,还有债要还,处处需要钱,难怪她这几年会过得如此节俭。
他忽然感到一阵迟来的懊悔。
如果过去三年能多分些心思在她身上,而
不是一味扑在事业上,或许就不会让她独自承受这么久的艰辛。
关弥直截了当地说:“卖房。”
闻言,沈晏风喉结轻滚,一时无言。
他明白她骨子里的骄傲,所以宁愿卖房也不愿意用他的钱。
尽管他并不认同这样的做法,但还是选择了尊重她的想法。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收拢手臂把她更紧地拥入怀中,用拥抱无声地护着她那看似脆弱却异常坚韧的自尊。
关弥抬眸望着男人流畅的下颌线,忽然双手捧住他的脸主动吻了上去。
她的热情无疑是最好的催化剂,沈晏风立即低头给予更热烈的回应。
情动的那个人总先是沈晏风。
他爱关弥这个人,也痴迷她身体的每一处曲线与温度。
过去几天里,每当他从她那里得到极致的欢愉时,就渴望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时时刻刻都紧密相连。
仿佛只有这样融为一体,她才不会离开,不会再看别人一眼。
这个位置虽然偏,可还是会有人从旁边经过,毕竟这车明眼人都能看出价格不低,所以路人总会好奇看上两眼再走。
他们看不进车里,但关弥能看清他们。
一旦有人路过,她双手就要按住沈晏风的肩,不许他动。
她自己两腿分开跨坐在他身上,脚尖够不着地,无措地蜷缩又绷直,而又因为突然中断,浑身都泛起难耐的空虚。
沈晏风看着她迷离的神情,几乎难以自持,低头继续吻她。
“宝宝你看,这就是我的梦中情车,起码值这个数。”车外传来年轻男孩兴奋的声音。
“那我们好好努力,争取两年后能买个它的平替!”女孩笑着回应。
两人言语间满是对未来的憧憬。
在接吻的关弥突然就不动了。
年初的时候,她和闻励也在一台豪车前多看了几眼。
闻励喜欢车,攒了很久的钱准备明年买,可他后来却愿意把这笔钱全部用来为她做任何事。
今天乔秋英告诉她,闻励主动申请去了扶贫项目,接下来几个月可能很少会回江城了。
幸好,他能调整自己走出分手的阴影。
分手后她最怕的,就是会影响到他的工作。
“在想什么?”沈晏风掐着关弥的下颌迫使她抬头,微眯的冷眸里闪着危险的光。
关弥回过神来,对上男人的眼睛,心底蓦地一颤。
她想也没想,连忙就攀上他的肩膀,主动抬臀轻轻摆动自己,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
本来还不确定,现在她这番举动反而印证了沈晏风的猜测。
刚才她走神时,想的果然是别人。
他面无表情,单手托住她忽然就发力,手也放肆着。
关弥不太会哄人,所以明知道沈晏风在生气,她也只是努力让他释放出来,然后在心里默默向他保证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出现这种情况。
歇了会儿后,她转身去副驾驶拿纸巾,想主动帮他擦去身上的水渍,却被他夺走纸盒。
他那副凶戾的样子,让关弥几乎以为下一秒纸盒就要砸到自己身上。可他只是抽了几张纸,绷着脸自己擦拭起来。
“给句实话,”擦了两下后,他懒散地靠回椅背,修长的手指随意指向西裤上最深的那片痕迹,眼神冷得吓人,“这些,你是为谁流的?”
……
关弥捡起滑落的外套,声音很低:”反正不是为别人。”
她把外套放到另外一边,重新拿回纸盒,想简单清理一下自己。
因为她的外套长度只能遮到大腿根,她怕待会走路时会露出来。
毕竟腿深处仍是一片泥泞。
“我来。”沈晏风再次拿过纸盒。
关弥自然是摇头不肯。
在他家的那两次,都是穿着裤子,每次她都要回到隔壁房里清理,不愿让他弄。
沈晏风脸上的冷意已经消散,明显是被关弥那句话给取悦到了。
他长臂一勾,把人给带到了跟前,低哑着声音说:“脱了,我帮你。你自己怎么清理得到后面?”
关弥下车时,长裤里面是真空的,身上清爽了不少。
她裹紧外套正想走,忽然想起明早的会议,便转身问身后的男人,“明天的会你会来对吗?”
沈晏风点头,“明早我来接你?”
“不,不用。”关弥婉拒,“路远就算了,一来一回都是要堵车的,不如我坐地铁更方便些。”
他低应一声,又问:“回江城真不用我陪?”
关弥摇摇头,心里清楚他在想什么,轻声说:“你放心,我不会和他见面,况且他人不在江城了。”
沈晏风眉峰一拧,敏锐道:“你怎么知道?”
他可从来没有透露过闻励工作上的调动。
此时只要关弥露出一些他不想看见的表情,他不介意再使些手段让这个人永远在那偏远的地方待上一辈子。
“我今天和我妈说我和他分手的事了,她告诉我的。”
这话说完后,关弥就见面前男人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越晚天越冷,见她脸颊被吹得泛红,沈晏风再不舍也怕她着凉:“回去吧,早点休息,睡觉的时候盖好被子。”
关弥点头,快步进了楼里。
长裤里空荡荡的,走动起来难免别扭,她下意识伸手探向外套口袋。
里面怎么是空的?!
明明记得沈晏风塞进了她口袋里的啊。
楼下的车子里,沈晏风一边吸着烟,一边看着摆在腿上的那条纯白内裤。
布料上还散发着甜腥味,他不自觉地边闻边吸着烟,虽还不知道真正的做*是什么滋味,但此刻烟草混着关弥的味道,也让他沉醉如癫。
他甚至开始思索,怎么才能保存好这裤子上芬芳。
周五晚上,关弥回到了江城。她先去关达的学校找他,他的同事又给了他一大袋花生和一些新鲜的绿叶菜,他便让她帮着一起拿回家。
“这么多呀?”关弥看着面前可能有七、八斤的花生,轻声问道,“爸,您哪位同事家里还种花生?”
关达仔细抽紧袋口的绳子,解释道:“不是她自家种的,是她乡下的老父母种的。榨完油剩下这些,也卖不出去。”
“噢,”关弥忍不住追问,“是哪位老师呀?我认识吗?”
“就上回你和闻……”关达停顿下,“见到的那位罗老师。”
关弥回想了一下,语气依然没变:“上次那些蔬菜,也是罗老师给的吧?”
“是,她平时喜欢在宿舍后院种点菜,可能是收成好吃不完。”
关弥神色稍敛,“爸,这个月您就回了一次家。要不是我这次回来,您是不是打算十一月再回了?”
关达淡声说:“是你妈让我别总是回,她看见我就心烦。”
“妈就是嘴上说说,您还当真呀。”关弥站起身,语气并不尖锐,“爸,您是有家室的人,又为人师表,和女同事之间……还是多注意些分寸比较好。总是收这些东西,难免会让人多想。”
关达抬起头,眉头微蹙:“这些都是我付钱买的。怎么连你也和你妈一样想了?难道在你们眼里,我就是个随时会出轨的男人?这些花生和蔬菜要不是你妈喜欢吃,我也不会买。”
关弥说:“爸,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妈都相信您,只是学校人多口杂,难道你愿意在这个年纪了还要被一些闲言碎语困扰吗?”
她提着那一袋子的蔬菜,又道:“妈就喜欢说反话,其实她很想您常回家。”
关达神色缓和下来,点了点头:“知道了,我以后会注意。”
江城的夜晚没有北京冷,一条薄被就足够。关弥抱着电脑坐在床上浏览微博,正准备关机睡觉时,沈晏风的微信弹了出来:
[睡没?]
她回:[还没有。]
他回
:[开视频。]
她抬头看了下门,确认锁上了,才给点接通。
屏幕里先出现的是Becky毛茸茸的屁股……
沈晏风捡起被Becky故意扫下去的钢笔,然后一抱起它,当他低头看屏幕时,那头黑漆漆的,只有静静看着他的那双眼又亮又动人。
心口仿佛被羽毛给轻轻挠了下。
他抱着Becky快步走到门口,把它请出去后反锁了门。
关弥看着他重新回到书桌前,他今晚穿得很休闲暖和,白色高领毛衣,头发修剪得利落清爽。
“家里冷不冷?”他先开的口。
“还行,白天一件衣服就够了。”
“明天接了关棠就回家?”
“是的。”
“到家告诉我一声。”
关弥缓慢地点了点头。
“没什么要问我的?”他挑眉。
关弥想了想,忙说:“有的。我看你今天进会议室的时候,腿好像有点不舒服,是疼了吗?”
沈晏风“嗯”了声,“没了?”
“你想我问什么?”她反问。
他隔着屏幕深深凝视着她,“你应该问我有没有想你。”
“哦,那你有没有想我?”
“想了。”
关弥抿嘴避开他的视线:“我很快就会回去了。”
沈晏忽然低笑:“知道我还想什么吗?”
她摇头。
“想*你。”
/
第二天上午,关弥准时起床洗漱,等下要去接关棠回家。
关达在阳台上浇花,乔秋英坐在厨房的矮凳上剥花生,客厅里静悄悄的。
“小弥,带着你妹妹回来吃午饭,别在外面吃了,我一会儿就炖花生猪蹄汤,你们回来刚好能吃上。”
关弥朝着厨房应了声。
她走到玄关,弯腰要去拿鞋架上的鞋子时,瞥见最下面的一层上放着双暗蓝色的拖鞋。
这双鞋,闻励每次来都会换上。
她盯着看了会儿,转身走到电视柜前,拉开抽屉拿了个袋子出来。
她把这双鞋子装进去,和垃圾一起带下楼。
小区门口就有公交站,等了不到五分钟车就来了。
关弥坐在最后排,车子摇摇晃晃,一路停停走走。
车在市区某个站停靠时,上来很多人,停留得稍久些。
她一直望着窗外,忽然就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和一个女生走进了商场。
她猛地收回视线,却又忍不住再次望去。
车子启动后,她便维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直到下车。
江大校园不算大,关弥凭着记忆找到关棠的宿舍楼,走在走廊时便听见一阵笑闹声。
越靠近关棠的寝室,那声音越发清晰。
最后几步,她几乎是小跑着过去的。
她猛地推开宿舍门,除了关棠,另外三个女生同时转过头来看向她——
作者有话说:锁了
30-35
第31章
“小病秧子,这么廉价的东西,和你看起来倒是很配。”
这句带着冰冷嘲弄的话语,在关弥推开门的一刹那,清晰地落入她的耳中。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只被踩在黑衣女生脚下、此刻沾满灰尘的毛毡小猫,还有坐在阳台那一点微弱阳光下的关棠。
血液“嗡”地一下冲上头顶,关弥感到一阵眩晕,瞳孔剧烈地收缩着。
她们在做什么,一目了然。
“姐……”关棠看见她,像是受惊的小兽,手里的戳针和羊毛团猝然掉在地上,慌乱地站起了身。
坐在关棠的床上女生叫沈曦,她妆容精致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慌乱,“这谁啊?”
黑衣女许红婷满不在乎地说:“谁知道。”
微胖的短发女生是赵霞,她胆子比较小,忙拉了下许红婷,“你们没听到她喊“姐”吗?”
许红婷嗤笑了声,目光轻佻地扫过关弥,“我以为她喊我呢。”
关弥就在这一声声混杂着恶意、心虚与嚣张的嘈杂声中,一步步走进宿舍。
她毫不客气地撞开想挡路黑衣女,快步冲到关棠面前,颤抖的手一把握住她的手腕,轻轻地把她从阳光下拉走。
她的目光急切地在关棠脸上巡视,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恐慌:“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头晕吗?喘不喘得上气?”
“姐,我……我没事……”关棠憋了太久的委屈与恐惧瞬间土崩瓦解,随着泪水决堤而出,她浑身发软,任由关弥牵着她,像是个迷路被找到的孩子,被姐姐护着,大胆的站在那三个人面前。
关弥拼命压抑着胸腔里翻腾的巨大的怒意,冰冷的视线扫过面前三人,最后直直钉在黑衣女脸上,“你们在欺负我妹妹?”
许红婷个子本就不高,在关弥面前,更是显得矮了一截。
但她气势没输,双手抱臂,后背懒洋洋地靠在爬梯上,甚至还歪着头,不慌不忙地扯出一个假笑:“这位姐姐,请问你哪只眼睛看见我“欺负”你妹妹了?
她顿了下,看了眼躲在关弥后面的关棠,嘴角充满恶意的笑意更深了:“我是打她了,还是骂她?”
关弥指甲深深陷入了掌心,细微的痛感让她保持着理智。
她没有说话,而是直接掏出手机,镜头对准了许红婷还踩在毛毡小猫上的那只脚,按下了录制键。
许红婷眸子微眯,低头瞥了一眼,这才仿佛刚意识到自己脚下还踩着东西。
她非但没挪开,反而用脚尖又碾了一下,脸上扯出一个不冷不热的笑:“拍什么拍啊?扔在地上没人捡不就是垃圾吗?我踩个垃圾怎么了?宿舍卫生条例可没说不准踩垃圾。”
关棠鼓起勇气站到关弥身边,哽咽道:“这是你……你从我手里抢过去扔在地上的!”
“你可别污蔑我,有证据吗?”许红婷看向旁边的两个同伴,“谁看见了?赵霞,沈曦,你们看见我抢她东西了?”
赵霞不敢吭声,她就一起哄的,关弥一进来,她就被她的气势给吓到了。
沈曦撩了撩眼皮,冷漠道:“我们进来的时候就在地上了。”
关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向前迈了一步,垂眸看着许红婷,“拿开你的脚。”
许红婷脸上笑容僵了一瞬。
面前女人的眼神太冷了,近距离感受到后,让她心里莫名发毛。
她娇生惯养久了,在家在外大家都把她当公主宠着,哪有个人敢这样对她说话。她下意识就顶回去,下巴扬得更高:“不拿又怎样?”
关弥举起手机,“这是我妹妹还要的东西,从现在起,你多踩一秒都是在故意损害他人财物。”
赵霞一听,心里咯噔了下,这是遇上个硬茬了。她连忙上前拉住许红婷的胳膊,小声劝道:“婷婷,算了算了,还给她嘛,一个小玩意儿而已。”
许红婷被赵霞拉着,又对上关弥那冷得瘆人的目光,她撇了嘴,极其不情愿地把脚挪开,嘴里还不甘心地嘟囔了句:“嘁,一个破东西,谁稀罕踩。”
赵霞生怕这事会闹大,很有眼力见地把东西捡了起来,拍了拍灰后递给关弥,“姐,姐姐,我们就是和关棠闹着玩的——”
“闹着玩?”关弥愤怒地笑了声,“让她去晒太阳是闹着玩?我告诉你们,我一会儿会带关棠去医院做检查,如果她有任何一点问题,你们三个都是杀人犯!”
赵霞的脸刷一下就白了,手足无措地看向许红婷。
许红婷一点也不慌,语气轻慢:“你去呗,推荐你去市医院。”
江城市第一人民医院,院长姓许,是她伯公。
“您去检查吧。”沈曦站了起来,“关棠要是有什么事,你们想去北京上海或者国外治疗都行,费用我们全出了。”
她的语气平静中带着种高傲的施舍感,仿佛这只是一场可以用钱轻易摆平的游戏。
关弥看着这一张张有恃无恐的脸,嗓音愈发冷硬:“今天的事,我会一字不落告诉你们辅导员和校领导。”
“您请便。”许红婷说完这句,拎着包,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沈曦紧随其后,赵霞没立即走,对着关弥笑道:“姐,我们真没对关棠做什么,你看她现在不是还好好的嘛。”
她家可不像那两大小姐有权有势的,她是真怕这位姐会追究到底。
“出去。”
关弥看也不看她,转身握住关棠微微发颤的手,“没事了,姐带你回家。”
关棠含泪点了点头。
关弥帮她收拾好东西,给她仔细戴上宽檐帽,在她脸上多涂抹了一遍防晒霜才走。
她带着关棠打车回,在小区附近就下车,进了一家甜品店里,买了块芝士蛋糕。
关弥没着急去问,打算让关棠吃点甜的,把情绪稳定下来先。
姐妹俩在附近公园的长椅上坐下。
关棠只吃了三分一,她不能吃太多甜,就把剩下的给关弥吃了。
关弥自然地接过剩下的蛋糕,默默吃完。
这时,乔秋英的电话来了,问她们到了哪里,说要准备吃午饭了。
挂断电话,关弥没有立刻起身,侧过头,“小棠,你想回家吗?”
关棠长长的睫毛垂着,轻轻地点了下头。
饭桌上,关弥适时提起买药和卖房的事,乔秋英和关达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这两件事上,没人发现关棠的异常。
关棠小口吃着碗里乔秋英特意为她准备的清淡菜,心情却沉得像压着一块巨石。
她最害怕的就是被关弥知道这件事。姐姐已经为她付出了太多太多,她真的不愿再成为姐姐额外的负担。
今天早上,她换好衣服等着关弥来学校时,那三个人就突然闯进了宿舍,堵住了门,根本不许她碰到手机。
她无力反抗,只能眼睁睁看着关弥推开门,目睹自己最狼狈的模样。
那一刻,厌世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她只想消失。
可当关弥坚定地走向她时,关棠忽然意识到,这世上还有能给她无尽勇气的人。
她怎么能辜负这个人。
饭后,姐妹俩回到一起睡了十几年的房间,关弥坐在书桌前,关棠坐在床上。
“小棠,你先和姐姐说你想说的,两个小时后我们再去医院。”关弥先打破沉默。
关棠抱着压在膝盖上的枕头,手指用力揪着枕套。
关弥见她这样,起身坐到床边,主动问:“是不是从开学她们就开始了?”
关棠缓慢地点头。
“因为你不用军训?”
她点头,又摇头。
事情的起因确实是因为她们发现关棠不用参加军训,私下查了后,才知道她原来是生病了,这时候她们只是会对她冷嘲几句。
真正的转折点出现在计算机系的秦深学长身上。
这位斯文清俊的学长曾在操场夜跑时注意到独自坐在看台上的关棠。她望向操场上军训的人群时眼中纯粹的向往,让他感到十分好奇。
别人都是巴不得不军训,怎么她就这么想去。
令他意外的是,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孩不仅对他毫不设防,还会轻声细语地回应他的问题。
之后每晚跑步结束,他都会自然地坐到她身边,两人也渐渐熟络起来。
这一切都被许红婷看在眼里。
她之前对秦深示好却被很干脆的拒绝,如今却看着他对那个病弱的关棠温柔以待,她心里恨的不行。
霸凌的开始是让人去造谣关棠的病会传染,系里一些是非不分的人开始孤立她。
许红婷还会让人每天还会去关棠宿舍打扰她休息,要她在睡觉的时间里戳羊毛毡,不满意的成品会被她们扔地上踩。
最恶毒的,就是让她去晒太阳。关棠每天早上都会给自己涂厚厚一层防晒,就是怕自己随时会被她们逼去太阳底下。
关棠并不是没有反抗过,她察觉到自己在被霸凌时就去告诉了辅导员,可没用,只会和稀泥,觉得只是普通的宿舍矛盾,道个歉就行了。
她不甘心,又鼓起勇气去找了班主任。
班主任的态度倒是更关切些,耐心听完了她的诉说,却在她提到许红婷的名字时,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最终,班主任也只是叹了口气,让她再忍一忍,说会和辅导员一起想办法把她们调去其他宿舍楼。
这个承诺如同石沉大海,至今没有任何回音。
同样被欺负了的室友告诉她,许红婷家里很有背景,就算闹到校领导那里去,学校也只会选择息事宁人。
关弥听完后,整个人都气到发抖,她咬紧牙关,克制着自己。
与此同时,一股强烈的自责狠狠攫住了她,明明好几次都察觉了关棠的异常,为什么没有再多问一句,多关心一点?
她把关棠的话全录在了手机里,然后打电话咨询她在北京认识的律师。
等关棠情绪稳定下来,关弥带着她去医院做了全面检查,检查报告要明天才能拿全,可她已经能看出,关棠心理上的创伤远比身体更为严重。
把关棠送回家安顿在乔秋英身边后,关弥独自返回了学校。
她也不管现在是不是周末,天还马上要黑了,她立刻要见到校方负责人。
这件事,今天就必须开始解决。
关弥知道这个辅导员不作为,便直接去了学院办公楼,在值班表上找到值班领导的电话后直接就打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开门见山说明了来意。
这位领导一听,马上就让她上楼了。
也在这时候,关棠发了一段录音给她,是她自己在昨天偷偷录的,当时许红婷她们让她去太阳下戳羊毛毡。
关弥停下来听了半分钟就听不下去了,这些应该给该听的人去听。
她把眼泪憋回去,快步走进校领导办公室。
值班的是学院党委的刘书记。他见关弥面无表情地走了进来,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后站起身,微笑着正要开口,面前的年轻女人却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了他面前。
关弥点击播放。
很快,许红婷的嘲讽声、赵霞的起哄声和关棠压抑的啜泣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响了起来。
刘书记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手僵在半空,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
听完后,关弥收起手机,“刘书记,这份录音是我妹妹昨天录的,但许红婷、沈曦、赵霞她们三个对我妹妹的霸凌从开学持续至今,向辅导员和班主任反映均无果。”
刘书记一听见“许红婷”这个名字,脸上的肌肉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
关弥把他细微的反应尽收眼底,态度更为强硬,步步紧逼:“我现在不需要任何道歉和空头保证。我要求校方今晚立刻启动正式调查程序。据我所知,被她们霸凌的,并不止我妹妹一个。”
她停顿了下,继续道:“如果我今晚看不到任何实质性的行动,明天一早,这段录音和我的实名举报信会同步出现在市教育局和江城所有主流媒体的邮箱里。我想校方都知道关棠是患有SLE的,她们让她去晒太阳,和谋杀有什么区别?你们如果不作为,就是在助纣为虐!”
刘书记额角渗出细汗,立即抓起电话下达指令,最后一个电话他走到了门外去打,打了快半个小时。
关弥在里面听见他喊对方“表妹”。
她眉头皱了下,原来学校里也有许红婷的保护伞?
在他打电话的期间,她手机震动了,是沈晏风的微信消息,他白天也发了几条,电话也打了,但她那时候根本无暇顾及。
[为什么不接电话?]
[你在哪儿?]
[接电话]
[行,关弥你真行。]
[你不回北京了?]
[我来江城了,去你家找你?]
[几楼?
]
[我准备敲门了]
她看见最后一条,心头一紧,开始迅速打字:[我在外面办事情,忙了一整天了,刚才才拿手机来看。]
沈晏风:[你和谁在一起?]
关弥:[我自己。真的。]
沈晏风:[定位]
她叹了口气:[你能去酒店等我吗?我忙完就过去找你。]
沈晏风:[定位]
很快,学工处负责人和系辅导员都赶到了。
他们一进门就向关弥诚恳道歉,承诺一定会严肃处理此事。
关弥目光冷然扫向辅导员:“关棠最早向你求助过。如果你无力处理,为什么不立即上报!就放任她们继续霸凌?”
辅导员面色通红,羞愧地低下头,不敢接话。
学工处负责人连忙打圆场:“关小姐,您先别激动,校方一定会高度重视。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好关棠同学的情绪,带她做好身体检查。”
关弥不会对他们任何一个人有好脸色好态度,她也不想废话了,直接点开所有录音和视频让他们自己去听去看。
半小时后,一位衣着精致,气质冷傲的女人走进办公室里。
是许红婷的母亲。
她听完录音后脸上不见波澜,只冷冷瞥了关弥一眼,“事情闹大对谁都没好处,开个价吧,你想要我们怎么赔偿。”
关弥刚想说话,余光瞥见了门口突然出现的黑色身影。
屋内几人同时看了过去。
沈晏风本就憋着气,关弥发来学校的定位后只说在办公楼,他一路沉着脸问了不下五六个人,才终于找到这间办公室。
结果一看,三个男人和一中年女性坐在一侧,而关弥独自坐在另一边,姿态紧绷,像一只被围困却仍挺直脊背的孤雁。
他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在他眼里,这俨然就是一场不对等的围攻。
他径直走了进来,站在关弥身边,居高临下冷睨着对面四个人,“怎么回事?”
“额……”刘书记被这突如其来的闯入者和对方身上那股强烈的上位者气息慑得一愣,下意识地站起身,谨慎问道:“请问你是?”
关弥头有点痛,“这不重要——”
沈晏风:“关棠姐夫。”
关弥会出现在这里,无非就是关棠的事了。
刘书记看了关弥一眼,没想到她还找人过来了,而且这个男人看着就不简单啊。
他伸出手,“你好,我是学院党委书记,姓刘。”
沈晏风无视他的手,坐下看着关弥,“谈得怎么样了?”
刘书记尴尬收回手。
关弥看他一眼,看出他是在不明白装明白了。
她顺势配合道:“不太好……”
许母冷声打断:“怎么就不太……”
沈晏风打断许母:“急什么,能让她说完么?”
刘书记迅速接话:“是这样的,许红婷的母亲愿意道歉,并且承担关棠同学的所有检查费,还有精神损失费。”
关弥:“然后呢?霸凌者怎么处理?”
闻言,沈晏风眉心狠狠一跳。
“这个……”刘书记瞥了一眼面色冰寒的许母,斟酌着措辞,“周一学院会成立调查组,核实情况后,一定要求许红婷等同学进行深刻的书面检讨,并在全班向关棠同学公开道歉。”
关弥看向许母,“对了,关于这件事,我会正式报警。她们明知我妹妹的病情还故意让她去晒太阳,这已经是涉嫌故意伤害。刑事责任,我们一定会追究到底。”
“你别太得寸进尺了!”许母猛地站起身,保养得宜的手几乎要戳到关弥面前,声音尖利,“你妹妹上午还好端端地回了家,哪来的什么伤害?我看你就是想讹钱!如果你不想你父母的工作受到影响,就报警试试看!”
沈晏风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这就是贵校的处理态度?纵容家属当着学校领导的面,威胁受害者家属?”
说完,他把视线转向许母,眼里没有丝毫温度:“手放下。”
许母脸色一阵青白,强撑着冷笑:“你算什么东西?”
沈晏风并没有被激怒,直接拿出手机拨通电话,按下免提。
听筒里很快传来一道恭敬的男声:“沈总?”
关弥听出了电话里的人正是她今天咨询的肖律师。
沈晏风语气冷静:“肖律师,准备两份律师函。一份给江城大学党委,举报处理霸凌事件不力;另一份给许红婷监护人,告知其女涉嫌故意伤害,如果再威胁受害人及家属,立即追究法律责任。”
肖律师愣了下,这事怎么这么熟悉?他随即利落回应:“明白。”
办公室顿时就安静了下来。
许母脸色微变,眉头紧锁看着沈晏风。
刘书记一后背的冷汗。
他就说这个人不简单!
从办公楼走出来,夜风微凉,关弥沉重的心情稍稍松懈。
她抱紧手臂,思绪还缠绕在刑事责任和明天的伤情鉴定上。
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黑色外套罩在她肩上。
她扭头,看着只穿着白衬衫的沈晏风,轻声说:“刚才谢谢你了。”
沈晏风单手虚揣在裤兜里,“也没做什么。”
他伸手,把她轻轻揽到身边,“你应该早点告诉我。”
关弥看了眼肩膀上的手,才道:“这事我自己应该能解决好,就没想麻烦你。”
“是根本没打算麻烦我吧?”他侧头看她,“妹妹怎么样了?”
“状态还算平稳,具体要等明天结果。”关弥顿了顿,“明早的会诊她会准时参加。”
说完这句,她沉默了下来。
她怕自己处理完这一切回北京后,关棠独自面对这片阴影,会再次缩回壳里。
沈晏风说:“剩下的交给我吧,你陪着关棠,这事彻底解决了再回去上班。”
关弥扭头,正要张嘴,就被他给拉进了怀里。
沈晏风下颌抵着她的头顶,“一天没见,还怪想的。”
夜色中的校园小道很安静,只有风穿过树叶的细微声响。
关弥睫毛扇动了下,抬起垂在身侧的手,环抱着沈晏风的腰。
第32章
关弥陪着关棠说了一夜的话,一遍遍地告诉她,她并不懦弱,她勇敢过,也反抗过,也很聪明。
真正懦弱的,是那些只会欺辱弱者的霸凌者,和那些选择漠视和纵容的大人。
关弥觉得这个世界有时真的太差劲了,受害者不仅要承受欺凌者肆无忌惮的伤害,还要独自消化那些看不见的创痛,甚至被迫一遍遍向旁人证明自己真的被伤害了。
关棠安静地听着,泪水无声地浸湿了枕头。
她心想,自己前世大概是积攒了毕生的运气,今生才换了这样一个姐姐。
她好想为关弥做些什么,用尽所有去回报这份守护。
可翻遍全身,她只找到一个被病痛拖累的身体和连出门都艰难的现实。她还能为姐姐做什么?她似乎什么也给不了。
这个念头让她心口酸胀得发疼。她忍不住翻过身,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关弥,仿佛这是她沉溺前唯一能抓住的、最可靠的浮木。
关弥立刻收住了还没说完的话,所有劝慰都化成了一个无声的回抱。
她将怀里那小小的一团人搂紧,掌心轻轻拍着她瘦削的脊背。
夜很深,窗外寂静无声,只有此刻的温暖真实可触。
第二天天还没亮,姐妹俩便轻手轻脚地起床洗漱,一起出了门。
她们在清冷的晨雾里沿着公园走了几圈,直到天际微微泛白,才买了热腾腾的早餐回家。
关达和乔秋英也已经醒来了,正坐在客厅里看晨间新闻,等待着七点的视频会诊。
看见姐妹俩一同进门,乔秋英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这画面就好像回到了关弥高中时的每个清晨,她总喜欢去外面背单词,而小小的关棠不管天冷天热,也一定要趿拉着拖鞋跟出去,从初秋到来年盛夏,安静地陪完了姐姐整个高中时光。
七点整,关弥的电脑准时接入了加密会诊室。
屏幕上已有三格视频窗口亮着,其中一位年长者便是NoahB
et博士,还有一位是北京那家私人医院的谢院长,剩下一位是博士实验室里的另外一名专家。
互相介绍并简短问候后,又一个视频窗口悄然弹出,里面出现了一张熟悉的脸。
沈晏风的精神看起来不错,但眼下透着淡淡的倦意,难道他昨晚没睡好?
他穿着一件剪裁考究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松开一颗纽扣,头发像是精心打理过。
关达也注意到了这位突然加入的年轻男人,听他先用流利的英语和医生们问候,又转向镜头用中文温和地道了声“早上好”。
关达与乔秋英对视一眼,低声问关弥:“这位是?”
原本还在低头默默紧张的关棠闻声抬头,视线瞬间定格住屏幕那张英俊的脸上,脱口而出:“这不是新姐……”
话没说完就被关弥轻轻捂住了嘴。
“爸妈,”关弥稳住神色,自然地接过话,“这就是那位帮我们找到门路的朋友。”
乔秋英顿时恍然大悟,脸上盈满感激之情,连忙对着屏幕那端的沈晏风点头致意。
沈晏风朝着他们谦和地微笑颔首。
关弥疑惑了瞬,之前沈晏风不是说来见过乔秋英的吗?怎么乔秋英的反应像并不认识他似的?
会诊进行得十分顺利。
关弥全程用英语和他们交流,沈晏风偶尔插一两句话,大多数时间都保持着沉默的聆听姿态。
一个小时后,三方明确了治疗方案,关家父母虽然不能完全听懂,但看着关弥从容的模样,心里就踏实很多。
接下来就是卖房子的事情了。
关弥收电脑时,听见乔秋英说道:
“你爸那朋友刚回了消息,说半个月前就看好了我们对面小区。那边能看江景,听说过两年还要整体翻新,他选择买那边也是人之常情”
关棠垂下眼睫,声音低低的,“那我们家……能不能不卖了?”
乔秋英接过关达递来的水,笑着摇头:“傻孩子,不卖房哪来的钱给你治病?”
关弥若有所思地看了关棠一眼。
“你们不用担心,我已经联系好中介了,晚上叫那小伙子来家里吃饭,详细聊聊。”关达忽然想起什么,话锋一转,“小弥,那位沈先生在江城吗?要不请他也过来,晚上我多做几个菜。”
关弥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忙说:“他应该没空。”
乔秋英说:“那就以后吧,总之我们一家人都要好好感谢人家。”
关弥把电脑给关棠,“小棠,你回房睡会儿吧,我出去趟。”
关棠乖乖点头。
“去哪儿啊?”乔秋英问。
关棠立即抬眸看关弥,关弥平静道:“我想起高中有个同学也是做房屋中介的,我去约她见一面。”
“午饭回来吃吗?”
“不回了。”
来到医院拿完检查报告后,关弥去找了这几年一直给关棠看病的徐主任。
徐主任仔细看完所有报告,欣慰地笑笑:“关棠这次的指标很稳定,没有出现异常。至于贝利尤单抗,既然你们有渠道能拿到,我当然会支持,这药对她长期控制病情有很大的好处。”
临走前,关弥向徐主任要了关棠这些年来的全部医疗记录,这些全都要交到伤情鉴定那边去。
关弥提着一袋子厚重的病历走出诊室,刚到大堂,不经意间就和推着空轮椅的闻励妈妈对上了视线。
她脚步下意识一顿,目光飞快地扫过闻母周围,没有那个人的身影。
“关弥?”闻母已经自然地走了过来,“带你妹妹来复查?”
“来拿报告。”关弥简短地回答。
“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
闻母细细打量她,“你比上次见面时瘦了不少,脸色也差。”
关弥唇角扯出一个勉强的弧度,“最近工作忙。”
“你……”闻母似乎还想说什么,表情欲言又止。
“闻阿姨,我还有急事,就先走了。”关弥迅速打断了她未尽的话,语气礼貌疏离,“再见。”
她没再停留,提着沉甸甸的袋子,迈着稳健的步伐快步走出医院大门。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关弥眯起了眼,光影模糊的视线里,她一眼看见了那个站在车边等待的熟悉身影。
沈晏风几步迎上前,弯腰接过她手里那袋病历,视线掠过她略显苍白的脸。
“医生怎么说?”他问。
“暂时没事,”关弥轻轻吁出一口气,肩颈紧绷的线条稍稍松弛,“指标都正常。”
沈晏风看着她明显有心事的脸,不动声色地往她身后的医院瞥了眼,“警方已经联系好了司法鉴定中心。吃完午饭去接上关棠,我们一起过去。”
关弥抬眼看他,“好。走吧。”
沈晏风眉梢一挑,唇角弯起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这么急?怕人看见?”
“……没有,只是太阳晒着有点热。”她避开他的目光。
就在这时,一道清润的女声从旁边传了过来。
“关弥?”
关弥扭头,看见了身形单薄的倪芸——易子庭的女朋友。
她一个人站在那儿,穿着米色薄风衣,头发剪成了齐耳短发,脸色微微发白,手里拿着一叠纸张。
从倪芸的角度看去,那男人与关弥姿态亲昵。他身形倾向她,关弥的额发几乎要蹭到他的胸膛。
男人通身透着一种散漫却让人无法忽视的气场,让她不由多看了眼。
她压下好奇走过去,“挺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你了。”
关弥浅笑:“我不常回来。”
倪芸目光转向沈晏风,“这位是?”
沈晏风垂眸看着关弥,似乎也在等她的回答。
“朋友。”关弥快速接过话头,“你怎么来医院了?身体不舒服吗?”
“我怀孕了,”倪芸手轻轻抚上平坦的小腹,脸上漾开一抹幸福的笑,“今天来做产检,子庭陪我一起来的,他去停车了。”
关弥惊讶了瞬,随即真诚笑道:“那恭喜你了。”
“生之前,我和他应该要领证了。”倪芸说完又看了看沈晏风。她本还想和关弥提一下闻励的,但她能看出关弥和这男人之间的氛围不像是朋友这么简单。
她估计关弥也不想和易子庭遇上,便主动道别:“那我先进去了,以后你要是有空,就回来吃宝宝的满月酒。”
关弥点头,温声说:“倪芸,珍重身体。”
倪芸笑笑离开。
关弥看着她走进医院,才转身上车。
系安全带时,旁边的男人开口问:“那是你朋友?”
“嗯……也不太算是,”关弥想了想,坦诚道:“闻励朋友的女朋友。”
闻言,沈晏风脸上情绪并没有多大变化,“想吃什么?”
“你定吧。”关弥说,“我请客。”
沈晏风启动车子,视线落在前方:“你以前在这儿的时候常吃什么?”
“牛杂粉。”关弥不假思索地回答。
她高三那会儿,每天存两块钱,就为了周六晚上上完课后能吃上一碗热腾腾的牛杂粉。
那家店就开在高中学校附近,老板人很好,牛杂的分量很足,还能给高三生免费续一次粉。
说完,她看着沈晏风,犹豫道:“你应该不吃这些东西吧,我再想想有没有好吃的餐厅……”
“就这家。”沈晏风打断她,方向盘一转便驶入了车流。
去餐厅?谁知道她会不会想起和别人的约会。他宁可陪她吃路边摊,也不愿她脑子里装着别人。
牛杂店还开着,生意也都是附近上学的学生,店里人不多。
沈晏风只要了碗清汤面。
他觉得这里的牛杂不干净。
关弥没管他,自顾自点了一碗牛杂粉,还另加了一份萝卜牛杂。
面上一桌,关弥就先夹了块炖得软烂的萝
卜送进嘴里,吃下去后满足地朝对面看着她的男人竖起大拇指。
接下来她便专心吃面,直到一碗快见底才停下来,推了推那碗牛杂:“真的不尝一口?”
沈晏风:“你夹给我。”
关弥转身要去拿新的筷子。
他又道:“用你的筷子。”
好吧。她夹了块牛肠给他,“这个最好吃。”
沈晏风勉强张口吃了。之后便成了她夹一块,他吃一块。
对关弥来说这是心情很轻松的一顿午饭。
吃完见时间还早,关弥看他眼下的倦意,便问:“要不要休息一下?你看起来像一夜没睡。”
沈晏风“嗯”了声:“去车上吧。”
回到车上,关弥刚脱下外套叠在腿上,拿出手机要给关棠发微信,沈晏风突然抽走她的外套,侧身枕上她的大腿,脸贴着她柔软的腹部。
车厢空间有限,他修长的双腿只能委屈地蜷着。
她低头看着他轮廓分明的侧脸:“这样好睡吗?”
“嗯。”沈晏风闭着眼,鼻尖轻蹭着她的衣料,手掌自然地探进她衣摆,嗓音低哑:“你好香。”
关弥被他弄得有点痒,忽然就想起了那条消失的内裤,索性问了:“那天我的内裤,是不是落你车上了?”
沈晏风睁眼,面不改色地回答:“扔了。”
“噢。”关弥半信半疑。
毕竟这人有过前科,他偷拿过她的避孕套。
关棠撑着伞在阴影处等关弥,一台黑色的轿车向她驶来时,她还疑惑着,就见关弥从副驾驶走了下来。
“姐?”
关弥迅速对她说:“车上的是我老板,不可以乱说话。”
老板?那不就是沈先生咯……那不就是自称她“姐夫”的那个帅男人咯。
关棠眼里闪烁着八卦的光芒,笑着点点头,“放心放心。”
姐妹俩一起坐上后排。
关棠一上去就打招呼:“您好,沈先生。”
沈晏风回头,温和一笑:“你好。”
半小时后,车子平稳地驶入司法鉴定中心停车场。
过程比关弥想象的要顺利许多。
沈晏风提前打点好了一切,有专人接待引导,省去看一些繁琐的环节。他们直接见到了负责鉴定的法医。
关弥把关棠的所有病历资料、最新的检查报告,以及那份记录了霸凌过程的音频一并提交。
法医是一位四十岁左右、表情严谨的女性。她仔细翻阅了材料,并重点询问了关棠被强迫晒太阳的次数、时间段、时长以及事后的身体感受。
关棠的身体微微发颤,每一个问题都像揭开一层未愈的伤疤,这对她来说是极其痛苦的,所以本能地想要回避。可一抬起头,就撞上了关弥鼓励的目光。
她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把那些不堪的细节,一字一句,艰难却完整地说了出来。
整个的问询和登记过程大约持续了一个半小时。
最后,法医告知他们正式的《司法鉴定意见书》需要在明天上午才能出具。
这比关弥想象得要快很多。
关棠出去喝水后,关弥看了眼沈晏风,沈晏风点了点头。
她问法医:“请问这会构成刑事案件吗?”
法医合上记录本,“单从身体损伤的鉴定标准来看,并没有造成轻伤以上的后果,但你妹妹情绪高度紧张,回避反应强烈,刚才叙述时有明显躯体化症状。这份心理状态的评估,我们会如实写在报告里。虽然不能让对方坐牢,但打官司要求赔偿和道歉足够用了。”
关弥不甘心地咬了下唇,“好的,谢谢您。”
沈晏风握住她冰凉的手,“走吧,先送关棠回家。”
回去的路上,关棠始终沉默着,头轻轻靠在关弥肩上,空洞的眼神落在前方椅背,整个人都仿佛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关弥陪关棠在家里睡了一觉,天黑了她才醒过来。
她拿起在充电的手机,点开一看,沈晏风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
[睡醒了吗?]
[晚上出来见我么?]
[我在你们小区,醒来就下来。]
叩叩—
“小弥,小棠,你们醒了没有?要吃晚饭了。”是乔秋英的声音。
“醒了,就出来。”关弥应了声,随即叫醒关棠。
关棠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看见关弥已经穿好外套,正站在镜前迅速地扎着头发,“姐,你要出去吗?”
“嗯,还有点事要处理。”关弥转身整理着衣领,“晚上可能回来很晚,你先睡,不用等我。”
关棠眨了眨眼,睡意褪去几分,轻声猜测:“是去见沈先生?”
“嗯。”
关棠掀开被子,来到关弥面前,仰起脸认真问:“他真的不是新姐夫吗?”
关弥垂下眼眸:“不是。”
她补了句:“也不可能是。”
乔秋英一听关弥要出去,忙问是什么事。
关弥说出早就准备好的理由:“有几个高中同学临时组了个局,很久没见了,去坐坐。”
乔秋英难得见关弥出去玩,笑道:“去吧去吧,是该多和朋友聚聚,玩得尽兴点,别急着回来。”
沈晏风的车就停在楼下,关弥上了副驾驶,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去哪?”
“吃晚饭。”他言简意赅。
她低头在车载导航里输入了一个地址,“去这里吧,听说这家的上海菜不错。”
料到今晚会见面,她已经安排好包厢了。
沈晏风侧目看她,“你去过?”
“没有去过,下午睡觉前问别人的。”
“问了谁?”他握着方向盘,状似随意地问。
关弥转过头,对上他的视线,淡笑说:“我高中同学,女的。”
吃完饭也才八点多。
车窗外霓虹流转而过,关弥点开手机习惯性地去看沈晏风的行程表,后天北京有个峰会,沈晏风必须要出席,他明天得回去了。
“开车回吗?”她用着上班时的语气说话,“或者我现在买高铁票?机票也行。”
“开车。”
“好的。”她关了手机屏幕,沉默地看着外面的车流。
沈晏风看了她一眼:“明天我会陪你一起去学校。”
“好。”
过了会儿,他又开口:“在担心她们不会受到惩罚?”
关弥扯出一个有些无力的笑:“道歉,赔偿,通报批评……大概也就这样了。”
这些轻飘飘的处置,根本就难以消散她心中的郁结。她不是没想过,如果能让许红婷她们也亲身尝一遍关棠所受的屈辱和绝望,该有多解恨。
沈晏风眼中的狠戾一闪而过,他会让这些倚仗家世霸凌弱者的人,真正体会从云端跌落、一无所有的滋味。
“她们会有报应的。”
关弥看着他,没说话。
这一连串的事情下来,沈晏风的存在确实让她觉得心安又踏实。
车在红绿灯前缓缓停下。
沈晏风忽然伸手,温热的手掌覆上她微凉的手背,指腹若有似无地摩挲着那片肌肤。
“接下来去哪儿?”他低声问。
关弥对上他的目光,静默片刻后,轻声开口:“我今晚不回家了。”
沈晏风喉结滚动了一下,更用力地握紧她的手,眼底暗涌浮动。
“好。”他方向盘一转,驶向了另一个方向。
离着酒店还有一公里路时,关弥看见前方有家便利店,便让沈晏风把车停下。
沈晏风靠边停车,“怎么了?”
“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吧,”关弥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后,才转身说:“我去买避孕套。”
她走得很快,像是怕慢了一点,自己就会改变主意。
她满脑子都是不久后可能会发生的事,完全没有注意到这家便利店就在闻励家附近。
沈晏风下车
倚在车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低头咬出一支烟点燃。
昏黄的路灯勾勒出他利落的下颌线,烟雾模糊了他英挺的眉眼。他凝视着关弥急匆匆的背影,嘴角微弯起。
关弥走进便利店,径直来到收银台旁的货架前。
她微弯着腰,下意识地伸向常买的款式,却在触碰的瞬间顿住了,某些过于清晰的记忆突然涌现。
在收银员的注视下,她耳根微热,迅速收回手,转而看向旁边最大尺寸的盒子。
“妈,嗯,我在店里了,买什么?”
一道冷淡的嗓音随着门推开的瞬间灌入关弥的耳朵。她的手猛然僵在半空,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门口走向最后面的那排货架。
声音还在继续,隔着几排货架,仍然很清晰。
“我不上楼了,要赶回那边,等下你自己下楼拿吧。”
闻励拿了两瓶家里要用的醋,正要转身去收银台那边时,看见一道纤细的身影从余光里快速闪过
紧接着,门被推开又关上。
他脑袋还有些昏沉的,并没察觉到什么不对。
“拿三包烟。”他对收银员说。
“好,好的。”收银员收回疑惑的目光。
闻励对这个收银员还算熟悉,随口问了句:“怎么了?”
收银员笑说:“刚才那位顾客在挑——”他指了下避孕套。“你一进来,她忽然就不要了,慌慌张张跑了,可能是害羞了。”
闻励不以为意,付钱后拎着东西出去。
直到他在门口的地上,看见了一个略显眼熟的发卡。
他弯腰捡起来,低头看了眼后,猛地抬头看着正前方。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一辆黑色轿车刚刚驶离。
车里。
关弥双手插在兜里,一动不动地盯着车前玻璃。
“安全带。”沈晏风没看她,声音冷得像冰。
她回过神,迅速拉过安全带系上。
“明天学校的事结束后,你带着关棠,跟我回北京。”
关弥眉心微蹙:“为什么?”
“你觉得是为什么?”沈晏风冷笑一声,终于侧头看她,眼底结着寒霜,“难道你还想继续留在这里,下次再遇见闻励,又像刚才那样慌得连自己要做什么都忘了?”
关弥努力让自己镇定:“刚才是因为我还没有做好要和他碰面的准备。”
“不就是怕被他看见你在买避孕套?”
“沈晏风!”
沈晏风眉眼阴鸷,“如果你不愿意,明天我会亲自登门拜访你的父母。”
第33章
车厢瞬间变得死寂。
关弥手紧紧揪着安全带,扭头盯着沈晏风冷峻的侧脸,眼神里带着无声的控诉和倔强。
良久后,她别开脸望向车窗外,玻璃上清晰地映出她微微发红的眼圈和紧抿的唇角。
就在车子缓缓驶近酒店大堂时,她突然出声:“我现在要回家。”
沈晏风却像没听见似的,单手控着方向盘把车开到酒店大堂门口。
车稳稳停下后,他解开安全带下车,将钥匙抛给迎上来的泊车员,随即面无表情地绕到副驾旁,一把拉开车门。
他俯身探入车内,按下安全带的锁扣,看着关弥白皙的脸,“要我抱你下来?”
关弥深吸了一口气,转身低头,无视他伸过来的手,自己走下了去。
脚刚沾地,手腕便被他一把攥住。酒店门口人来人往,她不愿成为别人注目的焦点,只能是压下挣扎的念头,任由沈晏风将她带进了电梯。
镜子里映着两人冰冷的面容,咋一看,还以为是不相识的陌生人。
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关弥几次试图抽回手,却被他更用力地握紧,那点微弱的反抗在他绝对的力道面前,根本就是白费力气。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
沈晏风拽着关弥的动作忽然一变,成了十指紧扣的亲密缠绕。
关弥气不过,用修剪得极短的指甲去戳他的虎口,他却和没事人一样,眉头皱都不皱一下,步伐迅速地牵着她走向房门。
刷卡,开门,关门。
室内陷入完全的黑暗,厚重的窗帘严密地遮挡了所有光线。
关弥还没适应这突如其来的漆黑,便被沈晏风牵着走进套房卧室。
天旋地转间,她被他压进柔软的床褥里,他的膝盖强硬地分开她的双腿,把她牢牢困在身下,动弹不得。
他低下头,温热的呼吸迫近她的唇。她猛地偏过头,那个吻便带着灼人的温度,印在了她敏感的颈侧。
细密的战栗瞬间蹿遍全身。
沈晏风的唇并没有离开,反而更深地埋首于她的颈间,在那片细腻的皮肤上留下痕迹。
她逼着自己不做出任何反应,浑身紧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直到他往下,衔住了那颗在深夜里悄然熟透的果实——
“沈晏风……”她终于无法抑制地发出一声呜咽,声音里含着明显的哭腔。
身前的人骤然停顿住。
可在下一秒,她的下巴被他的手捏住,强迫她在黑暗中对上他的视线。
即使看不清彼此的表情,那目光也像是带着实质的温度,烫得她心头发慌,无所遁形。
沈晏风的声音低沉沙哑,每个字都像从齿缝间挤出来:“关弥,你告诉我,”他停顿了下,气息喷在她的脸颊上,“到底是不是怕被他看见你在买什么,才慌张成这样?你不想让他知道你已经和我在一起了?”
“我没有和你在一起。”关弥的声音变得异常冷静,像一盆冰水哗啦泼下,“我们之间……从来就不是那种关系。”
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泄露出一丝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绪波动,她冷着声说:“你帮我,我用你想要的去偿还,各取所需而已,何必说得这么好听。”
沈晏风身体猛地一僵,所有动作瞬间凝固。
过了会儿后,他撑在她上方,呼吸沉重地压下来,“各取所需?”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嗓音里混杂着难以置信的怒意和一丝无法掩饰的受伤,“关弥,我为你做这些,你觉得我只是为了你口中的偿还?”
他喉结用力滚动着,再开口时声音嘶哑得厉害:“我要是真只想得到什么,有的是办法,何必绕这么大圈子,事事以你为先?”
关弥的眼眶里渐渐浮起了水光。
沈晏风低下头,额头近乎粗暴地抵住她的额头,两个人的呼吸交缠在了一起,每一个字都砸在她的唇边:“好啊,就如你所愿,我取我所需的。”
“我要的就是你这辈子都只能留在我身边,只能看着我一个人。”
话音落下的瞬间,所有的克制彻底崩塌,他狠狠摄住了她的唇,滚烫的舌抵开她的齿关,毫无保留地深入纠缠,仿佛要把她的一切都卷进他的世界里。
关弥在窒息的边缘与稀薄的氧气间挣扎浮沉,意识模糊间,她感觉到沈晏风在毫无章法地触碰着什么。
她整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绷了起来,可很快她就在那近乎折磨的刺激下软化。
可是,就在她情不自禁、下意识向他贴近的瞬间,一切都戛然而止。
沈晏风抽回了手,他站在地毯上,居高临下地冷睨着她那张情潮氤氲、不知所措的脸,而后打开了灯,没再看她一眼,独自进了浴室。
关弥听着浴室里持续的水声,眼睛失神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光。
方才发生的一切还残留着触感,她没办法不去想起另外一个人的妥帖呵护。
她在做什么?!她这一个多月究竟在做什么?
她痛苦地蜷缩起来,把脸埋进掌心,眼泪无声地淌湿了手指。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止时,她猛地裹紧被子,迅速翻身背对浴室,紧紧闭上双眼,在心里默默祈祷着睁眼后就是天明。
然而事与愿违。沈晏风来到床前,用公主抱的姿势强行把她给抱进了浴室。
他把她放在铺着浴巾的洗手台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扣。她抗拒地向后缩去,双手护在身前。
沈晏风漆黑的眉眼看着她,“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见她仍然防备着不肯回应,他的一只手轻易地攥住她的双腕,举过她的头顶,压着镜面上,另一只开始解着她衣服的纽扣。
关弥抬脚踢他,他便用腿夹住她的脚踝。即便被踢疼了也不恼,只是继续手上的动作。
抱着她放进浴缸后,他并没有离开,而且半蹲在旁边,帮她清洗着身体。
半个小时下来,沈晏风身上又湿了一次。他把关弥从水里捞出来,用浴巾擦干后,抱着赤/裸的她放到卧室床上,盖好被子。
他关了灯,走出卧室,出了酒店。
再回来时,他的手里提着甜品和一袋衣服,他不清楚关弥是不是这样,但他记得沈暇瑜生气的时候就总爱吃点甜的。
关弥没睡,一听门开了,又把自己给藏进被窝里。
沈晏风打开壁灯,昏黄的光线笼罩房间。
他掀开被子,和床上的人对视一眼后把她扶了起来坐好,舀了一颗圆子递到她嘴边。
见她不张口,他便把圆子含入自己口中,作势便要亲她。
“我自己吃。”她别开脸冷声道。
沈晏风也不勉强,把东西给她端着后,转身走到在沙发坐下,修长双腿交叠,姿态闲适,也不做其他,就这么静静注视着她吃。
关弥坐在床边,她未着寸缕,只能用被子紧紧掩在胸前,一手舀着食物。
她垂着眼睛,很快速地一口接着一口,最后一口刚放进嘴里,她便立刻缩回被中。
没多久,她听着脚步声又响了起来,不过是越来越远,直到开关门声传来。
耐心等了快半个小时,也没听到有人再进来,她稍微放松了下心神,就这样不知不觉地睡了过去。
沈晏风在客厅的阳台抽了很久的烟,直到凌晨三点,才掐灭烟蒂走进卫生间洗漱。
水声停歇后,他推开卧室的门。壁灯洒在床上,勾勒出那道蜷缩的身影。
他不可能放任她独自睡在床上,而自己在客厅过夜。即便她不愿意,他今晚也要抱着她入睡。
这是他想了很久的事。
他脱了上衣,掀开被子,靠近关弥,滚烫的胸膛贴着她柔软的身躯。感受到怀里人的瞬间僵硬,他手臂稍稍收紧,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低沉道:“睡吧。”
一夜无梦。
翌日清晨,沈晏风醒来时臂弯间只剩一片空荡。
他掀开被子起身,看见那个装着给关弥准备地衣服的纸袋掉在地上,人不见踪影。
他没有去找,站在原地揉了揉眉心。他从来没有睡过这么沉,竟连关弥什么时候醒来了也不知道。
关弥从公交车上走下,米白色的长裙衬得她身姿清瘦,肩上搭着件小外套,身上这一套新衣服,从里到外都很合身。
她低头沉思着,一路缓步走进小区。
“学长,你怎么知道我家住这里?”
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关弥抬起了头,看见关棠站在单元门内,面前是一个身形挺拔的男生。
“我问了别人。关棠,对不起,我是昨天才知道你发生了那样的事。今天如果需要我出面帮忙,尽管告诉我。”
想必这位就是关棠的学长秦深了。
关弥走上前,嗓音平静:“那请问,你是否愿意向学校说明,许红婷正是因为看不惯你与关棠走得近,才开始了对她的霸凌行为?”
门口的两人同时闻声转头望来。
关棠愣了一下,看着关弥身上穿着和昨晚出去时完全不同的衣服,“姐,你昨晚怎么没回来?”
关弥面色如常,“太晚了,怕吵到你们休息。”
秦深立刻主动上前一步,态度诚恳:“你好,我叫秦深,是江大计算机系大二学生。刚刚您说的情况,如果对关棠有帮助,我愿意全力配合说明。”
关弥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我希望你以后能更谨慎些。如果不清楚自己的言行可能会间接给别人带来怎样的困扰,就请保持适当的社交距离,多一些边界感。”
“姐……”关棠轻声想打断。
关弥从秦深身边走过,拿开关棠撑在门上的手,“如果有需要我会联系你,你先回去吧。”
秦深人还愣愣的,“好的。”
关棠被关弥拉着回到了家里。
今天周一,家里的两位老师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屋内一片安静。
关弥站在镜前梳发,瞥见颈侧那一抹暧昧的红痕时,她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脖子,随即神色自若地从柜中取出一条丝巾系上。
她对坐在床边看着自己的关棠说道:“简单收拾几套衣服,晚上和我回北京。”
关棠惊讶地“啊”了一声:“我去北京?”
“嗯,反正你过一段时间也要过去了。”关弥说,“你在北京的话,我可以继续工作,也能每天陪着你,那边好吃的好玩的都比江城多,你会喜欢的。”
关弥说什么关棠就听什么,她点点头,马上就去收拾行李。
她本来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今早借口说痛经才没引起乔秋英的怀疑,正愁着接下来该去哪里度过这一周时,秦深就来了。
司法鉴定的结果正如预料,并未构成刑事责任。
许红婷本人还拒不认错,态度傲慢,不觉得自己有做错什么。关弥当场声明自己很快就会提起诉讼,肖律师已经从北京赶来,会留在江城处理好这件事。
晚上。
关棠的室友给她打了电话。
“我下午回学校的时候,看见许红婷她们被一群□□给堵了,那些人警告她们不要再生事,否则下次就不会这么客气了。许红婷居然被吓哭了。”室友说,“我查过了,那些人根本不是本地的,许家想找麻烦都找不到人。”
电话开着免提,卧室门也开着,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客厅。
关弥弯着腰,把关棠要吃的药塞进背包里,拉上链子。然后走进厨房,把傍晚包好的饺子热了一遍装到保温饭盒里,才叫关棠出来。
沈晏风的车一直停在楼下,从学校送她们回来后,他就没离开过。
关棠把关弥推到副驾驶去坐,自己则坐在后排,努力降低存在感。
关弥拿出保温盒,递给旁边的男人,“还热着,你吃点吧。”
沈晏风接过后,三两下就解决完了。
“时间比较长,你们困了就睡一觉。”他说。
关弥点了点头。
昨晚的事之后,两个人之间像是隔着一层屏障。今天一天,他们都没有太多的交流,但凡和对方说话,也仅限于必要的、不得不说的内容。
抵达北京时已近凌晨。
关棠在后座裹着毯子睡得正熟。
“外面冷,”沈晏风打破这一路的沉默,“下车前你们俩多穿一件外套。
关弥轻声应了,很快就注意到车子行驶的方向并非去昌平的路。她不由得扭头看着沈晏风。
察觉到她的注视后,沈晏风开口:“暂时住我楼下,你那儿地方小,两个人怎么住?”
他在清陶苑有两套房产,关弥这才想了起来。
“谢谢。”她说。
他没搭腔。
后座的关棠悄悄睁着眼睛。她虽没谈过恋爱,但还是能明显感觉到这两人在闹别扭,却又彼此关心着。
她不禁想起那个总会偷偷塞零花钱给她的“前姐夫”。
唉。
无论如何,她都支持姐姐的一切决定。
隔天峰会,关弥陪同沈晏风一起出席。
会场内名流云集,沈晏风从容周旋于众多导演与投资人之间。
关弥安静地随行在他身侧,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两人默契地维持着与往日无异的上下级氛围。
中途休息时,沈晏风的手机微震。关棠的消息跳了出来:
[你好。]
[晚上你们回来吃饭吗?我可以下厨。]
几乎同时,关弥也收到妹妹的信息:[姐,你晚上要回来吃饭哦,我把冰箱里的菜都煮了。]
沈晏风简短地回复关棠:[回。]
他刚收起手机,一位中年男子热情地迎了上来:“沈总沈总,终于见到您了!要不是看了
名单上有您的大名,我还以为您今年不来了呢。”
关弥抬眼看向来人,随即察觉到沈晏风眼中一闪而过的疑惑。她声音压得极低,“这位是晋导,刚在上海电影节斩获最佳导演。”
这位晋导过去拍片无数,在业内口碑平平,没想到去年转型拍的文艺片爆冷拿奖了。沈晏风向来不关注这类突然蹿红的新人,所以对他没有印象也正常。
沈晏风面色未变,从容地伸出手,唇边牵起礼节性的弧度:“恭喜晋导新片获奖,期待日后有合作机会。”
晋导受宠若惊地握住他的手:“沈总太客气了,其实我希望能与回公司合作。”
沈晏风笑了笑,很自然地把话接了过去:“巧了,我手头上正好有个新项目在筹备。”
晋导一听就来了兴趣:“什么样的项目?方便透露一下吗?”
沈晏风没直接回答,而是看了一眼旁边的关弥。
关弥立刻懂了他的意思,上前两步,几句话就把项目的核心亮点讲清楚了。
晋导听完,忍不住夸了一句:“关秘书可以啊,理解得很透彻!”
沈晏风不紧不慢地说:“这个项目我打算让她来担任副监制,全面参与制作。”
这话一出,连关弥都难掩惊讶。
晋导先是一愣,随即笑容更盛,连忙向关弥道贺:“恭喜关秘书……不,该叫关监制了,很期待能与您合作。”
关弥压下心头波澜,微笑回应:“晋导过奖了,我还得多学习。”
峰会结束后,新聘的司机阿曜早已在门口等候。见关弥独自拎着公文包走出来,他上前询问道:“关秘书,沈总没一起出来吗?”
“他临时遇到了熟人,让我们稍等一会儿。”关弥解释道。
阿曜点点头,视线不经意从关弥身上掠过时稍微停了一下。他敏锐地注意到她脖子上有一小块淡淡的红痕。
他谈过恋爱,自然明白那是什么。
关弥立刻就察觉到阿曜的目光停在哪儿。她有些不自在地侧过身,故作镇定地整理了一下衣领。
早上明明用遮瑕仔细盖过了,怎么还是露出来了……
阿曜见她从耳朵尖红到脸颊,忍不住低笑出声。
“在笑什么?”沈晏风的声音冷不丁地响起。
阿曜瞬间敛起笑容,恢复恭敬神色:“没什么沈总,就是想到些有趣的事。”
关弥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
沈晏风看了眼她泛红的耳垂,没多说什么,迈步上了车。
车子经过公司时,关弥下了车,她要把一份文件交给宋姐,正好能避开和沈晏风一起回去。
清陶苑离公司不远,她步行十几分钟便到了。
关弥上高三的时候,有时写题写到没时间弄饭吃,关棠就会给她下面条吃,她厨艺是天生很好,就是下厨的机会不多。
沈晏风楼下的这套大平层视野开阔,家具齐全,平日有专人打扫。同样有能把这个城市景色尽收眼底的大面落地窗。不用出门都能看外面,关棠显然非常喜欢。
关弥走进屋里时,关棠刚好从厨房出来,正为自己做好的满桌菜拍照。她抬头问道:“姐,沈总没和你一起回来吗?”
“他比我早回了。”关弥将包挂好,随口答道。
“那他怎么还没下来?等下菜要凉了。”关棠嘀咕着。
关弥闻言有些疑惑:“你叫了他下来吃饭吗?”
关棠抿嘴一笑,眼神里带着些许狡黠,说:“毕竟他为我的事出了很多力,我就想做些好吃的来感谢他嘛。”
关弥没说什么,觉得这么做也是应该的。
“姐,你问问他呗。”
关弥拿出手机,想到沈晏风明天一早就要飞美国,这个点可能已经在休息了。正犹豫着,门口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她走到玄关一看,沈晏风正站在门外。
沈晏风走进来,并没有看关弥,径直走向餐厅。
这一顿饭吃得格外安静,气氛微妙得让关棠浑身不自在。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低头默默吃着菜。
打破这片沉寂的是关弥的手机铃声。她以为是工作电话,立刻拿起来查看,却发现是一个江城的陌生号码。
关棠猜测:“会不会是房产中介?爸不是说了嘛,要是有急事联系不上他就联系你。”
关弥觉得有可能,便没有离开餐厅,直接划开接听:“喂,你好。”
“弥弥……”
听见这道熟悉的声音,关弥的心猛然一揪。她不敢露出任何异样,生怕被对面的男人察觉。
可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想直接挂了。
“我可能要结婚了。”他说。
她一瞬间就握紧了手机。
“爷爷今天突然病重,想看到我成家才能安心走。”
“哦,”她垂下抖动的眼睫,“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
怎么这么突然?上次沈晏风说北京的专家会去给闻老治病,她就没再关注后续了。
“没有。”他说,“你昨天在江城,对吗?”
“嗯。”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正在吃饭。有空我会回电话给你,祝你……一切顺利。”
见她挂了电话后,关棠好奇地问:“姐,是中介吗?”
问完她就发现关弥打完电话后的脸色变得有些差。
关弥迅速调整好表情,用余光瞥了一眼沈晏风,他仍在安静地吃着菜,脸上看不出任何变化。
“不是,”她顿了顿,“是一个高中同学。他要结婚了,问我有没有空回去喝喜酒。”
关棠没有追问是谁。
饭后不久,沈晏风就回了楼上。
关弥抱着电脑坐在客厅里处理巴黎发来的邮件。过了一会儿,她突然松开鼠标,双手支着额头,对着玻璃桌面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她拿起手机,点开通话记录,盯着最上方那个号码看了许久。她并没有回拨给闻励,而是点进号码详情,找到了“加入黑名单”的选项。
关棠在这时走了过来,“姐,好晚了,你去洗澡吧,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嗯,好。”关弥直接熄灭屏幕,合上电脑,刚站起身,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是沈晏风发来的消息:[你上来,还是我下去?]——
作者有话说:锁了
第34章
打开门,总能瞬间让关弥心情由阴转晴的Becky正躺在地毯上打滚撒娇。
它仰着小脑袋,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直勾勾地望着她,尾巴尖轻轻晃动着。
她快速换好鞋,蹲下身尽情揉弄着它肉乎乎的小肚腩,她轻轻抓着那团软绵绵的“原始袋”,真的又软又弹,手感好得让人舍不得停。
她忍不住一遍遍地轻轻抓揉,Becky起初还享受地眯着眼,没过一会儿就不耐烦起来,四只小白爪开始在空中使劲地扑腾,最后干脆扭头用牙齿虚虚含住她的指尖,喉咙里发出撒娇般的咕噜声。
它向来最会收着力气,咬人一点也不疼,反而痒痒的,让人忍不住想笑。
正当关弥的嘴角快乐地上扬时,一阵脚步声从楼上传来。她快速地收敛了笑意,垂下眼帘,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轻抚着Becky的毛。
楼上的人停在倒数第五级台阶,左手随意搭着护栏,目光落在下面和谐的一人一猫身上。
时间就这么慢慢流过,两个人,谁也没先说话。要不是Becky终于察觉到沈晏风下楼了,从关弥的魔爪下逃走跑过去,这样的沉默还不知道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沈晏风弯腰把猫捞起放到沙发上,随即转身走向门口,准备去抱下一个。
关弥还维持着蹲姿,下一秒却突然身子一轻,竟直接以这个姿势被抱了起来。
失重感袭来,她猝不及防地低呼一声,双手下意识地环住了沈晏风的脖颈。
她一低头,便撞进他深沉的眼底。他什么也没说,只抱着她稳步朝着主卧走。
Becky急急忙忙从沙发上欢快地跳下来,
跟在沈晏风脚边,尾巴高高翘起,满心以为自己也能跟着进去。
就在它的小爪子即将迈过门槛的那一瞬,一只穿着拖鞋的脚毫不客气地抵在它脸上,没用什么力就把它往后推了推。
它还没反应过来,就听见“嘭”的一声轻响。
卧室门在它眼前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它怒吼:“喵!(翻译:服!)”
卧室里没有开灯,唯有窗外遥远的灯火透过落地窗,在床周投下了一层温柔的光晕。
关弥被压在了床上,沈晏风把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上,他没有急于索取,只是安静地停留在那里,鼻尖缓慢地蹭过她细腻的皮肤,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温热而潮湿的气息。
这个姿势没有往常的强势,反而格外的温和,他就这样靠着她,静静地过了很久,久到她眼皮开始发沉。
她不知道他今晚又想干嘛,索性闭上眼。就在她几乎快要睡过去时,身体忽然被翻动了。
姿势变成了侧躺,沈晏风的胳膊垫在她的颈下,她一睁眼,就是他凸起的喉结。
沈晏风脑海里闪过今晚关弥接起那个江城号码时的语气和一瞬间就发红的眼眶,心口漫起一阵患得患失的酸涩胀痛感,他不由得收紧了手臂,把人更用力地按进怀里,喉结滚动了下:“关弥,我们以后好好的,不吵架了,行么?”
静默几秒后,再开口,嗓音压得极低:“你不要离开我……”
关弥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他这突如其来的低声下气让她有些茫然,完全摸不透他为何如此反常。
但她能感受到他不同以往的紧张和那微不可闻的恳求,她心里那点硬刺,就这么软了下去。
她安静了瞬,抬起手,很轻地回抱了他一下,“好。”
闻言,沈晏风只觉得心头阴霾顷刻散开,他低头,唇从她的额头一路细细往下,每一下都足够温柔。
当关弥被缠绵的亲吻弄得气息不稳、开始推拒时,他从善如流地转移了方向,很快她就不自觉地把手指穿进了他浓密的发丝里。
就在意识逐渐迷离、防线即将溃散之,她忽然清醒,按住他要褪下她裤沿的手:“不……不行,这里没有……。”
“我知道。”沈晏风嘴里有东西,含糊的声音从下方传上来,“昨晚欠你的,没给你的,今晚都补上。”
何止是补上。
他甚至用了其他的方式,极尽所能地“偿还”。
关弥这一晚睡得很沉,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深重而安宁的睡眠了。
夜里气温虽然低,卧室也还没用上暖气,可沈晏风的体温偏高,怀抱又稳又暖,把她严严实实地圈在怀中,驱散了所有冷意。
隔天。
天光微亮,沈晏风就醒了。他的左臂被压得一片麻痹,却仍没有要挪动的意思。
他微微向后仰身,低下头,凝视着依旧枕在他臂弯里安睡的关弥,心口被一种柔软的充盈感填满。
他想,即便她现在和他提出任何无理的要求,他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
关棠洗漱完出来时,看见了从端着早餐从厨房出来的神清气爽的男人,还有坐在餐厅一边看平板,一边等着早餐的关弥。沈晏风把早餐放在关弥面前时,她指着屏幕,抬头和他说话。他一只手搭在她的椅背上,俯身仔细看,就着这个亲密的姿势低声回应着。
这和前两天的氛围完全不同,今天突然就热恋中了?
等沈晏风回到厨房,关棠懵懵地走过去,坐在关弥旁边,低声问她:“姐,你们和好了吗?”
关弥正在处理着昨晚没看完的邮件,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
此时身后传来脚步声,沈晏风又走了过来。关棠立刻噤声,没再追问。
三个人的早餐各不相同,完全看出准备早餐的人的用心。
关弥舀起一个馄饨,咽下后问道:“小棠,你确定今天要出门?”关棠计划先去国家博物馆,再去PageOne书店待到天黑。
“出!”关棠说,“我会全副武装,不让自己接触到一点紫外线。”
见她兴致高昂,关弥也不忍扫兴,只叮嘱道:“有任何不舒服,要立刻给我打电话。”
关棠:“OK!”
沈晏风给关棠安排了一位细心谨慎的女司机,有她的陪同,关弥也能安心些。
吃完早餐,沈晏风就要动身出发机场了。阿曜会来接,关弥就没和他一起下楼,送他到电梯口就打算回去准备出门上班。
沈晏风当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就走,电梯到了,他没有进去,在门口把关弥紧紧搂到怀里不肯松手。
关弥抬腕看时间,“再耽搁下去,你就真赶不上飞机了。”
身为秘书,她无法容忍老板出现这种失误。这对她而言,就和自己工作失职没什么两样。
沈晏风没说话,低头要亲她。
“哦买嘎!抱歉,你们继续。”想出来提醒关弥上班要迟到了的关棠撞见这一幕后,飞速闪了回去。
关弥:“……”
沈晏风失笑,偏头将下巴抵在她肩上,声音里带着笑意和不舍:“我会尽快回来。这几天要按时吃饭,随时和我联络。”
关弥点头:“好。”
应完,就见他把脸凑到了她面前来。看着他那张唇形生得十分好看的嘴巴,关弥脑海里倏地闪过昨夜的一幕。
他也是用这里,极尽耐心并且有技巧地取悦她。熟悉的温热气息再次缠上鼻尖,她耳根瞬间就烧了起来。
下一瞬,他的唇轻轻落在她唇上,像蜻蜓点水般转瞬即逝。
沈晏风转身走进电梯,眼睛始终没离开关弥,直勾勾地望着电梯外的她。
关弥抬起手挥了挥,眼睛里浮起了淡淡的笑意,直到电梯门彻底合上,数字开始跳动,她才回家。
沈晏风这一去就是五天。他回来的这天,关弥好不容易才从繁忙的工作中挤出时间去接机,这几日她依旧是忙得脚不沾地。
去机场的路上,关达打来电话,说有个外地人通过中介看中了家里的房子,出手十分爽快,愿意三十九万九全款买下。
“那位先生说近两年都不会来住,打算到时候直接翻新再搬进来。”
关弥一听,心头微动,立刻说道:“爸,你问问他,愿不愿意先把房子租给我们两年。”
她那天看出来了,关棠很不舍得那套房子,她恋旧,再加上住了十几年了,不舍也正常。要是能以租房的方式再住两年也是极好的。
沈晏风已经在航站楼门口等着关弥。见车停好,他上前抱了抱下车的女人,而后拉开后排的车门,把行李包放进去,上了驾驶座。
“药已经让专人送去医院了,”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预计下周,关棠就能用上。”
关弥望着他,心中盈满难以言表的感激:“辛苦你了。”
沈晏风唇角微扬,侧头看她一眼:“今晚如果不介意,陪我去趟卢楷家?”
关弥略一思忖,那些工作也不是不能放到周末做,便点头答应:“可以。”
十月正是蟹肥膏黄的时节。卢楷是个出了名的海鲜爱好者,今晚的餐桌上肯定少不了各式当季的鲜美海产。
关弥跟着沈晏风进门时,略感意外地看着客厅里只有廖逸海懒散地窝在沙发里打游戏。
居然没有其他人?
廖逸海闻声扭头,视线扫过关弥,笑道:“来了啊。”
很显然,廖逸海对她的出现并没有多大意外。
不用想也清楚,他与卢楷肯定已经知道她和沈晏风的关系已经发生变化了。想到这,关弥便没这么紧绷着自己。
吃完晚饭,卢楷因为饭桌上的打赌,马上就和廖逸海pk游戏去了。
沈晏风没参与,搂着关弥去了楼上。他换了泳裤下水游泳,关弥就坐在池边的躺椅上陪着。
水波在灯光下荡漾,映着沈晏风流畅有力的身形。游了几个来回后,他在泳池边上停下,朝着她伸出手,“下来玩玩?”
关弥想也没想就摇头,“我很久没游过了。”
她只在小时候学过,初中后就再没下过水。
“不怕,我带着你。”
沈晏风说。
关弥犹豫片刻,还是去换了条泳裙回来,借着他的手小心翼翼步入水中。温水瞬间包裹全身,舒适得让她轻叹一声。
沈晏风从身后贴近,手臂环过她的腰腹,掌心稳稳托住她,“慢慢来。”
起初他只是耐心地带着她漂浮、划水。但温水微荡,肌肤相贴,他眸色渐深,呼吸已然变乱。
不知何时,辅助变成了拥抱,他将她转过来,抵在池边,低头,激烈地拥吻着她。
关弥早就发觉,沈晏风的舌头很长很灵活,他能探入很深的地方。
这个吻带着池水的温度和逐渐升腾的渴望,迅速就变得滚烫而深入。
关弥在水里被他一把托起,她后背抵着泳池,两条腿稳稳缠在了他的腰上,她双手攀着他的肩膀,以同样的热情回吻着他。
几分钟下来,水波暧昧地推动着相贴的身体,显然已有擦枪走火的趋势。
关弥迅速叫停后,两人静静相拥,平复着躁动的呼吸。
沈晏风低头凑近她耳畔,湿热的呼吸拂过她敏感的耳廓,嗓音低沉而诱惑:“你想要我吗?”
关弥垂下眼睑。她没有否认身体最真实的反应。男欢女爱本就是人之常情,她会正视自己的欲望。更何况眼前这个男人,拥有着宽肩窄腰的好身材,确实让人难以抗拒。
她将发烫的脸颊埋进他颈间,带着几分破罐破摔的坦然,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嗯。”
来不及和客厅里那两个玩得正上头的人道别,关弥就被牵着上了车,沈晏风一路疾驰,中途不忘下车去药店买了两盒套。
车开进小区,关弥莫名就紧张了起来。进电梯后,手虽然牵着,但两个人谁也没看谁。
电梯门“叮”一声滑开,沈晏风拉着关弥快步走出。
家门刚在身后合上,她就被压在了门板上,铺天盖地的吻随之落下。
短暂的唇齿交缠后,他托着她的臀把她抱起到一旁的鞋柜上坐下。
这个高度让他们的视线几乎平行。
他再次吻住她,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则探入衣摆,轻柔地向上推起。
Becky在沈晏风腿边不满地喵喵叫着,试图宣告自己的存在。
怎么回事?这么久没见,进门居然不抱它?!
沈晏风脱下上衣,往下扔时刚好罩住了Becky。世界瞬间黑暗,Becky吓了一跳,骂骂咧咧地挣脱出来,敏捷地跳开,躲到远处警惕又委屈地看着那两个无视它的人类。
沉浸在彼此里的两人的确无暇顾及它。
鞋柜的空间毕竟局促,沈晏风很快便把关弥抱起,一边继续着热烈的吻,一边大步走向卧室。
卧室门“嘭”一声被踢上。
关弥很快就被卷入了一场由沈晏风主导的、不知疲倦的风暴里。
最终,她在难以承受的极致巨浪中彻底沉沦,头脑发晕,一阵失神,嗓音哑得不成样子,连脚趾都失了力气。
她抓着他的手说要中场休息,他依着她,给了她缓缓的时间。可不过一分钟,他就残忍地说到点了。
反复几次后,她流下泪,不敢说休息了,直接让他不要再来了,不然她明天真的没办法工作了。
沈晏风并没有如她愿,反而是按住她,过了半晌才停下。他俯身捧住她的脸,汗从他额角滑落,嗓音嘶哑得厉害:“关弥,看着我……我是谁?”
关弥张了张口,却只溢出一声几乎听不见的气音。
她觉得自己完了,明天她还得主持一场早会。
“嗯?”他不依不饶,指尖轻轻抚过她的鬓发,非要她睁眼看清此刻在她身上的人究竟是谁。他绝不允许她想着别人,哪怕仅仅一秒都不行。
关弥艰难地掀开眼皮,视线模糊地聚焦在眼前晃动的轮廓上,气若游丝地吐出几个字:“沈……晏风……”
被点到名字的人眉头倏地舒展,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温柔地亲她。
可他的贪心远不止于此,没多久后又哑声追问:“那你爱我吗?哪怕……只有一点点?”
她再无力回应,眼睫沉沉合上,如同彻底晕死过去般,陷入了无声的静默。
久久等不到回答,沈晏风神情淡了下来。
他心知肚明她心底还藏着谁,问到答案,何尝不是自己找罪受。
过了会儿后,他收拾好什么都有的地面,然后抱起关弥进浴室。
他把她放在洗手台上,看着她毫无防备的样子,方才偃息旗鼓的炽焰,倏地复燃。
于是,他双手撑着台面,半蹲在她身前,头凑进去,嗅着花蜜的芬香,开始清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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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那次之后,仿佛某个闸口被彻底打开,再难合上。
在公司时,明面上两个人还是边界感十足的老板和秘书,连眼神交汇的次数都少之又少。
但在无人注意的角落,比如公司地下车库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里,关弥常会被沈晏风拉进后座,狭小的空间里充满彼此急促的呼吸和心跳声。
有时午休,关弥的手机会收到沈晏风不言自明的暗示。她一般会先快速浏览她和他下午的工作安排,估摸着轻重缓急,才决定进不进去。
但凡进去了,就是停留在他隔音很好的休息室里。
她会很快被带入其中,辗转于他的各种花样下,意识在节节攀升的快乐中浮沉,直至忘却时间,甚至忘却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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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棠的输液进行得很顺利。
在安静的病房里,护士长熟练地为她输完了药。整个过程很快,也没什么不适。
关弥一直握着关棠的手,直到结束才松了口气。
关棠觉得输完液后,身体似乎轻松了一些,心情也明朗了许多。
回去的路上,关棠看着车窗外,轻声说:“姐,我想回去学校了。”
本来只请了一周的假,现在已经在北京待了半个月。
关弥点了点头,没有反对。
她从肖律师那里得知了消息。那些和许家、沈家以及赵霞家有关联的企业与产业,正遭受着毁灭性的打击。
有的已经破产清算,有的则被低价收购,这些对她们三个来说,无疑是斩断了所有骄纵的资本和退路。
她们已经从江大退学,而所有在此事中不作为的老师和领导都被处以记大过等严厉处分。
这件事不仅牵动了市教育局的关注,更推动了江大乃至整个江城的学校,将校园暴力治理提上重要日程。
关棠一走,关弥便搬回了自己的租房。她和沈晏风定了规矩,每月固定两天去他那里,其余时间视情况而定。他的精力和体力她实在有些吃不消,如今她人生清单的第一位是工作,她要挣钱,要在两年内攒够江城中心区一套房的首付。
转眼到了十二月九日。晚上十点多,北京迎来了初雪。
关弥刚结束一场酣畅淋漓的体力活,正抱着Becky站在落地窗前看外面细碎的雪沫。
今天是周二,她本是要回自己住处的,但沈晏风笃定说今晚会下雪,她就半信半疑地跟他回来了,没想到竟真被他说中。
沈晏风正在和巴黎那边打电话,边说边走去外面,给嗓子有些哑的关弥倒了杯水。
再进来时,看见她也在接电话。
他放下水杯,挂断自己的电话,从身后轻轻拥住她。
电话是乔秋英打来的。她告诉关弥,闻励的爷爷今天下午过世了。
关弥听着这个消息,心头掠过一阵淡淡的惘然。她低低应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
“谁的电话?”身后的人在她挂断后温声问道
“我妈。”
“这个点?”沈晏风问,“有急事吗?”
关弥微微侧头看他,“你真想听?”
“你说。”
“你会不高兴的。”
沈晏风低笑一声,鼻尖蹭过她敏感的耳廓,“那就不说了。”
下一秒,他把她转了过来,抵在落地窗上。
窗外是纷飞静谧的初雪,窗内是他带着暖意的亲吻。
微凉的玻璃贴着关弥发烫的肌肤,交织出一种令人心颤的触感。
沈晏风的吻温柔绵长,带着满满的珍惜与迷恋,仿佛要把刚才那通电话带给她的情绪给快速拂去。
渐渐地,她的眼底映满了他的身影,微促的呼吸间也尽是他的气息。
这漫长的一夜,她的思绪和身体都被沈晏风给填满,再容不下其他——
作者有话说:文中出现口*口就代表这段内容因为审核没过被锁了
第35章
关弥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上回被阿曜看见了她脖子上的吻痕的原因,沈晏风没再往她会露出的皮肤上弄这些东西。
在某些男人眼中,或许会热衷于用这种直白的方式宣告占有。但沈晏风对此嗤之以鼻,他并非没有这份冲动,而是极其厌恶旁人因窥见这些私密的印记,便向关弥投去
那种心照不宣的、甚至带有一丝轻佻的打量。
阿曜那日的眼神并无他意,笑也只是因为看见了关弥罕见的脸红窘态。
日子久了,他渐渐从中品出些不寻常的意味。沈晏风和关弥之间的关系远非普通的上下级那般简单。
意识到这点后,阿曜便再不敢轻易把视线随意落在关弥身上了,就算是一起坐在车前排,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傻乎乎去和她搭话。
如今想来,他能继续安稳地握着这台车的方向盘,全靠当时那一眼之后立刻收敛的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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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气温降至零下1°C。
风博总裁办里暖意十足,大家只穿着单薄的衬衫或毛衣,下午人手一杯冰咖啡,室内外是两个季节。
快下班前阿曜拿着一个文件袋快步走来:“关秘书,这份文件是要送到影视基地给郑制片对吗?”
关弥从电脑前抬了下头,手仍在键盘上飞快敲击:“对,你现在就得出发,晚了她就收工回家了。”
这位郑制片的丈夫是意大利人,他们家很重视平安夜这个家庭团聚的西方节日。
“可我现在去,就赶不及送沈总了,”阿曜看了眼手表,面色有些为难,“如果先送沈总回老宅,还来得及吗?”
“来不及,”关弥果断摇头,“你快去吧,沈总那边我会负责送。”
其实沈晏风不在公司了。他开车停在这附近,非要等着她一起下班,明明他今晚有家宴。
沈老和沈老太从三亚回来等过年了。这次家宴,据说沈存亦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说。
下班时间一到,关弥不敢耽搁,拿起电脑和平板收进包里,又顺路把一份沈晏风签了字的文件送到项目部后,才准备离开。
不巧的是,她在电梯里遇到了刚下来的宋姐。她迟疑半秒才走进去。
“关秘书,今天准时下班了?”宋姐笑着打量她,“看你走得这么急,还以为你又要去项目部加班。”
关弥浅浅一笑:“没呢,我今晚有点事。”
“是平安夜约会吧?”宋姐好奇道,“男朋友来接你了?”
关弥望着电梯镜面中的自己。自从关棠换药后,心里那块大石终于落地,睡眠质量好了不少,气色也明显红润了许多。她轻轻摇头:“不是。”
宋姐今天好像没开车来,怕她会八卦到拉着她一起去地铁口,关弥还是决定先不把和闻励分手的事说出来。
从大厦的旋转门出来,两人瞬间被凛冽的寒风扑了满怀。
“救命,冷成这样。”宋姐裹着羽绒服直跺脚,“我要跑去地铁站了,“一起吗?”
关弥把脸埋进厚厚的围巾里,声音闷闷的:“不了,我今天来月经了,不想跑。”
“那明天见,我先跑了。”宋姐说着就快步冲进了寒风中。
关弥松了口气,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很快便看见了那辆停在路边的宾利。
还没走近,后排车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一边。她怕沈晏风会下车,往四周扫视了圈后,急忙加快脚步钻了进去。
车内暖意融融,她刚坐下,身旁的男人拿开腿上的电脑,一把将她揽到自己腿上。他在车里待得久,周身都透着暖意,关弥便也由着他去。
然而很快,他的手开始不规矩,探进了她的大衣里,温热掌心轻轻覆在她的小腹上。她慌忙抓住他的手腕:“今天不行……”
“想什么呢,”沈晏风低笑,掌心缓缓揉着,“给你揉揉肚子。难受吗?”
关弥一愣,没想到他会知道,“还好,就是有点胀。”
“李阿姨给你煮了红糖姜茶,”他说,“我送你过去喝点。”
“今天周三。”关弥说提醒道,“而且我这样也做不了什么。”
沈晏脸色沉了沉,手上动作没停:“我说过去我那儿,就非得做些什么么?”
关弥一脸淡然:“你没说过,但每次我过去都会做。”
沈晏风喉咙一哽。她说的也是事实。
“今天破例一回,你也知道我不爱回老宅,没准今儿他们给我摆了鸿门宴。”
他低头,用唇碰了碰她冰凉柔软的耳垂,“结束后会很想见到你。”
“今天的主角不是你。”关弥最近就热衷于拆他的台。
沈晏风被她噎得没脾气,干脆把她往怀里又紧了紧,下巴蹭着她发顶,声音带着点耍赖:“你要是不愿意,晚上我就上你那儿。正好,我也一直想亲眼看看,让你舍不得搬走的地方到底有什么好。”
关弥抬眸瞥他一眼,没接话。
“行不行啊?”沈晏风追问,“给句准话。”
“你不是在威胁我去了?”关弥伸手推他肩膀,“赶紧下去开车行么,再磨蹭就迟到了,到时就真要抢沈处长的风头了。”
沈晏风眼里含笑,从旁边拿了个早就准备好的热水袋给她,“贴肚皮上,暖着。”
关弥接过暖乎乎的热水袋,心口也不禁跟着一暖。
他这一送,就直接送她上了楼,并且看着她把李姨熬的红糖姜汤喝完才离开。
可是没过多久,门外再次响起解锁密码的声音。沈晏风去而复返,手里拎着个黑色的购物袋。关弥接过来一看,里面是几包她常用的那个牌子的卫生巾。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晚上想吃什么宵夜?回来的路上给你带。”他问。
关弥真的怕他赶不上沈家的晚饭,要是迟到了,还不知道沈闵岩又会怎么为难,毕竟从上次的跪客厅事件后,父子俩的关系已经降至冰点。
她放下手中的袋子,转身要去拿沙发上的毛衣,“还是我送你过去吧,”
沈晏风的手搭上她的肩膀,按着她坐回原位,“好好休息,我不会太晚回来。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这回他是真走了。
沈家老宅里灯火通明,廊檐下整齐地挂着红灯笼,照得院子里一片暖光。
佣人正穿梭着往餐厅上着菜,厅内笑声隐约,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沈晏风迈步走进院子,却忽然在廊下停住脚步。
他微微侧首,视线转向厨房方向。一股浓郁鲜香的鸡汤味正从那边飘来,那是家里的老厨师马师傅最拿手的药膳鸡汤。
他脚步一转,朝着厨房去。
珍穗正端着菜要出来,抬头一看沈晏风突然出现在门口,她顿时惊喜道:“三少,你回来了!”
沈晏风对她“嗯”了声,目光越过她,看向在忙碌的马师傅,“马叔,麻烦留一份鸡汤,晚点我带走。”
“好勒!”
珍穗感到疑惑,以前从未见过沈晏风会从老宅里带什么走,可近几个月来,他又是带走新采摘的柿子,现在又带这用非常名贵的药材炖的鸡汤……她抬眸看着那道挺拔的背影,心头莫名浮上一丝酸涩的猜测。
刚走到客厅门口,沈晏风脚步又停了,他看着拎包走出来的女人,颔首道:“高淇姐。”
高淇弯唇,视线意有所指地扫过他的膝盖,打趣了句:“你这膝盖还好吧?”
沈晏风微一点头,“劳高淇姐挂心。这是准备走了?”
“是啊,你们沈家的家宴,我一个外人总不好久留。”高淇笑了笑,提议道,“聊聊?”
沈晏风看了眼餐厅,才说:“我送你。”
两人朝着院外走去。
高淇说:“其实是有点好奇你和关秘书现在怎么样了?”
沈晏风笑:“很稳定。”
“那就恭喜你了。”高淇由衷一笑,“不过有件事我确实很想问问你。”
“什么?”
“如果没有关秘书
,你还会坚持解除婚约吗?”
“会。”沈晏风回答得没有半分犹豫,“她的存在只是让我推快了进程。”
高淇闻言,不禁侧目看着身旁轮廓冷峻的男人。
她不得不承认,自己曾为沈晏风动过心。
那次见面,他开门见山提出解除婚约时,她心里是愠怒的,甚至还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一个全然无意于自己的人产生好感。
可如今看着他这般专情地去爱一个人的模样,她忽然明白了是什么吸引了她。
“幸好你主动去解除了婚约,”她释然地笑着,语气轻松起来,“不然我现在,恐怕也不会遇上另一个真正合拍的人了。”
沈晏风眉梢微挑,发自内心地笑了笑,“那我就也恭喜高淇姐了。”
这次的家宴,邵瑕瑜的未婚夫邹盛培也来了。
沈晏风对这个人没多大好感。花边新闻多,他实在想不通他这一贯精明的二姐怎么会同意这门联姻。
“沈晏风。”
一道威严浑厚的声音传到了耳边,沈晏风抬眼望向主位,老爷子正襟危坐,面色不虞。
他一眼没看另外一边坐着看报纸的沈闵岩,慢悠悠走过去后,手臂搭在老太太的椅背上,唇角噙笑,“不知首长有何指示?”
沈老从鼻子里哼出一声,还没开口,一旁的沈老太便似笑非笑地瞥了沈晏风一眼,慢悠悠道:“生你的气呢,谁让你擅自把他那幅画送去高家的?”
说罢,她碰了碰他的膝盖,“还疼不疼啊?老子犟,儿子犟,你们爷孙仨这牛脾气,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不疼,您孙子我这可是铁膝盖。”沈晏风调侃了自己一句,即话锋一转,眼底带着几分戏谑看向主位:“您要是真舍不得,让大哥去换回来。”
他站姿挺拔,肩背舒展,谈笑自如,在这一屋子的大领导面前,也能保持着那种融入骨血的从容和底气。
坐在一旁的沈存亦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温水。
心里却冷笑了声。这真是亲弟。
“人高淇已经找到真爱了。”邵瑕瑜优雅地往嘴里塞了颗果子,眼风扫过兄弟二人,“哪还会看上你们俩?”
“行了,说正事。”邵歆看向大儿子,“我时间不多,吃完就得走。”
沈闵岩终于从报纸上抬起视线,眉头微蹙:“去哪儿?”
邵歆:“洛杉矶。”
沈晏风适时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就在这时,沈存亦放下茶杯,嗓音平静地开口:“我打算结婚了。”
话一落,整个厅安静得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动作都停顿住了,目光齐刷刷聚集到了沈存亦这边。
沈晏风惊讶地挑眉。这消息虽然很突然但也能理解。
在沈家人眼里,他这个大哥古板克制,不近女色,快三十岁了也没见他和哪位异性有过密切往来。
只有他知道,沈存亦和邵女士的秘书文斯怡低调在一起快三年了。他们曾是高中同学,毕业多年后各自以新的身份重逢,很快就走到了一起。
“和谁?”邵瑕瑜最先有反应。
沈存亦说:“过段时间我会带她回来。”
“是陆家的那位吗?”沈老太看了脸色逐渐发沉的沈闵岩一眼,“你爸昨晚才来和我们商量,说让你去和她正式见个面。”
“不是。”沈存亦脸上浮起一丝温和,“她是我高中同学,我们在一起三年了。”
“天……”邵瑕瑜惊得倒抽一口气,嘴里的果子差点掉在地上,幸好被一旁的邹盛培眼疾手快地接住。
听见沈存亦的话,邵歆的脸色也不好了。
沈晏风提着温热的鸡汤从客厅出来时,天空正飘着雪花。
他站在这高墙深院之中,仰头望去,雪花穿过灯笼的光晕,缓缓地落下。
接着,他加快了脚步。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见到关弥。
刚才他在监控里看了,她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
没跑。
密码锁的轻响惊动了在关弥腿上酣睡的Becky。
它瞬间清醒,跳下沙发,高高竖起尾巴走到玄关,然后熟练地翻身躺倒,露出肚皮,等待着熟悉的抚摸。
然而,进来的人换好鞋后,径直从它“纤细”的身躯上方跨了过去。
Becky:“喵?”
关弥闻声扭头,看见正脱着外套走来的沈晏风,发梢似乎还沾着未化的雪粒。她问:“外面下雪了?”
“嗯。”沈晏风来到她面前半蹲下,“肚子还胀吗?”
“不胀了。”
他把鸡汤放在桌上,有条不紊地打开盖子后,去厨房取了餐具,盛出一碗递给她,“趁热喝。”
关弥接过,默默喝了口。她发现沈晏风最近温柔得不像话。
她坚信事出反常必有妖,所以她要谨慎一点。
“很好喝,”她忙说,“是你家里那位马师傅做的吧。”
“嗯。喜欢的话,我让他隔两天炖一次送来,都是药膳,对你身体好。”
“太麻烦他了,李阿姨手艺也很好。”关弥舀起一勺递到他唇边,“你也喝。”
沈晏风笑着低下头。
一碗汤见底,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些,窗内还是温暖如春。
关弥早就已经洗漱完了,临睡前又去了趟卫生间才走进主卧。沈晏风还在浴室,她顺手关了大灯,先进被窝里躺着。
没多久后沈晏风带着一身水汽出来,站在床前问她要不要喝水,她说不用,他就走出了卧室,过了快五分钟才回来。
沈晏风掀开被子躺上床,关了壁灯,在黑暗中贴近关弥身后,温热的手掌隔着睡衣轻柔地继续为她揉按腹部。
“下星期和我一起去东京。”他忽然说。
关弥睁眼,“出差吗?”
“跨年。”
她重新闭上眼:“噢。”
“去吗?”
“听你的。”
沈晏风低头,有一下没一下地吻着她的发顶,再开口时,声音低沉而认真:“新年前我们去领结婚证,好不好?”
关弥倏地一下睁开眼。
看吧,她就知道沈晏风不对劲。领证?结婚?别吓她了,这真的可能吗?
她翻身面向他,沈晏风的胳膊自然地穿过她的颈下,让她枕着。
“你怎么了?”她慢声问。
难道是在沈家受了什么刺激?
沈晏风轻笑了声,气息拂过她的额发,“我很认真。你之前不是和我说过,你很快就会结婚了吗?”
关弥:“……”。
她当时说的那个结婚对象,可完全不是指他沈晏风。
她在昏暗中沉默地注视着他的眼睛,他也同样地回望着她。过了许久,她才说话:“你……真的很想和我结婚?”
“当然。”沈晏风的手抚上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
他想象过的未来很简单,两人一猫,一日三餐,不再需要出现其他人和物,踏实地守在关弥身边,就这样平静安稳地共度余生。
关弥一时无言,索性靠近他的怀里,“先睡吧,我好困了。”
他此刻的眼神太真挚了,她竟说不出泼他冷水的话来。
沈晏风没逼着她要回应,手收紧了些,听着她的呼吸,也慢慢闭上眼睡了。
第二天是圣诞节,雪比昨夜下得更厚。
关弥加班到八点多,从项目部回来时,看见沈晏风办公室的灯还亮着,门也敞开着。
珊珊听见脚步声,抬头望过来:“关秘书,你也没走啊?我再过十分钟就忙完了,要不要一起去涮羊肉?我男朋友请客哦。”
关弥笑着摇头:“我可不想当你们的电灯泡。”她走回工位收拾东西,拿起手机准备给沈晏风发微信。
“哎呀,这有什么。不过话说回来,你男朋友最近怎么不来了啊?”珊珊伸着懒腰,随口问道。
关弥下意识地朝沈晏风办公室瞥了一眼,生怕里面的男人会听到。她正想开口说自己已经分手了,就听见沈晏风在里面叫她进去。
她心里一咯噔。估计是听见了。
她放下手机,有些不情愿地往
里面走,为了不让珊珊看出异常,她只能是和从前一样快步走。
“沈总,您找我。”
沈晏风靠在宽大的皮椅里,衬衫领口松开了顶扣,指间夹着支钢笔,整个人透着一股散漫的懒劲儿。
他没说话,只抬了抬下巴,示意她把门关上。
关弥没听他的。可能她心虚吧,总觉得关上后会引起珊珊的怀疑。她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沈总,您有什么吩咐?”
沈晏风看她一脸恭敬又刻意疏离的样子,眉宇间染上了笑意,“没什么,就是等会儿想和关秘书一起下班回家。”
关弥猛地睁大眼睛。
他是真敢说啊。
“好了,你出去吧,我要说的就这些。”他若无其事地补了句。
关弥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才出去。
还好珊珊一心扑在工作上,根本就没在意这边。
待珊珊下班后,沈晏风也下楼了。他把车停在老位置,坐在车里等关弥。
没过多久,关弥的身影出现在夜色中。他认出来她身上的黑色外套正是四年前初遇她时的那件。
透过车前玻璃,他看着她慢慢走近。时间好像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肌肤依旧白皙,黑长发及肩。还是那样——什么都不必做,照样能让他心动。
他推开车门下去,揽着她上来。
今天是认识四周年的日子,可惜了,这个纪念日,只有他一个人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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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4年的最后两天,关弥以出差的名义和沈晏风来到东京。
她感觉这趟行程不过是换了个地方做*。
当晚抵达酒店后,从玄关开始,两人便急不可//耐了,一路纠缠到卧室,又转战客厅,最终在落地窗前停留。随后浴室里的每个角落都留下痕迹,收尾是在卧室的床上。
第二天中午醒来,新一轮的温存持续到傍晚。
关弥从来没有这么疯狂过。
即便白天耗尽了体力,晚上他们还是外出了,融入了东京花火大会的人潮。
夜色下,关弥身着一袭绣着樱花的淡粉色浴衣,腰间系着蝴蝶结。乌黑的长发挽起,鬓边是沈晏风亲手给她别的红花,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手持团扇,挽着沈晏风的胳膊,仰头望向夜空中绽放的烟花。
倒计时的声音响起时,万人欢呼雀跃,关弥在看烟火,而沈晏风在专注地看她。
在旧岁的最后一秒和崭新的第一秒交汇的刹那,他俯身靠近她耳畔,在一片喧嚣中温柔地说道:
“新年快乐,关弥。”——
作者有话说:诡异的甜两章先。
本章红包掉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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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在东京的那一周,关弥才真正见识到了沈晏风在这件事上的执着。
白天他们偶尔会出门用餐,更多的时间是留在酒店房间里。窗帘常拉着,分不清昼夜。
关弥有些惊讶于自己的沉迷。
她原本以为自己对情事并不热衷。当初和闻励在一起时,他不是重/欲的人,而且他节奏温和,很少有失控的时候,还很规律地保持着两天一次的频率。后来异地,周末见面时顶多也是一晚两次。
直到体验过沈晏风这种重/欲的人。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原来自己心底也藏着这样一面。
而且她才发现沈晏风对她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持续的需求,仿佛永远要不够。
真的和上瘾了似的,要么就极致地克制,一旦开始,就不愿停下。
/
他们从东京回国不久,关棠也再次来到北京进行每月一次的药物输注。完成这次治疗后,北京的医疗团队会每月定期前往江城,这样关棠就不用长途奔波了。
关棠这次也会在这里待上一周的时间。
这天午休时,关弥听见宋姐和几个同事正热络地讨论着周六要不要一起去滑冰。她这才想起此时颐和园的昆明湖应该早就结上了厚厚的冰层了。
她拿起保温杯起身走过去,站在旁边喝了口水后,顺势就加入话题:“宋姐,你们说的滑冰是颐和园还是什刹海?我想知道颐和园那边大概几点停止入场。”
关弥心里盘算着带关棠一起去玩玩,开阔开阔心情。现在天黑得早,如果在傍晚六点左右入场,能完美避开紫外线,那就再好不过了。
宋姐想了想,说:“好像是四点半停止售票,五点后就不给入场了。”
她接着说:“我们也是想去颐和园那边滑冰,就这周六去,要和我们——”她突然就噤声,眼神示意她们往门口看。几个人齐刷刷扭头,然后异口同声:“沈总。”
关弥对上那道径直落在她身上的目光,迅速对视了眼后就挪开。直到办公室传来轻轻的关门声,她才低声道:“我周六可能没时间,你们去吧。”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转身回到自己工位上。去不了去不了,五点正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时的紫外线依然还有,对关棠来说太危险。
哪知到了晚上,沈晏风就问起了这事。
关弥发觉他真的挺爱偷听员工聊天的。
“想去的话,就周六晚上去。”他说。
“晚上颐和园都闭园了。”
沈晏风笑着低头看怀里的人,“你就说想不想去?”
她迟疑片刻,点了点头。
等到了周六傍晚,她们果然要准备出发。今天特别冷,关弥给关棠仔细检查了遍围巾手套和帽子,确认保暖做到位了才下楼。
沈晏风已经在车旁等着了。
她们正要上车,就见后方驶来一辆黑色轿车,还闪了两下大灯。沈晏风回头认出是廖逸海的车,让关弥和关棠先上车,自己朝后方走去。
廖逸海从车上下来,他白天刚理了发,剪得极短,和板寸头差不多。要不是五官底子好,还真撑不起这么利落的发型。
沈晏风挑眉打量了眼他的新造型:“找我?”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廖逸海早已瞥见关弥和另一个陌生女孩,此刻就特别好奇那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是谁。
听到沈晏风说要去颐和园滑冰,他顿时来了兴致。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卢楷圣诞节就去法国找代柔了,到现在都还没有回来。他无聊得差点要去找个班上,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二十七岁才开窍谈恋爱的哥们,去当当电灯泡倒也不错。
沈晏风还正愁一会儿到了冰场后没人给关棠推车或者骑车拉她滑,她的身体情况不能太劳累,现在有主动送上门的,不用白不用。
夜幕下的颐和园静谧无人,只有昆明湖冰场灯火通明。
关弥站在一旁,目光温柔地落在关棠身上。她站在在冰面上,脸上绽放着久违的、发自内心的灿烂笑容,连眼角都弯成了月牙。
工作人员送来冰车后,沈晏风仔细检查了一遍,才把;一辆稳固的双人冰车拉到关弥面前。
另一边,廖逸海骑上一辆冰上自行车,身后用绳子拖着关棠坐的那辆小冰车。职业赛车手的本能让他即便是在冰面上也操控得游刃有余。
关棠紧紧抓住冰车边缘,感受着寒风掠过耳畔的速度感。最开始害怕的尖叫声很快变成了又惊又喜的笑声,这种刺激又安全的飞驰让她心跳加速,苍白的脸颊也泛起了难得的红晕。
关弥在一旁看了许久,见关棠笑得开怀,廖逸海速度虽然快,但很稳,基本不会出现什么意外,她才放下心来。
沈晏风走到她身边,伸手替她理了理头上的针织帽,低声问:“我们也去玩会儿?”
关弥点头,眼中带着浅浅的期待。
双人冰车上,关弥坐在前面,沈晏风则在她身后护着她,他长腿一蹬,冰车平稳地滑了出去。他不追求速度,只是带着不快不慢地穿梭在冰场。
关弥身体微微靠后,能感受到沈晏风胸膛传来的坚实体温。
她眼前的视野很明朗,整片冰场和不远处的山峦轮廓在夜色和灯光下美得像一幅画,可看着这美景,她的心情却无端有些低沉。
沈晏风从后方敏锐地捕捉到了她侧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恍惚。他眸光微动,手用力地握紧了冰钎。
触景生情?
妒火在心口燃烧了瞬,他忽然说:“坐稳了。”
话音一落,冰车就冲了出去。
关弥猝不及防,惊叫出声,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臂。
强劲的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她的发丝,也仿佛一下子冲开了心底的那点郁结。
惊吓
过后,一种前所未有的畅快感涌上心头,让她忍不住笑了起来。
从冰场出来不过九点多,廖逸海今天没吃晚饭就出门了,消耗了体力后饿得不行,便提议去吃点东西。
他们去了一家位于顶楼的景观西餐厅,环境雅致,慵懒而温柔的爵士乐在店内流淌,客人们低声交谈,氛围很安静且惬意。
饭到中途,关弥准备找个借口先去把账给结了,见关棠正兴致勃勃地听廖逸海讲赛车,她就没打扰,自然地侧身靠近沈晏风,低声说:“我去趟洗手间。”
沈晏风正轻晃着红酒杯,闻言也不自觉地倾身靠近,低头在她耳畔轻语:“陪你一起去?”
关弥握着手机起身:“不用。”
这亲昵无间的一幕,分毫不差地落入坐在最角落的邵歆眼中。巨大的冲击让她握不住手中的叉子,“哐当”一声跌落在瓷盘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她今晚本来是和沈闵岩约好了出来谈事情的,结果他临时有要事,她心里有气,就独自来这家的餐厅放松放松心情,万万没想到竟会撞见沈晏风和他的秘书!
此刻她心头的震动了远比当初目睹自己的秘书文斯怡坐上沈存亦的车时更为剧烈。
她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自己的两个儿子,看不上那些门当户对的世家千金,却和“秘书”有着如此逾矩的亲密。
她缓缓闭了闭眼,一声压抑着万千情绪的叹息溢出唇边。接着她拿起手包,面无波澜地起身离开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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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关棠回江城后,关弥要去剧组里出差了。这次她是去学习的,前后大概半个月的样子,而沈晏风这段时间也会很忙,国内外到处飞。
这个剧组是风博旗下的核心团队,导演、制片及监制皆是业内资深的实力派。
剧组驻扎在一个颇为偏远的山区,距离主城区有好几个小时的车程。这里条件相对简陋,信号也时好时坏,还会出现停水停电的情况,不过风光很原始壮阔。
关弥要在这半个多月里,深入接触剧组运作的每一个环节,毕竟她过几个月就要正式担任副监制了。
她隐约感觉到,沈晏风有意要培养她成为他的一位全能型的得力干将,因此才会让她涉足各个领域进行学习。
这天下午下起了大雨,关弥提前收工从片场回去。她早上去了趟这边的小镇,自掏腰包买了很多火锅食材,准备晚上请团队里的主要成员吃。
两位主演也是风博的人,刚复出的商茗和之前一起在巴黎参加品牌晚宴的康礼骏。
去年因为粉丝激烈互撕,导致这两人的关系僵持,在片场上一秒还在演绎亲密戏份,导演一喊“卡”,他们就立即冷脸分开。
这顿火锅,关弥也存了借此缓和气氛的心思。
如果这场大雨持续下,明天就无法开工。大家兴致渐高,有人备了酒,气氛活络起来后便都小酌了几杯。
关弥听着导演和制片聊着早年拍戏的趣闻,也不自觉饮了两杯。
快结束时,手机在包里不停震动着,拿出来一看,是沈晏风打来的电话。
她看了看其他人,才起身去外面接。
这一出,就没再回去了。
她撑着伞,脚步匆匆地往住处赶。
沈晏风在电话里说他的车在从镇上来的半路抛了锚,手机一度没信号,他徒步走了近两个小时才来到这里。他说自己现在又冷又脏,皮鞋上沾满了泥泞。
她绕了几条村街,远远就看见那个站在她住处门口檐下抽烟的身影。沈晏风浑身湿透,头发凌乱地滴着水,倚在墙边望着雨幕。
关弥估计这会是他这辈子最狼狈最落魄的一天了。
沈晏风深吸了一口烟,看着从雨中快步走来的女人,把烟蒂摁灭,直起身来。
十天没见,在他眼里却漫长如十年。
今天飞机刚一落地,他就片刻不停地去租车赶往这偏远的地方,一路上暴雨如注、山路崎岖也没能挡住他,只为能早一点见到关弥。
大雨滂沱,村道上几乎不见人影,关弥也稍稍放松了警惕。
她快步走近,关了伞,握住他伸来的手,触手一片冰涼。
“手好冰。”她忍不住用双手搓揉着,想给他一点暖意。
沈晏风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看着她,目光无比灼热。
关弥打开门,把他拉进屋内,“你先去洗个热水澡。”
“换洗衣服都在车上。”他低声道。
两人一时无言地对视着。
关弥迅速反应过来:“车大概抛锚在什么位置?我马上联系拖车公司。”
“已经联系过了,”沈晏风说,“晚点应该会有人把行李送过来。”
关弥点点头,转身掀开床上的被子,抽出一条备用毯子,“这里没有浴袍,你先用这个将就一下。”
这地方常年干旱,雨水天少,家家户户都用太阳能热水器。偏偏今天下雨……她走到卫生间拧开花洒,果然只有冰冷的凉水。
“只能用烧水壶烧水擦洗了。”她无奈道。
身后没有人回应,她疑惑地转身,却瞬间被拉进一个湿漉漉的怀抱。
就在这时,屋内猛地陷入一片黑暗。
停电了。
卫生间本就狭小,沈晏风高大的身躯几乎占满了空间,两人抱在一起后就更显逼仄。
关弥轻轻推他:“你别急……”
她并不是不想,只是更怕他会着凉感冒,当务之急是想帮他驱寒
“我现在很冷,”沈晏风握着她的手,低头亲她,嗓音沙哑,“关秘书,帮帮我……让我暖和起来。”
这里的隔音很不好,关弥旁边住的是几个女演员,她们每天背台词的声音她都能听个一清二楚。
厕所是有个通风的小窗户的,安装的不是很高,因为有防盗网,关弥平时就会开一小条缝通风透气。
窗外的雨声不知何时变小了,渐渐掩盖不住室内的动静。
关弥双手撑在窗下的红砖上,牙齿咬着沈晏风的手来抑//制声音。视线里唯一的光源,是窗缝外幽暗的路灯。
她根本来不及去把窗彻底关上。
忽然间,窗外传来脚步声,是几个村民和剧组的人出来查看停电原因。
总电闸恰好在关弥住处不远处,脚步声来来回回,说话声时远时近。
这隐秘的紧张感让彼此的感官更加敏锐。
关弥的花露不停地往地板上滴,她感觉沈晏风那儿变成了他的手臂般大小,快要把她撑裂了。
窗外有人停在檐下避雨,无意间靠得极近:“去找镇上的电工来,今晚没电可不行。”
那近在咫尺的声音让关弥瞬间绷住了身体。
沈晏风被她突如其来的反应激得哼一声,他忍不住深鼎了几次,再慢慢稳住节奏,在她耳边低哑哄道:“宝宝,放松点……别咬这么厉害。”
关弥更用力咬了。
上下都是。
断电持续了近四个小时,镇上的电工连夜过来抢修,终于在十一点多恢复了供电。
关弥望着屋内泛黄的天花板,眼前仍有些发晕。每次相隔太久才做,结束后的余//韵总让她需要很长时间才能平复。
沈晏风随意围着毯子,起身去烧水。
屋内椅子稀少,唯一的一张还放着关弥的电脑和平板。他没挪动,走回来低头亲了亲关弥汗涔涔的额头,而后转身倚在桌边,静静等着水沸。
过了一会儿,他走进卫生间接了点冷的,和刚烧开的兑好,把毛巾浸好拧干,再回到床边。
他把被子拉高,全盖住了关弥上半身,随后低头给她清理着。
连着烧了三次水才彻底弄干净,最后他才去烧来自己洗澡。
接下来的两天,沈晏风没踏出过房门半步。
他就像个盼着妻子归家的居家男人,系上围裙,对着有限的食材琢磨新菜式。每餐都用心备好,温在锅里,而后坐在窗边,听着风声,苦苦等候那个在片场忙碌到深夜的身影。
沈晏风回北京那天,关弥忙得抽不开身,没法送他。她心里竟还有点不舍。他一走,就没人给她煮热腾腾的饭菜,也没人暖床了。
“我多留几天?”
“不行,公事重要。”说实话,沈晏风再留下的话,关弥觉得自己可能会被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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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逸海闲着无事,开车到机场接沈晏风。
“我看卢楷是打算在那边长住了,年也不回来过了。”廖逸海握着方向盘说道。
沈晏风嗤了声。想起去年和卢楷在红井路开车那晚,卢楷说他们这几个发小里,谁要是对代柔有想法,会天打雷劈。这雷看来要劈他自己身上了。
“吃饭去?”廖逸海问。
沈晏风:“嗯。”
刚应完,手机就响了。
“关弥?”
“邵女士。”
廖逸海立刻噤声,顺手关了车载音乐。
沈晏风划开接听,邵歆先开的口:“来趟邵氏,关于关弥的事。”说完电话就挂了。
廖逸海听得很清楚的,指尖敲了两下方向盘,转头看沈晏风,“去?”
“嗯。”沈晏风面色如常,点开微信给关弥发消息[落地了。柜子里放着一盒糕点,记得吃。]
“看来邵阿姨已经知道你和关弥的事了。”廖逸海说,“你大哥和文斯怡的事才把你家那几位领导给气了一轮,这么快就轮到你了。”
沈晏风扯了扯嘴角:“早晚的事。”
“想好怎么应对了?”
“实话实说。”他望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笑,“难不成他们还能拆散我们?”
廖逸海皱眉:“你大哥就是前车之鉴。听说文斯怡已经辞职了,而且陆家也有意想和沈家联姻。”
沈晏风说:“联姻这关,我早就破了。”
邵氏集团。
沈晏风很少来这里。上了顶楼后,邵歆的新秘书迎了上来,领着他去办公室。
邵歆还在忙着,沈晏风进来时,她连头都没抬,就这么晾了他快十分钟。
沈晏风姿态放松地坐在沙发上,垂眸看着手机。关弥收工了,终于回了他的微信。
点开一看:[好的。]
……
沈晏风眉梢微挑:[没其他了?多打几个字手会累着?]
关弥:[你在干嘛?]
他唇角微勾:[准备吃饭。]
回完,他点进天气预报里看了看:[明天你那边又会降温,多穿点。]
“啪!”
一声脆响打破宁静,邵歆把文件不轻不重地搁在办公桌上。
沈晏风抬眸,语气平静:“您这是有空搭理我了?”
“我不想和你兜圈子。”邵歆一脸严肃地站起身,双手抱臂,“在你爸察觉之前,尽快把这段关系断了吧。”
沈晏风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迎上邵歆凌厉的视线:“如果我说不呢?”
邵歆眉头紧蹙,目光如炬:“解除婚约的风波才平息多久?你跪在家里三天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沈晏风,你生在沈家,享受了家族带来的一切,就该明白有些代价,不是你不愿意付,就能不付的。”
沈晏风神色未变:“我不否认这个“沈”姓给我带来了多少荫庇。但我的人生,只会由我自己来做决定,如果你们执意要干涉,大可不认我这个儿子。”
邵歆面色完全冷了下去。
“我态度已经表明了,分手不可能,除非我死。”云淡风轻地说完这句,沈晏风拿着手机起身,“即便您现在就去告诉他,我也不会逃避。”
他走到办公桌前,“妈,这话也请您转告我爸。有什么事冲我来,别去找关弥,也别打扰她的家人。”
/
关弥在春节前的一周结束出差回到北京。
回到租房后,她给关棠打了视频电话。这已经成了姐妹俩的日常惯例了。
刚挂断视频,手机就弹出沈晏风发来的微信:[到了?]
她回复:[刚到没多久。]
她安静了瞬,继续打字:[你和黄导的饭局结束了?]
他前天飞港城了,预计还要两天才回来。
叩叩——
“关弥?你睡了没有?”门外传来庄水茉的声音。
“还没。”她下床走过去,一开门就闻到了一股孜然味,“怎么了?”
庄水茉笑着说:“于彤彤刚买了烧烤回来,一起吃点再睡呗。”
“行。”她随手披了件衣服出去。于彤彤今天发工资了,买了不少烤串。
“没啤酒了?”于彤彤站在冰箱前问道。
庄水茉拍了下脑门,“昨晚我睡不着,就起来把最后那瓶给喝了。”
“我去买吧。”关弥起身回房穿羽绒服,“你们先吃。”
她在便利店买了三瓶冰啤,结账时顺手拿了盒避孕套备用。虽然说每月只去沈晏风那里住两天,但他总能找到理由来这边过夜。
提着购物袋走出店门,寒风像刀子一样刮了过来,冻得她打了个哆嗦。
这天太冷了。沈晏风昨晚说等他回来就一起去滑雪。
她走到路边,正要等驶过的车辆通过,却在抬眼的瞬间怔住。
马路对面,闻励正站在那里看着她。
第37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下来,只有光秃的枝桠在夜色中簌簌作响。
隔着车辆稀疏的马路,闻励的身影立在霓虹灯招牌的阴影里,寒风吹开他额前细碎的头发,却吹不散他眼中的复杂情绪。
关弥握着塑料袋的手在用力收紧。她看着这个曾和自己共享过青春岁月的人,如今却像是隔着一个无法逾越的寒冬。
她几乎是仓皇地低下头,吸入了一口凛冽的寒气,然后才迈开沉重的步伐朝他走去。
闻励见关弥动了,也不自觉地往前迎了几步。看着那张疯想过无数次的脸越来越近,他的心口被酸涩的胀痛感填满,几乎要溢出来。
关弥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仅一步之遥。
她看着他瘦削的脸、冻红的耳尖、以及他脖子那条和她同款的白色围巾,还清晰地看到了他眼底毫无保留的炽热,这让她筑了很久的心防瞬间塌陷一角。
“好久不见。”闻励先开的口,声音沙哑干涩,仿佛好久都没有好好说过话。
一股陌生的烟草味随风钻入关弥的鼻腔,取代了记忆里那份熟悉的、带着少年气的薄荷清香。关弥心头一滞,闻励是什么时候开始抽烟的?
“你……过得还好吗?”他问得很小心翼翼。
关弥回过神,微垂下眼睛,张了张嘴,轻声回答:“我挺好的。”
“你呢?”她不禁反问。
不等他开口,她又道:“抱歉,一直忘了和你说……节哀顺变。”
闻励喉结滚动了下,低声道:“都过去了。”
一阵沉默。只有风声穿过街道。
“你这次来北京,是有什么事吗?”关弥抬眸,却猝不及防撞进了闻励的视线里,她心下一慌,立即避开,望向他身后的小区大门。
“我提交了辞职。”闻励说,“年后应该能批下来。”
关弥错愕地看向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忽然辞职了?”
闻励是个工作能力很出色的人,他在这一行上有着明亮宽敞的大好前途,身上也背负着家里人对他的期望,怎么会……
闻励低下头,轻轻呵出一口气,再抬头时,脸上的笑容难掩酸楚,“辞职是我近几个月来想的最清楚的事。流程结束后我会来这边,一边工作,一边准备今年的国考笔试。”
闻励的话像一记闷雷,在关弥耳边炸开,“你要留在北京?”
“嗯。”他看向她,目光灼灼:“弥弥,我们重新开始好吗?我不会再像从前那样,逼着你回江城。”他苦笑了声,“我们之
间最大的阻碍已经没有了,这次我会完完全全地靠向你。”
说完,他突然记起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弥弥,其实我并没有结婚,那时候只是和别人做了一场戏给爷爷看,让他能走得安心些。”
这番话让关弥的心狠狠揪了起来。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放弃了一切的男人,喉间像是堵了一团棉花,难以发出声音。
她比谁都清楚,她和闻励之间已没可能再重新开始了。
就在此时此刻,她手中的塑料袋里,还放着一盒将会和另外一男人共用的避孕套。她已经不是几个月前的她了,她的身边有了沈晏风,即使她并没有那么喜欢他,可这几个月里共处的日夜,那些身体上的亲密,都已经成了既定事实,无法抹去。
她再也不是只有闻励的关弥了。
“闻励,我……”她艰难地开口,感觉每一个字都在撕裂五脏六腑,“我已经……”
话没说完,她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道身影从右侧不紧不慢地靠近。昏暗的光线下,那人手中夹着一抹猩红,步履从容得像是在自家庭院散步。
她心口骤然收缩,扭头看向那个本该在港城的男人。
闻励疑惑地顺着关弥的视线看过去,看清是谁后,眼里的恨意一闪而过。
阴魂不散。
沈晏风在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停下,目光淡淡扫过闻励,最终落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的关弥脸上。他吸了口烟,白雾在寒气中袅袅散开。
“聊完了吗?”他的声音诡异的平静,“弥弥,外面冷,我们该回家了。”
这一声亲昵的“弥弥”,像一根针,彻底刺破了闻励最后的疑惑。他倏地收回目光,紧紧盯着关弥苍白到能说明一切的脸色。猛然间,他想起了江城那位便利店店员的话。他眼中的光芒剧烈闪烁了几下后,一点点暗了下去,最终归于死寂。
原来他还是来得太晚了。晚到,她身边已经有了另外一个人。
可他怎么能甘心?!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四年的感情被一个恶人抢夺走了?
他家和他与关弥会走到今天这步田地,全是拜这个不择手段的男人所赐!他绝不能让关弥再被沈晏风欺骗下去!
见关弥一动不动,沈晏风掐了烟,上前了一步,“不走吗?弥弥。”他温柔地在那声“弥弥”里加重了语气。
而在下一秒,他看见闻励挡在了关弥的面前。
这一幕似曾相识。只是,闻励凭什么?
他眸光微眯,声音冷了下来:“让开。”
闻励扯出一抹冰冷的笑意:“你有什么资格叫我让?”
“现在没资格的人,”沈晏风轻蔑地勾起嘴角,“是你了。”
这句话彻底激怒了闻励。他想起过世的老爷子,想起分手那天关弥绝望的泪水,想起沈晏风设下的局,所有画面涌上心头,怒火瞬间把他的冲垮理智。
他猛地一拳挥向沈晏风。
沈晏风看着挥过来的拳头,竟也纹丝不动。他甚至微微偏过头,让这一拳结结实实地落在自己的颧骨上。
“砰”的一声响,他踉跄地后退半步站稳,抬手抹了下唇角,那处有血丝渗出。
关弥惊得捂住嘴,见沈晏风朝着闻励去,她几乎是出于本能就冲了上去一把抱着他的腰,用力地推着他往后退。
“你别打他!”她急声喊道。
空气在这时候凝固了下来。
沈晏风身体一僵,低头看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难以置信的声音里掺杂着几分苦涩:“关弥,现在挨打的人是我。”
而闻励盯着关弥紧紧抱住沈晏风的背影,只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关弥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多伤人,她忙松开了手。可在下一瞬,面前的男人就扼住了她的手腕,把她给拉到了身侧来。
沈晏风嘴角还在冒血丝,视线扫向面色惨白的闻励:“看清楚了,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是我,没身份的人是你。”
闻励看着关弥没有挣脱的手,强迫自己移开眼睛,嗓音里含着最后一丝希冀:“弥弥,你告诉我,他说的都是真的吗?”
关弥眼眶的眼泪无声滑落:“闻励,你先回去,好吗?”
闻励露出一个极其惨淡的笑,转身消失在孤凉的夜色中。
关弥望着闻励离去的方向,感觉到沈晏风在收紧的手。
她抿紧唇,迅速抹去眼泪,抬头时笑得比哭还难看,对上沈晏风冷冽的黑眸,忙道:“抱歉,我……我刚刚以为你要还手,所以,所以才会这样……”
一句话,抖的不成样子。
她看见他嘴角的鲜红,心口剧烈起伏了几下,手往大衣里伸,拿到纸巾后踮起脚擦去那些起血迹。
沈晏风无动于衷地看着她的动作,唇线绷得很紧。她此刻的虚情假意的找补,他只觉得很讽刺。不管她怎么去解释,也改变不了她的第一反应是去维护别的男人。
他猛地拨开那只手,拉着她转身就走。
“去哪里……”关弥下意识地挣扎,不想和沈晏风离开。她太清楚他这副暴风雨前的平静模样,今晚注定不会让她安然度过。她现在脑子一团乱麻,根本没心思应付他。
“室友她们还在等我买东西回去,我不能和你走。”
然而沈晏风对她的说辞充耳不闻,几乎是半拖半搂地带着她,一路疾步走到了车前。他猛地拉开后排车门,一把将她塞进去。
车子很快就发动,如同离弦的箭般驶离了这是非之地。
关弥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默默拭去眼角的泪痕,拿出手机给庄水茉发了条微信。
到了清陶苑后,关弥并没有赖在车里不下来。此刻的她已经做好面对一切的准备,接下来沈晏风要吵要闹要做什么都行,她会顺从,也不想做无谓的反抗。
电梯平稳上升,镜面是两道沉默的身影。
沈晏风看着关弥平静的脸,视线落在她手中的便利店的袋子上,从轮廓上看,一眼是酒。他把袋子拿过来,低头再看,除了啤酒,还有一盒套。
他拿了出来,明知故问,嗓音里含着刻意的讽刺:“我人在外地,你为什么要买套?”
关弥顿了顿,语气也变得冷淡:“因为我料到你会突然回来。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沈晏风笑容发冷:“所以刚才的一切都是你的真情流露?”
叮——
电梯到达顶层。
“对。”关弥不想撒谎。
沈晏风的脸色立即就沉下了去,他径直走出了电梯,解锁后一把推开门,关弥的身影出现在余光里时,他把她的拖鞋扔在她的脚边。
“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
撂下这句话,他就头也不回地上了二楼。
Becky在玄关,懵懵地左看看右看看,一时不知道自己该去谁那里。最后它还是选择来到关弥身边,因为它看见她好像在流眼泪。
“喵。”它仰头,用脑袋温柔地蹭着她的腿,像是用着自己的方式在安慰她。
关弥换好鞋子,去吧台洗了手,洗去脸上总抹不掉的泪,才抱起Becky去沙发上坐着。
一猫一人在客厅里坐了很久很久,久到Becky撑不住了,找了个离着关弥不远又舒适的位置,再把自己卷成一团就睡着了。
关弥从思绪中抽离,眨了下干涩的眼睛。她起身走回玄关,拿起那袋酒,在吧台找了个开瓶器,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就全部喝完。
她醉醺醺地趴倒在台面,双眼空洞无神,最后竟带着一身的酒气走回了主卧睡觉。
沈晏风在泳池里游到精疲力尽才从水里上来。他上身赤/裸,躺在躺椅上,毛巾盖着脸,浑身湿透,冷风刮过来也无动于衷。
过了很久后,他一把抽走毛巾,起身朝楼下走。
客厅里灯火通明,沈晏风只看见熟睡的Becky,还有乱七八糟的吧台。
他心下一紧,快
步来到玄关,打开鞋柜,确认关弥穿来的鞋还在,才松了口气。
他走进主卧,里面没开灯,朦胧的月光洒在床上那蜷缩成一团的背影上,他看着又气又无可奈何。
她怎么可以做到当无事发生般倒头就睡的?
如果今晚他没回来,她是不是就要跟闻励走了?
为什么只有他陷在了痛苦里?她是不是在后悔?后悔和他的这几个月。
关弥的心当真这样硬?
他咬牙关上门,逼着自己不要再想。大步朝着浴室走过去,任冰凉的水从头顶冲刷而下。
关弥半梦半醒间听到有人在不停地叫她的名字,还无法忽视地感受到自己被撑得很满很满,她慢慢打开眼,看见了撑在面前的男人。
“你干嘛啊,我真的很困……”不满的嘟囔声被更用历的动作给打断。
沈晏风在她耳边低语,“既然都买了,不用岂不是浪费?今晚用不完,白天就继续,用到你想不起其他人,用到你浑身上下都是我留的印记。再让闻励看看,你就是这样爱着他的。”
“沈晏风,你就是疯子!简直有病!”关弥气得不行,开始挣扎。
“嗯?”沈晏风继续冲着,比刚才更速度。他很阴冷地笑了起来,虎口掐着她的下巴,“讲到他,你反而还咬得更厉害了。”
关弥眼泪狂飙,他现在太快了,导致她的脑子里想不了其他东西。
他很了解她,知道她什么时候会来,所以在那一瞬间就恶劣得停着不动。
“你想和他复合?”他问。
她用手背挡着眼睛,浑身都很难受,不想让沈晏风看见她眼里的渴望。
“关弥,想不想和他复合?”
“为什么不说话?”
她咬着下唇,始终一言不发。
“关弥,看着我!”沈晏风扣住她的手腕按在头顶,拼命地鼎着她,声音里带着压不住的疯劲,“听到他说他是假结婚后,你有没有想过要回到他的身边?哪怕是一瞬间?”
“没……没有!”关弥的声音支离破碎,在这样的速度下,她没办法完整地说完一句话,“我没有……这样想……想过。”
这句话像一阵清风,抚平了沈晏风的情绪。
他开始温柔了起来,用着平常的方式。关弥不由自主地抱着他,指尖陷入他后背的肌理。
/
隔天,关弥先醒了过来。她头痛地睁开眼,很快就察觉沈晏风还没有退出来。昨天所有的一切也在这时涌入脑海。她缓了下神,毫不迟疑地转动了自己。
晨光中,室内还残留着疯狂欢嗳过的气息。地上全是昨晚没收拾的东西,这对向来整洁的沈晏风来说实属罕见。
关弥轻手轻脚地下地,踩过凌乱的地毯,拿了条毯子裹着自己。
浴室水声响起时,沈晏风睁开眼,手掌轻轻抚过关弥躺过的位置,侧脸埋进她的枕头,深深呼吸着属于她的气息。
关弥洗漱完就离开了,沈晏风是看着走走的,他没出声挽留,而是等她出去后,拨通了一个电话:“从今天开始跟着,别被发现。”
挂断前,他想起了什么,“还有一个人需要你们跟。”
到了晚上,关弥接到沈晏风的电话,说他亲手做了晚餐,让她过去吃。
“我可以不去吗?”她低声说,“周末我再过去。”
听筒那头安静了会儿,才道:“好。但你要答应我,别去和闻励见面。”
“知道。”关弥切断通话,放下手机,浏览着电脑上的邮件。
滋——
手机来了短信。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北京。从内容上能看出来是闻励。
[弥弥,能出来吗?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是关于沈晏风的。这件事,我觉得你有权利知道。]
关弥低头看了许久,等自动熄屏后,她继续看电脑屏幕。
过了不到五分钟,她拿起手机,打字:[位置]
打车到达闻励在的咖啡厅。才下车,关弥就收到了沈晏风微信:
[你在出租屋里吗?想过去见你。]
她快速回复:[别过来了,我准备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回完,她把手机塞进大衣口袋里,朝着咖啡厅走去。
闻励见关弥进来,他站起了身,然后招手让服务员过来,点了杯热饮给她。
坐下后相顾无言了许久。
良久后,服务员端着咖啡过来,礼貌放在关弥面前:“您好,您的抹茶拿铁。”
关弥点了点头,“谢谢。”
她低头喝了口,再抬眸看闻励:“你说吧。”
闻励神色有些颓然,“当时我们分手,是沈晏风逼着你的对么?他表面上说是帮我家里渡过难关,实际上却利用我家当时的困境,再加上我家人对我们关系的反对……他早就摸清了所有,趁机插了一手,硬生生把你从我身边带走。”
关弥握着杯子的手微微一用力。她沉默了下,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嘴角牵起一个很无力的笑容:“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
她的反应让闻励更加确信了自己的猜测。他往玻璃墙外看了眼,压了压情绪,再重新看回关弥:“弥弥,你一直都在被他骗知道吗?”
关弥眉头紧锁,不解地看着他。
“我爸那件事,”闻励深深吸了一口气,“是他干的。我这几个月查得很清楚,从被人举报到最后被他‘捞’出来,整个事件都是他精心设下的局。他先是把我家逼入绝境,再扮演救世主,这一切都是为了引你入局。”
关弥的瞳孔骤然收缩着,握着杯子的手一松,杯子跌在桌面上,深绿色的液体顷刻间洇湿了一小片桌面,水开始往下滴在了她的裤子上。她浑然不觉,僵在那里,脸上的血色褪尽,只剩下不敢相信的震惊。
闻励立即走过来,他一把抓过纸盒,迅速擦去桌上的水,然后半蹲下,擦关弥腿上的水。
关弥如梦初醒般地扭头看着闻励,说话时仿佛用尽了所有力气:“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闻励停下手上的动作,抬头看她发红的眼眶,无声一叹:“是真的,我不会骗你。”
“我和你,都被他算计了。”
他没再说其他,轻轻地拉着她离开了咖啡厅。
冬夜街头的寒风刮在脸上,让关弥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很多。此刻她的心情一片狼藉,对闻励的愧疚如潮水般涌来,对沈晏风的愤怒和憎恨在胸口灼烧。
想到自己昨晚还和他在床上那样的抵死缠绵,胃里顿时泛起了一阵恶心。
她站在街口,望着来往的车灯,却感觉自己像被抛入茫茫大海中的孤舟,完全失去了航向。
她无法否定沈晏风确实为她做过很多,可这一切都建立在闻励一家的痛苦之上。如果没有那场算计,闻励的爷爷或许不会离世对吗?闻家也不会至今还被人指指点点……
“弥弥?弥弥?”闻励被关弥像是被抽空了灵魂、了无生气往前走的样子给吓了一跳,他忙拉住她,“前面没路,别再走了。”
关弥回头看着他,颤着唇开口:“对不起……闻励,对不起,这一切的源头都是我……”
“不!”闻励眉头紧锁,手扶着她摇摇欲坠的肩膀,“你不要这样想,错的不是你。”
关弥流着泪,喃喃自语着:“就是我,如果没有我,沈晏风就不会对你家下手……”
闻励心疼地揽她进怀里,“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为了找谁的错,我只是不想让你继续被他欺骗下去。”
回去的路上,关弥坐在车里,侧脸贴着车窗,很安静,脸上还有没干的泪痕。
旁边的闻励只看着她,没有出声打扰,他知道她现在需要时间来理清一切。
出租车在红灯前停下,关弥心烦意乱地开窗透气。就在倒计时即将结束前,一台黑色敞篷跑车出现在视线里。
副驾驶的男人手臂随意
搭在低矮的车门上,嘴里叼着烟,寒风拂过他的黑发,他抬起手,深吸了一口烟。
是沈晏风。
他就那样姿态慵懒地靠在车里,嘴角还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头侧着看她,眼神像冰一样冷——
作者有话说:嗯……就是这样,男主人设就是癫坏疯
第38章
倒计时结束,绿灯亮起,跑车“咻”一下冲出去,汇入前方车流。
关弥强作镇定地关上窗,靠回座椅,手心里已是一片冷汗。想到沈晏风最后那无声的一瞥,她后背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出租车到达小区,闻励也跟着下了车。他望着眼前熟悉的门禁,脚步不自觉地放缓,心里清楚现在自己已经没有了随意进出的资格。
他看着关弥径直朝里走的背影,明白还不能把她逼得太紧。事情只要说开了就能解决,他也相信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关弥不可能会爱上沈晏风,一切都还有挽回的余地。
他快步上前,拦在她面前,低头温声地道:“回去好好休息,晚上别胡思乱想,更别急着做任何决定。”
停顿了下,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事随时联系我。你不愿把我以前的号码从黑名单放出来的话,就打今晚发短信的这个号码。”
关弥讷讷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向他,喉咙发干:“我要怎么做……才能补偿你和闻家?”
“不需要。”闻励轻声打断她,目光温和,“你千万别这样想。因为在这件事里,你也是受害者。”
关弥怎么可能会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个“受害者”的身份,沉重的负罪感沉甸甸地压在心头,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她垂下眼,无法承受闻励这份过分的宽容。她攥紧拳头,后退半步,与他拉开些许距离。对她来说,此刻的任何安慰都会加深她的自责,只能低声说:“你回酒店吧,我先上去了。”
闻励点点头,目送着她走进单元楼里。
直到那扇熟悉的窗户亮起灯光,他脸上强撑的平静才彻底消散。他走到角落的阴影里,熟练地点燃一支烟。
这几个月,他试图用尼古丁麻痹对关弥的思念,可每当烟雾缭绕时,她的模样反而更加清晰。
他始终不敢来找她,只因为她最后那条微信像刀刻在心上,她说不要来找她,否则她这辈子都不会再见他一面。
那样决绝,那样残忍。
他只能在烟味里颓唐,又在烟味里放纵自己想念着她。
闻励住的酒店还是曾经和关弥一起住过的那家。他独自走出小区,沿着冷清的街道往酒店方向走去。
夜深天寒,整条路上几乎不见行人。
就在经过一个巷口时,黑暗中突然窜出两道身影。闻励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一块刺鼻的毛巾死死捂住口鼻,强烈的眩晕感瞬间袭来。
他挣扎着,但四肢很快乏力,最后模糊的意识里,只感觉自己被粗鲁地拖进了一旁等候的黑色轿车里。等醒来时,眼前一片漆黑。
他的眼睛被黑布蒙着,嘴巴被胶带封死,身体被麻绳捆缚在冰冷的椅子上。
一股湿冷的霉味混着铁锈的气息钻进鼻腔,他马上就察觉到自己身在何处。
而把他“带”到这里的人,不用想也能知道是谁。
这时,不远处传来打火机盖子的清脆声响,随即飘来一丝熟悉的烟草味。
他一动不动,等着那人过来。
点好烟后,卢楷浅吸了一口,嫌弃地皱眉:“啧,好劣质的烟。”
沈晏风站在暗处,神情漠然地看着坐在仓库中央的男人。
他知道闻励已经醒了。
卢楷把烟掐灭,连同整盒烟一起扔进垃圾桶。他拍了拍手,顺着沈晏风的目光望过去,语气轻佻:“这谁啊?还值得你大费周章绑过来。”
沈晏风唇角勾起一抹很淡的弧度,“一个不知好歹的碍事人而已。”
“哦?”卢楷挑眉,语气随意,“那……废手还是废脚?”
沈晏风摇摇头,说:“你先回去吧。”
卢楷耸耸肩,转身离开。空旷的仓库里只剩下沈晏风的脚步声,他缓步走到闻励面前,猛地撕掉他嘴上的胶带。
“撕拉”一声,胶带连带着撕扯皮肉的疼痛让闻励皱起了眉头,但他连哼都没有哼一声。
他抬起头,透过黑布隐约能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影立在面前。
他的嗓音冷静:“沈总这是做什么?非法拘禁可是重罪。”
沈晏风低笑了一声,慢条斯理地绕着闻励走了一圈。
“重罪?”他重新站回闻励面前,微微俯身,声音压低,“那你说说,两次三番接近别人的女朋友又算什么?”
“别人的女朋友?”闻励喉咙里溢出一声低哑的嗤笑,“谁的?你的?你是在说关弥是你的女朋友?她是怎么被你用卑劣的手段从我身边骗走的,沈总不会不记得了吧?”
沈晏风眼底一片阴冷,伸手扯去那块黑布。
突然的光线让闻励不适地眯了眯眼。
他迅速打量了一圈,这里是个废弃仓库,很大很空旷,除了不远处摆放的一张玻璃桌和黑色皮质沙发外,再无其他家具。四面墙壁严实,没有一扇窗户,唯一的出口是远处那扇厚重的铁门。
沈晏风面容平静无波,不紧不慢地说:“我当然记得。记得你是怎么像个废物一样,连自己爱的人都护不住。”
他走到沙发前坐下,单腿随意地架在玻璃桌的下层,拿起上面的手机扔到闻励脚边。
“既然觉得我有罪,”他唇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就自己想办法报警,让警察来抓我。”
闻励看着他那副只手遮天的模样,心头的恨意不断加剧。
如果现在能有一把刀,他一定会不顾一切地捅过去。哪怕是同归于尽也好,至少能让关弥的世界变得清净些。
“让我猜猜看。”沈晏风点了支烟,吐出的烟雾在眼前升腾,他隔着缥缈的烟幕,盯着闻励那双几乎要喷出火的眼睛,突然笑了笑。
“你是不是以为,”他轻轻弹了弹烟灰,“只要把那些所谓的真相摊开,她就会回到你身边?”
闻励脸沉得像死水,脖子冒着青筋,“我不知道你在得意什么,你不过是仗着沈家的权势,所以才能把我和关弥都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你不配和关弥相提并论。我没有想过要玩弄她,”沈晏风脸上挂着丝笑,懒散地吸了口烟,“我对她,从来都很真心。”
闻励笑了,“知道真相后的她会怎么想你,你敢想象吗?”
沈晏风眸光里的暴戾一闪而过,静了两秒后,他冷淡地启唇:“我不在意。”
“不,你很在意。”闻励淡声说,“即使我现在只是前男友,但我也名正言顺过。我堂堂正正地去见过她家人,被她的妹妹关棠喊了四年的姐夫。”
“你呢?关弥有承认过你的身份吗?”
沈晏风指间的烟灰轻轻一颤,他站了起来,正要走过去,沙发上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瞥见来电人的备注后,他捞起外套,转身朝着门口走去,没再看闻励一眼。
“晚点带他去公寓,”他对门口的黑衣人吩咐,“好生招待。”
/
关弥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屋内的暖气再足,她浑身上下都是一片冰凉。
Becky走过来蹭她,她也只是很机械地摸着它的身躯。
听见开门声时,她淡漠地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
沈晏风在玄关处换鞋、挂外套的动作,比往常慢了许多。
他清楚地知道,此刻坐在客厅里的关弥,为的是什么而来。
他转过身,手在门锁上熟练的操作了几下,而后摘下腕表,阔步走了过去,站在了她的旁边。
关弥没看他,伸手推了推桌上的银行卡,平静道:“卖房的钱今天下午才到我爸的账上。卡里有三十六万,多出来的部分,算是对你这几个月里辛苦帮忙的补偿。”
沈晏风喉咙紧了紧:“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关弥看着前方,眼神空洞,“我陪你睡了这么久,不知道够不够还清?如果不够,麻烦你行行好,告诉我还要和你睡多少次才能两清。”
话音刚落,她的下巴被猛地抬起,对上沈晏风通红的双眼。
“关弥,”他的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关弥用力挣开他的钳制,猛地站起身,眼底
凝着寒冰:“我当然清楚!但你呢?你敢不敢承认自己做过什么见不得光的事?”
沈晏风闻言低笑出声,借着她挣脱的力道,顺势把她按在沙发上。他单膝跪在她的双腿/间,指腹轻轻抚过她的颈侧:“我怎么会不敢承认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今晚被他一个电话就叫出去了吗?你以为我会这么凑巧和你们一起等红灯?”
关弥双目睁大:“你跟踪我?”
“是你不老实。”沈晏风贴近她颈窝,轻嗅着那抹茶香,“咖啡好喝吗?和他一起喝是不是很开心?知道我其实是个不折不扣的烂人后,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
他盯着她因极致愤怒而流出泪水的眼睛,低头用唇吮去那几颗晶莹漂亮的泪珠,嗓音温柔得令人发怵:“关弥,既然接受了我的好,就要接受我的爱。”
“这不是什么难事,为什么你就是做不到呢?”
“你的爱?”关弥浑身剧烈地抖动,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的爱就是破坏别人的幸福!毁了一个普通家庭的安宁!甚至一条人命,都死在你的算计里!”
她流着泪,笑得凄厉,“你和杀人犯,有什么区别?”
沈晏风微眯起眸,看着她边哭边笑。
“闻励没告诉你吗?闻老爷子离世是因为脑梗。”他一脸的凉薄,“他之前的中风我已经找人竭尽全力治好了,要怪就怪他不中用。”
他森然一笑:“或者说——报应。”
他眼底掠过一丝遗憾。他怎么会舍得让闻老死呢?他死了,那谁来阻止闻励和关弥?他巴不得闻老能长命百岁。
听着这个回答,关弥不可否认地松了口气。
至少,至少面前这人没有直接动手害命。可他也绝非无辜,这一切的恶果皆因他的算计而起,他洗不清半分罪孽。
她死死盯着他,一字一句:“那你的报应呢?什么时候会来?”
沈晏风额头抵着她的,温热的呼吸喷在她颤抖的眼睑上。他拇指摩挲着她泪痕未干的脸颊,像是在抚摸稀世珍宝,语气偏执得可怕:“我不会有报应,我只不过是做了些该做的事。”
“他们敢欺负你,就该付出代价。”
关弥痛苦地闭紧了眼。
看吧,都是她,造成这一切的根源都是因为她。
她有什么资格去说沈晏风的报应?她的报应呢?她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无比煎熬,甚至希望报应马上降临,这样才能稍微好受些。
她陡然睁眼,眸光冷然地说:“你想要我爱上你吗?”
沈晏风眉梢微挑,并没有说话。
他当然想,发了疯地想。
关弥胸口颤动,突然就仰头大笑了起来,笑声尖锐,眼泪却在眼角疯狂滑落:“你死心吧!我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都绝不会爱上你!”
沈晏风先是一怔,随即低低笑了起来。他抬手捂住了她的嘴,不让那刺耳的笑声再出来,额头抵得更紧:“没关系,你不爱我也没关系,我爱你就够了。”
他眼神温柔地凝视她的眉眼,“我会把你留在身边,我们会有一辈子的时间,慢慢来。”
关弥听得毛骨悚然,浑身的汗毛都竖了出来,突然开始疯狂地挣扎扭动。可身上的人像块铁石,不管她怎么折腾,都不动弹一下。
她狠下心咬了咬牙,悄悄抬膝,正想朝他裆/部踹去,脚踝却被他一把攥住。
沈晏风脸上并没有任何怒意,手来回抚摸着她白皙光洁的脚背,“弥弥,别这么冲动,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就在他说完话的下一秒,关弥的脚掌就印在了他的侧脸上,她就着这个姿势,毫不客气地用力把他给推向一边。趁着两具身体错开的间隙,她踉跄着爬起来,连手机都顾不上拿,跌跌撞撞地朝着门口奔去。
沈晏风跌坐在地毯上,看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也没有要追的意思。
他的手触碰着被她踹过的左脸,没有生气,眼底浮起了兴奋的笑意。他的弥弥真的很机灵,总有办法对付他。
可惜,她还是略低一筹。
关弥的手死死压在门把手上,可不管她怎么使劲,门都纹丝不动。
这下她彻底慌了,颤着手在密码锁上按了又按,指纹也反复去验证,屏幕却只无情地跳着“验证失败”。
她怒上心头,抬脚就往门上一踹。
沈晏风悄然出现在她的身后,“脚疼吗?快让我看看。”
关弥大声喊道:“把门打开!”
沈晏风残忍地告诉她事实:“从现在开始,这扇门,只有我的指纹才能打开。”
关弥浑身一僵,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她用抖得不成样子的手扶着门,缓缓转过身,“你是准备不让我离开这里了吗?沈晏风,你疯了!非法拘禁是重罪!”
沈晏风眉心蹙起。这话闻励说过,现在关弥也说,这是他们心照不宣的默契?
他真的无比厌恶这句话。
关弥猛然间想起了手机,她朝着沙发那边跑,可沈晏风身体一偏,就把她牢牢地接进了怀里。
“不闹了好不好?”他抱着她,下巴抵在她发颤的肩头,掌心一下下抚着她的头发,语气几近哀求,“我这么爱你,不会伤害你的。”
关弥心力交瘁,很无力地说:“你的爱让我感到窒息。”
“你觉得我哪里不好,我改,我什么都改,直到你满意为止。”他的语气卑微得扭曲,“只要你别离开我。”
“我现在就很不满意。”她闭着眼,冷声说,“我要出去。”
“出去?”沈晏风直起了身,垂眸想看透她,“外面有值得你非要出去的理由?”
关弥毫无灵魂地说:“我要上班。”
她要不惜一切代价地逃出去,然后彻底远离这个可怕的男人。
可她要怎么远离?她并不是孤身一人啊,她有家人的。以沈晏风现在这个疯劲,如果她跑了,他肯定会找上她的家人。
沈晏风认为她在撒谎,无非是想要去见闻励罢了。
“这个班不是非上不可。”他语气清淡,“你在这里,工资一样不会少你的。如果你真这么喜欢工作,书房的电脑你随意用。”
关弥推开他,“你要关我多久?”
沈晏风没接话,只是望着她苍白的脸,“我会陪着你。”
“我现在不想看见你。”她别过脸,避开他的视线。
“好,我听你的。”沈晏风顺从着她,“今晚我会在二楼睡,不打扰你。”
关弥像没听见他的话,快步走到沙发边,目光急切地扫过刚才坐过的位置。
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沈晏风的手摸进口袋里,手掌贴着冰凉的机身,“如果有重要的电话,我会告诉你。”
关弥抬眼,盯着他裤袋的形状,“我今天还没有给关棠打视频。”
沈晏风说:“现在已经很晚了,她明天还要上课,没必要打扰。”
她坚持:“我要打。”
“好。”沈晏风走过来,当着她的面解锁手机。
关弥心头一沉,他居然连她的密码都知道。
视频是沈晏风拨过去的,手机也还在他手上,他没有入镜头,把画面留给了关弥。
但在接通前,他忽然说:“关棠下周要输药了吧?”
关弥倏地瞪着他,“你如果敢对关棠下手,我会马上死给你看。”
“我不会。”沈晏风温声说,“我不会伤害你,更不会伤害你的家人。前提是你别让我失望。”
言下之意关弥不会不明白,沈晏风就是吃准了她不可能会拿关棠的身体当筹码。
“姐?”视频在这时接通了,关棠的脸在黑暗中渐渐清晰。她掀开被子下床,几乎用气音对着喇叭说:“我以为你今天不会打过来了。”
关弥迅速整理好表情,“下班太晚了。”
姐妹俩和平常一样聊着些有的没的,沈晏风一动不动地举了快半个小时的手机。
一打完,关弥就头也不回地进了主卧。她反锁着门,后背靠着门板,呆呆地站着。
Becky许是被刚才的争吵吓到了,躲进了主卧里。听见声响,它从专属小床里探出脑袋,瞧见是关弥,便起身伸了伸懒腰,竖着尾巴慢慢朝她走过
来。
来到她面前,它坐下抬头,小声“喵”了一声,像是在试探安抚。
关弥低头看它,慢慢蹲下去,把它搂进怀里。
叩叩——
“我给你热了杯牛奶,喝了能好睡一点。”隔着门板,传来沈晏风的声音。
她没应声,用力抱着Becky。就这样过了很久,她抬腕看时间,已经凌晨一点了。
她从地上站起来,轻手轻脚的,手触到门把手时,心跳陡然加速,指节不自觉地发着抖。
缓缓拉开一条缝,客厅的大灯已经关了,只有几盏壁灯亮着昏黄的光。
她在门口僵立许久,视线仔细扫过沙发、餐厅、楼梯口,确认没有沈晏风的身影,紧绷的肩膀才微微松垮,警惕总算卸下了一丝。
她先把Becky放了出去,它在外面如果看见了沈晏风,一定会凑上去的。
只见Becky慢悠悠走到仙人掌猫抓架旁,随意磨了磨爪子,又跳下来走进它的小厕所。片刻后,它疯跑出来冲向另一个猫抓板,力道十足地磨着爪尖。
看来沈晏风真的不在。
关弥呼出一口气,从卧室里出来,带上门后转身就进了旁边的书房。
她快步冲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等待亮屏的几秒里,心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默默祈祷着快点再快点,生怕迟一秒沈晏风就会出现。
桌面弹出的瞬间,她立刻狂点微信图标。
登录界面显示出来时,她迅速输完账号密码,然后用力按下“登录”。
加载的圆圈转了两圈,突然弹出一行冰冷的提示:无法连接网络,请检查网络设置。
关弥愣了下,视线移到屏幕右下角,果然没有连上网。
她也不抱希望去看是不是电脑故障没有连上网。
很显然,沈晏风把家里的网络掐了。
第39章
关弥从书房出来,视线扫过主卧门口椅子上那杯温好的牛奶,然后走到吧台倒了杯冷水。她握着水杯看着阳台,楼下也依然是沈晏风的房子,就算她大喊大叫也不会有人听见。
她又试了试客厅的门锁,还是那样的提示。最后她也没有回主卧,蜷缩在沙发上,渐渐被疲惫拖入睡眠中。
二楼的房间里,沈晏风从监控画面收回视线。
他拿着绒毯下楼,轻轻盖在关弥身上,而后单膝跪在沙发边沿的地毯上。他小心握住她微凉的手,在渐褪的夜色里凝视她不安的睡颜,直到天快亮才倚着沙发阖眼。
关弥醒来时,发现沈晏风竟握着她的手在沙发边睡着了。她试着抽手,却被他无意识地攥得更紧。她没办法,只能吵醒他,“我要去洗手间。”
沈晏风睁眼,松开她,看着她快步走进主卧后,才起身简单洗漱,去准备早餐。
关弥自然不会用绝食这种愚蠢的方式,饿着肚子怎么和沈晏风抗衡?
她安静地坐在餐桌前,小口喝着粥。
整层一楼只有她一个人。沈晏风将早餐端上桌后,就自觉地上了楼,把空间完全留给她。
吃完早饭,关弥陷入一种无所适从的茫然。不知道能做什么,该做什么,最后只好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坐在沙发上。
到了中午,沈晏风准时下楼准备午餐,饭菜上桌后又是无声离开。
傍晚也是如此。
一整天过去了,关弥期待能见到的李阿姨始终没有出现。
她关掉电视,回主卧把自己泡进浴缸里,不知不觉就泡了近一个小时。直到浴室门被急促拍响,她才慢吞吞地擦干身子。
门一开,就对上沈晏风写满担忧的脸。她顶着红肿的眼睛和脸上未干的水渍,淡声道:“我要出去。”
沈晏风看着她这副模样,放软了语气:“过段时间,好吗?”
“多久?”
“不确定。”
关弥一把推开他,冲上床把自己裹进被窝。
沈晏风随即跟进来,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滚烫的胸膛贴着她的脊背。
她第一反应是拼命挣扎,用手肘顶开他的怀抱,直到身后的人无奈地松开手,默默下床。
沈晏风没有离开,只是安静地坐在角落的沙发上守了一夜。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第六天,始终如此。
日子在僵持中流逝,关弥望着窗外一成不变的景色,忽然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
皮肤是温热的,心跳也还在继续,可她却觉得自己正在一点点变成没有灵魂的人偶。
沈晏风同样也没出过门,不过关弥已经摸清了在哪个时间点会有人送东西过来。
她这晚假装睡着,大概在凌晨五点多,听见沈晏风手机响时马上就睁开了眼,等他从沙发上起身往外走后,她蹑手蹑脚地跟了出去。
她屏息靠近玄关,听见有陌生男人的声音:“大箱是您要的食材,小箱里是糕点,稍微加一下热就能吃。”
“辛苦了。”沈晏风简短回应。
“那我就先走了。”
就在门外男人转身的刹那,关弥猛地冲向敞开的门缝,可下一秒就被有力的手臂拦腰抱起。
“关门。”沈晏风冷静地吩咐。
“救命……救救我!”关弥不顾一切地呼喊,回应她的却是沉重的关门声。
她绝望地捶打着沈晏风的胸膛,泪水汹涌而出:“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就是你爱人的方式吗?把我当囚犯一样关起来?”
沈晏风抿唇不语,抱着她进卧室。
关弥被放在床上,眼见着他俯身要压下来,她翻身快速躲进了被子里。
她冷冷道,“你别碰我。”
“我说过了,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对你做什么。”沈晏风直接把被子一起抱进了怀里,“睡吧,明天晚上一起出去吃饭。”
关弥倏地睁眼,眼神微微闪烁着。她没有动,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但心头点燃了一簇小火苗,开始想着到时候该怎么利用这次出门的机会逃走。
沈晏风感觉自己很久没有这样安心地睡过了。即使隔着被子,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和存在,这让他的心终于有了落脚点。
他低头凑近她的后颈,隔着空气轻轻嗅着,最后心满意足地闭上眼。
关弥一直没睡,听到身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时,她缓缓从被子里挪出来。赤脚踩在地毯上,本想直接出去的,想到了什么后,她绕到沈晏风身后,眼睛死死盯着他搂着被子的手。
一个疯狂的念头闪过,要是能单独把这只手拿去开门该多好。
就在这时,她瞥见了床上亮着微光的手机,心脏突然剧烈地跳动起来。
手机是早就从沈晏风口袋里掉出的,所以关弥很容易就把它拿到手了。握着手机的那一瞬,心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她看了眼沉睡的男人,快步走进书房。
凭着记忆,她一个数字一个数字认真地输入沈晏风曾说过的密码。
万幸,他居然没换密码。
她原本想着,没有网络没关系,能打电话就行。
可当把手放在拨号盘上时,她僵住了。打给谁?闻励吗?她真的不能再把他牵扯进来了。
思绪混乱中,她还是输完了那串熟记于心的号码。
听筒里传来冗长的“嘟嘟嘟”声,每一声都像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越听她就越觉得这声音不对,她赶忙拿下手机,瞥了眼右上角——没信号!
她浑身发冷,手机险些从汗湿的掌心里滑落。
沈晏风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这一切的?竟然连信号都能彻底屏蔽。
她握着手机无力地蹲下身,脸埋在膝盖里,焦灼地过了快五分钟后,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用
力咬着下唇,在拨号键盘上按下了三个数字。
然而,结果还是一样。
“你想给谁打电话?”一道低哑的声音在门口幽幽响起。
关弥猛地抬起头,看见沈晏风斜倚在门框上。他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眼底一片清明,哪有半分睡意。
他慢慢走了过来,蹲在她的面前,并没有把手机拿走,而是抬手把她被冷汗浸湿、贴在脸颊的碎发拨到耳后,再用手给她擦着脸上的汗。
他嗓音很温和地说:“深更半夜的,谁会接你的电话呢?”
关弥面无表情地说:“我在给警察打电话。”
意料之中。沈晏风垂下眼睑,掩盖住眼底受伤的情绪,他俯身凑近,单臂搂紧她的肩膀,“去睡觉吧。我不是说了吗?明天会带你出去吃饭。”
“去哪里?”
“管叔那儿?”沈晏风轻轻拍着她的后背,像是在安抚受惊的小动物,“让他给你做最拿手的菜。”
关弥迅速想了下那边的路,离着马路不算远,可那个地方都是沈晏风的人,他肯定也会想到她可能会做什么。
她说:“我要去摇新路那家川菜馆吃。”
沈晏风微微蹙眉,默了瞬,“辣的?”
“你不愿意就别去。”她作势要挣脱,“我自己去,不放心就多派几个人盯着我。”
“去,”他说,“都听你的。”
关弥把手机丢在他怀里,起身往外面走。
/
隔天。
关弥一天都坐在书房里,她找了几本书来打发时间。沈晏风会把做好的饭送进来,吃完后他会掐着点进来收走,然后时不时就送些糕点果汁进来。
夕阳西沉时,她合上书,望着窗外被晚霞染红的天际,连着深呼吸了几次,想平复心中的波澜。
沈晏风敲了敲门,站在门口没进去,臂弯里挂着关弥的外套,“现在出发?”
关弥放下书,接过外套穿上。走到玄关时,她安静地等待着他来开门。
沈晏风从衣架取下大衣,弯腰揉了揉Becky的脑袋,这才走到关弥身旁。拇指在指纹锁上轻轻一按,门锁发出清脆的“咔哒”声。
关弥迫不及待地拉开门,却见门外伫立着三名高大的保镖。
她胸口剧烈起伏了两下,转头看着沈晏风:“你不信任我。”
沈晏风揉了揉她的发顶,语气温柔但:“我只是担心你会迷路。”
保镖们并没有和他们同坐一台车,在后面跟着。
车子直接停在了川菜馆僻静的后门。这个位置别说是人影了,连只苍蝇都没有。
关弥被沈晏风揽着走进店内,里面除了老板和厨师外空无一人。前门紧闭,两名保镖守在后门,另一名守在洗手间外。
关弥看着这清场后的阵仗,心彻底沉了下去。
她索性放弃了所有计划,赌气般地把菜单上的招牌菜点了个遍,每道都特意强调,“加辣,重辣。”
老板下意识地看向沈晏风,见他微微颔首,才应声下去。
等一道道红油滚滚、辣椒堆积如山的菜摆上桌时,强烈的辛辣味瞬间弥漫开来,连守在店内的保镖都忍不住皱了皱鼻子。
关弥却面不改色,拿起筷子就吃。
沈晏风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被辣得鼻尖冒汗却依旧大快朵颐的样子,竟觉得被勾起了几分食欲。
犹豫了瞬,他拿起筷子,夹了一粒关弥吃得最多的辣炒鸡丁。
他把鸡肉送入口中。起初是酱料香,紧接着,一股爆炸性的灼痛感从舌尖迅猛窜开,直冲头顶,辣得他瞬间耳鸣眼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他强忍着没有失态,但脖颈和耳根却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
关弥用余光瞥到他强装镇定的模样,心中掠过一丝冰冷的快意。
她把水和纸巾推到他面前,“看来你不只是喜欢勉强别人,连自己也不放过。”
她端起自己的水杯,喝之前低声道:“这种‘勉强’的滋味,不知道沈总品出来没有?是不是……特别难受?”
沈晏风眼尾泛红,低笑出声。他握住关弥端水杯的手,就着她这个姿势喝了一大口水,被辣红的嘴唇泛着水光:“如果是你喜欢的事,那我会心甘情愿去适应这份‘勉强’。”
关弥无话可说。她机械地吃着碗里的食物,味同嚼蜡。
回去后,她继续窝在书房里,趴着睡了半小时醒来,心绪烦乱地翻着书,强迫自己静下心来。
就在这时,客厅传来响动。她走到门口,把门打开一条缝,看见一个穿着黑色外套的清瘦身影,并不像门口那些高壮的保镖。
“多注意休息啊,这两天吃清淡点。”
那人说着话,也转过身来。
是付清和,之前来给沈晏风的膝盖上药的年轻中医。
关弥迟疑了瞬,觉得这人未必会帮她,正要关上门,哪知付清和恰好看了过来。
他愣了下,“关秘书?”
她只好打开门,“付医生。”
付清和拎着箱子走过来,“我还以为你不在呢。”
关弥笑了笑,没说话。
付清和疑惑道:“你一直待在房间里?”
刚才给沈晏风诊治的时候,他还以为这个家没有其他人在。幸好沈晏风当时还能勉强打电话,不然急性肠胃炎发作起来很危险。
关弥看着他脸上纯粹的困惑,心一横,决定赌一把。她压低声音,带着最后一丝希望坦白:“付医生,沈晏风把我关在了这里。”
付清和脸上瞬间写满惊愕:“关?”
“对,”她点头,嗓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不让我出去,我已经被关在这里很多天了。”
付清和脸上的惊愕逐渐转为复杂的沉思。他下意识地回头望了一眼客卧方向,压低声音:“你们怎么会闹成这样?”
“您能帮帮我吗?”关弥语气恳求。
付清和顿了顿,避开了这个问题,转而说道:“他刚才急性肠胃炎发作,疼得几乎说不出话。”
关弥拧眉:“肠胃炎?”
“是。好像是因为吃了极辣的东西。”付清和摇了摇头,“晏风他大哥说过,他这个弟弟从小一点辣都碰不得。不知道这次是怎么了,竟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关弥的睫毛轻轻颤动,目光垂落在地板上。
“我看得出他很在乎你。”付清和温和的语气里带着一种疏离感,“但你们之间的事,我这个外人实在不便插手。我们付家只是寻常医家,比不得沈家的根基,抱歉。”
关弥没说什么,她本就不抱太大希望。
“照顾好自己。”付清和看她变得黯淡的神色,轻叹一声,“既然硬碰硬行不通,不妨试试以柔克刚。我想,晏风会吃你这一套的。”
关弥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谢谢付医生。”
这时沈晏风从客卧走出,看到书房前的情景,他眉眼沉了沉,“付医生,不回去吗?”
两人的目光同时转向他。
关弥的视线在沈晏风苍白的脸庞上停留了瞬。
“正要走。刚和关秘书交代好你这几天的饮食注意。”付清和转身迎上去,“你这门禁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严了,出门都要指纹验证。”
沈晏风看了关弥一眼,没有接话,径直走向玄关。
“你和关秘书到底怎么回事?”出门时,付清和压低声音问道。
“没什么。”
“既然真心喜欢,何必用这种强硬的手段?”
沈晏风把他给推了出去:“以后不必来了。”
门“砰”地关上。
回到客厅时,书房门已经紧闭。沈晏风站在空荡的客厅中央,肠胃里的不适和关弥最后那个淡漠的眼神像双重的痛缠绕着他。
他走到书房门前,抬手想要叩门,最终却只是把掌心静静贴在冰凉的门板上。
门内,关弥背靠着门板站立许久,她能感受到门外那个沉默的存在。她放空自己,什么也不去想。
第二天早上吃早饭时,沈晏风把手机还给了关弥。
关弥瞥了眼,并没有去碰:“没网络也没有信号,我拿着也没用。”
沈晏风在她对面坐下,笑着喝了口牛奶,他的精神看起来
比昨晚好了很多。
“你不看看怎么知道不行?”
关弥眼睛微微睁大,随即放下筷子拿起手机。
她迅速解锁,右上角显示信号满格,网络通畅。她接着点开微信,发现工作消息都被沈晏风以她的语气认真回复了,庄水茉她们询问她怎么不回去的微信也都被他用“出差”为由搪塞过去。
看完后,她放下手机,重新去拿筷子,直视着他,“你不怕我联系上外面的人?”
“你现在自由了。”沈晏风平静地说。
关弥愣住了,拿着筷子的手悬在半空,有些懵地看着他。
“我把你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心里总装着别人。”沈晏风放下牛奶杯,深邃的眼眸望进她的眼睛里,“关弥,我很自私。只要想到你还在乎别人,我就恨不得让那个人消失,或者把你永远留在我身边。一年,两年……你总会慢慢忘记他。”
“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能讨到一点你的爱。”他喉结狠狠滚动了下,满心只剩求而不得的不甘,“既然上一段感情已经结束了,为什么就不愿把爱收回来,分一些给我?”
说完,他站起身,语气恢复了平静:“吃完你就走吧。除了去见闻励,你想去哪里、做什么都随你。或者想去报警也可以,我会提供所有证据。”
走到楼梯口,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嗓音很冷,“我们之间……你没有喊停的权利。以后要么结婚,要么就以现在的关系过一辈子。或者等我死了,你就能彻底自由。”
回到昌平的住处,关弥反手锁上门。
熟悉的、带着淡淡洗衣液香味的气息包裹着她,窗外传来邻居家炒菜的声响和情侣隐约的嬉笑声。
这些最寻常的人间烟火气,此刻却让她鼻腔发酸。
她倒在床上沉沉睡了一觉,醒来时天快暗了。望着天花板上斑驳的光影,她开始思考接下来的路。
如果她一直留在这里,要是再惹沈晏风不快的话,过去一周的事是不是又会重新上演?
她是要逃离的。他的爱太让人窒息了,她承受不起这种爱。
“滋滋—”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下,是一条短信。
易子庭:[刚才闻励给我发了条微信,让我赶紧过去找他。他电话又打不通,发完就消失了。他不是去北京找你了吗?你们没在一起?]
关弥心头一紧,马上从床上下来。她以为闻励早就回江城了。
她回复:[地址是哪里?你截图给我看看。]
易子庭发来的截图上有近郊某个公寓的地址,具体到哪栋楼哪间房。
闻励怎么会在这里?
她握着手机在房间里踱步会儿后,一把抓起外套穿上,走出了房间。
傍晚,沈晏风来到卢家参加满月宴。
院子里张灯结彩,空气中飘着糕点甜香。廖逸海早到了,正抱着卢楷的大侄子在摘树上的果子。
瞧见沈晏风进来,他把小孩儿放下来,拿了个玩具让他去客厅里玩。
“最近忙什么?一周没见人影。”廖逸海打量了他一眼,“中午遇到付清和,说你昨晚急性肠胃炎?本来打算你要是不来就去清陶苑看看。”
他拍了下沈晏风的胳膊,“怎么还肠胃炎了呢?”
“吃错东西了。”沈晏风轻描淡写地说。
“晏风来了?”卢溪抱着襁褓从屋里出来,“快里面坐,马上开饭了。今晚有好酒好菜,你们几个发小多喝几杯。”
沈晏风上前端详着新生儿:“卢溪姐,宝宝长得真像你。”
他轻轻碰了碰婴儿的小手,“眼睛特别亮。”
卢溪笑道:“你送的长命锁卢楷昨晚就拿给我了,有心了晏风。
宴席上,卢楷像卢溪结婚那天一样,拉着沈晏风和廖逸海去给姐夫敬酒。三人轮番上阵,对方很快就醉了。
不过沈晏风兴致不高,他就喝了一杯。
去院子里散酒气时,看见卢楷大侄子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把玩具枪指向他,“嘭!”
他笑了声,配合着往后倒了下。
手机在这时来了短信。
[她打车过去了。]
看见这几个字,沈晏风眉眼迅速冷了下去。
“沈叔叔,能不能再陪我玩玩?这次你要倒在地上才行。”
他蹲下身,“改天再陪你好不好?”瞥了眼小孩儿握着的玩具枪,黑色的,看着还挺逼真。
关弥从出租车上下来,直奔截图上的具体地址。
刚才她给闻励打了电话,也是不通。那种发完明显是求助信息就彻底失联的状况,让她心头笼罩着强烈的不安。
她在车上反复思量,总觉得闻励的失联和沈晏风脱不了干系。他今晚在卢家做客,即便清楚被他知道后会触怒他,这一趟她也非来不可。
站在单元楼下,她仰头望向六楼那扇漆黑的窗户,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给沈晏风。
短信发送成功的提示刚消失,她正要迈步,却突然浑身一僵。
一个冰凉的圆形物体轻轻抵上了她的后颈。
“又不老实了,”熟悉的嗓音带着几分戏谑在她耳畔响起,“弥弥。”
猛然间,关弥想起了付清和的话,她想也没想,转身就扑进身后人的怀里,“我错了。”——
作者有话说:后面依然会这样写下去,还会有狗血,如果大家真的不喜欢这样的,请及时止损,不要花钱买不开心[爆哭]
第40章
沈晏风显然没料到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整个人都顿住了。抵在她后颈的“枪口”不自觉就垂了下来。
关弥感觉到他放下来的手后,整个人都松了口气。
她在转身抱住他的瞬间就辨出那是把假枪了。
在国内,沈晏风再如何也不可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持真枪。她刚才的害怕,纯粹是源于被他当场抓包的心虚。
看来沈晏风的人还在跟踪着她。
她平复着呼吸,把脸更深地埋进他胸膛,手臂收得更紧。
“害怕了?”沈晏风下巴抵着关弥的发顶,手安抚地拍着她的后背,“别怕,只是一把玩具枪。”
闻言,关弥很大声地长舒了一口气出来,嗓音微颤:“你刚才真的差点吓死我了……”
他胸腔里传来低沉的笑声,震得她耳廓发麻。
果然奏效了。
关弥此刻对付清和的点拨充满了感激。
沈晏风稍稍拉开距离,手轻抬起她的下巴。他眼中虽然含着温柔的笑意,声音却透着些许冷意:“真的只是害怕?不是因为被我逮着了……心虚?”
“我没有心虚。”关弥咽了下口水,淡声道:“你可以看看手机,我给你发了短信,告诉你我来了这里找……”她顿了下,“找闻励。”
“哦?”他挑眉,“为什么要来这里找他?”
关弥知道他在明知故问,只能还是硬着头皮解释:“他给江城的朋友发了求助信息,朋友联系到我。不管怎样,如果他在北京出事,我明知却置之不理,我父母可能会被人指指点点一辈子。”
“后面这几句,我怎么不太相信呢?”沈晏风轻笑,“说实话不好吗?你分明是在担心他,因为那条短信慌了神,才不顾一切地跑过来。”
“……不是。”关弥坚持道,“真的不是。”
她抬起头,直视他那双凉薄的眼睛:“你就不能信我一次吗?”
两人无声地对视片刻。最终,沈晏风先移开了视线。
“好,”他轻声道,“我信你。”
关弥靠回他怀中,睫毛不安地扇动。那句“闻励的事是不是你做的,他现在怎么样了”几乎要脱口而出。
沈晏风在这时忽然说:“他不在楼上,你们见面后的第二天就回江城了。”
“那条短信……”
“他的手机在我这里。”
关弥胸口发闷,一股怒意顺着血管直往上冲,被她咬牙死死摁了回去。
沈晏风仿佛没察觉到她的异常,继续说道:“放心吧,他没事。以后也不
会再来北京打扰你了,他在江城的工作也会继续。”
关弥闭上眼,暗自深吸了一口气,“我以后会和你好好相处,不会再想他。”
她默了瞬,背上那只轻拍的手也停了下来。她知道,沈晏风是在等着她的下文。
她慢声说:“你能彻底放过他吗?也不要再对他家里人做任何事。”
沈晏风低头在她额间落下一吻,声音轻柔得像情人间的呢喃:“以后就互相信任吧,弥弥。”
他牵起她的手,十指相扣,带着她走向一旁停着的车。替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俯身仔细为她系好安全带时,温声道:“去吃点东西?降降火,晚上能睡得好些。”
关弥顺从地点头。
沈晏风带她去喝了燕窝粥,之后便送她回了出租屋。分别时他没多说什么,但能看出心情非常好。
回到房间,关弥才给易子庭回信息:[闻励已经回江城了。如果你有空,明天能去他家里看看吗?]
易子庭很快回复:[知道了。]
第二天清晨,易子庭就发来了消息,只说见到闻励在晨跑,没有多说什么。关弥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她把手机放回床头,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直到客厅传来室友的脚步声,她才回过神,擦了擦眼角,下床洗漱。回来后用冰袋敷了敷浮肿的眼睛。
化妆时,她有条不紊地上好底妆、画眉毛直到画眼线时,手突然一抖,笔尖戳进了眼睛。泪水瞬间涌出,她急忙去擦,却越擦越多。最终她掩面低头,肩膀轻轻颤动。
这是最后一次了。她在心里告诉自己。
“咦?关秘书,你出差回来了呀。”珊珊在前台拿了快递,踩着高跟鞋快步走了过来,“我以为你过两天直接飞日本。”
这次总裁办团建投票选了北海道,大家都想去二世谷滑雪。
关弥说:“手头上还有些工作要处理。”
珊珊仔细看了看她,“你眼睛有点肿,在法国没休息好?”
“嗯。”关弥抬手按了按眼角,“不知道怎么这次时差调整不过来。”
这时电梯来了,两个人一起进去。
“你真强,如果换我来当沈总的秘书,恐怕坚持不到半个月就辞职走人了。”珊珊笑道,“不过很快你就能轻松点了,等我们团建回来,刘特助也要回来了。他可真行,先是休了四个月,后来又续了一个半月……”
新的一天,和往常的工作日一样是在繁忙中度过。
晚上,关弥最后一个离开总裁办。她拎起包,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正准备离开,就看见沈晏风的专属电梯指示灯亮起。她停下脚步,在原地等候。
他今晚有应酬,见的是几位在投资圈声名显赫的人物。
电梯门开,男人出现在视线里。他身着黑色丝质衬衫,外搭一件深灰色西服外套,单手随意插在西裤口袋里。
或许是饮了酒的缘故,眼底带着些许微醺的慵懒,气质更显从容洒脱。
任谁看到此刻的他,都难以把眼前这个风度翩翩的男人与那个偏执阴鸷的沈晏风联系在一起。
沈晏风眼睛在关弥身上黏了会儿,才抬脚往外走,“去车上等我一会儿,我去取个东西。”
关弥侧身让开通道,微低下头:“好的。”
阿曜瞧见关弥上来了,就把副驾驶上的一个精致的食盒递给她:“沈总今晚在厉家菜尝到那道黄焖鱼翅,说是火候极好,特意在饭局散前让厨房现做了一份打包。”
他透过后视镜朝她笑了笑,“关秘书快趁热吃吧,这家的鱼翅都是精选的南海金钩翅。”
关弥打开盒子,几乎是囫囵吞枣般地吃着,在沈晏风下来前就吃完,是什么味道她都没尝出来。
沈晏风坐进车内时,正好看见她在收拾餐盒。他自然地伸手接过空盒放在一旁:“还合口味吗?等团建结束,我们一起去店里现做现吃。”
驾驶座的阿曜专注地握着方向盘,似乎完全隔绝了后座的对话。
关弥用余光扫过阿曜纹丝不动的背影,微微点了点头。
车往郊区开,停在了红井路附近的一家私人赛车场里。
刚下车,老板就热情地迎上来:“可算来了,再不来你那辆宝贝车都要落灰了。”
关弥见过这个人,和射击俱乐部的老葛一样,其实都是游走在灰色地带的人物。
沈晏风淡淡一笑:“我要的东西都备好了?”
“早就准备好了。"老板说着转向关弥,递过来一个头盔和一套防护装备,“关秘书,换上这个吧。红井路弯道急,安全最重要。”
沈晏风接了过来,对关弥说:“去里面换上吧。”
“不换了。”关弥看着他,“我想直接开。”
沈晏风略作思索,“好,先在这边赛道上开几圈。”
说完,他把东西还回去,揽着关弥去跑车停着的地方,“先慢慢来,适应几圈。”
关弥坐进柯尼塞格ccr的驾驶座,系好安全带。在沈晏风的指引下,她先是小心翼翼地启动引擎,轻踩油门,跑车缓缓开出停车区。她在直道上慢慢加速,双手紧紧握着方向盘,每个弯都过得十分谨慎。
等逐渐熟悉车性,她才终于大胆些踩下油门。
沈晏风看差不多了,“把顶棚打开?”
当顶棚开启的瞬间,夜风呼啸着灌入车厢,把她的长发吹得肆意飞扬。关弥忍不住轻呼一声,连日来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浅浅的弧度。
“感觉怎么样?”沈晏风侧头问她,声音带着笑意。
她重重点头,又开了几圈后,眼里闪着跃跃欲试的光,“我想开上红井路了。”
沈晏风单手支着车门,从上车到现在都是极为放松的姿态,没有因为关弥是第一次开这种跑车而提心吊胆。
带她过来是临时起意的,效果倒是很不错。
上山时,关弥在急弯处有些紧张,沈晏风适时伸手替她控制了下方向盘:“别怕,油门稳住。”
在他的引导下,车轮流畅地驶过弯道。山风扑面而来,关弥不觉得冷,反而感到一种畅快的刺激感,就像她在老葛那里玩枪时一样,让人不由自主地沉醉其中。
车子在观景台停下,关弥推门下车。腿脚有些发软,但全身却异常轻快。她走到护栏边,抱臂望着远处的城市灯火。
“喜欢吗?”沈晏风问的是兜风的感觉。
她视线依然望着远方:“挺喜欢的。”
“这车归你了。”
关弥惊讶地转头看他。这台柯尼塞格价值一千五百多万。
“以后想玩随时可以来。”他轻描淡写地补充。
这晚,沈晏风同样是主动把关弥送回了出租屋。
到了出发团建的日子,总裁办十二个人分两批航班抵达北海道。
关弥先过去的,她得安排相关事宜。
晚上大家在一家典型的日式小馆吃炸猪排。店面不大,木质装修温馨紧凑,正好被他们一行人坐满。
大家喝着札幌啤酒,大口吃着金黄酥脆的猪排,享受着不用工作还能公费旅游的惬意时光。
餐后,关弥和珊珊、宋姐在附近商业街闲逛。她给关棠挑选了一盒黑巧克力和北海道限定薰衣草精油。
在下大雪前,她们回到了下榻酒店。
关弥卸完妆后就把自己泡在温泉里了。
敲门声响起时,她心里清楚来人是谁。
沈晏风和副总麦方泽是乘傍晚的航班过来的,这会儿估计是刚用完餐回来。
她从水里出来,随意系上睡袍带子,这件睡袍竟很薄,带子拉紧后身材的曲线就很明显了。
她走到门前时轻声问:“谁?”
“我。”
她快速把门打开。这个点大家都在自己的房里,走廊里很安静。
门外的沈晏风显然没料到会看到这样的景象。他的目光在她的发梢、微敞的领口停了会儿,喉结滚动几下,随即迈进房间用脚带上门,把人搂进怀里。
嗅着她的香
气,温热的掌心贴在她后背,隔着薄薄的睡袍感受着她的柔软。
意外的,沈晏风睡前也没有做什么,关弥能感觉到他在忍,许是到了半夜太煎熬了,为了缓解,在她耳边说了一句话后,挤近她腿//心细细碾//压着那脆弱无助的花//核。
第二天傍晚,一行人来到比罗夫雪场。
夕阳西沉,把整片雪原染成暖金色,山灯零星,远处是宁静的羊蹄山。
关弥换好滑雪服,和他们一起在初级道玩了会儿,就直奔高级道了。
她踩着单板,在宽阔的雪道上自如地滑行,时而利落转弯,时而轻盈跃起。
后面有道黑色身影一直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随,看她游刃有余地穿梭在雪道之间,宛如一只展翅翱翔的鸟儿。
他想起昨晚答应她的事,拿出手机,把她滑雪的样子录了下来。
总裁办的人在北海道玩了快五天才心满意足地回去工作。
二月份一过,初春的气息就悄然临近。
关弥在周末回了趟江城。她从房间窗户往下望,看见一个气质干练的女人从车里下来。沈晏风的人还在跟着她。时间久了,她几乎快要习惯这种如影随形的监视。
关棠正拿着关弥的手机坐在床上自拍,一边兴致勃勃地说:“姐,我现在做的羊毛毡能卖到六百块一个了!努努力每月做四五个,两个月生活费就赚够了。最近我还在写短篇,准备投稿给杂志社。”
关弥把窗给关上,在椅子上坐下,“你悠着点,别把自己累着了。”
“放心吧!”关棠笑得眼睛弯弯,“我感觉现在的自己能跑能跳,壮得像头小牛犊!”
关弥静静地注视了关棠半晌,才道:“小棠,如果哪天我悄悄去了一个你们找不到的地方……”
“什么?!”关棠猛地坐直了身体,“你要去哪里?”
“只是假设。”关弥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
但关棠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关弥话里的认真。她小心翼翼地问:“姐,你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
关弥犹豫片刻,点了点头:“不是家里的事,更不是因为你的事。我只是想去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着简单的生活。”
“我支持你。”关棠毫不犹豫地说,“只要你平安快乐,就算永远都不联系我们也没关系。”说着,眼泪就掉了下来。
关弥转身从书桌上的纸盒里扯了几张纸,替关棠擦着眼泪,“我不是不回来了,只是想离开一段时间。”
她怎么可能会抛下关棠不管?一年或者两年,她还是会回来的。
或许等再回来时,有些人、有些事,都会随着时间慢慢淡去。也许那时,沈晏风早已有了新的生活。
六月下旬,关弥作为新项目的副监制前往横店。
这个项目如果能圆满完成,她将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加上这几个月的工资积累,以及三月份开始到现在接的翻译外快,她账户里的数字渐渐可观起来。做兼职这事沈晏风还不知道。
现在她去他家里的频率变成了每周末都去,两天不出门。每次过去,李阿姨都不会出现,他就承包了做饭。倒是特别用心,菜色每次都不重复。
他也常来昌平,在附近酒店包了长住套房。
这段关系越来越稳定,沈晏风比从前更体贴更温柔了。如果忽略他派人监视她,和那过于黏人的占有欲的话,他真的是一个非常完美且会引导她向上的“恋人”。
在横店同样是非常忙碌的,天没亮就要开始协调拍摄计划,开拍后跟进镜头质量,收工就回酒店核对预算报表。
她就像个高速旋转的陀螺,在片场、会议室和酒店房间之间连轴运转。
沈晏风每周固定四天留宿她的酒店,除了上床,还会指导她处理剧组事务,在她疲惫时会给她耐心按摩。有时她累得手指都抬不起,他会帮她卸妆,会抱着她去洗澡,甚至是上厕所。
监视的人换了一个,估计在这附近的酒店住着。其实对方藏得很好,奈何关弥十分敏感,虽然很少能看见人,可总能感受到那道视线。
关弥不知道还要过多久,沈晏风才能完全信任她。
她也会对他表现出依赖,会主动说想念。进组前陪他尝遍国内各家鱼馆,陪他去国外看各种比赛。
和谈恋爱没区别。不过在沈晏风眼里,她和他的确是在谈恋爱。
每次事后,他总要抱着她温存很久,时不时就冒出一句“吓人”的话。
比如此刻。
“下周去领证吗?”
关弥抬起氤氲着情潮的眼,嗓音还带着些许柔媚:“怎么又提这个?”
黑暗中,沈晏风轻抚她汗湿的脸颊。今晚她不许开灯,虽然暗中交缠更刺激,但他更爱看她情动时的模样,那会让他身心都获得极致的满足。
“因为很想和你结婚。”他说。
关弥问了他一个很现实的问题:“你觉得你家人会同意吗?”
据她所知,文斯怡和沈存亦在沈家人的压迫下放弃了多年的感情。文斯怡离开了北京,去往国外深造,具体在哪个国家,无人知晓。沈闵岩一出手,沈存亦根本就找不到她,再加上受工作所限制,他甚至都不能随意出国。
“不需要他们同意。”他吻了吻她的眉心,“只要你想,我们就能结。”
邵歆倒是还在施压要求分手,沈晏风不仅置若罔闻,反手安排了人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彻底隔绝她接触关弥及其家人的可能。
他倒是想和沈家人坦白,也有正式拜访关弥父母的打算,但关弥明显是两样都不愿意。他尊重她的意愿,不过他会在情浓时提一提。或许在他的坚持下,她终有松口的一天。
关弥垂下眼,“我还是想专注工作。”
“结了婚,你依然可以做你想做的一切。”他用手指轻轻缠绕着她的发梢,“我们只是在法律上多了一层关系,其他什么都不会改。”
关弥沉默了很久。
最后,她抬手环住沈晏风,用一个深封住了他还想说什么的嘴。在他惊讶的目光中,她主动坐到他身上,尽情地扭动自己。
在极致的感觉中,结婚的话题暂时被抛在了脑后。
从盛夏到初秋,关弥顺利完成了自己首担新职的任务。
全剧组杀青的当晚她就回了北京。沈晏风带着花来接机,两人回到清陶苑。
门一开,行李一丢就开始激烈拥吻,还不忘撕扯对方的衣服。直到半夜的时候才出来吃东西。
即便是半夜,沈晏风还是认真去做白天就想好要做的四菜一汤。关弥穿着他的衬衫靠在厨房门边看他忙碌时,忽然想起什么。
走回卧室,空气中还弥漫着情/欲的气息。她坐在新床单上,上一条已经不成样子了,沈晏风直接扔到了垃圾桶里。
她拿起手机,点开短信界面。
邵歆在十一点多的时候回复了她:[见面聊?]
她在上飞机前就给邵歆发:[邵总,如果您有空的话,我想您聊聊,是关于我和沈晏风的事。]
她原以为邵歆会震惊或者愤怒,可回应却很出乎意料只有这几个字。难道是早就知道她和沈晏风的关系变化了?可如果知晓的话,怎么一直都悄无声息的,一点也不像邵歆和沈家人的作风。
她回复:[抱歉,我走不开,有人在监视我。您愿意的话,后天家宴的时候可以通过短信和我联系。]
她没想到邵歆还没有睡。
[可以。]
能助她摆脱现状的,只有沈家人。他们肯定比她更想让她远离沈晏风,所以她思前想后,最终决定主动联系邵歆。
关弥放下手机走出卧室,看见沈晏风正端着菜从厨房出来,对她温柔一笑。
可她不想再继续这种被监视的生活了。
40-45
第41章
沈家家宴这天刚好是周六,关弥在清陶苑这边住。她一大早就起来和沈晏风一起去晨跑,呼吸初秋的新鲜空气。
她跑累了就停下来慢慢走,前面的男人也放慢脚步,倒着跑等她。看着他的脸,她忽然意识到,从去年巴黎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一年的时间了。感觉是眨眼之间的事,快得让人一阵恍惚。
沈晏风越来越慢,基本是在走了,等关弥靠近,他开口:“累了?回去吗?”
关弥摇了摇头,加速向前冲去:“再跑两公里吧。”
她没去留意沈晏风是否跟
上,每一步都踏得又重又急,大口喘息着把清晨冰凉的空气灌进肺里。运动鞋重重踩过落叶,仿佛是想甩开后面的人,又更像是要奔赴新的生活。
当她狂奔到终于累得停下时,一回头,发现沈晏风气定神闲地跟在她身后不远处。
……
她转身往回走了几步,把脸靠在他胸膛上平复呼吸。耳边贴着他的胸口,能听见他同样剧烈的心跳声。
沈晏风低头看她:“怎么了?”
她摇头,“早知道就和你一起跑了。”
他揉了揉她的发顶:“没关系,我一直在你身后。”
“你想甩也甩不了。”他忽然补了句。
关弥顿时感到一阵寒意,抬起头勉强笑了笑:“要是在以前,我可能确实会有这种心思。但现在……”
她故意停住不说,重新慢慢往前走。
“嗯?继续说。”
“和你过一天是一天,这样也挺好的。”
“得过且过?”沈晏风轻笑:“你这样说,我听着还挺伤心的。”
关弥心头微松,挽住他的胳膊,转移了话题:“一会儿我想去吃学校周边的早餐。”
“去我高中那边?”
关弥觉得可以。
高中时,沈晏风就知道学校附近有几家很有名的早餐店,他没去过,想吃什么前一天告诉管家,第二天餐桌上自然会有。
倒是卢楷他们经常光顾,时不时就往教室带些糖油饼、炸糕之类的早点,弄得满教室都是油炸的香气。现在回想起来,那味道确实诱人。
关弥坐在早餐店的角落里,面不改色地喝着豆汁,心里却在想着她要去哪里。
国外吗?她还挺向往南法的阳光,可感觉开销会很大,她卡里的钱有一半是要在离开前留给关棠的,剩下的那点钱在国外只能勉强维持前期的生活。
国内?她想去风景好的地方,最好一开门就能看见绿水青山,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不太现实,她就算是去躲人,也得工作赚钱,去山区或者乡下能做什么?
总之,她需要一个沈晏风找不到的地方。
抬眸看向正为她盛粥的男人,这个念头显得有些天真。在数字时代,以他的手段,除非彻底改头换面,否则她能逃到哪里去。
沈晏风对上她的视线,“生日想去哪里过?”
“啊?”
“29号你生日。”
关弥这才想起:“简单过就好。真想庆祝,你给我做顿好吃的就行。”
“这么容易满足?”
她状似不经意地说:“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就够了,不用大费周章。”
闻言,沈晏风怔住,回过神后,眼底闪过难以置信的狂喜:“你刚才说什么?”
关弥笑着重复了一遍。
他倏地起身,不顾四周目光,弯下腰把她紧紧拥入怀中。
“回去再高兴不行吗?”她窘迫地推他。
回去后免不了要在床上翻云覆雨,而且还是特大大暴雨。沈晏风完全上头了,掐着她的腰,不知疲倦地索取。
关弥暗自庆幸选择了用短信与邵歆联系。她傍晚从卧室出来时,嗓音已经沙哑得几乎发不出声音。
在亲密时她喜欢隐忍着声音,可沈晏风偏不让她压抑,她越是失控呜咽,他就越是痴缠不休。
沈晏风一天都沉浸在爱被回应了的情绪中,做什么都是翘着嘴角。
出门前他去衣帽间拿了件外套,出来看见关弥握着手机坐在沙发里。他边穿衣服走过去,在沙发后面停下,“菜热一下就能吃,我去去就回。”
关弥被这突然的声音惊到,迅速按熄屏幕,回头应了声:“好。”
她这一连串不自然的反应都被沈晏风尽收眼底。他微微挑眉,俯身在她发丝落下一个轻吻,什么也没说便转身离开。
直到关门声响起,关弥才背着监控摄像头长舒一口气。
她抱起Becky走进主卧,反锁了房门。
她点开刚才没来得及看的信息。
邵歆:[晏风在监视你?]
关弥回复:[是,从年初开始到现在。]
邵歆:[你找我的目的是?]
关弥:[我想离开他,并且不想让他找到。您能帮帮我吗?]
邵歆:[我怎么帮?你们在一起不久我就知道了。我倒是想找你谈,可他连我也盯着。]
看到这里,关弥脸上写满错愕,心直往下沉。
如果连邵歆都束手无策,她恐怕真的无路可逃了。她绝望地趴倒在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这时邵歆又回了一条过来:[等两天。]
眼里的希望死灰复燃,她迅速打字:[好的。]
邵歆:[我以为你会很享受现在的生活,他为你付出不少。]
关弥:[您放心,我有自知之明。]
邵歆:[你打算怎么避开他的耳目?]
关弥过了会儿才回:[我会想好办法的。]
沈家老宅。
沈存亦在快开饭前姗姗来迟,神色淡漠地在沈晏风身旁的空位坐下。
“你们兄弟俩的对比也太鲜明了。”邵暇瑜打趣道,“一个死气沉沉,一个喜上眉梢。我说沈晏风,最近有什么好事,开心成这样?”
沈晏风但笑不语。
邵歆放下手机,走出客厅,来到餐厅坐下。
沈闵岩这才示意管家开饭。
餐后邵歆独自进了书房。
沈闵岩接完电话回来,看见门缝里透出的光线比往常明亮,就知道是谁在里面。
他向来只开几盏昏暗的灯,而邵歆从年轻时起就偏爱通明的光亮,总说这恰如他们之间处处不合的写照。
他推门反锁,走到书桌前看着闭目养神的女人:“有事?”
邵歆睁开眼,视线落在男人深邃英挺的五官上,“你知道晏风最近在做什么吗?”
“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我没兴趣知道。”沈闵岩从桌前绕过去,站在书橱前,随手拿了份文件翻看。
“你把文斯怡藏哪儿了?”
“沈存亦叫你来问的?”
邵歆说:“她跟了我几年,是死是活,现在过得怎么样,我好歹也该知道。”
“去哪里是她自己的选择,告不告知你们,也是她的意愿,我只不过是帮了她一把。”沈闵岩放下文件,走到窗前,拨弄的窗台上的绿植,“晏风闯什么祸了?”
邵歆拢了拢披肩,语气清淡:“他和关秘书在谈恋爱。”
话落,书房死一样的静。
“是你儿子强迫人家,逼着去和谈了好几年的男朋友分手。”她不动声色地补充。
沈闵岩“啪”地折断一片叶子:“这混账!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
说着,他就要往外走。
邵歆没起身去拉住他,只冷声说:“你能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还有什么好说的,这逆子每次做事都能刷新我对他的认知!”
“关秘书想离开他。”邵歆抬眸,“让我帮忙。这种事你有经验,你来处理。”
沈闵岩转过身,眉头紧锁着:“还有这种事?”
当初大的那对,一开始就摆出了谁也不会离开谁的架势。怎么到了小儿子这里,这姑娘还急着要逃?
“过来坐着。”邵歆抬眼看着他,“晏风早走了,难不成你还想追到清陶苑去?”
沈闵岩绷着脸走回来,一把将女人抱起放在自己腿上。低头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熟悉的体香让他胸口的怒火渐渐平息。
深夜,邵歆浑身湿软地被沈闵岩抱进卧室。
/
隔天早上,沈晏风的手机里进来一条肖律师的短信:[股权转让和四合院的房产过户已办妥,下午我会把文件送过去给您。]
看完后手机扔回了桌上,他抬起关弥的煺,看着她的眼睛,一点一点地挤,“我答应你,会赶在上班前麝出来。”
……
关弥去洗漱,沈晏风拿起了她放在外面的手机。从通话记录、短信到微信全部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异常。
那她昨天究竟在心虚什么?
他点开监控回放,仔细查看自己离开后的录像。
画面里一切如常。
上午,关弥和项目部的人开会时收到了邵歆的短信,而此时沈晏风就坐在边上旁听,她面不改色地看了眼就关了屏。
她清楚自己不能再继续了,至少要缓几天。早上沈晏风查她手机,她是知道的。
晚上下班,关弥还是独自走到“老地方”上了沈晏风的车。
她系好安全带,接过他递来的热茶轻啜几口。
“推迟或者提前都是有可能的。”她说。
沈晏风拧眉:“现在去医院看看?”
她摇摇头:“不用。再等等看吧。”
是在说她的生理期,上个月是18号来的,现在已经20号了还没来。
安全措施每次都很认真在做,避孕套的质量也很好,从来都没出现破的情况。关弥感觉是因为自己最近心理压力大才导致推迟的,她不认为是怀孕。
这个巧合来得正好,沈晏风的注意力完全被她的生理期吸引过去了。
沈晏风打着方向盘,“明天再不来,就让付清和过来看看。”
“可以。”关弥喝着温好的茶,视线落在车前玻璃上,心里在盘算着什么。
第二天依然没来。晚上付清和来到清陶苑,他先为关弥把脉,指尖轻按在她腕间,凝神感受着脉象的细微变化,过了会儿又让她换了另一只手。
他忽然抬眼看了看她:“最近是不是经常熬夜?”
关弥点头:“项目在收尾阶段,睡得比较晚。”
“脉象细数,阴血不足。”付清和收回手,“肝气也有些郁结。最近压力很大?”
关弥瞥了眼站在一旁的沈晏风,轻声道:“还好。”
付清和了然地点点头:“月经推迟主要是熬夜导致的。我开个疏肝理气的方子,先喝三剂看看。”
他拿出处方笺写着药方,就听关弥在让沈晏风出去倒水。
沈晏风一走,他便压低声音问:“有事?”
关弥迅速将一张折叠的纸条塞进他半开的药箱夹层,用气声急促道:“麻烦您回去后一定要看。”
沈晏风端着水杯回来时,屋内的两人已恢复如常,付清和正神色自若地写着药方注意事项。
没多久后,付清和准备离开。
“你稍微节制点,”他一脸正色地对沈晏风说,“又要她忙工作,还不让人好好休息。”
沈晏风笑着把这个单身三十多年的人往门外推:“话多。”
夜里关弥喝了药就在沈晏风怀里睡着了,她沉睡前的一刻还在想着新注册的微信上有没有好友添加请求。
次日清晨,趁着沈晏风在浴室洗漱的间隙,关弥迫不及待地登录了新微信。
付清和加她了!这就代表他愿意帮她这个忙。
他还说:[上次没能帮到你,事后我一直很愧疚。]
[我能弄到一些你想要的东西,是特制的安神剂,不伤身体,能让人安稳睡上两三个小时,兑在水里无色无味。]
[可得说好了啊,千万千万别出卖我。他能做出软禁你的事,要是知道我帮了你,指不定会疯成什么样,我可承受不住他的怒火。]
关弥立即回复:[付医生,谢谢您。您放心,只要把东西给我,您就当从没帮过我这个忙。但日后若有机会,我定会报答您今日的恩情。]
回完信息,她立刻切换回主微信。沈晏风从浴室出来,见她脸上带着浅淡笑意,便问是什么事这么开心。
关弥走过去,亲昵地挽住他的手臂:“看来付医生的药真的管用,喝下去感觉浑身都舒畅了,估计过一两天例假就该来了。”
她发现自己现在撒谎几乎不假思索,信手拈来。
沈晏风低头抱她,低声问:“如果是怀孕呢?”
“怀孕……”她迟疑了会儿,抬眸看他,“你想我怀孕?”
他摇头:“不想。”
他只是想看关弥的反应。
显然,她也不想怀。
关弥静静倚靠着他,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
中午,邵歆发来了短信:[不想出国,那就去三亚,就在两位老人住处附近。晏风绝不会想到你去那里,那边也没有他的人。]
[你要用新身份低调生活,断绝所有联系。既然选了这条路,就别回头,我不想再听到你们又纠缠在一起的消息。]
关弥回复:[您的话我会牢记的。我还有个不情之请。]
邵歆:[你的家人?]
关弥:[是。如果他们有任何事,恳请您务必托人第一时间告知我。]
两天后,付清和再次给关弥把脉。
恰好沈晏风有电话进来,他去了阳台接,面朝着卧室这边。
把完脉,付清和打开药箱,把药包递过去:“等经期结束后再服两剂。”
关弥敏锐地注意到药包上附着一个极不起眼的小纸包。
她面不改色地点头,手疾眼快地把那小包东西抽走藏好。
/
二十九号这天早上,关弥收到了沈晏风送的生日礼物。
一套四合院,还有风博的股权转让书。
看完后,她把几份文件仔细地收回文件袋里,回到餐桌上,夹了一筷子的长寿面送到沈晏风的嘴里。
“那些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沈晏风轻抚着她的脸颊,“我认真准备了很久,就收下?”
关弥看着他,忍不住放下筷子,半趴在他的怀里。
抱歉啊,她还是想要自由。
/
白天的嗳做得很疯狂,关弥穿着薄薄的裙子,主动又热情地坐沈晏风身上,用着各种花样去吃他,他一次次抵达极致的麝出。
凌晨三点多,关弥喊饿,沈晏风才把汗涔涔的她抱去清洗。
经过镜子时,沈晏风看见自己后背布满她留下的抓痕。
他把她放在洗手台上,低头仔细清理:“想吃什么?”
关弥认真地想了想:“我要喝汤,还想吃红烧小排。”
“好。”他说,“你泡一会儿?我先去准备。”
她却摇头,抬起脚,按在他那儿,感受着那灼人的温度,“它好像还没吃饱。”
沈晏风眸光一暗,瞬间被她此刻的模样摄去了心神。
这顿饭天微亮才做好。
Becky从关弥出现在客厅时就围着她喵喵叫,仿佛感知到什么。
关弥低头看着它,几乎控制不住情绪。
如果能带走它该多好。
还是算了,跟着她只会吃苦,她舍不得。
给Becky开了两个罐头,看着它吃完,她便走进厨房。
沈晏风在料理台前忙碌,关弥走过去,从背后环住他的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问:“很饿了?”
“嗯,汤可以了吗?我想先喝一碗。”
“马上。”沈晏风说,“你到餐厅等,这里味儿大。”
不一会儿,一碗热腾腾的汤就放在了关弥面前。
“先喝,其他菜很快就好。”说完,沈晏风就转身回厨房。
关弥喝了两口就放下调羹,手伸进口袋摸到那个小纸包。
指尖触到纸张的瞬间,她心脏几乎跳出胸腔。听着厨房传来的切菜声,她深吸一口气,迅速打开纸包,眼睛紧盯着厨房门,把白色粉末倒进汤里。
手抖得厉害,她用力搅拌着汤勺。
沈晏风,你关我七天,我给你下一次药,从此两清。
察觉到关弥又进来厨房,沈晏风停下手里的活,问她:“喝完了?”
“没有。”关弥走近,端着汤的手伸出去,她的尾指在不停地发抖,幸好藏在了碗的下面,“感觉味道不太够,你尝尝看?”
“不够?”沈晏风明明尝过味儿了的,当时是咸淡正好
疑惑归疑惑,他还
是打算洗手尝尝。
从关弥手里接过碗时,视线从她抖得厉害的小拇指上掠过,他眉头一皱:“手怎么了?”
关弥浑身一僵,感觉血液都凉了。强忍着咽口水的冲动,镇定道:“刚才抱Becky太久,手压麻了,不知怎么就抖起来。”
沈晏风盯着她看了两秒,慢条斯理地舀了勺汤,“今年还剩三个月,它必须要瘦两斤。”
关弥根本不敢看他手里那勺汤,只笑,“猫干粮要少给一点才行,都是碳水。”
沈晏风低头,汤勺碰到唇,汤被他慢慢喝进嘴里。
“味儿挺浓的,你真的尝不出来?”
关弥瞥见他滚动的喉结,心里巨石落地,凑近嗅了嗅:“那怎么回事?我喝着确实淡。”
付清和说,只喝一口也会有效果。
“再尝一口?”沈晏风舀一勺递到她唇边。
她紧闭双唇,连连摇头:“不要了,我等会儿喝锅里的。你再放一点点盐就好。
“嗯。”那一勺又被他喝下。
眼见他要继续,她拿过汤碗直接倒进水槽:“这碗凉了,别喝了。”
沈晏风看着她略微反常的举动,心里掠过一丝异样。
吃完饭,歇了会儿后就回房睡觉了。
关弥躺在沈晏风怀里,每一分每一秒都如同在火上煎熬。直到他呼吸变得均匀绵长,她紧绷的身体才稍稍放松。
又耐心等了十分钟,她轻轻翻身面向他,低声唤道:“沈晏风?”
如果在平时,她刚才翻身时他就该醒了。
她又接连唤了几声。
见他依然沉睡,她忍不住伸手探向他的鼻端。
活着活着。
她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地下床,迅速穿好衣服,从衣帽间的隐蔽角落取出早已收拾好的小行囊。
看了眼时间,离约定的时刻还有十分钟。关弥再次走回床边,凝视着床上熟睡的人。最后,她替他掖了掖被角。
随即拎起背包,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门一开,Becky正蹲在门口。
泪水瞬间夺眶而出。
她哽咽着弯下腰,手几乎要触到它毛茸茸的小脑袋,却在最后一刻强迫自己收了回来。
“再见,Becky。”她轻声道别,抬脚从它身边走过。
尽管Becky一路追着她喵喵叫唤,她始终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这个家。
第42章
楼下的监控死角里,一台黑色轿车正停在那里。
关弥快步从单元门走出,拉开车门,把自己和那个装着她所有现金的背包一同塞进后座。
直到车身轻颤着驶出小区,她才把头靠上椅背,缓缓吐出一口憋了太久的气。
后视镜里,小区大门缓缓闭合,把她过去一年的纠缠彻底锁在原地。
够了,就到此为止吧。
车开到一条僻静的街上时,关弥下车,上了另外一台车,并且换了衣服。而她早就已经关机了的手机,留在了前一台套/牌车里。
那台车去往机场,它会在不久后登上飞往洛杉矶的飞机。
邵歆会伪造一份真人出境记录,持手机的人到达洛杉矶后,对方会第一时间给关棠打去电话,留下通信记录之后彻底关机,手机扔进大海。
而沈家那边,早已把沈晏风的人给完全控制住了。
关弥最庆幸的,是这一年长途汽车和轮渡还没有非常严格的实名制要求。她会在江城换乘轮渡去烟台,再转乘南下的长途巴士,一路辗转,最终经深圳渡海前往三亚。
这条路线是她自己选择的,她这一路都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旅途虽然遥远坎坷,但她总算能好好看一看沿路的风景了。
沈晏风是被一阵剧烈的心悸惊醒的。
意识回笼的瞬间,他察觉到怀里没人,下意识地伸手探向身旁。
一片冰凉。
他猛地坐起身,卧室里寂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呼吸声。
窗帘的缝隙透进刺眼的阳光,告知他时间已经正午。
这不正常。他从没有睡过如此沉的觉,沉到关弥连起床都毫无知觉。关弥呢?她醒来很久了?在书房吗?照平时,她不会起这么早的。
一种强烈的不安瞬间攫住了他。
他掀开被子下床,脚步甚至有些虚浮地冲出卧室。
“关弥?”
无人回应。
客厅、书房、二楼……所有地方都空无一人,只有Becky不安地跟在他脚边喵喵叫着。
他冲回衣帽间,拉开她的衣柜。
衣服都还在,她最喜欢的一条裙子也在。
他并没有因此松口气,回到卧室拿起手机就拨关弥的电话。
在等待接通的短暂瞬间里,他还心存侥幸,想着她或许只是回昌平了。不然呢?她这么爱工作,周一还有她必须要参与的会议。
“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冰冷的提示音像一盆冷水,从他头顶浇下。短暂的慌乱后,一种近乎本能的冷静强行接管了他的大脑。他立刻转身走向书房,打开了家里的监控系统。
快进,回放。画面最后定格在早上的六点十一分,关弥拿着包从主卧走向客厅玄关,门打开关上,但不到五秒的时间,她又回到了屋内,蹲在地上紧紧地搂着Becky。
最后,她居然来到了摄像头前,朝着镜头挥了挥手,之后便毫不迟疑地走出家门。
很明显,这不是一个普通的道别。
关弥走了。
他看着屏幕里那扇再没有被打开的门,忽然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在空荡的房间里异常瘆人。
可下一秒,他的拳头狠狠砸在书桌上,指骨立即破皮见红。
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那个被他刻意忽略的、关于那碗汤和关弥抖成那样的手。
所以说,他喝了关弥亲手端来的、下了“料”的汤,才会睡得如此沉。
讽刺,太讽刺了!
在他以为和她终于心意相通时,她已经在策划着如何逃离他。
早餐店里她那句“喜欢的人”,原来也是计划里的一部分吗?
他双手撑在台面上,嘴角噙着冷笑,把关弥对着镜头挥手的片段重复看了一遍又一遍。
关弥,你以为你能跑去哪里?我说过了,你甩不掉我的。
沈晏风拿起手机拨给刘特助,语气平静得可怕:“去问问张言她们是怎么盯人的,再去查关弥今天所有交通记录,调取小区及周边所有监控,我要知道她最后出现在哪里。”
电话挂了后,他终于看见关弥在六点多的时候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请不要为难我的家人。]
为难?他当然不会,这可是他未来的岳父岳母,他还会带着聘礼亲自登门拜访。
刘特助的电话没几分钟就回了过来。
“很抱歉沈总,我找不到张言,她那十几个手下也无法联系上,连您派去盯守邵总的那几个也不见了。”
沈晏风握紧手机,逼着自己静下心来。
关弥一个人做不到。
她不可能在外面药店轻易买到能让他睡死过去的药,更不可能让张言和她手下那帮人全部人间蒸发。
一个名字浮现在脑海。
他最后再看了眼屏幕中那张清晰到没有流露出一丝不舍的脸,便离开了书房。
去往沈家老宅的路上,电话不停地进来。
“沈总,我查到今早八点零七分有关秘书的出镜记录,目的地是洛杉矶。我已经派人乘最快的那趟航班过去,那边机场也有人在守着。”
“沈总,今早六点多来接走关秘书的是一辆套/牌车,最后消失的区域确实在机场高速附近。其他所有交通系统里,都再没有关秘书的记录。”
沈晏风眼底一片猩红,握方向盘的手再度收力,指骨的伤口瞬间被扯开。
他盯着道路右前方的护栏,眼神一暗,没有任何犹豫,猛地将油门一踩到底。
“砰——!”
响彻天的撞击声响起,安全气囊瞬间弹出。巨大的冲击力让他胸口一阵闷痛,额角有温热的液体淌下。他靠在椅背上,缓了缓后,解开安全带,推门下去。
在路口执勤的交警马上就赶了过来。
“同志你没事吧?”
沈晏风递出手机,屏幕上是沈闵岩秘书的电话。
“让他过来解决。”
交警接过手机正要呼叫支援,一抬头发现这个满额是血的男人已经拦下出租车绝尘而去。
珍穗和管家正要出门采买,刚走到二进院的月亮门旁,就看见一个身
影踉跄着闯进来。
两人皆是一愣,快步跨过门槛去看是谁。
待看清来人,珍穗倒抽一口冷气。
管家看见沈晏风脸上的血迹,也大吃一惊:“三少?!您这是……”
沈晏风寒着脸从他们身侧走过,带起一阵血腥气。
珍穗从未见过他这般模样,吓得语无伦次:“三、三少……”
管家推了推她:“快去取医药箱!我这就叫医生!”
两人正要行动,书房方向突然传来“哐啷”一声巨响,是瓷器重重摔碎的声音。
同时,沈闵岩的暴怒声响起:“你想要做什么?!大早上闯祸,还这副样子来见我?你有没有想过自己是谁?还让齐秘书过去收拾烂摊子,是想让今天的新闻头条出现你老子的名字吗?!”
主卧的门被打开,邵歆匆匆走向书房。
沈存亦也从房里出来走了过去。
沈晏风冷冷看着面前的男人,“你把她送去哪儿了?”
邵歆见沈闵岩怒意还在上涨,瞥了沈晏风的脸一眼,而后走到书桌前,按住丈夫的肩,“他都这样了,你给我好好和他说话。”
沈晏风忽然一笑:“原来邵女士也参与了?”
邵歆从纸盒里扯了两张纸,走过去想给他擦眉骨上的血,“这是迟早的事。你做事不计后果,那这个后果就会有人来承担。”
沈晏风躲开她的手,“你们把人藏哪儿了?”
邵歆淡声道:“她并不想让你知道。”
沈晏风沉默了会儿,突然异常平静地点头:“无妨,我有的是时间慢慢找。”
他转向始终安静的沈存亦,“哥,文斯怡在格拉斯哥。需要我下周去帮你把她接回来吗?”
沈存亦脸色一变,立即走回房间去拿手机给英国那边打去。
“沈晏风!”沈闵岩猛地拍案而起。
沈晏风却只盯着邵歆,语气骤然阴冷:“既然非要让她走,你给她准备了多少钱?邵总身家几百亿美元,总该给她备足这辈子的生活费吧?”
邵歆拧眉:“我为什么要给她钱?”
“你没给她?”沈晏风太阳穴突突跳,眼底浮上怒意:“你知道她身上才多少积蓄?让她孤身在外怎么活?趁我还没找到她,没看见她得不好……现在、立刻就打钱过去。”
邵歆被他眼中癫狂偏执的痛楚慑住,她深吸了一口气:“够了沈晏风。你现在的样子,正是她要离开的原因。”
沈晏风全当听不见,视线转向沈闵岩,声音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她在哪?”
“我们不会告诉你。”邵歆叹了口气,“你找不到她的。”
沈晏风忽然笑了,那笑容让人不寒而栗:“那我们拭目以待。”
他转身要走,邵歆在他身后说:“她让我转告你,今天这一别,就当她死了。”
沈晏风的背影僵了一瞬,随即大步走出书房。
他走到院子里,抬头看着这四四方方的天。这里从来都不起他的家,能给他一个“家”的人,联合着其他人,狠狠背叛了他!
庄水茉接到沈晏风电话的时候正准备睡觉。她陪榜一大哥通宵打游戏到早上六点多,本来还昏昏沉沉的,一听到电话里的人说关弥失踪了,她整个人一激灵,立刻清醒了过来。
“怎么会失踪?你是谁?骗子吗?”
“先开门。”那头的人说。
她犹豫地走到门口,透过猫眼只能看见一片深色布料。
这时,起床上班的于彤彤从房间里出来,瞥了眼庄水茉,打着哈欠问:“在门口站着干嘛?”
庄水茉压低声音,只说重点:“外面这个人说关弥失踪了。”
“啊?”于彤彤皱起眉头,“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怕他是骗子,不敢开。”
“沈晏风。”静了会儿的听筒里再次传出声音。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打开了门。这个名字她们太熟悉了——关弥的顶头上司。
门一开,庄水茉才明白刚才猫眼里看见的原来是沈晏风的衣服前襟。这个男人高得惊人。
于彤彤谨慎地打量着对方额角那两块创可贴和冰冷的眼神:“我们昨天到现在确实没见过关弥,但您怎么确定她是失踪了?”
沈晏风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她男朋友。”
屋内两人同时愣住,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关弥的房间依旧整洁朴素,没有一点多余的东西,唯一特别的是床头柜上倒扣着的相框,里面是她和闻励的合影。
沈晏风是第一次来这里,根本没心思停下来好好看看这个房间。扫视一圈,并没有找到什么,最后只拿起了那个相框。
庄水茉看着他巡视的动作,忍不住问:“她会不会是回老家了?”
沈晏风没说什么,也没指望这两个女生能给他提供什么消息,径直走了出去,留下面面相觑的两人。
坐在车里,他点开消息。
[沈总,闻励这边并没有什么异常。]
[关家三人也是正常上班上学。]
他拨通刘特助的电话:“不用去洛杉矶了,她不会在那里。”略作停顿后,他又改口:“不,还是去查,所有可能性都不能放过。”
刘特助:“好的,巴黎和马赛的机场也安排好人在盯着了。”
沈晏风稍作沉吟:“等等,国内外的轮渡也要去查。”
他挂断电话,拿起副驾上的相框。
照片里关弥倚在闻励肩头的笑容,刺得他眼底生痛。他们在一起这么久,连张正经合照都没有,凭什么这种照片还被保留至今?
沈晏风从储物格里取出一把拆信刀,毫不犹豫地划向相纸。
“哧啦”一声,相片从两人中间整齐裂开。他将闻励那半随手扔出窗外,把剩下关弥微笑的侧影仔细收进钱包夹层里。
/
乔秋英下班回家,从楼梯转角走过时,一眼就认出了站在家门口的人是帮关棠找药的那位沈先生。
“您好,您是沈先生吧……”她的话戛然而止,被眼前景象惊得愣在原地。
门口堆满了大红锦盒和描金漆盒,每个都系着喜庆的红丝带。最显眼的是敞开的红木匣子,虽然看不清具体物件,但光从包装就知道价值不菲。
这阵仗,活像是未来女婿上门提亲。
等她把人请进屋一问,更是震惊得差点拿不稳茶壶。
还真是来提亲的。
那些礼盒里装着家族信托文件、好几串钥匙、房产证,一份关棠未来五十年的贝利尤单抗供应保障协议,还有一张令人瞠目的支票。
“这……这是怎么回事啊?”乔秋英精神微微混乱,半天才问出来。
沈晏风淡淡微笑:“其实我和关弥已经相处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了,她可能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阿姨,我真心想娶关弥,这才冒昧登门求亲。”
乔秋英从这番话里缓过神,有点怀疑地问:“那你们这是处了多久了?”
不太应该啊,关弥和闻励分手后就把全部精力都投在工作上,完全不像是开始新恋情的状态。
“大半年了。”沈晏风只恨
自己现在拿不出一张合照来。他温声道:“关棠也知道这件事。”
搬出关棠,乔秋英终于信了七八分。她想起那珍贵的靶向药,这么难弄到的药品,如果只是普通朋友,怎么可能如此尽心?
她沉默良久,看看沈晏风,又看看那一屋子的东西,低头时终于想起自己要做什么,忙去烧了些热水过来。
她左思右想,觉得只有这么一个可能:“你是因为她被外派到美国公司,所以才急着过来提亲的?”
“外派到美国?”沈晏风觉得好笑,也笑出了声,“她是这么和你们说的?”
“是啊,前几天给我打电话说的。”乔秋英叹了口气,“她也真是,临出发了才告诉我,还说要等下次过年才回来了。”
沈晏风仔细端详着乔秋英的表情,很快确认她被蒙在了鼓里。这趟也不算白来,这些聘礼他本就真心要送。
他起身告辞:“阿姨,那我就不打扰您了。东西您收好,等哪天关弥回来了,我会正式登门拜访。”
乔秋英连忙站起来,“不再坐会儿吗?我打个电话给小弥爸爸,叫他回来一起吃个饭?”
“不必麻烦,我打算去美国找关弥。”他面无波澜,“她最近和我闹别扭,已经一天没理我了。”
乔秋英顿时哭笑不得,可她又不好说些什么。
她送着沈晏风走到门口,还是忍不住说:“要不东西你先拿回去,等小弥回来了,你和她商量商量,等那时再送也不迟。”
沈晏风却说:“如果关弥和您联系了,麻烦让她先回来一趟,把这婚给结了。”
车子开去了江城大学主校门外的林荫大道旁。
沈晏风坐在车里静静等待着,直到看见一道身影磨磨蹭蹭地从校门口走出来,他一把扯下额角的创可贴,任由那道皮开肉绽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推门下车。
关棠心跳飞快地来到沈晏风面前,脸色苍白,一副摇摇欲坠、快要倒地的样子。
“沈哥。”她的声音虚虚的。
沈晏风单刀直入:“你姐呢?”
“啊?”她眉头一蹙,抬起眸时被沈晏风头上的伤口给吓了一跳,颤颤巍巍道:“她不是外派到美国了吗?”
“谁派她去的?”
“不是您吗……”
沈晏风似笑非笑:“我可没有。”
关棠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然后惊讶道:“怎么会……明明是她亲口告诉我的,说会长驻在美国公司,要过年才能回来了。”
下一秒,她瞪大眼睛:“她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说着,她就慌忙掏出手机拨打关弥电话。
沈晏风不说话,就看着她。
关棠把手机放在耳边听了会儿才放下,急切地道:“怎么关机了啊,她不会真出什么事吧?我……我得给我爸妈打个电话问问。”
沈晏风收回视线,“回学校打吧,有消息了就告诉我。”
关棠如蒙大赦般点头,她还像模像样地问了句:“您怎么看起来一点也不担心我姐姐的样子?”
“担心啊。”沈晏风坐进车里,车窗开着,他漫不经心地指了下自己的额头,“早上还出车祸了,撞死了好几个人。现在我心情特别不好,明天要是再见不到你姐,我可能又要无差别撞人了。”
车旁的女孩被吓得魂飞魄散。
他笑了声,启动车子离开。
“监控好关棠的手机和她的银行账户。”他对电话里的人说。
这可是对关弥来说最重要的人,她怎么可能不联系?
回到酒店套房,沈晏风站在阳台上抽烟。过了会儿,他点开手机,输入关弥的银行账号,往里面转了些钱。
送她的东西,她一样没拿,手头上估计也就几万块现金。
倒是很聪明,知道在北京就把钱给全取出来。
沈晏风现在心里平静了很多,再生气再伤心顶个屁用,不如好好去想想该怎么把人给抓回来。
他转身靠着护栏,沉思着什么。
他想去趟三亚了。
第43章
十月六号,经历了一个漫长而疲惫的过程后,关弥终于抵达了三亚。
她很自然地背起装满现金的背包,从闷热的长途大巴踏下来时,一股粘稠而咸润的空气瞬间将她包裹。
十月的三亚依然酷热,午后阳光白花花地炙烤着大地,和她已经习惯的北京干燥凉爽的秋季截然不同。
她抬起头,微眯起眼睛,手放在额上想遮一下直射的光线,一道高大的身影倏地挡在了身前,视线转眼就变得阴沉沉起来。
这种极强的压迫感她太熟悉了!
浑身的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极度的恐慌让她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然而下一秒,一道完全陌生、沉稳的男声响起:
“关小姐,邵总让我来接您。”
关弥悬到喉咙口的心脏猛地坠回原处,带来一阵虚脱的钝痛。
她缓缓放下手,抬眸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穿着合身的黑色POLO衫,高大挺拔,利落干练的寸头,古铜色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泽。
悄无声息的,也太吓人了。
她清了清嗓子:“怎么称呼?”
“李柯。”男人指向不远处的停车场,“车在那边,我送您去住处。”
他侧身引路,关弥沉默地跟上。坐进那辆看似普通实则车窗厚重的轿车里。
她看着沿途的车窗外,高大的椰子树在风中摇曳,路边小贩推车上堆着金黄的芒果和菠萝蜜,空气里飘着甜腻的果香。
虽然曾经来过这里,可这次的心境完全不同。她手里拿着一个文件袋,里面有手机身份证和银行卡,“李蜚”,就是她的新名字,年龄改成了28岁。
“以后您就是我名义上的堂妹妹。”李柯转动方向盘,“这里不会有人认识真正的您。”
关弥点点头。
她拿出手机,用现在的手机号码注册了微信和微博。登录进去后,看着空荡荡的微信列表,她明白自己要暂时忘掉“关弥”了。
她点开微博,搜索了一个叫“给点阳光就能遨游太空”的账号。
这是关棠室友不用的微博小号。为了安全起见,关棠还特意托人从二手市场买了台旧手机专门登录这个账号。
从今往后,这就是她们唯一的联络渠道。
私信刚发出去,状态立即显示“已读”了。
关棠:[姐(大哭),你终于来了!现在怎么样了?你到了那边吗?]
关棠知道她不是去洛杉矶,但却不知道她究竟在哪个城市,这姑娘以前就有点害怕沈晏风,关弥担心万一被逼问,她会承受不住压力说漏嘴。
关弥:[我到了,别担心。]
关棠:[你消失的那天他就来学校找我了,还去了家里,妈说他拿了好多东西上门,说是来提亲的!]
[他那天好像还出车祸了,额头上一个大窟窿,他甚至都没有包扎……怪吓人的。]
读完第一条消息,关弥并不意外,那个疯男人确实做得出来这种事。
看到第二条时,沈晏风满脸是血的恐怖模样突然在脑海中闪现,她手指一僵,连忙甩了甩头摆脱这个画面。
她迅速打了几个字:[他没对你们做什么吧?]
关棠:[没有的,问了我几句话就走了。]
关弥松了口气。
[小棠,以后我们还是尽量少联系,但你们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第一时间联系到我。]
她怕联系太频繁,会被沈晏风给察觉出来。
关棠:[妈说他还拿了一份给我未来五十年免费供药的协议过来……姐,因为我不知道你们究竟发生了什么,站在我的角度里,我觉得他人很好,对你和对我们家都很上心。不过我相信你选择离开一定是有理由的。接下来就请你好好生活,自由自在,随心所欲,不要有任何的压力!]
“李蜚,到了。”驾驶座突然传来声音。关弥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是在叫自己,急忙把手机塞回包里,降下了车窗。
浓郁的市井气息扑面而来。眼前这栋六层居民楼和关家的有几分相象,阳台晾晒着各色衣物,楼下小卖部门口聚着下棋的老人,芭蕉扇轻轻摇晃着,楼上还有炒菜的锅铲声。
这种烟火气让她感到心安。
李柯目视前方,嗓音平稳:“房子是我找的。邵总特意交代不必向她汇报具体位置。这里离沈老爷子住处不到十公里,两位老人家知道您在这儿,会帮着遮掩。”
“替我谢谢他们。”关弥推开车门,下车前看向驾驶座,“也谢谢你。”
李柯微微颔首,递来一张只印着电话号码的素白卡片:“有需要可以联系。”
她接过卡片妥善收好,心里却清楚自己不会轻易拨通这个号码。任何多余的联络都是破绽,她不能再冒险。
她拎着包走上三楼,用钥匙打开房门。
这是一个两居室,装修简单但干净整洁,阳台上还摆着几盆绿植。
稍微歇了会儿后,关弥联系房东过来签合同交房租。等会儿她就得出门买东西了,包里只有现金,连换洗的内衣裤都没有。
房东朱姐很快就到了。签完租赁合同,这位热情的中年妇女详细告知了附近市场的位置,还说如果要逛商业街就得进城。
临走前朱姐又补充道:“我们这儿有片海特别美,游客很少,离这一公里左右。天气好的时候你可以去走走。”
关弥微笑着应下。
送走朱姐,她从成沓的现金里抽出三张百元钞,把剩下的仔细锁进卧室。
采购清单很长,有衣物、日用品,最重要的是笔记本电脑。最好是能收到别人二手闲置的,能省则省。她计划着先接一些翻译兼职维持生计,再慢慢规划长远的工作。
在楼下小卖部买了口罩戴上,关弥沿着椰子树夹道的街道缓步而行。
她仔细回想着,往年沈晏风来三亚最多不过六次,要是没有特殊情况都会住满半月。除了陪老爷子出海,他多半待在别墅逗鸟,很少在外闲逛。
有文斯怡的先例,她相信沈闵岩绝不会让沈晏风轻易查到自己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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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风从江城回北京后,并没有急着去三亚,只因为关弥的手机不止是在洛杉矶开机了,最后出现的位置是在法国马赛。
他记得很清楚,她曾和Chris提过想去马赛旅游。
即便可能是设计好的,他也亲自赶过去了。
机场监控他反复核查过。那天早上的航站楼异常拥挤,他只在人群中捕捉到一个与关弥侧影相似的轮廓。而八点起飞的那趟航班,从安检区开始的监控录像都遭到了人为干扰。机场方面以“系统故障”解释。看来这帮人还真把他当傻子了。
来到马赛的这几天,他像游魂般搜寻着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每次转身都期待能看到她的身影,每次回头都只有陌生的面孔。
某天午后,他买下一栋阳光充沛的洋楼,嘱咐园丁在院子里种满玫瑰和绿植。
“等我带着妻子来住。”他说这话时,眼底泛起笃定的光。
既然你喜欢马赛,等度蜜月的时候就来这里吧。我会把所有玻璃都换成单向的,让你可以趴在窗上,看着街上的行人,听着外面的车声,你一定会兴奋得浑身颤抖。
写完最后一行,沈晏风把信纸仔细装进信封里。
总会有寄出去的一天。
他把杯里剩下的威士忌一饮而尽,液体一路烧到胃里。又吞下两粒白色药片,舌尖残留的苦涩让他微微蹙眉。
月光透过落地窗,在波斯地毯上投下冷白的光斑。
床头时钟显示凌晨三点十七分,而沈晏风的意识依然清醒得可怕。
他躺在床上,伸手拿起枕边的丝巾,浅蓝色的真丝在指间环绕。
这是三年前关弥落在他车上的,那天她回来车里找时,他鬼使神差地选择了沉默。
那时他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留下这条普通丝巾,收着它后,他并没拿来做什么,只放在了衣柜里。
把丝巾轻轻覆在脸上,熟悉的淡香瞬间将他包裹。是关弥常用的那款沐浴露的味道,上面仿佛还留着她的体温。在这醉人的气息里,他回到了那些肆意欢嗳的夜。
她坐在他身上摆动着自己,眼眸半阖,那两个雪白在晃动的发丝下若隐若现,低头回应他的索揾时,她总是满脸的沉醉。
他始终不相信没有爱也能有如此炽热的交融。记得他们第一夜的第二次,她甚至主动引导着他的动作。
她一定是爱他的。
不是没有更直接的手段。只要对关家任何一个人下手,她一定会乖乖回到他身边。
但这样多无趣?
猫捉老鼠的游戏,总要给猎物足够的奔跑空间,追捕的过程才最动人。
刘特助查遍了几个关弥可能会去的国家,不管是哪种交通工具,都没有她的记录。
“国内的大巴和轮渡……”刘特助停顿下来。
沈晏风深吸了口烟,“继续说。”
“至于国内的长途巴士和轮渡,”刘特助说,“由于没有严格的实名制要求,监控系统也存在大量盲区,查证起来如同大海捞针。”
沈晏风将烟蒂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那就是在国内了。
“继续找。”
沈闵岩这就很过分了。凭什么文斯怡就能出国读书,他的关弥就只能隐姓埋名地躲藏在某个小城市?都是沈家未来的儿媳妇,怎么能搞区别对待?
“订一张五号去三亚的机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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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弥在市场采购了些蔬菜和面条,又去副食品店买了基础调味料。最后走进一家平价服装店,挑了两套换洗衣物。这里冬天大概也冷不到哪里去,正好省下买厚外套的钱。
回到出租屋,她立刻在二手交易平台搜索笔记本电脑。
很幸运,三公里外有个卖家挂出一台闲置笔记本,挂出来将近一个月都没有人买。
经过一番讨价还价,对方终于松口让步少二十块钱,但要求她傍晚亲自上门取。
为保险起见,关弥特意要了电话号码。接通后是个本地口音的女孩,声音清脆爽利。确认好具体地址后,她放下手机,走到阳台。
午后的阳光透过树木洒下斑驳光影,远处传来孩童嬉闹声。她靠在栏杆上望着这片陌生的天空。
有点无聊,但很轻松自在。
这应该是她二十五年来,第一个真正无需思考任何事情的夏天了。
傍晚时分,关弥循着地址找到那个老式小区。
她在楼下按了对讲机,铁门“咔哒”一声打开。
二楼右侧的门虚掩着,有个年轻女孩正蹲在玄关收拾纸箱。
“你好,我来取电脑。”她轻声道。
女孩抬起头,露出明朗的笑容:“李蜚对吗?电脑就在桌上,你可以开机检查看看,没问题就签收拿走。”
关弥迈步走进屋内,目光快速扫过这个几乎空荡了的一居室。
她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系统运行流畅,键盘手感也很好。
“你是刚来这边吗?”女孩问了句。
“对,我今天刚到的。”关弥说。
“噢,这里唯一好的就是那片海了,我之前就经常在晚上去那边吹海风。”
关弥:“有空我也去看看。”
她关了电脑,把它装进一旁的黑包里,再点开手机签收。
“那就我先走了,祝你下一段旅程顺利!”
“谢谢!等等……”女孩突然叫住她,往她手里塞了袋芒果,“这个送你,很甜的。”
关弥轻声道谢,抱着电脑和芒果走下楼梯。
傍晚的风带着热带水果的香气,她抬头看了眼渐暗的天色,想了想,反正现在回去也没事,不如去海边吹吹风。
这片海域果然如房东所说,游客稀少。细软的沙滩上只有零星几个本地人在散步,她找了处干燥的沙滩坐下,望着远处海天相接的地方。
等天完全暗透,她才起身准备离开。
沿着僻静的海岸线往回走,路灯在渐浓的夜色中晕开一团团昏黄的光。
海风轻柔,拂动她的发丝。她想着,这时候如果是戴着耳机,听着喜欢的音乐,思绪彻底放空,会是多么惬意。
想到日后
每天她都能这样,嘴角就忍不住噙起笑。但就在下一刻,她眼角的余光瞥见不远处停下一辆黑色轿车,一个她死都没办法忘记的身影正从驾驶座推门而下。
沈晏风!
那一瞬间,恐惧像海水一样吞没了她,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怎么会在这里?!
她来不及思考什么,脑海里一直在叫嚣着:快逃!快逃啊!!!
她猛地低下头,用电脑和装芒果的袋子尽可能挡住侧脸,同时毫不犹豫地迅速转身,没有跑,而是以一种看似平常,实则极快的步伐,闪身拐进了身后一条通往居民区小巷的岔路。
一进入小巷的阴影中,她立刻紧贴着墙壁,利用墙角的视野确认他没有发现她。
听到远处传来另一辆摩托车的声音,她快步混入摩托车驶过的人群方向,借着车辆的掩护,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街巷深处。
她甚至不敢回头,只是拼尽全力地向前走,每一个毛孔都在呼喊着逃离。
沈晏风握着手机,莫名就侧头朝着一处看了看。
那里只有树影在晚风中轻轻晃啊晃,远处几个散步的身影模糊不清。
听筒里,沈老在大声咆哮着:“要吃饭了,你又上哪儿去了?!”
他收回视线,任由海风灌满衬衫,嗓音平静:“我说了,您要是不去跟沈闵岩问出关弥的下落,我今晚就往这海里跳。”
“你就这点出息!”沈老怒不可遏,“跳!赶紧跳!死了我反倒清净!”
“晏风!”沈老太抢过电话,“你别犯浑,要找人就好好找,看你今天一来就魂不守舍的样儿,下午又突然失踪,是真要吓死我和你爷爷吗?快回来,晚点可能就要下雨了。”
沈晏风散漫地笑了声,迈步走向海边的阶梯。
还真以为他会跳?要死他也得先找到关弥。
关弥一口气跑回了出租屋里,兜里的手机连着震动了几次她无暇顾及。
她扶着身后的门,平稳好气息,才把手机拿了出来,确认了是李柯的电话,才迅速划开接通。
“你在家吗?”李柯问。
“不在,我刚回来,我看见……”她急促地吞咽,“看见沈晏风了!他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他看见你了?”
“应该没有。”
“他今天下午刚到三亚。”李柯语气带着歉意,“我这边临时出了状况,没接到沈老那边的通知。是我的疏忽。”
关弥抹了把脸上的汗,“所以他不是因为知道我在这里才过来的?”
李柯冷静道:“大概不是,如果是的话,他早就直接上门了。”
“叩叩——”
突如其来的敲门声让关弥惊得后退半步。她屏住呼吸盯着门板,心脏狂跳。
“李小姐?你在家里吗?我带人来给你装煤气了。”门外传来了朱姐的声音。
关弥顿时就感觉自己活了过来。她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把门打开,让他们进来。
深夜洗澡时,她仍然心有余悸,生怕下一秒又会有人敲门,而门外的会是沈晏风。
她把热水器调到最冷,对着脸冲了会儿,逼着自己冷静下来。
接下来该怎么办?继续跑吗?去哪里?
这里有人能掌握到沈晏风的行动,已是最好的了,要是去了别处,说不定哪天她真会在街上碰到他,那画面光是想象就很可怕,
对,她暂时还不能走。最危险的地方就最安全,她不信沈晏风能这么快就找上门,大不了这段时间不出门了。
第44章
晚上十一点多,沈晏风才悠哉悠哉地从外面回来。
别墅里灯火通明,却安静得诡异。走进门一看,连那只聒噪的鹦鹉也破天荒地闭着嘴,缩在笼子的角落里,黑豆似的眼珠随着他的移动而转动。
他解开手表随手抛在了沙发上,懒洋洋地抬眸看着端坐在客厅正中的两位老人。
“怎么还不睡?”
沈老脸色铁青:“这不是在等着警察打电话来让我过去海边认尸!”
“啧,”沈老太太皱眉轻斥,“人回来就好,你少说两句!”
“为了个女人,”沈老爷子气咻咻地指着沈晏风,“你是打算把全家人都逼疯不成?”
沈晏风不紧不慢地解开领口纽扣,整个人陷进沙发里。
疯啊,他在心里轻笑,都疯点才好。
这家里有人让他不痛快,那就搅个天翻地覆,谁也别想好过。
接下来几天,关弥几乎足不出户。李柯帮她备足了生活物资,冰箱里塞满了足够维持一周的食材。
倒也不无聊。她很快就接到了几个笔译的单子,整日对着电脑消磨时光。
有时她会停下敲键盘的手,静静听着窗外传来的市井声,小贩的叫卖、孩子的嬉闹、摩托车的引擎,这些普通的热闹让她感到很舒服。
这天下午,她把手头上的几份合同还有财务报表翻译完,趴桌上沉浸在这份安宁上时,手机屏幕在亮了起来。
是李柯的短信:
[他傍晚的飞机回北京。]
看到这行字,她连日来紧绷的心弦终于微微一松。
沈晏风这次从三亚离开,短期内应该不会再过来了。她会在这段时间里规划好出门的时间。
这几天下来,一个念头在她心里悄悄生根,那天在沙滩上,她看见好些被潮水送上岸的漂亮贝壳,如果能把它们利用起来,做成项坠、耳饰,该有多别致。
阳台很空,正好能布置成她的手工工作台。闲暇时去海边捡拾贝壳,把它们打磨、设计、镶嵌成独一无二的首饰,不管是线上售卖还是去夜市摆摊,都是一份属于她自己的小小事业。
线上翻译这个活,她打算发展主业了。正巧有家涉外出版社看过她试译的图书章节后,很喜欢她的文笔,主动提出了想合作的意向。
考虑到她自己现在的情况,只能是以腿脚不便为由婉拒了出门上班的邀请,幸好对方仍然愿意长期外包图书翻译项目给她。
她自然不会只接这一家的活儿,只要能力所及,什么翻译工作都愿意接。毕竟她愿望清单的第一条,还是给家人在江城市中心买套房。
天快黑时,李柯说沈晏风已经登机了。
关弥等天完全黑透,戴上帽子就出门了。
她去了海边,沿着沙滩慢慢走,回来时口袋里装了半袋形态各异的贝壳。
经过那天沈晏风停车的地方时,她忽然想起了珊珊和宋姐。虽然只是同事,但朝夕相处了这么多年,她还挺想她们的。
她只希望自己的突然离开,没有给公司项目组造成太大困扰。本来她手上就还负责着好几个项目,这一走,后续工作都要落在其他同事身上了。
她还想起乔秋英上次在电话里提起和闻励在街上的偶遇。他升了副科,现在每天过着朝九晚五的规律生活。
那个曾经和她互相支撑着走过人生最好的那几年的人,终于活成了父母期望的模样,安稳,体面,沿着既定的轨道平稳前行。
而她却偏轨了。踩着陌生的沙滩,听着异乡的海浪,活成了一个连真名都不能使用的影子。
回到出租屋,关弥打开灯,把捡来的贝壳倒在铺着报纸的桌上。
她站在在灯光下,仔细地看着每一个形状不同的贝壳。
最后她拿出笔记本,写下需要的工具,珠宝钳、砂纸、小电钻、银质配件。看着这份清单,她有些恍惚,曾经列的是项目进度表和预算规划,如今却要研究手工材料。
打开新下载好的购物软件,她把工具一一加入购物车。在点击结算时,她突然变得有些兴奋。这笔小小的投资,是她迈向新生活的第一步。
/
沈晏风最近总在老宅书房里待着,整天躺在沙发上无所事事。
沈闵岩每次回来,看见他那副懒散模样,桌上还摆着半桶冰块和威士忌,就气不打一处来。有次直接抄起茶杯砸向沙发脚,碎片溅了一地,可还是赶不走人。最后差点叫人来把整张沙发连同沈晏风一起扔出去。
这天,沈闵岩实在忍无可忍,走到沙发前沉着脸问:“你到底想怎样?”
沈晏风懒懒抬眼:“不怎样。”
“那就滚出去,别在这儿碍眼。”
“不滚。”
老子终究拗不过儿子,但也不可能透露关弥的下落。最后只好让人把书房里的重要文件都搬去主卧,反锁房门,还特
意安排人在外面守着,不准沈晏风进去。
珍穗抱着东西经过沈晏风房间时,透过半开的窗户,看见他坐在书桌前,手里拿着张撕剩半边的照片出神。
整个人透着一种说不出的颓唐。
这些日子她才慢慢明白,原来沈晏风是真的有了心上人,而且竟是那位她见过的关秘书。她心说不清是震惊还是难过。
珍穗十五岁就被老家亲戚带来沈家帮佣,如今已是第六个年头。她还记得刚来那天,因为做错事在厨房被管家训斥,委屈得直掉眼泪,只想回家继续干农活。就在她最无助脆弱的时候,沈晏风恰好经过。他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瞥了一眼,管家就立刻停止了责骂。
沈家老宅不止一间书房,姐弟三人也拥有自己的书房。十五岁的珍穗是因为家里穷,父母只供得起她的哥哥上学,所以她上完初中就来到北京打工了。
那时的她对书本充满渴望,每次路过沈家三姐弟那间书房时,总忍不住朝里面琳琅满目的书籍投去留恋的目光。有次她的张望被沈晏风撞见,他问她是不是想看书。见她怯生生地点头,他便说书房没有上锁,空闲时可以进去,只要别乱动里面的东西。
也许他早已忘记那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可对当时那个惶恐的少女来说,那道身影就此烙在了心上。
即便他有时候会记不清她的名字,这份藏在心里的悸动,依然持续了六年。
珍穗开始回忆着很久没见的关秘书。这个漂亮的女人总是穿着合身的西装套裙,温柔知性,能在沈晏风身边待这么久,工作能力定然是极出色的。
除了家世,他们是般配的。珍穗想不明白,关秘书为什么要走,当初为了解除婚约,沈晏风宁愿跪到死也不肯低头。那样骄傲的一个人,如今却对着半张照片失魂落魄。
如果她是关秘书,她一定会好好去爱这个男人。
可惜她永远都不可能是。
爱情这东西,有人求之不得,有人弃如敝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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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弥的第一次小成本创业,很快就遭遇了现实的打击。
她特意挑选了周末的傍晚,在朱姐推荐的人最多的广场边摆开摊位,漂亮的展示架被暖色小串灯环绕,上面摆着她用心做好的各种贝壳首饰。
然而过往的行人大多步履匆匆。偶尔有人停下,拿起饰品看了看,又轻轻放下。两个小时过去,只卖出一条贝壳手链。
连着两个周末都是这样。
她不死心,又在二手交易平台和本地生活网挂了商品。可网店比线下更加冷清,浏览量寥寥无几,连问价的人都没有。
深夜收摊时,她看着几乎原封不动的首饰盒,第一次真切地体会到创业的艰难。这里不是热门景区,当地人对这些精致但无用的小物件并不感兴趣。
倒也没有很失意,毕竟她现在不靠卖这些东西赚钱。
她单肩挎着包,提着折叠架往家走,微凉的海风吹乱她的长发。
街道静悄悄的,大多数店铺早已打烊,只剩几家还亮着灯。
关弥忽然很想喝杯热咖啡,但这条街上显然没有咖啡馆。她走进还开着的小超市,买了罐装咖啡,付完钱边喝边走。
路过一家叫“云云书屋”的门口时,她匆匆扫了眼门上贴着的转租告示。
已经走出五六步远,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折回。借着路灯仔细看了看红纸上的字迹——因店主怀孕,低价急转。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最后记下了上面的联系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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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楷在法国待了半年多,回国后就整天窝在自己的酒吧里。叫了沈晏风好几次过来喝酒人也没搭理他,他感觉有半辈子没见沈晏风了,今晚就特意约上廖逸海来清陶苑堵人。
车刚停稳,就看见沈晏风从楼里走出来。都十一月了,这哥们还只穿着件白衬衫,脸颊比上次见时瘦削了不少,下颌线锋利得能割手。
“不至于吧?”卢楷一边解安全带一边咂舌,“关秘书的杀伤力这么大?你说他这种刚碰爱情就被抛弃的人,会不会寻死觅活的?”
“他可没有寻死觅活,每天都打起十二分精神找关弥,倒是把沈家人折腾得够呛。”廖逸海笑道,“三亚那两位直接禁止他登门,他还非要沈存亦先找到关弥,才肯帮忙把文斯怡带回来。邵阿姨为躲他上月都搬回邵家了,沈叔叔这边就更不用说了,把人齐秘书整得都想辞职跑路了。”
“那我就明白了,他就主打一个不内耗自己,谁要让他不好过,就都别好过了。”卢楷笑着推开车门,一把拉住准备上车的沈晏风,“又去哪儿啊?”
沈晏风斜睨了他一眼,“南法的雷怎么没劈死你?”
“嚯,”卢楷笑得不行,“对我这么冲?”
廖逸海关上车门走过来,“别出门了,上楼去,陪你喝两杯,说不定我俩有办法找到关弥呢?”
卢楷直接拆台:“我可没有啊。”
话刚说完就被廖逸海用手肘顶了一下。廖逸海抽走沈晏风手里的车钥匙,“走吧,你这副样子出去,没准明天真得上社会新闻。”
沈晏风站在原地,夜色中他的背影尤为孤寂。他沉默地望着远处,最终呼出一口气。
这一个月来,他几乎走遍了北方所有交通枢纽,拿着关弥的照片询问过售票员、码头工人、长途司机,却始终一无所获。
她总要生活,总要工作。她会什么,他很清楚,可十月以来所有相关行业的入职记录或者兼职名单,都没有找到任何可疑人选。
就连关家那边,也无任何线索。
她是真的狠下心,要从他生命里彻底消失。
可那又怎样,他并不认命。
“今天怎么这么乖?”卢楷一进门就抱起Becky,意外地发现这只平时对他充满抗拒的小橘猫异常温顺。他举着猫仔细瞧了瞧:“该不是生病了吧?”
“估计也是相思病。”廖逸海来站在酒柜前挑酒,“这一人一猫都认主了,现在主子跑了,活着就没意思了。”
卢楷笑:“真有意思。”
说完,就走到Becky的玩具柜前拿了个逗猫棒。
而沈晏风站在玄关看着Becky,忽然间想到了什么,他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编辑了一条朋友圈。
【寻猫启事】
Becky于11月2日傍晚6:35分从清陶苑走失。
全橘短毛猫,13.8斤公猫,叫名字会回头。
如果有发现者,酬谢十万元。如果有人捡到后想养,请打消此念。此猫是我在2010年圣诞从鑫园宠物医院领养,对我意义非凡。
无论生死,我都要找到。
他盯着发送成功的提示,眼底闪烁着微光。关弥可能不会再用原来的微信,但关棠一定会看见这条,要是真如他所想关棠是可以联系上关弥,那么她就一定会看见。
虽然他不愿意承认,可事实摆在眼前,关弥走的那天,不舍的只有Becky。他也知道她有多疼它,每次它有点不舒服都会心焦。
不管结果如何,只有有一点希望,他都要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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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弥是在和书屋房东签合同时收到关棠的微博私信的。她放下笔,点开那张截图,逐字看完后,心头猛地一紧。
Becky跑丢了?
怎么会这样?它平时那么怕生,就算大门敞开着,也只会蹲在玄关张望,从不敢踏出半步。
她下意识攥紧手机,脑海里立刻浮现出Becky在陌生街头瑟瑟发抖的模样。它那么挑食,只进口的猫粮,在外面要怎么活下去?
“李小姐,这里还有一份需要签名的。”房东超哥指了指合同末尾,低头继续清点现金。
关弥轻呼出一口气,伸手去拿笔。就在指尖触到笔杆的瞬间,她突然顿住了。
2010年圣诞节?她再次点开截图,视线落在“鑫园宠物医院”上——等等,这不就是当年她捡到那只小橘猫后送去的医院吗?
那时护士的话也在耳边回荡着:“同学,告诉你个好消息,小橘猫今晚被好心人领养走了,对方是个男的,很年轻,很疼猫,很舍得给猫花钱……哦对了,他说既然已经领养了猫,就得把之前你付给医院的钱还回给你,你给我个账号……”
难道……
关弥眼里浮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所以这些年里,她偶尔会想起的那只小橘猫,竟然就是Becky?而当年的领养人,就是沈晏风?
这未免也太巧合了。
想到这里,再想到Becky那张寻猫启事,她的心就揪得发疼。可是她什么也做不了,既不能回去找它,更不能联系沈晏风。
她只能在心里默默祈祷,希望Becky能平安回家。
“好,搞定。以后这里就是你的。”超哥把钱装进包里,笑眯眯地问:“是打算继续开书屋吗?”
关弥点了点头,扭头看着靠海的那面玻璃墙。阳光透过海水折射进来,在书店里映出粼粼波光,把整个空间照得明亮又温暖。
这个位置实在太好了。她不止想开书店,还计划在窗边摆几张咖啡桌,让书香与咖啡香一起飘散。在风博给沈晏风当秘书那些年,她最常做的事就是给他冲咖啡,这门手艺倒是练得相当拿手。
靠墙的位置可以陈列她亲手做的贝壳饰品和文创产品,让每个客人都能带走一份属于大海的纪念。
盘下这间书屋不是一时冲动。她足足考虑了一周,这期间继续去了好几个夜市摆摊,一晚上最多也就能挣二十块钱。
思来想去,她最终拨通了书屋原老板的电话。
对方急着转手,开的转让费低市场价很多,她便很爽快地签了合同。
超哥把书屋的钥匙递过去:“来,合同钥匙你收好,我还有事就先走了,你接下来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可以打我电话。”
关弥送完超哥,转身打量着这间充满岁月痕迹的书屋。斑驳的书架、褪色的海报和老旧唱片机,都保留着时光的印记。
接下来这几天,她埋头打理书屋的卫生,修补了受潮的墙面,简单添置了咖啡操作台和饰品展示架,从旧货市场淘来两张皮沙发,门上挂起了块“蜚语书屋”的手写招牌。
她来这里也一个多月了,每天出入小区,和楼下那些邻居也熟了。听说书屋开业,几位热情的阿姨叔叔特意早起过来,要尝尝她冲的咖啡给店里添点人气。
看着她们捧着咖啡杯露出“还不错”的笑容,关弥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慢慢放松下来。
令她惊喜的是,午后渐渐有游客推门而入。他们点杯冰咖啡,在书架上选本书,选个靠窗的位置,安静地坐着。
这样的开端远比预想中好得多,原本她还担心会像从前摆摊那样无人问津。
不忙的时候,关弥就拿出笔记本电脑,坐在吧台边处理翻译稿件。偶尔抬头看看店里,有人正弯腰对着贝壳饰品端详,有人窝在沙发里读书喝咖啡,画面非常岁月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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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晏风眼中的关弥,虽生在北方城市,但骨子里却藏着江南女子那份特有的柔中蕴刚。所以他最近在江南一带反复寻找,从苏南水乡到浙北山林,再到上海弄堂,可都找不到关弥的身影。
关弥会不会在这些地方?他不知道,总要找找看。
可他就是找不到,怎么都找不到。
日子转瞬流逝,北京今冬初雪降落,关弥还是没有任何消息。他第一次意识到自己并非无所不能,连最想留住的人都找不回来,这样的认知让他倍感无力。
他看着窗外的雪,想起和关弥一起看过的雪,胸腔里爱恨交织。
他怎能不恨?在他最爱她的时候,她就那样干脆利落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Becky最近是肉眼可见的焦躁,经常在客厅里嚎叫。只因为家里关弥留下的气息日渐淡去,它现在只能蜷缩在她常穿的几条裙子上才能安睡。此刻它耷拉着尾巴蹭到沈晏风腿边,一下下绕着圈。
沈晏风过了半天才发现它,弯腰抱起,指尖轻抚它不安颤动的耳尖。
“她不要你了。”他声音很低,“也真的不要我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还是按原来9-10点更新
第45章
三月,镇上的游客比春节期间少了些,但仍有不少北方来的旅人来到这里悠闲避寒。
关弥的书屋意外地因咖啡而小有名气。也不知道是谁帮她宣传了,现在许多游客一进店就是买咖啡,说来了这个镇子不喝上一杯“蜚蜚云咖”等于白来。
她怕生意不好,又怕生意太好。
有些客人进店后喜欢拍照,她都会保持谨慎,不让自己入镜。宁可少些关注,也不能冒那个万一的风险。
这几个月,李柯很少和关弥联系,也就代表沈晏风没再来过三亚了。她也不用像刚来时那样提心吊胆,开始享受这样规律的生活。
每天步行到书屋,入夜后去常去的那家麻辣烫店,用一碗热辣滚烫的食物结束这平凡而安稳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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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上午客人少,只有几个睡眼惺忪的上班族进来买了咖啡。
关弥翻译完手头的资料,顺手打开店里的音响,轻柔的爵士乐悠然响起。
她拿起湿抹布,习惯性地擦拭书架。其实上面几乎不见灰尘了,她每两天就会彻底打扫一次,书屋的每个角落都保持着窗明几净。
海风吹响门铃,有人走了进来。
“李老板,来一杯蜚蜚云咖,加冰!”
女孩清脆的嗓音带着很爽利的甜,让关弥不禁想起了关棠的声音。
这个春节没能团聚,乔秋英联系不上关弥,即便有关棠帮着解释工作太忙,她依然忧心忡忡。
最后关弥想了个办法,在书店打烊后,就着暖黄的台灯,一字一句写了三张信纸,然后拍下来发给李柯。他传给北京那边的人,让他们打印出来转交关棠。
乔秋英收到信果然安下心来。
“李老板,今天有点冷清哦。”女生名叫杜湘,本地人,是出租屋房东朱姐的女儿,去年刚大学毕业,实习结束后就没出去工作了,帮着打理家里的民宿生意。
关弥把冲好的咖啡递给她,“毕竟周一,昨晚看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
“不止今天,我妈说最近可能都有雨,估计到时候游客会更少。”杜湘喝了口咖啡,语气随意地说:“很可能会有台风。”
关弥闻言望向窗外,天色确实阴沉得厉害。她来这里不过半年,对台风还有些陌生和隐约的不安。
她之前常待的两个城市,基本没刮过台风,对台风的认知还停留在新闻里那些骇人的报道里,比如那些掀翻的屋顶、倒灌的海水、断裂的树木。
“要是真来台风,该怎么办?”她虚心请教着,语气里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担忧。
杜湘见状笑着安慰:“别担心,我们从小经历到大。就是把门窗锁好,备足干粮蜡烛,再接几桶水备用。在屋里听听歌,睡几天就过去啦。”
关弥立刻摘下围裙:“咖啡我请了,帮我看一会儿店。”她抓起钱包就往外走,“我家里只有水。”
“又请我?”杜湘笑眯眯地朝要关上了门喊:“改天让我妈给你降房租。”
关弥买了不少面包和蜡烛,还特意去了五金区,拿了防水胶带和应急手电。
回到书屋时,杜湘正帮着招呼新来的顾客,从背影上看是一个身形清瘦的男人。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遇到看不见正脸的男人,关弥都会下意识去认真打量。
杜湘看见了要进来的关弥,对面前的男人说:“老板回来了,她给你冲。”
男人闻声转头。
与那道目光撞上的瞬间,关弥只觉得呼吸一滞,整个人都僵在原地。
这是徐曜!沈晏风他们那圈子里的人,那年卢楷在温泉山庄过生日时他也在场,外出拍照的时候还把她给拍了进去。
“你是……关弥?”徐曜带着几分犹豫地开口。
关弥心脏剧烈收紧
,几乎控制不住转身要跑的冲动。她用力抱紧怀里的东西,明知对方一定会认出自己,却还是强撑着否认:“你认错人了。我叫李蜚。”
“关弥?什么关弥?”一旁的杜湘听得一头雾水。
听见那道声音,徐曜心里已经确认了这个女人就是沈晏风找了很久的关弥。他沉默了会儿,轻笑道:“那应该是我认错了,抱歉。”
氛围莫名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杜湘见状连忙打圆场:“这位客人要一杯蜚蜚云咖。”
“好的。”关弥避开徐曜的视线,把购物袋放在收银台下方,指了指靠窗的位置,“咖啡很快就好,您先请坐。”
徐曜转身走过去,取下肩上挂着的相机,落座时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关弥洗净手,开始冲煮咖啡。她的手有些不听使唤,在舀取咖啡粉时微微发抖,脑子里乱糟糟地想着,徐曜会不会现在就告诉沈晏风?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专注于眼前的咖啡。
把咖啡端过去时,徐曜抬头看她了。
她这次没有躲闪,在他再次露出疑惑时,她点了点头。
“没想到你会在这里。”他说。
她看着他,扯了扯唇角:“我也很意外……”
“你放心,我只是来喝咖啡的。”徐曜不会看不出关弥笑容里的勉强。
关弥松了口气:“谢谢。”
没多久,滂沱大雨倾泻而下。
徐曜被这场雨困在了店里。一杯咖啡见底,雨势也没有减弱的意思,更何况他还没带雨伞出门,只好从书架上取了本书打发时间。
关弥过来收咖啡杯时,随口问了句:“你住在哪边?”
“罗盛街?”徐曜今天刚来,还不太熟,“好像是叫这个。”
“那还挺远的。”关弥边走边说。
徐曜合上书,举起相机,调整焦距对准被雨幕模糊的玻璃墙。
他这次来三亚本就是专程采风,身为摄影师,这样的雨中海景反而别具韵味。
拍完几张照片,他转身放下相机,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正在擦拭咖啡杯的关弥身上。
他真的很惊讶关弥会在三亚。
这里离沈老爷子的住处似乎不太远,沈晏风应该会常来吧?她就不怕会被看见?
他会知道沈晏风在找她,还是因为前阵子和卢楷喝酒时,卢楷醉后失言,才透露出沈晏风这几个月一直都没有停止过找关弥的踪迹。
关弥假装看不见徐曜的视线,冷静地忙着手上的活,心里却在祈祷这场雨能快点停。
一个半小时后,雨终于小了些。
徐曜看时间不早了,收拾好东西,把书放回原位,从钱包里拿出钱给关弥。
“咖啡很好喝,我这段时间都在这边,可能会常来。”
关弥点点头,收好钱,从柜子里拿出一把长柄伞,“雨还在下,你拿去用吧。”
“谢谢。”徐曜接过。转身时忽然停了两秒,说:“我不会告诉别人你在这里。”
关弥抿唇笑了笑:“趁现在雨小,快回去吧。晚些时候说不定又要下大了。”
徐曜点头后离去。
门上的风铃清脆作响,直到余音散尽,关弥紧绷的神经才彻底松弛下来。
幸好今天来的是徐曜,如果是廖逸海或卢楷,甚至是沈晏风……她还能继续维持眼下这份平静吗?
思忖再三,她决定招聘一个店员。等把冲咖啡的手艺教给对方,平日不忙时就让店员看店,忙时自己再过来帮忙,尽量减少在外露面的时间。
她偶尔也会厌烦这种只能躲着人过的日子,特别是当她想给家里打钱,却又没办法打的时候。
她叹了口气,去拿了张A4纸,认真地把招聘启事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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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近半年,乔秋英再次在家门口看见了沈晏风。
他斜倚着门框,白衬衫黑西裤,身形依旧挺拔,周身的气场却低沉了许多。
比起半年前那个从容不迫的年轻人,此刻的他眉宇间凝着散不去的倦意,下颌线也绷得有些紧,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长久地消耗着。
不变的是,他依然没有空手来,这回带来的是各种昂贵的补品。
乔秋英问过关棠,关棠也承认关弥和沈晏风是在一起过,但说在关弥去洛杉矶的时候就分手了。所以她琢磨着,上次带着这么多东西来“提亲”,其实是想挽回关弥?
她把茶杯放下,慢声问道:“沈先生,你和小弥是不是……分手了?”
沈晏风微微一怔,随即摇头:“没有。只是这次我们吵架的时间有点长,她还在生我的气。”
“是为了什么事吵的?”乔秋英忍不住追问。
“是我的错。”沈晏风垂下眼帘,声音低沉,“但请您相信,绝不是原则性问题。我很爱关弥,所以一直在努力挽回。”
他顿了顿,喉结轻轻滚动:“只是她现在根本不愿见我。”
乔秋英望着眼前这个英俊又痴心的年轻人,想起关棠的病,心头百感交集。她轻叹一声,语气温和了几分:“沈先生,说实话,我们全家都很感激你。特别是小棠的事,这份恩情我们一直记在心里。可你和小弥之间……我并不能去插手,她是我的女儿,我身为母亲,自然是先站在女儿这边。”
沈晏风闻言,只微微笑了下,“阿姨,她最近有和你们联系吗?”
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
他不信,根本不信关弥能彻底斩断与家人的联系。她一定用了什么他还没查到的方法,在暗中跟家里保持着联系。
乔秋英摇摇头,“她在洛杉矶工作忙,去了这么久也没往家里打过电话,倒是过年时寄了封信回来。”
“信?”沈晏风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沉吟片刻后温声请求:“阿姨,能让我看看那封信吗?”
乔秋英觉得那信上也没什么不能看的,便站起身,去房间的柜子里把信拿了出来。
“这孩子工作忙,我们也理解她,就是偶尔能通个电话多好。”
沈晏风逐字逐句地把三页信看完,上面写着的都是关弥在“洛杉矶”的生活,以及让关家人保重身体的叮嘱。信上的字,确实都是关弥的字,但这看着很像是打印出来的。
他强压下心头的悸动,嗓音平稳地问:“信是关棠带回来的吗?”
得到乔秋英肯定的答复后,沈晏风起身告辞。
乔秋英让沈晏风把拿来的东西都带回去。既然已经分手了,她实在不好再收这些。上次那些“聘礼”还原封不动收在姐妹俩的房间里。
“阿姨,这些请您务必收下。”沈晏风目光恳切,“就当是让我这个晚辈尽点心意。”
平心而论,关弥不肯回来,责任全在他,这些东西算是他的补偿。
关棠接完沈晏风的电话后,原本打定主意对他接下来的询问一概回以“不清楚”。可当她在约定的餐厅坐下,看到沈晏风推过来的那张纸时,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是一份手写的《肾脏捐赠承诺书》。
肾脏捐赠承诺:
致关棠:
我,沈晏风,在此郑重承诺:
如果未来你的病情需要肾移植,且我的肾脏与你匹配,我将自愿捐赠一颗肾脏给你。
承诺人:沈晏风
日期:2016年3月7日
关棠久久说不出话来。她当然明白,沈晏风此刻沉重的承诺、超越常理的付出,全都是为她的姐姐关弥。她只是太震撼沈晏风的这份爱了。到底要爱到什么程度,才会为了找到她而不惜付出一切代价?
她把承诺书推回到他的面前,“沈先生,谢谢你……但我不能收下,我能用上那样好的药,已经欠你太多太多了。”
她低着头说:“那封信是一个北京来的人给我的,我不认识他,更不知道姐姐到底在哪里。”
沈晏风没有为难她,也没有收回那份承诺书。
他马上让刘特助去查了这个北京来的人,结果不出所料,是邵歆的人,而且对方早已离开北京,不知所踪。
好不容易浮现的线索,
就这样再次中断。
卢楷正在一楼卡座和几个朋友谈笑风生,一转头就看见沈晏风从门口走进来。
他一身黑色,唇间衔着支细长的烟,神色倦怠。有个醉醺醺的客人不小心撞到他肩上,他也只是淡漠地侧身,脸上没有任何波澜。
卢楷拍了拍朋友的肩:“你们先玩,我上去看看。”
他跟着上了三楼,推开包厢门,就看见沈晏风独自坐在沙发里,面前的威士忌已经空了一半。卢楷什么也没问,只是另外开了瓶酒,在他身旁坐下。
两人沉默对饮,直到沈晏风醉倒在沙发里。
卢楷掐灭手中的烟,起身想去扶他。就在俯身的瞬间,包厢里昏暗的灯光掠过沈晏风的脸颊,那道清晰的泪痕让卢楷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何必呢。”
/
关弥在周一下午去了趟二手市场淘书。想到店里的文创产品已经卖完了,淘完书回来她就去海边捡贝壳。这次她要多做一些,等到暑假游客增多,恐怕就抽不出时间了。
招聘启事贴出去有些日子了,电话却始终没有响过。她开的工资不算低,还包两餐,书屋里有间小库房,稍微收拾一下也能住人。朱姐都说这条件算很好了,劝她再耐心等等。
“不介意的话,我来给你打工怎么样?”徐曜放下相机,半开玩笑地说。
他来这里已经有半个月了,每天都会来书吧喝杯咖啡。一来二去,和关弥也算熟悉了些。今天得知她要来捡贝壳,便带着相机一起来了。
“我只招女生。”关弥拎着竹篮子继续往前走。
徐曜笑了笑,跟上她的步伐。
捡完贝壳,关弥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放下篮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是李柯发来的消息:[他来了。刚下飞机。]
她脑袋里“嗡”的一声,随即转头看向在拍落日的徐曜,“我这几天要闭店。你想喝咖啡的话,就去城里别家吧。”
徐曜立刻明白了她的话里的意思。
他走过去,迟疑地问道:“突然闭店?是不是晏风来了?”
关弥低低“嗯”了一声,弯腰提起装篮子,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如果他碰巧遇见你,拜托你千万不要说在这里见过我。”
“放心。”徐曜看着她的背影沉声道。
关弥直接回到了出租屋。她把捡来的贝壳仔细洗净,铺在阳台的桌子上风干。随后去厨房检查存货,发现蔬菜只够一餐了,正想给李柯打电话让他帮忙买些过来,整个屋子“啪”地一声,瞬间陷入一片漆黑。
突如其来的黑暗像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她的呼吸。关弥全身一僵,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心脏在寂静中狂跳。她竖起耳朵,在黑暗中努力分辨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叩叩叩”敲门声清晰地传入耳中。她屏息细听,那声音确实是在敲她的门。
45-50
第46章
“李蜚,李蜚你在家吗?”
听见这道熟悉的嗓音,关弥悬在嗓子眼的心猛地落了下来。门外是她对门的租客白姐,一个和李蜚同龄的北方女人,去年11月的时候旅居到这边。
她打开门,看见白姐穿着睡衣,单手抓着用毛巾包裹的湿发。
“你这也停电了吧?”白姐抱怨道,“我正洗着头呢,忽然就黑了,还以为就我家跳闸了。”
此时,楼道上下也陆续传来邻居们的议论声。有人扯着嗓子在问是不是整个小区都停了,还有小孩的哭闹隐约从楼下传来。
关弥擦了擦额角,“可能是谁家用了大功率电器。”
这老房子的电路负荷有限,天气一热,大家空调开多了就容易跳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来电。”白姐探头看了看漆黑的走廊,“到处都黑漆漆的,我都不敢关门了。”她扭头看向关弥,“要不你也别关了?”
在这种时候,关弥哪敢敞着门。万一回头就看见沈晏风站在门口,她非吓晕过去不可。
她让白姐在门口等一下,转身去客厅柜子里取出上次买的蜡烛,递给她两根。
白姐接过蜡烛,终于安心地回了对面屋子。
关弥轻轻合上门,顺手把门反锁。
她正想继续给李柯打电话,门外却响起了李柯的声音。
李柯提着两大袋肉菜蔬果去厨房。
“肉类应该够吃一周,绿叶菜放不住,就没买太多。”
“辛苦你了。你先在客厅坐会儿,我拿钱给你。”关弥走进卧室,借着手机电筒的光拉开床头柜,取出里面的旧钱包。
这个钱包是乔秋英送的,她从大二用到现在,有感情了,当时从北京走的时候没舍得留在那边。
就在她单手拿着钱包转身时,指尖一滑,钱包“啪”地掉在地上。
一张卡片从夹层里滑了出来。她以为是“李蜚”的身份证,弯腰拾起的瞬间却僵住了。
手里的竟是当初她打了三十六万进去还沈晏风的那张银行卡!
她愣愣地看着。
这张卡怎么会在这里?钱包最里层的夹层她几乎从不使用,这卡肯定是被他塞到了那里。当时走得急,她没仔细检查。
沈晏风又是什么时候还回给她的?
“李蜚,我先回去了,有事随时打我电话。”
李柯的声音把关弥的思绪拉了回来。她赶忙走出去,叫住在开门的李柯,帮买菜钱给了他。
半小时后,楼里终于来电了。
关弥走进浴室,在明亮的光线下把衣服脱了。低头时,她无意间瞥见自己左胸口的浅淡痕迹。
沈晏风弄的,也不知道怎么过了这么久了还不消。
她抬起手,想戳那点痕迹。指尖触碰到那处肌肤的瞬间,一阵战栗猝不及防地窜过脊背。
她耳廓一热,开始慌乱地擦拭,仿佛这样就能抹去所有过往。可越是这样,身体深处却背叛般地涌起熟悉的潮热。
这个身体还记得他,记得那些缠绵的夜晚,记得他唇齿的温度。可记忆越是鲜明,心底的寒意就越刺骨。
难道她这辈子都摆脱不了这个男人的阴影了吗?
关弥匆匆洗完澡,关掉灯,没再去做别的,直接躺进被窝里。
她试图放空大脑,可刚才那阵被勾起的感觉却迟迟不散,甚至越来越清晰。
一种熟悉的空虚感从腿间蔓延开来,让她烦躁地吐出一口气。
她索性抽走枕头,塞进被子里,柔软的压迫感稍稍缓解了那份难言的躁动。可她却觉得不够,远远不够。她很快就把手放进了被子里。
窗外,三亚的夜潮湿温热了一整晚。
翌日清晨。
天边刚泛起鱼肚白,沈晏风已随老爷子的游艇出海。
沈老在船尾整理着渔具,两个便装警卫安静守在两侧。
沈晏风站在船头,海风掀起他的衣角。晨光落在
海面上,他的目光却落在了更远的地方。
沈老爷子一回头,就见沈晏风倚在船舷边,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他随手把一卷鱼线抛了过去:“收收心,鱼都让你惊走了。”
沈晏风接住鱼线,散漫地笑道:“心还真收不回来了。”
“收不回来就算了。”老爷子走过来,在他身旁坐下,“等日子一长,自然就冲淡了。”
沈晏风沉默地望着海面。他无法认同这句话。如果时间真能淡去一切,为何都半年过去,那个身影非但没有模糊,反而在他心底扎根愈深?
他坐下,思绪不知不觉地回到了第二次见关弥的时候。
2011年5月17日,北京。
今日阴天,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不见一缕阳光。空气中弥漫着雨前特有的粘稠感,却迟迟没有落下。
沈晏风的车停在一栋大厦的门口,站在台阶上的人马上迎了上来。
“沈总,章总已经在楼上等着您了。”
从去年圣诞节到现在,也快半年了,沈晏风看着家里那只越来越圆润的猫,偶尔会想起那双在雪夜里清澈的眼睛。
不知她是否还留在北京,实习是否顺利。风博如今正缺人,正需要这样细心又愿意付出自己的年轻人。
沈晏风并没有想到会在朋友的公司遇见她。
二十三楼的开放式办公区域,训斥声穿透压抑的空气。玻璃隔层里,一个穿着白衬衫的女孩正垂着头,一份文件被她紧紧攥在手里。
“关弥,这份合同是你负责的!现在客户说数字全错了,公司要损失多少你知道吗?”主管用力地拍着桌子,“实习生就是靠不住!”
女孩猛地抬头,眼眶泛红却挺直着脊背:“数字我核对过三遍,原文就是那样的……”
“还敢顶嘴?”
沈晏风收回视线,转身往楼上走。
谈完正事,章辉约沈晏风晚上一起吃饭。
沈晏风说没空,吸了口烟,眸微眯着,状似随意地提了一句:“楼下有个实习生被冤枉得挺惨。”
章辉挑眉,认识沈晏风这么多年,还从没有见他关心过这种闲事。他按下内线:“林秘书,去了解一下楼下办公区是怎么回事。”
挂了电话后,他意味深长地笑道:“你怎么知道那实习生是被冤枉的?”
沈晏风掸了掸烟灰,过了会儿才说:“直觉。”
章辉想要追问,林秘书已经敲门进来:“章总,问清楚了。是客户临时修改了数据,那边凌晨发的邮件,刘主管自己没及时查看,就把责任推给了翻译部。”
章辉眉头紧皱,他没想到自己公司里竟还有这种没责任心的基层管理者,“知道了,出去吧。”
“怎么处理?”沈晏风问他。
章辉本没打算立即处理,没料到沈晏风会来这么一句。他沉吟片刻,说:“这种人没必要留了。”
没多久后,沈晏风离开章辉办公室。他按了电梯,却在门开后改变了主意,转身推开安全通道的门,沿着楼梯不紧不慢地往下走。
二十三层的办公区此刻异常安静,只有键盘的敲击声。
沈晏风正要走,蓦地瞥见一抹白色身影朝着这边走来。
那人怀里抱着的纸箱几乎要挡住她那瘦削的肩。她穿着白衬衫黑西裙,脚上却是一双洗得发白的帆布鞋,头发高高束起,垂低着巴掌大的脸,从他身边经过时,他看见了她眼角的泪珠,同时嗅到一阵清淡的、带着皂角清香的气息。
他扭头,视线跟随着她,脚步也不自觉地跟随着她。直到他站在了电梯里,而右前方的女孩,仍然低着脑袋,丢了魂似的。
电梯从二十三楼直达一楼,中途出奇地没有停顿。不到一分钟,梯门缓缓开启。
女孩走了出去,终于是把头给抬了起来。
沈晏风神色淡漠地迈步越过她,余光掠过她白皙的侧脸。
他坐进车里,正要发动时手机响起,是工作来电。
原地打完电话后,窗外忽然狂风大作,雨点猛地砸在车身上。他启动车子,驶入主干道,抬眼望向挤满人的公交站时,看见一道蹲在站台旁的身影。她抱着包,握着手机,半边身体被雨打湿,单薄的身影在风雨中显得非常无助。
车在路边急停下,沈晏风抓起车里的雨伞,推开车门,大步走入雨里,停在了她的面前。
女孩抬头看他,湿漉漉的眼睛里满是疑惑。
他一手撑伞遮住她头顶的暴雨,一手从西裤口袋里取出名片。雨水顺着伞骨滑落,滴落在他的肩头。
“这里在招人,感兴趣的话随时可以打上面的电话。”
说完,他把伞一同塞到了她的手里,随后便驱车离开。
/
出海回来已经下午五点多了,沈晏风独自开车去了十公里外的那片海滩。
他沿着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走着,不觉间走进一个陌生小镇。路边摊贩正用当地方言吆喝着椰子糕和虾饼,空气中飘着烤鱿鱼的焦香,几个老人坐在榕树下摇着蒲扇下棋。
这充满生活气息的景象,让他心头莫名泛起一丝熟悉感。
走了片刻,感到口渴,他环顾四周,看见路对面有家小店,便穿过街道走了过去。
从店里出来,沈晏风没有原路返回,而是沿着这条街继续向前。白天的街道很是热闹,商铺都开门营业,只有一家店紧闭着门。他漫不经心地抬眸瞥了眼店招牌——“蜚语书屋”。
起初他并未在意,然而下一秒,他的目光倏地定在墙上那张手写的招聘启事上。
清秀中带着风骨的笔迹,每个顿笔的弧度都如此熟悉。
水瓶在他掌心猛地变形。他站在原地,久久都没有挪开视线。
不知过了多久,两个手里攥着五块钱纸币的小女孩跑到书店门口。她们踮脚张望紧闭的店门,脆生生的对话飘进沈晏风耳中:
“咦,蜚蜚姐姐今天没有开店吗?”
“那怎么办呀,我想喝她做的柠檬水了。”
“要不我们去她家找她?”
沈晏风从情绪中抽离,垂眸看着身旁的两个小女孩。
他半蹲下,平视着她们,温柔道:“你们说的蜚蜚姐姐,是这家店的老板吗?”
小女孩们警惕地打量着这个陌生男人,却还是下意识点了点头。
“那你们知道,”他不动声色地放轻声音,“她家住哪里吗?”
两个小女孩对视一眼,齐齐摇头。扎着马尾辫的那个往后退了半步,眼神里带着孩童本能的警觉。
沈晏风笑了笑:“叔叔不是坏人。”
马尾辫小女孩盯着他看了会儿,突然拽着同伴就跑:“妈妈说不能和陌生人说话!”
两个小身影很快消失在街口。
沈晏风直起身,拿出手机拨电话。
“马上去查一家叫“蜚语书屋”的书店。”
说话间,他盯着招聘启事上的手机号码看。
关弥在天光未亮时就醒了,坐在工作台前开始编织手链,白天的时间几乎都没离开过阳台。
听到楼下卖冰粉的阿姨要出摊的动静,她才起身去喝了口水,再回到座位继续工作。
突然间,手指不受控制地一颤,一颗浅蓝色的珠子从指间滑落,在地板上弹跳着滚远。
招聘启事!
那张她亲手写好贴在墙上的纸,她竟然忘了收回来。
她的背脊瞬间绷紧,呼吸也跟着停滞,半晌才缓缓吐出一口气,试图安抚自己狂跳的心。不会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踏足这样的地方。而且就算被沈晏风看见了,他也不一定会认出是她的字迹。
不过关弥还是给李柯发了短信,让他现在有空的话就去帮忙撕下来。
李柯:[马上去。]
天快暗下来时,李柯打了电话过来。
“招聘启事已经被撕了?”
疑问句。
关弥心里咯噔了下,“我确实没撕。”
李柯沉吟片刻:“他今早陪沈老出海,回来后又外出了,没让人跟着。”
关弥倏地一下站了起来,快速转身,手撑着阳台围栏往下看。
如果没有这个消息,她或许还能安慰自己是有应聘者撕走了启事,但现在……
楼下灯光昏暗,没有几个人在,连下棋的大爷都回家吃晚饭了。
电话那头,李柯似乎在和一个小女孩说话。
“李蜚,我和他可能就前后脚的时间差。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启事
八成是他撕的。刚才我碰到璐璐了,她说不久前有个男人在打听你住在哪儿。”李柯的脚步声变得急促,“他这会儿可能已经在查了。我先挂了电话,这就过去你楼下守着。”
关弥嗓子发干:“好。”
就通话结束的那一秒——
叩、叩、叩。
三声节奏分明的敲门声不疾不徐地响起。
关弥心口一窒,轻手轻脚走到门后。还没等她站稳,掌心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她低头,看着屏幕上那个一点也不陌生的北京号码。
最后一丝侥幸彻底破灭。
这一刻,她很确认,门外的人就是沈晏风。
她该怎么办?是躲起来还是打开门?
可结果好像都一样,她再也逃不掉了。
“弥弥。”门板的另一边,传来了那道低沉熟悉的声音。
她的眼皮重重地抖动了下,后背的冷汗狂冒,完全不敢吭声。
“弥弥。”他又叫了一声,嗓音温柔得能溺死人。
“弥弥,猜猜看,”他慢条斯理地开口,“这扇破门,能经得起我几脚?”
“我给你三秒时间想答案。”
“三。”
“二——”
门被猛地拉开,撞在墙上发出闷响。关弥对上那深邃含笑的眼睛。
老旧的楼道灯光在他身后晕开模糊的光晕。沈晏风慵懒地斜倚在门框的一边,特意让出了中间的通路。他唇角微扬,凝视着关弥那张好久不见的脸,声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跑啊。怎么不继续跑了?”
第47章
关弥胸口起伏得厉害,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强迫自己和他对视:“你到底想怎样?”
沈晏风不答,反而向前迈了一步。
关弥下意识后退,手还死死抓着门板。
“这么久不见,”他的视线落在她微微发抖的手上,“连杯茶都不舍得请我喝?”
“这里没有茶。”
“那就白开水。他目光扫过屋内简单的陈设,“或者,你更想在这里谈?”
楼道里传来邻居开门的声音。关弥咬了咬唇,侧身让开路。
沈晏风走进来,一把抓住她仍然放在门上的手,掌心顺势从她手背上滑去,再紧紧包裹她,感受着她的体温和颤抖。
他反手关上门,牵着挣扎无果后老实下来的关弥,站在客厅中央,打量着这个狭小却整洁的空间。
阳台上晾着她的连衣裙,木桌台面散落着贝壳和彩色珠串,沙发上搭着一条格子薄毯,每一个细节都在诉说着她这几个月的生活。
“看来你过得很不错。”
他那时怕她钱不够花,怕她又要过回、甚至是比从前更节俭的日子。整日整夜除了想她的人,她的眼睛,她的身体,她的一切,更想着她会不会瘦了,本来和他在一起时好不容易长了些肉,瘦回原来那样怎么办?
可他忘了,她是一个内核很强的姑娘,聪慧,能干,什么苦都能咽下去。
如今她肩上的担子轻了,自己做起了小生意,住的地方布置得像家一样温馨,明显是过得比从前要好。
这很好。
可他在想,如果他再晚一些找到她,一年,三年,六年……她是不是就会彻底扎根在这里,甚至嫁给某个不知名的男人,过着与他再无交集的人生?
不能。怎么能呢?他是她的,如果哪天他真的疯了,允许她嫁人,那他一定是她的嫁妆,死后还要埋在一起的那种。
他视线落回关弥脸上,指腹摩挲着她冰凉的手背,“别害怕,我不是来找你算账的。”
关弥听着这话,寒意从脚趾窜上心头。
都特意提醒她了,还说不是。
“那你来做什么?”
她的嗓音里带着刺,刺他的阴魂不散,带着怨,怨他怎么可以来,还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我都已经躲到这里了……”
沈晏风凝视着她微红的眼眶,十分怜爱地轻抚过她颤抖的眼尾,嘴角却挂着若有似无的冷笑:“你为什么要躲呢?”
他指尖顺着她的脸颊滑到下颌,慢慢抬起,“你不想在北京,你说啊。回江城,去马赛,或者就要来这里,我都能依你。”
“可你一声不吭就跑了,是什么意思?”
关弥眼里的水气越来越重:“你就是来找我算账的,你就是不肯放过我,如果你愿意好聚好散,我不至于躲起来。现在你一来,我感觉我的好日子又要到头了。”
没办法了,她也不想哭的,就是控制不住,索性不再克制,任由眼泪簌簌落下。沈晏风再强势,可看见她的泪水,总会生出几分心软的。
沈晏风的手背被她突然滚落的泪珠浸湿,那温度让他的动作一顿。
他看着她不断滑落的泪水,冷峻的眉眼间闪过一丝松动。
另一只始终箍着她的手抬起,替她擦拭着眼泪,牙关却隐隐咬紧:“你一边哭,一边委屈成这样,把我说成大罪人。你是想做什么?觉得我会愧疚,然后马上转身走出这扇门,和你后会无期?”
“那你太天真了。”他捧起她哭到发红的脸,温柔地告诉她一个残忍的事实:“你觉得你的好日子到头了,但我的好日子要开始了。”
关弥的恼意迅速侵袭着大脑,开始推搡着他,“沈晏风你混蛋!你凭什么……凭什么这样对我!”
她握紧的拳头落在他胸膛,沈晏风动也不动,任由着她发泄,只低头看着她收了回去的眼泪,“就凭我找了你整整五个多月,就凭这152天来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你联合沈家人,你给我下迷药,你精心设计了一个逃跑计划,在那之前把我给哄得团团转,在我最……”她的眼泪又汹涌了,他咽下喉咙里滚动的滞涩,“好,这些都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计较了,重新开始行么?”
关弥摇头,声音里带着决绝:“我不想和你重新开始。”
她受够了那种被监视的日子,受够了每天提心吊胆怕惹怒沈晏风而被他关起来!
“可以。”沈晏风忽然笑了,“那就继续下去。你别忘,你走的那天,我们还在床上做了一整日。我们之间,从来没人提过分手。”
他俯下身,单臂牢牢圈住她的腰身。他侧过头,掌心托着她试图躲闪的脸颊,深深埋首在她颈间,嗅着那熟悉的气息,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既然没有人提过分手,我就当这段时间是在冷战。”他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耳垂:“是我不好,惹你生气了。现在我亲自来赔罪,你总要给我个改过的机会,是不是?”
关弥在他怀中剧烈颤抖起来,不是因为情动,而是源于压抑不住的愤怒与绝望。
她猛地向后仰头,挣脱他灼热的呼吸,“沈晏风,你永远都是这样……永远都是在自说自话!”
“你根本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逃。不是因为生气,是因为我快要窒息了!”
她抬手抵住他不断逼近的胸膛,“你现在这样,只会更让我想逃。”
面前的男人突然就不动了,他直起身体,认真地看着她,像是要从她脸上找到答案。
“那我要怎样做,你才能满意?”
关弥抬眼望向他。他瘦了许多,原本英俊的面容更显棱角分明,那双漆黑的眼眸下有着淡淡的青影,好似很久都没有好好睡过一觉。
她相信这五个多月里他都在找她,也信他对她的感情,可这份执着她承受不起。她渴望的是自由,而他却是那个会把她囚在身边的人。
她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从这里离开,然后什么都不要做。”
沈晏风牵了下唇角:“除了这个。”
好不容易才寻到她,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他从不是会轻易打退堂鼓的性子。
他需要关弥,没有她在,他会感觉呼吸都不顺畅。
他退一步,声音放软些
:“你不喜欢的,我都不会再做。”
关弥望着他,没说话,只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她早该知道,这个男人身上那可怕的偏执,她劝不动,打不过,连躲都躲不开。
她转过身,挤了挤哭到干涩的眼睛,想找点什么事去做,反正就是不想理他。
恰好这时,李柯来了。他在门口叫了她两声,没听到回应后,便略带急切地敲着门。
而沈晏风,上一秒还示弱妥协,下一秒听见有男人在叫关弥,整张脸都迅速阴沉了下来。
关弥能清晰地感受到,身后那道目光瞬间变得锐利如刀,几乎要刺穿她的脊背。
她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想象出他此刻的表情有多阴郁。
“李蜚,李蜚你在里面吗?”李柯在门外大声喊着。
“我在。”顶着那道目光,关弥硬着头皮应了声。
李柯耳朵贴着门,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你没事吧?”
保护关弥是他的工作之一,他可不能疏忽。
刚说完,门猝不及防地开了。
眼看就要往前摔,李柯迅速稳住身形,抬头就撞上沈晏风冰冷的视线。他心头一凛,但面上不动声色。
他看着面前的男人,微低头,恭敬道:“沈先生。”
沈晏风面无表情,“有事?”
李柯抬眸,迅速接收到关弥递来的那个眼色。他心领神会,立刻垂下视线,“没事。只是按惯例确认关小姐的安全。既然沈先生在这里,想必关小姐一切安好。打扰了。”
他说完,便微微欠身,随即转身下楼。
门被沈晏风不轻不重地关上。
他转过身,目光幽深地落在关弥脸上,“邵女士这点倒是做得很好,知道给你安排个保镖。”
他走过去,阴影笼罩下来。
“不过,”他嗓音里带着若有似无的玩味,“这个保镖的主要职责,该不会是专门防着我的吧?”
关弥呼吸一紧,那句“不然呢”几乎要脱口而出,又被她及时咽了回去。她垂下眼帘,避开他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你多想了。”
客厅安静了下来。
沈晏风静静地注视着关弥。
她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淡的阴影,唇瓣微微抿着。
她看起来……有些怕他。
他想要的是把她心甘情愿留身边,感受她的温度,她的气息,而不是让她像受惊的鸟儿般,时刻准备振翅飞离他的羽翼。
把她吓成这样,和他想要的,背道而驰。
他要做的,是让她真正爱上他,而不是靠着威胁和强势逼着她。
“关弥,”他慢慢说,“看着我。”
关弥不听,看自己的鞋,看他的鞋,就是不想看他。
沈晏风耐心等了半分钟后,逼近一步,鞋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关弥还想要往后退,身后却是沙发,她小腿撞在扶手上,身子一软跌坐下来。
沈晏风收回原本要扶她的手,顺势半蹲下来,仰头望进她眼里。
这个姿势,她的视线无处可躲。
他握着她的手,带着她湿冷的掌心抚摸着他的脸颊。
掌下的肌肤温热,甚至能感受到他说话时下颌的微动。
“这152天里,你一天也没想过我吗?”
“要回答,否则我会撬开你的嘴。”他温柔道。
关弥眉毛一拧:“没有。”
沈晏风不气反笑,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但是我很想你。为了找到你,我甚至还想过,要不要假死一次,逼着你出来。”
他语气自嘲:“可谁知道呢,万一你恨我恨到连葬礼也不愿意参加。”
关弥淡淡接话:“不一定。”
……
“我今晚想留在这里。”沈晏风把话题转开。
“不行。”关弥立即拒绝,“我不想和你发生关系。”
这句话对昨晚睡前的关弥来说,很违心。她当时脑海里想的都是面前这个人,而且在最后那一刻,她甚至无意识地唤出了他的名字。
沈晏风没察觉到关弥的不自然,唇贴着她的掌心亲了两下,神色自若地说:“这事儿不急,等你哪天愿意了,我们再好好做。”
关弥盯着他,脑子里一团乱麻,她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会和他就这样平静地坐在这里聊天。
答案很快就来——因为她根本就反抗不了他。
第48章
沈晏风在沙发上将就了一夜。
没有枕头,只有一条关弥平时盖的薄毯。他把毯子轻轻覆在脸上,属于她的气息温柔地笼罩下来。
他原本毫无睡意,可在这熟悉的气息包裹下,紧绷的神经竟渐渐松弛。就像被关弥拥在怀中,他很快就沉沉睡去,这是半年来第一个安眠的夜晚。
第二天一早,沈晏风在喧闹的人声中醒来。
阳台门敞开着,楼下的各种声音都能听见。
他轻轻地拿下脸上的毯子,烦躁地按了按眉心,却在下一秒骤然清醒。
客厅里静得可怕。
某个念头让他猛地坐起,心脏重重下坠。上一次在这样的宁静中醒来,关弥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顾不得调整呼吸,几个箭步冲到紧闭的卧室门前。
如果又是因为睡懒觉而重蹈覆辙,他会恨死自己!
手掌重重压下门把,他宁愿这门被锁死,至少证明她还在里面。
但门开了。
房间里空荡荡的,连空气都透着寒意。
恐慌、愤怒、悔恨瞬间将他淹没。
剧烈的头痛猛然袭来。
他抱着头缓缓蹲下,指节死死抵住太阳穴。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规律,眼前闪过五个多月前那个同样的场景。胃部一阵痉挛,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种熟悉的失控感,比头痛更让他恐惧。
他扶着门框踉跄起身,视线扫过空荡的房间。
衣柜门半开着,几件衣服凌乱地挂着。
她走得很匆忙,很迫不及待。
他昨晚没吃也没喝,怎么又睡成这样!毯子……她在毯子上下迷药了吗?
他疯了,真的快要疯了。
手机在掌心里颤抖,他一遍遍重拨那个短短一天就烂熟于心的号码。
关机!关机!不管拨几遍都是关机!
他昨晚就不该那样理智,就该用镣铐锁住她的脚踝,把她囚禁在只有他知道的地方,不许她穿衣服,每天都灌满她,她会浑身发软,会哭得可怜兮兮,但没办法逃跑。
他冲出房门,一边疾步奔向书店,一边拨通刘特助的电话:“查她去了哪里。动用所有资源,今天之内必须找到人。”
刘特助在电话那头绷直了背脊。
啊?啊?啊?
不是昨天才把人找到吗?怎么过了一夜又不见了?!他这几个月也在不停地找人,每天都如履薄冰,现在听到沈晏风这压抑着怒火的语气,更是心头打颤。
他一边匆忙地从床上爬起来穿衣服,一边在内心哀嚎:关秘书啊关秘书,你行行好,别再跟沈总玩捉迷藏了。再这样下去,我这条小命都要被折腾掉了!
关棠这周末回家了,还在睡梦中就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她心里一紧,随手披了件外套就走出卧室。
关达外出学习没回家,乔秋英今早也回了学校,此刻家里空无一人。她警惕地走到玄关,压低声音问:“是谁?”
“小棠,是我。”
关棠猛地睁大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姐?你是关弥?你真的是关弥?”
“我是关弥。”
门打开的瞬间,关棠怔在原地。
站在门外的人穿着简单的白T恤,头发被风吹得有些凌乱,脸上带着长途奔波后的疲惫,那双和她极为相似的眼睛里,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姐……”关棠的声音哽咽了,伸手轻轻碰了碰关弥的手臂,像是要确认这不是幻觉。
关弥一把将关棠搂进怀里,手臂收得很紧。
关棠能感觉到姐姐在微微发抖,肩头的衣料很快被泪水打湿。
“对不起,”关弥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哭腔,“这么久才回来看你。”
关棠泣不成声:“我以为再也不能和你这样见面了。”
从小到大,她们姐妹从没有分开过这样久。这一刻,所有的思念与牵挂都化作了相拥的泪水。
关棠走进厨房,打开冰箱,取出冻得整整齐齐的饺子。锅里的水沸腾时,她轻声说:“妈总担心你会突然回来,每两天就包一些饺子冻着,说这样你什么时候到家,都能马上尝到家里的味道。”
蒸汽氤氲中,饺子在滚水里起伏。关弥望着那些白胖的饺
子,这一刻竟有些庆幸被沈晏风这么快就找到了,不然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她从口袋里取出关机的手机,轻触着冰冷的屏幕。即便不开机,她也能想象出那上百个未接来电的界面。沈晏风此刻必定处在发疯的边缘。
但现在她需要这份安静。既然逃不开,那就必须想清楚,往后要如何与那个固执的男人相处。
还有就是,该怎么和邵歆交代。
吃完饺子后,关弥踏实地睡了一觉。醒来时,一睁眼就看见关棠和乔秋英静静坐在床边,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还能跑了不成?”
说完,她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抱了抱乔秋英,“妈。”
乔秋英抬手抹了抹眼角:“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身为母亲,她心里其实都明白。哪有人会因为工作就大半年不联系家里?关弥又不是那种会因工作就割断亲情的人。她多半是遇到了什么难处,才不得不这样做。
母女仨晚上一起做了一顿很丰盛的晚餐,快要开饭时,门被敲响了。
关棠嘀咕了句:“会是谁呀?这个点来。”
乔秋英取下围裙,“开门看看。”
关弥摆放碗筷的动作慢了下来,她看着关棠走向玄关的背影,呼吸不自觉屏住。
刚才那几声敲门声的节奏,和昨晚如出一辙,她已经刻在脑海里了。
这么快就找来了。
“沈……沈哥……”看见门外站着的男人,关棠下意识想把门给关上。她面露难色地转过头,望向关弥,“姐,是沈哥。”
关弥胸口发紧,目光径直落在门口的男人身上。
他换了身熨帖的衬衫西裤,是一身颇为正式的打扮,手里提着数个精致的礼盒袋。那张俊朗的脸上带着很完美的礼节性笑意,和她想象中暴怒的模样完全不沾边。
“是沈先生?”乔秋英闻声从厨房走出来,她惊讶地放下手中的菜,然后看了眼关弥,想了想后还是笑道:“我们正要开饭,要是不嫌弃家常便饭,就一起用个便饭吧。”
沈晏风立在门廊的灯光下,身形挺拔如修竹。他微微欠身,嗓音温润:“阿姨,听说关弥回来了,我顺路过来看看。”
他把手中的礼盒放在玄关,“就不打扰你们用餐了。”
说完后,朝着乔秋英和关棠微一颔首后,便转身下了楼。
关棠敏锐地发现,沈晏风好像一眼都没有看向关弥。
太奇怪了。
她关上门,好奇地来到关弥面前,低声问:“姐,这是怎么回事?”
他找了姐姐这么久,人好不容易出现了,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吗?怎么会表现得如此冷静。
关弥没有解释,只把筷子塞给她,“吃饭。”
而此时,沈晏风的车仍停在楼下。车窗半降,他指间夹着烟,手腕随意搭在窗框上,食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方向盘。
他就这样耐心地等了近三个小时,才拨通关棠的电话。
铃声快要自动挂断时,电话才被接起。
“沈哥。”关棠的声音很轻,像是背着关弥接的电话。
他直接说:“让你姐接。”
那头传来一阵细微的动静,随后响起一道平静悦耳的嗓音:“喂?”
他不冷不热地笑着:“你‘喂’什么。知道我想做什么吗?”抬眸瞥了眼几乎全部熄灯的居民楼,“我睡不着,想让你的邻居们都陪我失眠。”
“嘟——”电话被毫不留情地切断。
他推开车门,绕过车头,长身玉立在夜色中。
关弥磨蹭了快二十分钟才慢慢走下楼。她走到沈晏风面前,眼含怒意地瞪了他一眼,随即绕过他,伸手打开了车后座的门。
沈晏风因她这一眼低低地笑了起来,那笑声里带着说不清的宠溺与愉悦。
他跟着坐进后座,顺手关上车门。
关弥本能地往车门边躲去,很快就被他一把扣住手腕。稍一用力,她便被他轻松地抱到了腿上。她挣扎着想下去,腰身却被他的大掌给死死按住。
“别动,”他靠着座椅,懒洋洋地盯着她:“要硬了。”
关弥一听,疯狂地扭动了几下。
反正难受的又不是她。
沈晏风的呼吸明显加重了几分,胸膛的起伏也变得快了些。隔着薄薄的衣料,关弥能感受到他骤然升高的体温。
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在收紧着,肌肉微微绷起。他的喉结滚动,呼出的气息带着不同寻常的热度。
他拨开她鬓边的碎发,凑过去低声说:“信不信这样我也能进去?”
关弥眉眼发冷:“我连回家的自由也没有了吗?你非要步步紧逼?”
“我明明是在找你。”他很无辜地说,“你又偷偷跑走,和我说一声你要做什么,很难吗?”
关弥:“我没有这个义务。”
“我是你男朋友。”
“我从来没有承认过。”她说,“还有,你放在我家里的那堆东西,麻烦尽快拿走。”
“没承认过?”沈晏风猝不及防地向上抬了抬,盯着她差点失控叫出来的模样,“那我们之前那样算什么?”
关弥咬住下唇,睫毛剧烈颤动,眼底瞬间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原本清冷的面容染上薄红。
沈晏风感受到自己的头竟被她浇了下。他浑身上下,包括颅内,都爽得不行,“说啊,我们那样,到底算什么?”
“床伴。”
“行……”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至少有个身份。那往后呢?继续当床伴?”
关弥语气低迷:“如果我不愿意呢?我想过自己的生活。”
“你想嫁给别人。”
“如果我拥有你这般想象力,我会去做编剧,而不是在这里无休无止地缠着一个普通人不放。”
沈晏风凝视着她淡漠的侧脸,那神情像戴着一张严丝合缝的面具。他忽然很想撕开这层伪装,让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承认,她对他,从来都不是无动于衷。
“你一点也不爱我?”
关弥抬头,“问出这种问题,不觉得很幼稚?”
沈晏风冷笑:“如果不爱,为什么会愿意上床?你被一个完全不爱的男人占有了无数次,不难受吗?”
关弥死死瞪着他:“你占有一个不爱你的女人,很开心吗?”
“不开心。”他说,“但很爽。”
那关弥觉得自己无话可说。
沈晏风把她搂得更近,脸往她软绵绵的胸口埋了埋,在她抬手想推走他的脑袋前,抬头说:“继续下去吧,行么?把我当成床伴也行,你想怎么折腾我都行,只要别再离开,别再让我找不到你这么久。”
他用脸贴着她心跳的位置,手往口袋里一伸,掏出了一把瑞士军刀,“今早我醒来,发现你又不见了,要是今天之内没找到你,我会往手上划一刀,来提醒自己又因为睡太死而失去你。”
关弥注视着那把闪着寒光的刀,瞳孔微缩,浑身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她声音发颤:“沈晏风,你有没有觉得自己很不正常?”
“有。”他突然把刀背轻轻贴在关弥脸颊,冰冷的触感让她整个人一僵,边笑边说:“爱而不得,痛苦至极。”
刀身的凉意透过皮肤传来,关弥连呼吸都放轻了,过了几秒才说:“你先把刀放下,我真的会被吓到。”
他很顺从地收了刀,随意地扔向副驾驶。
“我想听好话。”他说。
关弥深吸了一口气,“好,继续。”
“但是我有条件。”
沈晏风眉眼舒展开,弯唇道:“你提出的条件我都能做到。”
“第一,不能随便吃醋。我是个独立的人,身边会有异性朋友很正常。”
听到这里,沈晏风的眉头又重新蹙起。
“第二,我需要私人空间。你不能24小时都守在我身边。”
“第三,即使再生气,你也不能把我关起来。我不喜欢囚禁py。”
“暂时只有这几条,以后会不会增加,要看你的表现。”关弥看着他绷紧的下颌线,“不愿意吗?”
沈晏风沉默了瞬,“你身边的异性,他们是正常人?”
关弥在心里嘀咕:只有你不正常。
“我一直以来都无法忍受你身边出现任何一个男性,但以后我会尽量克制自己,”他顿了顿,“如果克制不住怎么办?”
关弥平静道:“你要记住,你只是我的床伴,其实连吃醋的资格都没有。”
沈晏风靠回座椅,唇边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目光在关弥脸上流连。
“想对我进行精神控制?”他嗓音低沉,带着几分玩味。
“不愿意的话,”关弥作势要推门下车,“谈话就到此为止,以后我也不会睡你。”
“等等。”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腕,指腹在她肌肤上轻轻摩挲,“我什么时候说过不愿意?”
他倾身靠近,呼吸拂过她的耳畔:“能被你掌控,我乐意至极。”
“不过……既然要掌控我,就要负责到底。”
“负责到底?”
“嗯,一辈子。”
要在他阴晴不定的情绪下和他过一辈子?关弥觉得很难想象到自己可以坚持这么久。
然而在她不说话的这几秒里,沈晏风又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刀。
刀直接塞进了她的手里。
她咽着口水,“什么意思?”
沈晏风握着她拿刀的手,“如果哪天我犯病了,你就用它惩罚我。”
他低头亲吻着她的手背,抬眼凝视她:“我这么爱你,你给我几刀都没关系。”
“疯子!”关弥使劲抽出手,把刀扔到一旁。然后去摸他的口袋,想看看里面究竟几把刀。
沈晏风很享受她的触碰,“宝宝,往中间点。”
关弥的手停住,眼睛盯着那地方,深呼吸了下,猛地推倒他。
“舔我。”她说。
一起疯吧——
作者有话说:祝大家中秋节快乐!
锁了
第49章
沈晏风被推倒在座椅上,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浓浓的笑意。
这样的要求,他求之不得。
他仰视着坐在他身上的关弥,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带,将人拉近面前。
“先亲。”他仰头凑近,气息温热。
关弥盯着他的唇,某些记忆被唤醒,差点就鬼迷心窍亲了上去。她偏头躲开,“不必了。”
沈晏风心里有些失落,他认为这是一道很重要的流程,相爱的人怎么可以不亲。手掌稳稳扶着她,“那你坐上来。”
她说:“已经坐了。”
这本就是她气急时说的气话,意在羞辱沈晏风。这里可是小区楼下,一楼就住着人家,如果真在车里做了些什么,动静肯定小不了,要是让人发现了,她可不想落得个声名狼藉。
沈晏风却主动得很,托着她往前带。趁她怔忡之际,他已凑近轻嗅,淡淡的芬香萦绕鼻尖。
“来,”他声音暗哑,“坐我脸上。”
关弥垂眸看着他泛红的眼尾,“你这么想吗?”
“想疯了。”边回答,边伸手去探。沈晏风看出关弥压根就没那意思,但他有啊,他有就够了。伺候好她,满足她,自然就没心思去想别人了。
关弥抿着唇,半推半就下,感受到浑身一阵清凉。很快,n裤被拨开。她呼吸一滞,急忙用手背抵住嘴巴,咽回即将溢出的声音。
她双手无意识地揪住座椅面料,看着他的伸舎,看着他唇上出现一层晶莹,看着他吃得如痴如醉,那些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格外清晰。
她望着车顶,手穿过他的发丝,整个人都不自觉地轻颤着。
这样极致的感觉,是那些独处的夜晚永远无法企及的。
“够了……”她声音发软地去推他,却被他扣住手腕。
沈晏风的手往上,抓着其中一个雪白,嗓音含糊道:“宝宝,都噴我脸上。”
关弥在这句话的刺激下彻底失控。按着他的脸,温热的嗳夜开始疯狂地涌出,他的下颌,甚至整张脸都没能幸免。
她仰着头,脚不自觉地缩起来,整个人都沉浸在这阵余韵中。
沈晏风看着那不断翕动的糀径,想起往日被它包住时,能他给咬得多快乐。
身体的每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占有,叫嚣着要不留余力地爱她。但理智提醒着他,人才刚找回来,绝不能再用任何强制的手段。
他强压下直接闯入的冲动,转而把周围都亲了个遍,清理得干干净净了,才坐起来抱着她。
“还要吗?”他低声询问。
关弥摇头,听出他是想用别的地方来,她懒懒地伏着他,敷衍地扭了两下。
沈晏风低哼了声,感受着身上人儿漫不经心的动作,“这样不够。”
“你自己处理。”关弥推开他,俯身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衣物。
“我难受。”沈晏风追过来,亲着她的手臂。
关弥已经喝饱喝足进入了贤者模式,“你平时怎么解决的?”
“你的衣服,你的照片……”
关弥早就料到了,“你哪来我的照片?”
提起这个,沈晏风神色微沉。他从钱包夹层取出那半张照片:“等回北京了,找人把另一边补上我的。”
“你……”关弥看着那张半张残破的照片,心头泛起些许酸楚。
倒不是为那张与闻励的合照被撕毁而感到难过,而是觉得不该用这样决绝的方式抹去一段过往的生活。无论那段记忆是甜还是苦,都曾真实地存在过。
她垂下眼帘,沉默地套上T恤,把所有的情绪都掩藏在低垂的睫毛之下。
沈晏风看着她此刻的样子,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紧。他攥着那半张照片,故作轻松地勾起嘴角:“怎么?舍不得?”
关弥抬眼看他,目光清亮:“要对我发脾气了吗?”
这个反应让沈晏风微微一愣。他垂下眼帘,将照片仔细收好,声音低了下来:“不敢,哪儿敢啊。”
收拾好,关弥看了眼他还有些湿的脸,一把抓过纸盒塞他手里,“我上楼了。”
沈晏风迅速擦净脸,推开车门追了上去。
明明只有几步路,他非要跟着上去。
“我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你回北京吧,公司总要有人打理。”关弥扭头说,“你让我过几天安宁日。”
“公司的事小。”沈晏风说,“真不打算回风博了?”
这几个月,刘特助都对外宣称关弥没离职,只是被紧急派去了法国盯那边的项目。
关弥沉默地抿了抿嘴。说实话,她确实怀念那份充满挑战的工作,可也放不下在三亚重新建立的生活。
“不用急着回复我。”他轻声说,“一个月,一年,都可以。你慢慢考虑,不必带着任何负担。”
/
关弥在家里住了几日,打算过了周末再回三亚。
周五傍晚,关达要回家,她和乔秋英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见客厅传来动静时,关弥擦了擦手走出去,正看见关达捧着一大盆绿植进门。
她正要上前帮忙,却在看到随后进来的人时猛地停住脚步。
“小闻,放在这里就行。”
“我直接搬去阳台吧,省得您再挪一次……”闻励说到最后,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两人隔着不远的距离对视着。
关弥率先移开视线,低声唤了句:“爸。”
闻励眉目黯
淡,继续往阳台走。
关达看着这对曾经的恋人,心中暗叹:“我本来想叫个三轮车运这两盆花,没想到在花鸟市场遇见了小闻,他就帮忙送回来了。”
关弥点点头,回厨房继续洗菜。
乔秋英往客厅里看了眼后,翻炒着锅里的鱿鱼,“小弥,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还没放下?”
关弥垂眸看着流动的水柱,轻轻摇头:“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放下,但已经很少再想起他了。”
乔秋英往锅里撒了把葱花,香气顿时弥漫开来:“那孩子一直没找,听说他妈妈最近又在张罗相亲,但相了几回都没成。”
还有件事她压在心底没说。上周去市中心小学给关达送材料,临走时正巧遇见闻励的母亲来学校视察工作。
两人寒暄时,对方话里话外都在打听关弥的近况,问她现在有没有交往对象。
乔秋英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无非是见闻励因着当年的事始终走不出来,如今又想着重续前缘。
可世间事哪有这般容易?难道她女儿就非得在闻家这棵树上吊着不成?
这世上有些缘分,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那你和那位沈先生呢?”乔秋英倒是好奇这个,“现在是怎么一回事?”
关弥关了水龙头,“妈,他父亲是沈闵岩。”
这句话顿时让乔秋英哑然。
只要是天天都看新闻的,谁会不认识沈闵岩。
她放下锅铲,难以置信地问:“你怎么会认识……那样人家的孩子?”
望着女儿平静的侧脸,乔秋英心头泛起层层忧虑。沈家那样的门第,比起闻家不知要复杂多少。
关弥:“他是我老板。”
乔秋英神色愈发复杂。她沉默良久,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迟疑地开口:“小弥,是不是因为我当初的那句话,你去找了沈先生帮闻家,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关弥轻轻摇头。
她不会在父母面前承认的。这件事始终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即便沈晏风如今待她珍重,她也无法忘记这段关系是如何开始的。
今天傍晚的时候,邵歆亲自打了电话过来。
她说话从来都不绕弯子:“关小姐,连李柯都被你收买了吗?我竟是今天才得知,晏风已经找到你了。”
关弥不知道说什么好。她并没有和李柯有过这方面的沟通。
“很抱歉,这是我的疏忽,才导致他这么快就找到我。”她说。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邵歆问。
“邵总,我不想逃了。”她平静地说,“在这件事上,我并没有选择的余地。”
电话那头安静了会儿,邵歆的声音冷了下来:“所以你打算认命了?打算继续和他纠缠在一起?”
“邵总,我和沈晏风之间,不肯放手的一直是您的儿子。”关弥轻轻吸了口气,喉间有些发紧,连自己都分不清这突如其来的哽咽里,有多少是委屈,又有多少是连她都不愿深究的不舍,“如果您能劝他真正放手,我会彻底消失在你们的生活里。”
挂断电话后,她望着窗外渐沉的夕阳。既然无力改变现状,不如就让一切随缘吧。
闻励被关达留下来一起吃晚饭了。关棠回来时,看见闻励坐在沙发上,脱口而出一句“姐夫”,等她意识到什么时,闻励已经很自然地朝她笑了笑。
饭桌上的氛围还算轻松。
关达不时与闻励聊着盆栽养护,乔秋英则和从前一样,会热情地给他夹菜,两人都在用最自然的方式缓解着这份尴尬。
关弥安静地低头用餐,闻励的视线偶尔掠过她,但总会很快就移开。
饭后没多久,关弥就去洗澡了。
关棠把果盘端到客厅,正想悄悄溜回房间,闻励却轻声叫住了她。
“能聊几句吗?”闻励问道。
想到闻励从前待她如亲妹妹般疼爱,关棠点了点头,在单人沙发坐下:“励哥,你好像清瘦了不少。”
她刻意换了称呼。
闻励淡淡一笑:“最近工作比较忙。”
“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好,我会的。”他的视线落在电视屏幕上,声音温和,“你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上周。”
闻励显然也一直以为关弥在洛杉矶。
他沉默了瞬,轻声问:“她过得还好吗?”
关棠看着他眼底闪过的落寞,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在没有任何外界阻力的情况下,她能不能同时拥有两个姐夫?一个在北京,一个在江城。
哈哈。
这个荒谬的念头让她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挺好的,”关棠说,“我现在能自己挣钱了,我姐压力就没这么大了。”
“听说你用上了靶向药?”
“嗯,用了挺久了。”关棠没有说明是谁的帮助才用上这药,但她想,闻励或许能猜到几分。
当初校园霸凌事件通报后,不仅她父母知晓了,闻励也知道,他是在去年春天的时候到江大看望她的。得知是关弥和沈晏风一起解决这件事后,他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更多的是一种认清现实的释然,他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和沈晏风在能力上的差距。
闻励眼睑微垂,良久后才说:“用上了就好。”
关弥洗完澡出来,看见客厅里就闻励在。她察觉到了什么,进房间换了身衣服出来,走到他身后。
“我送你吧。”
闻励身形微顿,起身时脸上挂起了温和的笑容,“好。”
两人时隔许久,再次并肩走过这段熟悉的楼道。
五月的江城,夜风里已经裹着难忍的燥热。
关弥先开的口:“工作还顺利吗?”
闻励脚步很慢很慢:“就那样,很平淡,也很习惯。”
走到路灯下,两人不约而同地停下。
“那时候,”关弥看着他,“沈晏风是不是对你做了什么?”
她是指她被关起来的那段时间。
“倒也没什么,也都过去了。”闻励并不想提那时候的事。他不想让关弥心烦,不想看她为难。
“你和他……还好吗?”他忽然问。
关弥怔了下,有些不自然地“嗯”了声。
她太意外闻励会问这个了。
闻励唇边泛起苦涩,他别开脸,“你能觉得幸福,那就很好。”
他继续往前走,“那时候听到你说你爱他,我确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么久了过去,我也该释怀了。”
他转身,像从前那样温柔地对她笑了笑:“就送到这里吧,弥弥。”
关弥望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身影,直到完全消失在夜色里。她低头长舒一口气,这时手机震动起来。
是沈晏风发来的的短信。
[聊天还愉快吗?]
她眉头一皱,立即环顾四周,指尖飞快回复:[你又监视我了?]
沈晏风没回了,不知是心虚还是怎么,但关弥气他又这样做,连着发了好几条。
[你和闻励说过什么?]
[我什么时候对你说过我爱你了?]
过了快十分钟,他才回过来:[把微信登上。]
关弥重新登录了旧微信号,消息提示不断弹出,等页面稳定后才操作。
沈晏风:[登了没?]
她:[1]
沈晏风发来一段一分多钟的黑漆漆视频。保险起见,她戴上耳机。
视频里先是一阵衣物摩擦的细响,随后传来他低沉的嗓音:
“弥弥,再说一遍爱谁?”
静默片
刻后,是她半梦半醒地回应:“爱你……”
“爱谁?”他耐心诱导。
“爱你……”
“有多爱?”
“很爱……”
听完后,关弥满脸问号。她绝对绝对没有说过这些。
沈晏风又发来消息:[第二次做完后,你亲口说的。]
[我没有作假。]
第二次?
关弥:[你觉得我真的是对你说的吗?]
[监视我的人明天要是还在的话,你就别去三亚找我了。]
第50章
沈晏风的新消息在屏幕上亮着:[他是在保护你。]
关弥不解,除了他想满足自己的掌控欲外,谁会来伤害她?
[谁会伤害到我?]
除非他能给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否则她绝不要接受这种监视行为。
又继续有消息跳出来:
[背着我聊什么了?]
[还在你家吃了晚饭?上周我去,你连门都没让我进。]
字里行间都透着铺天盖地的醋意。无论有没有名分,只要闻励还在关弥心里占有一席之地,就足以让沈晏风失控。
关弥揉了揉眉心,犹豫了两秒后直接把对话框删除,查看起了其他消息。
北京。
沈家客厅的气氛凝重得能拧出水来。
文斯怡垂眸盯着自己的膝盖,搭在裙摆上的手用力地蜷缩着。她坐在沈存亦身侧,脸色发白,像一株被风雨摧折的玉兰。
沈存亦的掌心覆在文斯怡轻颤的手背上,无声地支撑着她。
主位上,沈闵岩面色沉肃,周身气压低得让人不敢靠近,而立在他边上乔秘书,面容沉静如水。
邵歆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目光里有着难以掩饰的失望。如果没有和沈存亦的事,她真的会把文斯怡培养成暇瑜以后的左膀右臂。一个雷厉风行、敢闯敢断,一个心思缜密、稳扎稳打,将来把邵氏交到她们手上,定能稳稳撑起一片天。
可她始终没有想到,这个自己寄予厚望的姑娘会和她的大儿子谈了这么久的恋爱。这次甚至还是因为无法放下这段感情,才愿意被沈晏风的人带回来。
她凝视着文斯怡,冷然道:“斯怡,你心里应该很清楚一直以来我有多看中你。如果你今天还是不愿意和存亦分开,沈家会立即推进与陆家的联姻。到那时,你要如何自处?是回到邵氏继续你光明的前程,还是甘心做一个永远见不得光的第三者?”
文斯怡脸色倏地惨白,嘴唇微微颤动着,却倔强地没有出声。
沈存亦斩钉截铁地开口:“我不会和陆家那位结婚。斯怡是我早已认定的妻子,永远都不会是什么见不得光的存在。”
沈闵岩放下茶盏。
齐秘书像是听到了什么指示,语气平和地说:“文小姐,听说丽水最近在搞茶叶产业整顿。令尊的茶厂,各项手续都齐全吧?”
他继续道:“这种地方产业,最怕遇到政策调整。一个不小心,可能就会伤筋动骨。”
沈晏风面色寡淡地坐在一旁,与客厅里紧张的氛围格格不入。他随意交叠着双腿,整个人松弛地靠在扶手椅里。
只不过他频频看向手机,耐心在一直未亮的屏幕中逐渐散失。
到最后,他实在听不下去了,起身时撂了句话,“翻来覆去,也就是会点威胁人的手段。”
闻言,沈闵岩冷冷瞪向他:“杨叔,从今往后,不许沈晏风踏进沈家半步。”
沈晏风嘴角噙着笑,单手抄着兜,闲闲地迈步离开。
求之不得。
/
卢楷的别墅里灯火通明。
代柔昨天和比完赛的廖逸海一起回国了。
卢楷在一周前就开始张罗着给她的接风洗尘宴。代柔不爱社交、不喜嘈杂,他便把宴席设在自己的别墅,只请了寥寥几位密友,图个私密温馨。
此时,卢楷正细心为代柔布菜,夹了块鲜嫩的鱼腹肉到她的碟中,转头看向对面一直盯着手机、脸臭到极致的沈晏风。
“你光看手机没用啊,去把人给带回来呗。这好不容易找到了,难道就不怕她再跑一次?”
代柔抿了口红酒,温柔笑着:“听说你和你大哥的感情路都不太顺?”
廖逸海晃着酒杯,戏谑道:“何止不顺,人家姑娘根本不吃他这套。死缠烂打也没用,关弥完全不接招,看见他就躲。”
“我始终坚信一句话,”卢楷俊逸的脸上泛起一丝可疑的红晕,“舔狗舔到最后,应有尽有。”
沈晏风淡淡地瞥了眼不吭声的代柔一眼,轻嗤:“没看出来。”
“我倒是觉得距离产生美。”廖逸海放下酒杯,一脸认真,“你给她些时间和空间,别总在她眼前晃。说不定哪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喜欢你,就主动来找你了。”
“要多给点耐心去等。”
“这招真损,就不怕等着等着就等到结婚请柬了?”卢楷挑眉,“可别忘了关秘书是他从别人那里抢过来的。”
这件事他今年年初才知晓。当时在风博年会上听总裁办的人闲聊,说关弥的前任相貌出众,他好奇多问了几句。后来按时间线梳理,又派人去江城打听了点消息,很多事情就很明了了。
想到这里,卢楷不由暗叹,他哥们果然不按常理出牌,看上了便要去争抢,且志在必得,不管别人死活。
可这事说白了他也有责任。当初要不是他多嘴,非说沈晏风对关弥有意思,或许也不会促成后来这一系列事情。在这段关系里,他也扮演了推波助澜的角色。
沈晏风没搭理他们。
他们说得没错,他确实抢了。在他信奉的法则里,得不到就夺取,天经地义。
他放下几乎没动过的筷子,再次拿起手机。
聊天框里最新的两条依然是他发出的绿色气泡,孤零零地悬在那里,对面没有任何回复。
他滑动屏幕,向上翻了翻。
是因为他没回她那句“谁会伤害到我”吗?
他莫名笃定,她打下这句话时,心里一定带着那句没说出口的前缀——“除了你”。
再继续往上翻,他自虐般地盯着她那句“你觉得我真的是对你说的吗?”
他当然能听出这话里带着置气的意味。但他不得不承认,关弥说得没错,那句话确实不是对他说的。
那晚的记忆深刻得刺眼。因为太激烈,关弥晕过去好几次,最后一次甚至失噤在他身上。
就在他抱着软绵绵的她清理时,忽然听见她在昏迷中无意识地呓语:“闻励,你今晚怎么这么用力啊……”
那一瞬间的冲击,不亚于被人迎面甩了一记耳光。
等把她收拾干净,看她浑身泛着粉红、乖巧蜷缩的模样,心里的气到底还是消了大半。
人一放松就爱做些多余的事。他抱着几乎睡着的她亲了又亲,轻声问:“弥弥,你爱我吗?”
她迷迷糊糊地应:“爱。”
如果在这里结束就好了。偏偏她又接了一句:“我爱你呀……闻励。”
所以才有了那段视频。就当他在自欺欺人吧。
思绪回笼,沈晏风仰头喝完把杯子里的酒,抓起手机径直上了二楼。
他站在泳池边,感受着酒精在血液里灼烧。
喝了酒自然不宜游泳,但他还是纵身跳了进去。
“噗通——”
水花四溅。他很快浮上水面,游回池边拿起手机,拨通了关弥的视频。听着等待音,他目光紧盯着屏幕。
视频接通时,关弥看见沈晏风浑身湿透地浮在水中,碎发黏在额前,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
他今晚在卢楷家里有聚会,明显是喝了不少的酒。
她嘴唇小幅度地动了动,没发出声音,很快就闭上。
终是沈晏风没沉住气,嗓音低哑:“我喝酒了。”
“看出来了。”关弥淡声,“你觉得自己活够了,所以才在酒后游泳,还特意让我见证?”
沈晏风移开视线,对着墨色的夜空溢出一声无可奈何的轻笑。
“从现在起,不会再有人跟着你。”他说,“这几天我得去国外出差,不会去三亚打扰你。”
他扭过头,眼里并无笑意:“开心吗?”
说完后,又把头转了回去。
关弥静静注视着他的侧脸,随后移开目光,没有作答。
两个人就这样互相冷着,谁也不说话,谁也不看谁。
不知过了多久,听筒里传来水波晃动的声响。关弥用膝盖支着下巴,重新看向屏幕。
沈晏风走了过来,一把将湿发全部向后捋去,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挺的眉眼。
他举起手机,脸凑近了些,“
收回那句话,行么?”
他说话声很低,像是在小心翼翼恳求着。
关弥立刻明白他指的是哪句。望着屏幕里湿发凌乱却依然英俊得过分的男人,想到他刚才的低声下气的态度,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你先上岸。”她说。
/
关弥回到三亚的第三天,天色就陡然变了。
起初只是天际线尽头堆积起厚重的灰色云层,海风带着不同寻常的气味。
杜湘打来电话说:“这次台风真的要来了!你快去囤些吃的,关好店门回家躲着。”
昨晚沈晏风也告诉了关弥三亚的天气变化,还说让人过来接她去沈老爷子那边避避。她自然是没答应。
今早一醒,关弥就去采购了干粮,顶着渐强的风赶回书店,拿出之前备好的防水胶带,在玻璃墙上仔细地贴出米字形,据说这样能增强玻璃的抗风能力。
隔着玻璃听着外面呼啸的风声,她强压下心中的害怕,迅速把书架下层的书全部搬到安全的地方。
不过半日,台风预警便从蓝色一路跳至红色。
狂风如同失控的巨兽,疯狂地撞击着书屋的玻璃墙,发出令人心悸的轰鸣。
把书全都搬好后,关弥浑身都热出了汗。她拿起东西正要离开,却亲眼看见外面碗口粗的树枝被轻易地折断。再回头一看,远处的海面变成沸腾的墨池,滔天巨浪一遍遍吞噬着海岸线。
雨还没下,或许还能跑回去。
但这个念头刚闪过,整个书店突然陷入黑暗。
断电了,与此同时,暴雨如瀑布般倾泻而下。
书店里只有应急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
关弥毫不犹豫地后退一步,关好店门,用尽全身力气把咖啡工作台一点点推到门后抵住,然后拎着包冲进书屋里的小仓库。
仓库很小,但安全感十足,外面的狂风暴雨声在这里变得模糊。她缩在堆满了东西的角落里,用一条薄毯裹住自己。
手机信号断断续续,她看见沈晏风发来了十几条消息,正要回复,信号却彻底中断。
约莫四十分钟后,风雨声似乎小了些。关弥从仓库里出来,判断最危险的时段可能已经过去。
她费力地推开抵门的工作台,慢慢打开了店门。
街道上一片狼藉,断枝、碎石和不知从何处掀来的杂物铺了满地,积水没过了脚踝。
她转身把工作台重新抵好,最后看了眼书屋里的东西。
“祝你们好运吧。”
把背包抱在怀里,关弥低头冲进风雨中。
幸好这风没有突然增强。回到家,她赶紧用冷水冲干净脚上的污泥,换了套衣服。
果然,更猛烈的风雨还在后头,整夜都没有停。
停电停水没信号,就这样过了一夜。
隔天中午,雨还在下,但台风似乎已经过境。
关弥惦记着书屋里的书,迫切地想过去看看。但走到阳台一瞧,楼下的积水已深到大腿,根本就出不去。
她去房间看手机,依然没有信号。
一直等到快傍晚,信号格终于亮起。看着还剩一格电的手机,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充电宝。
充上电后点进微信里,沈晏风最后一条消息是在半夜一点多,说他已经落地广州机场,之后便再无音讯。
意识到他可能要冒险过来,急忙回复:[你现在在哪里?]
这次台风也波及了广东多个城市,海陆空交通基本瘫痪。如果是开车过来,实在太过危险。沈晏风落地那会儿,正是风势最猛的时段。
消息发出后,她没干等,直接拨了电话过去。
关机。
她握着发烫的手机,在昏暗的房间里来回踱步。窗外浑浊的积水拍打着楼体,那声音听着让人心神不宁。
直到天色完全暗下,镇上的干部才带着几个年轻人,用铁锹疏通了堵塞的下水道。柴油抽水机的噪声中,积水终于退去大半。
关弥走到阳台,看见邻居们正忙着从屋里推出泡水的摩托车。空气中弥漫着洪水退去后特有的土腥味。
她忽然记起了刘特助的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她脱口而出:“沈总呢?”
“关秘书?”刘特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答道,“我直接回北京了,沈总没让我跟去广州。不过你别担心,半个小时前他搭上了好不容易找来的船,现在应该正在海上。手机大概是没电了。”
关弥举着手电筒来到书屋后,整个人都惊呆了。那面贴了米字胶带的玻璃墙布满蛛网般的裂痕,一地的泥水,几个书架被掀翻。
她这趟来就是来干活的。她把手电支在柜台,挽起袖子开始收拾。所幸大部分书都及时搬到了角落的高处,泡坏的多是些陈列用的杂志。
她每忙一会儿,就要去拨一次电话。
还是关机。
直到深夜,几个手电筒都没电了,关弥点上了蜡烛。
其实这些都可以等到天亮再收拾。但她必须让自己不停地忙碌,否则心头那份悬空的焦灼,片刻不得安宁。
50-53
第51章
飞机在广州机场落地时,窗外正下着大雨。
沈晏风不等廊桥接稳,迅速地冲下了飞机。
刘特助发来的信息在这时候才接收到:[沈总,所有前往海南的交通已全部中断]。
他没看完就关了,在机场停车场找到那辆提前备好的黑色越野车,没有丝毫犹豫便驶入了狂暴的雨幕中。
去往湛江的高速几乎都封闭了,沈晏风只能转走国道。车身被大风刮得摇摇晃晃,能见度很低,他只能紧握方向盘,凭借车灯艰难地前行。
只是没想到,才开了不到一百公里,命差点就丢了。
在他拿手机想要给关弥打电话时,一声巨响,整个车身猛地一震。原来是路边一棵被连根拔起的大树横砸了下来,重重地压在引擎盖上,挡风玻璃瞬间布满无数条裂痕。
他低咒了一声,没去管身上突然袭来的痛感,猛踩油门,试图把车从枝干中挣脱出来。
轮胎在泥水中空转、打滑,一遍又一遍重复着,车子终于踉跄着冲了出来。车头损毁严重,能开,可只能慢慢地开。
事后沈晏风在想,当时如果不是想给关弥打电话而稍微放缓了几秒的车速,砸到的可能就不是引擎盖了。
他现在这条命是关弥留下的。
直至第二天下午,车子才开到徐闻港,码头上挤满了滞留的车辆,公告牌上写着:因台风外围影响,海上阵风8-9级,所有航线继续停航,复航时间待定。
沈晏风弃了那台几乎报废的车。他穿过人群,花钱打听了一番后,直接找到一位经验老道的船老大。
对方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后生仔,现在出海是玩命啊!风是小了点,但浪还大得很!”
“大哥,我今天必须过去。”沈晏风直接开出了一个对方无法拒绝的价格。
海上风浪很大,船身剧烈摇晃。他坐在船舱里,闭着眼睛,脑海里全是关弥在台风中孤立无援的脸。
在海口靠岸时,他已疲惫不堪,右臂因之前的撞击而阵阵作痛。
海南岛内同样满目疮痍。他高价包下一辆本地司机的车,要求对方以最快速度开往三亚。
“老板,路不好走啊,很多地方都淹了!”
“绕过去,闯过去,随你便。”他靠在椅背上,声音沙哑,“我只要快。”
抵达小镇的时候已经接近凌晨了。
沈晏风本想直接去关弥住的小区,但从书屋经过时,蓦地瞥见里面亮着微弱的光。他想也没想就下了车,大步地踏过泥泞的路面,积水溅湿了他的裤脚。
就在他踩上书屋门口的平地时,那扇门从里面被打开了。
关弥正被门外灌入的冷风吹得后背发凉,准备关门上锁,却猝不及防地撞入一个坚实的怀抱。
她整个人都僵了一瞬。
那个怀抱带着一身的风雨气息,隔着薄薄的衣料,体温却高得吓人。
他手臂搂得很用力
,勒得她有些疼。他胸口剧烈的起伏,呼吸又重又急,一下一下喷在她颈边。
她能感觉到他全身都在用力,像是在确认她真的在这里。
“你没事吧?”他哑声问。
她轻轻摇头,垂着的手慢慢地抬起来,环住他的腰。
就这样拥抱了一会儿后,关弥稍稍后退半步,借着屋内的光线打量他。
这大概是沈晏风人生中第二次如此狼狈了。比上次去山区剧组找她时更甚,手臂上还添了血迹。
她蹙眉去撩他右臂的衣袖:“受伤了?”
“嗯。”他把脸埋得更深,干燥的唇瓣有意无意擦过她肩窝的肌肤,刻意往严重了说:“手要断了。”
关弥心头一紧,作势要推开他:“脱下来给让我看看。”
“不在这儿脱,”他收紧了手臂,滚烫的呼吸拂过她耳畔,“去你住的地方脱。”
关弥觉着这话听起来很有暗示意味。
回到住处后,关弥点了几根蜡烛,沈晏风很利落地脱了上衣,她仔细检查他的手臂,微肿但没有伤口,反而是他脖子上有一道血痕,像是被玻璃划的。
她神色复杂地看他一眼,转身去拿消毒水帮他清理。
沈晏风坐下,结实的肌肉线条随着呼吸微微起伏。他靠着沙发背,视线跟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她去哪儿,他都用眼神黏着她。
关弥拿着东西走回来,撞上他那道炽热的目光,心口像是被什么给轻轻挠了下。
她在沙发边坐下,取出一支棉签蘸取消毒水,自然地屈起一条腿垫在身下。
“头仰起来。”她轻声说。
沈晏风乖乖听话,只不过是侧着仰,眼睛还在看她。
关弥倾身靠近,清浅的呼吸交织着他灼热的气息。
她小心翼翼地擦拭伤口,动作轻柔:“你干嘛非要来,还把自己弄成这样。”
“想见你。”他嗓音低沉温柔。
“等台风过了再来也不迟。”
“等不了。”
她手一抖,抬眸对上他充满着情意的目光。别开脸,严肃道:“别动。”
沈晏风喉结滚动,忽然向前倾身,目标明确地朝她那微张的唇瓣靠近。
关弥敏捷地后仰,单手按住他:“别闹,先处理伤口。”
“我口渴。”他说,“想喝东西。”
她点头,起身正要走,就被他给拉着跌坐在他身上。
“不是要喝……”
他打断她,指着她衣服前襟:“喝这里的。”
闻言,关弥动作一顿,而面前的男人已经低下头,隔着两层障碍咬住了她左边的雪白。
她气息一乱,拿着棉签的手微微发颤。
“继续。”他含糊地催促,温热的吐息透过布料灼烧着她。
这要怎么继续?他埋在她身前,她只能是向后弓起身子。不过她刚想后退,他就立即追近,再次将那点柔软衔入口中。
“等等……”她声音断断续续,“脖子上还有血,先弄你……”
他却低声重复着她的话尾:“先弄你。”
话音刚落,他把她的上衣推高再褪下。双手捧住那对渾圓,脸随即就贴入其间,深吸了一口气。随后用手指勾开一边的罩,低头把那颗熟透的葡萄吃进口中,闭眼用舌胡乱搅着。
关弥毫无招架之力,他也总能让她丢弃抵抗。
外面的雨又下了起来,雨点疯狂地砸落,掩盖了这间不断在升温的屋子里的各种声音。
第二天终于出了太阳。
晨光透过阳台,在关弥脸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睁开眼,听见窗外鸟鸣。
看来台风终于彻底过去了。
她扭头看向沙发旁,那台静止了一天的风扇正在嗡嗡地转动着。
来电了。
毯子从肩头滑落,她望向厨房。沈晏风正背对着她站在料理台前忙碌。因为这里没有适合他穿的衣服,他只能继续穿着那条沾满泥渍的长裤。
她趿上拖鞋走进浴室。
刷牙时,她轻轻地拉下领口。果然,上面布满了各种深深浅浅的痕迹。
昨晚也算是水到渠成,可到最后一步时才发现这里没有计生用品。
当时两个人已经难舍难分,彼此都想做,但也不能冒险,最后只能是用别的方式进行。
洗漱完,关弥再去翻了翻衣柜,拿了条宽松的半身裙。
沈晏风煮了两碗蔬菜面,端出来时见关弥拿着条裙子过来。
“你把身上的脱下来,放洗衣机里洗一洗,再晾个把小时就能穿了。”
“好。”他把裤子全脱了,就这样光着往厕所里走。
关弥叫住他,“穿上这个。”
沈晏风停下脚步,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裙子,眉头微挑。
“你让我穿这个?”
“总比光着强。”关弥把裙子往前递了递,“先凑合一下。”
他接过裙子,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掌心。展开看了看,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你确定?”
“随你。”她别开脸,“但别在我面前晃悠。”
他未着寸缕的地方此刻正精神十足,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微微晃动。
沈晏风套上裙子,布料紧绷地裹住他结实的腰臀。裙摆只到他大腿中间,显得有些不伦不类,和精壮的上身形成了强烈的反差感。
关弥忍不住笑出声,又赶紧抿住嘴。
“笑什么?”他迈步走近,“不是你要我穿的?”
她后退半步,却被他揽住腰。
“很适合你。”她强忍着笑意说道。
沈晏风轻哼了一声,眼底带着纵容。
“实在不乐意你就拿毯子围着。”
“乐意。”他低头凑近,“我宝宝让我穿什么,我就穿什么。”
关弥感觉到他故意顶了顶她,连忙推开:“你今天准备做什么?我要去收拾书屋。”
他装模作样地思考片刻,最后眉眼一弯,语调懒散道:“我现在啊,就只想围着你转。”
上午的时间全用在了收拾书屋上。
沈晏风虽然是养尊处优的大少爷,但干起粗活来也毫不含糊。他挽起袖子,把被台风掀翻的书架挨个扶正,接着清扫满地狼藉,又一桶接一桶地提水冲洗着地面。
快到中午时,日头毒辣起来,他整片后背的衬衫早已被汗水洇透。
关弥整理完咖啡台,走过来要拿他手里的水桶,“歇一会儿吧,等衣服干了就去医院。”
“你坐着,脚抬起来。”沈晏风侧身避开她的手,把清水哗地泼在地上,“再冲两遍就干净了。”
“你手臂不疼吗?”
他直起腰,“还没到要哼哼唧唧的程度。”
关弥心想,是谁昨晚说快要断了的?
她联系好安装防爆玻璃的师傅,准备出门买午饭。
沈晏风提着空水桶拦住去路,“这边太不安全了,一起回北京吧。”
关弥抬眼看他,答得坦诚:“我还不想回去。”
这个回答并不意外。更何况他现在只有“床伴”这个身份,根本没立场要求她听从。
他清楚地知道,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强迫关弥,那样只会激起她更强烈的反抗。想要真正赢得她的心,就必须从尊重她的选择开始。
“我想留下来。”他放下水桶,“风博有麦方泽在打理,不至于离了我就运转不下去。”
关弥默了默,一瞬间想了很多,最后道:“你要留下来就留吧,正好我店里也缺一个……”
“我愿意。”他道。
她忍不住弯起嘴角:“我话都没说完,你就愿意上了?”
沈晏风看着她笑,也情不自禁跟着笑。
不过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徐曜为什么会在这里?更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对方走进来时那副熟稔自在的模样。
“晏风?”徐曜惊讶地看着站在书架前的男人。
关弥这是被找到了?而且看这架势,还和好了?
关弥拎着午饭推门进来,看见徐曜独自站在玻璃墙前。
她放下手中的塑料袋,目光在书店里转了一圈,最后在靠里的书架旁找到了沈晏风。
他似乎察觉到她的视线,转过头来,给了她一个平静的眼神,不算热情,但也不冰冷。
嗯,有进步。
至少不再像从前那样,一见她身边出现异性就恨不得当场变身。
第52章
徐曜转过身,看着关弥的侧脸,轻咳了声:“今天能喝到咖啡吗?”
关弥收回视线,闻言指了指整洁的咖啡台:“可以的,还是和之前一样?”
“之前”这俩字准
确无误地飘入了沈晏风的耳朵里,他用力捏紧抹布,阴恻恻地从书架间穿过,来到咖啡台前,握住关弥要舀咖啡豆的手,“我来吧,你去把饭吃了。”
“我来就行。”关弥低声说。
她不知道沈晏风这又是闹哪出。
沈晏风接过咖啡勺,嗓音诡异的温和:“你告诉我怎么做。”
他抬头,看向徐曜,“不介意吧?”
徐曜靠在桌边笑了笑:“当然,只要能做出那个味儿来就行,谁做的都一样。”
沈晏风虽然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敷衍,从称豆子开始就很专注认真地操作。
当浓郁的咖啡香渐渐弥漫开来时,关弥忍不住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徐曜倒也是个明白人,喝完咖啡便识趣地告辞。
关弥把餐盒在桌上依次排开,沈晏风安静地坐在椅子上注视着她。
这个场景熟悉得令人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她还是关秘书的那些日子。
她拿筷子时,动作微微一顿,忽然后知后觉地想到,好像从几年前开始,每次和沈晏风吃饭前,他总会这样看着她。
“你……”话到嘴边,她忽然就换了个话题,“我挺好奇你是怎么领养到Becky的。”
提起Becky,那时沈晏风在朋友圈发完寻猫启事后的第二天晚上就又更新了条:猫找到了。
他是耐心等了一天一夜,但关棠那边没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便明白关弥是铁了心不会现身。
当时心里还在想着:他很确定关弥很爱Becky。如果关弥已经看见他说猫丢了,但碍于当时的情况不能出现,那么她肯定会一个人干着急……他想象着她那副样子,有些不忍,于是发了后面那条朋友圈。
那时的他内心充满矛盾,既气她的决绝,又不愿让她在躲藏的日子里还要为此心神不宁。
沈晏风盯着关弥看了一会儿,看出她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那年圣诞夜遇见过他了。
本就在为刚才徐曜的事不爽,此时这种心情又加剧了一些。他忍耐着,唇角轻扯:“巧合。”
“其实我在你领养Becky的前一天也捡到一只橘猫。”关弥眸光晶亮,“我现在百分百确定那只猫就是Becky。”
沈晏风淡淡道:“是吗?”
关弥微挑了下眉头,然后“嗯”了声,沈晏风似乎对此事兴致缺缺,那她就不说了。
他是在为徐曜的出现生闷气吧?
她低头安静用餐,不打算主动解释。
午饭后安装玻璃的师傅准时到来。店门敞开着,几位熟客陆续来点咖啡,看见沈晏风时都不约而同向关弥投来探究的目光。
杜湘进门时,更是惊讶得连眯眯眼都睁圆了。
趁沈晏风正与师傅交谈,她急忙拉着关弥到一旁低声问:“蜚蜚姐,这位帅哥不会就是你新招的员工吧?”
“嗯……对。”关弥应道。
杜湘张大嘴巴,好半天才回过神:“这得上哪儿才能招到这样的啊?”
要是她也能招到这么一位,店里的生意怕是早就红火起来了。
关弥笑着说是在路边捡的。
傍晚的书屋恢复了正常营业。恰逢周五,客人有些多,一直忙到八点多才渐渐清闲下来。
十点半准时打烊。
关弥递了杯鲜榨果汁给沈晏风。他默默忙了整个晚上,始终一言不发。
接过玻璃杯时,他终于忍不住开口,冷着眉眼问她:“徐曜为什么在这里?”
“来这边采风。”她说。
“来很久了?早就知道你在这里?”
“一个多月了。”后面的那个问题,她用点头代替。
沈晏风气极反笑:“他每天都来你店里?”
“差不多。”
“他到底什么居心?”
关弥抬眸看他,“你又想到哪里去了?我和徐曜顶多算认识,连朋友都谈不上。他来店里就只是喝咖啡。”
“非得到这儿来喝?”沈晏风语带讥讽。
关弥沉默下来,把桌上的杯子拿到水槽边仔细清洗。
沈晏风一直在看着她。
洗完后,她擦干手,说:“我中午还以为你在改变。可没想到我身边出现异性你还是会变得如此不理智。”
“我没办法做到理智。”沈晏风嗓音发紧,“我无名无分,得不到你的爱,你随时都可以从这段让人不甘心的“床伴”关系中抽身。你那颗心可以有别人,我却只能渴求着你的垂怜,还要嫉妒每一个和闻励同类型,并且被你温柔对待的男人。”
关弥注视着他,冷静道:“你不觉得自己有些狭隘了吗?这个世上和闻励同类型的人数不胜数,难道每出现一个,你都要吃醋,都要和我计较吗?”
她眼眶微红,深吸了一口。“如果还是这样,那我们连床伴的关系也不必继续了。”
沈晏风胸口剧烈起伏,最终一言不发地转身离去。
关弥在原地站了半晌,才继续收拾东西。
她仔细锁好仓库,熄灭最后一盏灯,确认店门落锁。转身时,却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正斜倚在旁边的墙边。
她脚步微顿,然后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走过。
沈晏风唇间衔着根没点燃的烟,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保持着三步的距离。
月光铺满了整条路,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在水泥路上轻轻摇曳着。
关弥开家门的锁时,身后传来沈晏风沉冷的声音:“我不要在外面过夜。”
她没接话,开门后没关,换好鞋后直接走了进去。
沈晏风在楼下抽完那根烟,回来后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听着浴室里哗啦啦的水声。没一会儿后,水声停了,他手机也响了。
他起身开门,从刘特助手中接过行李箱。箱子里除了他的换洗衣物,还有关弥留在北京的所有证件。
关弥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时,沈晏风把证件推到她面前。她说了声“谢谢”,便转身走进卧室吹头发。
沈晏风收回看她背影的视线,从包里拿了套衣服走向浴室。
关弥吹干头发,在电脑前处理了快两个小时的翻译工作后就去睡觉了。她没再出去客厅,也没有反锁卧室门。
次日醒来,客厅和从前一样,空荡安静,唯一的不同就是桌子上摆着一份早餐。
沈晏风一大早就来到老爷子这里。他进门就把鹦鹉放出笼子,让它在挑空客厅里振翅盘旋。
沈老太太天微亮就去海边打太极,打到一半,有人来告诉她沈晏风来了,于是就提前回来了。
她接过佣人递来的茶,看了眼满屋乱飞的鹦鹉:“你这是从哪儿来的?”
“总之不是沈家。”沈晏风漫不经心地逗着在他肩头停着的鹦鹉,“人都把我赶出门了。”
“该你的!”沈老太太轻啜一口茶,“你为那姑娘闹得全家不宁。现在人都找到了,还不知收敛,居然把文
秘书带了回来,你爸怎么可能不生气。”
沈晏风散漫一笑:“当初要不是他们把关弥送走,也不会生出这些事。”
“你都快三十了,”沈老太太放下茶盏,“整天就惦记着你那个秘书。什么时候能收收心,做你该做的事?”
“该做的事?”
“娶个门当户对的姑娘,安安稳稳地过日子。”
“我心里确实有想娶的人。”沈晏风神色认真起来,“奶奶,我是真心想要和她结婚。”
沈老太太不用猜也知道他说的是谁:“你怎么就这般固执?非要找个寻常人家的姑娘。”
“她并不寻常。”沈晏风笑笑,“如果她算寻常,那我除去沈家的身份,或许还不及她。”
沈老太太长叹一声:“从你执意要找到她那时起,我就看明白了。你这倔脾气,是改不了的。”
她摇了摇头,“也不知那姑娘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神魂颠倒。”
“她哪肯给我灌什么汤,”沈晏风唇角泛起一丝自嘲,“是我自己心甘情愿追着人跑,一次又一次往她身上栽。”
沈老从房间里出来时恰好听见了这句话,冷哼了声:“就这么点出息,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
沈晏风望着眼前这两位在沈家中他最在乎的亲人,喉结轻轻滚动:“哪天她愿意和我结婚了,您二老能见见她么?”
“我们见她做什么?”沈老在藤椅上坐下,“你老子是沈闵岩,你的事该他管。”
“他从来就没真正管过我。”沈晏风拍了拍鹦鹉的羽冠,它便乖巧地飞进了笼子里喝水,“如今我有了自立的能力,更不需要活在他的掌控下。”
他转身正视两位老人:“我在意的,是二位的态度。”
该说不说,后面这句话果然说到了两位老人心坎上。
这小孙子,果然没白养。
/
这是乔秋英第三次在家门口看见沈晏风了。
自从知晓了这个年轻人的家世背景,乔秋英心里便存了畏惧,生出许多说不清的顾虑。她实在不愿让女儿与这样的人家走得太近。这样的高门大户,关家如何高攀得起?
可她又该如何是好?眼前这个男人,终究是帮过关家太多的恩人。
把人请进家门后,乔秋英连忙取出关达前两天买的上好茶叶。
她一边烧水,一边看着端坐在沙发上的沈晏风,心中百感交集。
也不知关弥究竟是命好还是命苦,怎么尽遇上这样门第悬殊的人家。
沈晏风双手接过茶杯,轻抿一口后小心放下。
“沈先生,您今天来是有什么事?”乔秋英看了眼墙上的挂钟,“要是不急着走,晚上就留下吃个便饭吧。我让小弥爸爸回来时多买几个菜。之前小棠的事,我们还没好好谢过您。”
沈晏风颔首淡笑:“阿姨您太客气了,叫我小沈或者晏风就好。”
“这怎么合适,”乔秋英连忙摆手,“我们这样的家庭,实在不敢这么称呼您。”
沈晏风听出这话里的疏离,明白关家人已经知晓了他的家庭情况。
“阿姨,您那样称呼我,反倒让我不知该如何自处了。”他沉吟片刻,“在关弥这里,我从来就只是沈晏风。”
乔秋英听着他这番话,心头微微一动。
这孩子明明有着那样的家世,此刻却如此诚恳地坐在她面前,没有半分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想起很多年前当家教时接触过的富家子弟,哪个不是眼高于顶,可眼前这个年轻人却始终谦和有礼。
“那我就喊你晏风吧。”她笑笑道。
待关达回到家,沈晏风郑重地向他们表明来意。
关达听后陷入了沉思,“你想和小弥结婚?”
“是。”沈晏风回答得毫不犹豫。
关达直白道:“可你的家人,怎么会容许你娶一个门不当户不对的姑娘?”
“请您放心,我能解决这些的顾虑。”说完,沈晏风从包里取出一份文件,放在台面摊开。
“阿姨,叔叔,”他仔细翻动着文件页,“这些是我名下的全部资产证明。”
乔秋英的视线扫过那些数字,震惊得说不出话。她活到现在,从来没见过如此庞大的财富。
“我和关弥在一起,不需要依靠沈家。”沈晏风沉稳道,“这些足够证明,我能给她安稳的生活。”
乔秋英忍不住问:“小弥她……知道吗?你要和她结婚的事。”
这话把沈晏风给问着了。
他苦笑着摇头:“她还不知道。我们之前有些矛盾,现在……我还在重新追求她。”
关达和乔秋英对视一眼,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复杂的情绪。
“叔叔阿姨,如果这些还不够消除二位的顾虑,”沈晏风唇角微扬,“我愿意入赘关家。”
/
关弥度过了非常充实的一天,直到打烊时,沈晏风的身影才重新浮现在她脑海里。
她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但客厅里那个他让刘特助送来的行李箱还静静立在原处,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会回来?
回到家,箱子果然还在老地方。
她慢悠悠地踢掉鞋子,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随手扎起头发走进浴室。
一夜无梦。
第二天依旧烈日炎炎。
关弥一早就去买了几本杂志,回到书店后就开始专注翻译工作,偶尔起身为客人煮几杯咖啡。
晚上八点多,店里最后一位客人也离开了。今天她想早点收工。
她拿出手机,点开沈晏风的微信,她觉得和他应该要好好聊一聊,不要再这样没意义的耗下去。
刚在对话框里敲下[我们谈谈],门口风铃突然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抬头,浓浓夜色中,沈晏风抱着一只橘猫站在门口。
是Becky!
第53章
Becky在沈晏风怀里不安地扭动着,琥珀色的瞳孔紧张地缩成一条细线。
它盯着不远处的女人,竖起耳朵,粉色的鼻头轻颤着向前探去。
关弥扔下手机,快步走到门口。她伸手想摸Becky,又怕吓到它。
“Becky……”她轻声唤着。
Becky耳朵抖了抖,试探着从沈晏风臂弯里探出脑袋,小心翼翼地嗅着关弥停在半空的手。
当熟悉的气息涌入鼻腔时,它突然激动地“喵”了一声,整个身子从沈晏风怀里挣脱,迫不及待地扑向关弥。
关弥连忙用双手接住它,再往怀里一按,不停地抚摸着它。
Becky毛茸茸的脑袋使劲蹭着关弥的手腕,尾巴高高翘起,发出响亮的呼噜声。
沈晏风解开牵引绳,看着在关弥怀里肆意撒娇的Becky,他的眼神里含着藏不住的羡慕。
同样是久别重逢,他当初可就没享受到这般热情。
他伸手理了理被Becky抓皱的衬衫前襟,然后朝关弥张开双臂。
也抱抱他呗。
结果关弥看出他的意图,抱着Becky侧身避开,低头继续抚摸着猫咪,面无表情地嘀咕了句:“无故旷工。”
沈晏风看着她刻意板起的小脸,心头一热,手一伸,不管不顾地把她和Becky整个圈进怀里。
“以后我要是再敢一声不吭玩消失又这样突然回来,”他把脸埋在她肩头,声音闷闷的,“你就拿铁链把我拴起来。”
关弥被他突如其来的强行拥抱给牢牢禁锢在怀中,Becky不满地“喵”了一声。她正要挣脱,却听见他低声补充:
“一定要栓在床上,顺便把我的嘴也堵上,不许我再说一句会让你不开心的话。”
怀里的人安静了好一会儿,才低声说:“好热,松手。”
等他稍稍松开力道,她顺势退出他的怀抱,用着命令的语气说:“去锁好仓库门,然后关灯回家。”
沈晏风挑眉一笑:“好的,关老板。”
Becky这趟来三亚,什么时候能回北京,全看关弥什么时候愿意回去了。
他们今天是坐私人飞机来的,行李准备得很充分,显然是打算长住。
回到住处,关弥第一件事就是把阳台和窗户都关严实。外面每天都有鸟叫,她担心Becky会被吸引,万一为了追鸟而不小心跳下去就糟了。
屋子里满是关弥的气息,Becky很快就适应了新环境。
在飞机上憋了一路的它,看见沈晏风打开猫罐头就迫不及待地冲过去。吃饱喝足后,它熟练地在猫砂盆里解决完大小便,随后便黏在关弥
脚边,她去哪儿都跟着,像个毛茸茸的小尾巴。
关弥把Becky的粉色软垫放在沙发上,然后拍了两下。它果然还记着这个指令,立刻就跳上来端正坐好。
她抱着笔记本电脑在沙发坐下,对刚把猫碗洗好出来的男人说:“你先去洗澡,我还有些事情要忙。”
沈晏风擦干手走过来,俯身看向屏幕。果然如他所料,关弥一直在做翻译兼职。
他没打扰她,转身进了浴室。
奔波了一天的Becky在关弥身边很快就睡着了。
关弥一边抚摸着它,一边专注地处理着译文。
掌心里传来柔软触感,还有键盘敲击声伴着猫规律的呼噜声,就好像她在北京时留宿沈晏风家的每一个夜晚。
这种久违的心安感,让她不自觉地放松了肩膀。
洗完澡的沈晏风直接进了关弥的房间。沙发归Becky了,隔壁房间连被子都没有,他今晚睡这里也很正常。
关弥忙完工作回到卧室,发现沈晏风已经躺在床上了,看起来像是睡着了。她对他这种不请自来的举动并不意外,早就料到这人不会老实睡在客厅。
等她带着一身沐浴后的清香回到床边,她注意到床上的男人睫毛在颤动着。关掉床头灯刚躺下,一双温暖的手臂便握着她的肩,把她给转过来按进他的怀里。
她埋在他的胸前,能听见沉稳的心跳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正要闭眼入睡,头顶突然有声音落了下来:“今晚可以履行床伴的义务吗?”
她仰起脸:“你买套了?”
沈晏风顺势低下头,亲了亲她的脸颊:“我现在去买。”
说着就要掀开被子下床。
“别去了,下次吧。”关弥慵懒地打了个哈欠,“今晚没什么兴致。”
“真的?”沈晏风的手掌在她腰间轻轻摩挲,借着用手臂按着她贴得更严实,“可是我很有兴致。”
关弥什么都清晰地感受到了,知道他现在有多想要。
“可我只想睡觉。”她干脆翻转身,背向着他。
沈晏风立即贴了上去,下巴抵着她的肩膀,故意在她耳边长叹一声,“弥弥,你就是存心折磨我。”
关弥被他灼热的气息给烫得整个人都颤了一下,往后缩时不小心撞到了他。听到他分不清是痛是爽的闷哼。
没去捂着,看来不是痛。
她凉声说:“谁让你那天要对我发脾气?”
“我哪儿敢对你发脾气?”沈晏风等着那阵酥麻感过去后,仔细回想着那天自己的语气。
不冲,倒是委屈得很。
正想开口,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半撑起身子,借着月光凝视她的侧脸,声音带着压抑的激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你是在意我的态度,才会这样?”
关弥睁开眼看他此刻的表情:“你好像很开心?”
“嗯。”他低声承认,“这说明我已经能牵动你的情绪了。”
虽然他早就相信关弥对他并非无情,可直到刚才亲耳听见她带着睡意的嗔怪,才真正尝到被在意的滋味。
关弥心头微微一动,没料到他会为这样细微的牵动而欣喜。
“以后我不这样了,你有交朋友的权利。”他闷声道。
她在他怀里轻轻摇头,发丝擦过他的下巴:“这种话你可说过好几次了,哪次能做到?我很难相信你。”
沈晏风收拢手臂,笑着说:“睡吧。”
他心知肚明自己永远做不到坦然面对关弥身边的异性。
他就是这般狭隘,就是如此小心眼。
除了关父,他看每个接近她的男人都带着防备。倒不是他以己度人,实在是关弥太美好,好到他总觉得全世界都想从他身边抢走她。
关弥“嗯”了一声,闭上眼,过了会儿又轻声说:“这几天找人来把阳台和窗户都封上吧。”
沈晏风把脸埋在她发间,手从她的睡衣探进去,应了声“好”。
他办事向来雷厉风行。第二天中午,工人就带着材料和工具上门了。
当晚关弥回到家里,推开门便顿在原地,客厅的窗帘换成和原来同色系但更厚实的材质,沙发变成了防抓绒面料,还有各种家电都换了新的,厨房里多了很多厨具,沈晏风说以后的每天都是他做饭。
等走进卧室,发现连床都换了张更大更软的。她从小就喜欢软床,躺在上面像被云朵包裹,能睡得很踏实。
换了新床,自然是要试验这床稳不稳固。
当她被压进柔软的被褥时,床垫随着相拥的身影安静地起伏着。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被褥,整个人都轻轻颤抖着,仰头望着上方朦胧的光影,呼吸在晃动中愈发紊乱。
沈晏风自然不会轻易就放过关弥。他已经快半年都没有好好感受过她的温暖,她的容纳度了。
从前她就很会绞,此时更是比以往还要厉害。
他俯身拭去她眼角的泪珠,让她放轻松,打开点。
这半年的思念,他像是要一夜讨回来,直到窗外泛起鱼肚白,才在她的求饶声中停止。
/
沈晏风在三亚一待就是半年,从初夏待到初冬。
他每天雷打不动地去书屋报到,熟练地煮咖啡、整理书架,晚上系着围裙给关弥做饭,夜里会很努力地尽着“床伴”的义务。
公司的事务大多通过线上处理,倒也没耽误正事。
进入十一月,小镇迎来旅游淡季,天气总是灰蒙蒙的,见不到多少阳光。
在沈晏风越来越厉害的床上功夫的攻势下,关弥终于松了口,答应随他去北京小住些时日。
飞机落地,她抱着系好牵引绳的Becky站在私人停机坪上,感受着北京冬日稀薄却明亮的阳光。
沈晏风打完电话后走过来揽住她的肩,温声道:“让刘特助先把Becky送回家,我们去吃点东西。”
让关弥意外的是,来接他们的人竟是沈存亦。
关弥和这位沈家大公子并不是很熟,过去几年间的对话屈指可数,记忆中他总是不苟言笑,身上带着世家子弟特有的矜持与严肃。
等坐进车内,才发现文斯怡也在。她安静地坐在车后排,原本清秀的瓜子脸圆润了些许,气色红润,身上多了几分柔美的韵味。
文斯怡转过身,对着关弥笑道:“好久不见。”
关弥也回以微笑:“好久不见。”
直到路上闲聊时,关弥才知道文斯怡已经怀有两个月身孕。
她轻轻抚着小腹,语气很平和:“是意外有的,我年龄也不小了,就打算生下来。”
这个突如其来的小生命,让许多事情都悄然改变了轨迹。原本沈陆两家的联姻计划,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搁置下来,大概也无后续了。毕竟这是沈家二老期盼多年的曾孙,他们断不可能允许孩子有任何闪失。
如此一来,原本稳固的家族阵营就出现了微妙的分化。现在整个沈家,只剩沈闵岩和邵歆还坚持原先的立场。
沈存亦打算等文斯怡胎象稳定后再去领证。如今他已搬出沈家老宅,在通州区置了处安静的居所。
那是栋很低调的小洋楼,院子里满是沈存亦亲手种植鲜花绿植。屋内布置得温馨舒适,再不见沈家老宅那种疏离的奢华,处处透着寻常夫妻过日子的烟火气。
晚上回到清陶苑,关弥坐在沈晏风身上,明明是是她占据主导,他却更卖力。
她在昏昏沉沉中忽然按住他,泪眼模糊地问:“你该不会是想戳破,让我怀孕吧?”
沈晏风顺势坐了起来单手,托着她,嗓音低哑:“我哪次不是这样用力?套的质量很好,不会发生你所担心的事。”
“我只是想让你更满意,”他吮吸她的耳垂,“好让我早点从‘床伴’转正。”
当然还有另一个原因——他想起了两个人的初次,那时莽撞的他被她引导着,她当时那勾人而不自知的样子,早就把他的魂都勾走了——
作者有话说:后面基本没什么剧情了,就是些普通小日常,正文即将结束。
【正文结束】
第54章
关弥没想到她在昌平租的房子,沈晏风每个月都在按时交房租。
“那时候你突然消失,谁都联系不上。”于彤彤回忆道,“佟叔来收租那天,沈晏风也来了。你也知道佟叔那个人,在房租这件事上从来不讲情面,一天都不让拖欠。我和水茉本来商量着先帮你垫上,结果沈晏风拦住了我们。”
她喝了口水,继续道
:“他直接对佟叔说,要是租客一直不出现,就该报警找人。可奇怪的是,后来佟叔再也没来催过你的租。直到最近我们才知道,原来你的房租每个月都按时到账。”
庄水茉补充了句:“都是沈晏风悄悄付的。”
“你当时去哪里了?”于彤彤好奇道。
关弥关上衣柜的门,“我去了三亚。那时心情太糟,只想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静一静。”
她转身看着两位室友,眼中带着歉意:“让你们担心了,抱歉。”
“嗐,跟我们道什么歉,”庄水茉笑着拍拍她,“你人平安就好。当时我还胡思乱想,生怕你出什么事呢。”
于彤彤看了眼腕表,提议道:“今晚一起吃饭吧?冰箱里还有好几盒肥牛,我们煮火锅。”
“行。”
今晚沈晏风要开一个长会,不然关弥还不一定能自己出门。她从包里取出手机,给他发了条微信:
[我留下来和她们一起吃饭,不用等我回去。]
消息发送成功,她把手机塞回包里,撸起袖子,去外面和她们一起洗菜。
锅里的红汤咕嘟咕嘟地翻滚着,蒸腾的热气模糊了三个女孩的脸。这间不大的出租屋里飘满了火锅的香气,也装满了她们共同北漂的记忆。
“还记得我们刚住进来那年冬天吗?”庄水茉夹起一筷子肥牛,“暖气坏了,我们三个挤在一张床上取暖。”
于彤彤笑着接话:“结果第二天全感冒了!”
当时三个人挤的还是关弥那张床。她本性喜静,最初并没打算和室友深交,只想安安稳稳地工作生活。
但于彤彤和庄水茉都是敞亮的性子,做了好吃的总会敲她的门,有出门计划也会喊上她,虽然大部分时间她都没空。
她灌了一大口啤酒,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带起一阵痛快的灼热。
她们还在说着从前的事,一起过的生日,一起熬夜追剧,一起分享喜怒哀乐。这些细碎的温暖,是关弥在北京最珍贵的行囊。
几瓶啤酒下肚,关弥觉得脸颊发烫。她靠在椅背上,轻声说:“今晚我住这儿吧。”
话音刚落,手机响了。
庄水茉也喝多了,瞥了眼手机屏幕,双手托腮,醉醺醺地看着关弥,玩笑道:“你这是老板变老公。”
关弥只是笑了笑,没有反驳。似乎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她拿起手机走到阳台,寒风扑面而来,冷得她打了个寒颤。
“喂?”
“结束了吗?”电话那头的声音低沉。
“快了。”她低头看着楼下,而楼下的人仿佛心有灵犀,恰在此时抬起了头。
夜色中,沈晏风立在车旁,路灯在他肩头洒下清辉,微乱的发丝被风吹起,深邃的目光直直地落在关弥身上。
关弥握着手机微倚着栏杆,听见他在电话里温声责备她穿得太少。
她忽然意识到,遇见了这样一个浓烈且执着爱着她的人,她没办法再去爱上别人了。
甚至最近,她竟开始贪恋起这种被坚定选择的感觉。
她向前倾身,朝楼下的男人露出温柔的笑。
沈晏风望着她的笑容,心脏急速跳了几下,却面容沉静地说:“真想现在就*你。”
关弥没让他等太久,转身回到屋内,拿起外套对室友们说:“我先走了。”
“拜拜,”庄水茉挥手,“多回来呀。”
车内一路寂静。关弥握着水喝了几口,靠在椅背上闭目醒酒。
沈晏风没把车开回清陶苑,去了他那时在这边包下的酒店套房。
门在身后合上的瞬间,沈晏风已经把关弥抵在玄关墙上激吻。
玄关的阴影里,气息交织。
他的手掌更是带着灼人的温度,关弥只觉背后的搭扣一松,最后一道防线便已失守,所有的感官都汇聚于他掌心传来的、令人战栗的暖意。
她仰头,边回应着他,边急切地解着他的衬衫纽扣。身体不自觉地贴近他温热的胸膛,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缓解那份难耐的渴望。
在酒店这样完全私密的空间里,两个人都卸下了所有顾忌,满室都是不知疲倦交缠的呼吸。
十二月初,天气更冷了。
关弥这些日子过得很懒惰,起居饮食都被沈晏风照料得无微不至。幸好每晚都有他带着做“睡前运动”,否则等回三亚时,怕是要胖一圈了。
周末关棠来了,拎着大包小包,全是乔秋英亲手做的各色小菜和点心。
关棠这次来,也让关弥知道了一些事情。
当初为了找到她,沈晏风竟打算用自己的肾脏作交易;半年前更亲自登门,和乔秋英和关达提出愿意入赘关家的想法。
关弥也没多意外,反而很平静地说:“确实是他会干出来的事。”
关棠凑近笑问:“那你有什么打算?"
“顺其自然。”
“什么顺其自然?”沈晏风走近,把手轻放在关弥肩上,看向关棠,“先吃饭。”
关棠机灵地接话,“辛苦姐夫特地下厨!”
沈晏风勾唇轻笑:“希望明年这时候,我已经名正言顺当你姐夫了。”
“我保证多在姐姐面前替你说好话。”关棠冲着关弥俏皮地眨了眨眼。
关弥拍开肩上的手,唇角泛起浅浅笑意:“你们这就达成共识了?”
她仰头看沈晏风,故意拖长语调:“继续好好表现,说不定明天就给你转正了。”
关棠一把抱起睡眼惺忪的Becky,识趣地溜了。
能听到关弥这句话,沈晏风此刻的心情比当年完成第一个创业项目时还要激动。他俯身搂住关弥的肩,“我这算不算守得云开见月明?”
关弥抬手轻抚他的后颈:“算?”
沈晏风低头在她脸颊落下细密的吻:“今晚别铐着我了,做的时候揉不到你,太难受。”
“别在这里说这些。”关弥耳尖泛红地站起身,“吃饭去。”
完了,只是听他随口一句话,她就濕了。
十二月中旬,关弥来到马赛,住进沈晏风当初在找她时而买下的房子。
到那儿的第二天,她和沈晏风及他的几个发小前往尼斯为程渡扫墓。
大家安静地站在墓前,默默追忆着逝去的好友。
关弥立在一旁,感受着这份庄重的氛围。
当天沈晏风就开车载着她回了马赛。
这晚什么也没做,两个人静静地相拥在一起,听着能让彼此心安的呼吸声入睡。
隔天清晨,天灰蒙蒙的。
关弥的额头抵着冰凉的玻璃,信纸上的字迹早已被泪痕洇开。
这封信是去年找她时,沈晏风写下的。
她此刻完全印证了信里的最后一句话,趴在窗上,看着街上的行人,听着车声,兴奋得浑身发抖。
沈晏风最见不得她这般模样,在被她一次次比一次更紧地绞了数十下后,把这几天来苦苦积存的所有,毫无保留地尽数给予了她。
傍晚时分云开雾散,夕阳终于露面。
关弥从酒柜里选了支酒,来到宽敞的露台坐下。
她拍了张落日照发在朋友圈,很久没有联系的Chris点赞后马上就发了消息过来。
[你在法国?!]他激动地问。
打字回复时,肩膀忽然多了条毯子,她抬眸看了看在身旁坐下的沈晏风,而后继续按键盘。
没躲着,她和Chr
is聊什么他都能看见。
[刚来不久。]她回。
沈晏风长臂一伸,圈住关弥的腰,把她抱到腿上来,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看,
Chris:[见面吗?我可以过去找你。]
沈晏风顿时绷紧了嘴角。
关弥咬唇忍笑,转身环抱着他的肩膀,故意不给他看手机。
沈晏风扭头,却被她一掌给按了回去。
他用嘴唇磨蹭着她的掌心:“给我看。”
“没什么好看的。”
他咬牙切齿:“他在约你。”
关弥亲了亲他的下颌,“我正打算赴约。”
沈晏风眸光一沉,“他敢过来试试。”
关弥晃了晃手机,屏幕还停留在聊天界面:“他说要带当地特色的可丽饼过来。”
“可丽饼?不就是放了巧克力酱的煎饼。”沈晏风抽走她的手机放去一旁,“晚点我给你做。”
海风拂过关弥微扬的唇角。她伸手替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可是Chris说他认识本地的酿酒师,要带我去喝。”
“我认识整个普罗旺斯的酒庄主人。”沈晏风低头蹭了蹭她的鼻尖,“你想喝什么都能有。”
关弥趴在他的耳边吐气如兰:“想喝你的……”
沈晏风失笑,见关弥又要去拿手机,他一把夺了过来,贴着她又亲又揉的,“别理他了好么?”
关弥一脸严肃:“我得告诉他,我正在和我的男朋友度蜜月,没空和他见面。”
沈晏风:“(⊙_☉)。”
他缓了缓,克制着不断翘起的嘴角,主动把手机还给她。
“能在“男朋友”后面加上我的字吗?”
“直接拍张合照给他看吧。”关弥退出微信,点开相机,然后举起手机,找好角度后,撞了下在又发愣的男人,“你笑一笑。”
2016年12月19日,普通却又不那么普通的一天。
沈晏风终于站到了命定的位置上。
不是强求,不是妥协,是时间终于把欠他的名分,连本带利地还了回来。
__正文结束__——
作者有话说:这么快标正文结束是怕盗文把我的文全盗了,因为很多盗文都是没有番外的,一标正文完结他们就闻着味来盗了[爆哭]
接下来继续更新日常番外,然后就是if线的番外。
if线就是寄住文学年龄是18x21同样是阴湿疯批男的强制爱女主从很小的时候就住在男主家成年后被男主暗地里勾引,无力反抗至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