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道至圣:开局提笔诛妖邪》 第1章 你不能放弃科举 “姐姐,我不能拿你的终生幸福,来换取我读书的机会。” 简陋的土坯房内,火光昏暗,年仅十五岁的李清言扶着大病初愈后昏沉的额头,神色严肃道。 姐姐李清瑶语气坚决道:“长姐如母,父母不在了,你就得听我的,更何况,我已经签了婚书,明天天一亮,杨家庄的人就过来迎娶我过门了。” 李清言愕然道:“这么着急?” “他们怕姐姐反悔,可姐姐也怕他们反悔呀!”李清瑶微笑着道。 李清言叹了一口气:“姐姐,我们家还有二十亩地,你正常婚嫁,我也能养活自己……” “咱家已经没有地了。”李清瑶清亮的眸子里闪过一抹黯然失色,“你病了大半年,我把地和房子,都卖了给你抓药了。” “现在这房子,我们住到开春后,它就是别人家的了。” “所以,你不读书,不考科举,咱家可就没有出路了!”李清瑶眼神逐渐严厉起来:“更何况,爹娘临死前,我答应过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供你读书。” “可是姐姐……”李清言神色激动:“这会不会太操之过急了,那人是什么样子,我们都不了解!” 李清瑶安抚道:“清言,你放心吧,我打听过了,你姐夫不是坏人,他也是个苦命人……” “他……谁?”李清言总觉得姐姐有些奇怪,和前身记忆里的那个姐姐有点不一样。 “杨家庄的军户杨烈。”李清瑶道:“他之所以答应姐姐要供你读书的条件,是因为他之前娶了两任妻子都死了……” “所以,十里八乡都说他是天煞孤星克妻,所以无人敢嫁。” 李清言的脸瞬间变得跟锅底一样黑。 可不等他说话,姐姐李清瑶就补充道:“其实,都是谣言害人,我们这大乾国,哪个女人生孩子不是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至于第二个妻子,说是那人脑子不灵光,明明闹虎患不能出门,她还悄悄大半夜背着你姐夫往娘家送米粮,结果……” 李清瑶双肩一耸:“你说,这能怪你姐夫吗?” “这……” 李清言越发感觉不对劲……姐姐怎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而且还一口一个“你姐夫”。 “杨烈……姐姐,我怎么觉得这个人的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呢?” 李清瑶的脸色变得有些异样:“有……有吗?你……你别多想了,明个儿就跟姐姐一起去你姐夫家……他会对你好的!” “他好像是五年前那个来找爹提亲被拒绝的军户?”李清言愕然道。 “清言……” 李清瑶看着姐姐眼里流露出一抹羞怯之意。 “姐姐,你和他当年本就是青梅竹马,天生的一对……也是造化弄人,如今爹都已经不在了,我当然不会说什么反对的话。” 李清言无了个大语,绕了半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儿? 看着脸色微红的姐姐,他只好道:“下次,你可以和我直说的,我不是爹那种老古板。” “另外……” 在记忆里,大概从一年前,姐姐就放出话去,要娶她,就得供自己读书。 哪怕自己姐姐模样长得确实好看,人也能干,可却因为这个原因,令许多人望而却步。 如今,姐姐能嫁给互相喜欢彼此的人,李清言那反对的感觉瞬间消失不说,甚至还有点乐见其成的感觉。 “姐夫供我读书,我也不白占他的便宜,等我考取秀才功名后,我可以做他的保人,让他往县衙接受武夫灌顶,踏上武道一途。” 李清瑶听完这番话后,激动地看了一眼弟弟,似乎想说些什么,却被李清言挥手给打断了。 “姐姐,我只希望你嫁人后能幸福,而不是让你心里一直觉得亏欠姐夫。” 李清瑶激动道:“你努力读书,考上功名,这才是最令姐姐幸福的事情!” “姐姐放心,我会的。” 李清言轻声道,他这会儿脑子依旧还在有些迷糊。 半个时辰前,他穿越到这具身体中,灵魂记忆融合后,便听到姐姐要带着他一起嫁人的爆炸性消息。 至于其口中多次提到的科举……和蓝星古代的科举,既有相同的地方,也有不同的地方。 在乾国,读书人一旦考取功名后,便可引动文气,将笔下写出的文字化为力量伤人,甚至救人! 据说大儒甚至可以言出既法,在旱灾的时候,写一个“雨”字,就能令天地元气汇聚而来,形成甘露! 亦或两军对垒的时候,挥毫写一首战争诗,就能让文字化为千军万马,制敌取胜! 而武夫,则是有别于读书人的存在,因为乾国压制武人,对武夫有着非常严格的监管。 规定习武之人想要踏上武道一途,必须有取得功名的读书人作保,才能往县衙接受所谓的灌体仪式。 李清言已经亡故的父亲就是一个秀才,获赐文庙铁笔,抬手写出儒家经典典籍中的文字,便可引动所谓的文气,爆发出颇为不俗的力量来。 而相同的地方在于。 乾国这个世界,和蓝星古代在唐朝之前是一样的,后来隋朝末年天降陨石,化为八十一块神碑散落人间各处后,这个世界就开启了古代版本的“灵气复苏”。 简单而言有两个变化,读书人读书真的可以读到和天地共鸣;武夫是真的可以一刀劈开城墙的。 考场上,这个世界的科举同样需要读朝廷指定的经典典籍,如大学、中庸、论语、孟子等。 了解这个世界的规则后,李清言不仅没有半点迷茫,反而感到兴奋和期待。 在蓝星上,他也是在考场上千军万马杀过去,考入最高学府的人,到了这里,只会更强! 李清瑶见弟弟接受了自己带着他嫁人这件事情,松了一口气,微笑道:“那……夜深了,你早点睡吧,明天你就和我一块儿去你姐夫家吧!” 李清言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 “咚咚咚……”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房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这大晚上的,谁呀?” 李清言提高声音问道。 这世道可不太平,有读书人泼墨成兵的伟力,那就有妖邪鬼魅的侵扰。 别说自己这个偏远的山村,就是那些人口众多的城镇,也会有妖邪入侵。 “咯吱……” 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一股巨力撞得颤抖了一下。 李清言姐弟两人顿时被吓了一跳。 下一刻,一根细长的鲜红色指甲,居然顺着门缝伸了进来。 那指甲又长又细,红得像是刚从鲜血里拔出来一样。 就连空气里,也还是弥漫着一股诡异的腥味。 细闻之下,这血腥味道之下,似乎又隐匿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腐臭。 一股阴森的感觉顿时笼罩在整个房间内,屋内的空气好似瞬间下降到了零下几十度! 更恐怖的是……李清言发现自己忽然不能动了! 像是有一只看不见的鬼手,死死地按住了他的身体! 不仅他是这样,就是他姐姐也一样面露惊恐之色,无法动弹,浑身止不住地轻微颤抖着。 那细长诡异的血色指甲摸索了片刻后,竟开始一点一点地拨动着门栓。 轰—— 李清言头皮炸麻! 门外那邪祟它想要进来! 第2章 读书人强的可怕 “咯吱!” “咯吱!” 门栓被血色的鬼指甲一点一点拨动着,眼看就要被完全拨开。 “哒哒哒……” 正在这个时候了,李清言忽然听到侧边书桌上的笔盒里,传出一阵轻微的声音,好像那笔盒里有什么东西要撞破笔盒弹跳出来一样。 “那还……父亲留下的秀才铁笔?” 考取秀才功名,便能获得文庙赐下的铁笔一支。 这铁笔内蕴含浩然正气,若有妖邪靠近,便会自主激发。 “呵——” 下一刻,李清言猛地发现自己可以动了。 他毫不迟疑地站起身来,打开笔盒,将那沉甸甸的秀才铁笔拿在手中,便朝着那正在拨动门栓的细长指甲上敲了下去! “啊——” 一阵女人凄厉的惨叫声猛地回荡在李清言耳朵边上,震得他头晕目眩,差点当场吐出来。 李清瑶这时猛地一个箭步上前,迅速伸手将门栓重新卡死后,一把扶住了弟弟,苍白着脸问关切道:“清言!” “我没事!”李清言咕嘟咽下口水,握紧了手中的笔,父亲虽然不在了,但是这代表着秀才身份的铁笔,依旧蕴含少量文气,对付邪祟照样犀利! 他深吸一口气,悄悄朝着门缝外看去。 这一看,顿时把他的头发都吓得根根倒竖起来! 屋外那邪祟,居然也正好在往里边看! 一只重度腐烂的眼睛,正在往外流淌着脓血,直勾勾冷冰冰地和李清言对视着。 “啊——” 李清言猛地将手中沉甸甸的秀才铁笔,顺着门缝,朝着那邪祟的眼睛扎了过去。 “噗!” 铁笔扎中了,可里边蕴含的文气全部都消耗一空,现在这只铁笔,就只是字面意思上的铁笔了。 李清言满脸冷汗地往后退了退,越发浓郁的腐臭味熏得他头脑发晕,心中宛如擂鼓一般乱跳。 “这是……喜煞!” “喜煞?”李清言看着身后知道这东西来历的姐姐。 “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喜煞会出现在要成婚的新人房门外!” 李清瑶脸色苍白,嘴唇颤抖着道:“可怎么也没想到,我会遇上这鬼东西啊!” “有什么办法吗?”李清言冷静地问道。 一般老辈子口耳相传的鬼怪,总会有一些克制的办法。 “别怕,我们快叫人,这东西怕人多,人一多,阳气强盛,就能逼走它!” 李清瑶经过李清言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想到了办法。 可是,她忽而脸色又是一变道:“不好,你姐夫等会要领着人过来送我明天出嫁穿的嫁衣,这要是碰上了!” “啊!那是喜煞!” 正在这个时候,房门外忽然传来一个陌生男子惊恐的喊叫。 李清言脸色一变,暗道不会这么巧吧? 他急忙顺着门缝往外看,发现一个举着火把的挑夫惊恐地站在原地瑟瑟发抖。 挑夫身前则有一个腰间挎刀,军卒模样打扮的健硕青年,正将手里的绳索打了一个结后,朝着喜煞的脖子套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清言方才看清楚,喜煞的外貌,赫然是一个穿着新娘嫁衣,身体却腐烂严重,身上还在不住往下流淌脓血的鬼物。 “怕什么!”那军卒模样的健硕青年沉稳地喝了一声,就将手中的套索朝着喜煞抛了出去。 “呼咻!” 套绳精准地套在了喜煞的脖子上,而后绳子猛然绷得笔直! 强大的拉扯力量瞬间将喜煞扯得踉跄着倒退。 “杨烈!” 正在李清言疑惑这猛人是谁的时候,身后的姐姐猛然发出一阵兴奋的呼喊。 这就是我姐夫? 看着很猛啊! 李清言不由得心中大定。 只是,那被套索勾住脖子倒在地上的喜煞,忽然用血红色的指甲猛地往绳索上一划! “噗!” 绳索好似纸做的一样瞬间断掉。 用力过猛的杨烈顿时脚步一顿,差点跌倒。 “哼!” 杨烈冷哼一声,拔出腰间的长刀,怒吼了一声,重刀破空朝头劈下,破风声惊人! “铛!” 恐怖的一幕出现了! 那喜煞猛地抬起手掌,一把捉住了杨烈重劈下去的长刀! 这一幕,不仅杨烈变了脸色,屋内的姐弟二人也瞬间变色。 这玩意儿这么变态的吗? 杨烈猛然抽刀,可那刀却好似在喜煞苍白细小的巴掌里生了根。 反而是喜煞纤细的手臂轻轻一拉,他整个人不受控制地被扯拽着往前一滑,双脚直接在地面上犁出两个浅浅的小土坑! 他脸色再次一变,猛地扭头冲着身边的挑夫喝道: “愣着干嘛!帮忙啊!” 只是,那人早就吓破胆,被杨烈这么一吼后,反而丢下担子,转身就跑了。 一边跑,嘴里还一边大声喊叫着:“救命啊有鬼啊!喜煞来了!喜煞来了!” “咯咯咯……” 喜煞发出越发瘆人的笑声,脸上的腐肉开始成片往下掉,近在咫尺的恶臭,几乎熏得杨烈呕吐。 李清言狂汗,这姐夫好像有点中看不中用啊! “还愣着干嘛!出去帮忙!” 李清瑶彪悍地吼了一声,直接打开门,抄起一个椅子,就想要给喜煞开瓢儿! “姐——” 李清言握着笔,刚想说自己有办法,别冲动,可姐姐太快了。 他的记忆里,清楚地记得秀才老爹活着的时候对他说过,用铁笔书写古代圣贤留下的文字,能调动天地之力为己所用。 可是,这有一个前提,就是执笔之人的功名越高,调动的力量就越强。 但是,这也有一个例外! 那就是,如果读书人自创的文章诗词,能达到一定的高度后,便可无须功名,照样能调动天地之力为己所有。 这就是无数读书人羡慕无比的境界——写书写到天地共鸣! 可是,这也有一个问题,如果贸然将那些顶级的诗词文章写出来,没有文气加持的自己,只怕瞬间就会被汇聚而来的天地之力撑爆! 无数诗词文章狂风骤雨般在李清言心中飘过,他只能小心翼翼地挑选中正平和的很小一部分,免得召唤而来的力量太强,喜煞没除掉,反而自己把自己抬走。 “啪!” 喜煞的手臂猛然“咔嚓”一声倒转过来,一把拍碎了椅子,单手掐住了李清瑶的脖子! “额——” 强烈的窒息感袭来,李清瑶强撑着看了一眼愤怒到脸都变形了的准夫君,本以为自己两人破镜重圆、苦尽甘来了。 没曾想竟然在新婚的前一夜,遭遇这样的邪祟。 “杨郎……” “阿瑶,别怕!” 杨烈见李清瑶被掐住脖子,顿时心神大乱,竟舍去被抓住的刀,想要去救人,结果那喜煞趁机松开抓住长刀的手,闪电般探出死死地抓住了杨烈的脖子! 一时间,这对准新人都被掐住了脖子,颇有点一家人要整整齐齐的感觉。 屋内,李清言猛然两眼一沉,心中拿定主意,就是你了! 如论浩然正气,中正平和,有什么能比得上文天祥的正气歌呢? 就在两人以为自己就要死在这里的时候,耳边忽然回荡起来弟弟的大喝声: “天地有正气!诛邪!” “嗡——” 一股浩然正气猛然从李清言笔下生出,化为一股诛灭妖邪的力量,扑向了那喜煞。 第3章 开挂的办法 “嗤!” 喜煞的身体忽然腾起一股赤色的火焰。 这火焰充斥着浩然之意,焚灭邪祟,却不伤人分毫。 “啊——” 喜煞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上下的凶气猛然溃散。 李清瑶急忙挣脱了出来,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大口呼吸,拖拽着杨烈退后几步,看着那被赤色火焰包裹的喜煞。 而在这个时候,赤火中的喜煞猛然抬头,神情痛苦地看向了杨烈。 她脸上不断变幻着两张女人的面孔,正是杨烈死掉的两个前妻的样子。 “杨郎……” 喜煞伸出手来,像是要抓住杨烈,但身体却已经不受控制地消散化为灰烬…… 这一幕,看得李清瑶和杨烈两人浑身颤栗,头皮发麻! “那是……” 李清瑶刚开口说话,就听到屋内传来弟弟李清言扑倒在书桌上的声音。 两人顾不得许多,急忙走进屋内,就看到浑身汗如雨下,发丝里都是汗水往下滴落的李清言,瘫软在书桌上。 他的手中,还死死地抓着那只此前大展神威的秀才铁笔。 “清言!”李清瑶急忙道:“你怎么样了?” “没什么,有点乏力……”李清言疲惫道,他还是低估了正气歌的威力。 开篇第一句所引动的天地文气,虽然没有撑爆他,但是他却感觉好像有一座山压着自己。 竭尽全力将一句话写完后,便已经彻底脱力了。 “你还没取得功名,就能动用岳丈留下的秀才铁笔?” 杨烈收起刀来,满脸震惊之色。 回过神来的李清瑶同样吃惊地看着弟弟。 按照常理来说,这是绝对不可能的! 秀才铁笔乃是科举考试过后,非取得功名,得到文庙认可者,不可催动。 李清言缓缓坐起身,找了个借口道: “我之前跟着父亲读了十多年的书,勉强用铁笔调动文气。” 杨烈闻言,眼神热切,钦佩道:“还得是读书人啊!就那么挥挥笔,那喜煞就灰飞烟灭了!换成军队里出动人手剿灭,怎么也得十来号人一起上才能弄死了!” 这妻弟还没成为秀才就这么厉害,要是成为秀才后,那还了得? 想到先前杨烈以命相搏,救护自己姐弟二人的场景,李清言对他也颇有好感。 毕竟人生在世很多时候,都是态度大于能力的。 “姐夫只是还没灌顶罢了,等来日你灌顶之后,气血旺盛,这等邪祟,你挨近了,身上的阳气,就能把她烧死。” 听到小舅子这波商业互吹,杨烈也对李清言生出强烈好感来。 “话是这么说,可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去县衙灌顶。” 他祖父早年得罪过权贵,所以就算是杨烈愿奉上高额钱财,也没有读书人愿意为他作保。 李清言的父亲当年在他上门提亲的时候反对这门婚事,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放心吧,清言都还没获得秀才功名,就能动用我爹留下的铁笔,足可见他亲近文气,考取功名是指日可待的事情,到时候,他会帮你的!” 李清瑶激动地说道,可忽而想到了什么,她满脸疑惑地看着杨烈: “那喜煞为什么会有两张脸,还叫你杨郎?” “这我哪知道啊!”杨烈也是一脸见鬼的表情,但他没遮掩什么:“那两张脸,看着像是小兰和小凤……” 他见李清言姐弟二人不太懂,有些尴尬地解释了一下:“是我那两个已经亡故妻子的面孔。” 李清瑶猜测道:“这就说得通了,那两人亡故的时候,心中必定怀有怨气,你这次重新婚娶,她们的怨气聚在一起,这才变成了这喜煞。” 杨烈唏嘘不已:“她二人亡故,都是意外……我之前也请人来超度过,只是没想到……” 李清言忽而想到了什么:“你请的该不会是河东村的那群人吧?” “嗯?你怎么会知道?” 杨烈问道,他倒是想请秀才去给自己两个亡妻写祭文,可是因为自己祖父的事情,这些读书人个个对自己避之不及,谁愿意来啊? 李清言干笑道:“我爹还在世的时候,就说过河东村的那群人,都是假把式,糊弄人的,没想到……” 杨烈气呼呼地道:“该死,难怪会有今日的灾祸,我出的可是最高的钱啊!他们居然敢骗我!我非要……” 李清言暗笑,这姐夫怎么看起来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样子啊? “那边!大家快过去看看!” “……” 这时候,一群举着火把的人匆匆赶了过来。 正是李家村的村民们。 赫然是先前那个挑夫被吓跑的时候,喊叫的声音,把村民们都给惊动了。 眼下足有百十来人举着火把一块儿赶了过来。 对付喜煞的办法,就如同李清瑶先前说的那样,只要人多,阳气旺盛,就能把这东西逼走。 “别让人知道我能动用铁笔的事儿,就说是姐夫打跑的!” 李清言立刻对着姐姐和姐夫道。 两人闻言一愣,随后立刻醒悟过来。 没有获得功名,就能动用铁笔的事情,还是不要叫外人知晓,以免引发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因为这件事情,有点超乎常理。 “有劳诸位乡邻,那喜煞已经被我给消灭了!” 杨烈走出门外,迎着众人说道,只是脸上有些发烫。 不过,这会儿是黑夜,火把本就把人脸照得红红的,也看不出他有些羞愧脸红的样子。 大乾军中兵士诛魔降妖本就是职责所在,带头的村长闻言,自然不疑有他,点头感叹道: “还得是你这样的血气武夫,换成旁人,那只怕要出大事。” “村长过誉了。”杨烈应承着道。 “你这是……”村长看了一眼散落在一边上的担子。 杨烈道:“我和挑夫过来送明日成婚的喜服给我家娘子,时间上急迫了些,所以连夜送过来,但没想……” “人没事就好,大家伙儿都回去睡了吧!” 村长也知道李家姐弟的事情,招呼了一声后,便各回各家去了。 杨烈把东西都挑进屋内,便说要走。 李清瑶有些担心,可此去杨家庄,不过几里路,都是有人家的地方。 而且,留宿这里的话,明天他怎么来迎亲呢? “姐夫小心些。”李清言放下铁笔,起身为杨烈准备了两只火把。 “不妨事。”杨烈微微一笑,点了一只火把,便走入了黑夜中。 “清言,你没什么事吧?” 关上房门后,李清瑶扭头看到弟弟又拿起来了父亲留下的铁笔,满脸沉思之色,便忍不住问了一句 “没什么。”李清言道:“时间不早了,姐姐你先去睡吧。” “嗯。”李清瑶点了点头,今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太多了,她确实疲惫不已。 李清言看着父亲留下的铁笔,心中越想越觉得震撼。 若是等到自己获得功名后,动用铁笔书写那些传世经典,那爆发出来的力量,又会是何等恐怖? 秀才功名? 不,太低了。 自己的目标,是更高的举人、进士! 甚至于……乾国文魁的极致代表——状元! 第4章 打工人打工魂 然而,有句老话说得好。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李清言迈出科举之路的第一步,就得要花钱! 开春后,他便要去学院里求学。 姐夫杨烈家中有三十亩田。 听着很多,可乾国的亩产量仅有一石,这和蓝星上唐朝时期的亩产量相当。 三十亩田不过三十石粮食,这些粮食仅仅够一家人的一年的口粮,换算成银子的话,能有六两银子。 这还是因为杨烈是军户,不用上税的缘故。 若是普通人家,还需要上税,那粮食就完全不够吃。 杨烈作为普通军士,每个月的月俸是两百文,也就是说一年才能有二两银子左右的收入。 但是,供李清言上学,去一般的学院,一年的束脩,也就是学费,便要五两银子! 这还没算上其他的杂费,诸如伙食费、笔墨费、住宿费等等…… 简单一算,把李清言在学堂里的裤腰带勒了又勒之后,一年也得七两银子才够。 也就是说,杨烈正常的收入,需要一年不吃不喝,才勉强可以供李清言上学…… 但是,这仅限于正常收入的情况下。 不正常的情况在于,乾国的军士是可以在没有战斗任务的时候,去接私活的。 乾国的军队职责之一是斩妖除魔。 但是,多数情况下是普通百姓遇到妖魔邪祟作乱,第一步先去衙门上报,然后衙门那边走个流程,把捉妖的文贴送到驻防的军队里。 至于这个流程走多长的时间呢,一直没个定数,若是懂得人情世故,该孝敬的孝敬到位了,那自然就快。 若是不懂人情世故的,那就回家等着。 文贴到了军队里后,军队里的人,再分派人手去斩妖除邪。 至于什么时候人到了,那同样得看人情世故。 这就导致普通的百姓若是遭遇邪祟,想要走官府的正常流程,完全不可能。 所以,兵士自己接私活儿就开始泛滥起来了。 “我和章安、程奇三人也在暗地里接私活儿,不过价格都很低,不敢接一些高价凶祟的,现在么……” 杨烈看着边上的小舅子李清言嘿嘿一笑:“清言,你不是能动用岳丈留下来的铁笔吗?若有你的加入,那我们能接尝试接一些高价凶祟的活儿了。” “到那时候,每年多挣个几两银子,你在学院里,就不用为生计发愁了。” 边上初为人妇的李清瑶也立刻帮腔道:“清言,你看?” 李清言笑道:“这我自然不会推辞,只是姐夫说的章安和程奇两人,是否靠谱呢?” 他本来就很想找合适的邪祟,练练手,熟悉一下秀才铁笔调用文气的这个过程。 再者,这还能为凑足学费尽一份力,李清言当然不会拒绝,毕竟谁不想自食其力? 只不过,自己未曾获得功名,就能动用铁笔调运文气的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这个你放心,我们的祖父、父辈,都在一个战壕里玩命,我和他们两人,也历经过几次战斗,都是生死之交!” “若是如此……”李清言不再迟疑,“姐夫放心,你只管去找活儿就行,我随时都可以出动!” “那就好!”杨烈夫妻二人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原本有些担心李清言拒绝参与此事,甚至都做好了卖掉几亩地供李清言上学的准备。 好在,自家小舅子也是个懂得世事艰辛的人,并没有一味地往死里啃自己这个姐夫。 回到属于自己的东厢房,李清言便开始翻开书本看了起来。 学院教授的内容虽然说都没有跑出儒家典籍的范围。 但是,想要参加科考,就必须去学院,接受系统的教育才行。 另外,还需要在学院内部测试中,进入前十名后,学院才会给予参加科考的资格。 说白了,这就是获得准考证的必经之路。 但不管怎么考,万变不离其宗,多多熟记这些儒家经典是不会错的。 杨烈还真不含糊,在新婚的第三天后,便给李清言接了一个大活儿。 说是二十里开外的刘家寨,有一户新婚妇人,撞了邪祟上身,力大如牛,村里五六个精壮小伙儿都按不住,要吃活鸡,喜喝血。 再这么折腾下去,只怕人都活不了了。 李清言只问自己关心的,“这去一趟给多少钱?” “程大头谈好了,五百文!管吃住!”杨烈道:“具体看谁出力多,谁多分钱。” 他脸上露出市侩的笑容:“到时候你当着那俩家伙的面,把岳丈他老人家的宝贝掏出来,夸夸两下,就跟弄死那喜煞一样搞死了,你能分两百文,加上我的一百文,那咱家就进账三百文了!” “姐夫放心,我晓得该怎么做。”李清言点头道。 李清瑶当天晚上为两人准备好了干粮,第二天天一亮,就出发 只是出发之前,李清瑶一直拉着杨烈的手,叮嘱他一定要照看好弟弟,这一趟能不能挣到钱无所谓,关键是一定不能伤到弟弟这类话。 看着姐姐化身为唐长老和姐夫说完后,又转头看向了自己,李清言立刻道: “姐姐放心,我会将姐夫护在身前的!” 这让憋了一肚子话的李清瑶顿时有种很难受的感觉。 出了杨家庄,上了大道后,便有两个和杨烈同样打扮的武夫在路边等候着。 在婚宴上,李清言见过这两人,那会儿两人就忙前忙后的,他便知道这两人和姐夫的关系不一般。 “啊!李老弟!”程奇兴奋地走上前来和李清言打招呼。 这人的头确实很大,难怪姐夫叫他程大头。 “程大哥。”李清言微笑着点头。 程大头很热情地把李清言身上带着的包袱拿过来放在自己身上,笑着讨好道: “李老弟,你的能耐你姐夫都说了,哥不求你将来考了秀才功名后,能给哥作保去县衙灌顶成为武夫,哥就求你一件事儿。” “嗯?”李清言被程大头这动作弄得有点莫名其妙,便笑着问:“不知程大哥有什么事情?” “你们读书人考上功名后,能出口成真,到时候,大哥就求你一句话。” 程大头满脸期待道:“你就说,老程的貂蝉在哪里?老程的貂蝉在腰上!” 李清言:…… “别听他个粗鄙的武夫,满嘴喷粪!” 边上的马脸青年章安一巴掌推开了程奇,笑着走上前来,和李清言打招呼: “李老弟!” 李清言用地球上的高度衡量了一下,这人只怕得有一米九,接近两米多了! “章大哥!”他仰着头,有种看山的感觉。 只是,下一秒,章安立刻满脸讨好道:“李老弟,老哥也求你一件事儿,等到你将来考上功名后,你就说,老章的貂蝉在哪里,老章的貂蝉在腰上!” 李清言:…… 果真,人以类聚,物以群分…… “别听这两家伙胡闹!”杨烈哈哈笑着走上前,低声道:“清言,你要是考上功名后……” “姐夫,你不会也……”李清言满脸错愕。 “姐夫天赋异禀,不需要你口吐真言,也能给你姐姐幸福!”杨烈嫌弃地看了一眼两个兄弟道: “你到时候就说,程大头和章安的貂蝉在哪里?貂蝉在绣花针上!” “啊!姓杨的,你够狠啊!” 程奇和章安立刻嚷了起来。 前往刘家寨的路程,顿时变得不是那么枯燥。 李清言准备熟悉下这接私活的流程,便问道:“姐夫,你们以前都是怎么驱邪的?” 第5章 真言符 “这个便是你不问,我也正准备和你说呢!” 杨烈笑着道:“咱们这出来接私活,主要有两点要注意。” “第一,要让人觉得咱们值这个钱。” “第二,咱们也得唬住人!” 李清言顿时露出好奇之色。 程奇笑道:“说白了,就是第一要把事情往严重了说,等到对方吓得变色了,咱们再露两手镇住场子,后边的话,那自然就都好说了。” “那具体怎么动手呢?”李清言接着问。 总不至于,自己提着铁笔冲上去,两下就给那邪祟干死了? “一般来说,我们都会用三人成虎这个真言符。” 所谓之“真言”,是取得功名的读书人调运文气,从而诞生出来的伟力。 诸如此前几人开玩笑说的貂蝉在哪里这个玩笑话,就是一种真言的体现。 将“真言”所带来的力量封印在特殊的纸张中,这纸就变成了“真言符”。 杨烈从身上摸出一张泛黄的旧纸,递给李清言查看。 李清言拿在手中,便能感觉得到这里边蕴含着不若的文气! “这三人成虎的真言符,是军队里最常用的,也是等级最低,造价最低的真言符。” 此物,李清言以前见过,他的父亲考上秀才功名后,便是以此为业。 这也是乾国大多数科举无望的秀才公们,所选择的求生办法。 制作这种最低级的真言符,刨除成本外,一张能有二十文的纯利。 前身的秀才父亲,如果是全力来制作,一天就能做五张。 换言之,一天的纯利就是一百文。 一个月,便能有三贯,也就是三两银子的收入,一年就有三十多两银子的收入。 秀才父亲也是靠着这个,买了三十亩地,置办了房产,娶妻生子。 日子肉眼可见地好起来了,几乎就要成为人人羡慕的耕读之家了。 结果,发妻在这个时候一病不起,多年来的积蓄一下耗光不说,还欠了不少的债务。 办完丧事后,没过几年,秀才因为制作真言符还债过于劳累,损耗了心血,也是一病不起,不久便撒手人寰,留下了李清言姐弟二人相依为命。 厄运接踵而至,李清言也病了…… 这个原本人人羡慕的家,几乎一下就到了崩溃的边缘。 李清言脑海中闪过这部分记忆,心中颇感惆怅,把真言符还给了杨烈。 这三人成虎一旦激活,三人血气连接一体,便可幻化成为一头狰狞恶虎,扑杀邪祟,驱逐不祥。 当然,这并非是谁都可以使用的。 非文气在身的军士,需要熬炼自身气血,保证真言符激活的时候,自身有足够浑厚的气血供应其吸纳。 若是超负荷运转,轻则损伤身体、气血亏损不说,重则甚至可能殒命! 而若是灌顶成为武夫后,那就不一样了。 真言符就成为了武夫最强的辅助增幅。 讲人话就是类似于增加了红蓝buff的效果一样。 “放心吧,到了刘家寨,你在后边就行,怎么交涉唬人,看我们的!” 章安呵呵笑着,给人一种很靠谱的感觉。 李清言点头道:“有劳。” “读书人说话,就是好听!”章安哈哈笑着,“不过,正常情况下,用不到真言符的,这具体的,等到了刘家寨,你就知道了。” 看着三人那一副颇带有内涵的表情,李清言对于这刘家寨之行,也是愈发好奇了起来。 走了半个时辰左右,李清言渐渐落到了众人身后。 先前一见面,程奇就将他的行李拿了过去,他空着手还跟不上三人的脚步。 “清言,我们在前边的大柳树下歇歇脚!” 不用李清言开口,杨烈就非常照顾地开口道。 李清言尴尬一笑,打起精神加快脚步,走到了前方的树荫下,阴凉的爽感扑面而来。 “来,喝一口,歇歇脚。”杨烈递来了水壶。 李清言猛灌几口,便靠着大柳树,休息起来。 这副身体大病初愈,体能自然跟不上。 不过好在章安、程奇两人都很照顾他。 尤其是魁梧雄壮的章安,甚至提出等会儿他背着李清言走一段路。 这把李清言弄得脸红,忙摆手道:“章大哥,我自己走就好!” “哈哈哈,还害羞呢!”章安笑道,方才转头,便看到一个车队路过,方向正好是去往刘家寨的。 程奇搓了搓手,站起身来,好似看到猎物一样兴奋,冲着满脸疑惑的李清言丢下一句话:“看我的!” 只见得程奇快步走上前去,找到了这车队的领队,稍微一番交涉后,他便兴奋地跑了回来,挥手道: “哥几个快过来,咱们这次遇上好人,捎我们一段路。” “这是社交恐怖分子啊!这才两句话就让人答应捎我们了?” 李清言吃惊道。 杨烈点头道:“大头的本事儿多着去了,咱们手里的真言符,按照规矩是不能带出来接私活用的。” 他一边扶着李清言上了一辆马车,一边笑着道:“可大头就有这本事儿。” “没看出啊,程大哥手眼通天?”李清言惊讶道。 “嗐!这算啥,这世道想要出头,还得是读书才行。” 程奇摆摆手,满脸不过尔尔之色,随后又压低声音:“李老弟,关于我的貂蝉在哪里这事儿……” 李清言哭笑不得:“程大哥放心,一定!一定!” “程大头,你这小蚯蚓!” “……” 马车上一时间热闹了起来。 负责赶车的车夫也把车丢给了杨烈赶着,自己到了另外一辆马车上半躺着休息。 充分展现了打工人上班,多为老板干一点活儿,那都是亏了的职业精神。 而此刻,车队中间的豪华马车里,一老一少祖孙两人,却在对视一眼后,微微蹙眉起来。 “公器私用,无人管束,我大乾底层的军士,早就已经烂透了啊!” 年逾五十的锦衣老人忍不住摇头叹道,赫然是清楚杨烈等三人身上都带着真言符。 边上身穿罗裙的豆蔻少女明澈的眸子眨了眨,似是察觉到了什么,惊讶地回头对锦衣老人道: “爷爷,那少年是个读书人,身上带着一只文庙中请出来的铁笔,他莫非已经考取秀才功名了?” 如此年轻的秀才,瞬间吸引了少女的注意。 只是,罗裙少女这话说完后,又自我否决道:“我朝读书人耻与粗鄙的武夫为伍,可这少年取得秀才功名了,却……” “他身上魁星不显,文气不露,那只铁笔的主人另有其人。” 锦衣老人抚摸着下巴上的胡须:“你还需要再读书,多读书,读到文气显化的地步,就能隔着百步,看清楚一个人身上是否有文气加持了。” 娇俏的罗裙少女可爱地噘着嘴,撒娇道:“我又不能考功名,读再多的书,又有什么用处?” “再说了,爷爷你身为一代大儒,最后不也是……” 心直口快的少女话说到一半,猛然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提到了爷爷的伤心事。 不曾想,这身份惊人的老人却随和一笑:“你既然知道爷爷为一代大儒,那自然当讲真话、讲实话。” “爷爷不是在论经大会上败给了国子监的人,您是心怀底层苦苦煎熬的百姓罢了,若非如此,怎么会来这样的穷乡僻野?” 少女想到在国子监论经大会上,那些道貌岸然的博士(官职,非学位)丑恶的嘴脸,便觉得胸口有一股恶气愤懑难平。 再想到爷爷和那些伪君子们定下的约定,就更加气愤了! “哈哈……”老人随和一笑:“读书人当不以外物所左右,爷爷来这里,就当做是在这里游山玩水了。” “倒是这个身怀铁笔的少年人,有点意思……” 老人隔着百步距离,从吹来的风中听到了李清言他们四人的谈话。 这是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境界——越名教而任自然,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 罗裙少女精致的鹅蛋脸上满是疑惑:“这样一个和粗鄙武夫为伍的人,有什么意思?” 锦衣老人谈笑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认真,甚至可以说是略带凝重的神情。 “他未曾获得功名,却可以动用他身上那只秀才铁笔。” “什么!” 第6章 初见大儒而不知 这消息太劲爆了! 若不是出自于自己爷爷这位当世大儒之口,她完全不会相信。 没有功名在身,便不可动用秀才铁笔,这是铁律! 更是天下所有人的共识! 罗裙少女凝神看去,一股不俗的文气涌动起来,迅速朝着她汇聚而来。 此刻,正在和姐夫杨烈等三人谈话的李清言似乎有所感应一样,朝着车队中最华贵的那辆马车,带着疑惑的眼神看去。 罗裙少女吓了一跳,急忙散去汇聚而来的文气,震惊地看着身为大儒的爷爷: “他!他!他!” 看着因为震惊而说话都结巴了的孙女儿,大儒抚须一笑: “见识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了?” “爷爷,他该不会是个妖怪吧?” 罗裙少女压低了声音,俏脸上满是惊疑不定之色。 她三岁牙牙学语的时候,便已经跟着身为大儒的爷爷读书,五岁开始执笔写字。 女子虽然不得考功名,但她天赋卓绝,走上了一条另类的道路,照样可以如同功名在身的读书人那样,汇聚文气而来,显化不凡。 甚至可以在文道争锋上,和一位取得举人功名的人不分伯仲。 然而,纵便是如此,她也是没有办法动用文笔的。 而眼前这小子却能! 甚至,自己动用文气的时候,他好像还感应到了? 他不是妖怪,谁是妖怪? “胡说什么?”老人摇头道:“这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不过……” 看着爷爷那副神态,罗裙少女立刻黛眉含笑:“爷爷是动了爱才之心,怕他这一身异能传出去,叫心怀不轨之徒发现后,对他不利吧?” “你这妮子,老夫心中想什么,还真是瞒不过你的眼睛……” “既然如此,爷爷不如收他做个关门子弟吧?” “身为前辈,庇护他一二是可以的,但是爷爷早就熄了收徒的心思了。” 锦衣老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面上隐约闪过一抹失落之色。 罗裙少女立刻挽住锦衣老人的手臂,“爷爷,不是所有人都是秦辉那样欺师灭祖的逆徒……” 老人却只是平静地摆摆手:“潋儿,秦辉和我们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要再提这个人。” “爷爷,若不是他临阵倒戈……”罗裙少女愤怒的一张俏脸都带着怒红,可看到爷爷那张失落的面孔后,却又只能把到了嘴边上的话,给憋了回去。 “不收徒!我们从今以后,再也不收徒了!” 罗裙少女忙安慰起来爷爷。 那副哄孩子的口吻,把老先生都给逗笑了。 “不过,此人日后定然有一番成就,爷爷既然打算庇护他,那何不挑明了呢?” 罗裙少女颇有一番见地道。 “那也要看这人的品性如何,再观察一些时日再说吧。” 罗裙少女却不知心中想到了什么,嘴角含笑,似乎已经看穿了某个老爷子内心的真实想法是什么。 “清言?怎么了?” 几人见着李清言话说到一半,忽然扭头朝着某个方向看了过去后,顿时纷纷投来好奇之色。 李清言面带疑惑地收回了目光:“方才……” 只是,三人都是武夫,自己若说先前感受到一股很强大的文气涌动,如同山呼海啸般,骤然凝聚,又骤然散去。 这说不清楚的。 “没什么……”李清言收回目光,活动了一下脖子,“坐久了,感觉自己的脖子都不是那么灵活,活动了一下。” “嗨!瞧你那样,让程大头以为有美女呢,忙四处张望!” 章安开口打趣起来。 程奇立刻开口反驳:“你胡说!分明就是你!” “行了,咱们还人家的车队里呢,别吵吵嚷嚷地让主人家嫌弃。” 杨烈整个人都掉钱眼儿里去了,先前李清言提到,他可以动用父亲留下的文笔,为几人手中的三人成虎真言符灌输文气,延长其使用期限。 既然是这样,那自己为什么不让程大头招揽一下生意呢? 只要程大头把消息散布出去,就说自己这里有路子,可以为三人成虎真言符里边补充消耗掉的文气。 每次收费也控制在众多接私活的武夫们,可以接受的范围内…… 妙啊! 那自己的小舅子,岂不是不用跟着自己等人来冒险,在家里接接私活儿就好了? 杨烈立刻把自己的想法和三人说了。 “咦!这是个好办法啊!”程奇立刻赞同道:“这真言符一旦文气耗光,就会变成一张没用的废纸,军需库那边可不是人人都能说得上话的,一旦追究起来,惩罚也不轻呢!” “那一次收费几何呢?”李清言问道。 “这要看你,给这些真言符重新填充文气,费不费劲呢?”章安道。 “等回去后,试过再说!”李清言说话之间,压低了声音道:“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背地里好像有双眼睛,一直在看着我们一样。” 杨烈等三人闻言,神色微微一惊。 杨烈道:“既是如此,那我们还是少说一些你能动用文笔的事情。” “嗯!”章安点头道:“这事儿有些不寻常,叫有心人窃听了去,对你不利。” 程奇也点头道:“小心驶得万年船,日后我们在外边的时候,不可再谈论此事!” 几人迅速达成约定。 远处的爷孙两人听完后,忍不住对视一笑,这群武夫看似粗鄙,实际上也并非完全没有脑子啊! 还知道以后得防备着,小心点呢! 也亏得这次遇上的人,并非是心怀不轨之徒,否则的话,那就真的没有下次了。 前方,转过山水尽头后,高大的山峦下,出现一条狭窄的山道,穿过颇显狭窄逼仄的山道后,顿时变得开阔了起来,前方依稀可见村落,能听见鸡犬相闻声。 见此情形,李清言忍不住随口念道:“这可真是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哎呀!好诗啊!” 程奇立刻拍手叫好。 章安嘿嘿一笑:“好在哪里?” 程奇一愣,拍了拍自己的大头愣是一下想不到好在哪里,他反问道:“那你说好在哪里?” 章安大言不惭道:“好在顺口!顺口就是好诗!” 程奇:…… “哈哈哈……”李清言被两人逗乐了,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那华贵的马车中,罗裙少女粉眸轻颤,细长的睫毛好似小扇子一样,在轻轻抖动着,模样可爱又美丽,樱唇轻轻动了一下,下意识地复述而出: “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爷爷,这……这是那小子随口作的诗?” 锦衣老人也忍不住深吸一口气,越发对这个萍水相逢的神秘少年读书人好奇起来。 “有点意思,不如请他过来一叙?” 罗裙少女等的就是这句话,立刻叫住了边上的仆人道:“你去将那小子叫过来!” “哎,涟儿不得这样无礼!”锦衣老人看向仆人道:“你过去说,我们家以前也是耕读世家,对读书人格外礼遇,所以请他过来一叙。” “是,老爷!” 仆人应了一声,便立刻骑着马,快速来到了李清言几人的马车边上,开口前不忘记拱手一礼: “这位小先生,我家老爷请你过去一叙!” 杨烈这边刚停住马车,听到此言,不等李清言说话,便抢先一步笑着道:“我弟弟这是第一次陪我们出门,我怕他失了礼数,请求和他一块儿过去拜谢你们主人捎我们一段的路的情义。” 那仆人笑容不减分毫,但却透露着不容拒绝的口吻:“我家主人也是耕读世家,只请这位小先生过去一叙。” 这句话,就差点没有直接把你们粗鄙的武夫,不配见我家主人写在脸上了。 李清言看着姐夫杨烈等三人面有尴尬之色,便微笑着道:“姐夫,程大哥、章大哥,就由我去谢过此间主人吧?” “嗯,也好!”杨烈点头,而后用眼神看了一下程奇和章安两人。 两人也立刻微笑着点头,好似先前那言语之中暗示自己三人是武夫,身份地位低微的事情,未曾发生过一样。 没办法,乾国本就是重文轻武,时间久了,武人自己也不会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只是,李清言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见到此间主人的第一句话,却是这样的。 “小家伙,你未曾取得功名,为何能动用你父亲留下的文笔呢?” 只是一瞬间,李清言便僵住挡在当场,浑身如坠冰窖,头皮也是一阵刺痛的酸麻感传来。 第7章 天生文骨 “怎么?先前和你姐夫,还有你的另外两位同伴聊到此事的时候,不是丝毫不加遮掩的吗?” 锦衣老人看着李清言如遭雷击般呆在当场的模样,脸上露出一抹友善的笑意,提醒道: “既然是秘密,那就别轻易谈及,读书人中,未必所有人都是好人,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的能耐,可是大有人在的。” “可千万别以为,隔着一段距离,你们的谈话就是安全的。” 听到这话后,李清言顿时松了一口气,对方既然这么说,那显然是提醒自己说话要注意隐秘小心的意思更明确。 并非是要逼问自己为何没有取得功名,就能动用文笔这件事情。 “有劳老先生提醒,小子日后自会多加注意。” “嗯。”锦衣老人微微含笑,然后看了一眼杨烈等人的方向,见三人都往这边伸长了脖子眺望,便问道: “你是个有才情的读书人,为何会与这些武夫们走到一起?” “实不相瞒,学生家中贫困,只能和姐夫的同伴们一块儿去祛邪,诛灭邪祟,以此赚取开春后,前往学院求学的学费。” 李清言不卑不亢地拱手一笑:“倒是让老先生见笑了。” “这有什么见笑的?”锦衣老人微微颔首:“自古寒门出贵子,倒是不知,你打算去往哪个学院呢?” 李清言如实道:“哪个学费便宜,就去哪个!” “哈哈哈……” 锦衣老人被李清言这话逗笑了,点点头,“老夫也是读书人,年纪大了,就喜欢结交你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你有空的话,可以来城南慎独斋一叙。” “老先生如此盛情,学生怎么敢拒绝?等凑够了学费后,自当前往聆听先生教诲。” 李清言拱手一礼道。 锦衣老人微微含笑,颇有深意地告诫道:“秘密,只有藏在心中才是秘密。” 说完这话后,他便挥了挥手,示意李清言可以走了。 “清言,那老人家看着就是个富贵的,和你说了些什么?莫不是他家有个孙女,看你生得俊俏,想将你招赘去了?” 李清言的屁股刚坐到了马车上,程大头便开始迫不及待地八卦了起来。 “程大哥,可不能这么说,万一这人家真有小姐,岂不是坏了人家的名节?” 李清言无奈道。 杨烈和章安业立刻出言指责程奇,不该乱说话。 富贵人家对于自家女眷的名声可是非常看重的,这话要被人家听了去,真心追究,那后果可是非常严重的。 “瞧我这张嘴!”程奇立刻抬手打了几下自己的嘴。 经过了这事儿,几人也没有问李清言,锦衣老人叫他过去做什么,而是说起来了别的事情。 李清言心中一开始还有些担心,可是后来转念一想,人家都已经主动提醒自己要小心谨慎,那肯定是没有对自己起了坏心思。 否则的话…… 他隐约回想起来之前感受到的那一股磅礴文气……莫非,就是这位老人身上散发出来的? 要真是这样,对方想对付自己,那可真的跟碾死一只蚂蚁没什么区别了。 不过,日后也确实应当更加小心谨慎一些才是。 “哼!果真是粗鄙的武夫,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华贵的马车上,潋儿俏脸含怒,本想神不知鬼不觉出手教训一下那满嘴喷粪的粗鄙武夫。 可看在其他同伴立刻纠正他后,这气也消了不少,便不放在心上。 却不曾想在这个时候,锦衣老人忽然问了一句:“潋儿,你怎么看这个少年人?” 潋儿顿时玉容通红,粉眸含羞地看着爷爷:“我……我还想陪着爷爷,不想嫁人,就是他入赘也不行!” “嗯?”锦衣老人先是一愣,而后忽然醒悟过来,爽朗大笑起来。 “啊?爷爷,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潋儿顿时弄得满脸通红,知道自己误会爷爷那话的意思了。 “爷爷,你再这样取笑人家,我就不理你了!” “好,爷爷不笑了。”锦衣老人收住笑声,脸上浮现几分认真之色:“你也翻阅过万卷书,行过万里路,算是有见识的人了,不过你可曾听说过天生文骨?” “天生文骨?那是什么?”潋儿好奇地看着爷爷。 锦衣老人满脸沉吟之色:“据说,是一种天生就是适合读书的人,有传闻说,孔圣先师就是天生文骨,只不过天地异变乃是从隋朝末年开始,至今不过数百年而已,孔圣先师那个年代,未曾有天地异变,所以,这个天生文骨之说,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爷爷,你莫不是说,这个少年会成为第二个孔圣人?” 潋儿吓得用小手捂住了檀口。 锦衣老人摇头:“此言过矣……但,他未曾取得功名,就能运用秀才文笔,除了天生文骨能解释外,便没有别的办法可以解释了。” “只不过,那天生文骨,也是老夫在一本古代的孤本典籍上看过,记录又少……” “所以,爷爷你才想着让他来我们家中,多观察观察?” 潋儿美眸一动道。 “嗯,不错。”锦衣老人点头道。 潋儿奇怪道:“爷爷,方才我在车里,听着他说自己困窘,连学费都凑不出来,你不如资助他钱财……” “想要观察一个人的品行如何呢?那就应该看他穷困潦倒的时候,是否改变自己的志向。” 锦衣老人语气微沉。 “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方才是真正的读书人!” 潋儿撇了撇嘴,扭过头去看向窗外的蓝天,心中暗自想着这小老头还挺傲娇,分明就是动了想收人家做关门弟子的心思,却还多方试探? 说到底,还是那灌输了爷爷毕生心血的弟子秦辉的背叛,伤透了老人家的心…… 可恨,若自己是男儿身,早就考进长安城,将那秦辉踩在脚底下,狠狠地羞辱了! 潋儿的目光看向不远处的马车,心中暗自低语:“天生文骨……听起来就很唬人,小家伙,你要是成为了爷爷的弟子,那是否愿意为爷爷讨回公道呢?” 凑巧,李清言的目光也正好往这边看来。 他注意到华贵的马车窗户边上,一张倾城之颜微微一闪而过后,便放下了遮阳帘。 于是,李清言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不是,你真有孙女啊! 众人在一个十字路口下了马车,前往刘家寨还要再走一段山路。 凑巧的是刚到这路口,就遇到了另外一伙儿接私活的武夫。 对方有五人,领头的是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武夫,模样黝黑瘦高,唤作黄王,和姐夫杨烈还是老相识。 “坏了,这莫不是也要去刘家寨,和我们抢生意的?” 第8章 放心我是加钱居士 听到程奇这句低声耳语,李清言也猛然精神了起来。 只是,当杨烈站出去谈话,双方互相试探了一下,发现一个要去靠山屯,一个去刘家寨,不是要抢自己“生意”的后,彼此都松了一口气,然后互相交流了一下驱逐邪祟的经验后,在一处分岔路口热情地分别。 “姐夫,你和这人的关系不错啊?”李清言道。 “只要不抢生意,大家都是好兄弟。”杨烈道。 “哟!刘家寨的人来接我们了!”程奇忽而指着远处一个六十岁许的老人,招了招手,提高声音喊道:“您老就在那儿等着吧!” 老人闻言,站在松树下一边乘凉,一边等。 程奇搓了搓手,看向李清言等人:“哥几个,精神点!别丢份儿,要是点子扎手,就看我怎么把价格谈上去!” 说完这话,程奇用眼睛瞟着李清言道:“李老弟,你是读书人,心肠软,可这山里的事儿,咱们管不了太多。” 李清言立刻明白,这是怕自己看人家日子太苦,关键时候不忍心做个加钱居士啊! “程大哥,你就放心吧,我不是那种妇人之仁的人。” “那就好!”程奇招呼一声,边上的章安挺起胸膛,本就近乎两米多高的身体走在前边,瞬间就给人一种极强的威慑感。 程奇居后,杨烈看了一眼李清言,微笑着点头,示意他跟在自己身后。 “哎呀,你们怎么才来啊!那刘家老三的媳妇儿身上的邪祟又闹腾起来了,让刘家把养着过年的年猪,现少了给她吃呢!” 这老人六十岁上下,衣服洗得花白,边缘部位破损的地方,有不少的布丁,看着就很清贫,一开口就透露着一股子悲天悯人的味儿。 李清言则听出点不一样的,敢情上了刘家老三媳妇儿的那个邪祟,是个吃货? 呃? 邪祟中也有吃货的吗? “瞧您这话说的,咱们也得走过来,不能飞过来吧?五百个大子儿,那可是谈好的,现在说什么刘家苦、刘家穷,我们可掉头就走了!” 程奇立刻拿捏出硬派作风,瞬间就让这老人没了话说,只好陪着笑脸道:“那是……这几位……” 他的眼睛扫过巨人一样健壮的章安,不由得暗自点头,可当扫过将所有人护在身前,白白嫩嫩的李清言后,忽而一愣。 “愣着干嘛?带路!”程奇的干脆和强势,让老人只有把心中的疑惑压下去。 什么时候,这么好看的后生仔,也能来除邪祟了? 难道现在驱邪,还玩美男计的? 老人心中暗自嘀咕,这个世界真是癫成他不认识的样子了。 转入刘家寨,顿时就有一群人围了过来。 什么村长、二大爷、三姑妈、四婶婶,七嘴八舌地凑上前来,一起开“混响”说话,给李清言整得七晕八素的。 亏的是程奇顶着大脑袋在前边接话。 直到这个时候,李清言才知道,程奇那大脑袋真不是白长的,一张嘴跟十多个人对话还能条理清晰,言过不忘。 “好了!都别吵吵,我们几个进去……刘家出个人!” 来到了出事儿的这户人家门口后,程奇那气质拿捏起来,一下就唬住了所有的人。 李清言回头一看,人群中走上个畏畏缩缩的青年,脸上青一块肿一块,左边胳膊上还有牙齿印——带血的。 一看就是人咬的。 “几位军爷,犯煞的是我娘子……” “别废话,跟着我们进去,其余的人都在外边等着!”程奇的作风老练,推搡着男子带路。 杨烈在边上给李清言解释道:“这就叫做探路,探路不能用我们自己的人……” 他笑了笑,低声说:“他们给几个钱啊?犯得着把命留在这儿?” 李清言点头称是。 “啊!”刚走进门,里边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凄厉的喊叫声。 这忽然的声音,给李清言吓得一机灵,差点就要伸手抓秀才铁笔护身。 杨烈也一个箭步往前,缓缓地抽出腰间的长刀来。 章安此刻单手提刀走在最前,冷峻的脸上满是升腾的杀气。 在最后边的李清言几乎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寒意! 这章安绝对杀过人,而且不止一个! “这……这就是我娘子的叫声!”刘家老三带着哭腔,哆嗦着指着一个虚掩着的门:“她就在里边,刚把煮好的猪后腿送了进去。” 他看着几人拔刀在手,立刻哀求道:“几位军爷,我这娘子花了不少钱才娶回家,求你们动手的时候,可别伤了她,我还指望她给我生娃呢!” “就你废话多!”程奇推了他一把:“把门打开!” “刘三!” 刘老三刚推门去,屋里就传出女人嘶吼的咆哮声。 那声音震得人耳朵疼。 李清言忽而皱了皱眉,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他回头看了一眼,院门外挤满了人头,见李清言回头,许多人吓得往后一退,最厉害发出“啊”的害怕声。 李清言颇感无语……老子有那么吓人吗? “小兰!你别吓我啊!这过年猪我都提前给你杀了吃,你……” “你敢找人来对付我!” 屋内,一个披头散发,满脸都是油渍,嘴里还有没有咽下去猪肉的年轻女人立刻嘶声喊叫起来。 甚至有几块碎肉混着口水一块儿飞了出来…… 李清言凝神看去,眼神微微一沉,她看到女人的手掌、手指甲上,有很可怕的伤口。 有些地方,指甲盖都掉了,里边还扎着带血的牙签。 至于女人脖子上,更是能看到烙伤! 杨烈注意到了小舅子的神情变化,轻轻用胳膊拐了他一下,低声说:“村里驱邪的办法,第一步就是确认这人是装的,还是真的邪祟上身了。” “哎呀,狐仙奶奶!您可别和我一般见识,是我娘找的人,我可什么都没有干啊!” 刘三顿时吓得跪在地上,不断地给自己的媳妇磕头求饶。 “没种的家伙,滚出去!” 程奇踢了一脚刘三,刘三立刻连滚带爬地惨叫着往外跑去。 “嘭!” 这家伙还把门带过去了。 李清言听着外边锁门的声音,愕然无语! 杨烈笑了笑,对他说:“都这样……不过哥几个都是有武功在身上的,真的扛不住了,就激发三人成虎真言符,撞破门跑出去。” 程奇笑道:“对的!丢人总好过丢命不是?” 李清言冲着姐夫等三人竖起大拇指:“通透!” “不过……” 他往前走了几步,看着那浑身伤痕累累的女人。 很奇怪,他没有感觉到半点邪祟身上的邪气。 之前遇到喜煞的时候,那种邪气之强,直接压得他和姐姐李清瑶浑身无法动弹,若不是关键时候,父亲留下的秀才铁笔自主激发,破了那邪气形成的“势”,他只怕没可能和姐夫一起来挣学费了。 那女人立刻用阴冷的眼神,恶狠狠地盯着李清言,凶恶地嘶声道: “见了本大仙,还不跪下!本大仙这就做法,折了你的阳寿!散了你的福缘!让你一辈子找不到媳妇,让你断子绝孙……” “你奶奶的!”杨烈怒声骂了一句,就要上前。 只是,李清言却拉住了他,眼神可怜地看着那女人,轻叹一声道: “别装模作样了,手指甲都被竹签扎掉了,你真的不疼的吗?” 听到这话后,那原本满口都是恶毒诅咒的女人,忽然停下声音,看着李清言后,眼泪吧嗒一下就掉了出来。 看到如此一幕,在场所有人都瞬间愣住! 第9章 小嫂子,你继续? “呜呜……” 屋内女人一双油腻、血糊糊、凄惨无比的手,捂着脸,开始低声哭泣。 哭着哭着,竟好似变成了哭丧般的哀嚎。 装的啊? 不是邪祟上身了? 呃? 屋内三条大汉,你看我我看你,左右皆男的李清言扯了一把椅子坐下,干笑一声: “姐夫,这事儿咋整啊?” 几人也坐了下来,大眼瞪小眼片刻时间后,程奇率先开口道: “不管怎么样,流程总要走一个……” 他说话之间,扭头看了一眼哭声渐渐止住的刘三媳妇:“你这也太狠了,竹签扎手指,把你的指甲都扎掉,你也没吭一声?” 李清言先前听着杨烈解释过,这些人判断是否邪祟上身的办法,就是用竹签扎手指。 竹签扎手指的疼痛,简直就是非人的。 如果把手指头都扎烂了,指甲都扎掉了,人还是没反应,不知疼痛,那就说明是邪祟上身了。 可眼前这位小嫂子,分明就是强忍着过来的。 女人抽噎着,抬起衣袖擦了一把眼泪,两眼木讷无神,也不搭话。 章安干笑一声:“这就不好办了,要是让她婆家的人知道这是装的,那不得打死她?” 他说话的时候,也用眼睛去看那女人,可女人依旧是满脸木讷,宛若失魂一样。 若是正常人,这个时候只怕已经开始求饶求放过。 可这女人,却好似完全不在乎生死一般。 场面更冷了。 “谁下的手啊,这么狠?”李清言看着那伤口,还是有些不忍直视。 “我婆婆。” 女人忽然开口了。 这让边上先前说话都没被理会的几人,顿时感受到了颜值带来的杀伤力。 杨烈自诩可以靠脸吃饭的人,可面对自己的小舅子的时候,也需要退避三舍。 至于章安和程奇,一个傻大个儿,一个大脑袋,但凡是一个有着正常审美的女人,都不可能多看他二人一眼。 “那什么……小嫂子,咱们不如配合一下?我们配合着动用下真言符,唬住外边的人?” 李清言顺势道。 “没用的……”女人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他们迟早都会打死我。” 女人木讷绝望的眼神看来,让李清言心中一颤,下意识地问:“为……为什么?” “因为,我是石女。” “石女?” 在场众人又是一惊。 所谓之石女,说的是先天性没有生育能力的女人。 简单而言,就是先天性发育不全,没有生育器官。 卧槽,这简直无解了。 女人眼角吧嗒吧嗒的泪水又流了下来,她看着李清言:“你进来的时候,没发现这屋子有些不一样吗?” “不一样?”李清言听她这么一说,左右端详片刻,这才意识到这好像是个新房? “你……你刚成婚?” 女人道:“成婚之前,我就知道,我和别的女孩子不一样,她们会来月事,我从来没有来过……” “可是,我家里的人还是为了刘家的聘礼,把我嫁了过来。” “成婚当天我就开始装疯,我想活下去,我不想死……” “拖到后边,我就假装我撞了邪祟。” 女人满脸木讷绝望之色。 “为了活下去,我婆婆用竹签子把我的十个手指头扎烂了,指甲盖都扎掉了,我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她抬起自己的双手来,那惨不忍睹的样子,看的在场三位军中厮杀莽汉都不忍直视。 李清言更是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娘希匹,这太恐怖了啊! “所以,你们想演戏就演给他们看,不想演,就直接戳穿我吧。” 女人放下双手,满是绝望的脸上,居然露出来了一抹坦然。 杨烈眉头紧锁,招呼了一下边上的程奇和章安,凑到一边上低声商量起来。 “我这小舅子是个心肠软的,又是第一次跟着我们来遇到这事儿,哥几个说这该咋整,他可是个文化人,一个弄不好,留下个啥心理阴影的话,要是对他以后的科举之路有影响的话,那我可真是万死难赎了。” “这要依我说……”程奇低声发表着自己的看法。 李清言心有不忍,问了女人一句:“小嫂子,你夫家给了多少聘礼?” “不到二两银子。”女人更伤心了,自己这条命,在娘家眼中,不过二两银子。 娘家的母亲是知道自己是石女的,可依旧把自己当做正常女人给嫁了出去,这不是要自己去死? “二两银子……” 李清言这一趟活儿别说还没成功,就算是成功了,也只能分到两百文。 他得出这样的活儿十次,才能搞到二两银子。 而且,邪祟不是闲着没事儿,天天往人身上蹦跶的。 按照姐夫杨烈的说法,有时候一个月能遇到一次,有时候连续几个月也遇不到一次。 想要一个月十次? 老杨家和老李家的祖宗显灵,自己去做邪祟配合自己这个不肖子孙打假设套坑钱,那恐怕也不够。 还得老祖宗在地底下拉上一堆地府里认识的鬼朋友,一块儿组队上来搞事儿才有这种可能。 “小郎君想帮我?”女人看着李清言,露出一个心酸的笑容。 “我……”李清言尴尬一笑:“惭愧,我拿不出这个钱来,是有心无力。” “看你像是个读书人,读书人和军汉为伍来做驱除邪祟的事情,必定是穷到熬不住了。” 女人也轻叹了一声。 乾国的风气就是鄙视武人,身为读书人的人,是万万不可能和武人为伍的。 李清言没想到这小嫂子还颇有洞察力。 “其实,事情也并非没有回环余地的。”李清言琢磨了片刻道:“现在没有这个钱,以后也许会有,所以……” “刘家的人心肠狠毒,他们不可能答应的。” 女人叹了一口气,“你若是将来做了官,就多为我这样的苦命人做主吧。” 李清言心头一阵火热,不假思索地点头。 另外一边,杨烈等三人也商量出结果来了。 杨烈起身抱拳一礼,行了个武人的军礼:“这位小嫂子,我们三人商量了一下,还是打算按照规矩走个流程……” “行吧。” 女人轻叹了一声,脸上再度浮现那种绝望的死灰色。 李清言心有不忍,女人看了一眼这俊俏的少年后,只是眼底闪过一抹令人心碎的笑容后,眼神一变,就再度疯狂地嘶叫起来。 嘴里也开始骂出各种难听的话来。 骂的虽然是人,可却更像是在骂这个不公的世道。 “三人成虎!” 杨烈、章安、程奇三人分别取出身上带着的真言符,伴随着他们的一声大喝,血气涌动激活真言符。 李清言瞬间感受到了一股不弱的文气从三人手中的真言符中涌动而出,将他们三人身上迸发而出的血气连接为一体,如同一团微红的浓雾,骤然逸散开来,将三人瞬间包裹! “吼——” 下一刻,伴随着一声震天虎啸,淡红色的浓雾极速隐去,杨烈等三人的身形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威猛无比的赤色猛虎! 第10章 小嫂子命苦啊 “吼——” 赤虎发出低沉的闷闷吼声,身上赤色的毛发宛若燃烧的红色锦缎。 整个屋内,骤然弥漫开来一股令人心悸的可怕威压。 李清言感觉自己好似面对一头货真价实的凶猛老虎、万兽之王一般,而不是通过真言符,借助武夫血气催生而出的赤虎。 女人看到赤虎后,脸上亦不受控制地闪过一抹惊恐之色。 “行了,接下来看我们的!” 赤虎口吐人言,发出杨烈的声音。 “吼!” 下一刻,赤虎庞大的身躯灵活地扭身出门,在院落中发出震天虎啸。 屋内的李清言和那刘三媳妇儿,都忍不住捂着耳朵,似乎有些难以忍受。 “噗!” 赤虎一跃跳上屋顶,开始大发神威,吼啸八方,震慑妖邪。 时而,又跳到院落中,吼啸连连,好似正在和什么凡人眼睛看不到的东西奋力搏杀。 总而言之,让院落外刘家的人听着,大感这五百文花得值! 屋内,李清言略显尴尬地和那小嫂子对视了一眼。 只是,小嫂子眼神中依旧却满是绝望之色,对于外边演得相当卖力的赤虎,毫无半点兴趣。 李清言忍不住摇头,起身走出门外。 “轰——” 这时候,房门被呼啸的赤虎带着一股劲风撞开。 刘家和围观的人们见动用了三人成虎真言符,一个个都知道事情颇为严重,忙退到一边上让开一片空地来。 “嗤嗤——” 赤虎脚步一顿停住,体表再度升腾起来一股淡红色的浓雾将庞大的虎身笼罩住。 约莫三两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淡红色的雾气尽数没入三道健壮的身躯中,露出了杨烈、程奇、章安三人的样貌。 “军爷,我娘子怎么样了?” 刘三壮着胆子上前来问道,先前那赤虎的样子,和一头真的用血浸泡过毛发的老虎没什么两样,看得他两股战战,几乎要吓得瘫软在地上。 “没事了,邪祟已经被驱逐走了。” 程奇说这话的时候,虽然听着傲然之气十足,可李清言却隐约感觉出来他有些中气不足的样子。 杨烈和章安二人则一言不发,脸色有些阴沉的样子。 “驱走了啊?那就好!几位军爷,咱们这边说话!” 一直躲在人后的刘三父亲老刘头这会儿才敢走上前来,招呼杨烈几人。 这时候,人群中刘三的娘猛然挤过人群,手里攥着一个铜簪子,快步往屋里跑了进去。 正往外走出来的李清言见状,疑惑地转过头去,便看到了这老娘们儿冲入屋内,一把扑倒了坐在地上满面呆滞的儿媳,手里的簪子狠狠地朝着女人上下嘴唇、甚至于舌头、牙齿上凶恶地扎了下去。 她一边扎,一边恶毒地咒骂道:“小贱人,刚入门就闹出这么多的事儿来!” “还敢诅咒我老刘家断子绝孙,还诅咒我死!” “看我不扎烂你这浪蹄子的嘴!” 女人满眼空洞之色,好似被扎出血,扎破了的嘴唇、牙龈,甚至于舌头,不是她自己的肉一样。 “你疯了!” 李清言怒不可遏,冲进屋里,一把推开了骑在小嫂子身上大发淫威的老太太。 “你是谁!敢管我家的事!” 老太太被推倒后,握着血糊糊的铜簪子站起身来,眼神怨毒地像是邪祟附体一样盯着李清言。 “啊!这是我们一起来驱邪的!” 杨烈立刻凑上前来,将李清言护在身后。 老太太一看杨烈,想到先前几人变成赤虎的凶恶模样,便不敢撒泼,脸上那凶横之色顿时收敛了三分。 李清言看了一眼满脸满嘴都是血的女人,强忍怒意对着老太太道: “她之前做的那些事情,是因为邪祟在身上所致,是邪祟做的,又不是她做的,你现在怪她做什么?你有本事,你去扎邪祟啊!” “这是我家的人,我扎死她都是应该的,你有什么资格说话?” 老太太不甘示弱道。 眼见李清言还要说话,杨烈忙笑着道:“我家兄弟就是心善!老夫人不要见怪!走,我们去边上院子里喝酒拿钱走人了,此间事了了!” 他拽着李清言的胳膊,低声急促道:“这天下受苦受难的人多了去了,皇帝都管不过来,我们怎么管?” “咱们没钱帮这姑娘,听姐夫的!你好好读书,考上功名后,为民做主,能救的人就不止这一个了!” 李清言临走前,看了一眼那小嫂子。 凑巧的是,那女人也在看他。 二两银子,一条人命? 李清言内心的触动太大了。 刘家一旦知道她是石女,她左右逃脱不了一个死字。 这个世界的农家娶媳妇儿回来,就是如同牲畜一样的下崽,谈什么人权? 李清言只好收回目光,跟着姐夫往外走。 两人走出倒塌的院门时,屋内传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杨烈忙低声道:“哭了就好!哭了就好!哭了,那老虔婆的气就消了,不会再拿那小嫂子泄愤了。” 他拽了拽身边的小舅子,却听李清言问道:“姐夫,我考上功名做了官,真的就能拯救这样苦难的人?” 杨烈闻言愣了片刻,这才一拍脑袋,大大咧咧笑着说:“老话说得好,当官不为民做主,不如回家卖咸鱼,姐夫相信,你一定能考上,而且你也一定会是个好官的!” 李清言听着那小嫂子凄厉的哭声撞入耳中,心中暗道,若是今日见了这等不平事,都能无动于衷的话,那将来自己做了官,也铁定是个草菅人命的狗官! 跟着杨烈转入另外一边的院落后,程奇正在和刘老头、刘三算账。 五百文钱,一分不能少。 而且,晚上还得管吃住。 老刘头恋恋不舍地拿来了五百文钱,交给了程奇。 程奇哈哈笑着接过,便开始催促着老刘头快点上酒上菜! 这些,都是来之前就谈好的规矩。 老刘头再有不舍,也不敢坏了规矩,否则的话,日后这边出了事儿,那可就请不来这些军爷祛除邪祟了。 不过,心疼钱、心疼酒肉,也不是没办法的。 他跑到了屋子里,对着满脸、满嘴是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只能哼哼的儿媳,狠狠地踹了几脚后,心里一下就满足了。 这边酒肉端上桌,程奇便开始分钱。 “来之前咱们就说好了,李老弟两百文,老杨哥和我们两人,都是一人一百。” 李清言看着摊到自己面前的钱,脸上有些发烫,推辞道:“我这趟过来,一点力气也没出……” “哎!这话就不对了!”程奇立刻道:“咱们既然是一个团队,只要一起出动,不管出力多少,说好分多少钱,就分多少钱。” 边上坐着宛若一个小巨人的章安也点头道:“是这个理儿!那要是这次的邪祟棘手,你夸夸两下给整死了,我们是不是也不能分钱了?” “这……”李清言知道这是几人照顾自己,便点头收下:“那好,既然是一个团队,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 他端起酒来:“我敬姐夫,还有两位兄长!” “客气!” 程奇笑呵呵地端起酒。 边上的杨烈和章安也笑着端起酒碗,四人碰杯过后,程奇看着李清言,压低了声音问道: “清言,我问你个事儿,你是怎么看到那小嫂子就知道她是装的,不是邪祟上身呢?” 此言一出,边上的杨烈和章安也立刻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很显然,他们也不明白,且相当好奇李清言是怎么看了一眼,就知道那个女人是装的? 第11章 嫂子,我来助你 李清言闻言一笑。 “一开始我听着那领路的人说,这邪祟上身后,要吃肉,我就觉得奇怪,便多留了个心眼儿。” 杨烈等三人立刻竖起耳朵,瞪大眼睛,等着下文。 李清言接着道:“而之前我遇到喜煞的时候,是能感觉到一股奇怪的气……嗯,我想这就是常说的邪气,但是我进去后,却什么也没有感受到,所以……” 他笑了笑,后边发生的事情,便不用说了,他一试之下,果真如他想的那样,这小嫂子就是装的。 “还得是读书人厉害啊!”程奇惊叹道:“说来不怕你笑话,我们有时候接私活,很难分辨到底是人疯了,还是邪祟上身……” 他摇摇头,抿了口酒,感叹道:“今个儿这事儿,你老弟是头一回,我们见到的,可比这个多。” “去年就有一家,连续生了两闺女,天天被她男人打的,一来二去,那女的就疯了,他家里的人则一直都以为是邪祟,让我们去了后,就闹了个大乌龙!” 李清言愕然地看着满脸尴尬之色的三人。 “苦难的人救不完的,你也别往心里去,底层的人,有谁不苦?” 章安端起碗来,示意李清言碰杯。 李清言点头,端起碗来,可心中却下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上夜后,酒肉吃得差不多,几人到了刘老头安排的房间里睡下。 只是,隔着一堵院墙,就是刘三妻子在的那个房间。 刘三打骂的声音,女人哭喊的声音,一个劲儿钻到李清言耳朵里。 姐夫杨烈三人好似对此习以为常,鼾声如雷。 李清言翻来覆去睡不着,夜间不知时间,兴许是刘三打累了,隔壁没有辱骂声传来后,他轻轻推了推姐夫杨烈。 “啊?咋了?要上茅房?怕黑啊?”杨烈迷迷糊糊坐了起来:“成,姐夫陪你去!” 李清言闻言满脸尴尬,自己看起来有这么胆小的吗? 姐夫,你看人真准呐! “姐夫,我想和你说几句心里话。”李清言压低声音。 杨烈睡眼惺忪迷糊道:“啥话?” “我想帮一把那小嫂子!” “什么!”杨烈闻言,瞬间睡意全无,猛然坐直了身子,扭头一看程奇和章安两人还在熟睡,便压低声音: “清言,不是姐夫铁石心肠,你说咋帮?这能咋办?” “姐夫,帮她逃出这个魔窟。”李清言提了一下自己的钱袋子:“她如果有这两百文做盘缠,只要离开这里,到了外地,怎么都能找个谋生的活儿吧?” “别的不说,就是给人浆洗衣服,茶楼酒肆打杂扫地倒泔水,也好过在这里等到刘家的人发现她是石女后,把她折磨死吧?” 杨烈脸上满是挣扎之色。 李清言压低声音:“姐夫,咱们家丢了这两百文钱,不碍大事,可……” “清言,那你可想过,刘家花了快二两银子的彩礼,将人娶回来,是为了传宗接代的,可人却跑了,你让刘家怎么办?” 李清言叹了一口气:“姐夫,二两银子总不能买一条人命吧?或者,让那小嫂子存到二两银子后,托人还给刘家不就行了?” 杨烈双手疯狂搓头,感觉脑海里天人交战。 按照规矩来说,他们只负责驱邪,别人的家事,是不能掺和进去的。 可……这是条人命啊! 刘家的残暴,大家伙儿都看在眼中。 其他那些被邪祟上身的人,驱邪完成后,怎么也得好好照顾。 刘家这样的,别说少见,简直没见过…… “也罢,这次姐夫帮你,可是你得答应姐夫,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杨烈认真道。 李清言果断点头:“姐夫放心,我有怜悯之心,但我不是圣母婊!” 杨烈咬咬牙,把自己的钱袋子也摸了过来:“三百文吧,三百文足够她跑到很远的地方谋生了!” “嗯!姐夫,你是个好人!” 杨烈疯狂搓头,搓的黑夜里都能看到火星子了,如果姐夫那天秃头了,李清言感觉是自己的罪过。 “别叫姐夫好人,听说近些年,你是个好人这句话不吉利!” “咳咳……”李清言干咳道:“那姐夫你是个牛逼的!” “哎!这话中听!”杨烈点头起身:“我现在翻墙过去,先神不知鬼不觉地弄晕刘三,然后你在门外等着把钱给那小嫂子!” “好!” 李清言点头,揣着钱袋,走出门,到了侧边的院门外候着。 杨烈身手不错,颇高的院墙他只是一发力就跳了过去,到了屋内后,他寻着那鼾声,猛然出手在刘三脖颈后捏了一下。 刘三顿时脑袋一歪就晕了过去。 “小嫂子!别怕,是我那兄弟看你可怜,打算送你一笔钱,让你逃到外地找个谋生的活儿,我现在过来帮你,你可不能发出半点声音……” 杨烈话说到一半,尴尬道:“抱歉,我忘记那老虔婆把你的嘴和舌头扎坏了……” 黑夜中,一只颤抖着的手,猛然抓住了杨烈的手臂。 杨烈一颤,嗅着刺鼻的铜臭味,暗道这女人是被打得多惨啊! 他当下立刻拉着那女人,快步往门外走去。 天空中,明月高悬。 悄悄开了院门后,女人就看到了猫在墙下的李清言。 这时候,杨烈已经往里边关了院门,旋即轻松的地一跃跳出墙头。 这动作给李清言看得人都麻了。 不是,姐夫,我知道你很秀,但是你没必要这么秀吧? “小嫂子,这里有三百文钱,一路往东边走,就上了官道,顺着官道往前走,天亮后歇歇脚。” “记住,到一个地方换一身衣服,别让人看到你的嘴。” “还有,在保证远离刘家寨的基础上,要不停地更换方向,以免被刘家寨的人抓到你!” “等你日后攒钱够了,托人送还刘家二两银子,从今以后你就和刘家两清了。” “不过,送还银子后,你就不能待在原地,得换地方,免得刘家不死心,找你寻仇。” 女人嘴里舌头受伤,没办法说话,只是紧紧地抓着李清言的手,用力握了握,表示自己都记住了。 当她抓紧钱袋,转身走了几步后,猛地站住身体,回头看了李清言一眼后,忽然跪下,郑重地给李清言磕了三个响头。 李清言一愣,还想说什么的时候,却看到小嫂子站起身后,转身跑得比兔子都快。 “我……” 杨烈扭头对着李清言道:“清言,这看起来不像是受伤的样子?” 李清言无语道:“这关乎生死,换成我的腿断了,我爬着走,也不比这个慢多少!” “嘿……”杨烈揽着他回了另外一边的院落房屋内,忽而想到了什么。 “清言,你对于跑路这种事情,怎么这么有心得体会?” 还在远离刘家寨的基础上,不断地变化方向和衣服? 这简直就是经验老道的老跑路人了。 李清言不动声色道:“书上说的。” 杨烈点了点头,可那表情分明是有些忐忑的。 “你是怕我带着我姐跑了?”李清言打趣道。 “啊?有吗?有吗?绝对没有!”杨烈道,亏得是夜间看不见脸红。 “姐夫只是觉得,你们读书人真厉害!” “嗯……没事儿,以后书里那些有用的办法,我也会和姐夫说的。” “不过,我看姐夫翻墙这么厉害?幸好姐夫不姓王,不然肯定没人愿意和你做邻居。” “瞧你这话说的,姐夫可是正人君子,最多也就偷看一下小媳妇洗澡……嗯,以后机会来了,带你一起看!” 李清言只能违心地道:“赴汤蹈火啊!姐夫!” 两人毛手毛脚回到屋内,程奇和章安依旧烂睡如泥,鼾声震耳。 不曾想,刚躺下没一会儿,院外忽然传来了催命奔丧似的敲门声。 “咚咚咚——” 李清言和姐夫杨烈两人顿时就是一个激灵,猛地坐了起来。 “坏了,难道是被抓回来了?” 第12章 人参引发的邪祟 “哪个王八蛋大半夜的敲……什么抓回来了?” 被吵醒的程奇摇晃着大脑袋,迷迷糊糊地坐了起来。 可还不等李清言和杨烈说什么,一个声音伴随着敲门声,仓皇惊恐地喊了起来: “杨烈!杨烈!救命啊!” “是黄王!” 杨烈猛地站起身来,摸出火折子点燃了屋内的灯。 他端着油灯,回头看了一眼李清言,两人都有种心中大定的样子。 只要不是刚逃走的小嫂子被抓回来,那一切都好说。 否则的话……那乐子可就大了,两人只怕要惹上大麻烦。 “咦?黄王他们五个人不是去了靠山屯?” 章安也醒了,打着哈欠摸了下放在枕头边上的刀,抖了抖身体。 “听着那声音,怕是遇到棘手的邪祟了!” 杨烈点头,举着油灯推门走了出去,打开院门后,便看到浑身是血的黄王,正挑着一个灯笼,身边还跟着刘家村的村长,以及一个满脸汗水的年轻人。 “怎么搞成这样了?”杨烈脸色微变,忙伸手搀扶着黄王就要往院子里走。 “别!时间不够了,我这次带着兄弟们遇到了棘手的邪祟。” 黄王抹了一把额头上往下流淌的血。 “帮兄弟一把,除了我们应下来的八百文钱外,我个人再凑两百文给你们,算做一两银子,帮一把!大家都是有家有室的人,要是我那个几个兄弟死了,我……我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的家里人。” 说着,这铁血的汉子,居然膝盖一弯,就要跪下。 杨烈急忙一把搀扶起来黄王,扭头看了一眼程奇。 见程奇点头后,他这才道:“大家都是底层的军户,过的都是苦日子,也都是家里的顶梁柱,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黄王扭头看了一眼身边汗涔涔的年轻人道:“时间不够了,他是靠山屯的,他领着你们先赶过去,一边走边说,我怕迟了,我的兄弟们就都没了!” “走!” 程奇不再迟疑,转身回去收拾东西。 李清言凑近后,就闻到一股冲天的血腥气味扑鼻而来。 “有劳你带着他去上药包扎,钱我们回来算给你!” 杨烈看向刘家寨村长道。 “那是!那是!”刘家寨村长哪见过这样的阵仗? 普通人流这么多的血,只怕早就死了,还是这些武夫们血厚。 当下,一行五人举着火把,跟着那靠山屯叫做高英的青年,火速动身。 靠山屯和刘家寨相距不到五里路。 高英一边领路跑,一边把事情给交代了一下。 最先是靠山屯的采参客高昌民得了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 那人参已经得天地造化,初具人形,从泥土里挖出来的时候,人参已经会像是小儿一样啼哭。 结果,这就惹了祸事。 这样的天地奇宝拿回家的当天晚上,就有邪祟被灵气吸引而来。 高昌民的弟弟高昌茂动了坏心思,想趁着夜色,把这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偷走去卖钱。 不曾想,翻墙进入哥哥家中后,发现了相当恐怖的一幕。 他的哥哥高昌民正拖拽着嫂子的头发,放在案板上,提着柴刀,就要把嫂子一刀一刀砍碎后丢进大锅里给煮了。 嫂子也充满了诡异,看着丈夫的刀落在自己身上,血肉横飞,却满脸都是享受的诡异笑容。 更为恐怖的是,大锅里! 赫然已经有高昌茂五岁的侄子! 高昌茂吓个半死,毫不迟疑地冲上前去捞人。 他只是贪钱,可没想要自己哥哥一家都死。 结果走近了以后,他这才惊恐地发现,那哪里是什么哥哥、嫂子、侄儿,分明就是三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吓坏了的高昌茂喊叫着推开院门,就往外逃。 吓坏了他的,也不在乎自己的做小贼的坏名声被人知道,边跑边喊,短短时间就惊动了出许多人。 众人壮着胆子,举着火把,拿着柴刀、锄头、钉耙这些东西走入院中后,并没有发现高昌茂说的那几个披着人皮的怪物。 反而是撞开房门后,发现他哥哥一家全部都被不知从什么地方长出来的树藤给包裹了起来。 至于哥哥高昌民一家,则脸上带着诡异的微笑,任由怎么喊叫,甚至戳破肌肤脸皮,都叫不醒。 直到这个时候,大家才意识到是那一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成精引来的邪祟作怪。 高昌茂便出了钱找到了黄王几人去驱邪。 他们用的不是三人成虎的真言符,用的是五内如焚真言符。 一旦激发后,可以集合五人的血气,化为一股无形真火,直接让邪祟从内到外烧起来。 然而,问题就出在这里。 本来这五内如焚真言符发动之后,效果不错,包裹着高昌民一家三口的粗大树根开始蚯蚓一般的蠕动要逃走。 不曾想,地底下忽然破土而出更多的血色树根,瞬间就把人缠绕住了,拖拽到了屋内。 看热闹的村民吓得一哄而散。 黄王只能仓促逃出血色树根攻击的范围,再想救人已经太迟。 进退两难之际,他忽然想到了正在不远处刘家寨驱除邪祟的杨烈几人。 “怪哉!” 经验老到的程奇只是摇着大头,给出这样两个字。 李清言初次就遇到这样的大场面,紧张地看了一眼姐夫,低声道:“他们五人都栽了,等会儿你们别冲动。” 他握了握包袱里的秀才铁笔。 “放心!三人成虎真言符虽然便宜,但是自带虎威,老虎又被称之为山君,任何邪祟都会惧他三分的。” 还有种说法,被老虎吃了的人,会变成鬼,帮助老虎迷惑别的人,送入虎口中去。 连鬼都要被老虎控制,足可见老虎比鬼更可怕。 杨烈这话的意思是,别轻易动用秀才铁笔。 李清言却没放在心上,已经做好了随时动用秀才铁笔的准备。 杨烈自是不用说,是他的亲姐夫,断然不能出任何意外。 这章安和程奇,对他也是相当不错。 他可不允许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让这三人出什么意外。 不一会儿,就到了靠山屯。 李清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最后完全是章安拖拽着他跑——章安本意是要背着他跑的。 可李清言一再坚持,自己跑。 不过,就算是这样,他也快累个半死了。 “就是……就是前边!” 领路的高英喘着粗气,指着前边。 靠山屯外,十余人举着火把,正翘首以盼地等着救援。 这会儿看到众人到了后,靠山屯的村长便立刻举着火把跑了过来。 “村长,人来了!”高英尚且不接下气道。 村长六十上下去,身子看着很硬朗,扫了一眼几人,见章安气定神凝,魁梧雄壮,看着就是高手后,不由得心中大喜,忙道: “这几位军爷,有劳了!” 至于同样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清言,则直接被老人家忽视了…… “高昌茂!你还不带着军爷们去救人?” 李清言本以为这老人要领路,结果人家相当怕死地扭头喊了一声。 人群中,立刻就有一个矮小的汉子举着火把走上前来,满眼焦虑地看了看几人,急促道: “几位军爷……” “别他娘废话!带路!”杨烈拔刀在手,杀气腾腾地喝了一声。 第13章 白胖诡婴 入村后,那种压抑的气氛,完全就变了。 李清言感觉到空气里弥漫着类似于植物腐败的难闻气味。 越是往深处走,那种味道就越发强烈。 好似有种莫名的恐惧感,一直压在心头一样。 “就……就是前边!” 领路的高昌茂紧张地止住脚步,吞咽了下口水后,扭头看了看杨烈,表示自己只敢送到这里。 “行了,滚蛋吧!”杨烈嫌弃道。 高昌茂却如蒙大赦一样,匆匆走了几步后,忽而扭头看了一眼李清言。 “这位小哥,你要不跟我一起走?这可不是看热闹的时候,要丢命的!” 李清言一愣,我尼玛?你他娘的在讲什么哦?看不出来,老子才是主力? 杨烈一愣,看了一眼满脸无语的小舅子后,冲着那高昌茂骂了一句:“滚!” 高昌茂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扭头举着火把,小跑着就往外走了去。 “娘的!”程奇骂了一句:“真是狗眼看人低!” 章安憨厚一笑,单手提着长刀,从身上取出三人成虎真言符,而后道: “还是老规矩,我排头!” 杨烈和程奇也手持三人成虎真言符,表情严肃地点头回应。 “清言,你走在我们后边,情况不对你先跑。” 章安语气告诫。 杨烈帮着章安纠正了一下话:“跑到安全距离再动用杀手锏,我们在前边纠缠那邪祟。” “放心吧!”李清言直接取出秀才铁笔来。 “好!” 章安魁壮的身体走在最前,前方那院落中红光冲天,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里边点了很大的火堆。 可实际上…… “那是老黄他们的人!” 李清言看得头皮发麻。 这院落中有一棵大树,表面好似布满了手臂粗的血管一样不断蠕动着。 血管的末端,吊着四个身体魁梧的武夫。 他们脸上各自带着诡异的笑容,好似非常享受一般。 “先破门!”章安高大威猛的身体往前一撞,紧闭着的房门瞬间破开。 院落里,满地都是猩红的树根铺满,空气里那股腐臭味道忽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甜腻怪味。 章安没有落脚,凝神看了片刻后,叹了一口气:“这四位兄弟的血气都快被吸空了,这次就是不死,也不能在军队里效命了。” 杨烈和程奇脸上都浮现一抹难受之色,大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毕竟,同为武夫,很清楚熬炼气血是多么辛苦的事情。 结果这次,全军覆没,都被邪祟吸光了。 “三人成虎!” 下一刻,三人毫不迟疑地激发真言符。 “吼——” 震天虎吼声猛然回荡在夜幕下。 那铺满了院落的血色树根好似受到某种威慑一样,迅速后退,露出坚实的泥土地面来。 “冲进去!” 威猛的赤虎中,传出杨烈的吼声。 “吼——” 赤虎怒吼着一跃往前,张开血盆大口便朝着那正在退缩的血色树根撕咬了过去。 “噗噗——” 血色树根瞬间被大片地撕咬下来。 院落中水缸粗的大树忽然颤抖了起来,好似被咬疼了一样。 李清言凝神握住秀才铁笔,等待着出手的最佳时机。 “先救人!” 章安沉闷的喝声从赤虎中传出。 下一刻,赤虎一跃而起,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刀锋的寒芒,斩断了那宛若血管一样密密麻麻缠绕包裹着军士的树根。 “噗!” 人顿时坠落在地上。 李清言立刻冲进去,拖拽着那人的脚,就往院落外扯。 “噗噗——” 不曾想下一刻,那些密密麻麻血管一样吊着其他三人的树根,立刻自动断开,迅速往回收缩。 赤虎落在地上,猛地发力,好似踢沙包一样,就把三人踢到了院落外。 这时候,李清言头皮发麻地看着那水缸粗的血色怪树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翻腾的血色树根好似恶心的肿瘤肉球蠕动一样,只是在眨眼功夫的时间里,就变成了一个丈许高的人形怪物。 这人形怪物体表全是蠕动的血色树根,可仔细看去,完全就是一个剥了皮的血人! 血管筋脉裸露在空气中,狰狞恐怖又恶心,浑身上下鲜红的血肉不断地蠕动着! “吼!” 赤虎怒吼着扑了过去。 然而下一刻,赤虎便被狠狠撞飞。 “吼!” 赤虎见状的四蹄在地面上划出四道小土沟,越发凶悍地扑了过去。 “姐夫!” 李清言紧张地喊了一声。 “时机未到!” 赤虎闪过丈高血肉巨人的攻击后,闪烁着寒光的爪子擦着血肉巨人撩斩而过。 “噗噗——” 大片血肉横飞出去,落在地上散乱的血肉居然直接变成血红色的大肉虫子般,钻进地底下消失不见。 随后,那巨大的血色肉虫再度顺着丈高血肉怪人脚底爬上破损的身躯,赫然是眨眼功夫就已经重组好了! “吼——” 赤虎闪避侧滚后看到这一幕,也是瞬间吓得呆住。 好家伙,这完全打不死一样啊! “嗯?” 李清言猛然察觉到什么地方不对劲,他握着铁笔,隐约感觉到有一股奇怪的邪气,从院落后的房间里一闪而逝。 “姐夫!你们拖住!” 李清言迅速举着火把,顺着院墙绕路到侧边。 院落内,虎吼连连,显然是陷入到了苦战之中。 转过侧边的拐角后,李清言看到朦胧的乳白色光晕从窗口透出。 他警惕地凑上前去扫了一眼后,顿时感觉目瞪口呆! 这房间里,有一个一岁左右般大小的白胖婴儿仰面躺在地上,他身上延伸出去大片白色的植物根须,朝着地底下的泥土里钻了进去,看似不知连接到了何处,可李清言却能感应得到,前边院落中那个打不死的怪物,其实就是这个白胖婴儿般的邪祟在控制着。 在一边上,则有一男一女,还有一个五岁左右的小男儿,被大片狰狞的灰褐色植物根须包裹了大半个身子。 乍一看去,好似根须上长出了人脸一般,带着一种诡异的恐怖感。 “就是你在作怪啊!” 李清言握紧手中的秀才铁笔,临空落笔。 “嗡——” 天地间游离的文气瞬间涌动而至,伴随着他落笔临空写字后,化为浩荡的浩然正气。 “天地有正气!” 下一刻,伴随着李清言手中的铁笔隔着窗户,朝着屋内仰面躺在地上的白胖怪婴凌空一压,口绽文音: “诛邪!” 第14章 用一次铁笔,等于找一次五姑娘? “啊——” 白胖怪婴猛然发出一阵凄惨的婴孩叫声,浑身上下白亮剔透的根须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脱落后,变成灰烬落在地上。 只是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过后,扶着窗户,感觉浑身虚弱的李清言就看到那白胖怪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最后变成了手臂粗的一截人参! “这就是那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只是……到底是其本身就是邪祟,还是引来了邪祟?” 李清言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感到很深的疑惑。 只是眼下并非细思的时候,包裹着那高昌民夫妻二人,还有小孩儿的褐色根须,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脱落成灰烬,露出来了他们的身体。 他们的身体显得异常干枯,好似血肉被根须吸走了大半一样,细细看去,还能看到不少体表有不少宛若钉子扎过的伤口,伤口泛着白色的怪异光泽,内里却不见丝毫血液流淌而出。 与此同时,正在院落中和那丈高血肉怪物鏖战的赤虎,忽而被血肉怪人身上出现的血色肉触手扎穿赤虎之躯。 “轰!” 血肉怪人身上的肉触手猛然一震,赫然直接击破了三人成虎真言符。 “噗噗噗——” 杨烈、程奇、章安三人的身影从淡红色的血污中跌落而出,狠狠地摔在地上。 “娘的!我们这三人成虎真言符,还是第一次被击破啊!” 三人重伤倒地,看着那咆哮低吼着的血肉怪人不断逼近,脸上满是苦笑。 然而,就在他们准备进一步采取行动——带上李清言跑路! 那血肉怪人忽而脚步一顿,紧接着身上的血肉顿时不受控制地往下大片脱落。 仅仅数个呼吸的时间,原地就只剩下一堆散发着腐烂腥臭味的不知名血肉。 那股笼罩着整个院落内的凶厉煞气,瞬间荡然无存。 “这怎么回事儿?”程奇擦掉嘴角的血,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狂喜之色。 杨烈猛地想到什么,急忙叫道:“是清言出手了!” 章安急忙朝着院门外看去,却不见李清言的踪迹。 而此刻,李清言已经顺着窗户爬到了屋内,擦了一把虚汗后,他将那掉落在地上的人参拿在手中,目中闪过一抹异样之色。 “这人参……” 李清言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中的高昌民一家人,随后毫不迟疑地揣入怀中,推开房门,看向院落中刚刚互相搀扶着站起身来的杨烈等三人。 自己四人这次也算是冒着生命危险干掉这超纲的邪祟,收下这东西,你说他过分吗? 李清言觉得一点也不过分! 人参虽然珍贵,可我却舍命相救啊! 而且,到底是这人参是邪祟,还是邪祟是人参引来的,目前还没有个定数,留给这些人,只会给他们带来灾祸。 李清言认为,还是把这个灾祸留给自己吧! “咯吱——” 他站起身来,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院落中看着李清言忽然从屋内走出,顿时吓了一跳。 杨烈看着屋内走出的李清言,急忙三两步走上前去,也顾不得自己身上的伤势,着急地问道: “清言,你怎么样?” 李清言扶着门框道:“这次控制得好多了,没有像上次那样,感觉人都快被吸光了,就是腿软……” 章安和程奇都是知道内情的人,凑上前来后,程奇坏笑着举起手来,五指并拢掌心中空,上下活动了一下后问: “是不是跟这个完了一样?” 李清言无语地点头,可是转念一想,嘿! 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真是一模一样! 那换句话来说,自己现在使用一次铁笔诛邪,岂不是跟找一次五姑娘一样? 呃? 李清言认真觉悟了一下,发现自己这体格子的话,如果有必要,可以来两三次。 当然,那事后肯定得姐夫去整几个大腰子来补一补。 而且,说不定日后这四人驱除邪祟的小队,每次出任务的时候,就会增加一个要求——爆炒腰花! “姐夫,你们伤得怎么样?” 收回心思,李清言看着三人身上都挂彩,顿时有些担心起来。 “那东西被打碎了又会重组,算是我们遇到的最为棘手的邪祟了。” 杨烈转身坐下道,“哥几个都受了不轻的伤,不过也不碍事,武夫皮糙肉厚,恢复也快。” 李清言再次对武夫这个职业有了一个清晰的认知——血厚,还自带回血功能。 当然,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血气充盈的基础上。 而且,这是还没有前往县衙灌顶之前的效果。 这要是灌顶之后,那只怕更强! “那我现在出去叫人吗?”李清言问道。 “别!”章安立刻摆手道:“现在不能出去叫人,咱们哥几个伤成这样,如果镇不住场面,可能出乱子。” 李清言一下就懂了,他取出那一只手臂粗的人参:“章哥说的是这个吗?” “嘿!到手了啊?”章安得意挑眉,扭头看着杨烈和程奇乐道:“清言是干这行的好兄弟!有天赋!” 程奇凑上前来,从李清言手中接过那沉甸甸的人参,惊叹道:“太有天赋了,无师自通……” “本来还担心清言会是个酸腐的读书人呢!现在看来,我清言简直就是天生干这行的。” “咳咳咳……”杨烈干咳一声,低声道:“快收起来!等会儿就说什么都没见到,咱们一致咬死了!” 程奇立刻递给了李清言。 李清言接过后,看着身上带伤的几人,便道:“不如,姐夫你们先服用下些许根须,如此也好镇住场面。” 他说话之间,便折下一根头发丝粗细的根须,扯作拇指长的三段,分别递给了杨烈三人。 三人拿在手中,唏嘘不已,而后各自丢到嘴里,结果都不用他们咀嚼,这东西就化为一股热流,顺着咽喉,侵入肺腑,化为浓郁的血气弥漫周身! 李清言甚至都能看到三人体表隐约升腾起来了淡淡的血气。 那如同薄雾一样的血气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后,方才顺着杨烈等人周身的毛孔钻入身体中消失不见。 “嘶……这东西,好可怕啊!” 杨烈深吸一口气,压下惊讶后,看着李清言道:“清言,你催动铁笔也消耗不小,不过你只能服用这么点儿!” 李清言看着姐夫大拇指和食指几乎完全贴合的动作,顿时颇感受伤。 没办法,文人这身子骨,他就是不行。 蹭了一丁点儿细皮到了嘴里后,李清言顿感天地大不同。 一股温和的热流,顺着他的唾液咽下到了喉咙里后,便迅速顺着胸口蔓延开去。 那种如同找了五姑娘后虚弱的贤者时间瞬间一扫而光。 毫不夸张地说,李清言觉得自己真的能如同叶师傅一样打十个! 看着面色有些苍白的小舅子瞬间满面红光,杨烈再度惊叹起来。 “这东西,简直就是神物啊!” 李清言揣入怀中,表情严肃道:“等回去后,我们再商量该怎么处置这东西。” 杨烈等三人对此自然没有任何异议,若不是李清言最后出手震死邪祟,他们这会儿不是逃命,就是和先前四个武夫一样,被邪祟吊起来抽干血气了。 就是李清言独占此物,他们也不会觉得有什么过分的。 “另外……” 李清言在院落中走远几步,动作有些奇怪地踩了踩地面的泥土,扭头看着杨烈等三人,神色古怪道: “姐夫,章哥、程哥,这高家院子底下好像躺着一个大邪祟……” 第15章 此地有大凶 此言一出,章安立刻吓得拔出刀来,程奇则紧张地握着已经出现了裂缝的真言符。 杨烈则好似知道自己小舅子的为人一样,嘲笑了一下两人如此应激的反应后,这才问道: “怎么说?” 李清言看了一眼闹了个大乌龙的张安和程奇,嘿嘿一笑,挥了挥手,示意三人坐下慢慢说。 “人参本身绝不是邪祟,而是终天地灵秀之物,蕴意灵气,可是先前我悄悄绕到后边的时候……” 他指了一下后边开着的窗户:“却看到这人参好似一个一岁上下的白胖婴孩儿,浑身上下延伸出去各种根须,往地底下延伸进去,隔空控制院落中那怪物的时候,我就感觉很不对劲。” “所以,思前想后,便觉得一定是高家这院落地下有大问题。” “我捋捋……”程奇沉思道:“你的意思是说,高家院落底下,有个邪祟,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谁也不知道。” “可是,当高昌民把人参采回来之后,这个邪祟就被勾动,然后就显化作怪了?” 李清言点头:“是这个意思!” “那我们……”章安指了指脚底下,眼神询问着众人的意思。 程奇抢先道:“哥几个都把助人为乐、斩妖除魔的心思放一放,道上的老话说得好,一份钱平一桩事儿,一码归一码,咱们这次过来。” 他的目光扫过几人的脸庞:“一则是救人,二则是平了这作乱的邪祟,其他的事情可都和我们无关。” 李清言嘿嘿一笑:“换句话说,真想要我们帮着把地底下那不知名的邪祟除了,就三个字——得加钱!” “上道儿!”程奇拍着手给李清言竖了大拇指。 杨烈和章安闻言,也嘿嘿一笑,脸上充满了认可的内涵笑容。 “另外,我有一件事,要单独提出来说一下,如果兄弟们同意,就做,有人不同意,就当我们说过。” 杨烈扫了一眼屋外还在昏迷中的四位军卒,脸上闪过一抹复杂之色。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说自己要说的是什么,程奇便表情严肃道:“我赞同!” 章安昂扬道:“都是底层的大头兵,为了那么点钱来卖命驱邪,我也赞同!” “清言,你看……” 最后,当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李清言身上的时候,杨烈有些窘促地开口。 李清言笑道:“姐夫,你控制着量就行。” 他直接把这人参递给了杨烈。 底层的军卒,都是最苦的人。 这些人没有仰仗自己是军卒的身份,横行乡里,耀武扬威,反而还为了那么点钱,和邪祟搏命。 一旦这四人的血气亏损无法补回,可就只能离开军队,到了那个时候日子更难。 杨烈激动地点点头,然后道:“也不能太多,往他们每人嘴里塞进去一点头发丝粗的根须,就能把他们亏空的血气补回来,太多了他们也扛不住!” 程奇看了一眼那人参上,头发丝粗细的根须密密麻麻…… 颇有种九牛一毛的既视感! “屋里的人也一样塞点,就当做是积阴德,做好事了!” 李清言扭头道。 “嘿!”程奇笑着点了下头,摘下三根细根须,走进屋内往高昌民一家三口嘴里都塞了进去。 程奇和杨烈则往院门外四个武夫嘴里,都塞了进去。 神异之物自然有神异之处。 这头发丝儿粗细的根须到了这些人口中后,瞬间便随着唾液滑入咽喉中。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这些人寡白吓人的面孔,便隐隐有了几分红润之色。 屋内一家三口身上那些细小的伤口中,也隐隐开始往外渗血。 “好家伙,这三人有点不受补啊!”程奇拍着脑袋,“我都忘了,他们可不是武夫,不过他们身上这伤口还在会流血,倒也不用担心补过头了。” 李清言侧头看了一眼,忍不住感叹,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一边回血,一边流血吧…… “清言,这东西还是给你收好!” 杨烈重新将人参递给李清言。 李清言抬头看去,发现章安和程奇两人看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带着一抹钦佩之色。 “行了,都别看我了,出去叫人吧。”李清言收好了这人参。 三百年年份的天材地宝,太珍贵了! 武者灌体之后,就需要天材地宝壮大自身气血,从而踏上武道一途。 若是将此物拿出来,找一些成名已久的武者为姐夫几人灌体,只怕能有一堆人抢破头。 唯一不妙的地方在于,这东西的来路不光彩,只能藏着掖着用。 程奇应了一声,快步往外走去,不大一会儿工夫,靠山屯村长领着村民们举着火把走了进来。 远远地一看,院落内果真一切都正常了以后,这才刚走进屋内来。 只是,那高昌民的弟弟高昌茂立刻跑进屋内,完全不顾村人异样的目光,便开始动手翻找起来。 至于躺在床上的兄长,依旧昏迷不醒,身上还在渗血的一家三口,却完全不关心他们的死活。 很明显,他的目标就是那一只三百年年份的人参! 村民们则围着院落里散发着腐臭味道的怪肉,开始指指点点起来。 李清言坐在一边上,面色平静,只是当听到有人问程奇,这怪肉能不能烤着吃的时候,他着实有点绷不住…… 这他么是邪祟啊! 邪祟那玩意儿能往嘴里塞? 真是嫌命长了! 程奇斜着眼睛看了一眼脸上带着慌张之色的高昌茂:“先前黄王和你说好的七百文钱,你这不会是想赖账吧?” 他这话音落下,杨烈和章安便眯着眼睛看了过去。 尤其是章安,人高马大,近乎两米的身高,手按刀柄,充满了强大的威慑。 “这哪能啊……倒是……” “你想说什么?”杨烈眉头一皱:“别找借口,现在拿钱,我们这次过来也是冒着生命危险的。” 程奇更是直接把三人成虎真言符都掏了出来:“为了你这七百文钱,老子的真言符都开裂了!” “与其说是为了你这七百文钱,倒不如说看在黄老哥的面儿上,过来救人。” 章安冷着脸道。 众人你一句我一眼,愣是把这高昌茂吓得不敢多说什么,乖乖掏了钱。 “村长,这四位兄弟受了伤,有劳你找人抬到屋子里去找人来看看!” 程奇看向靠山屯的村长道。 “那是应该的!”村长点头,然后招呼了一声,村里的精壮立刻上前来,把人抬走安顿好。 村长见那高昌茂付了钱后,又转到屋里翻找起来,对于兄长一家的死活,完全没放在心上,隐约有些怒气。 “张婶,你带着人进去,看看高老大一家的情况,另外再去请大夫,高老大平素对人不错,他家这次遭遇横祸,我们乡里乡亲的,也不能坐视不管!” 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村妇应了一声,招呼着其他村里的女人便走进屋内去。 只是,已经有点疯魔了的高昌茂立刻轰道:“都出去,谁让你们进来的,我大哥家里有宝贝,要是不见了,找你们赔!” “高老二,别不识抬举,你大哥嫂子还有侄儿都在流血呢,你怕是盼着他们快点死了,你还抢你大哥的家财吧!” 被称之为张婶的老妇满脸厌恶地骂了起来。 其他的村妇们,也开始对着高昌茂指指点点起来,高昌茂脸上多少有些挂不住,只好让村妇们走上前来救人。 不过,他的眼睛却死死地盯着众人,宛若盯贼一样,生怕谁找到了人参后,给悄悄顺走了。 眼见事情差不多了结,程奇和李清言对了个眼神,见后者微微点头后,他便拉着村长走到一边上, “村长,我们驱除邪祟的时候,隐约感觉高昌民带回来的不是什么人参,而是邪祟伪装成的人参的样子。” 村长眉头紧锁道:“靠山屯这边的人,多入深山采摘人参,遇到邪祟也不稀奇,但是这次的事情,实属蹊跷……” 程奇趁机道:“眼下这邪祟是除了,只不过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村长听出这话里有话,想着黄王五人都没搞定的邪祟,这四人给拿下了,清楚这些人是有本事在身的,当下表情严肃了几分,认真道: “军爷想说什么,但说无妨!” 太妙了,等的可不就是你这句话吗! 第16章 得加钱! “什么?高家这院子底下,还有邪祟?” 这则消息如同地震一般传开,整个刚安静下去的靠山屯又再度沸腾了起来。 原本在清理着地上邪祟留下烂肉的众人,纷纷作鸟兽散。 简直将高昌民家的院子当做瘟疫蛇蝎一样避开。 这一幕大致在李清言的预料之中。 不过,这不是关键,关键是看程奇能谈下多少价码来。 不大一会儿功夫后,一行人便在村长家里点着灯,吃喝了起来。 乾国的风气说到底还是不错的。 底层军队以诛杀邪祟,驱逐不祥作为低得可怜的薪水之外的合法额外收入。 而底层百姓们,又非常需要底层军队的这种庇护。 所以,两者的关系自然也就很和谐融洽。 这边在吃喝着,村长也就开始谈起来了驱逐邪祟的价码。 “这邪祟现在躲在地底下不出事儿,但是时间久了,可是会影响你们靠山屯的风水。” 程奇开始了自己的忽悠:“简单来说,就是生不出儿子!村里采参客的运气变差,进山里去,找不到人参也就罢了,总会遇到邪祟,轻则大病一场,重则丢掉小命!” 这顿忽悠直接抓住了村长最关心的两件事儿——村里的男丁,还有村里赖以为生的活儿。 这一下,村长那张老脸变得比锅底还黑! 李清言暗自给程奇竖起大拇指,是个懂得怎么拿捏村长命门的人。 老村长自个儿抿了一口酒,皱着脸思考了片刻,侧身往前伸了伸脖子:“那军爷看,多少钱合适?” 程奇一口价:“一贯钱,这没得说,我们哥几个儿见识过那邪祟的厉害,地底下藏着的邪祟只会更厉害!” “我的爷!这一贯钱?”村长差点被呛得上不来气。 “黄王他们这一伙人可是差点把命都丢在了这里,哥几个要是没有点真本事,敢问你要这么多的钱?” 程奇端着酒杯给村长敬酒,脸上带着笑意。 村长点了点头,表情凝重:“可否容我去和村里的人商量一二?” “这个自然!” 程奇点头道。 这钱不是单独一家出的,而是整个村子一块儿出。 说通俗点,走的就是公账。 看着村长起身离席,屋内也没有其他的人后,李清言忍不住开口道: “人参是颇为珍贵之物,市价也不低,可为何看起来这靠山屯也并不是很富裕呢?” 杨烈感叹道:“因为重税啊!人参税比田产税收高太多了,卖十两银子的人参,能到了采参客手中最多也就二两银子。” “这么夸张?”李清言暗道自己真是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书生,这事儿他还真是不知道。 “采参客多半都清贫。”章安点头,而后看着李清言笑着道:“听说令尊在世的时候,是制作真言符的,真言符的税收反而是整个大乾最低的,所以说读书人方才是人上人。” 李清言感叹道:“果真啊,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呐!” 真言符,读书人又用不到,就读书人那点弱血的脆皮小身板,别说让真言符吸血气了,就是想要激活真言符都做不到。 “咦!好句子啊!”杨烈惊讶不已。 程奇和章安二人也是露出讶然之色。 三人虽然是世人眼中粗鄙的武夫,可是因为乾国重文轻武的风气在这里。 所以,就算是武人,也会在空余时间,读读诗书附庸风雅的。 “确实是好诗句!”章安这粗糙汉子也一个劲儿点头。 程奇喜道:“清言如此文采,将来必定可以高中秀才!” “来,就为了清言这句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咱们兄弟几个干一杯!” “来!干一杯!”李清言也豪情顿生。 在这个读书人凌驾一切的时代,李清言相信自己必定能有一番惊天动地的作为! 不一会儿,老村长回来了。 “几位军爷,我这边商量完了,大家意见不统一啊!” “有的人说,这是高老大家的院子,和他们没有关系。” “还有的人说,要出钱就让高老大出钱。” “也有人说,价格太高了,能不能按照黄王他们八百文钱的价格?” 程奇放下筷子,擦了擦嘴,一脸淡然模样地扭头看了一眼微微放亮了的天色,嘿嘿一笑: “无妨!无妨!老话说得好,买卖不成仁义在,这事儿我们兄弟几个就不应下来了,有劳村长您去找别的兄弟们问问。” “另外,不知黄王他另外四个兄弟怎么样了?” 村长忙道:“军爷,这事儿就没有回转的余地了?” “倒不是说有没有回转的余地,而是那邪祟不好弄。” 程奇道:“老村长热情招待我们兄弟,也正是为此,我才据实相告。” 老村长琢磨了片刻后,点了点头:“军爷也是个直爽性子,只不过这关乎到全村都要掏钱的事情,也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的,我也不好总是拿村长的身份压人,总有几个刺头觉得可以找其他人来平事儿。” “无妨,我们在外走动,也经常会遇到这样的事情?” 老村长见程奇几人确实没有生气的意思,也就不再顾忌什么:“黄王的几位兄弟,我们请村里的医生看了看,说没什么大碍,还得是武夫皮糙肉厚……呃,瞧我这嘴,我也是复述了那老大夫的话。” “嗐!”程奇摆摆手道:“我们武夫干这门活儿,那可不就是仗着自己皮糙肉厚,这有什么不能说的?” “那村长,我们就先走了。” “几位慢走。”老村长领着路,送到了村口。 杨烈眼瞅着生意要黄,忙看了一眼程奇,低声道:“要不咱们降点?” “那不成!”不曾想接话的人却是小舅子李清言。 “姐夫,那地底下的邪祟有问题,指定不是一般邪祟。” “而且,再加上黄王他们在这里出事的消息传开后,敢接这个活儿的人,肯定不多,说不定最后兜兜转转,还得回来找我们。” 毕竟,这些军卒们,不管谁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真犯不着为了那么几百文钱,把命丢在这里。 岂不见此前三人成虎真言符被破了的时候,杨烈等人的想法,也是第一时间带上李清言跑路。 程奇点头道:“老杨,你看咱们清言,比你上道多了。” 杨烈闹了个大红脸,尴尬地挠头笑着:“那要不怎么说,读书人就是厉害呢?” “哈哈哈……” 几人都开心地大笑了起来。 李清言回头往靠山屯方向看去,忽而看到一道身影立在村口,正远远地看着自己几人。 只是,那人发现李清言回头看的时候,便立刻转身往村里走了回去。 “高昌茂?” 李清言眼睛一眯,下意识地想到了藏在身上的三百年人参。 这人果真觉得,人参就在自己四人身上! 不如……干掉他! 呃……这想法有点夸张了。 “几位哥哥,这东西该怎么处理?高昌茂那小子看着只是被我们当场吓住了,事后保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李清言把问题拿到了台面上来讲。 “这确实是个棘手的问题。”程奇面露沉吟之色,抬眼看向杨烈和章安:“哥几个都别闷着,有什么办法,都拿出来说说看!” 第17章 惹上官司了? 章安给出干脆的建议:“要不,跑到外地去卖了?” 本地出手,肯定不行,傻子都知道顺藤摸瓜找到自己几人。 到时候,搞不好就得吃上官司。 杨烈沉思片刻,就当几人都以为他有什么良策的时候,他忽然看着李清言道:“清言,你觉得呢?” 呃—— 这让众人顿时无语了起来,你说你要问小舅子,你直接问呗,还一副沉思了好久后,开口问别人的样子。 李清言琢磨道:“这东西年份太久,如果不用办法封存的话,灵气外泄,会继续引来邪祟不说,时间久了,外泄的灵气太多也不好。” “当然,办法也如章哥所言,要么跑到外地去卖了变现成钱,只不过这也只能在黑市上出售,价格只怕也不够高。” “第二个,我回去找找我爹留下的笔记,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封存。” “毕竟……” 他看了一眼三人道:“这东西对于武夫补充气血有着绝妙的作用,姐夫你们三人都是刀尖舔血的人,将来若是受伤,身上带着一小块儿,那都是能救命的。” 相对于钱财而言,命显然是更加重要的东西。 卖掉,或者是留下来。 这是个问题。 “那就这么办吧!”程奇建议道:“清言若是能找到封存灵气的办法,我们就留下来,以后自己用。” 他看着章安和杨烈,感慨道:“咱们哥几个的交情,从爷爷辈就到现在,父辈们,到我们这儿,都是上战场玩命的情义,自然不会说什么谁信不过谁的话。” “当然,如果清言找不出办法封存灵气,我们就截留一些根须下来备用,然后再到外地的黑市上脱手变现。” 李清言很喜欢程奇这样头脑清晰的领队,点头道:“我赞同!” “这还用说?咱们穿开裆裤的时候,就听你的点子去骗钱买糖吃。” 杨烈取笑道。 章安点头道:“我也赞同!” 这时,李清言看到前方出现几个官差,为首的人,看起来还挺眼熟。 “那不是刘三?这家伙带着官差往这边过来做什么?” 程奇眼睛尖,笑着说了一句。 李清言则下意识地和姐夫杨烈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一抹心虚之色。 奶奶的! 该不会真的是小嫂子被抓回来了? 只是,看着小嫂子拿钱跑路时候那速度,怎么也不像是会被抓回来的人呐! 这咋办? 李清言丢给姐夫一个眼神。 姐夫想了想,丢给了李清言一个眼神……先稳住,别乱,看对方说什么。 镇定下来后,李清言有点震惊了,自己和姐夫是什么时候学会这种用眼神传递那么多复杂信息的? 不仅他吃惊,杨烈也吃惊,感觉自己和小舅子待在一起的时间多了后,自己也变聪明了啊! “咦?这不会奔着我们来的?”程奇眯着眼看了看,“是山字营的兄弟?” 乾国的差役是地方军户轮流出任的,不是地方官员自己招募的。 “等等,这不会是奔我们来的?”章安看着对方直奔自己而来后,忽然有点心虚起来。 “喏!就是他们!” 刘三气呼呼地走上前来,指着程奇,但是看到章安眉头一皱,昂扬挺拔的魁梧身子往前一站后,便有些中气不足地后退了几步,躲到了官差身后,有些惧怕道: “就是他们来驱邪祟,结果天刚亮的时候,一只火鸟落在我家屋顶上后,我娘子就不见了。” 章安怒道:“混账!你娘子不见了,关我们什么事儿?我就问你,我们昨天来的时候,有没有把邪祟给驱走了?” 心里发虚的不仅是李清言和杨烈,章安和程奇同样如此。 因为,那小嫂子是假装被邪祟上身的。 他们就怕这刘家人虐待殴打小嫂子过甚,小嫂子把他们给卖了…… 不过,之前敢这么做,那就代表他们不虚——老子就是不认,你能怎么滴? 全村人可都看到我们动用真言符了。 娘的! 真言符不要钱啊? “而且,你说的是天刚亮,一只火鸟落到了你家房屋上后,你娘子不见得,对吧?” 程奇笑呵呵地走上前去交涉,他和章安那怒目金刚的样子对比起来,真有一种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效果。 李清言就喜欢这种分工明确的团队,待在里边,那是真的舒服。 “这……”刘三迟疑不定起来。 章安趁机冷哼道:“昨天你娘子身上的邪祟,我们是驱走了的,今天早上,你家屋顶上出现一只火鸟后,你娘子就不见了,那就是撞到别的邪祟了,那么请问,这关我们什么事儿?” “难不成……你花了五百文钱,还要我们保你一辈子不成?你这五百文是不是太大了点?” 一番气势如虹的连续发问,顿时给刘三问得答不上话来。 这边领头的差役便推搡了一把刘三:“行了!爷爷来这里是另有公务的,你这事儿不占理,自己滚回去找你娘们儿去吧!” 刘三哭丧着脸,一脸如丧考妣的模样,嘴巴动了动后,见差役头把眼一瞪后,他只好灰溜溜地转身往回走去。 见此一幕,李清言和杨烈顿时松了一口气。 而程奇和章安,也同样松了一口气。 娘的,就这么点破事儿,给几人搞得如临大敌一样,还以为是作假这事儿让刘三知道了呢! “哟,山字营这几位兄弟,你们这是跑着来干嘛?” 程奇交友广阔,立刻就和四位差役聊了起来。 “还能干吗?”为首的差役有点无奈道:“上头的老爷下发了令书,说让我们来靠山屯查案,还是五年前参商进山收人参失踪那案子。” “这事儿?”程奇似乎知道一些,招呼着几人在树荫底下坐下。 稍微聊了几句后,李清言这才弄清楚,那个刘三是被吵醒的,听着院门外有人说自己家屋顶有一只浑身着火的大鸟。 然后就发现自己媳妇儿不见了。 也不知道人群里谁说了一句,会不会是邪祟没祛除干净? 结果,这刘三就上头了,要来找人,可这才发现自己等人昨天晚上被黄王求救,来到了靠山屯。 他就匆匆赶往靠山屯,半路上遇到了四位前来靠山屯公干的差役,于是就开始上前诉苦。 差役也就顺势而为,领着他往靠山屯过来,半路上就遇到了往回赶的四人。 至于那参商,说来也是离谱。 凭空一个大活人,就那样稀里糊涂地消失不见了。 参商的儿子在去年考上了秀才功名,年轻有为,再加上乾国的规矩,地方官员的政绩和培养出多少考取功名的读书人挂钩。 而这个参商的儿子,才学惊人,将来极有可能会考上举人,所以县令就特别看重此人。 甚至外界有传言,说县令好像有意将女儿许配给这个年轻秀才云云。 一来二去,秀才便想办法,在县令面前提及自己父亲失踪的事情。 故而,这才有了四人来走访靠山屯这事儿。 领队的差役头唤作王玉振,把事情给程奇说了一遍后,便道: “听着说,刘家你们收了五百文,黄王那老小子在靠山屯吃了大亏,转手给你们后,又贴进去两百文,靠山屯的是八百文,合在一起那就是一贯钱,你们这一趟,倒是装大发了!” “嗐,运气好罢了!”程奇摆摆手:“哥几个的公干还有多长时间才结束?” “按照规矩是两个月,我们这还有半个月就结束,但若是身上担着调查的案子,那就得延期。” 王玉振抖了抖身上的差役皂袍,吐槽道:“这狗屁官差,爷爷真的是一天也不想干了,之前在军队里,接点私活,还能把日子过滋润起来,可穿上这身狗皮,娘的,真难啊!” “嗐!瞧你这话说的,咱们这些底层的军吏,比不得读书老爷,说到底熬过去就好了,倒是……” 王玉振看着众人身后,存在感极低的李清言,满脸好奇之色。 “这位兄弟,看着有些面生儿啊?老程,你不给介绍介绍?” 第18章 有没有反思自己努力了吗 李清言可真没想到,自己都已经如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这人还能注意到自己。 如此看来,一个读书人混迹在武夫中间,不管多么低调,也会如同亮眼的明星一样,叫人情不自禁地瞩目。 “这位可不是一般人!”程奇立刻就吹了起来,“他是老杨的小舅子,一位读书人,他父亲当年就是一位考上秀才功名的大人物呢!” 一听到读书人,父亲还是秀才功名成就获得者,王玉振立刻拱手一礼,认真敛容:“在下先前眼拙,失礼了。” “不敢。”李清言拱手一礼:“见过王大哥!” 杨烈也笑着打招呼道:“王老哥不必如此拘礼,都是自家兄弟。” 王玉振不敢放松,保持礼貌道:“哪敢,我看李家兄弟文质彬彬,将来说不定文星高照,也取得秀才功名在身呢!” 他笑了笑,作为一个武夫很自然地对读书人露出讨好之色:“到时候,指不定还要李家兄弟多多照付一二,兄弟们才有好日子过呢!” “岂敢!” 李清言忙拱手道,场面话这么说,可他却不能真的说,日后等哥们儿发达了,就带你们飞这种话。 “不过,先前听着王大哥和程哥说,你们要去靠山屯。” 李清言脸上流露出一抹认真之色:“实不相瞒,那靠山屯高昌民家的院子地下,有个邪祟藏着,我姐夫他们也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什么。” 王玉振脸色微变,点头记下,不忘拱手一礼道:“多谢李家兄弟之言,我等兄弟都记住了!” 他身后三个差役模样的人,也纷纷拱手一礼。 这如此慎重的模样,反而给李清言搞得有点不太自然。 程奇见状,笑着道:“那行,哥几个公务在身,那我们就此别过。” “请了!”王玉振抱拳一礼。 走远后,王玉振忍不住对这边上的人道:“杨烈这厮原本是个将门世家的人,祖上得罪过上头的大人物,这才沦落到底层做军户,只不过没想到,还是走了狗屎运,找了个读书人家的女儿做婆姨。” 他回头看了看走远了的李清言等人,有些羡慕道:“他那小舅子李清言看着,眉宇之间就有一股机灵劲儿,指不定真能考上秀才功名,这小子真是走狗屎运啊!” 其他的差役们,也一个个感慨起来,总结了一句话,那就是杨烈走了狗屎运。 走远后,李清言忍不住道:“姐夫,这官军被抽调做了差役的两个月,不能接私活,就没办法往别的地方弄点钱什么的?” “往别的地方弄点钱?”杨烈奇怪道:“这怎么弄啊!” 李清言有点错愕:“那些商家啊,什么的,随便找个由头不就能搞点灰色收入了?” “嘿!要不怎么说,读书人满肚子都是坏水?”程奇打趣道:“咱们清言还没做官,就想着捞钱了?” “咳咳……”李清言干咳一声:“这些差役不这么干?” “不行的。”杨烈苦笑:“以前差役没有被军管的时候,是这样的,但自从二十年前,陛下即位以来,差役军管后,地方官员都瞪大了眼睛,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死我们这些大头兵呢,谁敢这么做?” 程奇感慨道:“夹着尾巴熬过那两个月就行了,犯不着去为了那么点小钱把自己搭进去。” 章安叹了一口气:“路边的狗,都比我们这些军户地位高,所以清言,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将来考取功名后,就能过潇洒日子了。” 李清言感慨不已,这真是把底层军卒往死里整啊! “不过,王玉振好像对你挺感兴趣的。” 程奇打趣了一句,读书人总归是不可能和这些粗鄙的武夫们混到一块儿的。 李清言苦笑一声:“那我就算是个另类,将来就算真的考上功名,和姐夫,和两位兄长,也不会改变的。” “那可别,那时候你是秀才老爷,我们见你,都要行礼呢!” 杨烈急忙道。 这尊卑贵贱的规矩,可不敢乱了。 李清言见程奇和章安亦是如此认真的表情,顿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咱又不姓唐! 路过刘家寨的时候,李清言等人去看了下黄王。 得知四位兄弟的气血保住后,黄王激动无比,并且保证自己回去后,就把钱送过来。 “瞧你这话说的,都是兄弟,难道我们过来告诉你这消息,是为了催债不成?” 程奇从身上摸出两个面额十文的铜币,丢给了边上照顾黄王的乡民:“有劳了!” 乾国的铜币面额最大的是十文,最小的是一文,中间还有五文、两文的。 “小的谢过军爷!” 他这出手阔绰的样子,顿时叫人讨喜不已。 “哎呀,这……”黄王激动地要说什么。 程奇笑着道:“行了,我们还有事儿。” 他扭头对着那得了二十文钱的村民道:“给我兄弟整只老母鸡补一补!” 村民应了一声,立刻去准备。 一只母鸡市价不过十文钱,他还有点赚头。 毕竟,这山村里,柴火和时间可不算成本。 不过刚走出房门,顺着村里走了片刻时间,老刘头就领着刘三,还有刘大刘二,以及李清言之前见过的那个泼辣的老妇人走了过来。 “怎么滴?讹上我们了?” 章安挺胸而出,脸色阴沉,他那高大魁梧的身体,充满了威慑感。 刘老头忙解释道:“哪有这样的道理?都是我这个蠢儿子不懂事儿……” 他道:“我们到处找人呢,这小子乱跑,倒是让军爷见笑了,不过……” “村里的人都看到了那火鸟,翅膀展开,得有一丈许多,又大又吓人,浑身冒着火,停在我家屋顶上后,我家老三那倒霉媳妇儿就不见了。” “如果是谈生意,那我们双手欢迎。”程奇笑呵呵地走上前来:“先说好,这邪祟掳人的事儿,可不好处理。” 看着老刘头一脸懵的样子,程奇摊开手掌:“我的意思是,得这个数!” “啊?八百文?这——” 老刘头满脸为难。 刘氏阴沉着脸咒骂道:“那小贱人死了就死了,让邪祟掳走吃了最好,浪费老娘的钱,还找!” “找回来做什么!丧门星一个!刚嫁进来的当晚就撞了邪祟,一看就是个丧门星!” 刘三阴沉着脸,不说话,边上的两个哥哥,则开始劝说起来别找了这类的话。 说辞大致都是说,这娘们是个灾星、丧门星这类话。 李清言凑上前去:“程大哥,那邪祟抓人无形无质,怕不是我们能对付的,真要上,怎么也得一贯钱才行。” 一贯钱就是一两银子。 只有他和杨烈心知肚明,那小嫂子是带着钱跑路了。 真接下来这活儿,人肯定找不到。 毕竟,又做裁判,又踢球这事儿,太伤人品了。 那不如干脆把价格提高到刘家无法接受的地步。 “啊?这咋还涨价呢?”刘老头顿时慌了。 程奇闻言,立刻看向刘老头,满口冷嘲地讥讽起来: “价格你们嫌贵,我还嫌贵呢!这么多年,一直都是这个价,你们有没有反思过自己,这么些年,你们到底有没有努力种地挣钱?” 第19章 秀才老爹的遗产 听到这话的老刘头全家,顿时都愣住了片刻,不知道在反思自己,还是在心里问候程奇。 “行了,你们慢慢想吧,我们这次累个半死,也该回去歇歇了!” 杨烈知道李清言在担心什么,忙开口下了定论。 程奇招招手:“走,咱们哥几个回去喝点。” “走!” 章安昂扬开路,李清言则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跟在众人身边。 这会儿,他和姐夫杨烈心里都很虚,只求赶快离开这刘家寨。 看着众人说走就走,刘三顿时慌了神,急忙看向自己的父母。 “哎呀!这可怎么办啊?那死婆娘我都没尝过,碰都没碰过呢,就让邪祟给掳走了?” “哼,再花钱!那都能重新下聘娶一个新的了,老三难道真想把那个灾星找回来,给我们家招来祸患吗?” 刘大冷着脸训道。 刘二也一脸不满道:“那婆姨就是个丧门星,从她过门后,我们家就不顺,老三你不怕他克夫啊!” 别的刘三都不怕,可听到克夫后,他一下就冷静了下来。 “其实,不找也不是不可以的,但是爹娘,大哥二哥,我看着东村那户人家的女儿也不错……” “那不行,他家要五两银子的聘礼,那不是要我们的命……” “……” 李清言等人远去,刘家一家老小吵闹的声音,逐渐在村里传开,村民们也开始围过来看热闹。 杨家庄! 李清瑶着急地在村口来回眺望,惹得村里的大婶大娘们一个劲儿拿她开玩笑。 “嘿,我说杨烈家的,到底是担心你家男人,还是想弟弟了?” 一个见多识广的大婶子开口就上高速。 另外一个小婶子直接把油门踩到底:“我看是想男人的弟弟了吧?” “哈哈哈……” 一群妇女都笑了起来。 李清瑶羞得脸红,被边上一个嫂子拉扯着坐下:“哎呀,别担心,咱们村大多都是军户,这男人在外边干活儿,快则三两日,慢则四五天,不用着急,来和嫂子讲讲,洞房那天晚上整几回?” “啊……嘤!” 李清瑶哪里想得到,这坐下来就问这个的? 看着被逗得脸红的李清瑶,一群少妇们更加来劲了。 毕竟,这杨家庄里的小媳妇儿,都是这样被逗弄过来的。 之前做小媳妇的时候,都羞涩得不行,可变成少妇后,那就不一样了,最大的乐趣,就是逗村里新嫁进来的小媳妇儿。 这似乎也成为了杨家庄村里情报站的一种传统。 “哟!回来了!男人和弟弟都回来了!” 这时候,一个少妇指着前方道:“那是不是杨大哥和李小兄弟?” 李清瑶忙站起身来,看着丈夫和弟弟相安无事的样子,那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来。 边上还有程奇和章安。 尤其是章安那高个子,实在是太明显了。 “阿瑶!” 杨烈看着和村里情报站们在一块儿的媳妇,扬了扬手里提着的酒和肉,招呼着道:“各位婶子小嫂子,一块儿来家里喝酒啊?” “哪能叨扰?你家这媳妇儿,每天脚都快垫破了,就盼着你平安回来了,有这么好的媳妇儿,杨家弟弟享福咯!” 一个小嫂子开口打趣着。 “哈哈,我家娘子人美心善,是我杨烈的福气!” 杨烈招呼了一句,便领着脸红扑扑的娇妻往回走。 程奇倒是忍不住和这边的小少妇们彪了几句限制级的话后,这才意犹未尽地跟上了脚步。 好在,大家都知道李清言是个读书人,所以虎狼之词颇为收敛,否则的话,只怕这会儿就已经开始颜色程度满天飞的打趣了。 毕竟,刚结婚的小两口被当做开车的对象最好玩儿,会脸红。 这要是换成老夫老妻,指不定谁开谁的车呢! 回到家中,李清瑶便接过杨烈手中的酒和肉,一头扎进厨房里去忙了起来。 杨烈本想帮忙的,结果刚走进厨房里,就被李清瑶给撵了出来,说是在外驱除邪祟累死累活,到了家里那就该好好地歇息。 更别说,还有程奇和章安两位好友,他就应该在外边陪着了。 “姐姐!” 李清言走进屋内,刚开口叫了一声,李清瑶就推着他往门外走。 “你是读书人,哪能让你来帮姐下厨的?” 李清言忙道:“我问你个事儿,问完就走……爹以前还在世的时候,不是有一个黑木匣子?我记着他写的一些真言符的制作之法,就放在那里边?” “那个啊!”李清瑶一边淘米,一边扭头道:“在你房间床底下靠左边第二个松木箱子里边,打开后,把书挪开,下边就是。” 李清瑶出嫁的时候,这些东西都一并搬运了过来。 至于归整这类,则是李清瑶做的,李清言还真不知道。 “好嘞,我知道了!”李清言点了下头,转身就要走。 “等下!你问这个做什么?你还没获得功名,可不能乱来!” 李清瑶警惕地看着弟弟。 李清言笑道:“阿姐,你就放心吧,我这次跟着姐夫他们出去,看到他们使用三人成虎真言符挺好奇的,想把爹留下来的那些东西拿出来看看!” “嗯,看看就好,这些东西没有功名在身,可不能乱画。” 李清瑶告诫道。 “知道了!” 李清言回到自己的房间内,按照姐姐说的,打开床底下的松木箱子,把书本翻开后果真看到一个不大不小的黑木匣子。 打开木匣子后,一股书卷墨水味儿,直冲鼻腔而来。 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大红页面鎏金字的册子,上书“真言符宝典”。 竖行的鎏金大字之下,还有一行横着写的小字“简易版”。 李清言翻开后,扫了几眼目录,这真言符宝典简易版本,有五十种便宜,也是最低等的真言符制作流程。 除了三人成虎、五内俱焚外,李清言还看到了助力于农桑的真言符,诸如“求雨符”“增长符”“驱虫符”等等,以及他很想看到的禁封类的真言符。 只不过,这类关于农业的真言符,已经是低级真言符中最难,价格也颇为昂贵的一类了。 一张低级农业类的真言符,需要两百文钱,生效的范围是五亩地。 通常情况下,乾国这边五亩地没有农业真言符加上增长buff的情况下,五亩地出产的粮食大概在五百文左右。 这是在风调雨顺,不遭受虫害情况下的理想状态。 李清言清楚,这和自己那个世界唐朝的亩产量价值差不多是一致的。 但是,如果有了真言符的加持,那五亩地的产出就能飙升到一千钱,也就是一贯钱,一两银子左右。 因此,这类真言符是非常受欢迎的,销量也相当不错。 唯一的难度在于制作的成功率低得感人! 而且,能制作农业类真言符的秀才公们,虽然依旧还在乾国社会底层,但已经是属于土豪人家了。 武夫们用的三人成虎、五内俱焚这类的真言符,则是七十文到八十文不等。 李清言在这个世界的父亲嗐活着的时候,制作三人成虎真言符是最拿手的,成功率在六成左右,刨除笔墨纸张外,纯利是二十文一张。 就算是这样,也依旧过上了人人羡慕的生活。 如果不是家中遭逢变故的话,那确实可以稳步发育成为所谓的耕读之家。 但是,如果制作农业用的真言符,那成功率瞬间降低到纯看脸的地步! 也就是说,成功率无限趋近于零…… 除了这真言符宝典外,边上还有一个册子,是李清言父亲记录下来关于制作真言符的心得体会。 李清言打开一看,顿时脸色有些异样,这开篇第一页,赫然是其父亲不知什么时候留下的遗言! 第20章 我都开挂了,你问我强不强? “我儿清言,为父已病入膏肓,只怕看不到你考取功名的那一天了,照顾好你姐姐。” “若你天赋卓越,有能继续往科举之路上走的可能,就尽全力的去走。” “如果考取秀才功名,你天赋已经耗尽,那就以制作真言符为业,全心全力的培养下一代走科举之路,这些是为父制作真言符的所有心得体会,可助你一臂之力。”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心中默默道:“爹,你放心吧,我会照顾好姐姐的。” 随后,他将三张三人成虎真言符放在了一边的书桌上。 这三张真言符,表面已经受损,字迹都变得模糊不清,内里蕴含的文气更是因为那被血色人形怪物的肉触手击穿后,而损耗巨大。 只怕再用一次,就要彻底报废了。 李清言现在想做的,就是先看完父亲制作三人成虎真言符的心得体会,然后尝试运转秀才铁笔,用自己开挂的办法,引来天地文气,给这三张三人成虎真言符充文气。 说通俗点,这是一个类似于循环充电的过程。 可是,至于能不能成,李清言也没有十足把握,毕竟,总要试过才知道。 秀才老爹的心得体会不多,但字字珠玑,再加上他本身制作这三人成虎真言符也有六成把握。 所以,当李清言看完后,便感觉自己领悟了不少。 尤其是,他越看越喜欢,发现自己先前开挂的办法,可以完美契合这给真言符充电的思路。 调运文气,一则需要靠领悟先贤留下的儒家经典,或者诗词歌赋句子。 第二,依靠原创。 众所周知,身为一个穿越者,那么历史上所有的经典诗作,就是穿越者的原创。 所以,李清言要修复这三人成虎真言符,他只需要引用蓝星世界关于老虎直面描写的名家大作,就能引动天地文气为己所用。 搞清楚怎么开挂后,李清言心情大好。 他手握秀才文笔,防止自己引动天气文气后的虚弱期而导致“充电”失败,毁坏了这真言符,还特意在手边准备了米粒儿大小的一块人参片。 “来吧,就让我见识见识,这真言符,到底有多难!” 杜甫曾有非常著名的诗作猛虎行,其中有一句“白日登山虎欲下,雄风振地林欲摧”,写尽了老虎的凶猛威严力量感。 既是如此,老杜,对不住了,这个世界没有大唐,就让我来助你,让你的诗作在大乾也绽放异彩吧! “白日登山虎欲下,雄风振地林欲摧!” 伴随着李清言手握秀才铁笔临空写字而成的瞬间,一股威猛无比的文气,瞬间凭空诞生而出,顺着秀才文笔的引动,灌输到了第一张三人成虎真言符中。 “吼——” 那么一瞬间,李清言甚至感觉自己的脑海中回荡起来了一声威猛无比的虎吼声。 “嗡——” 原本破裂,字迹不清楚的三人成虎真言符瞬间焕然如新。 尤其是其正面上那一只威猛无比的老虎,叫人望而生畏,若是仔细凝视那威猛老虎的眼睛,甚至还会给人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 “这……几乎抵得上九品真言符了!” 真言符也是分等级的,从九品到传说中的一品。 军队里用的这种最低等级的真言符,一般都是没入品的。 而入品了的真言符,哪怕是最低等级的九品,也需要灌体之后的武夫才能用。 如果没灌体踏上武道一途的武夫越级使用这种入品真言符,会瞬间被吸干血气,成为骷髅的。 而每提升一个品级的真言符,威力也是成倍增加的! 据说,一品的真言符,整个世界只有一张,被供奉在乾国太庙中,以此镇压乾国气运,等同于镇国神器的存在。 虚弱感袭来,李清言急忙将边上那米粒儿大小的人参吃下。 霎那间,一种找了五姑娘之后的虚弱感骤然消失,龙精虎猛的李清言眸光透彻逼人,再次挥动铁笔。 天地间的文气骤然汇聚而来,灌输到了第二张真言符上。 “吼!” 虎啸声再度于李清言脑海中响起。 他稍作感应,并无什么不适感。 这毕竟是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宛若锁血挂一样的存在。 当挂比和另外一个挂比相结合,自然会诞生出更强的挂。 李清言再度挥动铁笔,第三张真言符的修复,伴随着虎啸声的落下而完成。 李清言心情平静地放下铁笔,看着那老爹留下的心得体会本子,心中暗自道: “爹,你制作的三人成虎真言符,老虎不够猛,也不够狠,儿子的都有虎啸声了。” 开挂就是爽啊! 只是,给真言符充电容易,但若要自己制作真言符,可就太难了。 禁封类真言符更是难上加难! 自己那老爹活着的时候,制作农业类真言符纯靠脸,可要是制作禁封类的真言符,那就不是靠脸,而是完全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用李白的诗来说,那就是难于上青天。 收起真言符,李清言转身走出自己的房间,往会客厅走了去。 禁封类的真言符,只能让姐夫他们去想办法,比如说……悄悄购买一张半废的禁封类真言符。 姐夫杨烈这边,正在和程奇,还有章安三人说着邪祟这类的奇闻。 有说有笑的三人看着李清言走来,杨烈随手给其倒了茶,笑着道:“别着急,这事儿慢慢来,咱们这次出门也算是大赚一笔,再不济,自己花钱买……啊!” “啊!” “啊!” 第一声“啊”来自于杨烈,第二声则分别来自于程奇和章安。 三张颜色透亮,字迹清晰,甚至一眼看去,正面画虎图案都能有股百兽之王威严之气扑面而来的将真言符,就被李清言随手丢到了桌上。 “这……”杨烈拿起真言符,表情宛如做梦一样,“这简直比新的还新啊!” “感觉都快要比得上入品了的真言符了!” 章安伸手触碰的时候,有意激发自身气血感应,脑海中顿时就浮现一声震天虎啸! 这……太强了! 要不是彼此了解,他都要怀疑李清言是那种已经考上秀才功名的人了。 “不是,你这从进屋到现在,这多大点功夫?就给搞定了?” 程奇已经开始动手掐自己的脸了,这不是做梦啊! 李清言耸耸肩:“这很难吗?” 本人都已经开挂了,牛逼点过分吗? “清言,你这……”杨烈说话都有些发颤,太激动了,“不对……是老程,你看这东西收多少价充一次文气合适?” 程奇拍拍脑袋,让自己从震惊中清醒过来:“娘嘞!你简直就是人形邪祟啊!怪物啊!” 章安鄙弃道:“瞧你这话说的,清言可是咱们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倒是,你快说说看,清言兄弟这手本事儿,做上给真言符灌输文气的生意,一张收多少钱合适?” “等等,我算算……”程奇脑子已经开始有些混乱了,主要是眼前的李清言带给他的震惊太大了。 他端起茶,喝了一口气,深吸几口气,方才让自己蹦蹦狂跳的内心逐渐平复些许。 “不对,我这脑子这会儿一片空白,李家兄弟给我的震惊太大了……” 程奇苦笑着:“咱们买一张三人成虎真言符多少钱来着?” 平日里精明市侩的程奇,现在如此清澈愚蠢的模样,顿时把所有人都给逗笑了。 “咚咚咚——”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的敲门声,顿时把所有人吓了一跳。 第21章 三万两买我的命呢? “谁……”杨烈清了下嗓子,提高了声音,“谁啊!” “李清言李公子可是住在这里?小的是城里聚贤楼跑堂的,有人让我给李公子送东西过来。” “找我的?”李清言颇感奇怪,自己在城中可没什么熟人啊? 杨烈看了他一眼道:“先开门,看看怎么个事儿!” 自从在靠山屯得了这宝贝儿后,大家伙儿一群人都被搞得有点神经兮兮的。 开了门,果真是一个跑堂小二哥模样打扮的青年,见一群人在门口后,微微一愣,脸上便露出职业性的讨好笑容来,将手里的一个手提木箱提了提: “不知哪位是李清言公子?” 站在众人身后的李清言开口道:“是我,不知是什么人送东西给我?” “李公子,那位送您东西的小娘子没留下姓名,只是说,把东西给您送来。” 说话之间,这人将东西递给了李清言,微笑着补充道:“李公子,我便回了。” 李清言提着手提木箱,眉头皱了皱,看着那店小二走远。 杨烈随手关上了门,看了一眼手提木箱,啧啧道:“清言,谁家的小媳妇儿看上你了?” “看上我?”李清言转回堂屋内,还认真想了想。 自己都穷到住到姐夫家里,要姐夫供养自己读书了,那个女的瞎了眼能看得上自己? 程奇乐道:“你不去房间里单独打开?当着我们的面儿开了箱,万一要是人家女子送你的肚兜……” “哈哈哈……” 杨烈和章安也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李清言颇不在意,伸手敲了敲手提木箱,而后将边上糊了浆糊贴上的纸条撕下。 这个浆糊黏上的纸条,就是这个时代的防拆标志,一旦拆下后又重新贴上就会很明显。 除非用刀刮掉碎纸屑,然后又把油漆受损的地方补好。 可是,这会有色差。 如果是顶级匠人出手的话,那自然可以掩盖色差,但是时间上就足矣让人发现出问题了。 再者,这种托付给店小二送的东西,一般来说也不会是什么贵重物品——贵重物品谁不自己送? “啪——” 李清言打开木箱,看到里边的东西后,瞬间满脸愕然地合上了木箱,这把边上想凑上来看看,到底是不是谁家姑娘,送自己的肚兜来定亲的程奇弄得很是难受。 “我回屋去看!” 李清言抱着手提木箱,小跑着钻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去。 “得了,看这样子,咱们只怕马上就又要吃席了!” 程奇打趣着。 章安哈哈笑着拍了拍脸上有点莫名其妙感觉的杨烈:“搞不好,真是什么姑娘家送私密之物给你小舅子了呢!” “嗐!这年纪,当以学业为重,将来高中科举后,什么样的好女子没有?” 杨烈内心觉得送这样私密东西给自己小舅子的女子,只怕是什么浪荡之辈。 如果是那等水性杨花的骚魅女子,指不定将来会不会给自己小舅子戴帽子呢! 他感觉,身为姐夫的自己,应该找个机会,劝劝才是。 屋内! 门窗紧闭的李清言看着一箱子的银票,感觉自己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这面额可都是一百两的,稍微数一下——乖乖,足有三万两银票! 开什么玩笑? 三万两银票,买自己的命……啊呸,估摸着几十两银子,就能有人愿意为了这些钱宰了自己了。 自己认识的人中,谁是这么有钱的? 李清言把自己的记忆从最开始梳理到现在——一个都没有。 自己家里要真是有什么有钱的亲戚,那自己病重的时候,姐姐也不至于沦落到卖田卖房的地步。 “咚咚咚……” 李清言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都快蹦到了嗓子眼儿。 合上木箱,塞进床底深处后,李清言打开窗户,吹了吹风,擦了擦脸上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汗水。 他甚至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确认这真的不是在做梦。 如此多的钱,对方就让一个店小二来送? 眯着眼睛一思考,就能猜得出来,店小二肯定不知道这木箱里边的是银票。 银票这东西又轻又薄,放在手提木箱里,谁会想得到? 可是,对方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么多的钱? 认错人了? 可是,那店小二分明又是指名道姓,找上门来的。 可万一要是这地方也有另外一个叫李清言的人呢? 要不…… 跑! 有了这三万两银子,乾国何处不可去? 就算是逃到了外国,也能花钱买个官儿当当。 妙啊! 太妙了! “清言!吃饭了!” 姐姐李清瑶的声音从窗外传来,坐在书桌前的李清言猛地站起身来,像是受惊的小猫一样瞪大眼睛,看着姐姐。 李清言一愣,脸上微红着扫了一眼弟弟系得完整的腰带。 她还以为自己打搅了弟弟的快乐时光呢! “发什么呆呢?” 李清瑶白了弟弟一眼,催促道:“快来吃饭吧!” 李清言有些呆滞地点了点头,转身走出屋外,坐下吃饭的时候,就听着程奇打趣了一句:“看样子是真的啊!” “什么是真的?”李清瑶奇怪道。 程奇笑道:“小嫂子,这你都不知道,有姑娘家给清言兄弟送东西来了,这小子藏着屋里看,还不给我们呢!” 李清瑶一听这话,猛地想到先前自己在窗口前叫弟弟,把他吓坏了的样子,顿时把娇俏的小脸一拉,碗筷往桌上一磕,屋内的温度都瞬间降低了似的。 章安瞅了一眼程奇,似乎在说:看罢,就显得你会说话? 杨烈端着酒碗,和脸上带着尬笑的程奇,还有一副看热闹样子的章安碰了碰,示意不要说话,让她姐弟二人自己解决。 “清言,你现在当以考取功名为第一要务,儿女情长的事情不可取,只会影响你的学习!” 看着忽然严厉起来的姐姐,李清言忙道:“姐!不是你想的那样……程大哥胡说的,那东西……我不好说,等会儿吃完饭再说吧!” “当真不是女儿家送你什么东西了?”李清瑶眼神狐疑,声音透露着长姐不容挑衅的威严。 那来自于姐姐身上的血脉威压,立刻让李清言坐直了身子道:“姐姐,我发誓,真不是这样!” 杨烈一看事情闹得这么夸张,都还发誓了,便忙充当起和事佬。 “阿瑶,弟弟从不会说谎的,再说了,真有什么事,那也吃完饭再说嘛!” 李清瑶看了一眼程奇和章安二人,端起酒杯来,笑着敬酒:“叫两位大哥见笑了,我从小对我弟弟就严格一些,方才一时间气性上头,我给两位大哥赔罪。” “哪能啊!都是自家人!”程奇也想给自己一巴掌,先前那个玩笑开大了。 章安笑着道:“不至于,咱们和老杨都是从小玩到大,算自家人,嫂子别见外,清言兄弟是个有能耐的,将来一定能高中!” “谢谢!”李清瑶笑着仰头喝了一口酒。 杨烈也为了缓和一下气氛,便道:“老程,继续方才那个事儿啊!” 一听这话,李清瑶顿时好奇起来:“什么事儿?” 第22章 我们要不带钱跑路吧! “啊!对对对——”程奇放下酒杯,笑着解释道: “小嫂子,清言弟弟能耐不小,他能用令尊留下的铁笔给真言符灌输文气,我们几个合计着,帮他招揽下来这个生意,这样的话,他就不用为了生计,跟着我们冒险去驱除邪祟了。” 边上的章安也点头道:“方才我们合计了一下,正常买一张三人成虎真言符,得七八十文钱,这东西也就能用个七八次,还得是低强度消耗。” “若是遇上高强度战斗,三两次就不行了,就得换新的,所以我们认为补充一次文气,至少也得收四十文!” “有老程铺路,也不会暴露是谁能补充文气,安全方面,嫂子也大可放心!” 李清瑶没有忙着做决定,而是扭头看向边上有些魂不守舍的李清言问道: “清言,你动用爹留下来的铁笔……” “姐放心吧,没啥事儿了,我现在能很好的控制文气,不会像是第一次那样用力过度了。” 李清言回过神来,忙点头道。 只不过,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有九成的心思,都没在饭桌上。 “那事情就这么定了,我帮着去先小范围的接活儿,一章收四十文。” 程奇带着点歉意道,先前都差点弄得人家姐弟二人吵架。 “关于那事儿也不用瞒着我姐。”李清言开口,把人参的事情解释了一下。 李清瑶自然不是迂腐之人,这东西到了自己人手中,那就是自己的。 看着姐姐的态度,李清言敢肯定,自己要是建议带上那三万两银票跑路的话,姐姐绝对是跑得最快的那个,甚至还会骂自己和姐夫跑得太慢…… “程大哥想办法去弄一张残损的禁封类的真言符。” “这事儿包在我身上!” 程奇把胸口拍得哐哐作响。 吃完饭后,程奇和章安两人便先离开各回各家去了,李清言先回了屋。 杨烈帮着李清瑶洗完碗筷儿后,夫妻两人对视了一眼,便直接来到了李清言房门外。 毕竟,这瞎子都能看得出来,自家兄弟遇到事儿了。 正当李清瑶要开口喊话的瞬间,李清言猛地往里边打开了房门后,一把抓着姐姐和姐夫进了门,又迅速关上了门。 随后,他转到一边上把窗户也关上,然后点了灯。 “姐夫,姐姐,你们先别说话,你们先做好心理准备,我让你们看个东西。” “清言,你这弄得神神叨叨的……”杨烈笑着说了半句话后,表情就伴随着李清言打开的手提木箱瞬间凝固。 “娘嘞!这这这……”杨烈呆住片刻后,走上前去,伸手拿起几张银票凑到跟前看了看,确认这是真的后,放下扭头瞪大眼睛看着李清瑶道: “娘子,你家这么有钱啊?” “啊!我懂了!娘子之前是考验我!对吧!哈哈,就跟话本小说里说的那样,我娘子嘴一歪,就变成歪嘴富婆了?” “啊?” 呆若木鸡的李清瑶听到这话后,同样呆愣着往前走了走,这才满脸愕然道:“谁?谁家有钱?” 随后,夫妻两人都用愕然的目光看向了李清言。 李清言这会儿已经镇定不少,他摸了摸银票道:“这些,就是先前那个店小二送来的,他说……” 他看了一眼姐夫和姐姐后道:“说是有个小娘子托他送给我的。” 李清瑶感慨一句:“这就算是要你去入赘,也不至于给这么多吧?” “说什么呢!咱弟怎么可能入赘去?” 杨烈吐槽了一句。 李清言笑着道:“姐姐说的也不错,就算是入赘,我也值不了这么多钱……好了,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是带上钱跑路,还是去找店小二弄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毕竟,能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只怕不好招惹。” “你怀疑是送错了?”李清瑶瞬间就懂了弟弟的意思。 有个同名同姓的叫做李清言的,结果店小二一路问着过来,送错人了。 杨烈琢磨道:“我听人说过,魔道上有一些人做完了任务后,就是这么付钱的……” “等等!黑道?”李清言震惊地看着姐夫,“不是,这乾国还有魔道?” “有!”杨烈颇为肯定地点头。 “坏了,那我们现在好像就只有跑路这一条路可以选了?” 李清瑶急忙道:“那我现在去收拾东西吗?” 看着姐姐那不像是开玩笑的动作,李清言笑道:“姐,咱们有这么多的钱,还需要收拾什么?直接跑就是了,可怕就怕……” 他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眼睛也落到了姐夫杨烈身上。 杨烈沉吟了片刻,摇头道:“这要真是魔道的人送错了钱,我们只怕跑不掉。” “那怎么办?魔道的人要是暴露了,第一个想干掉的,肯定是我们啊!” 李清瑶急忙道。 “别急!”杨烈沉吟道:“先想办法装糊涂……毕竟,我是军户,魔道的人要是对军户出手,朝廷怎么可能容忍?” “姐夫的意思是,先尝试把钱送回去?”李清言沉吟道。 杨烈点头道:“只有这么一个办法了,如果对方还是不依不饶,想要致我们于死地的话……到时候再鱼死网破也不迟。” “清言,你看?”李清瑶看向弟弟。 李清言思索片刻,点头道:“就按照姐夫说的这么做,明天天一亮,我就和姐夫去城里找一下那个贤客来的店小二,问清楚找他送东西过来的女子到底长什么样。” “而且……”李清言沉吟道:“对方如果真是魔道中人的话,那做了任务却没收到钱,一定会联系上级,上级一旦找人核实的话,对方也一定会找到那店小二。” 杨烈点头道:“清言所言不错,只要能把事情平了,那自然最好不过。” “不过,话是这么说,但我们还是要做好一些准备,万一对方想灭口的话……” “放心吧,我们这边距离大军驻扎的营地不远,魔道的人只是行事作风狠辣,并不代表他们是傻子。” 杨烈安慰道。 一家人各自睡下。 只是,李清言翻来覆去,很难入眠,直到后半夜,方才沉沉睡去。 与此同时,城南慎独斋! 一袭青衣的武夫手提灯笼,穿过栽种了翠竹的走廊,转入里边的书楼内,朝着一个五十岁许的老人躬身行礼。 “主公,那李清言确实是可以动用秀才文笔,还借此诛杀了一个初级邪灵,而且他对于文气和邪气的感应相当灵敏,应该是主公猜测的先天文体。” 这老人赫然就是李清言跟着姐夫杨烈等人,去往刘家寨的路上,遇到的那位大儒。 大儒放下手中书卷,往窗外看了一眼,似乎是平静的夜色下,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良久后,他方才道:“不止这些吧?你一个五品武夫,放在朝廷里都能出任一方将领的人,去跟踪调查一个都未曾获得秀才功名的小家伙,怎么这么晚才回来?莫不是有另外的收获?” 武夫一旦灌顶,便踏上了修炼一途,称之为九品境界。 每提升一品,武力值就暴增! 而五品武夫,身份地位已经相当超然,外调可以为镇压地方的武将。 在乾国都城,亦可担任要职。 如果在江湖上,那也是一方势力的领袖级人物了。 结果,在大儒这里,却心甘情愿为奴为仆。 青山武夫笑着道:“果真什么都瞒不住主公,因为我在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弃天道的魔道妖人!” “弃天道!” 第23章 爷爷还以为你看上这穷小子了呢 “有点意思……这些余孽居然藏到这里来了?” 大儒脸上闪过一抹轻蔑的笑容。 “依照属下来看,三十年前京都一战之后,弃天道主被镇压后,其他的弃天道徒子徒孙都逃往偏僻之地藏匿,此处本就是偏僻边境之所,他们出现在这里,倒也不奇怪。” “都是些皮屑之患,成不得气候。”大儒神色平淡地摆摆手道。 “是!” 青衫武夫对老人表现得极为尊重。 “李清言在刘家寨帮助一个苦难女子逃离后,这女子下山走到官道上,便被弃天道的人带走了。” “苦难女子……”大儒脸上露出感兴趣的样子。 青衫武夫点头道:“那女子为一个石女,却被家人以不到二两银子的聘礼嫁出,她害怕夫家知道这个秘密后,将她折磨死,便假装是邪祟上身,李清言跟随他姐夫等人到了后,演了一出戏。” “半夜时分,李清言找到他姐夫,把此番所得的三百文钱,交给了那个女人,让女人逃得远远的。” “嗯,手段虽然不光彩,但是存有善心倒是不错。” 青衫武夫点头道:“这点着实超乎属下的预料,此子本身就已经很是贫困,他姐姐在十里八乡颇有姿色,出嫁的要求就是夫家需要供其弟弟读书。” “贫困之际,亦能如此舍去财物助人……”大儒面上略微闪过一抹惊讶之色。 青衫武夫眼里也流露出赞许之色,他一个五品武夫,愿意跟在眼前这位大儒身边,便是看重这位大儒的品行。 李清言此举,已经让他心生敬意。 “另外……属下怀疑弃天道好像在密谋什么事情。” “弃天道密谋什么事情?”大儒对此似乎不太感兴趣一样,不过遇到了,却还是要过问一下的。 简单来说,就是他的段位太高,除了已经被镇压的弃天道主之外,着实没什么人值得他重视的。 但是,这弃天道所行之事,都过于残忍,所以需要过问过问。 青衫武夫点头道:“他们中间亦有高手,属下没有靠得太近,大概听出些许什么圣母、寻找了很久、人为制造邪祟这类的话。” 大儒不由得露出轻蔑之色:“这些事情当年他们就失败了,现在还不死心,无需理会。” “诺!”青衫武夫颔首,而后又想到了什么,带着请示的口吻道:“主公,那李清言那边,我是否……” “不用再去看了,他本身就很贫困,但是却还能相助那可怜女子逃离火坑,便已经是大善之举。” 大儒道:“你下去休息吧,弃天道的事情,无需理会。” “是!” 待得青衫武夫走了片刻之后,一个绝色少女披着长裙,从侧边的帷幕后走了出来,脸上带着惊喜之色凑到了大儒身边: “爷爷!你看着李清言品行如此之好……对了,你以前怎么说的?不要看一个人富贵的时候做了什么,而要看一个人贫穷的时候,做了什么,因为只有贫穷的时候,才是真正暴露一个人内心的时候!” 绝色少女开心道:“那你现在看,李清言这个穷小子,是不是非常符合你的胃口呢?” “涟儿,你怎么总帮着这小子说话?” 大儒脸上带着打趣的笑容。 涟儿白净的贝齿不由自主地咬紧:“还能为什么,还不是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做得太过分了,要我是男儿身,早就自己考取功名,然后将他踩在脚底下碾碎成齑粉了!” 她抓着爷爷的衣袖,动容道:“这人不错,爷爷的衣钵总应该后继有人!” “唉……”老人却叹了一口气。 “爷爷,你不会觉得这李家小子天生文骨,还会输给秦晖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不成?” “你不是说,孔圣人也是天生文骨?” “这李家小子就算是不可能成为孔圣人那样的大人物,但是胜过秦晖这么欺师灭祖的逆徒,肯定是手拿把掐的吧?” “唉……” 老人又叹了一口气。 娇美少女越发紧张和激动:“爷爷!你放心,这小子我也会和你一块儿调教成才的,他一定可以把秦晖那个……” “打住!打住!”大儒抬起手来,制止了孙女儿激动的样子,坏笑道:“说这么多,爷爷还以为你是看上人家了呢?结果说到底,说了这么多,就只是想着利用人家啊?” 涟儿一愣,顿时羞恼起来,气乎乎道:“爷爷!你这是取笑我!我这辈子都不嫁人,陪着爷爷!再说了,我张涟儿要嫁人,那怎么也得是状元之才吧?” “好了,别闹腾了,收徒这件事情,爷爷会慎重考虑的。” 大儒笑着道:“还有,这个世上哪有那么多的状元?” 乾国的状元,不仅仅是科举第一名甲等第一那么简单。 获得科举考试甲等第一的人,需要进入乾国的文藏殿,举行一种很特殊的仪式,只有通过那个仪式考核,才能成为所谓的状元。 而乾国立国已经百余年,每过三年时间,科举制度之下,就会诞生出来一位甲等第一,但是成就状元的人,却仅仅有三位。 大儒忍不住回忆起来,当年自己走入文藏殿中,参加这个仪式的时候,如果没有遇到弃天道作乱,是否可以成为乾国第四个状元呢? 可惜,任何人都只能参加一次这个仪式。 弃天道主似乎知道自己最有可能成为状元,所以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作乱,断了自己成为状元之路? 只是,自己是断了状元之路,但弃天道主却被盛怒的自己直接镇压在京城锁龙井之下,整整三十年了。 收回心思之后,他又开始逗弄起来孙女:“若是我乾国一日不出状元郎,你就一直熬着,熬成老姑娘,最后变成个鹤发鸡皮的老太婆?” “哼——” 张涟儿哼了一声,把那美丽的小脸蛋儿一拉:“再也不理你了!” 少女转身提着长裙,便离开了此处。 “这妮子……真是让我宠坏了啊!” 老人捧起书卷,重新翻阅了起来,可是没多大一会儿工夫,又放下了书卷。 “收徒,那是为了传承文化,传承自己的精神,传承人类的希望,若是单纯地为了私人恩怨,那就太下作了。” “不过么……李家小子,老夫对你确实非常感兴趣,也很想看看,这天生文骨之人,究竟会是何等出彩绝艳之辈?” 李清言完全不知道,仅仅是有一面之缘的大人物,却这样格外关注他。 天色刚亮,他就和姐夫杨烈匆匆动身前往县城去了。 贤客来在整个龙川县都非常出名。 其物优价廉、量大管饱,是公认的口碑! 李清言和姐夫杨烈赶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正午,错过了用餐的高峰期,可就算是这样,贤客来里边也依旧人声鼎沸。 两人走了进去,好不容易,方才找到了给李清言送东西的小二哥。 只是,任谁也没想到,这小二哥见到李清言的瞬间,顿时眼睛一亮,迅速迎了上来,带着些惊喜的口吻道: “哟!李公子,您来了啊!” “嗯?”李清言闻言一惊,抬眸道:“你知道我要来?” 第24章 姐夫被抓 “这可不是嘛!昨天托我给公子送东西的那位小娘子,今个儿天刚亮,就过来吩咐了一声,说准备一桌酒席,备好一个雅间儿,还把钱都给付了呢!” “吩咐小的,睁大了眼睛,等着李公子到了后,就请上雅间伺候着!” 店小二满脸讨好:“李公子请上楼!” 李清言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姐夫杨烈。 杨烈微微颔首,先上去看看。 可是……到了雅间里边后,却空无一人。 人刚进去,各色美味的酒菜,就立刻端了进来,好似就是特意在等着两人一样。 店小二满脸笑容地给李清言和杨烈倒了酒,还不等李清言问什么,这店小二便道: “李公子,您二位先吃着喝着!那位小娘子说,你到了后,她自会过来,不用等她!” 店小二放下酒壶,笑着点头哈腰:“您二位有什么需要的,只管看小的就是!” 看着店小二退出门外,还顺手把门带上,杨烈忍不住道:“娘了个腿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李清言沉思道:“莫不是对方已经知道送错了东西,猜到了我们会把东西送还回来,所以故意如此?” “如果是这样的话……”杨烈看了一眼满桌子的好酒好菜,沉吟道:“我们是吃,还是放下这东西就走?” “放下东西走的话,万一对方没收到,咱们可拿不出这么多来赔。” 李清言端着酒,凑到了鼻尖闻一闻,浓香四溢,他顿时嘬了一口。 “不是,你怎么真喝啊!万一这……”杨烈紧张地要去按住李清言的手。 李清言笑道:“姐夫,这怕什么?对方既然以礼相待,我们就别不识趣,该吃吃!该喝喝!这酒比你和我阿姐成婚的时候还香呢!” “哦?是么?那我可不能错过了!” 杨烈肚子里的馋虫早就被勾得受不了,现在听着李清言这么一说,哪里还忍得住? 只是,他这边刚拿起筷子,王玉振忽然带着人推门大步走了进来。 “哟,这么巧啊?老王坐下一块儿喝点酒?” 杨烈笑着道。 王玉振脸色有些不好看,走上前来道:“老杨,跟我走一趟。” “啥?”杨烈猛然站起身来,手里还端着酒杯,“我是军户,我归军队里管……” “说的哥们儿不是军户一样,但是上边下册子,指名道姓要拿你,兄弟也没办法!” 王玉振抬手拿出一本册子,递给了杨烈。 杨烈放下酒杯,拿着扫了几眼后,确认无误,满脸愕然道:“这开什么玩笑?我可没有犯法啊!” “老杨,你也不是小孩儿了,你犯法与否,是你说了算的吗?” “等等……”杨烈抬手道:“我是有家小的人,我也不会跑,但是能否容我兄弟二人先说两句话?” 王玉振看了一眼边上的李清言,苦笑道:“李公子,你请自便吧,我和兄弟们在门外等着。” “多谢王大哥!”李清言脸色异样,但没失了礼数,拱手一礼。 王玉振微微一愣,苦笑着摇摇头,退了出去,还吩咐跟在身边的差役把门关了起来。 “清言,你回去和你姐姐说,我……我对不起她……” “姐夫,说什么胡话呢?你不会是想说,要和我姐和离吧?” 李清言顿时哭笑不得。 杨烈将放在桌上的酒端起来后一饮而尽,脸上带着一种悲愤和决然:“你还年轻,你不知道世事艰难……” “行了,姐夫你快打住,现在听我的!”李清言摇头道:“不管什么事儿,我们全家一起扛住,另外……姐夫难道不觉得,我们有点被人做局的感觉?” “做局?”杨烈神色猛然一震。 “不错,我们到这里刚坐下,王大哥就带着人进来抓你,而且我看他的表情,分明有种不得已的苦衷……” 杨烈满脸沉思之色,伸手拍了拍手提木箱:“会不会是……他们做局?” “魔道的人和官府的人也有勾结的吗?”李清言愕然。 杨烈笑了:“这个世界怎么可能是非黑即白的呢?白里有黑,黑里有白才是常态。” “姐夫放心,你先和王大哥过去,我马上就去找程大哥他们来帮忙。” “老程在这事儿上,也未必能帮我,而且你现在绝对不能走,你必须坐在这里等人!”杨烈面色严肃。 李清言想了想,也只能无奈点头,这笔钱是真正的烫手山芋。 这毕竟牵涉到了魔道,最好的处理办法,就是李清言待在这里,等着人来把钱取走,然后再去解决杨烈的事情。 魔道之所以被称之为魔道,除了不被正统接受之外,还在于他们做事通常都是没底线的。 不把这笔钱还回去,所有人随时都会有生命危险! “稳住!” 杨烈起身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王玉振看了一眼站在门口,但没有跟出来的李清言,苦笑着摇头道:“老杨,我就不给你上枷锁了,可等到了衙门,还是得带上的!” “多谢了。”杨烈飒然一笑。 “可别谢我,我也是看在你小舅子的面儿上。” 王玉振摇摇头,招呼了一下不远处的手下,几人分列在杨烈的前后,把人带走了。 只不过,在外人眼中看来,却完全不知道杨烈这是被官府的差役抓走了。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转身关上房门,坐了下去。 有句老话叫做“我知道你很急,但是你先别急”。 现在可就真是他的目前的状态了。 这些魔道中人做事,怎么这么磨蹭啊! 直接蒙脸进来,然后把钱拿走不就行了,不知道自己很急的吗? 不过…… 先吃! 他奶奶的! 老话说得好,事已至此,先吃饭吧! 等会儿可有得跑了。 别的不说,这贤客来的饭菜味道不错。 “不对……这酒没问题,饭菜有问题……” 话刚说完,李清言便不受控制地趴在了桌子上。 “恩公,醒一醒……你怎么吃着吃着就睡着了呢?”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李清言耳朵里。 李清言猛地直起身来,就看到那小嫂子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桌子边上,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咦?怎么是你?”李清言愕然道:“你不往别处跑,怎么还待在这里?要是叫刘家的人发现了,你怎么办啊!” 他惊讶之余,又道:“你嘴唇上……手上……” 李清言看着面如美玉一般光洁细腻的小嫂子,完全呆住了。 别的不说,这小嫂子收拾收拾,还挺好看的啊! “你的伤怎么好得这么快?” “这事儿啊!说来话长……”小嫂子坐了下来,脸上带着微笑:“恩公,不知道你可曾听说过白莲教?” “白莲教?” 第25章 白莲教无生老母 李清言搜刮着前身的记忆。 白莲教兴起于何时,已经无从记载,但自从乾国建立以来,白莲教就被定性为邪教。 因为,别的教派最多就是搞搞诈骗、骗色啊什么的,可白莲教玩的却是造反! 在乾国建立初年,白莲教便在江南地区聚众造反,只是短短数月时间,就波及了数个州府。 仅仅一年时间,教众就已经多达数百万! 更夸张的是,白莲教还拉出来了十余万护教天兵和朝廷大军对抗! 其结果是,这场叛乱持续了整整八年,才被平定下去。 乾国为此劳民伤财、伤筋动骨,折损精锐多达十余万! 朝廷为此下达诏令,钦定白莲教为邪教,任何信奉白莲教的人,都要灭三族,带头组织白莲教的,更是一律视为谋反,灭九族! 至此以后,白莲教便在明面上销声匿迹。 换言之,这玩意儿可是妥妥的邪教啊! “听……听说过……” 李清言说话都有些结巴了,他甚至感觉自己的九族已经开始对他产生极致的羁绊了。 传闻中白莲教有一些邪法相当厉害,可以让上了战场的护教天兵刀枪不入。 亦可瞬间让人伤口愈合。 很显然,眼前的小嫂子一定是入教了。 只不过李清言觉得这种传闻有点问题。 既然都已经刀枪不入了,那还有什么伤口愈合呢? 只是,不管李清言怎么想,反正白莲教就是被传得神乎其神。 “嘻!恩公不用害怕,我本以为此生困苦而过,但是那天晚上我从刘家寨逃出来的时候,就遇到了白莲教的教徒,他们说我是无生老母的转世身。” 无生老母就是白莲教信奉的至高神。 小嫂子轻松道:“我也不知道他们说的是真的假的,反正他们念了一句咒语后,我身上的伤就全部好了,我让他们给你送钱,报答你的救命之恩。” “这些钱……你送给我的啊?” 李清言猛然一震,下意识地按住了手提木箱。 小嫂子眨巴了一下眼睛,细长的睫毛下,是清澈的眸子,透着一股无法用言语诉说的风情。 “当然呀!只不过白莲教现在明面上不敢自称白莲教,他们借用的是一个叫做弃天道教派的名字。” “弃天道?” 李清言又是一惊! 好家伙,又是一个顶级邪教啊! 干的事情那并不比白莲教差多少。 弃天道认为天生万物以养人,而人无一以报天,所以人是罪恶的,该灭亡的。 于是,这个邪教的名字就叫做弃天。 经常干的都是灭门绝户的惨案…… 兴许是注意到了李清言脸上异样的神色,小嫂子微笑着道:“恩公,我知道世人对于白莲教有这样或者是那样的误会,不过……” “我会带领他们走好路的,另外……关于恩公姐夫的事情,我先前看在眼中,整个龙川县,有一个人能帮你。” “谁?”李清言动容道。 “慎独斋。” 小嫂子檀口微微一动,吐出来的文字好像带着一股力量,瞬间击打在李清言的身上。 李清言猛然一颤,眼前的一切瞬间变得黑暗模糊…… “什么——” 李清言猛然大喊了一声,从桌子上爬了起来! “李公子?有什么要吩咐的吗?”店小二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李清言吓了一跳,这才警觉自己浑身都是汗水,他擦了下额头上的汗水,这个屋子里哪里有什么小嫂子。 这分明……像是一个梦! “没什么……我刚眯了会儿,有人进来过吗?” “哦!没人进来!”店小二的声音隔着房门:“我给公子上壶热茶吧?” “有劳了!” 李清言重新坐了下来,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不对……有味道。 有小嫂子的味道。 是梦? 还是她真的来了? 等等? 她说了什么? 李清言扶着额头,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 白莲教。 弃天道。 这些东西过于惊世骇俗了。 空气里确实弥漫着一股女人身上的脂粉味道。 这嗅觉在梦境中一模一样。 可分明店小二说没人进来过啊? 不对不对! 李清言的脑子有些混乱起来。 如果对方是邪教的话,那自然是有着不俗的手段,难道是入梦之法吗? 他隐约记得自己昏迷前,是吃了桌子上的菜…… 菜被人下药了? 这时候,店小二端着茶水推门而入,笑嘻嘻的走上前来,给李清言倒了热茶。 李清言指着桌上的自己只动过一筷子的鱼肉道:“赏你了。” “哎呀!那可真是谢谢公子!”店小二端着就要退下。 李清言道:“就在这里吃,我再给你倒杯酒。” “这……这如何使得?李公子来这里,那就应该是小的伺候公子……” 李清言却已经把酒倒好,笑着推到了小二哥面前。 “我今天心情好,你别扫兴。”李清言笑呵呵道。 店小二见状,满脸开心笑容:“李公子要求,小的自然不敢推辞……” 他夹了几筷子鱼肚子上的肉,送入口中,满脸享受之色,又端起酒杯,喝了半杯酒水,然后接着吃了几口鱼,脸上的笑容愈发浓郁。 李清言看在眼中,心里却越发奇怪,又把边上的还没动过的红烧猪蹄推了推: “我这个人有个习惯,看见别人吃东西,我也很开心。” 这大概是以前在蓝星看吃播留下的习惯。 “哎呀,李公子真是个好人!” 店小二拿起猪蹄,大口啃着,满嘴流油,嘴里满是猪蹄的浓香味道。 李清言又给他倒了酒…… 怪事儿了,人家没事儿啊! 难道说……自己之前忽然昏迷并非是酒菜所致,而是白莲教的手段。 或者说……白莲教现在就在外边看着自己这些愚蠢的举动么? 不过…… 小嫂子说自己是什么无生老母的转世身,如今的白莲教圣女。 白莲教依托另外一个顶级邪教弃天道存在…… 还有这一箱子钱…… 要还是不要? 自己现在用了的话,小嫂子日后还会继续纠缠自己吗? 呃—— 自己还真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这小嫂子要真是什么无生老母转世,那应该是自己抱人家的大腿才是。 “慎独斋……那不是那位老先生和我说的地址吗?” 李清言心神一振,这箱子钱的事情目前有些眉目,但小嫂子肯定不会把钱收回去…… 那自己就用呗,还能怎么滴? 先把姐夫救出来再说。 不如……直接送钱贿赂得了。 自己和那老先生非亲非故的,去求人家,人家未必会帮自己。 再说了,此前不过是萍水相逢坐了人家的车。 万一人家客气一下,结果自己还真腆着脸去了…… 多冒昧,多不懂事儿啊! 半个时辰后,李清言敲开了慎独斋的房门,恭敬道: “有劳禀报一声,学生李清言来访!” 第26章 主动贴上来让我装逼? 那完全用鼻子看人的门房,在听到李清言自报家门之后,顿时改变了颜色,青眼有加道: “原来是李公子到了啊!我家老爷吩咐过,李公子到了的话,不用通报,直接领着你去后院书房见他就是。” 呃—— 赌对了! 李清言拱手一礼:“有劳带路!” 在来之前,他内心纠结许多。 直接送钱去官府贿赂的话,他现在也是有这个实力的。 小嫂子出手阔绰得吓人,而且也没有提出任何附加的要求——人家就是单纯的为了报答救命之恩。 真正的滴水之恩,黄河泛滥以报! 可是,谁都知道,不管是杨烈,还是自己,都是穷奇,穷得出奇的那种人,哪来的这么多的钱行贿放人? 简单算一笔账。 姐夫杨烈现在的年收入,也就是六两银子左右。 十年六十两银子,一百年六百两,一千年六千两,一万年…… 呃,从开天辟地到现在,姐夫才能拿出三万两银子来。 所以,这钱掏出来,那真是浑身上下张嘴都说不出清楚了。 小嫂子没有害自己的理由。 她现在可能已经是准邪教头子的身份,出面和官府交涉,那岂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自己也是个白莲教份子? 至于是否确实是白莲教的邪教头子,李清言是一点也不怀疑的。 毕竟,都能一下拿出三万两银子来报恩了,再怀疑人家,那就显得很猪脑了。 基于以上的原因,李清言只好来试试看。 结果…… 果真没有让自己失望! 顺着竹林边上走过长廊,来到了后院。 仆人刚要通报,屋子里就传来了温和的老人儒雅声音:“李小友,我们又见面了啊!” 仆人转身退了出去,李清言只好走了进去,入目的是一个穿着儒袍的老人,身边还有一个穿着翠绿色长裙的绝色少女。 李清言不敢乱看少女的面孔,忙躬身一礼:“学生拜见先生!见过小姐。” “无需拘礼,涟儿去奉茶!” 大儒心情好极了,招呼着李清言上前坐下说话。 李清言忙道:“不敢,学生此番前来,事出唐突,实在是有事相求……” 正端起茶壶的涟儿闻言,明眸中闪过一抹狡黠之色,故意使坏道:“你这人,我爷爷好心请你坐下喝茶,你却说自己有事相求……我倒是问问你,你和我爷爷很熟吗?上来就有事相求?” “如果这个世界上的人都像你这样,有过一面之缘就有事相求的话,那我们还要不要生活?” 李清言闻言,顿时感觉脸上有些火辣,不过既然是求人,那就得做好“求”的准备。 他拱手一礼:“惭愧,在下也实在是没办法,只能来求老先生出手相助。” “那我问你,我爷爷要是帮了你,你拿什么回报他?” 一杯散发着清香味道的好茶,忽然递到了李清言面前。 李清言微微一愣,抬起头来却看到了少女狡黠的眼神,那分明是——在帮助自己啊! “倒不如……你以我爷爷这陋室为题,题写一篇言志的铭如何?” 李清言搞不清楚为什么这个绝色容貌的少女愿意站出来帮自己,不过这份恩情,自己得接住了! 铭是一种文体,最开始是刻在器物上,用来警醒,或者是歌功颂德的文字。 但是,伴随着时间的发展,铭变成了一种骈文文体,有点类似于所谓的座右铭、人生理想——说人话就是装逼宣言! 老人知道孙女是什么心思,对于眼前这个天生文体的少年,他同样充满了兴趣。 “嗯,不错……老夫居于陋室,很想写一篇铭来警醒自己,只是苦于文思不来,如果你能写一篇陋室铭打动我的话,我就帮你。”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接过茶杯,沉思片刻:“写一篇铭对于学生而言,并非难事,只是……老先生不先问问,学生所求的是什么事情吗?” “你还是先担心自己的铭文能不能打动我爷爷再说吧!” 少女背对着老人,一个劲儿冲着李清言眨眼使眼色。 她感觉自己从未见过如此蠢笨的人。 这世界上,谁不求着巴结自己爷爷。 你倒好了,还担心你的事情,我爷爷帮不到? 真不知道该说你是心地善良,还是真的蠢! 嗯? 好像也不能说人家蠢吧? 眼前这眼神清澈的小弟弟又不知道自己爷爷是谁,不清楚自己爷爷有多大的神通! “哈哈哈……” 大儒愉快地笑了笑。 “涟儿,给李小友准备纸笔……” 老人笑着道:“老夫与你直说了,我让涟儿给你准备的是用文气祭炼过的纸,你身为读书人,向来应该清楚这文气祭炼过的纸张,有什么妙用之处吧?” 文纸? 李清言闻言,那是相当震惊,忙开口道:“学生清楚,这文气祭炼过的纸张,被称之为文纸,写在上边的文章会直接显露出才气高低来。” “很好!”老人点头笑道:“才气会凝结为一股青色的光柱,寻常人拇指粗细,能有一尺,便可称之为不错。” “若有二尺,则称之为佳作。” “若有三尺,则称之为镇县之作,可镇压一县之文气。” 老人抚摸着发白的胡须,含笑着道:“若是有四尺,那就已经是镇府之作了,可以进入一府之地的文庙。” “当然,再往后,超过四尺的,那就是镇州之作,可以进入郡城的文庙中供奉,成为传世之作。” “至于最后,超越四尺,文气的颜色宛若由青色变成煌煌金光,那就是镇国之作,可以进入京城最高文庙,享受香火供奉!” 老人笑着看了看李清言:“你年少,我也不为难你,只要你今日写作的铭文,能有二尺青光,老夫就答应你所求如何?”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有老先生这句话,晚辈自当全力而为!” 他走到一边上,深吸一口气,拿起那看起来平平无奇的毛笔,扫了一眼质感细腻的文纸。 这东西,拿到外边单独去卖,也得十文钱一张! 而正常的白纸价格,五文钱就能买一斤了…… 这老先生到底是何方神圣啊! 这文气祭炼过的纸张……李清言往边上扫了一眼——一堆! 少说也有上百斤! 这老头也强得可怕啊! “别太有压力哟!”绝美少女把砚台推到了李清言身前,俏皮地打趣了一句。 李清言闻言苦笑一声,点了点头,假装开始思考起来。 客观点说,当听到少女建议以此处所谓的陋室写一篇明知的铭时候,他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刘禹锡的陋室铭。 而这陋室铭的文学地位,那可不仅仅是几层楼那么高。 它是文化的天花板! 所以,李清言很想看看,这陋室铭到了这个灵气复苏过后的世界,在这所谓的文气检测面前,能蹦多高! 屏气凝神。 李清言开始提笔写下开篇第一句! “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斯是陋室,唯吾德馨。” “轰——” 就在李清言这段话刚刚写完的瞬间,整张落了文字的文纸,瞬间泛起一抹淡淡的金芒…… 一边上的大儒和娇美的少女涟儿顿时投来震惊无比的目光! 只不过,身在局中的李清言并未察觉这一切,提笔蘸墨后,继续埋头书写起来。 “爷……” 涟儿刚要说话,就被老人挥手打断,她的脑海中回荡起来爷爷急促兴奋的声音: “别说话惊动他,让他全神贯注地写!” 第27章 趁现在人多,我给你跪下了 “这……” 李清言注意到泛着淡淡金光的文纸,愕然一惊。 客观点说,他知道这陋室铭的水准是天花板级别的。 可没想到这才开篇落下,就已经绽放出如此异象。 这要是全篇都写完了后,那还了得啊? 只不过…… 要是自己一气呵成地就给默写了出来,会不会太过于吓人了? 毕竟,边上这位大爷看起来年事已高,要是因为自己一片陋室铭而过于激动给抬走了,那乐子可就大了。 想到这里,李清言刻意停顿手中的笔,一边蘸墨,一边做出凝神沉思的模样来。 边上的大儒和涟儿,见李清言一副屏气凝神的样子,立刻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一不小心,扰乱了李清言的思路,那罪过可就大了去了。 紧接着,李清言扫了一眼外边的苔痕,瞬间好似得到了极致的灵感一样,接着提笔写道: “苔痕上阶绿,草色入帘青。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 做戏就要做全套。 蘸墨。 满面沉吟。 但金色的光华已经不受控制地在书楼顶端凝聚而出。 青衫武夫被惊动,一跃到了屋顶上,满面震惊地看着这一幕。 大儒也是一脸愕然,抬手往天空中比划了一下,口中轻轻吐出“禁封”二字。 霎那间,整个慎独斋上方,忽然被一股磅礴好似天幕一样的青濛濛光幕遮蔽。 从外界看来,整个慎独斋没有任何变化。 可在里边就已经不一样了。 当李清言继续落笔的时候,产生的异象已经变得极为惊人,甚至有一种悦耳的嗡鸣声凭空生出。 那是天地之间的文气受到过于强烈的刺激,如同人一样,爆发出欢愉的情绪。 伴随着“孔子云:何陋之有”这最后一句落笔后,冲天而起的金色才气贯穿了整个书楼。 若不是大儒提前作了布置,只怕整个龙川县,都会有所感应。 “这……” 李清言仰头看着头顶出现的文气异象。 他原本落在文纸上的文字,赫然宛若流淌的金水一样浮空而起,混着一股磅礴如大海的文气,互相交融着! “这就是传说中的写书写到天地共鸣了?” 涟儿小小的檀口张得很大,几乎能塞进去一个鸭蛋的地步! 也难为那诱人的樱唇,再撑大一些,可就要撕破嘴唇了。 青衫武夫不知何时也到了一边上看着,摇头道:“不,这是现实中写书写到天地共鸣了!” 潋儿脸上露出无语之色,随后满脸郑重之色道:“爷爷,这就是……”她刚要说出“天生文体”这四个字,大儒挥了挥手道:“三缄其口”。 下一刻,涟儿发现自己的樱唇不受控制地闭合了起来,那因为激动而想说话的念头,瞬间散去,好似这么一下,她就直接从水火一样的激烈躁动中,进入到了贤者时间一样。 不仅不想说话,甚至于内心都是一片安宁和谐的感觉。 “散!” 大儒挥了三下衣袖,所有神奇的异象也随之消失。 如果不是文纸上的黑字还在隐隐散发着金光,透露着浓郁惊人的文气,李清言都不敢相信,这陋室铭居然如此逆天! “镇国之作!” 大儒惊叹不已,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将那写有陋室铭的文纸拿在手中,又仔细观摩了一番,这才看向李清言道: “来吧,说说你所求何事?” 文章小事儿。 李清言立刻恳切道:“老先生,我姐夫杨烈他是个军户……” “说重点啊!”青衫武夫打趣了一句。 李清言尴尬一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稀里糊涂就被差役给抓走了,我求告无门,想着此前老先生所言,又看老先生家大业大,想必能在县衙中说上话,所以特来求您相助……” 大儒闻言,内心相当无语,甚至到了很想揍眼前这个小子一顿的地步! 你奶奶的! 你写一首镇国之作,就是因为你姐夫这个军户不知道什么原因被抓到了大牢里? 你就不能提点什么过分的要求? 比如说,让自己把孙女许配给你也不是不可以的啊! 这镇国之作,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啊? 一边上的青衫武夫已经憋不住笑声,直接哈哈大笑起来。 就这么点要求啊? 大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沉声道: “丁原!” “属下在!”青衫武夫跨前一步。 大儒道:“你现在和这小子过去,帮他把他姐夫的事情平了。” 李清言闻言,忙道:“老先生,您……您就一点不关心,我姐夫到底犯了啥事儿?” “真是个有趣的少年人。”丁原笑着拉着他的手臂,往外走去:“在这龙川县,你姐夫就算是把县令杀了,那也不过是我家老爷的一句话罢了!快走吧,去迟了,怕你姐夫关进大牢后,会被人严刑拷打的!” 能写出镇国之作的人,自乾国开创以来至今,那可都是一只手数得过来的。 大儒忽而心动,叫住了李清言:“小子,老夫有意收你做个关门弟子如何?” “啊?这……”李清言脚步一顿,讷讷道:“要是晚辈拒绝先生的好意,先生会不会就不帮我了?” “哈哈哈……”大儒开心地笑着:“小子,有个性啊!老夫就喜欢有个性的人……” 李清言爽朗一笑,随后郑重地躬身行礼:“老先生在上,学生心中,一日为师终生为父,还请老先生容学生思考一二。” 衙门大牢外。 杨烈看着王玉振抖了一下手,锁链哗啦啦地就要挂到自己身上,这才忍不住开口道: “老王,前年草原人打过来的时候,咱们以前也算是一个战壕里待过的兄弟,就不能透个底,我到底惹上什么官司了?” 这一路从贤客来出后来,杨烈就问了一次,但是王玉振只是苦笑不说话。 而现在,已经要到大牢,杨烈便尝试着做最后一次的努力。 王玉振见杨烈都把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脸上果真流露出几分难为情的神色来。 他挥了下手,让边上其他的差役走远些,一边用链子把杨烈锁住,一边低声道: “知道邢县尉吗?他下的令,至于为什么,我也不清楚,不仅你被抓了,程奇、章安两人已经先进去了。” “大家伙儿谁不知道你们仨穿一条裤子?这次是针对你们三人来的,能不能扛得过去,就看兄弟你的命硬不硬了。” “邢县尉!” 杨烈原本还算红润的脸,瞬间浮现一抹死灰色。 依照乾国的官制来说,县尉负责全县治安,整个龙川县的兵都归他管。 杨烈的顶头上司也不过是管一百人的都头罢了,他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惹到这位大人物的。 而且,这人还掌握着整个龙川县武夫灌体的名额和资格。 可谓是货真价实的位高权重! “行了,先进去吧,自己机灵着点儿。”玉振感慨着摇头道:“该说的话,能说的话,我都说了,老杨,你们哥仨自求多福吧!” 进入大牢内,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汗臭混着食物的馊味、屎尿的臭味,混成了一种叫人闻上一口,便直窜天灵盖想吐的浓烈恶心臭味。 杨烈被带到了已经关押着程奇和章安的房间里,刚取下锁链,要带上枷锁的时候,大牢外忽然匆匆来了一群人。 为首一人身上穿着大红百花袍,腰间挎着朱雀刀,身形魁梧,气息浑厚惊人。 此人赫然就是龙川县的县尉邢若鸿,八品武夫境,一身力量能有千斤,可倒拽耕牛,赤手空拳力战猛虎! 可以说,他就是整个龙川县明面上的第一高手! 然而,此时此刻的他,却神色紧张,面露凄然之色,三两步冲到了杨烈跟前,瞪大了眼睛看着对方,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 什么玩意儿啊! 你家祖上不是已经得罪过军界的大人物了? 怎么还会有那种级别的人出面保你? “参见县尉!”王玉振吓了一跳,急忙拱手道:“这杨烈刚刚捉拿,按照规矩,总要到堂上公审……” 看似是讲规矩,实则还是暗中帮着杨烈。 杨烈面色平静,迎着邢若鸿那带着几分复杂神态的打量。 “小人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大人,还请大人高抬……” 只是,杨烈这话刚说了一半,邢若鸿便一脸见鬼地抬手打断了他: “求饶的话就不要说了,杨烈!真是没想到啊,你也是个扮猪吃虎的啊!” 杨烈愕然一惊,对方这话语虽然有些阴阳,可……分明带着颤抖,而且好像……在害怕自己? 开什么玩笑? 刨除他龙川县县尉,这片地界上军界一把手的身份不说,就是对方八品武夫的武道修为境界,碾死自己,也绝对不会比碾死一只蚂蚁难多少…… 已经完全懵了的杨烈讷讷道:“小人实在是不懂大人这话是何意?” “何意?”邢若鸿忽然发狂似的仰天大笑起来,下一刻,他却做出来了一个让监狱里所有人下巴砸到脚背的动作。 他这样身份尊贵的人,居然直接朝着杨烈跪了下去,紧紧地抱住了杨烈的大腿,苦苦哀求道: “杨烈!杨大爷,求求你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我吧!” 第28章 我这小舅子恐怖如斯啊! “啊?” 杨烈看着抱着自己大腿,哭得眼泪鼻子一把抓,嘴里不断求饶的邢若鸿。 这么一瞬间,杨烈唯一的感觉就是自己在贤客来喝了假酒,以至于自己被抓之后,都开始产生幻觉了。 甚至为了求证,他还转过身去,给了同样目瞪口呆,从牢里走到跟前的程奇一个大耳刮子! “啪!” 大耳刮子声音响亮,程奇嘴里发出“操”的一声,朝着杨烈就是一个回手掏! 杨烈急忙护住天下无敌的二弟,这不是在做梦! “邢大人……” 杨烈咽了咽口水,伸手搀扶着邢若鸿,“在下只不过是一个粗鄙之人,哪里当得起大人如此厚礼?还有……” 他看了一眼边上……其他的人。 众人也是一副见鬼的表情,不少人不是掐脸,就是掐自己的大腿。 当然,如同杨烈这样打边上人求证到底是不是在做梦的,也不在少数…… 邢若鸿带着哭腔:“杨大爷,我这次简直就是吃错药了,才会冒犯你……你……你能原谅我吗?” 杨烈看着邢若鸿那眼神,内心嫌弃又恶心,这家伙的表情就像是被丈夫当场抓到戴了原谅帽的小媳妇儿,恳求夫君原谅时候的表情一样。 “还请大人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一会儿?”杨烈搞不清楚这家伙到底是抽什么疯。 邢若鸿回头看了一眼其他的人。 这些人立刻扭过身去,快步往外边走了出去。 程奇和章安两人被关在监狱里,只好背过身去面对着墙壁。 很显然,这两位是想吃瓜的,他们连假装捂耳朵的动作都不愿意做。 至于其他的犯人们,胆子大的,背过身去捂着耳朵,装模作样的偷听起来。 胆子小的,却真的是吓得肝胆都要碎裂,恨不得用手指头把耳朵都给戳聋了才好。 这种大人物出丑的画面,叫自己等人看了,他万一记恨在心中,想要报复自己等人,那可有的是手段和力气! “惭愧,我是听了高昌茂那个王八蛋的鬼话,鬼迷心窍了,这才会把你们抓来。” “高昌茂?” 看着满脸忏悔之色的邢若鸿,杨烈身体猛然一震,“高昌茂?他……他说什么?” 这就带着几分明知故问的感觉了。 那面对着墙壁,假装捂着耳朵的程奇和章安二人,瞬间有种极度惊悚的感觉浮上心头! 三百年人参! 那高昌茂果真如同李家兄弟说的那样,不死心,现在开始作妖了! 只是…… 这县尉邢若鸿又是怎么一回事儿? “杨大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请跟我来!” 隔墙有耳……这还没隔墙呢,就有那么多的耳朵听着。 杨烈面露沉思,觉得邢若鸿身份不低,龙川县军界一把手,又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八品武夫,没理由在这里放下身段装疯戏耍自己,便点头道: “大人请!” 杨烈拱手一礼。 邢若鸿也知道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很丢份,尤其是还一口一个杨大爷…… 但是,这和死比起来,显然不算什么! 那人……五品武夫境界,恐怖如斯啊! “杨大爷随我来!” 邢若鸿苦笑一声,领着杨烈走出大牢。 一边上的王玉振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 “嗨!我们俩这是放了呢,还是继续关着?” 程奇凑了过来,笑呵呵地道。 王玉振脸色尴尬:“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老程你还是先呆在里边,不过……” “你是想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吧?”程奇笑了笑,见王玉振点头后,便笑着道: “你可别忘记了,老杨家祖上,可是将门世家,只不过是他爷爷那辈儿,站错队了,吃过大亏,所以到他这儿,才落魄成这样。” “只是么……”章安凑了过来,那魁梧的身形充满了极大的震慑感:“烂船也有三斤铁,看邢大人的样子,分明就是上边有身份极高的人到了。” 王玉振深吸一口,拱了拱手:“哥几个,啥都不说了,就这样等着上边的消息吧!” 而此刻,邢若鸿领着杨烈转到了一处房间内。 杨烈本以为会见到什么顶级大人物,结果一抬头,却只是看到了自己的小舅子李清言! “清言,你怎么在这里?” 杨烈脑海中的第一个念头,莫不是自己兄弟,用那疑似是魔道,误送来的银票,贿赂了邢大人? 可……这九分里有十分透露着不对劲。 就算是真的贿赂成功了,那邢若鸿也不可能跪着抱着自己的大腿求放过吧? 据说教坊司是有这么个角色扮演的,玩起来那叫一个过瘾。 嗯……杨烈保证,自己确实只是听说。 “姐夫,你怎么样?” 李清言没回答他的话,急忙走上前去,关切地看了看,见杨烈和被带走的时候一样,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才看向一边上满脸都是焦急之色的邢若鸿道: “邢大人,那位大人刚刚已经走了,他说让我转告你,本本分分做官,别整天想那么些有的没的!” “是是是!”邢若鸿一副如蒙大赦的样子,整个人稍一放松,便又立刻想到了什么,紧张地看向李清言道: “李兄弟,你看要不我摆一桌酒,给你和你姐夫赔罪可好?” “这……”李清言摇头道:“我看就没有这个必要了,另外……程奇和章安二人也可以放出来了吧?” “那当然!”邢若鸿像是个老实孩子保证似的点头道:“我马上就让人去,将他二人请出来!” “有劳邢大人了。”李清言拱手一礼:“我和姐夫还要去谢过那位大人,就先走一步了!” 杨烈注意到,李清言提到“那位大人”的时候,邢若鸿明显不受控制地颤抖了几下。 到底是什么大人物? 只不过,现在可不是问李清言的时候。 方才离开大牢片刻,杨烈再也忍不住,忙拉着李清言到了街边一处无人的拐角询问了起来。 “清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为什么邢大人对我们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改变呢?” “姐夫,你还记得那天我们去刘家寨的时候,路上搭车时候遇到的那大户人家吗?” “自然记得,那人家看起来非富即贵……”杨烈愕然吃惊道:“不会是……” “具体情况差不多……” 李清言三言两语将姐夫走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番,至于陋室铭成为镇国之作的事儿,倒是遮掩了一下。 这太吓人了,他怕姐夫的心脏一下受不了。 毕竟,听完了小嫂子和白莲教扯上关系,是什么无生老母的转世身这事儿后,杨烈就已经震惊到张大嘴巴,口水流出来都没感觉的地步了。 这姐夫不错,吓死了自己姐姐可就成寡妇了。 “好了……别帮我擦口水了,这让路过的人看了,都快感觉我是个智障了。” 杨烈从连续不断,宛若天崩地裂、开天辟地的震惊中逐渐回过神来,哭笑不得地打断了李清言揪着自己的袍子,给自己擦口水的动作。 “那个人说自己是五品武夫……乖乖,五品武夫做家奴的,那这个老人家该是什么能耐啊?” 杨烈啧啧震惊着。 “不清楚……”李清言沉吟着,“他说要收我为徒。” “哎呀呀——” 杨烈立刻嚷叫起来,以至于手舞足蹈。 搞得过路的人纷纷忍不住对他指指点点起来。 可是,杨烈却完全不在乎,自己小舅子要是拜得如此之人为师,那以后还愁不能飞黄腾达吗? “这可真是列祖列宗显灵啊!列祖列宗显灵了!” 杨烈激动地开始朝着天上作揖,仿佛李氏祖宗,真的就在天上看着一样。 “别这样,姐夫,我害怕!”李清言伸手摸了下鼻尖,吸了吸鼻子道:“而且,我还没答应。” “啊——”杨烈顿时发出土拨鼠一样的叫声:“你说什么!” 第29章 姐夫,这个逼你来装! 这一声土拨鼠叫,骤然震得毫无防备的李清言两耳嗡嗡作响,甚至于都有些许眼冒金星的架势。 “这人疯了吗?” “就是,要不是疯了,这大白天的,咋咋呼呼的疯叫干嘛?给我吓了一跳!” “娘的!要死了,吓到老子了!” “……” 结果,还不等李清言吐槽姐夫这一声土拨鼠叫,边上过路的人们,就已经满脸嫌弃地开始有意拉开距离,加快脚步,迅速远离杨烈。 杨烈强忍着火山爆发,却又被一只从天而降的巨手拍灭一切的无奈和憋屈,一把拽着李清言,气呼呼地道:“回家再说!” 只是,两人刚转过一个街角,便看到一群差役押着一辆囚车路过。 李清言下意识的抬头看去,表情骤然凝固起来。 凑巧的是,那囚车里,很是凄惨,脸上鼻青脸肿,鼻孔嘴巴都在往外淌血,头发披散,狼狈不堪的囚徒正好和他对视了一下。 “呜呜呜……” 囚犯猛然疯狂挣扎了起来,被脏黑破布堵住的嘴巴呜咽着,神情激动无比,很想大声喊叫些什么。 只是,这囚车里囚徒的疯狂挣扎,反而让看押的差役误以为他不服,还想着挣扎逃走,立刻就抄起手里的家伙,朝着这囚徒身上猛戳猛砸了起来。 只是六七下,这囚徒就被打的十分凄惨,立刻安分了下来。 看着那囚车走远后,李清言紧张地扭头看了一眼,看到了同样目瞪口呆的姐夫杨烈。 “快走!回家!” 李清言低声催促起来姐夫,不为别的,因为囚车上那个凄惨无比的家伙,不是别人,正是高昌茂! 先前他就知道,是高昌茂找到了邢若鸿,说他哥哥家中消失不见了的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必定在杨烈三人身上。 也正是为此,杨烈、程奇、章安三人才会莫名其妙就被抓起来。 至于李清言? 高昌茂从头到尾,都没有把这个长的比女人都秀气几分、好看几分的读书人看在眼中。 只不过,邢若鸿怎么想不到,会忽然从天上掉下来一般,出现一位五品武夫为杨烈等人撑腰! 眼下这般模样,威慑李清言和杨烈倒不至于,反而更像是故意把高昌茂凄惨的模样展示给杨烈这位“背后有大人物撑腰”的落魄将门世家子弟看,传达这样一个意思: “哥!错我已经认了,人我也已经抓了,他绝对不可能在外边继续给你搞麻烦,您就高抬贵手,放过小邢吧!” 权势压人! 就算乾国是重文轻武的风气,可一位五品武夫,要动一个小小县尉,那确实太简单不过了。 毕竟,这身份地位的悬殊,实在是太大了! 郎舅一路没说话,直奔家里去,都还没喝上一口水,程奇和章安两人就到了。 这让憋了一肚子话,准备好好拿出姐夫身份,说教一下小舅子万万不能自持文人身份,而目空一切,清高做人的杨烈,只好把要说的话都给憋了回去。 李清瑶隐约察觉出夫君有些异样,但在程奇和章安面前总不好直接开问。 尤其是,早上弟弟和丈夫带着那一箱子的钱出发,说是去还给疑似是魔道中人的。 结果呢,下晌午的时候,又是贤客来的店小二,把东西送了回来,还说是自己弟弟李清言吩咐的。 这更是让在家中等了大半日的李清瑶完全有种摸不到头脑的感觉。 这个,就更是不能当着外人的面说。 满腹心事的李清瑶和杨烈夫妻二人动手做了一桌丰盛的酒菜。 程奇和章安二人在桌上拉着李清言和杨烈推杯换盏。 “老杨啊,真是没想到啊!你家祖上结交的能人,能在这个时候帮你一把!” 程奇见杨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便自以为洞悉一切的开口道,神态举止中,满是羡慕之色。 “啊?什么?”杨烈满眼疑惑道。 边上的李清言也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你呀!”程奇笑着伸手指着杨烈点了三下,才接着道:“邢若鸿给你下跪,求你放过他这事儿,早就已经在整个龙川县传开了,现在大街小巷,谁不知道你老杨家虽然落魄了,但是真出事儿的话,也依旧是有大人物会出来为你们站台撑腰的啊!” “啊!这——” 杨烈刚要开口解释,桌子下的左脚忽然被李清言踩了一下。 与其让人知道真相是什么,那不如把自己伪装隐藏起来,把姐夫推到明面上,塑造成为一个老杨家背后有人的形象。 “别这儿哪儿的了,我们一起来敬我姐夫一杯酒,这从今以后,咱们可就全靠这姐夫的照拂了!” “听听,还得是读书人会说话!”章安憨厚一笑,手肘用力拐了一下边上的程奇:“你他娘的就只会回手掏!” 程奇笑着吐槽:“这能怪我吗?回手掏就是老杨最开始玩的,大家都吃了亏,老二都被抓……咳咳咳!喝酒喝酒,咱们敬老杨一杯酒!” 这话说到一半,差点就说了些不文明的词汇。 可边上的小嫂子李清瑶,却早就已经懂那回手掏是什么意思,这玩意儿有个非常好听的文雅称呼——猴子偷桃! 只是,杨烈依旧有些木讷,像是历经过很大震惊之后,完全没有回过神来一样,有些被动地举起酒杯,和众人碰杯后一饮而尽。 看到姐夫如此样子,李清言桌子底下的脚又用力的踩了一下。 杨烈这才看向程奇和章安两人开口道:“最近是多事之秋,我们除了去军营里点卯外,就不要接活儿,先过一段时间再说。” “那是!” 程奇立刻点头,章安也点头表示赞同。 多少钱才是赚啊? 该休息,那确实得休息一下再说。 尤其是,得看清楚接下来的风向再说。 “那,清言兄弟给真言符灌输文气的事儿呢?”程奇忙道:“我已经拉了十多个活儿了,当然要是怕这会儿会出什么问题,也先停了如何?” 对于这事儿,杨烈哪有什么主意? 不过,不等他看向李清言,李清言便主动道:“这个无妨,可以先弄过来……” 钱是有了,但是这钱难以放在阳光下享受。 至于灌输文气,可以锻炼自己对于文气的控制,李清言觉得不能停下来,越多锻炼越好。 “另外,程老哥,禁封类真言符有消息了吗?” 这人参已经闹出这么多的事了,如果不捂紧了,那自己几人担惊受怕这么久,不是白费了? 再者,那闹事儿的高昌茂都已经被邢若鸿送进去了,自己还怕个鸡毛? “这事儿呀,我还真上心,暗中打听了一下消息。” 程奇放下酒杯,脸上流露出谈事儿的认真之色。 “哦?细细说来!”李清言顿时来了兴趣。 程奇点头一笑,却把眼睛看向了一边还在有些呆木似的杨烈道: “老杨,还记得你前妻不?” “嗯?” 一听到这话,原本斯文吃着饭的李清瑶眼神瞬间就犀利了起来。 “啊?” 杨烈鹌鹑一样缩着脖子,原本迷离混沌的眼神,瞬间都吓得清澈如水,眼神坚定的像是要考状元一样,字正腔圆,甚至还说了起来了乾国的普通话: “不,我不记得了。” 第30章 头砍了还能活?这么强! “怎么会不记得呢?” 李清瑶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为杨烈夹菜。 “你忘记我们成婚前的头一晚,你的两个前妻还变成喜煞来害我了?” “那会儿,你不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杨烈如坐针毡,头上冒了一层虚汗,“你别说,娘子就是厉害,经过你这么一提醒,我还真想起来了!” “是吧?”李清瑶微笑着道:“那不知道是小兰还是小凤呢?” 杨烈苦笑一声:“这我哪知道啊?你说是不是啊?老程!” 这句“老程”二字,格外地咬了重音。 李清言感觉,要不是自己和姐姐在边上,姐夫估摸着这会儿就能给程奇来一个精准无比的回手掏,嘴巴一扇看不见,嘿嘿!难受! 程奇这会儿真是钢铁直男起来了,哎了一声后道:“不就是那个小凤嘛!她当初嫁给你,就是为了收彩礼给她弟弟救命,结果她还不断地往娘家搬东西,哥几个都嫌弃得很,哪里有小嫂子这样贤惠的。” 听完这话后,李清言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家伙也不算是完全的钢铁直男。 这个小凤,就是姐夫的第二任妻子,在虎患横向的期间,还往家里搬东西,结果真葬送在了老虎肚子里。 “哈!这事儿啊……我都记不清楚了。”杨烈已经忍不住磨牙了,你勾日的,就不能说重点吗? 还在这里叽歪什么呢? 就显得你会说话啊? “咳咳……”李清言忍不住咳嗽一声:“程哥,你别绕弯子了,说重点吧!” “重点就是小凤家弟弟,手里有一张残缺的禁封类真言符。” “他要价几何?”李清言问道。 李清瑶见说到正事儿上,只是白了一眼杨烈后,便继续埋头吃饭起来。 “这不是要价多少的问题,那小子想让老程想办法,给他重新弄到军营里去!” 一直埋头干饭的干饭人章安抬眉道:“那小子之前在外边接私活的时候,被邪祟重伤,亏了气血,这才离开军队的……” 他插了一句题外话:“就是那次,她姐姐才嫁给你姐夫的,用那彩礼换了药石,把这家伙救了回来。” “只不过,还是亏了气血,现在想回军队里去,完全就是不可能的。” 李清言闻言一怔,捏了捏手里的筷子:“他莫非知道我们手中有可以补全气血之物?” 这说的就是那三百年年份的人参了。 这东西只能内部人用,外边的人,绝对不可能。 程奇满脸沉思之色道:“他知不知道我们手中有那东西,我也说不清楚,但他提出的就是这个要求……” “禁封类的真言符极其难找,就是残缺的,也相当珍贵,人若是吊着一口气,把这真言符贴身上,能把这口气吊十天半个月,甚至一两个月之久!” 程奇这番话,着实让李清言震惊不少。 “那小子当初受了重伤,就是靠着这东西吊命,硬撑着熬过来的。” 李清言清楚这禁封类的真言符价值昂贵,可没有想到这玩意儿牛逼到这种地步啊! 章安点头道:“这种真言符,在军队里都是祖传的宝贝疙瘩……” 他看着脸上带着震惊之色的李清言笑着道:“咱们做军户的,总有上战场的一天,如果身上有着真言符带着,就算是受了致命伤,往身上一贴,那也能坚持到战斗结束,有活命的机会。” 一边上的杨烈眯着眼感叹道:“三年前,草原人南下那场战斗,我就见过有个百户,提前在嘴里喊着一张禁封类的真言符,头被砍飞了后,自己抱着头又跑回来按在了脖子上,事后虽然重伤,气血亏损严重,但人活下来了。”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这玩意儿这么变态的?” “所以,小凤那弟弟,就死拽着那张真言符……”程奇沉思道:“龙川县地界上,这应该是我们唯一能弄到手的真言符,可……” 他有些烦躁地抿了一口酒:“可要是我们给他能恢复气血的东西……也就是从那东西上剪下来一小根根须就行,但是这不等于直接向着世人宣告,那东西就是在我们手中吗?” “要不……直接弄到外地去卖了?”李清瑶忍不住开口道,“这东西既然这么烫手……” “不行!” 哪曾想,她刚这么说,李清言、程奇、杨烈、章安四人瞬间异口同声地喝道。 李清言一愣,看向几人后,各自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李清瑶哑然一笑:“还是你们做决定吧,别到时候说我们女人家头发长见识短了。” “阿姐,高昌茂已经去找县尉说这件事情,也正是为此,姐夫他们三人才会莫名被抓走,只不过这次运气好,有人愿意出手帮姐夫一把,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次次都有这样的好运气。” 李清言沉吟道:“尤其是这三百年年份的人参,太珍贵了,别说是武夫听到会心动,就是其他想往上爬,正愁不知道有什么东西献上去为自己谋个前程的实权者,也会动歪心思的。” “换言之,我们现在已经被人盯死了。”程奇看向杨烈道:“要不,咱们截留一些根须留着以后救命用,其他的就拿去献给帮你那位大人去?” “啊?”杨烈差点又叫出土拨鼠一样的声音来。 李清言干咳一声:“这事儿带着风险,还是慎重考虑再说……” “不过,我们这段时间就先这样吧。” 众人点头称是。 除了去军营点卯外,就待在家里修习武艺,淬炼血气。 “咚咚咚——” 正在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似乎是因为先前密谋的事情过于惊世骇俗,众人瞬间都紧张了起来。 李清言扫了一眼姐夫,杨烈只好提高声音问:“谁啊?” “请问这是李清言李公子家吗?” 门外传来一个男性声音,听着那口气,似乎有些颇为讨好。 “又找你的?” 杨烈回头看了一眼李清言。 李清言眉头微皱,听到这人的声音后,他就知道来的人是谁了。 “我在,我这便来开门。” 起身穿过院落开门后,李清言看到此前在慎独斋见到的那个为他领路去见那位神秘老人家的仆人,还有——已经从朱红色马车上掀开的车帘后,露出一张绝美脸蛋的少女张涟儿。 是她? 大儒的孙女? 那个看似驱赶嫌弃自己,实则却帮了自己大忙的少女。 她来这里做什么? 张涟儿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一双妙目带着几分精灵古怪的俏皮笑意,打量了一下呆站在院门口,看着自己发愣,却不说话的李清言,嬉笑着走上前去,黛眉微微挑起,显露出些少女骄横和顽皮。 “怎么?李公子不欢迎我?” 第31章 兔兔不仅可爱,还特别好吃 “这怎么会呢?”回过神来的李清言微笑着招呼起来,“我姐姐出嫁后,我便住在姐夫家中,小姐要是不嫌弃的话,不妨也进来坐坐。” “怎么会嫌弃呢?”张潋儿脸上带着一抹娇俏的笑容。 “这位小姐是……” 跟着走出来的李清瑶看到如此明媚动人的少女来找自己的弟弟后,顿时忍不住脑补了一出富家千金私奔穷书生的戏码。 “这位是李公子的姐姐吧?”张潋儿莲步上前,福了半福:“姐姐好,我是潋儿!” “潋……潋儿姑娘,你好……” 听着这仙女儿一样的小姐,用这样亲昵的口吻和自己打招呼,甚至还顺势挽住了自己的手臂…… 对于自己先前做饭的时候,手臂衣服上飞溅的油烟,完全没有半点嫌弃的样子…… 列祖列宗在上! 这富贵人家的小姐,不会真的看上自己这个傻弟弟了吧? “潋儿小姐,你好,我们正在吃饭,不知道你吃了么?” 保险起见,李清瑶打算再试一试。 “姐姐,我刚下车的时候,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倒是李公子,好像一点也不欢迎我一样,都没有像姐姐这样邀请我进屋去吃饭呢!” “我——” 李清言刚要开口,就被姐姐嫌弃着瞪了一眼! 你什么意思? 人家姑娘家不要名节的啊? 都直接自己找上门来了,你还把人家拒之门外? 哪有这样对人家姑娘家的? “他呀,潋儿小姐可别生气,我这弟弟读书都快把脑子读坏了。” 听到姐姐损自己的话,李清言也只是苦笑,不是……老姐啊,你不会误会了吧? “姐姐!我……” “你什么?还不快去加一副碗筷?”李清瑶以命令的口吻道。 看着被姐姐训话的李清言,张潋儿顿时掩嘴偷笑,丢给他一个一个调皮的眼神后,便挽着姐姐的手,往饭桌边上走去。 那程奇和章安一见张潋儿的衣着打扮,就知道来的人非富即贵,忙起身告辞,不敢多做停留。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乾国这个世界重文轻武,武夫地位低下,尤其是他们这种最底层的兵士,被人骂作臭丘八。 时间久了,自己也会觉得自己处处不如人。 眼下便是如此,自觉形秽,不敢和这样美若天仙的少女待在一起。 杨烈忙起身将两人送到院门外,低声说了些什么事后,便匆忙赶了回来。 “娘子,这位是……” 李清瑶刚要开口介绍,张潋儿便笑着道:“我叫张潋儿,是李公子的朋友,你就是他姐夫杨烈杨大哥吧?” “啊?我是……你好,可不敢当你一声大哥!” “大哥见外了,我和李公子是很好的朋友。”张潋儿忙提起酒壶,就给杨烈倒酒,笑着道:“杨大哥请坐!” “请坐!请坐!”杨烈窘促着坐下,就看着李清言拿着一副干净的碗筷走上前来。 “杨郎,我们把这些收拾下!你和我再去厨房弄几个小菜过来!” 李清瑶说话的时候,一个劲儿用眼睛看杨烈。 杨烈哪里不懂这是什么意思,忙点头道:“啊!对!” 他帮着李清瑶把章安和程奇二人的碗筷酒杯收走,走到了厨房里,便开始低声窃语起来。 看着厨房内低头咬耳朵的姐姐和姐夫两人,李清言收回目光后,看向张潋儿露出一个无奈的苦笑: “张小姐,不知你来我这儿……” “怎么?我们难道不算是朋友?”张潋儿说话的时候,眼睛都没看着李清言,而是盯着桌子上的菜。 她也不嫌弃之前被人吃过,而是每一样菜,都夹一筷子尝一尝。 李清言愕然不已,原来有的人真的吃到好吃的,眼睛会冒光啊!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哇!这怎么做的?这么好吃啊?” “还有这个!这是什么肉?我怎么从来吃过啊!” 李清言看着小馋猫一样的张潋儿,只好摇头笑着问:“你的两个问题,我先回答哪个呢?” “那就这个吧,这是什么肉?”张潋儿说着,又馋得不行,夹了几筷子,送到嘴里,整个人居然直接好似一条可爱的小狗一样摇头甩尾起来。 “这个啊……”李清言道:“那是我姐最拿手的红烧兔肉!” “兔肉?小兔子?”张潋儿闻言,表情一僵,动作也瞬间停住,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自己面前的菜,然后舔了舔樱唇,脸上忽然浮现出些许略带腹黑模样的笑容: “原来这是小兔子啊!兔兔那么可爱,居然也这么好吃!” 看着大快朵颐,还自己给自己倒了酒的张潋儿,李清言下意识地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邪祟变的? “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张潋儿翻了个白眼,然后把面前的碟子往前伸了过去:“李公子别看了,给我这来点醋,我口味重,你家口味有点轻!” “醋……”李清言接过碟子,去给这位大小姐加点醋。 不过,他倒是注意到外边和张潋儿过来的两位家仆,似乎对这一幕习以为常的样子。 呃—— 敢情这位大小姐人家平时就是这样的啊! “姐姐、姐夫,快别麻烦了过来坐着吃吧!” 李清言这边刚倒了陈醋,张潋儿那边就开始甜甜地叫了起来。 这让李清言情不自禁地手一抖,整个醋罐子都差点掉地上。 不是,你怎么这么自来熟啊! “哎!没做什么,马上就好!” 李清瑶笑着抬头应了一声后,小碎步噔噔噔到了李清言身后,严肃低声质问道: “清言,老实和姐姐说,你是不是对人家姑娘做了什么非礼之事?” “我?”李清言差点扑在地上,“姐姐,你的想象力一直都这么丰富的吗?” “哦?我姐夫说的?” 杨烈急忙摆手,窘促着脸解释:“我没说,我只是猜测了一下,要不然咱家这么穷,人家怎么……” 他用眼神示意李清言姐弟二人看了一眼满脸开心,大快朵颐的张潋儿。 张潋儿咽下可爱兔兔的时候,忽然注意到这一家三口正在看自己,顿时擦了擦樱唇,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吃货笑容。 然后,继续大快朵颐! “姐姐,你别胡思乱想,还有姐夫……”李清言压低声音道:“那人是他家里的仆人!” “什……什么!”杨烈声音压得很低,可近在咫尺的李清瑶还是感受到了他那震惊的情绪。 “所以,你觉得人家能看得上我?” 杨烈脑瓜子都嗡嗡嗡了,那可是五品武夫,丢在朝廷里,是镇守一方的将才,丢在江湖上,那也是一派之主的身份。 结果,在这少女家里,却只是一介奴仆? “那她为什么会这样?”杨烈随即抛出自己的疑惑。 李清言认真看了一眼自己的姐姐,然后嫌弃地看了一眼结婚不久,但气色已经好了不少,连人都胖了几分的姐夫道: “有没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我姐做的菜,是真的很好吃?” 第32章 李公子,这人该不该杀! 当一家人整整齐齐坐下,看着这大馋丫头不停地往嘴里塞东西后,李清瑶脸上流露出一抹与有荣焉之色。 很明显,这就是本人的厨艺好得惊人的铁证! “啊——姐姐做的菜是真的好吃,比皇宫里的御厨做的都好吃一百倍!” 吃饱饭后,张潋儿满脸开心惬意地摸了摸自己鼓鼓的肚子,居然要站起来帮着李清瑶收桌子。 这动作给杨烈吓个半死! 五品武夫是人家的家仆,人家来自己家里吃顿便饭,自己还让人家小姐收桌子洗碗? 夭寿啦! “快坐下!哪里有让客人收碗筷的道理啊?”李清瑶忙笑着劝阻。 虽然相公和弟弟没来得及说什么,但是她也不蠢,清楚这少女的身份相当高贵。 “这有什么啊!”张潋儿笑着道:“在家里,我经常做这个的?” “真……真的吗?”李清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当然是真的了,我家就只有我和我爷爷了,我爹娘去得早,我爷爷又忙他自己的事儿,所以很多事情,我都是自己做的。” 听到这话,李清瑶下意识地想到了自己,不免感慨起来:“真是个懂事儿的孩子。” “所以呢,我就和姐姐你一起洗碗吧!” 李清言和杨烈就这样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身份高贵的大儒孙女,和李清瑶一块儿去洗碗了。 “我倒宁愿她真的是个大馋丫头。”李清言似乎清楚眼前这人放下身段,来自己家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杨烈震惊道:“你的意思,莫不是关于拜师那件事情?” “如今想来,除了这件事情,那就真的不会有别的事情了。” 李清言满脸沉思。 “可是,这分明是对你有利的事情,现在看起来,却好像她很害怕你拒绝一样呢?” 杨烈的话,瞬间点醒了李清言。 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张小姐,能否到这我书房这边来一下?” 李清言开口问道。 正在厨房内和姐姐有说有笑的张潋儿一听到这话,脸上立刻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放下手中的碗,擦了擦手上的水。 “姐姐,我先去一下!” 李清瑶完全愣住,这张潋儿的样子,分明…… “阿瑶,发什么呆呢?” 杨烈走进厨房来,开始洗碗。 李清瑶很认真地问:“杨郎,你说要是这小姐想要让清言入赘上门,我们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我……”杨烈欲言又止,愣住片刻方才道:“阿瑶,我觉得你可能想多了。” 书房……也就是李清言自己的房间内,他开门见山地道:“潋儿小姐,常言说得好,无事不登三宝殿,我家中这地方偏僻,又是乡下,可不好找,你不会真的就为了蹭一顿饭吧?” 张潋儿在书桌前坐下,随手翻了翻李清言用的纸笔,没发现有什么文章后,这才看着李清言,认真地问道: “我爷爷说的收你为徒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只是为了这事儿?”李清言不太相信,这太反常了,其中必有问题。 张潋儿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是天生文体,所以才可以在没有获取功名的情况下,就使用你父亲遗留下来的秀才铁笔调运文气。” “天生文体?”李清言有些不信,分明自己是个挂壁的嘛! 张潋儿黛眉斜挑,让她整个人看起来带着一抹腹黑冷艳的样子。 “再加上你一出手,就是镇国之作,我爷爷起了爱才之心,但是我不一样,我想你成为我爷爷的弟子,非常非常想!” “万事总得有个理由吧?” 张潋儿忽而变得有些动容道:“你说得对,万事万物,都得有个理由……不过在此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你回答我之后,我就能回答你所有的问题。” 不等脸上露出惊愕之色的李清言说话,张潋儿就率先一步道:“尤其是你最感兴趣,但又不敢问的那件事情。” 李清言眼神一凛,那自然是老人的真实身份了。 “请讲!” 张潋儿眼神忽然变得阴沉起来:“李公子,我问你,如果这个世界上有这样一个人,全家都被山匪杀掉,然后一个路过的读书人救了这个人,将他带回家中,当做儿子般看待,送他读书,将自己的毕生所学都传给了他。” “甚至,这个读书人的亲儿子和儿媳,就是为了救这个读书人,而死在了战场上……” 张潋儿那双星眸凝视着李清言道:“我问你,如果你是这个读书人,你会怎么做?” “我?”李清言眼神一沉不由得睁大了眼睛,看着张潋儿,神色郑重道:“我必定将这个读书人当做亲生父亲一样对待。” “好!好!好!”张潋儿的神色忽然激动得像是不受控制一样,“理当如此!可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人不仅不思报恩,反而还在这个那读书人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上临阵倒戈,投向敌人的怀抱,弄得这个读书人名声扫地,甚至不得不背井离乡,前往蛮荒偏远之地养老,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李清言眼神阴沉:“何止该杀,简直就该千刀万剐!” “可是,那个读书人不打算追究这件事情。”张潋儿看着脸上露出不解之色的李清言,感慨道:“因为,读书人一直都认为,这个类似于养子身份的人,他的亲生父母的死,和自己有关。” “当年,这人的父母听说读书人在毗邻自己家乡的临县开坛讲学后,就想送自己的儿子去拜师,不曾想在路上遭遇了山匪丢了性命,读书人的一个家仆拼死跑出去后,把消息送到的时候,那个读书人赶回去却已经太迟,只能将这个幼儿救下。” “后来,消失多年的仆人忽然在一个非常关键的时候出现,这才导致那养子似的人忽然临阵倒戈,背叛了自己亦师亦父的人。” 张潋儿凝视着李清言的双眼:“我现在问你,你还觉得这个人该死吗!” 李清言神色不改:“他父母的死,原本就是他父母自己动了心思,有了欲望贪念,才会去临县的路上遭遇山匪丢了性命,和这读书人有什么关系?这种人面兽心,不知报恩的畜生,我恨不得手刃之!” “好!”张潋儿变得很激动:“李公子,如果现在就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你可以光明正大手刃这个狗贼,你……你愿意吗?” 李清言这次是真的愣住了,不是,妹子,自己就看你情绪激动,给你提供一点谈话之间的情绪价值…… 不是,你怎么还当真了呢? “等等……”李清言猛然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张潋儿:“你说的这个读书人,不会就是……你爷爷吧?” 第33章 胸有十万甲兵 张潋儿靠在李清言日常读书的椅子上,居然翘了二郎腿。 那双修长的腿,瞬间吸引了李清言目光的关注。 不过只是微微一看,略表尊敬罢了。 他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张潋儿接下来的话吸引。 “不错,这个人就是我爷爷……” “那……”李清言欲言又止。 张潋儿秀气的玉手抓起一支笔,随手转动了起来,像是惬意,又像是很紧张……或者,她分明就是在用这个动作遮掩自己内心的紧张。 话都已经说得这么明显,李清言要是拒绝的她的话,她也没办法。 “现在,能否告诉我你心中所想呢?” 李清言闻言忍不住笑了笑道:“张小姐,说实话你太心急了,总应该把令祖的真实身份说一说,还有你故事里那个忘恩负义的读书人,又是谁说一说不是么?” “毕竟,令祖这样的人,料想必定不会是什么寂寂无名之辈,而那个能让令祖折戟沉沙的白眼狼,想来也同样不会是什么泛泛之辈。” “换句话来说,选择拜师令祖,那就等同于直接和此人成为敌人。” “所以……”李清言很认真道:“我虽然不齿此人行为,但是却也要顾及自己的家人,还有我自己的安全,不是么?” “好!这番话说得好极了,如果你真的什么都不问,就凭着一腔疾恶如仇的热血,只怕也是难以成事的。” 张潋儿露出赞许的笑容:“不知你可曾听过北方的金国人评价我大乾国一个人的一番话——胸有十万甲兵!” 李清言微微变色:“你说的是当今文坛盟主张熹?” 文坛盟主,便是天下文人之主,一声令下,就可以号令天下读书人。 开什么玩笑? 要是你家的敌人是张熹,那自己绝对会毫不迟疑地和你立刻划清界限! “不错,张熹就是我爷爷!” “啊?什么!你……”李清言吓了一跳,有些失态地嚷了一声后,又立刻压低声音,走近了几步,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张潋儿: “你说,你爷爷,就是我见到的那位老人家,他就是当今的文坛盟主张熹张公?” “怎么?这种事情难道还有人敢假冒的?” 李清言如此惊慌失态,张潋儿相当得意。 小子,傻眼了吧! 当今天下文坛盟主收你做关门弟子,你还想拒绝吗? 你能拒绝吗? 不管谁给你勇气,你也无法说出拒绝二字吧? “那……”李清言脸色发白:“你口中那个忘恩负义之辈,莫不是张公的得意高徒,享誉天下,人送美称玉面书生的秦辉?” “不错,就是秦辉!”张潋儿眼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仇恨:“就是这个欺师灭祖的狗贼!” “若我没记错的话,秦辉此人可是国子监祭酒……” 国子监祭酒,就是太学校长,身份尊崇。 只不过,这人要是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情来,李清言估摸着这国子监祭酒的位置,也是坐不久了。 “行了,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反正能说的不能说的,我都和你说了。”张潋儿摆手道。 “我若是拜师,令祖……” 张潋儿吐槽道:“你这简直比女人都婆婆妈妈,你要是拜了我爷爷为师,你就是他的关门弟子,但凡是我爷爷所有,必定全部传授与你,而你……” 她眼眸中流露出郑重之色:“只需要将来在你能力足够的时候,当着天下人的面,在文坛论道中,将秦辉这个欺师灭祖的逆徒踩在脚底就行!” 李清言尬笑一声:“就这么简单?” “你难道认为我会要你去杀了他?”张潋儿斜视着,模样傲娇又可爱。 旋即,她笑着打量了一下李清言道:“不过,你不懂这倒也是正常的,对于秦辉这类人而言,杀了他,远远没有在当着天下人的面,在文坛论道中击败他,更令他痛苦绝望的。” “我不敢说自己有十足的把握能击败这样一位大人物。” 张潋儿道:“每一个人大人物,都是从你这样的小人物开始一步一步成长起来的,我和我爷爷都会庇护你的成长,给你提供一切可以提供的资源。” “再者,你是天生文体,就我所知,只有古之圣人孔圣先师,才有这样的体质,他当年在天地没有异变的时候读书,都能读到天地共鸣,领悟天地之间最为极致的道理。” “我未必是你说的什么天生文体。”李清言挥手否决,自己是个十足的挂比倒是真的。 “你信不信无所谓,而且这也不是我想听到的。” 李清言道:“如果只是论道这种输了会丢脸,而不会丢掉性命的事情,说实话,我真的一点也不在意。” “你现在这么说,那只是你还没有走到那个地步,真走到了那个地步,你也一样会把名誉看得比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到时候再说吧!”李清言能肯定,自己绝对是那种不管到了什么时候,生命永远是最重要的人。 至于丢脸。 丢脸又不会死人。 他可不在乎那么多。 “既然如此……”张潋儿笑了笑道:“明天带着十条肉干来拜师。” 她站起身来,往屋外看了看,发现杨烈和李清瑶两人看似在厨房内洗碗,可实际上一双耳朵早就竖起来听着这边的动静了。 “另外,这个给你。”张潋儿从衣袖中摸出来了一张黑色的真言符。 李清言目露惊讶之色:“这是……” “封灵真言符,能将这个世界上所有蕴含灵力的东西都封印起来,保证其灵力不会流失。” “封灵!”李清言眼角剧震,“我在我爹留下来的真言宝典上看过,这好像是一种很高级的真言符?” “也没多高级吧?”张潋儿把真言符拍到他手中道:“才五品而已,能有多高级?” “我——” 看着少女青春靓丽的背影要走出房门,李清言猛然惊出一身冷汗,追问道:“你……你都知道?” “等你读书读到一定境界,就会清楚,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我刚转到杨家庄村口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你们在说什么了。” 看着目瞪口呆的李清言,张潋儿黛眉挑动,带着一抹腹黑大姐姐的神采道:“小师弟,我爷爷可是已经提醒过你一次,说话要小心谨慎,隔墙有耳,你说你怎么还这么不小心呢?” “我……” 李清言额头上已经见了一丝冷汗。 这也太夸张了吧? 读书读成人形窃听器? 第34章 弟弟,就算她倒贴,你也不能入赘啊! 尤其是,眼前这少女,看着和自己年纪差不多! 对方也达到了那等读书人梦寐以求的声声入耳之境界? 李清言相当震惊,如果对方是男儿身,能考取功名在身的话,这才是真的恐怖如斯。 至于那个秦辉,哪里需要自己出手,只怕单她一人,就已经只手镇压了。 “不过呢,你也大可放心,整个龙川县,或者说整个北州,也就只有我和我爷爷两人达到了这种境界罢了。” 听到这话后,李清言大为松了一口气,可忽而又想到了什么:“我这行为不光彩,你们就不觉得……” “觉得什么?要你是一个憨厚老实的人,怎么可能斗得过秦辉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张潋儿粉眸中浮现浓烈的仇恨之色。 李清言点头道:“其实……算了我也不解释什么,这件事情还请你告诉你爷爷,如果你爷爷不介意的话,我自然……” “打住!打住!”张潋儿摇头道:“你觉得,这封灵真言符是我做的?” 听到这话后,李清言瞬间懂了。 原来,人家老先生早就什么都知道啊! 这……这就有点太尴尬了! “你等一等……” 李清言开口道。 “还有什么事情?你不会这个时候想反悔吧?”张潋儿警惕地扫了一眼李清言手中捏着的封灵真言符。 李清言立刻把真言符放在身后,避开了张潋儿的视线后,这才道:“那怎么会呢,我是想,除了按照古礼的是十条肉干作为束脩外,还想额外写一首诗,让你带回去给老先生,作为额外的拜师礼!” “啊呀!写诗啊!你怎么不早说呢?还有,叫什么老先生,叫师父!” 张潋儿好似瞬间换了一个人一样,咚咚咚就凑到了李清言跟前。 一阵香风立刻钻入李清言鼻孔里,他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脖子,转身低头研墨。 “礼不可废也,在还没有正式拜师之前,我是不能乱称呼的。” “这点真是和我爷爷像极了!”张潋儿盯着李清言落笔,却忽然发现这小师弟抬头看着他神秘一笑:“张小姐,这是给老先生的诗作,还请你不要看,第一个给老先生看,如此方才能展现出我的诚意来!” “呃……你这心思可真多啊!”张潋儿撇嘴道:“不过,也就是迟看一小会儿罢了,我不着急,快写吧,我不偷看。” 看着转过身去的张潋儿,李清言笑着摇摇头,提笔飞快地写下诗作开篇的第一句: “空山新雨后,天气晚来秋。” 在砚台上舔了舔鼻尖,继续书写起来这首诗。 老先生遭逢自己最亲近,甚至视若亲子之人的背叛,内心的郁闷和悲痛是必定的。 李清言相信,王维的这首佳作,能帮他打开一些心结,调理一下状态。 否则,等自己拜师之后,天天面对着一个愁眉苦脸的糟老头子,那才真是要命了呢! “明月松间照,清泉石上流。 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随意春芳歇,王孙自可留。” 这首诗,李清言前一世在蓝星上的时候,每一次拜读,都会感受到一股宁静淡泊的气息将自己笼罩,就连内心都会变得平静下去。 老先生心情苦闷,整天待在书阁中看书,那长此以往下去,要是得了抑郁症可就不好了。 自己还指望着抱住这条大腿,将自己调教……啊呸!是教育成为一位科举高手呢! 落笔。 山居秋暝。 李清言。 对于抄袭这种事情,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而且老话怎么说的来着? 一时抄袭一时爽,一直抄袭一直爽! 没错! 这老话太对了。 李清言现在就觉得爽得不行。 “咦——好像哪里不对劲!” 将纸张对折后,李清言满脸疑惑。 “什么地方不对劲?是措辞这些还要再改改吗?不着急,我有的是时间,小师弟慢慢写啊!” 张潋儿妙目中灵光闪动,显然对李清言的诗作,给予了非常高的期望! 李清言疑惑道:“这首诗没有引起天地共鸣也就罢了,怎么文气也没有变成金色的啊?甚至绿色的都没有?” “啊?我!你——” 张潋儿彻底无语了。 “不是吧,小师弟你就对自己这么自信?” “不是对我自己自信,是对这首诗自信。”李清言把纸张交给张潋儿。 张潋儿干笑道:“小师弟,你用的是普通的白纸,又不是文纸,自古及今,用普通白纸写东西能引起天地共鸣,文气涌现的,那可是只有得到了文心认可的状元郎,这样的人我大乾国立国至今,也仅仅出现过三位罢了。” “呃……惭愧,我忘记这不是文纸了。”李清言无了个大语,自己怎么闹出这样一出笑话啊? 也不对,实在是王维这首诗本身写得太棒了,所以自己提笔的时候,心里就下意识地觉得一定会有文气涌现。 结果忘了文纸这茬…… “哈哈哈……” 张潋儿将李清言的窘态尽收眼底后,发出银铃一般愉快的笑声。 “阿瑶,看到吗?这都写情书了?万一这大小姐真的要让咱弟入赘,那该怎么办啊?” “入赘后,那不就不能考科举了吗?这怎么能行呢?”李清瑶俏脸紧张。 杨烈琢磨道:“要不这样?清言入赘是不可能的,但是让他们生的娃里边,挑一个随大小姐姓,你看着可行吗?” “这……”李清瑶咬咬牙道:“那也不行,就像是我嫁到你家里,那我们的孩子,只能随你姓杨,哪能挑个孩子随我姓李的呢?” “哎呀,阿瑶,你要真有这个想法,我也是赞同的啊!”杨烈咧嘴笑着,分明就是想送小舅子一场疑似是从天而降的富贵罢了。 李清瑶如何听不出这话带着什么意思? 她狠狠地踩了一脚杨烈的脚背,然后脸上堆笑走了出去:“张小姐,要走吗?要不坐下喝杯茶呀?” 夫君是个不靠谱的,弟弟的终身幸福,还是只有靠自己啊! 之前,他夫妻二人都认为李清言和眼前这位张家大小姐身份悬殊太大了。 可是,看着这张小姐都进了李清言的房,两人还在里边叽叽歪歪说了一大堆话后,她夫妻二人对于张小姐顿时有了一些大胆的看法。 倒贴? 女追男? 自己送上床? …… 不能再往下想了,再往下想,那就该封了。 “姐姐,我方才和清言商量了一件大事,我要先记着回去禀告我爷爷呢!再者咱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有的是时间聊天喝茶,到了那个时候,姐姐可不要嫌我烦呀!” 什么! 李清瑶感觉大地震了! 你和清言已经商量好了入赘的事情吗? 第35章 姐姐这是拜师不是拜堂 看着一双修长双腿跑得贼快,生怕别人反悔,直接跳上马车,就催促车夫和仆人快点赶车回城里去告诉爷爷,说是有好消息的张潋儿。 李清瑶情不自禁地往外走了几步后,却只能看到绝尘而去的马车。 此时此刻转身回来的她,颇有几分唇焦口燥呼不得,归来倚门自叹息的无奈感觉。 “阿瑶……” 杨烈承认自己之前说让李清言入赘是开玩笑的话,甚至于后边说的什么,生的孩子中,选一个跟随张大小姐姓都是开玩笑的。 “清言……清言也答应了,我……我该怎么办啊?” “姐姐,姐夫,你们都站在门口做什么,人家都回去了!”李清言从窗户探出头道:“姐姐,将那件东西拿到我屋里来……嗯,还有姐夫,也一并过来,我有事情要和你们说。” “看吧!看吧!他真答应了!”李清瑶脸上带着痛苦的挣扎之色:“杨郎,你说这该怎么办啊?” “怎么办?” 杨烈也觉得非常棘手。 “这种事情,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拦你是拦不住的……老话说得好,看得住千金财,看不住动心的人……” “姐姐!姐夫,你们快点嘛!” 李清言催促的声音才传来,倒不是为别的,自家现在也算是巨富之家……不能拿到明面上的居巨富之家。 但是,这十条肉干,却还是得趁着天亮才能买得到。 如此一来,明天早上就能直奔慎独斋去拜师。 而且,按照这个世界的规矩来说,拜师的这个过程也是非常繁杂的。 自己这边的家人,能到的几乎都要到。 尊师重道在这个世界,比之于蓝星的古代,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也让李清言有些佩服起来那个秦辉,居然敢和自己的师父反目成仇——那可不单纯是传道授业解惑的师父,而是具有养恩的师父,他说背叛就背叛了。 秦辉,你真是这个啊! 李清言隔空朝着大乾国都城的方向竖起了大拇指。 “对了,你让姐姐拿什么?” 怀着心事的李清瑶走了几步后,忽然有些懵懵地问了一句。 李清言嘴唇动了动,无声地道:“人参!” 关了院门转回来的杨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意思是打算用人参作聘礼啊! 咦? 等等! 既然是下聘礼,那说明不是入赘啊? 他心情一下好到了极点,拉着娘子李清瑶便转到了另外一间屋内,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连带着这三万两银子,是小嫂子送的事情,也一并讲清楚了。 “白莲教,那可是妥妥的邪教啊!这钱我们能收下吗?” “放心吧!”杨烈拍了拍箱子道:“清言是读书人,识大体,他自有定夺的,如今想来,清言也是有钱有身家的人,以那老人参作为聘礼下聘,倒不是什么不可行的事情。” “至于程奇和章安这两人,我自会和他们说清楚,给他们一些钱财作为补偿就是了。” 如今有了钱,杨烈说话也不免大气了起来。 “那好,我们就先拿过去。” 李清瑶抱着装着人参的小木盒,和杨烈鱼贯走入李清言屋内。 李清言则还在打量着那张封灵真言符。 姐姐李清瑶和姐夫杨烈各怀心思,短时间之内,都没有注意到李清言手中的东西,直到李清言打开木盒,封灵符往上一贴! “嗡——” 这间屋子内顿时爆发出一阵嗡鸣声,空气中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冒出许多水墨色的光芒。 那黑色的封灵符上,猛地传出一股吸力,卷动一个巨大的旋涡,将所有水墨色的光芒瞬间吞吸进入其中。 下一刻,这张真言符便如同一张寻常的黑色纸张般,贴在人参表面,再无任何异常的变化。 “这……这是封灵符?”杨烈总归有些见识,瞪大了眼睛。 “不错,就是张小姐给的……”李清言点头道:“姐夫,你去买十条上好的肉干,关于那银票的事情,我来和姐姐解释吧。” “不用,你姐夫说过了……”李清瑶忽而一愣:“卖肉干做什么?你既然打算留下那笔钱,日后自然是可以顿顿吃肉,吃新鲜肉的。” 杨烈心里也奇怪,哪里有下聘礼去买肉干的呢? “我建议,抬一整头的猪,再加上一整头的羊,这样人家也没话说吧?”杨烈给出不错的建议——当然,这是关于下聘的,和李清言要拜师的十条肉干的古礼束脩没有半毛钱关系。 只不过,李清言这个时候也误会了…… 姐姐和姐夫,还有自己,在获得这笔巨款之前,那都是穷苦人家出身。 现在忽然暴富了,想报复性消费一下,那么想来是很正常的。 “都行,不过十条上好的肉干还是不能缺了。” 杨烈点头笑道:“那好,我这就出门去,稍后让人送过来,阿瑶你把厨房左侧收拾一下,等会儿都放里边。” “哎!” 李清瑶开心地应道。 李清言看着好似过年了一样的姐姐、姐夫,却又忽然感觉好像什么地方不对劲一样。 “姐,先把这个收好了。” 李清言把贴好了封灵符的人参放进盒子中后,递了过去。 “哎——”李清瑶笑着推了回去:“这东西留在姐姐那儿有啥用呢?就放在你这里吧!” “嗯。”李清言也没多想,随手塞到了传递下的木箱子里边。 只是…… 当她看着收拾好了厨房一角的姐姐,忽然出门找了一个能说会道的媒婆回来后…… 不对! 到底什么情况啊? 李清言坐在书桌前边,竖着耳朵,听着姐姐和媒婆说什么,大户人家,礼数周全云云这样的话。 这就越发听得他莫名其妙。 这个时候,姐夫杨烈回来,身后还跟着拉整只羊和整头猪,以及十条上好肉干的车。 满脸兴奋的杨烈,指挥着人往屋里搬肉,春风得意的样子,让周围的邻居看了,都在打趣他是不是要给自己小舅子娶媳妇这类的话。 书桌前,李清言表情古怪,越听越觉得不对劲,尤其是媒婆离开之前看自己那暧昧的眼神…… 不对,到底哪里不对劲? 不仅仅是媒婆看自己的眼神火热。 就是边上来帮忙的邻居,那些小嫂子大婶子们的眼神,也是相当的有意思。 “不是吧——” 李清言忽而想到了什么,猛地嚷了一声—— “姐!” “哎!来了——”李清瑶身体轻快得好似一阵风一样,吹到了李清言面前。 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说的不就是眼下的样子? 李清言咬咬牙,长叹了一口气:“姐,我那是去拜师,不是去拜堂,你和姐夫是不是……想误会什么了?” 第36章 镇国之作什么时候这么不值钱了? “拜师?不是拜堂啊?” 李清瑶当场挡住。 “哎呀!这可……姐姐媒婆都请了!” 看着好似做错事儿小孩一样,站在自己面前的姐姐,李清言苦笑一声:“这没什么……倒是这些过来帮忙的乡邻……” “那就当做是你拜师后,我们在家中摆酒宴庆祝?” 原本就在门外竖着耳朵的杨烈立刻伸出头来给建议,只是脸上的笑容始终显得很尴尬…… 这事儿——乌龙闹得太大了! 早知道从一开始,就问清楚,而不是自己两口子私底下瞎猜。 “这也不行,拜师之事,如果闹得如此大阵仗,未免显得过于轻佻浮夸。”李清言沉思片刻道:“就说,姐姐和姐夫重新补办婚礼,请大家来免费吃席如何?” “这……” 杨烈和李清瑶对视了一眼后,两者居然都脸红了…… 先前的婚礼举办得很突然,也非常的寒酸,酒席菜品都只能说勉强够看。 杨烈本就对此怀有愧疚,现在听着李清言这么一说,又看着院子里帮着忙碌分解猪肉和羊肉的邻居…… “那我立刻去和媒婆说,先前是一个误会,免得她把话传出去后,坏了人家张小姐的名声!” 李清言和姐夫杨烈异口同声道:“快去!” 媒婆那张嘴,才是真的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明明只有一米五,媒婆却说有一米八,问为什么骗人,媒婆还说自己没骗人,因为他蹦起来真的有一米八…… 这种事情,李清言以前在蓝星上的时候,就遇到过。 而此刻,张潋儿已经回到了慎独斋,先将李清言家中的事情说了一遍后,便在爷爷脸上满是笑容的时候,将李清言送的拜师诗送上。 “嗯?这小子文采这么好的嘛?写了多久?不会又是一挥而就?” 张熹接过纸张,没有立刻打开,拿在手中点量着。 张潋儿催促道:“爷爷,你知道我心急,还这样吊我的口味,快打开看吧?” “哎,着急什么呢?”张熹微微笑着,抖了抖手中的纸张:“你说,李家小子这随手写的拜师诗,能达到什么级别呢?” “我想怎么也算是镇县佳作吧?”张潋儿猜测道。 这倒不是她轻视了李清言的力量,只是没想到这个世界真的有人可以开挂。 “随手一挥而就,能成为镇县之作,便已经是不错了。”张熹点头抚摸着胡须,将写着李清言诗作的纸张交给了张潋儿。 张潋儿满心欢喜地走到书桌边上,只是刚看了一眼,便表情有些不自然起来。 “怎么?莫不是写得不好?”张熹在一边上坐下端着茶,微笑着道:“这也没什么,他能有这个心意就不错了,而且怎么可能苛求别人写的每一首诗作,都如同那陋室铭一样呢?” “这……爷爷,不是他写得不好,而是这写得也太好了啊!” 张潋儿摇头。 “我猜测,怎么能达到镇府之作!” “镇府之作?”张熹瞬间不淡定了,他立刻站起身来,走到一边上,盯着纸张上的山居秋暝这首诗看了看。 “这……简直就是诗中有画的顶级水准啊!” “顶……顶级水准?”张潋儿呼吸都困难了,“这……这开什么玩笑?我在边上看着他提笔就写,完全都没有任何停顿就写好了!” “这山水田园诗……说不定是他以前就写好的呢?” 张潋儿感觉自己的认知,已经彻底被李清言颠覆了。 不是说写诗填词很难,而是想要写出好的诗词,是非常难的! 可是,这家伙写诗词,就像是喝水吃饭那么简单一样。 “有……有这个可能!”张熹也被震惊到了,木讷地点了下头道:“我估摸着,这首诗的水准非常高,应该已经达到了准镇国之作!” “准镇国之作?” “便是才气为金色,但不是很纯……”张熹催促道:“潋儿,你快誊抄到文纸上!” 张潋儿深吸一口气,俏脸透露着一抹兴奋的红色,飞快地提笔将这首山居秋暝誊抄到了文纸上! 先前是孙女儿着急忙慌,他还说要稳重,结果到了自己,稳重都不知道丢什么地方去了。 “遮蔽。” 张熹则抬手指着天空道。 霎那间,整个慎独斋自成一方天地,内部的任何动静,都不会传到外边去。 “嗡——” 张潋儿誊抄落笔的瞬间,天地共鸣! 原本是黑色墨汁写成的文字,却在瞬间引动大量的天地文气汇聚而来。 每一个文字都浮空而起,从墨色变成金水般浮动流淌的文字! 镇国之作! 当入乾国太庙接受供奉,传颂万世! “啊?又来?” 正在后院池塘边上钓鱼的丁原感受到了动静,放下鱼竿,身形暴掠而出,瞬间宛若离弦之箭一样,眨眼功夫,便已经越过十余丈的距离,出现在了书阁侧边的屋檐上。 他看着满屋子金光琉璃的样子,但却没见到李清言的身影后,震惊的表情不由自主地收了收,稀疏平常道:“老爷!你写的啊?” 毕竟,自家老爷身份地位在哪里,写出个镇国之作……不说如喝水那么简单,总而言之,自家老爷还是在水准之上的。 “不,就是你想的那个小子!” 张熹捧着书卷,看着浮空而起,不断颤动的金色文字,啧啧称奇:“这小子,简直就是个怪才啊!一日之间,就写了两篇镇国之作!” “啊!什么!” 正站在屋檐上的丁原听到这话后,失态之下,一个没站稳,顿时掉了下去。 “咚!” “丁叔!” 张潋儿吓了一跳,忙跑到窗边去看。 却看到把地面砸出一个人形印子的丁原正缓缓爬起来,笑着掩饰自己失态的尴尬:“小姐,我没事儿,你忘记了,我是五品武夫,身体早就已经是铜皮铁骨,别说就这么点高度,就是从百丈绝壁掉下去,也死不了的!” “那什么,你和老爷聊,我还在后院钓鱼呢!” 丁原脚下一动,瞬间暴掠而出,留下一道残影在原地。 “呃……” 张潋儿耸耸肩,回头看着爷爷将文纸合起来后,浮空的金色文字也随之重新回到了文纸上。 她不知想到了什么,妙目中流露出异彩:“爷爷,我把我们家的情况都说给他听了,这样一个得意高徒,足可以继承你的衣钵了吧?” 张熹道:“你没有和他说,让他去找秦辉的麻烦吧?” 张潋儿立刻用保证的口吻道:“爷爷不都说了,收徒是为了传承能够传承下去,而不是为了个人恩怨,挑起人与人之间的仇恨,那样的话,路走窄了,我人族的文脉也会日益凋敝的。” “嗯,如此就好。”张熹微微松了一口气。 “爷爷,小师弟明天就过来,要忙的事情可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 张潋儿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心中默默道:“爷爷,对不起,这个仇,你可以放下,我不能!” 第37章 师姐很润 翌日清晨,李清言和姐夫杨烈,还有姐姐李清瑶早早地便赶着车出了门,直奔慎独斋而去。 慎独斋这边,张熹也领着孙女儿张潋儿,还有丁原,以及其他的一些家仆们,早早地做好了准备。 甚至,还特意让丁原这位五品高手主动出门,走了一段距离去迎接。 “拜师礼那些繁文缛节,一则是为了让学生重视起来,清楚这次拜师并非是容易的事情,要好好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学习机会。” “其二呢,也是让老师对教育学生的事情重视起来,不是随便收一个弟子,就丢在一边上不闻不问。” 张熹看着跪在自己面前敬茶的李清言,面上含笑道:“而你,还有为师,都已经清楚这一点,那就不用再弄得那么麻烦了!” “起来吧!” 李清言心头一松,仰头看着老人那张慈祥的脸,点头道:“是,老师!” “嗯。”张熹很满意这个弟子。 一边上的张潋儿立刻手里捧着一支价值不菲的紫檀毛笔走来,欢喜道:“小师弟,这是师姐我送给你的礼物哦!” “这……” 李清言看了一眼老师张熹。 张熹抚摸着胡须含笑道:“你叫她一声师姐倒也不为过,只是我乾国不让女子科举罢了,不过就算是这样,你师姐也走上了一条另类的道路,没有通过科举获得功名,照样可以调运天下文气。” “不过,这手段有很大限制,日后为师再与你细说。” “是,师父。”李清言接过那珍贵无比的紫檀毛笔,微笑道:“谢谢师姐!” “嗯——” 张潋儿脸上带着得意的笑容,昨天让你叫师姐,你还说什么礼不可废也? 今天不一样乖乖给自己叫了? 张熹看向边上显得很拘束的李清瑶和张烈二人,微笑道:“你夫妻二人放心,清言既然成为我的弟子,那我自然会用心教导他。” “谢谢老师,我们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老师的恩情才是。” 李清言激动道,以至于脸色都有些涨红。 “哎……这话就言重了,清言既然已经拜我为师,那我们自然也就算做是一家人……” “走,我已经让人准备好了拜师宴,现在就一并去吃顿饭!” “老师请!”李清言忙道。 边上的杨烈也立刻点头,小心翼翼地跟着妻子李清瑶站起身来。 张熹微微含笑,点头走在最前。 边上的丁原微笑着示意李清瑶夫妻二人随后,可他们总觉得在场的人身份都比自己高,不敢贸然往前。 “姐姐,我们走吧!”张潋儿见状,微笑着走上前去,挽住李清瑶的手臂。 两人相视一笑,整个房间瞬间都好似明媚了不少。 “请!” 杨烈冲着丁原恭敬地一拱手,便跟在自家娘子身后。 李清言看着丁原微微一笑:“丁叔,我们就一起走吧。” “这可不敢,你是主人的关门弟子,那就相当于是我的小主公,我跟在你后边就行。” 丁原笑着走过来,微笑道:“走吧,小少爷!” “呃——岂敢,丁叔,你这可折煞我了。” “嘿嘿……”丁原笑着,用眼睛看着李清言,很明显李清言不走他前边,他真就一直站在这里。 “也罢!” 李清言知道,这个世界是尊卑贵贱很明显的,阶级森严。 自己以前在地球那套人人平等的说法,在这里只会寸步难行,甚至被当作异类来看待。 就如同先前,自己的姐姐和姐夫,分明并没有大自己几岁。 但是,这在老师张熹眼中,这就是自己的长辈。 同样,在其他的人眼中,姐姐和姐夫,同样是自己的长辈。 吃过饭后,李清瑶和杨烈就先一步回去了。 毕竟,村里那边还以他们两人重新补办婚礼为借口,左邻右舍都在帮忙呢。 他们这两位正主不回去,实在是说不通。 再者,张熹一切从简,没有故意折腾人,大家都皆大欢喜。 “这个挨着荷花塘的房间,以后就是你的了。”张潋儿领着李清言认房间。 所谓关门弟子,那就是最后一个弟子,地位确实跟儿子差不多。 一旦拜师之后,家里供桌上的“天地君亲师”中的“师”,说的就是这个老师。 李清言走了进去后,发现一切都是崭新的。 宽阔的桌子,分类繁多的书本。 除了科考所需的诸子典籍之外,还有历朝历代学者们对于这些东西做的注释。 这些,同样都是科考要考的内容之一。 另外,还有史书,从古到今样样都有。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闲谈笔记、杂记,以及一些民间的稗官野史。 这些,既可以解乏,又可以增长一些科举书本之外的见闻,丰富一个人的阅读量。 转过宽大的屏风后,就是一张宽阔的新床。 被褥全新! 张潋儿笑着打开衣柜道:“按照你现在的身高,爷爷给你每一季的换洗衣服准备了四套,鉴于你现在正在长个儿,所以开春后的夏装、秋装,还有冬装做得长了一些。” “鞋子也是如此。” 她细长的白净手指指着边上另外的一个鞋柜道。 李清言心中大受触动,这真是把自己当儿子养了啊! “这边有驱蚊符,贴在窗口这里,蚊帐都不需要用。” 张潋儿耐心介绍起来。 “另外……” 高挑的少女双手插在纤细的腰肢上,充斥着青春活力的身体,配着那明眸皓齿,白亮的肌肤,瞬间就彻底吸引了李清言的目光。 “师……师姐还有什么?” 张潋儿古怪一笑:“师姐对你好不好?” 李清言一愣,通常人这么说的时候,不是馋自己的身子,那就是贪自己的钱。 可……师姐显然不是那种馋自己身子,贪自己钱的人。 虽然,自己这一世的皮相确实不错,都不用怎么包装,就能出道圈钱的那种。 “当然好,师姐但凡有什么差遣,小弟万死不辞!” “呸呸呸!谁要你万死不辞,说得我跟什么一样?”张潋儿那樱唇撅了起来:“有件事情……你附耳过来,我怕被别的人听到。” 李清言只好凑近些许,可嗅着少女身上幽香的体味,他脑子瞬间有些空白,眼睛也看到对方白得刺眼的脖颈嫩皮…… 其结果就是,张潋儿对着他的耳朵说了什么,他居然一个字都没听见! “你发什么呆啊!你不是说,师姐对你最好,你难道只是说说而已?” 张潋儿顿时故作凶凶地看着李清言。 李清言挠挠头,退了几步后,站在窗前,看着外边的荷花塘,这荷花塘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师父是真有钱! 远处,能看到丁原在钓鱼——似乎是一位极道巅峰的空军佬? “李——清——言!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在讲什么?” 面对师姐愤怒的质问,李清言干脆地回答道: “没有。” “那你刚刚在做什么?” “我在想师姐真漂亮!” 第38章 师姐脸红什么? 有句老话叫做,一个少女的脸红,胜过千言万语。 可分明…… 李清言真没有想过把师姐逗得脸红。 他是刚刚真是单纯地被师姐的肉身吸引了,从而耳朵好似自己关机了一样,以至于师姐说什么都没听到。 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自己的注意力居然可以有那么专注的时候,专注到师姐对着他的耳朵说话,他都没听见。 张潋儿回想起来先前自己让小师弟把耳朵凑过来的动作,这才意识到,两人方才挨得很近了。 “是……是么?”张潋儿的呼吸频率不正常了一会儿,方才道:“小师弟你也长得很俊俏。” “谢谢师姐夸奖。”李清言笑着转身道:“那么,师姐方才说的是什么?” “就是关于……”她声音压低:“关于秦辉的事情,爷爷说收徒是为了传承文明,传承文化,他认为不是为了传承仇恨,所以等会儿爷爷问你的时候,你就说我没有和你提过秦辉。” 少女那双秋水般的眸子里满是哀求之色:“好吗?” “这事儿啊……”李清言沉思片刻,点头道:“师姐放心,此事我自有定夺。” “那你这到底是答应我,还是没有啊?” “师姐放心。”李清言点头道。 老师这样的人,真想复仇,天底下谁也护不住秦辉。 大乾国的文坛盟主,那真不是开玩笑的。 一个念头,就可以让天下文气汇聚、散去。 之前,还觉得五品武夫给老师做仆人太夸张了。 真正了解之后才发现,算是丁叔高攀师父了。 若师父愿意,追随他的人之中,绝对会出现一大票四品,甚至于三品武者。 至于二品武者,传说这种级别的强者,都已经遁世去了,很少在凡俗世界中出现。 “那好!”张潋儿松了一口气:“爷爷在书楼那边等着你,你先过去吧。” “嗯,师姐放心!” 李清言微笑着道。 看着少年挺拔的背影,张潋儿忽然感觉有些失落和难过。 “小姐?” 丁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来。 张潋儿却没有被吓到,好似明明就知道对方到了自己身后一样。 她转过身,精致白皙的鹅蛋脸上,带着一抹烦躁之色。 窗外,丁原踩踏在莲叶上,笑呵呵道:“将来总有办法的,小公子定然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丁叔,若我阿爹和阿娘还活着,你说他们会怎么做?” 丁原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荷叶,他轻叹一声:“如果少爷和少夫人还活着,秦辉怎么敢?” “是啊……” 丁原看着失魂般的少女,安慰道:“主人的思想境界太高了,不是我们这些俗人可以轻易理解的,但小少爷看起来是个俗人,而且是个俗透了的俗人。” 说到“俗透了的俗人”的时候,他脸上带着嘿嘿的笑容。 张潋儿翻了个白眼,丁原立刻解释道:“先前小姐和他耳语的时候,小公子整个人都呆住了,嘿!这种人肯定是俗人。” “哼——” 张潋儿深吸一口气,哼道:“有没有一种可能,小师弟说的是真的。” “什么?” “我真的很漂亮啊!”张潋儿两手一摊:“小师弟是个男的,我是个女的,男女之间本来就会这样。” “不对。”丁原摇头:“我从小看着小姐长大的,如果论漂亮的话,小公子的姐姐才是一等一的美人,只是嫁给了杨烈那等粗鄙武夫,实在是……” 后边他本想说“糟蹋了”可一想到这是小公子的姐姐,立刻改变口吻道:“所以,小公子不是没见过漂亮姑娘的,而且他自己长得就比女人都好看。” “丁叔,你什么意思?”张潋儿声音都尖锐了,居然就觉得自己不美? “我没什么意思。”丁原转身踩着水面走远,生怕走慢了,自己就会被揍一样。 这个时候,张潋儿这才注意到自己的脸上好烫,她忙走到窗边临水照脸。 “不会的!不会的……我大仇未报,怎么会……爹娘,你们在天上看着,我一定会让秦辉身败名裂,让他生不如死的!” 书房! 李清言刚走进来,老师张熹便让他坐下和自己煮茶喝。 茶香气息弥漫在书阁内。 李清言感觉很惬意,很舒服。 “潋儿的事情,不值得放在心上。” 老师忽然的一句话,瞬间给李清言吓一跳。 他忽然想到了师姐说得声声入耳的境界。 师姐都已经达到了,那老师肯定早就达到了啊! 乖乖! 这要是自己手工活儿,岂不是师父也听到了! 啊—— 李清言的内心顿时发出土拨鼠的崩溃叫声。 看着弟子惊愕的眼神,张熹笑了起来:“俗话说得好,知子莫如父,潋儿是为师看着长大的,她心里在想什么,我又怎么会不清楚呢?” “老师,学生有自己的看法。”李清言松了一口气,师父是坦荡的君子,断不可能做出这样窥视别人隐私的事情。 再说了自己一个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点手艺活怎么了? “说来。”张熹微笑着道。 李清言道:“老师不想要我带着仇恨去生活去学习,更是不要将战胜秦辉当做人生目标,而应该将文化传承当做人生目标,否则的话,就很容易走狭隘了。” “很好,年纪轻轻,能有如此胸襟和想法,为师果真没有看错人。” 张熹内心满是欢喜,有种越看徒弟越喜欢的感觉。 “不过,秦辉会是学生成长道路上的过客。” 李清言接着道。 “这无所谓。”张熹微笑道:“你人生的目标,应该是传承人族自古及今的文化,将我们人族的文明传承下去,至于其他的事情,为师相信你日后会有自己的正确的认知。” 张熹端起茶盅,抿了一口后,“今日第一课,为师与你讲,为师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李清言立刻认真起来。 张熹却笑着道:“不用如此紧张……放松些。” “是。”李清言确实有种如沐春风般的感觉。 张熹道:“其实,在十年前,天星异动的时候,为师就已经察觉到天命有所昭示——也就是秦辉会在十年后的文坛论道上背刺我这件事情。” “啊?什么?老师既然已经知天命,为何……坐视局势崩坏呢?” 至于天星异动? 李清言隐约记得,大概是十颗星辰连成一排那件事情,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天下之间,引为奇观! “天命。” 张熹伸手指着天穹,眼神里带着一抹莫名的情愫。 “清言,天命这种东西,摸不见,看不着,但是却能真切感应到……你应该听说过,文坛盟主可以调运天下文气吧,号召天下读书人为己所用吧?” “弟子确实听过。” “但是,你知道这怎么号令天下读书人为己所用吗?” “这个弟子还真不知道。”李清言摇头。 “因为,成为文坛盟主之前,要沟通天心。” “沟通天心?”李清言更加听不懂了,这个天心又是什么东西? “天心……”张熹摇摇头:“如果将来你走到这一步,自然就懂什么是天心了,为师当年沟通天心成功后,这才成为文坛盟主……” “也就是说,这个文坛盟主不是自封的,而是天地承认的?”李清言讶然。 好家伙,这才是真正的读书读到天地共鸣的极致境界啊! “不错!”张熹没想到弟子的悟性这么高,“一旦被天心认可,就会形成天心印记,烙印在为师身体神魂中。” “那天心印记在我心中,我如果动了念头,天心印记就会将我的意思传达给所有拥有共鸣在身上的读书人,他们自然就可以从冥冥之中感应到我让他们做的事情。” “嘶!这么神奇?” 李清言震惊不已,好家伙! 要真是这样的话,那师父你干脆做皇帝得了! 我们师徒二人联手,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第39章 老天爷病了? “呵呵——” 看到弟子那眼神后,张熹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一样的。” 李清言闻言尴尬一笑:“弟子还真是个俗人。” “有这么个想法的人不少。”张熹道:“直面内心的欲望,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情,老夫年轻的时候,也爱人前显圣、爱美人,但后来经历过了,才知道人生应该有更高的追求。” 李清言点头表示认可,但内心却觉得自己肯定会一直沉迷于温柔乡里边无法自拔的。 他清楚自己就是个俗透了的俗人、 “读书,可以追求功名利禄,但是想要成为文坛盟主,就不一样了,怀着私心的人,是成不了文坛盟主的。” 张熹解释道:“因为大道无欲,天心在考验你的时候,你的内心有私欲,就无法融合天心,也正是为此,身为天下读书人宗主,才并不会生出你想的那种事情。” 李清言愕然:“老师你融合所谓的天心印记后,岂不是无欲无求了?” “当然不是无欲无求,老夫至今仍对于美食有着无法割舍的念头。” 张熹笑了起来。 “你的山居秋暝,写的就是村落中田园风光,为师打算让管家去买块地,就在杨家庄边上置办一处宅邸,就搬到那边住了。” 李清言真没想到,自己随手抄袭了一下,居然还带动了杨家庄的经济发展啊? 呃? 不对,老师应该是听着师姐回来说自己姐姐做的菜很好吃,这才动了念头吧? 看样子,老姐才是真正隐藏的高手吧! 一手厨艺,直接绑定了当代文坛宗主做邻居。 换言之,折腾了半天,老姐得了MVP? “学生明白了,天心印记会让人在大是大非面前,选择符合天道规律的决定,但并不会彻底断绝一个人身为人的情感。” “是这样的。”张熹颔首道:“当然,也有例外,如果一个人接受天心印记的时候,是没有私心的,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的私心越来越重,那就会丧失天心印记……” 他淡淡一笑:“回到我们之前的问题上来,十年前,天心印记传来昭示,我将在十年后,遭遇最信任的弟子秦辉的背叛,从而离开京城,到边荒之地。” “是因为天地会迎来一场异变,这次的异变,是好是坏,无人能知,也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天心印记就很少再回应我。” 张熹脸上带着很深疑惑:“如果不是我还能确定自己可以随心所欲地调运天下文气,向着天下读书人传播消息,降下神谕的话,我都怀疑天心印记是不是离开了我。” “经过这些年的观察,我发现一个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李清言看着老师变得非常凝重的神色,微微一愣后道:“是什么严重的事情吗?” “是非常严重的事情。”张熹点头道:“天心印记好像病了。” “什么?” 李清言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经过老师的解释,他大致听懂了,天心印记是这个世界的一种规则的具体体现。 说人话就是,这个世界的运行代码! 结果,现在你说天心印记病了? 那岂不是就等同于代码出问题了? 这要是代码出问题的话,那这个世界怎么办? “不用这么紧张,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为师现在也拿捏不清楚,不过可以肯定的一点,天心印记感应到了这个世界要出问题,所以才会有秦辉背叛我,让我来到这个地方寻找破局之策。” 张熹看着李清言,神情认真,不像是开玩笑,“为师到了这里之后,才发现,原来破局的人就是你。” “我?” 李清言真没想到,老师给自己上的第一课,居然是告诉自己,自己就是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潋儿应该和你说过,先天文体自古及今只有一个人拥有过,那就是孔圣先师。” 张熹很认真道:“天地异变是隋朝末年发生的,在此之前,也出现过许多不一样的人,其中孔圣先师便是天生文体,在天地没有发生异变的时候,读书也读到了天地共鸣的地步。” “而你,当为师发现你未曾获得功名,就能用你父亲留下的秀才铁笔的时候,我便感觉,你就是天心让我来找的变数。” 李清言笑了起来:“学生从没有想过,自己会成为这个世界的救世主。” “没有想过,并不代表你不会是。”张熹很认真道:“我不想你卷入我和秦辉的恩怨中,便是想让你志存高远,如果天地再一次异变,谁也不知道这个世界会变成什么样子。” “隋末乱世,这个世界的变得更大更广袤,土地生长了整整十年!” “隋朝的时候,从长安城往东边走到洛阳很近的,不过四五百里罢了,但是现在,却整整两千里!这个世界究竟变得有多大,到现在都没有人能搞清楚。” “自从隋代末年,天上降下八十一块神碑之后,天地异变开启,乱世持续了近乎一百年后,方才有周国一统天下,周国以杀止暴,立国之初屠戮过大量不臣服的人,周太祖皇帝,每次屠杀,轻则数千,动则过万,人数最多的一次,达到了十余万!” 张熹声音凝重:“也正是为此,周国国祚短暂,仅仅持续了七十余年,七十年后,天下再度分崩离析,许国于二十五年后建立,许国吸取了周国的教训,重视民生,法律条约宽阔,国祚两百余年。” “随后,便是我乾国,乾国立国至今,已经有一百年了。” 张熹感慨不已。 李清言也清楚这段历史,自己也忍不住感慨起来:“千古兴亡多少事,悠悠!” “你小子……”张熹听到这话后,顿时一愣,而后摇头道:“诗词一道上,你的天赋太高了,为师都感觉自己没什么可以教导你的。” “啊……这个……”李清言尴尬地挠头,自己分明只是个挂壁。 可如果,这个世界真的要崩塌了,老师又找错了人,自己并非是那个天心印记认定的救世主该怎么办? “老师……我并不是否认你的说法,我是想说,有没有那么一种可能,其实我并非是你要找的那个人呢?” 李清言求证起来。 张熹笑了笑,摆手道:“为师还没有老眼昏花,如果你不是的话,那这个人也一定会出现在我面前……” 懂了! 老师就是天心印记,老天爷的代言人! 不过,李清言依旧肯定,自己绝对不是那个所谓的天命人,自己只是一个挂逼。 而且,既然已经成为了老师的弟子,那说不得也应该多留心,为老师找一找所谓的天命人才是。 “为师这些话,都不曾和潋儿说过,你记在心中就行,可以把这个当做鞭策你自己前进的动力,但是也不要在心中有太大的压力了。” “老师放心,弟子不会的。”李清言完全没有把这种说法放在心上。 自己就一个挂壁而已,说自己是救世主的话,他真是太夸张了。 他心中无比确信,这个所谓的救世主另有其人。 “对了,老师你说师姐用的是一种另外的办法,也可以运转文气,那是什么办法?” 第40章 什么,变成邪祟了? “这个么……”张熹微微含笑:“你师姐那另类成道的办法,你自己去找她问,她会和你说的。” “啊?” 李清言不解其意,可看着老师把茶杯推到了自己面前后,顿时懂了,这必定是有什么不好说的地方。 “放松些,为师先前不还说,你我的第一堂课,就是给你讲这个的吗?” 张熹很随和地笑着道:“你不如和为师说说,你的事情?” “我……”李清言本想说没什么好说的,可转念一想,却又清楚老师这是想问清楚自己学过了些什么,没有学过些什么。 这也好在日后的教学中因材施教才是。 “是,弟子从三岁开始,就跟随父亲学文,诸子典籍中,大多数主流的经典,都已经可以背诵……” 此刻,县令府邸中。 县令华欣正一脸无语地看着身边的县丞邢若鸿。 “老邢啊老邢,咱们也是多年的朋友了,杨烈那事儿,现在闹得大街小巷都在议论,你这块脸不要了,那总要考虑下衙门的脸面吧?” “你一个正八品的官儿,给一个普通的军户跪下,还抱着人家的大腿求人家饶了你了!” “你……你到底是假酒喝多了,还是脑子让怡红院一品红的大腿给夹坏了?” 听着县令华欣无奈又愤恨的声音,邢若鸿满脸苦笑:“华兄,这件事情……我不知道怎么说,我遇到了一个五品境界的大人物,站出来给杨烈撑腰,那个人掏出来了长安城大内禁中的腰牌,吓都快给我吓死了……” “什么!”县令华欣闻言,瞬间变了脸色:“居然有这样的大人物到了我们龙川县!” “哎呀!老邢!你可真够意思的,这种事情,你怎么也不想着知会我一声?” “那位大人物说了,不得将他的身份泄露出去,这分明就是不想节外生枝,你说若是我给泄露了出去,他能饶得了我?” “另外……我暗中打听了一下,说是杨烈的祖父是正四品的镇北将军,身份极高,当年因为站错了队,这才导致全族没落下来的。” “所以……”邢若鸿的眼睛看着县令华欣:“华兄,你看……” “现在既然已经有了五品境界的武夫站出来为杨烈撑腰,莫不是他家族中以前的故交?” 华欣满面沉思,在屋子里开始踱步起来。 虽然说当年的镇北将军府树倒猴孙散,但烂船还有三斤铁呢! 真要是跳出个镇北将军府以前的故交来…… “不过,对方既然不愿意让你把事情公布出去,那说明他是有些顾虑的,这些上头的大人物,我们谁也开罪不起,你……” 邢若鸿知道对方要说什么,摇摇头,苦涩道:“华兄,你放心吧,这事儿我就当过去了,至于那杨烈……” “你我二人日后对于此人行事,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想来那位神秘的五品武夫,也会暗中告诫杨烈莫要行事乖张。” “嗯,此言不错。”华欣点头道:“毕竟,那人若是有能力将杨烈提拔走,只是迟早的事情,你我二人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装聋作哑就行。” “唉——” 邢若鸿叹了一口气。 “另外,北方传来消息,说是金国那边,有一位祭祀解读神碑的时候,天降祥云,地涌金莲,令金国的兵马实力大增,搞不好明年秋收的时候,他们就会南下打草谷,所以大人看……” 解读神碑,是昔年隋朝末年天降八十一块神碑的事情。 这八十一块神碑落在不同的位置,金国境内也有。 能从神碑上参悟出力量的人,都能主宰一个时代的沉浮。 “下令让龙川县的富户商贾们捐钱修城墙,这事儿你去做。”县令华欣带着烦闷的口吻:“我去抚台大人那里,请来再把城墙增高一丈的文书。” 如今的龙川城已经是三丈高的大城,一旦达到四丈高度,就已经有些不符合规制了。 但这是北州,边境地带,在这里的规矩只有一条——活下去。 “华兄,能否争取申请到五丈?前年边上的鄂城,也是四丈高的城墙,但是被金国的五千骑兵攻破城池,城中老幼屠杀一空……” “你以为我是抚台大人的亲儿子?我说要四丈高,那都要跪着求呢!” 华欣气呼呼地说道。 邢若鸿轻咳一声:“华大人,平常时候,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现在咱们手中不是有一个杨烈吗?” “我们虽然不敢对杨烈做什么,也不敢让杨烈做什么,但是你如果和抚台大人说,有一个五品境界的武夫站出来为杨烈站台,然后你再申请将城池加固加高到五丈,抚台大人真要是拒绝的话,那不也得多考虑一下?” “啊?” 华欣听完这番话后,愣住片刻,端着茶抿了几口后,这才笑着点头道:“老邢,你当初不应该学武,走武道一途,你应该学文,走科举一途的!” “嗐……华大人,你这话就折煞我了!” “并报县令,差役总管王玉振求见,说是关于叶义成父亲的案子有了突破,他们在高昌民家中的大院子地下,挖出来了叶义成父亲的尸骨!” “什么?”县令华欣和县尉邢若鸿闻言脸色大变,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邢若鸿立刻道:“把王玉振叫进来!” “是!”侍从退下。 邢若鸿皱着眉头道:“叶义成此人文采风流,当属龙川县第一……不对,甚至可以算得上是周围几个县第一人了,他父亲当年往靠山屯收人参后,就音讯全无……华兄,你看这案子,该怎么查?” 华欣冷着脸,目中杀气升腾:“老邢,你我也是十多年的交情了,我不瞒你说,外界有传闻,说我有意将独女嫁给叶义成这事儿……它不是空穴来风!” 邢若鸿瞬间懂了! “我女儿和叶秀才两情相悦,就等着叶秀才考上举人后,便成婚,所以这案件……务必要让我那贤婿满意!” “大人放心!”邢若鸿冷声道:“那高昌茂就是高昌民的弟弟,我之前就是听了他的鬼话,才会去找杨烈那厮的晦气去,结果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而让我自己在龙川县把十八代祖宗的颜面都给丢光了……” 这下好了,愤怒的邢若鸿正愁没有办法让高昌茂全家完蛋呢! 结果县令准女婿的父亲五年前,消失不见,现在尸骸在你大哥家里发现了? 就看老子怎么把你全家往死里整吧! “大人,卑职王玉振求见!” 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王玉振的声音。 华欣提高声音道:“进来!” 片刻工夫后,王玉振走了进来,见县尉邢若鸿也在后,脸上闪过一抹异样之色后,便恢复如初地禀报起来了靠山屯的发现。 “那参商叶明的衣服,还有随身携带的账目本都在,高昌民对于此事供认不讳,人已经抓进大牢里,就等则大人发落了。” “动作挺快啊!”华欣欣慰点头一笑:“行了,既然已经确定,那就去通知叶义成过来,让他旁听参与此案的审理。” 只是,看着还杵在原地的王玉振后,县令华欣眉头一皱道:“还有什么事?” “回……回禀大人。”王玉振额头上忽然冒出冷汗,“是那参商叶明的尸骸……不知怎么的,变成邪祟,伤了我们十五个兄弟后,下落不明!” “什么!” 第41章 你爹诈尸,关我什么事儿啊? 华欣和邢若鸿两人听完这话后,也瞬间呆住了。 这尸体死了,变成僵尸的,自从天地异变以来,倒不算稀奇。 那种情况下,随便找一个功名在身的读书人,去写一篇祭文焚烧了,就能轻松搞定。 但是,这人死了,尸体变成邪祟的? 他奶奶的! 华欣和邢若鸿两人主政一方多年,却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华兄,这事儿……”邢若鸿扫了一眼华欣。 说到底,那参商叶明可算是他的亲家公,亲家公变成邪祟,对于他那个准女婿的名声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呢? 毕竟,此人天赋卓绝,华欣交口称赞,都说出来了等到其考上举人后,便直接和自己的女儿成婚。 那说明这年轻人确实是有这个实力的 华欣沉思片刻,看向王玉振道:“那邪祟实力如何?” “回禀大人,我等联合结阵,以三人成虎为主,联合六组,一共十八人,被那邪祟撕开阵脚,然后逃往山林深处去了,倒是……有件事情,小人不知道该不该说。” “直说就是。”华欣道。 王玉振拱手道:“此前,杨烈曾前往靠山屯接私活,在高昌民家中斩杀邪祟。” “小人带着兄弟们前往靠山屯调查参商叶明失踪案件的时候,杨烈的小舅子李清言,曾提过一嘴,说高家大院地底下,有一个邪祟猫着。” “嗯?杨烈的小舅子?”邢若鸿脑海中立刻浮现出来了那个比女人还俊美几分的少年人,“我见过此人,看起来文静弱弱的样子,他怎么会知道?” “这个……”王玉振也不知道,但他随口道:“此人看着是个读书人,先前应该是对其姐夫杨烈等人驱逐邪祟这事儿有些好奇,就一并跟着去看热闹。” “那也就是说,杨烈等人在高昌民家中驱逐邪祟的时候,就已经清楚地底下还有一个邪祟?”邢若鸿脸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来。 华欣眼珠一转,挥手道:“你先退出去等候,本官要和邢县尉商量一二。” “遵命!” 待得王玉振退出后,华欣便道:“我懂你先前的意思,你是觉得,那杨烈既然有一位神秘的五品高手为他撑腰,而且还拿出来了皇宫大内的腰牌两名身份……” “那何不如让杨烈主导此次斩灭邪祟的事情,然后好借此机会,升他的官?” “华兄,是这个意思。”邢若鸿点头笑道。 “只是……”华欣沉吟片刻:“那就这么办吧,不过没有取得功名的人为杨烈作保,可不能给他灌顶。” “这点你大可放心,我又不是不知?当年镇北将军府,就是因为和文人们对着干,才让杨烈这个嫡孙落魄至此的。” 邢若鸿感慨不已,当年的镇北将军府,在北州可是一个超级庞然大物。 “那好,你出去和王玉振说吧。”华欣深吸一口气,“另外,让人将叶义成找来,此事我要亲口和他说!” 邢若鸿点了点头,没说话,快步走了出去,将华欣所言说给了王玉振。 王玉振听罢后,眉头紧蹙道:“大人,不知分拨给多少人手?” “给你五十差役,真言符如何选,你们自己带人去库房里挑选就是,但有一条,邪祟斩杀后,需要将尸骨带回来,哪怕只剩下骨灰,也要带回来。” 邢若鸿压低了声音道:“这可是县令的准亲家……” “小人明白!”王玉振感觉嘴里冒苦水,上头明显是不想把事情弄大。 否则的话,直接拿了军贴到军中调兵去。 多的不说,来一个百人队,那叶明尸骸所变化成的邪祟,只怕分分钟就要被打成渣! “另外,此事做好了,保举你和杨烈二人出任什长。” 王玉振闻言,顿时精神抖擞,回话的声音,都洪亮了三分。 “多谢大人给小人的这次机会,小人和杨烈必定会竭尽全力而为!” “嗯,去忙吧,我和县令等你们的好消息。” 但是! 听着是一个很基层的小官,但是俸禄可就翻了好几倍了! 乾国军队编制,最初级的是伍长,伍长之上是什长,什长之上则是屯长,屯长手底下管着五十个人。 屯长往上走,就是百夫长。 但是,百夫长就已经要入品了的武夫才能担任。 所以,九品武夫在军中,就能出任百夫长了。 至于再往上走的千夫长,那就需要八品武夫才能当然。 龙川县的兵员常备一千人,如果北方的金国南下,便迅速招募本地方的青壮入伍,扩充兵员数量。 抚台大人那边,也会立刻增派两位八品武夫前来作为县尉邢若鸿的副手,听候其调遣。 也正是为此,方才说,邢若鸿就是龙川县明面上的第一高手。 慎独斋! 李清言刚从书阁回到房间内,就有一个仆人走了过来,拱手禀报道:“小公子,门外来了一个叫做叶义成的人求见与你。” “叶义成?”李清言摇头道:“我不认识此人,他有什么事情吗?” 仆人道:“听着说,此人和小公子同岁,但去年考上了秀才,至于求见小公子,是因为他自己说,有件要紧的事情,想要和小公子面谈。” 仆人说完这话后,笑了笑道:“当然,小公子要是不想见,我自去打发他走便是了。” “这倒不至于,你就将他请进来吧。”李清言心里想着,十五岁考上秀才——这他娘不就是天才! 再仔细一想,他还真是有点印象,这个人不就是外界传闻,要成为县令女婿的那位? 等等…… 李清言想起王玉振之前说的话,这个人的父亲是一个参商,五年前前往靠山屯收取人参的时候消失不见了。 这人求见自己做什么? 不一会儿,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到了。 此人眉宇之间分明有什么着急的事情,但却故意压着,和李清言见礼后各自落座。 上了茶后,李清言举杯敬茶,就开门见山道:“不知叶公子找我何事?” 叶义成闻言,放下茶杯,脸上露出认真之色:“敢问李兄,你是否跟随你姐夫去过靠山屯?还在高家大院地下,发觉有一个邪祟沉睡着?” “这事儿……”李清言有些警觉,但面上却一脸放松模样,点头道:“确实是有这件事情,我先前有些好奇,跟着我姐夫他们去看过,他们驱走邪祟后,就说地底下还有一个,但是高家只出了一份钱,所以……” 他笑了笑,后边的话就没说了,一份钱办一份事儿,这是行内的规矩。 叶义成忽而惨笑一声:“实不相瞒,高家大院底下的那个邪祟,就是我父亲……他当年往靠山屯收取人参的时候,被高家人害了后,埋在自家院子地下,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但没想到……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啊?”李清言一脸卧槽! 原来当初在地底下那东西,是你爹啊! 不是…… 这你爹诈尸了,和我李清言有什么关系? 娘的! 吓死老子了,还以为又是一个来旁敲侧击三百年年份人参这事儿的呢! 叶义成把李清言脸上震惊的表情尽收眼底,满脸为难之色道:“李兄,在下找你说这些,实在是因为有一个不情之请……” 不情之请,通常就是过分的要求。 李清言本想拒绝,可考虑到大家都是读书人,对方又是读书人中的天才,万一这家伙是自己老师说的那个救世主呢? 那必须和救世主打好关系才是。 而且,对方姓叶! 李清言顿时微微一笑:“对于令尊的遭遇,我深表同情,倒是不知,叶兄有什么请求呢?” 第42章 人养出来的邪祟 叶义成闻言,顿时心头一喜,松了一口气,他原本有些担心李清言会拒绝他。 毕竟,两人此前可没有任何交情,只是初次见面而已。 “事情是这样的……”叶义成抿了一口茶道:“我爹的尸骸变成邪祟这件事情,县令大人有意压着,不让风声传开……当然,这也是为了照顾我的名声。” “县尊让尊姐夫和王玉振他们带着五十人去斩灭邪祟,但是我想亲自去看一眼,可县令不准我去,所以我只能易容伪装……” 李清言听着叶义成这番为难的话,顿时懂了:“叶公子的意思,是你伪装成为我身边的人,然后我找借口跟着我姐夫去看个热闹,然后你一块儿跟着去?” “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叶义成激动地点头道。 李清言沉吟道:“叶公子可想好了,武夫行事都颇为粗鄙……” 万一当你的面,把你爹打成渣,你可别破防! “李兄放心,我很清楚,那个变成邪祟的怪物,已经不是我父亲了,我现在只想我父亲能入土为安,得到安息。” “所以,不管这些武夫们用什么办法诛邪,我都不会干预的,更不会事后心存报复。” “叶公子明白就好。”李清言端起茶,示意他也喝一口,平稳一下心神。 香茶入喉,叶义成轻叹一口气:“实不相瞒,我是先跑到了杨家庄,找到了尊姐,这才知道李兄拜了此处的老秀才为授业恩师,故而特来叨扰。” 李清言微微颔首,原来自己老师对外宣传的身份,是个乔迁此地的老秀才啊! 果真,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 “按照道理,理当备好厚礼,来拜访尊师,可事情紧急……” “言重了。”李清言微微一笑:“这样吧,我先去辞别老师,禀明情况后,就和叶公子出发。” “李兄今日之恩情,叶某没齿不忘!”叶义成立刻放下茶杯,起身躬身作揖,一揖到地! 李清言忙搀扶道:“叶公子言重了,你在此处稍候!” 他这边刚走到书阁,凑巧师姐张潋儿正在和老师张熹对弈。 “小师弟过来看我是怎么大杀四方的!” 张潋儿看到李清言,便挑眉扬言起来。 张熹温和一笑,并没说什么。 李清言走上前去,看了一眼棋盘后,就把叶义成的事情说了一遍。 “呀!尸体变成邪祟的?” 还不等张熹说话,张潋儿就已经一副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的样子。 张熹眉头一皱:“这好像是弃天道的养煞术!” “养煞术?”李清言惊讶道:“老师,你是说,这个邪祟是人为养出来的?” “定是如此!”张熹剖析道:“这东西最早是白莲教的人用的邪术,他们将战死的教众尸身,用邪法孕养后,就会变成可供人驱使的邪祟,这种东西在战场上所向披靡,很难被毁灭。” “只不过,我大乾立国初年,白莲教之乱过后,白莲教主要教众都被屠戮一空,后来的人很少知道这种邪术罢了。” “若是如此,那事情可就大了。”张潋儿毫不掩饰自己的鄙夷之色道:“这龙川县的糊涂官,就顾着自己的脸面,只怕都还不知道白莲教的残余逆党,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了吧?” “不过些许皮屑之患罢了。” 张熹摆摆手,完全不在意道:“先前你说,每次操控你父亲留下的铁笔,你都能感觉自己和文气愈发亲近,那这次你也跟着去。” 张潋儿错愕道:“爷爷,开春后就是第一场考试,你不让清言背考,让他跟着姐夫去干什么?那不是浪费大好时光么?” “科举对于清言而言,只是过程,并非是重点。”张熹笑笑,摇头道:“丁原。” “主人。” 张熹的话音刚刚落下,丁原“咻”的一下,就跟闪现似的,出现在李清言眼前。 李清言吓了一跳,“丁叔,你这……吓我一跳!” “嘿!”丁原嘿嘿一笑,看着张熹。 “你跟着过去看看,但是,你不能出手。”张熹道。 “是,主人!”丁原拱手领命。 张潋儿忙道:“爷爷,这什么意思,丁叔跟着过去,不出手,那万一要是邪祟杀人,丁叔也不管?” 张熹道:“人各有定数,如果当初我们没有选择来到龙川县的话,那他们就不用去诛邪了吗?” “爷爷,你这话不对!”张潋儿噘嘴道:“丁叔既然来了,我们也要去,那就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丁原嘿嘿笑着:“小姐,我听主人的。” 张熹道:“丁原,你看着,如果清言连这点小场面都压不住,那死伤多少人,你都不要出手。” 他看了一眼脸上已经满是生气怒容的孙女,伸手指了一下:“你也是。” 霎那间,张潋儿娇躯一颤,她发现自己和文气的联系,居然断掉了! “爷爷,你……” 李清言笑道:“师姐,老师这是在考验我,丁叔的存在,可以保证我的生命安全,但如果事事都依靠丁叔的话,那我还怎么成长?” 丁原嘿嘿道:“小少爷放心,如果你带着铁笔过去,外加五十个差役,都搞不定那邪祟的话,我就负责给你收尸。” “嘿……”李清言笑容僵住,耷拉着脸道:“丁叔,这一点也不好笑。” 丁原道:“小少爷,我并没有开玩笑……另外告诉你,当年少爷,还有秦辉那个王八蛋,也是在这样的教导之下长大的,他们那会儿可没有你这动用秀才铁笔的天赋,都是硬抗过来的。” “我记得有一次,少爷去的地方是一个画皮邪祟,那邪祟成气候了,结果差点把少爷给睡死了!” “啊?” 李清言和张潋儿顿时眼珠子都快蹦出来了。 丁原口中的少爷,是张潋儿已故的父亲,张熹唯一的亲儿子。 “丁叔,这个差点被睡死,是我想的那个意思的睡死吗?” 李清言知道这个问话太敏感了,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想问。 张潋儿脸上有些发红,但也想知道自己的父亲以前,到底是不是让画皮贵给搂了? 还差点给搂死咯? “咳咳……”丁原也感觉气氛有点尴尬:“那都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儿了……不过,确实是差点给睡死了,嘴里都开始吐白沫子。” “那最后呢?”李清言追问。 张潋儿虽然害羞得不行,但还是竖起耳朵,不愿错过任何一个字。 张熹站起身来,往外边走去,很显然不想理会这些小家伙。 这种事儿,就不能背着自己说嘛? 还有……你的好奇心,怎么就这么强呢? “嘿!最后当然是少爷他技高一筹,把那画皮鬼给干死了!” 第43章 咱们出发,去灭你爹! 懂了! 这个干,他就是字面意思的干! 李清言默默地给那没见过面、也不可能见面的少爷竖起大拇指。 你真是这个! “所以,主人不是开玩笑的,这些事情,如果小少爷自己都没有办法摆平的话,我真的只负责收尸。” 丁原很认真地说道。 “那我不在其列吧,我就去看个热闹,爷爷凭什么剥夺了我的控运文气的本事儿?” 张潋儿也没想到,自己的亲爹年少时候,居然那么牛! 这事儿……爹可从来没说过啊! 呃! 也对,自己是个闺女,爹怎么可能和自己说这样的事情呢? 要自己是个儿子,爹肯定会炫耀的。 “小姐会帮着小公子的,这不一样。”丁原道:“我会保证小姐的安全……” “那个什么白莲教邪法养的邪祟,我往那边站一下,身上的血气散发出去,就能给他烧死咯,不过……” 李清言点头道:“丁叔放心吧,你只要护好了师姐就行!” “那成,咱们快走吧,那姓叶的秀才,只怕早就等不及了!” 丁原见李清言并没有像是当年秦辉面临类似境地时候的愤怒和无助,反而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除此之外,更是对主人的安排没有丝毫的反感,甚至……那种感激的样子,不像是装的? 主人啊,你要是早点遇到这个小子,把培养秦辉的心血,都放在这小子身上该多好啊!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这回事儿。 叶义成是真的很急,马车都给李清言备好了。 只是当看到马车后边又跟了一辆马车后,叶义成脸上便露出些许不解之色。 “那是我师姐,只是单纯的好奇。” 叶义成闻言苦笑:“说实话,我听着县令大人这么说的时候,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他的神情平和了许多,不像是之前那样充满了焦灼感。 “自从隋朝末年,天地异变之后,人死了以后,有身体变成僵尸为祸一方的,但是,这尸骸变成邪祟的,我不管是从书中,还是生活里,都从未听闻过。” 李清言闻言心中暗道:“自我大乾开国初期,白莲教作乱之后,这种属于白莲教的禁术,就已经彻底绝迹,寻常的书本中又怎么可能记载呢?” “叶公子无需太担心了。”他随后安慰了一句,便问起来了自己家中那边的情况。 叶义成这才面露尴尬之色道:“这在下还真是忘记说了……” “王玉振和尊姐夫杨烈二人那边,已经开始调配人手,我去杨家镇拜访的时候,看到一个非常高的武夫,正在和尊姐夫商量着些什么。” 李清言听着,便知此人就是章安了。 “那如此说来,我们这会儿赶过去,是怎么都来得及的了。” “正是。”叶义成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 另外一辆马车中,张潋儿时不时掀开车帘,朝着外边看看到什么地方,显然是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丁叔,清言要真有生命危险,你真的不管?” 狡黠的笑容出现在了少女的脸上。 丁原嘿嘿一笑:“小姐不都知道了,还问我干嘛呢?” 真要不管生死的话,那自己这个五品武夫过去做什么? 收尸这种事情,李清言的姐姐李清瑶比自己等人更有资格。 “啊——你和爷爷,果真是老狐狸啊!偏生小师弟还相信了!” 张潋儿打趣着。 “真的让小少爷相信,我绝对不会出手,那对于他而言,才是真正的考验。” 丁原颇为认真地说道。 张潋儿摆摆手:“快打住吧,等会儿咱们离远点……另外,你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开爷爷对我的束缚?” “小姐啊,你可真看得起我,我是武夫,可不是读书人,再说您别看主人随手给你下的禁制,就是找一位进士郎过来,不费一番手脚,也休想解开啊!” “那就算了。”张潋儿顿感无趣道:“这平日里走在街上,我都喜欢听路人们在说什么,今个儿文气被封印了,我什么都听不到,所有的声音都是呜呜嚷嚷的,怪难受的!” “嘿!” 丁原干笑一声,不接话。 马车很快就出了城,到了杨家庄。 这边远远的一看,杨家庄外边已经汇聚了大片群人,身上都穿着官府差役的皂服,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说着话。 李清言让马车在远处停下后,示意叶义成在这里等着,他本想带着师姐和丁原一块儿先过去的。 但是,丁原表示自己不能露面。 李清言这么一想也是,自己姐夫可知道对方是五品武夫,别说吹口气,瞪一眼那邪祟,都能叫对方形神俱灭了。 穿过人群,刚到家门口,李清言便看到了姐夫杨烈、程奇、章安、王玉振,还有先前在靠山屯差点团灭了的黄王几人,正迎面走出来。 “咦?清言,你怎么回来了?” 杨烈奇怪道。 李清言拉着姐夫到了一边上,避开了其他人的耳目,这才道:“事儿我都听说了,这尸体变成邪祟,我老师说,这是白莲教的邪法,咱们别撞到小嫂子怀里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杨烈脸色有些发白:“白……” “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杨烈一听,立刻止住声音,吞了口唾沫:“那怎么办?” “按照老规矩,我跟着你们一块儿去,必要的时候……” 杨烈以为小舅子会说,必要的时候,我会出手。 结果,传入他耳中的是,“必要的时候,我们一起跑!” 这才对味嘛! 自己做军户,一个月才几个钱,刚过门的娇妻,还在家里等着自己呢! 而且,这事儿要真是白莲教,那早就超出自己等人可以应对的范畴了。 “那成,我让大头和老章都警醒着点!” 杨烈点头,走上前去,和众人招呼了一声。 王玉振和黄王两人先前对李清言的感觉就不错——大抵是武夫自觉不如人的观念太深入人心了,难得遇到一个读书人,却不鄙视自己等人是个武夫,还和自己等人打成一块。 所以,读书人想要获得武夫的好感,那真是太容易,太简单了。 因此,对于李清言这种想去看看的小要求,那能叫要求吗? 再加上程奇和章安都清楚李清言的真本事是什么,两人在边上赞同,其他的人自然不好再站出来反对。 只不过,当杨烈找到了空当,和两人说了李清言随时都准备护着他们跑路卖队友的时候,两人的眼神一下就清澈起来了。 碍于此前王玉振比较够意思,所以杨烈打算跑路的时候,叫上他一块儿跑。 至于其他的人,那就看他们反应快不快,聪不聪明了。 毕竟,正常人看到此番诛邪的两个领队,都扭头跑了,那大家伙儿肯定是一块儿跑的。 脑子不灵光,非要一个人单挑邪祟的话,那谁能劝的住呢? 当然是让他的光辉事迹刻在墓碑上啊! 至于李清言身边多出一个少年,也没人格外在意。 这个世界任何时候多一个少一个吃瓜群众,都不是大事儿。 那丁原和张潋儿,则好似凭空消失了一样。 不过,李清言却确信,他们就在暗中跟着。 老师,你肯定想不到,我打不过一定会跑的吧? 嘿嘿! 很快,一行五十余人,浩浩荡荡地到了靠山屯。 距离李清言上次来靠山屯并没过去多久。 原本看着精明强干的老村长,此刻却已经满脸疲惫之色,人的精气神都好似被什么抽空了一样。 官府有留守在高家大院的差役,所以王玉振只是皱着眉头看了一眼老村长道: “参商一案,都是高昌民一家所为,不会牵连到其他的村民,你们把心放在肚子里就是。” 老村长连番拱手,让村里的人赶紧准备吃食,给差爷们送上。 只是,到了高家大院,李清言看到里边走出来的一个人后,顿时愕然一惊! 第44章 李清言,不是,到底谁才是主角啊? 这人,赫然是一位秀才公! 早先,李清言第一次跟着姐夫去刘家寨那会儿的半道上,这姓金的秀才和另外一个不知名姓的秀才,一起使用求雨符之际,他感受到了文气从九天之上垂落。 那时,李清言有种感觉,自己可以轻而易举地将那文气吸引到自己身边来。 只是,当他刚有这个念头的瞬间,金姓秀才便似有所感地转头看来。 那个场景着实让李清言心惊! 如今,他还真是没想到,两人会在这里再见。 “金饶?” 李清言身边的叶义成忽然低声说出了一个名字。 “你们认识?”李清言扭头低声道。 人很多,那金姓秀才并没有注意到李清言和叶义成。 尤其是叶义成,在马车上给自己换了一身小厮的短褐色衣服,头上还打着一个灰扑扑的布帽子,和平日里潇洒不羁的秀才公形象,完全相去甚远。 别说不熟悉他的人,就是平素里与他关系不错的人不留神,都难以认出来他。 “我和他去年同年考试,这人……他的经历有些神奇。”叶义成神情古怪道。 院内的差役们开始坐下喝水,三五成群地说着话,等着杨烈和王玉振商量好了后该怎么做。 李清言和叶义成也找了一个靠角落的地方坐下。 “有多神奇?”李清言的好奇心被激发出来。 “他年幼的时候,被卖到黑窑矿里边,十六岁才被解救出来,送回家中安顿好了后,他励志读书,只有了三年时间,就已经从一个一字不识的文盲,考上了秀才功名,李兄说他是否神奇?” “这……”李清言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天下英雄真是多如过江之鲫啊!” 老师啊老师! 你真的确定我这个挂逼,是你要找的救世主吗? 自己本来以为叶义成就已经天下无敌了,十五岁的秀才公。 可没想到,还有一个金饶,才是真正的牛皮! 这龙川县怎么了? 祖坟喷火了? 十六岁从黑窑矿中解救出来送回家中,三年时间,从文盲到秀才公。 他奶奶的,写小说的都不敢这么编吧? 这强得太可怕了吧? “只是,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叶义成忍不住暗自嘀咕起来。 李清言刚准备给说自己找人问问,程奇那边就走了过来,坐坐了下来后,笑着道:“清言,好事儿啊!你看到方才那位秀才公了吗?” “看到了!”李清言点头。 程奇笑道:“县令大人怕我们出岔子,就公费请了这位秀才公来这里坐镇,让他用以秀才铁笔,引动天地文气,推演那邪祟躲什么地方去了。” “这是好事儿!”李清言笑着,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叶义成,见其低着头喝茶,脸上难以遮掩地浮现了一抹尴尬之色。 “咱们听说,那叶秀才要做县令的乘龙快婿,有这待遇也不为过,等会儿人多,你可机灵着点,别乱跑!” 丢下这话,程奇便站起身来,去忙碌事情去了。 “让李兄见笑了。”叶义成放下茶杯,笑容有些尴尬,但不失礼貌。 李清言摆手道:“叶公子一表人才,这有什么可取笑的?旁人都羡慕不来呢!” “行了!都打起精神来,马上要出发了!” 这时候,黄王走了出来,打声招呼了起来。 众多的差役们立刻站列成排。 原本颇为宽阔的高家大院,一下就变得很是拥挤起来。 李清言和叶义成则混在人群后边。 约莫过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后,屋内忽然传出一声低斥! 就在这一瞬间,李清言感觉到一股浓郁的文气忽然从屋内爆发! 一张散发着耀眼金光的纸张,忽而迎风飞出,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穿过众人头顶,朝着一个方向飞去。 “还等什么!快跟上去!” 杨烈从屋内冲了出来大喝一声。 众多的差役们纷纷跟着那临空飞起,散发着耀眼金光的纸张追了过去。 这赫然,就是一张追踪符。 “清言,等会儿站在人后边!” 杨烈路过的时候,急忙吩咐了一声李清言后,便快速领着人追了过去。 李清言往屋内看了一眼,姐夫是知道自己实力的人,但是还这样叮嘱了一声自己,这就是人们常说的九分里有十分透露着邪性了! “走!” 叶义成着急地低低说了一声,他身上也带着铁笔呢,有什么可惧怕的? 李清言点头,两人跟在众多差役后边吃着灰。 此刻,一处柳荫之下,张潋儿拧开水壶,喝了口水,便开始不断地抱怨了起来。 “这大冬天的,身上穿的棉衣厚,走了没多大一会儿,就开始捂出汗来,难受得要死!” “要是老爷子不这么干,我这会儿随口一句真言,就算是穿着夏装薄衣,也不会冷,哪像现在这样,哪哪儿都难受!” 边上远眺着某个方向的丁原忽然发出怪笑:“还真是弃天道的手笔啊!” “丁叔发现了什么?”张潋儿立刻问道。 丁原指着前方的山形道:“小姐你的文气被封,感觉不到这里的异常,但是我能!” 他伸手指着一个方向道:“那边的山形地貌已经被人悄悄动过手脚了。” “那边……”张潋儿顺着丁原手指的方向看去,忽而娇躯一颤,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冷颤。 “那地方看起来只是一处山谷地貌,可为何……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呢?” “这里原本是一处灵气汇聚的灵韵之地,所以这边的百姓才能出现以采摘人参为主业的人。” 丁原解释道:“倒是现在不一样了,这里的地脉被人动了手脚,灵气就变成了邪气,灵韵之地,也就变成了养尸重地!” “不仅是那参商叶明,往这边进去,里边全部都是白莲教人为蕴养的邪祟!” 丁原脸上带着沉思之色,表情有些凝重起来:“参商叶明变成邪祟只是一个意外,因为地脉变了,这边所有埋在地底下的人,都会变成邪祟……” “弃天道的人疯了?他们想干什么?”张潋儿俏脸煞白,“那这岂不是说,这龙川县的龙山岭,已经彻底变成邪祟的老巢了?” 这里可是边境重地,一旦出什么意外,金国的铁骑,立刻就会南下! 到时候,又要死多少无辜的人? “小姐,你忘记老爷说的了,当初白莲教破灭之后,有部分余孽,投靠到了弃天道那边去,白莲教又最喜欢蛊惑人心造反……” 丁原说着,脸色微微一变道:“情况不妙,小公子可能有危险!” “那你现在还不出手?”张潋儿紧张道。 “不行,这事儿太大了,我管不了,必须让官府出面。”丁原摇头。 “来得及?” “来得及。” 丁原扭头看向不远处的仆人道:“你立刻返回城中,把这边的事情告知主人,弃天道的人用了白莲教的邪法,将整个龙川岭的地脉变成了养尸重地,所图不小!” 仆人刚有动作,忽然身体一僵,浑身上下开始冒出青色的灵光,那灵光好似雾气一样,从这年轻仆人浑身上下的毛孔中逸散而出。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这年轻仆人浑身上下就被浓郁得好似雾气一样凝而不散的青色光芒包裹着。 面对这么诡异的一幕,张潋儿和丁原 随后,浓郁的青色雾气中,显露出来了张熹的面孔。 儒道显圣! 第45章 白莲教还是弃天道? “嗨哟,某人不是说,一点也不关心的么?怎么悄悄在小易身上用了显圣真言?” 这儒道宗主刚显圣降临,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自家孙女就已经开始阴阳怪气地冷嘲了起来。 “瞧你这妮子……”张熹无奈地笑了笑道:“天心印记指引着我来到这个地方,老夫自然得多留个心眼。” 张熹那张完全由青色雾气凝聚而成的面孔上,闪过一抹淡笑之色。 他借助着这仆人小易的眼睛往前看去,忽而一笑道:“不成气候,这不算什么,我自会通知官府的人来处理……但,那参商叶明的事情,就当作是让清言历练历练了。” “是!”丁原立刻应道。 张潋儿忙道:“爷爷,既然事情都明朗了,那就快把我身上的禁制解开吧?” 张熹只是看了一眼孙女儿,那张完全由青色雾气构造而成的朦胧面庞,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散去。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后,浓郁的青色雾气凭空逸散,露出来了仆人小易那张憨厚老实的脸。 “小姐,丁大人!” 小易尚且不知发生了什么,见两人都在看着自己,顿时有些紧张起来。 “没什么。”丁原挥了下手,目光远眺搜寻了片刻后道:“那边有条小路,我们从那边下去!” “咦?那是梅花吗?”张潋儿终归是大乾都城生长的,这个时候也带着几分赏花的闲情雅致。 与此同时,呜呜嚷嚷往前奔跑的差役们后边,李清言和叶义成都有点跟不上的感觉。 武夫血气充盈,奔跑只是基础操作,甚至有时候在战场上,会出现武夫扛着战马跑的情况。 叶义成看着气喘吁吁的李清言,拉着他闪身到了一棵大松树后边,飞快地从身上取出自己的秀才铁笔,临空挥舞落笔,口述真言: “气血充盈,健步如飞!” 李清言看着他落笔之后,空气中浮现出来青色文气构成的八个大字,瞬息一闪地没入自己胸膛。 霎那间,李清言感觉自己跑得都有些佝偻的腰杆子,瞬间挺直,混乱的呼吸,瞬间平复,酸麻好似灌铅了的双腿,立刻变得健壮有力! 浑身上下,周身各处,都充盈着一股用之不竭的力量! 这就是真言! 做完这些后,叶义成照给自己来了一套同样的八字真言。 青色文字凝聚而成的光亮文字一闪地没入他胸膛后,原本跑得汗涔涔,甚至有些隐隐发白的脸,瞬间血气充盈起来。 “好家伙,这要是洞房花烛夜这么来一下,那还不原地起飞啊?” 李清言打趣了一句。 叶义成先是一愣,然后给他竖起大拇指:“李兄言之有理,我们还是先跟上去再说吧!” “走!” 这次,两人龙精虎猛,完全不虚前边盯着那悬空飞行的金色纸张,一路猛冲的武夫们。 一个秀才,便有如此能力,一群武夫想要做到这种地步,却不知要历经多少辛苦磨炼。 客观点说,练武和习文的投入与回报,完全不成比例。 可读书是一个很烧钱的事,并非所有人都有资格读书的。 再者,乾国开国皇帝就已经考虑到了时间久了,从军的人会越来越少,所以制定了军户制度。 父亲是军户,儿子、孙子,子子孙孙,那都是军户。 军户想读书考科举,那完全不可能的。 军户就只有走武道一途,灌顶后成为真正的武夫,然后不断地熬炼气血,上阵杀敌,建立功勋。 至于真正穷苦到连读书的学费,都掏不出来的人,也只能送自己的孩子去从军。 虽然不是真正的军户,但至少也有了养活自己的路子。 一直熬到整个家庭有些积蓄后,然后送孩子去读书,尝试走科举一途。 “前边!” 冲在队伍最前头的杨烈猛地止住脚步。 其他的人也顺势停下,一个个面露震恐之色地看着前方那片山林。 这山林中,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大火烧过,草木枯黑不说,那烧焦了的树枝上,更是挂满了一个又一个的人头! 有的人头看起来已经只剩下骨头,还有干瘪的皮肤,紧紧地贴在头骨上,那散乱的头发更像是杂草一样,随风而动。 可是,有的人头,却看起来像是刚刚从人的脖子上砍下来挂上去的一样,那一滴滴的殷红鲜血正在不受控制地往下滴。 就连空气里,也充满了一股令人作呕的、恐怖的血腥气味! 再往远处看去,焦黑的枝头上,还有腐烂严重的人头,隐约可见恶心的蛆虫从鼻孔、耳朵、嘴巴、眼洞中钻来钻去,啃食腐肉。 山风一吹,血腥气味、烧焦的山林气味、腐烂的血肉臭味,混杂着各种怪味,一块儿钻入所有人的鼻孔,刺激着所有人的嗅觉。 一种无法抑制的恐惧情绪,瞬间在众人心中蔓延开来。 “这……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王玉振的声音难以抑制地发颤。 杨烈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将前头几人护至身前,举目看去,一整面的山坡,纵深少数也有两三里地,全是这样一幅恐怖的场景。 这哪来这么多的人头? 还有……追踪符呢? 追踪符的金光漂浮在这片诡异之地上空,表明那叶明尸身变成的邪祟,就在此地! “所有人小心结阵!” 什么事情都还没发生就扭头跑,这不是杨烈的风格。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众人各自从身上掏出此前从府衙中取来的真言符。 众人五五结阵,使用的正是此前黄王等人在靠山屯用过的“五内俱焚符”。 “嘭!” “嘭!” “……” 一时间,到处都是五五气血相连,然后变成一团漂浮着的巨大赤色火球的场面。 李清言和叶义成两人跟在最后边,炙热的温度瞬间逼得两人不住往后退。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谁能在距离靠山屯这么近的地方,干出了如此令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啊?” 叶义成声音发颤道。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咱们离远一些,我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不管是白莲教,还是弃天道,这两个教派的语言都充满蛊惑性,且极为容易,就能整村整镇的发展教众。 这个焦土斜坡,距离靠山屯有十里左右的山路,单独从这个距离来看,有如此大的一片规模,靠山屯的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 真相只有一个。 靠山屯的百姓早就已经是弃天道、或者白莲教教众了! “坏了,要出大事!” 第46章 被锁住的大地脉络 叶义成并不知道白莲教、弃天道的事情,更加不知道,李清言随手救下的小嫂子,被白明面上依附于弃天道的白莲教教众们,当做无生老母的转世身来对待这些事情。 龙川县看似是个边境之地,可实际上早就已经是各方势力汇聚于此,暗流汹涌! “李兄,你说什么?” 叶义成被李清言脸上严肃的表情吓到。 李清言回头看了一眼靠山屯的方向,没发现什么异常动静后,略微松了一口气。 “没什么……我们就在这里,不要贸然过去。” 叶义成大为赞同:“在下亦有此意。” “轰——” 成片巨大的火球离地三尺距离,漂浮着成排如高墙往那片怪异恐怖的山坡上压了过去。 远远地看去,好似成排成排的火墙,带着一股碾压的气势往前推进镇压。 叶义成紧蹙着眉头,他是考上功名的秀才,此时此刻能清晰无比的感应到这方天地的文气,在被快速消耗着。 他缓缓地抬头朝着天穹上看去。 九天之上,冥冥的浩荡文气,滂沱暴雨般坠落,补充着这方天地被多人使用真言符而迅速消耗的文气。 叶义成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这种场面,据说两国国战,数万人,乃至于十数万人混战的战场上,文气显化宛若山脉横空,从高天之上而来,恢弘浩荡的场面,万物生灵皆可见,相当令人震撼。 只不过,眼下这等场景,没有获得功名和未曾灌顶的武夫是看不到的。 当叶义成收回目光后,赫然发现边上的李清言也是如同自己那般一脸震惊的模样。 “啊……” 凄厉的恐怖叫声传入耳中。 那些挂在焦黑树枝上的人头,发出瘆人的叫声。 也有狰狞可怖的人头跳下枝头,朝着呼呼升腾往前碾压过去的火墙撕咬过去,但却被炙热的恐怖高温焚灭成灰烬。 说到底,这些人本质上都是乾国的正规军。 军队一旦出手,对于邪祟便直接呈现一种完全碾压的姿态。 叶义成以为李清言是看到这样的一幕,所以露出震惊的表情,倒没多想什么。 只是,他又哪里知道,他眼睛能看到的,李清言都能看到,他眼睛看不到,李清言照样看到了! 大地之下! 地脉被一种肉眼看不见的焦黑锁链缠绕,连贯到了那些挂着一颗颗人头的焦黑怪树的根须上。 呼啸而过的火墙,带着毁灭性的焚灭之力碾压而过后,封印在五内俱焚符中的文气,赫然被直接吸走,顺着焦黑的怪树躯干,迅速没入地下那焦黑锁链中。 李清言看不清楚那焦黑的锁链是什么材质做成,看起来像是被大火烧过的树藤,可却又奇怪的散发着一种黑金般的诡异光泽。 每每有挂在枝头的人头被焚灭后,就有大量的文气被瞬间抽空,顺着怪异黑树的枝干躯体,没入地下那焦黑锁链上。 如此往复之下,焦黑锁链竟好似得到了莫大的滋养一般,密密麻麻好似活物一样翻卷着诞生出更多的焦黑锁链,将大地脉络锁得更死了! 大地脉络,在李清言的眼中,是一条流淌着光芒的河流。 从无可观测的极远之处流淌而来,又朝着无可观测的极远之处流淌而去。 非要做一个比较,李清言感觉自己在大地脉络面前,渺小的好似一粒尘埃般。 “弃天道、白莲教他们到底想干什么?” “轰隆隆——” 火焰热浪翻滚,巨响声不绝于耳。 看着彻底被焚炼成灰烬的那些诡异人头,杨烈和王玉振二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略微松了一口气。 谁都看得出来这里的问题很大。 可这么多的人出动,怎么能无功而返呢? 只是……看着彻底化为一片火海的山坡,身上叶明尸骸变化做的邪祟呢? “那里!” 忽然,杨烈听到有人喊了一声,他急忙循声看去,立刻就发现了火海笼罩的一片区域中,约莫有方圆丈许的泥土在轻微颤动着。 好像那泥土之下,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样! “大家小心!” 杨烈猛地将手中长刀朝着一个方向掷了出去。 “呼——” 长刀破风而去,穿过漫漫火海,“噗”的一声扎在泥土上。 “吼——” 风火卷动,迅速朝着这边汇聚而来。 同一时间,一个足有丈许高大,浑身上下满是臃肿狰狞恶心烂肉的“人”,咆哮着从地下腾跃而起。 长刀扎进他胸口中,却被翻滚的乳白色蛆虫挤压退出,污黑腥臭的血水瞬间泉涌一般泼洒而出。 但是,那烂肉翻卷,蛆虫快速蠕动的伤口,却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风火卷动,吼啸声惊人。 那是数十个差役以自身气血催动五内俱焚符的效果所致。 然而,面对这样可怕的焚炼,那丈许高大的怪物,却好似并不惧怕一样,反而挥舞双拳,扭动臃肿的身躯,在火海中横冲直撞,想要冲散这四五十人血气催动的五内俱焚真言符。 李清言瞪大眼睛,想着老师张熹说的,白莲教的邪法,能人为地培育出来的邪祟上战场杀敌,刀枪不入,端的是极端恐怖! 这样一个怪物,身长过丈,刀枪不入,火烧不怕,水淹不死…… 而前,眼前这个很明显还不是完整体,最多只能算一个残次品,便已经如此可怕! 乖乖,这要是组成一支军队! 天菩萨! 简直不敢想! 不过…… 邪祟的身体在变小! 焚烧是有效果的,只是速度很慢。 丈许高的身体在炙热的火海焚烧下,开始发黑,不受控制地流淌出宛若石油原油一样黑色的粘稠液体来。 “爹……” 叶义成下意识地轻轻叫了一声。 李清言这才注意到,那怪物肿胀狰狞的可怕面容,已经被烧得显露出些许人的模样。 那面孔仔细看来,和自己身边的叶义成有着四五分相似之感。 “叶公子,那已经不是你令尊了。” 李清言轻声提醒着。 内心颇感难受的叶义成闻言,身躯一震,歉然地看了一眼李清言,低声道:“我知道……可看着还是不免心中难受。” “噗——” 伴随着时间的推移,那邪祟的身体终于被点燃,赤色的火焰绕着他周身疯狂燃烧! 一缕缕绿色的诡异邪祟之气,被不断地焚炼而出后,又焚烧成虚无。 原本肿胀、高大的丈许邪祟之躯,瞬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烧得萎缩变小,到了最后,更是只剩下一堆焦黑的枯骨。 叶义成见此一幕,已经极为不忍地扭过头去看向别处。 李清言却神色一凛! 不见了! 那锁住大地脉络的焦黑锁链,连带着宛若光在流淌的大地脉络,忽然一瞬间就不见了! 天……什么时候黑了的? 李清言仰头看着漆黑如墨的夜空,一种非常不妙的感觉顿时涌上心头。 第47章 李清言:我是真的燃起来了! “天狗食日?” 四野里,忽然漆黑一片,不见曦月,更不见半点光亮。 就连之前,差役们用五内俱焚符,引动天地文气,幻化而成的巨大火球,也随之被一股莫名诡异的力量扑灭。 天地间,好像都在这一瞬间,失去了所有的光芒。 混乱惊恐的喊声,遍地都是。 李清言听到姐夫杨烈在大声呵斥,稳住慌乱的差役。 王玉振也在怒骂,让所有人待在原地,乱冲乱窜,只会让场面愈发混乱。 混乱的场面逐渐平息下去。 李清言隐约听到身边的叶义成传来很粗重的呼吸声。 那种感觉,像是背负着很重的东西前行,体力已经透支到了极限,随时都会倒在地上昏死不醒的人一样。 “叶公子?” 李清言低声唤道。 可边上的叶义成,却没有任何回应。 “啊!什么东西……” “有邪祟!真言符完全没有反应,我的血气无法破体而出!” “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我的手……” “……” 原本在杨烈和王玉振两人呵斥下逐渐安静下来的差役们,在黑暗中被未知的力量袭击后,瞬间陷入到了混乱中。 李清言顾不得许多,迅速取出身上藏着的秀才提笔,心中提起一口浩然之气,挥动铁笔临空竖排落字。 “甲光向日金鳞开!” 漆黑的空间中,李清言一笔一划落下,一个又一个淡青色的光亮文字,宛若流淌的青金一样,烙印在空中。 原本莫名消失的文气,忽然不受控制地从四面八方的漆黑环境中惊涛骇浪一样汇聚而来,以无可阻挡之势,灌输到了那浮空的竖排淡青色光亮文字中。 “轰——” 下一刻,这淡青色的光亮文字瞬间青光大作,宛若得了一记相当强横的补药,直挺挺地冲天而起。 “嗡——” 青光冲天的“甲光向日金鳞开”文字瞬间变化成一个浑身散发着金光的金甲神将! 金甲神将临空虚立,忽而发出震天咆哮,一拳轰碎这方暗黑的天地! “啪——” 声音好似玻璃破碎一样清脆地传入到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临空虚立的威猛金甲神将缓缓消散。 一缕天光破晓般照射进入这片世界。 这种视觉的感觉,就像是太阳以飞快的速度,从大地尽头升起,将所有的黑暗驱逐。 “这是……头发?是树根!大家小心!重新结阵!” 王玉振爆喝一声,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开始指挥众人。 “轰!” 冲天的火光升腾而起! 五内俱焚符再度发挥出其应有的威力。 天穹上,一轮太阳照射四方,神威湛湛! 汩汩浓郁的文气,滂沱大雨般从天上降落而下,通过真言符的召唤,配合着武夫的血气,再度爆发出强大的威能来! 只是片刻时间,先前的那片焦黑的山坡上,就再度被火海笼罩。 地面上不知什么时候,从焦黑的泥土里,冒出许多干枯如同阴阳不良长发的根须,在朝着人的血肉中扎去,然后便能看到这扎进血肉中的根须,在吞吸人血! 一旦吞吸到了人血后,原本干枯的根须,就会变得殷红饱满,散发着诡异妖冶的红光没入地底下后消失不见。 先前太阳光芒奇怪消失后,有人惨叫着喊“我的手臂”,便是被这种奇怪的根须扎进手背后,顺着血管延伸到人体中,疯狂吸血! 有严重的,整条手臂都被撕开血肉,能看到森森的骨头! 李清言脱力之前,将秀才铁笔收入袖中,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小节根须! 这次,他是属于“超负荷”运转,方才将这一句诗写了出来。 他本来的想法是写完整的“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只是,这对于还没有通过科举考试,获取秀才功名的自己而言,实在是太勉强了。 人参根须入口,在接触到了唾液的瞬间,便已然融化开,变成一股温热的暖流,顺着咽喉,涌入肺腑,伴随着血液的流淌往李清言全身各处而去。 半蹲在地上的李清言此刻仰头,看着山坡上大发神威的差役们,顿时松了一口气。 可…… 叶义成呢? 这秀才公怎么不见了? “大地脉络……” 正在李清言目光搜寻着叶义成的时候,他忽然发现自己又能“看到”大地脉络了。 从极远之处而来,往极远之处而去,内里流淌的全是白色光芒的大地脉络,竟然在被那焦黑锁链缓缓“牵走”。 焦黑的锁链好似有一种神秘未知的奇绝威力,令大地脉络受其号令一样。 “疯了!” 李清言骂了一声,顾不得那不知为何消失不见了的叶义成。 如果龙川县大地之下的脉络,被着诡异的焦黑锁链“牵走”的话,那大地就会失去滋养万物的力量。 到时候,别说种不出庄稼,草木都会枯死,河流会断流,山川会崩塌。 甚至人畜,都会莫名生病,爆发瘟疫,大量死去,甚至死绝,都是有可能的。 这片地界上所有的万事万物,都会凋零! “弃天道的人简直就是疯了!” 李清言转身到了一处高突的石头后边,咬咬牙,往嘴里又塞了一根人参根须。 下一刻,他猛然身躯一震,双眼赤红好似能冒光,一张脸更是呈现一种奇怪的火烫模样,张开嘴巴,往外吐气的瞬间,甚至在冒烟…… 真正的超负荷运转! 李清言感觉自己整个人都“燃起来”了。 “八千里路云和月!” 秀才铁笔再度挥动,淡青色的文气灵光中,隐隐透发着一股细小的血红色光泽。 这次,竖排的光亮文字一闪地没入大地之下。 那不断被拉扯着往极远之处而去的大地脉络上,顿时就出现了一个不大不小,但却清晰无比的……鞋印! “噗——” 两次超极限的运转后,李清言再也忍受不住,骤感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落地冒烟的血后,便彻底两眼一黑不省人事了。 “好火!好火!把这群孽畜都给烧死!” 程奇咋咋呼呼地骂着,愤怒的口水表达了他的心情。 忽然! 他发现李清言不见了! “老杨!驴日的!你舅子呢!” 正看着邪祟节节败退,不断被烧成灰烬的杨烈听到了程奇的呼喊后,伸手一指:“放心,我这小舅子稳得很,他人就在……” 那手指着的方向空无一人。 “嗷!我兄弟呢!” 杨烈怪吼了一声,撒腿就朝着李清言先前站着的地方跑了过去。 程奇、章安见状纷纷跟着跑了过去。 王玉振见状,迟疑了片刻后,也跟着跑了过去查看。 李清言一直都给他一种很不一样的感觉。 若是此番李清言遭遇危难,他能参与其中施以援手的话,将来必定会有莫大的好处! 第48章 嫂子很完美 “人在这边!” 王玉振爬到一块高突的石头上,正要举目远眺的时候,猛然发现了昏迷在石头后边,嘴角挂着干涸血渍的李清言! “清言!” 杨烈急忙冲了过来,慌忙要动手检查起来李清言到底受了什么伤! 结果,他方才摸到李清言身上,顿时好似摸到了烧红的煤炭一样。 “好烫!” 杨烈吓得往后缩手。 程奇不信邪似的伸手一摸,手指头上顿时烫起来了两个大燎泡,疼得他怪叫怒骂:“怎么烧成这样了?” “这该怎么办?”章安慌忙道,他可没有程奇那么蠢,直接动手去摸。 杨烈道:“弄个简易的担架,抬着去城里找人救命!” 能救人的,就只有城里慎独斋那位了。 “别急!他眼睫毛在动,好像要醒了!” 王玉振跳下石头,摸出水壶,倒了些水拿在手中,用手指滴了几滴到李清言脸上。 “嗤嗤——” 惊人的一幕出现了,水滴到了李清言的身上,居然直接蒸发了! “怪哉!他的温度若是这么高,衣服都该烧起来了!这是怎么了?” 王玉振是局外人,比眼前这三人冷静得多。 他从一开始,就感觉眼前昏迷的李清言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古怪的感觉。 “不管了,先带着他去城里求医!” 杨烈也觉得奇怪,如此高的温度,衣服肯定先烧起来了。 几人立刻动手,劈砍木头,随意搭建了一个简易的担架,就要抬着走。 “别着急,让我来看看!” 这时候,消失许久的叶义成忽然冒了出来,他手中拿着秀才铁笔,蹲下身查看起来李清言的情况,手中的铁笔临空竖行书写文字。 淡青色的文气瞬间汇聚而来。 “康!” 一个发光的文字瞬间没入李清言的眉心。 杨烈忙伸手去摸李清言的额头,他已经做好了被烫起燎泡的准备,结果触手却是正常的温度。 “这位先生,你的恩情杨烈没齿不忘!” 杨烈激动地看向叶义成。 叶义成却摇了摇头,神色复杂道:“言重了,我和李兄本就是朋友……他应该是先前让地底下冒出来的邪祟吸走了一些阳气,你将他抬到清凉处休息一下,山风一吹,自然就会醒过来。” “有劳!” 杨烈忙抱起李清言,左右一看,寻了一处大松树下。 王玉振回头一看,整个诡异的山坡已经被横扫一空,先前的那根须一样,往人血肉里钻的邪祟,早就已经被焚炼杀死。 “收队了!” 王玉振跳上高突的石头,大喊了一声:“整顿一下,将伤亡情况立刻上报!” “得令!” 差役们大声回应着。 而此刻,陷入昏迷的李清言,忽而感觉脸上一阵清凉之气袭来,鼻子里忽而嗅到一股不一样的女子脂粉气味。 他猛然睁开眼,看到的人,却给他吓了一跳。 “小……小嫂子?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面前的小嫂子气色红润,身上穿着相当名贵的素色锦衣,头上戴着一个金色的头冠,造型呈莲花模样,贵气逼人的同时,还有一股圣洁的感觉从她身上传来。 “小恩公,你不该来这里的。” 小嫂子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虽然带着笑容,可李清言忽而有种彻骨的寒意袭来。 “你……这是你们白莲教做的?” 小嫂子微微摇头,眉宇间带着一抹凝重的忧愁:“也不是弃天道……” 她仰头看着天空,李清言这才注意到,小嫂子的身姿高挑,腿比命长…… 不对! 这不是! 她的面孔还是小嫂子的模样,可身体…… 小嫂子长得是不错,可是那身体却因为长期的吃不饱、穿不暖,而显得很瘦弱单薄。 可是,这副身体……从头往下看,脖颈纤细白净,肌肤宛若牛乳。 双肩的宽瘦恰到好处。 胸脯更是带着一种成熟女性相当傲人的资本。 小腹平坦,柳腰盈盈一握,真有一种增一分太多、减一分太少的感觉。 嫩臀挺翘有力,充满弹性、青春与活力。 胯部有一种完美的弧线。 让人觉得惊为天人的同时,却并不会生出半点亵渎的心思,反而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至于双腿——李清言就用四个字形容——腿比命长! 完美! 一种近乎完美的感觉扑面而来。 不管从什么地方看、从哪个角度看,眼前的小嫂子都是一个完美的作品。 猛然间,李清言好像听见姐夫杨烈在叫自己,那声音撕心裂肺,听得人心碎。 小嫂子忽然收回了看天的目光:“小恩公,是这天地病了,白莲教和弃天道,如今也不过是联手求一条活路罢了。” “什么?天病了?老天爷病了?” 李清言震惊道。 他已经是第二次听到这种说法了。 第一次是听着自己的老师张熹这么说。 现在这个自称是无生老母转世身的小嫂子也这么说。 “你不该待在这里,回去吧。” 小嫂子忽而伸手推了一把李清言。 李清言猛然不受控制地往后跌倒。 一种做梦从高处跌落的失重感袭来,李清言感觉自己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模糊。 “啊——” 李清言猛然大叫了一声,惊醒了过来。 “小……” “清言?清言!你感觉怎么样了?” 杨烈忙凑了过来。 看到姐夫那张老脸,李清言往后缩了缩头,浑身上下的乏力感涌上心头。 小嫂子? 这……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她是怎么回事儿? 上次在贤客来,也是类似的情况。 入梦大法吗? 这…… 小嫂子都说自己是无生老母的转世身,会这个操作,好像也不过分吧? 看着杨烈那张满是关切的老脸,李清言缓声道: “姐夫,我没事儿,那东西……” 他撑起身子,边上的章安和程奇立刻搀扶着他坐起来,靠着身后的大松树,朝着那焦黑的山坡看去。 差役们已经重新列队,受伤的人有十来个,都不是什么重伤。 武夫的皮糙肉厚,在这个时候真是完全表现出来了。 “放心吧,都稳着呢,没出什么大事儿!”杨烈松了一口气,压低声音道:“怎么回事儿?” 李清言回想着大地之下,那焦黑锁链拴着的大地脉络,还有小嫂子那番奇怪的话——天病了! “没什么,我们回去再说——”李清言道:“姐夫,你先过去忙公事,我靠一会儿,就能恢复精神……听说,这次你和王玉振把事儿干了,回去后都能升官!” “你要是出点事儿,我升官作甚?”杨烈皱了下眉头,但见李清言轻松笑着: “你这话当和我阿姐说才是。” “老杨你去吧,我看着李兄弟!”程奇笑着道。 杨烈迟疑了下,点头道:“若有事,大声喊我!” “自然!”程奇点头。 章安看了他二人一眼,起身跟着杨烈走了过去。 那边开始说起来一些战后的场面话,大致就是功劳若何,回去后,不得乱言,制造恐慌这类的事情。 官府会重新派人过来调查,接下来一切都听从官府的安排云云。 此事,确实过于诡异了。 而且,就挨着靠山屯,不过十来里山路。 要说这靠山屯的人和这事儿没关系,谁信啊? 搞不好等这边的人回去后,大军马上就要围山了。 乾国对于白莲教、弃天道的一贯做法,就是任何信仰这两个教派的人,都彻底杀光! 这个杀光包括两个层面。 物理杀死。 精神灭绝。 套用一句时髦的话来说,那就是鸡蛋得摇散了、蚯蚓得竖着劈,没睁眼的小耗子,都要弄死! 这时候,李清言听着程奇和他说,他昏迷后忽然冒出个不知名的秀才,说和自己是朋友,用秀才铁笔写字救了自己,可一转头,那人又不见了。 “又不见了?” 李清言眼神一凛。 这叶义成……有问题! 有大问题! 第49章 到底谁才是邪教? 九分里有十分透露着不对劲。 这人,真的只是自己表面上看到的那样子吗? “怎么?清言兄弟,这人不对劲?” 程奇本就是人精,见李清言脸上神色有异,立刻压低了声音问道。 李清言摇头:“说不上来……也不是,这次你们来干掉的那个邪祟,就是他父亲的尸骸变成的……别传出去哈!” “嗨!这话哪能往外说啊?”程奇脸上带着吃惊之色:“那这位秀才公跟着过来……” 他脸上的神情变得古怪起来,憋笑道:“为了看我们暴打他爹?” “难说……” 李清言也笑了。 不管叶义成跟着过来,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现在肯定是没有办法深究的。 可从这人的表现上来看,似乎又像是对自己没有恶意的。 若有恶意,那又何必在自己陷入危难的时候,挥动铁笔相助? “那东西,你没带着?”程奇压低了声音,先前不是说,吃一丁点儿根须,就能把李兄弟找五姑娘的虚弱给补回来? 怎么这会儿看着,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儿啊? 李清言苦笑:“这次不一样……咱们回去再说。” “拿着相当于是……”程奇贱兮兮地抬起手来,五指并拢成套管形状,掌心中口上下活动,笑容猥琐,“相当于是多少次?” 李清言居然还认真地想了一下,然后道:“强度比一夜七次强太多了!” “懂了!李家兄弟一夜七次当饭吃!” 程奇是懂造谣。 在李清言能站起来走路,回到靠山屯的这段路上,在场大半的人,都知道了杨烈有个小舅子,虽然不是武夫,只是读书人,但是在不用真言的情况下,都可以一夜七次。 这搞得所有的人看李清言的眼神都是带着一股奇怪的暧昧感觉。 唯独有李清言不知道,这到底发生了什么。 最后,还是杨烈趁着其他的人走开的时候,悄悄走到了李清言身边: “清言,姐夫当然知道你很行、很能干,但是也不能太逞强了,你毕竟是读书人,身体相较于武夫,还是略微不如一些。” 看着表情有些古怪的小舅子,杨烈担心自己话有点过重了。 毕竟,这一夜七次斩,就是杨烈自己,也无法做到。 可小舅子能做到。 他改了一下话语,温和了一些:“当然,等到你以后考上功名,用了真言,那自然不一样了。” “姐夫,你就放心吧!”李清言摆摆手,以为杨烈说的是这次自己暗中动用秀才铁笔,“超负荷”“燃起来”运转这事儿。 谁知道,这郎舅两人,真是各聊各的,各说各的。 虽然不在一个频道,但却还能聊得很融洽,且各自都以为对方听懂了自己所要表达的意思。 “姐夫……靠山屯的人?” 李清言抬起头,就看到了靠山屯的村长,领着村民们到了山道上,齐刷刷地跪在地上。 村里的人,按照身份老幼、尊卑前后的跪着,粗略一看,也有好几百口子的人。 村长跪在地上,膝盖往前挪了挪:“各位爷,靠山屯和邪教真的没有半点关系啊!靠山屯从祖上往下,世世代代都是靠着采山参活命的!” 很显然,这边先前的战斗动静太大了,靠山屯的人知道了。 那种场面,但凡是个脑子正常点的人,也会想到邪教。 尤其是白莲教和弃天道这两个顶级邪教组织,几乎成为了乾国一切邪教活动,都可以扣上帽子背锅的幕后黑手。 杨烈冷着脸没说话,看了一眼身边的王玉振。 王玉振是所有人中,直接和县令对接任务的人,这个时候自然也需要他站出来拿一个态度。 王玉振迟疑了一下,眼神逐渐凶恶起来:“是非功过,不是你带着人跪在这里就有定数的,从现在起,黄王领着二十人,守住村口,整个靠山屯不准进出,违令者,当场格杀勿论!” “得令!” 黄王应了一声,招呼着身边的其他差役。 李清言眉头皱了皱,忽然发现个问题,黄王这家伙不是还接私活的? 怎么也参与到这些差役的行动中来了。 “差役是军户轮着干的,刚好轮到老黄,他昨天才到衙门报备的,今天就赶上这事儿了!” 杨烈见李清言盯着黄王的背影,忍不住窃笑着解释了一句。 “嘿吼……这运气,真是糟糕透顶了啊!” 李清言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村长闻言,见完全没有回环的余地,顿时泄了精气神,一屁股坐在地上,满脸绝望之色。 迎接靠山屯的,大概率就是大军屠杀,鸡犬不留! 在他身后的人群里,妇孺们已经开始放声哭喊起来。 就是精壮的青年们,此刻也是满脸绝望之色。 他们不是没有想过反抗,可面对这群淬炼血气的武夫,人家就算是不使用真言符的情况下,仅仅凭借单纯的武艺,就能一个打十个。 一旦使用真言符,那就不是碾压,而是彻彻底底的单方面屠杀! “为什么会这样!” “我们真的没有信奉邪教啊!” “……” 靠山屯村民们忍不住哭嚎起来。 可是,江湖不相信眼泪。 哪个大牢里边的人不喊冤? 哪个信奉邪教的人,不说自己是圣教? 就连小嫂子都说自己是圣女,可没说自己是邪女。 李清言眉头微皱,小嫂子的话能信吗? 如果按照小嫂子说的,不是她白莲教干的,也不是弃天道干的,而是这片天地病了。 这天地要是病了的话,那请问锁住大地脉络的是什么?不是你们邪教的手笔,难道是爱情? “早知道……当初花了那一两银子,让你们把事儿给平了,哪里还会有今日这些麻烦?” 老村长在看到李清言等人的时候,忽然两眼一亮,随后满目都是悔恨之色。 杨烈脚步一顿,冷哼了一声道:“你们是不是信奉邪教,自有朝廷来定夺,至于现在,安分守己地回到村里去!” 村长老泪浑浊,无奈地闭上眼睛:“这片诡异的祭祀之地,就在这里,分明就是祭祀邪神的道场,这种事情就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不是屎也是屎,朝廷对于白莲教这些邪教,从来都是宁可错杀也不放过,军爷还说什么呢?” 杨烈冷冷道:“是不是信奉邪神,只有你们自己清楚!我们走!” 这样的人,他见多了,当年就有不少兄弟受了蒙蔽,被这样看起来人畜无害的老弱,忽然发难,取走了吃饭的家伙。 整个军队里,对于疑似是邪教信众的人,怀着的态度都是——你就是! 如果不是还要演一演,走个调兵的流程的话,杨烈和王玉振现在就想一声令下,让靠山屯鸡犬不留! 老村长无言泪语,这种事情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讲不清楚的。 这么一大片山坡,挨着靠山屯这么近,那么多的人头挂在焦黑的怪异树枝上,你说你不是邪教信徒,那真的是连你自己都不信! “丁叔,我们真不管管吗?” 而此刻,远处的一片山顶上,看着这一切的张潋儿有些不忍地开口道。 丁原低头看了一眼被自己踩在脚底的一颗人头,沉默不语着。 那人头分明被从脖颈处一刀斩断,但却不曾断了生机,反而瞪大了眼睛,得意扬扬地看着丁原: “你们救不了这些贱民!哈哈哈……” 第50章 不死不灭的人头 “真是聒噪!” 丁原脚下发力,踩得那怪异的人头眼球都往外爆出,整个脑袋都瘪了下去。 “啊!” 人头发出凄厉的惨叫,脑浆子都爆开了。 但是,丁原收回脚来后,这怪异的人头又缓缓地变好了。 张潋儿厌恶地看了一眼这人头:“丁叔,把这个东西交给官府也不行吗?” “大争之世,如果他们接受了这颗人头,那岂不是证明皇帝错了,国子监那些儒生们都错了?” 丁原气恼得又狠狠地踩了几下这颗人头。 人头一边惨叫,一边发出聒噪刺耳的狂笑:“乾国要完蛋了,这个皇帝什么都听不进去,金国顺天应人,当入主中原!啊——疼死我了!” 张潋儿看着被踩得爆到了自己面前的眼珠子,也气恼地抬脚,直接踩扁了! “啪啪!” 两颗丑陋的眼珠子像是被小孩儿踩爆了的鱼鳍。 “啊——” 人头叫得更惨了。 可是,没过一会儿,丁原停止了蹂躏后,它的一切又开始缓缓愈合长出,俨然有几分不死之身的感觉。 “主人和那个狗皇帝说了多少次,天病了,他信了吗?还反而联合国子监的那些酸儒们,想把主人从文坛盟主的位置上挤下来。” “只不过……”丁原冷笑了起来:“那些眼前只有官职、金银的人,怎么懂得主人为天下大义的精神和气魄?” “天心印记,又岂是他们可以窥视的?” “那真的就只能看着这些无辜的百姓死在这儿?”张潋儿于心不忍,扭过头去。 “先带上这东西回去。”丁原看了一眼脚下的人头,他觉得很不可思议,这种传说中的东西,居然真的现世了。 世界末日……真的要来了? 丁原看着天空中那一轮散发着光和热,照射万千里大地的太阳,也情不自禁地打了一个寒颤。 “交给主人定夺,如果这片天地真的要毁灭了,昏庸的皇帝却坐视不理……” 丁原冷笑了一声:“那样的话,我们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 “这梅花开得真好啊!” 李清言在一棵梅花下驻足,正细看的时候,忽然发现梅花的花瓣上出现一张人脸。 小嫂子? 每一朵花瓣上,都有一个小嫂子的脸。 “小恩公,天地病了,你早做准备,必要时,我会渡你入教,共赴真空家乡,享无上极乐!” 李清言吓得猛然往后一退,章安正好在他身边,见他脚下不稳要摔倒,迅速伸手扶了一把。 “清言?你这是虚成啥样了?年轻人要节制!” 章安打趣着。 李清言惊出一身冷汗,重新去看那梅花的时候,那种每一朵梅花上都有一张小嫂子人脸的奇怪景象消失了。 “没什么……脚下一滑!” 李清言不敢乱说这事儿,他回头看了一眼靠山屯,难道这些人真的是被冤枉的? “姐夫!” 顺着山道往下走,李清言追上了正在和王玉振谈论着什么的杨烈。 王玉振一看,微微笑着拉开了距离。 “清言,怎么了?”杨烈关切道。 李清言道:“姐夫,我没什么大碍……我是想问你,万一这些村民真的是被冤枉的……” “清言,这个世上哪来那么多被冤枉的?”杨烈的神色严肃:“你是要考科举的人,姐夫虽然是个武夫,但却也清楚在官场上,很多话只能在心里想想,是非对错,从来都不是衡量这个世界的标准。” 唯独有利益,才是。 李清言知道姐夫是为自己好,点头道:“那接下来……” “官府会派人过来核查,一般就是走个流程……”杨烈眼里闪烁着冷光:“我以前有一个堂弟,他是家里的独苗,当初我们就是接到了调令,去一个地方围住一座城,说那个地方发现了白莲教。” “那个堂弟看着老弱,一时心软却不曾防备着那老妇人就是白莲教的仙姑,一刀就扎穿了他的心,连九品真言符都救不活他。” 杨烈眼里的怒火宛若火焰一样燃烧:“白莲教的邪法附着在刀上,一下就斩断了他所有的生机!” “姐夫,我知道了。”李清言轻轻点头,这段伤心的往事,只是想告诉自己,你可以善良,但是不要乱对别人抱有善良之心。 回头往后看去的时候,风声里依稀能听到王玉振对黄王说,如果靠山屯那边有异动,立刻结阵,鸡犬不留。 二十个气血冲霄的武夫,配合着真言符,在没有灌顶武夫,和军队的干涉下,屠一座城也够了,别说一个村。 只不过,邪教的人呢? 为什么还不来? 如果这真是弃天道,或者白莲教的信徒,他们就坐视自己的信徒被屠杀吗? 朝廷这么做,其实就是想告诉百姓,你所信奉的邪教,并不会在你受到屠戮的时候,站出来为你做主。 杀人不是最终目的,诛心才是真正断绝邪教的手段。 天色黄昏的时候,李清言回到了家中。 对于靠山屯发生的事情,所有的人都只字不提,李清瑶问起来,李清言和姐夫杨烈都说只是小事儿,已经解决了。 李清言则说,明天要去老师那儿。 结果,他这边话音刚刚落下,张潋儿的敲门声就传来了。 “姐姐!姐姐!你快开门啊!好香的味道啊!” “哟,小馋猫来啦!”李清瑶忙开门去。 张潋儿嗅着风的味儿,就已经忍不住开始吞咽口水。 随行的,还有丁原。 只不过,伴随着李清言拜师张熹后,杨烈对于这位身份尊崇的五品武夫,也不是那么畏惧——至少能坐在一张桌子上吃饭。 丁原坐下吃饭的时候,脚下依旧踩着一个布包袱。 李清言随意看了一眼后,就移不开目光了,那布包袱上,写满了文字。 乾人重文轻武,写了字的东西,一般都不可能踩在脚底,更别说用来做个包袱? “丁叔,这是……” “好东西,等会儿回去后,小公子就能看了。” 李清言哑然失笑,点点头,给丁原倒酒。 丁原捂住酒杯,忙道:“不敢,我给小公子倒酒。” “这……”李清言愣住。 张潋儿瞟了一眼:“小师弟,他人就这样,整天把尊卑挂在嘴上,你甭管他,让他给你倒酒就行!” “姐姐……你看你能不能搬到城里,我和你住一块儿啊,晚上和我睡,我的床又大又软又香,你白天呢,就带着我做各种好吃的好不好?” 杨烈一听,耳朵都竖起来了,别啊媳妇,晚上没有你,我睡不着啊! 李清瑶被那清澈的吃货小眼神给逗笑了。 “这哪能啊?我已经嫁作人妇,当然得待在夫君家里了,不过你既然喜欢吃我做的菜,那让清言每过几天,就和你回来一次,我给你们准备好多好吃的?你看怎么样?” 小小嘴巴完全被塞满了的美食儿的张潋儿,顿时小鸡啄米般点头,还忙不迭地扭头,看了一眼李清言,你快点表态啊,真是急死个吃货了! “啊……自然!自然!” “呜呜……太好吃了!”张潋儿把嘴里的方才咽下,忽然嘀咕了一句: “这过几天回来一次,怎么听着像是回婆家一样啊!” “噗——” 李清言刚到嘴里的酒水,瞬间喷了身边的丁原一脸。 第51章 师姐,你不会馋我身子吧 “哎呀!天菩萨呀!” 杨烈吓得跳了起来,他只是适应和这位五品高手坐在一起吃饭。 可完全没适应自己的小舅子喷人家一脸的酒啊! 丁原抬手一挥,那些散落在他脸上、头发、胸襟上的酒水,瞬间好似受到一股奇异力量的牵引,瞬间浮空凝聚起来,变成先前李清言嘴巴里吐出来的那一小口酒。 随后,伴随着丁原抬手一指,这酒水便飞快地往屋外飞去,洒到了院子里。 “啊?” 这一手,顿时给除了张潋儿外所有的人都看傻了。 “不是,丁叔,这武夫还有这一手呢?” 李清言讶然道。 “大道同归,不管是读书人,还是武夫,到了最后都是一样的。” 丁原笑着道:“不过,这话是主人说的,我可没有达到那种境界,但是方才那种小手段,不过尔尔。” 李清言看了一眼边上埋头猛吃的张潋儿,气氛从紧张变得平了不少。 不过,这妮子先前那话,真是太充满杀伤力了。 师姐,我把你当姐姐,你不会馋我身子吧? “小师弟,那就说好了,三天时间……不,两天时间,我们回来一次。” 张潋儿可不在乎什么,小师弟的姐姐,那就是自己的姐姐了。 自己找自己的姐姐蹭饭吃,这能叫蹭吗? 这叫名正言顺啊! “小姐,这样的话,小公子还怎么读书呢?”丁原道,“主人已经让人在杨家庄边上买了一块地,马上就盖好院落,到时候我们搬到这里来住,您就是天天来杨夫人这里蹭饭吃,也行,可就是不能耽搁了小公子读书的时间。” “瞧你,越来越像我爷爷了!”张潋儿抱怨道。 丁原嘿嘿一笑,放下筷子,看着李清言道:“小少爷,你要吃好了,就跟我们一块儿坐车回城里去,主人常说,学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李清言苦笑:“我还打算在家里住一晚呢。” 靠山屯的事情,他觉得太过于蹊跷,小嫂子如果没骗自己的话,那说明靠山屯的人都是冤枉的。 那几百口子老弱妇孺、青壮们,可都要变成刀下亡魂。 若能想办法证明他们确实不是邪教信众,便可将他们救下。 李清言自诩不是正人君子,但看这些人无辜因为邪教受到牵连被诛灭,他于心不忍。 “不可,主人会生气的。”丁原摇头道,态度坚决。 李清瑶见状,立刻道:“清言,老师对你严厉,那是爱你的好,不可如此使性子,你已经年十五,可不是小孩子了,姐姐也不想总说教你。” “那行,我吃完马上跟着丁叔回去。”李清言立刻举白旗。 靠山屯的事情,丁原和师姐肯定是知道的。 但是,两人如此急匆匆地催着自己回城,分明就是不想让自己沾到这件事情。 可…… 老师绝对不是那种冷血无情的人。 他身为天下读书人的宗主,不应该见死不救啊! “先回去。” 师姐那清水般透亮的眸子里,传达过来了李清言心中疑惑的答案。 有什么事情,和我爷爷说! 呆在这里,自己瞎琢磨算怎么一回事儿啊? “嗯,好的,师姐。”李清言心中大定,认定老师那边,一定有可以解决问题的办法。 吃过饭后,李清言坐上马车,挥手和姐姐、姐夫作别。 “杨郎,你们此去靠山屯,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是,刚回到家中,李清瑶便带着洞悉一切的眼神,看向了杨烈。 杨烈错愕道:“阿瑶,你这说什么呢,那能发生什么?” “那位丁大人可是五品境界的武夫,这样的人,能坐镇一方为大将,放在朝廷里边,也是中流砥柱之辈,可这样的人,却跟着你们往靠山屯那边去折腾,难道他真是闲得没事做儿?” 李清瑶狡黠一笑:“杨郎,我虽然不算是书香门第的人,可也并非是愚昧的山野村妇那么好糊弄的。” “先前清言就已经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潋儿姑娘的意思,是让他别说,怕我担心,有什么事情,都回去请教夫子,可是如此?” “啊——” 杨烈听完这番话后,整个人都呆住了。 不是,自家娘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聪明啊! 幸好,自己从未想过在外边偷女人,否则的话,那是怎么都无法瞒过娘子的。 “也罢,娘子既然如此问,那我就把事情的大致说一遍……” 听着杨烈说完后,李清瑶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那弄清楚是白莲教,还是弃天道?” “这种事情很难界定的,除非是白莲教或者弃天道自己跳出来说是自己的教众,否则的话……” 杨烈表情凝重地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鸡犬不留!” “而且,白莲教和其天道可是邪教啊,他站出来说不是,谁信啊?” “眼下真是多事之秋……”李清瑶感慨着道:“县里下了文书,说让每家每户按照人头缴纳修缮城墙、武备的钱,老人二十文、五十岁以下,十五岁以上的五十文,十五岁以下的十文。” “金狗要打进来了?” 杨烈瞬间敏感起来。 李清瑶担忧道:“应该是这样……若不是,县令怎么会下文书让百姓们交钱呢?杨郎……” “放心吧。”杨烈平复心情,知道自己不能紧张,自己一紧张,那娘子就会更紧张了。 不过,这有什么可怕的? 龙川县现在可是有丁原这位五品境界的五福坐镇,金人来多少死多少! 慎独斋。 李清言等人刚到,还不等他去求见老师张熹,管家就吩咐人手领着他先去沐浴更衣。 “什么日子?还要沐浴更衣?我们有急事!”张潋儿撅着小嘴,气呼呼道。 如果再双手叉腰的话,李清言从后边就能看到这个高自己一头师姐那曼妙美好的后背曲线了。 只不过,师姐好像没有双手叉腰撒泼的习惯。 京城来的大小姐,嘟嘴一下,就已经是嗔怒了。 “小姐,听说是来了个神秘客人,主人正在书楼那边会客。” 管家忙应道。 一听到这个,张潋儿就觉得很有沐浴更衣的必要了。 自家可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今个儿文气被爷爷封了,她可没有能如同往常那样意气风发,走过千里路,半点尘埃不沾身的手段。 “怎么请了大夫?” 李清言跟着管家走着的时候,忽而看到了提着药箱往外走的大夫。 管家看了一眼,笑着道:“小乙今天在主人显圣后太兴奋了,往山上下来的时候,摔倒了头,主人非让去请大夫过来包扎一下。” 儒道显圣! 李清言呼吸微微有些急促,这可是天下读书人宗主才能有的手段啊! 这别说换成小乙那个仆人,换成自己,自己也得兴奋好几天…… 宗主显圣降临之后,这人往后会对文气非常亲近,若是去考取功名的话,最低也能考个秀才——这还是此人读书天赋差到极点的情况。 如果资质还行,勉强过得去,又肯发奋用功,那怎么也能考个举人功名啊! “难怪小乙哥兴奋到摔了头!” 李清言笑着摇头,沐浴过后,换上了一套崭新的儒生服。 边上负责给李清言整理衣服的管家老张都愣了一下,啧啧道:“小公子,老奴也是多嘴,你这模样,真是比女子都俊俏啊!” 李清言苦笑:“这爹娘生养的,我能如何……” 这话还没说完,“砰砰砰”的敲门声就传来,不等李清言和管家老张说话,门外就传来了张潋儿怒气冲天的声音: “小师弟,咱家的仇人来了!你快出来!” 仇人? 李清言奇怪不已,咱家有什么仇人? 猛然间,他心头浮现一个名字,浑身一震之下,内心便有一个人的名字昂扬而出——秦晖! 第52章 不是,他一直都这么会装逼的吗? “师姐,他怎么敢来这里的?” 李清言猛然开门,正在疯狂敲门的张潋儿差点把小拳拳都锤到了李清言脸上。 “这厮太嚣张了,张叔先前说的蒙面神秘客人,就是他!走,我们去找他算账!” 张潋儿一把抓着李清言的手,就急吼吼地往书阁方向跑去。 “师姐,慢点!” 李清言是真没想到,师姐一个弱女子,劲儿怎么这么大啊! 管家老张见状不妙,忙跟着跑:“小姐!小公子,你们慢点啊,这事儿只怕有误会!” 那神秘客人都来了个把时辰了,他这个管家都不知道,这人竟然是那个欺师灭祖的逆徒秦晖。 小姐这边刚回来沐浴更衣后,就已经知道了那人是谁? 这——会不会搞错了啊! “静。” 张潋儿拉着李清言,刚冲到书阁外的竹林走廊边上,书阁二楼临窗的位置,忽然飞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光文字,一闪地没入她的眉心消失不见。 张潋儿愤怒的模样瞬间呆住,拉拽着李清言往前奔跑的动作也是猛然停住。 随后,她松开了李清言的手,转身往自己房间走去,打着哈欠,看样子是累极了一样。 “卧槽?” 李清言震惊了,他当然清楚这是真言的效果。 可没想到真言真能这么用啊! 那岂不是说,自己以后长大成婚后,要是和媳妇儿吵架,媳妇要蜀道山的时候,自己给她来一下——妙啊! 而且,程奇大哥最关心的貂蝉在哪里的问题,岂不是也有人真的这么干过? “老师?” 李清言仰头看着临川位置的人影。 “上来说话。”张熹的声音传来,温和平正,完全不像是在和逆徒秦晖谈话的样子。 “弟子马上来!” 李清言回头看了一眼退到竹林走廊外的管家张叔,以及快要走没影儿的师姐。 上了书阁二楼,李清言看到了老师和一个中年人对弈。 李清言走上前去,拱手施礼:“老师。”然后又对着那个不知来历的中年人拱手致礼:“先生好。” “你家那个丫头,这么些年了,还是那样的性子……”烛光下眉目轮廓分明的帅大叔看了看李清言,眼里闪过一抹惊讶之色:“你莫不是女扮男装之人?” 李清言被这话搞得一愣,差点伸手脱裤子证明自己是爷们儿。 “粗鲁!”张熹无语一笑,这个弟子真是秀儿啊! “别,你要真脱,那说明……”这帅大叔摇摇头,笑着道:“自己搬椅子过来坐下,等我和你老师下完这盘棋再说。” 李清言搬过椅子,坐在边上看着两人对弈。 不论是前身,还是他自己,对于围棋一道,都是个小白,自然也就看不懂棋盘上,师父和这位绝对不是仇人秦晖的帅大叔纵横往来冲杀的样子。 “唉……这都几年没见了,你也不想着在棋上让我一招,让我赢一把?” 帅大叔丢下手里的黑子,摇头道:“不下了。” 他便扭头看着脸上有些茫然,完全没看懂怎么就分了输赢的李清言笑着道:“你这弟子下棋不行。” “惭愧,我完全不懂。”李清言坦然一笑道。 张熹手里捏着一颗白色的棋子,回头看着李清言道:“说说今个儿发生的事儿?” 李清言把到了靠山屯后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但是对于自己两度出手,还有小嫂子那事儿,则有所隐瞒。 “师父,那靠山屯的百姓……还有救吗?” 他本来对于这位中年帅大叔的身份很好奇,为何会被师姐误会成秦晖的。 只是,老师不介绍,他身为弟子的,再怎么好奇,也只能先耐着。 “你这痴儿……”张熹摇摇头:“白莲教的教众,常常用活人祭祀,别说在我大乾国,此前历朝历代,这白莲教都是邪教的定性,是无论如何也摘不掉帽子的。” “小子,好心肠不是这么用的。”帅大叔也笑了起来。 李清言没说话,也没有办法将小嫂子的事儿直接说给老师听。 另外,也不知道老师若是知道自己和白莲教的无生老母转世身有这样的因果关系,会不会一怒之下,把自己踢出师门? 额? 好像还真有这种可能! 可,如果真的确定那靠山屯的百姓是无辜的,老师还是无动于衷的话…… 李清言感觉自己就需要重新审视一下这师徒关系了。 富贵、大腿固我所愿,但如果要违背内心的良知去无下限,无条件地迎合—— 李清言忽然想起来,自己家里还有三万两银票呢! 就是单独用这三万两银票过富贵生活,那也绝对不差。 所谓之家有千金,行止由心,便是如此了。 “你看你这弟子的样子,肯定在心里吐槽你我两个老匹夫见死不救呢!” 帅大叔怪会戳人心窝子,关键却还是句句都说中了。 李清言坦然一笑:“不敢,但我心中确实是挂念着那些人……” 他有九成九的把握,敢确定靠山屯的人就是冤枉的。 可算着时间,估摸着这会儿大军只怕都已经围过去了。 指不定等到天亮后,靠山屯没睁眼的小耗子都给大军用开水烫死了。 “主人。” 这时,丁原提着那个写满了文字的布袋子走了进来。 帅大叔一看,惊讶道:“这就是……” “是。” 他话还没说完,丁原就带着几分厌恶的表情开口,似乎再有什么刺激,就会直接动粗一样。 “行了,你先去客房歇着吧,别等会儿打起来。”张熹笑着看了一眼帅大叔。 帅大叔嘿嘿一笑,起身后,却没有下楼,他提起脚来,踩在空气里,好似踩踏着空气里看不见的透明楼梯一样,一步一步踩着空气拔升,然后走出窗户。 身穿白色长衣的帅大叔就这样在月下浮空踏步,夜风吹过,他长发飘飞,说不出的飘洒帅气。 明月高悬,白衣胜雪,长发随风舞动。 谪仙人! 这家伙这么会耍帅的嘛? 李清言都感受到了些许轻微的窒息感。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李清言错愕的眼神,那浮空踏步的帅大叔忽而回头,看了一眼李清言,笑着道: “想学啊?我教你呀!” 李清言下意识地后仰身体,“不,不用。” “真不想?”帅大叔踩着空气,如临平地,潇洒飘逸,帅气逼人。 李清言很认真道:“我怕被雷劈,这东西先生自己会就好。” “你这弟子,当真是牙尖嘴利会损人啊!”帅大叔摆摆手,一脸无语之色,踩踏着空气,走入到了侧边的院落中。 李清言看清楚了,这家伙依旧是踩踏着空气,如临平地一样从大开着的窗户走进二楼的房间内的。 这可真是传说中……不,现实中的装逼装完整套流程的人啊! 不是,这奇葩到底是谁啊? 丁原气呼呼道:“怎么就不摔死这装货呢!操!” 李清言顿时笑出声来,转身问道:“老师,这人到底是谁啊?” “是谁?就一人前显圣的装逼货罢了!”丁原气呼呼道,然后把那写满了文字的布袋子放在地上,开口道: “主人,白莲教神使的人头我取来了。” 第53章 完美圣女的诞生 “人头?” 李清言吓了一跳,指着那写满了字的布袋子愕然道: “丁叔,你说这里头,装着个人头?” “那可不是!”丁原伸手解开布袋子,一个大好的人头,顿时咕噜噜滚了出来。 “操!” 李清言看到那活灵灵的人头后,顿时就爆了一句粗口。 娘的! “丁叔啊丁叔,我知道武夫都是靠着砍下敌人的人头挂在裤腰带上,回来算作军功的。 可是,你的口味要不要这么重啊? 先前去我家吃饭的时候,你就提着这东西?” “呕——” 李清言当场就有了生理不适的感觉。 丁原嘿嘿笑着:“小少爷,这也没味儿啊!咱也不是那么重口味儿的人呐!” “而且,也没血淌得到处都是的恶心样子。” “呜呜呜……” 人头的嘴巴上被贴了一张禁封真言符,但他那张圆滚滚肥嘟嘟的脸上,满是恐惧之色,很想挣扎着滚走逃走远离此处。 可是,这屋子却像是一股莫名的力量,不论这人头往什么地方滚,他都会不受控制地往张熹脚边聚拢。 “这还是活的啊?”李清言震惊不已。 “当然是活的,甚至还能说话呢!”丁原一脚踩住那挣扎着想要滚走的人头,把贴在人头嘴巴上的真言符揭掉。 下一刻,等丁原抬起脚后,这人头也不滚,也不挣扎了,好似一个皮球一样原地弹跳着给张熹磕头。 “别杀我啊!圣人!圣人别杀我啊!我只是个被人利用的棋子,人家利用完了我,就想借用圣人的手杀了我!” 听着那一口一个圣人的称呼,李清言眼神都犀利了起来。 当代文坛盟主,也确实是被称为圣人,但是这是极度正式的场合,才会这么称呼的。 很显然,这颗奇怪的脑袋,相当会说话,开口就是讨好张熹的马屁。 至于节操什么的? 命都快要没了,谁还在乎那玩意儿啊? “你嘴巴要是真的这么甜,那何至于身子都没了,就留下一个头呢?” 张熹忍不住笑了,挥了挥手,示意丁原把脚抬起来。 李清言微微一惊,老师和这个奇怪的人头还是“熟人”? “圣人啊!你是不知道啊!邪教的日子也不好过啊,本来以为吃吃喝喝,睡睡玩玩,然后欺负人就完了,谁知道……” “打住,这次靠山屯的事,是你做的?”张熹道。 圆滚滚的脑袋立刻拨浪鼓一样地摇头:“不是,小的哪有这么大的胆子呢?” “不老实!”丁原抬起脚来,就要狠狠踩下。 “啊!真不是,我本来偷了个身子,准备继续在白莲教混的,结果被无生老母察觉到了,祂老人家还没出手,我的身子就崩溃了,那地方是天罪造成的!” “天罪?”李清言眼神一凛,如果这脑袋说的是真的,就是小嫂子灭了他偷来的身子? 真离谱! “三十年前京都一战,弃天道主被镇压锁龙井,无生老母在天上被隔空重伤后,退回天上陷入沉睡,怎么可能这么快就醒过来?” 丁原低吼着,目中的怒火简直要变成实质性的火焰灼伤那人头了。 人头惶恐道:“无生老母转世身下来了,已经有五个转世身被缝合在一起,只要再找到四个无生老母的转世身缝合在一起,那就可以代替无生老母在人间行走。” “人间体啊?”丁原脸上浮现一抹错愕,面带惶恐之色地看向了张熹。 张熹神色平静:“怕什么,当年一战,无生老母半个身子都从天上探入人间,不照样被重伤了?” 他看向人头道:“你先前说,已经有五个无生老母的人间体被寻到,缝合在一起了,那也就是说,无生老母的转世身,现在就在龙川县?” “小的真不知清楚啊!”人头苦笑道:“圣人您想啊,小的要是不确定无生老母不在这里,怎么敢去偷神将的身体呢?” “结果,小的刚刚把神将的身体偷走,按在脖子下边,无生老母的力量忽然就镇压而来。” “先前你说到的天罪是什么意思?”这些谈话云里雾里,李清言听不懂,他只想让老师出手救一救那些无辜的村民。 “嘘——声音小点!”人头带着惊恐的表情:“小子,是天病了,南天门腐朽了,白玉京里的神仙们,都病死了,天上已经被瘟疫席卷,神仙都无法自保,人间要遭劫。” 李清言这是第三次听到天病了的言论。 “疯疯癫癫!”丁原可不管那么多,大脚丫子猛踩。 一颗圆滚滚的好头,瞬间就被踩瘪。 两颗眼珠子都爆了出去,满地滚不说,还被丁原踩水泡一样踩爆了。 “哈哈哈!叫你不好好说话!叫你故弄玄虚,显得你能耐不是?” 当丁原停住蹂躏后,人头这才开始慢慢地鼓胀起来。 那被踩得爆浆四射的眼珠子,也一样开始收拢、愈合,变成眼珠,滚回空洞洞的眼眶里。 “天菩萨,别打了,我可说的都是真话!” 圆滚滚的脑袋求饶不已。 李清言感觉自己真是大开眼界了,这个世界怎么癫成这个样子了? 他见李清言一副对自己大感兴趣的样子,忙道:“那是老天病了,大地脉络就会随之出问题。” “而且,天上的神仙病了,就会把大地脉络拘走,给他们治病,是谁在这么做我不知道,但那真不是我干的!” “也不是弃天道和白莲教?”李清言试探性地问了一句。 “也不是,白莲教忙着把无生老母从白玉京中接引出来,他们就需要找到无生老母在人间的九个转世身,然后把她们切开后缝合在一起,为无生老母做一具完美的躯壳,这样无生老母就能死在天上,生在人间。” 李清言心头一震,猛然想到了此前见到的小嫂子—— 面孔虽然还是小嫂子的样子,但是小嫂子身体的其他部位看起来,只能用完美来形容。 难道…… 这人头真没撒谎? “清言,这事儿你就不用担心了,先前你不是好奇那人是谁?他在朝廷中,就负责调查这样的事情。” 张熹温和道。 李清言吃惊道:“朝廷中还有这样的机构?” 张熹道:“京城有监天司,这些人行走天下,负责稳定天下的大地脉络,以防止出现损伤大乾国运的事情发生。” “他正好往这边路过,知道我在这里,便过来一叙,没曾想正好遇上这事儿。” 李清言苦笑,自己先前的动作,落在老师和那个帅大叔眼中,人家一定在笑自己年轻人毛躁! “所以,这事儿你就不要管了,明日起,安心读书,天地大变即将到来,只有读好书,才能守护好你想守护的人。” 张熹语气有些凝重。 李清言点点头,看了一眼那人头,人头见李清言看自己,忽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丁原抬脚踩着这颗脑袋,稍微一发力,这颗脑袋立刻就被踩得扭曲变形,他恶狠狠地警告道: “你给老子听好了,你要是敢蛊惑小少爷做任何事情,我家主人一定会引天刀降临凡尘斩了你!” 第54章 谁敢娶师姐啊? “天菩萨,圣人在上,我怎么敢呐?” 人头的眼珠子都已经快爆出来了,嘴里全是求饶的话。 “我只是看这位小少爷器宇轩昂……” “住口!” 丁原缓缓抬起脚来。 这人头立刻安静了下来。 “行了,先把他带下去。”张熹道。 丁原抓过那布口袋,把这人头装了进去后,就跟提着二两猪头肉走亲戚一样离开了。 张熹往窗外看了一眼,口绽真言:“赦!” 李清言微微一惊,随后就听到师姐居住那个院落里,传出来了一阵近乎疯狂的女孩儿尖叫声,一道赤红的身影如同猿猴一般,瞬间越过数道院墙,带着排山倒海的气息,往这边扑压了过来。 “嗯?” 只是,伴随着张熹一声充满了家长味道的“嗯”之后,那道赤色身影瞬间在书阁一楼门外偃旗息鼓。 暴躁的红衣从彻底疯狂的状态,瞬间变成了温柔恬静的甜美可爱师姐。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真不知道那个倒霉蛋将来会娶了师姐。 “行了,那都是父辈们的事情,你就不要闹了。” 张熹脸上带着点无奈开口道。 刚到二楼,才坐下的张潋儿听着这句话,像是差点又要被点燃的火药桶一样。 “那可不行!我爹当年说了,这姓王的,是我们家的仇人,任何时候都是!” “唉……”张熹那种头疼的表情写在了脸上,忽而注意到了边上的小徒弟,便道:“清言,你刚才不是有事情要说的吗?” 有事情要说? 李清言一愣,忽而尴尬一笑,懂了老师这话是什么意思。 “啊,对对对……弟子又有事情要说。”李清言点头道。 “这件事情关乎重大,弟子一时间清楚该从什么时候说起。” “既然不清楚从什么时候说起,那就想好了再说。”张潋儿道:“师弟,那个姓王的呢?” “就是那个……踩着空气走路的那个?”李清言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这先前整的,还以为是秦辉到这里了呢! “没错!就是他!”张潋儿气呼呼道。 “师姐,这人……” 张潋儿愠怒道:“当年他差点就抢走了我娘!你说是不是我们家永远的仇人?” 李清言:…… 那个自己未曾蒙面过的老师的儿子,您真是教育的好啊! 这确实是永远的仇人! “是,那家伙当然是我们家永远的仇人,可是师姐你似乎忽略了一个问题,我们好像打不过他吧?” “啊!对!师弟提醒的是,这个贼子当年在科举上,和我爹同一届,排名也就被我爹压了一头而已,后来他出仕监天司,这么些年过去了,文气越发雄厚,确实不好对付。” 张潋儿小手抚摸着自己略带几分挺翘感觉的下巴,忽而粉眸一亮地道: “师弟,咱家能不能报了这个大仇,将这个贼子镇压得满地找牙,可就全看你读书用不用功了!” “走,现在就去读书,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 张潋儿拖着李清言,就要往一楼去看书。 “别胡闹了!”张熹黑着脸道。 张潋儿哼道:“爷爷不开心,那就继续封了我的文气啊!” 李清言立刻丢给了张熹一个“救救我!救救我”的眼神。 张熹立刻道:“清言确实是有事情要说,你可别胡闹。” “对!” 李清言站稳身体道:“师姐,今天在靠山屯,你们难道真的没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地方吗?” “不一样的地方?” 张潋儿并非完全无脑地闹腾,就是看到这个父亲曾经的情敌,她就有种浑身上下说不出来的不自在。 但是,真有要紧事儿,她又能立刻冷静下来。 李清言立刻道:“学生在那一片焦黑之地,看到了被一种焦黑锁链锁住的大地脉络,而且连续两次出手。” “第一次出手,打破了那邪祟形成的空间,将被隔绝的太阳光和文气引入。” 张熹面色平静,窗户边上气呼呼的张潋儿听了这话后,却花容失色人地看向李清言: “小师弟,你说那忽然升上天穹的金甲神将,是你的用铁笔写出来的?” 面对师姐,自然没什么好遮掩的。 李清言点头道:“是我。” “天呐!你……你这也太不可思议了吧?那种程度的文气异象,别说秀才,就是举人,也未必能做得到啊!” 张熹略感吃惊地看了一眼李清言:“你说你两次出手,第二次呢?” “第二次是我看着那焦黑锁链要拉着大地脉络往极远之处而去,我临时想了一句,铁笔一挥,写成后,在大地脉络上留下了一个脚印,随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无法感知了。” “他他他……怪物啊!”张潋儿当场口吃。 张熹也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李清言,“把你父亲的铁笔让为师看下。” 这已经很超乎常理认知了。 张熹确定眼前的人不是什么邪祟,也不是什么怪物变的,那真相就只能有一个——那支笔有问题。 李清言将铁笔递给张熹。 张熹看了看后,表情很无语,似乎有什么话到了嘴边上,却又不能说出来一样。 张潋儿也凑上前来,细看了一番,下意识道:“啊?这——” 祖孙两人的模样给李清言弄得一愣一愣的:“师父,师姐?这有什么不对吗?” “这……没有。”张熹把铁笔还给了李清言,“你父亲可曾与你说过,秀才之名,其实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按照正统的规矩而言,秀才也是有区分的。” “这个……”李清言摇头道:“先父确实未曾说过。” “不过,这也正常。”张熹道:“龙川县位于北州边境,和金国接壤,文气并不如同中原之地浓郁,科举考过后,在文庙中接受洗礼,文气也不会发生蜕变。” 看着越发疑惑的李清言,张熹笑了笑道:“说通俗点,考上秀才功名的人,要前往文庙接受文气灌顶的洗礼,完成这一步后,天地之间的文气才会认可他,而他本人呢,也就可以动用秀才铁笔,调运文气为己所用。” “但是,这个文气洗礼,是分等级的,通常而言,有天、地、玄、黄四个品级。” “县一个级别的文庙,最多也就可以洗礼灌顶出黄阶的文气,也就是最长久,最普通的秀才公。” 李清言点头,这话他能听懂了。 张潋儿接过话茬道:“州一个级别的文庙,才能洗礼出玄阶的文气,中原之地浓郁的文气灌顶之下,州这个级别的文庙,甚至可以洗礼出地阶,乃至于准天阶文气。” “文气的级别高低,决定了很多东西,就好比同样一篇求雨的祭文,如果是天阶文气之人来写就,那下的就是倾盆大雨,甚至能暴雨成灾。” “而如果是黄阶文气之人来写,那也就是一丁点儿零星小雨,所以文气品阶不高的人,求雨的时候,就需要设置供桌,供奉香案、祭品等,这些以用作辅助,就能把零星小雨变大一点。” 李清言听懂了,这就是一个输出转化效率的过程。 文气级别越高,转化效率就越高,甚至还能有增幅效果。 文气级别低的,那需要做事儿,就只能借助一些不同的辅助手段了。 “老师,那我父亲这只铁笔,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张熹欲言又止,但看着李清言那求知的眼神,还是如实道: “清言,你父亲当年应该是属于那种勉强够到秀才功名,但实际上文气连黄阶都没达到的那种……” 说人话就是——不入流。 张潋儿伸手扶着李清言,安慰道:“英雄不问出处,小师弟不要因为你父亲当年的文气不入流,就对自己有什么不好的想法,因为你……” “好了,潋儿,时间不早了,该让清言回去休息了。” 张熹忽然打断了张潋儿的安慰,转而对着李清言道:“明天天一亮,你就过来读书,我们从最基础的科目开始讲起。” 李清言点头道:“是,老师。” 他对于自己父亲文气不入流,勉强够到秀才门槛这事儿,完全没什么感觉。 老师这是怕潋儿师姐说多了,坏了自己的道心? 呃—— 老师,你真是想多了。 以前在蓝星上,废柴流可是相当流行的哦。 张潋儿粉眸带着一抹复杂之色看着李清言离去,这才道: “爷爷,为什么不让我告诉小师弟,别人要经过层层文庙里灌顶,历经千辛万苦,才有那么一丝可能,获得天阶文气,可他生来就是啊!” 第55章 长得帅还那么卑鄙? “为什么不让你告诉他?” “你要清楚,清言此前家中贫困到了何等地步。” 张潋儿闻言一愣:“这有什么关系,我相信小师弟绝对是那种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的人。” “这个自然,我也相信清言是这样的人,但……” 张熹端起茶,缓缓地尝了一口后,才道:“明明你从小就给自己下了决心,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扬名立万!可是——” 老人的声音带着几分古怪的自嘲味道:“你忽然有一天就知道自己家里富可敌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权势滔天,你还会努力读书吗?” 张潋儿听了这话,立刻就有几分富得不知所以,豪的前途茫然的感觉…… 对啊! 不论什么东西生下来就有了,还努力什么呢? 努力离终点线再远一点吗? “爷爷,我怎么感觉你说的好像是我父亲呢?” 忽而想到了什么,张潋儿带着几分不确定的口吻询问道。 张熹面色平静地看了一眼古灵精怪的孙女,自己的儿子和儿媳早亡,但是这对于爷孙两人而言,从来都不是什么禁忌话题。 “是在说你爹,也是在说清言的问题。” 张熹的儿子当年就是典型的穷养的,在他科举考第一名之前,穿的衣服还是带补丁的。 最后,还是其他的大儒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悄悄以给所有考生捐赠新衣服为借口,张熹的好大儿这才穿上了没有补丁的新衣服去考试,夺得魁首的。 后来,一甲第一名的成绩震惊天下之后,这孩子以为自己要过上富贵生活了。 可等回到家中后,才发现自己只不过是通过坚持不懈地努力,让自己和自家家里的富贵,保持了更远的距离。 他被外调去做官了…… 然后,才知道自己的亲爹就是天下文坛盟主,当代圣人。 从那以后,好大儿保持了好长时间的摆烂,一直到到最后文气调运都非常吃力地步。 还是张熹狠狠的教训了他一顿后,这才有所改观的。 张潋儿清楚,如果不是父亲那段时间摆烂,后来也不至于在秦辉陷入危险的时候,会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去。 但是,凡事有利就有弊。 父亲得知自家的家世惊人之后,摆烂到文心都快凋零,文气都快崩溃的那段时间,就是自己出生的那段时间。 所以,张潋儿每每回忆起来自己的童年时光,嘴角都会情不自禁地挂上笑容。 “清言是个好孩子,他将来的成就能有多高,谁也说不清楚,但是关于他文气的事情,你可不要乱使小性子。” 张熹告诫道。 张潋儿那张小嘴,都快撅成猪拱嘴了。 “爷爷说什么呢,我是那种不识大体,不知大局的人吗?”张潋儿这话刚出口,忽而想到了什么让她愤怒的事情,她贝齿咬紧,像是一只愤怒的可爱小兽: “但是,唯独一件事情例外,那个姓王的,明天绝对不能再住在咱家!” “瞧你这妮子,和你父亲当年一样小气,面对我这个手下败将,就不能有点胜利者的风度吗?” 这时,姓王的老帅哥那爽朗的声音传来。 张潋儿好似瞬间被点了火一样,当场红了脸要炸一样:“老匹夫!也就是看在我爷爷的面儿上,才让你在我家住一晚!想想你当年干的那些腌臜事儿,我没有立刻找人砍死你,就已经是大度了!” “呃,大侄女儿,这谁还没年轻过呢?再说了,叔叔和你父亲当年,也是公平竞争……” “你有脸提公平竞争?”张潋儿是真的炸了,浩荡的文气冲天而降,宛若滂沱大雨一样。 “都少说两句!”张熹颇感头疼道,挥了下手,滔天的翻卷的文气瞬间散去。 正在屋内的老帅哥似乎还想说什么,却忽然发现自己的嘴巴不见了,伸手一摸,鼻子下边是一张平整的脸。 老家伙,把三缄其口的真言用我身上了。 你这圣人,越发可怕了啊! 老帅哥转身到了床上,躺下就睡,再说下去,这老圣人要是为了讨孙女的欢心,真给自己丢城外的护城河里洗澡去,那乐子可就大了。 “哼!等你将来死了,我不哭,我就笑!” 张潋儿孝出强大,冲着爷爷气呼呼地跺跺脚,便离开了这里。 “我——”张熹差点喷出一口老血,可忽而想到了什么,立刻走到窗口边上,看着从竹林走廊气呼呼走过的孙女道: “孝子床前一碗水,胜过坟前万担灰,爷爷可不是什么迂腐之人,哪里要你哭的撕心裂肺,才算是孝顺呢?” 正气呼呼的张潋儿差点一个趔趄摔个狗吃屎! “哎哟!乖孙女慢点啊!”张熹得意地笑着。 房间内,李清言这边刚躺到床上,就听到了屋外的动静。 吃瓜是人类生而具有的优良品质,于是他套上鞋子,找到了丁原。 “哟!小少爷,你这明天天亮就要起床读书,怎么来我这儿啊?”丁原笑呵呵地说着。 李清言趴在窗户上,笑着道:“丁叔,那人当年做了什么,让师姐讨厌到现在?” “你是说王老贼啊!”丁叔一提到帅大叔,顿时咬牙切齿道:“这人就是个卑鄙龌龊、下流无耻、尖酸狡诈、毫无底线的卑鄙伪君子!” 李清言看出来了,如果丁叔学问再高点的话,应该是还能再找到几个成语来辱骂这王老贼的。 “那他到底做了些什么呢?” 然而,越是这样,就越是激发了李清言那奇怪的求知欲……不,吃瓜之心! “他?这个卑鄙龌龊的小人,当年追求少主母,眼见自己无法胜过少主人,想了许多卑鄙龌龊的招数,其中有一个最下贱的做法,就是他变成少主人的模样去嫖娼,还故意让少主母看到,你说恶不恶心?” 丁原咬牙切齿,怒发冲冠道:“小少爷,你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卑鄙下流无耻的贱货?” “卧槽?” 李清言真是感觉自己真是小刀拉屁股,开眼了啊! 丁原怒气冲天道:“诸如此类的事情,数不胜数,但凡是你听过,甚至你听都没听过,想都没想过,书上都没写过的那些卑鄙龌龊的手段,这个下作无耻的贱种,他都用过。” “当然啦,最后还是少主人天纵之资,获得了少主母的爱。” “但是这个贱货的那些下作事迹,真的是罄竹难书!” 李清言震惊道:“他奶奶的,那老师为什么还接受他来家里呢?” 第56章 师姐的长腿 李清言也无语了,这世上怎么有这样的读书人啊? 这就是贩夫走卒,普通人追求女孩子,也不可能做出这样无耻的行径吧? 而且,听着丁叔这口吻,这种事情肯定做了不止一次,且次次不一样,次次拉低人族集体对于读书人下限的认知! “因为……”丁原脸上闪过一抹郁闷之色:“整个朝堂上,他是唯一一个认同天病了这种说法的人。” 又是天病了? 李清言原本是带着消遣玩乐吃瓜的心情过来…… 难道这方天地真的要完蛋了不成? 丁原感慨道:“朝堂上的那些人,只知道争谁的官大,哪里会真的关心民生疾苦?” “这人虽然当初和少主人一起追求少主母的时候,使用了不少的下作手段,把读书人的下限拉到了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地步,但……” “丁叔是想说,这人做官后,还是为民做主的吧?” 张潋儿的声音从李清言背后响起。 “师姐!” “小姐!” 李清言和丁原转过身去。 张潋儿穿着红裙,那双长腿一抬一放,就翻窗走了进去,飒得不行地一回头,看着呆住在窗外的李清言道:“进来啊,傻站着干嘛呢?” “啊?我——” 李清言点头,转身到边上开门进来。 这窗户有点高,他怕硌着蛋…… “丁叔,那脑袋呢?”张潋儿一进屋,便目光搜寻了起来。 李清言看到丁原脸上少有地露出警惕之色:“小姐,你要那脑袋干嘛啊?” “问几个问题。”张潋儿道。 丁原摇头:“没有主人的话,你不能问那个脑袋问题。” 张潋儿黛眉皱起:“丁叔,我就问几个关于我自身的问题,不会问什么禁忌的。” 丁原思考了片刻,转身从一个角落里提出了那个写满了文字的布袋子:“小姐,你当着我的面儿问吧。” “女孩子总要有点隐私的吧?”张潋儿红着脸道。 丁原几乎是看着张潋儿长大的,见她如此尴尬的表情,便道:“小姐,你可别问禁忌问题,否则的话,主人那边是能感应到的,小少爷,我们去外边等着。” “这……”李清言看了一眼师姐。 师姐张潋儿笑着道:“怎么?还觉得自己是小孩子?要看姐姐换衣服吗?” “谁看?” 李清言顿时红了脸,转身往门外走去。 丁原哈哈一笑,顺手关上了门。 “丁叔,那王八蛋叫什么啊?” 丁原看了一眼李清言道:“王八蛋、臭狗屎、狗东西……随便,反正你读书人,知道的骂人的话比我这个大老粗多。” 李清言明白,丁原这是憎恶那帅大叔到极点了。 “那……那个人头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嗐!那东西,是什么来头,我也说不清楚,主人可能知道……”丁原思考道:“据说,这个世界上没有这个鬼东西不知道的秘密。” 李清言愕然道:“那问秘密,是否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呢?” “放心吧,在主人眼皮子底下,这东西不敢作乱……”丁原笑了笑道:“小少爷,你要去问问自己将来的姻缘吗?” “我?我问这个做什么?”李清言挠头笑着道。 丁原笑道:“我猜测,小姐肯定就是来问这个的!” “师姐啊?”李清言笑了起来:“师姐这暴脾气……” “哈哈哈……”丁原也笑了,那可不是,小姐长得是好看,身价也大得吓人,可是这个脾气么…… “你俩说我的坏话呢?”张潋儿忽然打开门走了出来。 “哪能啊!”丁原笑着道:“说将来要是谁娶了小姐,一定能享福,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了!” 丁原说着,见边上的李清言还跟一根木头一样杵着,顿时踩了一下他的脚。 “啊!对!”李清言点头道:“我也想去问一下我的姻缘呢,丁叔刚刚还取笑我来着!” 张潋儿看了一眼李清言,忽然有些,张潋儿便脚步轻快地往自己的院落里走了去。 “小少爷,给你个机会,去吧,想问什么问什么。”丁原拍拍手道:“今个儿,我好事做到底,明个儿主人问起来,我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那可真是谢过丁叔了!”李清言确实是有一肚子的疑问。 进了门,都不用他关门,丁原人在十丈开外,隔空一挥手,门自己就关了起来。 桌子上,那颗圆滚滚的脑袋立刻看着李清言,嘴里发出笑声:“啧啧啧!我就知道,你们会找我单独问问题,说吧,除了我自己的来历是什么,你不能问之外,别的你都可以问。” 李清言坐了下来,也不着急:“先前我老师问你,白莲教圣女是不是在龙川县,你都答不上来,我怎么会相信你无所不知呢?” “啊?”脑袋完全没想到,李清言会这样反驳自己,他忽而兴奋道:“这不知道多少岁月以来,你是第一个不相信我无所不知的人……不过,你说得也对,无生老母的事情,我是无法洞悉,因为祂是神明,神是不可以被窥视的。” “那好,我换个提问的方式,我姐姐和我姐夫,会生几个孩子?”李清言问道。 人头嘎嘎笑了起来,就像是一个皮球在桌子上弹跳一样。 “五个,三女两男!要我告诉你这个做舅舅的顺序吗?” 李清言抬手:“打住——” “第二个问题,叶义成是什么身份?” “叶义成……”人头思考着。 李清言忽然发现这个人头思考的时候,脑袋会变大! 就像是在不断被打气进去的气球一样,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就变大了一倍不止。 眼见着这人头变得有磨盘那么大小,桌子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响声后,那人头终于停止变大。 李清言震惊地看着那小山一样的人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不过考虑到这就在自己老师的眼皮子底下,外边又有一个五品武夫境界的丁叔,自己指定是没什么危险的。 只是,人类对于无法掌控的巨物,始终会有一种源自于内心的恐惧。 李清言逐渐镇定下来,双眼注视着那巨大的脑袋:“别说这个问题也无法回答吧?” “这个人……”大头的语气变得有些沉闷:“倒不是我不知道他的来历,而是你想清楚了,一旦你知道他的来历之后,你可就沾染上他的因果了。” 李清言颇感吃惊。 “这么说,叶义成的来历很不一般?” 第57章 半夜敲门的师姐 “不是不一般,是非常可怕!所以你得想好了,听还是不听?” 大头表情严肃,那张很大的脸,带着些许狰狞的感觉涌动。 “有圣人在,我当然不敢让你拿东西来等价交换,但是,一些不一样的问题,会触及莫大的因果,这需要你们提问的人自己承当。” 李清言哑然失笑:“危言耸听。” 他和叶义成两人的因果早就结下了。 怎么避开? 大头完全没想到李清言会如此不当做一回事儿,那张惊心动魄的大脸迟疑了片刻后,点头道: “也罢,那你可就听好了,叶义成是弃天道的传人。” “什么?” 李清言愕然震惊。 这叶秀才,居然是个魔道中人? 看不出,完全看不出啊! 果真,越是看起来像是正派的人,实则就是魔道。 “怎么?很吃惊?”大头聒噪的笑声很刺耳,似乎看到李清言这副模样,他开心得不了的。 “而且,不妨告诉你,就是这小子和我说,白莲教的神使出现了,我可以去抢夺身体,这才着了道的,否则的话……” 大头冷哼了两声:“不是我吹,就凭外边那个家伙,还抓不到我呢!” “确实很吃惊。”李清言平复下内心后道:“还有一个问题……” 他的身体微微后仰:“你能看出我的来历吗?” “你的来历?”大头脸上带着疑惑,那醋坛大的眼睛眨巴了几下,居然直接变成两个黑色的光圈。 黑色的光圈宛若旋涡转动,喷吐出大量水墨色的灵光,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后,这种奇异的景象才消失。 大头那醋坛大小的眼珠再度浮现出来,满是疑惑之色地看着李清言:“真是见鬼了,你……你的来历怎么是一团迷雾,我什么也看不到,什么也观测不了!” “你……你……你到底是什么东西……这不应该啊!” 大头满目惊恐,好像预见了些什么,但却说不明道不出。 “真看不出来?”李清言确认道。 大头忽而跳下桌子,那磨盘大小的脑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他蹦蹦跳跳来到了李清言脚边上,仰着脸道: “李爷,实不相瞒,从今以后,小的愿意为你鞍前马后,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公若不弃,小的甚至愿意拜为义父!” “从此以后,跟定义父,永不背弃!” “操!” 李清言爆了粗口,一脚就把这大头踹飞了出去。 “咚咚咚——” 大头像是皮球一样,落到墙上后,又掉在地上弹跳了几下后咕噜噜滚开。 可是,哪怕脸上挨了脚印子,大头也是一脸傻乐的样子,“大人踹小的,那是小的的福气,只是左边脸上有了鞋印,右边脸上还没有,恳求大人再扇一个!” “你奶奶的!你不会是个抖妹吧?” 李清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鸡皮疙瘩都要掉地上了,其他那些还想问的问题,一下就没了继续问下去的想法。 “大人!大人!还问吗?小的知无不言,言无不尽,那些个什么狗屁因果,都伤不了你的身呐?” 眼瞅着李清言转身就往门外走去,大头顿时急了,蹦跳着追在后边:“大人,就不问下姻缘吗?想来一定很有意思啊!” “大人……” “嘭!” 关门的时候,大头就像是被敲到了的巨型棒球一样,瞬间起飞,然后撞到墙上,再度弹跳着落地。 那咚咚咚的声音,叫人一听就知道是个好头。 可奇怪的是,这大头真的就像是个抖妹一样,被李清言这样对待了,还一口一个大人,那是发自内心的,没有丝毫的生气,反而还觉得,自己能这样被李清言对待,绝对是莫大的荣幸。 “哟,这是咋滴了嘛?” 丁原看着李清言快步走了出来,还有点生气的样子,忙道:“小少爷,莫不是那东西不老实?” 李清言表情复杂:“老实倒是挺老实的,就是好像有点……有点变态,丁叔,我先去睡了,你……你防备着点,别睡太死!” 丢下这告诫,李清言快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躺在床上,开始梳理起来自己得到的这些信息。 小嫂子的信息是没法问的。 但可以确定,小嫂子确实已经缝合了其他的圣女,所以身材看起来就变得相当哇噻! 无生老母需要一副完美的躯体,才能降临人间…… 听着老师的话,他和无生老母交过手—— 等等! 无生老母是神仙吧? 神仙在天上,在南天门后,在白玉京里生活。 神仙是不能来到人间的,所以人间才有了各种教派。 正道邪道,分别代表着多种神仙在人间的意志降临。 太乱了。 要是天真的病了。 天开始将大地脉络拘走,那人间会变成什么样子? 人间不就彻底完蛋了? 李清言忽然有些失眠。 自己家里还有那么多的钱没花完呢! 姐姐和姐夫刚从苦日子里挣脱出来,眼瞅着就能富贵在身,结果你和我说世界要毁灭了? 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没钱,而是人死了,钱却没有花完。 他奶奶的! 李清言甚至有点理解皇帝、理解那些朝廷中大臣们的想法了。 皇帝也是辛辛苦苦,把自己的其他兄弟们都斗倒了,如履薄冰般,才熬到了老皇帝驾崩,然后自己掌握天下权柄。 结果,最信任的臣子和他说,世界末日要来了,咱们都要完蛋啦! 皇帝估摸着也失眠了很多个夜晚。 一朝听闻老天病,六宫粉黛无兴趣? 那六宫粉黛无兴趣肯定持续了很久吧? 至于那些大臣们。 哪个不是辛辛苦苦寒窗苦读二十年,考了功名在身,然后一路咬牙往上爬。 结果,这时候有人站出来说,世界末日了,咱们都要完蛋。 那这些官员们估计都傻逼了。 自己这么些年努力往上爬算什么? 算什么啊? 算自己倒霉? 眼瞅着就要出将入相,封侯拜将,富贵绵长,封妻荫子,福泽子孙,然后你和我说世界末日来了? 咱们都要死! 这谁能接受啊! “咚咚——” 这时,忽而传来了敲门声。 李清言想不出来都这个时候了,谁会深夜里来敲自己的房门。 “谁啊?” 李清言提高声音。 “咚咚咚……” 那敲门声不大不小,很轻。 可就是不回应是谁。 李清言也是麻了,这慎独斋肯定不可能有邪祟冒出来。 整个天底下,除了皇城大内外,也就数这里最安全了。 他站起身来,正要去开门的时候,脚步猛地一顿,忽而想到了些什么,压低声音道: “师姐,是你吗?” “都这个点儿了,你说除了我之外,还有谁会来敲你的门?” 赫然真的是师姐张潋儿。 李清言人都麻了。 不是,师姐啊师姐,你真馋我身子啊? 第58章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你不管管? “师姐,我都睡了,有什么事儿,明天说好吧?” 李清言头皮发麻了。 张潋儿道:“别废话,开门!师姐也是姐,姐姐的话,你敢不听?” 过了数个呼吸的时间,见李清言没开门,张潋儿道:“再不开门,我就翻窗进来了。” “别……我开门还不行吗?” 师父,你都看到了,我不给,师姐非要。 张潋儿快步走了进来,反手就把门关上,转身看着情不自禁后退了几步的李清言,眼神带着一种奇怪之色道: “清言,你问了那大头什么?” 李清言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啊? 只要师姐不馋我身子,一切都好说。 他现在是真的懂了,长得帅真的是一种罪过。 “我问的是……”李清言这话刚开口,忽而停下,眼神古怪地看着师姐:“不是我说,师姐,这也算是我个人隐私吧?你想知道,那就用你的来交换!” “我得来交换?”张潋儿好似被踩到了尾巴的小猫一样,立刻就不满道:“那不行,我是姐姐,你是弟弟,姐姐问弟弟,天经地义!还是说……” 她脸上闪过一抹不太正常的神色,压低了声音,带着试探性的口吻道:“你问了你将来会娶哪家姑娘做媳妇儿?” “哪能啊?我怎么会关心这个?”李清言摆手道:“师姐不都说了吗,大丈夫何患无妻?我现在最应该做的事情,那就是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古德古德斯达迪,得得啊噗才是!” “什么古德古德斯达迪,得得啊噗?听不懂!”张潋儿紧绷的娇躯好似放松了九成九,转身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剪刀挑动了一下灯芯,屋内的光顿时亮了不少。 坐在他对面的李清言忽然呆了一下,灯下看美人,越看越销魂……师姐确实是挺好看的。 “那什么,师姐,你还有别的事情?你放心吧,我会把读书放在第一位的,我们不是约定好了,将来考取功名后,将秦辉那个王八蛋踩在脚底,羞辱他一百年的吗?” “是……是这样。”张潋儿眼神温柔的看着李清言:“未来的事情是说不定的,我过来是想告诉你,人的命运是掌握在自己手中的,你好好读书,师姐看好你……” 说完这话,张潋儿忽然起身要走。 李清言追问道:“师姐,你不好奇我问了什么?” “姐姐不想自己的秘密让你知道,所以就只能不好奇咯!” 红衣挑着灯笼走远。 李清言站在门口,眼神带着些许古怪之色:“师姐,我是那种不认真读书的人吗?放心吧,秦辉只会是我成功路上的垫脚石!” 书楼二层。 帅大叔不知什么时候去而复返,又在和张熹对弈。 “你这孙女大半夜的跑你小徒弟房间里,孤男寡女,你不过问下?”帅大叔讶然道。 张熹斜视他一眼:“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的想将你的这张嘴永久封闭。” “啊!我懂了!你这分明就是想撮合你这小徒弟上门入赘啊?” 帅大叔的话,似乎加重了几分圣人要永久性封住他嘴巴的念头。 张熹的眼神看来,帅大叔吓得摸了下自己的嘴,见嘴巴还在,他立刻喝了一口茶,然后道:“好,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不过,说点正经的,那把那个东西留在身边,这两个小家伙肯定什么问题都会去问,这种泄露天机的事情,他们问多了,到时候因果缠身……” 帅大叔嘿嘿一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打算培养这个傻小子做你的接班人?” “天心问道这个过程,缠绕的因果越多,就越难,别到时候你归墟了,这天下就没了活着的圣人,那怎么抗住天人五衰?” “天行有常,不为尧存,不为桀亡。”张熹平静落子。 帅大叔急躁的挠头,手里捏着黑子,不知道怎么落下,亦如他往后的人生,不知该怎么走一样。 “都说出了圣人,日子就好过了,可是你也看到了,我朝出圣人了,百姓们的日子好过了吗?” 张熹挥了一下衣袖,身前的一面铜镜中,立刻青光闪烁,里边忽然浮现出来一家三口深夜无处安身,在一处避风的墙角缩成一团的样子。 张熹又挥动了一下衣袖,铜镜中的画面一变,是一个青壮男子,正在和门口的妻子说话的场景。 “当家的,你白天去工地上干活儿,晚上还要去巡夜,这身子骨怎么能吃得消呢?” “放心吧,熬一熬,孩子病好了再说……” “……” 画面又一转,是城外渡口上,正在等着搬运货物的码头工人。 “从现在起,刘老板说了,搬运货物的价钱,下降到一文钱一袋!” “凭什么啊?之前就从十文钱,下降到五文钱,现在都降低到一文钱了?” 人群中,愤怒的声音遍地都是。 “他娘的!你干不干!不敢就滚!”凶恶的管事穿着锦衣,站在高处,冷眼看着下边愤怒的人群,啐了一口唾沫骂道: “老子还是那句话,你不敢有的是人干!” …… 人群一阵躁动,可有的人已经认命似的转身去背运装在口袋里的货物,有的人还在迟疑。 圣人一挥手,铜镜上的光幕消失不见,一切都恢复正常。 圣人问:“你看这个世界变好了吗?” 帅大叔一愣,丢下手中的黑子:“不下棋了,真没意思!” 他凌空踏步,踩着空气离开了这里。 只不过,没人知道,无片瓦遮身的一家人,在醒来的清晨,忽然发现怀里多了一袋子钱。 不分白天黑夜干活儿,只为了给儿子治病的男人回家后,忽然发现儿子的病好了。 码头工人们第二天,看到了鼻青脸肿的管事前来宣布,说是工钱不减了,恢复到正常的十文钱一袋货物的工价。 熙熙攘攘的街头上,帅大叔打了哈欠,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豆浆,混着油条吃完后,整个人都觉得神清气爽。 “你们说得对,我是个贱人,我喜欢用简单粗暴,毫无下限的手段达成目的。” 帅大叔丢下两个铜板,昂首阔步地往城外走去。 “天下不平事那么多,总不能全部都指望圣人来救助。” 帅大叔回头看了一眼落了一层薄雪的城楼:“圣人托住要塌下来的天,那我们其他的人,就该做一些小事儿才是。” 与此同时,李清言走进书阁中,翻开书本,开始读书,为开春后的科举而做准备。 他的读书声回荡在书阁上下,震得从天而降的白雪倒飞上天空。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 书院下,竹林侧边的小亭子外,一袭红衣的师姐正在雪中翩翩起舞。 书阁内,少年郎的朗朗读书声,越发洪亮,漫天飞雪似乎都在与之共鸣。 第59章 南天门内 飞雪落满了墓碑。 叶义成久跪不起。 在他的身后,一行人行色匆匆而至。 叶义成没回头,却已经皱眉,似乎清楚来的人是什么。 “那颗头,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送入慎独斋中,我们的交易到此结束了,你们还想做什么?难道也想把我当做邪祟养了不成?” 两列穿着白衣,胸口绣着一朵白莲的人,缓缓将整个坟茔周围都围了起来。 天上地下,一片素白。 这些胸口绣了一朵白莲的人,好似瞬间充满了天地之间。 一辆白色的轿子由八个人抬着而来。 这辆轿子也相当特别。 轿子正上方有一朵很大的白莲,几乎遮蔽了整个轿子顶部。 轿子周围所有的装饰品,都以白莲形状为主。 甚至于抬着轿子的八个人,身上穿的衣服,头上戴着的冠,都是白莲形状。 从远处看去,有一种荒诞的感觉,就像是八朵人形白莲,抬着一朵巨大的白莲,在漫天飞雪中行走。 白莲教。 抬着轿子的八个人踏雪无痕,宛如在飘着走,但实际上他们的脚,却踩踏在雪地上,整个白莲轿子,稳当无比,没有丝毫的摇晃。 “若不是我出手相助,你又怎么将那东西送进慎独斋?” 轿子内,传出一个女人的声音。 如果李清言在的话,肯定一下就能认出来,这就是小嫂子的声音。 只不过,声音虽然一样,可话语里所带着的情绪、情感这些,却有天壤之别。 空幽、深寂、出尘……甚至是神圣! 这种声音,就像是神明在俯瞰大地,对世人发出的悲悯感叹一样。 叶义成轻叹一声:“虽使如此,但我依旧起到了关键作用,所以不要企图以这个为借口……” “谈一笔新的交易。”白莲轿子缓缓放下,其他所有身穿白莲服饰的教众,纷纷退后到了极远之处。 叶义成缓缓地抬起头来,看着天空,雪停了。 或者说……不是雪停了,是天空之上,忽然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透明的光罩,将这方天地笼罩住。 这是欺天的手段,连天道都可以蒙蔽遮掩。 于是,纷纷扬扬从天空中飘落的白雪堆砌到了半空中那光透的壁垒外。 仰天看去,像是雪堆积在一起,变成了白色的云。 叶义成震惊地回头:“你……祂的意志已经降临了?” “这不是你该关心的问题,你该关心的问题,是你如果再找不到办法,你就要在白玉京里边彻底烂掉了。” 白莲轿子中传出小嫂子讥讽的笑声。 叶义成一言不发。 白莲轿子传出冷笑声:“白玉京里但凡还有口气儿在的,都已经开始打起了人间大地脉络的主意,你我这边顺着那人撕开的口子,一丝意识逃到人间的,不想办法把自救,跪在这里为一个凡人默哀什么?” 叶义成的笑容里带着嘲笑:“你这样无情冷漠的神,又怎么会懂得人的情感?” 他收回目光:“我就是烂在白玉京里,也不会向人间出手。” “哈哈哈……” 白莲轿子里传出一阵尖锐刺耳的嘲讽笑声。 “你是不能,还是不敢?你还是怕那位会忽然醒过来找你清算?” “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叶义成冷冷道。 “大家同是白玉京里的神,你做大天尊的狗做太久,忘记自己也曾是执掌生与死的司命神,大天尊如果能醒过来,白玉京就不会变成那副样子。” “天地要毁灭了,我们总要为自己谋划将来,重塑这番天地后,你与我同列大天尊,执掌白玉京,主宰众神。” “把你的野心收一收,等你的本体能完全下来再说。” 叶义成漠然回应,赫然是看都不打算再看那白莲轿子一眼。 “你最好趁着你还没染上腐烂的气息,天道无法洞察到你的之前,找到让你本体降临人间的办法。” 白莲轿子中的声音冷漠了几分:“一旦圣人问起来弃天道的事情,那脑袋极有可能把你供出去,到了那个时候,圣人注意到了你,你还想做什么,可就晚了。” 叶义成讥笑道:“你是怕圣人已经注意到你……也对,当年你就被他重伤过,大天尊是沉睡,无法醒来,可圣人掌握着天心印记……” “够了!”白莲轿子中的圣女忽而发怒:“你我都是天上来客,圣人容不得我,也容不得你,一旦他察觉,你我都要化为虚无,重新回到白玉京里,看着自己一天天腐烂吗?” “我的气息依旧是凡人的气息,未曾沾染半点天上的气息,我就是站在圣人面前,我也只是一个后进晚辈,我怕什么?” “轰——” 天空中,堆砌得宛若洁白浮云的雪忽而噗噗坠落下来。 白莲轿子忽而神秘消失不见,连带着周围白莲教的教众们,也好似瞬间从这方天地消失不见了一样。 叶义成被厚厚的雪差点砸晕,他挥舞着秀才铁笔,引动这番天地的文气,临空落笔,写下青光透亮的“治愈”二字,没入口中后,身上被雪砸中的不痛苦感觉这才消失。 一辆马车从雪地中走来。 马车上有一个年轻美貌的少女,她的脸像是雪一样素白,一点口红在樱唇上,显得整个人都鲜活了起来。 黑白灵动的大眼带着一抹担忧之色,看向了前方跪在墓碑前的叶义成。 “叶公子——” 县令的女儿华樱,华小姐。 叶义成抖了抖身上的雪,站起身来,冲着父亲叶明的墓碑拜了三拜,这才转身离去。 “天气这么冷,就不当出城才是。” “我……”华小姐樱唇微微嘟起,“听着我爹说,你过来这边……我们上车,车上有暖炉。” 叶义成没有拒绝这少女的好意,微笑着点头上了车。 车厢内不仅有暖炉,还有温好了的米酒,喝上一口,整个人浑身上下都在向着外边冒热气。 叶义成在这个时候,耳边忽然听到了什么声音,他掀开车帘子,朝着天上看了一眼。 又有一个神明死了。 众神在哭泣。 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冷漠地看着这一切,却并不在意自己同样开始逐渐腐烂的身躯。 白玉京之上,沉睡中的大天尊并非实体,那只是一片星云,围绕着一颗浩大的光亮星辰。 这方宇宙,都在围绕着祂运转,如今祂却不像是沉睡,好似永久地失去了意识,连天道规则都无法掌控了一样。 “叶公子,你……你哭了?” 第60章 白玉京中 华小姐手忙脚乱地想要为叶义成擦掉眼角的泪水,却又担心这动作太过于突兀地亲近,而让对方觉得自己是个浪荡女子。 可…… 她还是忍不住为叶义成擦了泪水。 “人死不能复生,叶伯伯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皱了一下眉头,他看到了那窃取大地脉络神明的尸体。 一个脚印,在那神明的尸体上显得很突兀。 很显然,这就是祂的死因。 周围的神明很想上去争抢什么,但却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吓住。 华小姐低声道:“叶公子,我会……我会照顾好你的。” 少女吐露的心声,不知是否传到了天上,越过了南天门,进入白玉京内,落到了司命神的耳朵里。 叶义成的目光退出南天门,看到了这片大地的脉络又重新回来了。 山川河流依旧。 飞雪就是最好的证明。 瑞雪兆丰年。 “谢谢。” 叶义成轻声说着。 华小姐以为这句话是对她说的,内心甜蜜到了极点。 若不是父亲的反对,她现在就想嫁给眼前的少年郎。 可父亲却坚持,一定要等到少年郎考上举人后,才能成婚。 虽然两人私下经常会面,但是都非常恪守礼节,从不越轨。 只不过,在华小姐的心中,却早已经把眼前的少年郎当做自己的夫君看待了。 南天门微微轻颤着,似乎有什么存在,在回应着叶义成。 他忽然低头捂着嘴咳嗽了一声,掌心里全是血。 “啊——” 华小姐惊恐地喊叫起来,掀开车帘子对着车夫尖叫道:“马上赶车回城区,找我爹!叶公子咳血了!” 悲伤过度的人是会咳血的。 华小姐认定叶公子就是悲伤到了极点。 可只有叶义成自己清楚,那是他再也无法将目光越过南天门,落入白玉京了。 他和天上的那位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最后一点联系,也就此消失。 可他究竟是叶义成,还是司命神,亦或是……被镇压在长安城锁龙井内的弃天道主? “樱儿,我分不清,我分不清啊!” 叶义成嘴角淌着血,仰面倒在了华樱小姐的怀里,就此昏迷不醒。 “啪!” 李清言翻过窗户,踩在荷花池的冰面上。 只是一早上的时间,这片天地都彻底被冰封住了。 老师上完课后,他能回到房间里睡一个午觉。 只不过,年轻的人哪来那么多的困意。 他看着师姐已经走在结冰的湖面上,便也翻过临着荷花塘的窗户,一并到了冰面上。 “咦?不是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张潋儿打趣起来。 李清言看了一眼不远处,凿开冰面,继续钓鱼的空军佬丁原,笑了笑:“这不算围墙之下……” “师姐,我听着丁叔说,你这一大早就出门去了,可有靠山屯的消息?” “兵马连夜撤走的,但是……”张潋儿有些被冻红的俏脸满是疑惑:“人却不见了。” “什么人不见了?” 张潋儿道:“靠山屯男女老少,全部都不见了,连带着边上的刘家寨亦是如此。” 李清言目光一震:“大军眼皮子底下不见的?” “是啊!”张潋儿也觉得奇怪:“这真的是不可思议……别多想,哪来的邪祟那么大的胆子,敢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乱来?真不想活了?这片世界,还是我大乾国说了算的。” “那这两个地方的人消失不见,朝廷不管不问?” “这怎么可能呢?”张潋儿摇头:“更多的大军过去了啊!靠山屯的人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丢了,这事儿影响太大了。” “小师弟,你不会想回家去问你姐夫?”张潋儿狡黠一笑。 李清言嘿嘿一笑:“问我姐夫做什么,他也未必知道,不如我们去问问大头?他不是什么都知道?” 听到问大头,张潋儿忽然有些脸红的感觉,好在她的脸本来就被冻红了,所以站在她身边的李清言压根就没有看出异样之色来。 “那脑袋,感觉他都是胡说的,谁信呢?” 张潋儿说着,忽然看到丁原钓到了大草鱼,立刻兴奋道:“你去吧,我去和丁叔烤鱼!好了我给你送过来吃哦!” 看着师姐欢快地离去,李清言无奈的笑了笑,转身也走到了丁原身边。 “小少爷,别着急,老奴这手艺可好了!”丁原还以为李清言是等不及,过来看呢! 结果,听着李清言说要去找大头问几件事儿,顿时犯了难,满脸苦涩笑容道: “小少爷,那东西哪能当做十万个为什么来用啊?” 李清言道:“那你说我们要那东西干嘛,丢出去人家指定当做妖怪给烧了,我听着管家说,那东西还点上菜了?要了什么爆炒腰花、粉蒸肉、酸菜鱼、红烧腊肉、糖醋排骨。” “这简直吃的比杨家庄的地主老爷都好,咱们总不能白养着吧?” 张潋儿点头帮腔:“丁叔,小师弟说得对,而且,爷爷也没说过他不能去找那个大头问问题这种话吧?” “这……”丁原为难起来:“主人确实是没说过,可是那大头邪乎得很,问题随便问一两个无所谓,要是问多了,因果缠身,这对于小少爷这样的读书人来说,可算不上好事儿啊!” “那又不是天天问?”张潋儿一脸不悦。 丁原只好道:“那行,小少爷去吧,可主人要是发现了……” “哐哐哐——”张潋儿把胸口拍得哐哐响:“那就说我让小师弟去的!” “姐啊姐!你真是我唯二的姐!” 李清言竖起大拇指,不二真姐!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那大头居然在睡觉,而且还学人一样烤着火,边上的炉子上,还蹲着红豆猪脚,整个屋子暖烘烘的同时,还有一股食物炖熟了的香气弥漫开来。 “哟!你这还挺会享受啊!” 李清言走到一边上坐下。 这大头甚至还弄了一条毯子,把自己的盖了盖,看得李清言都想展示一下自己的黄金右脚了。 “大人!您……您过来了!”大头听到李清言的声音后,忽然惊醒了过来。 李清言错愕地看着大头那张脸,狗娘养的,昨天踹上去的鞋印,居然还在啊! “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清言斜着眼睛问道。 大头恭敬道:“小人不是说,这是大人的恩赐,就是右边脸上还没有,不太对称,若大人能恩赐一下,小人感激不尽……” “狗娘养的,你就不能正常点吗!”李清言是真的麻了,抬起脚来,狠狠地满足了这大头! “嗷——” 已经将草鱼串好了,放在火上烤着的丁原和张潋儿,忽然看到一个肥嘟嘟的脑袋,带着满脸的兴奋和狂喜,飞上天空后,抛出一个完美的曲线后,轰然砸落到雪地里…… 李清言抖了抖衣服,斜睨了一眼后,感慨道:“我这无处安放的黄金右脚啊!” 第61章 大头:求求你做个人吧! 下午的课程,主要以策论问答为主。 这是科举考试中一个比较重要的环节,现问现答。 实则模拟的,则是朝堂上君臣对议、臣子互搏——说人话就是舌战群儒的教学现场。 到了傍晚时候,李清言感觉自己说话的时候,唾沫星子都已经在冒火星了,喝了好几碗师姐熬的红枣陈皮汤,这才舒服了许多。 随后,两人对视一笑后,找了一个抄网,找到了掉到阴沟里,已经被冻成了冰疙瘩的大头。 完全被冰冻起来的大头居然还是有意识的。 李清言啧啧称奇:“这东西的生命力是真的顽强啊,这都没死?” “瞧你这话说的,你应该说,这家伙只剩下一个脑袋,还能吃吃喝喝。” 张潋儿素手杵着下巴:“小师弟,现在该怎么办?” “丁叔不是还在那边烤鱼吗?把这东西丢火堆里去,冰烧化了再说!” 张潋儿听着这恶毒的建议,脸上露出小女巫一样邪恶的笑容:“好呀!爷爷说过这大头是不死不灭的,据说当年他被弃天道的人抓住的时候,为了从他嘴里问出一些秘密,把他丢到了一个木桶里。” “那个木桶里,全部都是饿了好几天的老鼠,最后他的肉被老鼠啃掉,又立刻长出来,然后又立刻被老鼠啃掉,如此折磨了足足七天七夜后,他才就范的。” 李清言感觉一阵恶心,直接和师姐把被冰冻起来的大头当做球踢了起来。 “哟!你们这两孩子……” 丁原本想劝阻的,可转念一想,自己劝这两孩子干嘛呢? 这大头又弄不死,爱咋滴咋滴吧,这也能让这大头安分守己点。 中午小少爷去问个问题,还给小少爷弄急眼了呢? 该! “嗤嗤嗤——” 李清言和张潋儿两人把柴火烧的旺旺的,然后把冰溜大头丢了进去。 表层的坚冰逐渐融化,麻木的大头一开始还没什么感觉,可只是五六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他便开始哀嚎起来。 冻僵了的脑袋,也挣扎着从火堆里滚了出来,嗤嗤冒着烟在雪地里打滚。 那样子,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不过,仅仅十来个呼吸的时间,被烧焦的地方,就彻底愈合了。 “这惊人的愈合力!”李清言凑上前去:“大头,现在还逼逼赖赖吗?” “不……不敢了,大人!” 大头有气无力道。 “那行,现在我问你问题,你别绕话,我没有问到的地方,你想到了,也别不说。” 大头害怕道:“大人您只管开口问,小的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李清言想了想道:“昨天晚上,靠山屯的村民,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这个……”大头认真思考起来,浑身上下忽而冒出一阵赤色的火焰,远远地看去,宛若一朵红莲。 “啊——” 火焰中的大头瞬间发出痛苦的惨叫声,立刻停止了思考。 看着脑袋表面只是数个呼吸,就被烧成焦炭的大头,李清言愕然一惊:“这是怎么回事儿?” “是……是红莲业火……是无生老母干的!”大头恐惧着,忽而又道:“不对,不是无生老母,是那个白莲教的圣女。” “她?”李清言眉头一皱,那不是小嫂子? 可小嫂子…… 等等! 复仇么? 刘家寨、靠山屯? 李清言心中忽然有种灵光闪过,小嫂子嫁到了刘家寨,被婆家虐待的很惨。 在娘家的时候,娘家的人也是一样不把他当做人看。 那小嫂子的娘家在哪里? “你能窥探到圣女的秘密吗?”李清言脸上带着一抹轻微的狰狞感。 “大人,我真的做不到啊,圣女已经开始沾染上无生老母的气息,但凡是白玉京里的那些神仙,我都没办法窥探,刚刚就差点被红莲业火烧死。” 大头颤栗不已:“就算是小的扛着红莲业火的焚烧,也什么都窥探不到。” 李清言琢磨了一会儿道:“行了,你自个儿玩吧。” 他没理会松了一口气的大头,扭头对着张潋儿问道:“师姐,想出门去玩会儿吗?” “不想。”张潋儿道:“爷爷说,好女孩儿不会天黑了还要出门的。” 李清言:“……” “那行吧,我去一趟大牢,找王玉振问点事情。” “你怎么对这些读书之外的事情那么好奇呢?”张潋儿忍不住指责道。 李清言嘿嘿一笑:“只是单纯的好奇罢了,师姐放心,我不会耽搁读书的。” “我……”张潋儿本想说,自己让人炖了鱼,还等着你吃呢,结果你要出去? “去吧去吧!”张潋儿虽然生气,但也没忘记吩咐丁原跟着李清言一块儿去。 出了门,丁原便想到了什么:“小少爷,你是要去找靠山屯被关在大牢里的高家兄弟吧?” “不错。”李清言点头道:“有些事情,我总感觉迷迷糊糊的,但是好像距离真相,又只差那么一丁点儿?” “嗐!小少爷自己做决定就行。”丁原对于动脑的事情完全不会多想,“我是个粗人,只负责打架的事儿。” 大牢很快到了,只不过丁原没有露面,否则的话,只怕一下就能惊动好多人。 王玉振果真在大牢轮值,见李清言到了后,颇为热情地招呼了起来。 “嗯?你要见高家兄弟?” “王大哥,可是有什么为难之处?”李清言看他神色异常。 王玉振摇头道:“这有什么为难的,我这次也是借了你姐夫的光,升任什长了,等轮值结束,回到军中就办理。” “那我姐夫也升任什长了?”李清言开心道。 “那是肯定的嘛!”王玉振笑了笑,忽而压低声音,严肃道:“靠山屯一整屯的人,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不见了,现在所有的人都说靠山屯的人身上带着邪气,李兄弟,真要去见这哥俩?” “我不信这个。”李清言拿出师姐的话来:“有什么邪祟,能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动手脚的?而且,我这次过来,是问一点别的事情,和大军这次行动,叶公子父亲的事情并无关联。” 听到这个后,王玉振肉眼可见地松了一口气,脸上重新堆满笑容: “那成,李公子想问什么都行,你跟我来。” 第62章 让我来试试你这个魔道中人的深浅! 朝中有人好办事儿。 这放在哪个世界都是有道理的。 李清言完全没有受到任何阻拦,直接就跟着王玉振来到了大牢深处。 “县令大人有意招叶公子做他的东川快婿,所以这件案子特别注意,他哥俩都是单间呢!” 王玉振指了指前边光线昏暗的地方,压抑着怪笑道:“这里的味儿不太好闻,李公子过去问就是,我在外边等你。” “多谢王大哥!” 李清言道了一声谢,便快步走上前去。 高昌茂和高昌茂他都见过,只不过此刻如果不是王玉振亲自领着他过来,他完全就认不出眼前这两人。 这…… “又来一个,想问什么?问我是不是和白莲教有关系?还是和弃天道有关系的?” 高昌民苍白的脸上,干瘦的面皮紧贴着,声音沙哑刺耳,像是随时都会变成鬼怪择人而噬的深山老妖一样。 李清言皱了皱眉,遮掩着口鼻的衣袖更紧了一些。 难怪王玉振不过来,这边的味儿…… 太上头了。 “别打我了,你们说我是白莲教,我就是白莲教,你们说我是弃天道,我就是弃天道,求你们,别打了,你们说什么我都认了,我都画押!” 高昌茂完全一副已经被折磨的不成人形的样子。 很显然,这是县尉邢若鸿故意关照过的结果。 因为这家伙的原因,让邢若鸿当着那么多的人,给杨烈下跪,几辈子祖宗的脸都丢光了。 至今能活着,还没有被折磨死,显然是因为他们兄弟的事情牵涉到了邪教的缘故。 否则的话,他早就已经死的渣都不剩了。 李清言摇摇头,开口道:“你们靠山屯是否有姑娘嫁到了刘家寨?” “有很多……” 高昌茂哆嗦着道。 李清言道:“嫁到刘家寨,刘三家里的,新婚当天晚上,就被邪祟上身的?你们知道是谁吗?” “知道,是谢招娣!那个女娃儿,命苦啊!亲娘死的早,后娘完全不把她当做人看……” 高昌民接过话,沙哑的嗓音,透露着悲怆:“这位公子爷,是要我们污蔑谢招娣也是白莲教的人吗?别打了,我们兄弟到了这里头,早就已经不是人,是鬼了,只求一死,少受罪,你们说什么,我们都认……” 李清言叹了一口气:“我不管这些事情,谢家……谢招娣家的事情,你们能和我说一下吗?” “你……”高昌茂被打得肿的宛若水蜜桃的眼睛动了动,从一开始,他就觉得来人的声音听着有些熟悉。 肿成一条缝儿的眼睛里,他看清楚了眼前这个少年人的样子。 “是你啊……”高昌茂认出来了李清言,却没有说什么,只是叹息了一声,不再说话。 高昌民不明就里,便道:“谢家……是外来户,谢招娣的亲爹和亲娘,在二十多年前来这里的,一连生了三个女儿,前两个都丢了,到了谢招娣的时候……” “是个大雪天,谢招娣被丢到雪地里冻了一夜,哭了一夜没死,他娘心软,就把人捡了回去,后来养活了,取名为招娣,第二年果真生了弟弟,第三年又生了一个弟弟。” “又过了几年,招娣的娘死了,他爹认为是她克死了她娘,把她丢进山林了,想要喂给邪祟、野兽吃了,可愣是过了十来天后,招娣满身是泥巴地回来了。” “村里的人也开始说三道四,招娣爹受不了,就把招娣带回家里去了,只不过动辄打骂,不给饭吃,不给衣服穿,都是常态。” “后来,招娣爹找了一个后娘,招娣的日子就更难过了,被赶到了羊圈里,和羊睡一块儿……” 高昌民仰头叹息了一声:“谢家真是作孽啊!” 李清言摇摇头,没想到小嫂子过得这么苦啊! 这次发生的事情,要真是小嫂子迁怒干的…… 精准打击就行了,干嘛全弄没了呢? 不过,人家既然是邪教头子,做事儿霸道了点,也是相当可以理解的。 人妻曹不也因为自己父亲的事情,迁怒徐州百姓给屠杀了? “公子,能不能……帮我问问,我家孩儿,现在怎么样了,是死是活?” 高昌民说着谢家的事情,忽而想到了自己。 李清言微微一愣,沉默了片刻后,反问道:“当初你们为什么要谋害叶明的性命呢?你自己有孩子,叶明就没有孩子吗?” 真是小刀拉屁股。 人家儿子叶义成,可是弃天道的传人,结果你们把人家亲爹弄死了,人家能饶了你? 不过,此行也算是有所收获了。 靠山屯和刘家寨两个地方的村民一夜之间神奇消失,必定就是小嫂子……不,现在应该说是白莲教圣女的手笔了。 邪祟什么的不敢在大军眼皮子底下跳。 但这位可不一样,这位可是天上来客,不属人间序列。 大乾的军队可以天下无敌,奈何敌人是从天上来的。 “这件事情,不用劳烦李公子,我就可以告诉你。” 忽而传来的声音,把李清言吓了一跳。 至于高昌民和高昌茂兄弟二人,这些时日不知道受了多少罪,俨然一副无所挂谓,只求一死的样子。 李清言隐约感觉有些异样,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叶义成。 “李公子!”叶义成拱手施礼,这里的臭味好似不能影响到他一样。 李清言捂着鼻子的衣袖和手迟疑了一下,往外边走了一段距离后,这才忍着要把他熏得晕倒般的恶臭,拱手还礼:“叶公子,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我先出去吹吹风。” 叶义成闻言一愣,而后一笑,点头颔首,指了指外边道:“李公子莫要责怪王巡捕,我带着县令大人的亲手令书过来。” “哪能!”李清言感觉自己吃下去的晚饭,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不受控制的往上涌。 “我先走一步!” 李清言几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这大牢深处。 外边冷凉的风,吹在脸上的瞬间,李清言感觉自己像是活了过来一样。 他抓了一把堆砌在墙头上的白雪,往脸上擦了擦,那种要呕吐的感觉这才被压了下去。 “这位……就是李公子吧?” 忽而,一个很好听的少女音,忽而传出李清言耳朵里。 李清言身体一僵,大牢里哪来的妹子?软糯软糯的? 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宽大红梅外边氅衣,头上是白色狐狸小帽,面孔素白,唇上点了一点红印,大眼灵动透彻的少女,正在看着自己。 “在下李清言,不知姑娘……” “不得无礼,此乃是我家县尊的千金。”边上一个家仆模样的人走上前来,脸色铁青,似乎内心充满了怒火的样子。 李清言拱手一礼:“原来是县尊千金,学生失礼了。” 软糯的少女皱了下眉:“这是李公子,是叶公子的好友,你还不赔礼,怎么敢如此?” 脸色铁青的仆人闻言立刻躬身一礼:“小人有眼无珠,误以为公子是什么登徒子,还请公子恕罪!” 这人变脸比翻书的都快,李清言也不懂自己哪里长得像是登徒子? 你要说自己长得比女人都好看,自己也认了,这他娘就是试试啊! 自己也想长得高大威猛一些,可是爹娘把自己生成这样,自己又有什么办法呢? 哦! 懂了! 这狗比仆人就是看自己长得俊俏,所以才把自己和什么子虚乌有的登徒子联系在一起啊? 你奶奶的,长得帅,我还有罪了不成? “不怪。” 李清言心里吐槽一万句,但却也只能做出一副大度的样子。 华小姐光洁的额头轻轻皱了一下,“还不谢过李公子的宽宏大量退下去!” “是,小人谢过李公子大人大量!” 仆人顺从地退下,都不敢再抬头看李清言一眼。 “我斗胆猜一猜,李公子此番前来,可是为了靠山屯和刘家寨两个地方的村民,忽然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不见这事儿吧?” 这时候,叶义成从大牢中走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或许,我能为李公子解答心中疑惑。” 第63章 不是,你真吃啊? 李清言心里是不太想和这些魔道中人打交道的。 虽然说,这些魔道中人有时候也挺够意思的——诸如小嫂子那意思意思,就给了自己三万两银票。 但是,叶义成就不一样了 这人是弃天道的传人。 李清言自己也了解过弃天道,弃天道主三十年前,阻挠自己的老师张熹成为乾国第三位状元。 最后自己的老师含怒出手,将弃天道主镇压在长安城锁龙井内,至今此人也无法挣脱而出。 自己和叶义成呢,总体而言,也只是泛泛之交。 实在是没必要深交。 可…… 叶义成的话,又有点让李清言感兴趣。 你了解? 这么说,不是小嫂子弄走那两个村的人复仇? “实不相瞒,对于此事,我确实是好奇得劲,今个儿吃了晚饭,便忍不住过来打听一下。” 李清言这话漏洞百出。 不过,他一点也不在意。 因为,眼前这人可是魔道中人。 他一个魔道中人,都敢撩县令的女儿做女朋友,自己一个堂堂正正的正道传人,又有什么好怕的? 叶义成显然听出李清言话里的敷衍,不过他对此并不在意。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外边找个小酒馆坐下,温一壶酒,畅谈一番如何?” 叶义成这话刚落下,边上的华小姐就兴奋道:“好耶,我听着我阿爹说,那小酒馆是新开业的,里边做的鸭肠火锅,味道真是好极了,汤汁熬的很浓,掌柜的自称,这汤汁是用祖传的秘方熬制,一开火,就从不熄火呢!” 李清言承认,自己只是一个吃货,和魔道中人坐在一起吃个便饭,并不会对大节有所亏损。 再者,这个世界自从隋末之后,就已经天降神碑,灵气复苏了,又没有什么所谓的宋明理学约束人的思想。 于是,一刻钟后,李清言已经愉快的吃上了鸭肠火锅。 至于丁原,也不知什么时候,跟着进了店,上了另外一边的雅间,没有惊动任何人。 这位大佬隐藏行踪的水平,也是高得可怕。 “这味道,真是妙极了!” 李清言扭头对着雅间外喊:“小哥儿,劳烦等会儿打包一份带走!” 连吃带拿啊? 华小姐咬着筷子,愕然地看了一眼面前这位李公子,难道真不知道是自己付钱吗? 两个大男人约饭,还让自己一个小女子付钱不说,你还连吃带拿? “味道确实好极了!”叶义成也提高了声音:“小二哥,再打包一份,等会儿我带回去给我娘尝一尝!” 同样是连吃带拿,叶义成的行为落在了华小姐眼中,那就是孝道的体现了。 这么好的男人,出门在外吃个饭,还能想着家中的娘,这不是好男人,什么是好男人? “叶兄,不如说正事?” 李清言埋头一顿猛吃后,红油锅子里的好货,几乎都进了他的肚子,这让本来是第一次来尝鲜的华小姐一个劲儿咬筷子。 这不知情的人看在眼中,怕都要误会这华小姐是天生喜欢咬。 “那是……那是……”叶义成端着茶,抿了一口后,脑海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脸上也流露出一抹沉吟之色: “高昌茂和高昌民或许没说真话。” “这……”李清言哑然失笑:“他哥俩都被打成那样了,不至于还撒谎?” 叶义成表情凝重地摇摇头,看着李清言道:“李公子,我之所以敢这么笃定,还大费周章,从县尊那儿,申请到了来大牢的手令,是因为我刚刚发现,高昌民的妻儿,忽然被一群,或者是某一个神秘高手劫走了。” “神秘高手劫走?”李清言发现这事情,真是越来越精彩,越来越有趣了。 “按照我大乾律法,这种杀人重犯的妻儿,一般都是问斩的,但在朝廷的判决没有下来之前,会先打入教坊司内。” 叶义成看了一眼身边的华小姐,轻咳一声道:“女眷都会充作接客的娼妓,男丁未成年的,有两种下场,一种是送入宫中阉割,一种是留在教坊内作为龟公。” “所以,这高昌民的妻儿,就是被关在教坊司里,但就在一个时辰前,负责看守他妻儿的人,忽然毫无反应地全部昏睡了过去……” 他强调了一下,“县尉大人是我龙川县明面上的第一高手,为一个八品武夫,但教坊司那边,也有一位八品武夫坐镇。” “劫走高昌民妻儿的那人,神不知鬼不觉让一位血气充盈,正值壮年的八品武夫睡去,这手笔已经相当可怕了。” 李清言愕然道:“所以,你怀疑高昌民兄弟也会被人用同样的手法劫走?” “是啊!”叶义成点头道:“只不过……” 高昌民兄弟二人,并没有被神秘人劫走。 “哒哒哒——” 这时候,雅间外边传来了很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是敲门的声音: “李公子、叶公子,你们在里边吗?” 是王玉振的声音。 李清言心里忽然有种很不好的感觉,他猛然站起身来,迅速拉开了房门。 门外的王玉振被这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脸上的表情僵住一瞬后,道:“李公子——” 他的目光越过李清言,看向屋内已经站起身来的叶义成后,焦急之色便再也无法掩饰住: “叶公子,出事儿了!” 可是,不等脸上神色骤然一变的叶义成说话,李清言就率先问道:“是高昌民和高昌茂兄弟二人不见了吗?” “啊?”王玉振大惊失色:“李公子,你……你如何得知的?” 李清言倒吸一口凉气,退后几步,转回屋内,端起桌上温热的酒,一饮而尽后,但却依旧感觉浑身冰冷。 他斜着身子,回头看了一眼僵在门槛外边,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王玉振,道:“猜的!” 那就是说,其实自己进去见到高昌茂兄弟二人的时候,那神秘高手已经在盯着了? 要命! 真要命。 如果不是丁叔的威慑,那意思是……杀了自己? 那不至于,只怕也是忽然神不知鬼不觉的睡过去。 但有丁叔在,情况就不一样了。 所以,那神秘高手等到自己走了后,才动手的? 可是…… 叶义成在这个时候来了。 那会不会是叶义成故意引走自己? 自己一旦离开了大牢,丁叔也会跟着自己离开,那些神秘高手自然就有了运作的空间。 可是,稍微思考一下,李清言又推翻了这种想法。 叶义成虽然是个魔道中人,但他亲爹可是让高家兄弟给害死了啊! “叶公子,那现在可怎么办啊?”王玉振也没了头绪。 这事儿本该上报的,但是叶义成手上有县令华欣的令书,现在自然是只能先上报给叶义成,让他去上报县令了。 叶义成脸色变了又变,足可见其内心复杂程度。 边上的华樱担忧地抓住了叶义成的手臂,紧张道:“叶公子……” 她怕叶义成如同此前在其先父坟前祭拜之后吐血的一幕重演。 “我没事……”叶义成抬起手来,眼神温柔地看了一眼华樱。 华樱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有些过于亲昵,急忙松开了手。 不过眼下这事儿,并没有人注意到,所有的人都在为高家兄弟的事情头疼。 可是,谁也没想到,叶义成却忽然看向边上神情压抑的李清言,脸上阴翳的表情忽而明朗起来: “李兄,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第64章 你这秘密,我吃一辈子! 不是? 问我? 李清言很想说,自己就是一个好奇心重了点的吃瓜群众。 真跟着过来,也就是打着蹭一顿饭,白嫖一下你的心思。 结果你还想反过来白嫖我? …… “先回大牢去看下……”李清言抬脚往门外走去:“你们去小酒馆外等着我,我去找个人。” 叶义成很清楚这句“我去找个人”必定是找一个很有分量的人。 他立刻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精致瓜子脸上,写满了疑惑的华小姐,然后率先带头往外边走去。 华樱懂了,这是让自己去结账啊! 王玉振眼珠一转,知道李清言的姐夫杨烈是个有背景的。 但凡有点常识的人都会清楚一个道理,姐夫的背景,有时候就等于是小舅子的背景。 于是,沾了杨烈的光,同升为什长的王玉振,一声不响地跟着叶义成走到这家小酒馆外去等着。 而此刻,李清言推开了丁原的房门。 屋内的丁原立刻烫手一样地推开了一个打扮妖娆的女人,顺手往女人开得很低、艺术成分很高的衣领子里塞了一块银子,就一脸我是正人君子的表情,催促着让女人快离开。 这浑身脂粉气息扑鼻的女人妖娆地笑了一下,便往门外走去。 迈过门槛的时候,还对着僵在门槛上的李清言抛了一个媚眼。 “啊!小少爷,这……这?”丁原挠着头,笑了起来:“如果我说,我就一个人在这里喝酒,她就走了进来,自己推销自己,你知道,我是一个心善的人,大雪天的,哪能见一个姑娘家穿这么少,就忍不住留她吃了几口……” 丁原说完后,用一种自己都不太肯定的口吻问道:“小少爷,我说的这些,你……你信不信啊?” 李清言斩钉截铁道:“信!” 丁原松了一口气,谁说年轻人不懂人情世故的? 咱家小少爷就很懂嘛! “丁叔,先前我进去大牢的时候,你有没有察觉到什么不一样的人?” “不一样的人?”丁原认真起来,下意识道:“街边路过一个娘们儿,那模样、那屁股……” 李清言:…… 不过,这么冷的天,还能显露身材的,想来一定很爆! “丁叔,我说的是那种气息强大,却又故意隐藏的人?”李清言想了想,把高家兄弟的事情说了一遍。 “这……这不可能吧?”丁原错愕道:“你丁叔我这五品武夫也不是白给的,真有其他的武夫在边上搞小动作的话,我肯定能察觉到。” “四品以上的武夫……”李清言这话自己刚出口,便摇头否决了。 四品以上的武夫,那都什么概念了? 这种人早就已经天下难觅敌手。 只怕这种人刚走进龙川县的县城,自家老师就已经感应到了。 可…… 那又怎么解释,那个神秘高手,在丁叔咫尺距离,把人劫走了? “怪哉!怪哉!”丁原摇头不已。 “先去大牢看一下。”李清言道。 “走!”丁原点头道。 走出铺子外,叶义成看到丁原后,眼睛下意识睁大了许多,边上的华樱不明就里,还在盘算着李清言这人没礼貌,也不留几块好货给自己吃。 王玉振看着那平平无奇的丁原,心中却有一种莫名的感觉,这位爷,只怕很不简单! 商家打包的两份鸭肠火锅,都是用土瓮装好后,封了口,边上额外留出来提溜着的手把,很方便提着走。 李清言手下自己的那一份,无视了某位大小姐皱眉的眼神,顶着鹅毛大雪,赶回大牢去。 叶义成没有问丁原是谁,李清言也没有做什么介绍。 这种奇怪的默契,让双方都觉得很舒服。 只不过,李清言心中还是有些成见,自己不应该和叶义成这个魔道中人走得太近——除非他像小嫂子一样给那么多的钱! “丁叔,有什么发现吗?” 李清言看着丁原认真走了一圈后,便等不及地凑了上去。 丁原两手一摊:“真是见鬼了,什么气息残留都没有。” 李清言眉头皱了起来:“那依照丁叔看,这会是什么人干的?” “不知道。”丁原不好意思地挠头:“小少爷,你也清楚,我是个武夫,武夫之所以叫武夫,那其实就是因为我们大多数的时候,都不喜欢动脑子。” 得了! 那就成悬案了? “叶公子,你看……” 李清言又把难题丢给了叶义成。 叶义成摇摇头道:“我先上报给县尊,让县尊定夺,另外……”他笑了笑道:“李兄如果有什么发现,可以直接来县府找我,我现在暂住县府。” 李清言露出一抹男人都懂的笑容,他看了一眼边上脸上露出羞涩之色的华樱。 这魔道中人,吃得真好啊! “如此也好。”李清言忽而发现一边上候着的王玉振面有焦灼之色,顺便开口道:“叶公子,这事儿并非王大哥他们不用心看守,还请你在县尊面前替他们美言两句,以免他们遭受责罚。” 叶义成扭头看了一眼边上的王玉振。 王玉振忙抱拳道:“若得公子美言,小人等感激不尽!” 他刚升了什长,可万一这事儿上边要追究,那真就是一句话就给摘了。 那可真是体验卡都没捂热,就无了。 “既然是李兄开口,那自然没问题。”叶义成微笑着道。 众人一并走出大牢,李清言目送着叶义成和华樱登上马车离去。 王玉振大为松了一口气,忙拱手道:“李公子,这份恩情,我王某人记下来了!” “王大哥言重了。”李清言笑了笑道:“你和我姐夫同为军户,此番又因为靠山屯的案子升职,那就是自家兄弟了,我当然不能束手旁观!” “没的说,老王我记在心里了!” 王玉振拍着心口道。 “小少爷,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丁原道。 李清言点了点头,和王玉振作别。 天上,鹅毛大雪更甚。 丁原身体散发着一股温热的气息,将自身五尺范围内笼罩住,寒气不侵。 李清言觉得很是舒服,同时也在想自己的姐夫什么时候也能有这般本事儿? 快了。 开春后的秀才功名,自己拿定了。 只要这秀才功名到手,自己就去为姐夫作保,前往府衙灌顶。 “小少爷,那个姓叶的看你的眼神不对劲。”丁原忽而开口道。 “看我的眼神不对劲?”李清言瞬间感到一阵恶寒,“可……他不是和那县令的千金在一起,我看他的取向应该是正常的啊?” 丁原一脸卧槽之色,干咳了一声:“不是,小少爷,你们读书人想问题就是复杂化了……我的意思是说,他看你的眼神,特别像是我看主人的眼神。” “哈?啥!”李清言一副见鬼的表情,“丁叔?你这话什么意思?你……你直白点,你们武夫的想法,有时候不是复杂,是完全不知道怎么表达?” 第65章 乖,师姐疼你 有时候,丁原觉得做个武夫也挺难的。 读书人就是厉害,骂人是傻逼,都能说的那么清新脱俗。 他认真想了一下措辞后,才说道:“就是……我有一种感觉,那个叶义成,好像一切都以你为主的样子?” “对!” 丁原确定道:“他就是好像什么都喜欢听你的一样!” “这……这有什么可说的?”李清言无语了:“丁叔,你的直觉有时候……” 丁原知道李清言想说什么,挠头尴尬一笑:“要不咱们回去问问大头?” 大头觉得自己真是该的。 让人联手算计也就罢了。 本来以为到了圣人这儿,肯定能过上几天安稳日子。 天心印记之下无隐私,圣人想要知道什么,可以直接动用天心印记探查推演。 再加上圣人本身是仁慈的,所以,当清楚自己被谁抓住的时候,大头其实并没有怎么反抗。 跟着圣人,总好过落到了那些魔道中人手中的下场好啊! 可结果,他忽略了一个问题,圣人是好人,可圣人身边的人,未必是好人呐! 师姐滋溜着鸭肠和鸭血,喝一口老汤,啧啧开心。 “姐姐真是没有白疼你,出去外边吃到好吃的,还能想着姐姐。” 张潋儿开心死了。 李清言和丁原则把大头提溜了出来,问起来了高家兄弟的事儿。 结果,大头这边刚开始推演,浑身上下就喷涂出红色的火焰,远远看去,宛若一朵火莲将他包裹。 “红莲业火?这不会又是无生老母干的?” 红莲业火只伤推演者本身,别说挨近的人不会受伤,就是伸手去触摸,也不会有任何感觉。 “嗷——” 大头发出凄厉的惨叫。 不会死,并不代表不会疼! “大人,没法推演啊!”大头浑身冒着黑烟停了下来,模样凄惨无比,眼珠都被烧炸了。 不过,这东西的自愈能力也是真的变态,只是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全长好了。 “这东西有什么用啊?”李清言蹙眉,眼神嫌弃得不行。 丁原也是嫌弃地踹了大头一脚,大头惨叫着飞出窗外后,撞碎了湖面的坚冰,彻底落到了冰冻的荷花塘里边去了。 “这东西是不错,是挺好吃的,可是和阿姐做的饭菜比起来,还是差了太多啊!” 张潋儿擦了擦樱桃小嘴,看了一眼郁闷不已的李清言和丁原,乐呵了起来:“小师弟,丁叔,这也不能完全怪大头啊?你们问天下的事情,大头肯定知道,可你们非要问天上的事情,这怎么能怪大头呢?” “再者,除了那白莲教圣女之外,这事儿还能有谁干得了呢?” 李清言忽然感觉这话点醒了他,这也对啊,大头算不出来的事儿,那不就是天上来人? 丁原道:“小姐,话不能这么说,这玩意儿吃喝都要好的呢!结果我们找他问点事儿,动不动就引来红莲业火烧身,叫得我耳朵都嗡嗡嗡的,烦死了!” “照我看,这玩意儿就是没用!” 李清言懂了,丁叔就是那种与其内耗自己,不如指责他人,活得很通透的人。 “丁叔这话不错,那没用的东西就在荷花塘底冰封着,等开春后,他自己解冻后爬上来再说吧。” “看嘛,小少爷这话说就很有水平呢!”丁原大有一种找到知己的感觉。 “哈哈哈……” 李清言快意的笑声回荡在小屋内。 翌日清晨,雪更大了。 李清言推开房门的时候,天色灰蒙蒙的,仰头往天上看去的时候,落雪和天空互相映衬着,纷纷扬扬的雪,让人有一种雪是灰色的奇怪视觉感。 管家带着仆人在铲雪,见李清言往书楼方向去,便忙叫住了他:“小少爷,老爷说,今个儿不读书,今个儿施粥去。” “施粥?”李清言略感惊讶。 管家脸上露出憨厚的笑容,指了指另外一边带着狗皮帽子的小乙道: “老爷还说,以后小乙做您的书童。” 小乙立刻跑了过来,恭敬地向着李清言鞠躬道:“拜见小少爷!” 李清言一愣,老师这真是把自己当儿子样啊! 住的吃的就不说了,那已经没得挑剔可言。 现在还给自己安排个书童? “这我哪儿需要什么书童?”李清言摆手:“小乙哥得了老师的儒道显圣,和文气天然亲近,努力读上几年书,再怎么差劲,十年内也是可以拿到举人功名的,我不能误了他的前程。” 对于普通人而言,别说考上举人,就是成为一个李清言生父那样不入流的秀才,也能靠着制作真言符,带着全家奔向小康了。 “噗嗤——” 哪曾想,小乙听了这话后,居然直接给李清言跪了下去,激动道:“小少爷莫要嫌我蠢笨,小乙从今以后,这条命都是小公子的,小公子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你快起来,这大雪天,别冻坏了膝盖!”李清言忙伸手去拉。 小乙却目光坚定,挡住李清言的手:“能跟着小公子,是我的福分,还请小公子收下我这个蠢笨的人做书童!” 管家也在边上帮腔起来,“是啊,小公子,谁不知道您将来是要继承老爷衣钵的人?老爷让小乙跟着您做书童,那就已经是抬举他了!” 李清言轻叹一声:“也罢,你起来吧,不过,科举你还是要去考的。” “这……”小乙闻言满脸纠结,“自古以来,哪有书童也去参加科考的道理啊?” “你方才不还说了,什么都听我的?难道这话真就是说戏词儿那样,说着玩玩儿啊?” 李清言一副你果真晃点我的表情。 小乙闻言,骤然失色道:“不敢,小乙自然听小主人的。” “那行,我们去施粥吧!”李清言道。 小乙这才站起身来,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小少爷,咱们这就走。” 大雪天,大户人家施粥,不仅仅是龙川县的规矩,也几乎是整个乾国默认的规矩了。 普通人家冻死饿死在冬天的,不知有多少。 一旦饿死的人多了,小处看,有人会偷鸡摸狗,大处看,很容易激发民变。 施粥在城外有专门的场地。 李清言依稀还记得,去年的时候,他跟着姐姐来这里领过粥。 姐弟二人怀里揣着碗,到这里排队领了粥米后,就找个背风的地方趁热喝完,然后就回家去。 有的人,则村里三五成群的,捡拾一些柴火,找背风的地方猫着烤火,挨到傍晚的时候,再领一次稀粥。 这次的不吃,端着回家,挨到第二天中午,然后再来领粥米。 乾国底层百姓的日子很苦。 看着排队领取稀粥的百姓,这种身份的倒转变化,李清言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正在这个时候,李清言忽然看到了一道让他眼珠子都差点蹦出来的身影在施粥。 “操!我不是在做梦吧?” 第66章 小姐,他爱少妇啊 小嫂子? 那不是小嫂子吗? 真见鬼了! 白莲教圣女! 无生老母的人间体。 也在距离李清言不远处支起来了粥棚施粥! 她不是个邪教头子的嘛? 怎么就这么明目张胆地出来施粥了? 丁原和张潋儿正在一边上烤着火,忽而抬头的瞬间,就看到了李清言呆呆地看着远处一个小少妇模样打扮的人。 那出神的样子就像是魂都被勾走了一样。 “没想到啊,小少爷喜欢这一款?”丁原嘿嘿坏笑着,往火盆里添加了柴火。 张潋儿伸长脖子,远远地看了一眼后,轻哼了一声:“小师弟不是那样的人!” 这时候,两人都看到李清言直接向着那小少妇模样打扮的人走了过去。 “不是,他真去啊!” 张潋儿一脸见鬼的表情。 丁原啧啧道:“小姐,这你就不懂了吧?” “懂什么?师弟他可不是这样的人!”张潋儿气呼呼道。 丁原一副懂个模样道:“小姐,以前的少年喜欢少女,现在的少年喜欢少妇,不一样的,时代变了。” “哼!小师弟要是敢做出勾引良家少妇红杏出墙的事情,我就把他送进宫里做太监!” “啊?”丁原一惊,忙住了嘴,不敢再说话。 粥棚边上看着像是家丁一样的人,注意到了这个长得比女人都好看的登徒子,立刻就有两个腰板粗大的仆人站了出来,挡住了李清言。 “这位公子……” 只是,他们的话刚说到一半,身后就传来一个悦耳动听的声音:“不得无礼,请他过来。” 真的是小嫂子! 李清言内心充满了复杂的情绪,看着两扇门一样挡住自己去路的壮汉往边上让开路。 他迟疑了一下,还是迎着小嫂子的目光走了过去。 确实变了。 神态举止,已经隐约有种上位者发号施令的气场。 身高也变了。 和白雪一个颜色的皱褶长裙下,那双腿又源自于何人? 那双修长的玉臂,又源自于何人? 脖颈下的胸腹,以及那挺起的傲人维度…… 都是陌生的。 只有这张脸,或者说这个头,是小嫂子的。 李清言尝试看清她脖颈处是否有利刃切下脑袋后,重新长好脖子的伤口,却什么也没发现。 小嫂子转身坐在宽阔的椅子上,脚边就有一个烧得正旺的火盆。 那双修长的腿,轻轻并拢,宽阔的素面白裙,以一种优美的弧度遮盖住那惊人的风光。 “小恩公,你也来施粥了?” 帘子遮拢下去挡住了许多人的视线,包括张潋儿和丁原的。 “目看千……”张潋儿刚要调运文气,就被边上的丁原打断:“小姐,可不敢胡来啊!主人要是知道……” “哼,行了!别拦着了,我不看就是!”张潋儿气呼呼道。 丁原松了一口气:“主人常说,君子慎独,不欺暗室,自天地异变以来,读书人掌握了神鬼莫测的力量,但却更加不能失去君子之风。” “否则的话,走在大路上,那不都能直接将视线隔空穿墙偷看人家小媳妇洗澡了不成?” 看着张潋儿歪头拧着眉看来,丁原立刻改口:“更不能用这个穿墙去窃取别人的钱财,亦不能探听别人的秘密,这些可都不是君子所为。” 丁原强调道:“不能因为力量,而迷失了君子的本心。” “行了,我做个女君子还不行吗?”张潋儿开始举双手投降:“丁叔,求你了,别像我爷爷那样,逮着机会,就唠叨个不休,你这还年轻呢!” “要不,我这个小辈儿出面,给你说一门亲事?这样就天天都有人陪你唠嗑儿?” 丁原变了脸色,温顺道:“好的,小姐,我不说了还不行吗?” “哼!” 张潋儿傲娇地哼了一声,眼睛还是盯着那挡住了她视线的帘子。 帘子下,李清言搓了搓手,盯着那燃烧旺盛的火盆,一时间感觉自己嘴里有很多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小恩公?” 小嫂子声音温柔,甚至带着一丝异样的欢喜情绪。 “你……你现在一切挺好吧?”李清言有些木讷道。 “小恩公放心,我自然一切都好,如今白莲教上下都听我号令,我也会带着他们力所能及地做好事儿。” 小嫂子那双秋水般的眸子看着李清言,内隐着浅浅的笑容,“小恩公放心,不论白莲教以前是什么样子,但现在肯定是好的,将来则更是好的。” 李清言扭头看了一眼,白莲教的粥棚比别的粥棚都大、都广! 从锅里舀起来的粥,也比别家的浓稠。 而且,他侧边还堆着数丈高的粮食,全部用比人高的口袋装着,上头还盖了一层厚厚的油布挡雪。 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不要看一个人说了什么,而要看一个人做了什么。 单独从这里看小嫂子领导下的白莲教,完全就已经可以洗白,成为正道教派了。 “小嫂子……这称呼太冒昧了,可我也不知现在该怎么称呼你。”李清言很想问刘家寨和靠山屯的事情。 小嫂子既然打算洗白白莲教,那这两个村的人,你定点宰了就是,没必要全村屠了吧? “名字……”小嫂子那双秋水般透彻的眸子,看向了满天的飞雪:“小恩公,你以后就叫我雪儿吧……他们都叫我圣女,但我不喜欢,我喜欢漫天飞舞的白雪,白得叫人喜欢。” “雪……雪儿?”李清言感觉这称呼太别扭了:“你要不介意,我还是叫你小嫂子吧?” 这依旧是试探,如果眼前这位圣女阁下真的不介意这种称呼,那也就意味着李清言确实可以劝一劝她,杀该杀的人就行,怎么杀都行。 整个村,就算九成九的人都是王八蛋,那不至少还有零点一的人不该死? “当然可以,恩公喜欢怎么叫我,就怎么叫我。”圣女温和地点头。 李清言想了想道:“小嫂子,我这话只怕是冒昧一些了,你若是不喜欢,我就立刻住口……” “恩公说什么呢?若没有你当初帮我,我又怎么能从那地狱中逃脱出来?”小嫂子笑着道:“不管恩公说什么,那也都一定是为了我好。” 李清言舒然了一口气,直率地问道:“小嫂子,那就冒昧了,刘家寨和靠山屯的村民一夜之间消失不见,后者更是在大军的眼皮子底下,这事儿,是不是……” 他看了看圣女的表情,那精致的素白脸蛋儿上,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 不过,圣女下一刻笑着点头道:“没错,是我让人去做的,我让人帮助他们回归了真空家乡。” “真……真空家乡?” 第67章 约了吗 “真空家乡是超脱轮回生死之地,是无生老母的居所,在这个地方,没有饥饿、没有病痛,只有快乐,只有极乐。” 小嫂子说这话的时候,李清言看到光洁如玉的眉心忽而浮现出来一朵宛若钻石的白色莲花。 那朵莲花细小精致,悬浮着缓缓转动,圣洁的光芒朝着四方辐射而去。 这片天地间的寒冷和饥饿,还有病痛,似乎真的在这一瞬间,消失不见了。 李清言眨了一下眼睛的时候,所有的神异景象都消失不见。 某然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这是不是自己的幻觉? 因为,只是一眨眼的瞬间,眼前的小嫂子身上那些神异景象就消失了——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找五姑娘多了一样,幻觉么? “他们,全都死了?” 李清言的声音压得很低,魔道中人总会把害死人说的非常神圣。 这点,李清言还是很清楚的。 就好比白莲教的圣战士一样,说什么信仰无生老母刀枪不入,有不破金身。 如果你被人砍死了,那就是你的信仰不坚定,所以才会被人砍死。 这种东西听起来相当的无厘头,可偏生就有大把大把的人相信啊! “小恩公,你想想看,如果白莲教不出手帮助这些人前往真空家乡的话,大军围村,只会是什么下场?” 李清言一时语塞,他整理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脑子,得出这样一个结论来——小嫂子为了防止靠山屯和刘家寨的村民被大军当做邪教屠杀掉,所以她提前安排这两个地方的村民进入了真空家乡,去永享极乐之妙了? “嘿——” 李清言真是忍不住笑了,他可以保证自己绝对不是笑话小嫂子做的这档子事儿,只是想到了一个非常好笑的事情。 这件事情说的是,漂亮国的捕快为了阻止一个人自杀,劝说无果之后,只能开枪击毙此人。 李清言是真没想到啊,这种事情,居然真的被自己给遇到了。 可…… 小嫂子这里,分明是万不可能承认自己杀了那些村民,认定了自己就是救了这些人,度化他们前往了所谓的真空家乡。 等等——什么地方不对劲? “大军只是合围了靠山屯,这关乎刘家寨什么事呢?” “因为刘家寨和靠山屯的百姓,都是真的信奉无生老母,若非如此,我又怎么会冒险在圣人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事儿?” 什么? 李清言感觉自己心神俱震! 闹腾了半天,这些人居然真的都是魔道中人啊? 既然这些人都是魔道中人……那死就死了呗! 李清言感觉真是很无语,难怪乾国大军都认为,只要发现这里有邪教的可能,就直接实行灭族打击,鸡蛋摇散、蚯蚓竖着劈。 显然是真的太懂怎么处置这种事情了。 而邪教这些人—— 哼! 李清言脑海中回想起来靠山屯村长领着村人在众人面前哭诉的样子。 他奶奶的! 这些人真是会演啊! “小嫂子,那叶义成这人是什么个情况啊?” 李清言也是豁出去了,大头那边完全就什么都问不出来。 既然是这样,那不如在小嫂子这里碰碰运气。 “叶义成?这又是何人?”小嫂子脸上闪过一抹疑惑之色。 “叶义成……”李清言略微讶然:“小嫂子不知道吗?此人是弃天道的传人,你们白莲教现在不是依附于弃天道而存在,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人呢?” “白莲教依附于弃天道而存在的,那只是白莲教的很小的一部分分支罢了。”小嫂子颇有耐心地给李清言解释起来: “并非是所有的白莲教教徒,都依附于弃天道而存在,所以小恩公问的这人,我还真是不曾听说过。” “原来如此。”李清言点点头,“白莲教的名声以前差得很,但现在你既然成为掌舵之人,它自然也就可以按照你的意思去发展了。” 李清言站起身来:“小嫂子,你在这边忙着,我去那边忙了。” “小恩公——” 圣女站起身来,修长双腿,让她的身段看起来有一种窈窕又笔挺的美感。 “有什么事儿吗?”李清言微笑着回头。 圣女眼神微微闪烁了一下:“弃天道的教义和我白莲教不一样,白莲教在乾国立国初年,是发动过叛乱……不过,那是站在乾国的角度来看,白莲教当初的想法,也是要建立一个人人平等、人人自由、人们互相都是兄弟姊妹,没有剥削、没有残暴的世界。” 李清言微笑道:“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说他作甚呢?” 这种事情,李清言是不太相信的。 因为只要白莲教中的那些人真正建立帝国,掌握大权之后,这种教义就会被当做个笑话给默认无视掉。 圣女恍然一笑:“也是,这确实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不过,弃天道的教义,是要毁灭这个世界,回归最原始的混沌状态,小恩公若是和那个叫做叶义成的人走得近……还是多留个心眼儿,小心防备着才是。” 李清言闻言,内心略感惭愧,自己对小嫂子那是多方试探,可人家这番告诫,却全然发自于内心。 “谢谢小嫂子,我记住了!” 圣女看着李清言那双真诚的眸子,平和道:“我的命都是恩公救的,如何能当得起恩公一句谢谢?” “另外……”圣女的语气变得微沉:“我此前和恩公所言之事,并非空穴来风,这片天地已经病了,无法医治……” 她的目光变得惆怅,远眺白雪皑皑的世界:“现在看不出来,但是将来,恩公会懂我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人世间的最后一场雪了。” 李清言带着几分古怪之色回到了自己这边施粥的摊位前。 还不等他做什么,小乙就凑上前来,声音低低,好似做贼般道:小公子,小姐生气了,您……您等会可别和她闹,以后这事儿,您别当着她的面儿不就行了?” 李清言挺懵的,什么叫做以后这事儿,别当着她的面儿? 自己干嘛了呢? “哟!这回来了?”丁原笑呵呵地上下打量着李清言。 李清言在火盆边坐下,烘烤着手,不见师姐张潋儿的倩影何在,便随口问了一句:“丁叔,师姐呢?这方才不还在这儿呢嘛?” “哟!你小子!吃着碗里看着锅里啊?少妇少女你都要啊?吃的明白吗?”丁原嘿嘿一笑,大有一种找到组织的感觉。 他一只手拖着屁股底下的小凳子,挪到了李清言身边,贱兮兮地拐了他一下,脸上带着男人都懂的那种你小子得吃了的坏笑: “咋样?约几更天了?” 第68章 师姐是蜀道山? “约?几更天?” 李清言感觉眼前的丁叔怎么一副老嫖客的样子? 忽然! 他回头往小嫂子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又愕然回头看着丁叔。 坏了! 自己这一下真的成登徒子了! “我师姐……不,丁叔,你都和我师姐说了些什么啊?” “嗐!我和小姐说,别着急,再过几年,长成少妇不就行了?” 丁原一脸自己为你这个后辈操碎了心的神情感叹着,侧过脸来给李清言看:“你瞧,我就这么说了,小姐就给我了一个大耳刮子,然后回家去了。” “不是我说你,小少爷,往后这种事情,可以背着点小姐,你说你皮相这么好,长得比女人都漂亮,还这么主动干嘛?真以为自己长了八个腰子啊?” “我——” 李清言克制住自己,如果你不是个五品武夫,我把怕自己的手打疼了,我也想给你一个大耳刮子尝尝。 “瞧你那张嘴!乱说些什么呢?” 李清言无奈道。 “嗐!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丁原循循善导,传授经验,诲人不倦: “想当年,我不也是这样过来的?少年人嘛!心里想的都是趁着年轻,多睡几个娘们儿,这事儿,叔儿懂!” 李清言人都麻了。 丁原说“这事儿,叔儿懂”的时候,还捏着锤,在自己心口敲了一下,大有一种好兄弟,在心中,你懂我懂大家懂的感觉。 “我——” 李清言一头黑线,这种事越描越黑。 没办法,这个世界就是这样,长得帅,那确实只能承受这些臭逼们因为嫉妒、或者是幻想,而制造出来的那些流言蜚语。 “我去施粥!” 李清言站起身,走到了小乙和其他的仆人们跟前,拿着大锅铲,开始施粥。 另外一边粥棚内。 四个白布遮着脸,不知男女、老少的,身上衣服,也同样是纯白色的人,走到了圣女身前。 圣女眸子里已经是一片冰冷,宛若这天地间的寒雪一般,再度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已经不带有任何人类的情感,冷漠的宛若石头一样。 “发动人手,去京城,趁着圣人不在,想办法把弃天道主从锁龙井下救出来。” “叶义成不想踏上那条路,我们就逼着他踏上那条路!” “尊法旨!” 四人俯身领命退下。 慎独斋。 张潋儿站在冰湖上,纤细白嫩的手指临空比划着,天地间的文气不急不缓地汇聚过来。 一个又一个青色透亮光芒的文字,烙印在空气中,随后化为一片青色的光华,瞬间穿透坚冰,深入荷花塘底。 “噗——” 一个圆滚滚,已经冻得青白梆硬的大头,瞬间破水而出。 “哇——” 大头在冰面上滚了几下,顿时冷得直打哆嗦,脸上甚至已经开始结冰。 “暖——” 张潋儿细长的睫毛微微垂下,樱唇微动,檀口轻启,一个鸡蛋般大小、青光透亮的“暖”字,瞬间从她细小的唇齿间一闪而过,闪电般没入脸皮、头发上都开始结冰的大头眉心。 “呼——” 一股令人舒怡的暖流瞬间走遍大头整个脑袋,周围的酷寒之气立刻就被驱散而走。 大头甩了甩在荷花塘底泡了这么久,早就已经变得混沌的脑袋,看清楚把他打捞上来的人是张潋儿后,顿时“嗷”的哭喊着,咚咚滚了过去。 “小的就知道,姑娘是好人,菩萨心肠……” “嘭!” 后边的话还没说完,张潋儿一只秀足就已经狠狠地踩在了大头身上,“你给我住口!” 声音清秀中带着一抹冷厉。 大头吓得脸哆嗦,“姑娘,我……” “我问你,之前我问你的那件事情,到底是真的假的?” “哪件事儿?”大头脸上露出严肃之色:“姑娘,天上的事情,我窥探不了,也推演不了,可是天下的事情,我从未出过错!” 张潋儿轻哼一声,但脸上的冷意丝毫未曾减弱,反而还有几分愠怒之色隐约生出:“可是,他为什么……不像是你说的那样呢?” “啊?你说大人他啊?”大头松了一口气:“他现在满心思都是科举,当然不可能对男女之事开窍了?” “再说了,大人他年纪尚浅,对于男女之事可能没开窍呢,姑娘可别急,这种事儿,你知道就好,但是你如果刻意的去做了什么事儿,那只怕反而要出乱子。” “出……出乱子?”张潋儿回想着李清言去找那个少妇模样的白衣丽人的一幕,贝齿都咬紧,好似要咬人的小猫一样,生气道:“还有什么,他不开窍?他可太开窍了!” “哈——那不是好事儿?”大头立刻赞道:“小的我可等着喝大人和姑娘的……” “住口!”张潋儿轻声训斥一句:“上次忘记问你了,他……”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少女不由得红了脸,侧过头去,才把嘴里羞人的话问了出来: “就我一个?” “那肯定啊!大人的命格奇怪,宛若一片鸿蒙雾气,叫人无法看穿、难以看透,但是这事儿肯定不会看错,就姑娘一个的。” 张潋儿抿着唇,思考了片刻:“你说的这些事儿,我爷爷知道吗?” “圣人啊?圣人只要动用天心印记,肯定能知道,不过依照我看,圣人不可能动用天心印记去窥探这种事儿的。” 这个世界上,哪个圣人这么无聊啊? 张潋儿舒了一口气:“也对,小师弟昨天晚上吃到好吃的,还记得给我带一份呢!或许是小师弟看到熟人了,这分明怪我自己太敏感,想多了……” 她忽而瞪眼看向大头,凶巴巴道:“死脑袋听清楚,这事儿,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去求我爷爷引动天刀降临凡尘,斩了你的不死不灭之身!” 大头吓得每一块肉都在颤抖:“姑娘放心,就是有人把我丢关满了饥饿老鼠的木桶里折磨我,我也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张潋儿满意地拍了拍手,心情大好道:“行吧,本姑娘心情好,就不与你为难,现在你可以去厨房那边,想吃什么就让人做,另外再给你一个单独的房间住着。” “哎呀,天菩萨!姑娘真是好心肠,将来一定和大人生十……” “嗯?你讲什么?” 少女杀人般的眸子瞬间扫了过来,这方天地的文气,隐隐都有了几分暴动燃烧的趋势。 大头惊恐道:“我……瞧我这张嘴!姑娘放心,我……我这不是想着说两句话讨好你……” “没叫旁人听了去,我自然不与你计较,日后这张嘴巴可给我把严了,否则我就叫人用烧红的铁钳子,先拔了你的舌头,再用铁水把你的嘴浇筑起来,日后别说品尝美食美酒,话也别说了!” 大头这次吓得连求饶的声音都不敢发出。 哪曾想,就在内心感觉伺候这位姑奶奶,真是入伴君虎的时候,却又听着那前一瞬间,还在怒容如火的少女,忽而巧笑嫣然起来,声音甜蜜着道: “不过,没人的时候,这样的话,我就爱听了,多说些!” “嗯,从摆几桌酒席开始说起的好!” 背负着手,脚步轻快蹦跶了几步后,却没听到身后传来大头那贱兮兮的恭维声,猛地脚步一顿,身子微侧,隐隐有些佝偻的回头斜着眼睛回看,冷艳的模样,让魔道之人也自愧不如: “老子数到三?” “哎哟喂,那当然是得摆长街流水席,吃他个三天三夜……不,半个月!” …… 第69章 人皮书信 施粥要持续到开春。 这听着要消耗不少的粮食,但是对于大户人家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罢了。 回到城里的路上,李清言听着小乙说,官府下了明文规定,不准粮食涨价,各大粮铺也已经派去了差役坐镇。 故意屯粮不卖、故意说没有粮食的,这种都是官府亲自派人去查,一旦被验证出来粮商撒谎的话,那就要抄家问斩。 只不过,李清言不太把这个当做一回事儿。 官字两张口,真要逼迫着粮商拿粮食出来赈灾的时候,是真是假,那还不是官家一句话? “奸商无所遁形,市面上的粮价可以稳住,龙川县就乱不了。” 丁原感慨不已。 小乙点头道:“县令大人下令,招募人手去加高城墙,明修备战,也不知道是以工代赈,还是北方的金狗真的准备南下了。” “想那么多做什么,别说主人在这里,就是咱一个人在这里,也能坐稳了这州郡府衙。” 丁原颇不在意道。 他这样的五品武夫,一人守一城,并非狂言。 小乙忽而疑惑道:“丁叔,您是有见识的人,真言符那么厉害,为什么不直接变化一些粮食出来呢?这样的话,百姓的日子岂不是就更过得更好了?” 丁原闻言,哑然失笑,忍不住在小乙后脑勺上轻轻拍了一下: “傻小子,无中生有是吧?那是真言符的禁忌之术,需要消耗施展真言之人的生命力、一身血气才行,不到山穷水尽的时候,没人会这样做……” “再者,有多少人能为了这些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把命贴上去?” 小乙笑着点头称是。 李清言看着街边来往的行人,“丁叔,我想回家去看看!” “嗐——这怎么不早说呢?”丁原让人调转马车,指着前边的铺子道:“到那边,去买一些厚棉布,总不能让你姐姐姐夫觉得,我们不懂礼数。” “都一家人,还需要这么复杂?”李清言忍不住笑了。 这要是没有小嫂子那三万两银票补贴,李清言少不得要厚着脸皮,往老师家里搬点东西回去补贴家用。 不过么,现在嘛! 到真没这个必要了。 “读书人不常说一句话,叫什么——礼不可废也!”丁原笑着道。 “那边……卖狗肉的摊位,小乙去买十斤狗肉,要好的,别弄那么多骨头,那成啥样了?” “咱要吃肉,又不是啃骨头!” “还有那边的羊肉摊,过去要半扇羊肉!” 丁原挠着头,朝着街上看去:“小少爷,您掌掌眼?咱可是一武夫,别啥事儿都指望我给你想吧?” 李清言哑然失笑:“丁叔,这些就真的足够了,不用如此见外的。” “那成!” 丁原一拍脑袋,松了一口气,显然对于他而言,思考这种人情世故该送什么东西,选什么东西,已经有点超纲了…… 出了城。 寒风更胜,风雪遮人眼。 李清言、小乙身上穿的衣服虽然很厚,但还是感到一阵阵刺骨的寒气袭来。 丁原见状,抬起手来,身上浓郁如江海的气血瞬间逸散出些许,将整辆马车都给笼罩。 远远地看去,一片素白的天地之间,被一层淡淡红光笼罩的马车,斩风破雪而前。 杨家庄很快就到了。 只是,让李清言有点意外的是,姐姐和姐夫居然正在施粥! 程奇、章安两人也在。 众人见李清言冒着风雪回来,立刻将手里活儿交给身边的人,忙迎了上来,将几人领到屋内去。 杨烈、程奇、章安几人开始动手煮肉。 李清言则见坐在火炉边上,和姐姐说着话。 “这事儿,我和你姐夫商量了许久,本打算先和你说一声,可风雪太大,就没去了。” 李清瑶担心李清言对于他们贸然露富施粥的事情,有些不满。 李清言急切道:“姐姐,这怎么会呢?家里的事情,你和姐夫做主就行了……我这次回来,是想问你,那个叶义成,他有来过我们家吗?” “叶义成?就是上次跟着你,悄悄去了靠山屯的那个叶秀才?”李清瑶问道。 李清言压下内心的紧张,点头道:“就是这人?怎么?他来过?” 李清瑶道:“这人倒是没来过,不过另外一个秀才来过,说自己叫什么金饶,说有要事找你。” “金饶?”李清言大感意外。 这位的事迹,他也是听着叶义成说过的。 年幼时,被卖到了黑窑矿里边,熬到了十六岁没死,被解救回来后,发奋读书,结果仅仅三年时间,就从一字不识的文盲,考上了秀才。 李清言自诩自己这个挂逼都要暂避其锋芒的人物。 只是,这人可和自己没什么交情,甚至话都没说过一句。 他找自己干嘛? 莫非这位也是个魔道中人? “怎么?你不认得他?”李清瑶很清楚弟弟的一些表情,代表了其内心的活动。 李清言摇头道:“说不上有交情……他找我做什么?” “这人很奇怪。”李青瑶回忆着,“我说你没在家,在城里求学后,他忽然说了句很奇怪的话。” “很奇怪的话?”李清言越发好奇。 李清瑶神色古怪:“他说了一句,还是迟了,然后就要走,你姐夫认得他是秀才公,怕怠慢了他,忙招呼着说坐下吃顿便饭,这人忽然抱着你姐夫……” 李清瑶笑得前仰后翻,“清言,你姐夫头发都根根竖起来了!笑死我啦!” 李清言也是满脸无语,这金饶大秀才有什么特殊癖好不成? “那……后来呢?” “后来?”李清瑶摇头道:“这人说了些奇怪的话,对你姐夫说,能见到你真的太好了,然后留下了……对,他留下了一封信,说只能等你回来的时候,交给你,不让我们主动去送给你,还叮嘱了好多遍。” 李清瑶无语地耸肩:“清言,你说这个秀才公是不是一个怪人?” 李清言忽然有些头晕,他伸手扶着额头,耳朵边听到了什么声音,那声音好像有人隔着很远的山谷,在呼喊自己。 “姐!信呢?” 李清言猛然开口,声音大到把姐姐都吓了一跳。 李清瑶转身往侧边的柜子里翻找了一下,就把一封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信找了出来,递给了李清言。 李清言手摸着这白色的信封,忽然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这封信的外皮,是用人皮做的。 “咕——”李清言强行让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吓到姐姐,他抬起头,对着不明所以的姐姐道: “阿姐,你去把丁叔叫来,我……我忽然想起点事儿,要单独和他说。” 第70章 绝世大敌来犯 李清瑶当然不是蠢人,弟弟这副模样落在她眼中,自然也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这个叫做金饶的秀才公,只怕身份很不一般。 可是,为什么是人皮做的? 李清言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的手触碰到这信封的瞬间,脑海中就浮现出来了这个念头。 除此之外,似乎还有许多细碎的信息——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刚刚穿越到这具身体中的时候,两个灵魂的记忆杂糅错位一样。 只不过,他只能肯定一件事情——这就是人皮! 很快,丁原来了。 “小少爷?出啥事儿啊?” 丁原正在撸袖子,他虽然是五品武夫,但是为人却没有任何架子。 杨烈是知道他真实身份的人,一开始自然是难以避免的拘束。 可伴随着对方凑过来一块儿剁羊肉,谈论起来了外边某几个颇有姿色的村姑后,彼此之间立刻就熟络了起来。 “丁叔,你仔细回忆回忆,那天在靠山屯的时候,到底有没有感应到什么不一样的气息?” “这个?真没有啊!”丁原挠头道:“小少爷,怎么?出了什么事儿?” 李清言将金饶这事儿说给了丁原听。 “有点意思……”丁原点点头:“那要不先把书信打开,看看里边到底写了什么?” 李清言颔首道:“我也正有此意,不过丁叔你……” “放心吧,有我在边上防备着,出不了事儿。”丁原对自己的武道修为,有着绝对的自信。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缓缓拆开书信的封口。 这种人皮做成的纸张,捏在手中,那种阴森森的感觉,从始至终都无法散去。 它的手感,和触摸真人的皮肤,似乎是一致的。 “这……”李清言满脸愕然。 书信是空白的,纸张上一个字都没有。 丁原接过后,拿在手中思考了片刻,用手指抹了水,轻轻在这人皮纸上涂抹了起来。 “丁叔的意思,莫不是觉得,这纸张上的文字,是使用特殊药水研墨写的?” 丁原点头道:“或许有这种可能……但是对方应该不至于闲的蛋疼,用这种事情来消遣小少爷……” 他眼睛眯了眯,将用水涂抹过的人皮纸轻轻抬起,眉头却紧锁了起来。 “真是见鬼了,什么都没有!难道这家伙真是故意消遣小少爷的?” 忽而,丁原想到了什么:“用火烤一烤,万一这种药水要用火烤一下,才会显形呢?” 丁原说干就干,只是持续了一段火烤后,还是没任何变化。 李清言沉吟道:“人皮纸张的造价昂贵,而且手段特别残忍……” 他忽而发现了什么不一样的地方:“丁叔,这东西在黑市上的价格是多少?” 如此残忍的东西,当然不可能有明码标价的市价,而且,正派人士肯定不可能把人皮剥下来,然后用那些特殊手法制作成为人皮纸。 丁原思考片刻,蹙着眉道:“是金子的十倍!” “这问题就大发了!”李清言倒吸一口凉气:“此前,我跟着姐夫他们去刘家寨祛除邪祟的时候,看到过这个金饶和另外一个秀才公,摆设供桌求雨。” “如果说,他能拿出价值是金子十倍的人皮纸张,那何至于去为了那么百十文钱,去帮村民们求雨?” 就好比李清言现在,看到一文钱掉在地上,他是绝对不会弯腰去捡的——至少得两文钱。 那还不是因为家里有了几万两银子兜底,自己现在也是货真价实的富哥。 一文钱都值得让自己弯腰吗? 开什么玩笑,怎么着,也得两文钱。 “不着急,我们现在就去找这人,只要在我面前,很少有人敢不说真话。” 丁原眼睛一眯,显然动了真怒。 他对李清言可不单纯是主仆心思。 主人将李清言视作自己的衣钵传人,丁原也就从内心将李清言当做自己需要用生命守护的对象。 他决不允许有人敢这样戏弄自己的小主人。 “有道理。”李清言点头,而后迟疑了些许:“不过,我们还是先吃完饭再走,免得我姐姐担心。” “这个自然。”丁原点头笑道。 很快开饭了。 李清言对于金饶的事情,只字不提,只是和丁原一个劲儿给自己姐夫杨烈、章安、程大头三人灌酒。 很快,三人便喝得酩酊大醉。 李清言和丁原便趁机告辞,说是要赶回城里去,明个儿天一亮,老师还要让他去施粥。 只是,上车之前,李清瑶把李清言叫到一边上,轻声道:“姐姐帮不了你什么,可如果你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却一定要和姐姐说?姐姐就你一个亲人。” 李清言心中一动,鼻尖微微发酸,笑着道:“姐姐说什么呢?姐夫也是我们的亲人,再说我现在有老师教导我的学业,咱家的日子也是眼睛可见的好起来了,我还能有什么困难?有什么不好呢?” “你姐夫和你不一样。”李清瑶道:“他是我的夫君,而你是我骨肉相连的弟弟。” 李清言收起嬉皮笑脸的样子,看着姐姐,认真点头道:“姐姐,你放心吧,我有什么事情,一定会和你说的,日后若有人再登门找我,你就让他们直接来慎独斋找我便是。” 李清瑶深吸一口气,微笑着点头道:“嗯,好!姐姐记住了!快去吧,丁叔和小乙还在等你呢!” “嗯。”李清言登上马车,回头看,却发现姐姐还站在原地,便提高声音喊道:“阿姐,快回去吧,天冷!” “知道了!”李清瑶提高声音回应,但却站在风雪中,目送着李清言的马车远去,直到什么都看不到以后,才转身回了家。 丁原靠在马车里,浑身酒气,张口说话的时候,李清言感觉自己就像是掉到了酒坛子里一样。 “小少爷,如果想哭的话,就靠在我肩膀上吧?有句老话不是这么说的吗?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煽什么情呢?”李清言嫌弃地回头,结果那酒味儿熏得他立刻又把头贴在窗口上。 丁原见状,只好把手伸到另外一边的窗口外,内劲运转,喝到肚子里的酒水,立刻顺着手指流到车外,宛若一股拇指粗的泉水似的,全洒到了雪地里。 车内的酒气,也随之消散。 “这……丁叔,你真神了!”李清言目瞪口呆。 丁原淡淡一笑:“这算个啥?行了,现在可以靠我肩膀上哭了?” 李清言:“……” “叔,咱不是那样的人,我们这会儿,不是要去找金饶吗?” 丁原道:“你不是那样的人,但你有没有想过,叔可能是那样的人?” 李清言这才察觉到丁原有些不对劲,他红着眼睛,泪花在眼眶中闪动着。 “丁叔,你这是……” 丁原扭过头,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口吻指责:“你是不是觉得,就你一个人有姐姐?别人就没有姐姐了?” “我——”李清言哭笑不得:“丁叔,那丁姨呢?” 丁原闭上眼睛,泪水从眼皮儿缝隙里往下掉:“死了,十八年前,金狗南下的时候,姐姐为了保护我,故意发出声音,金狗看她是个少女,纵马追了上去,身受重伤的我,教我姐姐埋在一堆马粪里避开了死劫,不知过了多久后,被路过的少爷掏了出来……” 少爷就是张潋儿的父亲。 李清言呼吸一滞,一个正值芳龄的少女,被金狗骑兵盯上,会是什么下场,几乎不用多说。 李清言甚至想都不敢继续往后边想。 “少爷带着我找了整整十天,结果我们什么都没有找到……我只记得,到处都是死人,尸体的臭味,弥漫了上千里,如果说,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黄泉地府,那也不过如此了……” 丁原的声音戛然而止,脸上忽然升腾起一股赤色的火焰。 那火焰瞬间将他的泪水和怯懦烧干。 他睁开眸子,眼洞中喷吐出赤色的火焰,足有三尺长度。 “你还敢来!真以为我杀不了你吗!” 漫天飞雪中,大敌已至。 第71章 惊天动地的一战 “轰——” 丁原冲天而起,浑身上下升腾起来炙热的赤色火焰,身体表面更是浮现一副血红色的战甲! 凝血为甲! 五品武夫的标志。 天地间降落的白雪被炙热的血气高温焚炼,化为成片的白色水汽,尚未蒸腾开来,又立刻被焚炼一空! 天穹上,出现了短暂的大片空白区域。 但在那冲天而起的血甲火人炙热的恐怖高温辐射的边缘地带,鹅毛大雪受到温度的冲击,变成带着潮热,甚至有些滚烫的滂沱大雨从天而降。 天地一片雨落声轰鸣,但听之却又好似哀鸣。 李清言急忙伸出头去,往天上去看。 小乙也被这副场景吓到,勒住马,刚要回头呼喊“小少爷”,却发现拉车的马儿,已经被那股莫名散发的威压,惊骇到四蹄发软,不受控制的瘫软在地上。 小乙喊叫着侧身滚了一圈,抬起头,发现小少爷不知何时,已经跳下马车,正满目震惊地仰头看向夜空。 天穹上。 两轮太阳照亮夜空。 一轮散发赤色神光,神威湛湛,撼动六合八荒,震烁古今未来。 一轮散发青色神光,威严弥弥,平压十方寰宇,气盖天上天下。 “轰——” 两轮各自散发着不同光芒的太阳,如同横空而过的山岳,不断地撞击在一起,爆开大片炙热的绚烂火光,那些绚烂多彩的火光,如同流淌的彩色神铁液体,泼洒着从天上滚落。 李清言看着一片滚落的山脉从自己头顶砸落。 那是一种覆盖天地的威势。 他是俯瞰天穹崩塌的一只蝼蚁,莫说反抗,就是念头,似乎都无法生出。 他的骨血、精气神、乃至于灵魂,都在这两轮大日碰撞之下,被冻结。 这是一种类似于“天”的威压。 不对,两轮大日凝固了。 一种远超他们的威压,从无尽苍穹之上降临。 真正的“天”来了。 “哼——” 一声冷哼。 李清言看到那已经压到了自己头顶的山岳就此消弭于无形。 天穹上青色大日和赤色大日各自横移,拉开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青色大日中,显露出来了姓王那位帅大叔鼻青脸肿的狼狈模样。 赤色大日中,丁原披头散发,目中神光冲霄的发狂模样显露出来。 “荒唐!” “天”发出声音。 赤色大日的光芒瞬间暗淡下去,那片被照亮的血色天穹,瞬间失去了所有光华。 “咳咳——” 帅大叔咳了几口血,缓缓从天上落下,到了地面上的时候,他身上如同大海一样浩瀚的青色文气,瞬间内敛。 帅大叔周身那恐怖的景象消失不见,他扶着马车边上,摇晃了一下,瘫软在地上的马,忽然嘶鸣了一声,打着响鼻,挣扎着站了起来。 直到这个时候,李清言才发现自己忽然能动了。 “好……好恐怖!天都崩塌了吗?” 李清言目中带着震恐,看着一切变成正常的天地。 鹅毛大雪缓缓落在他伸出去的手掌上。 融化在掌心肌肤上的雪,带来了一丝丝冰凉的感觉,让李清言清楚自己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小少爷?” 小乙哆嗦的声音从李清言身后传来。 李清言回头看去,小乙浑身发抖地搀扶着车架,脸色苍白的厉害。 “啊哟,别去看他啊,他屁事儿没有……咳咳咳……”帅大叔一边咳嗽,一边苦笑:“这姓丁的,简直就是属疯狗的,什么话也不问清楚,就往死里干我,咳咳……” 帅大叔用手背擦着嘴角的血,很吃力地靠在马车上,满脸苦笑的看着李清言:“小家伙,瞅我干嘛?说到你那丁叔了?” “你这一家人,从老到小,从小到老,怎么都一个德行……当然,圣人除外……咳咳咳……” 帅大叔还在止不住的咳嗽。 他口腔里咳出大片青色的灵光,其间浓郁的文气好似不受控制地往外扩散。 “真丢人。” 天空中传来一道宏大的声音,李清言看到一个“愈”字,从天而降。 初看的时候,这个“愈”字宛若遮蔽天穹,眨眼工夫,就已经从天上极速降临,缩小成拇指般大小,没入帅大叔疲惫不堪的眉心后,瞬即消失不见。 帅大叔浑身上下青色的灵光闪烁,宛若周身所有的毛孔中,都在吞吐喷薄文气。 这神异的景象,持续了数个呼吸的时间方才消失。 原本看起来重伤摇摇欲坠地帅大叔赫然已经完全伤愈,眉宇间浮现出来那种谪仙般的出尘之气。 李清言听出那声音是老师张熹的。 两人这场恐怖的交战,声势大得惊人,城中的老师被惊动后,以雷霆手段分开了两人。 就是不知……丁叔是否也受伤了? “哎,我说年轻人,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帅大叔凑上前来,他身上伤势瞬间痊愈,此刻又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占据了主导。 李清言眼珠动了一下:“先生这是何意?” “我?你问我?”帅大叔人都麻了:“那我不得问问你?你们过来,一句话都不说,就往死里干我?尤其是那个姓丁的,疯了吧?圣人给他那种品级的真言符,是用来干我的吗?别说我这种高手,就是三品武夫,让他这么来一下,那也得直接躺板板啊!” 回想着先前惊险的一幕,帅大叔忍不住吐槽:“年轻人,不讲武德,耗子尾汁!” 李清言眉头紧锁,这人没被打死,能装逼到现在,到底是凭什么? “先生还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讲清楚的好,再这样云里雾里的说,那真就是先生的不是了。” “上车!”帅大叔钻进马车里,招呼着李清言上车,小乙赶车。 “小少爷?”小乙表情古怪地看向李清言,但从内心来说,整个张家从上到下,但凡是知道内情的人,就没有谁不讨厌这位姓王的大叔。 “赶车。”李清言倒要看看,这位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前边路口,往左转。”帅大叔坐在马车里,却好似将眼睛留在了车外,直接指挥起来了小乙赶车。 他见李清言口鼻之间呼吸出来的气息,都宛若浓雾,抬手一挥,口吐真言:“暖暖的,真好!” 霎那间,一股暖流涌动,将李清言,连带着赶车的小乙,甚至于拉车的马儿,都完全包括,酷寒之气瞬间被排开。 李清言眉头紧锁,“先生?” “你不是要去见那个金饶?”帅大叔摇头道:“年轻人,别这么冲动,我不妨与你直说了,那个金饶是从未来过来,给你传递消息的。” “什么?” 第72章 从未来回来的人 “你还真别不信!”帅大叔似乎完全预料到了李清言心中怀疑他的那些想法。 李清言压下心中的震惊,让自己尽量保持着冷静和镇定。 那封……用人皮写的书信? 可奇怪的是,如果这位真的是从未来传递消息给自己,那为什么不直接去慎独斋找自己? 而且,书信上可是一个字都没有! 还是说…… “嘶——” 李清言忽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人皮……就是要传递的消息? “嗐!可别问我,也什么都别和我说,这人传递的什么消息,你自己心里清楚就行,可千万别和我说,你一旦和我说了,到时候未来就会出现难以扼控的变故。” 李清言忽而意识到,先前可能真是一个误会,他拱手一礼:“晚辈至今都不知道先生名讳。” “好说,我名王腾,有圣人之姿!” 这句话,分为了三种情感。 一开始很谦虚,中间则自豪,最后则完全放荡不羁了。 李清言:…… 也不知道你爹当年是不是逢人便说,我儿子王腾有圣人之姿? 所以导致你现在,逢人便说,我名王腾,有圣人之姿? “先生之前可是去处理靠山屯的事情?”李清言试探性问道。 前路风雪弥漫,应该还有一段距离,干坐着,不如多问一些自己感兴趣的事儿。 “是!”王腾说起这事儿,老帅的脸上,顿时就有精彩的表情浮现而出——九成九都是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家伙,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在赶往靠山屯的路上,忽然被一朵白莲遮住眼,我就跟个傻子一样,在原地打转,不知道转了多久。” “后来我才看清楚,我被困在一只蚂蚁的后背上,那只蚂蚁拖着我,在白莲的花瓣上转圈,若不是金饶这家伙大梦春秋的气息惊动了我,只怕我现在都还在蚂蚁背上转悠呢?” 李清言露出一副你踏马真当我傻逼的表情。 王腾气呼呼道:“骗你是你儿子。” 李清言紧张道:“别这么说,辈分乱了。” 王腾:? 不是,你真想做我爹啊? “算了,到了那儿,你就清楚我说的是真的假的了。”王腾也是无奈,你们这一脉的人,都这样无耻,却还总说别人无耻。 果真是贼喊捉贼,喊得最凶。 前方,有一处独门独户的房屋。 透过半人高的土墙,能看到屋里的火光。 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子烟火气味。 这说明屋内生了火。 李清言伸手要去敲门,王腾却已经一副自来熟的样子,伸手直接推开了院门,阔步走了进去:“别敲了,这小子还醒不过来呢!” 李清言迟疑片刻,却还是招呼小乙跟了上来。 推开房门,屋内的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简陋,隐约可以够得上家徒四壁这个词儿。 侧边的火盆里,柴火燃烧的正旺,挨着窗户的地方是一张书桌,书桌上摆放了纸笔,还有很简单的文纸,以及一些未曾完成的真言符。 侧边用纱布挂了一个帘子,作为隔断。 帘子虚掩着,能看到床上躺着一个脸色微微发白的青年人。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金饶金秀才。 “他……” 李清言疑惑地看了一眼王腾。 王腾摇头道:“这种状态就是大梦春秋,他现在正在和未来的人沟通交流,只不过……” 王腾皱了皱眉:“等到他醒过来的时候,却什么都会记不住,甚至都会忘记,他曾经去找你送信这件事情。” 对此,李清言给出两个字评价“离谱。” “这不算离谱,是未来的他修成了大梦春秋,不是现在的他修成了这种儒门禁术。”王腾摇头道:“所以,未来的他,可以用现在的自己,传递一些消息。” “未来。” 李清言转身坐在屋内坐下,往火盆中加了一些柴火:“未来的世界,出什么乱子了?” “出天大的乱子,这片天地病了,宇宙万物生灵都会逐渐凋零死掉。”王腾叹息道:“蚂蚁驮着我在白莲上行走的时候,我也看透了一些东西。” 他隔空一抓,屋外院落中厚厚地白雪瞬间汇聚而来,形成一个不大不小的雪球,穿透墙壁,来到屋内,落在他手中。 感受着掌中的寒雪,王腾叹道:“这是人间最后一场雪了。” 人间最后一场雪? 李清言眉头皱了皱,小嫂子也说过这样的话。 这也是王腾窥探到的未来一角,两者不谋而合? 那由此佐证,小嫂子和自己说的那番话,岂非都是真的了? “他现在这个样子……会遇到危险吗?” 李清言看了一眼金饶,如果王腾说的一切都成立的话,那这岂不是说,他和金饶未来会有很大的关系? “理论上任何带有恶意靠近他的生灵,都会被卷入大梦春秋中……”王腾想了想道:“用很透彻的话来说,就是他周身现在看似平平无奇,实则已经形成了无数个梦境空间。” “对他有恶意的人或物,都会被困在这些梦境空间中,永无休止。” 李清言震惊不已。 王腾道:“或许,会永远被困在梦境空间中,一旦金饶醒来,这些梦境空间就随之消失,困在梦境空间中的人或物,也会就此消失。” “也或许,王腾醒来后,那些困在梦境中的人或物,会被莫名的力量排斥走。” “这什么……大梦春秋?难吗?”李清言吞咽着口水,这简直无敌了啊? “儒道一门中,除了圣人之外的最强禁术,学者无痕,悟者无心。”王腾一脸讳莫如深之色。 李清言嘴巴动了动,颇感无语,但还是带着请教的口吻:“王师,这是何意?” “意思就是说,这东西除了当代圣人之外,就是儒道最强的禁术,没有之一,但是怎么学,怎么传承,怎么领悟,完全是没有痕迹,没有规律追寻的。” “卧槽?”李清言轻笑一声:“我老师也不会?” “不会。”王腾严肃道:“当代圣人可以洞察很多东西,但是大梦春秋这种禁术,古今万道第一,只要大梦不觉,便先天立于不败之地,梦境不破,便是圣人想要寻觅什么,也会被困在无休止的梦境中。” 王腾看着李清言对此颇为好奇的样子,就道:“我唯一知道参悟这种儒道最强禁术的唯一办法,始于控梦。” “控梦?”李清言眼神一振。 第73章 为什么他这么难骗啊? “没错,就是控梦,而且那还只是基础!” 王腾颇为感慨道:“这很难的,大梦春秋的修行,难于登天,这金饶未来只怕都已经做到了梦即是真实,真实即是梦的境界,才能从未来给你传递消息呢!” “梦即是真实,真实即是梦?”李清言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什么可怕的境界?” 单独听着字面描述,他就已经感觉强得可怕了。 “说不准,也不好说。”王腾摇头:“我儒道自天降八十一块神碑,天地灵气复苏以来,不知道出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真正能参悟这门儒道最强禁术的人,无一不被记录在史册上。” 他的眼神一黯:“但是更多的人,则在参悟这门禁术的路上,悄无声息地死去。” “而你,就别想了,你老师是培养你接手天心印记,将来应对天地大劫的,这门禁术危险系数太高,不适合你。” 李清言听着这话,不由笑道:“先生对我还知道多少?” “你?”王腾似乎清楚眼前这小子在套自己的话,不过他并不在意:“关于你,能说的,你老师都和我说了,不过……可惜了?” “可惜了?什么可惜了?”李清言觉得这话很奇怪。 “我当初本来是为了处理一些外交上的事务——”王腾指着北方道:“天地异变后,大地生长了很多年,才停了下来,原本一条小水沟,都变成了上里宽的大江大流。” “北方草原上,那些牧民生活的集聚区,都是在高山冰雪融水形成的河流区域,这些地方是天然的肥沃草场,也是北方游牧民族的老巢所在。” “但是啊,天地异变之后,山川河流都在长,这就导致原本河流量很少的冰雪河流,也变成了大江大河,贫瘠的草原瞬间迎来了真正的复苏。” 李清言感觉这话绕远了,而且,这种事情自己又不是不清楚。 常识啊! 大叔! “草原上的真正复苏开始之后,最先发生的变量,就是人口的暴增!” “聪明人在总人口中,是占有一定比例的,人口基数大了,那么相对而言,聪明的人就多了。” “所以,北方草原上就变得很强大,不再像是以前那样,只要中原王朝变强了,北伐之后,就能安宁很长时间。” “尤其是,最近北方草原上传闻,有一个极其聪明的祭祀,揭开了天降神碑的秘密,以至于出现非常了不得异象,传说中是天降祥云,地涌金莲这样神圣的场景。” “后来,经过他的吟唱祝福之后,金国的兵马实力大增,我就是去负责核实这件事情的。” 李清言眼神一震:“如此说来,那真的要开战了?” 王腾说这话的时候,表情非常严肃认真,和他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完全背道而驰。 那就说明了一件事情,这个传闻是真的。 “要来了。”王腾感慨道:“现在真的是多事之秋,皇帝和圣人出现了分歧,不再像是以前那样亲密无间,下边有太子和秦王,还有齐王三人一起争斗,弄得整个朝堂上乌烟瘴气……” “地方上,许多被我大乾剿灭掉的邪教宗派,又开始出现了死灰复燃的迹象,可朝廷那边,皇帝、太子、秦王、齐王四方势力角逐不断,民生这块儿,简直都好似没人关心一样。” 李清言摇摇头:“那些东西距离我太远了,先生说来也是无用的,不过先生你居于高位,执掌监天司,监察天下,你或许可以说上话?” “说话的结果就是你老师这样的。”王腾干笑:“如果监天司也沦为了朝堂党争的战场,那上百个邪教宗派,瞬间就能分割蚕食我大乾的山河。” “兴,百姓苦;亡,百姓苦啊!” 李清言随口感慨了一句。 王腾大感震惊的抬头朝天空望去,他的目光像是穿透了屋顶瓦片,穿过了那飘飞落下的皑皑白雪,看到了九天之上的浩荡文气,似乎因为李清言这一句随口而发的感慨,卷动起来了千层惊涛、万层浪涌。 “好好读书,考取功名,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事情。”王腾拍了拍李清言的肩膀:“小家伙,我们这些老家伙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你们这些年轻人还没有成长起来之前,为你们遮风挡雨,但是……太迟了,我们已经老了,你老师也来了,未来天地大变的时候,这番世界会是什么样子,就看你们怎么努力了。” 李清言默然不语。 王腾却已经开始催促道:“走吧,这里交给我。” 李清言起身,拱手一礼,和小乙一块儿离开了这里。 不过,王腾的真言还没失效,人和赶车的马儿,都不觉得丝毫的冷。 李清言神色复杂的回头望了一眼已经消失在视线之中的房屋。 天地异变。 天地生病? 哎! 真是够操蛋的。 本来只想富贵的过一辈子。 考取功名那只是顺带而为的事情。 结果…… 王先生和老师似乎都非常确定,自己就是将来那个救世主? 李清言摇了摇头,并不想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那些事情,对于他这个功名都没有考上的人而言,太远了。 风雪似乎平静了。 屋内,王腾躺在椅子上,忽而想到了什么,侧头往外床上看了一眼:“你醒了多久了?” “李公子还在屋内的时候,其实我就已经醒了,只是……” 金饶打着哈欠,从床上坐了起来,紧了紧身上的衣服,却发现有点燥热。 王腾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用真言笼罩整个房屋,冷这种事情,早就已经远离了这个地方。 “小子,说一千道一万,都这么久了,能说的、不能讲的,我这都告诉你了,你还不相信自己在将来练成了儒家最难的禁术大梦春秋吗?” “惭愧,我是一点也不相信。”金饶道:“我素来都是个很务实的人,我对自己未来的规划,就是能考上举人功名,然后前往京城户部,寻一个补缺,能做一个地方上的县官,就已经是我这辈子的终极目标了。” 王腾为之语塞。 有时候,身为监天司之主,有时候也挺无奈的。 难道说,那李清言远比这个叫做金饶的小子更好骗一些? 圣人和他说,你是救世主,人家就信了。 自己遇上这个,那是又亮身份,又亮官印,能说的不能说的,可都是全说了,到了最后,人家还是不相信,不止一次斥责自己为骗子。 “先生,还在我家里待着做什么?我这里儿可不管饭。” 金饶下了逐客令。 王腾有些破防地扭头看着他,失声道:“你……你知道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吗?本座可是监天司之主,朝堂上正二品大员,出将入相,天子近臣,主宰天下肥瘦,有圣人之资的王腾!” 对此,金饶只是撇撇嘴,皱眉嫌弃道:“神经病啊!” 第74章 华小姐:又来一个蹭饭的? 李清言原本以为,丁叔和王腾的一战,必定是惊天动地——不对,已经惊天动地了,整个龙川县的人,定然是会对这一战津津乐道,街头巷尾,也必定大人小孩都在谈论此事。 可神奇的是,这件事情就好像只有自己知道一样。 丁原看不出哪里受伤,反而惬意无比地吹着口哨,开心得像是过年一样。 师姐不知在想什么,一副愣愣出神的样子,李清言和她说话,她也是心不在焉的模样,两人有时候都能说到两个不同的频道上去。 唯一靠谱儿的,那就只有负责赶车的小乙了。 “小少爷,你好奇啊?为什么这些人都不知道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丁原忽然“活了”过来。 李清言点头道:“对啊,为什么?” “主人出手遮蔽了天机呗!”丁原哼道:“也够那姓王的喝一壶,不过这也是我的机缘。” “丁叔你的机缘?”李清言听不懂这话是什么。 “过了昨晚,我就是四品境界了,你说是不是我的机缘?” “哈!战斗中突破?”李清言又发现了一个爽文男主。 “扯——”丁叔摆手道:“情绪到了,积累到了,自然就水到渠成的突破了,本来按照主人说,我应该去年就要突破了,是我心里压着事儿,一直迈不过那道坎儿。” 李清言点点头,清楚丁叔说的是什么。 这种事情,除了当事者本人自己想通外,其他的人,真的是没法劝的。 “昨天晚上,爷爷吩咐了,小师弟你在粥棚边上读书,每天晚上回去的时候,爷爷会考量你白天读书的效果如何。” “嗯?”李清言一副见鬼之色。 张潋儿从车厢的座板下,抽出一个沉重的木箱来。 “这些,是你开春之前必须背下来的。” 李清言拖过木箱,打开扫了几眼后,脸上刚生出的紧张瞬间消弭了大半。 “这些,我父亲以前都让我背过,只要熟悉一下,问题不大。” 李清言脑海中浮现出来了那个背不出来,或者是背错了一个字,就要被打手心的少年。 严父很多时候都是不被理解的,只有在未来的某一刻,严父带大的孩子才会恍然之间理解严父当初为什么那么做,而沉默许久。 “真没想到,你居然都会背了!”张潋儿吃惊不已,龙川县这样的边境之所,是属于不毛之地,教育的落后,是肉眼可见的。 李清言道:“对于有机会读书的人而言,读书就成为了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 所以,这类人在有书读的时候,会真正的用心去读,用心去记下。 张潋儿感受到了眼前这个小小师弟身上那发自于骨子里的傲娇,嘴角不受控制地流露出一抹向上的弧度:“别着急啊,我这话还没说完呢,不仅要背完,而且还要理解是什么意思。” 李清言脸上带着错愕:“那谁给我讲?” 张潋儿翘起大拇指对着自己:“我啊?难道你觉得我不够格吗?” “我——” 李清言很认真地道:“老师呢?” “主人要去一趟京城,就是和我们最讨厌的那个姓王的去。”丁原语气不善道。 李清言哑然失笑,一时无语。 丁原急忙道:“小少爷可别以为小姐不行,如果不是我大乾国不开女子科举的话,小姐她就算是往谦虚上说,那也能考个举人了。” 李清言惊讶道:“实在是失敬了,师姐。” 他只知道自家师姐用了一种很另类的办法,也可以如同读书人那样,掌控文气,造化万物。 但没想到,师姐的学识,竟然也有三四层楼那么高! 张潋儿抿着唇笑道:“言不由衷……不过呢,丁叔说的倒也不错,若非是我乾国不开女子科举……” “吁——” 马车忽而停了下来。 张潋儿话音为之停顿,马车外,传来了一个温和中正的声音。 “在下金饶,贸然拦住马车,实在是有事情求教李公子。” 李清言急忙和丁原对视了一眼。 丁原扬了下下巴,那意思是这事儿小公子自己去解决。 昨天晚上他是亲口听着主人说,金饶此人是从未来传递消息的人,未来的金饶,修成了大梦春秋这种儒道最强禁术。 唯一的问题在于,现在的这位,是打死也不相信未来的自己修成了何种儒道最强、也是最难的禁术。 同样,张熹也告诫丁原和张潋儿,这位叫做金饶的人,他们最好不要与之接触。 只能李清言和他接触交流就行。 否则的话,接触的人多了,可能会改变一些未来的事情。 这种改变一旦发生,是好是坏,谁也说不清楚。 既是如此,那就别改变,别发生的最好。 所以,在李清言下车后,小乙便赶着马车走了…… “秀才公有何事?” 李清言脸上闪过一抹错愕之色后,只好压下心头郁闷,冲着金饶拱手施礼。 金饶还了一礼,对于李清言同伴将他丢在这里和自己说话,赶着马车就走了的行为,也感到有些奇怪。 “岂敢,李公子才学渊博,开春后考上秀才功名,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我今日前来,有些事情要向着李公子请教,另外已经有一位朋友,在前边的铺子里,摆好了一桌酒席,如果李公子不嫌弃的话,可否赏脸移步呢?” 话说到了这个份儿上,那当然不可能不去。 只是,当李清言的目光和华樱小姐对上的瞬间,某位县令千金那张樱桃小嘴,很明显的问候了一下某人。 “叶公子,花小姐,失敬了。” 华樱樱唇动了动,没说话,只是露出一个礼貌性的笑容宽大衣袖下的玉手,却忍不住捏紧了一些。 鸭肠火锅味道好极了。 李清言先是一番大吃海吃,这才听着边上的叶义成道:“金兄将我请来,是为了验证一件事情,只不过,他担心受骗,知道我和李公子有朋友……” 金饶爽快道:“李公子,并非是在下不相信你的为人,实在是在下这段时间遇到了一些非常古怪的事情——怎么描述呢?就是这个世界的骗子真的好多,似乎都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叫金某人给遇上了一样。” 李清言笑着喝了一口温热的米酒,点头表示理解。 当初自己收到小嫂子那三万两银票的报恩钱,几乎和金饶现在的样子一模一样。 你说这个世界上有鬼……额,不一样,这个世界真的有鬼。 反正怎么说呢,那会儿,李清言全家都怀疑人生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非要找一个人最能理解的金饶现在感受的话,那李清言相信,自己绝对是最能理解金饶感受的人。 金饶已经开门见山道:“在下遇到一个怪人,说什么自己是监天司之主,朝廷二品大员,要收我做义子……” “咳咳——”李清言一听这话,就知道是谁了,“你答应了?” 金饶摇头:“这怎么可能呢?” “那金兄怎么说的?”叶义成也颇为好奇,这种好事怎么落不到自己头上? 金饶很认真道:“我说,让他跪下给我磕三响头,我可以考虑收他做义子。” 第75章 三百万两银子 “哈哈哈……” 雅间里一下就回荡起来了愉快的笑容。 在活跃气氛这块儿,还得是金公子。 就连在心中已经通过臆想,让李清言身败名裂的华樱小姐,都笑得花枝乱颤,渐渐迷人眼起来,不怎么讨厌这两个来蹭饭不说,让自己这个小女生付钱不说,甚至还连吃带拿的家伙。 毕竟,李清言是属于那种进门就已经高声传唤店小二,提前打包三份带走。 金饶一看,君子和而不同,所以他打包带走一份。 两人成功引起了花小姐的注意——在内心臆想着让两人身败名裂。 “那后来呢?”叶义成忙问道。 李清言、华樱小姐,都大感兴趣的看着金饶。 金饶蹙眉道:“那人说,我们年轻人不讲武德,还要让我好自为之……结果呢,过了一会儿,这骗子又来了,说什么可以收自己为徒,在下表示一切都是自学成才,哪里需要拜师这种掩盖我天赋的行为?” 李清言确实是见过许多很会装逼的人,但是这么会装逼的人,哪里找啊? 他甚至都想宣布一下,乾国今年的比王之王,由金公子担任。 只不过,稍微细想一下金饶的人生历程,又能得出一个结论,他已经很收敛了。 换成别的人,幼年被拐卖到黑窑矿,十五岁被解救出来,学了三年——自学! 然后考上考了秀才功名。 这种人……李清言确实有种自己是挂壁,都要略微避其锋芒的感觉。 叶义成和华樱二人,也没有觉得金饶这话有什么过分,或者是夸张的地方。 “结果……”金饶抿了口米酒,不快道:“这人表示我不做他的弟子也可以,他居然得寸进尺,想和我结拜。” 李清言是真的无语了,这王腾怎么这么没下限啊! 一日之间,和金饶的关系,从义父义子,变成师徒,然后变成了异姓兄弟,还能再乱点吗? “对于这种来历不明的骗子,在下没有用铁笔教训他,便已经是足够仁慈。”金饶冷冷道:“我将之驱赶出家门后,一转身,他又翻墙走了进来,然后留给了我一个包袱……” 金饶站起身来,走出雅间门外,冲着店小二喊了一声:“小二哥,劳烦将我的东西取来!” 李清言感慨不已,这样一个对店小二都这么有礼貌的人,真不知道是被王腾那个中二的家伙,给逼成啥样了,才会说出那些虎狼之词来。 “金秀才稍候,小的这就把您的东西给送过来!” 跑堂的小二哥大声喊了一句,迅速把东西给送了过来。 小二哥年轻力壮,提着一个布袋子,也颇感吃力,放在侧边的桌子上,只是憨厚一笑,不多话,便退了下去。 华樱看着布袋子的形状,好奇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书本吗?” 对于读书人而言,家中藏书多,确实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金饶站起身,走到一边上,打开袋子扎口后,扯着袋子的两角往上一倒。 “噗噗——” 成捆的银票,宛若废纸一样地倒在了桌子上。 “噗——” 叶义成当场把嘴里口水喷了出来。 李清言坐直了身子,后背紧贴着椅子的靠背,那么多的钱,足以让人的眼睛都红了,心黑了。 “金公子要杀谁,完全不用加钱,足够了!” 这句玩笑话在脑子里一闪而过后,李清言发现自己的眼睛里全部都只有钱了。 “这……这到底多少钱啊?”华樱小姐惊愕的模样,看起来有些憨憨的样子。 叶义成擦掉嘴角的水,愕然道:“都是一百两银子面额的银票,这……龙川县一年的收税,都没这么多吧?” “准确地说,是龙川县三年的税收。”金饶平静道。 华樱震惊道:“三百万两?” 她父亲华欣就是龙川县令,所以她很清楚龙川县一年的税收大致在多少。 “不错。”金饶点头:“不仅如此,这些银票还是我大乾国龙行中十足兑现的,也就是说……” “这些,等于三百万两银票。” 李清言站起身来,走了过去,伸手摸了摸那些钱。 他原本以为,出手就是三万两银票的小嫂子就已经天下无敌了,可没想到,还有人比她更猛啊! “这些?莫非都是王腾留给你的?” 李清言掂量着手中的一摞银票。 沉甸甸的感觉,足有十万两之多! “王腾……”金饶眼里闪过一抹惊喜:“李公子果真认得此人!” 李清言放下银票,转身坐到椅子上,端起花茶喝了一口后,平复了些许内心的震惊之色后,方才道: “他真的拜你为义父了?” 金饶摇头。 叶义成错愕道:“金兄拜他为义父了?” 金饶还是摇头:“并非我吊两位的口味,这人把这些银票丢在我面前的时候,我也有些发懵,只不过他说,从现在起,钱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他说这些钱丢给我,让我能买多少粮食,就买多少粮食,最好想办法把这些粮食也存起来,存在一个只有我自己能找到的地方。” “只有你自己能找到的地方……”李清言眼神一震,还能是哪里,那必定是梦境空间啊! 如果—— 他走到窗口边上,看着漫天飞舞的白雪。 整个龙川县的房屋,都被覆盖了一层白白的棉被,街道上往来的人,川流不息。 李清言闭上眼睛,双拳握紧,不断地在心中对自己道:“醒过来!醒过来!醒过来!” “李公子?” 几人看着李清言的异样,急忙开口道。 李清言睁开眼睛,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去,看着金饶道:“王腾说的都是真的,未来的你,练成了儒道最高禁术大梦春秋。” 他的眼睛扫过紧绕震惊的目光,还有满脸不可思议之色的叶义成,以及樱桃小嘴完全变成了一个鸡蛋形状的华樱小姐。 李清言背靠着窗,只有外边带着冷雪吹入屋内的寒风,可以让他真切感受到眼前的一切不是梦境。 “这方天地变了。”李清言看着金饶,还有叶义成,以及华樱:“这方天地病了,这个世界会迎来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将来,世界会毁灭,还是再一次如同隋朝末年那样发生天地异变,谁也说不清楚。” 他不在意叶义成这个魔道中人知道这件事情。 客观而言,不管是魔道还是正道,天地如果都要毁灭了,那还分什么正邪? “那……”金饶脸色变了又变,内心宛若有十万丈惊涛起伏,“他说未来的我,给你送过一封很重要的信,也是真的?” “信?什么信?”李清言忽而满眼疑惑地看着金饶道。 金饶错愕道:“就是你说的这个王腾,他说,未来的我,用大梦春秋,给现在的你,送了一封信,这些事情太过于匪夷所思,所以我才会怀疑他是神经病,特此来找李公子你求证的。” 第76章 第二次天地异变开始 “可是——” 李清言认真回想了一下。 他记得自己施粥完了后,忽然想回家去看看,这毕竟那么大的雪。 回去以后,自己在家里和姐姐、姐夫,还有程奇、章安等人吃了一顿饭后,回来的路上,丁叔触景生情,说很想自己的姐姐。 谈及了当年金兵犯境,屠戮无辜百姓。 丁叔的姐姐,丁姨为了丁叔能活下去,将重伤的他,埋在马粪里,自己用生命引开追兵。 后来的他,是被师姐的父亲从马粪中刨了出来,两人找了十多天的时间,却什么都没有找到。 千里大地上,都是死人,天地都只有一片死灰的颜色。 也是那个时候,丁叔感应到了王腾的气息。 情绪失控的他,和王腾一场大战后,师父出手遮蔽天机。 整个龙川县的人,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可是……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言总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 可究竟是什么地方不对劲? 李清言感觉头脑很昏沉。 “马车呢?你们的马车呢?”李清言猛然道。 “就在外边!”华樱被李清言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下意识伸手往外指了指。 “快,让人送我回家,我要去找我姐姐!”李清言紧张道,同时看着金饶道:“你也和我一块儿去!” 叶义成忙看向华樱:“快!” 华樱不知道这三个人到底是怎么了,便立刻叫来了随从,吩咐一切听李公子的安排。 雅间内原本很热闹的。 可伴随着李清言和金饶风风火火的走了后,瞬间安静了下来。 “叶哥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华樱趴在窗户上,看着马车呼啸着穿过落雪的长街。 只是,当她回头的瞬间,隐约感觉什么东西落在自己的脖颈上,一股微凉的感觉忽然袭来。 华樱忽然感觉眼皮很沉,就像是十天十夜没睡觉一样,立刻不受控制地闭上了眼睛。 随后,叶义成看到华樱闭着眼睛,走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坐下后,侧靠着椅子就睡着了。 “你过界了!” 叶义成眉头紧锁,刚刚飘进屋内的雪花瞬间定在空气中。 此一刻,就连风,好像都凝固住了。 “那又是谁在白玉京里动手脚,改了李清言的命数?” 清冷的声音传入屋内。 没有人,只有一朵巴掌大小的白色莲花浮现而出。 这朵莲花像是冰雕而成,美丽圣洁中,透露着一股神圣的感觉。 叶义成长舒一口气:“不妨与你明说了,从上次后,我的视线就已经无法越过南天门,更别说进入白玉京里边了。” “不是你做的?”白色冰莲发出质问的声音。 叶义成摇头:“君子坦荡荡。” “那是谁,这对于你我而言,都不是好事。”白色冰莲声音冷漠了起来,但是那怀疑的意思,完全没有丝毫掩饰。 叶义成道:“信不信由你……但你应该清楚,那个金饶绝对是不好招惹的。” “哼,圣人和监天司主已经知道我要动手将你从锁龙井下救出来,到时候等另外一个你出来,我还你还怎么逃避宿命。” “我的宿命不是毁灭这个世界。”叶义成冷冷道:“就算是我自己来了,也照样无用。” “还有!你最好别逼我,否则我掀了桌子,大家鱼死网破,谁也别想在天地大劫面前好过。” “圣人还能撑几年?”冰雕白莲轻蔑地笑了起来:“我已经能感应到他要归墟了,再不归墟,天心印记都要崩溃……司命啊司命,你可想好了,做开天辟地的大天尊,还是做旧神的殉葬者?” 叶义成沉默以对。 “这就对了嘛?等你从锁龙井出来,你只需要在边上看着,不要干涉另外一个你做的事情,我会和他联手重新开辟这方宇宙。” “等到了那个时候,你我同列大天尊之位。” 叶义成抬起手来,捏碎了白色冰莲,摇了摇头。 屋内,凝固的风缓缓吹动叶义成的衣袖。 被定在空气中的雪花,落在他的裤腿上。 叶义成仰头看着浅灰色的天穹。 金碧辉煌的南天门…… 白玉京里的那些神明们,到底是在做什么? 他们疯了吗? 怎么可以乱动李清言的命数? 就真的一点敬畏都没有了? “叶哥哥——” 华樱带着几分慵懒之气的声音,忽而从叶义成背后传来。 叶义成收回了目光,他确实再也无法将目光看到南天门内,白玉京中了。 那里边的神明都疯了。 “怎么样?” 叶义成回过头来,温柔地看着华樱。 华樱打了个哈欠,脸上有些微红:“我……我怎么睡着了?” “你刚刚说有些闷,我开了窗后,一回头,就发现你靠着椅子睡着了?” “哐当——” 雅间的门开了。 李清言和金饶两人一副各自见鬼的表情跑了进来。 “见鬼了见鬼了!真的见鬼了……”李清言瞪大眼睛,看着叶义成。 金饶也抢着说道:“真的见鬼了!叶兄——” 两人混乱的样子,让叶义成眉头拧成了疙瘩:“不如,你俩一个一个说?” 李清言和金饶对视了一眼后,两人同时开口:“你说!” 大眼瞪小眼片刻后,两人又同时开口道:“我说!” 叶义成看着两人这样子,头疼地伸手指着李清言道:“李公子,你说吧……” 扫了一眼脸上很难受的金饶后,补充道:“金兄在边上补充如何?” “行!” 两人依旧异口同声道。 李清言清了清嗓子,满脸不可置信地开口道:“我们回到杨家庄,找到我姐,我姐说,金饶去找过我,还留了一封信给我……” 说到这里,李清言的眉头拧成了一疙瘩:“这不是关键,关键是,我姐说,这话她昨天晚上和我说过了,而且还把金饶留给我的书信也给我了。” “可是,我分明记得,昨日晚上,我姐什么都没给我啊!我吃了饭,就和丁叔回城里来了!” 边上的金饶用力点头:“对!这太离谱了,我压根就没去找过李公子,更别说什么,给他姐姐一封书信,让其转交给他。” 华樱躲在叶义成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示意到一边上说话。 “叶哥哥,他们会不会是读书读疯了?” 叶义成脸上茫然错愕之色闪动,可还不等他说话,李清言和金饶就亢奋道: “我们没有!” 李清言甚至非常断定地往前走了一步:“另外一件事情可以作证!” “什么事情?” 华樱俏脸微红,她说话的声音分明已经很小了! “就在刚才,金饶说,我提过一个叫王腾的人,还说什么,他在未来参悟成了儒道禁术大梦春秋!” 李清言愤愤道:“华小姐,叶公子,我说过这样的话吗?” 金饶愤怒地走上前来:“你怎么没说过!我亲耳听到的!叶公子,华小姐,你们评评理啊!他刚刚分明就在这里说过这样的话啊!” 华樱愕然地看了看两人,悻悻道:“金公子,李公子先前确实没提过一个叫王腾的人啊!” 听到这话后,叶义成脸色猛然大变,他立刻走到窗口,紧张地往外看去。 完了! 天地异变降临了。 第77章 万物生 叶义成的动作有些奇怪,正在为了谁真谁假而争吵着大眼瞪小眼的几人见状,也纷纷走到了窗子边上。 只是,看到街道上的场景后,众人同时愣住。 “这……这怎么可能?”李清言满目震惊之色。 冬日里,万物凋零。 街道两边的花草早就已经枯死凋零。 树木上的叶子也已经落光,只有落了些许积雪的树枝,看着光秃秃的。 然而…… 就是在这个时候,落满了积雪的光秃枝头上,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出绿色的嫩芽,冒出叶片。 街道两边的地面上,干枯的花草根须开始抽动嫩条,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顶开铺盖在其上的寒雪,真正斗霜傲雪,在寒风寒雪中野蛮且快速的生长。 这般神奇的一幕,立刻就吸引了路人的注意力。 “哎呀,你们快看啊,这怎么还长叶子了呢?” “天呐,我没看错吧?这怎么还开花了?” “快看边上,草木长得速度怎么这么快啊?是不是我的眼睛花了?” “不是你的眼睛花了,我也看到了,这是真的啊!” “……” 几人收回目光,互相交错着眼神,都在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甚至隐隐带着几分恐惧。 事出反常必有妖! 这是自古及今都有的老话。 忽而,李清言用力揉了下自己的眼睛,一脸见鬼之色的指着桌子上道:“你们看,那木桌都长出枝条开花了!” “操,这是梨木的吧?要梨花谢了,梨子都长出来了!”金饶都忍不住爆粗口了。 如此不可思议的一幕,发生在整个铺子内外。 屋顶的梁柱上开枝散叶,这次众人都看清楚了这是柏木的。 掌柜的跳着脚的在外边骂奸商,用柏木重做上等松木,骗了他好大的价钱。 李清言甚至走上前去,伸手摸了摸把有自己半个拳头大的青梨。 “咕嘟——” 李清言咽下口水,回头看着身边目瞪口呆的三人道:“我觉得,我们可能赶上第二次天地异变了……第一次天地异变,是隋朝末年,天降八十一块神碑,大地开始野蛮生长。” “自那以后,读书人读书开始能感应到文气的召唤,原本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拥有了改天造地的伟力。” “武夫们更是如此,血气冲霄,上天入海,无所不能!” “那这次天地异变,又会给这个世界带来什么呢?” 无人能知。 叶义成目光中闪烁着一些别样的情愫,他似乎清楚这是怎么一回事儿。 金饶已经伸手将成熟的青梨摘了下来,迟疑片刻后,他居然咬了一口。 “嘎吱——” 汁水四溅! “别说,还挺甜!” 李清言有点无语,但忽而想到了什么:“金公子,关于此前的事情,我们可能是因为天地异变丢失了部分记忆,或者出现了记忆紊乱的情况。” “记忆丢失,记忆紊乱?”金饶擦了下嘴角的梨水,紧皱着眉头,思考李清言这番话。 叶义成目中闪过愕然之色,李清言居然自己领悟出这层意思来了? 那—— 他又下意识地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天穹上鹅毛大雪依旧,可是人间却完全变了景象。 雪地中到处都是盛开的花朵,结满了果实的奇怪树木…… 之所以说奇怪树木,是因为各种用木料制作而成的器具、柱子,甚至于马车上,都长满了新发的枝条。 只要是果木的,就都挂上了果实。 “如果是这样……”金饶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变了变道:“那王腾告诉我,粮食在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他留下这些钱,就是让我提前去购买粮食,藏在一个谁也无法发现的地方。” “金兄,这事儿你自己慢慢参悟,我有些急事。”李清言神色紧张,拱手一礼,“叶公子,华小姐,先就此别过!” 叶义成看着匆匆离开这里的李清言,似乎想叫住对方,说些什么。 可是,他内心却又觉得,自己在这个时候,不管说什么,似乎都不太合适。 李清言走出这间铺子,回头看了一眼那长满了嫩绿枝条的屋檐、窗户。 以及……各色成熟后的水果。 甚至于——水稻! 这太不可思议了。 他看到铺子厨房那边,长满了比人都高的水稻,垂下的稻穗简直就像是扫把头一样,坠满了又大又满的谷子。 谷子皮去除后,这里边就是人们吃的大米。 那个什么王腾确定,人世间会遭遇饥荒? 金饶不会真的被骗了吧? 李清言的记忆中,已经彻底不知道谁是王腾了。 走在街道上,车子、甚至于凳子,全部都无法使用。 车子的车轮上,长出各种枝条,眨眼功夫就已经有丈许高大的树木,使得原本圆形的车轮完全无法滚动。 椅子凳子也一样,上边同样长出枝条,抽出叶子。 这片天地都像是彻底疯狂了一样。 天上下着雪,地上的植物该生长就生长,完全并不在意那寒雪落下。 大有一种,你下你的雪,我长我得,各自过着不同的季节一样。 这会儿,到处都是惊呼着看热闹的人。 也有人开始连吃带揣,将那些刚长出来的果子摘走的。 街道人群汹涌,李清言好不容易才挤到城门口的位置。 只是,到了城门口这边一看后,他整个人都傻眼了。 城门也是木头镶嵌了铁锭制作而成的。 于是,整个楼门都被一棵参天大树生生顶穿了! 那树冠之大,占据了整个楼门,并且躯干,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 负责看守的兵卒们吵成一锅粥。 李清言听着混乱的人群中,忽而有个熟悉的声音。 王玉振! “王大哥!王大哥!” 李清言顺着看热闹的人往前挤,大声呼喊着。 正在和一群武夫们商量着什么的王玉振听到了李清言的声音,回头在人群中找了几眼后,便看到了不断招手挥舞的李清言。 “李公子!”王玉振立刻招手:“快过来!” 李清言顺着武夫们围成的人墙挤了过去,耳边全是呜呜嚷嚷的吵闹声。 “王大哥,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还能出城吗?” 王玉振摇头道:“大家都不清楚这是怎么了……出城?”他伸手指着那参天大树道:“那边顺着大树往下爬……不过,李公子,我多句嘴,现在还是呆在城里安全些,外边变成什么样子了,都无人能知。” 边上的几个什长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吵了起来。 王玉振拉着李清言到了一边上,低声道:“方才县丞让人过来了一趟,说是让我们集结军队,小心城外有邪祟攻城!” “邪祟攻城!” 第78章 丁叔和师姐也丢失记忆了? 王玉振吓了一跳,差点伸手去捂着李清言的嘴巴,但好在那边几个什长不知道什么事情吵得很凶,没人注意他在这里和李清言说话。 “我的祖宗,你小点声儿,这事要是传开,这城里可就要彻底乱起来了。” 李清言也意识到自己先前有些失态,压低声音道:“王大哥,这邪祟攻城,多少年没听过的事儿了,再说这里有大军镇守,邪祟怎么敢来?” 王玉振伸手往边上扯了一个又大又红的苹果递给了李清言。 “苹果木做的马鞍,稀奇不?直接长出枝桠结苹果给你吃了,这邪祟要是真的来冲击城池,也不稀奇吧?” 李清言嗅着那苹果的清香味道,这才感觉自己一路从人群中挤过来,此刻真是口干舌燥,忍不住咬了一口! 又甜又脆! 他自己动手又摘了几个,揣在衣兜里,这才道:“我姐夫和我姐姐……” 他话说到一半,忽而眼神一震,“王大哥,你领着我上城楼去,我记得施粥的粥棚,就在外边不远处!” 王玉振本身就是个机灵之人,不然也不可能攀上关系,从普通的军卒升为什长。 “走!” 王玉振三两口啃掉苹果,随手一丢苹果核。 更神奇的一幕出现了。 王玉振丢在地上的苹果核,居然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然后就在雪地里扎根,十来个呼吸的时间,就长成人高的一棵苹果树。 “要出大事……” 李清言回头看到这一幕后,忍不住低声嘟咕了一句。 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缭绕在他心头。 城楼上挤满了身穿铠甲的武夫,人人都一副备战的模样。 见李清言一个书生打扮模样的人走上城楼,多少都带着点异样的目光。 可看到是什长王玉振带着上来后,谁也没多嘴问什么。 粥棚那边,已经被一片苍翠的树林取代。 领取稀粥度日的人们,似乎完全过上了自给自足的生活。 李清言大呼见鬼,丁叔呢? 丁叔如今可是四品武夫了。 这种级别的高手,可以御空而行,老师不在的情况下,他和师姐张潋儿在城外,有什么邪祟敢来攻城的? 楼门的方向,粗大的树干完全占据了楼门原本的位置。 这棵树就像是要撑到天上一样,还在生长! “王大哥,我得出去一趟!”李清言蹙眉道,这场天地异变,似乎真的让他丢失了什么东西。 “这……”王玉振见李清言表情严肃,也不再劝,点头道:“也罢,你想好了,如果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回来,我这边放绳子……嗨,还放什么绳子?你直接顺着那边就爬上来。” 他强调道:“我就不下去和那些人争吵了,我在这边给你看着点。” 李清言心头一暖:“王大哥,谢……” “这个字就不要说了,速去速回!” 王玉振压低声音道。 李清言顺着树杆往下爬。 这树杆皲裂的树皮缝隙,就像是粗糙的滑梯一样,往下走容易,往上走,那就得费点劲儿了。 到了城墙外,李清言回头一看,王玉振正在看着自己,大声喊道:“速去速回!” 李清言挥了挥手,转头快速向着已经变成一片树林的粥棚跑了过去。 粥棚这边人声鼎沸,人们成片成片的聚在一起,一边吃着东西,一边说着这是老天爷赐福。 李清言伸手挡开挂满了果子,遮住脸的杏树枝条,往粥棚深处钻了进去。 这边已经完全变了样,但是他还记得自己施粥的那个位置在哪里。 “那位小哥,里边已经没人了,你进去找谁啊?” 忽而,一个声音从李清言身后传来。 李清言扭头一看,是个身上裹着厚衣服的老人。 老人的衣兜里,堆满了桃子、杏子,还有梨。 “老人家。”李清言伸手撑着杏树枝条,“这边过去的慎独斋施粥的人去哪儿了?你知道吗?” “慎独斋啊?”老人走上前来,往里边看了看,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横七竖八的枝丫,还有各种挂满了枝头的果子。 “小哥儿你要是问别的,我还真不知道,但这个慎独斋,木头里刚刚抽出枝条来的时候,慎独斋那儿有一个大汉就开始大声喊叫,让所有人快跑,他拉着一个女娃子,还有几个负责施粥的仆人,便往杨家庄方向跑了过去。” “杨家庄!” 李清言心头松了一口气。 这大汉必定是丁原。 女娃子,那肯定就是师姐了。 “多谢老丈告知!” 李清言拱手一礼,转出这片完全是粥棚长成的树林,小跑着往杨家庄的方向去。 老人站在后边看着李清言孤独的背影在大雪中奔跑,脸上忽然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 下一刻,老人的身影居然诡异的消失不见,天地之间隐约可见一朵白色的莲花随风飘散不见了。 大地在生长! 李清言看着前方出现的一条宽阔裂谷,脑瓜子嗡嗡嗡的。 这……这开什么玩笑吗! 原本这里就是一条五丈左右的河流,上边修了一座石拱桥,世世代代走了不知道多少人。 结果现在…… 这裂谷之大,粗略看去,目测估计也有两三百丈? 漫天飞雪里,李清言左右各自看去,愣是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 他深吸一口气,摸了摸怀里一直揣着的秀才铁笔。 这东西没有任何预警。 那也就是说,这地方并没有邪祟。 想到这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天地异变如此恐怖,只怕邪祟都得吓坏了吧? 李清言擦了一把额头上跑出来的汗水,顺着陡峭的裂谷内壁,抓着不知是什么名字的植物藤蔓、根须,开始往下爬。 约莫小半个时辰过去后,他到了裂谷底,看到了损坏的石桥。 这说明方向没错。 穿过宛若一条死去石龙的石桥,便要手脚并用往上爬了。 这次,足足耗费一个时辰的时间,李清言方才爬到了对岸。 浑身累的虚脱的他回头一看,顿时直呼侥幸。 裂谷对岸已经完全笼罩在风雪中,完全看不见了! 天啊,这世界太疯狂了,我只想回家! 李清言抖擞精神,一只手攥紧秀才铁笔,以此应对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然后继续小跑! 他必须得快! 否则的话,别说回家,只怕这辈子搞不好都再也见不到姐姐姐夫。 可……师姐和丁叔呢? 他二人可是身怀异能之辈,异变发生后,他们是不是…… 坏了! 李清言脑袋轰隆一声闷响,感觉像是一口气要上不来一样。 丁叔和师姐,可能如同自己一样,丢失了记忆。 他们——把自己给忘记了! 第79章 这一切难道是假的?噩梦? 只能这样解释,否则的话。 为什么这天地之间异变发生的时候,丁叔和师姐,都没想过来城里先找到自己呢? 李清言踩着从到小腿儿深度的积雪下,冒出来的青草,吃力地奔跑着。 这天地异变幸好只是针对于植物,这要是给养着的动物、家禽这些也来一次,那不得要人命了? 而这些厚雪地下的草,也没有特别疯狂生长,只是没过膝盖后,就停止生长了,否则的话,他只怕早就寸步难行了。 只是这道路……不能说完全一模一样,就算是大地在疯狂生长,但是也依稀可以辨别出来方向。 “嘎嘣——” 李清言喘息着,从怀里掏出苹果来,大口吃着。 他已经没太多的心思担忧师姐张潋儿,还有丁叔是不是真的失去了关于自己的记忆。 得先回家去。 也不知道那人参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师姐当初给的禁封符效果定然是不错的。 可怕就怕万一! 反正从城里出来的时候,李清言是看到药铺里边那些干药材,都纷纷发芽抽枝生长了。 苹果核往前随手一丢,落在雪地上的瞬间,便如同李清言想的那样,飞速生根发芽。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雪地里就多出来了一颗生命力顽强的小苹果树。 不过,这苹果树没有立刻开花结果。 这是为什么,李清言便不清楚了。 “原本十余丈的河流,变成了两三百丈……”李清言思考着自己到家里的距离,这俨然是增加了二三十倍啊! 杨家庄到龙川县城的距离,有十来公里。 这么一类比! 李清言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那不得直接变成两三百里? 李清言回头看向身后,隐约感觉自己这次有些草率了。 不过……这方天地如此异变,吃的倒是不愁。 路边随处可见那种五六丈,甚至于七八丈高大的巨木,可以遮蔽风雪。 身上又带着秀才铁笔,真到了关键时候,冒着动用铁笔,调运文气后的虚弱,也能保证自己的安全。 至于吃的……李清言在丈高的草丛中,看到了那和自己一样高的白菜,感觉这不是个问题。 城外的这片区域,过了那石拱桥后,左右两边都是菜园子,主要供应的就是城里的日常菜品需求。 可现在…… 放眼看去,李清言真有点无法理解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和自己一样高的白菜。 像是房屋一样的金瓜。 那吊在大树上的……是什么? 李清言尽量发挥自己的想象后,愕然了片刻后,才认出来那东西是苦瓜。 谁家苦瓜长得跟水牛一样大啊! 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平日里常见的瓜果蔬菜,都已经巨大到了李清言完全无法认出的地步。 继续往前走,穿过大片像是树林一样的韭菜地后,李清言发现了人影。 那韭菜味儿,熏得他整个人眼睛都要睁不开。 从地上抓了几把雪,擦了擦脸后,这才感觉呼吸有些畅通。 “这是……戚家村?” 李清言看着戚家村的路标,有些发懵,他没记错的话,之前站在城楼上,都能看到戚家村。 而自己却足足走了快两个时辰,才到戚家村。 往常的时候,就算是下雪,依照自己的脚力,那一个时辰怎么也到了杨家庄。 戚家村那路标是使用苹果木修造的。 此刻,高高竖起的路标上,长满了苹果枝桠,枝头上挂满了大红的苹果。 “哟!有人!小哥儿你往哪里来的?” 有人看到了李清言,走了过来问道。 “我赶着回家,我家杨家庄的。”李清言忙道,他从衣袖中一摸,银票还在,指着前方像是森林一样的村子道:“敢问这位兄长,村中是否有马?我想买一匹骑着赶路。” “这小哥,你这赶着回家,也不是这会儿走吧?”那青年指着身后道:“地都变了,我们村儿原本从东到西,就一里地,结果现在足足有十里了!” 其他的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了起来。 “杨家庄和我们这儿不远,都是十里八乡的自己人,这眼瞅着就要天黑了,不如在我们这儿待一夜,天亮再走吧?” “可不是么,谁知道夜半行走,会不会遇到危险呢?” “……” 李清言心中闪过一抹暖流,拱手道:“诸位乡邻,我也实在是有急事要赶回家中,只能谢绝你们的好意了……” “小子这次外出匆忙,没多带钱,身上就一百两银票,想买一匹马,骑着赶回家,还望大家帮我一下。” “嗨!都隔壁邻舍的,还怕你跑了不还马吗?”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精壮汉子笑着道:“我就是养军马的,杨家庄那边大多数都是军户,你家是哪一家?” 李清言看着对方孔武有力,似乎是个武夫,便立刻道:“我姐夫是山字营新任的什长杨烈!” “哟!杨烈那小舅子啊?”这人笑着道:“嗨,我知道,程大头、章安那俩混小子,也跟着你姐夫杨烈占了好处……” “既然都是认识的人,那就别客气了,我这里两匹马,你换着骑乘,能快速赶回家。” 李清言激动道:“小子李清言,还未请教……” “读书人说话就是文绉绉的。”那武夫笑着道:“回去后和你姐夫说,山字营第三队什长方正宇,他升官那天,在山字营里摆酒,请了我们几个相邻的什长和军汉去喝酒,就冲着这份情谊,我今天也不能不帮你!” 那人说话之间,领着李清言到了已经变成一片围场的马厩。 这里边果真有两匹膘肥体壮的马儿,一红一黑,嘶昂有力,一看就是好马! “方大哥,多谢了!”李清言扶着马鞍,翻身上了马背,抓着缰绳拱手一礼。 方正宇笑着道:“嗨!你们读书人就是喜欢整这些……你带上一壶酒,还有捆一扎火把挂在马鞍边上,等会儿天黑了,要是找不到方向,那就还回来这里过夜。” “好!” 李清言应了一声,从方正宇手中接过酒壶,贴着棉衣内摆放,以防天气太冷,被冻上了。 另外的一捆火把,则挂在了另外一匹黑马的马鞍上。 李清言骑着红马,黑马的缰绳则拴在红马的马鞍上,这两匹马就跟串联一样。 如此一来,他怎么走,黑马就会跟怎么走。 “咦?方老哥,这火把怎么没有发芽?”李清言忽而惊讶道,不仅火把没有发芽,就连坐下的马鞍,也没有发芽! 难道……这一切都不是真的,其实就是个梦境。 而自己现在抓到了梦境中不合理的逻辑成分! 第80章 雪夜狂飙 “这个啊?滴上一滴武夫的血,就能遏制这种情况了。”方正宇颇不在乎道:“这天地异变,自古就有传下来的办法,军中武夫们,或多或少知道一些。” “这样啊——” 李清言闻言有些失落,也在边上看到了染血的位置。 客观点说,他倒真希望这是一场噩梦,自己快些醒来才好。 “走了!方老哥!”李清言喊了一声,便策马小跑了起来。 方正宇目送着李清言离去,摇摇头:“这读什么书嘛?你这小子太像个热血武夫了,跟着你姐夫从军,绝对比你读书有搞头啊!” 房屋倒塌的居多。 大地在生长,墙壁不会生长,撕裂的房屋到处都是。 不过好在,那些修筑房屋,只要是木头的部分,都疯狂野蛮生长,再加上村人们互相帮助,单纯而言的遮蔽风雪,不成问题。 李清言盘算着时间,风雪太大,马儿也不能跑太快,不过这却比自己双脚跑路舒服多了。 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这才没看到被巨大浓密植物笼罩的房屋,还有咋咋呼呼喊着,以免走散的村人们。 这也就意味着说,他走出村落了。 平日里一盏茶的时间都不要的村落,居然要骑着马小跑半个时辰! 李清言眉头紧锁,取出棉衣底下遮盖着的酒壶,仰头灌了一口。 辛辣的烈酒顿时刺激得李清言浑身冒汗。 天色渐暗,李清言只好点了火把,继续前行,速度这块,也不由得放慢了许多。 但好消息是,雪停了。 这让夜间本就差的视线,好了许多。 两个时辰后,李清言换着骑黑马。 又两个时辰后,李清言带着疲惫换红马骑着走,颠簸的马背上,走着走着,他感觉眼皮沉得要死,迷迷糊糊之间,忽然惊愕的抬头,这才意识到自己居然骑着马睡着了。 可究竟睡了多久,他也不清楚。 漫天大雪中,李清言失去方向感了…… 四野里,什么都看不到。 李清言举着火把,勒住了马,回头照着马留下的脚印,尝试往回走,根据来时的脚印,判断一下自己现在的方向。 可是,走着走着,李清言发现另外一个问题——火把快烧光了! “不行,不能再这样瞎转悠下去了。”李清言伸手扶着额头,他挥舞了几下火把,选定了一片避风的林子。 结果走进后,才发现,居然是一片玉米地…… 正常情况下,冬季是没有玉米的。 李清言猜测,这可能是留在地里的玉米根,没有完全刨掉,这天地忽然异变,玉米根就长出玉米秆来了。 只是…… 看着那比自己头都粗的玉米秆,还有大的相当夸张,足有自己大腿那么大的玉米棒子,李清言感觉这真是做梦一样。 刚钻到玉米地里,李清言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挥舞着火把看了看后,顿时哑然失笑。 这里先前有一辆马车,似乎是拉着玉米粒儿的。 也就是说,之前自己以为这里是一块没有把玉米根刨了的玉米地的想法是错误的。 有人拉着玉米往这里路过,忽然装在袋子里的玉米就全部生根发芽,长出来了。 边上还能看到被撑破了的马车残骸,以及马车木头部分,长出来的枝丫——粗略一看,是松木的。 这倒形成了一个天然遮蔽风雪的好地方。 李清言也不客气,拉着两匹马,走进了这天然的庇护所里,只是想生火就有点困难了。 天地异变,所有的植物都重新活了过来,含水量太高,李清言琢磨片刻,只好摸向了怀中的秀才铁笔。 他不是武夫,没有办法滴血克制植物疯狂生长的办法。 现在这种环境不睡一觉,那肯定熬不住。 可是如果没有火取暖,搞不好就得冻死。 尤其是,最后一根火把已经快烧光了! 李清言没有考取功名,真言这块,他是没法用的。 依旧只能是开挂。 可选哪首诗词呢?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这个指定不行,就算是写出第一句来,那这升腾起来野火,瞬间就能把整个林子都给点了。 到时候自己能不能跑掉都是两码事儿。 “咦!有了!”李清言眼睛一亮,深吸一口气,握紧铁笔,临空落字。 天地之间,文气瞬间躁动而来。 “红泥小火炉!” 一挥而就的浮空青色文字光芒闪烁。 下一刻,李清言看到一团巴掌大小的火焰,缓缓浮空而出,随后落在脚底上粗大的植物根茎上,缓缓燃烧了起来。 但是,这火焰始终控制在巴掌大小的一团,并不会忽然烧得很大,也不会骤然熄灭,端的是神异无比。 “妙啊!这诗词成句的神奇之处,实在是太妙了!” 李清言本就疲惫,再加上使用秀才铁笔过后的疲乏感,并不比一夜七次好多少,现在挨着这一直会维持巴掌大小的火焰,上下眼皮轻轻一颤,便直接鼾声如雷起来。 一黑一红两匹马,则安静的挨在一起,往火焰边上走了走,整个车厢植物疯涨后架空形成的内部空间内,顿时安静了起来。 也不知睡了多久,李清言忽然惊醒了过来。 巴掌大的火焰依旧缓缓燃烧,稳定的输出热量。 两匹马儿看着李清言醒来后,打了几个响鼻。 李清言看着外边漆黑如墨,微微松了一口气,自己可能并没睡多久。 只是……好饿! 他走到外边,将那大腿粗的玉米棒子掰了下来,吃力的抱回临时避风所,撕扯开来外皮后,露出来了大拇指指甲盖大的玉米。 “乖乖……”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这简直不可思议啊! 两匹马见状,立刻凑了过来,显然是想吃玉米。 李清言笑着道:“别的可能没有,这个管够!” 他把玉米横放下去,两匹马直接上嘴就啃。 说来也奇怪,这天气本来是滴水成冰的日子。 可受到天地异变的植物,却好似完全不会被冻起来一样。 不仅是果子,就连这玉米也是如此。 李清言稍微有些讲究,他把玉米棒子架在那巴掌大小的火焰上烤着吃。 至于味道……和天地异变之前的玉米没什么区别。 吃完后,李清言又抓了几把雪,含在嘴里化水咽下。 那两匹马亦是如此。 这么一番折腾,李清言感觉至少也有个把时辰的时间过去了。 可外边的天色依旧死沉,漆黑一片。 他便靠着马鞍,打算再睡一会儿,把精神彻底养足。 至于这团火,能烧到什么时候? 李清言也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觉得到,四周的文气,一直都在往这边缓缓汇聚而来。 老话果真说的对,一时开挂一时爽,一直开挂一直爽。 只是,自家的挂在没有考上科举之前,还没办法作用于自身。 这要是有功名在身,随便来一句“我龙精虎猛”,那还骑什么马啊!直接让马儿骑着自己跑都行。 “也不知道,这天地异变后,科举怎么算呢?”李清言有些犯愁了。 依照他如今的能耐,开春后考上秀才功名,自然是不在话下的。 可,怕就怕天地异变后,人心浮躁,若是有野心之辈,趁此机会发动叛乱,致使整个乾国陷入战乱之中,那这天下,又该如何呢? 李清言摇摇头,继续闭上眼睛睡觉,先回到家中再说吧。 只是,这次熟睡一觉醒来后,李清言忽然意识到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天……怎么还是黑的? 莫非自己睡了一个对时? 绝无这种可能! 李清言站起身,走出这临时庇护所,看着漆黑如墨,不见半点毫光的夜空,一个相当不好的念头,忽然浮上心头。 “是……是永夜降临了吗?” 第81章 永夜降临 李清言记得,金饶说,王腾给他的三百万两银子,都让他囤积粮食。 天地异变开始的时候,他心里只当作这是一个笑话。 可现在…… 谁才是笑话? 老师…… 老师呢? 李清言抱着头,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才想起来,老师因为有要事,动身前往京城去了。 莫非…… 老师早就已经预料到了这天地异变的开始,动身前往京城去,只是想通过大乾朝廷,找到更好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 可现在…… 搏一搏了! 这巴掌大小的火焰,完全依靠消耗文气燃烧。 文气不断,则火焰不灭。 李清言也未曾想过,自己的外挂还能这么使用。 而且,这外挂一旦不用来对付邪祟,做别的事儿,那也是效果惊人。 只是……他脑子很乱,忽而想到如果将来天地正常了,自己娶了媳妇儿后,是不是可以来一段真言永久不泄呢? 他在心中嘲笑自己,这都关乎生死了,怎么还有这般闲情雅致? 可是忽而又发现,瑟瑟好像能让自己完全放松下来。 果真,瑟瑟是人类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李清言尽量让自己从发现永夜降临的恐惧中镇定下来。 “先镇定!先镇定……大地不会一直生长,有了这团火焰,永夜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事情。” 李清言用手揉着额头,让自己先镇定下来。 “老师既然已经预料到了天地异变,那一定会有后手的,我说不定也能找回失去了的记忆。” “另外……先寻找到回家的路。”李清言站起身来,握了握秀才铁笔,朝着那团巴掌大小的赤色火焰挥舞了一下。 火焰立刻好似受到指引一样,自动悬浮在李清言身畔。 李清言往什么地方走,火焰就往什么地方飘。 成了! 直接养了一团火焰灵宠! “上马!” 李清言牵着马,走出这处临时庇护所,但考虑到随后可能会在雪地里待很长的时间,就掰了一些玉米,放在马背上驮着。 黑夜中,什么都看不到。李清言琢磨片刻后,开始思考起来方向的问题。 常理来说,辨别方向的办法有很多。 看天空中的星辰第一个被排除,天穹上半点光芒都见不到。 那么……树木的年轮? 这又让他有点犹豫,只有动用铁笔的情况下,才能斩断一棵大树。 否则的话,就凭他自己现在这点力气,折断一棵小树还行。 只是,这种事儿就动用铁笔的话,那虚弱期怎么扛过去? “喷——” 忽而,胯下的红马打着响鼻,一边上驮着玉米的黑马,也不安地打着响鼻,开始用前蹄刨着地上的雪。 “轰隆隆——” 李清言猛然听到山洪爆发的声音,甚至于地面都有些在颤动。 是什么? 李清言握紧了手中的秀才铁笔,随时都做好了搏命的准备。 黑夜中,忽而看到了大片流动的火焰。 马儿嘶鸣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那是……骑兵! 举着火把在夜间奔跑的骑兵! “我大乾国的铁骑啊!” 李清言心头一阵火热。 乾国百姓和乾国军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他立刻纵马往前,大声呼喊道:“军爷们!军爷们!我乃是杨家庄人士!军爷们!军爷……” 那奔跑的铁骑群注意到了李清言这边,队伍瞬间放慢了下来。 十来骑朝着他奔马走了过来。 李清言松了一口气,见到骑兵,那至少可以保证自己很长一段时间的安全没问题了。 另外,就算不跟着铁骑一块儿走,也能弄清楚方向。 “哟!是个乾人的书生啊!” 前方火光摇动,李清言看清楚那些人身上的铠甲后,猛然脸色一变,扭头纵马就跑! 他娘的! 开什么玩笑! 是金兵啊! 金国的骑兵,怎么在这个时候冒出来了啊! “可笑,往哪里跑!” 十余根破空而来的箭矢,瞬间钉入李清言身前的雪地中。 “嗤嗤嗤——” 箭矢以血气催发,落地的瞬间便已经化为冲天而起的火柱,瞬间拦住了李清言的去路。 “津津津——” 胯下的红马猛地一惊,仓促着人立而起,李清言没有多少骑马的经验,顿时不受控制地跌下马背,摔了一个七晕八素。 还不等他有什么动作,一把沾染着寒雪的长枪枪尖,就已经抵在了他的胸口。 “跑什么?怕我们吃了你?” 晃动的火光中,李清言看到了掉落在一边上的秀才铁笔,他叹了一口气,干脆直接放弃抵抗了。 对方人太多,他一个人,就算有机会抓住铁笔,书写诗文,引动天地文气,化为杀意,也杀不光这么多的人。 而且,对方既然是成群出动,那身上怎么可能不带着真言符? “哟!还是个秀才公呢?”一个人略显惊讶的声音。 李清言看着那高头大马上的铁甲骑兵跳下马背,伸手就给他提溜了起来:“秀才公,跑什么?我们又不要你的命!” 李清言站稳了,看着自己的铁笔被另外一个金国骑兵拿在手中把玩。 这时候,大队的金国骑兵都纷纷围了过来。 为首一个将官模样的人将遮着脸的铁面具取下,露出一张清秀俊美的女人面孔。 李清言看到这张脸的瞬间,下意识地一愣,猛然闭紧了嘴巴,内心却犹如翻江倒海一样掀起惊涛骇浪! 这怎么可能? 这不是小嫂子吗? 小嫂子这个邪教头子的业务这么广? 还在金国兼职了一份武将的职业? “你认得我?” 握着铁笔的小嫂子忽而凤目一凝,带着一股铁血威严,凝视着李清言。 李清言闻言一愣,坏了! 小嫂子不会也因为天地异变失去了关于自己的记忆? “你……你不认得我了?”李清言下意识地道。 边上的金国骑兵们,纷纷凑了过来。 数个手持长枪的骑兵立刻抬起手中长枪,指着李清言怒喝道:“安敢如此放肆,直视我家祭司大人!” 李清言感受着那扑面而来的森然压力,脸色微微变了变。 小嫂子却忽尔一笑,抬起手来:“礼遇他!” 边上的骑兵们这才收了长枪,不过也依旧眼神凶恶地凝视着李清言。 马背上的小嫂子俯下身,穿在她身上的铠甲铮铮作响,“你……你身上有她的气息……” 她战袍下的手忽然抬了起来,隔空一摄,李清言猛地感觉衣袖中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被吸了过去。 那一百两银票! 小嫂子手中捏着百两银票,眼睛眯了起来,白净如玉的脸上露出甜蜜开心的微笑。 “果真是她的气息……” 这个和小嫂子长得一模一样的金人祭祀,不是她! 李清言悚然一惊:“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第82章 开玩笑,我成司命神君了? “我?” 金人祭祀嫩玉笋般的脸上闪过一抹神秘的笑容,没有立刻回答李清言的话,而是看向左右两边的骑兵们道: “在附近找一个适合扎营的地方!” “得令!” 边上围着的众多骑兵齐声应道。 “你,上马!” 金人祭司伸手指着李清言。 李清言忽然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翻身上马。 看着他脸上流露出的惊恐表情,女祭司淡淡一笑:“我们应该好好地谈一谈。” 李清言想说话,可发现自己的嘴巴完全不受他的控制,死死地闭着。 这死嘴—— 尝试了几次后,李清言干脆放弃了。 对方究竟是冲着自己而来的,还是冲着小嫂子而来的。 小嫂子这个邪教头子,可不是好惹的。 白莲教那些圣战士发狂后,刀枪不入也是真的。 死了后的人,都能用邪法重新祭炼上战场。 只是,李清言真没想到,这些金国骑兵居然选定了他此前的临时庇护所。 “你这团火,有点意思。” 女祭司指了指李清言身边一直没有散去的火团。 李清言眯了眯眼睛,“阁下是个有身份的人,想来不会和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为难吧?” “我当然不会和你作难,我这次趁着天地异变,带着这上千铁骑穿越空间节点,越过万里大地,就是过来找你。” “找我?”李清言一脸见鬼的表情。 咱俩不熟吧? “你身上这张银票既然有她的气息,那你肯定是见过她,她也一定和你说过,天病了吧?” “说……说过了。”李清言点头道。 女祭司眯眼一笑,给李清言一种美丽又危险的感觉:“那么,你应该知道,她是无生老母的转世身吧?” “知……知道。”李清言也完全豁出去了。 女祭司微笑道:“你很坦诚……当然,你只是还没有觉醒而已,等到你觉醒了,你就会清楚,凭你我二人在白玉京里的交情,确实应该坦诚。” “白玉京?你……我……”李清言瞬间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天上的神仙病了,是因为大天尊陷入到了永久的沉睡中。”女祭司道:“神仙是不朽不灭的,可是有一天,第一个神仙身上的血肉开始腐烂,瘟疫出现在了白玉京里,所有的神仙都在腐烂。” “但是,总有神仙不想死,诸如你我,那时候,有人将牢固不可破的白玉京撕开了一个缺口,打开了南天门通往人间的道路,也正是为此,我们的意志降临到了人间。” “你我……你的意思是说,我也是天上来客?” 李清言真没想到自己这么牛皮。 老师说自己是救世主。 到了这女祭司面前,说自己是白玉京里的神仙。 “司命神君,不用这样遮掩。”女祭司微笑着道:“无生老母在乾国和金国,都各自有自己的人间体,而且,金国现在已经将白莲教选定为国教,天地异变结束后,金国大军就会南下,一举灭掉乾国。” “这是你我重塑天地宇宙,成为大天尊的开始,还是说,你还想继续装傻充愣?” 李清言感觉自己的脑子真不够用了。 “等一等……我捋一捋……”李清言摆摆手。 女祭司一脸神秘莫测的笑容。 老师和眼前这位女祭司,到底谁说的才是真的? 这个世界真是操蛋啊! 李清言心中吐槽了一番后,深吸一口气。 “或许你说的是真的,我是天上的司命神君,可我确实想不起来很多事情了,这天地异变是怎么回事儿?” “坦率的和你说,是天上的神仙们,在抽取大地脉络延续生命,大地脉络是灵髓构成的,灵髓是大地保持生机的关键。” “现在你看到的大雪天各种植物疯长,这是天上的神仙在抽取灵髓的过程中,有一部分灵髓会逸散出来,从而导致这种天地元气混乱,植物疯涨的情况出现。” 李清言愕然道:“那如果大地脉络被抽光了,金国就算灭掉了乾国,得到不也是一个死寂的世界?” “到时候,天地万物凋零,这个世界不都要灭亡了?” “怕什么?那一天还很远呢。”女祭司道:“而且,你我联手,重新回到白玉京里,将那些不愿意死的神明斩杀,灵髓就会重新将领人间,大地便会重新复苏,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就能成为新宇宙的大天尊。” 女祭司眼里少有的透露着一股真诚。 “那……之前大天尊呢?”李清言琢磨着道:“我能理解这个大天尊,其实就是这个世界之主?” “这个世界是大天尊创造的,大地脉络受损后,大天尊就会随之一起消亡。”女祭司怪笑道:“司命啊司命,你在天上掌管生与死多少岁月了,做大天尊的狗,做了那么多年,对祂的害怕,是刻在了骨子里吗?” “不过你放心,我也害怕祂,如果不是确定祂要随着大地脉络消亡,我也不敢想着自己成为新世界的大天尊。” “所以,你都问完了吗?” “没有。”李清言干脆豁出去了:“圣人呢?圣人不解决,金国怎么能灭掉乾国?” “圣人?”女祭司轻蔑道:“三十年前,我降临人间的时候,被他打伤了本体,你以为他就没受伤吗?另外……他已经承受不住天心印记的同化,要归墟了。” “这是什么意思?归墟?天心印记同化。” 女祭司狐疑地凝视着李清言:“若不是确认无疑,你就是司命神……罢了,也许是我们从破碎的白玉京里出来的时候,你的真灵受损过于严重,还没有完全复苏,所以我多费些唇舌也无妨。” “天心印记,其实就是大天尊。”女祭司道:“大天尊的意志在人间显化,人间若有人能通过这意志的考验,就能成为圣人,代天巡幸人间界,圣人就是这样诞生的。” “但是,圣人接受天心印记后,每一次动用天心印记的力量,其实就是在借用大天尊的力量,久而久之,自然就会被天道同化,时间久了,他就会成为天道中的一部分,这个就叫做归墟。” 李清言心如擂鼓。 这意思是说,老师要死了? “圣人还有多少时间?” 女祭司细想了片刻:“最多不超过一年……而天地异变,少说也持续数年时间,到时候,圣人归墟,金国大军南下,乾国完全没有抵抗的力量。” “而你!”女祭司看着李清言认真道:“想办法去乾国都城长安,将另外一个你救出来。” “另外一个我?” 女祭司又凝视着李清言看了片刻,似乎要看穿他血肉底下藏着的骨头、灵魂一样! 奇怪的是,眼前这人就是天界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没错。 可是,为什么你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真灵就算受损,也不至于受损到这般严重的地步吧? “锁龙井下镇压的弃天道主,就是另外一个你。” 第83章 哈!我又成弃天道主了 这个世界,终有一天,颠成自己不认识的样子。 要不是眼前这么多金国铁骑带来的生死压迫真实且可怕,李清言完全不会相信这种话是真的。 一个女的,趁着天地异变的时候,穿越万里空间的距离,带着这么多的人,就是为了来找自己结盟? 你平日里派个人过来不行吗? 非要搞这么刺激,搞这么大场面? 大军不需要军费的吗? 万一一不小心遇到了乾国的军队,那这些精锐铁骑不就直接送菜送到人家嘴里来了? 可是,这要是不弄这么大的征战来,自己也不会相信吧? 由此看来,眼前这位祭司大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这么干的。 “到现在,你还有什么持有怀疑的地方?不妨再说说?” 女祭司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清言,忽然觉得眼前这家伙有趣极了。 自己拉着一千精锐铁骑的命,来骗你? 这一千精锐铁骑,人人都是九品武夫,白将级别的,已经是八品武夫境界。 这样的一支队伍,到了数万人决战的战场上,都可以成为决定战争胜负的关键了。 “目前来说,已经没有什么疑惑,那现在……” “你的真灵在通过白玉京裂缝的时候,受损似乎超乎我的想象。” 女祭司很认真的思考着:“再这样混沌下去,对于你我的大计,只怕就会成为阻碍了。” “那怎么办?”李清言紧张道。 “莫慌,前段时间,你在乾国应该听过草原上有一个祭司参悟了神碑,引得天地轰鸣,地涌金莲,一句话出口,就让乾国军队的整体实力上了一个台阶这事儿吧?” 李清言点头:“这种事情,自然听说过,就连龙川县,都已经开始加固加高城墙备战了。” “这个传闻中的人,就是我。”女祭司傲然一笑:“神碑上的东西,蕴含着这个世界最本真的秘密。” “你现在跟着我回草原去,就算真灵受损,可你只要到了那神碑面前,照样可以找回真我。” “那好,可是……”李清言犯难道:“现在这天地异变,大地在疯狂生长,又恰逢永夜降临,我们该怎么回去?” “怎么来,就怎么回去。”女祭司似乎已经完全相信这位曾经的故人。 “天地异变,这方大地就会有许多空间节点,我便是领着大军从空间节点过来寻你。” “现在,我们照样可以从这些空间节点回去。” 李清言故作担忧:“那,圣人会不会发现这些空间节点?对我们出手?” “你大可放心,圣人心怀所谓的天下,他在乾国京城忙的焦头烂额,指挥乾国监天司诛杀那些趁机作乱,吃人的邪祟呢!” “这是你我的机会!” “放心!”李清言用力在心口捶了两下:“只要能成为大天尊,什么事情我都做得出来!” “很好!这才是我认识的那个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女祭司慨然无比,向着临时庇护所外喊道:“传令下去,大军即刻返程,不得有误!” “得令!” 骑兵们浑厚的声音传来。 李清言隔空招手,那巴掌大小的火焰呼呼落在他的身侧。 重新上了马背后,就连他那只秀才铁笔,金国的骑兵也恭敬无比地还了回来。 只不过,李清言可完全不相信这种什么自己是司命神的鬼话。 亦如此前,他也不相信老师张熹说他是什么天生文体这种话。 他只相信自己是一个从蓝星上穿越到这个神异世界的一个挂比。 仅此而已。 “咚咚咚——” 大军在快速行军。 女祭司有一种李清言,或者说所有人都不清楚的辨认方向的手段。 漆黑的夜幕下,她多次指挥大军改变方向,这般奔袭约莫持续了两个时辰左右,李清言看到了那所谓的空间节点。 大片山壁面前,散发着一阵又一阵白亮的光芒,在漆黑的世界中,看起来像是一个新的太阳要诞生而出。 “走!” 女祭司抬起手来,往前一挥。 大军没有丝毫迟疑,立刻纵马朝着那白亮光芒宛若水波般,一圈又一圈荡漾而出的山壁撞了过去。 骑兵人马即将撞到山壁的瞬间,山壁表面忽而会宛若水波颤动一下,人马就消失在其中。 女祭司扭头看向李清言道:“这空间节点不算太稳固,跟紧我,否则掉到时空乱流中,那可就麻烦了。” 李清言一路上都在苦苦思索脱身之法,听到“时空乱流”的瞬间,他顿时眼睛一亮道:“时空乱流?那是什么?” “简单来说,就是这方天地现在正处于一种混乱的情况,空间乱流是碎片化存在的空间,若是掉落其中,有可能回到过去,有可能出现在未来,也有可能是断层的空间,困在里边想出来,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女祭司讳莫如深道:“外边的人,几乎不可能找到掉落在空间乱流中的人,只能靠其本身返回现实世界。” “这……”李清言深吸一口气,用近乎保证的口吻道:“你放心,我一定会寸步不离地跟着你。” 女祭司嘴角泛起一抹笑容:“你是司命之神,有什么可怕,真跌落在里边,也有办法找到出路的。” 李清言摇头:“别吓我,你都说了,我真灵受损严重,还没有觉醒复苏呢。” “跟上来!” 女祭司驱马往前,混入正在行军的队伍。 李清言毫不迟疑,立刻策马跟了上去。 他清楚,主动掉进那个所谓的空间乱流中,是自己唯一逃脱的机会。 眼瞅着要和山壁撞击在一起,李清言下意识闭上眼睛。 下一刻,他猛然睁眼,看到自己好似策马驰骋在空中一样。 上下左右、四面八方,都是闪烁着的星光,甚至能看到前方有散发着光芒的巨大星体! 这一幕,太震撼了! 铁骑宛若在星空中驰骋奔腾。 “这不算什么,白玉京里才是真的美轮美奂。”女祭司将李清言震惊的目光尽收眼底后,淡淡一笑道。 “未来,你我皆为大天尊,这方天地宇宙,都在你我掌中。” 李清言指着前方好似碎金流淌的一条河流道:”那个……就是时空乱流吗?” 女祭司点头:“不错,那就是空间乱流!” 这种感觉很奇怪,李清言一眼看过去,就清楚那是什么。 莫非? 自己真的如同这个无生老母的人间体说的那样,是天上白玉京里掌管生与死的司命之神? “咱们离那东西远点!” 李清言做出害怕的表情。 女祭司微微颔首,策马领着李清言狂奔。 可是下一刻。 她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回头的瞬间,就看到李清言手持铁笔,临空飞速落字。 “大鹏一日同风起!” 竖排的文字散发着冲天震颤的灵光,这片空间节点中蕴含的文气,都在瞬间被点燃了。 “轰——” 燃烧着的文气在女祭司错愕的目光中,凝聚成为了一头上击九重天,下震黄泉府的鲲鹏! 那鲲鹏巨大的身躯,似乎要把这片宛若星空一样的空间节点都撑爆了! “司命!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女祭司回过神来,看着不断吐血,血刚出口,就砰砰化为火焰的李清言,愤怒道那张原本古今无波的冷傲面容,都已经扭曲变形了。 正不断吐血的李清言强撑着一口气,冲着女祭司竖了个中指。 那振翅要撕开这方世界的鲲鹏巨兽开口吐出宏大的天音,正是李清言本身的音色: “干你娘!” 下一刻,李清言一头扎进那宛若碎金流淌的宽阔河流中。 第84章 十八年前,丁姨我来了! “司命——” 女祭司大喝一声,满头长发倒飞而起,气势恢宏如江海。 她伸手往前抓去,这片原本就被鲲鹏虚影压满了的空间中,立刻浮现出来一朵圣洁无比的巨大白色莲花。 女祭司的眉心同一时间,也浮现出一朵精致小巧的迷你白莲,与凭空生出的那朵压满这方天地,和巨兽鲲鹏相互倾轧挤压的巨大白莲遥相呼应。 即将坠落到了碎金长河中的李清言恰好看到这一幕。 坏了……这是真的在救自己啊? 难道——我错了? 我真的是无生老母口中的司命神转世身? “嗤嗤——” 碎金长河将李清言瞬间吞没。 从高空坠落的失重感猛然传来。 坠落到了碎金长河中的李清言来不及多想什么,就被眼前混乱的画面充斥满了视线。 无尽的碎金,像是一条滔滔大河中的沙子。 每一粒沙子,都在闪烁着一段画面。 短短时间,李清言便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画面撑爆了。 他惊恐的喊叫着闭上了眼睛。 可是,那些沙子里的画面、甚至于声音,却直接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啊——” 海量无尽的信息,使得李清言瞬间昏死了过去。 空间节点中。 伴随着李清言彻底坠落进入碎金长河中,撑满天地的鲲鹏巨兽身影骤然散去。 取而代之的是好似要把这方天地都压得塌陷的白莲缓缓浮动。 “国师大人!” 铁骑掉头,围绕在脸色阴晴变化不定的祭司周身。 “我们先走,这方空间节点要塌陷了……” 女祭司眉心散发着圣洁光芒的白莲一闪后,顺着她的眉心钻入消失不见。 “司命啊司命,你真是疯了!” 女祭司回头看向已经快速朝着远处奔涌而去的碎金长河,想破脑袋,也不明白这位曾经的故友,为什么会忽然发狂,自我坠入时空乱流中去。 李清言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 他在一片雪地中醒来,感觉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细碎的雪噗噗打在他的脸上,凉冰冰的感觉,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活着。 可是,浑身剧痛无比的他,此刻莫说坐起来,就是张嘴说话都无法做到。 自己现在……掉落到了哪一段时空中呢? “姐姐,我们快跑,金狗的骑兵往西边去了,前边是养马场,他们把战马都给劫掠走了,肯定不会再回来了。” 有人在狂奔、逃命的喘息声进入李清言耳朵里。 “有个人!浑身是血,骨头都露出来了!” 一个女人的声音传入李清言耳朵里。 灰色的视线中,出现了一张汗涔涔的娇柔面孔,只是……看着有些眼熟? “你……你还活着?” 十七八岁的女子惊讶无比。 李清言满是铁锈味的嘴巴动了一下,但没法说话。 这时候,他看到边上有一个孔武有力的少年,提着刀,警惕地看着自己。 “轰!” 李清言脑袋好似要炸开! 这不是丁叔吗? 他奶奶的! 开什么玩笑。 丁叔! 少年丁叔! 十八年前! 自己在时空乱流中,来到了十八年前,丁叔家破人亡的时刻? 那么……这位就是还活着的丁姨? 别说,丁姨还挺好看的。 “姐,我们不能带上他!” 只是,少年丁叔接下来的话,顿时让李清言吐了几口血。 丁叔,没想到你少年时候这么果断啊! 可客观点说,换成自己和姐姐逃命的时候,也不可能带上一个毫无相关,且身受重伤的人。 “可他还活着啊!” 丁姨弯下身来,有些不舍。 少年丁叔咬牙道:“姐,边上是之前看守马场人住的地方,我把他抬进去,盖上被子,等金狗退了,我们再来找他!” 丁姨立刻点头道:“就这么办!” 少年丁叔抬起李清言,身上的伤口疼得他浑身上下不受控制的抽搐,嘴巴鼻孔,眼睛耳朵里,都在往外渗血。 “阿原,你手脚轻一些,他受伤重!” 丁姨急忙道。 少年丁叔应了一声,但手上的动作却没轻多少。 很快,李清言被安顿在一个小角落里,身上盖了一层厚厚的棉被。 丁姨看着浑身血葫芦一样的李清言,脸上有些不忍之色,从身上摸出一个面饼子,又捧着水壶,给李清言喂了几口水后,将水壶贴着他的身体摆放好。 这才在少年丁叔的催促下,快速离去。 李清言看着少年丁叔和丁姨远去的背影,猛然想到了什么。 自己现在是属于穿越到了过去,十八年前—— 那如果自己现在想办法救下丁姨这是不是说,丁姨就能活下来? 等等—— 文笔还在自己身上。 先前那团火灭了。 他紧张地想喊话,叫住少年丁叔和丁姨,去马场肯定死路一条。 按照丁叔和自己讲的,他身受重伤,姐姐为了让他活命,将他埋在了马粪里,自己引走了金狗的骑兵。 那么…… 现在这个时间节点,丁叔还没受伤…… 可…… 怎么办,自己身受重伤,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何谈救人。 “死头!快想想办法,丁姨这么善良且美貌,难道你看着那群畜生追上她!” 李清言脑子里甚至能想到丁姨被疯狂的金国骑兵追上后,撕扯掉衣服,糟蹋后又杀死的场景。 绝望的凄厉喊声,似乎震穿了李清言的双耳! 死头,快想办法! 办法——有! 以血为墨,以舌为笔! 李清言集中所有精神,木讷的舌头微微在口腔中活动了几下。 虽然丁姨先前给自己喂了水,但是那股铁锈一样的血腥气味,依旧不曾散去。 舌尖裹着口腔内的血水,卷动第一个文字。 “嗡——” 这方天地的文气在共鸣。 可行! 李清言强忍着剧痛,凝神以舌尖蘸着血水,在口中落子。 能让自己焕发新生的诗句,李清言脑海中只有一句。 “沉舟侧畔千帆过,病树前头万木春!” “轰——” 他的眼睛看到大片青光汇聚而来,从自己渗血的鼻孔、耳朵,甚至于眼睛里,疯狂的汇聚到口腔中。 此一刻的李清言,口中含着的青色神光,将他整个脑袋都照得几乎透明! 乃至于大半个胸腔,都被照的血肉透明。 可是,张嘴却成为了一个很大的难题。 李清言愈发能感觉口中含着的那一股充满生机的可怕力量,如果无法张开嘴的话,可能会直接撑爆他的脑袋。 到时候,别说拯救丁姨了,就是自己,只怕也会瞬间毙命于此。 给我——开啊! 破败的房屋周围,寒雪瞬间融化,埋在泥土里的草根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根发芽。 万物复苏,如同春天提前来到了这方圆三五丈的距离内。 这是浓郁的生之力量。 “轰——” 下一刻,李清言整个人浮空而起,浓郁的生命之力伴随着他张开的嘴巴喷吐而出,化为茵茵绿光,把整个房屋都照得透亮。 他的伤势,瞬间痊愈了! 第85章 师姐的父亲张云? “这种感觉……前所未有的强大!” 李清言看着自己破烂衣服下,时隐时现的绿色神光,那是强悍的生命力,还在他的血肉骨骼中流淌,短时间之内,他可以完全无伤了。 可是同样,他也清楚,这是一种极致的消耗。 以血为墨,以舌为笔。 消耗的是他身体的精血,透支的是他未来的生命寿元。 所以,这次没有那种使用秀才铁笔后的虚弱期了。 但是,当这种文气转化而成的短暂性力量耗尽的时候——李清言也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样。 可…… 顾不了许多了。 一则,自己躺在这里,不寻求出路,早晚是个死。 二则,自己也不想看着丁姨就这样被金狗活活糟蹋而死! 只是,刚走了几步的李清言,忽然停下脚步,看着无法遮住自己身体的破衣服,他只能先动手在这里找点遮身之物。 否则的话,若是裸奔去救丁姨……那画面,太美了,只怕丁姨都要误会自己是坏人中的一员了。 他左右翻找了一圈,从破烂的屋子里,居然在坍塌破木板下,找到了一套被压得有点变形的铠甲,以及一口长刀! 显然,这是此前驻守在这里看守马场的武夫留下的。 顾不得许多了! 李清言随手把这变形的铠甲披在身上。 冰冷的铁甲贴着肌肤的感觉,让李清言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提着刀,冲出屋外,顺着此前少年丁叔和丁姨离去的方向猛追了过去。 翻过一处山头,迎面吹来的风里,带着非常浓郁的血腥气味。 李清言喷吐着绿色生命之光的眸子,看到斜面的山坡上,有被刀锋撕裂的人马尸体。 他走近后,踩踏着地面上黏糊糊、血腥气味冲天的人体组织碎片,看清楚那是金国骑兵的装束。 伸手一摸,残尸还带着温度。 丁叔干的? 好家伙,少年丁叔就这么猛,难怪未来修成四品武夫境界。 再追! 前方,有一片竹林,风雪更大了。 地面上开始出现积雪,李清言能清楚无比地看到有人走过的脚印。 他抬头看着天空中的鹅毛大雪,回头看向来时的路。 鹅毛大雪遮掩行踪的速度很快。 可按照常理来说,这不应该不会被金狗追上的吗? 那为何…… 这哪说得清楚呢? 穿过竹林后,李清言远远地就看到了前方,在大火燃烧中的建筑群落。 这里,应该就是丁叔和丁姨口中的马场了。 大火漫天卷动。 前方丁叔和丁姨走过留下的痕迹已经相当模糊。 李清言现在继续追找,已经带着一种碰运气的感觉了。 他一边走,一边分析着丁叔的心理。 现在这种情况,刚被劫掠焚烧的马场,肯定不会有人过来,那就一定要到马场里边去。 可……李清言看着那冲天大火,人都有点发懵,就算是他身体上的生命精元还很充沛,会往眼睛嘴巴里往外冒绿光,但这样进去大火里,只怕也扛不住。 丁叔是武夫,皮糙肉厚不怕。 丁姨可不是。 “这边……” 仔细观察一番后,李清言发现有一个地方,大火不曾烧过去。 他立刻提刀冲了进去,走近后才发现,这边全部是清一色的矮土墙。 原来是练习战马跳跃用的场地! 可……人呢? 转过一处拐角,李清言忽然听到脚步声传来,他握紧了手中的刀,贴着墙走了摸了过去。 对方举着火,脚踩在积雪上,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一个人! 那就不是丁叔和丁姨了! 结果,李清言这刀刚要落下的瞬间,对方忽然止住脚步,带着些许惊喜的口吻喊道: “李清言,是你吗?” 李清言身躯一震,错愕了片刻,还不等他说话,对方就带着狂喜之色走了过来: “娘的!等了多少年了!你终于来了!” 看着对方那张稚嫩的面孔,李清言错愕地后退了两步,下意识道:“老……老师?” “什么老师,我是张云!” “张云?”李清言看着对方那青春版的老师面容,倒吸一口凉气:“你是……老师的儿子,潋儿的父亲?” “嗐!想起来了!”这青春版的张熹兴奋道:“这都等你多少时候了,快走,办正事儿!” 看着对方一副和自己很熟的样子,李清言猛然想到,这张云不是早死了吗? 对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对! 脑子都乱了。 丁叔重伤后,被丁姨埋在马粪里,是潋儿的父亲,也就是张云给他从马粪里扒拉出来的。 然后两人一起去找丁姨,可连续找了十天,什么都没找到。 那么,现在的张云年龄对上了,看起来二十不到的样子,显得相当稚嫩。 可……问题是,张云怎么会知道自己的? 而且,听他的口吻,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 “等一下!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李清言警惕道,眼前这人莫不是邪祟变的? “瞧你这警惕的样子,咱们边走边说。”张云扭头看了一眼李清言,眼神有些奇怪,笑容也带着几分古怪,但……这好像不是带有恶意的样子。 似乎是在说——真有你小子的,老子你都不信? 李清言忙跟了上去:“我们现在……” “先去救人,别让丁薇死了……” 张云一边举着火把带路跑一边道:“这条路,我跑了整整八次——” 他回头对着李清言,“小子,事不过九,九是数之极,我知道你心中充满了疑惑,但是如果我们这次也把丁薇救下来,那她可真的就死了!” “所以,不管你有多少疑惑,都等着我们把人救下来后,我再给你解释!” 这可真是标准的来不及解释,快上车的现实版了。 李清言点头,“成!先去救人!” 两人转过多处拐角,地上全是被杀死的人。 有些地方,血浆混着天空中落下的雪,踩踏上去的感觉,说不出来的惊悚恐怖。 “前边!” 张云疾呼道。 李清言刚要问什么了,他就闻到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烈的马粪味道。 坏了! 一种很不好的感觉浮上心头。 两人紧赶慢赶,还是迟了吗? “娘的!草了草了草!”张云跑到一堆马粪边上,一边骂一边往里边刨人。 混着马粪,浑身都在流血的少年丁叔被刨出来。 李清言浑身冰凉,失声道:“丁姨……丁薇人在哪里?” 张云怒气冲冲地给昏迷的少年丁叔两个大耳刮子后,忽然冷静了下来,眯着眼睛,表情古怪的看着李清言: “小子,咱家潋儿对你不错,你为了这丁薇……算了,这时候说这个做什么,你跟着这道火光指引。” “我们已经尝试过八次,都没把丁薇救下来,这次能不能,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第86章 燃烧生命 话音落下,张云伸手一指,口吐真言道:“引路之火!” “嘭!” 李清言身前猛然浮现一团淡红色的火焰,那团火焰以不快不慢的速度,朝着一个方向飘了过去。 做完这些的张云猛然身躯一抖,不受控制的张口喷出一口血,继而眼睛、鼻孔、耳洞里,都在不受控制的往外渗血。 “张叔!” 李清言吓了一跳。 张云强撑着一种极端莫名的压力,嘶声道:“快去!你欠老子的,都在潋儿身上还回来!” “张叔,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师姐,把她当做我的亲姐姐对待的——” “傻小子……”张云忽然笑着看了一眼李清言,满脸是血的样子,原本应该让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狰狞恐怖的。 可是,却完全充满了慈爱的模样。 “快追上去!” 张云大喝一声。 李清言看到一种莫名的力量,将张云双肩的骨头都压得爆裂开来。 他咬牙转身跑着追上那团淡红色的引路之火,忽而又想到了什么,一边跑,一边大声喊着问道: “张叔,我们还会再见吗?” “噗——” 后边,张云已经被那股莫名的压力压到头骨都变形崩裂,血水飞溅的地步。 听到李清言的话后,愣是强撑着吐槽了一句:“每次见到你这个小王八蛋,都没有好事儿,你还问我能不能再见?” 可感受着自己即将消逝的身体,张云还是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嘶声喊道:“会的!马上就见——” 声音戛然而止。 后边的张云已经被那一股莫名的力量压成了肉泥。 引领着李清言往前跑的引路之火忽然加快了速度。 它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 这火——他要灭了! “小子,真言文气!” 火焰中,忽然传出张云急促的声音来。 李清言闻言,欣喜万分,一下懂了先前那句“马上就见”是什么意思。 “张叔,你没死……可,我还没获得秀才功名,无法口出真言啊!” 那团已经变得拳头大小的火焰顿时传出张云的喝骂声:“草你个傻逼!上次来的时候,你还获得了举人功名,这次来,你说你秀才功名都没获得,你来干嘛?啊?盼着丁薇早点死啊!你这个王八蛋!老子就说,你最靠不住——” 李清言被张云骂的脸上羞愧,咬牙道:“谁说没有考取功名,就不能调运文气的?” 他咬牙,取出身上带着的秀才铁笔,狠狠地咬在右手手掌上,撕扯开血肉。 鲜血顿时混着升级浓郁的绿光往外喷吐。 李清言迅速用秀才铁笔沾染了血,停下脚步,飞快地书写道:“炉火照天地,红星乱紫烟!” 这他娘可是诗仙李白的秋浦歌。 霎那间,李清言发现这方天地的文气瞬间凝固。 他甚至感觉周身的空气,都出现了相当大的阻力。 这……这就是李白诗的含金量吗? 下一刻,凝固的文气瞬间被点燃! “啊!小子!你干了什么?你……你怎么在燃烧自己的寿命!你——你会死在这里的啊!” 已经只有鸡蛋大小的火团中,传出张云愤怒的吼声。 李清言脚步一顿,踉跄着看着身上忽然升腾起来的火。 他强忍着火焰燃烧的痛苦,挥动铁笔,朝着那鸡蛋大小的火焰一指:“凝!” “呼呼呼——” 他身体表面灼烧肌肤血肉毛发的火焰,立刻顺着秀才铁笔,灌输到了那团火焰中。 顷刻之间,那即将熄灭的火焰,立刻膨胀如磨盘一般大小。 “小子!你真是属疯狗的啊!你这样不怕你媳妇守寡?” 浑身上下被火焰灼烧的痛苦,让李清言疼得在不受控制地在地上打滚,凄惨的嚎叫声,听得这磨盘大小的火焰,都在发抖。 方才只是一瞬间,他身上的铠甲都被烧的通红,噗噗散落在地上。 这会儿便是不想果奔,也只能般果奔了。 好在,浓郁的生命绿光,再一次顺着李清言被烧焦的肌肤外泄而出。 只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发出不似人一样凄惨恐怖叫声的李清言猛然站起身来,伸手往脸上一抹。 一层被烧焦的老皮,就像是剥水煮鸡蛋外壳一样,被他伸手拉着撕扯了下来。 边上那团磨盘大小的火,抖得更厉害,几乎要被吓得溃散掉一样。 “走啊!愣着干嘛!快去救人!” 李清言没事人一样催促道。 火焰呼呼往前飞去,里边断断续续地传出张云碎碎念的发颤声音: “完了完了,真要守寡了!” “这小子简直太莽了,这要真守寡了怎么办啊?” “……” “津津津——” 战马嘶鸣的声音传来。 李清言握住铁笔,本想再一次冒险使用文笔的,可火焰中丁叔立刻惊恐地骂道: “神经病啊!你再这样用下去,真的会死的!想想你姐!想想潋儿,想想老子为你吃了多少苦头,你真死了,那我们值得吗?” “那我……”李清言刚要说话,前方就有铁骑呼啸而至。 两个金国骑兵人马披甲,看到脑袋边上漂浮着一大团火焰的李清言,顿时吓得了勒住战马,以为碰到邪祟了。 可看清楚对方是一个比女人都俊美的男人后,马背上的两个骑兵立刻都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来。 “你看这小子,脸上的皮肤,比女人都水嫩。” 张云哆嗦着一句:“那可不是,刚把皮儿蜕了,能不嫩么?” “那我该怎么办?”李清言也有点慌了神,这可是训练有素的武夫。 自己不能动用文笔,怎么打? “怕什么,你身体里现在都是浓郁的生命之力,只要别被人一下砍了头,都死不了,冲过去,用你手里的刀干掉对方……” 张云指点道:“对了,那两个贼人穿着铠甲,别直接挥砍,那样火星子砍的满天飞,也砍不死的,得顺着铠甲缝隙往里边扎,才能把人扎死!” 李清言骂了一句:“干你娘,有本事过来杀了啊!” 两个骑兵本来不把这个模样凄惨,几乎半果的怪人放在眼中的,现在听着李清言的怒骂,顿时暴跳如雷,怒喝着策马提枪冲了过来。 李清言转身往边上狭窄的巷道里边走去,可方才转身,就被一口大枪狠狠地洞穿左肩,钉在地上。 “草!你和我记忆中的一样菜啊!” 火团里的张云发出哀叹,呼呼飞到了一边躲了起来。 很显然,这说的是前八次他和李清言来这里救人的遭遇。 骑兵跳下马背,身上的铠甲铮铮作响。 他大踏步朝着被大枪钉在地上的李清言走来,一只脚重重地踩踏在了李清言的胸膛上。 “咯吱——” 这一下,好似骨头都被踩断了,李清言嘴里顿时喷出大口鲜血来。 骑兵怪笑道:“小白脸儿,原本还以为你身边飘着一团火,是个狠角色,结果就这?” 骑兵粗壮的双手把握着茶杯粗的大枪枪杆,直接将李清言挑了起来。 “咚咚咚——”边上有其他的金国骑兵路过,看着眼前这一幕虐杀的场景,哈哈笑道: “快弄死了这小子,那边发现个绝色美人儿,逃命的时候没看清楚方向,一头扎我们这儿来了!哈哈哈……” 这金国骑兵的同伴闻言,立刻策马跟着另外三骑追了过去。 “丁……丁姨——” 第87章 张叔,你懂什么叫作玩命吗? 正准备挑死李清言,去参加美人盛宴的武夫,听到李清言发出呢喃的声音后,好奇地残忍笑着问: “什么?你说什么?” “我说——” 李清言抬起头来,忍着那让他几近昏厥的大枪贯穿性剧痛,手里依旧死死抓着的长刀,猛然挥了出去。 “要你的命!” 这一刀不偏不倚,正好擦着这武夫的咽喉滑过。 毫无防备的武夫顿时踉跄倒地,双手中紧紧攥着的大枪也随即掉落在地上。 李清言疼得止不住地呕吐,呕吐的时候,牵动贯穿左肩膀的大枪,又疼得他猛然停下呕吐。 强忍着眩晕的疼痛,李清言双手抱着枪杆,咬紧牙齿,将大枪从左肩膀中抽了出来。 “啊——” 大枪拔出的一瞬间,血如泉水般涌出。 而下一刻,这狰狞可怕的血洞中,茵茵绿光喷吐而出。 这伤势,竟然在瞬间就好了! 那双手捂着喷血脖颈,还没有彻底断气的金国骑兵看到这一幕,瞪大了眼睛,强撑着嘶声道:“你……你到底是……是什么……什么怪物!” 李清言提着刀,走到武夫跟前,盯着武夫那满是惊恐的眼睛,狠狠地重刀扎穿脖颈,随后往上斜拉! 武夫的半个脑袋顿时被划拉下来,彻底断了生气。 “这一刀,十年的命,你挡得住吗?” “好了,别装逼了,快追过去看看!”呼呼的火团飘落到了李清言身侧,焦急地催促道。 “走!” 李清言应了一声,握紧了手中滴血的长刀。 燃烧生命力果真强悍如斯,难怪那些魔道的人,最喜欢用这招。 李清言现在也是体会到了。 只要不被一刀斩下脑袋,自己就能活! 他扯着那被自己一刀斩杀的金国骑兵的战马辔头,想要骑着马追过去。 结果,这战马很是不配合,打着响鼻,还想用脚来踹李清言。 “哟嚯,给他俩大耳刮子!”火团中传出张云的怪叫声。 “啪啪——” 李清言两个大嘴巴子抽了过去后,这战马顿时老实了。 “津津津——”翻身到了马背上,一扯缰绳,战马顿时嘶鸣一声,朝着先前那三四骑金国骑兵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你说的前八次,都是什么样的?”李清言一边奔马一边问道。 “太复杂了,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你小心点,别让人把脑袋砍了,那样可真就是死定了。” 火团迎着风,噗噗翻飞。 李清言有些郁闷,但闷头纵马。 前方,忽而传来了尖锐刺耳的狞笑声。 “小娘子,你出来呀!你不是很能跑?” “哟哟哟!看看那双大长腿,两条腿跑的比四条腿的战马都快啊!” “放心,郎君们从小就骑马,最能驾驭烈马了!” “只要你乖乖出来,我们一定给你骑舒服了!” “啊哈哈哈……” 六个金国骑兵围在一间狭窄的土坯房外,一个个污言秽语起来。 “悄悄地摸过去!”张云压低了声音。 李清言看了那团火一眼,直接纵马猛冲了过去。 悄悄摸过去还叫玩命? 张叔啊张叔,你是不是对玩命这个词儿,有点误解啊? “哟!咱们的人又来了,热闹……不好,不是我们的人!” 有骑兵听到马蹄声回头看来,忽而发现不是自己人后,顿时发出警惕的大喝。 可还是太迟了。 战马轰隆隆冲撞过来。 当下就有两人被撞飞出去。 马背上的李清言一个趔趄从马背上跌倒了下去,左边肩膀咔擦一声就骨折断掉。 但是他好似没事人一样,从地上滚了一圈,仰头刚要提着刀冲过去的时候,左边肩膀上就被一口弯刀狠狠地砍住! 那金国骑兵狞笑着,伸手就要抓住李清言的脖子,然后将之拧断。 可是,李清言却好似完全没有痛感一样,手里的刀,直挺挺地往前刺去。 扎穿那金兵手掌,划断手指后,直挺挺地扎进了金兵的咽喉里。 “噗——” 刀尖往外一挑,喷涌的血水,立刻从那魁梧金兵的脖颈上喷洒而出。 李清言身体一个趔趄,来不及闪开,顿时被滚烫的鲜血喷了满头满脸。 “啊——” 周围的金兵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有人提着长枪,朝着李清言后腰扎了过去。 有人手里的弯刀,朝着李清言后脑勺上砍了下去。 然而—— 李清言不闪不避——纯粹是因为完全闪避不开。 左后边的脑袋,吧啦一下,弯刀削掉一块,脑浆混着喷涌的血水泉涌般翻滚而出。 左下边小腹的位置,一截枪头带着肠子流了出来。 “你该死啊!” 李清言猛地回过头去,咆哮着怒吼了一声。 那两个金国骑兵见他都已经重伤成这样,却还没死,顿时吓得手足无措。 “噗!” 李清言一刀砍死双手握着弯刀,不住发抖的金国骑兵,伸手扯住那扎穿自己身体的长枪,怒吼一声,拔了出来。 “哗啦啦——” 肠子顿时流出一截来。 李清言伸手把肠子塞进肚子里,手里的刀一挥。 那个已经完全吓痴了的金国骑兵,顿时就被一刀劈中脸门而死! “鬼——鬼啊!” 剩余两个金国骑兵看着身上绿光大盛,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完全愈合了的李清言,直接吓的当场崩溃,丢下手里的武器,转身就想跑。 “我让你们走了吗!” 李清言怒吼一声,提着刀猛地冲了过去。 本就吓得心惊胆颤的两个金国骑兵见李清言提刀追来,居然吓得脚软扑倒在地上。 李清言一刀重劈下去,火星乱跳。 他揪住那武夫的铠甲,转过身来,没曾想这武夫手里摸到了一把弯刀,朝着李清言的心口就扎了进去。 可是,李清言的动作也只是停顿了一下,手里的刀,就已经扎穿武夫的咽喉! 随后,李清言扯着扎穿自己心脏弯刀,怒吼一声,生生活拔了出来! “喷——” 血水奔涌得更快。 李清言却好似不死之身般,转过头去,看着另外一个被吓得瘫软在地上的金国骑兵。 “啊——” 那人看着李清言如此模样,赫然直接当场给吓死了! “嗡嗡嗡——” 充满生机的荧荧绿光闪动,李清言浑身上下所有的伤口,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数个呼吸的时间内愈合了起来。 “丁薇——开门!” 李清言吃力地靠在那已经被踹打得变形的宽厚木门上。 不得不说,这道质量不错的宽厚木门,给丁薇拖延了时间,否则的话…… “你……你是——” 屋内,丁薇惊慌的声音传了出来。 “是我——”李清言扯过被他砍死的金国骑兵身侧没有染血的披风,往脸上擦了一把。 丁薇吃力地打开变形的宽厚木门,看到了浑身血葫芦一样的李清言。 “你不是身受重伤了吗?你——” 丁薇认出来了李清言。 李清言顾不得许多,一把拉住丁薇的手道:“我们快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我随时都可能昏迷过去……” “对的,快走,我们是来救你的!”火团中,张云微微发颤的声音传出。 这显然是被李清言先前的疯狂给吓到了。 娘的! 这小子真是属疯狗的啊! 不! 疯狗都没这么疯的。 第88章 逃离这个世界 丁薇看着死了一地的金国骑兵,自然不怀疑眼前这奇怪的人,还有那一团奇怪的火,到底是不是来救自己这种问题。 “可是,我弟弟……” 丁薇担忧道。 火团里,张云的声音立刻传出:“别着急,你弟弟没事儿,我很快就会来找他了……” “啊?什么?” 丁薇没听懂。 “你弟弟没事儿,我已经救走他了!”张云只好这么解释。 “快走,我有点挺不住了!” 李清言猛然感觉一股前所未有的虚弱感从内心深处传出。 “上马!” 张云怪吼道! 丁薇见状,立刻搀扶着李清言上马。 她本想重新骑着一匹马走的,可是看着到了马背上的李清言摇摇晃晃,似乎随时都会掉地上一样。 丁薇一咬牙,也顾不得什么男女有别,翻身到了马背上,从后边抱住李清言,双手穿过他腋下,扯着缰绳。 “跟我来,我来指路!” 火团呼呼朝着一个方向飞快地飞了过去。 丁薇策马立刻追了上去。 火团一路飘出这片马场的位置,往侧边狭窄的山路里钻走了过去。 只是,穿过一片低矮的灌木后,丁薇彻底傻眼了,前方是一片断崖! 而后方,大火噗噗燃烧的马场中,已经能听到金兵人仰马嘶的声音了。 “别怕,纵马往前走!这里是一处空间节点!” 火光中,张云的声音传出。 丁薇愣住,不敢往前策马跳崖。 李清言强撑着打起精神来,握住了丁薇抓着缰绳的手:“丁薇!别怕,相信他,我们是从另外一个时空过来的!” 丁薇看了一眼那奇怪的火团,又看了一眼面前血腥气味冲天的少年,贝齿咬紧:“好,我相信你,我们跳!” “跳!” 李清言大喝一声,他和丁薇的两双手猛然扯住缰绳,策马朝着前方不见底的断崖冲了过去。 “啊——” “津津津——” 人马腾空而起的一瞬间,人和马,都忍不住发出惊恐地喊叫声。 “咚——” 然而下一刻,却没有那种很强的失重感传来。 相反。 战马驮着两人,稳稳的落在了一片沙地中。 刺眼的太阳就在头顶,滚烫的风迎面吹来。 李清言回头看去,除了身后劫后余生紧紧抱着他后背的丁薇外,已经什么都没有了。 追兵、燃烧着大火的马场—— 这一切,像是一场梦一样。 可自己,现在又在哪里? “我——” 李清言刚说出第一个字,忽然就有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传来,他整个人双耳一阵嗡鸣,两眼一黑,不受控制地从马背上掉了下去。 “公子——” 丁薇的声音在李清言耳朵边回荡…… “别叫了,他现在还死不了!”一道人影忽然出现在丁薇身前,抓住了有些惊慌的战马辔头。 丁薇听着那略显熟悉的声音,看着面前的三十多岁左右的中年人,愕然吃惊道:“你是……那团火里的人?” “那应该是十八年前的我。”张云走上前来,直接把昏迷过去的李清言扛起来放在马鞍上。 他伸手将李清言被血水弄得有些凝固的头发散开,看着其中赫然滋生出来的白发,忍不住轻叹一声: “还是年轻人有冲劲啊!” 这一下,至少老了二十岁。 “先生,这位公子他……” “不着急,我们先去那边。”张云牵着马,回头看了一眼脸上满是担忧之色的丁薇,笑了笑道:“按照道理来说,十八年前你就应该死了,我只来得及救了你弟弟,我们两人在那个地方找了你整整十天,死不见尸活不见人,那会儿我都怀疑我自己所学是不是假的。” “直到现在,我才清楚,原来是未来的这小子,救了你。” “这……”丁薇饱满的嘴唇动了一下,不知道说什么。 张云笑道:“这确实太不可思议了,不过不着急,先把这小子安顿好了再说。” 转过前方的沙丘后,下边就能看到一个院落。 这赫然已经是一个小绿洲。 张云把李清言从马背上抱起,走进屋内后,就打来水,开始冲洗他身上的血。 连续换了三次水之后,方才将李清言身上的血清洗干净。 直到这个时候,张云才给李清言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人也弄到了二楼临窗的房间里躺着。 “先生,公子他——” 丁薇很紧张,坐在床边上,守着李清言。 “三天后会醒过来,醒过来后,你们就一直往东走。” “我给你们准备了清水和食物,切记,往东走五天,五天之后,过了人参关,这小子就知道怎么走了。” “啊——先生的意思是。” “别怕,我其实和你是同龄人……”张云想了想措辞道:“客观点说,真正的我早就已经死了,留在这里的我……” 他看着面上露出惧色的丁薇笑道:“别害怕,我和你的弟弟丁原有兄弟情谊,我们生活了十几年,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却胜似亲兄弟……” “我给这小子留了一封信,书信中说明了一切……” 丁薇眼里的惊恐更甚。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位先生的身体,居然在慢慢地消散。 他就像是一缕烟尘。 “这处空间不是真的,当这小子醒来后,一定要告诉他,先去看我留给他的书信……” 丁薇害怕得浑身发抖。 这处空间不是真的? 那什么是真的? 她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但是容貌却非常俊秀的少年郎。 这个不顾一切救了自己性命的人,是真的! 丁薇深吸一口气,开始认真照顾起来面前的救命恩人。 除了去这间屋子一楼找一些吃喝的东西外,她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床边上。 期间也尝试过给昏迷中的救命恩人掰开嘴巴,喂给水米。 但是,掰开嘴巴后,看到的不是牙齿和舌头,而是萦绕不散的绿色光芒。 直到第三天的清晨,沙漠里的朝阳照进屋里的时候,丁薇看到自己的救命恩人醒了。 李清言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眼里闪过几分茫然之色,便看到了一脸惊喜之色迎了过来的丁薇。 “恩公,你饿吗?我先给你去煮点粥吗?” 看着双眼有些发懵的李清言,丁薇欢喜道:“那位先生真神了……对了,信!那先生消散之前,说你醒过来后,第一时间让你看他留给你的信。” 丁薇转过身去,小心翼翼地将张云留下的书信捧着给了李清言。 李清言混沌的眸子,这才闪过一抹惊疑不定之色。 “恩公?” 丁薇看着俊朗少年呆愣住的样子,忍不住轻轻叫了一声。 “丁姨,不要叫我恩公,我叫李清言,你叫我清言就好。”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张光留给自己的书信。 他感觉,这里边隐藏着天大的秘密。 第89章 坏人变好人了?好人变坏人了? “小子,当你看到这封书信的时候,我已经走了。” “是字面意思的走了,不是引申义的走了,我想你身为一个读书人,应该是非常清楚这点的。” 看到这两行文字,李清言的嘴角忍不住上扬。 想到老师那么严肃认真的人,结果生个儿子却是这样放荡不羁的样子。 他几乎可以想到老师面对这个儿子的时候,是多么的头疼了。 可是,一想到张云已经不在人世了,李清言嘴角的笑纹便不受控制地淡了。 边上的丁薇没有去看信纸上的内容,起身道:“恩公,我去准备一些吃的……” 李清言的思绪被打乱,微笑着抬头道:“丁姨,不都说了,你叫我清言就好,哪里能叫我恩公?” “姨?”丁薇被李清言这个称呼弄得僵在原地,她甚至左右看了看,然后又盯着自己的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似乎是以为自己毁容了,才会让眼前这位俊俏的小恩公,误以为自己年纪很大? “嗯……这说来有些复杂。”李清言也注意到了丁姨……不,丁薇姐姐的异样,“算了,这事儿说不清楚,我先看完张叔的书信再说。” 这辈分,不彻底乱了吗? 原本在现实世界中的丁叔,忽然多出个和师姐年龄一样的姐姐…… 还能怎么办? 各叫各的? 太乱了。 “未来世界的事情,我不能说太多,否则的话,就会发生不可预料的变数,这个空间是我借助天上白玉京里的司命神的执念所留,不能久存。” “它可以作为一个空间节点,让你回到正常的世界中去。” “未来,我们之所以会穿越时空,耗费那么多的时间来拯救丁薇,是因为她的身份,在未来非常重要。” “原因,我还是不能说,因为我一旦说了,未来就会有变数。” “另外,记住,你的记忆被白玉京里的诸神联手改过,这个世界上,你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我父亲,你唯一能相信的人,只有潋儿。” “不要问为什么,将来你就知道了!” “也不要怀疑这封信是为了挑拨你和我父亲的关系而写,我能透露一点秘密给你,就是父亲很多年前就已经被天心印记同化,他的话和一些想法,有时候是不对的。” “另外,秦晖是个值得信任的好伙伴,他会在你最关键的时候,给予你帮助!” 李清言看到这里,更懵了。 老师不可信,天下人都不可信,只有潋儿师姐可信。 还有,一直在自己眼中,都是欺师灭祖的代表秦晖,居然成为了可以相信的人,还能在关键的时候,给予自己帮助?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要不是历经了这些不可思议的事情,李清言完全就不相信这些话。 “厨房里有一颗绿色的丹药,记得吃下去后,就立刻和丁薇出发,把她带回到现实世界后,别让我父亲知道。” “诚如我所说的那样,我父亲已经被天心印记同化,甚至已经快要变成天心印记,如果让他知道丁薇被我们救活了,他会为了维持天道轮回的平衡,杀了丁薇。” 李清言看到这里,眼角剧烈一震。 “最后,未来如果有人找你,来一起救人,你千万不要拒绝,我们之前失败了八次,这是第九次才把丁薇救活,但是,没有一怎么会有二,没有二,就不会有三。” “说人话,就是第一个找你救丁薇的人,就是因,第九次,你成功将丁薇救走,这就是果!记住,不论是谁,都不要拒绝对方!” “小子,照顾好潋儿,好好地活着!” 全篇书信完了。 李清言长叹一口气,那张叔到底是死的还是活的? “恩公,这里只有面条,我下面给你吃。”丁薇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面,送到了李清言面前。 李清言嗅着粮食的香气,这才感觉饥饿得不行,吃完后,一抹嘴,又考虑到了各叫各的这个问题。 “厨房里,是不是有一颗绿色的丹药?” “有!我这就拿过来。”丁薇立刻点头。 李清言真没想到,张叔把丹药放在那么显眼的位置。 绿莹莹的丹药,有鸽子蛋那么大,通体冒着绿光,凑到鼻子底下闻一闻,也没有任何味道。 李清言张口吞入口中,感觉就跟……吃了一块苹果似的口感。 然后……没任何感觉。 可是,一边上的丁薇却慢慢露出震惊之色。 “小恩公,你的头发……” “头发?我的头发怎么了?” 丁薇吃惊道:“先前是灰白的,现在变黑了!” “灰白?变黑?” 李清言后知后觉,这是……寿元! 自己掉落到时空碎片中,身受重伤,几乎濒死,以血为墨、以舌为笔,燃烧的是自身的寿命。 那也就是说,这颗口感和苹果差不多的绿色丹药,将自己损耗掉的寿元,都给补充了回来? 这……真不可思议啊! 丁叔哪来的寿元丹? “恩公,张云变成飞灰之前说,让你醒了后,看完他的书信,我们就立刻离开这里,往东走,一共走五天,过了人参关,你就知道怎么走了。” 李清言点点头,看着丁薇,刚要叫丁姨,丁薇便立刻道:“我今年也不过十七岁,恩公叫我名字就好,实在是别叫我丁姨。” 想到“丁姨”这个称呼,丁薇都有些尴尬。 李清言挠着头:“行,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人参关? 有这么一个关口吗? 李清言真不清楚,自己什么时候听说过这么一个关口的。 张叔到底在讲什么呢? 不过,往东走,连续走五天之后再说吧。 厨房内,确实是准备了很多清水和食物,足够李清言和丁薇走出这片荒漠。 马儿身上的防具被卸了下来。 魁梧健壮的健马,立刻露出来了他本来的模样。 只是,这马儿似乎还记着李清言两眼喷吐绿光,给它大嘴巴子的一幕,所以看到李清言的时候,明显的充满了畏惧。 反而是对丁薇,这东西亲近不少。 一匹普通的马,两个人骑着走,再拖上一堆的水和食物,也不是问题。 不过,一个十五岁,一个十七岁,这就不一样了。 逃命的时候,可以不顾小节,现在两人还前胸贴后背的一起骑着马,多少有些别扭。 李清言发现张叔是真的懂自己,他在这处房屋边上,找到了一辆木车,稍微检查了一下后,发现完全可以用。 于是,驰骋疆场的战马,变成了拉着木车往东前行的“牛马”。 木车上,摆放的东西自然就多了起来。 风餐露宿可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所以,李清言能搬走的东西,都搬到了马车上。 这种事情,他是做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 自己把师姐当做亲姐姐,那么师姐的父亲,就是自己的父亲,四舍五入,父亲的东西,就是儿子的。 儿子拿老子的东西,自古以来都是天经地义的。 所以,这让丁薇看的都有点发懵,甚至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那张云要是还回来的话……会不会找你……我们的麻烦?” 她觉得单独说找“你的麻烦”,略微显得不够仗义。 李清言认真地想了下,很认真道:“没事儿,我们出去,回到现实世界后,多烧点给他,直接去纸货铺子,给他定做一个整套的大院。” “纸货铺子订做整套的大院儿?” 第90章 走向真实的世界之路 丁薇没听懂这句孝出强大的话,是什么意思。 李清言赶着马车,一边走,一边道:“我们在这里看到的张云,不是真正的张云……这种话说起来很绕,但在真实的世界中,他其实已经死了。” “死……死了?” 丁薇呼吸一滞,想到了张云的身体像是一缕青烟消散之前和他说的那番话。 如果真是这样…… “那我们应该多烧点纸钱给他才是。” 李清言点头道:“是这样……至于……”他斟酌了一下:“其实,原本的事情发展顺序,是你把丁叔……就是丁原埋进马粪里之后,十八年前的张云,刚好路过此地,就把丁原刨了出来。” “十八年前的张云那会儿就已经很厉害了,那些金人骑兵完全不是他的对手。” “至于丁原,他现在已经是一个三四十岁的武夫了,对了,他最近刚刚突破修为,到了四品境界。” “我弟弟……四品境界?”丁薇欢喜不已,可忽然又愣住了一下,有点痴痴地道:“你说他,已经三四十岁了?这都已经十八年前的事情了……” 这俨然叫丁薇有种到乡翻似烂柯人的恍惚感。 “丁叔到底几岁,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十八年前……十八年前我……”丁薇后边的话没说,哪有人咒自己死的? 虽然事实上是这样,可现在的事实是,自己活着呢。 “难怪恩公叫我丁姨。”丁薇吃吃笑着,她现在完全就是少女心形。 李清言挠头道:“不然这该怎么叫……我都感觉这称呼都乱了。” “那我弟弟,他成婚了吗?有几个孩子?” 姐姐的关心,任何时候都是这样朴实无华。 李清言闻言笑道:“还没呢……”不等丁薇蹙着眉头说话,他便又道:“我想,这一定是冥冥之中,他知道你这个姐姐还活着,等着你回去后,为他说一门好亲事。” 想到在那鸭肠火锅雅间里看到的一幕,李清言便有几分心中暗自得意,丁叔啊丁叔,你也有被催婚的一天吧? “只是……我现在这样子……”丁薇也觉得挺好笑,“说是他的女儿,也没有人会怀疑吧?” “这……丁姨你就和丁叔自己掰扯吧!” 丁薇嘟着嘴:“别叫我丁姨,我就比你大了两岁。” “那总不能叫姐姐吧?丁叔肯定会打死我的。”李清言哈哈笑着道。 丁薇思考了一会儿,下定决心似的道:“各叫各的吧,再说了,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阿原他怎么敢呢?” 两人一路闲聊着,小半日时间,便已经走出绿洲的范围。 看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沙漠,李清言停下马车,有些迟疑起来。 “清言,水和食物都足够,张云必定是不会害我们的。”丁薇柔声道。 李清言点点头,没有再迟疑,赶着马车走入沙漠中。 到了夜间,沙漠中的温度骤降。 不过,李清言的运气不错,他发现了一处天然的石洞。 马也能牵着进去,马车正好用来堵住洞口。 车上还带着燃料,就在洞口的位置点了一堆火取暖。 他先前还想着,白天太阳太热,可以晚上赶路。 可是,这晚上的气温太冷,人受得了,马未必受得了。 第二日,太阳升起后,沙漠中的温度便开始回升。 李清言和丁薇立刻驾着马车赶路。 到了最酷热的时候,也得找地方避一避。 不然人和马都受不了。 不过,李清言的运气不错,刚走了半早上的时间,他就看到了前方出现了绿洲的影子。 只是,这片绿洲只有水和植物,除此之外,便没有别的任何生命体。 这不应该是一个正常的绿洲生态应该有的样子。 可是一想到,张叔都说,这是借助司命神的执念所留的空间,也就非常合理了。 因为,这本就不是真正的世界,只是一个执念空间。 有绿洲,赶路的速度也快了不少。 太阳最热的那段时间,李清言穿过了绿洲,黄昏时候,便只能寻一处稍微避风一点的沙丘下方过夜。 第三日,太阳依旧火辣。 今天没有好运气,人马都要晒到昏厥。 李清言好几次都差点忍不住摸出秀才铁笔来写诗词。 好在,勉强挨了过来。 第四日,早上太阳好好的,忽然就开始变天。 李清言和丁薇毫无防备,被淋的湿透了。 正午时分,雨虽然停了。 可是气温却忽然降低。 李清言和丁薇两人被冻得不住发抖,最后还是丁薇一把抱住了他,两人颤抖着在马车上抱着互相取暖,抖成一团。 拉车的马儿也时不时发出叫声,显然也被冻得不行。 天色黑得很快,这让李清言和丁薇都有些分不清楚,到底是不是天黑了。 沙漠中下暴雨后又降温的气候很不寻常。 这让李清言内心有种猜测,会不会是要抵达真实世界了? 真实世界正在发生第二次天地异变,漫天飞雪下的大地在疯狂生长。 天黑后,被雨水淋湿的衣服、食物,开始结冰。 李清言看着和自己同样面色苍白的丁薇,咬了咬牙,从身上摸出秀才铁笔,临空落笔。 “红泥小火炉!” 青光朦胧的文字一颤之下,变成了脸盆大小的一团无根之火,温暖的火气,瞬间扑面而来,这让被冻得麻木的丁薇瞬间舒服许多。 丁薇满脸惊喜,开心道:“清言,没想到你还有手……清言,你怎么了?” 刚收起秀才铁笔的李清言,猛地感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压制不住,猛地仰头喷出,整个人也呈现摇摇欲坠的样子,要栽下马车。 丁薇猛地紧紧抱住浑身瘫软了下去的李清言,侧过他的脸贴着自己的胸口,免得吐出来的血,混入气管里,呛到后引发窒息。 李清言脸色白的吓人,他感觉落笔引动文气形成这团灵火的瞬间,他好似被一头疯牛以一百码的速度撞飞了一样。 灵火无根,自主吸引天地灵气,保持不灭。 那炙热的温度烤的两人身上潮湿的衣服都开始冒热气,马儿也觉得很舒服的样子。 “清言!清言!” 丁薇见李清言始终没法说话,急得眼泪都掉落在了他的脸上。 “我没事——”李清言虚弱道:“以前我也这么用过,但没想到这次会有这么大的反噬——或许是因为之前的损耗,没有完全恢复。” 他在丁薇的搀扶下,缓缓地坐稳。 火光把他的脸,照得更加惨白,甚至有些吓人。 这张脸,已经和死人没多少区别了。 丁薇脸上还带着泪痕,紧张地看着李清言:“你……你真的没事儿?要不灭了这团火吧,我怕你……” “放心吧。”李清言看着丁薇关切的模样:“阿姐,没事的,这一团火一旦成型,便会自主吸引天地文气支撑它的燃烧……我们?” 他看向四周黑暗的环境,“先找一处避风的地方,把衣服烤干,吃些东西,让马儿休息一下,我们再出发!” “明天就是第五天,按照张叔的说法,只要走五天,就能离开这鬼地方。” 有了这团火,一切就都舒服多了。 卸了车后,就连马儿都主动过来烤火。 吃过些许食物,喝过热水后,李清言的状况好了许多,这让一直担忧他,眼睛都不曾从他身上离开过的丁薇松了一口气。 只是……从张云那房屋里边带着一路到这里的被褥,都被寒雨淋透,想要用着火烤干,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不过,这团灵火的好处就在于很听话。 丁薇把被褥铺在马车的架杆上,李清言心念一动,那一团灵火立刻钻到了架杆底下,开始噗噗烤着湿透了的被褥。 丁薇看着李清言恢复过来了些许,忍不住扭头打趣道:“清言,有这么一团火在,那以后可能省下不少的柴火钱呢!” “阿姐,你这话倒说对了。”李清言也被丁薇身上的乐观情绪感染。 弄好了这些后,两人一马,挨着灵火边上,时间也不是那么难熬,两人便开始说起话来。 不知不觉间,李清言和丁薇两人靠在一起沉沉睡去。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多久,李清言忽然感觉脸上有些凉飕飕的感觉,他从睡梦中惊醒过来,闻着边上已经被烤糊了的被褥的味道,借着那火光,发现已经开始下雪了。 下雪…… 这是……真实世界投影到这处空间了吗? 那也就是说,自己现在距离真实世界,已经很近了? 说不定……近在咫尺! “阿姐,快醒醒!” 第91章 人参关 李清言推醒了边上的丁薇。 “什……什么?下雪了?”丁薇听着李清言说过外边的世界变成什么样,刚要感叹就闻到了被烤糊了的被褥。 她忙站起身来,将烤糊了的被褥扯过来翻面。 “这东西扔了,我们现在驾车走。”李清言声音里带着兴奋,开始套车,“我们距离现实世界已经很近,张叔所说的人参关,可能近在咫尺。” 丁薇拍了拍被子,有些不舍道:“都已经烤干了,我们披在身上,也能挡雪……”她指着拉车的马道:“清言,给它背上披一个挡雪御寒怎么样?” “这——” 李清言一愣,拍了拍马头道:“算他的福气!” 但客观而言,如果没有这匹马拉车,两人单靠脚走,这一路只怕也不会如此轻松。 “津津津——” 马儿发出兴奋的叫声,伴随着着李清言的吆喝,摸着夜色赶路。 一开始,只是很小的雪花。 但是,越往东边走,雪下的越大。 天光微亮的时候,已经是鹅毛大雪飞舞。 李清言和丁薇顶着遮挡雪花的被子上,都落了厚厚的一层雪。 拉车的马儿背上,那棉被表面,同样落了一层厚厚的雪。 雪天很难判断是什么时辰。 李清言目之所及,全然一片平原地域,不见山川河流走势,也不见半点植被,像是走出了那片执念空间,又像是依旧还在里边。 时间的流逝,在李清言和丁薇心中都无法计算。 当天光再次变暗的时候,两人都没有见到所谓的人参关。 这方天地,依旧是白茫茫一片。 李清言把地上厚厚的白雪抛开,发现里底下已经不是沙子,而是混杂了泥巴的沙土,就像是到了沙漠和土地的过渡区一样。 拉车走了一天的马儿已经很累,只能找一处相对暖和的地方过夜。 或许是上天眷顾,李清言和丁薇发现了一处山洞。 两人一马进入山洞里后,就不是那么难受了。 所有的衣物被褥,都被重新烘烤后,干燥又暖和。 李清言本想和丁薇保持一点距离睡觉的。 可是,丁薇却主动贴了过来。 李清言也不太好拒绝。 他不是瞎子,也不是傻子。 这几日两人同生共死,丁薇看他的眼神带着什么样的情感,他当然清楚。 自古都说,患难见真情。 他清楚自己和丁薇便是这样的人。 一觉醒来,丁薇已经在灵火上煮好了吃食。 李清言吃过后,这才看到洞口的方向,已经被很厚的大雪遮住,仅有磨盘大小的一个口子还能透气通风。 “外边的雪很大,车轮一滚,就会沾满雪卡死难走,我们只怕得弃车前行了。” 李清言出去看了一下,有些蹙眉道。 这意味着,能携带的东西不多。 可这茫茫无际的雪原,却不知尽头在何处。 “那就先带上吃的!”丁薇立刻动了起来,“我们坐在马背上,顶着被褥,这马儿不就不用多余的被褥了?” “再把吃的用布包打包好,挂在马鞍左右。” “灵火呢,就浮在我们身边。” 李清言再一次被丁薇身上乐观大无畏的精神感染。 两人一马,再次出发。 这次,走了约莫大半日后,山形地貌开始起伏变化,也能看到被白雪覆盖的花草树木。 “我们要走出去了!”丁薇欢快道。 李清言点头:“终于走出来了!” “那个什么……人参关?又在哪里呢?”丁薇的远眺着。 李清言左右看了看,表情忽然凝固住,他轻轻拉了一下丁薇的手臂,“阿姐,你看那边——” “那是——” 这一看之下,丁薇也吓了一跳。 前方视线尽头,一座类人形的大山,宛若一个人侧躺着,上边落满了厚厚的白雪。 这一幕,太壮观,太震撼了! “难道……这就是张云所说的人参关?”丁薇讶然道。 李清言沉吟片刻后道:“我们过去瞧瞧!” 两人驱马往前,胯下的马儿打着响鼻,往前方走了过去。 越是靠近,越是能感受到那一股恢宏之气扑面而来。 前方的人行雪山之上,赫然真的修建有关隘城墙! 远远看去,人如同蚂蚁一样行走在城墙上。 高大的楼门,近乎有十余丈高大,五六丈许宽。 “这是……真的有什么人参关?”李清言满目震撼之色,别不说,自己也算是饱读诗书之辈。 这天下若真有什么关隘,如此雄伟壮观,且名气还取得这么另类的,他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关下何人?” 正在李清言和丁薇两人都被眼前这一座宏伟的城楼震撼的时候,楼门上忽然传下震耳欲聋的大喝声。 这是……乾国北州境内的口音? 出来了! 李清言仰头看去,一群披甲的武夫,正在盯着两人,尤其是着重看了一眼李清言身边那团漂浮着的赤色火焰,这东西看起来就不寻常。 李清言激动地喊道,“北州龙川县杨家庄读书人李清言,天地异变后,迷失在风雪中,特此扣关!敢问关上可是我大乾国将士?” 关口上的人听到李清言的喊声后,人头攒动,立刻就有一个熟悉的人脸凑到了前边:“清言!是你吗?” “姐……姐夫!” 看到那张熟悉的老脸后,李清言声音都有些哽咽了。 “那是我舅子!快开关!开!”杨烈已经在楼门上又哭又喊道。 边上的武夫们似乎知道些什么,一股脑儿顺着楼门往下跑。 李清言抑制住内心的激动,看了一眼那脸盆大小的赤色灵火。 灵火“噗”的一声,就此熄灭。 此处关口人多眼杂,不如自己先熄灭了这火,日后有人问起,便说自己身上带了灵火类别的真言符便是。 “轰隆隆——” 一声巨响,足有十丈高大的巨型楼门,缓缓打开。 那种感觉,简直宛如一座山打开了一样。 太大了,十丈高的楼门啊! “清言!清言!” 杨烈大步跑了出来,眼里含着热泪。 李清言翻身下马,迎了上去:“姐夫,是我!” “好小子!好小子!好小子!”杨烈哽咽着走上前来,伸手拍着李清言的肩膀,又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好似眼前的小舅子是假的,不是真的一样。 李清言鼻尖发酸,抑制着自己的情感:“姐夫,是我!我回来了,姐姐呢?姐姐还好吗?” “好!我们都好,你……”杨烈长叹道:“你这混小子,你跑哪儿去了?我和你姐,找了你都整整三个月了,你姐整日以泪洗面,我……算了,姐夫不说你,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杨烈拉着李清言的手,就要往观内走去,章安高大魁梧的身形从人群里挤了出来,要去牵着马往里走的时候,忽然才发现了马背上顶着被褥,落了一层白雪的丁薇。 “咳咳——老杨!老杨!”章安扭头喊了几声,杨烈嫌弃道:“让你牵个马,废话怎……” 杨烈回头,看到了微笑着把头顶遮住落雪被褥缓缓掀开,露出一张美丽动人青春面孔的丁薇。 “怕是要喝喜酒了啊!” 程奇那颗大脑袋,也凑上前来,笑着打趣了一句。 第92章 过去了三个月? 杨烈扭头瞪了一眼程奇,这才看向李清言,带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问:“清言?这位姑娘是?” 李清言本想开口说,这是丁叔的姐姐,这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对劲。 张云那封书信可都还揣在怀里呢! 老师若是知道自己行了逆天之举,必定会杀死丁薇。 “这是我一路上结识的姑娘,若无我二人相互扶持,只怕是没法儿活着回来见到姐夫了。” “见过杨大哥!”丁薇下了马背,微笑着道:“清言已经和我说过杨大哥的事情了,杨大哥果真是一表人才,英俊不凡!” “嗐,清言瞎说的……”杨烈有些不好意思地摆手:“走,回来了就好!咱们先回关去!” “老程,你领着清言先去军营里边歇一下,我去上峰那儿告假,送清言回家去!”杨烈吩咐道。 “那成!”程奇笑着道:“清言,这位姑娘,跟我来!” 章安牵着马入了关,其他的武夫们则动手关上了那十丈高大的城门。 这巨大的山关后边,修建了一排排的房屋。 程奇领着李清言和丁薇到了杨烈的房屋内,这里边生了火,还煮着肉。 他一边招呼李清言和丁薇坐下,给两人冲了热茶,感慨着道:“回来就好……” 李清言心中也是有着千言万语要问。 程奇拍了拍自己的大头道:“嗐,事儿不好说,等会儿你姐夫过来,带着你回家去的时候,边走和你边说……还没请教,这位姑娘是?” “程大哥,你好,你叫我小微就好……”丁薇微笑着道,书信上她虽然没看,可上边写了什么,李清言却一字不差地都告诉了她。 “咦?你知道我老程?”程奇惊讶道。 丁薇掩着唇笑道:“冒犯程大哥了,清言说过,他有一位很照顾他的好大哥,脑袋特别大,大家都称呼他程大头,不是你,还能有谁呢?” “哈哈哈——”程奇开心大笑道:“不错不错,我这脑袋,天生就大!” “行了,别卖弄你的大头了。”杨烈带着欢喜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他和章安两人走了进来,看着李清言,激动道:“清言,小薇姑娘,我已经从百夫长那边告假,现在先送你们回去,跟我走吧!” “嗯!好!”李清言看向丁薇。 后者微微颔首,脸上带着放松的笑容,跟着李清言一起走了出去。 李清言出门后,又回头笑道:“程大哥!章大哥,下值后,来家里喝酒!” “一定!” 两人异口同声笑道。 杨烈如今是什长,属于低级军官,在军中面前算是有些特权,弄了一辆带着车厢的马车。 几人坐进去后,车厢里还有一个火炉,说不出的舒服惬意。 直到这个时候,李清言是再也忍不住,问起来了天地异变后发生的事情。 “天地异变后……”杨烈似乎有些迟疑,这应该是牵涉到了什么秘密的东西。 李清言很干脆道:“薇姐是自己人,姐夫有什么直说!” 杨烈看到这一幕后,再怎么蠢笨,也知道这美貌女子和自己小舅子的关系非比寻常了。 这倒也是,两人从那茫茫无际的雪域中,同乘一匹马,九死一生,历经艰辛,怎么可能没有生出情感呢? 再者,这小薇姑娘对于清言这话,也没有任何不满意的意思…… 这—— 好事! 好事儿啊! 杨烈清了清嗓子道:“清言,上次那人参,你还记得吧?” 李清言瞬间警惕起来:“姐夫,我没记错的话,师姐不是弄了一张级别很高的封灵符给贴上了?莫非天地异变的时候……出事儿了?” “那可不是,那东西直接就撑破了封灵符——”杨烈抬起手来,指着人参关的方向,语气沉沉道:“你现在看到的这座山,就是那人参变化的!” “什么!” 李清言满脸不可思议之色。 丁薇也是目瞪口呆,满目愕然。 “这事儿太邪乎,人参撑破了封灵符后,变成了一个数丈高大的白胖巨婴,就往村外跑去,那会儿天降大雪,又是黑夜,没人看到是从我们家跑出去的。” “我骑着马在后边追,追着追着我就发现不对劲,天上降下一朵白莲花——”杨烈双手比划,满目震惊:“有咱家屋顶那么大!砸了一下那白胖巨婴后,这玩意儿倒在地上就起不来。” 杨烈干笑道:“我一看,寻思着这不完犊子了,赶紧拨转马头就往家里跑,结果回头一看,这玩意儿就在不断地变大,到最后远远看着,就跟一座山一样。” “大地长了一个月,这东西本来就跑到村口的,但是,一个月过后,距离咱家都有已经有上百里的距离了。” 杨烈说着,忍不住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后来,朝廷派遣高人莅临,以真言符撼动天地,直接修了一座关隘在这里,取名为人参关!”方正宇 “倒是……”杨烈感慨道:“我听着老王,还有方正宇,都说天地异变那天见过你,你骑着方正宇的马,消失在了雪夜中……” 杨烈叹道:“我和你姐,还有丁原,你师姐,我们找你找了好久时间……所以,你这到底去哪儿了?” 李清言想了想道:“那天晚上,我骑着方大哥的两匹马,在黑夜里摸索了好一阵,后来累得不行,就找了个庇护所休息……” 说到这里,李清言猛然想到了什么,“姐夫,那会儿,我发现天怎么也不会亮,现在呢?” “唉!”杨烈摇头:“现在是二十四个时辰天黑一次……你就说离谱不离谱吧?最开始的时候,一连黑了十天,到处都是作乱的人,亏得咱杨家庄都是军户,女人也能提着刀上阵杀敌,这才没出乱子。” “龙川城历经过三次邪祟攻城的血战,打的那叫一个天昏地暗!” “现在那边的战斗痕迹都还在呢——” 杨烈补充了一句:“龙川城距离咱家现在得有六百多里路!”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我后来,在雪地里迷路了,兜兜转转,遇到了薇姐,我俩也算是生死与共,迷迷糊糊兜兜转转,这才转了回来。” 杨烈是个实在人,完全没怀疑小舅子有没有骗自己,一个劲儿道:“都是老李家!老杨家祖宗显灵了,你能活着回来,你姐也不用整日以泪洗面!” 李清言注意到边上的丁薇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他瞬间懂了,立刻问道:“姐夫,那丁叔和我师姐呢?” “他们?”杨烈脸上露出一抹凝重之色:“丁大爷和张大小姐,不知道怎么了,在十天前,匆匆忙忙找到我,说是京城出大事了,他们两人必须赶回京城去……” 只是,李清言发现姐夫杨烈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有些闪烁。 嗯? “怎么,姐夫,你也学会撒谎了?” 听着李清言这话,杨烈脸上的表情就更加不自然了。 丁薇听着弟弟丁原和张潋儿赶往京城去,想着错过了内心略微有些失落,不过自己还活着,就能和弟弟有再见之日。 现在听着李清言这么一说,丁薇笑着清了清嗓子:“杨大哥,前边停下车,我……我想方便一下。” “好嘞!”杨烈驱赶着马车,停到了路边。 这个侧边刚好有一块大石,能挡住路上来往的视线。 李清言无语道:“姐夫,这是阿姐故意给我们说话的空间呢,我不都说了,什么话直说就是,你怎么还这样,这不是……” “哎呀!清言,姐夫什么时候是这样的人了?”杨烈扯着他的衣服走到一边上:“我这……我真是不知道怎么开口,你……你还是回去后,等你姐姐和你说吧!” “嗯?到底怎么了?”李清言奇怪无比,姐夫这样的疆场厮杀汉,怎么也变得这般扭扭捏捏了? 杨烈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等回去,你姐姐自会和你说!” 第93章 天地异变之后的人间 马车重新上路,丁薇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原本是个少年人的弟弟,再见就是个大叔模样的人了。 “大雪一直下个不停,先前天地复苏的时候,那些疯长的粮食,都被朝廷组织人手收割走了,但是好多地方都闹饥荒了。” 杨烈感慨道:“人参关外,按照常理来说,应该没什么问题的,但是……邪祟大军就是从这里攻城的,不过一个月前,被我们打退了一次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倒是,我们放出去的斥候,说看到了金国骑兵的影子,但是一溜烟儿就没了!” 李清言现在听到“金国骑兵”就有些生理不适的感觉,他眉宇间闪过一抹煞气:“姐夫,这人参关外,不应该还是我大乾疆土么?怎么会出现金国的骑兵呢?” “不知道啊!”杨烈摇头道:“上边的命令,大军止步于人参关,此前县尉带着五百骑兵出去看过,回来也没说在外边到底看到了什么,就下了死命令,任何人,都不能往北走,离开人参关十里范围……” “说到这个,你和小薇从这边回来,还得去县衙那边报备一下——”杨烈解释道:“走个流程而已,难道我杨烈的妻弟,还会是金国的细作不成?” “嗯。”李清言点头,对此颇为不放在心上,自己和魔道中人叶义成,也算是有几分关系。 叶义成的准未婚妻,就是县令的千金,这还不是打声招呼的事儿? “那姐夫,科举开始了吗?” 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下,但考取功名,获得文位,却一直都是李清言心中最为挂念的事情。 此番遭逢变故,称得上是九死一生。 越发让李清言认识到,考取功名在身的重要性。 危难时候,真言出口,便可逆转局势,改天换地。 杨烈蹙眉道:“这事儿,好像按着时间算,是马上就要开始了……”他抬起头,尴尬一笑:“先前为了找你,家里乱成一锅粥……不过,倒是要感谢一下金秀才和叶秀才。” “尤其是叶秀才,他说动了县令大人,发动人手,配合我们家,找了你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到最后整个龙川县地界上,真的是掘地三尺啊!” 杨烈脸上露出感慨之色:“虽然说,先前那番功夫没有找到你,但是你这次平安回来,也该去摆桌酒,表达一下谢意才是。” 李清言点头道:“理当如此。” 这魔道中人倒也是个够意思的,并非不可深交。 一路上,杨烈又和李清言说了不少天地异变后,他消失不见,发生了的一些事情。 这一路走来,可以看到不少苍天大树。 也能看到正在,冒着风雪伐木的工人们。 杨烈感慨道:“世道比以前艰难多了,大雪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按时间来算,这会儿都已经开春了,粮食种不下去,人心难定。” “就连柴火,也成为了大问题。”杨烈指着那些正在伐木的工人们道:“砍伐的木头都是潮的,没办法用作新建房屋,也没有办法烧火,朝廷那边新推出一种驱除新木头里水分的真言符。” “一开始的时候,还能按照户数免费下发,大家都受益不少,可是后来,这东西一下就有些供应不上,便开始低价售出。” “对于家园本就因为天地异变毁坏了,正需要重建的百姓们而言,俨然是雪上加霜。” 他压低了声音道:“为了这事儿,激发了好几处的民变,我还被指派带队伍平乱,可……” 杨烈脸上露出难为情的样子:“都是附近的乡邻,谁下得去这样的手?昨个儿,上边还下了军帖,说是让调兵三百,往东水乡去平乱呢!” 李清言蹙眉道:“一味地镇压,这只会让反抗更加激烈,而且……上边又并非不清楚,百姓是真的活不下去了,才会聚众造反。” “嗐,这事儿谁不清楚呢?”杨烈道:“我现在还能向着百夫长告假,公车私用送你回家,你还不清楚其中的猫腻?” 李清言秒懂:“姐夫的意思是说,地方驻军也不听上边的命令,上边下命令,也只是走个流程,好对上头,有个交代?” “就这么个意思。”杨烈点头道。 丁薇光洁的额头皱了起来:“这样下去,也不是长久之法啊!” “大家都懂,可有什么办法呢?”杨烈摇头道:“这龙川县能制作真言符的人,都被强制征召到了县衙里边,每天出场大量去除木头里水分的真言符,可依旧不够用。” 李清言沉吟道:“这还不是最严重的时候,大雪一直下个不停,粮荒一旦到来,别说地方百姓造反,饿急眼了,只怕军队都无法控制,那时候,才是天下大乱的开始啊!” 丁薇俏脸煞白,看着李清言:“那该怎么办?” 李清言眉头紧锁,看着窗外的落雪,深吸一口气道:“没有任何办法。” 他心里很清楚,问题的根源出在了天上,出在了南天门后的白玉京里。 创造这个世界的大天尊出了问题,导致白玉京里边不朽不灭的神仙们“病了”,一个个开始腐烂死亡。 神仙们不甘心就这样死掉,所以动手开始抽取人间大地脉络中蕴含的灵粹。 灵粹是催生万物的根本。 现在这种异常的天气,就是这些神明们不甘心死去而造成的,把人间搞成了这样。 这不是人祸,而是天灾。 除非,有谁能如同金国女祭司说的那样,上到天上,斩了那些本该死,却又吊着一口气不死的神明们。 另外一个问题,也在这个时候,涌上李清言的心头。 自己真是个什么天上掌管生与死的司命神的转世身? “哎,别想那么多,你二人死里逃生,应该好好休息才是。”杨烈觉得这个问题太沉重了,打趣了一句:“老话说得好,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呢!” 丁薇也笑着道:“可不是么,清言,马上就要到家了,开心些,别叫姐姐看了,以为你在外吃的苦太多,又暗自伤心呢!” 杨烈点头笑道:“小薇这话说得好!” “哈哈哈……”李清言点头笑道:“这话说得有道理。” 在众人的闲聊声中,马车一路破开风雪,回到了杨家庄村口。 李清言看着重新修建的房屋,有些愣神,然后回头看了看身后的马车,讶然道:“姐夫,这车怎么这么快?” 从人参关到这里,可是上百里路呢! “你瞧这是什么?”杨烈拍了一下马车的车轮。 李清言凑近一看,方才发现这车轮上有真言落字,写的是“缩地成尺”。 这一下,就明白为什么这么快了。 “这是军队里先前用来运送物资的车,县令大人亲自请出我龙川县文庙中供奉的文笔,引动天地文气,落款写的,一共有一百零八辆车,分散到各处军队驻守的地方。” 杨烈语气中带着几分难以掩饰的自豪感:“人参关算前线之地,分到了三十辆这样的车,只不过这些时日不同于人参关刚修建好的时候,所以公车私用,上下都不会有人说什么。” “行了……我去敲门,等我喊你,你再出来!”杨烈担忧道:“人一下大喜,也会伤身的!” 听着姐夫如此疼爱姐姐,李清言也感觉姐姐找了一个良配,他点头道:“姐夫,你先进去告诉姐姐我回来了,让我再……” “清——清言!” 第94章 李清瑶:你们拉……拉小手手啦? 熟悉的声音,忽然从李清言身后传来。 那带着颤抖和不敢置信的嗓音,令李清言心中一颤,急忙转过身来,朝着身后看去。 多日不见的姐姐,显得很是清瘦,身上穿着厚厚的裘衣,身后正抱着一个包袱的小乙,也是瞬间僵住,然后忽然流了泪,哭着道:“小少爷,你终于回来了!哇呜……” “清言!” 李清瑶颤抖着走上前来,大颗大颗的泪珠,不断地从往下掉,她紧紧地拉着李清言的手,左看右看,然后又抱着李清言的头,左看右看,嘴里不断地叫着“清言”。 这一幕,弄得李清言眼泪都在眼睛里打转,“姐姐,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这不是在做梦。” “姓杨的,你还杵在这里干嘛,快回去杀羊宰鸡啊!” 猛地回过神来的李清瑶扭头冲着边上红着眼睛,一脸欣慰放松笑容傻乐的杨烈训了一句。 杨烈转身就去磨刀霍霍向鸡羊。 “小乙!”李清言拍了拍边上的哭成泪人的小乙。 小乙哽咽着:“小少爷,你,你终于回来了,小姐要是知道,她一定要开心地飞起来!” “你师姐和丁大人十天前就动身去京城了,真是不凑巧。”李清瑶紧紧拉着弟弟的手,转身正要往屋内走去,忽然就注意到了边上站着的清丽少女。 李清言这才想起来丁薇,看她脸上满是对姐弟重逢的羡慕,便知道她心中很想念自己的弟弟丁原。 “姐姐,我给你介绍,这位是小薇姐姐,我这次迷失在茫茫大雪地里,多亏了她的照顾,否则的话只怕都不能活着回来见到姐姐了!” 丁薇微笑着,友善地点头道:“姐姐好,我可常听着清言提起您呢,不过他这话也不对,我二人在雪地里,他救过我的命才是真的呢!” 李清瑶见丁薇容貌上乘,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看着自己弟弟的眼神,又透露着一丝丝女儿家才懂的神态,便立刻欢喜地上前,牵着丁薇的手: “小薇妹妹,我这个做姐姐的还不清楚自己的弟弟是什么德行?她要是没有你的照顾,只怕危险重重,我们快进屋坐下说话吧,真是万分感谢你了!” 丁薇紧张道:“姐姐可千万别这么说,若不是清言舍命相救,我……” “薇姐,我们先回屋吧。”李清言笑着打断了丁薇。 丁薇见状,点头道:“好,先回屋。” 屋内炉火旺盛,李清瑶自然忍不住询问起来李清言迷失在大雪中的事情。 李清言也将先前和姐夫杨烈说的那番话拿出来说了一遍。 只不过,李清瑶可不是杨烈,很显然听出李清言话里有话,便对着边上一脸好奇之色的小乙道: “小乙,你去催催我夫君,清言和小薇妹妹都快饿坏了,他今个儿手脚太不利索了!” 小乙立刻站起身来:“小少爷,小薇小姐,你们再忍耐一下,我去帮着郎君,很快就能吃了!” “嗯,去吧!”李清言点头道,心中也立刻明白过来,姐姐知道自己在搪塞她。 只是,这些话,让自己怎么说呢? “清言,你是觉得,姐姐帮不上你的忙吗?所以,有什么哭什么累,自己藏在心里,不想和姐姐说了?” 李清瑶微笑着道,她看出丁薇对自己弟弟有着别样的情愫,所以说话也就不打算避开丁薇了。 “姐姐,这哪说到哪儿呢?”李清言苦涩一笑。 “噗嗤——”边上的丁薇却忍不住笑了起来,“清言,你忘记了,我也有个弟弟,这做姐姐的呢,看到弟弟撒谎的时候,心里就跟明镜儿一样,你还是和姐姐如实说吧。” 李清言看了看一脸我很懂你笑容的丁薇,又看了看边上侧着脸,眼神温柔,甚至带着几分老母亲慈爱感觉的亲姐,只能苦涩一笑: “也罢,姐姐,我说给你听也无妨,主要是,这经历实在是太离谱了……” 他把自己骑着马,迷失坠落时空碎片中,遇到了张潋儿父亲张云,然后联手救了丁薇,后来又在张云的帮助下,重新走出时空碎片,返回现实世界的事情说了一遍。 只不过,关于金国那位女祭司,也就是无生老母的另外一位人间体的事情,遮掩了。 在时空碎片中,燃烧寿命,以血为墨、以舌为笔这件事情,也遮掩了去。 张云书信之秘,也一样隐去。 边上知道内情的丁薇,也一脸微笑地听着李清言讲述,并没有插嘴乱说话。 作为姐姐,作为当事人,她自然清楚李清言隐去这些东西的目的。 没有谁一直想让自己的亲人为自己担心的。 “真是没想到,你吃了这么多的苦……”李清瑶心疼地紧握着李清言的手,忽而她回过神来,震惊地看着丁薇道: “这么说,小薇姑娘……你是丁大人十八年前,就死在了兵祸中的姐姐?” 丁薇大方地点头承认:“姐姐,这听起来太不可思议,但确实是这样的,我就是丁原的亲姐姐丁薇。” “啊?” 李清瑶震惊之余,也有一种辈分彻底乱了的感觉。 “那我不是应该叫你……” “丁姨!”李清言鸡贼一笑。 丁薇苦笑不已,看着李清言道:“你姐弟二人还真是如出一辙的脑回路……可,我就算是丁原的姐姐,但我如今确实是只有十七岁啊!” 她目光一转,落在李清瑶身上:“我叫你姐姐,相当的合情合理吧?” “这……单从年龄上来说,确实是相当的合情合理,可……”李清瑶满脸纠结。 边上的李清言笑着补充了一句:“姐姐,你是觉得别扭吧?” “是有点!”李清瑶点头道。 “哈哈哈……”李清言笑着道:“没事,多叫几次就习惯了,我们和丁叔各论各的。” 丁薇立刻带着告饶的口吻:“但别叫我丁姨!拜托啦!” 李清瑶看着面前的比自己小两岁的丁薇,也是颇感头疼。 “姐姐,你是唯一一个知道薇姐身份的人,她的身份一旦暴露,就会有杀身之祸,所以……” 李清言表情严肃认真:“任何人都不能说!包括……”他的声音情不自禁地低沉了起来:“我师父,师姐。” “那丁大人呢?” 李清言看了一眼神色有些复杂的丁薇,道:“暂且不说!” 张云的书信上说得很明确,丁薇在未来极其重要,否则的话,他就不会和李清言穿越时空八次,去救人,直到第九次,也是最后一次,才把人救下来。 所以,丁薇可能和结束这场天灾有关系。 “无妨,我会保密就是。”李清瑶口吻认真:“至于丁大人,当然是丁……”看着李清瑶的口吻要变成“姨”的发音,丁薇顿时露出苦笑之色,但最终,李清瑶还是俏皮一笑道: “还是小薇决定吧!” 丁薇深吸一口,素白的脸上带着几分认真之色:“我记忆中的弟弟,还是那个十五岁的弟弟,可现在他已经是四品武夫境界,怕是在大乾国,都已经是能排得上号的人物了。” “所以……”她清澈灵动的眸子,也逐渐被一些茫然之色取代:“我听着清言说过阿原的事情,知道他是深受圣人大恩,这才能有如今的境界修为,所以……” 很迷茫。 圣人一旦知道自己这个本该死了的人,被弟子和儿子救活了,肯定是要动手灭杀的。 天底下,圣人说要杀一个人,谁保得住? “再看看吧!”李清言情难自禁地看向丁薇:“我会帮你多试探试探丁叔的意思。” 不过,有件事情他没说,那就是上次丁原和自己来到家中吃饭,看到自己姐姐如此疼爱自己的时候,那副痛哭流涕的样子。 从这一点看,丁叔心中,丁姨应该是非常重要的。 可李清言没有说这件事情。 因为,他并不清楚,对他有着再造之恩的张熹,和重新活过来的姐姐之间,究竟哪个最重要。 丁薇不由自主地把手放在了李清言的手背上,温柔道:“听你的。” 这让一边上的李清瑶瞬间坐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看了一眼两人这般很自然的动作后,立刻意识到了什么,急切地站起身来,走到门口边上,冲着院子里已经忙得快要飞起来的杨烈嚷道: “姓杨的!你到底有没有良心,要把我弟弟和……人家小姑娘饿死吗!” 第95章 有两个李清言 杨烈也不清楚,自己身上这些“无妄之灾”,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本来很温柔的姐姐,忽然表现得如此泼辣,李清言确定,这一定是因为这些时日,对自己过于担忧所致。 “那什么,我姐姐平日里不这样的。”李清言看着丁薇,带着几分尴尬的笑容解释起来。 丁薇一副我懂的笑容:“我知道的……” 李清言笑着给丁薇倒了茶,沉思片刻后道:“这个世界乱成这样,而你将来很重要,所以……” “方才不都说了,一切都听你的吗?”丁薇微笑着道。 李清言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很快,现杀的羊肉、鸡,都端上桌,浓郁的香气,催动得人唾液疯狂分泌。 李清言和丁薇这些天,吃不好也睡不好,都不用姐姐李清瑶说什么话,两人就已经开始疯狂吃喝起来了。 见这丁姨……不对,小薇妹妹如此自然不作态,李清瑶脸上的笑容,也就越发有意思了。 “阿瑶,这大雪天的,你先前和小乙去哪儿呢?” 杨烈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要问的话。 之所以别到现在才问,完全是被李清瑶一连串发布的任务给拖住了。 李清瑶闻言,这才想起什么,看向小乙道:“小乙,潋儿的信呢?” 小乙放下碗筷,忙道:“还在边上放着呢,我这就去拿过来。” “师姐的信?” 李清言满脸疑惑。 李清瑶道:“天地异变后,朝堂的大儒们,不知道有什么手段,截取到了空间节点,并且能加以利用,创造了可以直接传送物品的传送台。” 小乙笑着补充道:“官府的人给送过来,地保先前派人过来叫我们去拿,外出后回来,不曾想就看到小少爷回来了,真是天大的喜事儿!” 李清言震惊不已,这群大儒们,有点东西啊! 杨烈嘿嘿一笑道:“实际上,是担心地方上有人造反,方便调兵用的,只不过目前而言,还没有研究出来怎么传送活物的办法,不过听着军中的上官说,这一日也不远了。” “师姐他们……” “丁大人说,全速赶路,八日时间就能抵达京城。”杨烈并不知道丁薇的真实身份,说话就没什么顾忌,“你老师给了他一种非常厉害的真言符,如果以血气催动,能比肩二品武夫,说是有开山断江、焚天煮海的神能。” 杨烈用手比划了一下:“那天他和你师姐走的时候,人一下就变成了一轮赤色的太阳飞天而起消失不见了!” 变成太阳? 飞天而起? 不知道为什么,李清言总感觉,这好像有点熟悉,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一样。 丁薇也是听得目瞪口呆。 “小少爷,小姐的书信!”小乙下意识地以李清言为主,书信也递到了李清言面前来。 李清言笑道:“坐下念出来,让大家伙儿听听!” 小乙有点意外,但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看了一眼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姑娘。 小少爷都这么说了,那自己还纠结个啥呢? 小乙拆开信封,打开后念了起来:“阿姐万幸,我这一路上和丁叔到了京城后,居然找到了小师弟——” 这话还没有念完,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向了李清言,包括他自己。 “小少爷?” 小乙满脸不敢置信地看着李清言。 “这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杨烈愕然道。 丁薇脸上也露出古怪的表情来。 李清瑶道:“小乙,接着念!” 小乙闻言,呆傻一样地看了一眼李清言。 李清言点头道:“听我姐姐的,接着念!” 小乙深吸一口气,接着念道:“小师弟说他掉进了空间碎片中,稀里糊涂的,也不知道到了什么地方,穿过一片白雾后,就出现在了京城,一睁眼,就看到了我和丁叔。” “阿姐放心,我们和小师弟处理完了京城的事情后,就带着小师弟回来见你,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师弟的,我还让他买了需要京城这边的特产。” “有京城这边女子喜欢穿的长裙,好吃的甜糕……” “还有姐夫,我让清言去买了一把非常好的刀!等回清言考上功名,给姐夫担保后,姐夫入了品,以血气催动这把宝刀,就能直接和八品武夫对抗了。” “总之,姐姐和姐夫放心,师弟一切安好,等京城的事情处理完,我们就回来,时间上可能需要三四个月左右!” “想念姐姐做的饭!” 落款:张潋儿。 小乙放下书信,抬着头,看着众人,整个人都有点呆呆的样子。 “这开什么玩笑,京城有一个清言,那这里也有一个清言,则必定有一个是假的吧?” 杨烈说完这话后,自个儿哈哈大笑起来,可是笑了几声后,发现所有人都没跟着他笑,他就立刻尴尬地止住了笑声,拿眼睛瞅了瞅自家媳妇儿。 “清言,你……”李清瑶完全不敢相信,近在咫尺的弟弟是假的。 李清言尴尬一笑:“姐姐,你不会怀疑我是假的……” “清言,你身上带着的那一支秀才铁笔!”丁薇急忙提醒道。 李清言点头应了一声,立刻从身上取出秀才铁笔,递给了姐姐看。 李清瑶捧着沉重的秀才铁笔,深吸了一口气,这东西她从小看到大,哪个地方有什么细致微末的变化,她都清楚无比。 是真的! “坏了,那么咱们这儿的清言是真的,那京城那可不就是假的了?”杨烈嚷道。 众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儿。 “不太可能——”李清言沉吟道:“老师也在长安城的,那个假的我,怎么可能瞒得过老师的眼睛?” 这话,又瞬间把众人都给搞蒙了。 对啊! 当代圣人面前,怎么可能有人冒充自己的弟子,圣人会不知道的? “万一,我是说万一!”杨烈猜测道:“你老师因为某些原因,没有见到京城的那个你呢?” “阿姐,这传送阵回信的速度怎么样?” “很……很快!”李清瑶忙道:“你的意思是,去一封书信问一问潋儿?” “不能直接问,得含蓄一点。”李清言看向小乙:“小乙,取来纸笔,我亲自修书一封,给我师姐!” 他强调了一下道:“师姐认得我的笔记!” 换言之,张潋儿看到从龙川县传送过去的书信,是李清言的笔记后,一下就会明白过来,自己身边这个李清言有问题。 很快,李清言以自己姐姐的口吻,叮嘱了一番“自己”在京城要安心读书,为老师尽孝这类的话。 “我现在就送往县城发出去!”小乙道。 杨烈道:“我赶着车和你一块儿去!” 李清言笑道:“我们一块儿去,至于……薇姐,你就和我姐姐在家里,我很快就会回来。” 丁薇点头道:“放心吧,京城那边,高人众多,那个冒充你的人,肯定会被戳穿的。” “清言,路上小心些。”李清瑶有些不舍的样子。 “放心吧,姐姐,我们很快就会回来。” 看着那写了真言的马车飞速远去,李清瑶轻叹一声:“弟弟大了不由人啊!” “瑶姐姐,我们回去吧!”丁薇笑了一声道,只不过她心中也带着颇为复杂的情感。 眼下虽然在这里安顿下来了,可将来呢? 自己的弟弟丁原,对于自己这位原本该死了十八年的姐姐,又是何种态度啊? 第96章 龙川城再见故人 缩地成尺马车速度很快,从新建的杨家庄到重建的龙川城,只需要一个时辰。 正常情况下,那也得走一两日,更别说这种大雪天了。 李清言突发奇想地问道:“姐夫,现在往京城去,有多远了?” 之前从龙川县到京城,不多不少,足足一万里。 “约莫快三万里多了。”杨烈知道李清言心里在想什么:“你可别想着,驾车往京城去和那个假冒你的人对峙,你自个儿算算,这要走多少天?” 李清言听到这话后,都有点窒息感。 三万里! 虽说龙川县本身就是北州边境之地,但如今的乾国,南北纵横岂非已经都快有十万里的夸张距离了? 二品武夫的飞行速度,八天三万里? 这……这乾国有几个二品武夫? 不过,真言符能让没有达到二品境界的武夫拥有这种实力。 不得不说,乾国对于这块无尽疆域的统治,已经达到了一个非常夸张的地步了。 这简直就相当于是以前的蓝星,都全部在乾国的统治之下了。 “小少爷,这肯定行不通的。”小乙笑着道:“老爷人在京城,又有你这样暗示小姐,那个冒牌货肯定会被揭穿的!” 李清言便只能安心等着了。 马车停住,杨烈前去和看门卒子交涉。 李清言看到了之前他离开这里时候的参天大树。 大树不知为何,被什么不可思议的力量从中间斩断,远远地看去,这大树就像是楼门上忽然长出一座山被拦腰截断了一样,显得非常突兀。 兵士们在大树的边上修建了一道墙,作为防御,宽阔的平台上,有军卒正在训练。 “李兄弟!”王玉振跟着杨烈走了过来,看到坐在马车里的李清言,惊喜不已:“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科举考试马上就考试了,李兄弟这次必定高中!” 看着多日不见的王玉振,李清言拱手笑道:“多谢王大哥吉言,他日若是高中,则必定要摆酒设宴招待王大哥!” “哈哈哈……”王玉振开心大笑,指着身后的城门洞道:“行,先进去吧!” “走了,老王!”杨烈赶着马车,和王玉振打了声招呼,穿过城门洞,进入了城内。 李清言看着兵马防御颇多的城墙,好奇地问道:“姐夫,这棵参天大树是怎么被斩断的?” 杨烈回头看了一眼,惊叹道:“那会儿我们在这,我还在家中呢!”他收回目光道:“不过,我听着人说,是外边攻城的邪祟太多,丁大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斩了一刀过来,瞬间灭杀了城外过千数量的邪祟,残余的刀气把这不断生长的大树给斩断。” “也是从那以后,这大树的生机就断了,留下的树干变得比寒铁都硬,县令一合计,干脆就在上边修建了一排城墙,直接在上边练兵。” “丁叔……”李清言又问道:“姐夫,天地异变的时候,丁叔和师姐他们……” “你是想说他们为什么没有回到城里找你是吧?”杨烈笑着道:“这事儿,张小姐后悔了不知道多少次……不过我听着丁大人说,他们两人察觉到一股非比寻常的气息降临到了龙川县北边。” “我听着丁大人说,好像是白莲教的气息,他们以为无生老母降临,这才赶过去!”小乙补充道:“丁大人说,他都把真言符吞到肚子里,随时都准备破境二品,燃烧生命迈入准一品武神境界,和无生老母降临人间的意志拼命了,结果……什么也没查到。” 杨烈点头:“是这个事儿!等他们回过神来,回到城里来找你的时候,你的气息就从这方天地消失不见了。”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他似乎懂发生了什么。 所谓的无生老母的气息,那必定是那个金国女祭司了! 无生老母不是单纯的降临在乾国,金国也有祂的人间体。 金国那个女祭司,率先融合了金国其他的八个所谓的转世身,先小嫂子一步成为了人间体。 当她带着一千金国铁骑,从空间节点来到龙川县的时候,那股气息被丁叔感应到了。 这岂不是说,自己和丁叔、师姐他们的救援,就只有一步之遥啊? 那岂不是说,如果自己当初乖乖的待在龙川城里,那就不会遇到任何危险——邪祟攻城不算,这些东西必定是因为天地异变,受到了什么刺激失去了理智,才会干出这种飞蛾扑火的事情来。 不过,如果是待在城里的话,那又怎么能把丁姨救出来呢? 如今想来,这一切的发生,可真是令人感叹唏嘘啊! 府衙到了。 这边的人一看是杨烈,立刻就热情地迎了过来。 市井之间,早就已经传开,说杨烈祖上镇北将军府的故人,就是那位一刀斩了城外上千邪祟,残余刀气将参天大树斩断了的四品武夫。 对于这种恰到好处的误会,杨烈当然不会傻乎乎的去解释什么。 于是,很多人都在了解真相之后,理解了县尉大人那句“杨烈,这里人多,我给你跪下赔个不是”的含金量了。 那可是四品武夫啊! “有劳,这次我要传一份书信到京城去。”杨烈拱手一笑,说出来的目的。 这边的差役听着,立刻懂了什么:“先前,京城来了一封书信,指明送到杨家庄去,这是来回信呢?这边请!” “请!” 杨烈点头含笑,跟着那武夫走了进去。 李清言和小乙也跟在身后。 对于那大儒们趁着天地异变,截取到的空间节点而制作成的传送阵,李清言也是非常好奇,很想去见识一下。 “李——李公子!” 只是,刚走进府衙里边,一个带着狂喜的声音,便忽然从侧边的走廊中传来。 李清言回头一看,这人不是别人,正是叶义成,在他身边,还有金饶金秀才也在。 两人看到李清言,顿时满脸狂喜地走上前来。 “真是李公子啊!” “李公子,你……真是你啊!” 两人交替着问候。 李清言拱手一笑:“正是在下,此前在大雪中迷失了方向,在雪地里漂泊了数月时间,就连在下自己都以为必死无疑了,没曾想天不绝我误打误撞之下,找到了回家的路!” “那还说什么,这当然要好好庆祝一番才是啊!”叶义成激动道,他亢奋的样子,有点让边上的杨烈都快误以为,李清言是他叶义成的小舅子了。 “对啊!李公子大难不死,这又恰逢科举马上就要举行,理当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李清言笑道:“也罢,那……姐夫,我就先和他二人去庆祝一番,你和小乙等会儿先回去!” 有些事情,他还真想要向着叶义成这位弃天道的传人,打听打听呢! 第97章 魔道中人的试探 只是,李清言真没想到,叶义成选定的地方,还是那家鸭肠火锅店。 不过,他倒是想到了请客的人是县令千金华樱华小姐。 “天地异变之后,这家鸭肠火锅店的百年招牌长成了一棵高大的黄梨花木,后来天地异变结束,老板干脆请来高手匠人,直接重新修了匾额,请的还是叶公子写的匾额!” 金饶脸上带着笑容介绍起来。 “天味鲜!” 李清言看着那匾额笑了笑:“这就没说以后你来这里给你打几折么?” “只要不打骨折,老板怎么找都欢迎啊!”叶义成自己打趣了一句,“两位,可别愣着了,华小姐已经在里边恭候多时了。” “哟,这么说,这次也是华小姐买单?”金饶眼神都清澈了许多。 李清言点头道:“我辈读书人,清贫了一些,华小姐作为县令千金,多买几次单,那也是相当的合情合理吧?” “好了,别嘴贫了,等会儿多吃点堵住就好。”叶义成脸上有些臊红。 “哟,两位秀才公来了,华小姐订的雅间,就在上楼的天字一号,临窗看景,可是一绝!” 店小二迎了过上来,满脸讨好的笑容,忽然注意到了李清言,顿时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道:“李……李公子?哎呀,您回来了?这可真是值得庆贺的事情!” “只不过是侥幸罢了!”李清言笑道:“老规矩,给我准备三份!等会儿打包带走!” 店小二点头如捣蒜:“小的记着了!” 金饶道:“我也是老规矩。” 店小二再次点头,“秀才公放心,门清儿!” 面对两人连吃带拿的样子,叶义成笑了笑,却没说什么,他非常享受这种过程。 因为,花的又不是自己的钱。 只是,转入雅间后,那就不一样了。 华樱看到李清言后,一脸见鬼的表情。 “李公子,你?你!你——” 连续三个“你”,每一个“你”,都代表了华小姐不一样的情感。 但不论前几个“你”所包含的情感是什么样的,最后一个必定是“你大难不死,都没忘记来我这儿蹭饭?蹭饭也就罢了,你又连吃带拿了啊?” “华小姐!” 李清言拱手一礼,面带微笑——相当真诚且灿烂的微笑。 华小姐娇躯僵硬了片刻,方才愕然道:“李公子呀!快请坐,此番天地异变,公子迷失在雪原中,能安然回来,简直就是天大的幸事!” 她走到门口边上,冲着店小二喊了一声:“上一坛十年以上的老酒!” “哎!马上送来!” 事实证明,华小姐确实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从小就懂人情世故,现在这般年岁,都已经知道怎么拿捏人心了。 “实在是劳烦华小姐破费了。”李清言举杯道。 华樱惊叹道:“李公子风采更胜往昔,不过,这三个月的时间,你到底是怎么度过的啊?” 边上的叶义成和金饶,也立刻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这本就是他们打算在酒桌上问的话,只不过是华樱提前问了而已。 李清言感慨万千道:“五柳先生的桃花源记,大家都识得吧?” 五柳先生说的就是陶渊明,桃花源记讲述了一个渔人捕鱼的时候,误入了一处世外桃源之地的神奇故事。 里边的人和人外边的世界彻底隔绝分开,不知道外界已经是什么样子。 这也是家喻户晓的故事书。 叶义成讶然道:“莫非,李兄你也如同五柳先生那样,误入一处桃花源?” “虽不尽然如同五柳先生书中所说,但也差不多是这样的。”李清言感慨万千:“后来,我从那处地方出来后,方才后知后觉,应该是我运气好,掉落到了一处时空碎片中。” “时空碎片!”叶义成相当震惊。 金饶这边举杯道:“不管怎么说,为李兄干了这杯!” “干!” “干!” “……” 众人举杯痛饮,十三年年份的好酒,果真非比寻常。 至于时空碎片中是什么样子的,发生了什么样的事情,遭遇了什么,那都是非常个人隐私的问题。 众人算得上至交好友,不过却不会过于探究这种极其隐私的问题。 若李清言愿意说,他们自然乐意听。 不愿意说,又有谁会故意为难自己的好友呢? 李清言喝下这酒浆后,有些后悔,应该让店小二把这好酒也打包一份给姐夫和小乙的。 “科举还有几日?”李清言感慨不已道:“我此番大难不死,对于人生也有了大彻大悟之感,说不定真的能一举考上功名!” “还有十日!”叶义成两眼一亮道:“李兄文采斐然,我相信你定能高中,你此番高中之后,我等也好结伴去州府上考举人才是。” “如此正好,我等三人,便可结伴去参加府试。”金饶也颇为开心地道。 李清言道:“叶兄、金兄,关于这次天地异变,不知到底是为何缘故啊?” 虽然他心中已经清楚,是因为天上白玉京内的神明们不甘心陨落,抽取人间大地脉络所致。 但是,试一试叶义成这个弃天道传人的分量,又有什么不可的呢? 金饶率先道:“我听到一个说法,说是因为隋朝末年从天而降的八十一块神碑开裂了,其内露出如同玉质一样的东西,似乎是里边,包裹着玉碑,那里边,才是这个世界最朴素的真理所在。” 李清言惊讶不已:“这可靠吗?” “不敢说十分可靠,但也有六七分的把握。”金饶道。 叶义成道:“除了这个,还有一种说法……” 他指了指天空道:“我猜测,应该是天上出了问题。” “天上出了问题?” 接话的人是华樱。 她从来都没有听着叶义成和她说过这方面的问题。 “不错。”叶义成点头道,但是眼睛却是看着李清言的。 “天行有常,而分四季,但是现在,大雪已经持续了三个月,这只说明一件事情,天上出问题了,在白玉京内主宰人间的神明们出问题了。” 李清言听着这番话,心脏怦怦狂跳,这位弃天道的传人,有点东西啊! “这……未免太过于危言耸听了吧?”金饶倒吸一口凉气。 天出问题了,这谁敢这么想啊? 叶义成往后一靠,后背贴着椅子,看着李清言微笑道:“李兄以为呢?” “我?”李清言点头肯定道:“天地异变如此可怕,气候反常至此,我也觉着,只怕是天上白玉京出问题了。” “那……人间怎么办?”金饶失声道。 李清言微微侧身,看着叶义成问道:“叶兄,你觉得我们人间可有破局之策?” 华樱看到这一幕,眼神古怪,嘻嘻一声笑了起来:“李公子,你这话好奇怪,说的叶哥哥是天上白玉京里的神仙一样,知道该怎么拯救人间于水火似的!” 李清言笑着点头:“只是谈笑之言,谁会当真呢?” 金饶也笑着点头道:“华小姐当真了!哈哈哈……不过,叶兄要是白玉京里的神官,那少不得也要提拔提拔兄弟才是啊!要求不高,做个神仙潇洒红尘中就行!” “哈哈哈……” 众人都发出哄笑。 可却在这个时候,叶义成很认真道:“说来你们可能不信,我还真知道人间该怎么度过这次天灾!” 此言一出,雅间内的笑声瞬间消失。 第98章 白玉京神明的由来 李清言、金饶、华樱纷纷将震惊愕然的目光落到了叶义成身上。 叶义成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脸上带着几分沉思之色,忽然又笑着道:“你们……不要用这么震惊的目光看着我好不好?我只是看的杂书有点多……” “叶兄当真知道?”金饶愕然道。 李清言没说话,端起酒杯,饮下一大口。 如果说有谁真的知道,那这个魔道中人肯定清楚。 “叶哥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啊!天下千千万万的黎民百姓,都在生死边缘挣扎,你要是能知道……” 华樱呼吸都急促了,只怕朝廷能瞬间授予极高的官职不说,就是叶义成的亲族亲眷们,都要跟着鸡犬升天。 叶义成眼神温柔地看着吃惊的华樱点了点头,而后看向李清言和金饶两人道:“我偶然之间,看过一本孤本典籍,说的是天上白玉京里的神仙们的职责。” “比如,掌管生与死天道的神仙,被称之为司命神,有的地方叫大司命,有的地方叫做司命神君,其实说的都是一位神祇。” “而掌管太阳的神,应该是大日神君,按照我之前的推测,天上的神仙病了,所以人间才会有浩劫,目前来看,应该是大日神君出问题了,太阳无法升起,所以人间永远都是冰雪笼罩!” “记住,这是大日神君有问题,不是大日神君殒没了!” “咕嘟——”金饶吞咽下口水:“那……神明都死了,人间岂不是更要完蛋了?” 叶义成没回答,只是看向李清言道:“李兄,你觉得呢?”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叶义成这位弃天道传人,知道的事情果真很多啊! “人间不会完蛋,你们别忘记了,人间还有当代圣人在呢!” “圣人——”金饶蹙眉,不知在想什么。 叶义成笑了笑:“或许你们不知道,圣人之所以为圣人,那是因为他是最接近于天的人,如有必要,他可以随时化身为任何一位神祇!” “那你的意思是说,圣人可以以身化日?” 李清言的口吻充满了不可思议。 叶义成无比肯定道:“可以!” “那圣人要是变成了太阳,还是圣人吗?”金饶愕然道。 叶义成道笑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就应该先弄清楚,神明是什么。” “神明是什么?”华樱好奇不已。 叶义成道:“神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是这个世界运行的规则法则,而且真正的神明只有一个。” “只有一个?” 就是李清言也为叶义成的话语所震撼到。 “不错,只有一个。”叶义成点头道:“那就是大天尊!” “大天尊!” 李清言从金国女祭司那儿了解到过,大天尊就是这个宇宙的创造者,如今大天尊陷入永久的寂灭之中,女祭司——也就是无声老母认为,自己可以取而代之,创造出新的世界,成为新的大天尊。 莫非……女祭司,也就是无生老母真的没有骗自己,自己就是司命神的转世身? 而且,司命神这个转世身,和无生老母的转世身不一样。 他并非白莲教圣女那样,需要九个转世身的完全部分拼接在一起,成为一位完美无缺的人间体,才能承受无生老母降临的压力。 司命神是直接从天上坠落人间,变成人类了。 所以,司命神缺少的只是觉醒。 也就是说,自己缺少一个觉醒的过程? “那其他的神明又是怎么诞生的?”金饶追问道,完全一副好奇宝宝的模样。 华樱也是竖起耳朵,等着叶义成下文的样子。 叶义成道:“他们,都是曾经的圣人……” 这简直像是爆炸性的消息一样,让几人都震惊无比。 “他们……都是曾经的圣人?” “是啊!”叶义成肯定无比道:“白玉京里的神明不会超过十位。” “南天门外,有许多的野神,邪神,随时都想一窥白玉京内的真神是什么模样,可祂们却不清楚,真神乃是圣人归墟所化。” 叶义成强调了一下:“关于这一点,就是白玉京里边的那些神灵们,祂们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怎么来的。” 这消息,太震撼,太劲爆了。 神明都不知道的事情,你这个邪道传人知道。 李清言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忙追问道:“那……不是说圣人融合天心印记,最终会被天心印记同化,成为天地法则的一部分,称之为归墟……” 叶义成眼中爆发出一阵惊喜的光彩:“李兄,这正是我要说的,为什么那些白玉京里的神明们,并不知道自己就是曾经的圣人,因为祂们都是归墟之后,法则重塑重组的生命体,所以祂们并不知道自己是谁,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谁。” “可是,要照着叶兄这么说的话,那神明就不可能有私心才对吧?”李清言越发迷糊了。 叶义成道:“神明是没有私心的,但是李兄别忘记了,这天底下供奉神明的神庙有多少,姑且不说那些乡野野神,就说我们耳熟能详的那些神庙,不仅我乾国供奉,乾国之外,有金国。” “除此之外,还有海外那些国家,同样修建神庙供奉神明。” “凡人的香火信力,会作为一种与神明沟通的媒介,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所以诞生的香火信力,也就不一样,这些信力全部汇聚到一起,就被称之为信仰之力。” “依靠吸取信仰之力强大的神明,逐渐就会有了自己的私念,这些私念,一开始,只是对那些供奉神明的信徒产生一种赐福的效果。” “可是时间久了,就不一样了,信仰之力中夹杂着海量的杂念,神明也会逐渐被这些杂念侵染。” 叶义成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李清言道:“白玉京里神明的病,就是从这里开始。” “大天尊无垢无尘,不会被凡人的信仰之力中的杂念所侵染,可是祂创造出来,分别执掌天道的神明,会被信仰之力中的杂念侵染。” “一旦这些神明被杂念私欲控制之后,就是祂们的死期到了!”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这岂不是说,无生老母必败无疑? 祂自己或许都不清楚,自己就是大天尊创造出来,执掌天道的神明。 结果现在,还想着自己取代大天尊? 这行为,究竟是彼可取而代之的豪情,还是真的找死呢? “扯太远了!”叶义成见李清言满脸沉思之色,微微笑了笑:“这些都是我看的杂书上说的,至于真假如何,谁又清楚呢?我们凡人看天上的神仙,就如同坐井观天的青蛙,偶尔能窥见其一,便已经是相当了不得的事情了。” 金饶摇头道:“我倒是觉得叶兄这番话有理有据,那杂书上说的,也未必都是假的不可信的。” “那……”华樱忍不住插了一句嘴道:“这意思是说,圣人只要牺牲自己的性命,化身为太阳,就能拯救人间?” 李清言听得心脏猛地一颤,老师……你!可千万别冲动啊,或许我们有别的办法啊! 第99章 考前压题 金饶唏嘘不已道:“圣人也是好不容易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的,如果牺牲自己的性命,化身为太阳……” “这天下自诩是乾国皇帝的天下,又不是天下人的天下,我记得此前乾国皇帝和圣人不和,暗中煽动国子监的大儒们和圣人辩经,故意策反了圣人的弟子秦辉,逼得圣人让出国子监圣位,如今我朝圣人飘零江湖,人在何处都不得而知。” 叶义成颇为愤慨地说道。 这话相当大逆不道,华樱急忙用手去扯叶义成的衣袖:“叶哥哥,如何能这样抨击朝政呢?” 虽然说在座的几位,都算得上是挚友了。 可是,常言说得好,人心隔肚皮,如果真的有人为了高官厚禄,因为这番话去告发叶义成的话,那就算是有自己父亲暗中斡旋,只怕也不是那么好收场的。 结果,叶义成这番话刚落下,李清言也愤愤不平道:“实属昏君一个,他不会到了现在这个时候,就想着让圣人牺牲自己的性命,去换取他的王朝周全?” 难怪那金国女祭司对于南下的事情,如此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乾国最大的敌人,从来不是金国。 它只会在乾国内部,尤其是这些热衷于内斗的乾国臣子们。 哪怕就算是没有金国在外虎视眈眈,他们自己也会有一天把自己给弄死了。 “说到底,还是圣人软弱可欺!”金饶不悦道:“圣人手中掌握着天下文人的位格,如果他狠狠心,直接将那些反对他的大儒的文位全部取消,看这些跳梁小丑还怎么蹦跶?” 华樱听着这话,越发感觉大逆不道,甚至都有点担心,再继续说下去,只怕真的就要被打上谋反的标签了。 她立刻转移话题道:“这都是上边那些大人物们操心的事情,不如说说最近马上就要开始的科举考试如何?” 众人听罢,立刻将目光落到了李清言身上。 “李兄,这次押题有什么想法吗?” 金饶问道,显然他有些心得体会想要传授。 叶义成心思沉闷,没有说话,端着酒独酌,桌子下边,华樱用手扯了扯叶义成的衣服。 叶义成这才笑道:“坦白而言,除了必要的一些经义之外,那一定会上榜的,必定是应对当下这个局面要做的事情了。” “在下想来,也必定如此!”李清言清楚华樱的好心。 三个读书人坐在这里,如此抨击政治,实在是没必要。 因为,从很客观的角度来说,圣人距离普通的读书人,实在是太远了。 可是,李清言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圣人就是他的老师。 皇帝如此背刺老师,老师还要为了皇帝的天下,牺牲自己吗? 或许,在老师的眼中,这天下并非是什么皇帝的,这天下是天下人的天下。 皇帝、群臣、百姓们,会这么想吗? 当初在国子监那边,参与了围剿老师的那些大儒们,就不怕自己哪一天惹得皇帝不爽了,到时候u皇帝也用这样的办法对付他们,将他们撵出京城吗? 屋檐滴水代代接。 皇帝会这样做,就代表着他将来还会这样做。 到了天灾这个时候,谁还会站出来为这个国家殉难? 秦辉—— 李清言忽然想到了张云书信中说的,秦辉在关键的时候,可以帮自己的大忙。 可是…… 让自己放下先前的那些成见,然后去联系秦辉。 李清言自问,自己一时半会儿是做不到的。 走神了的李清言,甚至都没有听清楚叶义成和金饶两人的押题,直到金饶发现了什么,笑着提高了声音叫了几声:“李兄?李兄?” “啊?什么——” “哈哈哈……”金饶道:“李兄莫不是想到了什么不一样的妙法,都不肯和我二人分享?” 李清言摇摇头笑道:“你二人考的是举人,我考的是秀才,这能一样吗?” “嗐,瞧你这话说的,我和叶兄都认为,你拿到秀才功名,易如反掌!”金饶笑道:“所以,聊一聊举人考试的押题,倒也不算夸张之言。” “那我还是听两位说吧。”李清言微微一笑道。 金饶立刻道:“那我就先来抛砖引玉吧!” 他把自己对于今年乾国形势的问题论述了一番,认为北州身为和金国接壤的地方,天地异变又出现了这样的问题,所以北州境内的防御,一定会成为考试的重点。 叶义成则有不同的想法,他认为现在伴随着圣人离开了京城后,各个地方原本被朝廷剿灭的邪教,又开始死灰复燃,所以朝廷一定会特别注重这方面人才的培养。 那么,重点就一定会放在如何镇压邪教上。 到了李清言,李清言倒也没有藏着掖着。 他认为当务之急,朝廷最需要解决的问题,是天下人吃饭的问题。 大雪再这样持续下去,都不用邪教,也不需要金国派兵来打,乾国自己就要完蛋,甚至于这个天下都要完蛋了。 将朝廷面临的各种难题,丢给考场上的学生们来解决,这也是历朝历代常有的事儿。 眼瞅着时间差不多,李清言便起身告辞。 走到大雪飘飞的街道上,随处可见扫雪的人。 这样大的雪,不组织专门的人手去扫雪,用不了多久,这个世界都会被雪覆盖。 下了三个月的大雪! 野外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雪都堆得像是山一样。 一开始,还能有人外出抓到野外的猎物,可是时间久了,什么东西都给冻死了。 街道上,卖儿鬻女的人有不少。 李清言远远地看着,便转身往别的街道走去。 上天赋予了一个人共情的能力,但是却没有给予这个人拯救世人的能力,这本身就是一件非常痛苦的事情。 慎独斋。 这里的一切都是重建的。 甚至可以说,整个天下,历经了天地异变后,所有的一切都重新来过。 小乙和杨烈先一步到这边歇脚。 管家和慎独斋上大大小小的人,都知道了小少爷李清言还活着的消息,所有的人都激动无比,一直在门口等着迎接李清言回来。 这一幕,让李清言心中微暖。 管家激动地领着李清言进入屋内。 “小姐就说,小少爷一定会活着回来的,让我们把小少爷的书房都重新按照原来的样子修好。” 他转身打开房门,领着李清言走了进去,又把衣柜打开。 “小姐离开的时候,特意吩咐,让老奴准备冬衣给小少爷,今个儿小少爷回来,住在这里呢,还是要跟着杨郎君回到杨家庄去呢?” 李清言伸手抚摸着厚厚的裘衣,耳朵里好似能听见师姐的声音似的。 忽而,他心神一震,想到了什么,扭头看着管家问道: “大头……就是丁叔带回归来的那颗能吃能喝的人头呢?” 第100章 神行千里真言符 “小少爷,你说的那个人头啊,在大地开始生长的时候,不见了!” 管家一脸感慨之色。 “那会儿,丁原和小姐都忙着找您,也就没有谁有心思打理那大头去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所预料,可是听到管家说大头不见了后,李清言还是有些微微的失落感。 “清言,我方才传送书信的时候,也问过了,科举考试只有十天了,这十天时间,你还是在这里安心复习备考吧?” 杨烈开口道。 这边新建的房屋环境很好。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本想答应下来,忽而想到了家中还有个特殊的存在丁薇。 “姐夫,我还是想回去住,现在老师和师姐都不在,我也没有办法向着别人请教什么问题。” “这?”杨烈迟疑了片刻,点头道:“也罢,那就这么办吧!” 管家自然不敢左右李清言的想法,倒是忽而想起什么来,取来了一个木盒,交给李清言道:“小少爷,我听着小姐说过,这里边有一对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神行千里真言符,现在大地都疯狂生长,往城里到杨家庄,都有上百里的路程。” “你把这个贴在脚上,不用消耗血气,走路的速度,都能像是飞一样!” 李清言急忙打开一看,黄澄澄的真言符安静的躺在木匣内,正好两张。 见李清言对这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真言符似乎很感兴趣的样子,管家接着介绍道:“这是四品的真言符,贴在左右双腿上,会自动隐形,小少爷可要试下?” “损耗这块呢?”李清言没有着急尝试。 “凡是上了五品的真言符,就会自动吸收天地文气恢复,小少爷大可放心使用。” 李清言点点头,将神行千里真言符取出,拿在手中的感觉,颇为沉重,像是捧着沉甸甸的金铁一样,触手的感觉,则带着一股温温凉凉的感觉。 只不过,撩起裤腿,贴到腿上,却任何感觉都没有。 李清言心中则感觉多出来了一个“开关”的概念。 只要他心念一动,就能打开这个“开关”,瞬间爆发急速。 心念一动,就能“关闭”这个开关,恢复正常的速度。 “姐夫,我试一试,先回家去!” 李清言兴奋道。 杨烈刚要点头,就看着李清言瞬间消失在了自己面前。 边上的管家,小乙两人也是大感吃惊的样子。 “这……这到底是瞬移符,还是千里符啊?”小乙愕然地看向管家。 管家挠头:“这种事情我还没老糊涂呢,怎么可能把瞬移符给小公子用?那可是要血气支撑的呢!” “哈哈哈……”杨烈笑着拱手道:“老管家,我们就先回去了,小乙和清言,都会准时来参加科考的!” “嗯!杨郎君慢走!”管家颔首道。 “咻!” 人影一闪,李清言出现在街道的某一个无人的角落。 “这——” 他震惊不已的拍了拍双腿。 这有点牛皮的过分了啊! 本来爆发急速,李清言以为自己要撞到门墙的。 结果,这真言符却能自主避让障碍物! 那种极致的体验,让李清言有些欲罢不能。 不过,这个速度…… 似乎也太快了一些。 直接近乎瞬移了。 李清言低头往腿上好看去,立刻注意到这千里符表面闪烁着一层只有他自己能看到的淡淡红光。 换言之,这种极致的速度,对于真言符内文气的消耗颇为严重。 李清言没有使用这种顶级真言符的经验,不过他稍微摸索了一下,就有了经验。 飞奔的时候,并不会有虚耗体力的感觉,反而是有种人处在失重环境中的感觉。 同样,也不会有快速移动的时候,迎面吹来疾风的压迫感。 仿若这真言符,是将使用者本身,完全融入到了这方天地中一样。 “时速——控制在一百以内,比姐夫那写了真言的马车,都要快一倍!” 当然,这速度也能再提升一些,只是那样对于文气的消耗,就太大了。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李清言出现在了家门口。 屋内,姐姐李清瑶和丁薇两人不知在说什么,正笑得开心,忽然就听到了李清言敲门的声音。 李清瑶开门后,看着走进屋内的李清言,奇怪道:“你姐夫和小乙呢?” “在后边。”李清言把自己去龙川城内的事情,说了一遍。 对于国家大事,李清瑶和丁薇两女,显然都不是那么放在心上,但是对于李清言即将去参加的科举考试,颇为放在心上。 于是,李清言直接被关在了书房内,专心备考起来。 小乙和杨烈回来后,小乙也被推进了房间内,和李清言两人一起专心备考起来。 与此同时,远在京城的张潋儿收到了李清言的书信。 只不过,这封书信是以李清瑶的身份发出的,所以下人直接送到了她的手中。 火盆边上,李清言正在认真读书。 张潋儿脸上带着笑容打开了书信,只是看到第一眼的时候,张潋儿便感觉有些异样的地方。 这书信……字迹为何和小师弟的一模一样? 以为自己看花眼了的张潋儿,起身走到一边上,取来了李清言先前自我模拟的策论。 策论也是科考考试中必不可少的一环。 两项对比之下,张潋儿愈发吃惊,这笔迹,完全就出自于一人之手啊! 看了看专心读书的小师弟,张潋儿黛眉微微皱起,这李家阿姐的笔迹…… “师姐,是我姐姐来信了吗?”李清言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放下了手中的书,端起茶来,喝了一口,顿时被冰凉的茶水刺激得一个激灵。 边上伺候着的仆人心中一紧,有些害怕地走上前来更换茶水。 李清言却没放在心上,只是将目光落在师姐身上,感觉师姐看完书信后,就有些许走神的样子。 “什么?”张潋儿抬头看着面前的李清言,微笑道:“阿姐在信中,倒是有点责怪的意思!” “姐姐怎么了?”李清言紧张道,顺势站起身来,想看书信的内容。 张潋儿把手中的书信往侧边一收,坏笑道:“看什么呢?我和姐姐书信中,说了不少姑娘家的私房话,你不羞?还要和师姐一起洗澡不成?” 李清言顿时闹了个大红脸,坐了回去,有些羞恼:“师姐莫要胡说,我五岁起,就不要姐姐给我洗澡了,最多让姐姐给我洗头就是……” “行了,不闹你了!”张潋儿把书信对折了起来,笑着说:“阿姐生气,说你都不想着给她写一封书信,还在信里夸我懂事儿!” 李清言立刻从侧边取来一份白纸,有些懊恼道:“这确实是我的疏忽……应该告诉姐姐,我这边得了老师的推举,可以不用龙川县的户口,就在京城就地参加科举考试。” 提起笔来的李清言脸上带着几分自责之色道:“科举考试将近,姐姐必定是为这个而生我的气,怕我稀里糊涂出现在京城后,被京城的繁华遮住了眼,而忘记了科举这件事情。” 张潋儿很自然地凑近,去看李清言的笔迹。 结果,李清言表情古怪中带着几分傲娇,看着师姐道:“师姐,我和阿姐之间,也有一些我们姐弟两人的秘密……” “写!废话那么多,同为姐姐,你在我们两个姐姐眼中,有什么秘密可言?” 李清言看着师姐那副叉腰的泼妇姿态,只好提笔写信。 他先是把自己在京城的近况介绍了一番——读书读书,除了读书外,还是读书,并且表示已经取得了在京城这边科举的资格。 等到回到龙川县后,一定会给姐姐带回来一个秀才功名。 并且,李清言还说,京城的秀才多的可怕,随便上街,都能看到一堆秀才。 这京城这种大地方,和自己老家那种小地方的区别是真的大。 另外,还偶然一次看到了皇帝出行的场面,浩大无比云云。 随后,才提到了老师正在和国子监的大儒,还有皇帝,大臣们商量解决天下一直陷在冬天的这个问题。 昨天他才去见过老师,听着老师说,不日之后就会有眉目,天下乱不起来云云这样的话。 最后,告诉姐姐要督促小乙好好备考,姐姐姐夫要保重身体云云的话。 每一个字落下的笔迹,都落在张潋儿的眼睛里。 难道……他们姐弟二人的笔迹,真的是一模一样的? “清言,阿姐写的字也挺不错啊!”张潋儿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随口提了一句。 “我姐姐?”李清言笑着把书信对折了起来,“师姐,我阿姐写的字,和她的厨艺,完全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我这一手字,能写得这么好,完全就是我爹打出来的。” “呃?嗯!” 这一刻,张潋儿有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在心底生出! 第101章 真假李清言 “有问题,一定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张潋儿肯定眼前的小师弟是没有问题的。 毕竟,这是自己爷爷亲眼看到过的师弟李清言。 如果小师弟是什么邪祟变成的,能在当代圣人眼皮子底下糊弄过去吗? 完全就不可能的事情啊! “你是说,姐姐的笔迹,和你的不一样?”张潋儿收起玩闹的心思,将书信递给了李清言。 李清言奇怪道:“师姐,你不是说你和阿姐有些姑娘家的话,还让我看?” “让你看你就看,哪来那么多废话?”张潋儿急促道:“你快看!” “啊,我看我看,师姐让我看,我怎么敢不看?” “贫嘴!” 李清言笑着打开对折的书信后,表情瞬间凝固。 “这……” 张潋儿凑近:“怎么样?诡异不?” 李清言表情凝重,认真看着书信上的每一个文字,忽然有种非常荒诞的感觉。 “师姐,我怎么感觉,这封书信,像是我自己写的一样?” “你开什么玩笑?”张潋儿满脸愕然之色。 李清言认真道:“师姐,我可没开玩笑,这封信怎么看,都像是我自己写的,而且……” “而且什么?” 张潋儿忙问道。 李清言表情古怪道:“这种感觉读来,就像是有另外一个我,在怀疑现在的我是假的,然后各种暗示师姐——” “你看这一行,用我阿姐的口吻,强调让我在老师面前尽孝,对方分明是想让老师看一看我是不是真的。” “这开什么玩……”张潋儿仔细品味着那番话,眼神里闪过一抹错愕之色:“那这么说,岂非——在龙川县,也有另外一个你?” “什么叫做龙川县有另外一个我?”李清言蹙眉道:“那个必定是假的,究竟是什么人假扮成为我的样子?而且,他图谋的是什么?” 李清言眉头紧皱着。 “坏了,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赶回去看看?”张潋儿愣神道,可话刚出口,又苦笑道:“这科举马上就要开始……” “如果这个人想对姐姐和姐夫不利的话,我们现在就算是让丁叔帮助我们赶回去,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的。” 李清言保持着绝对的冷静:“而现在看来,对方似乎非常想将我取而代之。” “将你取而代之?”张潋儿不知为何,忽然脸有些发红。 李清言看了她一眼道:“师姐不用这么愤怒,对方这封来信的目的……” 他低头看了看书信,沉吟道:“我总觉得,对方应该非常熟悉我,所以才能将我的笔迹模仿到以假乱真的地步。” “清言,虽然说人呢,不能妄自菲薄,但是也不能过于自信了,你觉得你写的字,笔迹很难模仿吗?” 张潋儿坏笑一声,提起笔来,取了一张白纸,然后照着书信上的文字誊抄起来。 李清言凑了过去,看了几眼后,神色微微一变。 师姐这应该是初次模仿他的笔迹,但是也能看得出来,有六七分相似的地方。 按照这个水平来说,再模仿几次,确实可以做到以假乱真的地步了。 “所以呢?”张潋儿俏皮一笑地看着李清言。 李清言奇怪道:“我只是一个没权没势的人,对方假冒我是为了什么?” “没权没势?你老师可是当代圣人哦!”张潋儿指了指自己:“还有你有我这样完美无瑕的师姐,丁叔这样的高手做你的保镖,你说自己没权没势?” 李清言眼神奇怪地看了一眼师姐道:“那你说,既然我的身份这么不一般,谁冒充我,岂不是和找死没什么区别了,可对方为什么还敢冒充我?” “不行,我还是去找丁叔,我们赶回去看看,就算我们不能赶回去,也让丁叔赶回去看看?” 张潋儿看着李清言眉宇之间浮现一抹担忧之色,便笑着安慰他道:“天底下的四品高手不说多如牛毛,但就目前这种情形来看,丁叔在京城不在京城,其实都没什么区别的。” 李清言点头道:“也罢,那就先请丁叔回去看……” “大事儿啊!大喜事儿啊!”李清言这话刚说完,就听着门外传来了丁叔惊喜的喊声。 一道魁梧雄壮的身影快步走了进来,看着李清言和张潋儿兴奋道:“国子监那般大儒们,以前在我心中都是一些只会找借口从朝廷那边骗钱的家伙,可是今天真的是让我大开眼界了,他们研究出来的那个传送阵,居然真的可以传送活物了!” “刚刚,甚至都已经开始用死囚做实验,将三个死囚,传送到了很远的地方后,又把人给传送回来了!” “丁叔,你说现在传送阵已经可以传送人了?”李清言闻言狂喜。 “是啊!”丁原点头道:“这日后,从京城回你家,眨眼工夫就到了……” “朝廷不可能让人白白使用吧?”张潋儿很清楚,这种传送,本身就耗费一些东西。 “还是小姐聪明!”丁原道:“传送人,看距离,五百里内,一千两银子,一千里下,两千两银子。” “然后就依次往上走,每增加一千里的路程,就涨价一千两银子。” 李清言愕然道:“先前传送东西货物,都还没收钱呢,这一下收这么贵的银子,谁能用得起啊?” “那东西本身就是大儒们将天地异变后,各处即将崩溃的空间碎片摄取而来,传送本身,不消耗什么东西。” 张潋儿也觉得这个价格过于夸张:“而只是大儒们需要定期书写空间真言,保证这些传送阵的空间稳固不崩溃就行,开价未免过于夸张了!” “不过,丁叔,清言遇到一件怪事儿……”张潋儿三言两语,将龙川县那边的事情讲述了一下。 丁原听罢,也是震惊不已:“贼人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假冒小少爷……” 只是,看完了书信后,丁原也有些发懵,对方的口吻怎么那么硬啊! 他真不知道自己才是冒牌货啊? 还这样在书信中暗示小姐的? “丁叔,你看……”李清言蹙眉道。 丁原道:“这事儿简单,传送阵已经稳固,现在那些大儒们都在动手加固空间,至多一两日时间,就能传送到全国各处……” “这么快!”张潋儿惊讶不已,心中暗自盘算,那日后要去什么地方旅游的话,岂不是轻松无忧,完全就不用担心什么舟车劳顿的事情。 “整个乾国的传送阵,都是依据各州府的文庙为媒介修建的,所以才会这么快。”丁原笑着道:“小少爷,你安心在京城考试,等到那边传送阵稳固下来后,我亲自往龙川县走一遭。” 李清言忽而想到了,这可能和弃天道,或者是白莲教有关系。 “丁叔,小心些,带上老师给你的真言符,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很不对劲……” 第102章 雪夜重逢 龙川县,杨家庄。 李清言在书房中眯着眼睛睡了一会儿,忽然感觉有人在自己身边,缓缓睁开眼后,便看到了丁薇正在轻手轻脚地为自己整理有些散乱的书桌。 “薇姐……” 李清言看着丁薇曼妙的背影,忍不住喊了一声。 “吵到你了?我先出去?” 丁薇微笑着侧脸看来。 微微跳动的火光照耀在丁薇的脸上,一时间有种灯下赏美人,越看越销魂的感觉。 李清言缓缓坐起身来:“哪能呢?姐姐过来坐下,连续读了好几天的书……脑子都有些混了。” 丁薇捧着茶,笑盈盈地凑了过来:“快喝几口,清醒清醒,我们的大秀才,可不能累着了。” 李清言笑着接过,抿了一口茶水后,“夜色深了,薇姐还不睡?” “清言,我……”丁薇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深吸一口气,看着眼前跳动的火焰,“不知为何,我这一两日很是心绪不宁的样子。” “薇姐,能有什么危险呢?”李清言宽慰道:“把心放在肚子里,京城那个假冒我的人,难道还能逃脱老师的眼睛么?” “我是担心,万一你的老师知道我的身份后,太让阿原为难了。”丁薇好看的眉头皱了起来。 李清言伸手将她的眉头抚平了,打趣道:“薇姐,再这样皱眉下去,你只怕看起来都要比我阿姐老了。” “放心吧,事情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如果老师执意无法说服,那我就和你跑到金国去。” “这怎么可以?”丁薇的声音都不自觉地提高了几分,“你的前途……” “说什么前途?”李清言看着丁薇:“薇姐,按照那个金国女祭司说的,我如果是天上的司命神君,那我一定可以改变老师的想法。” 另外有一个很大逆不道的,李清言没有提,就是那女祭司说过,老师张熹,最多只有一年的时间,就要归墟。 再对着叶义成说的那番话来看,老师归墟后,就是变成天道的一部分,会成为未来的神明。 到时候,老师升天了,薇姐不就安全了吗? 丁薇看着李清言的眼睛,忍不住愕然一笑:“你这可真是孝出强大了!” 李清言心中所想,似乎瞒不住丁薇,他轻叹道:“叶义成和那女祭司,都不是寻常人,一个是弃天道传人,一个是无生老母的人间体,这两家伙如果没有骗我,那老师他确实是……” “可如果他们都是骗我的。”李清言看着丁薇,很认真道:“我和你又不是没有亡命天涯过?再来一次又何妨呢?” “我——”丁薇感动地看着李清言。 这时候,有人轻轻敲了一下门。 丁薇顿时羞涩地扭过头去,生怕李清言注意到了她表情上的异样。 李清言也是无语了,就差那么一点儿,薇姐刚刚就要亲上来了,这门敲的,你说合适吗? 真应该把敲门的人丢到冰河里去泡几个时辰才解恨。 只是,当李清言起身开门后,却又没发现外边有人。 他立刻警惕起来,转身走进屋内,握住秀才铁笔后,重新看了一下院子里,除了白雪外,一个脚印都没有。 “莫不是风?”丁薇走了过来,伸手将门关上,拉着李清言重新坐到了火炉边上。 李清言看着动作和自己很亲近的丁薇,暗道这古人就是含蓄羞涩,本来都这样了,却还不能那样。 “还有,你以后别叫我姐姐,别叫我薇姐,你就……你就叫我小微吧。”丁薇的这番话,似乎都已经耗尽了她浑身上下所有的力气一样。 “我们——”李清言下意识地吞咽了一下口水,“薇……小薇!” “哎!” 丁薇笑着应了一声,脸像是炉火一样的红,“你早就该这么叫我了。” 李清言心里宛若吃了蜜一样的甜:“你说,我们的事情,姐姐看出来了吗?” “姐姐?她——”丁薇底气不足道:“应该没有看出来吧,我们两人都没说什么,还是你已经和姐姐说了什么?” “我能说什么?”李清言挠头:“这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啊!” “咚咚——” 敲门声传来,打断了火光下两人颇显暧昧的谈话。 李清言人都麻了,这一次又一次被打断,到底是谁? “嘎——” 木门打开后,李清言看着门口那个脸上满是泪痕的魁梧中年汉子,猛地一愣,退了几步后,下意识地要护住身后丁薇。 可丁薇却轻轻从他侧边走过,看着门槛外边那个满脸都是泪水的魁梧猛汉,搜寻着记忆中的那张面孔,竟有八九分相似…… 或许,只是长开了,长壮了,并非是七八分相似,这分明就是自己的亲弟弟丁原。 “阿原?是你吗?” 魁梧宽阔的肩膀抽动了一下,泪水泉涌而出。 到底是什么邪祟,变成小少爷也就算了,还变成了自己亲姐的样子。 该死! 真该死啊! 丁原强烈地抑制着自己内心洪水决堤般的情绪。 第一次来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抬手捏死这个冒充小少爷的邪祟。 可是,当他在屋外,发现屋内的两人,并不是邪祟,而是活生生的人后,丁原也懵了。 拍碎小少爷姐夫家的门,是不礼貌的行为,所以丁原敲门了。 在发现自己四品武夫境界的修为,都无法看穿屋内的邪祟后,丁原以为对方已经发现自己。 那么,是什么级别的邪祟? 整不好,怕是三品,甚至于二品的邪祟,冒充小少爷才能有如此效果。 于是,丁原身形一退二三里,直接激活了圣人给他的真言符。 当他再度返回,已然是一位准一品的陆地神仙,可……为什么在他眼中的,还是活生生的人? 万道同归。 如今位列准陆地神仙的丁原,甚至能看清楚眼前这个李清言和丁薇身上的因果缠绕。 是真的! 是小少爷,不是邪祟变化,也不是什么冒充小少爷。 眼前的姐姐,也不是什么邪祟变化,这真的是自己的姐姐! 丁原的眼中,甚至能看到姐姐身上和自己血脉的联系因果线。 “姐姐——是我,是我啊!” 丁原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踉跄着往前两步后,这位准陆地神仙,忽然扑通一声跪下。 “姐姐,是我!我是阿原啊!” 远在京城长安,张府,深夜秉烛夜读的李清言看着自己手中忽然莫名折断的笔,眉头皱了起来,站起身,推开窗透了透气,看着深沉的夜色,他缓缓道: “算算时间,丁叔差不多已经到了,冒牌货,你死定了!” 第103章 所以,我是假的? “见过老师?还有秀才铁笔?还把失踪之前的事情说了一遍,迷失在了茫茫无际的雪原中?” 李清言听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丁原,把京城那个自己的遭遇说了一遍。 丁原看着少女一样的姐姐,慨然道:“小少爷,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阿姐,那从今以后,丁原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李清言哑然失笑:“丁叔,我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但是我很想问一下,你是不是经常和人说这句话?” 关于丁薇的事儿,丁原既然已经发现了,那李清言自然和丁薇你一句我一句,把李清言误入时空碎片中的事情讲了一遍。 虽然这太不可思议,甚至无法用常理去理解。 可是,活生生的人放在面前,由不得丁原不相信。 “哪能啊!”丁原挠头憨笑,“这种话怎么可以乱讲呢?” 丁薇看着弟弟挠头的动作,几乎和十八年前如出一辙的憨厚,心中稍定的她,将目光落在了李清言身上。 李清言懂了,这话他真的经常说。 “那关于张叔说的,你怎么看?” 张叔说的,几乎就是那封信上的东西。 这种东西,如果丁原没有发现姐姐丁薇,那自然可以稍作含糊。 可是,眼下么,当然只有和盘托出了。 “你要说少爷的话……”丁原也犯难了,“这事儿,就先隐瞒下来!” “不过,阿姐你放心,我一定会保护你的!”丁原眼中泪花闪动:“十八年前,阿姐为了保护我死掉,现在已经很强大了,到了我保护阿姐的时候了。” 丁薇点点头,目中带着欣慰之色,却又迟疑了片刻道:“不过,你放心,阿姐不会让你为难的,我——” 她看了一眼李清言,微笑着道:“我和清言已经想好了以后的路,不过,那也是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才这么做的。” 丁原直到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姐姐看李清言的眼神……怎么这么不对劲啊? 李清言,你这个王八蛋,你对我姐姐做了什么啊? 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了? “丁叔,老师他……” 李清言欲言又止。 丁原压下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客观而言,患难见真情,小少爷又是那种长得比女人都好看的男人。 世间女子,有几个能不喜欢的? 再加上,两人如此生死与共,真有感情了……自己难道还能扭着姐姐不成? “他一直都在皇宫里和皇帝老儿商量一些事情……”丁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道,神情放松了些许。 关于姐姐和小少爷的事情,想开了,他也就那么一回事儿罢了! 大不了,将来各叫各的,只要姐姐幸福,一切都好说。 “听着主人说,大雪天很快就会结束,天下也会恢复正常,不过今年这一季的春耕,是没有办法种下去了。” “歉收一季,倒也不至于出什么很大的乱子。”丁薇颔首道。 李清言眉头紧锁:“老师没说,是什么办法解决的?” 他最怕的那种结果,就是老师归墟之后,化身为大日神君,变成新的太阳重新升起。 那…… “这我哪知道啊!”丁原感叹道:“小少爷,你是不知道,京城那边破规矩忒多了,我去皇宫里见一次主人,那都得历经多重搜身,我这准一品符,一直都带在身上这么些年了,还得让我给交出去,甭提多难受了。” 李清言是懂的。 丁原那从一品的真言符,是吞到肚子里的。 这怎么取出来? 当然是吐出来呗! 然后,吐出来又吞下去,吞下去又吐出来。 这恶心程度,也就只是比金针菇少那么一点点而已。 “那,京城的那个我,见过老师,老师也见过他,老师并没有说他是假的,所以现在得出一个结论,我是假的?” 李清言哭笑不得道。 不等丁原说话,丁薇立刻维护道:“清言怎么可能是假的?我亲眼看着他,和他生死与共那么些天,他要是假的,那我不也是假的了?” 丁原见姐姐如此在意李清言,越发肯定自己心中的猜想。 “阿姐,是真是假,只需要到圣人面前一看便知。”丁原摇头道,他说这话的时候,本身就已经有些偏向于眼前这个李清言了。 毕竟,京城那个,已经在圣人眼皮前走过,当然不可能是假的。 那么,假的就只可能是现在眼前这个了。 丁薇秀眉紧蹙,甚至下意识伸手拉住了李清言的手,很认真地看着丁原,带着一种不容置疑地口吻道: “阿原,他是真的。” “姐姐,可是……” “没有可是。”丁薇语气平和,并没有大声喧哗,但却有种无法叫人质疑的力量:“我为清言做证,他是真的。” “小少爷?”丁原求助的眼光看向李清言。 李清言拍了拍丁薇的手背,微笑道:“丁叔,你看这样可好,科举马上就要开始了,等考完之后,我和你动身前往京城去,与京城那个我,一并去面见老师可好?” “这……”丁原有些迟疑,但还是道:“小少爷,就依照你说的这么办!” 丁薇还想说什么,可李清言却按住了她的手,看向丁原道:“丁叔,你出去,我有几句话,要和小薇说。” “小……”丁原很想说,小薇是你可以叫的吗?可……算了,出去就出去! 看着关闭了的房门,李清言打趣道:“丁叔,你不会偷听吧?” 正准备偷听的丁原一听,气呼呼道:“王八蛋才偷听,这里边的是我亲姐姐,我难道那么没有节操?” 听着脚步声走远,李清言这才看向丁薇:“小薇,如果此去京城,我没有回来的话,你立刻动身前往离开乾国,去往别处。” “清言,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丁薇满脸错愕,娇容失色地看着李清言。 李清言沉吟片刻,方才道:“我不知道,我总觉得,京城那个冒充我的人,绝对没有那么简单,万一……” “不过,你放心,我说的是万一,别的人可能认错人,但是无生老母可能不会认错人吧?” 丁薇失色道:“你的意思……是,你认为金国那个女祭司说的是真的,你是司命的转世身?” “我说不准。”李清言沉思道:“一开始,老师说什么我是天生文体,应劫而生,将来是要拯救全天下的,可是结果你也看到了,我拯救自己都费劲,怎么拯救全天下。” “而天地异变的时候,我的记忆出现过问题,至于问题出在哪里,我至今都没有搞清楚,所以我就在想,老师的记忆,会不会也出现过问题?” 第104章 叶义成的纸人 “若当真是如此这般的情况,你去长安城,不等于飞蛾扑火?我不准你去!” 丁薇紧张地看着李清言。 李清言笑道:“我们离开乾国,那也是去搞一件大事儿,又不是去做背叛乾国的叛徒,但是,你我踏上异国的土地,老师就算知道本该死了的你被救活了,他的手也伸不过来了。” “长安一定要去的,锁龙井下的弃天道主,可能已经出问题了。” “而且……” 李清言叹道:“万一,那女祭司说的是真的,老师要归墟,身为弟子的我,总该去送他一程,另外便是……” “张云书信里的真假如何,我完全分不清楚,那自然应该去京城见一见秦辉才是。” “也罢——”丁薇看着李清言的眼睛:“我可以答应让你去长安,但是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情。” “小薇,你说。” “我就在家里等你,哪儿也不去,你要好好的,囫囵圆儿的回来。” “我——” “就算真的要去逃难,我也要和你去做叫花子,我不要一个人活!” 丁薇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李清言愣住,有些话到了嘴巴边上,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好呀,你小子,你可真是,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啊!”丁原走进屋内,气呼呼地看着李清言。 “丁叔,关门!”李清言被冷风吹得哆嗦。 抑或,这只是某人身上单纯且纯粹的杀气所致。 丁原隔空挥手,房门“哐当”一声关了上去。 他在火边坐下,屋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压抑。 “清言……如果你现在坦白,一切都好说,可真到了圣人面前,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李清言哑然失笑:“说到底,丁叔还是觉得京城的那个才是真的,我是假的?” “我很迷糊,你二人在我眼中看着都是真的。”丁原摇头,满目惆怅之色:“我分不清,我真的分不清啊!” “丁叔,你是怕我用小薇的事情威胁你?”李清言点破了丁原心中所想。 “我心里很复杂。”丁原看着李清言:“我知道你是假的,可我又非常感激你,如果不是你的话,我姐姐早就死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真的不是假的?”李清言想到了什么,摸出秀才铁笔来:“京城那个人,他身上有这个吗?” “铁笔?”丁原伸手接过,打量了片刻后,忽然懵了,摇头道:“京城的你,说秀才铁笔弄丢了。” “哈!”李清言笑出了声,“丁叔,这段时间你去找一下大头吧,这家伙有时候还是很有用的,比如说现在。” “大头?不用找,我知道他在哪里。”丁原道。 “不如找大头来问问?”李清言玩笑道。 丁原蹙眉思考了片刻,起身点了下头,转身出了门,眨眼功夫就消失在了风雪中。 李清言这便站起身来,舒展了一下筋骨,拿起一本书来,安心看着。 只是,刚看了没几眼,就传来了敲门声。 “丁叔,进来吧!” 李清言头都没抬。 “咯吱——” 房门被推开,带着一阵寒气进入屋内。 “李兄,是我。” 听到叶义成的声音,李清言奇怪的抬头看去,瞬间差点被吓得抬走! 一个模糊的纸人,足有正常人那般大小的身量,身上画了花花绿绿的衣服,纸人的脸上,还画了一张相当抽象的人脸。 “操!叶公子?”李清言一脸见鬼的表情。 “那丁原在周围留下了气息,我本身过不来,所以只能以这般模样来见李兄,李兄可不要见外。” 李清言松了一口气:“你这深夜来访,有什么要事?” 纸人道:“李兄,你的事情我清楚……你不要吃惊,我说的是关于长安多出另外一个你的这件事情!” 李清言猛然站起身来,放下手中的书本:“叶兄,你……” “李兄,你冷静,我没有恶意,你应该能感觉出来,从第一次见你到现在,我对你都没有恶意……” 纸人快速解释道,生怕李清言动怒。 李清言琢磨片刻,转身坐下:“京城那个我,不是假的?” “不是!”纸人道:“京城那个你,是做出另外一个选择的你……我知道你听完这些话,脑子里肯定有些混乱,反正现在的两个你,不宜相见,否则容易出乱子。” “出什么乱子?”李清言眉头紧皱。 “弃天道主会从锁龙井中跑出来,到那个时候,天下更乱!” “弃天道主?”李清言斜着眼睛看着纸人。 纸人长长叹了一口气:“李兄,没什么好隐瞒的,弃天道主就是我,我就是弃天道主,这就像是你一样,做了不同的选择,所出现了两个不一样的你。” “这……”李清言倒吸了一口凉气,敢情自己可不是独一份啊? “我们有什么相似的地方?” “有!”纸人点头:“你我都来自于白玉京,但是我一直都看不透,你到底是谁,只是内心有一种你很熟悉的感觉。” “白玉京!”李清言心脏噗噗狂跳,好家伙! 这么说,女祭司说的都是真的了? “你想想看,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是天上白玉京里掌管生死天道的司命?” 纸人摇头:“你不是,因为我才是掌管生与死的天道。” “啊?”李清言愕然愣住。 纸人道:“弃天道就是死亡天道的具象化,我手中掌握着生的力量,另外一个我手中掌握着死的力量,一旦我二人见面,生与死这种对立的力量,就会重新催生成为生死天道,到了那个时候,世界会变得很可怕很诡异。” “至于你,我一直都不清楚你是掌握哪种天道的神明,但现在,另外一个你已经出现,这说明你掌管的天道和我的一样,是互相对立的。” “互相对立的?”李清言琢磨片刻:“那可能是谁?” “互相对立的除了生与死之外,还有未来和过去,这是时间天道……”话说到一半,纸人忽然停住,愣愣的看着李清言:“我知道了,你掌管的就是时间天道,以前一天是十二个时辰,但现在一天是二十四个时辰,之所以会这样,就是因为原本掌管时间天道的你,忽然变成了两个人,所以一天的时间,就变成了两天!” “丁原要回来了,我不能多说,否则会被他察觉到,你找机会单独来见我!” 话音落下,纸人纵身一跃跳进火炉中,立刻就被大火烧成灰烬。 李清言推开房门透气,将纸张燃烧时候的气味散掉。 远远地,他看到一颗流星从天上落下,到了地上的时候,就变成了丁原。 丁原从天上来,大头赫然是被他藏到了天上。 第105章 神罚天刀 大头以前说,能知道天下任何的事情,但是关于天上的事情,他无法探查分毫。 当自己问到自己的事情的时候,大头什么都说不出来。 圣人说自己是救世主。 金国女祭司说自己是掌管生死天道的司命神君。 弃天道传人叶义成,说自己是掌管时间的神明,过去和未来,就是时间。 掌管时间天道的自己出了问题,所以一天从十二个时辰,变成了二十四个时辰。 他奶奶的! 这些人到底谁说的是对的啊? “这么心急做什么,我说能找回来,就一定能找回来的。” 丁原提着大头进了屋,随手把冻得上下门牙打架的大头丢在屋里,然后一个眼神看了过去,那还开着的门,自动关了起来。 用眼神杀人倒是听说过,但是用眼神关门,李清言还是第一遭见到。 “你把大头藏在天上?” 李清言震撼道。 “小姐都不知道。”丁原得意道:“她问的事情太多了,都是些未来的,怕她因果缠身,所以我把大头藏到了天上。” “别问我藏在哪里,动用了主人的准一品神符,我能远眺南天门,只是在天上藏一件东西,最简单不过了。” 丁原露了家底,难怪叶义成这位魔道中人,会如此惧怕他。 “大头!” 李清言叫了一声。 哆嗦着的大头滚到了火盆边上,整颗脑袋缓缓冒着热气,然后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后,便立刻用哭丧般的声音喊了一句:“大人啊!” “打住,这大半夜的。”李清言嫌弃地凝视着大头。 大头立刻安静了下来:“大人,还能见到你,我真是三生有幸……” “丁叔,接下来的问话,你就在边上安静的听着。”李清言看向丁原。 丁原点头,没说话。 大头忽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他看着李清言:“大人,您这是何意?”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不是人间客,而是天上人?”李清言开门见山地问道。 大头哆嗦了一下,点了点头,脑袋在地板上咚咚跳了几下,但他的恐惧,完全写在了脸上。 边上的丁原满脸愕然,悄然将腹中的准一品神符用血气包裹,做好了随时激发的准备。 李清言不知道,也没有理会,接着问道:“那我到底是掌管什么天道的神明?” “大人,这我哪儿清楚啊?我只能感应到,您在白玉京里,是了不得的无上存在,至于您究竟是掌管什么天道的,这我怎么算的出来呢?” 李清言摇头道:“那如果我告诉你一些,你可以推理推理吗?” “这……我尽量!”大头语气不是那么确定。 李清言道:“我有可能是掌管时间天道的神明,你推理看看?” “时间天道——”大头说完这话后,忽然脑袋上的血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枯消融。 只是数个呼吸的时间,就已经变成了一个光秃秃、白森森的骷髅脑袋! “啊——” 大头惊恐痛苦的喊叫声回荡开来,停止了推演。 他的血肉,又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那种肉膜、筋肉、血光生长的过程颇为恐怖,李清言看得眉头直皱,边上的丁原则是瞪大了眼睛的样子。 “大人,算不出来啊!”大头痛苦无比,他的眉心位置,出现了一道狰狞的裂纹,就像是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要将他的脑袋劈成两半。 李清言摇摇头:“再努把力,京城出现了一个我,这里也有一个我,到底谁是假的?” “大人,求你饶了我吧!真算不出来!”大头眉心那一道裂纹在扩大,里边流出金色的血液。 整个屋子里,都是大头凄惨的叫声。 丁原一跺脚,一股玄奥的力量笼罩住了整个屋内,让大头惨叫的声音不会传出去。 “行了,不为难你。”李清言摇头叹了一口气,大头气喘吁吁的停下,眉心的裂纹却没有立刻愈合,好在那金色的血液停止流淌了。 “不过,有件事情,我有些不明白,先前我问你过,叶义成这人的来历,你还记得吧?” “记……记得!”大头疲惫不堪道。 李清言道:“那我现在问你,他到底是什么身份?” “什么身份?”大头闭上眼睛,刚要推演什么,忽然一股莫名的力量从天而降,化为一口黑色的神刀,猛然朝着大头的脑袋劈斩过去。 “起——” 蓄势待发的丁原猛然出手,他身体中冲出一口赤色的神剑,迎上了那一口毫无征兆降临人间的黑色巨刀。 “铛——” 两者碰撞到一起的瞬间,天穹上都好似沸腾了一样。 只不过,片刻时间后,一切却又归于平静。 这一下,整个龙川县的人,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有人推开窗,发现天空中有燃烧着的火焰,细细看去,是一口巨大的刀,宛若山岳一般横空而过,最后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怎么回事儿?这般天降异象,理当上报朝廷才是啊!”县令华欣被惊醒,看到如此震惊的一幕后,久久不能平静。 叶义成坐在亭子里,面前还摆放着纸笔,桌子上有裁剪得大小合适的纸人。 他看着天空中那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火焰天刀,沉默了片刻后,扭头看向城外:“李兄,还是有些按捺不住啊!” “怎么会这样?”丁原表情凝重,站起身来,嘴角、鼻孔、眼睛、耳朵,都在往外渗血。 “丁叔!”李清言吓了一跳,忙站起身,搀扶着丁原坐下。 丁原回头看了一眼眉心完全裂开,颅骨清晰可见,已经疼的彻底昏死了过去的大头。 “天刀,那是从白玉京里落下的天刀,不是说神明都已经死了,白玉京内已经是一片死寂,为何还会有天罚落下?” 丁原难以平静,他忽然紧紧的抓着李清言的手:“是你,是你落下的天刀!你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们这些天上高高在上的神,真的要毁了人间吗?” “丁叔,你冷静些,不是这样的!我一直都是李清言!” 李清言大声喊道,他的情绪比丁原还激动。 丁原推开李清言,捧起大头的脑袋。 结果,大头的脑袋噗嗤一声,有一道血线从头顶中间出现。 一颗硕大的脑袋,被从中间劈开。 大头,死了? 丁原面色阴沉地回头,冷冷地盯着李清言。 “你冒充清言,有意思吗?想斩断人间最后一丝求生的希望?” 第106章 姐姐的大嘴巴子 圣人曾言,天地有大劫难。 李清言就是这变数。 到了那个时候,李清言会应劫出手,拯救人间。 可现在,冒出个天上的神明冒充李清言。 丁原自然很自然的认为,是那些高高在上,看不到人间疾苦的神明,在阻止人间自救。 只是,李清言从来就不认为自己会是这样的人。 但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这样操蛋,你认不认为不重要,主要看别人怎么认为的。 尤其是,这个别人里,还包含了你在乎的人后,就更操蛋了。 如此大的动静,自然也将杨烈、李清瑶、丁薇等人吸引了过来。 李清言怕裂成两半的大头脑袋吓到人,立刻起身悄悄两脚,给大头踹到了书桌底下。 “丁大人?” 杨烈走进屋内后,看到了非常失态的丁原。 丁原脚步一顿,傲娇地给了杨烈一个背影。 这动作,让李清言想到了师姐。 真不知道,是师姐学的丁叔,还是丁叔把这个傲娇的习惯传给了师姐。 丁薇站在门槛外,没说话。 李清瑶不明就里,忙走上前问:“丁大人,吃了吗?” 这话很普通,可是却瞬间让丁原破防。 “没……没吃,路上走得太急了,人在京城的时候,最想的就是杨夫人这一手好厨艺,劳烦给下碗面条就好。” “嗐!这话说的,来到这里,那不就跟回家里一样了?怎么能喝碗面条就好了呢?”杨烈是真的神经粗条。 “丁大人,你等会儿,半个时辰,一桌子佳肴,温壶好酒!” 丁原没说话,杨烈夫妻二人笑着转身走进了厨房里边去。 直到这个时候,丁薇方才走了进来。 “阿姐……” 丁原扭头。 丁薇走上前去,看着魁梧高大的弟弟,从边上拖过来了一把椅子,站到了椅子上后,抬起手来,狠狠地给丁原抽了一个耳光! 丁原捂着脸,踉跄后退了几步,满是不解地看着姐姐。 李清言缩了缩脖子,什么准陆地神仙,完全挡不住亲姐的一巴掌啊! 丁薇气呼呼地瞪了一眼丁原,这才从椅子上下来,拉着李清言的手,转过身,很认真地看着地看着丁原:“出去!” 丁原垂头丧气地走出房门,看着灯下忙碌的杨烈夫妻二人,愣愣地站在院子里。 “丁大人,别看了,来帮忙啊!上次你那个用内功催生的火焰炒的菜,味道老好了!给我念想这么久!” 丁原一听这话,回头一看屋内已经坐在炉子边上低声说话的姐姐和李清言,顿时感觉……他奶奶的,自己怎么像是个小丑一样啊! 罢了罢了! “来喽,老杨!不是早就说了,我年长你几岁,你叫我一声老丁就行,就你家两口子,还一口一个丁大人,这叫的太生分了!” 透过窗户,看着和杨烈夫妻二人打成一团的弟弟,丁薇松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人怎么变得这么固执迂腐了?” 李清言道:“会不会打疼了?” “我都没用多少力气!”丁薇委屈道。 李清言拉着她的手说:“我是说,你的手打疼了!” “哎哟,大人!大人!我这差点就死了啊!” 书桌下,大头的声音冷不防的冒了出来,着实给丁薇吓了一跳。 不过,这家伙倒是很有自知之明,没有立刻咕噜噜的滚出来。 李清言扫了一眼桌子底下,就把大头的事情从头到尾讲了一遍。 “这么说,你真是天上的神仙?”丁薇的小嘴巴完全变成了一个“O”形状,李清言感觉这个尺寸刚刚好。 “这东西吧,只能做个参考!”李清言敲了一下桌子:“行了,你出来吧!” 大头咕噜噜滚了出来。 丁薇瞪大眼睛,真没想到,一颗单独活着的大脑袋? “大人,有问题啊!”大头咋呼开来:“那叶义成,一开始的时候,他的命格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凡人,所以我窥测他的命格,没有任何问题,但这次不一样,天刀都落下来,要斩了我,这是白玉京里的神仙们,觉得我太狂妄了,要是没有丁大人挡住那一刀,小的只怕真要变成一块烂肉了!” 李清言眉头紧锁着:“那你看她呢?”说完后,又忍不住补充了一句:“自个儿小心些,这次可不会有丁叔救你了!” “那是!那是!”大头咚咚两声,跳上书桌,那脑袋转动了几下,盯着丁薇左右看了看,摇头道:“大人,这……我不敢说啊!” “有什么不敢的?”李清言奇怪道:“你说就是了。” “这位小姐的面相,看起来早就该死了,可是为什么又活到现在,我也不敢乱看,她的身后有一团迷雾,那一团迷雾之中,有一朵莲花的虚影,具体是什么,很难看穿,我如果再往前一步,只怕就会彻底引来天刀斩我了!” 丁薇错愕道:“这东西胡说八道吧?” “小的真没有啊!小的也不敢啊!”大头害怕道。 李清言摇头:“张云在书信中说你未来很重要,也正是为此,我和他才会九次穿越时空去救你,想来……这话不假。” 丁薇笑道:“莫不是关乎拯救人间?” “拯救人间?”李清言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他已经隔着空地,闻到了厨房里边飘来的香味,“先前,叶义成用一个纸人来和我说话,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说了什么?”丁薇愕然,这就是刚刚发生的事情? “大头让丁叔藏到了天上去——”李清言笑了笑:“小薇,你是不知道你这个弟弟的本事,他现在肚子里有一张准一品的神符,一旦激活,就能位列准陆地神仙境界,能远远看见南天门,所以大头就让丁叔藏到了天上去。” “叶义成是天上掌管生死天道的司命神君,他说我是掌管时间天道的神明,时间天道分为过去和未来,在面临是否救你这个问题上,我自己内部发生了分歧,过去和未来分开,所以就出现了两个我。” “一个在京城,一个在你面前。” 满脸愕然的小薇伸手摸了摸李清言的额头,生怕这是发烧说胡话了。 好好的人不做了,去做那高高在上,享受众生香火的神仙? 她扭头看着大头问:“你什么事情都知道,那这种事情……有可能吗?” 大头琢磨了片刻后,说道:“非常有这种可能,生死天道其实是死亡天道和生命天道结合在一起的,我知道弃天道主其实就是死亡天道的化神,当年被圣人封印在京城锁龙井之下。” “如果这个叶义成说的是真的,那他就是死亡天道对立存在另外一面——”大头看了一眼李清言:“生命天道。” 李清言看了一眼大头:“有点东西啊……那我索性把话全部说开了。” 至少,不再像是先前那么不靠谱了。 “金国来了一个女祭司,趁着天地异变的时候来的,她领着一千铁骑,借助空间节点,找到了我,说我是什么司命神君,司命神和无生老母还在白玉京里的时候,就约定好了,他们要取代大天尊,成为新世界的大天尊,大头,你说这话真假几分?” 第107章 我说服我自己? 大头就知道,李清言夸奖他,准没好事儿。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李清言就算是不夸他,他不也得硬着头皮上? “这种事情我不敢再瞎窥探了。”大头摇摇头:“不过,我可以依照正常的逻辑来推理一下。” 大头沉吟道:“首先呢,就我所知,大天尊本身就是不死不灭的,我是不太懂无生老母是怎么判定大天尊寂灭,永远醒不过来的。” “第二,就算大天尊真的寂灭,永远醒不过来,无生老母和司命神君,又是怎么创造出新世界的?” 李清言道:“女祭司说,金国已经将白莲教引为国教,现在整个金国上下,所有的人都在信奉白莲教,能为其提供源源不断的信仰之力。” “天地异变结束之后,金国挥师南下在即……” 他轻叹一声,“女祭司说,圣人归墟就在眼前,大头,我师父真的只有一年的时间了吗?” “这个……这个……”大头斟酌再三,方才点头:“是只有一年时间了,大人但是你千万不能去京城,尤其是不能和另外一个你见面。” “为什么?”李清言奇怪道:“如果真的是时间天道出问题了,那过去和未来如果合为一体,岂不是凡间的时间就会变正常了?” “大人,这……这让我怎么说呢?”大头思考了一会儿:“女祭司说的应该是真的……只不过他应该是将你误解成了司命神君,至于为什么她会将你误解成了司命神君,那应该去询问叶义成,我怀疑可能是他动的手脚。” 李清言眉头皱起。 大头接着说道:“另外一个,时间天道如果真的分裂成为了过去和未来,大人知道怎么融合吗?怎么将过去和未来合一?过去和未来合在一起,又会变成什么?大人清楚吗?” “难道不是直接成为了时间天道,让时间的运转变得正常吗?” “不是。”大头道:“过去和未来如果合一,那就是现在,大人是你自己丢失了现在,所以才会出现时间天道分裂成为过去和未来。” “所以——” 大头很认真道:“一定是在前八次拯救丁薇的时候,出了什么问题,大人最好的办法,就是立刻找到前八次拯救丁薇的时间节点,看看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张云在书信中可没有提到这个,他只是说如果有人找我去救小薇,那不管对方是什么人,都不要拒绝。” 李清言感觉这事情不合常理:“可现在的情况是,小薇已经活生生的站在我面前了,我还怎么去救她?” “大人,这我就不清楚了。”大头摇头道:“牵涉到不止一个神明的事情,如果我强行窥视,天刀斩落下来的时候,只会更加可怕,但是有一点叶义成说的对,你不能去京城,不能见到另外一个自己。” “那另外一个我知道这些事情吗?”李清言哑然失笑。 “得让大人自己……不,是两个大人都搞清楚现在的情况。”大头沉吟道:“圣人现在已经到了归墟的边缘,他已经没有办法腾出手来庇护大人。” “说简单点,他就是在吊着一口气,强撑着天心印记的同化。” 李清言沉吟片刻:“让我自己相信这些事情不算特别离谱。” 毕竟,没有谁比自己更懂自己。 更何况,自己身上有着一个莫大的秘密,只有自己一个清楚这件事情,只要自己和京城的自己摊牌,那一切自然都好说。 “那,人间的灾难该怎么过去?” “大人说的是天灾吗?”大头摇头道:“圣人归墟后,会成为新的大日神君,人间的天灾就会过去。” “你是说,老师会死?”李清言有些难以接受。 “大人,这是圣人自己选的路,而且我既然可以窥视到这一点,那完全就是圣人已经和天心印记妥协了。” 看着脸上也带着几分无奈之色的大头,李清言轻叹一声,转身坐在书桌上,不等他说什么,边上的丁薇就已经懂事儿地走了过去,开始为他研墨。 一封信,很快就写好了。 “清言,快出来陪丁大哥喝几杯!” 杨烈的声音从厨房那边传来。 李清言颔首,对折了书信,取来一个简易的信封,上书“我是秦始皇V我五十封你做大将军”字样。 “这?” 丁薇看得一头雾水。 李清言笑道:“别的人看不懂,但我自己……也就是京城的我自己能看懂。” 吃了大嘴巴子的丁原主动给姐姐拉座椅,倒了热酒,又夹菜。 杨烈看得一头雾水,边上的李清瑶却已然明白了什么,故作什么都不知,招呼着众人吃喝。 “阿姐,我书房里还有一个人,你可别吓到了,那是一个自古及今就活着的脑袋,能吃能喝能睡还能唱小曲。” 李清言笑着对姐姐道。 “哪有这样的脑袋?”李清瑶完全不相信。 丁薇放下筷子,看了一眼丁原。 丁原立刻搭腔道:“杨夫人,是这样的,那颗人头是我当初从白莲教手中抢过来的,这颗人头无所不知,嗯,天下间的事儿,无所不知。” 天上的事儿,那真是问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这话,李清瑶也不免露出认真之色:“你们……说的都是真的?” “是真的,阿姐,我也见过了,还听着那脑袋说了话,是阿原带来的。”丁薇点头笑道。 “那我想去看看!”李清瑶还是不太相信的样子。 “阿姐,别被吓到了,那脑袋虽然丑,但是很温柔。”李清言打趣了一句。 杨烈也按捺不住好奇心,夫妻两人起身往书房走去。 李清言顺势拿出书信来,递给了丁原:“丁叔,交给京城的那个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反正你记清楚,京城的我,和这里的我,都是我,两个我都是真的。” 丁原刚要说话,就察觉到了姐姐凌厉的目光落到了自己脸上。 “小少爷,这种话我都绕糊涂了。” “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白玉京里有一位掌管时间的天神,而我,就是那个天神的转世身。” “在关于救不救小薇的这件事情上,我们产生了分歧,时间从现在分为了过去和现在,所以就出现了两个我!” 李清言看着眼神清澈且愚蠢的丁原,愣了愣问道:“丁叔,你听懂了吗?” 丁原尴尬一笑:“你说的每一个字我都听得懂,但是组合在一起,我就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了!” “让我来!”丁薇凑过来道:“你记住,不想阿姐死,就把这封信悄悄的交给京城那个清言,懂了吗?” “懂了!”丁原了然:“谁都不给看,我自己也不看!” 丁薇扭头看向李清言:“看到了吗?这才是阿原的正确使用办法。” 李清言:…… “啊!真的有一颗脑袋啊!这脑袋还会说话,还会瞅人呢!” 书房那边,传来了姐姐和姐夫两人惊讶的喊声。 李清言往外看了一眼后,收回目光,看向丁原:“丁叔,此事事关重大,但就目前而言,不可以让老师知道。” “也罢,我信你一次,但如果京城的你看完书信后……” 李清言道:“这一点,丁叔大可放心,京城的我看完书信后,必定会相信我所说的一切。” “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动身!”丁原信了几分的样子。 “不着急,吃完这顿饭再走也不迟。” 第108章 三个无生老母? 第二天早上,丁原便匆匆辞别,不过李清言也蹭了一波御风而行,来到了龙川城,两人分别后,丁原去乘坐传送阵返回京城,李清言则来求见叶义成。 只是,刚到门口,就遇到了金饶。 “哟,李兄,真是巧了,你也是来看朝廷恩科的?” “恩科?”李清言摇头:“我此番过来,是找叶义成有些事情,你方才说的恩科,又是怎么一回事?” “这样啊!”金饶笑着道:“眼下天下大变,朝廷刚下了诏令,说是未来三年内,都广开科举,你考上秀才后,不用等三年,直接就能去考举人,考上举人后,也不用等三年,直接就能去考进士做官了!” “这不,我这就是过来看看这事儿,具体是怎么说的。” 李清言闻言,心中微微一震:“既是如此,金兄先去看过,我稍后再来!” “嗯!”金饶微微含笑着拱手一礼,快步朝着放榜的府衙正门走了过去。 李清言则绕到了后门,对着那看门的下人刚要拱手说话,下人就立刻迎了过来,说道:“李公子无需多礼,叶公子已经吩咐过,说是你今天会过来,让您来了,就直接领着您去见他。” “有劳了。”李清言点了点头,跟在那下人后边进了门。 叶义成正在亭子中煮酒,但是那个如同跟屁虫一样的县令千金华樱,不在身边。 “李兄,这儿呢!”叶义成看到人影顺着长廊走来,便提高声音喊了一句。 下人立刻止步退了出去。 李清言心情有些复杂,脚步难免变得沉重起来。 “叶兄!” “李兄心情何至于如此沉重?”叶义成微笑着给他倒了一杯热酒。 李清言嗅着米酒的气味,苦笑一声道:“叶兄,我着实没想到,你我二人,居然是天上的神仙。” “一开始,我也没想到,我是偶然之间,忽然就多出来了许多关于天上的记忆。”叶义成毫无遮掩,“在此之前,我的目光还能看到南天门,看到白玉京里边发生的事情,但现在么,看不到了。” “可是,我却什么都看不到?”李清言奇怪道。 叶义成笑道:“这不奇怪,白玉京里自从大天尊寂灭后,就掀起来了一场瘟疫,所有有能力逃出来的神明,都将白玉京撕开一角……” “怎么说呢,你,我,无生老母,当初我们是一块儿逃走的,所以……” 李清言愕然不已,难道自己真的是什么天上的神仙? “无生老母和你我都不一样,祂不是纯粹的神明,所以祂的本体不能如同你我这样,直接在人间轮回。” 李清言喝了一口酒,对于金国女祭司的事情,毫无保留地说了一遍。 “把你认做了我?”叶义成微微一笑:“这不奇怪,你我二人从天上坠落下来的时候,我们的气息杂糅在一起,而金国那个女祭司,哼哼!” “李兄,我也不藏着掖着,世人想要成仙,就需要斩三尸,这个传说,你也听过吧?” “自然是听过的。”李清言点头道。 “这就是了。”叶义成道:“所谓斩三尸,第一个就是斩去的自身的恶尸,第二个斩去的,就是你的善尸,第三个斩去的,是自我,如此方才可以得道飞仙。” “乾国这位白莲教的圣女,就是无生老母的善尸;金国那位,是恶尸。” 李清言满脸错愕:“你……” “我和圣女一直都有往来,只不过我并不想毁灭这个世界,去追寻那虚无缥缈的大天尊之道。” “那到底谁才是无生老母?”李清言摇摇头,那岂不是说,自己之前和小嫂子发生的一切,其实都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了? 小嫂子被白莲教的人带走之后,就已经觉醒,知道自己是无生老母了? 他么的,敢情你们什么都知道,就自己一个人混沌是吧? “李兄,你为什么会认为,无生老母就是一个人呢?” “善尸、恶尸、自我?”李清言深吸一口气:“那你的意思是说,无生老母应该是三个人?还有一个人是谁?” “李兄穿越时空,救了九次,才救到的人!”叶义成道。 “丁薇!” 李清言摇头:“善尸和恶尸长得至少都是一模一样的,可丁薇和祂们长得完全就不一样啊!” “善尸和恶尸并不是真正的自我,只有自我才是真正的自我。”叶义成说了一句很绕的话。 李清言有些糊涂了。 叶义成道:“放心吧,日后你就清楚了,善恶只是一个念头,自我才是真正发出念头的源头所在,丁薇如果死了,那就没有任何人可以制衡无生老母。” “那我该怎么变成那个无所不能的时间之神?”李清言哑然失笑。 “你不用怎么成为,因为你本来就是。”叶义成沉吟道:“如果你想看清楚一切,可以尝试回到白玉京中去。” “我怎么回去?”李清言抬头看着天空,心中似乎有些接受自己就是所谓的时间之神了。 “不知道。”叶义成摇头道。 李清言感觉自己像是被呛了一样,皱着眉头,看着叶义成。 叶义成摇头道:“我真的不知道,但或许,圣人归墟后,会有一些眉目。” “圣人归墟?”李清言脸色发冷:“你们都在等着老师死掉,是么?” “不只是我,与我们一起从白玉京中逃出来的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李清言慎重起来:“还有谁?” 叶义成看着李清言那表情:“你不要有什么冲动的想法,但是我可以先告诉你,就目前而言,这个世界的诡异邪祟,其实就是另外一批逃离白玉京的神明干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李清言哑然无语。 叶义成感叹道:“为了香火,为了信仰,如果人类不感到恐惧,不惧怕死亡和未知,那又怎么会往庙宇中送去信仰和香火呢?” “这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未来争夺大天尊的强力手段。” 叶义成一字一顿道:“不只是无生老母想要做未来的大天尊,还有很多的神明,祂们一样想做这个世界的主宰。” “所以,真就是这些神明们,为了一己之私,把人间搅乱成现在这个样子?”李清言对这些所谓的神明,充满了失望。 叶义成道:“有的是神明的,有的则不是;你要清楚,信徒的私欲,有时候比神明更加复杂,他们中间很多的人,都在利用神明的信仰,为自己谋私。” “天底下的司命神庙不少,供奉你的神庙,也有不少。” 李清言瞪大眼睛:“供奉我的神庙?” 第109章 长安城的我 “没错,就是供奉你的神庙。”叶义成点头道。 “掌管时间天道的时间之神——”李清言话说到一半,便侧头问道:“是烛九阴?烛龙?” 神话传说中,烛龙人面蛇身,通体赤红,睁开眼是白天,闭上眼睛是黑夜,吹气是冬天,呼吸是夏天,昼夜更替、四季轮转,都在其掌控之中。 李清言是万万全没想到啊! “可为什么,我半点感觉都有?” 别的不说,就说杨家庄外边,以前还有这样的一座神庙,也不知道天地异变后,有没有重建。 “还是那句话,你在地上感受不到,但是你回到白玉京里后,就能感受到了。” “我怎么回到白玉京?” “不知道。” 李清言被气笑了。 叶义成道:“但现在有一条更为稳妥的路。” “什么路?” “科举。”叶义成道:“你通过科举获取文位之后,便可出言成真,再加上现在天灾降临,人间的皇帝为了保证统治的稳固性,已经放开了科举的限制,只要你去考,就一定能过。” 叶义成强调了一下:“我想,你肯定懂我的意思。” 李清言蹙眉,难道自己所谓的天生文骨,其实都是骗人的? 说到底,自己能在不获取功名的情况下,就调运文气,展现不凡,其实真的因为自己是所谓的时间之神的转世身么? “不要想太复杂,很多事情其实本质上是很简单的。”叶义成注意到了李清言的神色有些不对劲:“还有三天,就是考秀才的时间,我等着你考上后,我们一块儿去府城考举人。” 叶义成强调了一下:“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九层之台起于累土,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你我当初拼了命,从白玉京里逃出来,现在想要回去,就需要一步一步走。” 李清言茫然道:“早知逃出来也是这般模样,那还逃出来做什么呢?又回去?然后又逃出来?” “事情总要有人去解决,总不能看着人间一步一步全部变烂了吧?” 叶义成留李清言去吃鸭肠火锅。 不过,李清言完全没有这个心思。 回到慎独斋,他开始认真读书,没有再回村里去。 长安,张府。 丁原心情很复杂,一方面他也清楚,如果张熹知道了自己姐姐的事情,肯定不能让姐姐活的。 可—— 手里这封书信,忽然变得有些沉重。 后院朗朗读书声传入耳中,丁原看着头顶飘落的白雪,眉宇间闪过几分无奈之色,但还是塞进衣袖中,快步往前走了去。 “丁叔。”读书声停下,眉目清秀的李清言端了茶,正在润嗓子,同时和丁原抱怨起来:“昨天晚上,老师把我叫到皇宫里,让我回来以后,要大声读书,还让师姐监督,你说这算个什么事儿?我这以后又不是要唱戏,练这么大的嗓门做什么?” “科举……” “后天。”李清言隐约发现了丁原魂不守舍的样子,表情一僵:“是老家出了什么事儿?” “哪能啊?没有!什么事都没有!”丁原立刻道,左右看了下:“小姐呢?” “秦王妃邀请师姐去秦王府做什么去了。”李清言脸上带着不喜之色:“秦王和太子争斗的很厉害,以前也就罢了,现在天下都成这样了,他们还有心思争吵,我听着人说,北边已经开始闹饥荒,大军都出现问题,出现了一个什么自然教,蛊惑起来许多的百姓,甚至于军队造反,杀死州郡官员,开仓放粮活人,也不知……” 李清言摇了摇头:“说这些太远了,家中的事情怎么处理的?” 本来以为丁原会说,可丁原此刻看起来遇到了什么难为情的事情一样。 “没什么……”丁原取出书信:“有些事情听起来非常的难以置信,可是它本身就发生了。” 李清言看着封面上“我是秦始皇V我五十封你做大将军”的字样,神情立刻紧张起来,转身撕开书信就看了起来。 越是往下看,脸上的表情就越是震惊。 到了最后,李清言伸手将书信烧毁,然后狐疑地看了一眼丁原:“丁叔,这书信你看过?” “你知道的,我不是那种人!”丁原立刻恢复常态。 他么的,你真看啊! 丁原脸上露出不好意思的笑容来。 “这么说,你相信他这里边写的那些鬼话?什么宫廷玉液酒,一百八一杯!什么奇变偶不变,听着就怪怪的。” “相信。”李清言害怕下一封书信,就不是含蓄地和自己提一些蓝星上只有自己知道的事情了。 亏得丁叔看不懂苍老师的片子,在什么地方下载这样的话。 否则…… 看不懂,也有看不懂的好处啊! “丁叔,我人在京城没什么事,现在你帮我送一封书信给我自己去。”李清言感觉这话实在是太奇怪了。 “这个……”丁原想了想点头道:“也罢,我用的是圣人的名义,所以乘坐传送阵不需要花钱,不管跑多少次,都没有人能说我的不是。” “倒是……” 李清言看丁原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道:“我自己选择了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问我,我真的在大雪中迷路,然后靠着文火,熬过了很多个日月,最后走出无尽的雪原,就看到了长安城。” “也罢!”丁原不再说什么,等着李清言写好了书信后,就要走。 李清言忽然叫住了丁原道:“丁叔,你回去后,让我自己给我重新取个名字,虽然我们依旧共用李清言这个名字,但是叫他以后,用他取的名字称呼我。” “自己给自己再取一个名字?”丁原不太懂,也没多问,拿着书信就出了门,直奔传送阵所在的地方去。 晚些时候,张潋儿回来,给张潋儿吧嗒吧嗒说了半天秦王府的事情。 “清言,你怎么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什么,师姐。”李清言合起书本来:“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一个选择,这个选择和老师的想法不一样,师姐……师姐还会像现在这样疼我吗?” “瞧你这话说的,姐姐什么时候不疼你了?”张潋儿拍了拍李清言的头:“傻小子,你是读书读傻了吗?” “师姐……” “叫姐姐!” “姐姐,京城有供奉烛九阴的神庙吗?” “你问这个做什么?”张潋儿奇怪道。 李清言道:“想去拜一拜。” 第110章 烛龙道 张潋儿闻言笑出声。 “平时读书不努力,考试就去拜神仙?” 话是这样说,到了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张潋儿还是安排好了马车,和李清言一并往长安城东坊的最为热闹的神庙去了一趟。 “自从天地异变之后,一天从十二个时辰变成了二十四个时辰后,来这里求拜烛九阴的人非常多。” 张潋儿看着潮水一样的人群,感叹道:“人们甚至在这里修建了宏伟的神庙参拜,举行了盛大的祭祀,可是到头来,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李清言笑了笑,书信上的东西,由不得他不相信。 来自于蓝星那个世界,就是自己最大的秘密。 可对方却能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那么,自己就是烛九阴,烛九阴就是自己? 自己就是掌管时间的神仙? 那就让自己亲自来这里看看,到底有什么不一样的。 混着人群,走进神庙后,并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真是宰人!一炷香,都被炒到了一百两银子一把,不排队,直接去上香,还得加钱!” 张潋儿红着脸,就差没有直接用文气掀翻这座庙宇。 李清言拿过那一把清香,走上前去,看着烛龙巍峨高大的雕塑。 完全半兽化的神像,和自己这种长得比女人都好看的皮相,真的是没有半点联系可言。 插上香。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 李清言甚至尝试在心中默默地呼唤了几声,希望可以和面前的神像产生些什么不一样的邂逅。 结果自然不言而喻——又加钱了。 这里神庙里侍奉的人说,李清言和烛龙神有缘。 这个缘,就是三十六两银子的缘分。 张潋儿有些心疼地摸了摸李清言的头,这动作给李清言都看懵逼了。 “师姐,你干嘛,我又不是小狗,别这样撸我的头。” “清言,你压力不要太大了,就算是没考上秀才,又怎么呢?你看爷爷成了圣人,又有什么不一样的?” “我……” 李清言没想到自己来神庙的举动,让师姐误会成这样了。 “师姐,我……” “都说了,叫姐姐,还叫什么师姐,听着就见外,不亲热。”张潋儿拍了拍李清言的头,当真如同撸狗撸猫一样,很温柔地说道: “不管你考成什么样,姐姐都会一如既往去的疼你爱你,可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了。” 她拉着李清言到了一边的雅间内坐下,“这烛龙神庙里边的饭菜很好吃,我去选一些过来,我们吃完后再回家,然后好好地睡一觉,休息养足精神后,再去参加考试!” “旁外的,什么事儿都别想。” 李清言看着师姐的倩影消失在门槛外,扭头对着边上的仆人问道:“咋回事儿啊?” 仆人有些扭捏:“小少爷,我要是说了,您可不能说是我说的啊!” “到底什么事儿?”李清言见对方一副扭捏害怕的样子,便点头应下:“放心说话,师姐若是问起,我绝不说是你告诉我的。” 仆人听到这话,方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道:“先前小姐在交钱给小少爷您焚香的时候,听着边上有位娘子,说自己的相公和弟弟,连年科举不中,人都已经疯了,嘴里还在念着科考,当真是闻者落泪、听者心碎……” 李清言:…… 自己看起来像是那么废柴的人吗? 不是说什么,自己天生文骨,天生文体这样的话,到了现在,只是最初级的考试,就让师姐担心成这样了? 那远在龙川县的姐姐,岂不是这会儿,也正在给冒牌货……不对,那个人就是自己。 到时候,天底下冒出两个自己的事情,怎么遮掩? 怎么说清楚呢? 看着小婢女眼睛都红了,李清言立刻道:“放心吧,我不会变成那样的人,再者,考不上我就不考了,你没听师姐怎么说的?” 小婢女俨然一副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李清言更无语了。 难道自己真的看起来就是超级菜狗的样子吗? 庙里售卖的饭菜味道确实不错。 不过如同张潋儿说的那样,和姐姐的手艺比起来,还是差了几条街。 说到底,两人都开始思念起来在龙川县的日子。 可偏生,人越是想平静安然的度日,就越是不能够得到。 吃完饭后,李清言依旧不死心,趁着出恭的间隙,摸到了这烛龙庙的后院。 后院这边,全是清一色穿着赤色衣袍的人。 李清言本以为自己躲得很好,结果刚到墙角,就有人发现了他。 “这位小先生,可不许在墙角撒尿,茅房在那边!”一个中年人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李清言身后。 李清言干笑一声,伸头往院子里看了一眼:“你们这是……” “我们是烛龙道,小先生不知道也不奇怪。”中年人淡淡一笑,抬起自己衣袖来,展示给李清言看:“我们信奉的是烛龙神。” 李清言看到这人赤色的道袍衣角上,绣着龙纹。 “在下正是烛龙道的在京城的堂主,三条龙纹,小先生如果对于烛龙道感兴趣的话,不妨这边坐下,烹茶焚香,慢慢说如何?” 李清言总觉得这人的笑容有点古怪,但考虑到人在京城,有什么可怕的? “那就叨扰了。” “这边请!”中年人卷动宽大的赤色衣袍,看起来像是一团火在燃烧一样。 “我叫做噎鸣,尚未请教小先生尊姓大名?” 李清言听到这名字的时候,隐约有些愕然,不过却没多想,颔首道:“在下李清言。” “李公子,看你的装束,想来是个读书人,此番是来庙中求取保佑,考上功名的?” “正是为此。”李清言倒也不客气。 噎鸣笑着递过香茶来:“咱们这烛龙庙,可比别的地方灵验许多,公子所求之事,必定能成!” “能成?”李清言笑了,他上香的时候,心里求的事情,可不是高中科举。 “定然能成,我神灵感八方,照应天上天下,公子心中所念所想之事,我神灵已然听见了。” 李清言越发感觉眼前这人就是个神棍。 边上那檀香的味儿颇为刺鼻,也不知加了什么别的东西在里边。 李清言喝了一口茶,正准备起身告辞,忽而发现这茶水…… “好喝吧?”噎鸣笑着给李清言又添加了茶水。 “这味道,当真从未有过的好喝。”李清言一饮而尽。 噎鸣含笑着再度添加茶水。 他手中一个小小的茶壶,内里却好似拥有无尽的茶水一样,用之不尽,取之不竭一般。 下一刻,李清言忽然感觉自己的双眼在发热发烫,那种感觉,既舒服又难受。 当他不受控制,放下茶杯,用双手去揉眼睛的时候,远在龙川县,书房内看书的李清言,也有了同样的感觉,抬起手来,开始揉自己的眼睛。 第111章 白玉京上 李清言放下手中的书,感觉视线忽然变得很模糊。 近视眼这种情况,不太可能出现在自己身上。 随后,他感觉嘴里有一股浓郁的茶香,鼻子里嗅到了一种很奇怪的檀香气味。 他看到自己周身所有的场景都变了。 这是一处颇为雅致的房间,屋内的陈设很古拙。 面前的暗红色矮几上,摆放着茶水、茶壶,边上焚了檀香,对面坐着一个中年人,脸上带着似有若无的笑容。 “你是谁,这是哪里?我这是怎么了?” 李清言连续发问。 噎鸣笑着道:“公子怎么忘记了?我是噎鸣,刚刚才介绍过自己呢,倒是公子你,看清楚了吗?” “看清楚……”李清言警惕无比道:“看清楚什么?这是什么妖法?你最好老实点,别逼我,否则我发起狂来,我自己都害怕!” “看清楚……”噎鸣笑着给他倒了一杯茶,“再喝一杯,能看清楚前尘往事,看清楚未来之事,再说你人都已经来到了这里,还带着那么强烈的警惕心,那真不当人子了。” 不知为何,李清言感觉自己的手不受自己控制一样,把茶水喂到了嘴里,然后吞咽下去。 他的身体,就像是有另外一个人在控制,而他好像只能看着一样。 “呼呼——” 风吹过,李清言眨了一下眼睛,忽然看到了茫茫无际的雪原。 他骑着马,正在奔跑。 身边漂浮着一团火焰。 这一团火焰人头大小,依靠天地文气而存在,天地文气不灭,则火焰不灭。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人马俱疲。 李清言看着自己找到了一处巨大的树洞。 马鞍上还有先前携带的玉米。 那玉米棒子像是人的大腿一样粗,人和两匹一黑一红的马儿,都吃饱了。 李清言沉沉睡去。 也不知过去多久,天色依旧黑暗。 不过,李清言却没有多做久留,他“看”到自己两匹马换着骑乘,走过很长一段距离,再次人马俱疲的时候,就没有那么走运了。 他在风雪中苦熬了很久的时间,这才寻到一处破碎的石头群。 忍着寒风飘雪,李清言用石头堆砌在一起,勉强做成了一个可以遮挡风雪的小窝。 只是,当他一头倒在小窝中沉沉睡去醒来之后,两匹马消失在了雪原中。 风雪更大。 地面上的雪都已经到了他的后腰。 李清言看着身边漂浮不定的文火,忽然意识到一个非常可怕的问题。 自己可能要死在这里了。 雪这样下个不停,别说道路完全看不见,就连吃的东西,也没有办法找寻到。 不过,在没有彻底饿死之前,李清言还是决定依靠双腿寻找出路。 文火漂浮在身边,能最大程度保证李清言不被冻死。 约莫走了三四个时辰后,李清言实在太累,运气不错的他,钻到了一片桃林中。 冰冻的桃子用文火化开后,正好可以用来充饥。 但是,只能吃桃,又撑不了太久。 李清言收集了一些吃食,向着一个方向前进。 桃林肯定是人栽种的。 他清楚现在大地在生长,有桃林的地方,距离人烟就不会太远。 至于自己现在置身何处,他已经无法推算。 无尽的黑暗忽然降临,但好在文火漂浮在边上,始终不曾熄灭。 时间好似忘记了这片被黑暗笼罩的大地。 李清言也失去了时间的概念,累极了,便找寻地方躺下休息。 其余的时间,便在寻找吃食和出路中度过。 期间,运气不好不坏。 快要被饿死的时候,总能寻到各种吃的。 最惨的一次,连续啃了很久的树皮。 腹中的饥火折磨得李清言甚至有了轻生的念头。 终于,天亮了。 但是,天亮了之后,就再也没有黑过。 李清言清楚,是这方天地出了大问题。 但永远的白昼,总好过无尽的黑夜。 李清言找到了不少的食物,勉强撑过一段时日后,又遭遇了持续很久的黑夜。 时间太久,李清言发现自己有些不会说话了。 于是,他每天除了赶路、寻找吃的食物之外,开始自言自语地和自己说话。 有时候是背诵脑子里的经典文籍,有时候是自己和自己对话。 另外一个更大的问题出现了——孤独。 李清言感觉自己要疯了。 忽然有一天,他看到自己面前出现了同样的一个自己。 衣服破损、头发脏乱宛若枯草,当真是应了诗经中的一句诗“首如飞蓬”,甚至于胡茬都长出来了。 李清言惊恐地喊叫着往远处跑。 这个和他一模一样脏兮兮的自己,也惊恐地喊叫着跟着他跑。 跑到彻底筋疲力竭后,李清言一头栽倒雪地里。 也不知时间过去多久,他醒了过来,以为那是一场噩梦,可身旁传来的声音,让他清楚这不是噩梦。 “或许我真是疯了。”李清言捶打着自己的脑袋。 那个和他一样的人,重复着他的动作,学着他说话。 经历了最初的不适应后,李清言便觉得无所谓了。 疯了就疯了,至少不孤独了。 时间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长久的白天和长久的黑夜,已经把李清言折磨得心神俱疲。 他只知道不能停留下来,一定要朝着一个方向走。 只要朝着一个方向走,就一定能找到出路。 待在原地,才是真正的等死。 这一走,又不知走了多远、走了多久。 一座巍峨的城关,出现在了李清言的眼前。 以为是幻觉的李清言瞪大眼睛,喊叫着往前跑去,当确认这确实是城楼后,他开心地扭头朝着身边那个陪伴着自己许久的“自己”看去,却发现对方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不见了。 再往后,叫花子一样打扮的李清言走入城内,才知道自己来到了天地异变之后,重新修建的长安城内。 走在街道上的时候,他遇到了刚刚从龙川县赶到京城的师姐张潋儿和丁原。 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凑巧。 “怎么会这样?” 李清言轻声说道。 “是这样的。” 另外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回荡,或者说是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我看到了你之前经历的一切,你看到了我之前经历的一切,从现在开始,我才真正地相信,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书房里,李清言眨了眨眼睛,忽然感觉视线变得模糊。 当他闭上眼睛,再度睁开眼睛后,周围的一切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地上像是用白玉铺就的地板,散发着清冷的光。 周围的一切,甚至于呼吸的空气里,都带着腐烂的气味。 他目光朝着更远处看去,如同山岳一样巨大的尸体,不受重力的影响,漂浮在这片无尽的空间中。 更高处,还有好几轮巨大的圆形天体星球,散发着温热的光芒,把这方不知尽头在何处的空间照亮。 最高处,有一轮更大的圆形天体,笼罩所有,庇护所有。 这方世界的一切,都围绕其运转。 李清言忽然有种感觉。 这里是——白玉京。 第112章 夫子化日 张潋儿喝过几杯香茶,却始终没有见小师弟回来,心中奇怪得紧,便差使身边的仆人们,各自去找。 男的仆人往茅房里找了一圈。 女的,则往后院那些花园中,一边找一边问。 李清言的相貌奇异,俊秀异常,只要走过,就必定会有人注意到。 然而问了一圈下来,却好似从未有过这么一个人进入到院落中来一样。 “偌大的烛龙庙,难道还敢拐人不成?” 张潋儿俏脸发寒,但还不等他发作,此间的庙宇的庙祝,便已经匆匆找到了张潋儿跟前。 “先前听着有弟子说,小郎君跟着一个赤色衣袍的人,到了边上的雅间里吃茶,可人找过去,却什么都没有。” 庙祝是个上了些年纪的人,着急得满头汗水。 张潋儿道:“我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我看不到我弟弟出现在我眼前,这烛龙庙掀翻了就是,而你们所有人,都要关进大牢中去,你若以为我是在开玩笑,大可试试。” 庙祝浑身发抖,扭头冲着边上的人怒吼道:“你们还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点去找!” “啊!找——快去找!” “快去找!” 庙祝哆哆嗦嗦地站在一边上。 张潋儿奇怪一笑:“你不觉得我这话是在吓唬你?” “小的此前见过贵人和秦王妃同车,万万不敢怀疑贵人这话是吓唬人的!” “原是如此,那就不用请我爷爷来了。”张潋儿坐在窗前,安心等着。 只是,一盏茶的时间很快就到,李清言并没有出现在张潋儿的眼前。 庙祝已经吓得站不稳,浑身发抖的他,只能找了两个年轻弟子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 “爷爷,清言不见了!” 张潋儿看向皇宫方向,口绽真言,声音如箭,能瞬发百里,更别说京城皇宫内的圣人了。 “知道了,你先回来。” 圣人的声音从皇宫中传出,大半个京城都被惊动。 无数道目光朝着烛龙庙看来。 张潋儿秀眉皱了皱,看了一眼已经当场吓得昏死过去的庙祝,冷哼了一声,起身离开烛龙庙,蹬车回家。 稍晚些时候,宫里来了人,请张潋儿入宫,只是刚到门口的时候,皇帝的圣旨到了,说是册封张潋儿为一品郡主,享王侯待遇,位等一字并肩王。 张潋儿听到这封赏的瞬间,一张俏脸瞬间吓得毫无人色,脚下踩踏着空气,瞬间拔地而起,朝着皇宫方向飞掠而去。 皇宫大内中,高手无数,但看清楚是张潋儿后,不仅无人阻拦,反而还有人躬身行礼。 此封他为一品郡主,享王侯待遇,位等一字并肩王的圣旨,只怕在刚走出皇宫的时候,就已经传遍天下了。 “爷爷——” 张潋儿直奔乾国太庙。 皇宫内的一切,她很熟悉。 可是推开那高大的宫门后,却只看到了一具栩栩如生的玉石雕像。 “爷爷——” 张潋儿撕心裂肺的喊声回荡在空荡无人的大殿内。 “哭什么,从爷爷融合天心印记,成为当代圣人的那天开始,就注定了会有这么一日。” 玉石雕像居然活了。 玉石雕像从神台上迈步走下,轻轻地擦掉张潋儿脸上的泪水,微笑着道:“清言在龙川县,你乘坐传送阵去找他……不过,算着时间,应该是他科举考完了。” “爷爷,我不要你死!我们不要什么圣人果位,爷爷,我们回家,我们回家!” 张潋儿拉着爷爷的手,虽然依旧能感受到那温暖宽大的感觉。 可是,这已经不是血肉,而是玉石。 圣人归墟,身体玉化。 这已经是张熹最后一步了。 “傻孩子,爷爷注定是要为了天下而牺牲自己的,不然怎么还叫圣人呢?” 张熹慈爱地抚摸着孙女的头发。 殿外,有脚步声传来。 老迈的乾国皇帝,领着太子、秦王,还有满朝文武,到了大殿外。 老皇帝轻叹一声,躬身一礼,洪声道:“恭送圣人归天!” 在他身后,太子、秦王等所有的朝廷公卿百官们,齐齐跪下,口中高声喝道: “恭送圣人!” “恭送圣人!” “……” “去找清言,好好地活着,爷爷在天上,会看着你。” 张熹露出微笑,浑身上下都在散发柔和圣洁的白光,他的身体缓缓朝着殿外的天空飞去。 当时是,天降金雨。 雨水落到地上,变成了粟米。 “清言!快来看呀!天上下金子了,落到地上,就变成了粟米啊!” “快看!有太阳那是太阳升起来了!” “……” 书房内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李清言,猛地听到院落中姐姐李清瑶的喊声。 他推开房门,看着天空中落下的金色雨滴,到了地上,就变成了粟米。 太阳—— 不知多久没见的金色太阳,缓缓升到了天空中。 “老师……” 李清言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可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还是忍不住鼻头一酸,泪水止不住的往下掉。 “学生李清言,恭送老师!” 李清言撩起衣袍,跪下朝着那冉冉升起的金色太阳行大礼。 “清言——”李清瑶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弟弟,激动的情绪忽然失落了下来。 丁薇走出房门,仰头看着那金色的太阳,忽然陷入到了沉思中。 忽而,天穹上传来惊雷! 一口散发着鸿蒙雾气的天刀,从九天之上垂落而下。 这一刀,好似要将这方天地都劈斩开来。 李清言仰头看去,来不及擦掉泪水,快速起身将丁薇护在身下,仰头冲着那散发着鸿蒙雾气的天刀大声喊道: “老师——” “嗡——” 天刀猛然定住,而后九天之上传来了一阵无奈的叹息,随后缓缓散去。 天日高悬。 温暖的阳光照耀四方天地。 冰雪开始消融。 人们将天上落下的粟米收走。 便是李清瑶也收了几大箩筐。 这些粟米自带文气,泡水而不霉变,久放而不生虫。 有病的人吃了,立刻病愈。 无病的人吃了,强身健体。 这是圣人归墟之前,对于整个天地最大的馈赠。 李清言默然了许久。 丁原带着书信出现在他身前的时候,脸上满是泪水,但看到姐姐丁薇安然无恙后,他像是个孩子一样放声痛哭起来。 没有什么事情瞒得住圣人。 但圣人最终没有真的杀死丁薇。 久违的太阳出来了。 这个世界的一切,都开始变得正常起来。 除了时间外。 李清言看完书信后,摇了摇头,仰头朝着天上看去。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天上有一双眼睛,正在看着自己。 那不是已经化为太阳的老师,更像是……另外一个自己。 第113章 科举考试与金兵南下 “你要去京城,这怎么能行?” 叶义成感觉眼前的李清言疯了。 李清言看着蔚蓝色的天空,感叹了一句:“这个世界,已经重新步入正轨,但是我在京城有些牵挂,总要去看看才是。” “这个……”叶义成苦劝道:“过去与未来不可相见,李兄,明天就是科举了,你真的想好了!” “过去与未来是不可相见,但是过去能看到未来,未来也能看到过去。” “另一个我在白玉京里,怎么上去的我也不清楚,反正忽然就上去了。” 叶义成闻言,激动无比道:“你在白玉京里看到了什么?” “看到了……”李清言认真回忆着:“那就像是一片失去了重力的空间一样,有山岳一样大的尸体,漂浮着,还有圆形的天体,散发着光和热。” “最高处,有一个最大的天体,所有的一切都在围绕着其运转。” “我没猜错的话,这个就是大天尊?” “是……是大天尊。”叶义成还有白玉京里的记忆,咕嘟咽下口水。 “可是,这种视觉共享,只是持续了很短的一会儿,就已经断掉。” 李清言抬头看着天空。 “我能感觉得到他在天上,他也能感觉得到我,可我们却无法重新共享视觉。” “他难道没有给你什么暗示吗?”叶义成这话说出口后,改了一下措辞:“我的意思是说,你自己应该在自己上天之前,给过自己一些暗示才对啊!” “暗示……”李清言沉思了好一会儿,忽然道:“我想起来了,他在给我的书信中提到,让我自己给自己再取一个名字,虽然我们都共用李清言这个名字,但是,让我以后用给他新取的名字称呼他。” “这一定就是暗示。”叶义成肯定道。 李清言起身道:“我知道了,叶兄,先告辞了!” “这不参加科考?”叶义成起身追了几步,觉得很惋惜。 李清言道:“当然要去。”他笑了笑,阳光照在他的脸上,很灿烂:“老师就在天上看着我,老师的心愿,应该由我这个弟子去达成!” 叶义成缓缓抬起头,看着天空中刺眼的骄阳。 屋檐上融化的雪水正在往下滴。 空气里又潮湿又温暖,稍微背阴的地方,便带着逼人的寒气。 叶义成低下头的时候,发现李清言已经离开了这里。 他轻叹了一声,自言自语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非要把人间彻底搅乱了吗?” 慎独斋内,李清言找到了丁原。 “丁叔,你回去看好了师姐,我考完后,马上就去京城。” 丁原脸上露出难受的表情:“清言,等你考完后,我们一起去接小姐来这里吧?” 李清言点了点头道:“也好,只是一日的时间。” 如果真的放弃这次秀才考,去京城直接找师姐,那才是对于师姐最大的伤害。 很多人都在等这一天。 第二天,县衙门前。 众多前来参考的学子们排着长长的队伍。 李清言亦在其中。 参考之前,需要搜查身上是否有夹带。 这种待遇自古有之。 李清言本以为检查的官差真言在手,直接引动文气检测,结果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除了拆看衣服外,甚至还要脱光后,翻开谷道查看,是否有往里边塞东西夹带进去。 李清言一点也不怀疑这种检测羞辱人或者是过分。 只是一再要求那检查的胖子检查完了上一个人后,洗了下手,然后再掰开他的看。 随后,随机抽取考场号。 李清言抽到的是乙等二十三座。 进入里边,有考场准备好的笔墨纸砚,一张很小的桌子。 答卷的考生只能半蹲着作答。 读书要吃苦,考试要吃苦。 一旦考试之后,就可以让别人吃苦,自己吃香喝辣。 大致这个流程便是如此。 作答的试卷下发,首先是对于经典文著的默写。 这一点,大多数人都没问题,可以轻松默写出来。 随后是策论,题目为“天地异变后当如何治一县之民”,要求限制在五百字内。 李清言稍作思索,便开始提笔落字。 这对于他而言很简单。 而实际上,只要从经济、政治、文化、商业、军武中任意一个想到一点作答,且言之有理,便可以通过考试。 想要优秀,那就需要五点兼顾。 这五点,从大了说,那就是一个国家的五条腿。 经济决定了国家的政治决策。 政治决策,就会形成文化反馈。 商业,其实放到了国家层面,就变成了外交。 军武,则就是军事上的问题。 李清言提笔一挥而就。 将目光落到了第四题。 看到第四个题目后,他的表情微微一愣。 按照规矩,这是写作题。 通常会要求写诗词歌赋这种题材任意一种。 但是这次,却要求以圣人化为大日,照耀天地,牺牲自我,拯救天下为主旨。 李清言默然了好一会儿,方才开始提笔书写起来。 这种情感太自然了。 别的考生或需要思考一下,可李清言完全不用。 夫子以身化日,对于别人而言,那只是以一个伟人,一个圣人。 可对于他而言,那是自己的老师。 “两地清言一梦遥,寒笺血泪冻不消。 愿将我身化星火,照开人间万古朝!” 这是很普通的白纸,可当诗句落成的瞬间,考场内的学子中,有极少数比较有天分的人,都感受到了文气在朝着这边疯狂汇聚而来。 至于那些庸碌寻常之辈,则什么都没有感应到。 “有人诗作写成,引动文气了?” 负责考场的县令华欣震惊不已。 一边上的邢若鸿愕然道:“莫不是那个李清言?” 华欣压下心头激动,点头道:“除了这小子,还能有谁啊?”他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凑到了邢若鸿耳边说了什么。 “什么?这这这这——” “嘘!小声些,这很明显就是上边的意思,你我二人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便是。” “圣人的亲孙女被册封为一品郡主,享王侯待遇,位等一字并肩王,如果真要册封的话,那这位圣人的亲传弟子,难道还能少了?” 华欣声音压得更低。 一边上的邢若鸿倒吸了几口凉气,声音压得更低:“那丁大人,听说也得到了册封,是什么镇国大将军,封号神武?” “那可不!”华欣声音更低:“你也知道,我那女婿和这李公子走得近些,听说那丁大人肚子里有一块神符,准一品的,就比咱们乾国太庙中供奉的一品神符低了半截,一旦丁大人催动,那可就是准武神境,又被人称之为半步陆地神仙境界。” “一旦发怒,那可是天上来的神仙都能宰了的狠角色啊!” “这这这……”邢若鸿越发觉得当初自己抱着杨烈大腿,说这里人多,我给你跪下赔个不是这话太对了! 这样的大人物,能是自己这样放在乾国,一抓一大把的县尉惹得起的吗? 正在两人低声耳语的时候,县丞忽然火急火燎地跑了进来,手里捧着一份战报,着急忙慌地走到了华欣跟前,满脸紧张,甚至带着一丝肉眼可见的恐惧,颤抖着声音开口道: “县尊,大事不好了,金国大军压境,先头部队,已经打到了人参关下了!” 第114章 请大人物出手 “什么?金国不宣而战!” 县令华欣当场失色,仓促着要往外走去,可走了几步后,却又想起来,自己如今是在主持科举考试这种大事。 “县尊,我去!”县尉邢若鸿立刻往前一步,脸上带着也刚毅之色:“人参关关系重大,不容有失!” “但是,为朝廷选拔人才,也同样重要,你先在这里主持完考试,我去往人参关坐镇!” 说完这话,他看向边上的同僚县丞:“可曾向着州府上报了?” “报了!” 闻听此言,华欣和邢若鸿都镇定不少。 忽而,刚走出门外去,跨上战马,直奔人参关而去的邢若鸿,猛地想到了什么,扭头折返了回来。 凑巧的是,他这边往回走,县令那边也在疾步往外走,两人正好碰了个面。 若非是彼此都“刹车及时”只怕真要在门槛的位置撞个满怀了。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道,彼此又立刻停下,而后相视一笑,又异口同声道:“你先说。” “哈哈哈……” 两人都被彼此这默契的模样给逗笑了。 “算了,我说吧,我也猜到你想说什么。”县令华欣笑道。 “那丁大人,是否还在我县内?如果此人还在,不如请李清言说动他,前往镇守人参关,有他一人在,金国即便是来了千军万马又何妨?” 邢若鸿点头道:“只是,李清言眼下正在科考,这事儿……” “无妨,你先去,李清言是什么身份,你我都清楚,这位丁大人,自圣人以身化日后,放眼整个天底下,恐怕只有李清言一人能说得动他了。” “嗯!”邢若鸿拱手道:“保重!” 看着老伙计上了战马,周围的兵士们也都一副杀气冲天的样子,华欣也不免有种悲壮之情生出,拱手道:“且去,我稍后便来!” “驾驾驾——” 众人飞马而去。 这些军马,四条腿上都写有真言,飞奔的速度极快,至多个把时辰后,便可抵达人参关。 重新回到考场上,华欣压下心头的事情,背负着双手,巡视了一圈考场,这才发现李清言已经交卷了。 四道考题,都做完了? 别的考生可还在咬笔头,冥思苦想呢,这家伙却已经端坐不动,闭目养神了起来。 “将李清言的答卷取来。” 华欣回到屋内,也不避嫌。 边上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文章策论好不好,可不是他一句话说了就管用的。 边上的学正迟疑了片刻,却还是将李清言的答卷送到了华欣身前。 华欣只是看了几眼,便感觉眼睛一亮,随后叫来学正等人道:“诸位,先前就是这首诗引动的文气吧?” 在场众人,最低也是秀才功名,看完了李清言的诗作后,甚至还有人情不自禁地念了出来: “两地清言一梦遥,寒笺血泪冻不消。 愿将我身化星火,照开人间万古朝!” “好诗!好诗啊!” “确实是好诗作!” “诸位,别单独看诗作啊!你们看他写的这份策论,也是相当不错的,直接从五个方面展开论述,虽然说科考规定,不能超过五百字。” “但是他的答卷,却简明扼要!言之有理有据!” “乖乖!真是没想到啊,我龙川县居然出了这样的人才!” “这个么,都是县令教化之功啊!” “……” 华欣抚摸着唇上胡须,含笑道:“诸位都觉得好,那就签上署名,如果等会儿所有的考生交卷后,没有能与之匹敌的,便勘定为一甲一等如何?” “理当如此!” 边上众人纷纷点头,对这份答卷没有任何异议。 “此人文采斐然,策论可是鞭辟入里,就是不知到了文庙后,对于文气的亲和力如何了!” 学正感叹道。 “国家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若是他对文气的亲和力高,能达到黄阶,可就太好了!” “第一次在文庙接受洗礼,就能达到黄阶的话,那此子的成就,只怕最低也能考上进士啊!” “……” 文气分阶,有天、地、玄、黄四个品级。 只不过,在场的人还没人知道,李清言是天生的天阶文气! 真不知道,如果龙川县区区一个县级的文庙,洗礼出来了一位天阶文气,对于整个乾国,将会造成何等的震撼! 很快,交卷的时间到了。 李清言混着人流走出考场,有的考生沉默不语,有的考生眉飞色舞,有的考生唉声叹气。 人的喜怒哀乐,确实不同。 小乙已经先一步到了大门侧边,就盯着人群,看到李清言后,便立刻喊道:“小少爷,我在这儿!”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李清言看着小乙道。 小乙憨厚一笑:“小少爷放心,我都是用心答卷的,但是……我之前读书不多,这次只怕是考不上的。” “这倒也不怪你。”李清言宽慰道:“你之前本身就没有怎么系统的读过书,但不碍事,你还年轻,现在朝廷也放宽了科举的时限,重新回去备考,下次一定可以考中的!” “嗯!”小乙用力点头,眼里满怀希望之色:“我听少爷的!” 丁叔、小薇、姐姐已经在外边等候着。 只不过,丁叔手中还提着一个包袱,也不知里边裹了什么。 “别问!”丁薇立刻走上前,笑着扭头看向丁原和李清瑶:“考完后呢,不管怎么样,都别问,三天后放榜,我们再来看!” “哈哈哈……”李清言忍不住笑了起来,迎着姐姐担忧的目光道:“姐姐放心吧,随随便便,拿个一甲一等,就等着放榜后去文庙接受文气洗礼,我就是秀才了。” “嗯!姐姐当然相信你!你一定能行的!”李清瑶用力点头道。 随后,众人将目光看向了一直没说话,傻乐着带笑容的小乙。 小乙顿时感觉头皮发麻,立刻求饶苦笑道:“真别问我啊,我这次就是体验一下,大家都知道,我读书都没读几本,完全就是老爷显圣在我身上,让我对文气多了亲和感……” “哈哈哈……”李清瑶笑道:“真没打算问你,你自己就不打自招了!” 丁原指着边上的马车笑道:“你们先上车等我一会儿,我找县令有点事儿。” “什么事儿?”李清言奇怪道。 丁原笑着提起手中那个厚布袋子:“给县令送点礼!” “丁叔,你还玩这个啊?这真要送礼,那也得悄没声儿的去,哪里有你这样明目张胆去的?” 李清言真是被这武夫的脑回路给惊呆了。 李清瑶也奇怪道:“是啊,丁大哥,你这……听说咱们的县令可是个好官,不收贿赂的,再说了,学正等那么多的官员盯着,也不好动手脚吧?” 丁原呆愣住:“不是,你们想啥呢?这是我自己的私事,和清言科举没关系的啊!” 丁薇吃吃笑道:“那行,我们在车上等你,可别拿自己镇国大将军的身份压人哦!” “阿姐,放心吧,我可不是那样的人!” 丁原提了提手里的礼物,昂首阔步地往府衙里边走了进去。 第115章 金国主帅人头 “镇……镇……镇镇国大将军亲自来了啊?” 听到下边人的禀报。 华欣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踉跄着跑步去迎接。 自己这边都还没找李清言说这事儿呢,镇国大将军怎么就来了? “下官拜见大将军!” 华欣纳头就拜。 丁原回头,看了一眼面前跪着的一众官员,拍了拍放在桌子上的布袋子。 “金兵南下这事儿,我也是刚得到消息。” 华欣立刻道:“龙川县周围所有的兵力、物资调配,都听凭大将军的!” “嘿!不用这么麻烦!”丁原道:“我过来,一是让你们安心,二呢,是给你们送一份礼物。” “送一份礼物?”华欣疑惑,边上的其他官员们更加疑惑,自己这等小人物,何德何能,劳烦镇国大将军送礼? “都起来吧!”丁原转身将那厚布袋子打开,里边赫然露出一颗人头! “这是……”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突兀的一幕吓了一跳。 丁原脸上闪过一抹不屑之色:“这是此番攻打人参关的金国主将人头,除了他的脑袋之外,我还剁下来了十四颗脑袋,我没带回来,挂在了金国主帅的大营内。” “简单而言,人参关之危是解开了,但是北州其他地方的兵祸还没解决,这就要靠你们自己了。” “大将军神威无敌!” 也不知道是谁带头拍马屁,搞得整个大堂内,所有的官员,都跟着山呼喊了起来。 丁原嗤笑一声:“少喊些没用的口号,我不喜欢这个,朝廷虽然册封我为镇国大将军,封号神武,但是并没有授予我统兵之权,所以北州怎么应对金国入侵,还是你们自己说了算。” 他强调了一下:“别指望我。” 丢下这话,丁原便往外走了出去,留下一众面面相觑的官员们。 “县尊,这……” 一个下属官员有些紧张地看向华欣。 华欣走到桌子边上,看着那死不瞑目的金国主帅人头,眯着眼睛考量了片刻后:“师爷?” “在!老爷!”人群侧边,师爷笑呵呵地走了出来。 “怎么给州府那边上报大将军这话?”华欣挑眉一问。 丁原这话,听着就是撂挑子。 可……实际上,未尝不是对夫子化日的一种不满。 若非如此,张潋儿为什么会说,我爷爷成了圣人,不也那样? 读书有用吗? 自己的儿子儿媳都保不住。 圣人又如何? 爷爷你不是圣人? 你是圣人,你连我爹我娘都保不住? 稚嫩的嗓音发问,直戳人心窝子。 而现在。 圣人连自己都保不住。 只留下一个孤独的孙女儿。 别的人不清楚这些门道。 华欣会不清楚? 龙川县这地方,卧虎藏龙的。 他这个县令也是如坐针毡一般。 所以,丁原为什么说出这种话,他很清楚。 就连朝廷对他的封赏也是单纯的为了笼络而已。 镇国大将军是虚官,并非实权官职。 封号神武,这又是个什么东西? 封号将军只是荣耀头衔,多增加一份俸禄的。 虚官,外加一个单纯的荣誉头衔,增加俸禄的神武将军封号,有嘛用? 就为了笼络这个准陆地神仙战力? 莫不是想把人家肚子里那块准一品神符哄走? 乾国不缺四品武夫。 但,一个肚子里有一块准一品神符的四品武夫,那放眼天下,都是无敌的存在。 师爷懂华欣的顾虑所在,微微含笑道:“大将军说了什么,我们没听清楚,但是大将军做了什么,我们可看的真真儿的,所以属下认为,将这一颗人头,直接传送到州府那边。” “再者,这本身也是大将军的战功,谁可抹除了?” 华欣没说话,在思考权衡着利弊。 师爷近前一步道:“大将军说,这是送的礼,但我等把金国扣关南侵主帅的人头往上报,也是职责所在。” “如果朝廷要下诏,以大将军为北州最高军事统帅,那也是朝廷和大将军的事情,老爷掺和进去做什么呢?” 华欣思量片刻后,看向堂下其他的官员们:“对于大将军的事情,你们是何种看法?” 众多官员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贸然在这个时候说话。 一致对外,抵抗金国的时候,说什么样过于激进或者是保守的话,那都不是问题。 可是,一旦牵涉到朝廷内政这块,任何胆大的人,都会再三斟酌。 可不是谁都有镇国大将军丁原那般屠戮仙神的无双战力,能左右一国之兴衰的。 “既然都无话可说,那就一切都遵照师爷的意思来做。”华欣也有种步步惊心,如履薄冰的惊悚感,所以才会想着拉上府衙大小所有的官员们一起署名。 “我等无什么异议。” 这时候,县丞方才走了出来,点头道。 县监迟疑了片刻,也点头道:“就遵照师爷的意思来做。” 实则,谁也想不出什么更好的办法。 朝廷和镇国大将军之间,谁都不敢得罪。 那就只能让朝廷和镇国大将军对上。 朝廷和镇国大将军两方,也不可能拿自己这群蝼蚁泄愤吧? 毕竟,强者总还是有强者的逼格的。 杨烈在人参关上值,看着原本非常戒严的关隘,忽然宣布撤军的时候,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回到家中,果真如同他想的那样。 李清言依旧在读书。 也不知道是不是历经了第一次科举考场,家中的人听着他读书的时候,总会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 简单描述,就是李清言读到的文章,所描述的事情,是开心的。 那么,家中,甚至于整个杨家庄的人,都会有种从内心到外表的愉悦感。 原本正在吵架的两口子,都能立刻放下彼此的愤怒,相拥依偎。 但是,如果李清言读到愤怒、悲伤的文章。 原本正在亲热的两口子,都能立刻打起来。 这一幕已经有点邪门了。 李清瑶想推门叫住读书的弟弟,可是却被丁薇挡住。 她认为李清言现在可能读书到了一个相对关键的时候,如果贸然出声打断李清言,这种状态以后还想要找回,只怕是难于登天。 李清瑶稍加思索,认为此言有理,也就耐性等候了下来。 好在,这种情况只是持续了两天,第三天的清晨,李清言没有再继续读书。 整个杨家庄的人,都为之松了一口气。 因为,李清言读书的内容中,开心喜乐的居多。 这些时日,杨家庄军户男人们感觉腰都快断了。 李清言只要读到开心喜乐的文章,他们夫妻就会忍不住对彼此生出浓烈的爱意。 其结果,自然是为下一代而努力去了。 这过程,就是杨烈和李清瑶都不能免去。 杨烈扶着墙,看着出了门的小舅子,终于松了一口气。 整个杨家庄,甚至有一种普天同庆的感觉。 “这就是……文气的力量?”李清言能感受到天地之间,有丝丝缕缕的文气缭绕他周身。 “传说,昔年天地未曾异变的时候,孔圣读书也能读到天地共鸣!” 丁薇惊讶不已,她似乎能感受到李清言周身那种气息一样。 “如今,清言你尚未获得功名,便依然如此,岂非有孔圣之风?” 杨烈在一边上吐槽道:“话是这么说,可就算是孔圣,那也该节制一二吧?” “哈哈哈……” 众人闻言,都忍不住纷纷大笑起来。 “不过……”气色红润的李清瑶看着一脸淡然之色的丁薇道:“小薇,你好像不受影响一样?” “这个么……”丁薇很清楚自己为什么不受影响。 因为,她是无生老母的自我身。 李清言读书产生的天地共鸣,只能对普通人造成影响。 想对她造成影响,显然不可能。 而圣人归墟,夫子化日后这些时日,丁薇明显的感受到自身有些不可控的变化。 这种变化在什么地方,她也说不清楚。 但是,她确实明显的感受到自身的变化。 这也是她不受李清言读书影响的关键所在。 不过,丁薇也没有这么说,她含羞说了一句:“因为我还没成婚啊!” 这话,反而给李清瑶弄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转移话题问李清言:“清言,放榜已经要开始了,你看我们现在就去吗?” 李清言点头,刚要说话,却发现了什么,奇怪道:“丁叔呢?” 这样的大日子,按照道理来说,丁原不可能缺席才对。 因为,看完了榜后,就要动身去找师姐张潋儿去了。 “他?”丁薇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朝廷那边出了点事儿,不过不算什么大事儿,我们先去看榜,回来再说。” 第116章 一甲一等 这种表情,明显地告诉了李清言绝对不是好事儿。 可是,夫子化日后,朝廷也对丁叔有一番拉拢的封赏。 虽然都是虚职头衔,但总好过没有不是? 不然的话,那乘坐传送阵,可就得自己掏腰包了。 只是,李清言又看着姐姐、姐夫,还有小乙,似乎都对此不想提及的样子,便不再多问,坐上马车,直奔龙川城而去。 放榜处,人头攒动。 几乎所有的考生,都有家人陪同来看榜。 大红的绸布在众人的吆喝声中,缓缓揭开。 李清言的名字,赫然就在一甲一等的位置上。 “真是一甲一等!阿爹在天之灵保佑,阿娘在天之灵保佑!你们看到了吗,清言真的考上一甲一等了!” 李清瑶激动得眼泪一个劲儿往下掉。 边上的杨烈手忙脚乱地给夫人擦着眼泪,急得挠头,也不知怎么安慰。 丁薇抿着唇笑道:“杨大哥,姐姐这是喜极而涕,不用担心的!” 小乙兴奋道:“我就知道,小少爷一定是一甲一等!” “那你呢?”李清言打趣了一句,脸上带着笑容,目光顺着往下找。 “我啊?”小乙尴尬挠头:“我怕不行,只怕还需要再读几年才成。” “咦!”李清言轻咦了一声,目光落到了文榜最后一名:“张小乙!” “啊?名落小乙?” 李清瑶惊讶地笑着,扭头看向边上同样目瞪口呆的小乙:“你上了!” 杨烈拍着完全呆住的小乙:“看不出来啊!小乙哥,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的,嘴上说着没有考上,还要再来几年,结果还是考上了啊!” “这……我完全没想到啊!”小乙激动得眼睛都红了,他立刻看向头顶的太阳,颤抖着声音道:“是老爷,一定是老爷在天上保佑我的!” 这时候,一队官差走了过来。 领队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章安和程奇。 程奇那颗大脑袋,在人群中尤为突出。 “恭喜啊!李家兄弟!咱就知道,你是能成大事的人!” 章安笑道:“别听他胡说,分明就是我知道你能成大事儿!” “轮到两位大哥轮值官差了。”李清言笑着道:“稍后,两位别走远了,我送你们一场机缘。” 程奇和章安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之色。 “李家兄弟,你这话是……”程奇声音轻颤。 章安也满脸不敢置信之色,这能说的还有什么? 当然是灌顶! 乾国任何一座县城,都有文庙和武庙。 文庙文人洗礼灌体,武庙武人灌顶成为武夫。 只不过,乾国走的是以文制武的路子,所以任何武夫灌顶,都需要有取得功名之人以身作保才行。 而日后,若是这个武人犯了错,受到责罚,为其作保的文人,可是要受到牵连的。 所以,这种事情,一般不是至亲之人,完全不可能有人会作保的。 李清言故作惊讶道:“怎么?你二人对于成为武夫,完全就没有半点兴趣的吗?” “还是……”他看着程奇那张激动地五官都有点错位的脸,故意往其裤裆扫了一眼:“程大哥只对我的貂蝉在哪里,貂蝉在腰上感兴趣?” “不不不!当初一句玩笑话,怎么能当真呢?”程奇紧张到面红耳赤,说话都口吃了起来。 章安魁梧雄壮的身躯往前走了一步,激动地张开嘴巴,想说什么,却又一时语塞。 “都是兄弟,不说这些!”李清言感慨道:“我现在都还记得,当初第一次去刘家寨的时候,两位兄长是怎么照顾我的呢!” “那只是小事,不值一提,只是没想到……”章安抢着说了一句,眼睛有些微红。 “铛铛铛——” 这会儿,放榜处敲响了铜锣。 学正穿着一身青色的文人长袍,走上木台,朝着台下所有的人拱手一礼,面色冷峻道: “今年考上的莫要骄傲,须知道,千里之行,秀才只是第一步!” “今年没有考上的莫要气馁,须知道,大道之行,始于足下,若有持之以恒之心,何事不可成也?” 人群一片寂然。 学正接着道:“所有榜上之人,立刻随我前往文庙,接受文气洗礼灌体!” “轰——” 这时候,人群中这才传出一片哗然之声来。 “清言,小乙,我们快上车走!”李清瑶兴奋地催促道。 几人上了马车,李清言又不忘伸出头来,冲着维持秩序的程奇和章安喊了一声:“程大哥!章大哥!快些过来!” 章安和程奇两人忙着回头应了一声。 看着马车逐渐远去,程奇眼睛发红道:“没想到啊,李家兄弟真把我们的事儿记在心上了。” 可身旁的章安,却好像在低声嘀咕着什么。 程奇忍不住用手肘狠狠地拐了一下章安:“娘老子的!你没听乃翁在说什么?” “说什么?”章安扭头:“老程,按照规矩,秀才公出面作保,听说起步就是五十两银子,李家兄弟是个实诚人,但是这规矩咱们不能坏了啊!” “五十……五十两银子——”程奇脸上顿时露出难为情的模样来。 “咱们做大头兵,再加上接私活,一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更别说全家人吃喝拉撒算上,一年下来,能存起来五两银子,就已经是了不得了……” “你不会不想给钱吧?”章安怒道:“咱们兄弟一口唾沫一个钉!李家兄弟不说,我们就当做不知道吗?” “你我认识那么久了,我是那样的人吗?”程奇也生气了:“可是,我真的没有这么多钱,我家里最多就能拿出十五两银子来,再多可就真的要卖地卖房了!” 章安气馁,长叹了一口气:“我家里连你都不如,最多拿出十两银子……” “那咋整?”程奇着急道。 “要不,咱们去借?” “那可是五十两银子,谁能拿的出这么多的钱啊?” “实在不行,就去借高利贷!”程奇咬牙,发了狠,目光都带着一股子凶狠劲儿。 而此刻,坐在马车上远去的李清言,忽然感觉什么地方不对劲。 “姐夫,我是不是忘记说什么事儿了?” 杨烈正沉浸在喜悦中,听着小舅子问自己,顿时一脸懵逼道:“忘记啥了?” 他扭头看向李清瑶,见自己娘子也是一脸疑惑。 丁薇立刻道:“姐夫别看我。” “那更别看我啊,我都没想到自己能考上,这会儿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要不杨郎君给我一巴掌,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面对小乙这种要求,李清言直接上手就是一记猴子偷桃! “啊!小少爷,你——” 这动作,弄得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还是假的吗?”李清言乐道。 小乙兴奋地点头,夹着腿道:“不是假的!不是假的!这是真的……” “坏了!我想起来我忘记什么了!”李清言立刻道:“姐夫,停下马车,我回去找程大哥他们一趟!” “啥事儿啊?这不马上就要见了?”杨烈嘴上说着,但却还是勒住了马车。 李清言跳下马车,直接催动了神行符。 那速度快的直接在街道上留下一道残影。 周围的人只觉得身边吹过一阵劲风,其余的什么都看不到。 而此刻,程奇和章安两人已经下定决心,要去借高利贷。 忽然,就看到感到眼前一花,一阵劲风吹过,李清言就跟瞬移一样出现在两人面前。 看着两人目瞪口呆的模样,李清言长舒一口气,无语道:“你两人是不是想着要去借高利贷了?” 程奇目瞪口呆道:“不愧是秀才公,我两人都还没去做,你就已经猜到了!厉害啊!” 第117章 文运天笔 你踏马—— 李清言也是无语了,这两家伙,真打算去借高利贷啊! 自己还真是算到了。 “行了,我们是自家兄弟,贫贱时候,便已经是至交,且多逢两位兄长关照,今日去武庙灌顶,还收什么钱?” “这……这规矩不能废了啊?”章安扭捏着,老脸通红。 李清言咬咬牙道:“我的规矩就是规矩!让你们俩别墨迹!等会儿就过来,再磨蹭下去,你们就是去借了钱过来,我也不给你们担保了!” 丢下这话,李清言转身便走。 看着瞬间消失在眼前的李清言,程奇和章安吓了一跳。 “这这这……怎么一下就消失不见了?”程奇错愕道。 章安认真思考了一下后,颇为认真道:“秀才强者,恐怖如斯啊!” 文庙! 学正已经下一步到。 一袭青衫立在文庙大门前。 “此方参考之人,一共一千二十六人,通过考核的人,四十二人!” 下方,以李清言为首的四十二个准秀才站得笔挺。 他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文庙这边的人,就已经下发了宽大的秀才长衫。 只不过,这种秀才长衫并非是量体裁衣而作,所以有的穿在身上,不是显大,就是显小。 也有身材高大的人,穿在身上,显得不伦不类,感觉就像是成年人穿了一件孩童的衣服一样。 也有的人,比较胖,这衣服穿在身上,勒得喘气都有些困难,只好外披着就行。 “一甲一等,李清言率先上前进入文庙中,接受文气洗礼灌体!” 伴随着学正话音落下,李清言昂首阔步往前,宽大的秀才长衫被风吹动,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就像是壁画上的古人一样,衣袂飘飞得厉害。 走入文庙的瞬间,李清言便察觉到一股不一样的气息笼罩自己周身。 那种感觉……就像是在泡温泉! 舒服,太舒服了。 “他是……” 学正边上,一个文庙的官员看着李清言体表绽放出来的丝丝缕缕的淡金色光华,顿时整个人目瞪口呆,差点喊出声来。 “关门!” 学正神色一变,立刻一挥手,边上还在愣住的其他官员们,纷纷动手将高大的文庙大门给关了起来。 站在楼梯底下的准秀才公们,并不知道里边发生了什么,只是觉得这事儿太奇怪了。 好端端的,怎么关门了呢? 一时间,议论声四起。 “这怎么回事儿啊?” “怎么李公子走进去了后,就把门关了起来了呢?” “这文气灌体,可从没听说过有这种事儿啊?” “……” 听这些边学子们议论纷纷的声音,学正稳了稳心神,提高声音开口道:“肃静!” 一时间,整个喧闹的场面猛然安静下来。 这声音显然用上了真言的效果。 感受着众多学子的目光齐刷刷看向了自己,学正深吸一口气,高声道:“这是今年新出的规矩!尔等不要喧哗,安静等候!” “是!” 众多准秀才们躬身行礼。 学正转身看了一眼其他还在神魂未定的官员们,嘴角微微一动,似乎是传音术一般的真言,落在了众人耳中。 众人也不知听到了什么,一个个立刻神色大振,心神稳定的样子。 “无路可阻。”学正抬手口吐真言,直接穿门而入。 下一刻,他看到了此生永远无法忘记的一幕。 只见得李清言站在孔圣的神像之前,周身金光闪烁,被无数闪烁着金光的文字包裹。 远远地看去,神圣无比,简直就是孔圣显灵! “天阶文气!” “我龙川县一个小县,居然有学子在县级文庙中,洗出天阶文气啊!” 学正激动地浑身发抖,死死地闭着嘴巴。 他真的很害怕自己一不小心发出声音,惊动到了眼前的李清言。 “原来……这就是文气在身的感觉啊!” 此时此刻的李清言,感觉已经完全变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出身于一处特殊空间中,周身上下,四面八方,全部都是可以调运的能量体。 这种能量体,被世人称之为文气。 心念一动,文气滚涌而来。 在李清言手中以金色的光波呈现而出。 他手指轻轻一点,一只金色的文笔瞬间浮现而出。 这是直接以文气凝聚而成的文运之笔,品质远超所有。 金色的文笔落在李清言手中,所有的异象就此消失。 纯金的? 李清言用手敲了敲,确实是纯金的。 这? 徒手搓金子啊? “恭贺恭贺!李公子以天阶文气,直接凝练文运天笔,简直就是我大乾国开国以来,从未有过的盛事啊!” 学正激动地走上前去,嘴里所讲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颤音。 李清言手掌一翻,金色的文笔消失不见,他脸上带着疑惑,抬头往上看了一眼,对于那孔圣的神像,却视若未见。 老师,是你在天上助我吗? 可惜,没有任何回应。 “敢问学正,这文运天笔,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清言转头问道。 学正忙道:“不敢!这文运天笔,简单来说,就是天阶文气拥有者,就能在文庙凝结而出的先天文笔。” “想必,李公子已经能感觉出来,你只要心念一动,所有的文气都会环绕你身体奔涌,任你取用吧?” “确实如此!”李清言抬起手来,整个文庙便有滚滚的文气涌动汇聚过来,速度之快,数量之大,甚至直接响起风雷声! 这惊人的一幕,伴随着李清言心念一动而散去。 文庙外,其他的学子们看到天空中的异象,听到那滚滚风雷声后,一个个惊骇不已。 这……一甲一等的秀才灌体所造成的异象,怎么这么可怕啊? 咱读书人自己都不知道,秀才也能强到这种地步了? “夫君,这……”李清瑶愕然震惊,看向了边上嘴巴都已经合不拢的杨烈。 杨烈摇头,内心震撼到直接失去语言功能了。 “就应该是这样!”丁薇满眼喜色,甚至于因为激动,那张颇为清秀美丽的脸蛋上,都带着一丝轻微的狰狞感。 “小少爷,您可是老爷的传人!”小乙仰头看着天空,又看看文庙顶上那惊人的异象。 “老爷,您在天上看到了吗?小少爷是如此的优秀啊!” 喧嚣的人群,一直以让文庙这边的官员们开口呵斥,都无法保持安静。 “咯吱——” 文庙大门打开。 身上穿着宽大长衫的李清言缓步走出。 这一刻,所有喧嚣吵闹的声音瞬间消失,空气里安静得针落可闻。 李清言阔步走出,背负着双手,穿过人群,脸上带着笑容,正要和姐姐说话的时候,忽然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样,抬头朝着人参关的方向看去。 不知为何,一种非常不好的感觉,忽然从他心底生出。 “司命,好久不见——” 第118章 三身一体 一道带着狞笑寒意的声音,忽然在李清言耳边响起。 金国女祭司。 无生老母的斩掉的恶尸! “怎么?你在找我?” 那带着阴寒的狞笑声,再度回荡在李清言耳边。 李清言扭头往人群中找去,却忽然发现周围的人不知什么时候,全然定住一动不动,好似这里的一切都——静止了。 他立刻将姐姐李清言和丁薇护在身后,只是猛然发现丁薇的眼睛在看着自己。 那是一双……完全散发着白光的眼睛。 就像是丁薇的眼珠子,完全被两颗散发着耀目白光的灵珠取代了一样。 其光洁的额头上,更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浮现了一朵白色的莲花纹。 这般模样,让丁薇看起来充满了一种神圣的感觉。 无生老母? 李清言却并不惧怕,立刻迎了上去,冷沉沉地问道:“你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丁薇口中传出那女祭司的声音,“我反而想问你这个问题,我好心冒险穿过空间节点,来到乾国这里找你,你倒好,关键时候自己跳进时空碎片长河中,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李清言听着对方的口吻,略微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上来就干架,那一切都好说。 “你找错人了,我不是司命神君。” “你能这么快从时空碎片中脱离出来,无需多想我也知道你是谁。”女祭司轻蔑一笑:“我等三神,一并撕开白玉京的一角出逃,你和司命坠落人间,真灵蒙昧,都已经忘了我们当初的豪言壮志了。” 李清言冷冷道:“在这之前,我可没有听你提到过我,你说的可一直都是和司命的约定。” “因为我们都怀疑你的真灵彻底湮灭了。”女祭司没有丝毫遮掩,看起来非常真诚。 “但现在,我发现我想错了,时间天道在你掌控之中,你怎么会死呢?” 李清言摇头道:“别尽挑着好听的说,离开小薇的身体。” “离开她的身体?”女祭司嗤笑道:“你要不要听听你自己在讲什么?我等三位一体,我就是她,她就是我,你以为,圣人为什么要阻止你们去救她?” “为……为什么?”李清言心中一沉,有种非常不妙的感觉。 “因为,我就是她,她就是我,圣人比你们所有人看的都远,无生老母想要彻底从白玉京中下来,那就要三身合一,圣人很清楚我打的是什么主意,所以才会阻止你去救她,结果……” “圣人归墟,以身化日的时候,那天刀本可以落下,斩断无生老母最后一丝降临人间的可能,但还是被你阻挡了……” “说来也是了不得的事情。” 女祭司赞誉道:“时间啊时间,你的真灵都已经蒙昧成这样了,居然还能挡住圣人落下的天刀?” “你……你说什么?不是老师最后收回了天刀,而是我挡住了?” “不然呢?”女祭司吃惊道:“怎么,你不知道自己挡住了圣人的刀?” “我不知道。”李清言蹙眉:“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你真灵未曾觉醒,不知道也是正常,倒是你在乾国,考什么劳什子的科举,莫非……”女祭司忽然吃惊道:“我懂了,你是想窃取天心印记——” “行啊,时间,我现在知道你打的是什么主意了,你是想窃取天心印记,跳过我和司命,直接成为大天尊?” “你在说什么疯话?”李清言斥道。 “呵!我真奇怪,原来你一直都在装傻充愣!”女祭司冷冷笑道:“就我一个人遵守当初的约定,意志降临人间后,就到处找你们,而你和司命,却一直躲着我,在乾国走科举成圣之路,要窃取天心印记……” “不过,现在看来,你是最成功的……而且,我在你身上感受到了司命的气息,你已经见过司命了?” “见过又如何?没见过又如何?”李清言感觉心底压着一股怒火。 女祭司嗤笑一声:“怎么?虚伪的面孔揭穿,你气急败坏了?” 李清言心中忽而想到了什么,凝视着女祭司道:“如果我告诉你,我确实存了这般心思,你又当如何?” “看在你我同生共死过的份儿上,我告诫你,天心印记可不是什么好东西,一旦触碰,到时候你搞不好就是一个真灵被抹除,如同圣人一样,融入天道中去了,你真以为可以借助天心印记掌控这个世界?” “要真是可以这样做的话,那圣人又为何要归墟?他自己不就直接取代大天尊了?” “行了,你的话够多了,离开小薇的身体。”李清言阴沉着脸道。 “这本就是我身体的一部分,我随时都会来,如果你改变心意,想要和我联手,也可以直接告诉她,我便能感知到。” 丁薇眉心纯白的莲花印记缓缓散去。 两颗光亮如同灵珠一般的眸子,也渐渐失去了那白亮的灵光。 继而,李清言感受到周围的一切都逐渐恢复正常。 所有的人,都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的地方。 学正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宣布第二人进去接受文气洗礼。 准秀才们,脸上依旧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之色。 “姐姐!”李清言压下内心的情绪,一副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 “太好了,清言,你终于是秀才了!” 李清瑶激动无比道。 “姐姐,清言现在是秀才,将来会是举人,未来更是会成为进士,说不定,还能成为我乾国的状元呢!” 丁薇开心无比地说着,脸上的笑容干净、单纯、甜美。 李清言脑袋有些恍惚,完全就无法将丁薇和那无生老母联系在一起。 “怎么?我脸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吗?”丁薇注意到李清言一直在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当初在冰天雪地里,就两个人的时候,做什么亲昵的动作,都不会觉得羞耻。 一则是太冷了,完全没有别的念头可言。 二则,求生欲望之下,又觉得李清言长得过分好看了一些…… “这天气怪冷,小薇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吧?”李清言的关系生硬到杨烈这位钢铁直男姐夫,都感觉太硬了。 “没什么,就……就挺好的啊!”丁薇也觉得这话有些奇怪。 “稍后,我们就去武庙。”李清言看向姐夫杨烈道:“姐夫去找一下程大哥和章大哥过来!” “好嘞!我这马上就去!” 杨烈开心无比,屁颠屁颠地走了去。 “我去那边的登科楼订一桌酒席,稍后你们直接过来。” 李清瑶似乎发现弟弟看丁薇的眼神有些奇怪,顿时自觉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主动给两人腾空间。 “清言,是……出了什么事儿吗?” 李清瑶刚走,丁薇便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第119章 卸磨杀驴 李清言没想到丁薇如此敏锐,无奈苦笑一声,“我们到一边说话。” 准秀才们不断地被点名进去,但这次却没有关门。 至于为什么不关门,却没有人提出半点质疑来。 毕竟,谁都猜想得到,之前的李清言进去后,文庙顶上发生如此大的动静,关门怎么了? 人家就算是要独用文庙一段时间,恐怕也不会有人提出质疑。 好多人都在暗自揣测李清言到底洗出了何种品级的文气。 有人说是黄阶,也有少数人认为洗出玄阶,方才有这般动静。 只不过,学正不说,谁也不敢问。 颇为尴尬的是,自李清言之后去参与文气灌顶洗礼的人,一个都没有诞生出有品质的文气来。 就连最低级的黄阶,也是一个都没有。 当然,这才是常态。 动不动就黄阶、玄阶文气,那就算是放在乾国京城长安那地界上,也没有这么夸张的。 李清言这般的人,始终是一个独特的另类。 “事情是这样的?” 丁薇听着李清言讲完后,猛然感觉一阵后怕。 “真假难分。”李清言道:“不过,有一点倒可以肯定,你似乎真的是无生老母的自我身。” 丁薇尴尬地笑着道:“要按照你说,你那个什么小嫂子,还有这个金国女祭司,身边都有一大堆的白莲教徒追随不说,可为什么我这个根正苗红的无生老母,身边却半个白莲教都没有?” 李清言也笑了:“所以,这些人的话听听就行,怎么可以当真呢?” “快到小乙了!”丁薇带着几分期待之色道。 李清言将目光看向远处:“小薇,丁叔到底去做什么了?” “他——”丁薇带着一丝苦笑之色:“朝廷下诏,以他不主动承当北州战事为由,撤销了他的镇国大将军官位,神武将军的封号也给收回了。” 李清言闻言,眼角剧烈一震:“应该不止如此吧?” “也罢,先前不说,是担心影响你科举……”丁薇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现在说,倒也不怕什么。” 李清言看着小乙走进文庙中,轻轻道:“莫不是和师姐有关?” 丁薇脸上表情一凝,点头道:“是,京城那边传来消息,说是你师姐和弃天道有勾结,企图将锁龙井下的弃天道主放出来,如今已经被革除先前的所有恩赏,禁足在张府内。” 李清言眯着眼睛:“难怪丁叔如此坐不住了。” “这分明就是乾国朝廷卸磨杀驴,觉着圣人已经化日,现在用不到圣人了,是么?” 丁薇面色平静,摇摇头道:“我总担心阿原去了京城,会出事儿。” “丁叔总归来说,拥有着半步陆地神仙境的战力,不至于出什么问题的。” 李清言安慰道。 “咦——” 他忽然看向文庙里,轻咦了一声。 一股灵气感应随之传来。 “怎么了?”丁薇奇怪道。 李清言笑着道:“小乙觉醒了黄阶文气。” “黄阶文气?”丁薇惊讶道:“他这个考了最后一名,勉强上榜的人,居然觉醒了黄阶文气?” 须知,先前所有的准秀才公们,除了李清言之外,没有一个人觉醒文气的。 但是现在,排在最后一名,差点就落榜了的小乙,却在文庙洗礼灌体中,诞生黄阶文气了! 那这让排在他前边的那些人怎么说?怎么看? 还是让人觉得,这科举考试有黑幕? “你有所不知,先前老师显圣的时候,曾借助过他的身体,所以他的身体自那以后,就对于文气非常亲和,如果这是州府级别的文庙,只怕能出玄阶文气!” “难怪啊!”丁薇使了个眼色:“清言,你看学正那张脸,笑的就停不下来!” 这会儿,学正领着小乙从大门中走出,高声道:“张小乙,觉醒黄阶文气!” 伴随着他宣布此事,下边所有的人群瞬间炸开了锅! “他一个排在末尾的人,居然觉醒了黄阶文气,而且是一次就觉醒了?” “这种事情,若不是真的,学正又怎么可能站出来宣布?” “这可真是纯纯见鬼了啊!” “……” “肃静!这是文庙之前,如何能容得了你们这般大肆喧哗?”学正眉头一皱,开口喝道。 他声音隆隆震耳,宛若春雷炸响,吓得所有的人立刻住了嘴。 李清言低声道:“我先过去了。” 朝廷卸磨杀驴的事情,让李清言心中很不爽。 可没办法,乾国朝廷掌握着文气资源。 他想要走得更远走得更好,还要历经接下来的考试才行。 文位这种东西,你可以不用,但是不能没有。 现在的一天,还是二十四个时辰。 雪灾是结束了,但是天灾并没有结束。 未来的这个世界,只会更加危险。 “所有人,都有三次参与文气灌体的机会,如果三次之后,还是没有办法诞生出带有品级的文气,那再往后来文庙获取灌体,就需要自己花钱,一次是十两银子。” 学正在讲述着一些规则。 他的目光扫过不少脸上带着气馁之色的准秀才们,心中微微叹息,但面上却没有任何表情变化。 “这三次文气灌体的时限为一个月,一个月之内若是不来用完,则视为自动放弃。” “至于秀才铁笔。”学正紧绷着的面色缓和了几分,在他身后,其他的小吏们开始走了出来,将一支支铁笔,分发给众人。 “铁笔可以让你们调运文气,制作真言符等,这些本官也不多加赘述,大家都清楚了。” “从现在起,你们就是我大乾国获得文位的秀才了。” “恭喜各位了!” 文气灌体,到现在便结束了。 李清言手里掂量着属于自己的铁笔,感慨万千。 他身上一共有三支笔。 一支是文运天笔,诞生天阶文气,自动凝结而成的金笔。 另外一支,是父亲留下的遗物。 这支秀才铁笔,伴随着李清言很久,也在许多危难的时候,救了他的命。 “李秀才。” 人群各自散去,李清言这边刚要走,就被学正给叫住。 这可是天阶文气,只存在于书本上的东西啊! 学正感慨不已,内心惊涛一样起伏着,居然叫自己见到了。 “学正大人有何吩咐?”李清言微微颔首道。 学正忙笑道:“岂敢谈什么吩咐?晚间有一个宴会,想邀请你一起参加。” “宴会?”李清言摇头道:“承蒙大人错爱,学生准备备考一下府试,争一争,看看是否能在考中秀才后,再一鼓作气,考中举人。” 此番言语,似乎多在学正预料之中。 能洗出天阶文气的读书人,必定是心高气傲之辈。 而且按照李清言如今的表现来看,一鼓作气考上举人,未必不行。 “话是如此,但我想我这里一定有你感兴趣的东西。” 一定有我感兴趣的东西? 李清言听到这话,眼神微微一凝,压低声音道:“那不知先生说的是……” “长安。” 第120章 镇北将军昔年的亲兵卫 别的事情,李清言或许可以不加理会,但既然是关乎长安那边的事情,他就不能不去。 “一定到。” 李清言敛容道。 学正微微颔首,扫了一眼不远处某个位置,含笑着点头道:“我所说的事情,一定不会让李公子失望!” 杂乱的人群中,依旧有人在讨论李清言到底是洗礼出来了什么品级的文气。 不过,却没有人敢直接上前来问李清言。 他从文庙中推开大门走出来的时候,那种威势太强了。 叫寻常人都不敢轻易冒犯他。 姐夫。 程大头。 章安。 李清言在回味学正最后看向某个位置的意思是什么。 姐夫杨烈已经找到了程奇和章安,一起聚在丁薇边上说着话。 “李……秀才公!” 程奇和章安再见李清言,显得非常拘束。 先前他二人在外边轮值维持秩序,也是看到了李清言走入文庙后,接受洗礼时,那文庙上空惊天动地的一幕。 不过,客观而言,乾国本身的风气就是如此。 一旦获得秀才功名,和普通人就已经是天地大不同的世界。 更别说,这些臭丘八又算得了什么呢? 李清言威严点头,持重往前,下一刻他做出了一个谁都想不到的动作。 猴子偷桃! “卧槽——” 程奇直接被吓得鬼叫一声,闪到一边。 “李家小子,你下黑手啊!这是奔着断子绝孙来的啊?” “哟!现在不叫我秀才公了?”李清言打趣道。 程奇一愣,顿时尴尬地拍着自己的大头:“嗨呀,这让我说什么好呢?” “章大哥呢?”李清言扭头,看向章安。 章安憨厚一笑:“清言你都把我们当做自己人,我们要还是如此见外,那就真的不当人子了。” “你们看这小子,清言成了秀才公后,他说话都变得这么文绉绉的。”杨烈笑着打趣起来。 “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先去武庙那边灌顶!”李清言语气略带几分难以掩饰的激动。 “走!” 众人点头齐声道。 一行人来到了武庙外,这才发现有不少先前一起考上秀才的人,身边都跟着一个武夫过来灌顶。 只不过,这些人在看到李清言后,纷纷情不自禁地让开一条路来,让李清言先行。 对此,李清言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或者是谦让的,直接便走了过去。 “这人到底是洗礼出来了什么品级的文气啊?” “天知道!反正最后一个张小乙,据说是他的书童!” “天呐,书童都洗礼出来了黄阶文气,难道此人洗出来了玄阶文气吗?” “这可不好说,一次性就洗出文气的人,本身也是极其少见的。” “……” 身后那些议论声,李清言好似未曾听到一般,直接往武庙中走去。 所谓的担保,其实就是签订一份文书,然后在武庙中供奉的武祖神像之前焚烧。 至于武祖本人是谁,是否在历史上有原型,这就很难说了。 “清言,这武祖在历史上,究竟是何人啊?”丁薇好奇地问道。 “这个不好说。”李清言看了一眼武祖的神像,“关于他在历史上的原型,有很多种说法,有说是战神蚩尤,有说是武安君白起,也有说是西楚霸王项羽的。” 武祖塑像龙首人身,威严高大,神像周围都被香雾笼罩,愈发显得神圣威严。 “不过最流行的,是说这个武祖是神话传说时代的蚩尤神。”杨烈带着几分激动的口吻道:“我家族传下来的武经,就是蚩尤功,一旦到达五品境界后,便可召唤蚩尤真身,战力无双,据说可以同阶无敌!” 武庙中的官员闻言,略微诧异地看了一眼杨烈,忽而凑上前来:“你莫非就是当年镇北将军府的后人?” 杨烈看了看这官员,约莫五十上下的岁数,头发却已经完全白了。 不过,这人骨架高大,看着就是一位非常威猛的老人。 “不错,昔年镇北将军就是我祖父。” 老人闻言,做出一个奇怪的动作,他拉着杨烈,左右端详了一下其面容后,忽然叹息道:“原来是老将军的孙子啊,真是没想到,这都过去三十年多了,我还能见到老将军的后人。” “您是……”杨烈闻言,神色有些异样起来。 “我当年是老将军帐下的一名亲兵,见过你说的蚩尤真身加持的模样。”老人带着激动的口吻道。 “您见过!”杨烈激动道:“不知我祖父和父亲当年在战场上杀敌,是什么模样?” 老人招呼着杨烈到一边上坐下后,笑着道:“我当年不过才二十出头,老将军那会儿却已经快五十了,到了战场上,老将军召唤蚩尤真身,身体表面会燃烧黑色神火,可将蚩尤真身变化为六丈之巨大。” “六丈啊!”老人激动地脸都是涨红的,扭头看向李清言等人道:“后生们,知道在战场上,六丈高大的魔神之躯,有多可么怕吗?” 程大头奇怪道:“老大爷,这六丈高大的身躯,在战场上,那不是敌方弓箭手的活靶子?” 李清言错愕地看向程奇,我尼玛?程大哥,你这大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啊? 人家那是魔神之躯,你他么—— “哈哈哈……”老人开心大笑起来:“听着你的口吻,就知道你是上过战场的,不过,老子说的可是魔神之躯,上边魔火冲天,别说寻常箭石,就是敌方以真言符,祭祀之力加持过的兵刃,尚未靠近,便已经被魔火焚炼成灰烬!” 老人傲然道:“我当初跟着老将军,一日之间,拔城破寨三十七座,皆是老将军魔神之躯一出,摧毁城郭,砸碎楼门,我军便长驱直入!” “真是令人向往啊!”章安情不自禁地感慨道。 杨烈则激动地两眼翻红,他出生的时候,祖父镇北将军就已经不在人世,家道也已经中落。 “只是可惜啊!”老人拉着杨烈的手,忍不住长叹一声,拍了拍杨烈的手背:“老将军的后人都是好样的,没给我大乾国的军人丢脸,你今日灌顶后,破境成为武夫,好生修炼家传的蚩尤功!” “那六丈魔神之躯,说不定,还能有一日在战场上再次大放异彩!” 杨烈激动地点头:“会有这一天的!” “来吧,我带你去灌顶!”老人起身,眼里带着很浓烈的期待之色看着杨烈。 武夫灌顶的仪式,和秀才接受文气洗礼灌体,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烈盘膝坐在武祖神像前,开始冥想。 李清言等人,则全部退出到院落中等候。 “程大哥,武夫的觉醒,和读书人的文气某不是也分品级的?” 对于武者,李清言还真是不清楚,扭头问向边上满眼都是期待之色的程奇。 程奇摇头道:“这不一样,武夫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武夫一旦觉醒成功,就是九品境界,随后除了熬炼气血破境外,便没有任何捷径可言。” “不过……” “不过什么?”李清言忙问道。 丁薇插嘴道:“不过,有的人天赋异禀,非常适合走武道一途,第一次觉醒的时候,有可能直接越级跨境,成为八品武夫。” “姑娘见识高啊!”程奇惊讶不已。 丁薇脸上带着几分自豪之色:“我弟弟就是,当初第一次灌顶的时候,便直接越过九品,成为了八品武夫。” “啊?” 程奇和章安两人闻言,顿时大吃一惊,没有想到这个看起来软软糯糯的少女,竟然有这么一个厉害的弟弟。 李清言眼看着丁薇要变丁姨,丁叔变小弟的事情要发生,立刻插话进去:“就是不知,姐夫能不能一次性灌顶成功。” 武夫灌顶和秀才灌体一样,只要有人愿意为其担保,前三次是不用花钱的。 但是,后三次就不一样了,而且武夫的花费更贵,一次就要一百两银子。 和秀才那种一次十两银子的,完全就不在一个层级上。 由此亦可见,乾国重文抑武之风。 “放心吧!”章安嗡声道:“老杨的天赋绝对是顶级的,他只不过是因为祖上的问题,导致这些年一直都有人敢站出来为他担保罢了。” 程奇拍着大头,兴奋道:“这家伙要是一次越级成为八品武夫,那可就能直接在军中出任千夫长了啊!” 丁薇看着李清言有些紧张的样子,悄悄凑到他耳边低声道:“清言,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秘密?什么秘密?”李清言被丁薇那贼兮兮的小表情给逗笑了。 章安和程奇看着这对小年轻咬耳朵,对视一眼后笑了笑,拉开了一些距离,纷纷将目光看向紧闭着的房门,表情也逐渐变得严肃起来。 丁薇察觉到两人的动作后,窃窃一笑,声音更低:“阿原说过,姐夫的天赋比他当年有过之而无不及!” “丁叔竟然说过这样的话?”李清言一时瞪大了眼睛,满目不可思议的神色打量着丁薇。 “不是阿原说的,难道还是我说的不成么?”丁薇嘻嘻笑了起来,随后看着那紧闭的房门,秀眉微皱:“只不过,阿原还说,姐夫唯一的问题,就是年纪大了一些,错过了灌顶的最佳年龄……” 第121章 武庙灌顶 这番话,让李清言喜忧参半。 能得到丁叔这位绝顶高手如此评价。 显然姐夫杨烈在武道上的天赋,已经到了一个令人仰望的地步。 可…… 却因为自己的家世所累,错过了最佳的灌顶年龄。 武道一途和科举一途有很大的区别。 科举一途上,勤能补拙是公认的。 可武道就不一样了。 天赋差的人,怎么修炼,熬炼气血,迈不过去的坎,他就是迈不过去。 而且,尤其讲究习武的年龄。 一旦错过最佳的习武年龄,日后怎么苦练,那都是没用的。 科举一途,能熟读经典文籍,倒背如流,自然就有文气环绕而生。 最次的,也能混个秀才功名,制作真言符养家糊口。 最最关键的是,这东西他不挑年龄的。 有的人,头发花白才考上秀才的,亦比比皆是。 “姐夫,你可得雄起啊!” 李清言心中默默道,一双眼睛,也情不自禁地落在了那紧闭着的房门上。 房门内。 杨烈盘膝坐在武神塑像前,默默运起家传的蚩尤功。 内心也开始尝试冥想和眼前的武祖神像沟通。 只是,盏茶时间过去了,杨烈只感觉自己除了运转蚩尤功血气奔涌外,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难道是自己天赋很差? 杨烈停下蚩尤功的运转,屏气凝神,开始集中所有精神冥想。 “轰——” 忽然,一阵天旋地转的感觉袭来,紧随其后的是一种失重感传来。 好似武庙之下的地板瞬间消失,成为了一个不可见底的深渊! 杨烈睁开眼,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片黑暗。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在不断地坠落向未知的深渊。 极速坠落的失重感,让杨烈内心生出一种无法言说的恐惧感。 “不对,这是幻觉!”杨烈猛然意识到了什么,立刻屏气凝神,守住心神。 武者无畏! 如果在这个时候,因为这种漫无边际的失重感而心生恐惧,只怕就是灌顶第一步就失败了。 果不其然,就在杨烈心中生出无所畏惧的情绪瞬间,周围的一切瞬间发生了改变。 他还是依旧盘膝坐在武祖神像之前。 但不一样的是,那始终缭绕在武祖神像周围的香雾,像是受到了某种牵引一般,环绕在杨烈周身。 杨烈似有所感,蚩尤功立刻运转起来。 那些香雾瞬间受到某种牵引,朝着杨烈的头顶中心的百会穴,涌入身体! 这……就是所谓的灌顶! 屋外,正在密切关注着屋内动静的李清言,猛然眼睛一亮。 他感受到天地元气流动了起来。 紧接着一边上翘首以盼的章安和程奇两人,也似有所感。 “成了!我两人感觉身体中的血气不受控制的沸腾起来,是老杨成了!” 程奇兴奋地喊道。 “啪!” 下一刻,一只带着老年斑的手,打到了程奇的大头上。 赫然是先前那个自称是杨烈祖父亲兵的老人。 “你……你打我干嘛吗?”程奇捂着大头,奇怪的看着老人,要不是对方身上隐隐有武者气息显露,那种很强的压力,促使了程奇激发尊老爱幼的传统,只怕他早就还手了。 老人白了一眼程奇:“咋咋呼呼成何体统?你要是惊扰了杨烈,导致他灌顶失败……” 话说一半,程奇立刻闭上了嘴巴。 老人背负着双手,站在门外,脸上带着微笑。 作为一位入品了的武夫,他比程奇、章安,还有李清言,都能清晰地感应到屋内的一切变化。 “不愧是老将军的嫡孙啊!”老人笑了笑,而后转身退到台阶下,安心等候了起来。 这个过程足足持续了大半个时辰方才结束。 当杨烈推开房门,走出来的一瞬间,所有的人都清晰地察觉到他身上有一股非常锐利的气息。 “姐夫!”李清言急忙走上前去。 杨烈激动地给了李清言一个熊抱,“清言,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这一辈子,只怕都不能踏足武道了!” 李清言闻言大笑着推开了熊抱自己的姐夫,“好好疼我姐,我等着做舅舅呢,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姐夫,你这是几品?” 杨烈缓缓的抬起手掌来,心念一动,血气汇聚于掌心,一抹完全用血气催生的火焰噗噗燃烧而起。 李清言挨得近些,瞬间就感觉炙热的气息烤的他浑身不舒服。 “血气成火!” 程奇那颗大头凑了过来,咧嘴哈哈大笑着,回头重重地拐了一下边上一脸憨笑的章安:“老杨,你可真行啊!八品!八品啊!” 杨烈手掌捏起,掌心的火焰顺着他的手臂肩膀,瞬间附着在了身体表面。 几乎是瞬间,他身上就如同穿了一层黑色的火焰铠甲。 “凝血成甲?草!你开什么玩笑,五品了?” 程奇惊恐地喊道。 “嘿!没见识的村夫!”老人走上前来,看着浑身黑色魔火噗噗燃烧的杨烈,感叹道:“这是蚩尤功,不是凝血成甲!” “不过……很不错了,七品!不愧是老将军的孙子啊!” “七——七品?” 饶是如此,众人也依旧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 杨烈身躯一震,周身黑色的魔火铠甲消失不见,他向着老人深深一礼:“多谢老丈成全!” 这动作,看的周围的人一头雾水。 老人摆摆手,似乎苍老了许多岁一样,脸上带着一抹释然放松的笑容转身离去。 “待在这地方,已经很多年了,这些真气,留在我这老迈的身体中,只会浪费了,希望你可以续写镇北将军府的光辉,而不是如我一样,老朽在这武庙中!” 老人逐渐远去,另外有人走了进来,开始主持程奇和章安两人的灌顶仪式。 李清言这才明白,原来是老人暗中相助了姐夫杨烈。 “姐夫,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杨烈轻叹一声:“老先生将他身体中的真气度给了我,否则的话,八品就是我的极限了。” “真气度给了你?还能这么用?”李清言惊讶不已。 杨烈笑道:“这些真气,我需要在短时间之内转化为我自己的才行,否则的话,就会消散掉,这份恩情……” “不用你还,是我欠老将军的。”老人的声音忽而从院墙另外一边传来。 杨烈提高声音道:“敢问长者姓名?” “一个本该死在战场上,却又苟延残喘活下来的人,不值得再提当年之命。” “如果……”老人自嘲的笑声越过高墙:“将来有一日,你能接触到镇北将军府没落的真相,请记得为那些冤死的兄弟们,讨个公道。” “唉——” 老人长叹一声。 “可如果,你接触不到,那就不用多想什么了,人生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活着,只有活着,才有希望。” 这话蕴含的信息量太大了。 杨烈郑重道:“请老先生放心,杨烈铭记于心,不敢忘!” 院墙另外一边,又是一声沉重的叹息传来。 “唉……” 第122章 杨家落魄的真相 “姐夫,这……”李清言刚开口,杨烈便低声道:“回去再说,这事儿,一句两句也讲不清楚。” “嗯!”李清言压下心头好奇,盯着紧闭的房门,希望程奇和章安从里边走出来的时候,也成为入品的武者了。 只是,很可惜。 两人的灌顶仪式,持续了不到一刻钟就已经结束。 看着一脸气馁走出门来的两人,李清言忙走上前去,宽慰道:“章大哥、程大哥,不着急,不还有两次呢?” 章安挤出一丝笑容,羡慕的看了一眼杨烈,才对着李清言道:“李家兄弟,我两人恐怕没什么天赋……” “别说气馁的话!”杨烈走上前,拍了拍程奇和章安的肩膀:“我家娘子已经在登科楼摆了酒,我们先去吃酒,边吃边喝边说。” “走!” 章安干脆道。 李清言走在后边,思量片刻后,回头看了一眼一边上的小吏,从衣袖中摸出来一块碎银子塞了过去。 小吏有些奇怪,目中闪过一抹错愕刚要说话,便听着李清言问道:“边上那位老人……” 小吏立刻反手将碎银子收起,低声道:“只知道以前是一个老卒子,打过金人,好像是八品境界的高手,别的可就不清楚了。” “八品?”李清言低声道:“官爷,真就八品啊?” 小吏微笑道:“李秀才,莫说的了你的好处,就是没得到,你这打听一下,我也不敢骗你不是。” 李清言笑了笑,又从衣袖中摸出几张银票,面额都是百两银子的。 小吏吓了一跳,碎银子他敢收下,可是这几百两银票他可不敢,买他的命都用不了这么多的钱。 “这张,是我送给官爷的,另外的五张,有劳官爷日后用在照顾这位老人的生活起居上,不要让他饿着冻着,好吃好喝的,劳烦伺候好了,若是问起,就说一位姓杨的后生孝敬的。” 小吏哆嗦着:“哪能用得了这么多的钱……” 李清言看他不敢借钱,就拉过他的手,把六百两银票塞进小吏手中:“日后生活有困难,尽可以来杨家庄找我,我一定帮你。” 小吏咬牙,眼睛充血道:“李秀才,你放心,我把这老爷子当做我的亲爹来伺候,就是从今以后,天天给他端屎盆子,我也不嫌脏!” “好说!”李清言笑了笑,快步追上了姐夫等人的脚步。 丁薇走在后边,将李清言的一切作为尽收眼底,笑着竖起大拇指。 李清言低声笑着解释:“姐夫是个武人,做事难免粗糙了些,这样一个寡居的老人……” “接回家中奉养也不是好事儿,从对方说话的零星碎语来看,分明当初是姐夫的祖父对他有大恩,若非如此今日何至于在姐夫接受灌顶的时候,悄悄将真气度给了姐夫呢?” 丁薇反问道。 李清言好奇道:“这老人家什么时候度给姐夫真气的?” “想来就是走上台阶,站在门外那会儿。”丁薇推测道。 “这也是姐夫的造化啊!”李清言由衷为杨烈感到高兴。 别的人,好不容易在武庙中灌顶成为入品的武夫,那也只是九品武夫。 虽然说,九品武夫就可以在军队中当任要职,出任百夫长。 但是,想要继续修炼,提升武道境界,那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了。 如今一下就成为七品武夫! 登科楼。 众人酒过三巡,杨烈便开始诉说起来自家当年的事情。 “外界都说,我祖父是因为朝廷战队的事情,站错了,这才导致镇北将军府没落的。” “但是,实际上,我听着我家里的老仆人说,是因为一场战役的问题。” 杨烈放下酒杯,脸上的表情也逐渐严肃了起来。 程奇和章安两人放下酒杯,看着杨烈。 李清言拐了一下身边正在给自己剔除鱼刺的丁薇。 丁薇只好放下鱼刺,认真的看着杨烈。 杨烈自己灌了一口烈酒,感叹道:“你们都知道三十年前,京都一战,圣人将弃天道主封印在锁龙井下的战斗吧?” “自然知道!” 众人点头。 杨烈苦笑道:“我听着家里的老仆人说,那会儿正值金兵南下,朝廷的调令到了我祖父手中,让他放弃北州八府千万的百姓,挥军南下,拱卫京都,剿灭弃天道。” “我祖父那会儿手握百万雄兵,盘踞北州八府两百零九县,堪称北地的无冕之王,镇北将军府更是雄极一时!” “金国挥军八十万南下,在广川河一带纵深足有百里的地区展开决战。” “那一战,足足打了两年之久。” “一开始,我祖父领着大军对金国人迎头痛击,金国连续兵败后,猛然增加了大量兵力,兵马数量瞬间到了两百多万人。” “铺天盖地的金兵,打得我祖父应接不暇,战线开始在金兵悍不畏死的进攻中,开始出现崩溃。” “而这个时候,京都之战早就结束,面对祖父多次求援的书信,朝廷视若未见,京城那边,反而还出现了我祖父已经带领麾下的北州兵投降金国的论调。” 杨烈沉默了片刻,接着道:“一百万大军,打了两年,兵马折损过半,金国增兵到了三百万后,战线彻底崩溃。” “广川河失陷,我祖父身边仅有三千亲兵,被围困在龙鳞山,金国调集了八位祭司,轮流攻打。” “龙鳞山高有三百丈,是广川河流域范围内最高的一座山,但是那一战之后,这座山彻底消失,被打得沉入大地,现在地图上,这个地方不叫龙鳞山,叫龙鳞湖,是我祖父,也是我父亲,还有四位叔叔,三十四位至亲,六百八十五个亲人的埋骨之地。” 杨烈淌下热泪:“我杨氏一族,全族男儿,几乎全部战死在龙鳞山。” “后来,朝廷得知此事,说我祖父贸然举兵和金国开战,割让了紫荆关以东的平原地区,一共八百里山河,让给了金国,这才止息兵戈。” “广川河一战过新继位的皇帝,下诏废了镇北将军府,收回以前所有的赏赐不说,还将我杨氏族人剩下的人,贬为庶人,罚为最底层的军户,永远镇守边关。” 李清瑶心疼地用手帕擦掉杨烈脸上的泪水。 他笑了笑,“这场战斗,前前后后打了十三年!可朝廷,却没有派一兵一卒支援过北州。” “我爹最后是可以活着的,结果他还是毅然决然,带领着叔伯们去了龙鳞山前线。” “我爹最后出发前往龙鳞山的时候,我才三岁。” 丁薇猛然娇躯一震,昂起头,看着杨烈道:“杨大哥……龙鳞山……龙鳞湖……” 她脸色泛白:“我家……我家就在龙鳞山边上,我爹是个武馆的馆主,那年我弟弟十五岁,金兵南侵,战祸连年,我爹带着师兄弟们入了行伍,一路向北,就再也没回来过后。” “朝廷……”丁薇声音发颤:“朝廷真的一兵一卒,都没有派来支援北州吗?” 第123章 狗皇帝疯了? “没有!” 杨烈咬牙切齿道。 “我娘临死前,还在念叨这件事情,说我杨家为了朝廷如此,男儿死绝不值得。” “后来是我家的老仆人……”他长叹一声:“我娘死后,我认他做了养父……” “他咽气之前,才把这些事情告诉我的。” “好一个朝廷,北州难道不是乾国的子民吗?”章安怒道。 程奇愤愤不平:“这种朝廷,如何值得我们北州男儿为他洒热血?” 李清言冷哼道:“北州男儿守护的是北州,不是乾国的北州!” “唉——” 杨烈长叹一声,举起酒杯:“旧事重提罢了,如今……咱们不还是在大乾国手底下效命?” 丁薇脸色白得厉害,李清言在桌下轻轻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薇姐,都过去了……” “过不去,我阿娘阿婶临死前,都在等我爹和我阿叔回来!”丁薇颤抖着声音:“清言,我要和你一起去京城!我要去找阿原!” “薇姐,你冷静些,丁叔他……”李清言听完这些秘闻,也觉得一个头两个大,乾国朝廷怎么这么恶心啊! 北州千万生民,难道不是乾国的子民吗? “除非他不认我这个姐姐!”丁薇俏脸上宛若有一层寒霜。 李清言感受着丁薇如此决绝的模样,点头道:“好,我们一起去京城!” 这时,小乙方才从慎独斋赶来,一并过来的还有管家本人。 “小少爷,我们在家里也摆了酒给你庆贺呢!”管家微笑着道。 李清言收拾了一下心情道:“不妨事,都是自家人……另外,学正那边,晚上请我去赴宴,家中的宴会,就当做是给小乙庆贺就行。” 小乙急忙摆手,紧张道:“小少爷,这怎么能行,我何德何能啊?” “我说行就行!”李清言道:“行了,你们先回去吧,晚间我就要乘坐传送阵往京城去,管家有什么要和我师姐说的吗?” 管家长叹一口气:“小姐一切保重就行,倒是小少爷这边,怕要多费心思才是,小姐她……” 李清言郑重道:“你放心,师姐是我在这个世界永远的亲人。” 管家躬身一礼,眼圈发红:“有小少爷这番话,我就放心了。” 小乙忙道:“小少爷,我呢?” “你在家里好好读书,府试的时候,一起去。”李清言道:“老师在天之灵,也会想看到你好好读书的。” “是!少爷!”小乙郑重点头道,而后跟着管家一并离开了这里。 李清言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道:“姐夫,你们在这里,我去会一会那学正,看他到底想和我说些什么。” “且去。”杨烈有些后悔先前说的话,谆谆教诲道:“清言,当年的事情是当年的事,你不能因为姐夫说了这些旧事,影响了你将来的仕途。” 李清言一笑道:“姐夫放心吧,我清楚该怎么做。” 站起身后,他拉着丁薇的手,到了门外,窃窃私语了起来。 “看这样子,不日就要喝兄弟喜酒了啊?”程奇放松道。 李清瑶趁机缓和气氛道:“到时候,程大哥和章大哥,可要来帮忙啊!” “那是当然……” 一番耳语后,丁薇的神色缓和了不少,“清言,放心吧,你先去学正那儿……不过,我总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总担心阿原在京城出意外。” “薇姐……” “别叫我薇姐,你叫我小薇。” “好,小薇,丁叔体内的准一品神符,是老师留下的,一旦他激活,就是准陆地神仙的战力,这天下任何一处地方,他都可以从容进退,放心吧!” 丁薇看着李清言,眼神温和地点点头:“早些回来,少喝些酒,莫要让那学正诓骗了你,乾国的官员,可没几个好东西。” “放心吧,薇……小薇。” 看着丁薇转身走入屋内后,李清言这才动身前往府衙去。 只不过,让李清言有些意外的是,这宴会只有三个人。 客人是李清言,主人则有两位。 一个是县令华欣,一个则是学正朱骇。 正常情况下,应该还会有一些别的陪客。 比如说,自己的那位魔道中人好友叶义成。 他已经常住在府衙后院了。 可是,李清言却没见到他的身影。 这让他走进这门槛后,心中就多了一丝戒备。 只是,他怎么也没想到,县令华欣第一句话,就差点让他整个人暴跳起来。 “丁大人刚到京城,就遭遇伏击,重伤之下和张小姐消失不见,有传闻说,丁大人半边身子被打烂,肚子里的准一品真言符被挖走。” 李清言差点肝胆俱裂,抬着在手中的酒杯一颤,洒出大半后,愣了一下,随即仰头一饮而尽。 “乾国朝廷这么做,到底是为了什么?他们疯了?还是要自毁长城?” 哪怕先前听着姐夫杨烈讲述了三十年前那场持续了十年的广川河之战,他心中已经对乾国朝廷失望到了极点,可听到这话后,还是有种眼前一黑的感觉。 这狗皇帝,真的疯了吗? 朱骇给李清言倒满酒:“有消息称,老皇帝寿命无多,抢夺丁大人的准一品神符,是为了自己吞下后续命。” 李清言再度仰头,将烈酒一饮而尽。 他感觉像是喝了一团火到咽喉中,狠狠咽下,烧得他胸口火烫,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 “你们两人,一个只是地方上的七品县令,另外一位是州府学正,京城那边的事情,你们怎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李清言脸色铁青:“朝廷做这种事情,必定害怕天下人非议,那一定会秘密进行……” 就如同当年的镇北将军府一样。 对外宣称的可是镇北将军叛乱,主动挑起边衅,以至于局势崩坏。 这两人莫不是在骗我? 李清言看着两人错愕的面庞,怪笑了一声,带着几分猜疑的口吻:“所以,你们是谁,秦王,还是太子的人?” 秦王与太子夺嫡之争,牵涉甚广。 朝廷这些官员们各自站队,也是很寻常的事情。 “都不是。”华欣淡淡一笑道, 学正朱骇亦是如此点头一笑。 李清言眼里闪过一抹奇怪之色,忽而眼睛一亮,带着几分不敢置信的口吻念出一个人的名字:“秦辉?” “不错,我等都是秦公之人。” 学正朱骇点头。 “真有意思……”李清言似笑非笑:“秦辉到底是想做什么?” “秦公说,如果你第一次没有觉醒文气的话,我们就把这件事情压下来,可却怎么也没想到,你居然觉醒了天阶文气啊!” 说到“天阶文气”的时候,朱骇的声音都是因激动而颤抖着的,一边上的县令华欣也是神色大振的样子。 李清言长舒一口气:“所以,你们就对我毫无保留了?” “李公子在文庙中洗出天阶文气,俨然是普天同庆的事情,对于秦公的大计,也有帮助,所以……” 县令华欣微笑着看了一眼身边的学正朱骇。 朱骇往前一步,脸上带着激动的神色道:“现在就看公子怎么选择了,公子如果愿意站在秦公这边,助秦公完成大业,那昏聩皇帝对张小姐,还有丁大人做的那些事情,都可以得到平反昭雪的。” 李清言身子后仰,幽幽道:“所以,我那位师兄,他是想要谋反,自己做皇帝吗?” 第124章 秦辉的大业 “秦公要做的事情,是利国利民的大事,但绝对不是谋反自己做皇帝。” 朱骇非常肯定地说道。 李清言冷嘲一笑,并不接话,自己给自己倒了酒后,仰头一饮而尽。 他不是嗜酒之人,可现在却发现,自己得知京城的惊变后,有些不受控制的样子。 “朝廷怕被夺了准一品神符后,拼死逃走的丁大人到处乱说话,还从监天司派遣了高手追杀他。” 华欣忙不迭地补充了一句,打量了片刻李清言的神色后,接着道:“不过,却没有下令彻查此事,仿若丁大人这个人,从始至终都不曾在这个世界上出现过一样。” 李清言感叹道:“我只是一个刚获得秀才功名的人,我能为秦辉所谓的大业做什么?就算是想做马前卒,只怕都轮不到我吧?所以两位还是有话直说,不要嘴上说着和盘托出,实则却处处都对我遮遮掩掩。” 朱骇和华欣对视了一眼,两人各自干笑一声。 “并非是我等对于公子遮遮掩掩,实则是我儿人知道的事情也不多。”华欣苦笑道:“如同公子所说,秦公要做的是大事,我等在秦公眼中,也不过是一颗很微小的棋子罢了,马前卒都算不上,至于公子为何会叫秦公如此重视……” “如蒙公子不弃,我愿意将自己的拙见诉说一二。” “县尊过谦了。”李清言看着华欣,忽然笑了笑道:“我与令爱也算是朋友,冒昧套近乎,称呼你一声叔父也是可以的。” 华欣听完这话,脸上笑容灿烂了几分:“我想,公子是秦公的师弟,圣人收徒,万不会选取平常之辈,所以秦公对于你非常重视。” “其二呢,秦公当初明面上背刺圣人,只怕另有缘故所在,若非如此,何至于暗中出手帮助张小姐和丁大人呢?” “当然,至于其中究竟如何,我是不能得知的,现在就看公子是何种想法了。” 李清言沉思片刻,长舒一口气:“我马上就要动身前往京城去一趟,你们告诉秦辉,他有什么想法,可以直接来找我面谈,如果不愿意,那就算了。” “对了,他既然想和我谈,那就拿出点诚意来,监天司不是在追杀丁原和我师姐?那就让他发动他的力量,杀监天司的人,来一个围魏救赵如何?” 华欣和朱骇两人闻言,面上表情一僵。 似乎完全没想到,李清言看起来年纪轻轻的样子,但是却却这么一副老成持重的样子。 “话是如此说,但对监天司动手,却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事情。”华欣笑着圆场道:“公子要求的事情,我等自然会立刻传递给秦公。” 朱骇也笑着点头道:“是极!是极!来,这边的酒菜都快冷了,我等且饮上一杯!” 李清言起身,拱手一礼道:“秦辉既然要做大事,那不如等到事成之后,再喝这杯酒也不迟。” 华欣似乎对此话并不放在心上,只是学正朱骇脸上有些错愕之色。 “另外,我往京城去,还需要叔父开使用传送阵的手书。”李清言看向华欣,脸上带着几分淡笑。 华欣这才懂,原来这声“叔父”真不是白叫的。 “这是我的令牌,你持此令牌,可在乾国任意地方,使用传送阵。” “多谢叔父!”李清言从华欣手中接过那个黄澄澄的铜质令牌,脸上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冲着两人一拱手:“学生先告辞了。” 说走就走,完全不给两人任何说话回环的余地。 朱骇脸上多少有些尴尬之色浮现。 华欣却满不在意的样子,笑着道:“天才嘛?不就是这个样子咯?” 朱骇心中对此却有些不一样的想法,你和这李清言关系不简单,人家只问你要手书,你直接就给了令牌。 只不过,心中虽然有些想法,但是嘴上却什么话也没说。 两人在酒席边上坐下,对酌了一杯酒后,朱骇这才道:“天阶文气这件事情,只怕是瞒不住的……” “何出此言?”华欣怪哉道:“今日这李清言洗礼出天阶文气,不是只有你一人知道?” “是只有我一人知道,可文庙那些官员中,又不只是有我们的人,太子的人、秦王的人,还有皇帝的人,都有啊!” 朱骇蹙眉沉思道:“那么多的眼睛在看着,这李公子文气洗礼出来的时候,又是那般的惊天动地……” 华欣闻言,自个儿闷了一口郁闷的酒,感慨道:“天下乱成这样,朝廷上还在争权夺利,没有人在乎普通百姓的死活……朱兄,不妨与你直说了,如果不是这样,我华欣也只愿意安心做一个地方为民做主的父母官,完全就没有心思卷入朝政斗争中去。” “嗐——”朱骇脸上闪过一抹窘促,“我先前因为不愿意站队太子,就被打上了一个乱贼的名义,要抄家问斩,妻女打入教坊司沦为娼妓,千人骑万人摸……” “最后也是秦公仗义出手,助我化险为夷,自那以后,我方才改变心性,这乾国真是彻底乱了,皇帝不像皇帝,臣子不像臣子,百姓的苦,没有人看得见,只有争权夺利,谁的官大、谁的官小……” “来,为了这个混乱的世道,你我干一杯!希望我们都可以活着看到政治清明,天下太平的一天!” 华欣也感觉心中生出一股悲壮雄浑的情绪,满上酒水,举起酒杯。 “叮!” 白瓷的小酒杯似乎都要碰碎了一般! 传送阵在文庙侧边的偏殿中,李清瑶有些不舍,她手中抱着李清言的秀才长衫,本打算改一改,让弟弟穿着合身,然后再去京城。 可李清言等不了。 “阿姐,放心吧,只是去京城长长见识。”李清言微笑着道,“另外……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姐夫说。” 杨烈愕然:“咱两个大男人,有什么话,直说就行了!” “那不行,男人也有男人的秘密。”李清言笑着道。 杨烈只好道:“那行,清言我们到一边上说话。” 李清瑶和丁薇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这两家伙今个儿,怎么处处透露着不对劲呢? 约莫盏茶时间之后,李清言和杨烈两人脸上带着微笑走了回来:“阿姐,这是我和姐夫的秘密,你可不能逼着姐夫说。” 李清瑶娇哼了一声,瞪了一眼哈哈笑着的杨烈:“臭男人一个,我才懒得过问呢!” “到了京城,你要照顾好小薇,钱……”李清瑶又往身上摸出来了四个钱袋子,两个塞给了李清言,两个塞给了丁薇。 “出门在外,钱是最好使的东西,无钱可是寸步难行,你和小薇身上都各自带着钱,小心贼人。” “姐姐,你放心吧,我都已经是秀才了!”李清言微笑着道。 这老话说得好,儿行千里母担忧。 自己的娘亲早逝,长姐如母啊! “程大哥,章大哥!你们加油,等我回来,你们两可要努力成为入品武夫啊!” 看着一直木讷不言语的章安和程奇两人,李清言也笑着招呼了一声。 “李兄弟,我们会努力的!” 程奇晃动自己的大头,只不过这话显得很底气不足的样子。 章安也是用力点头,“出门在外,多小心些!” 李清言点点头,看了一眼满眼不舍之色的姐姐,最后却将目光落到了姐夫杨烈身上。 也不知郎舅两人达成了什么秘密协议,杨烈在感受到了李清言的目光后,竟是微不可察地点了一下头。 第125章 叶义成的送行 传送阵和李清言预想的那种刻录满了古拙符文,为一个圆形,或者是方形的平台不一样。 这赫然是一间书屋。 不一样的是,这书屋周围环绕着非常浓郁的文气。 李清言甚至能感觉得到,自己的身体在接近这书屋的时候,便已经有些不受控制的与之共鸣起来。 若非是他刻意的压制,只怕都会展露出金色文气了。 丁薇则没有任何感觉。 此处负责看守的小吏认得李清言,在确认过县令的令牌后,便开始叮嘱起来传送需要注意的事项。 “此去京城路途遥远,传送的过程会持续数个时辰之久,秀才公只需要安心等候即可。” “你等走进屋内,小人等将这边的房门关上,传送阵自己就会发动。” 小吏微笑着道:“听着传送过的人说,传送的过程一开始就跟做梦从高处往下掉落一样,周身都是轻飘飘的,若是两人结伴,最好手牵着手,对外喊一声准备好了,小的便开始关上房门。” “明白了。”李清言点头,刚要走进屋内,忽而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人的喊声: “李兄且慢!” 回头一看,发现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叶义成。 叶义成快步走近,对着边上的小吏道:“我和李兄说几句送行的话,有劳小哥儿外边等候一二。” “岂敢,叶公子但说无妨。”小吏就要退出去。 叶义成微微一笑,往对方手中塞了一块碎银子:“值守颇为辛苦,我请大家喝点浓茶提神。” 小吏立刻收起,脸上的笑容也更加浓密了起来,招呼着其他的三个小吏,一并退了出去。 “事情有些匆忙,来不及和叶兄辞别。”李清言感慨道。 叶义成颇不在意道:“你我之间,说这些话做什么,倒是京城那边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一些……” 他声音压低道:“县尊和学正说的未必是真的,你到了京城后,多留个心眼,若是……” 叶义成从衣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黑色玉佩,递给了李清言:“若是遇到不可控的危险,摔碎此物,自然会有人出手相助。” “这是……” 李清言看着那墨玉,略显迟疑。 叶义成脸上闪过一抹淡笑:“用不用在你,但我总好过白莲教的人吧?” 弃天道和白莲教还能比谁更烂吗? 不是说好,自己这个时间之神,也是有道统的? 敢情,就自己和丁薇这两个天上掉下来的,啥都没有? “这倒不是……”李清言将墨玉接过,微微一笑道:“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报答叶兄的恩情才是。” “你我之间,谈这个作甚?”叶义成淡淡一笑,“此去京城,山高路远,多一些小心谨慎。” 他意味深长道:“京城,绝对不是表面上看上去那样,尤其是许多非常反常的事情,绝对不是你眼睛看到的是那样,它就一定是那样的。” “叶兄放心,我自会小心谨慎!” 京城之行,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李清言将墨玉收下,叶义成微微一笑,冲着他拱手一礼,语气微沉:“保重!” “保重!” 李清言拱手还礼。 看着叶义成走出院门,外边的小吏们便笑着走了进来。 李清言转身牵着丁薇,走入房门内。 这房屋里,所有的地方,都贴满了写了文字的纸张。 地上是,墙壁上是,就连头顶的天花板上亦是如此。 纸张全是文纸,但是上边的文字,若想要凑进去看,却只能看到一团模糊的墨迹,完全无法看清楚。 很显然,这就是京城国子监中那些大儒们的手段了。 “叶公子,您二位可准备好了?” 小吏带着笑意的询问传来。 李清言收回目光,看了一眼身边的丁薇,丁薇微微点头,他这才提高声音对着屋外道:“准备好了!” “那您二位留神,传送开始了!” “哐!” 伴随着小吏从屋外关上门。 屋内的李清言和丁薇二人猛然感觉脚下那些写在文纸上的文字,忽然闪烁青光,继而“腾”的一下。 这些文字瞬间脱离文纸表面,宛若蜜蜂般嗡嗡振翅飞起似的,足有数千上万的文字,闪烁青光,嗡嗡震耳。 下一刻,如同梦境中那般从高处坠落的失重感传来,李清言和丁薇下意识的闭上眼睛,握紧了彼此的手。 约莫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后,丁薇耳边传来了李清言的声音:“好了,小薇,睁开眼吧。” 丁薇睁开眼,先打量了一下身边的李清言,这才看向周围。 两人像是漂浮在云雾中,云雾的颜色闪烁青光,耳边时而有呼呼的风声传来。 但实际上,这是在传送通道中,并没有风声。 “这种感觉真神奇啊,从此处前往京城,只需要数个时辰,这可是有三万里之遥呢!” “说得上是好事,可有时候却又感觉这未必算是好事儿……”李清言摇摇头:“小薇,我从学正那儿,听到一件事情,但却不知真假如何,你听完之后,却一定要镇定……” “是阿原出事了吗?”丁薇直接打断了李清言后边的话。 李清言长舒一口气,把学正和县令华欣说的事情,缓缓讲述了一遍。 “这件事情,不对劲。”丁薇并没有大惊失色的样子,反而冷静分析起来:“阿原一旦催动准一品神符,他就能拥有准陆地神仙的战力。” “天上的神仙下不来,他在人间就是无敌的,京城的人怎么对付他?” “这种级别的战斗,一旦爆发,长安城都能瞬间摧毁。” 李清言沉吟道:“所以,我才觉得一定要去京城看一看。” “无妨,你我二人到了京城后,先看看再说。”丁薇点头道,不过,他神色继而有些古怪道:“那个叶公子,就是你说的叶义成,我虽然是第一次见他,可却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似乎是以前就认识他一样,莫非我当真是无生老母的自我身?” “是什么都无所谓,只要你还是丁薇。”李清言道。 丁薇心头一动,甚觉甜蜜,便不再说话。 传送的过程很是枯燥,李清言又主动说起来了话,拉着丁薇询问起来了关于龙鳞山的事情。 丁薇脸上的笑容瞬间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之色。 “清言,你出现在的那片马场,你还记得吗?” “自然记得。”李清言点头道。 “那就是龙鳞山外围。”丁薇长叹一口气道:“当年一战打了很久,广川河流域那片适合大军作战的地方,纵深有三百里左右。” “这三百里距离,全部都被北州军修筑军事要塞,甚至于高度超过五丈的城墙。” “龙鳞山在广川河后边,大概有一百里左右的距离,是镇北将军指挥大军作战的中枢所在。” “乾国初年,皇帝亲征过,就征发百姓在这里修筑行宫,我的祖先就是被征伐到此处修筑行宫,而后在这里定居下来的那批人。” “而后来,到了我父亲这辈,已经是远近闻名的武师,我家开设的武馆,人最多的时候,有弟子八百,我阿爹是一位五品武夫,在军中挂职过龙虎将军。” 丁薇说着这些往事的时候,脸上的神情很激动。 “但是,他这种挂职的武夫,不到局势很严重的时候,一般不会被征召到军队中去。” “我还记得,镇北将军的军令到达的那天,是个雨后的清晨……” “我正坐在窗前,看着阿原和师兄弟们习武,日常熬炼气血……” 第126章 哟,又一个想进步的? 回忆很漫长。 但是讲述很快。 只不过,这军令虽然是以镇北将军府的名义下发,但加盖的印章,却又是朝廷中枢的。 也正是为此,丁父认为朝廷并没有背刺北州军,一定会派遣援军过来支援。 并且,这军令中,也非常明确的表明朝廷的援军正在路上。 也正是为此,丁父才会带着武馆所有的门徒,还有自己刚刚新婚一个月的弟弟,直奔战场而去。 其结果,自然是一路向北之后,再也没有南归。 丁薇叹道:“镇北将军德高望重,杨氏一门上下,更是为了北州流尽了最后一滴血,我不相信他们会做出伪造朝廷令书,骗我父亲、叔叔,师兄弟这些人上战场的下作勾当,但是……” 后边的话没说出来,李清言也懂,镇北将军府不会,但是朝廷会。 “清言,有件事情我想和你坦白了说。” 丁薇很认真的看着李清言道。 “你是想说,如果学正朱骇和县令华欣他们说的事情是真的,你会动用属于无生老母的力量?” “是!”丁薇点头:“我不懂当初皇帝是怎么想的,要放弃我们整个北州上千万的子民,但我能活到现在,没有死在十八年前,我第一是感激你,第二……清言,人活着总该有个念头吧?” “你别忘记了,师姐、丁叔,也是我的亲人。”李清言声音决绝。 京城,东坊文庙。 清晨的阳光刚刚照射在这新建的都城中,负责看守传送阵的兵士立刻就察觉到有人到了。 “从什么地方来的?” 李清言人刚到,房门就被打开,外边一个血气惊人的武夫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打量着李清言。 八品武夫? 嘶! 不愧是京城啊! 一个看守传送阵房屋的小卒,居然就有八品境界。 李清言摸出腰间的黄铜令牌,狐假虎威起来:“为龙川县县令办事儿。” 那人接过黄铜令牌,看了几眼后,确认后边的“龙川县令”字样,还给了李清言,看了一眼边上用一块绣帕遮住面孔的丁薇,脸上露出我懂的笑容来。 “这地方上的县令倒是懂事儿了,知道怎么进步了啊!” 李清言对上这小卒的眼睛,微微含笑,和丁薇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丁薇走出来后,忍不住问道:“清言,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是说,地方上的县令给上边的官员送美人,以求官运亨通,步步高升。” 丁薇闻言,表情一愣,随即低声咒骂道:“这官场上下,如此这般乌烟瘴气……” “我们现在去哪儿?” “张府。” 丁薇看着宽阔的大街,高大的房屋建筑,车如流水马如龙的街道,犹豫道:“这也不好直接找人问吧?” 李清言拉着她到了街边,看着往来的马车招了一下手。 一辆马车立刻停住,赶车的车把式笑着勒住马车后,还从边上取了一个上车凳子摆放在边上,让李清言和丁薇上车。 上车做好后,车把式这才笑着问:“官人要去何处?” 李清言笑着道:“我与夫人初次来京城,不知经常有些什么可以好玩的地方?” 说着,他就递了一张银票过去,面额是五十两的。 车夫神色如常地接过,笑着道:“小官人原是外地人……这五十两银子,管你夫妻二人三天吃喝拉撒睡……玩的地方呢,看你们自己能走多少地方。” “这第一景,当然属长乐坊,长乐坊中不宵禁,歌舞通宵达旦,小的介绍你们去玩乐,当然只负责接送,告知你们什么地方好玩,进去的花销如何嘛——” 他一边赶车,一边笑着道:“看小官人出手,那也是个阔绰的,想来不缺这几个钱,不过长乐坊中最有名的万客来,吃一桌酒席,却得二三十两银子呢!” “若是上些档次的,那就得上百两银子。” “只有酒菜这块儿,小官人大可放心,绝对是全国最顶级的。” “……” 车夫一边说,李清言则时不时地问些什么,最后假装不经意地提到了夫子化日这件事情,说自己想去祭拜一二。 车夫一听,先前放松的样子瞬间消失,紧绷着脸,嗓门都压低了许多。 “小郎君,你要是前些日子来,说去祭拜圣人,那事情多简单,可现在么,就有些不太能行了。” “哦?这是为何?”李清言故作惊讶道:“圣人以身化日,为我等天下黎民百姓重新找回太阳,这等牺牲自己,成全天下人的壮举,难道不值得推崇?” “哎,这当然值得推崇!”车夫说这话的时候,胸膛也是挺起的,“不过,大约在十来日前,圣人仅仅存留于世的那位孙女张大小姐,不知怎么的,跑到了锁龙井,用圣人留下的文运天笔,打开了锁龙井,将下边关押了这么些年的弃天道主这个大魔头给放了出来。” “什么?”李清言闻言震惊无比。 “可别激动,这事儿,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了,传到你们外地,可能再有些时日罢了。” “弃天道主出来了?朝廷没有派高人镇压围剿吗?”李清言震惊道。 “有啊!”车夫立刻道:“圣人升天之前,就留了个后手,有一位叫做丁原的大人,力战这弃天魔头!” 丁薇忙问道:“那后来呢?弃天道主被镇压了吗?” “这就不知道了。”车夫摇头:“反正这些天,司天监的人,一直都在往外派出去,一茬接着一茬,只见往外派人,却没见有人回来领功劳的。” 车夫感慨:“多半都是折损在了那弃天魔头手中了。” 丁薇情绪变得激动起来,李清言忙拉住她的手,用力捏了一下,然后道:“不是说,那个丁大人很厉害?他没有拿下弃天魔头吗?” “这种事情谁知道呢?反正朝廷的事情,只有他们那些当官儿的清楚!” “对了,那个把弃天道主放出来的张大小姐呢?朝廷没有追究她的责任吗?” 丁薇追问道。 车夫道:“追究了,这位大小姐姑奶奶放着一品郡主,位等一字并肩王的尊贵身份不要,帮助那些邪魔外道,真是可惜了她爷爷还是圣人呢,还在天上看着呢,你们说,这大小姐究竟是哪根筋儿错乱了,居然去把这样的大魔头放了出来。” “朝廷撤销了这位姑奶奶的封赏,至于人去哪儿了,就没人清楚了,有人说已经被丁大人斩了,也有人说被关在监天司。” “还有个说法,她跟着弃天道主跑了,要做弃天道主的小老婆呢!” 丁薇闻言,捏着拳头,就要打出去。 李清言拉住了她的手,道:“圣人还在天上看着呢,你不怕遭报应?” “嗨,这又不是我说的,大街小巷都在这样说。”车夫摇头道:“前边隔着几条街,就是圣人宫,你们要去看看嘛?” 圣人宫就是之前的张府。 张熹以身化日之后,此处便被皇帝册封为圣人宫。 “来都来了,那自然要去看看。” 第127章 我开挂的 圣人宫外,身披铠甲的御林军团团围住。 李清言能感觉得到,这里边有武道修为非常高深的兵家高手坐镇其中。 师姐如果没在这里边,那这些人还围着这里做什么? “莫不是人还在里边?”丁薇奇怪道。 李清言摇头道:“难说……” “啊呀,我的马!我的马!”后边的车夫忽然叫嚷了起来。 那两匹拉车的好马,不知为何,忽然就趴在地上,毫无征兆地断了气。 周围的人也立刻凑了过来,围着看热闹。 车夫眼见两匹马都没了生气,顿时悲从心中起,忍不住放声痛哭了起来。 丁薇嘴角泛起一抹怪笑,凑到李清言耳朵边上:“看不出,拉着不让我动手打人,你自己出手更狠,断了这车夫谋生之路?” 李清言笑道:“你觉得是我暗中使坏?” “难道不是?” 李清言看向前方重兵把守的圣人宫,笑了笑道:“如今朝廷掌握着舆论大方向,就连镇北将军府那边,至今都有不少的人觉得是镇北将军通敌卖国……” “所以,普通人的思想,其实很多时候就像条狗一样,村口的狗叫了,他也跟着叫,至于为什么叫,他自己也不知道。” 丁薇拍着手道:“骂得好!” “我们得想办法混进去看看。”李清言沉吟道。 “两位客官,我……”车夫将刚收下的五十两银子取了出来,退还道:“我的马不知怎么死了,这钱就退还给你们吧!” 丁薇道:“先前我家相公就说,让你别乱造谣,会遭报应,现在你信了吧?” 车夫惶恐地点头,然后跪了下来,朝着圣人宫的方向磕头求饶:“圣人在上,小人再也不敢乱嚼舌头了,圣人饶了小人,小人再也不敢!再也不敢了……” 丁薇拉着李清言往边上走开,把五十两银票丢给了街角乞讨的乞丐,快意道:“在杨家庄里,总听着村里的嫂子们说爽到乳腺畅通,先前我尚且不知这是何意,如今总算是明白这种感觉了。” 李清言后知后觉:“你动的手?” “胡说什么呢?”丁薇白了一眼李清言,“我只是能感应到你那位小嫂子和金国那位国师大人而已,真有必要,她们会出手相助,我本身可没什么了不得的本事儿。” “那车夫,纯属报应!潋儿师姐可是还没出阁的姑娘,他这样乱造谣?” 丁薇依旧有些气愤:“算着年龄来说,那弃天道主只怕都快上百岁了呢!” “你去哪儿?” 看着忽然转身就走的李清言,丁薇忙问道。 “宰了那车夫去!” “不至于不至于!”丁薇忙拉着他,笑着说:“好了好了,老天已经惩戒过他了。” “我们先去找一个落脚的地方。”丁薇的目光搜寻起来。 “去烛龙庙。”李清言回想着脑海中多出来的那些记忆。 另外一个自己,就是在烛龙庙中,见到了信奉烛龙之神的烛龙道后,奇怪的消失了。 当然,也不能说他奇怪的消失了。 而是,已经到了白玉京中。 可仅仅只有那么一次,他看到了白玉京内的一切。 再往后,不管用什么办法,都没有办法重新共享视觉,更更别说传递消息这类了。 重新交了一辆马车,直达烛龙庙。 这个车夫不健谈,也不乱说话,很多时候都是李清言问他,他才说一两句话,完全如同一个闷葫芦。 一天一就是二十四个时辰,烛龙这位掌管时间的神明庙宇,香火鼎盛得可怕。 只是,任由怎么烧香,时间依旧没有恢复正常。 李清言按照先前的记忆,直接领着丁薇来到了膳食堂,叫了一些饭菜茶点。 “清言,住在这里,挂单五十两,就能住半个月呢,还管吃管住,可比去外边住客栈便宜多了。” 丁薇刚往外边转了一圈,就什么都打听到了。 李清言看着面前的一座假山,愣愣出神,直到丁薇说了两遍后,他这才恍然道:“好,我们就住在这里。” 他分明记得,上次“自己”就是在这里,遇到了那个自称叫做噎鸣的人,还看到了其他烛龙道的弟子,这些人统一穿着赤色衣袍,看起来又宽又大。 可奇怪的是,这次到了同样的位置,这里就被一座假山给挡住了。 “这里有什么不一样的吗?” 丁薇伸手拍了拍假山。 李清言摇头:“上次……我短时间看到了另外一个我的视觉,他在这里遇到了噎鸣,遇到了烛龙道的人,可奇怪的是,这次我来,这里就多了一个假山,什么都没有了。” “不着急,我悄悄去打听一下。”丁薇摸出一张一百两银子面额的银票,脸上带着得意之色,转入拐角处的膳食堂。 不仅要住的好,还要吃的好,外加能听到各种消息。 原本膳食堂的人觉得这个娇俏小娘子太多事儿了。 可是,看到那递到了面前的一百两银票后,他们一致认为,这哪里是多事儿啊! 这分明就是一个提出合理要求的香客! 这种香客,着实应该照顾到位才是。 李清言和丁薇的客房,在左手边靠近另外一个酒肆的位置。 在这里,什么消息都能听到。 于是,天色黄昏之前,李清言听到了多个版本的圣人化日、圣人遗孤张潋儿大概有八个版本。 关于丁原这位准一品陆地神仙,大致有十四个版本。 其中最离谱的一个,是丁原和皇帝的某位后妃,从小就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的人。 丁原这次回到京城,打伤打死上千御林军,当着皇帝的面儿,带走了自己的青梅云云,其中甚至还添加了一些香艳桥段。 李清言表情郁闷,大致是明白了,京城这些百姓们,完全就只是把这些大人物的事情,稍加整编,改变成为了广大民众喜闻乐见的版本就行了,至于真假如何。 和自己明天只有两百文的工钱有什么关系吗? 甚至,还有人怀念起来天地异变的日子。 那会儿天降大雪持续不停,需要大量人手扫雪,每日结算的工钱也颇多。 而不像现在这样,圣人化日之后,雪天消失,生活逐步回到正轨,挣钱反而没有那么容易了。 于是,李清言听到了第一个开始仇恨圣人以身化日的言论。 不仅如此,甚至还有不少人附和。 人类物种的多样性就是这样。 李清言还没出手,这些人坐着的椅子、凳子、桌子,忽然轰隆一声就自己垮了。 碟子、菜碗、酒壶、酒杯,瞬间洒了一地。 更有不少人,直接被沸腾的火锅汤汁浇到身上,烫得发出杀猪一样的叫声。 面对丁薇那翘起的大拇指,还有崇拜的笑容眼神,李清言有点无力的辩解了一句: “不是我。” “当然知道不是你,我可没说是你么,你怎么这么着急自陈呢?” 李清言关上窗户,没理会那些市井护眼,摸出自己的秀才铁笔,但迟疑了片刻后,心思一动,换成了文运天笔。 “现在就要去?” 丁薇脸色微微带着一抹凝重之色。 李清言颔首道:“直接用真言不行,会被外边守着的御林军发现。” “那有什么办法?”丁薇忙劝道:“我们不至于如此冒险,实在不行,真就去找你那个师兄秦辉看看?” “贸然去找秦辉,只能是没有办法的下下策。”李清言察觉到丁薇的紧张和担忧,微笑道: “放心,我一般都开挂的。” “开挂?” 丁薇不懂这话的意思。 “意思就是……”李清言缓缓提笔,金色的文运天笔绽放真言,临空落下两个字:“遮隐!” 霎那间,一股玄之又玄的气场,笼罩了整个房屋。 随后,李清言看着丁薇,笑了笑,提笔临空落字:“门下问学子,言师化日去,只在此界中,天高不知处。” 第128章 关键时候还得是小嫂子 金光闪烁的文字照耀得人眼睛发晕。 那疯狂涌动而来的文气,就是丁薇都能感受得到。 “嗤——” 屋内浓郁的文气,瞬间被点沸。 丁薇看着周身肉眼可见的淡金色粘稠光晕,宛若油乎乎、黄澄澄、黏腻腻的香油漂浮在空气中一样。 这层被点沸的文气,转化成为了一种玄之又玄的力量,笼罩在李清言和丁薇周身。 若不是有李清言事先以真言遮掩,这么大的动静,肯定会被人注意到。 “我们去试试。”李清言挽起丁薇的手,往屋外走去。 往来之人,无法看见他二人。 那一团黏糊糊、黄澄澄的灵光,始终笼罩在他二人周身丈许范围内,凝而不散。 “天阶文气,这么可怕啊?” 忽然冒出来的声音,把周围正在路过的人吓了一跳。 众人纷纷停下脚步,左右看了看,一个个满脸见鬼的表情,随后各自快步走开。 丁薇这才意识到,声音不能被掩盖,立刻紧张地看向李清言。 李清言满目疑惑地摇摇头,表示他也不清楚声音不能掩盖。 两人路过一处路边摊的时候,李清言抽走两根干净的筷子,一根递给了丁薇,一根自己咬在口中。 丁薇见状,立刻了然。 人有时候会无意识地讲话,这是不受控的。 但若是嘴里衔着筷子,便会立刻警醒过来。 据说,军中将领带着士兵夜袭敌营的时候,通常就会要求每一个士兵口中都衔着筷子,以此保证夜袭的时候,不会发出声响来。 好在,筷子被李清言触碰到的时候,就已经自动隐匿了。 否则,这大街上的人看着两根筷子悬空往前的一幕,只怕都要误以为是邪祟大白天的逛街找刺激呢! 很快,圣人宫到了。 外围身披铠甲的御林军居然到了晚上,还在巡逻? 李清言真是有种见鬼的感觉。 这群兵士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圣人宫这已经没人了的房子? 还是说,师姐还在里边? 李清言没有着急走进去,而是和丁薇近距离观察了一下。 圣人宫占地不小,在寸土寸金的京城,居然有一亩地那么大! 而且,还分为四个进出的主副门。 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进出的小门,全部加在一起,额外有九个。 四个主副门外,各自有一位六品武夫,带着两个百人队的御林军把守。 小门这边,则是九个七品武夫。 乖乖,不得不说,这阵仗已经很可怕了。 京城御林军中的六品武夫,放在地方上,那都可以成为副将级别的人物了。 但是在这里,却只是圣人宫外一个守门的。 要是一不小心,弄出动静被这些人发现,十个自己捆在一起,也要瞬间被打成肉泥。 翻墙指定不定,那墙太高,李清言就算是和丁薇叠罗汉也进不去。 再者,就算是可以叠罗汉,这些六品武夫,或者七品武夫可不是白给的。 这些人六识过人,院墙上的丝毫动静,都会引来他们的关注。 另外一个,诗文形成的遮蔽欺天效果,不可能长久维持。 丁薇有些着急,朝着李清言使眼色。 李清言抬手做了一个动作,这种情况下,是没可能再继续用文笔调运文气来一句“穿墙”,然后两人潇洒穿墙进入圣人宫内。 他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丁薇沉住心气儿,两人选了一处七品武夫看守的小门。 只是走近后,李清言顿时感到头皮发麻! 那两丈多高的院墙上,有禁封类的真言符! 贴的密密麻麻,就跟真言符不要钱似的。 若是贸然触碰到,瞬间就会爆发不可预测的威能。 这……防备着有人故意来闯圣人宫? 圣人宫里边到底有什么不可测的力量? 丁薇也看到了。 李清言拉着他,小心翼翼的后退! 圣人宫有古怪! 如今这般模样,似乎是在故意禁封着什么可怕的力量。 师姐? 师姐应该不至于。 莫不是丁叔在里边。 就李清言认识的人中,能让朝廷以如此阵仗对待的,除了丁原外,也没有别的人了。 回到烛龙庙后院,李清言散去了文气,包裹着他和丁薇的那团力量随即消失。 “清言,这……”丁薇声音压低:“阿原莫不是在里边?” 李清言点头道:“我也有这种感觉!” 他摸了摸身上带着的墨玉,又想到了出发之前,县令华欣和学正朱骇说的那番话…… “不如,我找白莲教的问问?”丁薇看出李清言的为难,便给出了自己的解决办法。 “找白莲教……”李清言好奇起来:“你这怎么着?” “我也说不上来……就是一种感觉,如果我想要白莲教的人来帮忙,他们就一定有人过来。” 李清言沉思片刻:“会不会请神容易送神难?” “那应该不至于,这毕竟是在乾国都城,白莲教是乾国朝廷钦定的邪教,一旦发现都是要诛灭九族的,他们必定不会和我们起冲突的。” 李清言把玩着叶义成赠送的墨玉,思考了一会儿道:“你先试试找一找小嫂子。” 总体来说,白莲教虽然是邪教,但是从始至终,小嫂子确实没害过自己,还给了自己三万两银票作为酬谢。 如果目前知道的一切是真的,自己的是什么白玉京中掌管时间天道的神明…… 那这么一算,除了救命之恩外,自己当初和小嫂子,也算是并肩作战过的战友了。 “好,就她!”丁薇道:“那个金国的国师,总给我一种非常阴冷邪恶的感觉,但是你这位小嫂子就不一样了,感觉她很舒服。” “这要做什么仪式吗?”李清言道。 丁薇转身坐下,微笑道:“不用,沟通其实就是一个念头的事情。” 话音落下,丁薇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当她数个呼吸的时间后,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李清言对着那双眼睛看了过去,立刻就有种头皮发麻的感觉。 “小……小嫂子?” “恩公。”“丁薇”微微含笑,樱唇微微一动,内里发出的声音,却是李清言熟悉又陌生的白莲教圣女。 “恩公的情况我已清楚,这圣人宫中确实是封印着一股可怕的力量,如果恩公要硬闯的话,我可以调动白莲教的护法过来相助!” “果真封印着什么东西?”李清言深吸一口气,将心中疑惑尽数问出: “小嫂子,斗胆问你,我莫非真的是白玉京内,掌管时间的神明?” 圣女微微一笑:“不是。” “不是?”李清言愕然。 圣女道:“我不会欺骗恩公,恩公身边其他的人,也未必是欺骗恩公,他们可能只是没有看穿一些东西罢了,所以才会误以为恩公是什么烛龙神。” 李清言长舒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听完了这番话后,他内心既感觉放松了不少,可却又觉得有股说不出来的奇怪失落感。 “天机被人蒙蔽过,所以才会如此。”圣女温和道:“恩公不用执着于此。” 李清言摆摆手,释然一笑:“不是便不是……那这圣人宫中,到底封印了什么?” “弃天道主。” 第129章 杀皇帝、诛太子 弃天道主? 不是说,弃天道主被自家师姐放出来了? 也对,这消息肯定是假的。 “弃天道主为何会在圣人宫中?” 而且…… 就派了那么点人看着,这是不是太有点看不起弃天道主了? 那可是弃天道主啊! 直接上几个五品、四品武夫带队,都不过分。 “因为,圣人宫就是锁龙井。”圣女淡淡笑道,“所以,恩公还要闯入其中吗?” “这滩浑水,恩公可得想好了再决定。”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小嫂子,那我师姐和丁叔,你有他们的下落吗?” “没有确切的消息。”圣女道:“你师姐可能人在圣人宫中,至于那位丁原,便不得而知了。” “也罢……”李清言下定决心:“不管怎么样,这圣人宫是一定要去的。” “就是不知,小嫂子什么时候动手?” “白莲教的高手已经到了京城,随时都可以动手。”圣女对李清言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和国师联手,准备刺杀乾国皇帝,以此吸引众多高手前往皇城护卫。” “如此,我们才能闯入圣人宫中,将弃天道主放出来。” “弃天道……”李清言很想说,弃天道是要毁灭这个世界的,如果真把弃天道主放出来,那不是另外一个灾难? 可转念一想,乾国最大的灾难是邪教吗?是白莲教还是弃天道? 分明就是坐在皇宫中那些人啊! “嗯!我负责找师姐和丁叔!” “明天晚上两更时候动手,天亮之后,会有人送两朵白莲过来,恩公和丁姑娘吃下这白莲,明天晚上动手后,便不会被白莲教徒和弃天道门人误伤了。” 李清言微微点头。 小嫂子闭上眼睛,约莫过了三四个呼吸的时间后,丁薇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眼神里先是闪过一丝茫然无措,随后便脸上带着惊喜之色的看向了李清言。 “怎么样?” 李清言将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我觉着,这白莲教和弃天道,还有金国国师,刺杀皇帝是真,想要将弃天道主救出来,也是真。” 丁薇说着,忽然发现李清言似乎有些失落的样子,便微笑着道:“清言,怎么了?是凡人有什么不好?是凡人不就不用受到那些框框条条的约束了?” “话是如此也没错,我只是担心自己在未来的大劫中,不能保护身边之人的周全。” 李清言推开另外一边的窗户,看着天空中一轮明月高悬,下边是烛龙庙后院的荷花塘。 只不过,现在不是荷花开的季节。 池塘中,一轮明月倒影清澈。 “没什么可怕的,你是谁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你是你自己最重要。” “你说的很对,我是我自己最重要。” 丁薇用桌子上的银耳勺挑了挑灯芯,“时间不早了,我们先睡吧!” 李清言回过头来,这才察觉到只有一张床。 “这,我……” 丁薇看着李清言微红的脸,笑着打趣道:“当初从冰天雪地里走来的时候,也没有分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现在反而觉得不好意思了?” “不是这个,我怕我自己把持不住。”李清言带着几分羞涩的笑容。 “还有心思想别的?”丁薇挑眉坏笑,只不过那眼神却分明有着几分挑逗的味道。 “阿姐,别这样,我还小……” 一句话,瞬间气得丁薇捏起拳头来示威。 上了床,确实没有太多复杂的心思,诚如丁薇说的那样,明天晚上刺杀皇帝、硬闯圣人宫。 这京城中,到底有多少高手,谁说得清楚。 京城某处深宅大院中。 一个面如冠玉,书生打扮的中年男子端着茶盅,眯着眼睛,看着天空中的圆月。 在他身后,忽然有人快步走了进来,低声禀报道:“禀报主人,李公子人已经到了京城,目前住进了烛龙庙的后院。” “烛龙庙?”书生打扮的俊秀男子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看这样子,我那位师弟,对自己是时间之神的转世身,真的深信不疑了啊!” 这书生模样的俊朗中年,赫然就是秦辉。 “另外,他就没有什么别的动作吗?” “我们暗中监视的人,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的地方。” 黑暗的阴影中,有人回话的声音传出。 秦辉思考了片刻,抿了一口香茶,这才道:“盯着我那位小师弟的人,是什么修为?” “回主人的话,一位七品武夫,一位举人公,但凡李公子那边有点风吹草动,他二人一文一武,相辅相成,都可以发现的。” “行吧!”秦辉也觉得这个配置看住自己那个刚刚取得秀才功名的师弟,实在是绰绰有余了。 “传话去,告诉他们二人,关键时候,也要出手保护一下我那个小师弟,京城这么乱,别让我师弟在下定决心来找我之前,出了意外。” “是!” 暗黑的阴影中,那人迅速退去。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安静了起来。 不过,秦辉似乎在等什么一样。 他坐在这里,一连坐了整整三个时辰。 因为白天十二个时辰、黑夜十二个时辰的异变缘故,所以虽然过去了三个时辰,但是天地依旧一片黑暗。 又过了两个时辰。 秦辉等到了他要等的人。 秦王府的大管事到了。 秦辉嘴角泛起一抹笑容,像是什么蓄谋很久的事情,终于要成了一样。 “秦公!”大管事已经年逾七十,但是身子骨很硬朗,只不过说话的时候,那尖锐的太监嗓音,总叫人听起来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可就算是这样,对方身上时不时流露出来的武者威压,依旧让秦辉这样的人物,都会感到些许心惊。 “秦王下定决心了吗?明天晚上,可是最好的机会,一旦错过了……可就没这个机会了!” 大管事面上带着几分沉吟之色,秦辉并不着急,眼睛往桌子上一看,已经冷透了的茶水,瞬间“嗤”的一声,沸腾了起来。 随后,茶壶自己悬空而起,给大管事倒了一杯茶。 茶杯又自己缓缓漂浮而起,来到了大管事身前。 大管事伸手拿住茶杯,深嗅一口茶香味道,而后抿了一口滚烫的茶水。 似乎,这滚烫的茶水,能刺激的他想起来自己要说的话一样。 “我家王爷只有一句话问秦公。” “什么话?”秦辉郑重看向这位大管事。 大管事的眼神变得阴毒可怕,脸上也满是狰狞恶色,声音如同幽谷骷鬼般森森道: “当真有十足的把握取太子项上人头?” 第130章 长安之战前夕 所谓的第二天,其实是李清言和丁薇睡醒一觉,挑着灯笼出门后,吃了两碗馄饨,外加夜景地摊上的十六种小零嘴。 逛了一圈灯笼夜景后,又回来睡了一觉,天这才亮了。 时间没有变回来,天下的人,却好似已经习惯了这种睡一觉起来,上“夜班”的生活。 上完夜班后,再睡一觉,然后天亮起床,继续上白班。 白班这块儿,就有点不一样了。 有的人纯属工贼,自备提神醒脑的真言符,可以连续工作十二个时辰的白昼时间。 有的人则抱着卷不动的心态,白天时间到了,该休息,也一样休息。 这番世界,人生百态。 并非所有的人,都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时间之神。 他们面对困难的时候,最常用的办法,是自己找寻解决问题的办法。 李清言坐在临近酒肆的那道窗户前,听着酒肆上人们喧嚣吵闹的交谈声、笑骂声,心中却忍不住感慨起来,不知道今天晚上过去之后,这个长安城又会是什么样子? “千千万万个普通人,构成了这个丰富多彩的世界,可要是下不定决心,那我们就去见见秦辉,再做决定如何?” 丁薇每次都能洞悉李清言心中的想法。 “不用。”李清言的目光逐渐坚定了下来,“不管是龙潭虎穴,还是魔窟神池,今天晚上,那圣人宫我都要去看看,倒是你……” “如果我不跟着你去,到了关键时候,谁又帮你联络你那位小嫂子呢?” 丁薇浅浅一笑:“你有一定要去的理由,可是我呢,如你一般,也有必须要去的理由。” 劝不住就不劝。 太阳缓缓升起的时候,有人敲门,李清言打开房门的时候,却不见人,只有一个食盒放在门外。 稍加思索,李清言将食盒拿进屋里,关上了房门,打开食盒后,果真看到了里边有两朵造型雅致的白莲。 这白莲外形和正常的莲花是一样的,可是却散发着一股清甜的香气。 “这是……用甜糖做的!”丁薇捧起一朵白莲,拿在手中端详了片刻,这才征求起来李清言的意思:“清言,我们是吃,还是不吃。” 吃下这糖莲,说不定就会受制于人。 可是不吃下的话,晚间到了圣人宫中,白莲教和弃天道的人,可是会无差别的攻击。 “吃!” 李清言拿起糖莲,大口大口咬下。 这糖莲却不知是用什么办法制作的,入口甘醇,没有糖那么甜腻的口感,还带着一丝丝清甜的口感。 丁薇浅浅一笑:“她就是我,我就是她,倒没什么可怕的。” 两人三两下就把糖莲吃掉,只是李清言心念一动,金色的文气绕体而生,想检查是否有什么问题,却什么异常之处都没有发现。 两人没有出门,依旧在临窗的那处窗户边上,听着酒肆中的人说话。 “施主在吗?” 到了正午时分,忽而有人敲门。 李清言提高声音:“谁?有什么事情?” “我是此间庙祝,特此来拜访一下公子。” 李清言思考片刻,起身开了门。 庙祝看到李清言的瞬间,顿时表情僵住,脸上止不住地流露出恐惧之色。 “你有什么事?” 这副神态落在李清言眼中,让他心中颇为厌恶。 “不敢不敢——”庙祝刚开口,声音不受控制的发颤,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后,清了清嗓子,这才紧张地擦了一把额头上不知什么时候流出来的汗水,开口道: “公子……公子……” “我们可是交了钱的,你想说什么?要宰客?我可不是好惹的!”丁薇凑了过来,神色奇怪地打量着庙祝。 庙祝又一次擦了擦脸上的汗水,这才能连贯的说话:“上次……上次有一个和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和张大小姐……就是圣人的孙女张大小姐,来此庙宇,但是那个和公子长得一模一样的人,最后不知怎么,就在这庙宇中不见了。” “那时候发动全庙宇上下的人寻找,都没找到,我听着人说,昨日后院住进来了一对夫妻,说是公子和那位张大小姐的师弟长得一样,所以忍不住来看看,没曾想……” “我若是那什么一品郡主的师弟,早就锦衣玉食,出入全靠仆人伺候了……人只是长得相似罢了。”李清言淡淡道,伸手拦住了边上的丁薇:“庙祝没什么别的话,我夫妻二人要睡觉了。” 丁薇打着哈欠:“还以为是说我们没交钱的呢,昨个儿交钱给的单子,还在枕头下放着。” “误会了,误会了,人有相似,人有相似。”庙祝忙点头解释,脸上的紧张惧怕神色,也缓和了不少。 “我听着人说,那张大小姐放着好好地一字并肩王,一品郡主的身份不要,把他爷爷圣人镇压的弃天道魔头放了出来,若我家相公真的长得和那张大小姐的师弟模样相似,还请庙祝不要乱说,免得惹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不敢!”庙祝连连点头,“这庙宇的人,嘴巴都很严的,你夫妻二人只管在这里常住就是。” “这数日舟车劳顿,我夫妻二人休息够了,劳烦庙祝找个伶俐的小厮,领着我们在京城逛逛。” 丁薇一副小夫妻来京城旅游的样子。 庙祝恢复了以往的镇定,颔首笑道:“这个好说,尊伉俪出手大方,后院膳食堂的人都知道。” 丁薇忽而道:“庙祝公,这里能吃到牛肉吗?” 庙祝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大乾律法规定,不能随意杀牛,这……着实让我为难了些。” “我夫妻二人就馋这口,若是可以弄到些许,多花点钱也不在话下……” 丁薇立刻摸出一把碎银子,笑着塞给庙祝。 庙祝忙伸手收下,生怕银子长脚跑了:“好说……只是,此间之事,不足为外人道哉。” “我夫妻二人出了名的嘴严!”丁薇笑嘻嘻地说着,又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哈欠:“我二人先睡去了,睡醒后,劳烦庙祝公差人送来——” 她声音压低,期待着抿了下樱唇:“酱牛肉哦!” “晓得了!”庙祝笑着退走,似乎先前说的让他为难,无外乎就是没见到真金白银而已。 李清言关上房门,看着一脸得意之色的丁薇:“你要是去做骗子,绝对可以把天下人都骗的团团转。” 丁薇脸上满是得意之色:“不然你以为,当初我爹的武馆,怎么能有八百弟子的?那不还是看我这张巧嘴?” 李清言没想到,丁薇还有这样的本事儿,他坐在桌子边上,琢磨了片刻,开口道: “上次的事情,我也和你说过,师姐和另外一个我到这里后,另外一个我在这里,遇到了烛龙道的人,还遇到了那个自称噎鸣的家伙……” “先前我打听过,说是自从天地异变,大地生长停止后,重建烛龙庙的时候,那块石山就在那里,被装点成了假山景致,从始至终都没人挪动过。” 说话的工夫,丁薇又忍不住打了一个哈欠,看着窗外高悬的日头道:“清言,你真不睡会儿?按照以前一天十二个时辰的时间,这会儿天都该黑了。” 李清言忽而想到了什么,心头有一股难以抑制的兴奋,“你先睡,我出去走走。” “嗯?”丁薇满眼疑惑。 李清言道:“我不会走远,就去看一眼那假山。” 他有种感觉,如果这次实验成功,那真的可以联系到在白玉京中的另外一个自己。 第131章 七杀诗前兆 看着李清言神神秘秘地出了门,丁薇也不多想,人在床上,倒头便睡。 穿过后堂,顺着侧边长长的走廊走过,是一大片的竹林。 另外一个自己第一次来到这里的时候,就是在这里遇到了噎鸣,看到了烛龙道教徒。 只不过…… 重新走了一次,也依旧什么都没有。 尽头处,乃是那一块丈高的假山。 四下里无人,李清言走到了石头边上,用手拍了拍石头,然后凑近些对着石头说: “我感觉你应该能听见我说话,或者说你一直都在看着我,对吧?” “甭管小嫂子说我是不是烛龙,那都无所谓,反正你都已经到天上白玉京里。” “这既然能到白玉京里,还能说自己不是神仙吗?” “帮帮忙!”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自己帮自己那能叫帮忙吗?” “我有种预感,今天晚上这京城要出大事,你在天上看着点儿,该出手的时候,就想办法出手,别真跟个神仙一样,啥都不管!” 一连说完这些话,李清言感觉这块石头应该会有点不一样的反应。 结果,石头还是石头,而自己却像个傻子一样,真的对这一块石头说话了。 李清言气得怪笑了一声。 两个自己视觉共享的事情是真实发生过的。 那总不至于是幻觉吧? 他顺着侧边,爬到了假山最高处,朝着四周看去,虽然视野因为高度发生了一些变化。 可是,这依旧不能窥得整个烛龙庙的全貌。 倒是看到烛龙庙中庙祝的弟子,在厨房后院的角落里,和一个后厨里的姑娘搂搂抱抱的。 光天化日,这两人也不累啊? 李清言郁闷的收回了目光,坐在石山上。 天空中的太阳到这个时候,才微微偏西。 火热的太阳照在身上,李清言宛若未曾感觉到一样,伸手杵着头,忽而浓烈的困意袭来。 他摇了摇头,下了石山,借着竹荫,靠在石山上,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闭上眼睛小憩起来。 李清言还真就不相信了,都是自己,凭什么地上的自己急得觉都睡不着了,天上的自己还能安然地在白玉京里做神仙? “想想办法!你要是再没有任何回应,我他么真就翻脸不认自己了!” 李清言闭着眼睛,低声骂完这句话后,沉沉睡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里睡了?” 结果,刚睡醒,李清言就听到耳边有人吵自己。 正是心情烦躁的他,眼睛都不睁开就骂了一句:“关你鸟事儿!” “一段时间不见,你的脾气怎么变得真大了?” 李清言忽然觉得这声音略显耳熟,他猛然睁开眼睛,顿时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噎鸣!是你!” 赤红色的宽大袍子随意的披在身上,衣袖边上的三条龙纹异常醒目,不是那个消失不见的噎鸣,又是何人? “不至于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吧,我上次请你喝茶,你都没给钱呢!”噎鸣笑呵呵地对李清言道。 李清言猛地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石山,周围的竹林。 甚至还忍不住伸手折断了一节枝枝蔓蔓的竹子枝,拿在手中凑到鼻尖闻了闻,当他要做出下一步动作的时候,噎鸣立刻制止他道: “别——这不是幻觉,是真的!” 李清言看着噎鸣冷笑一声,把竹子叶子、竹子枝塞进嘴里,咀嚼一下,苦涩的怪味瞬间充满口腔。 噎鸣连声道“造孽”“造孽”。 “呸呸呸——” 李清言全部吐掉,噎鸣顺手递给了他一个水壶,灌了几口水漱口后,难受的感觉终于散去不少。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你又到底是什么人?” “我不是说了,我是烛龙道的人……” “行了,这就别扯了,你不愿说也无妨,我就问你,你想方设法地把另外一个我送到白玉京里,到底想做什么?” “天可怜见,那是我想吗?分明就是你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李清言神色不善,盯着噎鸣。 噎鸣挥了挥衣袖,宽大的赤色长袍噗噗作响:“是你自己认为你是白玉京里的神仙,所以你自己就上去了,我要有这个能力的话,那我还待在人间做什么?” “你……你是白玉京里下来的?”李清言警觉起来。 “别这么紧张,真动手的话,你未必打得过我。”噎鸣笑了笑:“你应该听着其他从白玉京里下来的说过,不只是他们下来了,别的为了活命,也联手从不同的位置撕开白玉京,逃到人间来。” “你如果不说实话,我现在就弄死你!”李清言手一抖,金灿灿的文运天笔立刻落在了手中。 他周身金色的文气显露,瞬间就“喯”的一声,化为金色的神火。 纯粹无比的杀意锁定了噎鸣,金色神火却不伤竹林中的一草一木。 噎鸣看着李清言周身被点燃的金色文气中,隐隐闪烁血色的光斑,立刻道:“冷静!你这天生文体太可怕了,别发狂!” 他不知道李清言要写什么东西,但是他清楚,那东西真写出来的话,自己不死也要脱层皮。 “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 李清言双眼猩红,头顶隐约浮现出一道可怕的金色模糊身躯。 那道身躯虽然模糊但是带着的压力,却相当恐怖。 噎鸣立刻紧张无比道:“你要问什么!你倒是说啊!” 李清言冷冷道:“为什么会有两个我?” “天菩萨,活祖宗,这他娘的我怎么知道啊?之前不就有其他的神祗猜测你是时间,可后来又发现你不是时间。” 李清言眼神锐利,金色文笔缓缓抬起,这方空间都在与之共鸣起来。 若是第一笔落下,那就绝对没有回头的可能。 “天!我真不知道!别这样!” 噎鸣大声喊道。 李清言看着汗水都被吓出来的噎鸣,眼神阴沉:“姑且信你……”晚间还有一场恶战呢! “那为什么天上的我,没办法和现在的我联系?” 李清言道。 “大哥!大哥!你冷静点!”噎鸣似乎在承受非常大的压力,“你想想看,另外一个你上天之前,说了什么?有没有什么暗示你的话?这种很私密的问题,他怎么可能告诉我呢?” “说了什么话?有什么暗示?” 李清言忽然想到了什么,心中骂了一句他妈的,自己的暗示怎么这么狗血啊! 天地间轰鸣的异象消失。 李清言手中的文运天笔收起,他看了一眼浑身汗落如雨,踉跄着靠着假山半躺下来的噎鸣,吐槽了道: “你可真会装!” “天可怜见!天可怜见!你小子刚刚要做什么?你自己想想看,你要做什么?我有一种预感,真让你写出来,我只怕有大灾劫临身,搞不好都要交待在这里——” “你到底要写什么?”噎鸣擦了一把汗,后怕的同时,又好奇无比。 李清言露出白净的牙齿,脸上带着森然的笑容道: “七杀诗。” 第132章 大天尊活了 噎鸣非常识趣,什么都没有再问。 李清言思考了片刻,又问道:“可是,我要怎么才能告诉另外一个我,我已经明白了自己给自己暗示了?” 噎鸣非常干脆道:“烧香!就在这烛龙庙里烧!” 李清言起身走了几步,忽然又折返回来,问噎鸣道:“这里的庭院和房屋呢?” “你们人不都总说,人该有点自己的隐私,我难道就不能有点自己的隐私了?” “应该。”李清言点头一笑,“不管怎么说,多谢了。” “谢——”噎鸣神色僵住,完全就没见过有谁这样谢人的,眼看着李清言要走,噎鸣忍不住道:“李公子!” “还有什么事儿?”李清言停住,笑着回头问道。 噎鸣迟疑了片刻,方才问道:“你真觉得,乾国的皇帝死了,对天下的百姓是一件好事吗?” 李清言闻言,脸上的神情逐渐冷了下来:“有意思啊,敢情居然是皇帝的说客?莫非皇帝已经知道了什么?” “他哪能知道啊?”噎鸣摇头。 李清言冷冷道:“远的,可以说一说北州的百姓,说一说我姐夫的祖父镇北将军,还有我姐夫家的所有男丁;近的,可以说一说我师姐和丁叔,你觉得他是个好皇帝吗?” “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可你想想天下苍生……” “天下苍生这四个字,还轮不到你们这些神仙来说——”李清言转过身去,周身散发着凌冽的寒气:“任何人都有资格,除了你们!” 高高在上的神仙,何曾将人间百姓的生死放在心上? 这一点,李清言感觉他们这些庙宇中的神灵,和那坐在皇宫中的皇帝,完全就是一个德行。 噎鸣张了张嘴巴,迟疑着,想说什么,却又觉得李清言这话很对,他脸上臊得慌。 最后只是一声轻叹,没话可说了。 走出竹林,李清言这才注意到,噎鸣进来的时候,在这外边动了手脚,故而先前他动了杀心后,文气疯狂运动,外边却没有人察觉到。 “烧香?” 李清言眯着眼睛,看向天空,回到屋内,稍微洗漱后,一头扎到了床上,沉沉睡去。 竹林内,噎鸣身边出现一道人影,平静地问:“是他吗?” “不太像……如果真是,你我能活?”噎鸣脸上带着深深地思索之色。 “莫非……天灾是骗我们的,大天尊如果能有转世身的话,祂在白玉京的本体肯定早就醒了。” 噎鸣蹙眉:“天灾的话,很难叫人相信,你如果信了祂,祂就说,我是天灾啊,你怎么能相信天灾说的话呢?” 竹子枝条遮掩下的那人冷笑道:“天灾才是最该死的司命——” “可他要不是大天尊,那方才一幕怎么解释?我是真的感觉到我自己要死了啊!” 噎鸣回想起来李清言手持文运天笔的那一幕。 太可怕了。 他甚至认为,一旦让李清言落下笔,只怕能引来比天刀都更可怕的灾祸。 “实在不行,就让天灾把灾难再弄大一点,圣人已经被我们骗到了天上化作太阳,人间还有谁能对付得了我们?” 竹影中的人传出冷笑,对于人间的死活,他完全不在意,只想试探大天尊到底是否真的永久寂灭了。 “你我都是神祗,这么做真的合适吗?”噎鸣摇头叹息:“神祗的职责,应当是庇护人间,生死不愿意和我们合作,也看不上无生老母,不就是因为我们不把凡人当做人看吗?” “生死做大天尊的狗多少年了?祂早就忘记自己执掌生死天道的威风了。”竹影里的人影不屑道:“他现在躲在龙川县那地方,把死亡天道放出来,让各方争夺,到底真的是把地上这些凡人看得很重,还是另有企图,谁人知道?” “而且……”这人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猜测:“我方才在李清言身上感受到了生命的气息,生死是否也在探查这小子到底是不是大天尊的转世身?” 所谓的生死,指代的就是司命神君,也就是叶义成。 这些一并从白玉京里逃亡人间避难的神祗,对彼此多在什么地方,似乎很是熟悉。 “应该不太可能。”噎鸣推测道:“生死的真灵觉醒没多久,先前为了个生养他的凡人,还和我们闹了一场不愉快,理会他做什么?只要不来阻挠我们的大业,随他去便是。” “行了,你我都赶紧离开这里,无生老母三尸神一旦汇聚在一起,咱们可跑不掉。” 竹影中的人带着刺耳的狞笑:“最好,祂们抢夺死亡天道的时候,乾国皇帝从太庙中请出那一品神符才好。” “嗯?”噎鸣脸色忽而一变,低声道:“快走!我们好像被什么人盯上了!” 话音落下,两道身影瞬间消失不见。 烛龙庙外。 秦辉坐在窗前,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在他面前,一文一武两人,正在向着他禀报事情。 “李公子人依旧还在烛龙庙后院的客房中,不曾外出。” “里边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情,倒是他问庙祝买了牛肉,刚有人把新鲜的牛肉送了进去。” 秦辉嘴角泛起一抹怪笑:“有点意思,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在他面前的站着述职的两人闻言,顿时脸色一变,不知自己什么地方做错了。 “没你们的事儿。”秦辉收回看向烛龙庙的目光,自语般的说道:“还挺敏锐,已经感应到了啊,有点意思,你们还真以为,能请的出来么?” “秦公,我二人可是什么地方做的不好,还请秦公明示!” 那七品武夫没多少城府,听着秦辉这番话后,就已经吓得面色大变,单膝跪下抱拳请罪了。 边上的举人,却只是蹙着眉头,没有说话,也没有下跪。 秦辉摇头,抬起手来,那武夫便感受到一股温和的力道,将他从地上托起。 “是我考虑欠缺了,我那位师弟,可不是你二人能看得住的。” 七品武夫闻言,神色大惊:“秦公,我甘受责罚!” “不用,你二人做得很好。”秦辉道:“你二人依旧待在这里,如果有什么事情发生的话,立刻汇报。” “是!” 秦辉起身走了一步后,他的身影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那种感觉,就像是他和那两个述职的属下,不在一个次元一般。 “这就是……一步登天的神迹吗?”那武夫脸上带着震撼的神情。 边上那举人口吻羡慕道:“不是一步登天,是一步千里。” 他扭头看着武夫笑着道:“登天是飞的,千里才是走的。” “只不过,秦公那番话是什么意思?我们到底是做对了,还是什么地方做错了?” 武夫很迷糊。 举人想了想道:“若是错了,秦公定然不会留你我二人在这里,但很显然,秦公想让能力强的人来这里看着他的那位师弟,只是秦公现在腾不出人手,所以你我二人便只能在这里守着。” “原来如此……” 只不过……举人自己虽然为武夫解惑了。 可是他心中,却完全不懂秦辉先前那番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第133章 天灾 李清言一觉睡醒,刚扭头,便看到丁薇正侧躺着半靠在枕头上,一脸笑容的看着自己。 “我已经醒了好一会儿了。”丁薇道。 李清言舒展着身体,方才要起床,丁薇忽然亲吻了过来。 这动作让李清言浑身一僵。 只是,罪魁祸首却已经开心地笑着,蹦跳哼唱着小曲儿下了床,绕过屏风后,打开房门,冲着外边让道:“膳房后厨的,我的酱牛肉好了吗?” “小夫人放心,马上就送过来!” 膳房那边有厨娘大喊了一声。 李清言吸抿了一下嘴唇,回味着那种感觉,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 “再让人送一把清香过来。” 李清言提高了声音。 丁薇嬉笑着伸过头来:“怎么?求谁呢?真神就在你面前,莫不是要现在许愿了?” “算是。”李清言愉快地笑道。 “再送一把清香过来!我家相公要求神!”丁薇嘻嘻哈哈的喊着。 膳房后厨那边,厨娘的喊声又传了过来:“好嘞!小夫人稍候,马上送来!” 酱牛肉非常下饭,李清言一连吃了两大碗。 丁薇确实是个会享受生活的。 李清言就没想过让烛龙庙的人给他做酱牛肉吃。 接下来,焚香。 李清言就在屋内点了香,然后在心中默默道:“我给你取名天灾,希望这折磨世人的天灾快些过去……天灾,你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边上的丁薇正一脸好奇地看着,李清言如此虔诚闭眼祈祷的样子,她还真是第一次见。 正咬着樱唇憋笑的时候,忽而看到那刚被点燃的一炷清香,瞬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烧了起来,其上浓郁的烟气凝而不散。 丁薇瞪大了粉眸,看着那浓郁的烟雾翻滚片刻,赫然变成了“天灾”两个古篆体的文字,瞬间冲天而起,穿过屋顶的瓦片后,便消失不见! “清言——” 丁薇声音压低。 李清言急忙睁开眼,听着丁薇把先前的事情说了一遍。 “成了!”李清言激动道。 他立刻看着地上的灰烬,用手扫了扫,压着激动的心情叫道:“天灾!天灾,听到我说话了吗?” 丁薇表情愣住,呼吸凝滞,一下不敢说话了。 只是,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地上那团香灰还是没有任何变化。 李清言表情失落了些许,失败了? 可若是失败了,那也不至于焚香出现那般奇景吧? “清言,我们……” “没事。”李清言长舒一口气:“等我找到那个王八蛋再说,我要是没有把他的屎打出来,算他拉的干净!” “嘻——”丁薇笑了起来。 “走吧,我们先出去。” 这时候的天色是已经到了黄昏,可对应正常的时间,这个时候应该是天刚亮。 以至于让整个乾国出现了遍地“夜猫子”的场景。 天时混乱,但普通人的生活还要继续。 会自己持续发光的那种便宜的真言符,早就已经被批量制作了出来。 更别说,这长安城乃是乾国的都城。 街道两边的房屋上,都贴着朝廷免费下发的发光真言符。 再加上各种染了不同花色,画了不同人物、风景、鸟兽的灯笼。 各色光芒汇聚在一起,长安的夜景着实别有一番风味。 只不过,李清言和丁薇没有在这个时候就选择去圣人宫。 头阵,当然是那些野心家们去打,他们用命去填。 弄清楚这里边镇压的是什么后,李清言肯定那边的力量,绝对不是明面上看到的那么简单。 好在,和圣人宫隔着一条街的位置,有一家三层楼的酒楼。 从烛龙庙走到这里,两人都饿了。 进去后,李清言要了个临窗的雅间。 丁薇则点了一堆的菜品,随后悄悄问店小二有没有牛肉。 店小二却大大方方道:“当然有!我们八方来客可是京城中排得上号的大酒楼,只不过用的牛,都是病死、累死的……” 说完这话,十五六岁的店小二又嘿嘿一笑道:“客官懂的都懂!” “很好!给我们切五斤来吃涮牛肉!” 店小二立刻笑嘻嘻的退下。 “咕嘟咕嘟……” 锅里的红油汤汁开始沸腾,丁薇开心地放下各种洗净了的食材后,便催促着李清言过来涮牛肉。 “这总得吃饱了,等会儿才有力气跑路吧?” 李清言收回眺望圣人宫的目光,坐下后道:“真是奇怪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难道是他们的计划有什么变故吗?” “急什么,好戏不怕晚!”丁薇已经把涮好的牛肉,用筷子夹着,递到了李清言唇边。 李清言张口嚼着,牛肉鲜嫩可口,味道真是令人心情愉悦。 “天灾……天灾……” 正在两人暂且放下圣人宫的事情,有说有笑的时候,忽而听到这红油火锅里,传出来了李清言的声音。 李清言双手拄在桌面上,伸头去看沸腾的汤汁。 浓香的汤汁混着各种可口食材翻滚的瞬间,李清言看到锅里出现了一张人脸——他自己。 “天灾天灾……你就不能想个好听点的?听着就像是诅咒一样!” 李清言看到自己一脸不满的表情,身后是一片广袤无垠的星空。 那星空中,似乎有什么山岳一样大的东西横空悬浮静止着。 更高处,好像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天体充满上方,所有的一切都围绕着这巨大的圆形天体运转而存在。 “清言,你在做什么?” 丁薇奇怪道,她伸出筷子,夹着切片很细很薄的牛肉,放在沸腾滚动的汤汁里搅动。 这个时候,李清言方才意识到,丁薇是听不到、也看不到天灾的模样。 “让小薇去楼下给你买一串冰糖葫芦。” 李清言蹙眉,没说话。 丁薇奇怪地看着他,放下筷子,紧张道:“清言?” “祂们三个是一体的,我们的谈话,你不能全部让她都知道,否则的话,就意味着祂都知道了!” 这个“祂”指的不是人,单纯说的就是无生老母。 “我想吃糖葫芦。”李清言扭头道。 丁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是一开始觉着不好意思和我说?可这去哪里……” “糖葫芦!糖葫芦——” 这时候,楼下街道上传来了嘹亮的叫卖声。 丁薇露出恍然的笑声:“好呀,原来你早就听到了,是吗?” 不等李清言说话,她便笑着往雅间的门外跑去,丢下一句话:“等着,姐姐今天宠你!” 看着房门关闭,李清言迫不及待地看向锅中,急促地问道: “天灾,你就是我,我就是你,别扯那么多有的没的,快点告诉我,到底怎么一回事儿?” 第134章 白莲现世 “三句两句说不清楚,你记住一句话,圣人宫里镇压着的东西是死亡天道,你记住,帮我抢夺到死亡天道,绝对不能落到其他的神明手中!” 震惊不已的李清言刚要问什么,又听到天灾道:“我在白玉京里很被动,你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好了,薇姐要回来了!你小心,别让薇姐触碰死亡天道,否则一切努力就前功尽弃了。” “那我以后怎么联系你?”李清言急忙低声问道。 “锅……” “咯吱——”房门被推开,丁薇手里拿着六串冰糖葫芦开心地走了进来,冲着李清言展示道: “看,这就叫做六六大顺!预示着,我们今天晚上一切的行动都会顺顺利利!” 李清言看着锅里的天灾消失不见,笑着伸手接过冰糖葫芦,咬了一口后,却又皱起脸来,“怎么这么酸啊?” “哈哈哈……”丁薇开心地笑着,“因为冰糖葫芦本就是酸的!外边就一小层糖壳儿!” “轰——” 忽然的一声闷响从天上传来。 整个酒楼都好似不受控制的震动了几下。 桌上的碗碟乱跳,发出霹雳乓啷的声音,酒杯里的酒水,锅里沸腾的汤汁,都洒到了桌子上。 “铛铛铛——” 屋顶瓦片震颤的声音传来,李清言抬头看去,除了不断往下掉的灰尘外,那瓦片就像是鱼缸中的观赏鱼炸鳞了一样的震颤着。 街道上,正在行走的人们,感觉到大地在起伏波动摇晃。 一些挂在路边墙壁、门楹上的灯笼,开始噗噗往下掉。 李清言张口道:“不染尘埃,不受损伤!” 淡金色的文气骤然从四面八方的空气中涌动而来,变成一个金亮的光膜,将他和丁薇笼罩其中。 屋顶掉下的瓦片、泥土、尘埃纷纷被这一层金色的光膜弹开。 慌乱的叫声从街道上、酒楼内,还有其他的房屋内传来。 人的喊声,街道上乱窜的马,乱冲的马车,全部都交织在一起。 “地龙翻身了!” “地龙翻身了!” “……” 李清言抬头看了一眼摇摇欲坠的酒楼,拉着边上的丁薇,走到了窗口边上往外看了一眼街道上混乱的人群。 这时候,酒楼摇动得更加厉害,就像是狂风暴雨中 李清言手一抖,金色的文运天笔浮现而出:“踏空而行。” 下一刻,他单手搂着挂件一般挂在自己身上的丁薇,踩踏着空气,临空走出这酒楼。 他的双脚踩踏在半空中,每一脚落下的时候,都踩踏出一个完全由文气构成的金色脚印。 当脚抬起来的时候,这金色的脚印立刻散去,惹得空中荡漾出一圈圈宛若镜湖被风吹动的涟漪。 更远处,有气血重霄的武夫大喝着稳住要倒塌的房屋,也有文人挥动文笔,书写真言,扶住倾斜的高大门庭…… 同样,还有来不及躲避的普通人,被坠落的重物砸中,发出凄惨的喊叫声。 到处都是哭喊混乱的场景。 夜幕笼罩的天穹上,一朵笼罩了整个长安城的白色莲花虚影缓缓浮现而出。 李清言仰头朝着天上看去的时候,除了这如山岳一般,压满了长安城上空的白色莲花虚影外,还看到了一道横亘在天与地之间的高大玉门。 那玉门横亘天地之间,玉门之后,所容纳的是整个星空。 玉门之前,则是无尽的人间大地。 原本笼罩了整个长安城的巨大莲花虚影,在这一道玉门之下,都显得有些许渺小般的视觉感。 南天门! 这就是天地分界的那道南天门! 一只眼睛,从缓缓打开的南天门中露出。 高大的玉门后,那只眼睛里倒映着白色的莲花。 或者说,长安城上空这笼罩了整个都城的白色莲花虚影,就是南天门后那只眼睛的投影。 “是祂……”丁薇轻轻地说了一句,像似梦呓。 李清言从这极其可怕的视觉震撼中回过神来,这才猛然惊觉过来,怀里的丁薇,此刻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似乎只需要一阵风,就能将她吹到天上,落入南天门后。 “阿薇——” 李清言声音发颤,有种要失去了丁薇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丁薇如同失去了生命力,软绵绵的靠在李清言怀中,晚风吹乱了她的头发,细碎的头发乱摆着落入她缓缓张开的嘴巴里。 她想说什么。 李清言完全没想到,无生老母的降临,会是这样的一幕场景。 “天灾!天灾——” 李清言朝着天上大声呼喊。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死亡天道! 无生老母要抢夺的是这个? “我不会有事,别让祂得逞——” 丁薇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朝着天空中飘飞而去。 李清言挥动文运天笔,“扶摇而上九万里!” 金光闪烁的文字烙印在空气中,四面八方的文气沸腾呼啸而至。 霎那间,李清言身形冲天而起,直奔丁薇的身体而去。 只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 无论他怎么努力,丁薇的身体始终与他隔着一段距离。 明明近在咫尺,但却又宛若天涯那么远。 “斩——” 天地轰鸣。 一声大喝从皇宫中传来,天地都在为之震颤。 长安城的反击到了。 不知是什么人用了惊天的手段,天幕之上垂落下一口青光璀璨的天刀,长有十余里,宽有二三里,朝着那玉门斩落过去。 刀斩天门! 李清言看到了,一轮青色的太阳横过夜空,照亮八方! 天刀从他的头顶斩过,李清言小的像是一只妄图搬动山岳的蚂蚁。 “去抢死亡天道!” 天灾的声音忽然在李清言的耳朵里回荡开来。 李清言身躯一震,笼罩他周身的文气,忽然不受控制地溃散。 他从无尽的高空,不受控制地往下坠落。 从大地上看去,他宛若一颗流星,浑身的金色文气,好似无穷尽地逸散。 赫然一时间,除了那极为富有视觉震撼力的天刀和青色的太阳外,他成为了长安城内第三有视觉震撼力的存在。 宽阔的庭院中,秦辉轻叹一声,看着被从天上打落的师弟,摇摇头,从面前的茶杯中用食指挑出一片茶叶,随后屈指一弹。 茶叶瞬间长大,宛若一张飞毯,寻着李清言坠落的身形飞去,迅速将他接住,而后一闪的消失在了长安城世人的视线中。 “轰——” 天刀崩碎,青色大日“轰”的一声,悬空而起,和那南门玉门后的白莲巨眼对峙着。 “夫子已然升天,凭你一人,也想阻挠本神降临人间吗?” 宏大的天音震动六合八荒,天地间的元气都瞬间混乱。 青色大日缓缓一沉,似是受到压制,可而后再度拔空而起,照耀得那朵笼罩在长安城上空的巨大白莲虚影瞬间有了溃散的趋势。 “可笑——” 宏大的声音从九天之上而来。 那道天门,似乎又被推开一部分。 与此同时,长安城各处,忽然升起白色莲花的法堂。 那白莲高高的升腾而起,与天上的莲花虚影瞬间产生了共鸣。 白莲教的人出手了。 他们升起法坛,迎接无生老母降临。 第135章 弃天道主 “噗噗——” 巨大的茶叶宛若一张被子,裹着李清言出现在秦辉跟前。 秦辉淡淡一笑:“小师弟,何必如此执着呢?” 他挥了一下手,激那宛若被褥一样的茶叶立刻自动打开,而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重新落入茶杯中。 只是,下一刻秦辉整个人脸上浮现出一抹愕然之色。 人呢? 人去哪儿了? 片刻时间后,秦辉自嘲一笑:“小师弟好手段,我中计了啊!” 他抬起头来,看着天空中那一轮和被南天门后莲花之眼与长安上空巨大莲花虚影夹在中间的青色大日,轻轻一笑: “但这没关系,因为我是对的,而你迟早也会站到我这边来。” 这时,有人走了进来,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府的那位大管事。 大管事看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庭院,并没有见到想见的人之后,脸色微微一沉,似乎就要对秦辉问责。 只不过,秦辉却道:“先拿下太子的人头。” 大管事阴阴沉沉的脸上闪过一抹残忍的笑意。 “若没有圣人弟子站出来澄清以振声名,我家秦王岂不是成为了谋逆之贼?” 秦辉眼神冷漠地看向那大管事:“你在教我做事?” 霎那间,秦辉周身人影闪烁,其中不乏有五品境界的武夫。 一股如山般厚重的气场瞬间压了过来。 那大管事昂扬着胸膛,一股更强的气场压了过去:“若没有圣人弟子为我家大王证明,他是顺位继承的,这个机会我们可以暂且放下。” “没想到啊……”秦辉感受着对方身上几乎三品的武夫气息,似笑非笑道:“三品武夫,难怪说话都硬气了。” 他抬起头,看向天上道:“这般对峙,最多只能持续到下一个白昼到来,所以让秦王最好立刻下决定,而不是现在这般左右摇摆。” 来自双方的可怕气息各自收敛。 “你随我亲自去见我家王爷。”大总管道。 秦辉颔首,往前阔步走去:“带路。” 当所有人走出这间院落后,院落内的一切瞬间“嘭”的一声轻响,变成了齑粉。 圣人宫内,李清言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一副场景。 前方的庭院中,一老一壮两道身影正在对弈。 那老的白发苍苍,面皮褶皱宛若树皮一样苍老下坠堆叠,看着和老妖怪一样吓人。 至于那年轻之人,却是李清言的熟人叶义成! “李兄,不是说了,有危险捏碎我给你的那块墨玉吗?” 叶义成扭头微笑着问道。 李清言才发现,这叶义成是一道虚幻的影子。 他竟在龙川县,隔着三万里路,和这亭子中的老人对弈。 “不过,索性没有酿成大祸……”叶义成站起身来,微笑着看着李清言道:“李兄来了,那这盘棋,就由李兄来下如何?” 声音落下,叶义成那本就有几分模糊的虚幻身影,缓缓地消散不见了。 “小家伙,看什么呢?”老的吓人的老人发出嗡嗡的笑声。 李清言走进亭子,看了一眼棋盘,忍不住摇头道:“老人家,再有三步棋,你就要输了。” 老人咯咯一笑,声音瘆人:“你说得对,再有三步棋,我就输了,可是他没机会落子,你能帮他?” 李清言伸手去拿白子,可是手刚要触碰到棋盘的瞬间,就有一股力量将他的手弹开。 “生与死,是对立的,强行把生和死绑定在一起,这种事情怎么可以呢?” 老人越发得意地笑了起来。 “这么多的人对着这圣人宫围而不攻,就连无生老母的善尸和恶尸,都不敢进来,你小子胆子很大啊!” 老人笑呵呵地看着面露惊愕之色的李清言。 李清言坐下,看着棋盘,又看了看老人:“天灾让我进来的,他说他想办法打开一个口子,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我送进来。” “我原本以为,进入这圣人宫内,少不得是一场打打杀杀的活儿,结果……” 他摇摇头,多次尝试无法落子后,便直接问道:“老先生就是弃天道主啊?” “呵呵……”老人阴恻恻地一笑。 “那……应该称你为死亡天道?” 老人还是冷笑。 李清言手一转,文运天笔落在掌中,他抬起头来看了看看老人:“你不阻挡我?” “不阻挡,我倒很想看看,你能有何本事?” 李清言微笑着点头:“其实有时候,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本事有多大……” 金色的文气呼呼涌动而来,这番天地元气在李清言落笔的瞬间,便开始呈现一种鲸吞而来的状态。 “力拔山兮气盖世!” “时不利兮骓不逝!” “虞兮虞兮奈若何?” 金光璀璨的文字烙印在空气中。 李清言已经感受到了一股王霸之气汇聚在自己周身。 “有点意思,这古往今来,可没有多少人能把垓下歌写到这般地步的。” 老人评价道。 李清言手一转,文运天笔消失不见。 下一刻,他顺着叶义成的棋路落子。 当看到李清言顶着莫大的压力,将棋子落在棋盘上的瞬间,老人的脸色变了变。 看着李清言拿起第二颗旗子的时候,他阴郁的眼神中,闪过一抹震撼之色。 “这……这怎么可能?” “我就不信你还能落下第二步!” 李清言的手缓缓往前伸,指尖撵着的棋子,似乎真的变成了一座山一般沉重。 在他的头顶上,金色的文气翻涌,继而“嘭”的一声,直接化成了金色的神火。 “这怎么可能?世上真有天生文体之人不成?你是天生的金色天阶文气?” 老人震撼不已,脸上的不妙之色愈发凝重。 他想起身阻挡李清言,可一股更为可怕的力量忽然降临,像是天崩一样压在了他的身上。 一层黑色的神火凭空冒出,悬在他的头顶上,如果他真的站起来,这层黑色的神火,似乎瞬间就会将其吞没。 李清言懂了,这是叶义成的手笔。 这是他在成全自己吗? 拱手将死亡天道送给自己? 叶兄,你可真是大方啊!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拿起第三枚棋子。 “这如何可能?”老人发狂地嘶吼着,双眼中喷涂出灰色的死亡气息,意图落在李清言身上,吞噬他的生命力。 可是,李清言却像是万法不侵一样,从天上,南天门后,白玉京里,有一股属于神明的庇护,落在他的身上,令这一股灰色的死亡气息无法侵染他的身体。 “这怎么可能?白玉京——” 天灾在帮助李清言,否则单凭如今的他,完全不可能达到这种程度。 李清言缓缓伸出手,金色的火焰环绕在他的手指、手掌,甚至大半个手臂。 这是诗文中拔山之力的加持。 李清言现在,真的可以单手拔起山岳。 然而,眼瞅着棋子就要落在棋盘上的时候。 李清言那被金色神火包裹加持的手指、手掌,以及到小臂的位置,忽然“嗤”的一声,被碾碎成了虚无。 “哈哈哈……” 对面的弃天道主猖狂的笑着。 “本尊就说,放眼这天下,除了圣人有能力镇压我之外,还有谁?还有谁!” “就算是我自己来了,也休想真压我!” “司命啊司命,你终究还是棋差一着啊!” “哈哈哈……” “你——” 弃天道主的笑声猛然停下,他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断手重生的李清言。 有白玉京中的存在相助李清言,断肢重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弃天道主恐惧的是,李清言的手,又重新握住了文运天笔。 “别这么吃惊,客观点说,我是个读书人。”李清言看着弃天道主那张吃瘪的脸,微微咧嘴一笑:“而我最拿手的,是原创——” 第136章 血战长安城 “你还能写什么?你还能写什么?” 弃天道主心态都要崩溃了。 “你难道不是拿出你最强的手段吗?” “不,还有更强的。”李清言提起笔来,还没落笔的时候,天地间的文气就已经嗡嗡轰鸣起来。 是这方天地在与之共鸣。 被南天门后无生老母的眼睛,还有长安城上的白莲虚影夹在中间的那一轮青色大日,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有人在和他争夺这方天地的文气! “是谁!” 青色大日嗡嗡转动,变幻成为了一颗巨大的眼球,在搜寻长安城内的一切。 然而,他什么都感应不到。 “真乃天助我也,司命,你做的太好了!” 某处白莲法坛前,金国国师的虚影仰头看着天上那因为文气被夺走,逐渐落了下风的青色大日,露出开心无比的笑声。 “陛下!快请神符——” 巨大的眼球发出不甘的怒吼。 乾国皇宫太庙中,一道金甲身影拔地而起,高有十丈,有着擎举天地的无上伟力! “猖狂——” 金甲巨人手中拖着一口宛若天刀的巨剑,朝着南天门后那只眼睛刺了过去。 “轰隆隆——” 天地轰鸣。 一道曼妙绝美的身影,忽然浮现在空中,只是屈指一弹,那悬浮在长安城夜空上的白莲虚影猛然一震,挡住了那城墙般的巨剑。 “轰隆隆——” 震天动地的波动荡漾开去。 长安城内的建筑房屋,成片成片的化为灰烬。 到处都是窜逃的武夫和文人,普通人在面对这等可怕的力量余波面前,连逃窜的力量都没有,便已经变为肉泥。 “放肆!” 怒喝声响彻四方。 皇宫中的高手终于出动了。 黑色潮水一样的大军连接阵法,催动真言符,宛若一圈钢铁城墙,环绕锁住了那荡漾开去的毁灭波动。 但就算是这样,先前那一下,也有小半个长安城化为虚无。 天地异变,人口剧增。 长安城是天下的中心,人口早就已经达到了千万之巨数。 小半个长安城的毁灭,足有数十万人瞬间丧身其中。 与神交战,恐怖如斯! “轰隆隆——” 天地轰鸣。 巨眼再度转化为青色大日,趁着莲花虚影挡住金甲神剑的瞬间,挣脱了出去。 一道白衣身影,从青色大日中坠落下来,他周身都在涌血,气息更是衰败到了极点。 若非眉心亮起一道二品真言符,护住他周身,只怕此刻就要彻底崩碎了。 这是……司天监之主,有圣人之姿的王腾大人? “诛魔——” 百万大军发出齐声怒喝。 天地变色。 最为纯粹的杀意宛若冲天而起的逆流,要将南天门都淹没。 天空中那道完美无瑕的倩影轻哼一声,光着的玉足轻轻一点,白莲虚影瞬间轰隆隆发出巨响,宛若雷震,落在她身前,迎着那百万大军最为纯粹的杀念镇压了下去。 “轰——” 天地都要崩裂。 绝美的无暇倩影闷哼一声,倒飞撞在了开合一半的南天门上,血洒星空。 白莲圣女缓缓地扶着天门,站起身来,眼神冷漠地看着房间大地,她的双瞳中,倒映而出的,只有白莲。 百万大军中,有十之二三的兵家忽然在先前的碰撞中,化为灰烬,就此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乾国最为精锐的百万大军,果真厉害,当年你们就是用这样的手段阻止我降临人间。” “可那个时候,你们有圣人,现在你们有什么?” 南天门后,那只恐怖莲花眼睛发出冷笑,这方天地都开始下起血雨来。 “再上!” 金甲巨人发出怒喝,手中宛若城墙一样的巨剑,劈天而上。 “杀——” 长安城外,喊杀声动天撼地。 赫然还有一支大军,一直隐藏在城外。 “杀——” 金国国师发出怒喝。 身穿白色莲花法衣的白莲教徒迎着城外的大军杀了出去。 这些人身修密法,刀枪不入,状若疯魔,比以真言符加持过的大军,都还要恐怖。 两边交锋的瞬间,乾国大军就已经被撕开扣子,呈现出溃败的趋势。 “杀——” 又是一声怒喝。 弃天道的门人赫然也藏匿在城中。 还想再发出杀念斩天的大军,瞬间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 金甲巨人咆哮震天,不甘地挥舞着巨剑,朝着南天门斩去。 可是,那道完美无瑕的绝美身躯操控着白莲虚影,竟能堪堪完全挡住他的攻击。 场面,俨然是白莲教和弃天道更具有优势。 “咳咳咳——” 从天上坠落下来的王腾,被司天监的门徒抬着,来到了白发苍苍的皇帝身边。 “卿家——” 老皇帝声如洪钟,面对如此困局,却不见丝毫慌张的神色。 “挡不住了,陛下还不请出神符来吗?” 王腾说话的时候,嘴里大口地往外涌出鲜血。 他的身体表面,时不时就会有青光爆开,肌肤上更是出现宛若碎裂瓷器一样的狰狞裂缝。 若不是圣人化日之前,赠与他的那一道二品真言符,一直护持着他,只怕现在的他,就要当场身死了。 老皇帝闻言,抬头看了一眼那擎天憾地的金甲巨人,眼神灰暗了下去:“请不出来,神符被一股莫名的力量压制了,现在只能看太子以国运加身,扛到无生老母被天地反噬,重新退回去。” “咳咳咳——” 王腾刚想说什么,便不受控制地大口咳血,这完全就扛不住的。 老皇帝的眼眸转了过来:“卿家,以司天监十二天君,组成人王阵试一试!” “噗——” 王腾听到这话,血就像是泉水一样喷了出来。 “陛下,十二天君是司天监的根本,如果人王阵起,他们可都要用自身来献祭——” “若是无生老母降临人间,那所有的一切可都没有了。”老皇帝冷漠道:“朕以大乾皇帝的身份下令,司天监十二天君,组人王阵,祭祀自身,斩无生老母!” “噗——” 血葫芦一样的王腾彻底昏死了过去。 司天监的人准备抬着王腾退下,可老皇帝却挥手叫住了众人。 “将司天监之主,放在人王阵中,以他作为阵眼,十二天君一并祭掉自身!” 周围的群臣听了,莫不变色。 然而,这是皇帝的命令,没人敢不听从,再加上现在形势危急,由不得皇帝不这么做。 这里能打的,可以打的,都已经拉到了最前线去。 高层文官们,以丞相为首,都盘腿坐在太庙中,调运大乾国运,维持太子那十丈高的巨人神躯。 圣人宫中。 李清言文运天笔落下,金灿灿的文字,带着前所未有的杀意弥散而出,惊骇了交战的三方。 “天生万物以养人,人无一善以报天。杀杀杀杀杀杀杀!” 彼时,天地失色,世间万物都只有一种颜色——灰色。 七杀之音,上撼天宇,下镇九幽。 最后一个“杀”字落下的瞬间,文运天笔无法承受,直接崩断爆碎。 不仅文运天笔无法承受,就连李清言本身,同样无法承受。 他的眼睛、耳朵、鼻子、嘴巴,开始往外喷血,是喷血,不是渗血! 看着倒地奄奄一息的李清言,弃天道主从极致的死亡惶恐,瞬间转变为难以掩饰的狂喜! 他能清楚无比的感应到,这七杀落成,自己必死无疑,可惜对方就算是有白玉京内的神明全力相助,却也无力无法出最后的一击。 “司命,你终究棋差一着啊!” 李清言无力地仰面朝着天空,近乎呢喃般虚弱地道: “天……灾……看……看你的了——” 虚弱的声音落下,李清言彻底闭上了眼睛,如同死寂了一样,半点声息都没有。 狂笑大喜中的弃天道主被李清言临死前的话吓了一跳,笑声嘎然而止,满脸惊恐地侧脸伸长脖子,朝着天上看去。 “哈——” 弃天道主笑了一声,又戛然而止,再一看,天上并没有任何异常。 那七杀诗文,也金光闪烁地悬浮在空气中,虽然实质性的杀念刺得人神魂惊颤。 但这就如同绝世无匹的宝剑一样,只要没砍在脖子上,就只是看着吓人。 “啊哈哈——” 见没有任何反应,弃天道主又忍不住笑了两声,但仅仅是两声过后,他又莫名的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惊恐情绪涌来,噶然停住笑声后,重新盯着地上喷血如泉涌的李清言后,这才开心的朗声大笑起来: “天生文体?什么货色?哈哈哈……第一个写诗把自己给写死了的人……哈哈哈……” 却在这个时候,一只手毫无征兆地搭在了弃天道主的肩膀上。 弃天道主的笑容再度戛然而止,浑身上下汗毛倒竖,惊恐到机智的他,不受控制的发出一声惊恐的颤音:“啊——” “没人和你说过,你的笑声真的很难听吗?” 第137章 死亡天道 弃天道主的身体僵硬到无法回头。 这怎么可能? 你分明就在那里躺着已经死了啊? 你怎么又活过来了? 鬼? 这又怎么可能? 现在这地方,甭管你什么鬼,什么邪祟,都会被炙热的阳刚之气焚灭烧死的。 “怎么?不敢回头?希望是幻觉吗?” 天灾嘲讽的笑声又一次传来。 弃天道主终于忍不住回头看了。 迎上去的,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弃天道主当场被抽地横飞了出去。 但是,那团黑色的神火忽然闪烁着升腾了起来,又将他给挡回来了。 天灾看着死狗一样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弃天道主,走上前去,伸手朝着那金光闪烁的七杀诗文字抓握而去。 金色的文气浮动,化为了一把完全由金色雷电构成的神矛。 天灾右手持矛,膝盖下弯压在弃天道主的后背上,左手扯住他的头,右手中的金雷神矛朝着他的后脖颈便往脑子里捅了进去。 “噗——” 金色的雷光炸开,弃天道主整个脑袋炸得粉碎。 天灾似乎还不解恨一样,手里金雷神矛第二次落下,扎穿无头尸体的心脏! 至此。 弃天道主陨。 金雷神矛缓缓散去,天灾似乎显得很疲惫,他坐在一边上,摊开掌心后,忽然发现一团黑色的火焰在掌心升腾而出。 那困住弃天道主的,就是死亡天道。 而这团已经被天灾掌握的黑色神火,就是代表着天道中的死亡。 “好了,别躺着,快起来,我无法在这里久留。” 天灾看向李清言。 李清言果真浑身喷吐着黑色的神火,缓缓从地上爬了起来。 “怎……怎么回事儿?这是什么?” 天灾看着李清言惊愕地伸手拍打着身体表面从无数毛孔中喷吐出来的黑色神火,得意地笑着:“这就是死亡天道,怎么样,感受到祂强大的力量吗?从今天起,你可就不是碳基生物了。” 李清言神色一定,缓缓摊开手掌,露出胳膊。 黑色的神火从他身体的毛孔中喷吐而出,不伤自身,不烧衣服。 如梦似幻、如真似假。 “快去救薇姐!”李清言急忙看向天灾。 天灾喘息了一下:“无生老母撑开了南天门,我无法在这里久留,这件事情过后,你要用最快的速度考过举人,然后考进士,最后一定要进入乾国太庙……” 天灾的身体在缓缓地消散。 “你有什么用!” 李清言愤怒的喊道。 可天灾的身体却已经彻底消散,这里的一切仿若从未发生过一样。 “死亡天道怎么用?”李清言抬头看向天空,忽然意识到了另外一个很严重的问题——我怎么出去? 天灾帮他进来这里的。 出去的路,这家伙都没说完,就已经被这方天地排斥走了。 不过,李清言却肯定清楚,死亡天道的第一个作用,就是保证自己不会死。 先前他明显已经死的透透的了,可是当天灾拿到了死亡天道后,他立刻就活了。 浑身上下的黑色神火,也伴随着天灾的离去而消失。 李清言单手一抓秀才铁笔在出现在手中,他调运金色的文气,临空落笔写道:“寻路!” 金色的文字烙印空气中,化为真言,指引着李清言寻找着离开圣人宫的方向。 只是,在穿过圣人宫亭台楼阁的瞬间,李清言忽然感觉有些恍惚如梦的画面,闪现在他的脑海中。 李清言左手扶着墙,右手扶着昏沉的头。 他忽然想起来,下大雪施粥后,他和丁叔赶着马车回到家里,姐姐说起金饶送他书信的事情。 又想起来,回去的路上,丁叔想自己的姐姐,放声大哭后,化为一轮赤色的太阳和一轮青色的太阳轰然碰撞,战斗的余波就已经惊天动地。 “王腾……” “金饶……儒门最强禁术大梦春秋——” “这些……是天地异变后,我失去的记忆吗?” …… 司天监所谓的十二天君,分别是子鼠、丑牛、寅虎、卯兔、辰龙、巳蛇、午马、未羊、申猴、酉鸡、戌狗、亥猪。 这十二人,放眼整个天下,那都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好手。 只是,看着重伤昏死的司天监之主王腾,还有边上前来传召,让十二天君祭掉自身,以组人王阵击退无生老母的圣旨后。 身高过丈的寅虎天君走上前去,一巴掌就将传诏的太监拍成了肉泥。 “还有谁,要我们去死的?” 寅虎声如巨虎,威猛阳刚,当场就吓得一群小太监瘫软在地上,哆哆嗦嗦不敢再说话。 辰龙天君往前一步,怒声喝道:“还不快滚!” “啊——”那些瘫软在地上的小太监发出如同女子受惊一样的尖叫,连滚带爬地往司天监外跑去。 子鼠天君身材矮小,宛若侏儒,实则却已经是一位年过八旬的长者,他手中杵着一根不知什么材质,但时不时表面都会有雷光窜动的电弧手杖,站在台阶上,看了一眼昏迷的王腾道: “先把老大救醒再说。” 亥猪天君冷笑连连:“救他做什么,没有听到狗皇帝的圣旨上说,让他做人王阵的阵眼?要把我们所有人都祭阵?” “夫子升天之前,就已经预言过今日的大劫,让他不要出手,他非不听,现在自己重伤垂死,连累我们司天监都要跟着完蛋!” “行了,我司天监自从隋朝末年,历经多少个朝代?不也没有断了传承?”午马天君嗡声道,企图压住眼下有了分歧的几人。 寅虎转过身来,看向众天君:“司天监可以为了保护天下百姓而战死,但是不会为了某个人的王朝而战死,改朝换代这种事情,司天监的先辈们不知道见过多少次。” “你们要听昏君的组成人王阵,还是不加理会?” “我老猪绝对没有为了某家王朝,把亥猪一脉断送的规矩,别说兄弟不够意思,你们真要为了昏君陪葬的话,我立刻带着亥猪一脉的人,去入教。” 午马忙道:“亥猪老弟,这可不是乱说的,白莲教是邪教,我们司天监怎么可以……” “胜者王侯败者寇,乾国初年,如果江南地区白莲教造反成功,那现在坐在皇帝位置上的人,又是谁?” 卯兔阴阳怪气的笑了一声,她的模样是一个身材高挑的绝美贵妇,两片烈焰一样的红唇上钩着,满是讥讽地道: “卯兔一脉绝不会为了昏君而死,如果真要逼着我们组人王阵,我也入教,让外边的白莲教圣女过来给我们洗礼洗礼,在白莲教里边,说不定还能混一个圣王的名头?” “你们怎么可以说这样的话?”戌狗天君带着怒容。 巳蛇天君阴沉沉道:“我听夫子的,夫子让我不要插手,我就不插手,但是你们要看着老大死在这里吗?” “行了,先别吵了,先把老大救活吧!”子鼠天君蹙眉,忽而阴沉一笑:“还是,真要看着老大死在我们面前?” 第138章 十二天君 司天监自从天地异变之后,就有一个十二天君的联手之法传下来。 这联手之法,既可以杀敌,亦可以救人。 眼下王腾受伤极重,只有十二天君联手,才能将他救活。 只不过,王腾先前不听圣人升天之前留下的话,执意出手,已经令诸多天君心中暗生不满。 司天监要守护的是天下苍生,而不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如果今天是要为了天下人,而祭出人王阵,牺牲十二天君,他们不会有丝毫迟疑。 可…… 就为了这么一个令人心寒的皇帝,简直令人可笑。 寅虎走到重伤昏死不醒的王腾身边,半蹲下身,伸手翻开王腾的眼皮看了一眼: “人都快死了,再不出手,夫子留下的二品真言符,也没有办法护持住他的肉身和神魂了!” 丑牛天君往前一步,低沉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这片殿宇中: “都是一起共事多年的挚友,都站出来表个态,我不想看着老大死掉。” 卯兔天君似笑非笑,清冷的女音带着一种莫名的高冷感:“夫子让他别出手,他不听,司天监难道要成为一家一姓之地?若是这样,司天监分列十二天君的目的又是什么?” “够了!”申猴天君怒喝一声,双目阴沉地盯着卯兔天君那双勾魂的眸子:“老大从没有以监天司之主的身份要求我们出手,他独自一人面对无生老母,可曾说过半句怨言?” “申猴,这么凶做什么,有力气怎么不对着那狗皇帝去用?吼自己人作甚?” 亥猪轻笑道:“卯兔难道说错了?夫子化日之前,多次叮嘱,今日之劫,司天监万不得插手干预,你们到底是信老大的,还是信夫子的?” “说来说去,无非就是要看着老大死在我们眼前罢了。” 辰龙天君一语道破卯兔等人心中所想。 “是又如何?他既然选择出手干预这件事情,那就应该做好相应的后果,我等应该留着力气和实力,应对天地大劫,而不是把有限的力量耗费在这里。” 未羊神君往前一步,赫然是第一个明面上表态,要看着王腾死掉的天君。 “够了,你们滚吧!”寅虎俯下身,将王腾抱在怀里。 王腾在寅虎身形高大的怀中抱着,竟然像是一个被家人抛弃的孤儿般瘦小可怜。 辰龙追了几步,忽然止住脚步,扭头看向身后的同袍们。 有人神色默然,有人暗自冷笑,有人一脸丧气,有人满怀不甘,更有人跃跃欲试…… “龙虎不分家,你们保重。”辰龙丢下这话,忍不住摇了摇头。 天空中落下的血雨,让长长高高的阶梯,看起来比往日任何时候都滑腻。 空气里呼吸所及,都是浓郁的血腥气味。 寅虎抱着王腾,看着天空中那已经完全处于劣势的金甲巨人,提着一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绷断了的巨剑,虽然一次次倒下,但却一次次发动进攻。 乾国大军已经被白莲教的兵马分割切开。 弃天道的人赫然已经在攻打皇城。 他们要杀皇帝? 寅虎忽然懂了什么,他扭头往身后那巍峨高大的天君殿看去。 原来,所有的人都知道,白莲教和弃天道的目标,是乾国那个昏聩无能的老昏君。 “这件事情,大家以为你都清楚。” 辰龙站在他身边,血雨落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充满了一股悲壮的豪情。 “老大真的要死了吗?” 寅虎声音低沉,满是不甘。 “每人都要为自己选的路负责,老大也一样。” 辰龙知道这件事情不可能改变,十二个人不同心协力,完全就不可能发动禁忌之阵。 “那是什么?” 寅虎忽然看到一道血呼呼的透明影子,在血雨中前行。 滂沱的血雨落在那一道影子身上,使得他呈现出一个“人”的外形。 “是谁!” 辰龙大喝,声音如刀,瞬间穿过十余丈距离,攻击向了那道身影。 “噗——” 那道血雨中前行的身影被斩断成两截。 两人都看到了,那是一个年轻人。 虽然脸上还带着血水,内脏也泼洒了一地,模样看起来狰狞又恶心。 但是,他那张比女人都好看的脸,还是让两人有些吃惊。 世界上竟然有男子能生得如此好看? 然而。还不等两人唏嘘,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那断成两截的身体中、泼洒了一地的内脏肠子上,忽然长出许多密密麻麻的黑色触角,宛若章鱼般,朝着彼此的断肢爬了过去,然后就这样愈合了! “见鬼!这是什么!”辰龙惊愕:“是弃天道的邪术,还是白莲教的邪术?” “你们怎么进攻皇宫,我不想管,也懒得管,有时候我比你们还想让那个狗皇帝死,可是染指监天司的话,那就要掂量掂量你们自己是否够资格了!” “且慢动手!” 那淋着血雨的人发出喊声:“我不是白莲教,也不是弃天道的人……” 他伸手指着头,仰头朝着高高的阶梯上方看了一眼:“天君殿?这是什么地方?还在圣人宫吗?” 寅虎和辰龙两位天君彼此对视了一眼后,异口同声道:“你是何人?” “李清言!” 血糊糊的人影道,他大步拾阶而上,嘴里一个劲儿抱怨起来:“真是见鬼了,这真言对血雨完全没效果,搞得我都要以为自己跌落文位了!” “是他?” 寅虎和辰龙内心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激动。 圣人弟子! 李清言看着那巨人一样的寅虎,刚要说什么,目光立刻落到了他怀中抱着的王腾。 “帅大叔?你这是怎么了?” 寅虎抱着重伤垂死的王腾往后退了退,来到了天君殿下避开血雨,轻叹一声道: “圣人有言在先,不能干预此战,老大他不听,强行燃烧圣人留下的二品真言符,先前那一轮青色的大日,就是老大以身所化……” 辰龙忽然想到什么,激动地对着李清言道:“你是圣人的弟子,一定有非凡的手段,救救老大!” 寅虎也想到了先前李清言被辰龙斩做两段后,诡异愈合的一幕,完全有种不死之身的感觉。 “你有办法吗?”寅虎急切道。 李清言手掌一翻,黑色的神火缓缓浮现,他单手扯开王腾的衣领,露出里边宛若瓷器一般布满了裂纹的身躯。 随后,他把手掌上的黑色神火轻轻贴着王腾的心脏压了下去。 “咳咳……” 王腾睁开眼,咳嗽了两声,嘴里喷涌出腥臭的血水,看着面前的李清言,忽然明悟般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圣人说的变故,是你呀,没想到,你小子,居然成长的这么快……咳咳……” 声音落下,王腾便彻底没了气息,他的眼睛缓缓闭上,周身最后一点生气也就此消散。 “老大!” “老大!” 辰龙和寅虎同心的吼道。 李清言抬起手掌,眉头紧蹙,死亡天道的力量,确实被自己掌控,可是……这好像只能救自己,对于别的人没用。 “天灾!天灾……你能听到我说话吗?” 第139章 哈哈!道爷我成了! 只是,除了李清言仰头看天外,完全就没有任何回应。 他本来一直顺着真言的指引,走了很久,方才走出圣人宫。 迎面就是血腥气味凝重的血雨浇了一头。 结果不仅真言失效了,还被辰龙一下将身体斩做两段。 结果没想到,这死亡之力,只能对自己起作用,对旁人好像没用处一样。 “谁?”寅虎扭头,铜铃般大的眼睛,紧张地看着李清言。 “能救人的人!” 李清言趴在地上,看着地上一小汪积血水,凑近后低声喊道:“天灾!天灾……我知道你先前有很大的消耗,但是别让王叔就这样死掉,想想办法,世间所有的死亡,都在你掌控中……” “你在天上,死亡更能为你所用,不要把死亡降临在这里,把死亡带走!” 寅虎和辰龙看着圣人徒弟的李清言就这样趴在地上,低声嘀咕状若疯魔…… “难道是疯了?” 这个念头同时在两人的心中冒出。 可看起来又不像是…… 只是,那个什么天灾,又是什么人? 什么天上地下的,太混乱了。 只是,那一汪积累的血水,没有任何回应。 李清言知道这样不行,他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嘴里不停地嘀咕:“想想办法,想想办法……” 他跑在血雨中,仰头看着天空,大颗大颗滂沱的血雨,敲落在他的眼珠上,他却好似未曾察觉一样。 “天灾!天灾!你听到了吗?给我点暗示!给我点暗示——” 然而,没有任何反应。 “老大他……”午马这时候,从天君殿中走了出来,就看到了如此荒诞又诡异的一幕。 辰龙和寅虎守护着王腾的尸身,看着一个浑身是血的疯子,朝着天上又喊又叫。 “这又是谁?” 更多的天君出来了。 同在司天监共事多年,这些人并非是没有感情的冷血动物。 不用禁忌之阵救王腾,确实是有他们对未来灭世浩劫的考量在其中。 但并不代表,他们不会风光大葬王腾。 “是……圣人的弟子,夫子提过的那位李清言。” 寅虎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不太肯定。 夫子的弟子想来不可能是个疯子。 可是,眼前这人不断地淋着血雨,眼睛都不眨一下,任由滂沱血雨落在眼珠上,像是要把天看穿,还在奇怪地喊叫着“天灾”“天灾”。 天降血雨,谁不知道是天灾? 非要你这么癫狂的行为艺术吗? “长得真俊俏,难怪能成为夫子的弟子……” 卯兔那双睫毛细长的明亮眸子,闪过一抹爱意,随后又轻叹了一声:“可惜是个疯子……” “真是夫子的弟子?”亥猪天君瞪大眼睛,看着在雨中疯狂朝着天上嘶声喊叫,行为艺术已经到了三四层楼高水平的李清言。 “真是。”辰龙摇着头,满脸不解:“先前老大醒过来后,认得他……” “哈哈哈……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正在这个时候,浑身血水的李清言忽然转过身来,癫狂发笑,歇斯底里,看着十二天君: “道爷我悟了!道爷我悟了——” 十二天君:…… 是不是疯了? “锅!马上去找一口锅来!” 李清言跑到众人跟前,疯狂地大笑着。 十二天君人人面面相觑,简直有种皇帝老儿疯掉了,跑到他们面前挨个儿叫爹叫娘的荒诞感。 李清言见状,怒气冲天,大声呵斥:“你们还想不想救人了?” 卯兔天君嘻嘻一笑,看着李清言那张比女人都好看的脸,“不疯了哦?老大已经死了,我们会给他风光大葬,修比帝陵还大的坟墓……” “他没死!我能救活他!”李清言看着美艳妖娆的卯兔:“找锅去,找一口锅……快去!” 可是,十二天君依旧用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李清言。 李清言怒道:“我是圣人弟子,你们不相信我,难道还有什么别的办法可以救活王叔吗?” “我去找!”寅虎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李清言,巨大的身躯一闪,消失在了血雨中。 卯兔没想到,寅虎居然真的陪李清言发癫。 很快,锅来了。 李清言捧着锅,对着锅子里急切地喊道:“天灾!天灾!锅有了,你倒是说句话啊?天灾——” 卯兔掩着诱人的红唇,发出窃窃的笑声,看着寅虎吃人一样的目光看了过来,她立刻止住笑声: “不好意思啊,我不是笑你们,我实在是一不小心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情……” “不对……不对——”李清言挠着头,自言自语道:“到底是哪里不对?锅有了,锅有了啊?” 他看着天空:“天灾,到底哪里不对?” “有了!一定是这样的——” 李清言端着锅,跑到了满脸错愕的寅虎面前,“还要红油麻辣锅底,涮牛肉,海带丝、切片豆腐、嫩竹笋、鸭肠、黄喉……” 寅虎和辰龙的脸黑得如同锅底,如果李清言不是有着圣人弟子这层身份在,他们两人现在就会把他撕成碎片。 亥猪错愕道:“这么快就要吃席了?那怎么也得等着无生老母退回去吧?” 卯兔嘤嘤一笑:“年轻人心急,莫怪莫怪——” “好,我去准备!”结果,寅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血雨中。 李清言提着锅,冲着寅虎消失的方向大声喊道: “记得还要炉子!火很旺的那种炉子!” 滂沱震耳的血雨中,寅虎没有回应的声音传来,但李清言却好似听到他回应了一样。 “这里为什么是天君殿?”李清言确定自己能救活王腾,仰头看着头顶巨大的匾额,满脸疑惑地看向众人。 “还有……你们先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你们和我老师是什么关系?” 李清言并不是真的疯,他只是怕王腾死过去的时间太久,到时候真的没有办法将他救活。 现在既然已经确定,如同上次在酒楼中,取来同样的火锅食材,便可通过这个锅,联系到白玉京内的天灾。 他这才想着弄清楚自己究竟身处何地。 卯兔眨了眨眼睛,细长的睫毛闪动,但没有回答李清言的话。 辰龙沉声道:“这里是司天监……我们是十二天君,你应该听说过……” “另外,圣人以前教导过我们,我们尊称他为夫子,只不过他并不将我们视作弟子。” “监天司……”李清言长舒一口气:“我明白了……” 这时候,寅虎回来了。 他手里重新捧着一口热气腾腾的锅,里边加满了各种食材,香气浓郁。 另外一只手中,提着一口火焰燃烧旺盛的炉子。 李清言立刻把锅子放在火炉上,顾不得那沸腾滚烫的火锅汤汁,伸手在里边搅动了几下,宛若叫醒清晨熟睡中的恋人般,温柔地凑近,低声呼唤道: “天灾,你在吗?” 第140章 天灾莅临 卯兔一脸错愕地看着身边众人,好像除了她之外,其他所有的人,真的相信眼前这个疯子能从一堆沸腾的火锅里,找出什么天灾。 只是——没有任何回应。 最后,也没有任何回应。 寅虎眉头紧蹙,虎目中被戏耍过后的杀意越发强烈。 “不可,此人是圣人弟子,你我皆深受圣人大恩!”辰龙压低声音道。 “从另外一种意义上来说,寅虎你确实不应该和一个疯子过不去。” 亥猪哈哈大笑起来:“人家一个疯子,你和他较真做什么呢?” 子鼠杵着手杖走了出来,看着李清言对着一锅香气腾腾的牛肉火锅发疯,不断地叫着“天灾”“天灾”的样子,叹了一口气。 “夫子化日后,丁原和潋儿都下落不明,现在夫子唯一的学生,又成了这般模样,我司天监自今以后,应该承当起照顾这个孩子的责任。” 十二天君闻言,虽然各自脸上的神色都不相同,但却没有人反对这件事情,最后都先后点头表态。 寅虎抱着王腾渐渐冷却的尸身站起身来,漠然走开。 “不对!到底是哪里不对……”李清言猛然想到了什么,他用手捞起滚烫的牛肉片儿,塞入口中吞下的瞬间,在锅里看到了天灾。 天灾靠在一根纯白玉石的巨大柱子下,打着哈欠:“我也没想到自己有时候这么蠢,你早点吃上一口,不就能看到我了?” “你还说!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事情说清楚?” 李清言冲着天灾怒吼:“快告诉我,怎么救活王腾!” 寅虎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一眼李清言。 辰龙叹道:“他是真的想帮忙。” “行了,走吧。”子鼠叹息道,“未必没有什么办法,将他的疯病治好。” 却在这个时候,李清言急忙走了过来,手里抓着一块煮老了的涮牛肉,动手就要掰开王腾的嘴巴。 “不能羞辱老大的尸体!” 寅虎低吼道。 李清言被一股强力推开,差点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 他盯着巨人一样的寅虎道:“把这个给王腾吃下!吃下就能活!快点,维持不了多久!” “你真疯了!疯的无可救药了!”寅虎吼道。 “该死!”李清言手一抖,秀才铁笔落在掌中,便要动手。 那金色的文气震荡开来的瞬间,让一堆人瞪大眼睛,震撼不已。 “天……天阶文气?” “多少年没见过了,秀才功名在身,就有天阶文气?” “……” 十二天君震撼无比,就是寅虎脸上也写满了错愕。 子鼠扭头看向巨山一样的寅虎:“不如试试?” “试……试试!” 金色的天阶文气,便足以让他们打消心中的疑惑,陪着李清言一起发疯。 看着李清言掰开王腾的嘴巴,将熟牛肉塞了进去后,卯兔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都说人生三大吃席时刻,一是出生的时候,二是结婚的时候,三是死了的时候……” “这三大吃席,只有结婚的时候,能自己吃自己的席,可完全没想到,咱们老大死了还能吃到自己的席啊!” 亥猪也哈哈笑着道:“论排面来说,略显得有些寒酸,不过么,总算是吃到了自己的席。” “你们都给我住口!”李清言回头恶狠狠地瞪了一眼两人,随后转身跑到沸腾的火锅边上,朝着里边看去,急切地问道:“喂了,现在呢?” “现在……”天灾疲惫地动了一下身体:“安心的等着吧……咦,出问题了!” 他往边上看了一眼。 李清言看到火锅的画面中,一朵白色的莲花一闪而过,所有的一切随之都消失不见了。 “天灾!天灾!” 李清言大声喊。 可是,火锅除了沸腾的汤汁和不断飘散出来的浓郁香味外,就什么也没有。 “老大!老大真的活了?” “老大!” “……” 听到寅虎和辰龙的喊声,周围的人急忙围了过去,一个个脸上满是不可置信的神情。 王腾真的火了。 脸色苍白的王腾缓缓地喘着气,鼻孔、眼睛、耳朵里,都在往外冒着黑色的火焰。 这把刚刚围了上来的众人又吓了一跳。 不过,这黑色的火焰也只是一闪便消失不见。 “清言!清言那小子呢?”王腾站起身来,左右看去,不等众人说什么,便看到了那趴在火锅边上又喊又叫的李清言。 甚至,李清言还伸手下去在沸腾的汤汁里边划拉。 然而,这次任由他怎么喊,天灾都没有回应了。 “清言!” 王腾起身走了过去,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分明浑身上下所有的骨头都已经断掉了,可现在……完全没事儿了? 自己好了? 什么力量? 辰龙错愕道:“他就给你喂了一块锅里牛肉……你本来都死了,身体都凉了。” 周围的天君们纷纷点头,这一幕太令人震撼了。 王腾走上前去,大声道:“清言?” 疯狂的李清言这才缓缓停下手中的动作。 王腾看着他被煮烫的表皮都烂掉的双手,一脸心疼之色,“你怎么……” 他刚要口吐真言,治好李清言的双手,却发现李清言双手上黑色的神火一震,又迅速消失后,一双完全长好了的手,便出现在了他眼前。 “这是……”王腾瞪大眼睛看着李清言,猛地压低声音:“你成了?” 李清言清楚王腾说的是什么,点了点头,反而是边上的十二天君们,完全听不懂两人在打什么哑谜。 “老大,那我们现在……” 王腾活过来,十二天君便有了主心骨。 “坐山观虎斗。”王腾扭头看向众人,冷冷道:“人王阵绝不是在这个时候用的。” 十二天君闻言,心中大定。 李清言走到台阶上,仰头看着天上逐渐减小的血雨,“王叔,送我上天去。” “这……”王腾迟疑了一下,看着远处那巨剑崩断,却依旧在不断往前冲锋的金甲巨人,点了点头道:“走!” 他一把拉住李清言的左手手臂,两人瞬间拔地而起,直冲天穹而去。 从天空中往下看去,蚂蚁一样的大军在疯狂对冲厮杀。 那震天动地的喊杀声,在这个时候反而听得更加清楚。 李清言方才清楚,原来是司天监有隔绝了声音的东西,所以先前完全听不到什么喊杀的声音。 “下边……”李清言迎着风和天上降下的血雨,刚一开口,就被吹得没法说话。 满嘴都是直冲脑子的血腥味道和管涌进来的狂风。 王腾意识到自己有些疏忽了,张口发真言:“庇护。” 下一刻,一个淡青色的灵光圆圈将他和李清言两人笼罩其中。 李清言吐掉嘴里的铁锈味,看着下边蚂蚁一样疯狂厮杀,人命如草芥的战场上: “没人管吗?” 第141章 困在瞳孔里 “管?怎么管?”王腾轻叹一口气,“你上天……要做什么?” “救人。” 李清言看着仰头朝天上看去,那南天门已经完全打开。 可是,后边的那只眼睛,无论如何,始终无法挤出来。 “祂还是无法降临人间?” 听着李清言的发问,王腾点头道:“你老师化日之前说过,这次只是一场浩劫,但无生老母下不来。” “那你还那么玩命?我这里要是出了丝毫偏差,你可真的救不回来了。” 李清言一阵后怕。 “我不玩命挡住祂一阵,长安城还不知要死多少人。”王腾单手一挥,青色的光罩愈发浓郁,这是为了隔绝一些人的探听。 “别看十二天君都是我的下属,可他们各自都有传承,我是朝廷任命的官职,可不是他们公推的司天监之主,有些事情上,他们未必会听我的。” “看出来了,尤其是哪个长得最漂亮的,我都想抽她的嘴!” 李清言生气道。 “我看你是想插她的嘴!”王腾笑道:“他们会这样对我,但是不会这样对你,你老师对他们有大恩,他们都称呼你老师为夫子呢!” “你这话听起来像是遗言似的。”李清言不爽道。 王腾笑了笑:“怎么救人?人在哪里?” “我正在找。”李清言看到了白莲教圣女,看到了金国女祭司,忽而扭头看了一眼身边的王腾:“你是乾国的国师吧?” “嗯?”王腾一愣,点头道:“算是吧,但我乾国没有正式册封过国师。” “你找找看,那南天门附近,一定还有另外一个人在,我们就去救她。” 王腾脸上闪过一抹愕然之色:“你可想好了,要是过于靠近南天门,无生老母的眼睛会把我们吸进去,至于会将我们吸到什么地方,谁也不知道。” 李清言深吸一口气:“那你送我过去——” “你?”王腾迟疑片刻,看着李清言手中出现一只秀才铁笔,忙道:“按照常理说,洗出天阶文气,不是有文运天笔的?你的天笔呢?” “斩弃天道主的时候,绷断了,不然我自己就用文运天笔送我上天了。”李清言懊恼道。 秀才铁笔和文运天笔爆发出来的力量,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厉害!”王腾看着南天门的方向道:“按照常理来说,那东西现在为你掌握,你肯定不会出什么大事儿,不过我还是想劝劝你……” “别劝,我必须去。”李清言语气很硬:“出发之前,你知道我师姐和丁叔人在哪儿吗?” “不知道。”王腾长叹一口气:“丁原在先前的京城一战中消失不见,潋儿也跟着不见了……不过我答应你,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找回他们。” 李清言点头:“送我过去!” 王腾一咬牙,单手抓起李清言,朝着南天门的方向挥动一支玉笔,口中同时大喝道: “一往无前,腾空而起!” 李清言周身顿时浮现一层青色的文气,那青色文气托举着他瞬间升空而起,整个人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着南天门边上射去。 “挡住他!” 南天门后,那挤在门款上已经变形了的巨大眼球发出一道神念,传达给了圣女。 圣女却忽然被金甲巨人的断剑从天上劈落到了人间,坠落到了满是白衣的白莲教大军中。 李清言则得以轻松抵达南天门边上。 只有真正到了南天门边上,才能知道南天门有多大,那颗门后几乎要挤爆了的眼睛有多大! 抬头望去,遮蔽星空。 天地仿若都是这颗眼睛生长而出。 太大了! 金国国师抬头看去,眼神一冷,却诡异的没有出手阻止李清言的所作所为,反而看向从天上砸落白莲教教众人群中的圣女,彼此隔着很远的距离,互相对视着,奇怪的会心一笑! 你过不来,卡在南天门后,我们都可以无限制的吸收你的力量。 可若是你过来了,三身一体,我们还是我们自己吗? 这份默契,显然两者都有。 “轰隆隆——” 天地共鸣,文气沸腾。 宛若九天银河决堤,无尽的文气朝着人间倾泻下来。 一轮青色大日,再度冉冉升起,对抗八方,威震六合! “国子监,还不出手吗?” 青色大日横空,朝着京城某个方向发出怒喝! 他真是恨极了! 天灾笼罩这片大地的时候,国子监不闻不动。 只有夫子以身化日,重新让温暖和阳光降临这片大地。 可现在,都已经打到了长安城。 国运所凝结的金色战神都快被打散了。 “文运当空,庇佑万民,映照我土!” 终于,一直沉寂的国子监出手了。 冲天而起的文气,浩荡宛若江海汹涌,无穷无尽。 这个时候,青色大日中的王腾回头看去。 李清言寻觅到了,他拉着一个昏昏沉沉的丁薇,正要往地上坠落下去。 王腾都蒙了,这哪来的少女啊? 下一刻,南天门内的眼睛,传来一股可怕的吸力。 李清言用尽浑身所有的力气,大喝一声:“天灾!我操你……”这话若是出口,那真是大逆不道。 然而,也亏得是李清言如此怒骂。 一只脚,狠狠地踩在了南天门后无生老母的眼珠上。 黑色的死亡神火“嘭”的一声,附着在了那眼球上。 直面死亡天道,便是无生老母的眼睛也扛不住。 趁此机会,李清言将那一道曼妙的少女身躯朝着天际边上,甩飞了出去,挣脱出了无生老母眼睛的控制范围。 可他自己,却不受控制地被那巨大的冰冷眼眸吞噬,吸入了瞳孔之中消失不见。 “清言——” 王腾爆发出震天动地的怒吼。 南天门后,那只脚发狂般踩踏而下,无生老母被黑色神火笼罩的眼睛瞬间爆开! “啊——”凄厉震耳的惨叫声,响彻天上地下。 大地上,更有无数人被这声音震得口吐鲜血。 更有甚者,如那已经濒临崩溃的金甲巨人,瞬间直接溃散开来,露出来了一张年轻英武的苍白面孔。 乾国太子。 太子仰面看着夜空,血雨无情地拍打在他的脸上。 身下,是能俯瞰大半个长安城的高度。 这等高度摔下去,身上没有真言符或者武者血气护体,瞬间就要变成肉泥。 “起——” 皇宫中,传出一声大喝! 有人出手相助太子,冲出大片宛若开闸泄洪时候,洪水奔涌一般的灵光,要承接住太子。 然而,却在这个时候。 一根散发着无尽凶光的战矛冲天而起,带着弑神斩仙般的恐怖威能,瞬间洞穿了太子的人头。 第142章 弑帝 南天门崩塌了。 无生老母的眼睛不见了。 天之尽头,似乎隐约还能看到黑色的死亡气息时隐时现。 地上,太子的人头被那凶光冲天,可弑神斩仙的长矛挑起。 太子命陨。 长安城一时间寂静得可怕。 许多的人都看到了太子忽然被这把恐怖的凶矛杀死的一幕。 太子的脸上,带着满是不敢相信的神情。 他原本以为自己会死在和无生老母的决战中,伴随着被打散了的国运,一并崩碎成肉泥。 可怎么也没有想到,居然是在这种情况下,被人一矛戳死后,挑下自己的脑袋。 “是谁——” 皇宫中,传出惊天的怒吼咆哮声。 “白莲教!弃天道,我和你们不死不休——” 秦王身披金甲,手持长枪,一跃冲上天空,他浑身燃烧着血色的火焰,杀意之浓烈,令在场所有的人,都感到胆战心惊。 “大哥——” 秦王长枪刺出,挡住了那一根自主飞天而起,要带走太子人头的凶矛。 “铛——” 金铁共鸣的交错声在天空中响成一片。 “杀!” “杀——” “斩了秦王,让乾国断子绝孙!” 金国国师冲天而起,在他身边,有八道血气冲霄的身影,直奔秦王而去。 秦王凭着左肩遭受重创,一把将太子的人头抢夺了回来。 金国国师身后的八道身影中,有三人往前俯冲而去,宛若雄鹰从天空中极速飞行扑向猎物一样。 可就在这个时候,一口足有五六丈之巨大的金色刀芒,忽然从秦王身侧斩出,迎着那三人逆天而上。 那三人怒喝着燃烧血气,迎了上去。 可方才一接触的瞬间,就被金色的刀芒斩灭成飞灰! 秦王府大总管手持金色长刀,从秦王身边怒吼着扑向了金国国师。 “有点意思,乾国居然还潜藏着这样一位高手……”国师退后一步,他身后那五道血气冲霄的身影瞬间迎了上去,和那大总管战作一团。 “父皇……” 秦王浑身是血,踉跄往前,捧着太子的人头,跌倒在老皇帝的跟前:“我把……我把大哥带回来了!” 老皇帝颤抖着手,去接那人头,可就在这一瞬间——原本重伤的秦王,手掌忽然发光发亮,整只右手如同烧红的赤铁一样猛地往前一抓,穿透了老皇帝的胸膛,一把就将其心脏抓了出来狠狠捏碎! “你……逆——” 老皇帝双手方才捧着太子的人头,悲痛至极,哪里想得到秦王会对他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大殿内,其他的宫女太监睁大眼睛看着这一幕。 下一刻…… 一朵方圆十丈许的白色莲花从天而降,将整个大殿压的粉碎。 正压着金国五位血气冲霄武者的大总管见此一幕,眼眶欲裂,怒吼一声,血气化为赤色火焰,逼退了五人后,一刀斩碎了那十余丈大的白色莲花,从废墟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秦王,抱着秦王后,化为一道赤色流光,一头扎入国子监内,便没了声息。 “乾国皇帝已经死了,我们撤!” 金国国师娇喝一声,身体猛然拔升到了高空中,双手飞快结印,宛若车轮极速转动,全是一片雪白的手指头印子乱飞。 “开——” 下一刻,金国国师猛地仰头大喝,双臂做开合状,朝着面前的虚空猛然一撕! “嗡——” 她身体表面浮现出来了一个足有百丈高大的虚幻巨影。 那虚幻巨影顺着她的动作,往前方的虚空猛然一撕! “轰隆隆——” 那赫然是空间通道! “杀了陛下,你们想走!你们走得了吗?” 青色大日中,王腾发狂的声音传出。 “你今日已经死过一次,再死一次,将来的人间谁来救?” 虚幻巨影开口冷嘲,声音响彻天上地下,这方天地都在嗡鸣回响。 听到这话,青色大日疯狂往天上飞的动作猛然停住。 “走——” 白莲圣女升空而起,天穹上压满天地的白莲忽然出现。 这一朵白莲洒下圣光,所有被圣光笼罩住的白莲教信徒们,瞬间从原地消失不见。 青色大日中,王腾看着这一幕,完全愣住。 这到底是什么神通和手段? 他竟然从来都没有听说过! “老大——” 寅虎天君出现在青色大日身边。 辰龙天君的身影也是一闪的浮现出来,他盯着那压满了这方天地的白莲缓缓消散,微微叹息了一声,却又冷笑着骂了一声:“昏君!” 他虽然也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手段,如此了不得。 可是,却也清楚,白莲教和弃天道的人不可能凭空变出这种手段来。 分明就是有人在暗中布谋了很久,才能做到突袭杀到乾国都城后,又从容退走。 到底是谁? 暗中出手在皇帝的眼皮子底下,做出了这样一番惊天动地的布谋。 “嗡——” 青色大日一沉消失不见,王腾脸色复杂的看向了国子监的方向。 今日京城遭遇横祸,国子监的那些大儒们,竟然无一个人出手。 是谁布局这种刺杀皇帝的谋逆之事,这还看不出来吗? “老大,大军也回撤了,我们该回到司天监去了,改朝换代的事情,不需要我们操行。” 卯兔天君高挑完美的身影一闪的出现在王腾身前。 紧随其后的,是亥猪天君。 “咻咻咻——” 多道身影一闪的出现。 监天司十二天君赫然全部都已经到了。 王腾见此一幕,似笑非笑道:“你们这是要逼宫吗?” “老大,不是逼宫。”子鼠天君轻叹道:“那金国国师说的是对的,要看将来——” 他指着地上都已经回撤的大军道:“兵家都不管这些事情了,是谁夺权,是谁图谋皇位,我们又何必过问?” “莫说这皇帝都还没有改姓呢,就算是改了他姓之人来做,又和我们司天监有什么关系呢?” “老大,你已经不顾司天监的祖制,出手过一次了,你觉得还会有第二个圣人弟子来救你吗?” 卯兔天君声音清冽,带着一种锐利逼人的感觉。 “老大再这么一意孤行下去,司天监下边的兄弟不服,导致司天监十二脉的人自己内讧,到时候可真就不好了。” 亥猪天君这话不无威胁的意思。 司天监之主,本应该是司天监自己选的,但是在这里,却是乾国皇帝指派的。 这点,就已经违背祖制了。 司天监也算是能够容忍了。 “也罢——”王腾轻叹一声:“如今方才知道,圣人不好做……清言救的人呢?” “那小妞子被甩出来的时候,我便已经出手将她接住,不知为何一直昏迷,现在已经被安顿到了我的床上。” 卯兔天君开心地说道:“真是个漂亮的女娃儿,难怪圣人弟子拼了命,都要把她从天上救下来——” “老大知道她是谁吗?” 王腾摇头:“安顿好她,清言会回来的。” “会回来?” 卯兔天君绝美的面容上,满是错愕。 只不过,王腾却没有回答她的话。 不仅卯兔天君觉得错愕,就是其他的十一位天君,同样觉得很是错愕。 南天门已经关闭,李清言又被吸到了无生老母的眼睛瞳孔中去了。 这还怎么回来? 天上地下的界限,不就是南天门? 打破南天门? 这得什么本事儿? 如果真有这个本事儿的话,不早就按着无生老母爆锤了? “回司天监。”王腾看向国子监的方向,忍了又忍,骂了一句:“这些逆贼!” 第143章 十八年前的龙鳞山 “自己骂自己?” “你真是疯了?” “可能不是你疯了,可能是我疯了。” “……” 李清言听到自己在和自己说话……不是自己和自己说话,而是天灾在和他说话。 可他怎么也没有办法睁开眼睛。 “以后,只能我联系到你,这次我要陷入很长时间的沉睡……” 李清言终于睁开了眼睛,他看到一团光—— 或者说,一条光一样的河流,在和他说话。 那河流美到了极点——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银河? “别看了。”天灾道。 李清言听到这银河说话,忙道:“怎么回事儿?我现在在太空中?还是白玉京中?” “都不是。”天灾的声音从银河中传出。 “那我在哪里?”李清言疑惑道。 “你在我肚子里。” “什么?” “别问那么多,无生老母正在到处找我,我还不是她的对手,你要想办法帮我——” 天灾重复了一遍:“帮我就是帮你自己,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不分主次,也不分你我的。” “你要杀谁?” 李清言太懂自己了。 “把叶义成的生命天道抢夺回来,那是属于我们的!” “这怎么可以?”李清言摇头道:“如果没有叶义成帮忙,这次我们完全没办法拿到死亡天道的!” “他早就该死了!”天灾很生气的声音传入耳中。 “那我们就不能争夺别的天道吗?”李清言道:“不是说,从白玉京里逃到人间的神仙很多?” “他们身上没有天道……”天灾讥笑道:“所谓的神仙,无非就是能力强大一点的人罢了,只有掌握了天道的,才配永驻白玉京……” “一定有别的办法!”李清言大声喊道:“天灾,你想想办法……” “叶义成身上的生命天道是最容易抢夺到的,你只要出手,就一定有人帮你,我已经为你选好了帮手!” 天灾的口吻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他早就该死了!” “你……”李清言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一个恩将仇报的人,他猛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在白玉京里看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你的记忆不能和我共享了?”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的记忆都在你的脑子里,只是你无法接纳那些信息。” 天灾道:“你按照我说的去做,出手抢夺叶义成的生命天道——不好,无生老母来了!小心——” 一瓣莲花,忽然凭空出现,将那璀璨美丽的银河斩断。 天灾顿时没了声音。 李清言却感觉心口传来一阵贯穿性的撕裂疼痛,瞬间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觉。 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他忽然听到很嘈杂的声音。 “这个乾人的命好大,像是蟑螂一样,我们都已经把他的手脚剁掉,他流了那么多的血还没有死掉!” 李清言缓缓地睁开眼睛,他看到很刺眼的火光,就在自己面前——不是火光,是有人正在用火把灼烧他的眼睛、脸门。 “咦?快看,刚刚烧炸了的眼睛,居然又长出来了,这到底是怪物还是人?还是邪祟?” “他的手脚难道也会像是断尾的壁虎一样长出来吗?” 火把移开后,李清言感受到了钻心的疼痛,从自己浑身上下每一个地方传来。 怎么回事儿? 这里是哪儿? 李清言看到这是一个很大的帐篷,分坐了数十个金国将领。 每人面前都有一张矮几,矮几上摆满了酒肉。 每一个金国将领身边都有两个姿色绝美的女人。 这些女人的衣服,都被撕扯得破烂,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默默忍受着边上金国将领们的兽行。 最后边,则是一个大帅模样的金国老将,看着年岁颇高,六七十岁的样子,正在饶有兴致地看着李清言。 “这个人,你们从什么地方抓到的?”金国老将开口问道。 边上用火把灼烧李清言的那个金国年轻将领道:“我们刚要出兵去攻打龙鳞山边上的马场,然后就看到这小子从天上掉下来了。” 龙鳞山? 马场? 李清言强忍着浑身上下的疼痛,脑子里搜寻到了什么后,猛然意识到了什么。 这该不会是龙鳞山之战吧? 龙鳞山之战,是姐夫杨烈的祖父、父亲、叔伯这些人的最后一战斗。 龙鳞山被打的沉入大地之下,龙鳞山也改为龙鳞湖。 这莫非是——又回到了十八年前? “治……治愈——” 李清言沙哑着嗓子,尝试联系天地文气,用真言为自己治疗身体。 淡金色的光芒从他伤口处一闪而后,便散去。 他的伤势太重了,连口吐真言都难以做到。 “有点意思,先拖下去,别打扰了兄弟们玩女人的兴致,攻破龙鳞山后,再研究这个怪物!” 老帅似的人物下了命令。 年轻将领恭敬行礼,招呼人把李清言拖了下去。 不过,这人还特意吩咐了一声:“盯好了,他的手脚要是长出来了,记得和我说!” “得令!” 军汉应了一声。 李清言像是一块没有生命的破木头一样,被一个手脚粗大,孔武有力的军汉拖拽着走出大营后,丢到了一边的仓库里。 谁也不觉得,一个人彘,能做出什么别的事情来。 “止痛——” 时间不知过去多久,李清言终于能清晰地吐出两个字来。 真言出口,天地文气瞬间受到感召,朝着李清言汇聚过来。 他知道自己不死,是因为死亡天道的影响。 可是不死,并不代表不会疼。 负责看守李清言的金国士兵正靠着边上的麻袋睡觉,未曾注意到身后那人彘身上散发出来的金色光芒。 数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李清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断手断脚。 在面对弃天道主的时候,他有过一次手断掉的经历。 那次,疼痛感都在天灾身上,所以他没有任何感觉。 这次,真正经历过才,才知道有多疼。 “天灾——” 李清言仰头想看天空,却只能看到帐篷顶。 无生老母的眼球被天灾踩爆,可从后来和天灾的只言片语中,能够完全分析出来,天灾不是无生老母的对手。 不过……死肯定不会死的。 死亡天道就在天灾身上。 天灾会不会也被无生老母炮制成为了人彘呢? 说不定,无生老母已经传达神谕,让小嫂子和金国国师,从自己身上抢夺天道了呢? 只不过,那些事情只能以后再说。 最重要的问题摆放在了李清言面前。 自己的手和脚,要怎么才能立刻长出来? 第144章 直视我,杂种! 该死—— 秀才铁笔也不知道丢什么地方去了。 单独秀才功名而言,能调运的文气数量有些不说,自己最大的挂都没办法开出来了。 直接来一首七杀诗,估摸着就算不能杀穿全场,但是杀出重围问题不大。 可……那前提是也得有手有脚吧? 手—— 脚? 李清言心中正冒出这种想法的时候,忽然注意到了前方那个靠着褐色脑袋打瞌睡的金国甲兵。 这家伙身边不远处是什么? 那血糊糊的两条手和两条脚,为什么看起来又如此眼熟呢? 操! 那不就是自己的手和脚吗? 天灾! 天灾! 你要是没有被无生老母一下干死了,你最好想办法帮帮我。 我要是死在人间,你也一定要死。 只是,但在心中默默联系天灾的时候,叶鸿自己也觉得有些尴尬。 天灾指不定在白玉京里边,让无生老母给切片了呢。 只是……天灾很明显是成为神仙了啊! 怎么那么拉胯啊! 自己在人间的时候,天生文体,天生天阶文气。 到了天上,就变成了路边一条? 死脑子,快想办法啊! 死亡天道—— 李清言心中猛然一震,有了! 他盯着不远处的断手,集中所有精神,金色的文气伴随着他的呼吸,从口鼻中没入,而后又随着他低沉的声音,化为一股玄奥的力量,直扑断手而去。 “过来。” 不远处的一双断手,忽然轻微的颤动了一下。 正睡着了的金国甲兵忽然打了个喷嚏,好在这人没有醒过来,只是动了动身子,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只是,李清言忽然感觉自己身上的疼痛感缓缓袭来。 坏了! 我这秀才功名中看不中用,真言一旦用作别的事情,前一个真言的功效就会消失! 李清言忍着潮水一般的疼痛袭来,死死地盯着那双断手。 轻轻颤动了几下的一双断手,忽然各自五根手指灵活地耸动了起来,在地上朝着李清言爬了过去。 “嘶——” 剧烈的疼痛袭来,李清言几乎疼的晕死过去,浑身上下大汗冒出,却又因为汗水中带着盐分,侵入伤口之后,那就更疼了。 快点啊! 死亡天道这么拉胯的吗? 再怎么说,那也是天道啊! 这个直接运行最为本真的规则之力啊! 李清言感觉自己一口牙齿都咬碎了,铁锈的味道充斥在口腔中。 终于。 两只手爬过来了。 李清言强忍着疼痛,侧着脸看了一下左右双肩。 齐肩被斩断的两条手臂位置处,森然的骨头和狰狞的血肉还在流淌着血。 他的血像是永远流不光。 “嗤嗤——” 破损的血肉和被利刃斩断的骨头上,附着的血液忽然升腾起来黑色的神火。 天灾,还是你够意思! 李清言疼得扭曲变形的脸上闪过一抹疯狂之色。 两条断臂自己爬了回来,倒车入库一般,对接到了他的双肩上。 血肉生长、骨骼生长的疼痛,让李清言差点就喊出声音来。 …… 时间,只过去了短短的一刻钟。 可李清言却感觉像是过去了一个时辰般。 他低头看着自己肌肤纹理、毛孔中缓缓内隐进去的黑色神火,双手杵着,爬到了那金国甲兵的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谁啊?” 金国甲兵打着哈欠扭头,便看到了李清言一双喷薄着黑色妖火的眼睛。 “看着我的眼睛,杂种!直视我!” “你——” 须臾时间后,原地只剩下一堆被黑色神火烧得融化了的铁水,以及一小堆黑色的骨灰…… 爬到了两条腿边上,李清言这才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伸手往裤裆里一套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有了双臂重新续接的痛苦在前,双腿的痛苦依旧难以忍受。 李清言再度把牙齿咬出血! 充满铁锈味的口腔,混杂着黑色的火焰,从他的嘴巴、鼻子里往外喷涌。 好在—— 接上了。 李清言转头在边上翻找了一下,顿时心头一喜,两只秀才铁笔都在。 一支笔是自己的父亲的,一支笔是自己的。 “全身愈合。” 李清言闪到这仓库一处隐秘的位置,挥动铁笔,临空落字。 下一刻,四个金色的“全身愈合”文字落入一闪的撞飞李清言的胸膛,化为一股温热的暖流,游走遍他全身各处。 他整个人伤痛疲惫的身体,如同沐浴在温暖的药液中沐浴般舒服。 十余个呼吸的时间过去后,李清言睁开眼睛。 “这地方,是金兵的粮库吗?”李清言琢磨一番,眼角闪过一抹狞色:“砍了你祖宗我的双手双脚,烧炸了我的眼睛是吧?” “今天就拿回点利息来!” “大火焚烧,经久不息!” 叶鸿挥动铁笔,临空落字。 金色的文气涌动而来,八个金光刺目的文字瞬间化为无数的火光,如同喷火枪一般,朝着这些粮袋子喷了过去。 “呼呼呼——” 大火漫卷。 “叮叮叮——” 漫卷的大火很快就被人发现,有人敲打着铜锣,大声呼喊起来:“走水了!走水了!粮仓走水了!快来人呐!” “风起!火起!” 某个角落里,李清言挥动秀才铁笔,不断地给这一场大火叠加着buff! 眼瞅着火势越来越大,惊动的人也越来越多,李清言立刻摸到一处无人的帐篷内,往自己身上披了一套金兵的甲衣,一头扎进混乱的人群中,愣是谁也没有发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陌生面孔。 “他奶奶的,怎么就起火了呢?” 将校们指挥着救火,随军的祭司开始做法,用牲畜的血,在地上画了一个奇怪的巨大繁复符文,天空中顿时引来了倾盆大雨。 眼瞅着大火就要被剿灭,李清言暗道可惜,立刻悄悄往后退。 “查清楚,到底是混入来了北州军的细作,还是看守粮仓的人玩忽职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李清言耳朵里。 顺着攒动的人头看去李清言,一个骑在马背上的武将身影,映入李清言眼里。 直娘贼! 就是你砍了老子的手脚,烧炸了老子的眼睛! 马背上的年轻武将下了命令后,便拨转马头,准备回营,完全没有注意到,混乱的人群中,有个甲兵悄悄跟在他后边。 其他那些亲卫们,同样未曾注意到这点。 毕竟,先前在救火,早就乱成一团了。 滂沱大雨落下,粮仓是没有被烧掉,但被水这么一泡,只怕也吃不成。 随军祭司又开始下令杀俘虏,用人血来画符阵,说什么可以把水分以最快的速度去除掉。 李清言听到这话后,脚步一顿,回头看去,映入眼帘的却是黑压压,一眼看不到尽头的金国甲兵。 “想救这些人吗?” 第145章 弃天道主没死? 忽然出现的声音,把李清言的头皮吓得炸麻! 这可是在金兵营地里,混入其中捣乱是没问题的,可自己的身份要是被人发现,瞬间就要被剁成肉泥。 那还是轻巧的,怕就怕对方发现自己砍掉脑袋都不会死,那乐子可就大了。 李清言强行镇定下来,警惕地回头走了几步,这才小心翼翼地看向身侧。 “没看出来,你小子还挺谨慎的,老夫一直都以为,你是个莽夫!” 那声音再度响起,李清言除了后背上被吓出冷汗外,还觉得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耳熟呢? 弃天道主! 天菩萨,这不是已经死了的弃天道主吗? 这老王八蛋在哪里? “别找了,小子,你既然出手抢夺死亡天道,难道不清楚我是谁?” 李清言低着头,边走边想,忽而意识到了什么,低声道:“你在我身体里,你就是死亡天道!” “哈哈!孺子可教,不算笨!”弃天道主得意起来:“别先想着怎么抹杀老夫,那些个俘虏,你想不想救?” “还有,你在心里自己和自己说话,我就能听到你的声音。” 李清言眯了眯眼睛,回头看着那些甲兵,远远看去,俨然有种钢铁洪流的视觉感。 这让他有种回到了长安夜战的错觉感。 想要在这种数量的大军中救人,那得全盛状态下的丁叔出手才行。 “小子,你到底想不想,给句痛快啊!” “别蛊惑我,这是十八年前的龙鳞山之战,就我所知,北州军全军覆没,镇北将军一脉,几乎全部战死在这里了,怎么救?” “就算是现在能救了他们,那他们将来又怎么办?” “做事瞻前顾后,婆婆妈妈,你还真不愧是那个老王八蛋的传人。” “你再骂一个试试?”李清言心中怒喝,“别以为我治不了你!” “呵——”弃天道主满是不屑的笑声响起。 “天灾!天灾!我日你……你到底死没死!没死就好好……” “别!李爷,您吉祥!”弃天道主立刻服软。 李清言本来就是吓唬一下这老家伙的。 结果没想到——真起作用。 那这岂不是从另外一个角度说明,天灾在白玉京里没出多大问题? 想到这里,李清言心中稍微松了一口气。 “怎么救人?”李清言问道。 弃天道主蛊惑道:“回答这个问题之前,我先问你,知不知道死亡的力量怎么运用?” “死亡的力量?”李清言眼睛眯了起来,这说的是死亡天道吗? 那自己知道个锤子。 几乎完全都是天灾上号代打的。 自己连段誉那种被狠狠灌输了武功的人都不如。 “不知道。”李清言无知地理直气壮。 弃天道主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听我的,你趁着先前那个贼将不注意,将死亡的力量灌输到他的体内,接下来就交给我就行。” “你不把你的办法告诉我?”李清言眼瞅着那金国年轻将领进入了营帐内,眉头紧蹙起来。 “这说起来很复杂,反正老夫都是你的了,以后你还担心自己学不会?” 李清言听着这话,感觉很反胃,可转念一想,却又觉得这老贼说的好像没问题啊! 弃天道主就是死亡天道,死亡天道就是弃天道主。 至于为什么会出现两种不同的表现形式,李清言自己也不清楚。 这个诡异的世界,本身就有很多事情是讲不清楚的。 “那,怎么把死亡的力量灌输到他的体内?”李清言问出了另外一个问题。 弃天道主有种神都麻了的感觉。 “得了,你尽量让你的身体触碰到他就行,其他的一切交给我来做。” “你怎么不早说?” 弃天道主:…… 要不是亲眼看着这厮写了七杀诗,他都要怀疑张熹怎么就看上这样一个人做弟子呢? 李清言径直往前走去,看守营门的士兵将手中的长戈交错,挡住了他:“什么事儿?” “关于粮草被烧毁,上边请将军过去,商量应对之策。” “商量个屁!”军帐内立刻就传出来了那年轻武将粗鲁的骂声:“你给老子滚进来,老子在你脸上抽上一百耳光,告诉那群废物,怎么看守粮草!” 两个交错长戈的士兵立刻用幸灾乐祸的眼神打量着李清言,并且让开了路。 “弃天,你最好真的有办法!” 李清言可不认为损失了文运天笔的自己,能打得过眼前这个武将。 “小子,你就放心吧,死亡一道博大精深!” 弃天道主一副小场面的口吻。 李清言硬着头皮走了进去,却看着那年轻武将已经卸了身上的甲胄,身上只是穿着云纹的褐色战袍,正怒目看着李清言:“上前来,老子赏你几个耳刮子,你好回去交差!” 李清言低着头走上前去,心中已经开始问候起来了弃天道主。 那年轻武将狂笑着抬起手来,李清言猛地一个箭步向前扑了过去。 “就是现在!” 他在心中大声喝道。 金国武将本身是坐着的,完全就没想到,一个过来传令的小兵,敢这么对自己。 不过,身为武夫,自然有着不差的身手,他顺势往后一滚,就要避开。 哪曾想,李清言双手双臂上,忽然腾起黑色的火焰,速度也快了数倍不止,猛地就扑到了他身上。 “你——” 武将这话刚出口,整个人猛然就僵住。 他一把推开压着自己的李清言,木讷地站起身来,转身就往营帐外走去。 李清言急忙站起身来,还不等他问什么,就听着弃天道主坏笑起来:“小子,愣着干嘛,跟上去看好戏啊!” 李清言刚要跟上去,忽然听到侧边的屏风后有动静。 他脸上一沉,拿起武将放在边上的弯刀,就走了过去。 结果一看,顿时怒火冲天。 这后边,赫然是两个乾人女子,此刻已经被扒光了衣物,困锁在榻上,显然是等着那个畜生来糟蹋的! 两个女子看到李清言后,顿时恐惧起来,不断地扭动,被堵住的嘴里只能绝望地发出呜咽声音来。 李清言走上前去,压低声音道:“别怕,我是乾人,不是金人,我是潜入营地内的!” 李清言走上前去,扯过边上的被褥盖在两人身上,看着两人眼角大颗大颗的泪珠,低声道:“我把堵住你们嘴巴的布条拿开,你们别乱叫!” 两人立刻点头,在这虎狼巢穴一样的地方,金国贼子可不会这样温柔地和她们说话。 李清言动手将两人嘴里的布条扯掉,还不等他说话,两个女子便异口同声道: “小哥儿,我二人亲族都死于金狗刀下,如今只求一死,以免再受辱!望求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