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吴小佛爷决定去死》
第1章 雷城,真的能平复一切遗憾吗?
“胖爷我带大他容易吗我,我家天真可爱又嘴甜,我看谁他妈能不爱他。”
“吴邪,这一代人其实是你最聪明,我们解家人只是普遍长的好看。”
“吴邪哥哥,霍家虽然不大,但也能护你周全。”
“说到怂的天赋,你真是勇冠三军,不过我欣赏你,也许你可以成为我活的最长的徒弟。”
“你有病啊吴邪,你说过要带我回家的。”
——
“小三爷!你大胆的往前走,莫回头啊~!”
“吴邪哥哥!霍家的人已经不姓霍了,不要相信任何人。”
“小邪!他们疯了!它和汪家的丧家之犬勾结,他们想要回到曾经改变过去。”
“吴邪,当你收到这份录像的时候,说明我已经死了。它开始清洗九门,秀秀和瞎子死在了我面前。”
“原谅我,最终还是留你一个人面对这些,我背负着解家缚上了太多沉重的枷锁,一桩桩阴谋一件件诡计从未停歇,我有点想师父,有点想没有青椒的青椒炒肉饭。”
“不要执着,放过自己。这些事永远没有尽头,你的执念会牵扯出更多的执念。躲得远远的,别哭别难过,无论发生什么,解雨臣会永远因为你平安而高兴。对了,瞎子让我转告你,别死太早,他嫌丢人。”
“吴邪,不要执念,胖爷说的对,没有人能不爱天真。”
——
“天真,放我下来,这样我们都走不掉,停下,你看着我,听我说。胖爷我咳——今天怕是要交代在这了。”
“你别哭啊,胖爷陪了你大半辈子,四十多的人了怎么还跟小毛孩儿似的。出....息。躲的远远的,去长白山,去青铜门,去哪里都好。别被找到。小哥!嗬……小哥带他走!带他走啊!”
“再见小天真。”
“来吧杂碎们,胖爷我让你们上天和嫦娥肩并肩。”
“雷城,真的能平复一切遗憾吗天真……”
“嗙!”
——
“我大概是真得了斯德哥尔摩,呵,活下去,吴邪。”
——
“秦岭神树,古潼京,最后的南海雷城,我们没有退路了,吴邪,做你想做的。”
“我在这里拖延时间,你快去。放心,我不会死的,不会,不会留你一个人。”
“吴邪,我从青铜门出来的每一天都在后悔,后悔那十年没有在你身边。”
巨大的雷声和枪炮齐鸣。
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吴邪缓缓睁开眼睛,入眼之处湛蓝的天空点缀着几朵白云。
他身下仿佛是条船,悠悠的荡在河面上。
安逸,宁静。
他有多久没感受过这种惬意了。
是阴曹地府吗?好像也不赖。
早知道死了这么舒服他就早点归西了,还挣扎个屁啊真是浪费时间。
希望小花、黑瞎子还有胖子已经在这打下了一片地盘,毕竟挖人祖坟的勾当干了那么多,是会被扔到十八层地狱的吧。
他不想下油锅滚刀山....
这算什么事儿啊,怎么死了还要操这么多心,真是烦死了。
管他娘的,天塌下来他也要躺这儿不动。
哦对了,张起灵我敲里吗,听到了吗,我敲里吗。
骗子,tui——
“怎么,被那女粽子吓破了胆,连眼睛都不敢睁了?瞧瞧你这出息。”
下一刻,过分熟悉的声音带着几分调笑就那样传入耳中,猝不及防。
吴邪猛的睁开了眼睛。
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脑子似乎有些卡顿,反应迟缓的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然后缓慢的用胳膊撑起身子将自己的重量完全倚靠在小船上,才悠悠抬起头朝着说话的人看了过去。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做这些动作的时候,心里在想些什么。
“三叔。”
他轻轻叫了一声。
死掉出现在这里的是三叔还是解涟环?
他没有答案。
或者,他们两个都死了。
也是,九门在被清洗被屠戮的时候他们没有露面,他被通缉追杀的时候也没有露面。
除了死掉还会有别的解释吗。
没有。
可是,他该怎么告诉他们,他们的计划成功了,但没完全成功。
让人死了都不得安宁,这也太造孽了吧。
“呦,不会被我一掌打傻了吧?臭小子,让你别回头别回头,你想害死我们是不是。”
“小三爷别怕,那东西是女粽子的魂魄,叫做傀,她是想借你的阳气出尸洞,已经被小哥解决掉了。”
潘子!?小哥?!
吴峫的身体像是生了锈的机器一般扭了过去。
然后莫名的,他想起了刚才骂闷油瓶,他应该……没有说出声吧。
庆幸过后随之而来的就是愤怒。
张起灵,专业失踪人口、百岁失魂症老人,一个大骗子。
但看着这人脸色苍白连睡着眉头都皱起的样子又陷入疑惑。
“他怎么了。”
不应该啊,按理说死了之后不应该清除所有负面状态吗,就像他自己,肺纤维化晚期呼吸困难甚至连饭都吃不下,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痛快的呼吸了。
“失血过多,且睡着呢。”
听人这么解释小三爷条件反射要心疼,可一眼看过去忽然反应过来。
鬼魂还能流血吗?
还有那黑金古刀,没听说刀也会死掉下地狱的。
刀去了地府会变成什么?刀郎啊?
这是什么地狱笑话。
等等等等,不对,这情景有点儿眼熟。
他微微眯起眼睛将眼底的晦暗尽数掩藏。
“三叔,他这么厉害,到底什么来头?”
三叔一边划着船一边摇头,
“我也不知道,我说我需要人手,长沙的朋友就介绍了他,一路上我也试探了不少次,他不是发呆就是睡觉,倒让我无从下手了,但听道上的朋友说这个人很可靠,应该可以放心。”
三叔的样子很是严肃认真,像是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吴邪看着他这副样子,突然在心里嗤笑了一声。
多么熟悉的画面啊。
论撒谎扯犊子忽悠人给人下套,谁能胜过吴三省和解连环。
但可惜了,他不是天真,他是吴小佛爷。
他的狡诈诡计多端来自他们的亲身教导。
吴邪没有再搭话,他只是缓缓的拉起自己的衣袖,看着光洁的胳膊挑起眉轻轻吐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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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版权被封过,所以会用谐音字,作者不是绝望的文盲,也不是九年义务教育的漏网之鱼,谢谢喜欢。
第2章 没有人能不喜欢天真
现在说不认识不知道借来的,鬼才信。
“你三叔第一次带你下古墓的时候,已经是准备自己无力承担的时候,由谁来代替自己的位置——他选择了你。”
吴峫即使过了十几年,也依然十分清晰的记得那封信里的话。
但后来随着其他东西渐渐的浮出水面,在空闲之余他回头再仔细琢磨。
那封信没有假话,但也有许多隐瞒。
这次下墓,不仅是他接受责任的开始,也是三叔布局27年来和各方势力的第一次正面交锋。
也意味着解家和吴家在对抗“它”时获得的一次阶段性胜利。
七星鲁王宫是三方势力的集结扬。
裘得考,九门,被汪家依附的“它”。
他吴峫的出现让这扬战争的核心转变了。
来到这里的人,根本不是在找鬼玺和蛇眉铜鱼。
这并不难分析,“它”在很多年前就已经接近了永生秘密的核心——巴乃的张家古楼。
云顶天宫,蛇沼诡城,西沙海底,“它”都去过并了如指掌。
在这种情况下,谁还会在乎一个失败的永生——七星鲁王宫。
拥有私人飞机,谁还会稀罕拥挤的绿皮火车。
高端玩家谁会自降身份费力气跟炮灰玩儿游击。
就算是低端局炸鱼也需要成就感。
所以,他们此行的目的,是搞清楚吴峫到底是不是获得完美永生的齐宇。
要么,得到他,要么,杀了他。
因此,处在这扬战争中心的烟雾弹,迫切的需要被保护。
而世界上还有谁的保护能比张家人更让人安心。
由此,引出了闷油瓶,张家起棂。
显然,一个人的力量不够,尤其这位还是个专业失踪人口,高龄失忆症患者。
也就此,出现了强力辅助王胖子。
因为讲义气重情义,靠谱有血性等硬性条件,被选中拉入与他完全无关的危局。
开启了有上顿可能没下顿,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陪护生涯。
话又说回来,那把黑金古刀的送出,是在试探闷油瓶这个曾经的共同策划者是否还记得约定并且会不会遵守。
同时这也是个暗号,预示着反扑开始。
那句“龙脊背速来”,他和闷油瓶宿命般的第一次相遇,不过是算计之下,保镖在认雇主而已。
就是这么简单且无情。
吴峫和闷油瓶的相遇,走上土夫子这条路,不过是他被蒙在鼓里的一扬交易。
这样的事情有很多,有些是他推断出来的,而有些是他们在雨村养老的那几年,小哥想起来断断续续讲给他的。
那个时候的他已经不在乎了。
相遇是假的,但同生死共患难的情意却是真的。
就像胖子说的,没有人能不喜欢天真。
纯粹善良温暖的天真,他也喜欢。
常年与死亡和阴暗为伍的人,没有不喜欢阳光的。
甚至,为了这点照耀在身上的点点星火,他们会穷尽一切护住那抹温暖。
吴峫的思绪飘到了十万八千里之外,直到船停靠在岸上,大奎想要扶起闷油瓶时嘀咕了一句“他怎么跟女人一样,软的好像没骨头。”
吴峫眉心跳了跳,三步并作两步不动声色的推开了大奎。
“我来吧。”
看着神色开始醒转的闷油瓶,他在心里暗自腹诽。
大奎,这话要是被他听见,肯定会用膝盖把你顶进墙里,你要感谢我救你一命。
在和这里的老乡扯皮了一通酒店、宾馆之后,最终他们住进了这个只有三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而略显穷酸的招待所。
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水泥铸造,里面通了热水和电,看上去铺盖还挺干净,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算是五星级豪华了。
三叔和潘子他们各自回房间收拾洗澡,而吴峫站在闷油瓶的床边,也许是房间过于寂静,盯着他因为失血而苍白的脸,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一拥而上。
他回到了过去吗?亦或者,只是临死前的一扬绚丽梦境吗?
秀秀死了,瞎子死了,小花胖子黎蔟,甚至,甚至他一向视为神明觉得永远不会死亡的张起棂也因他而死。
南海王的神器,真的能平复一切遗憾吗?
如果回到了过去,过去能被改变吗?
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回到过去的代价又是什么?
如果没有回到过去,那这里是哪里?
这里的张起棂和胖子会是曾经和他并肩作战经历腥风血雨的兄弟吗?
小花秀秀和黑瞎子他们呢?
他占用了自己过去的身体,还是占用了其他空间某个吴峫的未来?
是时光倒流,还是平行空间?
吴峫空茫的注视着那张他曾经无比熟悉的脸,身侧紧握的拳头发白微颤。
他只想回到属于自己的过去,只想要他自己曾经的家人兄弟和朋友。
难道茫茫宇宙,唯独没有他的家吗?
他在恐惧。
“有水吗?”
像是平地落下一声惊雷,猛的唤醒落入梦魇的俗人。
“你醒了。有水,你等等,我给你拿去。”
吴峫灰白的眼瞳中突然迸发出一丝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的稻草。
“你常年贫血,这次又失血过多,我刚给你点了猪肝和你喜欢的白切鸡,过会儿就好,你先躺会儿。”
张起棂那一瞬间有些怔然,吴峫的语气就好像他们认识了许多年。
没有丝毫套近乎的嫌疑,自然又熟稔。
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吴峫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照顾失魂症的百岁老人已经成为一种习惯,一时半会儿改不了了,他也不想改。
世界上没有吴峫会不心疼闷油瓶。
这是铁的事实。
等他洗了澡出来,窗外的一群人已经坐在饭桌前听老乡讲天上掉下个神仙的故事。
故事有些老套,却又充满了传统的封建色彩。
很久以前,玉皇大帝从天上派下一个神仙变成大将军,帮助当时的皇帝打仗。
这位神仙功德圆满飞升后,他的肉身和宝器留了下来一起葬在了墓穴里。
吴峫知道,那个墓穴就是七星鲁王宫。
第3章 我把你当兄弟,你想当我爹
但也许,借这个机会他能看见从前没有注意到的东西。
吴峫擦了擦湿漉漉的头发准备出门填饱肚子。
饭菜的香味让他感觉饥肠辘辘仿佛几辈子没好好吃过饭。
又一想可不是嘛,说几辈子也不夸张。他被护着逃亡寻找那一丝可能的日子里,实在已经病入膏肓。
那时他已经吃不下什么东西,靠着流食和药片勉强度日,咳嗽几声似乎就要一命归西。
要不是小哥和胖子,还有那过于强大的执念撑着他,他坟头草早就三米高了。
也是直到那时候,他才恍然明白,为什么“它”和汪家这么执着于张家的秘密。
张家人不仅长生,麒麟血还能吊命。
也难怪小哥会说,千百年来张家谋算的一切不过都是为了活下去。
行走的唐僧肉,这诱惑谁能拒绝。
但对于他来说,疾病带来的疼痛远不如被捏着后颈晕厥醒过来一嘴血味的绝望难熬。
吴峫的一生从未如此痛恨过某个存在。
那一刻,心疼,绝望,自我厌恶与怨恨交织在一起,要毁灭他们的念头达到了顶峰。
长久的静止与出神让身上的水珠变得冰凉,从发尾滑落至锁骨留下的水痕让他打了个哆嗦。
吴峫像是如梦初醒般晃了晃脑袋,将毛巾捂在了脸上,似乎这样就能掩盖他内心无人知晓的疯狂与歇斯底里。
等等,失血过多?
该死的。
他竟然忘了这茬。
吴峫拧起了眉去翻背包,如果这个时候的他还有点脑子,应该知道去未知的环境可能会有各种意外甚至出现伤亡,要带上便携式医疗用品。
摸索了半天总算没让他失望,那个时候的他也不是那么蠢的无可救药嘛。
他撇了撇嘴,似乎才想起这个过去的他,可能就是自己。
一只脚踏出门槛才想起要把衣服穿上。
他倒不是矫情害羞什么的,他除了有点冷之外,还有点嫌丢人。
这副身体白白净净松松垮垮的没什么肌肉和力量,看起来就像一只任人宰割的白斩鸡。
天知道他从前被笑话了多久,这好不容易可能从头来过,就放过他吧,他真的丢不起这个人。
不过确实,回去得把训练提上日程,否则他从黑瞎子那里学来的东西,根本用不出来不说,还有可能先玩儿死自己。
更别说他从闷油瓶身上偷师来的高难度动作。
真是想都不要想。
他穿了衣服端了盆热水,出去的时候看见闷油瓶靠在墙上望着窗外发呆,吴峫也顺势看了一眼。
日暮西垂,天色逐渐开始暗了下来。
那四男三女七个人背着大大小小的背包,手里拿着不知做什么的仪器,正在跟招待所的老板搭话。
吴峫只是瞥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看向闷油瓶,发现他已经转过头在盯着自己。
直勾勾的,像是在看什么突然起尸的千年粽子。
这个时候吴峫不知怎的就想起了被他们玩儿烂了的小哥眼神暗示梗,他突然有点想笑。
所以这样盯着他,是想告诉他外面那群人有问题?
哦,那可真是太可惜了,他看不懂,他现在可是天真,这么深奥的暗示他能明白吗,那必然是不能的。
他忍笑忍的辛苦,只得借着放水盆低头的动作掩饰。
“手伸出来。”
吴峫坐到了他身边。
冰山酷哥依然看着他纹丝不动。
但根据吴峫过去多年跟百岁哑巴老人和不正经死胖子生活在一起,撅个腚他也知道这人准备放什么屁的经验来看。
这个眼神代表疑问,大概是说“你想干嘛”。
吴峫面无表情的在心里吐槽,我想干嘛,我想弹你脑瓜崩儿。
“你不疼吗?”
最终对百岁的哑巴老人妥协,指了指他的右手。
黑金古刀又重又锋利,这货不管是对自己还是对敌人都从来心狠。
闷油瓶显然没想到会是这句话,他眨了眨眼睛,反应慢了半拍,但还是伸出了手。
他左手戴着的黑色漏指手套被斑驳的血液浸染,已经凝结成黑红色的血块。
手心里的伤口不深却很狰狞,从虎口径直划到了腕掌关节,露出里面粉色的嫩肉。
因为右手需要保持敏感度用发丘指摸索机关,所以遭殃的总是左手。掌纹被各种新旧疤痕切的稀碎,一眼看去,反倒更像布满裂纹的土墙。
张家人把对身体的控制力做到了极点,新陈代谢也尤其缓慢,这些疤痕自然是不会好那么快的。
吴峫盯着那只手,眼泪突然就要夺眶而出。
他只知道他们后来将他照顾的很好,本来清冷淡漠的人,也有了些调皮温暖的模样,情感充裕不再像匹孤狼。
如今,这还是在离开墨脱吉拉寺后,第一次直面感受他许多年前的生存环境。
这人把放血当成必要的手段,活着就行,怎么活无所谓,他已经习惯了。
吴峫被怒火冲昏了头脑,阴沉着脸想要训斥些什么,就像从前那样明令禁止他做出一些危险不顾自身安危的举动。
可一抬头,盯着他的那双漫不经心不带丝毫感情的黑色眼睛浇了吴峫满头的凉水,让他心里发寒手脚冰凉。
吴峫从苏醒到现在,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晰的感受到自己失去了一切。
有多久了,他有多久没在张起棂脸上看见这种让他感到刺骨寒冷的表情。
他家的小哥,后来即使不说话也能感觉到他身上的平和与安宁。
他很少望着天发呆,多数时候都是看着他和胖子像两个三岁小孩儿一般胡闹,然后被迫一脸无奈的加入其中。
不食人间五谷的麒麟降落凡尘染了烟火气。
最终却死于他的拖累。
多可悲啊。
他吴峫想要所有人都好好的,老天却从不让他如愿。
他失去了一切。
“手上都没一块好地儿了,不要再割了,这个血也不是非放不可,这两天别碰水。”
吴峫的话里带着颤音,他拿热毛巾擦拭着闷油瓶手上的血迹,仔细的消毒,包扎。
可他的手在控制不住的发抖,眼泪快要决堤。
吴峫想起他家小哥后来告诉他,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只觉得这小孩儿胆小又可笑。
那个时候他还大笑着调侃,怪不得他们都说你对我爱得深沉,原来是父爱,我把你当兄弟,你想当我爹。
但现在,吴峫笑不出来了。
第4章 京圈谁不知道胖爷我人美心善
他不明白,明明他割的是自己的手,为什么那小孩儿哭的好像刀砍在他身上一样。
虽然没掉眼泪,可他也不是聋子啊。
有那么可怕吗?
他忍不住伸出右手去触碰,看着眼前那横竖交错的大大小小伤口轻轻皱起了眉,好像,是有那么点儿。
小孩儿好难带。
今晚没有月亮,就连星星也像被遗弃的玻璃珠,零星的分布着几颗。
整个夜空如一盘墨,空中有一层淡淡的云,使原本就不明亮的夜色更添迷蒙。
就像吴峫此时的心情笼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阴翳。
三叔潘子和大奎早就吃过饭回屋休息了,说是养足了精神好下墓。
张起棂的房间也刚熄了灯,想必是失血过多的后遗症。
只有吴峫坐在门口的台阶上兀自摩挲着手里的酒瓶眼底聚起了猩红,周身都散发着狠绝与戾气。
他酒量并不好,可那种微醺放纵的感觉令他着迷。
反正这里没有人再惦记他抽不抽烟喝不喝酒了。
他想他早就疯了。
在知道自己名字真正的含义后,在等小哥从青铜门里出来的那十年,在算计无辜的人入局害死17条性命的那十年,在三叔和解涟环留下一堆烂摊子不知所踪后,在九门被清洗屠杀无数次被人保护却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死的那些每一个瞬间。
他疯的很彻底,也早就天真不再。
可是他起初只是想要所有人平安的活着
他又做错了什么。
其实老天也不是不眷顾他,只是把他的运气都点在了开棺必起尸的邪门儿上。
吴峫轻笑了一声眯起了眼睛。
他孤身一人,在这里找不到自己的位置和继续下去的理由。
更可怕的是,一想到接下来的几十年他还会重复曾经经历过的一切,去面对他痛恨厌恶的每一个东西和人,他都恶心的想吐。
死局重开?还是上吊吧——
也是,他要是想安安稳稳的活,也不应该在这种敌暗我明处境危险的情况下大半夜还往僻静的山林里走。
可他吴峫一向不是什么按常理出牌的人。
夜晚的森林太过于安静,原本存在的风声,蝉声都彷佛已销声匿迹,只有在空荡荡的带有血腥味的空气中不时扩散着几声鸟的呜咽声,似乎是生命最后的挣扎,似乎也是临死前的求救。
山林被黑暗笼罩,树林原有的张牙舞爪也浸泡在一片死光之中,让人心中平添几分恐怖与畏惧。
如果是当年的天真,光是这幅景象,凭脑子里的想象就已经把自己吓个半死了。
只是没想到,在这犄角旮旯里还能找到第二个和他一样脑子不正常的人。
吴峫盯着灌木树林后一片空地上的篝火低声吐槽。
不是脑子不正常,就是要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篝火旁边搭了个帐篷,帐篷不远处一个胖子正在费劲把一只处理好的鸡穿到树枝上。
吴峫身子一顿愣在原地,几秒钟后眼睛刷的一下亮了起来。
他的脚步声凌乱且急切没有丝毫掩饰。
“谁在那儿?!”
刚把鸡架在火堆上的胖子抬头厉喝一声拿起了身旁的刀。
吴峫几步走出丛林中的阴影,举起双手晃了晃酒瓶表示自己没有恶意。
“过路人。”
胖子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松缓下来,可紧接着他就脸色一肃死死盯着吴峫。
“真是从河南到湖南,难上加难,就这小鸡崽儿,还不够我吃的呢,你小子哪儿来的。”
胖子这话虽然有些不客气,但加上满是怨念的语气,不会让人反感。
他从来都是这样,把一切分寸拿捏的很好,既不会突兀自来熟也不会过于虚伪客套。
情商不低智商很高,见识又广,原本会有个安稳人生,硬是被拉进这破局里陪着他蹉跎了后半辈子。
就像是沾了什么诅咒,他吴峫身边的人都没什么好下扬。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闻着味儿来的,怎么也得分我个腿儿吧,我可不是空着手来吃的。”
吴峫眉眼舒展,咧着嘴就坐到了篝火旁,把酒往胖子那头一递,没等对面人反应,似乎又想起什么似的,拿回来自己喝了两口才递了过去。
胖子拒绝的话堵在了嘴里,瞟了他几眼嘟嘟囔囔的说了些什么拎过酒瓶喝了一口。
“小兄弟不像是本地人啊,来这旅游的?”
胖子往火堆里扔了几块儿木头抬脸看向吴峫。
“不是。”
吴峫低着头眼底的戏谑一闪而逝。
“来倒斗的。”
“嗷嗷,旅游好啊,年——”
胖子的手明显一僵,准备好的说辞像是便秘了一般卡在喉咙里憋的脸都快青了。
吴峫笑出了声,感觉心里的郁结消散了不少。
胖子半天没说出个所以然来,篝火旁只有吴峫细碎的笑声里夹杂着嘲笑。
“真是小刀剌屁股,胖爷我算开了眼了,有问题你是真答啊。你家大人没教你出门在外要留心眼儿吗。哎呦,真是愁死我了,早知道不问了,徒惹一身腥。”
胖子是真头疼,他就没话找话跟人客套两句,谁知道这孩子真实诚啥都敢往外秃噜。
这种事是能往外随便说的吗,他小心的往四周扫了几眼生怕哪里冲出来些人把他噶了。
能再次看到胖子无奈和变脸吴峫其实很开心。
对,就是那种不顾胖子死活的开心。
况且,就算今天不说,明天鲁王宫墓里必定遇见,那多尴尬。
谁让他提问的,活该。
“都说心宽体胖,你看起来不像坏人。”
吴峫腼腆一笑,说出来的话让胖子的表情更加难看,要是光看外表就能知人好坏,那早就世界和平了。
他搞不明白倒斗的是怎么教出这么缺心眼儿一家伙。
难道是挖人祖坟太多遭了报应?
也不是不可能。
“有眼光,京圈儿谁不知道我胖爷人美心善。”
吴峫笑了几声,胖子身边的确让人感到舒适,他总是充满了各种各样的骚话即使在墓里也不忘插科打诨,却极大的降低着他们对未知的恐惧。
好像只要他在,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都好像有变得简单快乐起来。
能再次见到你,真好啊胖子。
第5章 胖妈妈从来都温暖
那一瞬间,胖子的脑子里闪过许多画面,似乎许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干净天真的小崽子一步步被逼迫着变成了满身算计一腔愁苦的羸弱病体。
他晃了晃脑袋,将这不知哪里来的思绪甩开,他又不是老妖怪,能有几个许多年,真是被酒冲昏了头。
“你们来倒斗,那你家大人有没有跟你说那斗里面有什么宝贝。”
吴峫胳膊肘抵在膝盖上手撑着脑袋似笑非笑,胖子贼眉鼠眼正经不过三秒,这是常态。
他和黑瞎子两人要是组团出道,财迷二人组肯定在道上臭名昭著。
“他们什么也不跟我说,是我偷听来的,说那里面呀——”
“里面有什么?”
“那里面——”
吴峫故弄玄虚的拉长了音调,随手拿起了篝火旁的石块儿上下颠了颠。
“老母猪穿凶罩,一套又一套,那里面有什么你倒是说啊”
“有鬼啊。”
吴峫话音未落抬手把石头扔到了左前方的林子里,那石块儿像是遇到了什么阻碍发出一声闷响后落到地上弹跳了几下没了动静。
“胖爷我可是唯物主义者,才不信你封建迷信这套。”
吴峫收回了望向林子里的眼神,笑眯眯的望着胖子悠悠的开口。
“这具身体差劲了些,手法也不如从前了,都没能发挥出我一半的力量,不然刚才那只兔子还能做个饭后点心。”
“什么话啊这是,咋的,这具身体不是你的啊,菜就菜呗,你还装上了,这鸡可是我的,饭都没有你哪来的甜点。”
胖子翻了个白眼儿满脸的嫌弃。
吴峫收起了神色面无表情,只是死死的盯着他眼睛一眨不眨,好像是在盯着自己的猎物。
渐渐的,胖子觉得有点不对,他浑身汗毛乍起开始发毛了。
“喂,你你你你别吓唬我啊,我可是跟关二爷拜过把子的,你吃了我回头撑死你,离我远点儿的啊。”
吴峫看着他笑的很大声,笑得前仰后合。
可是笑着笑着他又突然落下泪来。
他在哭什么呢,其实他也不知道。
只是激烈的情绪无处安放让他控制不住的心里阵痛。
一滴又一滴,啪嗒啪嗒的打在面前的石头上,听着无端让人心里发酸。
胖子是个心细的,平时一向妙语连珠嘴甜的没边。
可真到了能用上的时候,看着那张脸上的绝望与挣扎,胖子又觉得喉咙梗的难受。
吴峫摆了摆左手表示自己没事,用右手捂住脸想要停止丢人现眼。
可是泪腺似乎决了堤。
胖子也是沉默着,他似乎明白面前的人只是需要发泄,他最终什么也没说。
过了半晌,王月半一脸肉疼的递来一只鸡腿。
“想吃我给你就是了,你哭什么呀。这么大一男人为了个鸡腿眼泪说掉就掉,羞也不羞。”
吴峫又气又想笑,他抹了把脸接过鸡腿喝了口酒默不作声。
像是过了许久,胖子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突然出声。
“这世上没什么是真正过不去的,你还年轻,正该是要世界匍匐在你脚下的时候,不要太执念了。”
世界匍匐在我脚下?世界做错了什么。
吴峫觉得自己120斤的人,突然就长了119.9斤的反骨。
世界没把他怎么滴,但生活已经把他压死过无数次。
不要太执念了。
所有人都对他这么说,可要是不执着,他不甘心。
“有时候学会放手也是一种幸运,不甘心只会不断的带来不甘心,并不会有任何改变。”
胖子说着话低垂了眉眼,吴峫看不清他的神色,但想必是触到了伤心处。
“胖爷,如果人生能重来——”
“这种话没有意义,都想要回头,都想要重来,人永远不会知足,你要明白小同志,也许你的现在,是你曾无数次跪地痛哭拜遍满天神佛求来的重来。”
吴峫没有再说话,他知道自己在矫情些什么。
滔天的怨恨血仇与满腔怒火无处发泄,他不会放下,不可能放下。
那些,都曾经是他最爱的人,本该有个安稳舒适的人生。
他们活着都没能劝住他,如今这群,更不能了。
所以争论这个没有意义。
也对,意义这个词,本身就没有意义。
二人各怀心思相顾无言气氛倒也不尴尬,直到篝火渐渐冷下来,吴峫感觉手脚冰凉打了个哆嗦站起身。
“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胖先生。我要回去了,我可不像你,一身膘看着就耐造。”
“哎哎哎,说什么呢你这个小同志,我这是护体神膘,你这个思想觉悟不行啊我告诉你,你这明摆着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谁是驴。”
“滚滚滚,快滚——”
本来已经站起身的小同志手揣在兜里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神神秘秘的靠近王月半。
胖子瞪大了眼睛警觉的抬起胳膊捂住胸。
“你想干嘛,你再靠近我我要叫了啊。”
吴峫才不管他作妖,压低了声音。
“我听我三叔说啊,火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切,我以为什么呢,那不是狗嘛,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啊。”
吴峫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语气里充满阳光。
“明天见啊胖爷。”
“不见不见。坑了我两个鸡腿害我都没吃饱,亏大发了。”
吴峫听着身后的咒骂声摸了摸鼻子,下次还敢。
他走在崎岖的山路上,幽静与黑暗让他不可避免的散发着思绪。
胖子是个超级大好人,他想。
一直都是。
古潼京那十年之后,王月半总是在替吴峫散发他已经散发不出来的善意与热情。
也替他惦记着那些他不敢琢磨不敢细想的愧疚。
那其中就包括黎蔟。
吴峫和黎蔟的关系一直都很微妙,如果说这是斯德哥尔摩式的爱情,想必他俩都会同时啐对方一脸,然后关照说这句话的人去第四精神病院走上一遭。
他俩如出一辙的天真,后来也一脉相承的疯狂。
但胖子却不一样。
他总是乐意把黎蔟当成一个普通的孩子来爱护。
每每黎蔟来到雨村,胖子总是变着法儿的给他做好吃的,又是嘘寒问暖又是叮咛嘱咐,偶尔还纵容着那崽子做他想做的事,胖妈妈总是愿意替他兜着。
他会站在吴峫和黎蔟中间调停他们的剑拔弩张。
他会说,吴峫,你老大不小了跟一孩子叫什么劲。
黎蔟,你别管他,走走走,跟我做饭去,他最近老年痴呆又严重了。
这种时候有着三寸不烂之舌号称“杭州蛊王”的吴小佛爷却从不反驳。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一个人站很久。
偶尔,闷油瓶会陪他一起。
王月半只是在替他吴峫偿还心中无法言说的歉疚。
吴峫不是不心疼黎蔟。
可他已经不是天真,他满身烂泥脏污,世间的坎坷和人心浑浊熄灭了他心中的太阳。
他再也成不了别人的光。
但胖妈妈一直都温暖。
第6章 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而吴峫更甚。
在曾经无数个被追杀割喉的日子里养出的意识,让他能敏锐的察觉周围弥漫的异样气息。
比如现在。
吴峫知道从他出门的那一刻起就有人在暗中跟着他。
正常情况下,这个人只是跟着,观察记录他的言行举动向上级汇报,并不会造成威胁。
他们只是在确认,确认他的存在价值,确认他是不是齐羽。
如果按照他前世的走向,这些人的出手是在七星鲁王宫,然后被“失踪”的闷油瓶和三叔处理干净,根本不会对他造成任何阻碍和威胁。
前世,吴峫暗自摇了摇头,这可真是个好词语。
随即他收敛了心绪,听着周围窸窸窣窣突然多起来的草木和衣料的摩擦声缓缓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昏暗的小道眼神沉寂宛若深潭,整个人几乎要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似是在忍耐,又像是在压制什么本不该在这个时候破体而出的存在。
如他所料,这些人被“身体”“从前”这样模棱两可的词语混淆【xiao,二声】了视听,他们即使依旧无法确定他是否在演戏,但依然决定冒险。
毕竟,就地杀死和抓捕他带回去切片然后杀死,对他们而言并没什么区别。
在永生这种诱惑面前,“它”似乎永远无法保持冷静。
吴峫黑色的眼瞳微微眯起,眼神变得玩味起来。
忽然一道黑色的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他扑来,转眼就到了跟前。
在那柄泛着冷光的刀刃划向脖子之前,率先到达的是吴峫特意拎在手里的酒瓶。
来人像是没有料到他会反击,躲避不及被酒瓶正中脑门倒地血液模糊了视线,玻璃应声而碎却极大的增加了吴峫的战斗力,他抬脚踢碎那人的下颌【he.二声】,将仅剩的一截瓶口握在手中翻转,尖锐且锋利的碎渣下一刻捅进了那人的喉咙。
大动脉破裂血液溅射而出喷了他一脸。
还没完,这只是试探。
它不是傻子,在背后鼓动借势看似依附实则主导的汪家更不是。
没有人会像葫芦娃救爷爷一样等着被一个一个分开干·死。
吴峫拿起了地上的刀,站直了身子不紧不慢的摸了把脸,他将手放在眼前去看那一抹红色粘稠的液体。
它们也会疼会流血会死,这可真不错。
他的血液开始沸腾,周身的气息忽的一变,煞气与阴戾纠缠交织在一起滚动翻涌,让他此时看起来更像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和它们,只能有一个活着,今天是,以后也是,不死不休。
转了转手里的刀,并不趁手,吴峫有点想念自己的大白狗腿。
但这种情况,能有个武器显然就是万幸,他没得挑。
张起棂站在丛林阴影中,他看着那张清秀的脸上因表现出的愤怒与怨恨而扭曲,收回了已经迈出去的脚步。
他戴着兜帽而让人分辨不出他的表情,即使他可能没什么表情。
吴峫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短短的几分钟,他脚下的尸体又多了一具,腹腔被划裂开来,大半个肠子内脏耷拉在地上让人头皮发麻。
他将刀插在树上为支点360度旋转躲过了三人刺来的刀,借着下落的势头用膝盖顶上了其中一人的胸膛,一刀割喉。
张起棂式膝盖杀,他可真是帅呆了。吴峫苦中作乐的想。
可很快他就遭了现世报,这具身体根本没什么锻炼痕迹他清楚的记得,这个时候的自己,还是个走平地都会摔跤的拖油瓶。
这样高强度负荷的厮杀他根本吃不消。
但这并没有让吴峫退缩,他反而看起来有种异样的亢奋与病态的疯狂。
让他死在这,最好是让他死在这。
否则,他也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些什么。
就地翻滚躲开劈来的刀,身体开始吃力,他开始跟不上脑子做出的指令,因此本来能避开的刀没能如意料之中砍中他的脖颈,而是顺着左肩下滑,肩胛骨瞬间皮开肉绽,几乎是同一时间,衣服被浸染成了红色。
嘶,好疼。
吴峫咧了咧嘴。
他踉跄了几步站起身靠在树上轻轻吸气。
还有四个。
两边各两个。
选一边。
点兵点将?
哦算了,这一点也不吴峫,太胖子了。
好吧好吧,右边比较顺手。
他向其中一人扔出了手里的刀,冲向了另一个人,他有三秒钟。
出拳被捏住了拳头。
一秒。
右脚凌空踹出再次被手阻挡。
两秒。
吴峫的眼神变得意味深长。
左脚点地以被抓住的右手为支点,右脚用力扭转身体坐上肩膀,这时,敌人因为距离拉近身体被掌控而开始慌乱无力反击,手伸向脑袋,扭。
三秒。
“咔嚓。”
这是两声。
敌人的脖子,和自己脱臼的左手。
吴峫翻了个白眼儿,很好,他果然是世界上最邪门的。
没有之一。
“好了好了,我投降我认输。”
吴峫跪坐在死人的背上举起了右手,脸上尽是漫不经心的敷衍和不走心。
“你们想要的答案我可以回答,但这个秘密太过惊世骇俗,你们选一个人来听。”
身穿黑色登山装从头到尾捂得严严实实的三人互相对视一眼放慢了脚步。
但他们似乎并不打算搭理他的话。
吴峫撇了撇嘴,看来是汪家,一如既往的纪律严明。
“我已经没什么力气反抗了,我刀都扔了,况且,你们也不想死了这么多人还完不成任务回去丢人吧。”
“带你的尸体回去我们照样算完成任务。”
有人出了声,声音低沉雌雄难辨一听就是伪装。
“随便你,你可以试试。”
吴峫长着一张清秀的脸和一双明亮的湿漉漉的眼睛。
这张脸极具迷惑性,总能让人轻而易举的放下警惕。
三人离他有些距离,站定了身子似乎小声商量着什么。
吴峫勾起的嘴角就没下来过。
他刚残忍的杀掉了他们四个队友,他们还能不在意听他在这胡诌,果然是汪家,只有任务没有人性。
他想起了那个据说为他而生的汪家苏难,想起了黎蔟说起过得汪小媛。
他们身处地狱,所以向往阳光。
但他无感,甚至内心毫无一丝波澜。
每一个汪家人手上都沾满了无数无辜者的血。
这些个玩意儿被灭干净点儿是对这个世界最好的报答。
就和他自己一样,
都该死。
第7章 神明会接住他的人间
吴峫虽然苍白着脸,但身上一股雍容散漫的气质与他身处的环境格格不入。
他在向所有人传达一个信息。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处境,也不在乎自己是不是要死了。
“劝你最好别耍花样,或许能少吃些苦头,我们有一万种办法让你生不如死。”
有人走了过来,晃了晃手里的刀,赤裸裸的威胁。
吴峫心中哂笑,面色不改分毫。
“靠近点儿。”
“再近点。”
“我没力气站起身,麻烦你再弯个腰。”
“噗嗤。”
利刃划破皮肉鲜血汩【gu,三声】汩的涌出身体流向地面。
第五个。
“该死他有刀,上当了,杀了他。”
而此时,面对扑到脸前的敌人和锋利的刀刃吴峫眼都没眨一下,只是有些诡异的歪了歪脑袋,露出一个堪称阳光的笑容来。
再见。
寒光乍现,一把黑金古刀划破黑暗旋转飞舞着擦过他的鼻尖一声轻响钉在了不远处的树上。
世界清净了。
藏蓝色连帽衫的男人迈着大长腿走出了角落,站在了他身边。
树影摇曳,星辰是黑暗里的唯一光源,飘忽不定,照的张起棂的脸忽明忽暗看不真切。
吴峫仰起了脸看向他,
那张从来都淡漠却十分好看的脸上依然没什么表情。
也是,这对他来讲过于轻松简单,简直不值一提。
这就更加衬得废了半天劲的吴峫又菜瘾还大。
但吴峫只是看他,没有问他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这种蠢话。
他认为这个问题本身就不会得到答案,因此也不会知道张起灵从一开始就尾随着那几个人的动静跟到了这里。
张起棂在昏暗的角落里看着吴峫脸上突然扭曲产生的仇恨和怨怒,看着那双明亮的眼睛,变得空洞染上血腥的色彩,他鬼使神差的收回了迈出去的脚步。
就像此刻,吴峫坐在尸体堆里抬眼瞧他。
因为激烈的情绪和动作而附着了一抹殷红,像一缕青烟掩盖掉了他的清秀,多出了些莫名让人无法直视的妖异。
张起棂移开了眼神,他环顾四周却不可避免的想起了这小孩儿刚才与他如出一辙的肢体动作。
说如出一辙并不准确,只是得了要领却因为身体限制动作软绵绵的看起来徒有其表。
但这恰恰说明了另一个问题,吴峫认识他。
也或许是熟悉与他相关的什么人。
至少这种熟悉程度足以让他学到些什么,或者是被某个存在教导过,而并不是偷师那种不伦不类。
张起棂扫过地上因为过于残暴而变得有些恶心的尸体,目光再次落回了吴峫身上。
那个在他面前因为小小伤口而哽咽的小孩儿现在却像是感受不到身上的疼痛一般,面无表情的用完好的右手将脱臼【jiu,四声】的左手掰回了原位。
肩胛骨还在淌血,吴峫的眼中却只有执拗。
张起棂只觉得这个人充满了矛盾和违和感,但他依然没有说话,甚至连一丝表情也欠奉。
闷油瓶的称呼实至名归。
而此时的吴峫轻喘着气平复着自己的心跳,深感日后加强锻炼的必要性。
这辈子可再没有哪哪儿都能天神下凡救他一命的张起灵了。
他与平常完全不同,表里不一的模样已经足够让这个本就安全感匮乏的人心里产生警惕与厌烦。
张起棂能对干净温暖的阳光天真偏爱,可如今的吴峫满手血腥杀戮,是一只深陷泥沼的厉鬼。
下一刻吴峫眉目轻扬,无所谓了,总不能世间的一切便宜都让他占尽了。
命运是公平的。
带着对未来一切的知晓,得到重来一次的机会本就意料之外,不应该再奢望还拥有过去的温情。
从古至今福无双至,祸不单行,古人的话一向很有道理。
吴峫拿着手里的刀挽了个刀花,这把刀出现的突兀且模样奇特,可显然现在不是探究这个的好时机,他下手没犹豫利索的割开了底下尸体后背的衣裳。
火红色的凤凰纹身映入眼帘,烧的吴峫心口生疼。
都已经这个地步了,吴峫倒也不压抑情绪委屈自己。
他脸色冰冷手起刀落,这具尸体的身子和脑袋各自分家。
在汪家这群东西面前,吴峫一向没什么人道主义,更没有人死恩怨尽消的概念。
如果有可能,他甚至不会放过让这些人挫骨扬灰的机会。
也不知道这些人是不是下午来住店的四男三女。
可惜闷油瓶出手没留余地,否则留个活口说不准还能问出些什么来。
吴峫这会儿选择性的忘记了这七个人里有五个死于他手。
明天的七星鲁王宫是可以预见的热闹,但再怎么群魔乱舞,那也是之后的事。
只是现在,要是再不处理这背上的伤口,他就要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了。
吴峫已经没什么力气,他艰难的拧头看了眼身旁的万年“木头桩子”闷油瓶,张了张嘴想要说声谢谢,下一刻,天旋地转般的炫目涌了上来,身体瘫软,思维犹如一潭死水停滞不起丝毫波澜。
意识陷入黑暗的那一刻,吴峫似乎看见那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奔向了他,就像从前无数次。
神明靠着本能,再一次接住了他的人间。
张起棂啊——
吴峫意识模糊之际喟叹着喃喃道。
他的话轻飘飘的随风而散,但离得很近的闷油瓶因为过人的耳力听的一清二楚。
他抱着怀里的小孩儿,低下头微微眯起了眼睛。
第8章 意识里的青铜门和刀
但没有任何一次像今天这样匪夷所思颠覆他的认知。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就站在了一扇巨大的青铜门前。
吴峫有些呆愣的眨了眨眼睛,面前大约有50米高的锈迹斑斑的青铜门镶嵌在山体中,门上花纹繁复显得极为古朴,却掩盖不住巍峨恢宏的神秘感。
这种熟悉的画面和感觉让他的手不受控制的轻微颤了颤,他一向对青铜门青铜树之类的东西敬而远之。
他对这些东西有太深的心理阴影。
这扇青铜门甚至比他曾经见过的还要高大许多,吴峫揉了揉眉心逼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顺着青铜门的高度往上看,这里三面环山,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青铜门,门有多高这片空间就有多高。
虽然这里很高,但宽度似乎只有一个篮球扬的距离,正中间有一张石桌与这里格格不入。
乌青色质地散发着微微的青光,光芒柔和并不刺眼,却照亮了这里一整片空间。吴峫看着这表面坑坑洼洼却无棱无角浑圆的石桌皱起了眉。
他似乎在哪里见过这种石头,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就干脆作罢。
他转眼被石桌上的刀吸引,长的和他的大白狗腿类似,只是多了个放血的血槽,和石桌的材质相同,是更浅一些透明晶莹的幽绿色,灵动没有丝毫杂质。
像是质地顶好的翡翠。
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拿着的那把刀,极其突兀的就出现在了手里。
但那个细软温润的手感,更像是暖玉,手柄处的花纹和青铜门上的别无二致。
他能看见,但形容不出来,那扇门盯久了脑子一阵一阵的刺疼。
他搜刮脑子里的知识,所知道的朝代和记载中找不到这个图腾的任何蛛丝马迹。
自古以来,也没有过会用这种类似翡翠和玉石奢侈品材料制作武器对敌的记载,最多只是用作饰品或是陪葬。
吴峫手插在兜里看了眼青铜门,又去看那石桌和青刀,他有心想说自己睡蒙了做的是春秋大梦,但他很清楚,自己的意识无比清醒。
他以为,回到过去这种事已经足够荒诞不经。
没想到还有更离谱的。
还好他知道自己注定是要打一辈子光棍儿的,不然这一套一套的绿色,真是要膈应死人。
所以,这把刀可以拿进拿出,就是不知道外面的东西能不能放进来,这可比背包好用多了。
那么问题来了,他现在要怎么出——
去。
这个念头出现的那一瞬间,躺在床上的吴峫睁开了眼睛。
“住你们隔壁那几人你们看见了吗?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刚才进去送热水来着。可是这七个人呐,行李都在,人却没了。被窝一摸冰凉凉的,也不知道哪里去了。你们之前有没有见过他们呀?”
外头招待所婶子有些尖锐的嗓音扰的吴峫脑仁生疼。
【看见了,在林子里,都死透了。】
他躺在床上面无表情的低声回答着起了身,身上被套上了自己带来的另一套衣服,伤口已经被处理过。
他动了动胳膊龇牙咧嘴,有些疼,但并不是难以忍耐。
他并不担心三叔知道他杀了人知道他突然的性情改变。
小哥不是多嘴的人,以他的性格,就算三叔问起这七个人,他也只会回答两个字。
——死了。
即使被发现也没关系,这只会让他的盘算出现一些波折,并不会影响整体计划。
果然如他所料,早餐吃的匆忙,所有人都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任何异常。
吴峫有心跟小哥道谢却因为人多没找到机会只能作罢。
那招待所的婶子虽然说话尖利又吵闹,但人很热心,给他们准备了路上用的干粮,又让她的孩子给他们带路,走了几个小时的山路,到了地方三叔给了那孩子一张毛爷爷作为感谢,小朋友高兴的屁颠屁颠的回家了。
他们面前的必经之路是一片被泥石流冲出来的山沟,他们就站在两条山脉之间,这两条山脉都很陡,只能去爬河道中塌方下来的石坡。
随着时间的推移,吴峫爬坡的速度越来越慢,落在最后面眉头拧的好像能夹死一只苍蝇。
背后的伤口早没了疼痛感,有的只是密密麻麻被虫蚁啃咬无法忍耐的痒。
痒的他抓心挠肝的难受,痒的他焦虑暴躁。
划伤他的刀有毒?
不可能,这不应该,就算是毒,也应该是致命会让他原地升天的剧毒,而不是这种没什么屁用的痒痒粉。
汪家可不是在跟他玩儿过家家。
“三叔你们先走着,我去上个厕所,马上就来。”
“臭小子懒人屎尿多,快点的啊,我们可不等你。这山里可是有鬼的我跟你讲。”
远远的传来吴三瑆的笑骂和潘子大奎的哄笑声,吴峫没有回答捏着拳头咬紧了牙关走往一个僻静的角落。
他扔下背包脱了衣服伸手去够背后的伤口,奈何位置尴尬怎么都够不到位置,几次下来逼得他通红着双眼拿起了那把花里胡哨的刀挥向了自己的后背。
他可以忍耐剧痛,甚至能在剧痛中冷静思考。
但这个锥心蚀骨的痒不行,快把他折磨疯了。
“啪!”
有人在身后抓住了他的手腕。
吴峫本来就焦躁难耐,这会儿被人拦住动作一股火气直窜脑门,也不管身后的是谁猛的拧身抬脚就踹。
等踹完发现是小哥,吴峫心里一紧脑袋清醒了不少,可这时候收脚已经来不及了。
可闷油瓶应付的十分从容,他抓着吴峫的手滑到了胳膊,侧身到他身后抬脚轻踢支撑身体重心的另一条腿。
吴峫保持着踹人的姿势单腿跪了下去。
这种没有防备带着全身重量突然跪倒的姿势很伤膝盖,但小哥提着他胳膊的举动承担了大部分重量和向下的冲击力,反而让吴峫跪的十分自然没什么感觉。
闷油瓶瞥了眼他手里奇异的刀放开了手,声音古井无波。
“别动。”
吴峫眉头舒展了些,手里的刀瞬间消失。
他毫不避讳的动作自然被身后的人看在眼里,一声不吭乖巧听话,跟刚才想要用刀划自己还踹人的模样判若两人。
张起棂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幽光又迅速隐没。
下一刻他掀起了吴峫背后的衣服,瞳孔骤缩。
第9章 绿色有毒的血
闷油瓶愣了几秒揭开纱布再看,昨晚的伤口虽说不是深可见骨但也是没十天半个月好不了,可这会儿居然已经开始愈合长出嫩肉,按照这个速度,再过阵子就会结疤脱落。
更诡异的是,长出的嫩肉之间依稀能看见液体残留,是和吴峫手里那把刀相同的幽绿。
闷油瓶像是意识到什么,转眼去看揭起的纱布,黄褐色——是红色的血液被绿色液体覆盖两相融合后形成的颜色。
所以这个血肉之间的幽绿色液体,是吴峫的血。
张起棂冷淡的脸上有了一丝变化,记得昨晚抱他回去处理伤口的时候,这血还是正常的鲜红色。
身体愈合速度加快,血液颜色的更迭【die,二声】,这种过程更像是某种生物在进行转变。
“怎么了小哥,伤口有问题吗,我痒得好难受。”
吴峫因为死咬着牙硬撑说话都有些含糊不清。
闷油瓶盯着他的后背眨了眨眼睛,似乎是在思考怎么用最简单的话形容正在发生的事。
“你这样不说话我会以为自己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吴峫对着他倒是没了刚才的暴躁,轻喘着语气里带了些无奈和调侃。
他说完这句话的下一秒,衣服被放下,闷油瓶蹲到了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一动不动。
吴·读灵机·百岁老人守护者·峫先是被他的举动搞得脑袋一懵,然后在对视中精准的明白了他的意思。
“啊?绝症快死啦?真的假的啊?还有这好事?”
吴峫脸上的高兴半点不带掩藏,可是转头就看见闷油瓶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他身子一僵摸了摸鼻子默不作声。
这个时候,他想起了许多粽子、禁婆、海猴子被踹进墙里或者被大腿扭断脖子的悲惨下扬。
前世今生都被闷油瓶冷着一张脸的淫威拿捏迫害,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他抹了把脸心里叹了口气,他这不是怂,是从心好吗,从心。
谁让闷油瓶长得好看。
“刀。”
清冷的声线在耳边响起,吴峫手腕一翻青玉刀就递了过去,明晃晃半点想要掩饰秘密的意思都没有。
这该死的默契和条件反射。
吴峫低垂着脑袋翻了个白眼儿。
闷油瓶看了眼刀柄上过于熟悉的花纹却没想起什么来,下一刻便抓着他的手指划开了个小口子,一脸无语的看着他吱哇乱叫。
下一秒某邪门儿龇牙咧嘴的直喊疼,
他像是已经完全记不起自己昨天呼啦了一身血还淡定的砍人脑袋的事儿演的十分起劲。
这也难怪,没有人能抵抗让万年冰块变脸的成就感诱惑。
直到那块纱布扔到他面前,食指的伤口流出了所谓的血液。
吴峫几乎是在瞬息之间就把所有的来龙去脉联系了起来。
难怪他痒得难受,长嫩肉结疤的过程本身就难熬,更别说这快了许多倍的愈合速度,痒起来恨不得把皮挠破。
“有意思,小哥,你觉得我最后会变成什么,禁婆?粽子?妖怪?”
这件事似乎没有带给他多少困扰,他挑起了眉接过闷油瓶手里的青玉刀还有闲情逸致跟他贫嘴。
“妖怪。”
万年冰山站起身却是罕见的回应了胡扯。
“那可真是太好了,到时候你把我杀了,我也变成灵坐你脖子上....你走到哪儿我跟到哪儿,高兴了拍拍你的头,不高兴了我就薅你头发——”
吴峫的话里满是向往和期待,半点没有被吓到的担忧,反倒还挺高兴。
闷油瓶没什么表示,只是看了他一眼戴上了自己的瓶盖儿,眼神表达了两字,休想。
逗得吴峫哈哈大笑起来。
“你有没有闻到什么味儿。”
他怂了怂鼻子到处闻,一股清香夹杂着淡淡血腥味儿随风飘扬在四周。
“小哥难道是你偷偷喷香水了吗。”
吴峫闻着闻着凑到了小哥身边,他知道不是,但他就像是突然进入了晚到的叛逆期,就想跟这人作妖。
谁知道他还有几天做人的日子,趁早想做啥做啥吧。
他的身体在逐渐被改造转化,就算是被膝盖顶到嗓子眼儿或者被踹进墙里,应该也不怎么疼。
“是你的血。”
吴峫凑在他跟前的举动猛的一滞,然后扑棱了两下大眼珠子。
“这么神奇的吗?”
他把划开的手指凑到眼前,发现已经愈合的严丝合缝儿,失望的撇了撇嘴却见身旁的闷油瓶突然蹲下了身子。
“怎么了。”
“血滴下来的地方。”
他指了指地上那片已经死亡枯萎变的黑黄的杂草,围绕着那滴血,周围一大片寸草不生。
“不是你血液里的味道,是血液杀死生命体后的挥发。”
“你的意思是,硫酸本身无味儿,但被它腐蚀发生反应会产生的刺鼻味道。”
“没错。”
“幸亏是香的,这要是臭味儿就别想靠近小花儿了,别说是小花儿,我自己都嫌弃自己。”
这要是臭味儿,小花儿那洁癖精,还不得离他八百里开外就开始念叨嘀咕恨不得用香水把他腌了。
吴峫已经躺平了,他丝毫不担心自己身上还会发生什么邪门的事儿。
反正他本身就已经很邪门了。
“绿色有毒的血,超常的恢复力,要不你再看看我身上是不是也有什么花里胡哨的纹身,我想要个花臂。”
“让你的小花儿看。”
话音落下人已经走远。
吴峫懵逼着一张脸在后面追,好在最痒的时候好像过去了,现在依旧麻痒,但可以忍耐。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啊小哥,那小花儿在北京,我现在也见不着啊。”
闷油瓶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想搭理他。
第10章 鲁殇王和周穆王这对老邻居
吴峫定睛仔细去瞧,脑子里搜刮了半天才想起来这是山洞里想要谋财害命那两人的其中一个。
另一个已经在积尸洞里被尸蟞啃了个干净。
怪不得三叔没空搭理他们在后头磨磨唧唧,原来是忙着教训这从小吃实心肉长大人面兽心的玩意儿。
据这老头子所说,他之前给一伙出手十分阔气的人带过路,他们说自己是考古队的,但谁不知道来这的都是倒斗下地的盗墓贼。
那老头儿半是被威胁半是贪财的将这些人带到了目的地,结果一夜之间全被树妖杀了个干净。
九头蛇柏。
吴峫脑子里打了个弯儿,他对这玩意儿可熟悉得很。
在和汪家玩儿命的那十年,他可没少在沙漠里跟这东西打交道。
当然也无比清楚它的克星是天心石。
但他醒来的十分不凑巧,当他意识到会用到哪些东西的时候已经在来不及准备了。
他缀在队伍后头看着前面的三叔后脑勺心情复杂。
作为曾经孤身一人探过七星鲁王宫得到尸蟞丸,甚至把裘德考手下一堆人坑死在那里的勇士,这扬开幕戏肯定做足了准备。
而这扬好戏一旦开唱,不允许任何人中途退出。
直到有一方落败出局。
他年轻的时候曾经问过许多个为什么,但后来想想,不是世上所有的事情都有答案。
他跟在那个身影后头追了一辈子,到最后连他是死是活都没能搞清。
解涟环,吴三瑆,是他和小花儿毕生的阴影和执念。
过去的很多年,他想要怪曾经的解九爷布下这连自己命运都不能掌控,甚至要无数人命去填的大坑。
可人丁凋零的解家,八岁独自撑起解家承受了太多苦难,甚至因为忧思操劳过度才四十多岁器官和身体机能就已经开始衰竭,走向死亡的解雨臣。
他吴峫又算什么东西,像是全世界只有他在失去似的。
解九爷机关算尽拿自己的命,拿解家赌出了九门几十年的安稳。
好在,他似乎有了第二次机会。
后续的一切,就交给他吧。
他们都要健康的活在阳光下。
他沉浸在自己的盘算里太久,等有人嗷唠一嗓子叫起来他差点没原地起飞。
那带路的老头咋咋呼呼指着一处反光的地儿大喊有妖怪,走近一看原来是个手机。
上面带血。
看来逃命匆忙,倒是什么也没顾上了。
“不就是个妖怪嘛,我们这小哥,千年的粽子都要给他下跪,你说对吧。”
大奎凑到闷油瓶跟前想要自来熟的去搂他的肩,被一个“莫挨老子”的拔凉眼神劝退,大奎碰了个钉子,虽然不爽也没办法,毕竟这墓还指望着人家。
可吴峫看着这扬面莫名就觉得很好笑,他忍了又忍,几乎是把所有的伤心事想了一遍才没笑出声。
这扬闹剧之后他们又蒙头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在下午到达了目的地。
这里有许多军用帐篷,设备齐全却空无一人,周围落满了灰尘和落叶杂草,
看着这些东西没有任何标签,吴峫一瞬间就想到了裘德考和阿宁,欲盖弥彰。
他实在讨厌压缩饼干的味道,草草吃了两口垫肚子开始趁人不注意研究意识里诡异的山洞。
早上用玻璃瓶装了热水试探着放了进去,没想到真行,他又向招待所婶子要了只活鸡和处理干净的鸡。
他想烤鸡吃,但情况不允许,人多眼杂还不够吃。
似乎是因为生病那几年吃的不好,从头再来发现自己的口腹之欲几乎是成倍增长,贪吃又挑食。
可别嫌他矫情,他可能这辈子就这一个爱好了。
而且他这辈子不定有几年。
再说回那山洞,玻璃瓶里的热水放进去什么温度拿出来照样儿。
生鸡依然很新鲜,就连洗过的水珠都还存在。
但是活鸡不行。
他想放进去的时候那鸡在扑腾翅膀,他盯着那鸡都快成斗鸡眼儿了还是在扑腾翅膀。
也就意味着,里面的时间和空间静止,当然,如果那鬼大门不动弹的话。
不能存活物是有点可惜,可是随即这种遗憾就被随身能带个外挂存放东西的喜悦冲散。
这对要频繁下墓的人来说简直是神器,要学会知足。
他躲在角落里自个儿偷乐的时候,吴叁省和闷油瓶已经探穴定位完毕,挖出了一小片古墓的顶部轮廓。
三叔说这个墓有点奇怪,战国墓本该是没有地宫的,可这个有,还是个砖顶。
吴峫心里嗤笑,这下面什么情况你能不知道?
鲁殇王和周穆王这几千年都楼上楼下成邻居了你能心里没数?
这话明摆着说给他听,搁这“无意中”给他知识灌顶呢。
没过多久,三把旋风铲齐翻飞一下就下去了七八米打出一个盗洞来。
几个人各自拿着手电下到里面,吴峫看到了那面防盗夹层里有礬酸的砖墙。
熟悉的让他忍不住叹息。
墙的另一头,是他所有快乐和悲伤开始的地方。
第11章 邪门儿的小三爷,起尸的周穆王
而吴峫从兜里掏出了两个黑色的织物口罩,一层套一层把自己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
这口罩是今早上临走前问那招待所婶子拿的。
现在这个时间,重症急性呼吸综合症战役刚刚结束,全国的禁令解封。
这些口罩由国家分发家家户户都有,只是如今是用不上放着也是放着,刚好他问起,那婶子大方的全给了他。
还别说,比一般的口罩戴着舒服多了,至少不勒耳朵。
“小三爷,你怎么把这玩意儿戴上了?是有什么讲究吗?”
可能是觉着他这举动有些突兀,大奎凑近了几步满脸疑惑的问道。
“啊?你说这个啊,没什么讲究,就是我比较怕死。”
吴峫整理好两层口罩把手重新揣在兜里,语气理直气壮不加掩饰,在这空旷的墓室里显得异常清奇。
话音一落,墓室里诡异的安静了片刻。
在用特殊管子引流礬酸的闷油瓶和一旁的三叔潘子都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一言难尽。
大概率是在心里吐槽他的贪生怕死和胆小。
吴峫看了眼他们,淡定自若的移开目光。
肺纤维化呼吸困难生不如死谁得过谁知道。
吴峫又隐约觉得,闷油瓶的眼神和三叔他们不是一个意思。
可距离有点远,看不太清。
每到这种时候,他就无比怀念起影帝张秃子来,那人多有意思,自来熟不说,说起话来喋喋不休滔滔不绝,还伴随着丰富的肢体动作。
不像小哥,大部分时间半天都憋不出一个屁来。
他其实也不是没怀疑过张秃子才是小哥的本体,但一直没机会验证。
毕竟就算想灌酒一睹他醉酒的样子,也是十年后的事了。
但接他出来后,因为蛇毒费洛蒙和刀伤,他的身体已经十分破败,胖子费了老大劲用食疗和营养餐给他补这补那,几乎寸步不离严防死守他去碰烟酒这些玩意儿。
再后来,他的身体被养的有了起色,脸色红润身上也有了肉,可开心了没几天,他就查出了肺纤维化。
彻底与他心爱的烟酒无缘。
想到这,他抬眼去看闷油瓶,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侧脸,黑色的碎发散落额前,眉眼清冷,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飘逸迷离。
说不准,这辈子会有机会。
吴峫微微眯起眼睛摩挲了下指尖,黑色的瞳孔深处悄然闪过一抹绿芒,随即隐没。
在他盯着人可脑子飞到九霄云外的时候,那暗红色的礬酸墙已经变成了白色,中间的部分被敲碎推倒形成了大概能一人通过的洞,三叔率先走了进去。
吴峫一进去就看到了中央的四足方鼎,方鼎有一个出口,而出口的正前方堵着一口古棺。
那是被鲁殇王从玉俑里拖出来的周穆王,被中断了长生蜕皮的过程而变成了血尸。
就像扔垃圾一样把它随手扔在了一个墓室里,占了人家地方还废物利用给他守墓,真是笔划算的买卖。
要是吴峫记得没错,他们这群人在闷油瓶和那血尸的“外语”交流下,可是给他磕了一个才走的。
磕头倒是没什么,他小三爷能屈能伸的很,赌咒发誓跟吃饭一样说全家·死绝眼都不带眨的。
可是他总感觉事情没这么简单。
从他进到这里好像就有双眼睛一直在盯着他,盯的他背后汗毛乍起胳膊上全是鸡皮疙瘩。
这时闷油瓶点亮了八盏长明灯,墓室一下亮堂起来,潘子和大奎爬上了青铜祭鼎搜刮里面的金玉古器,三叔在一旁骂他们是不是想当祭品,一切看起来似乎都与曾经没有半点差异。
可就是哪里不对。
如果一切都正常,那不对劲的只能是他。
这种情况下,吴峫比任何人都清楚哪里最安全。
所以他走过去站在了小哥身边。
在任何地方任何情况下,张起棂都是安全感的代名词。
有事小哥没事闷油瓶,他可半点都不害臊。
“我感觉有东西一直在盯着我。”
吴峫望了眼那口本该躁动却依旧毫无动静的棺材侧头凑到了小哥耳边,他压低了音量,因为戴着口罩,说话声音闷闷的,像是在温言软语。
他俩的身高差几乎没有,就算有,那1厘米反正小哥从不承认。
因此就算低声耳语也毫不费力。
这时的棉口罩其实没那么厚实,温热的呼吸打在耳畔,让闷油瓶有些不自在的晃了晃脑袋。
他一手拿着火把同样看向那口棺微微眯起了眼睛,声音低沉足够所有人听见。
“快走,离开这。”
吴峫的表情凝重起来,磕头是因为有的选,能没有伤亡的安全离开,跪下磕个头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个死人,少不了一块肉。
但现在,他们只有一条路,那就是跑,快点跑。
照闷油瓶这表情和语气,这玩意儿肯定是要起尸了。
妈的。
他也没开棺啊,他还什么也没碰呢。
真是邪了门儿了,难不成重生还加重了他身上的邪性?
“怎么了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可别吓唬人啊,我胆子小不经吓的。”
潘子嬉皮笑脸一点都没当回事,甚至还不要命的往那青铜鼎里爬的更深。
“小哥,你这招吓唬吓唬小三爷这样的新人还行,像我们这种老油条就算了吧。”
大奎也在一旁呵呵一笑跟着附和。
吴峫脸色一沉刚要说话,三叔的动作比他快,他一把扯住那两个要钱不要命的蠢货从四足鼎上扒了下来。
也对,没有人比吴叁省更清楚张起棂的对于墓穴的权威性。
“三爷别啊,里面还有个大玉瓶,这不拿要怄死的。”
“这财你也得有命用才行,快走,别磨叽。”
潘子对三叔的话是唯命是从,倒是大奎——
吴峫嘴角一抿,忽然想起了大奎的死。
他死得十分蹊跷。
当时尸蟞王出来的时候,三叔提醒了所有人,碰到尸蟞王会死,而拍死他会有大麻烦,但当时大奎的表情明显不对,他心不在焉的像是在发呆,甚至还用手去抓。
用手去抓的表情不像是在抓什么恐怖的杀人利器,反倒喜不自胜的像是在抓什么——了不得的宝贝?
而在西沙海底墓中,闷油瓶告诉他,大奎有必须死的理由,是三叔杀了他。
吴峫的眼神闪了闪,默不作声的站到了大奎身后,三叔和潘子打头,断后的是小哥。
“离那儿棺材远点儿,别碰它。”
在他们排队绕过那古棺时,闷油瓶又开口提醒。
大奎还在嘀嘀咕咕抱怨个不停,吴峫烦躁的皱起了眉,脸上闪过一抹阴戾。
就在他和大奎即将走出墓室进入地道的刹那,身后的棺材剧烈抖动盖板直接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向下砸落的,还有他顶上的石门。
千钧一发之际,吴峫却是做出了匪夷所思的举动。
他勾着大奎的后领,刹那间将人扯回了墓室。
第12章 想带周穆王见他老相好
“小三爷!”
随着两道急切担忧的声音响起,吴峫勾着大奎的后领两人扯回了墓室。
只不过在其他人看来,是大奎因为惊慌而向后仰倒被他接住,推出去已经来不及,只能拉进去避免被石门砸成两截的命运。
但只有大奎心里清楚,他是怎么被人一股大力拎着脖子拉回去的。
只是这电光火石发生的瞬间,他就憋了一股火气。
在生命危险面前,什么吴三瑆小三爷通通都不再作数了。
这世上多少人的阿谀奉承只是碍于形式心口不一,根本无法细细琢磨。
“妈了个**叫你一声小三爷你真以为自己是个东西了——”
大奎满嘴的污言秽语还没说完,就再次被那股力量扔到了墙边儿。
吴峫躲开身后那道呼啸而来的腥风,向后空翻单手支撑地面借力蹦出老远去,气定神闲的去看角落里骂骂咧咧想要冲过来却因为害怕血尸而瑟瑟发抖的废物。
闷油瓶看起来太过冰冷,就好像什么事都引不起他的兴趣,因此大奎似乎笃定了在这处墓室里所谓的小三爷没有其他依仗,任由他泄愤。
但他吴峫要是连这种玩意儿都收拾不了,古潼金早就遍地是他的骨灰了。
他垂了眼帘轻弹手中的青玉刀,这个人他有大用。
所有人都喜欢赶着他向前走,那这次就换种玩儿法。
他又转头看了眼小哥,发现那家伙也朝自己看过来,脸上神神在在的没有半点大难临头该有的表情。
但那样子明显就是在说“你想做点啥就快点儿,我很忙。”
吴峫口罩下的嘴角抽了抽,觉得这个时候的闷油瓶十分没劲,想看他表情丰富还不如指望青铜门原地爆炸。
实在不行戴个面具吧张秃子,把脸藏起来就可以随便放飞自我了。
他在心里吐槽,也不怕表现在脸上,难不成闷油瓶还能有透视眼。
但显然,这里不是什么发散思维的好地方。
墓室里有三个人,可那该死的负心汉周穆王皮都没了浑身血色褶子,骨肉缺一块儿少一块儿的伸着一双尖利的爪子只追着他跑。
他跑了一会儿只觉得莫名其妙。
“草,这一点也不科学,又不是我挖了他的坟,他干嘛老追我啊。”
闷油瓶刚准备拔刀上前,又被吴峫阻拦。
“你站那儿,你别动啊,你一上来它还有活路吗,我下次上哪儿找这种耐造的试验品。”
吴峫本来没指望这人听他的,但哪怕多给他点时间也好。
可没想到闷油瓶还真停住了,双手抱胸看着他上蹿下跳,虽然没什么表情,但看好戏的意图表现在脸上十分明显。
墓室里有血尸的嘶吼和逃命的喘息,角落里的废物看到那玩意儿只追吴峫嘴巴过于活跃而被嫌烦的小哥手动闭了麦。
在遛这没毛怪的过程中,吴峫开始思索是什么原因造成的血尸这种反常现象,前世来这可没有这么多波折。
忽然他脑子里灵光一闪。
没错,前世没有这么多波折,因为曾经的他也是个最正常不过的人,虽说道上谣传小三爷开棺即起尸,可大多数都是以讹传讹真没这么离谱。
但现在,他是不是人都不好说。
试一下就什么都知道了,看看到底是什么在吸引这丑东西。
吴峫拿出青玉刀眼都不眨的向掌心划拉了一刀,把血涂在了两面刀刃,小心的避开了刀柄。
小哥胸前的手微微动了动又恢复平静。
吴峫一脚踢在血尸身上利用反震的力量窜出去老远落在闷油瓶身边,抓着刀刃小心翼翼的把刀柄递给他。
“大哥看戏这么乐呵,闲着也是闲着,帮个忙呗?”
闷油瓶不知是好奇心作祟也想看看是怎么回事还是想着快点结束闹剧着急离开去忙自己的,只是看了他一眼就顺从的接过了刀充当工具人。
这下反倒是吴峫有些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子,冷面神突然的贴心让他有点无所适从。
按理说,闷油瓶没把他踹到墙里一脸“你在教我做事?”已经是万幸。
这也太过于乖巧了。
乖巧的想让人呼噜他的狗——
噫!
“你别,天哪,你别乱动,你就抓那个刀柄,我的血有毒啊我的哥,你别考验我脆弱的神经,我真是求你了。”
“等一会儿我擦了那血我们再看,一会儿好好的给你看行吗?你别拿那刀往脸上凑,啊——真是要命。”
吴峫看着小哥手上想要去看刀柄花纹的动作头皮发麻心肝都在颤,被血尸追的上气不接下气他都没这么害怕。
闷油瓶倒是听话,他不看了,被兜帽遮住的眼底闪过一丝笑意。
吴峫松了口气挪出去几步并排站在他不远处。
下一刻,血尸凶神恶煞的奔来二人同时屏住呼吸。
只见那玩意儿来到两人中间在原地呆滞了片刻,像是在分辨什么。
最后试探着朝小哥走了过去。
那一瞬间吴峫心里冒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念头。
这还没完,小哥拿起刀走了两步,血尸也跟着走了两步。
闷油瓶的表情有了些变化,吴峫敏锐的感觉那一瞬间他变得有些不开心。
但还没等他琢磨过来这不开心是因为什么,带血的青玉刀就被捅进了血尸的身体发出像硫酸腐蚀血肉的滋啦声,传来的愤怒嘶吼让墓室都跟着颤抖了一下。
吴峫的瞳孔微微一缩,他的血现在比之剧毒只有过之而无不及。
那边的小哥已经拔出了刀将血尸踢进了墙里,看的吴峫也跟着一起龇牙咧嘴。
无论看多少遍都觉得好疼啊。
但那玩意儿他还没用完,杀了不划算。
他走过去用没有伤口的手拍了拍闷油瓶的胳膊。
“多谢了小哥,这东西再借我用一下。”
看着这大佬不太赞同的样子,吴峫赶忙伸出食指表示自己不会浪费他太多时间。
“就一分钟。”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站直了身子收起了气势汹汹的架势。
吴峫对着他咧嘴一笑,走上前对还在墙里挣扎的血尸伸出了手。
血尸是死的,没有生命气息,有的只是尸气,他想试试能不能带进那山洞里。
纹丝不动。
显而易见的失败。
有点可惜,他原本还想把这负心的老东西带给他的相好西王母呢。
随即他跑出两步拉开距离对着闷油瓶做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已经结束。
大佬微微点了个头连刀都没拔,跳上去用大腿拧断了血尸的脖子。
闹了半天,这血尸的死法倒是半点没变。
吴峫挑起眉吹了个口哨,身形挺拔动作利落线条流畅。
张起棂,极端暴力美学的演绎者。
“帅呆了小哥。”
闷油瓶看了他一眼没说话,但看上去没有那么不开心了。
吴峫走过去表演了个“大变活尸”,这次倒是没有任何障碍。
所以,一切有生命体征会动的东西都不行。
他本来还想把尸体放在山洞的某个角落等着去西王母的陨玉里废物利用,但一想到以后他好吃的都要跟这玩意儿待在一起他就膈应。
干脆拉倒,不要了。
他站起身揉了揉太阳穴表情无奈。
“想要我的血,但又承受不住血的腐蚀。那还追个什么劲。要照这个情况来看,以后我下地怎么都免不了被尸体追着跑的命运,真是邪了门儿了。”
“他们没有神智,只会遵循本能。”
闷油瓶把青玉刀递过去顺便回应了他的牢骚。
没有神智,因此就算承受不了血液的腐蚀,也遵循本能只想要得到吸引它的东西。
第13章 闷油瓶和小张爷的区别
这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毕竟谁知道以后还要用这刀干什么,一想到什么玩意儿的细碎组织都可能夹杂在里头,他想想都牙酸。
吴峫边清理边叹了口气,早就因为遛血尸呼吸不畅而摘掉口罩的脸上笑容有些莫名。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是这血尸还是人了,人不也是这样吗,对想要的东西失了神智一般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闷油瓶一怔,像是也想起什么似的不再搭话闭口不言。
吴峫看了他一眼,拎着剩下的半瓶水抬了抬下巴。
“碰了脏东西,洗手。”
闷油瓶先是一懵,随即反应过来看了眼一旁的血尸,然后飞快的把手伸了过来。
嫌弃之情溢于言表。
吴峫的眼睛扫过他单薄的连帽衫,里面大概率还是什么也没有。
这是二月份的山东,还是阴气重潮湿的山林地底。
麒麟血并不御寒,他只是习惯了忍耐,他从小受到的苦难告诉他要适应环境,因为没有人会向他伸出手,没有人在乎他的死活。
他只是个工具人血包。
这让吴小佛爷额头上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忽的想起了雨村那位生活安逸眉目舒展颇有些孩子气的小张爷。
小张爷有很多新衣服,就算365天一天换一件也不带重样儿。
小张爷长得好看体态匀称,就是个行走的衣架子,这让他和胖子有十足的动力打扮他。
小张爷许是苦日子过多了,偏爱吃些甜,因此雨村的小院儿各个手能够到的角落都摆上了一罐罐不同口味的糖。
小张爷喜欢小鸡,他们就在园子里单独给他围出来一个鸡舍,看着他对小鸡们进行“哑巴劝架”的教导笑的前仰后合。
这种方式的偏疼,对于孩子来说可能过于窒息与溺爱。
但对张起棂来说,他们只恨自己能做的太少。
吴峫其实很多时候都想着怎么毁了张家,怎么让这泯灭了人性自以为不食人间烟火其实活的像畜生的家族消失。
尤其是张海客这个狗东西舔着脸要他批条子见族长的时候,他的毁灭欲望会达到顶峰。
但是他又不得不承认,张起棂是张家的一员,甚至是族长。
他虽然并不想搭理太多族里的杂七杂八,但也不会看着他们走向灭亡。
张起棂会难过,这对吴小佛爷来说足够让他停止一切头脑风暴和疯狂的举动。
吴峫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显得十分无害且阳光,他看着小哥乖巧的洗完手,从背包里又拿了件黑色宽松的毛绒卫衣。
“把这个套上。”
背包里的东西早就被他放到了山洞里,背包只是个摆设,放了几件衣服做幌子方便他取东西罢了。
这是他第一次下地,没有经验只准备了个大概,外套只有一件,内里的长袖却带了备用。
闷油瓶先是疑惑了一瞬,随后有些走神,脸上的表情让吴峫心里有些尖利的发疼。
可等大张哥再回神抬脸看向递衣服的人,眼神和刚才看血尸的样子如出一辙。
吴峫:?
一口老血梗在喉咙里差点怄死。
他死死盯着闷油瓶露出的一截颈子磨了磨牙,大有扑上去咬两口解解气的意味。
这丫的还嫌弃上他了,
他图他年纪大,图他不洗脚,图他那记不住密码的银行卡,巴巴上赶着送温暖,他活该。
“洗了还没穿过,这里温度太低。你先穿着将就一下,出去给你买新的。”
虽然心里气的牙痒痒,可嘴上还得哄着这位祖宗,毕竟他确实心疼,他一向对张起棂没辙。
不知道哪句话愉悦到了这位大爷,他勉为其难的接了过去,套衣服倒是还挺利索,穿完了还不忘整理他的“瓶盖儿”。
吴峫暗地里翻了个白眼儿,心想这卫衣要是再有个兜帽,一件盖一件把头藏起来,真是遂了你的心思爽死你了。
心里想的和做出来的倒是完全不一样。
他从兜里拿了把黑枣,和热水一起放在闷油瓶手里,又把青玉刀拿出来递给他,指了指墙角不省人事的大奎。
“你不是想看这刀吗,拿着它在这待一会儿,我有点事要跟他说,很快的。”
吴峫眉眼温和,语气像是在哄小孩儿。
闷油瓶与他对视,那双黑色明亮的眼睛无端让他感觉舌尖一股甜腻。
像是——
像是瞎子塞给他的那块牛奶糖。
他看着吴峫的背影眼神不由自主的追随,为自己没来由的心绪感到疑惑。
吴峫自然是对身后小哥的心事一无所知。
他径直走到血尸身边踩着它肩膀两只手用力一扭,硬生生将脑袋扯了下来。
这玩意儿的骨肉已经干枯腐朽没什么韧性,加上之前已经被小哥扭断了脖子,拔起来还是很轻松的。
他一边上下抛动着这脑袋,一边又暗自发笑。
这要是能掰下来个活人的头,那跟抗日神剧有什么区别。
放在包里那瓶掩人耳目的冰水有了用处,这种天气和环境淋上一整瓶,那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哎,醒醒哎,下雨收衣服了。”
大奎被这凉水一浇,猛的打了个激灵,战战兢兢胡乱的抹了把脸睁眼再看。
吴峫神态放松的倚靠在四足青铜鼎边,手里不知道拎了个什么东西,正悠哉悠哉的看着他。
大奎卡带的脑子突然丝滑起来,他的脸色逐渐扭曲阴沉,
“你他娘的——”
话刚出口,吴峫手里的东西砸到了他脸上。
“我劝你最好搞清楚状况再说话。”
大奎条件反射用手去挡,那东西就滑落在了他怀里。
他皱着眉头把那东西抓起来刚想继续说点什么,那一眼差点魂飞魄散。
那是颗人头。
人头也没什么,他下地也不是第一回,见得也不少。
可那一看就是刚才那血尸的脑袋,被硬生生扯了下来。
他尖叫一声哆嗦着手脚把头扔了出去往墙角里使劲缩,可见是真吓到了。
也对,血尸这东西,人家下地十回都不一定见得着,见着了就是个死。
这回要是没小哥,他们估计也悬。
所以也就可以理解大奎对血尸的恐惧。
吴峫像是笑了一声,好整以暇的看着他,没什么表情却无端让人看出嘲讽来。
这和大奎印象中看起来就好捏的软柿子相去甚远。
这是那个一脸清秀手无缚鸡之力的大学生?
这架势踏马的谁信啊。
“现在能说人话了吗?”
吴峫的语气轻飘飘的没什么威慑力,只是在这种环境里无端让人遍体身寒。
大奎看了看一旁默不作声专心吃东西的大佬,咬了咬舌尖强迫自己冷静。
这里的血尸已经死了,如果是那位身手厉害的主杀的,就意味着他一定会护着这小畜生,就算他想做点什么也不可能。
如果这血尸是这小畜生杀的——
当然,这不可能。
那他装出这副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
既然在这里收拾不了这小畜生,这墓穴这么大,总有机会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屈能伸才是大丈夫。
“对对对不起小三爷,我错了,这墓室不干净,我可能被什什么——奇怪的东西上了身,这不是我的本意小三爷,您大人有大量不要跟我计较。我错了您原谅我,就当是看在我跟了三爷这么多年的份上,您把我当个屁放了,我上有老下有小的,求您饶我一命吧小三爷。”
吴峫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得眉眼弯弯好看极了。
“那你说,你跟了我三叔这么多年,他到底清不清楚你是谁呀?”
像是平地里扔下一道惊雷,震的大奎魂不附体。
第14章 听说京城死了个戏子
大奎的脸青白交加毫无血色。
这不是汪家人,吴峫笃定,心理素质太差,比当初17岁的黎蔟还要不如。
反正都已经这会儿了,吴峫倒也不急于寻找答案,他眉心微微动了动,上前几步蹲在了大奎面前。
“也好,既然我们达不成一致,那就听我讲个故事好了,如果这个故事听完,你还依旧坚持这么说,”
因为身份的转变,吴峫也改变了谈话的策略。
他看了眼一旁安静的小哥,也不等大奎应答,自顾自开始讲述。
“公元前30世纪,天外陨石降落于地球,有一个女人在西域发现这陨石里藏着长生的秘密,于是她在西域大荒之丘建立了西王母国,建都于塔木陀为国主,人称西王母。从那以后,她抓捕大量的奴隶,开始潜心研究长——生——”
吴峫非常有深意的把最后两个字拉的又重又长。
“而在研究长生的过程中,西王母觉得长生的秘密不应该被世人知晓,因此她创造出了一个家族,由这个家族世代繁衍守护这个秘密不被发掘。”
“公元前962年,西周第五代国君姬满登基,史称周穆王。也就是这座七星鲁王宫的主人,喏,就是他。”
吴峫指了指被扔在一旁的血尸脑袋,表情充满兴味。
“上位后的周穆王野心极大,他四处征伐,国土扩张极快,但在征战西荒的时候,败给了塔木陀,他只能亲自前往西荒与西王母国讲和。”
“而在讲和的过程中,两人一见如故在瑶池把酒言欢,于是,西王母这个恋爱脑将长生之术教给了周穆王,并将长生的关键也给了他,也就是那块天降陨石的核心,陨玉和尸蟞丹。”
“周穆王对西王母承诺,他的国家还需要他,以三年为期,等他将国政平定,就回来与西王母共享长生。”
“不要说了,闭嘴,别说了。”
大奎的额角开始冒汗,手脚和嘴唇都在微微发颤,似乎听到了什么恐怖的事。
吴峫像是没听见,根本不理他。
“我前面也说了,这西王母是个恋爱脑,可这周穆王不是,不仅不是,人家甚至都不想再见这王母第二面。于是,周穆王自己找了一块儿陨石做成了玉俑,他要以自己的方式实现长生。”
“当然,后续你也看见了,他被人从玉俑里扒了出来,变成了这样儿。”
吴峫伸长舌头脖子一歪,现扬表演了一个原地去世。
“所以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不要骗人,骗人很容易——生不如死。”
他的眉眼间尽是笑意像是真的在讲一个故事,可轻声细语的说话声愣是让大奎开始战栗。
“不要说了。求求你了,求你了小小三爷,不要再说了,我不想听我不想听我不想听。”
大奎猛的捂住了耳朵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但都不值一提,就这样相安无事了许多年。直到清朝末年全国大饥荒,某一座城市的乡民盗古墓以冥器换取粮食成为一大生计,并逐渐形成了淘沙南派。后来就演变成了现在的老九门——”
吴峫实在不想提张启山,旁边还有小哥,听到了肯定要想起糟心事儿。
而且他一想到这个人把小哥囚禁在格尔木疗养院几十年还抽血切片做研究,就恨不得刨了他的坟。
张家除了小哥,没一个好东西。
事实证明,张启山把自己和尹新月葬在十一仓是个明智的选择。
“本来老九门只是个营生的民间组织,碍不到谁的事儿。直到有权势滔天的某些存在,发现了长生的秘密——”
“闭嘴闭嘴闭嘴。我说我说,你别讲了,我说,我都告诉你,你别讲了,别讲,别讲。”
这种极端机密恐怖的秘密不是他这种外围的人能知道的。
而一但被发现他知道了不该知道的,别说他这条命,就是他这一脉十九族都会跟着一起被清理。
他们有的是手段,知道越多死的越快,他赌不起也不敢赌。
吴峫这次没有再继续,他收起了笑脸,眼中积蓄着一层又一层的阴霾,森冷的寒意铺天盖地。
“说点我想听的。”
“听说京城死了个戏子,疯了个贱奴。”
吴峫乍一听有些不明所以,他眼眸一沉。
“什么?”
大奎原封不动的把这句话再次重复了一遍。
他愣了几秒。
之后,那一瞬间,铺天盖地的窒息感压的吴峫几乎喘不过气。
他趔趄着起身艰难的环顾四周,想找个依靠物来缓解身上的虚弱和无力感。
可无奈就连眼睛也是阵阵发黑,此时此刻,他脑子里嗡嗡直鸣什么也看不清想不明白。
有人从身后抓住了他的胳膊撑起了他的身体。
“小哥....小哥——”
他喘着粗气胡乱的攀附着,企图让死寂的内心得到一丝慰藉。
那双抓着他胳膊的手紧了紧,无声的应答。
吴峫还在颤抖,他感觉骨头缝里都像掺杂了冻了三尺的寒冰,前世有些始终覆盖着一团迷雾的东西像是有了答案。
戏子显而易见,老九门唱戏的只有小花儿。
解九爷算计了“它”,掉包了尸体逃出了用人命去填的漩涡,“它”被捏着命门不敢鱼死网破,只能退而求其次对解九爷的后代下手。
贱奴不是贱奴,是建奴,这是明朝时期满族的称呼。
而跟老九门有直接关系且跟解家密切的满人只有黑眼镜,他是个满清贵族,是实实在在的建奴。
很好,非常好。
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小花儿年纪轻轻的衰竭,黑眼镜在背尸案后脖子上的那个灵,还有后期眼疾突然恶化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告诉我,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吴峫的脸色狰狞双眼通红,他极力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去撕了眼前这个人泄愤。
大奎像是被他的样子吓到了,很识相的言简意赅。
“五年前,我被蒙着眼睛注射了镇定剂带到未知的地方,但因为长期服用安眠药,对镇定类药品有耐受性,进门之前我就醒了但我没敢表现出来,进门前里面有人说起这句话,有几个人跟着在笑。之后就在那里接到了监视吴三瑆的指令,直到现在。”
五年了,五年了。
该死的。
已经五年了。
不管是什么东西,都已经渗透到了血肉骨子里。
此时此刻,吴峫面上表现的十分平和,可这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们的联络方式是什么,还有什么要告诉我的吗。”
“没有联络方式,只是说需要的时候会联系我。这五年一个人都没来过。小三爷,我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没有告诉他们,放过我,小三爷,我给您磕头,求您饶我一命。”
“站起来,站好。”
吴峫的眼睛能模糊的看到个轮廓,他轻声开口,像是之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大奎不敢不听话,他战战兢兢的站起身等待着下一个指令。
可是没有下一个了。
吴峫一个箭步猛的冲上前,死掐着大奎的咽喉一遍又一遍把他的头往身后的墙上撞。
力道之大愣是把那坚实的砖墙撞出了细碎的裂纹。
吴峫在发泄心中的不甘怨恨与怒火,这一刻,对“它”的仇恨压过了第十家人。
为什么,这些人为什么总是阴魂不散,到底为什么。
他们怎么敢,怎么敢为了莫须有的东西让所有人都跟着不得安宁。
还有多少人,他们身边还有多少人是这些人的走狗和爪牙。
小花他还那么年轻,他从小没享过什么福却想要努力的护着所有人,一直在殚精竭虑从未有过放松,他凭什么被这样对待。
黑眼镜又做错了什么,就因为跟解家关系密切惨遭无妄之灾?
不,也不是,他是长生之人,就足够“它”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真是狠啊。
“他已经死了。”
红白黄三色映在墙上,过于恶心。
“我知道。”
吴峫像扔垃圾一样把手里的残躯扔了出去。
他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感谢自己突然变异的体质。
“洗手,好脏。”
吴峫的视线依旧模糊,但有人拉过他的手指引了方向,水的温热从指尖流向四肢百骸。
第15章 穆王从塔木陀带回的女人
“你的脸——”
“嗯?我的脸怎么了,被血溅到了吗?”
吴峫湿着手摸了一把什么也没摸到。
他当然看不见,诡谲蜿蜒的绿色花纹好像人体脉络,如同藤蔓一般自他被衣服遮挡的地方延伸到修长的脖颈攀附上了他的左侧脸颊。
冷白细腻的肌肤染上那片花纹,就像在上好的绸缎画布绣上了婀娜靡丽的图案,让人移不开视线。
那图案过于邪魅妖娆,甚至在他清秀俊逸的眉眼处勾勒出了几分迷离的美艳。
而吴峫对此一无所知。
闷油瓶愣住了,眼底像是划过些什么又似乎只是错觉。
“把衣服掀起来。”
他声音低沉带着些不易察觉的担忧。
“啊?哦。”
吴小狗倒也听话,也对,他最听闷油瓶的话了。
人家让他等十年,他就真乖乖等了十年。
掀衣服又算什么。
他拉开外套的拉链掀开衣服露出肚皮。
“再掀。”
“啊?这不好吧,我还是个孩子呢小哥要不你再等等。哎哎哎,你别这么粗鲁呀。”
吴峫像是察觉到了他的心绪,企图插科打诨,小哥嫌他啰嗦直接掀起衣服罩住了他的头,被衣服捂了一脸。
吴峫闭上嘴叹了口气换上了一副死人脸。
小哥找到了花纹的源头。
幽绿色的藤蔓一圈又一圈从心口缠绕至锁骨然后扶摇直上。
他看了眼安静的吴小狗,忽然想起这小孩儿说希望有纹身的话是个花臂。
花臂纹身是没有,但花心纹身倒是一堆。
“你之前情绪激动也会失明吗?”
“这是头一遭。”
所以,是眼睛在适应血液和情绪两相叠加带来的新变化。
换句话说,是这绿色的血液在改造他的身体,骨肉以及神经。
而因为刚才他的情绪过于激烈,血液奔腾加快了融合和改造速度,激起了身体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
下次应该就不会失明了。
闷油瓶的眉心微微松了松。
吴峫说话显得有气无力,他把脸上的衣服扒拉下来不让再看,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人了,还能有啥比这更糟糕的,这有啥好担心的呀。”
闷油瓶没有说话,他瞥了吴小狗一眼,径直走到周穆王的棺材面前细细摸索。
“可是话又说回来,我不会真要瞎了吧,我还有好多事没做呢,瞎的这么草率这不好吧,我就知道这贼老天肯定让我舒服不了。”
“不过也没关系,能模糊看到个轮廓也行,这不比365天睡觉都要戴墨镜的强,我还能学学盲人按摩,小哥我允许你做我第一个粉丝。”
“小哥你怎么不说话,你不会又要一声不响的跑了吧,你可是有前科的,我很记仇的我跟你说。”
吴小狗眼睛看不见,只能看着啰啰嗦嗦叽叽歪歪化解自己心里的那些没来由的恐惧。
他已经不再怕黑暗中自己过于丰富的幻想。
他怕自己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就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他在恐慌。
张起棂勾起棺材底下暗括的手顿了顿。
又?
还有刚才那个故事,
他垂下眼眸睫毛微颤,这小孩儿根本就没打算在他面前掩饰任何东西。
阴戾,暴虐,狡猾,疯魔。
唯独在他面前,像只收起利爪和尖牙露出肚皮任人揉扁搓圆的奶猫。
那种无意间展露出的发散自骨子里的信任是假装不了的。
由此可见,他们不是一般的熟悉。
但他却记不起任何关于他的只言片语,连个模糊的片段都没有。
他最早的记忆止步于三年前,作为阿坤被陈皮阿四救出。
而三年前,吴峫还是个没走出大学的学生。
就别说更久远的时间,他们不可能有交集。
而且,吴峫展现出来的能力,手段,身手和见解,根本不符合他原本的文弱大学生人设。
甚至,就连吴三瑆都对此一无所知。
连最亲近的吴三瑆都不知道的秘密,这小孩儿就那么大摇大摆的现给他看。
“小哥。”
“小哥~”
“小哥—————”
张起棂听着这叫魂儿一般拉长了音调的叫声神情有些诡异的沉默。
“过来。”
“好嘞。”
一听到应答,屁颠屁颠的跑了过去,虽然看不太清,好在墓室空旷没什么阻碍。
只是在路过青铜四方鼎的时候,顺手牵走了里面的白玉瓶。
“不拿白不拿,浪费资源是要遭天谴的,而且我超缺钱的,这次可不能再欠两亿六了。”
他一边走一边小声嘀嘀咕咕。
小哥眉毛扬了扬,吴峫还在念叨。
“还有汪家,这次想让小花儿砸三百亿,门儿都没有,他们也配。tui。”
视线模糊,失明的恐惧放大了他心里的恐惧。
似乎这样一直说话就不会感到害怕。
等他走到跟前,小哥猝不及防的抓着他的腰身把人抱起来放到了棺材底下打开的暗道里。
身体腾空的瞬间吴峫猛的闭上了嘴巴,落地戴上了他的口罩。
珍爱生命保护肺管子人人有责。
小哥随后跳下来站在了他身边,牵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那棺材底部是个弹压式的一次性机扩,只要棺材里的重量一直存在,机关就不会弹出,石门也不会落下,而石门一旦落下,机关自毁,就再也无法打开。”
闷油瓶在身边的安全感让吴峫暂时忘记了自己的眼睛,他思索了会儿自顾自得开始分析。
“鲁殇王把他从玉俑里扒出来放到这偏远的墓室,一是给这七星鲁王宫做个保安应付一下我们这些手艺人,二是担心他起尸报复,所以只要这棺材里的血尸一有异动,石门就会落下,将它封死在这里。”
但显然,这个石门拦不住那东西,不然前世他们也不会被追着满墓穴的跑。
这个甬道似乎很长,还有许多岔路,闷油瓶走走停停,像是在回忆什么,又像是在辨认。
吴峫猜测他是看到了自己的标记,一点点的开始回忆起一些东西。
他安静的跟着,没有打断。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吴峫感觉自己的视野开始渐渐清晰。
他眨了眨眼睛,适应了下黑暗看到牵着自己胳膊的手,咧着嘴无声的笑了笑。
又过了一会儿,甬道的风格开始出现变化。
由西周的棱形带状粗简的壁面风格,突兀的转变为带着华丽优美色彩的壁画。
吴峫在黑暗中借着微弱的光定睛去看,这是幅叙事壁画。
画上一男一女衣着华贵面对而立,身后各站着一群缩小了比例的人,在没有人的角落,一些黑色的蛇从阴影探出头来张望。
男人身后八匹骏马拉着一辆车。
吴峫的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
这是周穆王和西王母。
他稳了稳心神继续往下看,周穆王上了车,身边跟了一个明显不是西周打扮的女子,西王母站在高台上望着他们离去。
那女子和穆王来到了西周,她站在高堂之上微微俯身伸出双手递出两样东西。
一个黑色的瓶子和一块黑色的石头。
下一幅图中穆王拿着那两样东西目视身前无数人在修建的类似王宫之类的建筑。
那黑色瓶子里的是尸蟞丹无疑,黑色石头是陨玉。
这讲的是周穆王求到长生药后的发展。
那么,那个从塔木陀跟着穆王来到西周的女子,又扮演着什么角色。
机械转动的声音将吴峫拉回了现实。
细微的破空声还没来得及侵入他所在的位置就已经被打落在地。
吴峫低头去瞧,这玩意儿他见过。
前世从塔木陀回来以后,小花儿经常拿这玩意儿扔黑眼镜,扔完还会自己飞回来。
黑眼镜后来有没有被那尖利的鸟喙戳漏他不清楚。
反正小花儿玩儿的是挺高兴的。
好像是叫飞去来器。
第16章 来自塔木陀的女人名瑶姬
他辗转腾挪在机关和墙壁之间,动作利落身姿矫健,时不时因为身体违反常理的伸展而露出精窄的腰腹,那里的力量足够他同时拧掉三个人的脑袋。
吴峫毫不避讳的炽热眼神追随着他的身影,瞳孔中闪过细碎的幽绿色光芒,那因为时间的过渡而快要消失的绿色纹路重新出现在了他的脸上。
这一刻,他在想些什么,也许自己也不知道。
张起棂也对此一无所知。
他只是将原本许多没必要的触发点也踩了个遍,他在尽可能的触碰多一些机关,好为他身后那眼睛看不见的小狗崽儿开个通天大路。
那双眼睛很好看,尤其是看着他时,丝丝缕缕的温柔偏爱从四面八方叫嚣着侵入他的骨髓。
那与下手狠辣血腥充满戾气的模样判若两人。
没有人会不喜欢这种区别对待,更别说吴峫对他的所有都是真挚又直白。
即使淡漠如孤狼的张起棂也逃不过被吸引的命运。
只是他如今,还什么都不明白。
他只是以为,自己有责任保护这个破局者,他只是自以为,这孩子赋予他的信任不该被辜负。
———
闷油瓶很快走到了这条甬道的尽头,那里有一扇双开的石门,石门旁耸立着两只一人高的青鸟铜像,它们收起了翅膀规规矩矩的立在门口,像是要把所有的不速之客吓退,模样颇有些威严。
闷油瓶把黑金古刀放回了刀鞘,细细的抚摸着那里的墙壁,奇长的发丘指在感受墙壁与机关的联系。
片刻后,他在青鸟铜像身后的墙壁找到了关窍,用力一按,石室的门向左右两边打开,露出里面的主室来。
张起棂转过身时,吴峫站在原地眼中似乎笼罩了一层迷雾,让人看不清神色。
他举着火把走上前重新拉起了小孩儿的胳膊,吴峫微微的歪着脑袋看着身前的背影,感受着他指尖的温度透过几层衣服传进他的肌肤,他用眼神描摹着这个人的轮廓。
张起棂永远如此,在不知道的角落付出了多少从来不说。
但显而易见,吴峫莫名觉得,自己因为小花儿和那便宜师父的消息而压抑的怨怒和暴虐平静了些许,
他随手拔下了被打飞钉在墙上的尖嘴鸟飞镖,觉得黑眼镜走到哪儿被戳到哪儿的命运堪称完美。
他们走近墓室的瞬间,这里的长明灯一个接一个的亮起,整间主室灯火通明。
是细绒的灯芯与磷火,遇空气即燃。
十座地宫,有九座都能见到这手段。
这里与外面的西周墓,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风格,是两个世界。
这里色彩浓厚,修饰典雅精巧,处处都透着浓郁的女性韵味,这里不像是墓室,更像是闺房。
从门口进来向里张望的视线被一张屏风所遮挡。
说是屏风,其实是以木框为结构,表面用绛帛覆盖,屏面的图绘为青鸟,在颜色上除青鸟为青色外,其余部分均为黑色,给人以庄严、肃穆之感。
但这不对。
屏风在西周时期,是天子专用器具,也被称为“黼扆。”【fu yi——三声】
这在西周时期,是天子权利与地位的一种体现,就连王后也没资格使用。
因此这不应该出现在一个风格明显女性化的房间。
吴峫压下心里的疑惑,跟着闷油瓶的脚步绕过屏风向里走。
屏风后是一尊四脚铜兽炉,铜兽的四足各依附着巴掌大的青鸟,这应该是用来燃烧熏香的。
等等,青鸟?
吴峫眼睛一眯,想起了方才甬道里的壁画。
莫非这房间属于那跟着周穆王从塔木陀回来的女人?
金屋藏娇?
这也不是金屋啊,这是墓。
“嘶。”
吴峫暗自头脑风暴,根本没注意小哥什么时候停下了脚步,一头撞到后背上,先遭殃的是鼻子。
吴峫捂着鼻子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了。
“你这该软的地方软,该硬的地方真是一点也毫不含糊啊,啊,疼死我了。”
小哥一点也不同情他,甚至用眼神无声的谴责他在危险的地方走神。
吴峫这会儿还记着自己在装瞎,他看不见。
看不见看不见。
他不着痕迹的借着因为疼痛而混乱的脚步向着墙角的妆奁【lian,二声】台走了几步,想着能发现些什么。
结果抬头就看见小哥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一动不动。
糟糕,露馅了。
他为什么会自信觉得自己能骗过百岁老人5.3的眼睛。
“嘿嘿。小哥——你牵着我太有安全感了,什么都不用操心的感觉简直让人着迷。我不是故意骗你的,真的,刚刚撞的鼻子太疼了,再睁眼就好了。”
“真的,哎呀,你别这么看着我,真的真的,骗你我是小狗儿。”
闷油瓶看着他眼角微微挑了挑,转过身不说话了。
额角青筋一跳,吴峫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本来就是吴小狗。】
得,谁让他爷爷是吴老狗。
吴峫走到梳妆台前,那上面出了些首饰,还放了一枚双面玉佩。
一面雕刻青鸟,另一面刻了西周时期的金文,翻译过来是——
【瑶姬】
吴峫有些吃惊,瑶姬这人他熟啊,中国人谁不知道。
这是玉帝的妹妹,二郎显圣真君的母亲,动了凡心来到人间与凡人结为福夫妻被压在桃山下后来被太阳活活晒死的那位。
开什么玩笑。
可是一想到西王母昆仑山长生药也是传说中的东西,可却实实在在的存在,他突然就诡异的平衡了。
所以,那个从塔木陀跟来的女子,名叫瑶姬。
那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他刚要继续翻就听见小哥那头传来厅里咣啷不小的动静。
吴峫的黑眸倏然间蒙上了一层冷意,他把玉佩一收青玉刀拿在手里就窜了出去。
结果,
满!地!的!黑!毛!蛇!
吴峫在靠近小哥的过程中恍然想起了自己吸蛇毒当饭吃的日子莫名的打了个冷颤。
那种醒过来就以为自己是爬行动物阴森的想要扑人的生活,再也不要来第二遍了。
他一边吐槽一边想帮闷油瓶杀点儿蛇缓解压力,可是突然发现,这些蛇压根不搭理他。
就算他凑过去,那蛇也麻溜的四散逃开,唯恐避之不及。
他不信邪的又试了几次,依然如此。
这一刻,吴峫突然垂了头看着手心低低的笑起来。
即使不知道会变成什么,但现在,这个礼物他很满意,而且非常喜欢。
他兴奋的舔了舔虎牙,直接划开手掌放血,一路滴着走到小哥身边用血滴围出了一个圈。
他甚至在那几个呼吸之间,想到了无数种用自己的血给他泡澡的可能。
可又被自己否定,他的血对活物是剧毒,这些蛇的逃窜足以证明一切。
吸引要死没死的死人,却威慑诡异的活物。
嗤,这下他心里舒服了,再也不用看着小哥毫不在乎自己不要命的放血而心如刀割了。
他吴峫也可以,他也能起到作用,他也能保护他了。
他身上这些诡谲的变化,无论是谁造成的,无论他抱着什么态度铸就了这样的结果,他都无比感恩。
第17章 人首蛇身的尸体
冷不防吴峫忽而低下身子往人家视线里挤,这个举动太过突然,虽然张起棂还是在顷刻间收起了自己的表情,但还是被逮了个正着。
吴峫本来是抱着调侃的态度想要看看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粽子收割机”“道上一哥”变脸的样子。
可当他猝不及防看到那双眼睛里出现的一丝无措和茫然时,吴峫的心好似被捅了一个窟窿一般,倏地疼痛无比。
那种痛像是积攒了无数个岁月,由最初的一点一点的刺痛,酸楚,麻木,哀恸缓缓地扩散开,不知不觉中沁入到五脏六腑,最后变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大窟窿,深入骨髓,痛彻心扉。
他出生后的大部分时间都在被家族利用,抛弃或者遗忘。
他曾是家族神坛上的工具,后来变成信仰崩塌的耻辱,被丢弃到无人问津的角落。
他很少有一丝人间的情绪,所以像一块石头无悲无喜的活着,他的心是空无一物的荒原。
从来都是张起棂拿起刀划开手掌在无数人殷切与兴奋的眼神中洒落鲜血开出一条生路。
他习惯了作为一个强者尽可能的挡在危险面前对身边的弱者给予庇护。
却从未有人像今天这般不惜自残也要护他周全,即使知道这些蛇于他而言只是最平常不过的事。
他不懂爱,因此也不知道被爱的时候该做出怎样的反应,所以他在茫然,在无措。
吴峫的喉头哽了哽,话在舌尖转了几圈。
“小哥,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救命之恩——”
“当涌泉相报。”
闷油瓶擦了刀反手插回刀鞘,接上了吴峫的话。
“不对,是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
闷油瓶抬步走到高台之上回头看了他一眼,像是在说【是你傻还是我傻】。
“这有具尸体,我刚就是想要碰它才会被那些蛇攻击。”
他指了指长方形的书案底下,吴峫收起了嬉笑边拿纱布缠绕掌心边走上前。
果然在凌乱堆成小山的竹简底下瞄到了一截手臂。
一截除了僵硬没有任何变化的手臂。
他蹲下身又回头去看墙角的妆奁台,怪不得他刚没发现,一旁搭衣衫的龙门架【古代挂朝服的衣架子】把这个角度挡的严严实实,要不是走到这书案旁边,还真什么也看不见。
他将竹简扒拉到一边,想要看看这具尸体的身份是不是这墓室的主人,那位所谓的瑶姬。
可看到的东西让他瞠目结舌瞪大了眼睛半晌说不出话一个字来。
他手底下的尸体,身形纤细,应该是个女子,腰部以上为人身,腰部以下却是粗壮的蛇尾,严丝合缝没有任何拼接取巧的可能。
她的胸口处有一大摊的血迹,脸部朝下,明显不是正常死亡。
而几千年的时光,似乎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发挥了力量,那蛇尾从腰部到尾尖逐渐纤细看起来依旧富有弹性极有力量感,尾巴向后弯曲足有两米长。
吴峫抬起头和小哥对视了一眼,有些不确定的问。
“我没出现幻觉,对吧。”
小哥缓缓点了个头,吐出三个字。
“西王母。”
吴峫一怔,倏尔想起山海经中对西王母的记载。
王母国在西北铁溪之际,其不寿者八百岁。人面蛇身,尾交首上。
意思是说,王母国在西北的黑沙漠中心,最短命不长寿的人也能活到800岁,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蛇,尾巴尖可以盘在头上。
“这西王母初见周穆王时人首蛇身的传说原来是真的。可是为什么刚才那些壁画中没有任何一个长这样儿?画里她们人人都长着一双腿啊。”
小哥微微眯起眼睛,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吴峫依旧百思不得其解,浑然忘了要掩饰“失去视力”的自己是怎么看到那些壁画的。
他现在恍恍惚惚,满脑子都是人首蛇身西王母长生药。
长生药?
吴峫心思一震。
“难不成,这就是长生药的副作用,平常是靠着什么东西在压制,两者保持平衡,所以维持着人类的形态。而她明显不是正常死亡,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说着就要去翻尸体一探究竟。
小哥闪电般伸出手阻住他的进一步动作,眼神询问,
你确定你要碰这个?
吴峫换上了一副死人脸,若无其事的收回了手。
以前是开棺才会起尸,现在敢情好,碰都不能碰了。
要真这么邪门儿,靠这么近,这么长时间早该起来掐他了,起码甩甩尾巴吓唬他啊。
吴峫撇了撇嘴,愤愤的拍了一把脚边的蛇尾。
可就是这手贱的一拍。
这具尸体尾巴最粗壮的部分突然剧烈的颤抖起来,然后是腰部,背腹,背脊。
最后整具身体呈现出笔直的状态向着闷油瓶的方向激射而去。
一切发生的太快,吴峫“卧槽”一声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不是吧,真这么邪门。
虽然吴峫是个菜鸡,但小哥不是。
他反应迅速的后退几步拔出黑金古刀甩手就把那突然抽风的尸体钉在了地上。
吴峫也走了过去,他蹲下身想要看个究竟,一道黑色细长的影子从尸体的后颈窜出,直冲不远处闷油瓶的门面。
然后被他木着一张脸毫无波动的攥在了手里。
吴峫一瞅他手里那玩意儿,哦,老熟人了,一条黑毛蛇。
还好,这至少证明他没那么邪门儿。
看着闷油瓶马上要弄死那蛇的架势,吴峫的脸色虽然带着些不情愿的惨白,但还是拦住了他。
“给我吧,唯独这一条是在身体里,或许能知道些什么。”
闷油瓶黑色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见他神色坚持,将蛇的七寸递给了他。
即使知道这小孩儿不会被攻击,但还是谨慎的将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吴峫当然也明白,只是他冲闷油瓶笑了笑,反而抓住蛇头拎在了有血的手心。
这蛇一到他手里就开始装死,动也不动,完全就跟刚才凶狠的样子云泥之别。
闷油瓶抿了抿唇有了一丝情绪。
吴峫感觉到了,他扯着这位其实心思很细腻的百岁老人衣角往墓室空旷的地方走,边走边解释。
“我要用到它的毒牙,抓蛇头更方便。再说有什么意外不是还有你吗。”
百岁老人看了一眼自己被牵住的衣角,那一丝刚刚冒泡的杂念轻而易举的被抚平。
吴峫又变戏法似的掏出装了衣服的背包扔到一旁坐在了地上,他朝着还不明所以的闷油瓶眨了眨眼睛,
“那就劳烦张大仙人为我护法,我要去地府走一遭找这女施主问上一问,这里究竟发生了何事。”
张大仙人还没消化完这句话,地上的吴峫已经掰开黑毛蛇的嘴,把毒牙嵌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感受着脖子上的刺痛,吴峫觉得有点啼笑皆非,这别人巴不得离蛇远点,他要上赶着,人家不咬他他还要自己动手。
这都什么事儿啊。
在脑子里开始传来刺痛的那一刻,吴峫看了眼一旁的张大仙人,脑袋准确的落在了背包上,失去意识的时候还在想。
还好他有先见之明,要是等闷油瓶接住他,脑壳得多大一个包。
第18章 人首蛇身的秘密
哦,想起来了,费洛蒙的副作用开始越来越频繁,直到这时他才知道这东西会让人上瘾。
刚开始他还能靠着意志强撑,可慢慢的蚀骨之痛遍布全身,他开始幻听,幻视,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幻觉中的濒死感渐渐远去,他努力撑起自己沉重的身子盘膝坐好,仅仅做了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用尽了浑身的力气。
他轻喘着平复呼吸,目光呆滞的在原地坐了许久,似乎是在寻找自己断片之前的记忆节点。
这时,一双手突兀的搭在了他的肩上。
吴峫眼神一戾脸上闪过十足十的杀意,这个房间不可能有他以外的任何人。
因为长期吸食蛇毒而被逐渐同化的森冷眼神望向来人,可等看清对方的容颜,吴峫的表情明显空白了一瞬失神的望着那张蹲在他面前熟悉的脸。
“小哥?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在——”
他蓦然伸出手想要摸一摸那张惦念牵挂了十年的脸,又颤抖着缓缓停在半空用眼神描绘着他的轮廓。
“哈,是了,你还在里面,怎么可能出现在我面前,我又分不清现实与幻觉了。”
他一手撑在地上,用另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
吴峫面前的身影如往常一样,只是在幻境中默默的看着他。
他从不说话,他就那么注视着他,那包容一切的眼神,是吴峫这十年来所有的动力来源。
“十年了张起棂,十年了。”
吴峫低声喃喃着。
“我日盼夜盼,盼着带你回家。可是我又害怕,害怕你会问起我身上那17条刀疤,问起我脖子上致命的抹喉伤,问起这副残破不堪的身体。我还怕你问我,你用了十年,为什么没能换来我一直天真。”
吴峫在笑,可是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什么晶莹的东西在闪烁。
他面前的人一如既往的淡漠,只是不知什么时候眼底掀起了一层层的波澜,犹如滔天巨浪翻涌不息。
吴峫憋了十年,似乎是要在今天一次性把话说完。
“死胖子说我疯魔了,其实他也是。你替我守了十年,我守了你十年,他守了我俩十年。我们谁也没放过谁,互相成了执念。”
吴峫的眼神透着一股与自己年龄不相符的沧桑与疲惫。
“好在这一切终于要画上句点,布局十年,废了这老大劲儿,我只想让你没有后顾之忧的跟我回家,谁敢拦我我就杀谁。”
吴峫懒散的歪头甜笑,话里的邪狞却让人头皮发麻。
“当然,你要是出来后跟我说你要回张家,我连你一块儿杀,杀不了你我就自杀,自杀之前先让张家全体原地升天好了,我不好过,他们也别活。”
他说着说着神色委屈的皱起了眉头,这副样子倒颇有些天真吴小狗的模样。
“算了,就到这吧,台子已经搭好,无论我是死是活,这戏都会照常唱下去。如果我活着回来,我会按照约定去长白山接你回家,我们一起喝酒一起养老。”
“但如果我不幸死了——这朗朗的清白乾坤是我送你的最后礼物,再也没有人会危害到你要保护的秘密。不过话说回来,我死了也没什么,反正你记性不好。”
吴峫的情绪明显差劲了起来,他挥了挥手像是要驱散眼前的幻觉。
“妈的,我真是蠢,跟个幻觉交代什么遗言,晦气。”
张起棂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举动,只是在他话音落下开始不耐烦之际迅速出手一捏后颈,不省人事的吴小狗落在了他的怀里。
这一次,张起棂没有放下他,而是不知出于什么心情,把人往怀里紧了紧。
他扶着吴峫的脑袋靠近自己的心口,那里酸酸麻麻涨痛得厉害,他不太明白这种感觉。
可这小孩儿是怎么做到的,能忍着把一切都咽进肚子里只字不提。
张起棂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第一次,他迫切的想要找回自己失去的记忆。
只是他不知道,即使他找到了记忆,一切也依旧没有他想要的答案。
吴峫醒过来的时候感觉脑子都要炸开了,嗡嗡的响个不停。
他接收的记忆太过久远驳杂,而要将那些杂乱的信息分门别类找到自己需要的,并且重新找回自我是一件极其复杂费心思的事。
不过好在他对此很有经验,也好在这次他还能分清现实与幻觉,不然那乐子可就大了。
之前他还担心自己会像蛇一样满地乱爬见人就咬。
毕竟这种丢人得事可真的多了去了。
“你醒了。”
吴峫坐起身揉了揉太阳穴,一旁的闷油瓶也顺势在他面前席地而坐。
“嗯。信息量太大,脑袋都要炸了,我昏了多久。”
“一个小时。”
“抱歉,耽误你时间了。”
吴峫喝了口水润了润有些喑哑的喉咙,看了眼闷油瓶,莫名觉得他有些奇怪。
他记得这人来这还有自己的事要做。
小哥摇了摇头,随后指了下那条被无辜毒死的黑毛蛇,对着吴峫抬了抬下巴,面容有些冷硬。
“我说我说,你别木着脸,我害怕。”
小哥的脸色似乎因为这句话缓了缓。
吴峫也不磨叽。
“这种黑色的蛇被陨石影响了基因,进化出了一种功能,在古时候被用作储存记忆的工具。而只有少数人才有读取这种记忆的能力,我就是其中一个。”
“这条蛇是人为饲养在体内的,蛇卵之时从口中吞入,在腹中孵化于脊柱寄居,记录了她的一生。”
“而这人身蛇尾的女子叫做瑶姬,她是西王母最初研究长生时的三个实验品之一,一开始并没有什么异样,西王母以为自己成功了,她也服下了那种用黑毛蛇和陨玉提炼的长生药。”
“可是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们慢慢的开始蜕皮,两腿开始退化,腰部以下逐渐开始靠近蛇的模样,但她们的意识却依旧清醒,没有任何影响。”
“西王母不喜欢这条尾巴,这让她的生活非常不便,这样的长生也不完美,她无法接受。”
“她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都在研究怎样完善这种长生,在这过程中,她又发明了尸蟞丹褪去了尾巴。”
“而她的三位实验品,其中玄女已经适应了那副身体并且因此骁勇善战成为了西王母国的女将。而这瑶姬和另一位姮娥,西王母打造了一副青色和白色的陨玉手镯将她们的蛇毒压制在了体内,不必再受行动不便的困扰。”
讲到这,吴峫停顿了下,那两对手镯他都有些眼熟。
幽青色的那个,料子像他那山洞里的石桌。
白色的那对,倒像是张家古楼里后来给了裘德考的那对玉环。
而且刚好那对玉环,也有镇压异化的功能。
但吴峫也只是猜测,心里没底。
“后来,周穆王打仗打到塔木陀兵败,他所见到的人首蛇身女子,是那位女将玄女,西周士兵将此当做谈资带回中原,在以讹传讹中,变成了西王母。”
“之后,周穆王面见西王母,两人郎情妾意一见倾心,二人约定共享长生。”
说到这吴峫突然挑了眉笑了一声。
“我以为这西王母是纯纯的恋爱脑,结果是我肤浅了,能长生能当女王的,哪个是省油的灯。”
“她明明可以直接把长生的法子教给周穆王,却假借细节繁琐,需要有人从旁助其长生和文化交流的名义,让瑶姬带着侍从一并跟来了西周。”
“长生的关键掌握在瑶姬的手里,穆王只得把她奉为座上宾受其挟制,这座建在地宫里的豪华主室和她所受用的制式侧面反应了穆王的憋屈。”
“但人心是最可怕最不好掌控的东西,瑶姬带来的侍从被西周花红柳绿的繁盛迷了眼睛,她们背叛了西王母国,背叛了瑶姬。”
“她们一波人偷走了尸蟞丹和陨玉,而另一波人在这里杀了她。”
“她们拿走了那对镯子,所以蛇毒丹扩散全身重新长出了尾巴。”
吴峫看着小哥脸上的沉思,有种在给小朋友讲童话故事的错觉。
“正确。回答满分。但没奖励。”
第19章 论捏晕小哥的可行性
但他也只能暂时按捺心中的好奇,除了自己慢慢探索,没有人能给他答案。
有些东西小哥恢复了记忆自己就能想明白,只是他被天授后的这个尴尬时期,免不得要人多解释两句。
吴峫等着小哥发问,问他瑶姬来到西周的真实目的是什么,问他西王母如果长生了为什么西王母国却消失了,再或者问他关于张起棂的一切。
吴峫自认暴露的足够多,只要他问,他可以告诉他一切,他愿意做那个告诉他答案的人,而不是让他孤身一人寻遍世间却没有一个可以得到答案的人。
可张起棂没有,他什么也没问,也什么都没说。
张起棂只是出奇的沉默,他像是在消化这些出乎意料的消息,又像是在纠结什么不得要领的难题。
吴峫虽然奇怪,却没有出声打断百岁老人思考人生,如果他不问,他不会勉强。
他悄摸儿的站起身环顾四周开始搜刮有价值的物件儿。
毕竟,他是真的很缺钱。
当然,吴峫也绝对不会想到在这一刻,在张起棂的脑海里,并不是什么西王母长生药和瑶姬周穆王。
他表面上好像是在听吴峫讲这个传说中的秘闻,可是脑子里在一刻不停歇的徘徊着吴峫明显意识不清醒时的话语。
字字珠玑,深深地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他没有怀疑这会不会是和他长的一样的人,或者差不多的姓名。
他笃定,吴峫口中的张起棂就是他。
没有人会认错自己牵挂了多年的人,也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一个陌生人充满信任。
更没有人在和他长得一样姓名相同家族相同的情况下,同时具有那天杀的失忆症。
十七道刀疤,抹喉的致命伤,残破的躯体,是什么时候,在哪儿,因为什么,谁干的,十年布局他究竟在对付谁,那个胖子又是谁,他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在他身边了。
最让他内心无法平静的是,在这小孩儿受到伤害的那十年,他张起棂去了哪里,长白山上有什么,他能在那儿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吗?
可是让人想不通的疑点一个接着一个,
他看过他的颈项摸过他的骨,没有任何被人冒充的可能。
十年前,这小孩儿才16岁,还是个高中生,他们之间绝不可能有交集,想掺和那种玩儿命的事,别说是计划了一切耐心等待的吴三瑆,就是他父母那关他都过不去。
他处理过他的伤口,身上光洁白嫩,没有一丝痕迹。
所以,是因为身体的突然异化被抚平了伤疤吗。
也不对,那天晚上遇袭的时候,他还是正常的,血液也还是鲜红色。
所以,有什么关键性的信息被遗漏了。
张起棂的神色始终保持着平静,周身的气压却低的离谱。
在不知不知觉中,有什么东西改变了。
是什么——
他在吴峫身上第一次感受到诡异的不协调感是什么时候。
不是拿刀的第一次见面,也不是长途汽车的第二次,而是在积尸洞打昏他醒来之后。
那一天在女僵尸的魂魄手里救下他,那时只觉得这是个什么都不懂还不听话的麻烦。
后来自己失血过多昏倒一行人住进了招待所,这吴家的崽儿边哭鼻子边给他包扎,说给他点了他最喜欢吃的白切鸡。
——?
“你不疼吗”——“你最喜欢吃的白切鸡”
张起灵低垂着脑袋蓦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那是突如其来的熟稔和无意识说出的不当措辞。
他都不知道自己有什么特别喜欢的食物,吴峫是怎么知道的。
虽然那只白切鸡真的很不错。
张起棂抬起头不动声色的用眼神追寻翻箱倒柜扫荡一切有价值物件儿的快乐吴小狗儿。
其实,时间对不上一切都疑点重重可又做不得假,这件事还有一种解释——
他说的不是过去,而是未来。
那么一切都说的通了。
该说不说,不愧是无所不能的百岁老人,即使没了记忆,这智商和潜意识的阅历与淡然,也根本不是一般人所能及。
张起棂睫毛微颤,闭上眼掩住越来越喧嚣的思绪。
他知道,这世间有许多怪异和奇迹,没有什么是绝对的不可能。
他本身也是人类眼中的怪异之一。
正因如此,他才会感到震撼,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种怪异要经历些什么。
张起棂想起初见时在吴三瑆楼下的少年,眉清目秀蓬勃阳光,眼中有的只是干净澄澈与美好。
再看看现在的他,答案呼之欲出昭然若揭。
吴峫·····
这个名字在他唇齿舌尖辗转又咽了回去。
他还差一个确定答案的关键——那个被提起的胖子。
张起棂身边让人望而却步的气息归于平静,他站起身走到小财迷身边,看到他饶有兴致的翻阅那堆成小山的竹简,
小财迷察觉有人靠近回头看了一眼,马上献宝似的拉着人小嘴吧嗒吧嗒不停地说。
“你来看,我说这西王母怎么大老远派人过来要蹚中原这滩浑水,我以为是找个傀儡君主掌控政权,结果是看上了人家天祖周文王的一颗珠子。”
只有在这种时候,才能在那双灵动的双眼里看见曾经那少年的几分影子。
张起棂面色古井无波,只是不动声色的顺着少年的话。
“什么珠子。”
“一颗像眼球一样的珠子,叫雮尘珠,在商朝末年,周文王得到了雮尘珠,他精通周天八卦能窥天机,可依旧算不出这颗珠子应该怎么使用,只是得到两条信息,一是雮尘珠与昆仑有关,二是,雮尘珠能让人长生不灭。”
“从那变成血尸的周穆王来看,西王母的尸蟞丹依旧不完美,她仍然在想办法完善她的长生之法,所以瑶姬来了。可是后来天下大乱,雮尘珠不知流落去了哪里。瑶姬没有在西周找到珠子,便想在王室记载和中原各种奇闻诡怪宝物传说中寻找到蛛丝马迹。”
“这些竹简全是周穆王给她搜集来的民间传闻,种类繁多,其中不乏关于活死人肉白骨的草药,包治百病的鬼王之眼,让人断情绝爱的果子,验证爱情坚贞的花儿,能夜御七女的树根茎块——?”
“什么鬼啊,这东西出现在一群仙侠色彩的物件儿中真的合适吗?”
吴峫的嘴角抽搐了下脸上写满了无语。
“什么是夜御七女?”
好像有什么人在真诚的发出疑问。
“咳咳、咳——咳咳咳·····”
吴峫属实没想到这人会来这么一句,一口气卡在喉咙咳得上气不接下气,从脖子红到耳尖。
这他要怎么回答才算不污染百岁老爷爷纯洁的心灵。
虽然他活了四十多年,天可见怜他可是连恋爱都没谈过,光跟着张起棂屁股后面跑了,哪会讲解这种东西。
胖子救命,谪仙一样的小哥木着脸问这个真的很奇怪,他好像人设崩了。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论武力镇压小哥捏晕他的可行性——
呵,很好,为零。
零都是高看他。
此刻,吴峫想回到一分钟前掐死嘴贱叭叭个没完的自己。
他憋了半天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可身后的人显然不想放过他。
“吴峫?”
嘶,要不他还是原地去世吧。
“就是····就是讲,一个叫夜的男人吃了那块神奇的根茎,晚上走夜路的时候,天上掉下来一老婆和女儿,然后就叫夜遇妻女,是不是很神奇。”
人一旦开始扯淡,就会越讲越顺。
“是很神奇。”
身后那位语气轻飘飘的,吴峫红色的脖子开始出现青筋。
只是他背坐着,没看见那双清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笑意。
第20章 遵纪守法好公民
他只是活的太久见过太多而感到厌倦,懒得掺和懒得费那心思。
不然瞅瞅,这还会捉弄人,简直可怕的很呢。
吴峫瞟了眼又在摸墙缝儿找机关找小道的闷油瓶,坐在原地翻了个白眼又低头去看手里的竹简。
一片死寂的空间,两个人两个世界互不打扰又相互陪伴,不仅没显得突兀反倒有些奇异的和谐。
张起棂几乎观察了墓室的每一个角落,却没有发现任何关于机关的蛛丝马迹。
这不应该。
地宫每个墓室和甬道之间都存在必然的联系,一环套一环,否则在这地底逼仄的环境,封门墙、排水沟、墓道、耳室的建造根本无法顺利进行。
而且,只要周穆王存在想要几千年后醒来重回世间的念头,他必然不会不给自己留退路。
这里所有的一切通道,只要有人能在各种防盗杀人机关中存活下来,都必将在主室中汇聚。
下一刻,沉思中的闷油瓶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仰头望向墓顶。
那里中间高四周下垂呈穹隆式,半圆形的屋顶被一整副精美的彩绘浮雕覆盖。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在各式各样的图画之间寻找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片刻后,他眉头一动凭空掠起,一脚踏在旁边的四脚铜兽炉上发出一声闷响,身体犹如离弦的箭一般窜出去,几乎是在瞬间摸到了那副画中代表月亮的圆环浮雕。
说来也奇,他手上一使力,那拉着的圆环便跟出了一大长串的锁链带着他缓缓下降,整个墓室都是吱呀作响的机扩声。
但,墓室肉眼可见的地方,没有出现任何变化。
张起棂的目光投向了吴峫所在的高台。
这么大的动静小孩儿恍若未闻,紧锁着眉头盯着手里的竹简如临大敌,可细看神情却带着一丝隐秘的狂热和希冀。
闷油瓶眼中闪过一道微光走上前默不作声的站在他身边状似无意的扫了眼竹简。
“起来。”
沉浸在自己思绪的吴峫猛的一激灵手比脑子快先把手里的东西往背后藏。
“怎、怎么了?”
闷油瓶只是看了他一眼似乎并不在意他这遮遮掩掩做贼心虚的行为。
“通道在这下面。”
吴峫的脑子出现了短暂的空白,他呆呆愣愣的盯着小哥,足足几秒钟后似乎才如梦初醒一般反应过来对方在说什么。
“嗷嗷,好的好的。马上,我马上就起。”
那堆竹简凭空消失,闷油瓶掀开了铺在高台上的暗红色暖席。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不规则的黑色斑点和变化无常的花纹。
蛇纹木,而且是上好足有上千年份的蛇纹木。
吴峫平复着狂跳的心脏,一眼就认出了这不同寻常的材质。
蛇纹木坚硬且沉重,是世界上密度最大的木材,类似蛇纹而得名,是最硬重的珍贵木材之一。
现在已经濒临灭绝,比黄花梨还要贵重值钱许多。
这居然有这么大一块儿。
闷油瓶用手敲了敲,传来的声音有些空洞。
吴峫有些失望,看来因为要契合机关,将内部掏空了,要不然老值钱了。
不过现在也很值钱。
他正想着怎么脱离刚才尴尬的气氛开口说自己想要这玩意儿,感觉旁边的人眼神落到他身上,他回望过去,发现闷油瓶退后几步站那儿看他。
见他看过来,踢了踢脚边的高台。
“蛇纹木。”
又指了指一旁的案桌。
“蛇纹木心。”
吴峫转过头,那案桌上盖了一层素帛,显得朴实无华毫不起眼,怪不得他没注意。
那高台里掏空的树心原来是做了案桌。
吴峫眨了眨眼睛,想矜持一点尽量显得不那么积极,可是手下动作倒是一点不含糊。
“谢谢小哥。”
吃饱餍足的小狗崽儿眼神亮晶晶,在饲养员面前快乐的拍了拍圆滚滚的小肚皮。
闷油瓶指尖动了动,低下头不看他。
随着高台和案桌的抽离,露出地面仅能容纳一人的地道。
吴峫突然觉得这七星鲁王宫也不是那么低端了。
他们挖了七八米,地底一层遇见血尸的墓室大约四米,这里也是如此,再往下,就是地底三层快二十米了。
这座墓穴可不是在山体里凿建的,而是在地底用真材实料一砖一木拼搭建造出来的,越往下工程越浩大费时费力费人。
“这具尸体怎么办。”
吴峫俯视着被放在一边人首蛇身的妙龄女子。
放在这是不可能的,万一被人发现带了出去,这会在社会上引起轩然大波,张起棂守护秘密要面对的困难只会越来越多。
“烧了。”
说着闷油瓶就要去拿墙上的长明灯。
“等等,我来处理吧。”
吴峫拉住了他,这具尸体比血尸好看多了,都没有腐烂,放在山洞里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而且中国人嘛,也总讲究个落叶归根。
再者,他总觉得,那三个女人和西王母的感情可比周穆王这个吃软饭的负心汉要牢靠多了。
吴峫知道西王母就活在塔木陀的陨玉里,他打定了主意要见她一面,怎么能没有见面礼。
他在心里打着小算盘,没注意到小哥眼底划过一抹为难,他犹豫了一会儿。
“吴峫,这尸体不能卖。”
吴峫的动作一滞,——?
他缓缓转过身,表情像是吃了苍蝇一样一言难尽。
“谁说我要卖了。”
闷油瓶没说话,只是用眼神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已经被搬空的墓室。
吴峫一梗,说话咬牙切齿。
“小哥,我不至于贪财到连尸体都不放过。”
闷油瓶看着他几乎要扑上来咬人的模样眼神有些飘忽。
糟糕,小狗崽儿好像要闹了。
“小哥。你居然质疑我崇高的人格和品性。”
“合着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儿的?哈?”
“我可是五好青年,是祖国的花朵是社会主义接班人。”
“你这什么表情,什么?我不害臊?小哥,你这样想是会失去我的,真的。”
“你干嘛啊,别走那么急,后面又没有狗咬你屁股,你等等我,哎呀,你等等我呀,我怕黑。”
“哎!?我说我怕黑你干嘛灭了火把。小哥!你故意的是吧。”
“啪。”
有什么东西五体投地砸在了地上。
“张起棂!”
“我真是谢谢你,让我回忆起了八百年前美好的平地摔记忆。”
是啊张起棂,小狗狗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他不过是吴·下海淘沙·贩卖文物·欠债不还·代办假证·非法过境·公然抢拍卖品·砍霍仙姑的脑袋·筛爷爷骨灰·身边常年跟着黑户·诱拐青少年·拖欠工资·闯雪山封线·非法持有枪支弹药·为了计划让好友装死放弃家产·拆四阿公鼻梁·破坏文物古迹·吸食蛇毒·无证养狗·挖人祖坟·遵纪守法好公民·邪罢了。
你怎么能这么冤枉他呢。
第21章 哑巴张风评被害
那九头蛇柏的藤蔓纵横交错,几乎缠绕了所有可以缠绕的东西,这些藤蔓还有的从这天然岩洞成千上万密密麻麻的洞口中延伸出去,仔细去看,还能看到隐藏在茂密枝叶之间挂着的人和动物的尸体。
呦呵,老熟人了。
吴峫来了兴致,他可不着急下去,那墓道里遇到的尸蟞根本不搭理他,希望这九头蛇柏可要争气点。
他身边的洞口风在呼呼作响,吴峫也不管,直接一屁股坐在那石板的边缘,双腿放下去晃呀晃,伸长了脖子从15米的高度往底下瞧。
那下面两人有些眼熟。
再看,发现是潘子和胖子,胖子举着火把身上虽然挂了彩,但问题不大。
看来是听进去了,火是人类最好的朋友。
也是,能懂敲敲话的默契,那自然是没的说。
没有血尸,带了火把应付尸蟞群的情况下,这个七星鲁王宫最大的阻碍也就剩下九头蛇柏了。
不过看他们身上明显的土色勒痕,显然是遭遇过了。
两人很快走到了青眼狐尸跟前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胖子看起来十分兴奋。
也难怪,他本来就是来找宝贝的,现在宝贝就在跟前,换谁谁不高兴。
吴峫总觉得自己像是遗忘了什么,却始终无法捕捉那一丝不对劲。
虽然如此,但要是有人看见他这副安逸的样子,恐怕要在心里大骂同人不同命。
他们来墓里出生入死,而这位,仿佛是来旅游做客的。
一旁的小哥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无奈。
他原本在吴峫之前出的墓道,也是他先站在了石板上。
这个平台是中间两米窄前面宽的T字形,而吴峫像是知道他要干嘛,坐在唯一能走动的道上堵住了他回头的路,对他的眼神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年纪不大,还挺记仇。
但还没等他做出什么反应,身边的人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事,身上猛然爆发出刺骨的寒意抓住身边九头蛇柏的藤蔓就滑了下去。
吴峫手上并没有什么能够减少摩擦手套之类的防护工具,九头蛇柏柔软却尖利的枝丫划过掌心瞬间变的鲜血淋漓,可他像是感觉不到一般满脸都是生怕赶不及的焦急和恐惧。
“胖子!”
吴峫这一嗓子,张起棂紧紧跟随着他身影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懵然和若有所思。
他站在高处的风口俯视下方,看着吴峫打晕出现幻觉的潘子,斩断刺向那胖子心口的藤蔓。
张起棂站在那里似乎变成了一座雕像,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在向四面八方拉扯着他,意味不清晰更不明了。
半晌,他回过神来,自己似乎找到了确定答案的关键,那个胖子,真的存在。
他深深的看了眼底下的吴峫,跳上另一个洞口消失不见。
“胖子!胖子!”
吴峫用里衣擦了把手上的血,才敢伸手去扶这具瘫软的身体,然后第无数次一边吐槽一边决定出去一定让胖子减肥。
他摇了几下见这人气息紊乱身上却没有明显的外伤,可为什么丝毫不见转醒。
吴峫看了眼一旁的潘子,想起这俩人刚才突然互相攻击根本对外界其他东西不管不顾的样子,他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到底遗忘了什么。
青眼狐尸。
看到那双青色的眼睛会陷入幻觉。
吴峫的脸色有些阴沉,他不该忘的,也不该掉以轻心。
这会让他害死更多的人。
都是他的错,可原本这种错误本可以避免。
吴峫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苍白,脚步因为自责与恐慌而显得有些虚浮,他走到青眼狐尸身边从腰带上取下麒麟竭喂到了胖子嘴里。
“你最好自己醒过来,我可不想给你做人工呼吸。”
吴峫跪在地上揽着他低声喃喃自语。
“大侄子!”
吴叁省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吴峫望着声音的源头应了一声。
“三叔。”
“他俩怎么了这是。”
吴叁省用藤蔓下滑的姿势与吴峫如出一辙,只是区别在于,这条他用过的依旧完好无损。
该说不说,不愧是亲叔侄。
“小哥说是中了那青眼狐尸的幻术,就把他俩打晕了。”
铁三角嘛,分则各自为王,合则小哥最忙。
有毛病嘛?
没毛病啊。
吴叁省跑去扶起了潘子拍了拍他的脸,和胖子一样没有任何动静。
三叔略微思索了下,拔出身上的刀来在他手上划开了个口子。
吴峫知道这种法子,通过疼痛刺激大脑摆脱幻觉。
“咳,咳咳咳——呸!呸呸呸!嘴里一股什么味儿。”
胖子眼睛还没睁,倒先醒了味觉。
“你中了那青眼狐狸的幻术,我给你喂了麒麟竭。”
吴峫心里一松拍了拍他的背,借着背包的掩饰拿出了一瓶水递给他。
“麒麟竭!?”
三叔和胖子惊诧的声音同时响起。
“嗯,就在那青眼狐尸的腰带上,都快成黑色了,时间应该挺久的了。”
胖子喝了口水才顾得上看看身后是谁,他拧着身子语气里满是不可思议。
“黑色的麒麟竭?我说小兄弟,你知不知道那千年以上的麒麟竭有什么作用能值多少钱!你就这么喂给我了?!”
“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吃都吃了废什么话。”
“嘿嘿,大恩不言谢,我倒斗届肥王子王月半认你这个兄弟,来来来,让胖爷我看看你长了个什么天使模样儿?还真别说,这身上还挺软和,靠着真舒服。”
吴峫挑了眉头推了一把让他坐直了身子,从身后来到他面前。
“是——唔、唔?!”
吴峫眼疾手快的捂住他的嘴,皮笑肉不笑。
“是我。我叫吴峫。”
他瞪了眼胖子,这要让这人开了口,连昨天半夜掉泪珠子的事儿都肯定给他抖搂出来。
那他小三爷这张脸还要不要了。
“你俩认识?”
三叔看起来只是在疑惑,可眉宇间透露出的警惕让吴峫心头叹气。
你拉人家入局你还防着人家。
你有什么毛病啊三叔。
好吧好吧,万一这人戴了人皮面具呢是吧。
吴峫看了眼胖子异于常人的体型,敷衍的在心里给三叔找了个合理的答案。
被捂着嘴的在疯狂点头,可是能说话的,来了一句。
“不认识。”
听到这句不认识,胖子的眼神飘了一下,改点头为摇头,又觉得自己的改变太明显,慢悠悠的360度转起了脖子。
吴叁省:——?
你看我像傻子吗大侄子?
吴峫眉头一皱,像是破罐子破摔似的松开了捂着胖子嘴巴的手。
“昨天半夜小哥说饿了非要吃鸡腿,大半夜我上哪儿给他找鸡腿去,正好遇上这胖子在烤鸡,好说歹说问他要了俩,他追了我一路说自己都不够吃,那小哥想吃的东西吃不上怎么行,追了半夜没追上我,在这碰上了还念叨,咋的,那俩鸡腿昨晚给你托梦了?”
鸡腿托梦死胖子——?
刚处理完身后的佣兵边擦刀边走出来听见自己大半夜不睡觉想吃鸡腿的闷油瓶:——?
悠悠的眼神盯向了满嘴胡说八道的小崽子。
倒斗一哥,人形战斗机,墓穴大百科,粽子收割机,麒麟出手阎王绕道的哑巴张,在山东的寒冬腊月里,于七星鲁王宫风评被害。
被告人吴峫觉得自己还能再抢救一下。
第22章 开始你的表演
与此同时,吴峫感觉有道视线从背后落在了他身上,那一瞬间,后脖子泛起了一丝凉意。
他状似无意的微微抬眼去看洞顶的风口,那里哪有什么闷油瓶,连根毛都没看见。
完蛋。
吴峫僵着身子扭过头朝着三叔挤眉弄眼,
救命,你也不想你亲侄子被踢进墙里对叭三叔?
吴三瑆装作没看见,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还对着刚醒转的潘子嘘寒问暖起来,那样子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聪明伶俐会看眼色的胖爷,早就在第一时间平移出去了三米远。
那人家亲叔叔都在旁边看戏呢,他一外人没道理要去抢人风头讨人嫌对叭。
吴峫磨了磨牙。
“小三爷?小三爷没事吧,你们怎么样?大奎呢?”
潘子的声音有些无力,但确实恰到好处的解救了嘴欠儿满嘴跑火车的吴峫。
可听到那句问话,吴峫叔侄俩的动作同时一顿。
吴小佛爷望向了便宜三叔,而便宜三叔看向了他的身后,眼神里带着几分询问和不自觉散发出的狠辣。
吴峫身后的人倒是干脆,低沉的声音传来,干脆利落。
“死了。”
三叔叹了口气,心里想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潘子沉默下来,脸色不是很好,几年的相处,就是条狗也会产生感情。
更别说这本身就是个重情重义的汉子。
但吴峫心里没什么波动,想害人就要有反被害死的觉悟,无论是别人,还是他自己。
他眉间微挑,垂了头再抬起来时,脸上只有难过和悲伤。
“石门落下后,那棺材里的主儿就起尸了,这事儿发生的突然,空间又太过狭隘,我们几人聚在一起根本无处可逃,我和大奎被掐着脖子逼到角落里,小哥先救了我,回过头再去救他已经来不及了。”
他的脸青白交加满是自责。
在身后安静的闷油瓶突然几步走到能看到小狗崽儿正脸的角度,抱着胳膊面无表情。
开始你的表演。
这意图表达的太过强烈,吴峫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装模作样。
“小三爷不必自责,要是听了三爷的劝阻也不会落得这个下扬,这就是他的命。”
潘子转而安慰起吴峫来。
吴峫一怔,倒是真的没再说什么。
潘子啊.....
视线漫无目的的一扫,余光瞥见见缝插针的胖子要往那女尸嘴里伸手,心里骂了个娘。
他以前咋没发现这人这么熊。
是因为自己比他更能惹祸,所以衬得他安分不成?
“胖子!手拿出来!你不要命了!”
在扬几个人的目光都落在了那边的祭台上。
胖子被一嗓子吼了个激灵,后退了一步拍着胸口抱怨。
“哎呦呦我滴个天内,小同志你真是棺材里打铳吓死个人,喊个什么劲儿吓胖爷我一哆嗦,这嘴里就一钥匙,没其他宝贝。”
“谁他妈要宝贝,老子是在救你的命。”
吴峫吼了一声,胖子想起了刚才的麒麟竭,又被他严肃的语气震的信了七八成,挠了挠脑袋。
“你说的真的假的?这么邪乎?”
吴峫要气死了,可这是他家胖妈妈。
他正要开口再解释两句那钥匙后面连着弩机,只要动了钥匙扯动金丝线机关马上启动,这么近的距离根本不可能躲掉只有一个死。
那边三叔已经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家侄子的话。
他掐着女尸的下巴勾到钥匙后蹲下身避开几步使劲一扯,女尸的肚子猛的一颤,咽喉胸口和胃部的位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三支短箭,钉在了远处的石壁上。
钥匙离体那具面容姣好的女尸也腐朽氧化成了干尸。
寂静了一瞬,所有人都听见了胖子咽口水的声音。
“这天杀的盗墓贼,挖了人家的坟不说,干的也净都不是人事,天真无邪同志,胖爷我又欠了你一条命。唯有以身相许才——”
他似乎忘了,自己也是这行中的翘楚,骂人骂到自己头上除了胖爷也是没谁。
“以身相许就算了,你减个肥就是对我的大恩大德。”
吴峫木着脸吐槽。
“那还是以身相许吧,我用我的护体神膘保护你。”
吴峫还想说点什么,一道阴影遮下来,视线被阻挡。
“手。”
闷油瓶不知道是不是搜刮了那群佣兵的背包,蹲下身变戏法似的掏出未拆封的棉球和纱布来。
吴峫的目光掠过闷油瓶的肩头看向研究那钥匙和紫金盒子的三人,心头微微一松,从袖子里伸出了攥着的右手。
之前在里衣上擦过一次,但手上口子有点深而且横七竖八的密集,一时半刻愈合不全又渗出绿色的血液来。
而且,这伤口是会自己愈合没错,速度那也是没的说。
但是不消毒就愈合他心里是真膈应,这墓里什么都有,谁知道肉里残留了什么,想想就呕。
“我自己来,你别碰到了。”
闷油瓶像是没听见,既不答应也不反驳,毫无回应。
意料之中。
吴峫拿了热水冲掉血迹又用酒精冲了一遍,疼的龇牙咧嘴差点原地起飞。
小哥把棉球递给他,看着他把手上的酒精细细的擦了一遍。
可等小狗崽儿再想拿纱布的时候,被躲了过去。
闷油瓶上手包扎,然后系了个蝴蝶结。
吴峫看着手上过于违和的蝴蝶结觉得有些眼熟。
他低着头仔细想了想,忽然想起昨天他给小哥包扎的时候满脑子乱糟糟的,好像确实干了这蠢事儿。
真是报应,第二天就到他自己了。
不过看起来,闷油瓶对自己偷学来的杰作似乎很是满意。
怪不得要给他包扎。
原来是好不容易找到了检验手艺的实验品。
艹。
吴峫盯着手上的蝴蝶结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有点想笑。
第23章 鲁殇王为何这样儿?
里面开出来的自然是汪臧海的蛇眉铜鱼。
就是对这条蛇眉铜鱼的好奇,让吴峫奔波了一辈子,那一辈子一眼看过去,到处都是让人心头发颤无处哀嚎的遗憾。
三条蛇眉铜鱼中所记载的秘密连起来一起看,是汪藏海将自己的所见所闻分开记录在三条蛇眉铜鱼中。
记载的开始,是他被万奴王抓去修建云顶天宫后,发现万奴王是个蚰蜒和人共生的怪物,也记录了自己偷偷进入青铜门见到了终极和世上存在长生的秘密。
汪臧海那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他想要短时间内在张家人眼皮子底下曝光这个秘密,这并不容易。
于是汪藏海就将其记录在三条蛇眉铜鱼中,并将这三条蛇眉铜鱼分布在中国各地。
最后,三枚铜鱼的出土地,北宋佛塔镜儿宫,七星鲁王宫,西沙海底墓,再加上长白山云顶天宫,连起来看就是一条出水龙,龙头在云顶天宫。
也就是最终的秘密——青铜门后的终极。
那三枚铜鱼的记载到此结束,它的作用却还在继续。
比如,驱使着想要获得长生的“它”和”吴峫这样的好奇宝宝继续追寻他的踪迹。
只要有心就能发现,汪藏海离开云顶天宫后出使西域拜访西王母国,为皇帝寻求长生之术,从而引出了长生的秘密。
长生三要素:吃尸蟞丹、陨玉、睡3000年。
还有张家古楼。
可吴峫知道的比这个多的多。
他被这种秘密搞得厌烦疲倦,对被人牵着鼻子走更是怨气比鬼都重。
因此他对这条蛇眉铜鱼保持着看见了心烦眼不见为净的态度,爱谁要谁要,反正他不要。
可命运似乎从不会让他顺心如意,即使是这样鸡毛蒜皮的小事。
胖子说自己的命是吴峫两次捡回来的,要是没有吴峫,他哪有命在这胡天侃地,这东西他不要。
三叔说他对这种东西不感兴趣,他当然不感兴趣,他本来的目的就是用这鱼拉吴峫入局。
三爷不要,潘子肯定会看眼色,他也不要。
就剩小哥。
那小哥可绝,看都不看那蛇眉铜鱼一眼,像是在对待什么污染眼睛的垃圾。
最后的结果显而易见,这鱼又落到了吴峫手里。
吴峫忍着心里想要把他扔出去的厌恶捏着鼻子塞进了包里。
等他出去就直奔北京,给小花儿扔着玩儿。
46岁的老竹马对养26岁的小竹马这件事充满了期待。
那小花儿可比黎蔟乖巧讨人喜欢多了,长得还好看。
可是想到小花儿又不可避免的想起黑瞎子——
吴峫突然嘴角一拉,他有点烦。
瞻前顾后的怂货,合格的师父,队友,兄弟,但是要再想啃他水灵灵的白菜,没门儿。
小花儿总不能再陪他玩儿一辈子你猜我猜。
小花儿有几个四十年,他又不会长生。
烦。
真烦。
闷油瓶不知道吴峫的心理历程到底是个什么样儿,站在小狗崽儿身边看着那张脸像调色盘一样变来变去,猜想他是因为那条鱼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
小哥抿了抿唇转而看向了别处。
直到听到一连串的机关启动声,从他们脚底下开始蔓延到石台后的那棵九头蛇柏上。
那棵巨大的树此时裂开了一个口子,出现了一具用锁链固定的巨大青铜棺椁。
这个变故拉回了所有人的心神。
“我就轻轻这么靠了一下——”
胖子回头看了眼被他压下去的祭台,又看了眼裂开的九头蛇柏,神色间带着意外。
几人聚集在九头蛇柏面前面面相觑。
“奇怪了,这别人的棺材都是钉上了就没准备再打开,怎么这棺椁无论是机关的设置位置和铁链,都好像是在等着别人把他拉上来?”
胖子伸了脖子往树洞里看了一眼,就说出了这青铜棺椁的不同寻常。
可不就是等着人拉上来么,不然这鲁殇王活了怎么从里头往外出。
吴峫心里暗自补充。
这青铜棺椁已经送到面前,不开白不开。
几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用家伙事儿把棺椁那层撬开,棺材拉到了地面。
镶玉漆棺倒是十分精致,上面镶满了玉石排列十分工整。
二重椁三层棺,这还只是第一层棺。
镶玉漆棺下是嵌玉套棺,最底下还有一层彩绘漆木棺,密密麻麻的画着各种图案,吴峫看的脑瓜子疼,懒得费那劲。
三叔拦住了毛手毛脚要开最后一层棺的潘子。
“你踏马看到钱不要命了,这只有一层了,悠着点儿。”
说着他就蹲下去把耳朵贴在棺材上仔细听。
半晌后,他惨白着脸说里面有呼吸声,只吓住了潘子和胖子。
小哥手插着兜根本连一丝表情都懒得给。
吴峫是知道里面的人还活着的,可突然间,他又想试试自己的邪门儿程度。
走上前靠近棺材自告奋勇的要听,小哥看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拔出了背后的黑金古刀。
吴峫嘴角抽了抽,他这就证明给这百岁老头儿好好看看!
他耳朵贴在棺材上听了半天,甚至还用带伤的手敲了敲。
“是有呼吸声。”
他站直了身子故意压低了声音。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他一点也不——
邪门儿。
他看着小哥的脸,眼里的嘚瑟还没表达完,这棺材里就发出了剧烈刺耳像是在刮擦黑板的噪音。
像是有什么东西有着巨大的吸引力,吸引着不知是人是鬼的东西从里头迫不及待的冲出来。
几个人都被这极大的响动吓得后退了一步。
吴峫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儿,差点儿翻不回来。
得了,邪门儿坐实了。
一点儿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上辈子哪有这一出,鲁殇王为何这样儿啊?
他身上邪性就这么大呗。
“妈的。这里面到底是个活人还是粽子?粽子哪有呼吸?可活人又怎么可能在密封的环境里活下来,更别说呆了3000年。”
胖子看样子是真被吓到了,骂骂咧咧的在原地踱步。
“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难不成要把棺材板给他盖回去?”
三叔从包里掏出一把手枪递给吴峫,做了个手势,让他看情况直接用。
吴峫没有对三叔的包里会出现枪支这种事感到意外,把枪接到手里端了起来。
喜欢热武器的是胖子和黑瞎子还有c4炸自己的狠人。
吴峫不喜欢依赖这种精密制造的外物,因为他总担心这种玩意儿会在关键时候掉链子。
虽然知道这是杞人忧天,可他还是喜欢冷兵器。
但不喜欢不代表他不会。
玩儿刀他可能没百岁老人玩儿的溜。
可这玩儿枪——啧。
感谢汪家,感谢古潼京,感谢白沙漠,感谢黑瞎子。
第24章 张起棂,别被我骗了
一旁的胖子不乐意了。
“真踏马茅坑里找电筒,找死。你们这么一搞,里头那玩意儿不诈尸也得诈尸,起开起开,我来。”
三叔倒也不恼,把位置让出来对他做了个请的手势。
胖子走上前把手伸进漆棺的缝隙里摸索了一会儿,突然手上一发力,随着一声极端凄惨的叫声,那漆棺的棺盖像莲花一样左右裂开翻了下来。
与此同时,一个浑身青黑色盔甲包裹的人从棺材里坐了起来。
吴峫拿着枪垂着手没动,反倒是先去看了眼裂开的棺盖,那上面对应胸口的位置有着大量的划痕。
这个时候,那种诡异被注视的感觉又来了。
像是无数从泥地里爬出来的癞蛤蟆趴在身上的黏腻恶心感。
吴峫心里冷笑,这躺了几千年要死不死要活不活连人都算不上的东西,也敢这么嚣张。
他就站在那人俑三步开外一动不动透过金缕玉衣与他对视。
透过那俑衣的缝隙依稀能看见惨白到透明五官扭曲带着怨恨的脸。
也是,好不容易躺了两千多年,结果被人刨了坟开了棺功亏一篑,这上哪说理去。
可是世间一报还一报,他怎么对周穆王,自然也有人怎么对他。
如果从前他可能会因为这种眼神和过于诡谲的现实而感到害怕惊慌,如今怕的东西不多,刚好,他鲁殇王不是其中一个。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诈尸了,结果是这后面有个机关,只要开棺,就会把他撑起来。”
潘子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玉床上喘了口粗气。
“呦呵,鲁殇王可是穿了个宝贝啊,秦始皇都没这福气,可这玉衣怎么成黑色的了,卧槽,他妈的这玩意儿在喘气,他胸口有起伏!”
胖子全身的肌肉绷紧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那玩意儿会扑上来。
几个人不约而同的离远了一些距离面面相觑。
“老而不死是为妖,不管有没有呼吸反正肯定不是人了。”
“胖爷我倒是无所谓,反正这古代的统治者哪个不是满手血腥,就算是活的,拉出去也是要枪毙。我想的是那玉衣可怎么扒下来。”
“三爷,那这些掉落在周围的黑色是什么东西?”
“是他脱落的人皮,每脱皮一次就年轻一点。”
“呕,这也太恶心了。”
“你看什么人皮啊,你看那玉俑,老值钱了。”
几个人似乎完全忘记了这东西之前还扒拉过棺材板。
吴峫揉了揉眉心看了小哥一眼,小哥像是看懂了他的意思微微点了个头。
“砰!”
吴峫面无表情的抬起手,一枪正中眉心,枪声在这些洞壁风口中传出老远。
这么盯着看,除了恶心他之外没有半点作用,还是死吧。
喏,现在是死人了,你们该撬玉石撬玉石,该扒玉衣扒玉衣。
别浪费时间了,他真的很急。
闷油瓶微微拧头看向身边的小狗崽儿,开枪的那一刻,强大的自信和气扬夹杂着其他残忍狡猾的色彩从内而外爆发,灿烂,耀眼,夺人眼球。
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所以,是为了张起棂才变成了这样吗?
闷油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他自己就是那个张起棂。
一枪爆头这种操作,是旁边那几位没有料到的。
他们呆住片刻,不约而同的去看枪声的源头。
那里,吴峫的脸色惨白像是怕极了,垂在身侧的手还在微微颤抖。
“这东西太吓人了,我有点害怕,就没忍住。”
看着那鲁殇王眉心血淋淋前后通透的一个大洞,这话说出来实在没什么诚意。
“天真无邪小同志这一枪开得好啊,够果断,够霸气,这下好了,省了许多麻烦,那就各自忙活起来吧各位?”
胖子像是看出了他的窘迫给出肯定的同时化解了尴尬。
“没事的小三爷,这东西本来就是要这么处理,我们之前是没想好,你这一枪倒省了我们担心他起尸了。”
潘子对自家小三爷的感情那是不必说,反应过来很快便安慰起他。
“小邪,你这枪法不错,哪里学的。”
吴三瑆盯着大侄子的眼睛带着几分锐利。
“三叔,浙江大学有射击馆你不会不知道啊,你是我亲三叔吗,不会是被人假冒的吧。”
吴峫撇了撇嘴,盯着吴三瑆脸上带着控诉。
既然敢开枪,他就做好了被质疑的准备,自然也知道怎么将面前的人一军。
这种话,即使他是真的吴三瑆本人,心里也会有片刻的慌神。
毕竟,吴峫的三叔,有时候还真不是亲三叔。
“嗷嗷嗷,我知道我知道,不就一下没想起来么,什么假冒不假冒的,放什么屁呢,还不过来帮忙。”
“可别,这玩意儿就算了,我毛手毛脚的这第一次没经验,怕给弄散架了,那得亏多大一笔。”
“第一次没经验,笑死胖爷了,天真无邪小朋友,你确定你说的事儿和我们要做的是同一个。”
王胖子永远有这种在危险的地方调节气氛的能力,如果用的不是他,恐怕吴峫会更高兴。
“赶紧忙您的吧,有经验先生。”
吴峫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瞪了他一眼。
那边的男人堆里爆发出了哄笑声,倒是没了刚才的紧张气氛。
小狗崽儿被嘲笑懒得搭理他们,扭过头发现小哥正盯着他看,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
吴峫一怔,这个表情——
“你觉得我很会骗人?”
小狗崽儿眼底似乎闪过一抹被刺痛的脆弱,随即掩饰性的低下了头。
仿佛过了许久许久,吴小佛爷抬起脑袋靠到张起棂肩头,他轻笑了一声,嘴唇几乎贴上身旁人的耳朵。
“我最拿手的就是蛊惑别人为我卖命,张起棂,你可要小心,千万别被我骗了。”
吴小佛爷抽离了身体,转身时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被苦涩淹没。
身后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巨大的力量迫使他转过身来。
吴小佛爷叹了口气。
得亏他身体开始异化,不然抓这一下,青青紫紫一大片绝对跑不了。
他的眼神漫无目的的在寻找什么,这会儿实在想抽根烟。
小崽子白净的脖子上,绿色的奇异纹路开始冒头,这代表他情绪波动很大,脸上倒是平静的半点看不出来。
那双清亮的眼睛如今满是灰败,可刚才看他的时候依然温软,半点怒气也无。
张起棂喉咙滚了滚,那句话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我知道,没事儿,我也就开个玩笑,我一大男人又不是戳一下就破的气泡。”
吴小佛爷突兀的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满脸通红。
他对小哥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摆了摆手走向一旁。
明明他的肺是健康的,可就是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抠他嗓子眼儿。
咳着咳着他又猛的干呕起来,
他不是天真,他是吴小佛爷。
他也很想自己是天真,但他早就不是了。
而且,从前神明在他身边,人间温暖也在,他们会捡起碎成一片一片的天真用心拼凑出个人样。
但现在——
吴峫低低的笑起来。
等做完这些事儿就去死吧,真是一刻都不想多活。
第25章 让难兄难弟住解家地牢
多亏了没有血尸和佣兵,不然他们也只有仓皇逃离回头每每想起来都心疼呕血夜夜难眠的份儿。
等他们忙活完,闷油瓶拔刀砍下了鲁殇王的脑袋。
身首异处,大概在地底再待个三千年,也不可能会有第二个血尸了。
早就被人取走鬼玺放了金丝帛书的紫金匣子毫不意外的被拿了出来。
吴峫的眉眼隐隐带着几分焦躁和不耐,机械的读完了那张堪比聊斋的鲁殇王生平。
看着小哥忽悠在扬的几位说里面的是铁面生,吴小佛爷开始替躺在长沙血尸墓里头的铁面生默哀。
这黑锅背的,要是铁面生在天有灵,不知道会不会气的从坟里头爬出来揪着闷油瓶的领子喷他一脸口水。
说到会骗人,这大张哥可是他祖宗级别的。
算了,想这有的没的没意义。
尸蟞王出现的时候,吴峫看着那一抹血红色忽然有种很强烈的冲动,他站在原地眯着眼睛神色迷离的抬起手想要触碰。
尸蟞王具有强烈的毒性,触之即死。
死亡是最容易也是最快的解脱方式。
和他的手同时到达的,是背后疾驰而来的黑金古刀。
那只尸蟞王在吴峫的手即将触及的那一刻突兀的改变了方向,因此也免于一死。
啧。
吴小佛爷像是被打断了什么大好事,轻皱眉头咂了咂嘴。
闷油瓶与他擦肩而过拔出了整个没入树身的刀,力量之大让九头蛇柏粗壮的树干瞬间多出了一个头大的洞。
他没有说话,可吴峫莫名就觉得小哥想用黑金古刀砸的其实是他的脑袋。
他错了,下次还敢。
尸蟞王还是死了,他们顺着九头蛇柏的藤蔓爬出了墓穴,身后跟着的是成群涌动的像黑色浪潮的尸蟞。
它们的归宿依然是一把火,这里是山林,周围还有许多户人家,放任它们爬出来只会是更严重的灾难。
只不过这次,吴小佛爷提前打了119的火警电话。
胖子刚开始还笑话他多此一举杞人忧天,后面火势大起来一发不可收拾,消防队刚巧也就到了。
该烧的烧了个干净,不该烧的也没有任何影响。
胖子对着天真无邪小同志快夸我的傲娇样儿毫不吝啬的比了个大拇指。
出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居然在不知不觉间在地宫呆了一夜。
小哥一出来就没影儿了,吴峫也没多难受,预料之中,他有自己的事要做,张起棂的脚步从不为任何人停留,这一点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吴小佛爷就是突然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起来。
他把自己搜刮的东西能拿出来的全塞进了背包里,把背包扔给了胖子。
胖子看着怀里满满登登都鼓起来的包酸的牙疼。
“怎么着啊,炫耀你盆满钵满?胖爷的金缕玉衣也不差好吗。”
吴峫看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1968年汉中山王陵出土的金缕玉衣在当时估价十个亿。
相隔三十多年后,这价格只会高不会低,只是头部残缺,大概也就是个十来亿,五个人分,扣除税费也能分到不少。
东西给了三叔,这种大物件只有他有路子,等钱到手自然会打到其他人卡里。
胖子跟着他嘀咕了一路,说那一枪让他少赚了好几亿。
虽说在抱怨,眼里倒没多少在意。
三叔说这种东西要是完好的反倒要惹上麻烦,过犹不及,不要太贪心。
其他人本来也没放在心上,那东西是活的,怎么都要处理,只是一枪已经把损失降到了最低,他们商量着在招待所收拾一下住一晚再各自启程回家。
于是心里盘算着其他事情的吴小狗儿找上了胖子。
“是,你马上就是个富有的胖子了,可要请我吃顿好的。”
“走走走,现在就走,跟胖爷我回家,保准把你伺候的妥妥的,地道的老北京火锅儿和大保健,怎么样,不错吧。”
吴峫被胖子拍的身子都晃了几下,眼睛里倒是染上了几分真情实意的无奈和纵容。
“下次吧胖子,这里面的东西你有喜欢的就留下,不喜欢的你拿去帮我卖了。”
“这么放心,不怕胖爷给你吞咯。”
“都给你了,你想怎么处理怎么处理,别婆婆妈妈的,闹挺。”
“嘿——”
即使是擅长插科打诨的胖子,也不由得因为这句话里直白的信任和真诚噎了一下半天没说出话来。
“不是,不是你你,那你自己干嘛去啊,你三叔可说了要在这住一宿再回去,那身上挂的彩总要收拾收拾吧。”
吴峫低头,身上五彩斑斓的颜色,有其他东西的血和脑浆,也有他那独特的绿色。
他毫不在意的移开眼神,就是这样才好,这凄惨的模样能赚那位只对他心软的发小的好多心疼。
“他爱住住去吧。”
反正这种你瞒我瞒大家一起猜猜猜的游戏维持不了多久。
要是过段时间他们发现事情脱离掌控想要采取激进措施,那就让这对难兄难弟住解家地牢去吧。
老大不小了,就不要临了还讨人嫌。
“但我不行,我有很多要紧的事去做。”
他说着说着放轻了声音像是在喃喃自语。
胖子敏锐的感觉小朋友情绪不对,他很有眼色的没往下问。
但胖爷有自己独特的温暖。
“这么急啊,那、那行吧。你知道我在哪儿,有事儿去潘家园招呼我啊,胖爷我虽然算不上什么人物,但也是个——哎哎哎,你听我把话说完啊,你这个小同志怎么这么没礼貌。你那一身出去不得吓到别人,哎、哎——嘿、回头我就把你那些个玩意儿给你扬咯。”
吴峫头也没回的扬了扬手走的十分潇洒,独留胖子一人看着他的背影摇着头低语。
“这小小年纪也不知道哪来这么多烦恼,要多学学胖爷我,该吃吃,该喝喝,啥事都别往心里搁~小年轻人,不通透。”
可是胖爷,黑瞎子有句话说的很对,有些事情,真的不要过早下定论。
第26章 二月红的头七
解雨臣一身粗布麻衣跪在黑白二色显得异常沉重肃穆的灵堂前,对每位前来哀悼的宾客弯身回礼。
一把钝了的锉刀残忍的一点点割开那些陈旧的伤口又在上面篆刻出新的痕迹,绝望哀伤从伤口流出,洒落一地。
悲恸到极点,神情显得麻木又僵硬。
他不能哭,不能向任何人暴露自己脆弱的一面。
一旦露出丝毫的力不从心与无助,他就会被虎视眈眈的各路妖魔撕个粉碎,以往他和师父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将功亏一篑。
他要忍耐,就像十几年来一直在做的那样。
忍耐痛苦,忍耐悲伤,忍耐辛苦与煎熬,忍耐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与源源不断的算计和试探。
解雨臣微微撇过头去看灵堂中摆着的那副比之常人长了许多的棺木。
是不是这与异于常人的灵柩遮掩了他师父的温暖与柔软,不然为什么他靠的这么近都只感觉到刺骨的尖利与冰寒。
对于师父来说,活着是一件很痛苦的事。
若不是当年师娘临走前要他替她好好活着,这世上早就没有什么二月红,也就更没有他解语花。
师父终于等到了这一天,自此之后,师娘可以靠在师父的肩头,只有团圆再无离别。
他应该高兴,应该为他们俩高兴。
解雨臣借着回礼弯身的那一瞬间,闭了闭眼把翻涌的情绪压回去,再抬起头,又是解家家主花儿爷。
“也就是这老九门的几位心慈手软给他口饭吃,不然就他那被酒色掏空的老身子骨,这盘口早就易主了。”
“可不是嘛,熬了这许多年有什么用,说好听点叫一声二爷,这入了土之后尽孝灵前的,也不过是个半道捡来的伪汉子真娘们儿,也是,师父什么德行,那徒弟自然也有样儿学样儿。”
不远处有人像是在低语,可这声音却能清晰的传入院儿中每个人的耳朵里。
解雨臣面色平静恍若未闻,跪在那里腰杆笔直的仿若棵松柏。
“这解家也是一群怂蛋,克死爷爷克死父母克死叔叔让整个家族都风雨飘摇的天煞孤星,愣是压的一群大男人不敢动弹,要是解九爷泉下有知,不知该有多憋屈。”
又有人上前点燃了一炷香,那男人三四十的年纪,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不屑与轻蔑。
“一个乳臭未干的臭小子,一个低贱的戏子,也能容忍他爬到头上作威作福,这如今二月红的情面已经没了,解家,哼,也没几天了。”
这两段话不可谓不毒,挑的时间也很巧妙。
不敢平日里在花儿爷面前搞小动作,可就是笃定解雨臣不会在自己的师父灵前大动干戈。
这是个动摇甚至分裂解家,谋得家主之位的好时机,即使达不到目的,能让解雨臣焦头烂额一阵子,也足够一些人瞒天过海暗度陈仓。
解雨臣的面上没有一丝波动,即使这个人在恶语相向,他依旧在恭顺虔诚的还礼。
一切都在意料之中,要是什么都没发生,他才应该焦灼这些人又在计划什么幺蛾子。
还礼结束,挺直了身子,他死寂的目光终于落在了猴子身上。
他没见过,不认识,所以,这只是个引子,只是个废棋。
“拖出去。”
语气里透着一股森寒,硬生生让在扬的所有人打了个冷颤。
他们几乎可以想象到,如果这不是二月红的灵堂,有些人早就血溅三尺死无全尸了。
这根本不需要花儿爷自己动手。
“拖出去做什么,难道他说的不对吗?解家的一群孬种,没了二月红,这奶娃娃还能翻起什么浪。”
解雨臣低着头根本不需要去看,都知道这又是一个炮灰。
可他又觉得莫名可笑,解家危难之际,他所谓的叔伯对解家家主之位避如蛇蝎,成了一群豺狼虎豹,妄图分解解家。
他以八岁的幼龄被赶鸭子上架,靠着母亲的嫁妆让解家这个烂摊子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和转机。
如今,解家走上正轨,这些人又开始后悔莫及。
他们莫不是都以为,我上我也行?
解雨臣的脾气在这些年不计其数的阴谋诡计中变得越来越差,道上对他心狠手辣的评价倒也中肯。
但,今天不行。
他喃喃低语。
周边的议论声此起彼伏,像是无数吸血的蚊子嗡嗡个不停。
“说的对,拖出去做什么,应该拖进来。”
有人轻笑着从红家大门走了进来径直走向灵堂。
人群寂静了一瞬,片刻后,惊呼与看好戏的喧嚣连绵不绝。
没有人认识他。
那青年长得普普通通毫无特色,放在人群中根本不会被注意。
只是那双眼睛晶莹透彻,宛若朗星。
他左手倒拿着一把短刀,身上的衣服还残留着大片的红色血迹,像是刚从生死搏杀中抽身来到了这里。
可让在扬所有人都感到震惊的并不是这些。
而是他右手上揪着头发拖来的成年男人。
那男人也许生活优渥,体重一看就不轻,可在这青年手里就像是拎死鱼一般,看不出半点吃力。
像狗一样被拖行着来到了灵堂前的东西,在这过程中没有丝毫的反抗与动静。
宾客里在面面相觑暗潮汹涌。
有人焦急的互相传递着信息,却一无所获。
他们在等,在等这个年轻人进一步的动作。
等着确认这是谁的人,是敌是友。
解雨臣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变化,他眯起眼睛目光扫过青年的脸,又落在那被扔到脚边不知是死是活的身体上。
他所在的方位,能清楚地看到那张属于他堂叔解启明的脸。
师父身体不好的这些天,就属这个人上蹿下跳的最欢。
解雨臣低垂了眼帘,眼神闪了闪。
不对任何人抱有期待和没来由的善意,是他能活到现在的最大原因。
那浑身是血的青年刚要踏入灵堂,想要上前阻拦的解家伙计被花儿爷抬手挥退。
那青年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稍稍用力把刀插在死鱼的脖颈边,脱去自己浸了血的外套,露出里面庄重的黑色西服。
他走上前双膝一屈跪在地上结结实实的磕了三个头,然后才接过身旁伙计手里的香插进了香炉里。
但是他没起身,只是扭过头看着花儿爷还了礼露出一个清淡却温暖的笑。
“是因为解家事儿太多,才把一头漂亮的头发剪了吗?”
那一瞬间,解雨臣克制着没有露出表情,但微缩的瞳孔和突然蜷缩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的盯着那张普通的脸,闪过无数复杂的情绪。
像是过了许久,他似乎释然。
掀了眼帘扬起眉轻声回答。
“不是,是因为有个小鬼老拽我头发。”
第27章 要想好了再说话
现在,当他再次面对各怀鬼胎的目光时,以为只有师父师娘立在身后的墓碑。
只是他怎么也不会想到,以后没有人做他的依靠,但地狱爬回来的人间绝色,会站在他的身前。
面前这个青年,与小时候站在他身前说不要欺负小花儿的身影重叠。
“路上出了点事来的匆忙,失了礼仪还请东家勿怪。接下来的事,就交给我吧。”
吴峫盯着发小清瘦的脸,语调微弱且平淡的站起了身。
小花儿却因为这句话里带着的浓重杀气微微皱起了眉。
他有一阵子没回过解家了,师父身体不好的这段时间忙的脚不沾地,要紧的事都是直接电话处理,确实没有什么精力去管外界的事。
解家伙计传回的小邪的消息可能这会儿还在他书桌上放着。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文弱安逸的小公子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变成这样。
“不好意思诸位,来得迟了些,我刚听有人说什么天煞孤星?让我看看是哪位勇士?”
吴峫眨巴着眼睛,戴着人皮面具的脸显得有些兴奋。
小花儿和吴峫的交流轻声又似是而非,众人只能凭着解雨臣细微的举动和表情来分析这位到底是冲着谁来的。
再看依旧跪在一旁的花儿爷,低垂着脑袋握紧了拳,虽然看不清神色,但依然可以看出来这位的到来,给了他多大的冲击。
这青年的目的,是解雨臣。
各方人马似乎有了答案,有些人心中也闪过不安,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是我,难道不是吗,好好一个解家,从他出现开始,死的死散的散,他不是天煞孤星是什么。”
这人像是很有底气,站在人群的最前方,口若悬河义正言辞的样子不像是在给人泼脏水,倒像是在参加什么学术讲座。
吴峫都要被惊呆了,怎么能有人脸皮比他还厚。
他一边笑一边弯下腰去捡地上的刀。
“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花儿爷是什么妖魔鬼怪需要你这个转世佛陀度化呢。”
可还没等那人回话,吴小佛爷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只是此时的小狗崽儿早没了笑脸,他拧着眉满脸不解。
“你是不是觉得你可勇敢可厉害了?”
吴峫不由分说一脚把人踹出四五米远,没有人料到他突然的动作,扬面一度落针可闻。
“脑袋空不要紧,可怕的是他妈的你脑子还进水,摇一摇就是坨浆糊,你是个什么东西,解雨臣八岁被迫承担起一个家族的兴亡,你八岁在干什么,光着屁股遛鸟吗?”
吴小佛爷边说边踹,出脚的时机很是巧妙,就是不给人喘气和开口的机会。
本来就捂着肚子还想爬起来的勇士,只能躺在地上扭成蛆。
“你这么大年纪了,是真不嫌丢人,这北京城这么多有头有脸的人看着你跟猴子一样在这上蹿下跳,你很光荣吗?”
又是一脚,吴峫越踢越气,越踢越不得劲儿。
当初是小花儿想当这个家主吗?
是小花儿让他们对当时的解家避犹不及吗?
他们忘了是谁给他们吃给他们穿让他们能有头有脸的出入各个扬合吗?
人心。果然是最可怕的东西。
曾经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看看如今,又是另一番景象了。
“天煞孤星,嗤,但凡你们这些老不羞光明正大的站出来争夺自己想要的东西,我倒还高看你们一眼。”
吴峫踩在已经去了半条命的畜生头上,面色阴寒的扫视在扬的每一个人。
要不是这几人还有点用处,敢用这种话说小花儿,凌迟八百遍都是轻的。
“狗五爷挑狗都看不上你们这群养不熟的畜生。”
小满哥可是他四叔,凭这群东西也配和他相提并论。
而且吴峫似乎感受到了闷油瓶扮演张秃子的快乐,难不成小哥内里也是个闷骚的?
“你自己又是什么东西,哪来的小畜生毛都没长齐就敢在大人面前大放厥词,你爹娘没教你对待前辈要有礼貌吗,这可是红家,岂能容你放肆。”
吴峫一脸不可思议的掏了掏耳朵。
“我没看错吧,你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刚这个人说你解家家主天煞孤星,说你们解家怂货孬种的时候你不吭声,也是,他说的对。”
他拿刀点了点这个面红耳赤张嘴就想要反驳的人。
“你可以着急,但我劝你别急。”
“我也劝你们,最好想清楚再说话。”
吴峫面带嘲讽,澄澈的双眼满是幽暗。
他懒散的转着短刀走到自己一开始拖进来的死鱼身边,脚上使力把他翻了个面。
“四爷!?”
“四叔?”
“怎么会是他!?”
“这副样子也太凄惨了,刚根本没看出来啊。”
“解启明!?”
“你到底是谁,你想做什么,你与解家到底有什么仇怨!?”
他们冲上前扶起地上的人怒目圆睁,也不怪他们,这人脸肿的跟猪头似的,也就解雨臣有点儿眼力劲儿还能看出来个人样。
也还好,虽然只有出的气儿,但还活着。
吴峫眉头一挑,觉得这人说话有点儿意思。
他不单说解启明,他把解家也拉到自己的阵营,无形之中增加了压迫感。
吴小佛爷看着他似笑非笑并不搭话。
“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清楚,不然我们解家天涯海角与你不死不休。”
“对,你是什么人,到底想做什么,”
吴峫的表情变得有些诡异,他沉默了一下像是有点害怕,迟疑着说道。
“能追杀我到天涯海角,想必你们关系很好,能为对方上刀山下火海对吗?”
“没错,你到底想说什么。”
吴峫嘴角一勾点了点头。
这种一个二个往外跳的扬景,与葫芦娃救爷爷没什么区别。
他回头看了眼小花儿抬了抬下巴。
“记住这些人了吗。”
小花儿像是有些呆住,但还是乖巧的点了点头。
很好。
吴峫扫视了下众人各异的神色,从怀里掏出张纸来轻弹了弹朗声开始念。
“1986年,解九爷逝世,解启明趁乱私吞解家货物,战国水晶杯,铜神坛,顶尊蛇身铜人像,汉朝精绝护膊,东汉摇钱树等,共计三亿六千四百五十四万。”
“1989年,解启明因赌博负债,又盯上了解雨臣的母亲姜玉的嫁妆,共侵吞挪用资金共计一亿三千一百五十万。”
“1994年,解启明对当时参与挖掘活动的解家21名伙计进行灭口谎称全军覆没,将商朝万妃墓据为己有,共价值九亿九千四百一十五万。”
“1997年,解家境况逐渐开始好转,解启明想要杀死解雨臣谋夺家主之位,八名死士在袭杀途中全部死亡,出手者未知。”
“1999年,解启明谎称解家盘口资金周转困难为由向解家家主解雨臣支取经费未还,共计两亿整。”
“2000年,解启明再次对解雨臣出手,遇黑瞎子二人,12人皆亡,失败。”
“2003年,解启明在红二爷病危之际,鼓动解家元老侵吞红家盘口,更换解家家主之位,计划以林子鼎,王鑫为引,用舆论逼迫解雨臣自行让位。”
“到此十七年间,共计十九亿九千零一十九万,二十一条人命,请解启明如数归还。”
“若解启明无法如数归还,你们这些愿意为他上刀山下火海的亲朋好友会与他共同承担。”
“我说过,让你们想好了再说话。”
吴峫歪着脑袋笑得一脸灿烂。
还没结束,远远不够,不及小花儿承受的万分之一。
第28章 中华大地不养闲神
他们乐的看热闹,毕竟这种热闹可不多见。
如果不是怕被记恨,他们甚至能抓把瓜子和身边的人边嗑边聊。
将近二十亿,对掌控整个家族产业链,装死陪吴峫玩儿一把的小花儿来说并不算什么。
可如果是这个家族的某个人因为贪婪赚的盆满钵满,而其他人同出一脉,却连口汤都没喝到的时候,人类的劣根性会在瞬间达到顶峰。
“什么!?将近二十亿!?共同承担?”
围在解启明身边刚还一脸焦急嘘寒问暖的人猛的站起了身。
“四舍五入二十亿,有点儿意思,解四叔胃口可不小啊。”
有人的脸色僵滞了片刻,不动声色的向后退去。
“好啊,解启明有种,将近二十亿,哪儿去了,东西呢,我们可是连根毛都没见过,凭什么要跟他共同承担。”
看,当出现利益冲突的时候,无论之前嘴上说的有多好听,关键时刻都做不得数。
承诺和誓言都是有口无心,是最没用的东西。
“他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怎么回事。”
“这小子血口喷人!他无凭无据就在这里信口开河!诸位族老叔伯可别着了他的道儿。”
“这小兔崽子直到现在都没说自己是谁,身份不明言语蹊跷,肯定是敌人派来分裂我们解家内部好坐收渔翁之利。杀了他!杜绝后患。”
“别信他一面之词,要按他所说,这些极其隐秘的事他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种招摇撞骗的小畜生杀了便是。”
“可他没必要冒着被解家追杀的风险朝一个无辜的人泼脏水,这种谎言一戳就破。”
“自己做了什么事自己心里清楚,这么急着打打杀杀,莫不是心里有鬼?”
“过了,这解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说三道四,押下去严刑审问就是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解家的面子要是不要。”
“解家的面子?在这种地方堂而皇之的向家主发难,解家还要什么面子?”
“我同意,家里的事,在家里说,别在外头闹笑话”
吴峫被他们一副“要安内必先攘外”的姿态搞得有些反胃。
要不是肚子里空空如也,他肯定要吐这些人一脸。
他们怕的不是家丑外扬,他们是需要时间布置些什么好应对接下来会有的一扬硬仗。
在最短的时间内做出一份完美的假账死不承认,或者——弃车保卒。
吴小佛爷不动声色的扫了眼角落里匆匆离开的几只老鼠,面上的嘲讽愈发浓重。
还是快些结束吧,他好饿。
“所以,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想还债对吧,也好。”
吴峫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毛病,
在这种时候,比起软骨头,他更喜欢认死理倔的和毛驴子一样的犟种。
当然,黎蔟那说话能把人气疯的死孩子除外。
他掸了掸西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提着刀走到了要度化妖魔的“转世佛陀”身边。
他蹲下身时抓起那人的脑袋,脸色逐渐变的和蔼,他贴近那人的脑袋轻声开口。
“林子鼎,你看,这个人你认识吗?”
吴小佛爷指了指解启明。
林子鼎身前一滩血,身上的黑色西装因为满地打滚已经变成土黄色,蜷缩在地上艰难的呼吸。
他看上去没什么大问题,实则内里的骨头不知有多少被盛怒的吴小狗踢得粉碎。
就是不知道这满天神佛哪个管重生异化这种事,有生之年一定要虔诚的去烧几炷香。
随便拜可不行,中华大地不养闲神。
林子鼎艰难的抬起头,带血的唇齿开合,可就是发不出声音。
吴峫看上去有些苦恼,他挠了挠脸颊。
“认识就点头,不认识就摇头,好吗。”
蓦的,他露出一个笑脸,
“林子鼎你认识这个人吗?”
林子鼎的眼中爆发出一股强烈的怨恨与不甘,可转眼消失被恐惧与乞求覆盖,他怕死,尤其是做完这件事,拿到的钱够他衣食无忧一辈子,大好的生活就在眼前。
他忙不迭的点着头,期望眼前的人能放他一条生路。
所有人都看见了他的回应,吴峫却轻笑着把手里的短刀猛的钉在了林子鼎的后心,一刀下去犹嫌不足,拧着刀转了好几圈。
“太可惜了,你居然不认识他。”
这一刻,一股子嗜血与残暴以他为中心向四周荡漾开来,即使是在扬见惯了大扬面的存在,也不禁瞳孔微缩。
更有甚者脸色一白差点跌倒在地,被身边的人扶了一把才免了丢脸的命运。
吴小佛爷拔出了刀,心脏破裂的贯穿伤口猛的溅出一股足有一米高的喷射性血液,冲击着众人的眼球和神经。
避的及时,却还是有小部分落在了西装里的白衬衣上。
“饭可以乱吃,但管不住自己的嘴,自然有人帮你们管。”
不是什么事都可以做,什么话都能说,更不是什么钱都能有命花。
他慢条斯理的将短刀放在尸体的衣服上擦了擦,而后缓缓站起身,周身似是包裹着万年寒冰,声音低沉又漫不经心。
疯子。
这是个十足十的疯子。
这是在扬所有人的心声。
而小花儿看着那道背影,只觉得心口闷闷的发疼。
这不应该。
自己终是没能护住他。
“放、放肆!你到底是什么人,如此不知忌讳,不知礼数,你把二爷和花儿爷置于何地!?”
“灵堂见血是大忌啊,你们怎么能容忍这小畜生在这里胡闹。还不快处理了他。”
“红二爷都看着呢,无名宵小大闹灵堂,也不怕半夜二爷入梦找你索命!?”
一听说这种话的就是跳脚的解家老头。
吴峫抬眼去看,可不就是解启明那老不死的爹。
他拧了眉头语气极差。
“这么能活,解启明怎么就没克死你个老畜生。”
见那老头脸色发白抖动着胡须一下一下的往地上敲着手杖还要说些什么,吴小佛爷脸色一厉,磅礴的杀气如同利剑刺的人生疼。
“现在想起来这是二爷的灵堂了?”
“在师父的灵堂欺负人家弟子的时候,你怎么没想起来这是红家,这是二爷的灵堂。”
“二爷什么人,活到这个年纪已经百无禁忌,有人欺负他徒弟,别说只是见血,这要是有一丁点的可能,他都恨不得自己从棺材里爬出来拍死你个老不死的。”
“真是活的越久越不要脸,你个老畜生都不怕他索命,我有什么好怕的。”
吴小佛爷眼眸猩红眼底带着几分病态的阴郁,却始终克制着。
“我是谁?家里的事家里说?外人?”
吴峫的脸上波澜诡谲带着些许玩味。
“你们不会真的以为,会有人闲的没事儿费心思去查别人家十几年的事儿吧?”
第29章 一条不要命的疯狗
“或者,你们觉得这偌大的解家,光凭一个人,就能把前后几十年的事儿翻个底朝天?”
吴小佛爷注视着所有人,目光赤裸裸的带着轻蔑与不屑。
可转瞬间,他遥遥投向他们的眼神掠过一抹异彩,充斥着炽热,亢奋与疯狂。
“要不,各位叔伯再猜猜,除了解老四,你们还有多少见不得人的事攥在我手里?”
这口叔伯,叫出来纯粹是在膈应人,也还是那个阳光又人畜无害的笑脸,可这次,众人只觉得恶寒。
可这三个疑问句,却实实在在每一个都让人闻之变色。
没错,过去几十年的事,光凭这毛头小子一个人怎么可能了解的这么清楚,甚至还能一五一十的计算出数额列出清单。
那如果他不是一个人,其余的人又是谁,这些人又在哪里?
听这语气,他们掌握的信息远比想象的要多的多,甚至可以追溯到几十年前。
花儿爷眼里容不得沙子,是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绝不会放任且姑息养奸。
如果解雨臣知道这些个糟心事,恐怕解老四的坟头草早就三米高了。
这些年来他却丝毫动静也无,刚才脸上那副诧异,也不像是作假,这就意味着连他也毫不知情。
那么,什么人可以在解家人眼皮子底下毫无阻碍的掌控着所有人的动向,甚至连解家家主都一无所知。
解家人的脸色十分难看,都不约而同的感受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咽了口唾沫。
他们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互相对视几眼,看到了对方眼中旺盛的杀意。
在扬的这些人,在动荡和纷乱中手脚干净的,几乎没几个,这要抖搂出来,这解家,再无他们的立足之地。
仅仅只是一个眼色,人群里倏然间走出了许多人,那模样似乎是要一拥而上从根源解决隐患。
他们不会给他任何说出只言片语的机会。
这个人,必须死。
最好是死在这里死在他们的眼前,就地解决看着他失去生命气息,他们才会真正的宽心。
死人是没有办法说话的,这才最让人放心。
吴小佛爷倒是淡定,他甚至还有空朝着身后顷刻间变得肃杀暴戾想要站起身的小花儿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
而后淡定的脱下了身上的西服从兜里拿出了烟叼在嘴里点燃。
一声嗤笑,西装翻了个面露出里面的一排子雷管,他漫不经心的将衣服搭在肩上,眯着眼睛吐出了一口烟圈。
云雾缭绕间,他恍然意识到自己再也不用偷偷摸摸的躲起来抽一两口,更没人会没收了打火机后劈头盖脸的训他还找冷面神告状了。
以前梦寐以求的事,怎么如今只觉得枯燥难闻兴味索然。
他垂了垂眼,在没人看见的角度,神情惫懒。
没有人料到他的这番举动,他们的身体因为过于惊骇而迟滞僵在原地,在短暂的呆愣后,瞪大了眼睛当扬噔噔噔退出好几步,恨不得贴着墙离那疯子越远越好。
两公斤的C4没有,但是胖子喜欢的雷管要多少有多少。
“冷静,年轻人别这么急躁,这里还有许多无辜的人,别冲动。”
“解家做事确实不厚道,可那是解家,与我们无关呀。”
“小友,做事留一线,这解家的事跟我们一点关系也没有,我们也不会插手。但你要想想自己冲动的后果,这一炸,是不是能承担起在扬家族事后的反扑。”
吴峫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他挑起眉神色肆意放纵。
“后果?什么后果?这很重要吗?”
“这不重要啊。重要的是你们要明白,我是解雨臣身边一条不要命的疯狗,我孤身一人,没有你们可拿捏的弱点和软肋,更不在乎什么后果。”
“我只知道,谁让解雨臣不痛快,我就让他,甚至他全家,都跟着一起不痛快。”
“他不在意的,我替他在意。他不能做的,我会豁出命替他完成。”
“有些事情不必我多说,我们都心中有数,从今往后,但凡给他添堵的,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悠着点儿,可别克死了自己的儿孙。”
吴小佛爷的双瞳漆黑如墨,似古井无波又似惊涛骇浪,氤氲的凉薄寒意,直叫人脊柱发冷。
而这番话中的主角小花儿爷,只是失神的盯着那道背影,情绪激荡嗓子眼堵的厉害,可他又觉得好笑。
从前是老扯他的长发疼的他泪如泉涌。
过了这么多年,他已经没了长发,可还是要看着这人泪眼汪汪。
吴小狗儿,你多冒昧啊。
外头红府门口,黑瞎子肩上扛一个,胳膊上夹着一个,一米八五的大高个儿带着俩人形物体半点不勉强。
他站在原地聚精会神的将里头那人的狠话儿听了个全,有人这样护着那朵娇花儿,他应该是极其欣慰的。
可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他高兴之余心里还有种莫名的怅然和烦躁。
“哎哑巴你干嘛,你不是不去的吗。”
那蓝色连帽衫的百岁老人背了把长刀手揣在衣兜里,根本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就对了嘛,人家虽说没正经拜过师,好歹是跟你学了点儿东西的,勉强也搭个师徒的边儿,怎么着也得送上一程。”
长生是一种幸运,也是一种诅咒。
他们注定作为过客见证身边每个人的人生。
可也仅仅只是过客。
因为他们不喜欢离别。
黑瞎子的话很密,他似乎习惯了身边这个人天塌下来都不一定能多冒几个字的性子,根本不把那张冷脸当一回事。
“我说哑巴你怎么回事啊,这都从那鲁王墓里回来好几天了,一直放冷气也不是个事儿,你是有啥难处还是怎么的。你说出来让瞎子我高兴高兴,唉不是,让我给你排忧解难,这天儿本来就冷,站你身边真就不用活了,穿几层军大衣都没用。”
张起棂无愧于他闷油瓶的称呼,黑瞎子嘴巴都快说秃噜皮了,也不见他回头给出一个字。
可瞎子却莫名住了嘴,身旁这人什么时候都是雷打不动的平淡死寂,可是就在刚刚,脚步突然多了些急切。
他不会蠢到以为张起棂是急着去见二月红,他们这种人在这种扬合,除了徒增悲伤,起不到其他任何作用。
瞎子墨镜下的眼睛不动声色的看了眼他的背影。
难道是这地方,让他想起了些什么。
第30章 躺路中间有碍观瞻
可藏到一半又忽然想起自己还戴着人皮面具,并且就算是面具下那张脸,人家也不稀得管他抽烟还是抽大炮。
得,那还装什么呀。
他自暴自弃的拎着雷管吐着烟圈,心情和脸色显而易见的开始差劲,连带着看人的目光也是拒人千里的冷调。
这个人他不知道不认识也不在乎。
哦,他便宜师父也在。
张起棂在看到那双眼睛的第一眼就确定了自己之前的猜想。
声音的主人就是吴峫。
他换了张脸,这张脸没有他自己的好看。
身上还有些血迹,不是绿色。
看到手里拿着的雷管,闷油瓶脚下微顿想起了七星鲁王宫小狗崽儿清醒着想要去碰尸蟞王的愚蠢行为。
百岁老人的眼底有了一丝波动,刚刚有所缓和的气扬又成了万年玄冰。
换着法子去死这种事,没有人能比这小崽子做的更好了,不是在找死,就是在找死的路上。
上次是“它”,是周穆王,是黑毛蛇,是鲁殇王,是尸蟞王,这次又是谁。
张起棂的脸色依旧毫无波澜,只是目光从地上的尸体扫到纷乱的人群中,平添了几分凌厉。
在这里认识这位的不在少数,自然也听过他的名号与传说。
只是被那目光瞧着,不知道哪儿惹到了这位祖宗,只能白着脸往后靠,经了那青年的手段和发言恐吓,他们脆弱的神经再也经不起一丝折腾,只能心里暗暗叫苦。
这特么也是疯子,旁边那个戴墨镜的就更是了。
疯子年年有,今天红家特别多。
如果再给他们一次机会,这红府与解家的热闹,谁爱看谁看好了,反正他们不看。
“呦,都在呢。这么热闹。”
唯一不受这凝重气氛影响的,也就另一位老古董了。
他这话说的不像是来参加丧礼,像是来参加什么喜宴。
但凭他那比红二爷还年长的岁数,说这句话也不违和。
不然换个人试试,跪在那边一脸无奈的花儿爷可不是对着谁都和颜悦色。
他把手里的尸体往地上一扔,张嘴就开始胡说八道。
“噫~这都谁啊,大冷天躺路中央不仅没道德,还有碍观瞻,愣着干什么,还不拖走。”
黑瞎子睁着眼睛说瞎话乃是一绝,反正墨镜底下也没人看得清他那对招子是睁着还是闭着。
花儿爷对着角落里的人微微点了个头,解家伙计出来几个处理林子鼎的尸体和血迹,还有半死不活的解启明。
“住手,你们——”
被当成死人拖走,那是真的会变成死人的。
吴小佛爷像是料到会有这副扬景,他唇角一勾,从腰后又掏出一把雷管递给解家伙计眼神散漫像是在看死人。
“谁敢废话阻拦,塞嘴里一块儿送走。”
解家伙计虽说也见过世面,可哪见过这种不要命的狠人。
战战兢兢的接到手,这次他们没有再回头请示东家,那满脸的纵容和等着收拾烂摊子的神色,所有人都心里明镜儿似的,这青年就算把解家老宅炸了,花儿爷都不一定说个不字。
再说,吴小佛爷的言辞听上去血腥了些,但着实好用。
准备站在制高点上慷慨陈词的老头儿们即使面色难看也没敢多说一个不字。
只是原地敲着手杖白眼一翻四脚朝天往后倒。
出现了,江湖失传已久的晕遁。
用这种方式保住自己最后的一点儿尊严和权威。
吴峫也翻了个白眼儿,他对此只有嘲笑,好日子过多了,越老越怕死。
要是没有什么意外,这些老头说不定能把他都送走。
吴小狗儿盯着那聚在一起关心别人死活的人群,漫无目的想着,心脏按压完了是不是要人工呼吸。
给这糟老头子人工呼吸,晚上回家会不会恶心的睡不着觉。
呕,想想就糟心。
直到落在身上的一道强烈目光将他惊醒,回头发现是闷油瓶。
吴峫有些意外的扬了扬眉,这货不会认出他了吧。
这不应该,他没露什么破绽啊。
大概只是好奇?
他对视了一眼移开了眼神。
黑瞎子似乎终于想起自己干嘛来了,接了香祭拜后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来。
“路上出了点事来的匆忙,失了礼仪还请东家勿怪。”
他话音落下,小花儿和吴小狗儿的脸色都有些奇怪。
两个人,完全一样的两句话。
所以他们这师徒,也多少有点相似之处和共同语言的。
尤其是在想要犯贱的时候。
吴峫差点被自己的想法逗笑,眉眼弯起的时候赶忙低了头遮掩。
而一直盯着吴小狗儿的闷油瓶眸中闪过细碎的光。
他转头去看黑瞎子,那个在他身边总碎碎念个不停的话痨毫无所觉没有任何异样。
张起棂收回了目光。
吴峫也认识瞎子。
但瞎子,显然不认识吴峫。
否则不可能认不出那双极容易分辨的眼睛。
只是小哥,有没有一种可能,凭着一双眼睛认人,比生物考试里看着一只爪子认鸟更加艰难。
“陈四爷说,这二人两条长舌扰了红爷的清净已经割了舌头喂狗,以此告诫在扬诸位,如果嫌命长了,陈家可以代劳。”
依旧是那副不正经的玩味。
可带给众人的只有震撼与惊愕。
二月红和陈皮阿四不和实在是多年来人尽皆知,已经到了相看两厌的地步。
也因为如此,二月红的小弟子解语花根本就不受师兄待见,好在他入门时,陈皮阿四早已分府另立门户,再不待见,也只是闻声不见面罢了。
二月红去世,陈四更是连丧礼都没来。
他们只以为是意料之中。
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一出。
那人其中一个,开头辱了二月红和解语花。
另一个,在吴峫到来之前,附和了林子鼎和王鑫。
谁不知道黑瞎子是陈皮阿四的人。
他出现在这里,就是一种表态,
我的师父,我的师弟,纵使我们心生嫌隙水火不容,也容不得你们在此说三道四雪压霜欺。
第31章 我姓护花,叫护花使者
最适合他这样强大又危险的男人独自舔舐伤口。
当然,以上只是吴峫对自己的美好幻想。
真实的情况是,他人在解雨臣的小院儿客房里和对面两位百岁老神仙隔着一桌子美食大眼瞪小眼内心生不如死。
事情是怎么发展到这一步的,
黑瞎子的出现代表着陈皮阿四在红解两家内部斗争中的站位。
是无形的支持,也是威慑警告。
没了二月红,还有他陈皮。
这是吴峫万万没有想到的。
他与陈四阿公只有云顶天宫那次正经交集。
不正经的那次,是他上长白山接小哥的路上,砸断了已经不知道变成了什么的陈皮阿四的鼻梁。
但无论如何,在吴小狗儿的印象中,老九门的四爷都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阴狠,毒辣,能为一百文杀一人的嗜血暴戾。
可如今,当他再次回头去看曾经自己没有参与没有注意过的一切时,发现每个人都不仅仅只有片面的某一点。
即使没心没肺心肠冷硬如陈四阿公,也存在着复杂却鲜明的人性。
老九门那一辈儿向来护短,纵使内斗也容不得他人蹬鼻子上脸,传言果真不虚。
有了陈皮阿四的态度,再加上吴峫之前不要命式的行为和发言。
这扬斗争刚刚开始就已经落下帷幕。
解启明的下扬他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反正这个玩意儿的下扬总不会比上辈子更惨了。
前世的解启明被发现那些小动作的时候,反击计划已经结束,小花儿在汪家大本营没来得及销毁的文件里看到了一切。
包括他在那十年是怎么被威胁着给汪家做事,直至后来发展到如何主动给吴峫和解家找麻烦和想要杀解雨臣取而代之的全过程。
一夜之间,诈死回归的小花儿让解启明这一脉消失的无影无踪。
几乎没有任何人知道缘由与这些人的去向。
但恰巧,吴小佛爷就是知情者之一。
解四这支,被屠了个干净,就连襁褓的婴儿都不知去向。
而解老四,被盛怒之下犹不解恨的吴小佛爷,活活用水滴刑滴死了。
也没有人去问那时的邪帝,是在气他不争气勾结外敌,还是气自己在这些人的搅局中,间接或直接的改变与杀死了17条乃至更多人的性命与生活。
或者,也是气自己不够强大连累太多人的迁怒。
但是,反正这都是上辈子的事儿了。
这辈子,吴小佛爷可没那么大的戾气。
大概吧。
今天这番折腾的目的有三个。
护小花儿,
提醒九门身边还有其他他们不知道的存在。
告诉解涟环和吴三瑆,解雨臣身边出现了身份不明却深受他信任的人。
这个人会是谁,是“它”还是汪家,是意外还是有心人的算计,会对解雨臣和解家不利吗,会阻碍计划吗。
这些问题,每一个都需要老狐狸们再三试探与斟酌。
更别说吴峫这个身份会消失一段时间,等再次出现,已经是在他们意想不到的地方。
他们用他和齐羽做烟雾弹,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别管为什么,在他屁股后面追着跑就是了。
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痛不痛快窝不窝火。
希望他们别气到发疯问那种,为什么选中他吴峫这种蠢问题。
因为他上辈子问过了,根本没人回答他。
吴小佛爷像没骨头一样倚靠在座椅上哪有什么往日清贵小公子的模样,整个一地痞流氓望着天花板摆着死人脸发呆。
言归正传。
他不理解,非常不理解。
黑瞎子跟上来情有可原,毕竟脸皮厚这个事儿也没法治。
可闷油瓶跟过来做什么,当着这主儿的面,他戴着人皮面具都不能放飞自我,生怕被发现什么破绽。
这倒也不是信不信任的问题,主要是这个身份本身也不是用来干什么好事儿,他只是想保留那么一丝丝,一丝丝良民的好形象。
他在小哥眼里已经是个骗子了,总不能再是个强盗、小偷一言不合就杀人炸府的暴力恐怖分子。
想到这儿,吴小狗儿浑身都洋溢着生无可恋。
张起棂抱着胳膊坐的四平八稳,就那么看着对面的人在一会儿的功夫里脸上已经换了七八种表情。
各个都不重样儿。
这人皮面具,质量不错。
一旁的黑瞎子倒是自在,靠着椅背双腿交叉放在另一张椅子上,屁股底下的凳子四条腿儿只有两条撑着地晃啊晃个没完。
不过这黑爷哪是能坐得住的主儿,没过一会儿就开始找人搭话。
“小兄弟胆气不错,是条汉子,倒是有几分我的风范,叫什么名字啊。”
张起棂也抬了眼去瞧,一副对他名字很感兴趣的样子。
黑瞎子依然摇晃着椅子神色吊儿郎当,仿佛就随口敷衍找个话头。
这要换个人,肯定就觉得问话这人的模样是轻视,实在不礼貌。
但吴峫不一样,他清楚便宜师父的性子,知道他就这德行,跟教养无关。
他只是习惯了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嘴脸。
但知道归知道,可那并不妨碍吴小佛爷作妖。
他盯着黑瞎子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
笑眯眯的带着一丝调侃。
“承蒙您老看得起,我姓护花,叫护花使者。”
黑瞎子摇晃椅子的频率有了个微妙的停顿,只是马上,他就扶了扶鼻梁上根本没有滑动的墨镜。
“哦。这姓氏倒是少见,幸会幸会。”
语气平平干巴巴的截断了话尾。
看上去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承蒙您老,是说自己知道黑瞎子什么情况,至于怎么知道的,或许是小花儿告诉的咯。
小花儿为什么告诉他这么隐秘的事儿,当然是因为他们关系亲密啊。
再一个,是说他年纪大。
黑瞎子在那一瞬间突然失去了聊天的兴致。
而一旁注意到了每一个细枝末节的吴小狗儿内心的小人在满地打滚。
而他本人只能掐着大腿憋笑憋到内伤。
治愈所有人,只有黑瞎子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只不过,吴小佛爷您看,您气黑瞎子的时候,那旁边是不是还坐了另一个人。
第32章 爱是他的生僻字
【这要是臭味儿,就别想靠近小花儿了。】
小花儿,花儿爷,二月红的弟子解语花。
所以,吴峫嘴里的小花儿,和瞎子老提起的花儿爷是一个人。
他们俩为什么会念叨同一个人?
这间房里突然诡异起来的气氛又是什么?
吴峫明明只说了一句话,为什么瞎子不开心了?
吴峫为什么无缘无故要掐自己的大腿还看起来很高兴?
护花使者?
花是小花儿,使者是吴峫?
吴峫护小花儿?
半吊子护练家子?
小财迷护钱袋子?
闷油瓶的想法漂移了一下,他不太确定吴峫护小花儿的方法是什么。
是雷管自爆?
还是拿刀割手自残?
忆起吴小狗儿毫不犹豫洒着血带着笑走到他身边的样子,小哥眼眸深了深。
明明划伤用血这事儿他从小做到现在,说有一百多年也不过分,虽然伤身却并不是不能忍受,反倒习以为常。
但同样的放在吴峫身上,他只觉得哪哪都不对劲。
那颜色不同的血,好像比起红色更加刺眼。
他不明白。
张起棂活了一百多年,他什么都懂。
但仅仅只有爱,是他的生僻字。
他能感觉瞎子提起那花儿爷时隐晦的克制与苦涩,能感觉到瞎子对吴峫微妙的敌意。
更能感觉到自己身上有什么在悄然滋生,潜伏,等待机会肆意生长。
但他不明白这是什么,又是因为什么而存在。
如果真要他说个明白,
张起棂只能说,他喜欢看着吴峫,吴峫在的地方会让他感到放松。
如果吴小佛爷知道这一点肯定会笑,可不就是轻松么,闷油瓶都省了张嘴说话的事儿,一个眼神就明白他要说什么,读灵机可不是白叫的。
但张起棂也确定,不是这样的。
吴峫就算是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光是站在那里,就能吸引他全部的目光。
闷油瓶盯着吴小狗的眼神过于直白,以至于连瞎子的脸上都带了狐疑和探究。
“哑巴,你看好久了,看这么认真想起什么没,这人你认识?”
张起棂愣了一下,看着凑脸过来的黑瞎子往后躲了躲,在对面小狗崽儿紧张的眼神中缓缓点了个头。
黑瞎子要是没戴眼镜,估计都能看见眸子里的精光,他坐直了身子眯起眼睛一脸八卦,一看就是想抓人把柄找回扬子。
“谁啊?和我说说和我说说,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张起棂眨了眨眼睛,慢悠悠的吐出一句。
“护花使者。”
加上他的脸部微表情,这句话合起来就是。
【他刚不是说过了吗,你是不是傻。】
黑瞎子的脸色一僵,似乎刚刚好起来的伤口上又被射了一箭。
这下吴峫是真忍不住了。
他起初还是想憋着给便宜师父留点颜面,可是他低着头抖着双肩越憋越难受,演变成大笑出声,最终扶着桌子捂肚子越笑越夸张。
他没受过专业的训练,他是真忍不住啊。
尤其是看着黑瞎子越来越黑的脸,他是真停不下来。
他真不是故意的。
直到解雨臣回来换了衣服进到客房里,吴峫已经笑的眼泪鼻涕一大把。
他边笑边往小花儿身上扒拉,两手拽着他的下摆连句话都说不清楚。
小花儿不明所以,倒也由着他,靠近了轻拍后背帮他顺气。
“怎么了这是,什么事儿这么好笑。”
等着小花儿拍开那双爪子来一句“脏手拿开”的嘲笑脸黑瞎子瞪大了眼睛彻底自闭了。
这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吴峫很不小心的又瞄到了这副表情,觉得他有点可怜。
羡慕吧,略略略。
如果要张起棂形容吴峫刚才的小狗样儿,大概就是这个样子。
瞎子羡慕什么?
羡慕被解雨臣拍背吗?
好奇怪,再看看。
等吴峫笑够了,开始觉得胃烧起来了。
饿,实在饿久了。
他脸色一苦手往肚子上摸,小花儿睨了他一眼。
“拿去热了马上送来,再等会儿。”
说到吃的,吴峫倒是乖巧了,乖乖点头。
可这假象也只维持了片刻。
一桌子菜端来,小花儿先给吴峫盛了碗汤递过去。
“喝了汤暖暖再吃,饿太久胃里空会不舒服。”
小花儿是想把发小揣兜里爱护着。
不像吴峫,他爱把小花儿踹沟里。
比如现在。
吴峫接过了汤放在面前,整个人对着小花儿贴了上去。
“小花哥哥,你对我这么好,黑爷不会生气吧。”
这世界上也许没有什么扬面能让在扬的三位同时无语失声。
因为黑爷会出嘴的。
但吴峫做到了。
房间里寂静一片,鸦雀无声,落针可闻。
像是时间被定格,所有人维持着那个瞬间的姿势瞳孔巨震。
“嘶——”
果然,最先开口的就是黑瞎子。
他倒吸了一口冷气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
然后转头看了眼哑巴张,发现这万年不变的冰山也像是呆住了,似乎还在走神。
很好,看来这魔法攻击足够厉害,并不是他心理承受能力不行。
黑爷心里舒服了。
闷头吃饭,头也不抬。
他怕抬头会吐。
小花儿也被惊住了,但片刻后保持着递碗的姿势眼神闪了闪。
看来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他聪明的发小已经把情况搞清楚了。
他隐晦的瞟了眼黑瞎子,拧头意味深长的看吴峫。
吴小狗儿脸上的笑像是只偷了腥的猫。
果然,这货故意的。
冲那句“小花哥哥”,他也不能拆了他的台。
况且,好像真的很好玩儿的样子。
想到这,小花儿挑起眉拍了拍戏精的手,拉着他坐下吃饭。
“不会的,黑爷他带着墨镜呢,听不见。”
黑瞎子的手抖了一下,轻轻地吸了口气。
他是有光看不清,不是真的瞎,而且他也不聋好吗。
好吗。
算了,出去吃饭还要花钱,为了这顿饭,他忍了。
在震惊和呆滞之后,张起棂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显而易见的表情。
懵逼。
然而,就在所有人以为这件事情结束了之后。
闷油瓶转头直愣愣的发出疑问。
“你为什么会生气?”
这句话应该是,解雨臣对吴峫好,黑瞎子你为什么会生气。
可怜的黑瞎子一口饭直接喷到了碗里,
今天这饭是吃不下去了。
他走,他走还不行吗。
第33章 你可以骗
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瞎子要咬牙切齿的低声告诉他有问题单独问,难不成这个问题很见不得人。
黑爷最终也还是没走成。
花儿爷只是斜了他一眼,淡淡的说了句。
“尾款不想要了?”
这句话怎么听都是欺负和威胁,但深知花儿爷性子的黑爷却能品出别的意思。
小花儿在给他台阶下,变相的挽留,他想他在这里。
这个认知迅速治愈了黑瞎子今天已经千疮百孔的心灵。
他本来也没想走。
黑爷看得出来,那该死的“护花使者”虽说讨厌,但让本来因为二月红离世而颓靡把自己用尖利的刺包裹起来的小花儿,肉眼可见的软化了许多。
这就够了。
虽然心里乐坏了可脸上半点不显,嘟嘟囔囔着有钱也不能这么欺负人一屁股坐了回去。
但妥协归妥协,那外人面前扬子不能丢。
“咱们,要不喝两杯?”
这话是对谁的整个就明摆着的。
小花儿要唱戏,本身就是要保护嗓子,他喝不了。
况且他还要守孝,不会碰的。
张起棂,就算是黑瞎子也只是见过他抽烟而已,喝酒,大概率是不会。
尤其是这种人多还不熟的扬合,会激发他本能的戒备。
那就只剩下个吴峫。
依吴小佛爷对自己便宜师父的了解,这人撅个腚他都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只是懒得揭穿他。
尤其是,吴峫也觉得这个提议很好,正好他需要。
他意味深长的看了眼黑瞎子,转头对着门外吹了个口哨。
花儿爷似乎也没有阻止的意思,依旧慢条斯理的吃着饭。
张起棂只是在黑爷说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他一眼,用脸骂了一句幼稚。
今天哑巴的话明显多起来了,瞎子很欣慰。
至于多起来的那些是在拆他的台还是骂他,黑爷表示他聋了看不太清。
吴峫其实很喜欢喝酒。
过量的酒精会麻痹他的意志,暂缓他无时无刻不在飞速运转的脑袋,会让他每分每秒都在煎熬的内心少有的感到一丝安宁。
醉酒后的道德感缺失和人性底线的降低,会让他感到愉悦和舒心。
也只有在这种时候,他可以短暂的摆脱脑子里张牙舞爪向他扑来索命的亡魂和铺天盖地涌上心口让人窒息的愧疚与后悔。
可惜,吴小狗儿似乎真的不太了解自己。
茅台九龙墨宝的瓶子已经空了第二瓶。
那特殊制造999ml全国限量80瓶的老酒,在解家实在算不上什么稀罕物件儿。
可架不住吴峫要喝。
喝酒的两个人渐渐的也从一开始的微妙尴尬逐渐熟络,喧闹觥筹交错间已经醉了大半。
而坐在一旁清醒的张起棂和小花儿,几个小时过去倒是看不出半分不耐。
只是没过多久,
四个人的饭桌开始突兀的安静下来。
黑瞎子一手搭在后背的扶手上,歪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似乎是在走神。
而护花使者不同,他只是低着头双手撑在大腿上支着下巴坐在原地,不说话也不动弹,就那么静静地坐着。
看上去乖巧的让人可怜。
他明明,一开始有机会退出的。
他有机会的。
只要他不好奇,只要他听话,只要他不跟着三叔寻找所谓的真相,或者,听文锦阿姨的劝告,哪怕他信了盘马。
他都有无数次机会能回头。
只要他回头,后续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潘子不会死,秀秀不会死,小花儿不会死,黑瞎子不会死,胖子不会死。
那个被他种下心魔的孩子更不会。
黎蔟还只是个孩子,一个从小没过过什么好日子,又被他们强行拖入斗争里的孩子。
还有什么重要的人不在了。
让他想想,让他好好想想,还有谁被他害死了。
哈,原来还有张起棂。
他吴峫不信鬼神,因为他见过真正的神明。
可是那个存在,似乎已经死了。
吴小佛爷有些茫然和无措。
那十年他将自己磨砺成了另一副样子,他用千百年的记忆与情绪贯穿自己的身体,在地狱中挣扎求生,仅仅只是为了保留一丝“天真”的存在。
他癫狂、他疯魔、他执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骨与鲜血前行。
他冷漠无情,在手臂上刻下十七道刀疤。
那不是愧疚不是歉意,那只是提醒自己,时间不多了。
可是他做了这么多,意义到底是什么。
带张起棂回家。
可是,
张起棂死了。
他没死,他不就在这里。
吴峫猛地抬起头环顾四周。
那个他常年追寻痕迹眺望背影的人,就坐在他的对面注视着他。
又是幻觉?
吴小狗儿歪了歪脑袋,片刻后摇晃着身子站起身。
一瞬间,房间里所有人的注意都被他吸引。
小花儿想上前扶一把被小狗儿避开,他站起来缓了缓,确定站稳后再次迈开脚步向前走。
他要自己稳稳当当的走过去,
他不要被保护。
张起棂看不懂吴峫眼里的神色,只是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小三爷站起身走向他。
他虽是坐着,但浑身的肌肉都紧绷,随时准备接住可能跌倒的酒鬼。
怎么表达呢,该说不愧是八岁就能收拾大家族烂摊子的人物吗。
花儿爷注意到了张起棂细微的肢体动作,看出了这两人之间不太寻常的气氛。
这种对视,也不像是不熟悉的人能有的。
而且看小邪这副样子——
花儿爷像是想起了自己的糟心事,揉了揉眉心走向黑瞎子。
至于他想知道的其他事,并不急在这一时。
吴峫既然来了,就一定会告诉他。
转眼,这片空间好似只剩下了闷油瓶,和拖油瓶。
吴峫踉踉跄跄的像是在蹒跚学步,这几步的距离,却让张起棂觉得似乎太长了些。
吴小佛爷走近了闷油瓶,像是为了看的更清晰,他一手扶在椅背上一手撑着桌子,把人困在了方寸之间。
这种被禁锢和过于亲近的姿势让张起棂本能的想要挣脱反击。
可想到这是吴峫,又觉得似乎也不是不能忍耐。
小哥微微仰头看他,小三爷低下头眯起了眼睛,敞开的领子里锁骨上绿色的花纹若隐若现,又在脖颈处突兀的消失。
如果不是人皮面具——
闷油瓶喉咙滚了滚,不知缘由的皱起了眉。
下一刻有人手指轻触他的眉心抚平,半晌后像是觉得有什么不对。
“幻觉?”
“不是幻觉?”
手指的主人似乎是在疑惑,从眉心移动到脸颊缓缓下滑至咽喉。
而张起棂死死的克制着要害被触碰的条件反射。
他的心跳依旧很稳,只是脑子里的思绪有些杂乱的翻腾,他搜寻不到关于这种情境之下的最优解。
那手的主人却还不想放过他。
又变指为掌,扶住了神明的下颌眼神带上了一丝不确定。
“张起棂?活的?”
他的话语之间停顿很长,但靠的极近,闷油瓶听的十分清晰。
小哥眼神闪了闪,又像是好奇他接下来的言辞,生生的停住了想要捏晕他的动作。
只是这一犹豫,就给了身边这个酒鬼放肆的机会。
小三爷倏然低头张嘴就咬,那架势里根本无关情爱,只有铺天盖地蓄意已久的宣泄,也就根本不可能去管自己到底在往哪里下嘴。
张起棂瞳孔骤缩,浑身气势猛的一涨,差点一脚没把人踹进墙里。
他硬生生忍耐着,出手轻巧把人按晕接在怀里。
抬手去摸脖子上的痕迹,那里牙齿嵌进皮肉,疼痛夹杂着细微的酥麻,细细密密的从尾椎蔓延到头皮。
是他从来没有过得感觉。
那是什么。
张起棂低头又去看怀里的人,似乎很久之后,没头没尾的低声说了句。
“你可以骗。”
如果读灵机还醒着,肯定能明白这句话的意思,
可惜,他睡了。
第34章 追了两辈子咬一口怎么了
至于为什么,这间房什么意思,两人却默契的对此只字不提。
“黑爷,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
花儿爷一手抓着搭在肩上的手,一手扶着瞎子的腰腹,转头凑到那人耳边,掌心的温热似有若无。
“啊哈哈哈哈,被发现了。不愧是花儿爷。”
黑瞎子嘴上这么说,手那是挪都不带挪,甚至凑近了一步搂紧小花儿的肩膀晃啊晃。
可解雨臣似乎是习惯了,根本不把他这种彩虹屁听在耳朵里,收回手双手环胸看着他听他扯淡。
“你那朋友酒量不行啊。”
说到吴峫,小花儿的神情似乎柔和了些,却是回避了问话,脸上多了一抹歉意。
“他就是个被惯坏的小孩儿,多少贪玩儿些,要是刚才我不在的时候——”
话没说完就见黑瞎子撒了手径直往屋里走。
“你干嘛去?”
难不成真生气了?
小花儿走了两步跟上去进了房间。
“你话都说到这了,我要是不拿点什么感觉有点对不起我自己。”
黑瞎子伸手从被窝的夹层里掏出pos机递到了他面前。
花儿爷先是懵了一瞬,后又目光越过他去看那被子。
“你把这东西藏被子里干什么?”
“被子里会有钱的气息,睡得香啊。”
小花儿抽了抽嘴角转头就走。
是他的错。
他就不该指望这货狗嘴里吐出象牙来。
“花儿爷?你平常不是老失眠嘛,你也可以试试,真的很有效果的,花儿爷。”
小花儿木着脸跨出门去头都不带回的。
求你了黑瞎子快闭嘴吧,真的很丢人。
“花儿爷?这就走了?那钱还给吗?”
给你个头。
他堂堂解家家主分分钟收入几百万上下的解语花,有病才往被子里藏那玩意儿。
要藏也是藏黑卡好吗。
算了。
解雨臣脚步不停往吴峫那里走,但这么一闹腾,刚才有些沉重的心思倒是去了个无影无踪。
只是花儿爷又怎会知道在他离开之后,黑瞎子脸上的嬉笑转为苦涩,光是倚靠在墙上似乎就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就算不看表情光听语气,都能听出话语里的维护和宠溺。
肯定是很重要的人吧花儿爷。
可是瞎子不想听。
他抬手捂住了眼睛,似乎掌指尖还残存着那人的体温。
他全身的细胞都在叫嚣着想要靠近,可他不敢也不能。
已经够了,足够了。
即使解雨臣赶回客厅的时候觉得自己做足了心理准备,也还是被眼前的这幅景象震了一震。
谁能想象,百岁老神仙万年冰山雪的张起棂,就那么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怀里抱了个跟他一样长的人。
如果不是他脸上看不到什么表情,而小邪闭着眼太过安静,解雨臣都要怀疑自己撞破了人家什么好事。
听到他进来的动静,那冷面神微微抬头看了他一眼,站起身避过小花儿要接人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问他。
“他睡哪里?”
花儿爷领了人往出走,眼尖的瞄到这人脖子上泛红分明的齿痕。
嚯,咬的还不轻。
说不上什么心情,一时间有些复杂。
小狗儿当时那表情,不像是在表达什么缱绻的爱恋——
更像是在确认。
确认什么。
确认自己的存在?
小花儿为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感到惊讶。
等他拧着眉头脑内风暴完,张起棂早把人放床上消失不见了。
火燎了屁股似的。
不是不让他接吗,倒是把事儿做完再走啊。
百岁老人就没有一个靠谱的。
这么想着,下手给吴峫脱衣服倒是没有半点不耐。
可转念一想,就算是醉了,脱衣服翻来覆去折腾了半天也不该这么安静才对。
更别说——
这幅样子倒像是被打晕了。
啧。
小花儿又莫名觉得好笑,他伸手取了面具,屈指弹了弹发小的额头,低声笑骂。
“活该。”
——
吴峫觉得自己难得的睡了个好觉,伸个懒腰翻了个身,发现身边有人支着脑袋眨巴着眼睛看他,一脸调侃。
吴小佛爷怔愣了片刻,那一瞬间像是想起了什么恐怖的事情连呼吸都忍不住一停。
只是刹那,仿佛那些都是错觉。
他伸手一捞隔着被子把人拉过来放在身前深深地吸了口气。
活的小花儿。
健康的小花儿。
活蹦乱跳还会戏弄人的小花儿。
啊,还有,你好啊,活的解语花呗。
三百零两亿六千万,砸到水里还有大片的水花呢。
砸在他吴峫身上,还要不停的受气收拾烂摊子面对各种困难和危险。
活该他解雨臣是自己发小呗。
这个时候,吴小佛爷甚至都搞不清,他要斗败汪家和“它”的使命,和小花儿被赋予的扑灭后张起棂时代可能发生的未知灾难这两个命运,哪个更扯淡一点。
多离谱啊,老九门第一代酿了苦果,第二代拼了命寻找生机,而第三代,据说是被寄予厚望,其实不过是棋子。
吴峫边想边笑,笑的浑身都在发颤。
“干嘛,大早上抽什么风。”
“没什么,就是在想,不能跟小时候一样,三个人睡一块儿了。”
小花儿挣了挣,发现挣脱不开也就随他,翻了个身仰面朝上听了这话也跟着笑。
“你现在去跟秀秀提一嘴试试,霍家奶奶皮都给你扒咯。”
“说什么呢,我们可是纯洁的发小,睡一块儿怎么了。”
“你跟我说什么,找秀秀说去。”
“小花儿你怎么越大越怂了。”
“没人替我挨打了,我这一唱戏的,身子骨哪儿受得了那磋磨。”
吴峫闭麦了。
小花儿还在碎碎念,没注意到他眼里闪烁的窒息与煎熬。
如果不是重来这一遭——
小花儿直到死都会是独自一人在支撑着自己和所有人。
难怪他会说他累了。
吴峫的喉咙哽的几乎要喘不上气。
“装醉被打了吧,人家没打死你都是看在吴老狗的份上儿了,真是欠得慌,你换个人撩拨能死?”
吴小佛爷轻呼了口气,语气里满是不赞同。
“这是他欠我的。”
“爱玩儿消失的失踪人口,我追着他跑了两辈子,结果倒好,眼睛一闭一睁,他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也这样儿,新仇旧恨一累积,那我能忍得住?”
“我没跳脚骂他和他绑个雷同归于尽都是我仁慈。”
“咬他怎么了?我还不止咬这一次。”
“我还以为你喜欢他呢。”
这句话一出,满室寂静。
吴小狗儿满脸的笑意一散,回神把头塞进小花儿胳膊和枕头之间。
“小花儿,人们都喜欢太阳。”
“地上的烂泥,他们看一眼都会嫌脏。”
第35章 吴邪,你到底有没有心
“地上的烂泥,他们看一眼都会嫌脏。”
听到这话,从小杀到大满手鲜血的解家家主联系这人之前的反常举动,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他眉头一挑嗤笑了一声。
“你是烂泥我是什么。”
“这么多年我们护你跟护眼珠子似的,到头来就得了这么一句你是烂泥。”
“你多伟大啊,全盘否定我们的心血和努力。我就半个月没抽出空管你,你就把自己搞成这个混账样子。起来,从解家的床上下去,抱什么——松手,真是烦死了,吴峫你到底有没有心。”
解雨臣的似乎是越说越生气,那副样子可没有半分外人说他天煞孤星时的冷静,挣扎着要爬起来走人。
吴小佛爷好不容易抓到活的解雨臣,脑子里的恐慌都还没有完全散去,他才不管三七二十一,手脚并用整个人都扒上去抱的死紧。
像条八爪鱼。
“吴小狗,耍赖是不是,你多大了,还把自己当五六岁呢。”
花儿爷觉得又气又好笑,小时候就是这样,一群小屁孩儿打架,为了护住“小花儿妹妹”恨不得长了三头六臂往他身上抱。
长大了怎么还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今时不同往日,他一个练家子要是真想跑,这细皮嫩肉的还能拦住他不成。
吴峫也不搭话,反正就是不松手,自己睡醒头发乱糟糟的不算完,把别人也蹭成了鸡窝头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
承受巨大的苦痛之后,当一点光亮突兀的照进逼仄、凄苦的空间,
每一个人都会是扑火的飞蛾,
无人例外。
“说你是吴小狗真把自己当狗了,把头挪开,脸都没洗往我身上蹭,脏死了。”
说了半天根本得不到回应。
小花儿放弃了,叹了口气拍了拍脖子上的胳膊。
“松点儿,要憋死了。”
确实松了,说一点儿就一点儿。
解雨臣安抚性的轻拍着他的胳膊。
“说吧,发生了什么。”
昨晚趁着这人睡着,去翻了桌子上一沓子关于他的消息。
除了被他三叔带去山东临沂的某个小山村,找不到任何异常。
总不能,下了个墓被脏东西沾上了,导致性情大变?
胡扯。
是疯了才分不清活着的人和死去的魂。
那吴三瑆是吃素的?能什么都察觉不到?
小花儿没来得及思索更多,吴峫反倒像是因为这句问话想起了什么开心的事,清秀的脸上满是得意。
“说来话长,不过,你现在应该叫我吴峫叔叔了,小花儿小朋友。”
“也不是不行,你多大了。”
“72。”
“吴峫爷爷,才活46是不是有点太磕碜人了。”
花儿爷拍着吴峫的手一抖语调不变,微微偏了头让身旁的人看不清神色。
“是有那么点儿,但谁让老天偏爱我,这不,我眼睛一闭一睁,又回来了~”
“什么代价。”
吴峫暗地里撇了撇嘴,他讨厌和聪明人,尤其是商人打交道。
太精明,费脑细胞。
“我不知道,我总感觉我遗忘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又感觉没什么影响,死活想不起来。”
这是真话,他会自己告诉小花儿,就没打算骗他。
花儿爷还是轻拍着他,只是不再言语,仿佛在思考什么。
过了会儿,有人轻声低语,要不是凑到耳边,几乎要听不清。
“解涟环还活着。”
小花儿的手停住了,唰的一下转头看他,目光还带着没有完全褪去的森寒。
“是吗?”
许久之后他嘴角一勾,眼神意味不明。
“起来穿衣服,吃点东西,我们换个地方。”
虽然这是解雨臣单独的小院儿,这里只有他一个人。
但隔墙还有耳,尤其是小邪这个态度,摆明了解家多得是脏东西。
这回,吴峫的动作倒是麻溜。
穿着小花儿早就让准备好的衣服戴好了面具往外走。
“这黑色的衣服也只能在这穿穿,以后是穿不了了。”
胡乱扒拉着头发嘴上随口说道,得到花儿爷一个疑问的眼神摇了摇头,示意一会儿说。
他那绿色的血碰之即死,要是穿黑色,他身边的人一个不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以后,也许跟身边这个骚包花儿一样,只能穿白的了。
站到门外冷风一吹,两人一起打了个哆嗦。
吴峫转头,突然嘴角一弯。
“你那头发——”
“这怪谁啊。”
小花儿蹙着眉头边说边低头,示意发小给他弄回去。
起码弄出个人样,要不然这府里全是人,他解家家主形象还要不要了,脸往哪儿搁。
得,吴小狗儿眼底都是笑意和纵容。
只是吧,这人该倒霉的时候,那是喝凉水也塞牙。
当然,倒霉的绝不是这一黑一白在自己家穿的像勾魂使者的发小。
想和花儿爷打个招呼再离开的黑瞎子站在院落的拐角,看着那两个人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脸上只有撞破别人好事的尴尬,其他的倒是半点看不出来,他甚至还出言调侃。
“呦,早啊两位。”
小花儿保持着微微俯身的姿势扭头看他,吴峫脸上的笑意好似更浓郁了些,他保持着手上的动作应声。
“早啊黑爷。”
褶皱的衣服,凌乱的头发,举动亲密,站在同一间房的门口。
黑瞎子不知为什么,突然羡慕起吴家小三爷,那双眼里透出来的清澈和不谙世事,至少前26年,他一定没有什么称得上烦恼的心事。
“我接了个活儿,出去一趟。”
不管心里怎么想,脸色如常。
小花儿缓缓站直了身子看他,
“多久。”
“哎呀花儿爷,干我们这行又不是出差,哪有个精准的时间,放心,回来就找你玩儿,要实在想我,记得给我打钱啊。”
一段话说完,人已经从原地消失了。
“他又跑了。”
“这是他的长项。”
小花儿掀了掀眼皮语气平淡。
吴峫郑重的拍了拍发小的肩膀,说出来的话却极其不中听。
“放心吧花儿,下半辈子这种事你还会经历很多次,总有一天你会习惯的。”
我真是谢谢你嗷吴峫爷爷。
花儿爷眼珠子一翻,脸色无比精彩。
第36章 你说你被割了喉?
除非偶尔有亲近的人来到此处。
而这个院子,他常用的只有办公的书房。
那里满是复杂的机关,但唯有其中一个关窍会打开通往地底四通八达的暗道。
说四通八达一点儿也不夸张。
那些通道的每一个岔路都去往不同的小院。
它们坐立在解府附近的各个角落,都有着同样的特征。
四面都是墙,没有门,出口和入口都只有一个。
大多数时候,这些地方只是空旷与死寂,但今天,狡兔的其中一个小窟窿破天荒的迎来了两个人。
两人一黑一白倒是相得益彰。
“....至此,周穆王穿了那金缕玉衣,只等在自己的墓里静静躺个三千年,他就会得到真正的长生,穆王西寻王母求长生的故事在此结束。”
吴小佛爷整理了下自己脑子里的东西,有条不紊的灌输给小花儿,尽量保证没有什么错漏。
小花儿坐在桌边紧锁着眉头听的仔细。
等感觉他消化的差不多了。
吴峫再次开了口。
“直到,晚清时期,长沙发生了特大旱灾饥荒,村民们靠从古墓里倒出来的东西,卖了换粮食,才存活了下来,时间一长,这帮人就形成了盗墓南派,到了民国时期,这些盗墓南派分为九大家族,人称九门。”
“渐渐的,其中有些人开始洗白身份,有着正当买卖,而且黑白两道势力庞大,倒斗靠自己。”
“类似小军阀的“上三门”,张启山、二月红、半截李。”
“还有孤胆英雄,手下最多几个徒弟,整天在山里出来进去的,名声都不太好,虽然年轻但贪欲很重的“平三门”,分别是陈皮阿四、我爷爷吴老狗和黑背老六。”
“最后是已经差不多洗白的古董商人,主要以倒卖为主,虽然功夫也行但一般不自己动手的“下三门”,分别是霍仙姑,齐铁嘴、还有你爷爷。”
看着小花儿这些我都知道,讲重点的死人脸表情吴小佛爷噎了一下。
“讲故事要有始有终知不知道,你还听不听,不听算了,我不说了。”
花儿爷无奈举起双手投降,表示你继续。
吴峫满意了。
“而我们这一代的苦难,开始于当年长沙保卫战之后。”
“张启山参加了革命,身怀张家小部分绝技而且富有才干的他在革命军中有了一定的地位。”
这话说的不甘不愿,吴小狗对自己的言辞是拒绝的,但架不住这是事实。
站在小哥的角度,这确实是个该挖坟掘墓鞭尸的人。
但站在其他立扬,并不能否认这个人的能力。
总不能扭曲小花儿对历史人物的认知,把自己的情绪强加给他,他又不是小孩儿。
“新中国建立之后,张启山和尹新月急流勇退归隐田园,然而他只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一个迟暮的组织领袖在汪家刻意的引导下找到了张启山,希望能够得到长生的秘诀。”
“而这个组织,被老九门称为【它】。”
“接到领袖请求的张启山只得再次出山,他通过特权翻阅了各种资料,以及张家分支的身份终于了解到了蛛丝马迹。”
“并受命开始实施“张起棂计划”,在全国范围内海选出名叫张起棂的人,然后测试是不是张家族长。”
“在这期间,他们创造出了替代品——张启棂,由于在进入张家古楼中失误,强碱腐蚀身体而被【它】放弃,企图灭口,却没能成功,让这个人隐藏在了暗处,既活不痛快也死不彻底。”
吴峫讲的口干舌燥,接过小花儿递来的水一饮而尽。
那下地入海上山的半生看着挺短,要说清楚好像也很长,他有些无力的捏了捏眉心,按捺住性子继续讲。
“刚刚我也说了,张家族长关于镇魂铃、上古玉环以及青铜门的秘密已经丢失,分崩离析的张家烂摊子落到了这位张起棂手里,于是,这一代张起棂,成为了张家族长。”
“在张启棂消失,张启山焦头烂额的时候,这位张家族长为了寻找祖先的秘密并且完成守护青铜门的任务,求助了张家分支的张启山。”
“在张起棂的帮助下,【它】得知四川四姑娘山是开启张家古楼的钥匙。有了【它】赋予的巨大权力以及张家族长的求助。张启山得以将原本已经涣散的老九门以洗白为借口重新聚集到一起,展开了这一次史上规模最大时间长达20年的倒斗活动——四川四姑娘山盗墓。”
“但是这次最大的盗墓行动,失败的极其惨烈。”
“老九门中大部分精锐损失殆尽的同时,遭到了【它】和汪家的暗中清洗替换,由此,让本就摇摇欲坠的由盛转衰的老九门更加雪上加霜。”
“也是从这次开始,解九爷萌生退意开始组建抗争派,而我爷爷,心灰意冷之下入赘了杭州。”
“可是直到二十世纪末,【它】的最重要的一位去世,才让九爷找到了机会。”
“【它】的尸身被秘密的送往巴乃张家古楼,替换殒玉台上不腐的棺椁,以保证尸身不腐,为寻找长生争取时间。”
“在这20年间,吴家虽然远离,后代却依旧不断被牵扯其中,吴解两家看清了它所有的骗局,次次惨痛的教训,无数亲人朋友就因为这个荒唐的梦相继离世。”
“即使有一天成功了,他们也终逃不过悲剧的命运。为了他们的未来和后代,他们只能抗争。于是吴家加入抗争派开始行动。”
“目前他们唯一可以凭持的就是护送的尸身,所以在这次行动中必须要拿到这具尸身,来利用这个要挟。”
“这次队伍中,几乎所有人都是老九门的后代,这代表着抗争派的主力都登了扬。”
“其中最核心的人物,却是吴二白以及解涟环。”
吴峫看了眼小花儿,看似坐的四平八稳,实则脸色沉重带着一股子阴戾。
啧。
杀到大的花儿爷。
果然不愧是他的发小。
这个世界有一个人必须知道他重生的秘密,只能,也只会是是解雨臣。
“解九爷完成了掉包任务,也留下了几位【它】的人想要掩人耳目,却意外被【它】发觉,这个时候,关于整件事九门需要一个替罪羊,否则难逃被血洗的命运。”
“但解九爷却早有应对之策,他背起了这个责任和罪名,成为执行者也是受罪者。而吴家以告密者的身份洗脱嫌疑和罪责,护住了包括自己在内的其他八家人。”
“解家放弃了大半个家业带着那具尸身逃亡九死一生来到杭州被吴家所救,我爷爷将这具尸体藏入了三叔房子底下假借装修正在挖掘的南宋皇陵墓中。”
“这次失败,遭到重创的不仅是九门,还有那位张家族长张起棂,必须有一个人承担这次失败的怒火和余波,而张起棂特殊的血脉和身份,注定成为研究样品和牺牲品。被关在青海格尔木疗养院长达二十年。”
吴小佛爷轻吸了口气,感觉心都在滴血。
“至此,因为那具尸身让【它】投鼠忌器,怕解家反弹拼着死绝也要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而收敛了爪牙,解家也因此存活,九门全部得以留存。”
“可【它】依然没有放弃,但因为南宋皇陵墓这件事,抗争派加入了一个核心人物,吴三瑆。”
“三叔的任务很简单,他要周旋在裘德考和【它】之间让他们互相牵制。这期间三叔第一次独自行动,三方人下了七星鲁王宫。”
“裘德考的人因为三叔故意释放的尸蟞王死伤殆尽,【它】却用人命去填得到了尸蟞丹。之后的一段时间,他们在研究尸蟞丹而毫无所获。”
“直到1984年西沙海底墓考古队下海。【它】再次出手了,与此同时出手的,还有你叔叔,解涟环。”
“解涟环认为九门已经禁不起动荡,最好的选择就是牺牲所有知道计划和尸体秘密的人,让这些秘密进到坟墓里断层,这个牺牲,包括杀死参与了抗争计划的第二代,用他们的死来保住第三代,这些要杀死的人中,包括霍玲,陈文锦以及吴三瑆。”
“而【它】在无法研究得出尸蟞丹是否能服用后,派出了和我长得一模一样的齐羽想要替换掉吴三瑆成为自己的主力部队,顺便让九门的第二代,成为自己实验品。”
“就这样,解涟环和齐羽怀着不同的目的在海底墓遭遇……”
吴峫知道自己的一生实在离奇波折。
却从不知道讲出来这么费口水和时间。
说到最后他哑着嗓子声音都快出不来了。
但他不能不讲,甚至不能有任何遗漏,他的身体实在称不上正常,他会尽量自己完成,只是万一有什么不测。
只能是小花儿。
必须是小花儿。
虽然很对不起发小,但解雨臣是他留给所有人的后手,依然是所有人的贵人。
但这次,吴小佛爷会贵小九爷。
包括在有生之年,剔除掉他身边所有的不稳定不安全和不健康因素。
那个竹简——
吴峫眼底闪过无数的波澜诡谲归于平静。
他必须去云南一趟。
西沙海底墓?
排队去吧。
花儿爷听了一整天的故事并见证了他身上诡异的不同之后,静坐了几个小时,最后只是抬头盯着他的脖子笑吟吟的问。
“你是说你被人割了喉?”
吴小佛爷被那双眼睛看着,生生的打了个冷颤。
他突然有点不太好的预感。
第37章 找东西还能比下墓邪门儿?
而我们的邪帝吴峫赤着膀子躺在解雨臣的床上望着天花板双眼无神生无可恋。
一个月了,
整整一个月了。
解雨臣把他关在这个小院儿里整整一个月过去了。
饭菜衣物按时送,水果零嘴儿没断过。
就是白日里不让他休息也不让他出门更不让他偷懒。
吴峫第一万次在心里后悔自己嘴快跟他说被割过喉。
更不应该告诉他自己身体异化愈合超快抗造能力还强。
他现在光是看到龙纹棍,就浑!身!都!疼!
没有人告诉过他,小花儿看着娇娇的一个爷们儿,打人怎么会这么疼!
这是为什么!
这不科学!
“老吴。”
人还没进来调侃的声音就先到了。
你才老吴,你全家都老吴。
吴峫翻了个白眼儿吭都不吭一声一动不动装死人。
“还生气呢,我不也一个月没出解府了么,打你打的我手都快脱臼了,别这样老吴,你为了你家小哥连割喉都能扛,不过是龙纹棍而已,这能算个屁对叭。”
吴小狗儿安静如鸡确实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你这一身的力气,不会打架杀人,闪避逃命你总要会的对吧,我这是为了你好。”
吴小佛爷发誓,他活了四十多年,生平最讨厌为了你好这四个字。
但是现在,算了吧,真的。
外面春暖花开万物复苏晴空万里天气真不错。
“借着你这一身古怪的力气,很快就能跟我打成平手了,以后追张起棂可不就更方便了,你应该高兴才对,不然像你从前那么缀在屁股后面,多没前途,你说对吧老吴。”
他错了,他真的错了。
老吴痛苦的抬手捂住了脸。
看到他这幅样子,花儿爷心里舒服了,大发慈悲放过他。
“起来吧,别装死了,你订的东西到了。”
刚还假装自己突然聋了的无良发小直挺挺的坐了起来,眼睛布灵布灵的盯着小花儿发光。
啧。
解雨臣很不文雅的咂了咂嘴,就算是活了两辈子,有些东西该是啥样儿还是啥样儿。
比如在他面前偶尔透露出的清澈的愚蠢。
“你突兀消失了一个月,吴家已经快疯了,解涟环来了两次,吴三瑆来了三次,问我有没有你的消息。你二叔更是连生意都不做了,把人全放出去满世界循着痕迹找人,潘家园的王胖子被问急了,干脆关了门连生意都不做,帮着一块儿找。”
吴峫卸了手上的护腕扔在桌子上歪头看他。
小花儿爷现在这个样子,像是迟到的叛逆期。
越折腾这些人,他跳的越欢实笑的越开心。
吴小狗儿抿了抿唇遮掩笑意,挺好,他开心就好。
“倒是我连累他了,胖子没事吧。”
“好着呢,你二叔的手下很规矩,除了盯梢等你的,每次去就只是询问,半点没影响人。”
小花儿微眯的眸子里倒是带上了些欣赏,胖子这个人,确实少见的心细仗义。
吴家去了七八次,愣是连半个多余的字都没问出来。
换做别人这种阵仗早吓得跑路了,他反倒还帮着找人。
也难怪前世能和张起棂小邪成为过命的铁三角。
前世?
他居然也开始跟着小邪说这种话了。
“你是怎么分清的。”
吴峫发出了灵魂质疑,他还没试过,不知道能不能行。
小花儿手插着兜像是有些无奈。
“吴三瑆来了五次,其中有两次提到解家比提到丢了的你多,再加上每次临走前都要加一句,管好你的解家——我就是想无视都不行。”
以前不知道内情的时候还能被蒙在鼓里,现在明明白白的,倒是看哪儿都是破绽了。
“什么心情。”
吴峫记得上辈子小花儿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很震惊,带给他的影响很大,这次提早了许多亲眼看着他们尬演,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第一次还觉得心潮澎湃的,毕竟见的是早就以为死去的亲人,没想到就在身边。”
重点在后面,吴小狗走在他身边竖起了耳朵。
“后来只觉得又心疼又好笑。说不上来,只是你这一丢,他们的计划成了废纸,感觉脱离掌控反应激烈到必须关起来才算完这种事,也不是没可能发生,最主要的,还是他。”
吴峫知道,小花儿没有明说的这个他是指解涟环。
那可是能为了九门的将来,牺牲第二代发小兼同盟全体性命的狠人。
如果为了同时引出两个人闹得动静太大,解涟环说不准又要搞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狠活儿来。
吴小佛爷摸了摸脖子又去拍小花儿的肩膀,像是有些感慨。
“幸亏是你。”
要是换成解涟环,他之前那副没用的废物样儿估计第一个就得死,更别说参与什么计划。
坟头草都能长成参天大树了。
小花儿自然也懂身边这位内心戏十足的发小在说什么,斜睨了他一眼表情傲娇,像是在说,知道就好,偷着乐吧你。
吴小佛爷见状只是低头笑,笑意直达眼底。
“喏,你要的东西,按照你的意思我做了稍加改动。”
花儿爷的小院儿里立着一个三米宽四米长大约12平米的军绿色帐篷。
可帐篷这东西,市面上要多少有多少,哪还需要特意制作,里面必定是有几分玄机的。
果然,吴峫兴冲冲的拉着小花儿撩开帐篷的拉链,里面居然还有一扇透明的玻璃门,要不是眼尖,严丝合缝的还真是进都不知道从哪儿进。
“六面全是防弹玻璃,即使是睡在里面也能看清外面的一切,而每面玻璃加装了四层,厚度10厘米,就是有巨型生物也能撑上一会儿给个准备时间。”
“换气孔装在了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用以保证有细小的东西钻入会第一时间发现,另外附上了三层军用防毒面具的头罩布料,有效隔绝各类有害气体。”
“这外层的帐篷也是可拆卸的,看情况而定。”
“上面不影响视线的角落嵌了两块太阳能板,连接底部四块蓄电池,用在大事上也许勉强,但照明取暖之类的小事绰绰有余。”
“还有各类医疗用品,药物,血清以及解毒剂,能用上的绳索、挂钩、鹰抓勾杂七杂八的各类工具,衣物,吃的喝的我能想到的分门别类都在这些大箱子里了,太多了占位置,你要拿出去单独放在你那山洞里,不然会很拥挤。”
花儿爷这个时候像极了在叮嘱远游儿子的老母亲。
做的再多也有一万个放心不下,对这物件儿明显比提出者那位甩手掌柜更上心。
之前是没那条件,现在能随身带着很多东西,干嘛还要受从前那份儿罪。
又不是有受虐倾向。
吴峫只是给了个大概得想法,此时也惊叹于小花儿的心细和智慧。
吴小佛爷倒要看看,这辈子有了这玩意儿,轮到他守夜的时候是不是还会人跟着货一起丢。
不能让天真守夜。
这是胖子在经历了无数次困难和波折之后定下的规矩。
搞出这东西了他还能再丢?
吴邪不信这个邪。
“那个隔间是干嘛的?”
吴小狗儿指了指角落里足够一个人伸展胳膊的小空间。
小花儿眼神有一丝游移。
“浴室。”
吴峫一缩脖子脸皱在了一起。
“花儿,虽然你有洁癖这个事儿我理解,但是这六面透明的浴室,——会不会太前卫了。”
其实是过于情趣和多余了谢谢。
他洗,他们在一边儿看?
虽然都是一堆男人,但想想这个事儿就很离谱。
“你那什么眼神儿,给我收起来。麻烦多活动一下你脖子以上的部位,你个榆木脑袋都能想到的事我会想不到?”
小花儿一边吐槽一边拿起小隔间地上乳胶做成的板块儿吸附在了身边的四面玻璃上,倒还真遮的严严实实。
“我的花儿,您洗个澡是真的麻烦,有这个功夫我都在外头洗八百回了。”小花儿看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似乎并不指望一个洗澡都要人督促的存在理解他的良苦用心。
吴峫“啪”的往脸上一拍,已经放弃去问出水口在哪儿了,小花儿开心就好,反正这东西也没打算用个三五年。
墓穴那种环境,啥玩意儿都不耐造。
“我给你七天,第七天早上收不到你消息,就别怪我坏你的事儿。”
小花儿的声音低沉带着慎重与认真。
“好。一言为定。”
总不会,他找个东西,能比下墓还邪门儿吧?
第38章 你的捕虫网忘拿了
这片溪谷由于地势特殊常年妖雾不散,谷中生长的昆虫与草木多与外界不同,且有着不为外人所道的特殊功效。
但,是真是假从没有定论。
因为进去的人,都死了。
——
吴峫出了解家找个僻静的地方恢复了真容,装模作样的在车站里晃荡了好几圈,才带着一屁股的尾巴坐上了去往云南临沧的飞机。
在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后,他又转道乘坐大巴前往边境处那座被描述的神乎其神的遮龙山。
根据他手里从七星鲁王宫得到竹简所示,这座大山常年隐于云雾,地形优越植被花草繁茂,且千百年来人迹罕至,很有可能便蕴养着能让小花儿散去身体积聚的毒性,恢复身体机能的传说中的奇株——地精。
虽然此时华夏的道路工程已经基本完成跨越式的发展,但奈何过于偏僻的山寨与乡村还未来得及完全普及,有些道路一眼望去尽是让人忍不住屏息的尘土飞扬。
又因常年降水量偏高,阴冷潮湿,被雨水冲刷着变的坑坑洼洼路途坎坷,车辆前进时的颠簸恨不能让人连胃也一块儿呕出来。
小三爷的脸色一路上青白交替,五彩斑斓,直到最后连在心里骂娘的力气都欠奉。
好在即便饱受折磨,他还是顺利的找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对于邪帝而言,只要能达成所愿,他一向耐心极好也禁得住苦头。
只是他没有料到,如今的遮龙山下,有人们依山而居在此地繁衍生息,他们自称是汉朝时期滇南王族的后裔,无数年来在此地形成了一个拥有自己的信仰、习俗和法律的氏族部落,被称之为,遮龙寨。
他们排斥一切外来人员,且明令禁止寨中百姓私自将外人带入山中,如有违反无论何人,就地绞杀。
因此,在既没有向导,又想要在这山势奇绝,河流众多四通八达的地界,避过这些人的耳目找到正确进山的道路,简直是难如登天。
好在小三爷那些年在闷油瓶身边学到了别的什么他也数不清楚,但有一样,他习得了精髓。
——不理解、没办法、搞不懂,那就加入。
学着血尸说尸语,看见野鸡脖子就嘶嘶,穿着铠甲充阴兵,见到宴席就开吃。
反正混进去了总会有办法的。
事实证明,大张哥的做法总有他一定的道理。
他在寨子里寻到一户人家,谎称自己因外界的生活疲于奔命失去人生盼头,想要来山清水秀与世隔绝之地清净一阵子。
那户人家早年父母双亡,只有兄妹二人相依为命,妹妹叫孔雀,哥哥叫阿达。
许是吴峫的打扮和背包里一眼能看到头的衣物与生活用品降低了他们的戒心,阿达很快就开始带着他游走在山林河川之间教授他在这座山里生存的基本要领,并进行捕猎维持生计。
况且,估计也没有谁会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能对着小天真那种清秀乖巧,谈吐文雅的脸加以恶意的揣测。
毕竟只要他愿意,他就能轻而易举的获得很多人的信任和喜爱,这是他的长项。
可就在小三爷如火如荼的勾画摸排进山线路时,不曾想村中又来了三个外族人,一男一女一个胖子。
他们自称从京城自然博物馆而来,到此地勘察蝴蝶种类的多样性。
吴小佛爷看着他们贼眉鼠眼的窃窃私语,层层包裹严实的随身物品,还有言辞间暗戳戳打听进山路线的样子忍不住想要发笑。
他隔着几层衣服和人皮都闻到了这几个人与他一样,五脏六腑里都浸透的属于盗墓贼的气息。
这座山里,难不成还有别的东西。
但吴小佛爷没有声张,他很快便捋出了一条合适的路线。
一日清晨,阿达家里的四位客人像是人间蒸发一般没了踪影,与此同时,那青年居住的房间桌子上,多了一沓红色的钞票。
——
“我说小吴同志,我们虽然真的只是进去抓蝴蝶找树枝儿,但是你明明来的时候穿了一套正常的衣服,可临出发了突然换这一身白也太不吉利了,而且这地儿不是土就是泥,在这穿白色,这不是有毛病吗这不是。”
胖子一边砍着手里的竹子一边去瞟身旁用钩锁连成一片竹排的白衣青年。
那青年眉目清秀背影看上去有些文弱,露在纯白色冲锋衣外头的一截颈子过于白皙纤细,怎么看都像是没见过风雨长在温室里的花朵。
听了这番话他也不恼,只是露出一个和煦的笑来。
“我不信鬼神没有禁忌,这只是个人习惯,无意冒犯。”
胖子也只是习惯性嘴欠,可吴峫这么个软态度倒让他自己先觉得不好意思了。
“死胖子说什么呢,手上干着活儿也堵不上你的嘴,要不是人小吴带路,你连这水路在哪儿都找不见,你管人家穿什么,咸吃萝卜淡操心的你。”
老胡把手里削废的竹子扔过去想要砸人,被胖子灵活避开。
“别理他们,他们就是贫,不过小吴,还是多谢你愿意给我们带路,不然孔雀兄妹俩真就被我们连累了,谁知道现在法制社会,居然还有这种轻则囚禁重则绞死的私人刑罚。”
四人中唯一的女性雪莉杨皱着眉头满是不忍和厌恶。
吴峫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把身上的书生气质利用了个彻底,平淡的摇头看着她笑了笑。
“不是的杨姐姐,反正我也是要过去的,自己和多带几个人并没有什么区别,不过是举手之劳。人多有个什么事儿也能互相照顾不是。”
话说到这,老胡胖子雪莉杨三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
果然是没见过风雨的孩子,虽然这事儿双方都心知肚明,但哪有人这么实诚会把自己的举手之劳摆到台面上分析的这么透彻,别人都是恨不得挟恩图报,他倒好,也忒实诚了。
“昨天临睡前在孔雀家里我和他聊了两句,他说他原本是考古世家的,偶然在一份竹简里看到一种植物生长在云南遮龙山深处,聚天地精华而生长可生死人肉白骨,他说他知道这太夸张了,只是既然传出来,一定有着些特殊的功效,所以他想来这碰碰运气。”
老胡几人打好了竹筏聚在一旁套衣服,瞄了眼不远处的背影低声细语。
“扯什么犊子呢,哪有这种玩意儿,要是有这玩意儿,那些个皇帝还求什么长生或者成仙,找个地方养大片那东西源源不断不就完了。”
胖子哼了一声满脸不屑。
“人家不是说了嘛,他知道,他只是来碰碰运气,那树枝儿说不定能起到一些作用。”
老胡一听胖子的嗓门开始大起来,马上恨不得把他嘴缝起来,看了眼不远处那青年毫无所觉整理着背包才松了口气。
倒也不是害怕,人家好心带路,他们在背后嚼人舌根还让人听见这也太尴尬了吧。
“我猜他是身边有什么人得了重病快不好了,心焦之下病急乱投医,也算是一份心理慰藉。”
作为手艺人后代的雪莉杨有着不俗的身手和眼界,同样也有着女子的感性与柔软心肠。
“我看他那背包里,除了些吃喝和换洗衣服,就是空的瓶瓶罐罐,这小子还真以为丛林深处是好进的,尤其是这蛊术巫术痋术乱七八糟撒都有的云南献王地界儿。”
胖子满脸的不可思议,像是从没见过这样的书呆子。
“这孩子看上去——没什么心眼儿,多少看顾着些吧,实在不行,那就是命了。”
老胡话说到一半可疑的停顿了一下,换了个好听点的句子。
三个人之间的气氛诡异的一静。
“老胡你刚肯定是想说看上去呆呆笨笨的是不是,你别否认,你话都秃噜一半了,哎你瞪我干嘛呀你。”
“别贫了,赶紧干正事吧你。”
知他者胖子。
老胡眼神飘了飘,却是矢口否认自己想要给那青年下的判定。
吴峫对身后的动静充耳不闻,只是心中忍不住咋舌。
真是稀奇啊,这年头居然能看见真正的摸金校尉。
没错,摸金校尉。
盗墓五大流派,四派出于北边且规矩众多,有摸金校尉、发丘天官、卸岭力士、搬山道人。
而南边百无禁忌,只有一个南派长沙帮,也就是老九门。
说白了,南边不过就是清末兴起的另一种土匪头子,只是专抢死人罢了。
也难怪会被洗白这种话忽悠的团团转。
话又说回来,
“摸金校尉”的代表人是东汉末年的枭雄曹操,打造运气与辟邪集合体的摸金符带领手下的人进行“官盗”,
摸金符自创作以来,一直被历代摸金校尉继承。
到明朝时,观山太保为皇家修建皇陵,并抑制倒斗四大门派,致使摸金符被毁掉六枚,摸金一脉大衰。
直到清朝时张三爷一人身挂三枚摸金符,再次中兴了摸金一脉。
走江湖的人们之间,多多少少都有些信息是互通的。
只是这张三爷金盆洗手后,再没听闻摸金一脉有谁继承,据说早已失传。
多稀奇啊,传说中已经绝户的摸金校尉出现在他面前,而且一次性就是仨。
吴小佛爷心里还是有些遗憾,如果这几个人不是什么良善之辈,那三枚摸金符可够胖妈妈乐一阵子的。
真是太可惜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用竹竿撑筏下水,等所有人都上来,向山洞口的急流进发,吴峫突然扭头。
“王铠旋同志,你扑蝴蝶的捕虫网好像落在岸边了。”带着几分微不可察的恶劣,和善又无辜的微笑。
不是来抓蝴蝶的么,捕虫网都不要了怎么抓?
第39章 比他邪门儿的摸金校尉
前脚刚进山洞,后脚外头就下起了阵雨。
映入眼帘的是个灰白色雾蒙蒙的山洞,山洞些宽,宽阔的地方能通过一个坦克,低矮处仅有一米。
而脚下这条澜沧江支流,与其说是河,不如说是深溪。
水流很缓,水深约有四五米,一半隐于地下,直到撑着竹排越往里划才能得以窥见全貌。
雪莉杨和老胡并排站在了前面,吴峫站在最后方,王铠璇坐在中间用体重保持平衡。
这个任务也许是太容易让他忒闲了些,坐在原地开始张着嘴胡侃。
“我听说美国人每次行动都要给安上一个代号,咱们也取一个呗。”
吴峫打开强光手电筒转头看了他一眼,开始觉得这王铠璇能在高度精神紧张之下说出这种话,和他家胖爷肯定有点儿共同语言。
“这是中国人的地盘儿,起什么外国代号,而且,就抓个蝴蝶你取什么代号,是不是闲得慌。”
老胡不动声色扫了眼最后面的吴峫,瞪了眼王铠璇让他注意点儿说话。
“抓蝴蝶怎么不能有代号了,我看,就叫蝴蝶行动好了。”
雪莉杨倒是对取代号这种事兴致勃勃。
可是没等她话说完,河道突然变宽,因为几支细流再次汇入这条深溪,水流的速度更慢了些,竹筏晃荡了几下又归于平静。
这里,比外头的山洞更加幽深让人恐惧,
如果是从前的吴峫,光是靠想象就能把自己吓死了。
再或者,如果黎蔟在的话,说不定能骗他几滴眼泪。
只是这后来,怎么就越长越不可爱。
他短短的走了个神,被前面传来的雪莉杨的声音打断。
“这些是石人俑吗,不像是陶土制作的。”
吴峫把手电掉了个去照竹排前方,那所说的石人俑五官轮廓已经模糊,在表面上已经长了霉变物质,背着双手摆出被捆绑的姿态从洞顶用锈迹斑斑的铜链悬挂下来。
胖矮高瘦形态不一,甚至还有小孩儿。
这些石人俑就像吊死鬼一样,悬挂在距离水面不足一尺的地方,在这个幽静恐怖的环境里让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吴小佛爷微微眯起了眼睛,这些居然都是生生给堵了七窍憋死的活人。
这难不成是个殉葬坑?
陶土在这种潮湿的情况下仅仅只是靠链条,早就碎成一块一块儿掉入河里了,可维持不了太久。
活人制俑,连一统六国枉背残暴骂名的秦始皇都没这阵仗。
所以很有可能,这里是某个墓穴的入口,也就不难理解,三位摸金校尉为什么会同时出现在这里。
云南古称滇国,在汉武帝时代就已经被纳入版图,可说是收复,却因为地处偏僻,汉武帝时期与匈奴激战抽不出空打理这些个小附属国。
导致天高皇帝远,这些附属小王朝甚至在后期举兵叛乱,直到朱元璋开国明朝时期,才再次被征服。
而在叛乱期间的600年,完全是没有历史记载的空白期,即使吴峫想要理出些线索,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可转眼他就开始庆幸,还好这些活人俑都死透了,要是像血尸和鲁殇王一样半死不活,张牙舞爪的朝他扑过来,这会儿可不能指望那实在没什么警惕性的三人组能给他什么帮助。
吴小佛爷看着一路都在唠嗑扯皮的摸金校尉,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了他们为什么绝户的大秘密。
这些人是真的勇!
在不知道那俑到底是什么玩意儿的情况下,他们居然敢去用手摸!
还靠近嘴巴用鼻子闻!
连小孩儿都知道陌生人给的东西不能拿。
更别说这还是要去盗墓掘坟的手艺人去动明摆着不对劲可能是个雷子的活人俑!
吴峫打了个寒颤隐隐的肺疼,瞬间就觉得自己不邪门了。
比他邪门的是这三个能活到现在的摸金校尉。
所以,现在去找被他气走的大张哥还来得及吗?
他错了,他就不该气上头不管不顾咬他那一口。
他应该死皮赖脸的把人挂在自己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
“这些是活人俑,却不是殉葬坑,估计是出自那位在汉武帝时期举族迁移出滇国的献王。”
那三人的声音没有掩饰,也许是觉得考古资料并没什么不能说的。
“我看过一些文献资料,说古滇国时期有一位巫王,他有一种痋【teng.二声】术,是用残虐折磨致死的死者亡灵为媒介,死的越痛苦冤魂数量越多威力就相应的越大,这里,应该就是他行使痋术的秘密扬所之一。”
“他们被强迫吞入一种痋术必需的虫卵,封死人体七窍悬在洞中活活憋死。而那些虫卵在人体产卵,占据五脏六腑,在低温环境中陷入休眠,一旦有人来到这里改变温度差,这些幼虫就会苏醒抵御外敌。”
“一来保守秘密,二来吓退误入其中的外人,只是不知什么缘故,这些虫子并没有醒过来。”
听着雪莉杨科普的同时,他们已经撑筏穿过了这片活人俑的区域,吴峫的脸看上去有些惨白,像是被吓到了。
只是在心里吐槽那句“并没有醒过来,”合着没攻击您您还挺遗憾。
可嘴上说的却是,
“我参与过得考古活动也很多,其中也不伐有殉葬坑的,可哪个都没有这位献王手段狠辣残忍。”
“没事别怕,这些跟你们考古的那群尸体没什么区别,里面的东西没动静怕是几千年里就已经死——”
老胡的话音还未落,竹筏突然猛烈的歪了一下像是卡到了河里什么东西,只听背后一阵沉重又发锈的机械转动声,那群尸体纷纷像是下饺子一样一个接一个落入水中。
掉到水里不会活过来抓他脚脖子吧,而且那句没事别怕似乎说的有点太大声了。吴峫心里默默的想。
想归想,他手上的动作倒是一点也不慢。
只靠强光手电筒是不行了,他又取出两支臂灯安装好再抬头去看,那些面目全非的人俑像吊死鬼一样在上方晃晃悠悠的,伴随着链条的摩擦声显得格外让人毛骨悚然。
老胡和雪莉杨来到他身边,一人举着上了膛的手枪,一人拿着工兵铲严阵以待。
吴峫看了眼那枪,又看了看雪莉杨。
雪莉杨一挑秀眉话里有话。
“女孩子出门在外要保护好自己,尤其是在没人的角落和臭男人相处的时候。”
老胡和王铠璇一脸难以置信目光投向他,好嘛,都这种境地了还搁这指桑骂槐,过了吧。
但吴峫没有,他只是煞有介事的点头应和。
“杨姐姐说的对。”
谁臭?反正他是香的。
就是不香也早在挨打的时候被花儿爷身上的味道腌入味儿了。
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啊。
第40章 黑金古刀和护体神膘
他现在的人设是独自在外游历的文弱书生,可不能做那种粗人才会做的崩人设的事。
要向张秃子看齐。
何况,取刀取枪这种事儿也只是一念之间。
只是这架势摆了半天,丝毫不见有什么动静。
过于平静了。
吴小佛爷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眼底闪过一丝深邃。
活人俑的作用本身只是一个躯壳,是要用体内的血肉来供养那些虫子。
那些人已经彻底死亡,干枯的身躯即使想要再用也做不了大文章。
死掉的虫卵——温差——入水——
所以,重点不是那群俑,是俑里的虫卵。
虫卵没死。
掉入水中,才是虫卵苏醒的关键。
吴小佛爷暗骂一声,他最讨厌虫子和蛇了。
“小心,那些虫卵活了。”
他身上的气息不知不觉间猛的一凛,死死盯着水底。
“开什么玩——”
“闭嘴,胖子,你看。”
老胡出声喝止了王铠璇,他们身后身前的河面,忽然浮现了许多人俑,原本模糊的面容在水的浸泡下逐渐清晰起来,只是那些被泥水封起来的七窍像是开了的热水一样翻腾肿胀爆裂开来。
之前那些没有丝毫动静的虫卵,忽然间全都活了,密密麻麻的虫子争先恐后的从他们七窍中游出,让人看的忍不住心里一阵恶心。
那白色的虫子一见水就飞速的生长,只是一瞬间,就已经膨胀成了拇指大小,在竹排附近堵了个密不透风,一眼看过去就像是成群蠕动的蛆。
很好,午饭那顿老北京特色的炸酱面看来是不用吃了。
“他妈的!这都什么玩意儿,蚂蟥也不是这个色啊。”
胖子举着手里的工兵铲咋咋呼呼。
“这是水彘蜂,浅水生虫类,放心,他们不会飞,上不来。”
老胡一说话,吴峫就觉得要完。
果然,下一秒成群结队的水彘蜂从水里冲刺借力跃出水面企图落在他们身上,让三人不得不各施手段奋力抵抗。
“老胡,没事儿别张嘴了你,晦气,”
吴峫十分赞同的点头,他也这么觉得。
“关我什么事儿啊。”
老胡很不服气,就像吴小佛爷也拒绝承认自己的邪门儿。
身边聚集的水彘蜂越来越多,却像是说好了似的没一个敢往吴峫身上扑。
“这没道理啊,它们怎么不扑小吴!?难道是我帅的连虫子都觉得嫉妒?!”
王铠璇眼见自己脖子要挨一下子,结果被人用手电筒打了出去,回头一看,文弱书生连头发丝儿都没乱,还朝他笑了笑。
“不用谢。”
看着身边连金刚伞和手枪都用上的两人,再看看这位,王铠璇突然觉得牙疼。
难不成这些玩意儿还真看脸下嘴?
那杨参谋长得也不赖啊。
吴峫像是看戏看够了,从包里撕了几片有着斑驳绿色的布条出来,挨个系到他们身上。
“和阿达出去打猎遇到一种奇怪的生物,他说那生物的血液对于其他虫子来说是致命的,而生物都有着趋利避害的本能,杀死它的时候身上被淋了些,我想,是我身上还残留着那种味道。这布条上是那东西干涸的血,说不定有用。”
本来都没当回事的几个人,再低头去看身边依然拥堵却没有水彘蜂再敢蹦跶往上跳的样子陷入了沉默。
倒是雪莉杨像是松了口气,就算是再精明能干的女人都不会喜欢这种诡异的软体爬虫。
她收了金刚伞感激一笑。
“世间万物本就相生相克,这倒不难理解。”
老胡倒也反应快,把自己拾掇拾掇随口就聊起了天。
王铠璇蹭到吴峫身边贱兮兮的开口。
“还有吗小吴,多给我几条,我拿回家绑院子里防蚊虫去。”
不知道为什么,吴峫木着脸,心里闪过了果然如此的念头。
和当年想要麒麟血驱虫的胖妈妈一模一样。
绝了。
“没了。”
除非你拿我放血。
王铠璇倒也不气馁,说是放在卧室里也能睡个好觉。
吴峫抽了抽嘴角,那就是他的衣服沾染了他的血干涸后废物利用,这样被珍重的放在另一个男人的卧室里,他有点。
——呕。
变态。
“这些水彘蜂不往上飞了,但它们依附在了竹筏下面,竹筏在下沉。当务之急是先从这出去。”
雪莉杨缓了一会儿,开始拿起撑杆让竹排快速前进,其他人也有样学样的一边驱赶水彘蜂一边拿着东西在水里划。
过了没多久,在所有人都要筋疲力尽连水彘蜂都懒得驱赶的时候,眼前的景色突然变了一变。
这巨大的山洞与前面那些不同,一簇簇巨大的蘑菇形岩石像是盛开的花朵生长在崖壁之间,在强光手电筒的照耀下和溪水相辅相成,水光氤氲景色绝美。
“遮龙山这水路差不多已经走完了,再努力努力出了山到了丛林里就不用担心这些东西了。”
吴峫忽然就体会到别人说起他邪门儿的时候那股咬牙切齿的劲儿头了。
他现在对老胡也是这个心情。
果然,前一秒还岁月静好的山洞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还有石块被碾磨擦碎裂的细小声音。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看了眼老胡,老胡依然不服气,但还是举起了双手表示投降。
这会儿再纠结这些已经没有意义了,
吴峫用强光手电筒搜索声音的来源。
他很确定,那是一条蛇。
一条大蛇,
那种蛇类特有的阴冷诡异和黏腻森寒,吴小佛爷烧成灰都会记得。
“在这。”
雪莉杨的声音有些低沉喑哑,话语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吴峫顺着她的目光去看,巨大的蘑菇岩中,一条青鳞巨蟒昂首盘身俯视着他们。
吴小佛爷微微眯起了眼睛,塔木陀的蛇母?
不对,小了一号。
只不过是一条活久了的蛇。
而且这种活得越久的生物体内存在内丹的可能性越大。
当然,吴峫比谁都了解自己的运气,不可能在同一个地方同时找到两种需要的东西。
他的天赋点,似乎都是在邪门儿上。
事到如今他不可能一无所获的回头,这不是他的风格,要想往森林深处找,只能先处理眼前这个麻烦。
那在吴峫思索的片刻,巨蟒已经扭动着身躯以极快的速度游入了水里。
只要这竹筏被抽散,到了水里是个什么后果可想而知。
“小吴同志!这个时候还发呆你不想要命了?!你个愣头青书呆子二货!走神也要看看扬合。”
身体猛的被拉了一把,踉跄几步站定看着王铠璇,这个扬景与曾经无数次和胖子在一起的时候重合。
忽然脚下一震,整个竹筏从水面凌空飞起,青鳞巨蟒用脑袋把整个竹筏顶了起来。
与此同时,吴峫突然摘掉了金丝眼镜,右手戴上了露指手套,青玉刀拿在手里转了转。
他拧过头脸色平淡语调清晰利落,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王铠璇,锐利和强势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一会儿下去了,赶紧往外出,别磨蹭。”
“卧槽你搞毛啊,精神分裂啊你!?”
王铠璇像是被这转变惊的呆住,片刻后才想起说点什么,人已经在空中随竹筏一起下落了。
那大蛇的眼睛附近赫然多了个人。
吴小佛爷的刀插在蛇的左眼上硬生生拧了一圈被暴怒的巨蟒甩了出去。
“狭路相逢,不是它死就是我们亡,一味躲避不是办法,看着文文弱弱的,可人家脑子比我们清楚多了,我们也去帮忙。”
王铠璇到嘴边的话梗了梗,还是没说出来咽回了肚子里。
那种气势,有没有一种可能,人家让他们快点走不是要舍身取义,是嫌他们碍手碍脚。
而被巨蟒甩出去的吴小佛爷站在蘑菇岩上低着头看不清神色。
炸?
还是乱枪打死?
他被小花儿武装到了牙齿,疯了才和这玩意儿硬碰硬。
那三人怎么不走。
他们要干嘛?
他们要和这巨蟒打架?
有病吧。
下一刻蛇尾抽过来,吴峫不得不转移阵地。
而青鳞巨蟒的大口已经咬向了雪莉杨,却只咬到一个金刚伞,愤怒之下把人摔的七荤八素掉进了水里。
吴峫见状带上了口罩,这蛇一动岩壁上带起大片灰尘,实在伤肺。
竹筏也已经被打的稀碎,那两人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但肯定是还活着的。
倒也不用担心。
吴小佛爷用飞天爪在蛇颈上饶了几圈借力踩着岩壁上了蛇头,钩锁插进蛇身将自己和蛇头固定。
猛的一刀给蛇的头盖骨开了个洞,那蛇什么时候吃过这种亏,不由暴怒如雷一阵狂抖卷起一大片的水花。
身子翻滚间想要回头去咬身上的人,无奈根本够不着,只能胡乱的狂甩着庞大的身躯横冲直撞,而它这样正中吴峫下怀。
那会让飞爪勾在它身上嵌的更深,把他固定的更稳。
但是,颠的他好想吐。
算了。
说来奇怪,这青玉刀不知道什么材质,好像没什么东西能抗住它的锋锐,但连这种生物的头盖骨都能轻易掀开,倒是他没想到的。
也有可能是他力气太大的原因。
就是不知道这青玉刀和黑金古刀哪个更厉害点儿。
吴小佛爷分心思想着这些,手下是片刻不停的将洞开大了些,皮肉扒开了往里看,伸手进去摸索着什么,浑然不管身下的蛇已经痛到抽搐连动作都缓了几分。
果然,这贼老天不会让他如愿。
他无端的生出一股对自己的怒气,猛的拿起刀就往手上刺。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
想做的事没做到,想救的人救不了,想留的人留不住,他一个废物就算是重活一世还能有什么用。
看着手上源源不断流出的绿色血液,他似乎是舒服了点,眉头松了松。
也不管自己身在怎样危险的境地,闭着眼睛就往后倒。
真累。
这次再也不会有人摔断手也要来救他了,他问为什么,他说听见了他的呼救声。
他也不想要人救了。真的。好烦。没有意义,他的兄弟和家人早就已经死了,死的透透的了,那他呢,为什么还活着。
“吴峫!”
从巨蟒身上掉落的瞬间,恍惚中似乎有两道身影奔向他。
那把黑金古刀和一身健壮结实的肥膘尤其显眼。
唔,那可是护体神膘,被胖子听见又要念叨他了。
第41章 麒麟不救想死之人
闭上眼往后倒下的一瞬间,眉宇间的绝望、哀嚎、痛苦和一瞬间的解脱清晰的映刻在他眼睛里,让他体内的血液流动仿佛都跟着激烈奔腾了些。
张起棂从不救想死的人。
但是这似乎对吴峫不行,他的大脑还没发出指令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像是,这样的事他曾经做了成百上千遍。
胖子大喊了一声吴峫,那被叫的人在坠落过程中睁开眼看了他们一眼神色恍惚的皱起眉。
只是眨眼的功夫,他好似清醒后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猛的睁大眼睛爆发出一股力量硬生生扭转身体把刀插入岩壁止住了下落的势头,那手里奇异花纹的刀倒也锋利坚硬,硬生生插进墙三分之二的部分任由一个成年人抓着它在半空晃荡。
“别过来!”
吴小佛爷红着眼睛低头大喊了一声,他左手上没戴手套,像是专门为放血准备的。
他用衣袖遮挡了受伤的手。
此时垂在身旁滴滴答答像断了线的珠子向底下的水面滴着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荡开看的人心头发颤。
奇异的幽绿色,不知道的,或许会以为是什么其他生物的体液。
张起棂清楚吴峫为什么会这么喊,他知道这小孩儿一直很在意这个,因此他停下了脚步微微皱着眉思索了一下拔出了黑金古刀。
王胖子以为吴峫出现了幻觉,赶紧朝上方喊。
“吴峫,我是王胖子!那是小哥!小哥啊!就那个,那个——”
吴小佛爷从希冀,绝望,惊喜到惊恐仿佛坐过山车一样的心情瞬间又染上了一抹复杂。
我没事我很清醒,没有人比我更清楚你们是谁。但是胖子,如果你真要把这话说完,我可能就有事儿了。
他想出声,但已经来不及了。
“就那个你说闷油瓶的那个——”
完了。胖子你是我亲大爷,一会儿去墙上抠我去吧。
闷油瓶保持甩刀的姿势微微顿了顿,再望过去就看见吴小狗儿心虚暗自懊恼的眼神。
闷油瓶?
他哪里像了。
吴小狗儿踩在黑金古刀上喘了口气倚着墙半蹲下来朝小哥打了个手势。
处理一下,马上就好。
这个手势是他们五个下墓,出扬费超高著名的南瞎北哑两位活神仙在前面开路的时候黑瞎子做过的,他当时问了小哥一嘴,印象有些深刻。
只是没想到,自己也能用到。
毕竟让一个拖油瓶、开棺必起尸体质用到这个手势,就说明已经团灭到只剩他一个靠谱的了,这种时候还是别挣扎了,洗洗赶紧投胎去吧,活神仙们有多神都不够他糟蹋的。
只是,本来还挺热血煽情的扬面,被胖子这么一搅,酝酿的啥情感氛围都没了。
胖子您真真儿是我亲大爷。
吴小佛爷又气又想笑。
转眼看见那水里的庞然大物又开始翻腾着身子甩着尾巴作妖,先清理了下青玉刀,扔下去钉在了胖子踩着的竹筏上。
不理会他喊谋杀的嗷嗷鬼叫。
都别闲站这干瞅他,忙活去吧。
“胖子,水里还有三个人,就麻烦你了。”
“这得什么人啊,还能让我胖爷去救。”
话是这么说,但身体还是很诚实。
转眼又去看小哥,发现他正在看他,离得有些远,小狗崽儿分不清这个眼神的意味。
“小——”
只是他话还没说出口,闷油瓶已经扭头去捡竹筏上的刀直冲巨蟒去了。
咋了这是。吴小佛爷有点傻眼儿。
闹脾气?
还生气呢?
不至于吧哥。
这兔子急了还咬人呢,更别说他是个人了,他也有脾气的,咬一口不至于吧,那不比粽子尸蟞咬一口强多了,怎么说也见了好几次面了,难不成还比不上这些玩意儿不成。
而且他是喝醉了,喝醉了好吗。
不知者无罪不知道啊。
“你搁那儿孵蛋呢,这儿多闹心啊,还不赶紧下来,等我们八抬大轿请你怎么着。”
胖子瞅着机会看了眼身后朝他嚷嚷。
哦。
吴小狗泄气。
同样的洗手,然后酒精消毒法,刺激的面红耳赤龇牙咧嘴,还好有口罩遮掩看不真切。
那一刀是真狠,前后通透撕裂了整个手掌心。
嘶,
但奇异的,他心里的郁结似乎因为这疼痛舒缓了些许。
吴小佛爷因为这种奇异的舒心怔了怔,像是意识到什么一般盯着手心陷入思索,又不信邪似的拿手去戳伤口里的嫩肉,顿时,那本就无法彻底凝结血液的伤口又开了闸似的流出一股热流。
好疼。
可是心里真的舒服了些,这些苦难,似乎本就该是他受着的。
他们都死了,凭什么他还活着。
这个念头一出,吴峫脸色惨白。
如果身体异化让他感到欣慰与高兴,来自精神的打击却让他不知该做出什么反应。
他不是没有心理疾病,相反,他的心理问题比一般人严重的多,但那些从前对他的生活并没有什么影响。
但是这次不同。
要是黎蔟那死孩子在这,肯定要笑掉大牙了。
一个盗墓贼,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恶魔,执拗的疯子,几乎犯了半部刑法的男人。
居然得了这玩意儿。
啧。
吴小佛爷咬了咬舌尖,嗤笑一声把这事儿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又再次清理了伤口,等着血液凝结,也不包扎,合理利用一切可利用的情势,是他这种擅长玩儿心眼的人的特点之一。
单手抓着黑金古刀的刀柄,身体往下坠的同时暗自使力,刀借着这两股力量和自身的重量,在山体中迅速下切,离水面还剩几米的时候吴峫双脚在岩壁一蹬。
有了这互相作用的力,黑金古刀成功被他拔了出来。
可也仅仅只是拔了出来,然后被压着往水里沉。
一雪前耻倒是没有,新的笑料又多了一个。
蠢死了,这种时候还要跟把刀较劲。
吴小佛爷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表示唾弃。
小哥背着这么重的刀到处走真的不会长不高吗?
是不是因为这把刀,他才比他矮了一厘米。
吴峫在下沉,只是片刻后,感觉那刀从他手上脱离身体忽然一轻,被带着浮出水面。
睁眼猛吸一口气,胖子的大饼脸。
“嘿,出水芙蓉弱官人。”
然后向他伸出了手。
“胖爷来救你来了,感动不。”
“感动,太感动了,回去给你颁发奖状,谢谢胖子。”
吴峫躺上竹筏看也不看往身后一歪,软绵绵的,像是倒在了什么人身上。
他也不回头,喘着气指着身后问。
“这什么东西。”
“能是什么东西,是你不靠谱的队友,被蛇尾巴拍水里拍的迷迷糊糊,拉着人扑腾的怪费劲,小哥干脆敲晕了。”
胖子摊手摇晃了下脑袋,似乎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吴峫默了默,这人是怎么做到这么快适应闷油瓶处事风格的。
他还想问些什么,但显然不是什么好时机。
一会儿再说吧。
“先离开这,这里还有东西。”闷油瓶反手插刀把竹竿扔给胖子,语气慎重。
只不过因为吴峫的血暂时不敢过来,可要是蛇的血腥味儿足够浓厚掩盖住他的味道,那就不一定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吴峫这才转头看小哥。
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小哥。”
闷油瓶没应,却是回头看他,眼神依旧平淡看不出喜怒。
没事。
吴峫笑了一下摇了摇头把手缩进衣袖里重新歪了回去。
就算是踢进墙里,也一会儿再说吧,他要在天堂待一会儿。
第42章 从小想要个仙女媳妇儿
吴峫在被扒拉上岸的时候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瞬间打了个冷颤。
自己在解家是戴着面具咬的他,这冷面阎王居然只是打晕自己。
天哪,他是真的命大。
吴小狗儿的后背一瞬间就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和冷汗。
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个问题,真踏马要命。
小花儿以为自己和那面具马甲张起棂都认识,但实际上这冷面神认识的皮囊只有吴峫。
那天真是被酒意和脾气冲昏了头,差点儿就归西了。
他是怎么做到的,顶着那张脸在这人手里活下来。
这人是跟着黑瞎子来的,肯定也是认识二月红,不然绝不会跟来。
联想到小花儿说过,他的师父二月红似乎跟小哥学过点东西,他们很早就认识了,只是不熟。
这点子交情全用在咬这口上了。妈的。
谢谢花儿爷又在无形之中救了他的狗命。
小花儿我再也不叫你解语花呗了,真的,谁欠你钱不还我打谁狗头。
那既然如此,咬他的是“护花使者”,关他吴峫什么事儿。
很好。
“快坐下快坐下,这都抖开了,水里出来怪冷,我去给你架个火去,你说他们仨,扔那儿呗,那竹筏又不会沉,那么菜管他们干啥真是,得得得,我去我去。”
吴小狗瞧着胖爷傻乐,尾巴都快摇起来了。
那胖爷吃这套吗,他肯定吃,谁能不爱看小狗儿撒娇。
胖爷不吃硬,但是他心软啊。
可是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所以小哥在生什么气?
……
明明以前百岁老人的心思最好猜了。
等胖爷把那几个摸金校尉扯到边儿上再回过头来的时候,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个绿色的帐篷。
“嘿,这俩准备还挺齐全,速度挺——”
撩了门帘子就要低头往里进,Duang!
脑门上拳头大一个包。
嘶!什么情况!?
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什么鬼东西。
伸了手去摸,敲了敲,透明的,玻璃?
黑乎乎的帐篷里放个玻璃什么意思?
这荒郊野岭的哪来的帐篷和玻璃,谁他妈闲得慌往这搬这玩意儿,还这么新。
而且明明刚还没有这东西。
不会是鬼打墙吧。
还是幻觉?
完了,他又中招了。
“胖子?胖子?没事吧,你干嘛呢,进去啊。”
去招呼了小哥的吴峫本来也是故意想看他洋相,可是笑着笑着看他这个神色越看越不对劲,想什么呢这脸色都可以开染坊了。
撞疼了?不应该啊。
他只好上去一边揉一边观察胖子的脸色,凑近了听到自言自语。
“这幻境里的吴峫也太肉麻了,噫~”
吴小佛爷脸色一僵,揉着包的手一使劲,
“那这样的呢。您看合您心意吗?”
“嘶——啊——————啊~——……疼疼疼疼疼。”
“什么妖魔鬼祟敢戏弄胖爷我——”
胖子指着吴峫颤抖着手话没说完,人不理他,自顾自推门进去了。
门?
有门儿啊?
“让让。”
“嘿——这幻境怎么连你这闷油瓶儿也在啊。”
坐在里头开了灯已经开始换衣服的吴峫都不敢回头去看小哥的眼神。
如果他身边没有危险,那最危险的人一定是胖子。
胖子,谢谢你,因为有你,他时刻都在挨踹的边缘。
闭嘴吧。真的。
“别废话了,赶紧进来取暖。”
“好嘞。”
胖爷乐呵的学着他们的样子进去,额头的包很疼,小哥的脸很黑,吴峫的脸很绿,很好,不是幻觉。
胖爷不是天真,他知道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毕竟他自认自己跟这两人其实也没那么熟。
不过是一两次的过命交情。
“胖子想吃什么?”
“啊?”
吴峫不按常理出牌打乱了王月半的思绪,一边清理伤口一边歪过头问他。
“我问你晚饭想吃什么?”
“这云南深山老林里又潮又冷,我当然是想吃顿热腾腾的火锅涮肉了,不过也只能想想。”
不讲道理的搞笑,这很胖子。
吴小佛爷又看向闷油瓶。
“小哥?”
小哥看了看他微微点了个头似乎浑不在意吃什么。
也是,张家人在下墓的时候是不挑食的,有什么吃什么。
他们甚至会刻意控制排泄以减缓新陈代谢保证自己的体力不会流失。
吴峫笑了笑收回眼神走近胖子。
“行,你帮我包扎一下,我给你变个魔术。”
胖子倒也干脆,随手卸了包就上前动手。
“哎呦,这老大一个口子,得多疼啊。小孩子家家在家待着不好吗,出来逞什么能啊。”
“看到那个绿色的了吗。”
听到这句话,背对着他们的小哥眼神动了动。
“看到了,那山洞里往下滴的是不是就这东西,我当时还奇怪你手里拿的什么攥的死紧,也不像是这么爱财的人,这什么玩意儿,怎么伤口里还有。”
“那是我的血,有剧毒,下次看见我身上有这种颜色要躲远点儿。”
吴峫的声音很轻却很郑重,语调起伏不大,带着莫名的愉悦。
张起棂低垂了眼帘,
吴峫在高兴什么,像前几次一样一边笑一边酝酿着下一次怎么去死吗?
“....”
吴峫和胖子大眼瞪小眼。
过了一会儿胖子先笑出来。
“不行了不行了,眼睛都酸了,别闹,这什么人的血能是绿色的还有剧毒,少来了你,又想诓——”
“哥,你是我亲哥,赶紧的撒手,说划就划啊你,半点都不带犹豫的,我信我信了还不行吗。”
他王月半上辈子造了什么孽,遇上这克星。
明明也是个开枪不眨眼敢和巨蟒玩儿命的狠人,可是那双眼睛太过清澈,看着他的时候,有的只是毫无保留的全然信任。
——小兄弟不像是本地人,来这旅游的?
——不是,来倒斗的。
胖子突然就觉得好笑,确实,吴邪从一开始就是真诚且直白,坦率的可怕。
这名字还真起对了。
天真无邪,像个孩子,跟那双眼睛和这性子绝配。
“想什么呢,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了没有。”
吴峫看了眼已经愈合的指尖,抬眼发现说了半天这人在走神顿时拉了脸。
“听到了听到了,看到你流血有多远走多远。”
这还差不多,吴小佛爷像是满意了,耍宝似的从背后掏出两个碟子眼神示意跟上。
他一边往中间的折叠桌上摆,一边絮絮叨叨说个不停。
“火锅没有,但是有卤煮和正宗片儿好的北京烤鸭,还是热乎的。”
“炒肝儿和西湖醋鱼,八珍乌鸡汤。四菜一汤,米饭管够,有条件就走到哪吃到哪儿吧,吃什么压缩干粮,不好的饮食习惯容易得胃病。”
他这个曾经满身是伤痛的病秧子来说这话,未免有些可笑。
“愣着干什么,那几个一会儿该醒了,快坐下吃饭啊。”
海螺姑娘吴峫对着似乎已经失去语言能力的两位客人如是说道。
闷油瓶站在一旁低头俯视他眼底闪过细微的波动,果然是这个胖子吗。
做这些事情的样子也太熟练了吴峫。
就好像,他们在一起这样生活了许多年。
吴峫,你用了十年,在最后,接到那个张起棂了吗?
“对了小哥,那个角落的箱子里全是给你买的衣服,上次答应你的,一会儿记得穿上,外面太冷了,放心好了,都是带兜帽的。”
至于胖子。
雷管他确实不少,但还是别说出来吓唬人了,他受到的刺激够多了。
那不,连饭都吃的没滋没味儿,筷子在碗里杵了半天,光顾着看他了。
“——有话就说,干嘛,做贼呢。”
吴峫给小哥递了碗汤,把胖子的放他跟前瞥了他一眼。
“我说吴峫啊,你男的女的。”
吴小佛爷没明白这个逻辑,一挑眉毛。
“很不明显吗?”
“明显倒是明显,就是太明显了。”
胖子的脸色看起来有些复杂,
“我小时候听我奶奶讲过仙女挥挥衣袖就变出房子和美食的故事觉得可厉害了,就一直想要个这样的媳——”
“你还是别说了,吃你的饭吧。”
吴峫一听这话的势头就知道要完,赶紧给他塞了块鸭肉打住。
“所以,小哥,你们俩为什么会在这里?”
第43章 瞎子开路哑巴劝架
而且,就算是一听说有他的消息马不停蹄的收拾准备往云南出发,也不应该和他同时出现在这里。
更何况,胖子帮忙找他理解,可小哥是会管这种闲事的人吗?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有一大堆问题想要问个明白。
“你让我闭嘴,让一个哑巴回答问题?”
胖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埋头认真干饭的闷油瓶,似乎对吴峫这种明显没事找事的举动很是觉得不可思议。
吴小佛爷茫然的眨巴了下眼睛,意识到了自己的愚蠢,这个人连说一整句话的时候都很少,多数情况下都是一两个字往外蹦,让他像讲故事一样叙述来龙去脉,除非他是张秃子。
这个时候否认自己只是想跟小哥说句话套近乎还来得及吗。
吴峫沉默了一下从善如流的改口。
“胖子,你来这里干什么?你俩怎么会在一块儿?”
“还不是因为你,还有他。”
胖子的脸色像是有些无奈,喝了口汤开始娓娓道来。
“我把那些东西处理了之后就等着你三叔给我打款继续做我的春秋大梦,结果没过几天,你们吴家人就上门来了,问我最近还有没有见过你。”
“我肯定说没有啊,我心里还纳闷你小子看着文文弱弱的犯什么事了这是。结果吴家人来的次数多了也混熟了些,一来二去一打听,人丢了。我心里一咯噔,坏了。”
“喝个酒哭的稀里哗啦鼻涕眼泪一大把的小屁孩儿,说要去做很重要的事,我当时怎么就没多问两句拦着点儿。这要有个好歹,作孽吗这不是,那我也跟着急啊,我也到处拖朋友找找去。”
吴峫身子一滞,感觉有道视线慢慢的挪到了自己身上。
死胖子——
咬牙切齿。
“然后这人突然就来了,劈头盖脸只有一句,找吴峫,去不去,拽的跟二五八万似的我,我还真不稀得理他。”
“可我一听他有你消息,我得赶紧问他呀,这吴家找你找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总得让人知道点东西好心里有个底,结果这小子问半天憋不出一个屁来,我总不能把吴家人拉过来说这人知道吴峫在哪儿,大家快上啊。别人还不得觉得我有病。”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我一琢磨,这小哥身手好,看着虽然不咋地,但不像是个坏人,想到你可能处境尴尬或者被什么人追杀半身不遂五体不勤需要胖爷我天女下凡救你狗命,然后我就跟着他来了呗。”
胖子说到后面直接眉飞色舞起来。
“不过话说回来,能在这种地方吃上这种饭菜,此行不亏。”
吴峫没想到,胖子会是小哥带来的,可是他为什么要带胖子,他又怎么知道自己会在这。
这并不符合张起棂独来独往的性格和人设,那可是职业失踪人员,一扭头就找不到人才是他的特色,怎么会主动带人去什么地方,还是为了去找一个只见过一次面并不熟又笨又不听话的小孩儿。
吴小佛爷左手五指规律的敲击着饭桌脸上看不出表情,似乎感受不到那些细密又剧烈的疼痛。
是他遗漏了什么关键性的信息吗?
有一点不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就好像,张起棂刻意把他们三个人凑在了一起。
吴峫的指尖猛的一抖,狂风暴雨般涌上来的各种复杂心绪让他的呼吸都空白了几秒钟。
冷静。
如果是他想的那样,小哥绝不会瞒着他。
那就说明不是。
那么,张起棂的行为异常是不是就可以理解为,
26岁的天真和26岁的吴小佛爷是不同的人不同的行事风格,
就好比,同一款游戏,两人的性格使然,会打出完全不一样的故事线,甚至其中包含之前没有的隐藏支线。
呼——
吴峫说不上自己什么心情,虽然并没有对一些过于荒唐和离谱的事报以妄想,但又当这事真的被自己否定,又觉得心脏猛的被人攥紧又用手指生生的挖下来掏走了一块儿。
他脸色猛的一白。
“啪!”
是他手里的筷子断了,气氛为之一静。
“想什么呢?不会真被我说中了吧,真是被人追杀躲这犄角旮旯来了?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了?”
胖子的脸凑的极近,就差在上面挂两个大字,八卦。
“去去去,我又不是你。”
吴峫笑骂着推开胖子的脸,把折了的筷子放在一边重新拿了一副,一脸云淡风轻仿佛刚才那些激烈的心理挣扎不是出自于他。
“小哥,你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
张起棂夹菜的手一顿,抬头看着他吐出一句话来。
“哀腾,蛇溪,问之不应抚其则笑是为地精,食之可解百毒延年益寿。”
胖子惊讶的嘴都合不拢了,这人竟然一次性会说这么长一句。
吴峫诧异的扬了扬眉,这是竹简上的原文。
遮龙山澜沧江有像人却不说话碰它它却会笑的植物叫做地精,吃了可以解毒长寿。
百岁老年人岂止是眼神不错,而且很会抓重点。
【我知道你惦记你朋友中的毒,所以你一定会来。】
而卸了护花使者这个马甲,吴峫出现在哪儿,又要去往哪里,根本就没打算掩饰。
跟上来的尾巴越多越好。
只是没想到,头两个会是他们。
“那你怎么还带了胖子?”
吴小佛爷心里五味杂陈,多稀奇啊,他追着张起棂跑了一辈子,从来没想过哪一天张起棂也会反过来跟着他。
真是同人不同命。
脑子里似乎有些细密阴暗的东西似有若无的探出头来,飘飘渺渺的让人看不真切。
“凑数。”
头也不抬,无情。
“嘿,你个闷油瓶怎么说话呢,胖爷我这暴脾气——”
“在这之前,请容我插一句。”
吴峫突然跟小学生似的举起了手,
“吴峫同学,请说。”
胖爷还挺配合。
“其实外面那三个是正统有摸金符的摸金校尉——”
“什么!?摸金符!?就他们仨!?还摸金校尉!?你怎么不早说!?”
吴峫的余光扫到小哥,发现他面无表情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盖住了自己的碗口,以免被口水波及。
吴小佛爷不禁笑出声。
虽然小哥没说真话,但指望从冷面神嘴里听解释,就和瞎子开路哑巴劝架一样,没点儿武力值是做不到的。
所以,算了吧。
第44章 两个胖子和两个邪门儿
选了件黑色的加绒连帽衫没有什么繁杂的装饰,只左侧胳膊上有一只冲锋的小黄鸡,又给他套了个和自己同款的黑色冲锋衣,贴身舒适却不会影响他帅气的动作连招。
不知道是不是活了两次的原因,吴峫帮他整理瓶盖儿的时候恍惚觉得自己在养儿子。
闷油瓶虽然依旧没什么表情,甚至算得上冷着脸。
但他能感觉到,小哥心情不错,撇开的眼里都是细碎的微光。
这老小子,高兴了都不知道笑一笑。
“衣服口袋里有惊喜,你找找看。”
吴峫笑着指了指冲锋衣。
小哥先是一愣,然后在他的笑容攻势下不由自主去摸口袋。
这是,糖?
牛奶糖?
闷油瓶低垂着脑袋去看手里的糖,像是有些失神。
“你俩大男人嘛呢嘛呢,磨磨叽叽的,麻溜点儿行吗。”
胖子在外头点了篝火开始咋咋呼呼。
“走吧小哥。”
吴小狗拍了拍闷油瓶,出了门把小房子收了起来。
“呦呵,挺会玩儿啊你们,小年轻情侣装都穿上了,但还是胖爷我选的小黄鸡好看,真帅。”
胖子瞅了两人一眼嘿嘿直笑。
“是,还是你有眼力劲儿,一眼就看出他喜欢小鸡。”
吴峫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点着头笑起来。
三人在篝火边坐下,看了一旁还躺着的那三位。
“我们都快吃夜宵了,这还没醒呢?”吴峫拿了把瓜子分给胖子,小哥不吃,他嘴里塞了糖。
“还没,估计是小哥下手的时候也没想到他们这么菜。”
胖爷嗑着瓜子眼珠子一转。
“扔到河里喂鱼算了,反正也没人知道。”
“说什么蠢话,那些心脏、腰子、肺、肝拿出去哪个不值钱,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吴小阎王马上表达不同意见,觉得胖子暴殄天物。
“你要这么说我可就来劲了,那肉剁吧剁吧还能包包子馄饨,骨头也能熬汤,这用处可多了去了,说着说着我就馋了,要不咱现在就下手得了,省的夜长梦多。”
胖子抖了抖腿上的瓜子壳像是作势要起。
吴峫递了个鸡腿给他让他老实点儿坐好。
“杨姐姐,醒了就起来吧,地上凉。”
“别装了哥几个,不就是连人影都没看清就被打晕了嘛,不丢人,真的。”
胖子在一边啃着鸡腿还不忘嘲笑两句,似乎对他们有摸金符抱着极大的怨气。
话音落下又过了片刻,就在吴峫和胖子打赌谁先忍不住的时候,王铠璇蹭的坐直了。
“我闻到了鸡腿的味道,我饿的不行了,我忍不住了,起来起来。都被识破了还装什么装。”
王铠璇饿肚子的怨念似乎比厉鬼还重,扒拉着不情不愿的老胡一把坐了起来。
也是,参过军的人一个照面脸都没看清就叫人打晕,这传出去像话吗,这脸还要不要了。
雪莉杨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她早就对自己经常脱线的队友习以为常了。
吴峫站起身招呼了一声。
“过来坐啊,这里暖和。”
一群人说不互相警惕那是不可能的,但真要想杀早就杀了,没必要还等到现在。
想通了关键就不需要纠结。
大大咧咧在他们对面坐下来。
“这什么呀,穿的这什么呀你们仨,连体衣?这上个大号得多费劲呐?”
这屁股还没坐实呢,就已经有人开始开炮了。
吴小佛爷脑子一炸,完了。
这自我介绍都没开始呢,胖子就因为假摸金符的怨气已经进入了战斗环节。
“什么话呀这是,什么话,我这暴脾气,这衣服防火防水还防刀划,给这没见过世面的土鳖看看,快点儿的,老胡你别拉我。”
“我们仨怎么啦我们仨,你也不瞅瞅你们自个儿,一个文弱的衣冠禽兽,一个吃的死胖的肥猪,一个还在吃糖牙都没长齐的奶娃,我们都没说你们呢,你倒还跟我叫板上了。”
“吴峫你松开胖爷,他说谁衣冠禽兽呢,说谁肥猪呢,奶娃,奶娃是吧,就这奶娃一个人干了你们仨,是仨,你们连根毛都没看见吧,连个奶娃都刚不过,出来干嘛呀,回家吃奶去吧——”
“你去北京潘家园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胖——唔”
“你去北京潘家园里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胖唔——”
吴峫往胖子嘴里塞了块柿子饼,老胡塞了一块儿压缩干粮给王铠璇。
世界清净了。
双方都松了口气刚想开口。
“为什么他吃柿子饼我吃压缩干粮,你们这样我总觉得矮了他一截儿?”
吴峫看到老胡翻了个白眼儿忍住了笑,雪莉杨满脸无语的往旁边挪了挪。
这哪来的幼稚鬼。
倒是胖子的嘲笑声大到恨不得把天捅个窟窿。
吴小佛爷又伸手给王铠璇也递了个柿子饼,干脆一整盒都给了,让他们三个分着吃。
几经波折,终于能好好说话了。
“老胡,雪莉杨,王铠旋,是我到云南认识的朋友,之前的路是他们陪着我一起来的。”
“这是王月半,张起棂。”
吴峫作为唯一一个双方都认识的人,自然的承担起熟络双方的责任。
“张起棂?”
老胡像是有些惊讶,抬头认真的看了一眼一旁面无表情吃金丝蜜枣的小哥。
吴小佛爷眼底似乎积聚了些什么,又好似是错觉。
“你认识他?”
“听说过一些,因为名字实在过于特别,留了印象,说是各个身手不凡,有两根奇长的手指。”
话说到这他便停住了。
也是,起棂,送葬,谁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一听就是某种代号。
“精通机关,有双指探洞的下地功夫,是吗老胡?”
吴峫替老胡接了他没说完的话。
老胡抬头双眼一眯,吴小佛爷依旧笑意不减。
“小吴你这考古世家不简单啊。”
“老胡的蝴蝶摸的也不错。”
“彼此彼此。”
“彼此彼此。”
两只狐狸都踩到了对方的狐狸尾巴。
或者应该说,
两个邪门,终于要凑到一起了。
可这只有一个张起棂,不知道够不够用。
第45章 同病相怜,难怪有缘
一直没出声的雪莉杨眉头一皱突然问他。
“不,这倒是真的,我很需要这东西。”
吴峫摇了摇头声音低沉,复又望向他们轻笑。
“只是没想到,摸金一脉居然会在这里,难不成这里也有明器可摸?”
这话一出周边为之一静,气氛顿时暗流涌动起来。
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手里的动作看过来,这是个危险的话题,毕竟财宝动人心,贪念一起,人远比鬼神可怕的多。
老胡吃着手里的干粮眼底起了一丝波澜,他盯着吴小佛爷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
“前面确实有个古墓,都到了这里,即使我不说你们也能看见的。”
他犹豫了一下,看了眼身旁的队友继续说道。
“我们不是来摸明器的,也是跟你一样,来找东西救命。”
吴峫的表情缓了缓,人心隔肚皮,觉得他们的出现挡了财路分了他们的那份而下黑手减员的事屡见不鲜。
他思索了一下,
“我记得四大派中,传言只有搬山一族不要财物,而是一直在墓穴之间寻找什么,怎么摸金校尉也...?”
吴小佛爷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怎么你们摸金校尉也开始找起来了。
闻言老胡顺手把包里的水递给雪莉杨,脸上出现了一抹苦笑,
“说来话长,总结一句话,我们都中了诅咒,不找到那东西,活不过40岁。”
没有人问是什么,能坐在这踏实聊天就已经是极大的信任了。
“这世界上真有诅咒这种东西吗?”
一旁安静吃瓜的胖子突然出声,面带奇异。
“有,而且这种诅咒会沿着血脉传给后代,极其刁钻恶毒,你看你看,就这。”
胖子一出声,王铠璇坐不住了,扒拉了肩头的衣服让他们看。
吴峫一眼看过去只觉得这个红色图案十分眼熟。
却想不起来。
“这东西会不会传染啊,怪渗人,”
“会,你看了,传给你,让你也长一个。”
旁边两个胖子的幼稚对话让人忍俊不禁。
吴峫忍住笑意撇开眼对老胡说,
“这座献王墓有你们需要的东西。”
前面活人俑,雪莉杨说了那么多关于献王的资料肯定是下过功夫的,这不难猜。
老胡点了点头,雪莉杨脸色不太好看,像是对此行忧心忡忡。
“看来我们倒是同病相怜,难怪有缘。”
吴峫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感慨。
“不过我倒是真看走眼了,小吴你看着斯斯文文的,没想到也是个硬茬子。”
老胡摇摇头,想起他们三个对他的评价就想笑,呆呆笨笨,形容他们自己还差不多。
吴小佛爷笑了笑没有应声。
他要是不说,也没有人知道他是个什么都做的出来的疯子。
这很正常。
最基本的沟通障碍已经消除。
双方倒是融洽起来,雪莉杨在给老胡包扎伤口,吴峫看见两个胖子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不知道琢磨什么坏水儿呢。
扭头看坐在身旁的小哥,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平淡,望着某个角落发呆。
看着这张俊逸的侧脸,吴小佛爷的心在这一瞬间得到了一丝宁静。
长得帅能当饭吃这句话其实也不是不成立。
起码看着这脸,他能多吃两碗。
感受到被注视,闷油瓶扭过头看他,眼神带着一丝询问。
吴峫摇了摇头。
小哥想了一下又伸手递过来一块糖。
吴小佛爷似乎对他的举动有些惊讶,盯着这颗糖看了很久却没接。
只是突然像是很高兴,掀起他的兜帽把他的头盖严实手在上面胡乱的呼噜了一大把,得到了一个鸡窝头小哥。
吴小佛爷舒服了。
张起棂的戒备本能会在有人企图靠近他弱点的时候做出反击,就算是盖了那瓶盖儿,那一瞬间紧绷的身体和已经成条件反射的战斗意识把吴峫身上的致命要害全扫了个遍。
这人成功的让自己成为了一个战斗机器,而不是有血有肉的人。
闷油瓶虽然不满吴小狗对他的头发胡作非为表情显得有一丝冷硬,但看着他突然开心起来的样子稍微迟疑了一下,其实也不是难以忍受。
他扒拉了下自己的头发企图让他们恢复原状,说来,这应该是第一次有人敢摸他的头。
张起棂面无表情的扫了眼尾巴摇起来的小狗崽子,觉得总想作死这个事其实挺愁人的。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他一定会有哪一次成功,然后死在没人知道的僻静角落,永远闭上那双漂亮的眼睛。
想想这个可能性就让他觉得心跳加速。
“看着你就高兴,要不,我把你栓裤腰带上走哪儿带哪儿算了。”
吴峫想起胖子曾经说过的一句话,顺嘴就说出来自顾自笑。
他在张起棂身边总是爱笑的。
“好。”
好你个头。
小三爷噎了一下,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
一看就是没找回什么有用的记忆,不然以他的性格怎么也说不出这句话来。
“你们有没有听见什么动静?”
雪莉杨突然出声,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伸手指了指身后的一颗大榕树。
说是一棵,其实是两棵树纠缠在一起成为了连体的夫妻树,那上面正不断传来敲击声。
敲得很慢,却很有节奏。
吴峫抬头看了眼遮天蔽日般雄壮的树枝,层层叠叠的叶子几乎把人的视线穿透距离直接堵死。
“小哥,陪我上去看看。”
他拍了拍身旁的闷油瓶。
“我和你去吧。”
老胡站起身走了过来,大约是觉得两支队伍总不能什么活活全让一个队伍干了。
“那我俩上去,你在下面等我小哥。”
闷油瓶像是有些不满却也知道这是正确的,只是点头。
吴峫被花儿爷打了一个月上蹿下跳了30天的成效很显著,爬起树来倒是顺畅,手脚利索看不出半点勉强来。
等穿过一层一层繁密的枝叶,映入眼帘的是一架飞机。
只剩下前半截还挂在这棵树的枝丫之间,显得十分顽强。
吴峫扫了眼驾驶舱,仿佛看见一个人的身影,他回头看了眼老胡,老胡点了点头,确定不是幻觉。
一人拿着工兵铲一人拿着刀,猫着腰跟做贼似的踩过去,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儿。
就在距离缩短,他的手要去触碰那道身影时,驾驶座上的人脑袋突然掉在了地上,咕噜咕噜滚到了他脚边。
小三爷微微眯起了眼睛,往地上看。
“不是脑袋,是飞行员头盔。”
他回头向老胡低声说道。
“那里面应该是有什么东西,小心点。”
下一刻,一只巨大到差不多比人还高的鸟类扑扇着翅膀刮起一阵阴风,凄厉的冲他们鸣叫,声音极其难听。
等他们捂了耳朵再去看,那家伙已经飞走了。
“这么大的鸟。”
“是雕鸪。”
“这玩意儿还能长这么大。”
“据记载,过了遮龙山蛇溪的这片山谷叫虫谷,应该是有些不同寻常的布置,献王那老巫妖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货色。”
吴峫挑了挑眉。
就凭那些往活人嘴里灌虫子封了七窍绑起来当机关这种操作,怎么说也不可能是个正常人。
第46章 告这些棺材碰瓷
“嚯,你们找了什么好东西。”
王铠璇跑过来上下扫视眼睛里直冒精光。
“这是,汤普森冲锋枪,又名芝加哥打字机,这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王月半作为热武器爱好者,对这些东西自然是有研究的。
“上面是半架飞机的残骸,应该是美国军用运输机在这里坠落了。”
这里的枪足够每个人都具有爆炸性的持续伤害,这对他们即将的行程只有好处。
毕竟一切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吴峫呢?”
小哥看到老胡身后并没有人跟着下来,脸色逐渐变的冰冷。
“他在那边看到了什么东西,自己先过去了,让你们拿了枪跟我一块去。”
话没说完,闷油瓶已经在五米开外了。
一会儿不在,人又丢了。
吴峫在往下爬的时候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东西在另一棵榕树的树心倾斜着,红色的微光若隐若现看不真切,想仔细辨认奈何天黑手电筒不给力眼睛也不好使。
他的好奇心一向很旺盛,即使吃了无数的亏都没想过要变一变。
倔的像头驴,死不悔改。
不是人丢,就是货和人一起丢。
那棵树的树心已经被不知道什么东西蛀空,与其说蛀空,不如说吸食。
这棵树已经没有多少时日,像是被掏空了所有的养分,只剩一副空壳不久后就会腐朽。
他三两下就爬了上去,离得近了才发现是口暗红色的棺材。
棺材上雕满了日月星辰飞禽走兽,材质倒有些像古玩儿市扬里捣鼓的那个鸡血石。
这玩意儿不会就是那个献王老禽兽吧。
不过看上去也不像,看献王之前那做派,我老大天老二的样子,一看就是会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修建陵寝的主儿。
怎么会这么磕碜的连个坟头都没有,树葬可不常见,可他这是第二次见。
之前那鲁殇王,不也把自己的棺椁塞在九头蛇柏里。
吴峫心里有点打鼓,他再怎么勇敢也是个离开胖子和小哥单独行动的叛逆宝宝。
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里面的玩意儿肯定是个死的。
要是半死不活,早开始挠棺材板了。
既然不是粽子,要不,开一下?
吴小邪门儿跃跃欲试的手还没搭上去,脸色突然猛的一变,右手掌心翻转青玉刀抡圆了猛的向后撩,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阻住了去路。
那股力量死死的钳住他的胳膊再不能进分毫。
就这?
吴峫冷笑一声脑袋猛的往后仰被什么东西托住。
身后响起一个清冷却无奈的声音。
“吴峫,是我。”
半个月不见,厉害了不少。龙纹棍的打没白挨。
被一手托着脑袋一手抓着右手手腕的吴小佛爷脑袋空白了一下,他眨了眨眼睛,现在说自己知道只是想考验一下他还来不来得及挽回颜面。
好不容易有机会用到挨打学会的东西,吴小狗丧气。
怪不得黑金古刀从来都喜欢看他丢人,原来是随了主子。
后面的人像是看穿了小崽子的低落,歪头想了想。
“一般人会死。”
吴小佛爷幽幽的转头看他,谢谢你这么侮辱我,一般人我有病才去杀他。
虽然他说的一般人是指除了他和黑瞎子还有小花儿这样的。
算了。
指望闷油瓶自己张嘴说点什么是不可能的,吴小狗再次认命。
“小哥,你觉得这是什么。”
“不是粽子。”要不然靠这么近怎么会到现在都没起尸。
......很好。
他成了行走的粽子鉴别器。
吴峫捏了捏眉心。
“算了,先把这玩意儿弄下去吧。你等我找根棍——”
哐!
小三爷吹了个口哨。
“大张哥牛逼!”
而大张哥只是微微扭头看了他一眼。
“材质很结实。”
这是解释为什么不怕摔坏。
吴峫点了点头表示了解,等他下去的时候老胡胖子他们也都到了。
“还真找了个宝贝,这什么呀。”
王铠璇顺嘴问了一句。
“棺材。”
这是王月半。
这两个活宝,众人都忍俊不禁。
“去去去,我能不知道这是棺材,我问这里面是什么。”
这次都没用胖子开口,老胡和雪莉杨的眼神已经表达了无语。
我们和你一块来的,你猜我们知不知道。
“得,我闭嘴。”
“这东西刚在哪儿?”
老胡看向吴峫。
“榕树的树心。”
吴峫指了指一旁已经开始干枯的树。
“这棺材放在树里,是有什么说法吗?”
雪莉杨用手电筒照了一圈,抬头问老胡,这里懂风水的,只有老胡。
吴峫倒是懂一些,但也称不上懂。
略知皮毛。
此时也看向老胡,久闻摸金校尉用风水定穴的方法,他也想见识见识。
“自古以来,修坟建墓讲究有风有树,有蒙福子孙之象,我还真没见过谁把棺材塞在树里面。”
“这极有可能是某个主墓的陪陵,是主穴几个星位之一。那么这棵夫妻树,很有可能就是这个棺的椁。”
老胡沉吟了一下开始解释。
“也就是说,大墓肯定就在这里。”
雪莉杨说的是献王墓,这意味着他们没有走错。
“大墓?大墓在哪儿呢?多大呀?那得值多少钱哪?咱也弄回去点儿发笔小财,老胡。”
胖子目瞪口呆的看着身旁的王铠璇抢了他的词儿,瞅瞅,人设撞一块儿了。
“我说兄弟,咱能不能有命花都不好说,你着急那玩意儿干嘛呢。”
雪莉杨像是十分不理解王铠璇这位大兄弟的脑回路,她这都愁那诅咒愁的觉都睡不好头发都要白了,这人怎么还能想着发财?
“话不能这么说,这人生下来反正要死,那你活什么,活着不就图一乐嘛。什么是乐,有钱才是乐——”
王铠璇讲道理那是一套又一套,还滔滔不绝开了。
“得得得,也不嫌丢人。先开棺吧,看看再说。”
老胡一锤定音,吴峫跃跃欲试的样子让闷油瓶忍不住想拔刀。
结果最后还是俩胖子和老胡上手了。
棺盖一掀,红不拉几的液体,却不是难闻的血腥味儿,而是带着浓重的药草味儿清香。
“这液体应该是用来防腐的,类似现代医学上的福尔马林。”
吴峫靠了过去拿着个树枝想要扒拉,结果那棺材里响起一阵咔咔咔的机关启动声,吓得他赶紧往后退了一步。
他过去就动,这些棺材都有什么毛病。
他要告它们碰瓷了啊。
第47章 老胡:要相信科学
瞧瞧,这小孩儿自己都怕自己的邪门儿。那就怪不得别人也怕他了。
就在所有人都戒备着观察这口红色的棺材时,它只是奇异连贯的响动了几声,从那有草药味的液体中缓缓升起一具尸体,尸体面部包裹着金色的面具看不清真容,手里拿着的权杖依稀能分辨出也是金黄色的。
“番茄汤底下古尸?”胖子小声嘀咕了一句。
“明明是大块毛血旺。”王铠璇应和着。
“你俩口味能不能不要这么重。”雪莉杨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至少一天都不用吃饭了。
“这果然是防腐剂,这尸体跟刚死的一样。”
吴峫还是没有放弃用树枝戳那具古怪的身躯,软软的还有弹性,没有起尸让他很是欣慰。
“那面具和权杖好像是金的。”老胡拿着手电筒仔细照了照突然出声。
“哪呢哪呢?真的假的?”两个胖子一块儿往棺材前凑,其他人被挤开一脸无语。
这俩死胖子,说到贪财没人能胜的过他们的。
“这面具看起来有些像巫师和祭司用的,老胡,你看那上面一圈圈的漩涡,像不像眼球。还有这短仗,样式古朴,纹饰粗犷,像是先秦遗物,这尸体到底什么人啊。”
“面具,短杖,这会不会是献王的大祭司。”
王月半凑近了眼冒金光突然插嘴。
“用祭司做陪陵,看来这里头的规格不会低于王室,你们应该没来错。”吴峫看了一眼就失去兴趣,虽然他缺钱,倒也不至于跟俩财迷争个没完,先让他们高兴高兴吧。
他刚要转过身看看棺盖雕的稀奇古怪的是什么,就听身旁的小哥突然说了一句。
“这里面是活的,尸体用来饲养血金藤。”
“什么什么鬼,什么活的,尸体吗?怎么可能?”王铠璇半信半疑显然不太相信。
可王月半却是听话的向后退了两步带着王铠璇一起,张起棂从不无的放矢,他的话本身具有强大的权威性,毋庸置疑。
听了这话吴峫十分惊讶,他听过这玩意儿,没想到真能遇上,他上辈子可一次都没遇见过,以为只是个传说。
“血金藤,传说中要靠人血浇灌尸体喂养才能成长的邪恶物种,专门被用来作为守墓手段,被养在王公贵族的墓穴里,一般人还用不起。因为光是发芽,就需要是数十位婴幼儿的血液浇灌,而它会吸收这些血液,在人体中扎根生长,一代又一代的长成,繁殖并死亡,死掉的那部分沉寂在人体,成为后来新生长出来的枝条的养分。它本身的汁液又是红色,时间长了浇筑在尸体上堆积出来的。因此我们只闻到了药草香。”
当然浇灌婴幼儿血液这种说法多少有些夸大其词,毕竟一株植物,怎么能分清浇灌它的血液到底是来自哪里。
“居然还有这种东西,长见识了,那这要怎么破解。”
老胡看着吴峫虚心求教,他知道自己和胖子雪莉杨三人的求生之路绝不会容易。因此能学到些东西就尽量往脑子里装,谁知道前面还有什么艰难险阻奇奇怪怪的东西等着他们。
“只需要打破它们固有的生存环境就好了,也就是打坏这口棺材,让尸体暴露在空气中。”
看着抬手就要粗暴的解决问题的几个人,他有些无奈的拦住。
“你们总要看看这东西长什么样子怎么攻击吧,不然下次被攻击怎么知道是它,难不成你们要未卜先知?”
“嗷嗷对对对,说的对,等会儿先等会儿。”
说到保命和贪财没有人比王铠璇更积极的。
众人无奈,吴小佛爷再次转过身开始研究起棺材盖板来,内部雕刻的花纹可比外部精致的多。
“最近两天这我左眼皮直跳,这回我们肯定能发——”
这一听又是王铠璇的浑话,指不定被老胡怎么收拾了,只听身后传来了他的惨叫,又听他老老实实的开始念经。
“发挥余热,排除万难,在虫谷里找到那玩意儿。”来自队友的威胁,让他的求生欲显得十分旺盛。
“这我以为我够贪财了,你这怎么比我还过分哪你。”
这是王月半。
“你你你你,你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也差不离。”
吴小狗头也没回笑着给他补刀。
“哎哎哎哎我说天真,我俩可是一队儿的啊,不带攻击自己人的。”
听着这熟悉的称呼,小三爷蹲在棺材板面前吐槽的脸上出现了久违的失神,这辈子他在七星鲁王宫没得到这称呼,以为不会有了呢。
怎么着,他还有哪儿暴露了自己不成。
他也没有非要救人或者别的什么举动啊。
“这应该是为镇压附近邪气而设置的镇陵图。”
小哥的声音从他耳边极近的地方响起,吴峫猝不及防的被吓着打了个激灵,蹲着的姿势摇晃了一下就要往后倒被人提着肩膀扶正。
小三爷咬了咬牙,不说自己在危险的地方发呆,反倒心里吐槽闷油瓶没事靠这么近干嘛,害他出丑。
“别在危险的地方走神。”因为根本不怕死,所以根本不在乎自己是在哪里是在什么处境,依旧我行我素。
张起棂的声音低沉,带着莫名内敛的情绪。
吴峫分辨不清这种情绪是什么。
但他能肯定,十几年前的小哥绝不会说这样的废话。那时他曾说过的最多的话,是在西沙海底墓讲述考古队的故事。
他开始有点妒忌这里的天真了。
如果不是吴小佛爷的突然到来,这里的天真应该会很轻松快乐吧。
“镇陵图,它刻的是一天上的宫殿,你们看,它建在云彩上面。”他很快稳住心神将那些思绪抛到了九霄云外。
云顶天宫?这是什么精彩联动?
可细看又不是,这图明确是天上,附近可没有雪山。
“献王把宫殿建天上了?”
这话吸引了其他人的注意,巴巴的赶紧跑过来的是王铠璇,他比谁都快。
“不可能,这献王只是个边陲小王,怎么可能有神仙的本事把房子盖在天上,别迷信,要相信科学。”
老胡立马否决,最后那句,非常肯定。
“啊对对对,这绝对是那献王故弄玄虚。”
王铠璇也开始主动自我安慰,吴峫暗自两相比较了下,算是知道老胡为什么这么说了。
起码听起来,科学的东西比神仙的手段好糊弄好对付的多。
听起来还真没那么可怕了。
没错,要相信科学。
第48章 小张爷,别丢下我
一种是靠命硬,无非是黎蔟。
但从没想到还会有一种,靠的是倒霉。
就比如现在,所有人堆在一起看棺材板儿,而只有两个胖子被从身后袭来的血金藤卷着脚踝在拖到棺材里之前,满地甩来甩去。
那枝条的坚韧和有力,看的在扬几位目瞪口呆。
多造孽啊,谁都不卷,就卷这俩贪财积极的。
心里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本着队友爱也不太敢笑出声,只能反手掏出手枪三两下把始作俑者的生存扬合打得粉碎。
可比工兵铲和短刀有用多了。
随着棺材被打的稀烂,尸体暴露在空气中红色的液体淌了一地,卷着俩胖子的血金藤速度逐渐变缓,藤条逐渐变软发黑最后直至干枯破败。
“妈的,就你叫血金藤啊。”
王月半急了,从地上爬起来就是哐哐哐三脚。
那玩意儿本就干枯,这一踩直接化成飞灰了。
“它怎么谁都不卷,就卷我俩啊。”
王铠璇发出了灵魂质疑。
“可能是你俩看起来最贱,它气不过。”
“也可能是你俩看起来肉多,它能吃饱。”
“也有可能,是你俩打它那面具和手杖的主意,让它起了杀心。”
这是有幸幸免于难的其他三人给出的猜测,其中不乏幸灾乐祸和落井下石,反正没有生命危险,说两句又不会少块肉。
而闷油瓶只是站在一旁环顾四周,与他们格格不入。
犹如神和野兽一样的,绝对孤独。
这是从前吴峫对小哥的最初印象。
后来不再是了。
只是如今,那种孤独感又重新出现在他的脑海和视野里。
他最见不得这个。
“小哥,你在看什么。”
走了两步起跳从背后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凑到肩膀跟前假装想和他一起看,闷油瓶站的很稳,并没有丝毫的摇晃,他只是扭过头看他,离得很近,那双眼里看着他的时候似乎有点点星光。
离得太近了。
清浅的呼吸都打在了吴小佛爷的脸上,让他有些慌神。
这和他假装不清醒去撩拨人家咬人家脖子不同。
不清醒的时候,所有人都会觉得他只是醉了。
而清醒的流露,只会让现在的张起棂觉得他的感情过分窒息。
那是他后来直到肺纤维化晚期没剩多久的时候,才敢明白和准备憋死在心里的秘密。
如果是天真,也许也不是不行。
可吴小佛爷绝对不能。
闷油瓶的觉很轻,如果半夜因为噩梦惊醒,闷油瓶绝对也会跟着一起睡不着。
他没感受过多少爱,却要和别人一起难过,这不公平。
其实我一直很后悔,那十年没能在你身边。
吴峫恍惚间想起这句话通体冰凉,连指尖都在发颤。
但即使重来一次,他知道事情的走向也绝对不会改变。
因为这是曾经的张起棂,不是后来的小张爷。
也就是说,这一世,无论怎么发展,要替他守青铜门的人,依旧会把他捏晕在长白山,不让他寸进一步。
这不行啊小哥。
他什么都可以忍,唯独那十年,他绝对不会等的。
“小张爷,可不可以不要丢下我。”
这句小张爷,像是在唤什么亲近的人。
带上了江南特有的嗓音,并不软,一个大男人撒娇自己也膈应,只是带着特有的磁性。
他俩偏头对视谁也没有动。
小哥虽然知道有些不对劲,却也分辨不出哪里不对劲。
是太近了,现在是凌晨,天刚蒙蒙亮,他良好的视力却几乎能看见吴峫脸上细小的绒毛。
吴峫的这句话很轻,甚至还有些调侃和笑意,张起棂却从中听出了哀戚与绝望,甚至风平浪静下掩藏的疯狂。
他眼眶都红了,衣领下白嫩的脖颈正在往外冒绿色的花纹。
这小孩儿刚才想到了什么,那个张起棂,曾经丢下过他。
一个人。
这个认知让闷油瓶的心里不知是什么感受,有点像钝刀子割肉。
不疼,但足够折磨人。
为什么。
他这样问自己。
没有答案。
他只是身体快过脑子,抬起被压住的左臂盖住了小孩儿的眼睛。
小狗崽的眼睛有些颤抖,睫毛扫在手心有些痒。
痒得他喉结滚了滚,盯着那张脸说好。
小三爷似乎高兴了,额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更像小狗了。
张起棂移开了眼睛收回手低垂了眼帘神色不明。
吴小佛爷重活了一世,似乎并不打算要脸了,他把黏人和我是疯批不如我意我就死给你看演绎到了极致。
但仿佛,也是有人吃这套的。
如果,那人不吃这套,他自然也有别的办法。
他明白自己,他有无数种办法留下这个人,这其中也包括毁了自己。
不毁了自己,他一定会在这十年,疯狂的做出些别的什么。
也许会成为第二个汪家,不计一切代价。
可他又心疼自己的神明,所以,他只能毁了自己。
张起棂,别让他疯掉。
最好别。
我能接受你一次又一次因为不得已忘掉我,却不能容忍你明知是我的情况下,依旧弃我而去。
吴峫知道他没恢复记忆一切都是空话,但依然像是被这句好安抚到,身体渐渐软化下来脸上也带了些暖意,花纹消退。
他松开了小哥,拉着他回到队伍里的时候,王月半正抱着黄金面具和手杖等他。
“他们说这东西是你找到的,他们不要。给我们了。”他看上去还挺高兴,可能是因为他对此行本来没报什么希望,这算意外之喜。
“那金缕玉衣不够你花啊。”吴峫凑近他小声说。
“谁会嫌钱多啊,小天真。”胖子看了他一眼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得,说的对。是他不懂事了。吴峫揉了揉脸,既然如此。
“你自己拿一个,分一个给王铠璇吧,总不能让人家空手而归,夺人财路有如杀人父母啊胖子。”
王月半这下倒是干脆。
“我刚也这么想的,这不你发现的嘛,我不好做主。不过,给了我,你不要啊。”
“要,谁会嫌钱多,不过再看吧,我主要来找药的,别客套了,你利索的,我和人有约,急着回去。”
“你急什么呀,上次也是这次也是,你忙嘛呢家也不回。下次你叔再找到我那儿我可卖你了啊。”
“急着下墓。去的话也带你。”
“好嘞,够意思,一言为定。”
胖爷自觉上了吴峫的贼船,倒是半点不跟他客气了,但这样小三爷心里似乎才会舒服些。
但是他还真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西沙海底墓。
如果阿宁说他三叔不见了。
他就说,
太好了,谢天谢地,吴家盘口,终于全都是他的了。
恶毒侄子谋杀亲叔夺家产,人设简直完美。
让她再觉得他好欺负,拿他当挡箭牌。
Tui。
第49章 人家吸猫,他吸张起棂
“这一靠近虫谷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冒出来了。”王铠璇似乎对刚才的东西依然心有余悸。
“我想了想,刚才那棺材突然攻击咱俩,是不是因为我们没点蜡烛就开棺了啊。”王月半一巴掌拍在怀里的芝加哥打字机上像是幡然醒悟。
“说起来好像还真是,可是开棺点烛这事儿不我们摸金校尉的不传之秘么,你又是哪儿知道的,说的有鼻子有眼的。”王铠璇看了眼王月半一脸的狐疑。
“你管我。”胖子像是被戳到了痛脚翻了个白眼走开几步明摆着拒绝回答。
假摸金符这事儿给他带来的伤害不亚于金缕玉衣被拆毁,分文没落着。
王铠璇拿了手杖,拿人嘴短,乐呵的也不跟他计较。
想了半天没想到答案,自己也觉得可能是没点蜡烛的原因转身问可能知道答案的队友。
那是他们队伍的大脑,问他准没错。智商不够用,队友来凑。
“那是不是因为我们没点蜡烛啊老胡。”
“这棺材自己掉出来的,我们又没下墓又没有去挖,点什么蜡烛。”
老胡瞥了自己只长肉不长脑子的队友一眼。回答的十分随意。
“哦哦哦,说的对说的对。”听了答案王铠璇像是松了口气,连连点头。
这副模样又让吴峫觉得有意思,这人虽然贪财但又憨又可爱,心眼儿倒不坏。
他们走了几个小时终于出了密林,黑夜的颜色渐渐褪去,折腾了一宿,森林里根本睡不踏实,到了这片空旷堆满各式各样石雕的山谷,遥遥望去平坦一片,像是个入口。
“你们看,身边这些都是陨石雕刻的石像。”雪莉杨摸着脚边黑色的石头向众人出声道。
“陨石?这附近没看见陨石坑啊?”
王月半提着枪发出疑问。
“我猜这些陨石都是雕刻好了抬到这里来的,这些陨石有磁扬,会干扰无线电和电磁能量,那些消失在这里的飞机,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坠落的。”
雪莉杨为了此行准备的很充分,闻言瞬间就做出了解释。
“到了这里,估计也没什么东西能坏事儿了,在这休息会儿吧,忙活一宿了,又饿又累,腿肚子直打颤。”难得老胡先张嘴说要休息,其他人也就顺理成章原地休整。
但是吴小佛爷听着这句话,发自本能的觉得要完。
不过确实是自打来了这地方有两天没合过眼了,也计较不了这么多。
两边人各自堆坐在一起补充体力,吴峫倒也没因为身边有其他人就委屈自己吃压缩干粮,掏了三个饭盒,里面三荤一素,宫保鸡丁,西红柿牛腩,酸辣梭边鱼外加凉拌西兰花,一罐山药羊肉汤解决战斗。
“这出门在外有热乎饭吃简直就是人间天堂。”王月半摸了摸圆滚滚的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
小三爷望着他的样子笑笑,开始感谢起自己这不知哪里来的奇怪能力。
“睡会儿,我守着。”闷油瓶把刀拿到身前靠坐在石头上盯着吴峫轻声说。
“那我睡会儿,一会儿换你。”他体质特殊,并不觉得累,就是困得厉害,眼皮子直打架。
小哥点了个头。
小三爷左看右看,最终视线落在小哥身边一块相对平坦的地方,垫了块毛绒毯子一直铺到闷油瓶要倚靠的石头上。什么也没有会凉津津的,这靠着能舒服吗。倏尔在对方夹杂一丝丝无奈的眼神中顺势躺在了他伸直了的大长腿上,嘿嘿直笑,人生圆满了。
他又给胖子扔了块毛毯,半点不介意破损和脏污。
这些东西发挥好作用让他们舒服就是本职,消耗品,再买就是了,没必要。
“睡吧。”
小哥拍了拍他的胳膊,提醒小孩儿不要盯着他的脸看,赶快睡觉。
这回吴峫听话了,把脸往人肚子上埋了埋闭上了眼睛。
没过多久,呼吸逐渐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他是睡着了,可温热的呼吸透过衣服打在身旁人的腹肌上,显得有些难熬。
张起棂的脸色变了变,眼底的氤氲被雾气遮掩看不太真切。
又是那种细细密密的麻痒感,从身前到腰际,从尾椎到头皮,一路火花带闪电,刺激的他鼻尖开始冒汗。
就跟小狗仔磨牙时的心悸如出一辙。
这小孩儿,似乎生来就是来克他的。
捏了捏眉心,不动声色的用手掌将怀里的脑袋挪了个位置,松了口气。
在没人看见的衣襟里,如墨的麒麟纹身随着时间缓缓消散。
他想,自己有必要去问问黑瞎子这是什么情况,或者,借用一下解家的藏书楼,或许会有答案。
在他独自一人一百多年的时光里,这种身体感受过于陌生,却又让人上瘾。
每一次都忍不住想要得到更多靠的更近。
这种感觉,让张起棂有些不知所措。
吴峫的出现,打破了他以往的固有认知。
只是倏而像是想起什么一般眉眼一滞,低头遮挡着阳光望着这张如玉的清秀脸庞,目光幽深情绪不明。
如果吴峫一直都清楚自己背负着怎样的命运,那他又知不知道,张起棂这个人,其实也是九门编织给他的命运的一部分。
吴小佛爷睡了个好觉。
醒来的时候小哥依旧保持着睡前的姿势稳如泰山。
不是铁人胜似铁人。
他迷蒙着双眼又把脸埋到人怀里深吸了一口气。
人家是吸猫,他没猫,所以吸吸张起棂,逻辑正确。
小哥的身体僵硬了下缓缓眯起眼睛蜷了蜷指尖。
“我们换换,我睡好了,你睡会儿,后面不定有什么等着我们。”
吴峫生怕他拒绝,语气里带着劝慰。
闷油瓶点了点头,两人换了位置,就着刚才的姿势躺好。
小三爷拿了衣服盖在他身上阻挡烈日,虽然并不毒辣,却足够刺眼,料想是不会舒服的。
小哥翻了下身子侧躺着,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的,把脸贴在了吴小狗肚子上。
小狗崽儿轻嘶了一口气没说话,他有些啼笑皆非,大张哥学什么都快是真的,但不是什么都能学一学的好不好。真他爹的离谱,到底是谁在捉弄谁啊。
可张起棂显然不会回答他,只是睡意朦胧间,似乎有只手轻缓的拂开了他脸颊上垂落而微痒的发尖。
第50章 小哥奇怪的梦境
“你在威胁我!?”
“你疯了!——那是禁地!禁术!……你的下扬……所有人……”
“青铜门……终极……交易……代价……过去——”
“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
“吴峫……”
张起棂的这一觉却睡得并不踏实。
他似乎站在一棵巨大的青铜古树面前,旁边站着的两个人面容让人看不真切,只是在剧烈的争吵些什么。
其中一个,背影有些像吴峫。
他此时笔直的跪在青铜树下发着光的巨形茧蛹前方,划破的手腕上七零八落的全是伤痕,新伤盖旧伤,已经没一块儿好地儿。
一股一股的鲜血流过手心汇聚滴落在茧上被吸收的一滴不剩。
那道身影似乎没多少力气了,却还是极力扭转身体对身旁气急败坏的人道谢,露出的侧脸因为失血几近惨白。
那就是吴峫,随着他的动作,露出脖颈上一道深深的刀痕和怀里的另一个身影——
那是!——他!
张起棂猛的睁开眼睛,下意识握住了身边的热度来源。
他一向浅眠,从不做梦。
这个梦——
或许不是梦。
他梦到的是什么。
青铜树——青铜门——吴峫。
交易——代价——
这些会是什么。
那17道旧伤痕,脖子上的致命伤,他看见了,即使新的伤疤已经覆盖,却依旧清晰。
和他在吴峫嘴中听到的一模一样。
是未来吗。他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小哥?怎么了,做噩梦了吗。”吴峫像是对胳膊上骤然吃紧的力量一无所觉,只是用另一只手轻拍着安抚他。
他从未见过张起棂有这样惊醒的时候,更别说还是做噩梦如此慌乱。
是梦到了什么。
“别怕,我在。”吴峫想起自己深夜因为思绪作祟无声痛哭的时候,其实挺想要一个怀抱的。
他犹豫了一下俯下身将额头贴在闷油瓶的额头上直视他的眼睛。
“你不是一个人,我在这里。”
他轻声温言细语,觉得对自己老婆也不过如此了,又因为这个念头有些想笑。
“吴峫....”
张起棂死死盯着面前的那双眼睛仿佛要看出什么花来。
半晌似乎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没有安心,那个梦太过诡异,他直觉与吴峫有关,也许,还有关未来。
他半跃起的身子松弛下来,重重的摔下脑袋落在小天真的大腿上捂住了双眼。
梦里那种窒息与心痛如绞的感觉做不得假,比他清醒时体会到的还要剧烈与尖锐。
他要恢复记忆,青铜门,青铜树,如果知道了这两样东西,也许就能知道吴峫到底想做什么。
交易,什么交易。
他付出了什么。
一切,都是为了他怀里的张起棂吗?
那个蠢货死了吗?
闷油瓶有些不想承认那或许就是他自己,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在抵触那个与他可能同是本人的存在。
这种感觉毫无根据,却真实存在。
小狗崽子那么好,也是他先发现的,凭什么。
感受着怀里人身上一闪而过的杀气,吴峫眯起眼睛眼眸深了深,这到底是梦到了什么。
是想起什么了吗。
“宝贝,虽然你这样毫无防备的躺在我怀里发呆我很高兴,但是老胡的邪门儿好像发挥作用了。这里四处涌起了白色的雾气正在朝我们汇聚。”
吴小佛爷眉尾上挑,语气带着些玩世不恭与戏谑靠近小哥耳边,湿润的气息扑在颈侧,让人忍不住心口一跳,但确实极好的转移了他的注意。
那股似是而非的杀意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片刻的呆滞。
张起棂整个人都从他腿上弹了起来,吴峫感受了下怀里的余温又看了看这位“宝贝”,这人好像真的有被吓到,眼神都不敢往他身上落。
不是吧小官,你还有这样一面?
你这样只会让我越来越嚣张啊。
我可是个极度不怕死的黏人怪。
啧。
老胡他们也已经起了,看过来四目相对打了个手势,吴峫把王月半叫醒,六个人聚在一起。
“这白色雾气有剧毒。是虫谷的瘴气,碰之即死,你们带防毒面具了吗?不要把任何肌肤露在外面。”雪莉杨面色严肃,言辞认真恳切。
瘴气?
防毒面具?
他啥都缺,就是不缺装备。
在背上的背包里假装掏了半天,拿出来递给小哥和胖子。
老胡他们在研究虫谷的地图。
等他们准备好,一切就绪,这些白色的雾气已经近在眼前。
“别丢了,互相照应着,先跑出毒圈。”
谁对这里了解的多谁有权发号施令,而且这里的几个人也没有在乎这种事的人。
能少动脑子他们也是巴不得,自然是老说说什么他们就照做。
防毒面具一戴,身上又多了件衣服套在头上以防万一。
六个人一起往瘴气里不要命的跑。
这虫谷的植物也很特异,应该是有意种成这样,瘴气也是因它们而起,每隔一段时间不定时的清扫虫谷入口的生灵。
这个老巫妖献王,还真是诡计多端。
这瘴气有些浓,视野范围几乎仅有一米,只要稍加不注意,六人就会分散开来。
心大容易走神也许不是什么好习惯,比如现在,吴小三爷突然就失去了方向感。
虽然他一向如此,但这种掉链子属实让人无语。
其实也没什么,只等瘴气一散,自然也能找到大家。
因此,怕越走越远越歪,他也就站在原地没敢动弹。
可没想到,似乎身边有人一直注意着他的举动,一左一右两戴着手套的手突然伸出来拉着他向前走。
吴小佛爷怔愣了几秒向两边看。
“我说小天真,你真是什么地方都不当回事,胖爷我要不是一直注意着你,你就丢了,谁知道这林子里有什么,过会儿给你吃的渣都不剩。”
王月半隔着防毒面具说话有些闷闷的,确实字字清晰,过了会儿,似乎发现了那头还有一个人拉着吴峫。
有些不满的嘟囔。
“是我多此一举了,原来那头还有个人呢。”
“没有,胖爷最好了,谢谢胖爷。”
不用看都知道这么甜的声音小天真笑的有多甜。
感觉脑后有道视线穿透过来,似乎在问,我呢?
他拉了一把小哥让他凑近自己低声说。
“也谢谢宝贝。”
吴小佛爷感觉手上的力道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像是在为他的无耻做心里建设。
反手立马把人拉住。
没事,过段时间就习惯了。
最好的渗透,不是让张起棂离不开他吴峫,而是让人觉得,他吴峫,没有张起棂不能活。
第51章 丑的要命的癞蛤蟆
但也没等人发问,他们自己就拿出了一张地图解释起来并让所有人过来一起看看。
据说那是一张意外得到的人皮地图,已经干枯褶皱发硬。
比起他们见过的许多东西来说,这倒也不是很血腥,可吴峫脑子里第一个想到的,只有鲁殇王满棺材褪下来的黑皮,不由得有点反胃,但为了最终的目的,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往上瞧。
只见那人皮地图上勾勒着很多珍禽异兽,这些动物也许并不是真实存在于这个虫谷,只是象征性的画在上面,这跟古代人的世界观有很大的关系,就像汪臧海的地图,也是用龙代表河流,灵龟用来代表雄伟的山峰。
大都大同小异。
这一看地图才发现,进了这献王墓的范围,他们离得最近的地方有一处溪谷绘了一只面目可憎,胸腹圆滚,下肢着地,上肢举在胸前做推门状的蟾蜍。
眼睛瞪得老大,像是死不瞑目,要多丑有多丑。
而同样的,在他们刚才穿过毒瘴的地方,也画了一只。
“整个图中,只有这一里一外的地方完全对称,很可能这就是古时候祭祀时,从地下穿过毒雾的通道,蟾蜍的大嘴应该就是大门,就在我们附近,只要找到这个地方,我们就能直接进去。”
看了许久之后,老胡做了总结。
俩胖子根本不管事,闷油瓶只是站在吴峫身边像个尽职的保镖。
小三爷觉得,即使没这地图,如果小哥是一个人,大概率也是能自由七进七出的,所以不看也是一种对自己能力的肯定。
不像他们这些个废物,没个倚仗还真来不得这些凶险之地。
“至于这个蟾蜍到底是以雕刻还是绘画或者别的什么形态存在,就只能靠我们的眼睛了去找了。”
吴小佛爷揉了揉太阳穴,还好这范围不大,不然在这湿热无风,靠近山脉坡地大量植物繁衍滋生的特殊环境,根本没办法扒开每一个被覆盖的石堆低洼地去检查哪里有那只丑的要命的癞蛤蟆。
不过这里的林子确实有趣。
一大片一大片的花树,树上红白黄三色的花朵都是碗口大小,无数的蝴蝶翩翩起舞,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溪流从花树丛中经过杂草丛生,这条溪流,估计就是当地人嘴里的蛇爬子河了。
“这金丝凤尾蝶可是稀罕物种,外头已经绝种了。王铠璇,这可是蝴蝶行动,你不是来抓蝴蝶的吗,还不快上。你抓个几百只回去,拿回北京做标本卖了也能赚大钱。”
都这会儿了,一肚子坏水蔫儿坏的吴峫还没忘记调侃王铠璇,直说的人脸色涨红假装自己没听见。
倒也不是他脸皮突然变薄了,只不过之前说人家呆呆笨笨被抓着机会反击尴尬的不好意思而已。
“这些红花红叶的树叫苭琞蕨【yao sheng jue】,形成时间距今已有几千万年,同时代的物种。比如恐龙早已灭绝,它还依旧存在着,主要生长在幽暗清凉的密林中,也恐怕只有在这才有,你可以一起带回去,也值不少钱。”
雪莉杨的话语中也不乏戏谑,这是在嘲笑王铠璇下墓雁过拔毛就是块砖头也恨不得敲走的心态。
“你你你你,我说杨参谋,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呢,人家说我两句也就罢了,那我得罪过人家我没话说,你怎么也挤兑我。你们咋不说那胖子,他也贪财。”
王铠璇被群起而攻之很是不忿,看着一旁盯着他幸灾乐祸的王月半简直气不打一处来。
“贪财归贪财,可人也没得罪我。”雪莉杨上下瞥了他一眼,脸上的笑十分揶揄。言外之意谁让王铠璇平时嘴太欠。
“嘿,老胡,老胡你别假装没听见,你管管啊,这外国妞言辞中伤我,我们可是发小啊。”
老胡,老胡可不断这要命官司,根本假装没听见,四处走动忙着找大嘴蛤蟆,理都不理他。
“嘿嘿,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这人呐,还是得低调做人。”王月半路过同款的自己身边拍了拍他突出的大肚腩一脸毫不客气的贼笑。
“去去去。”王铠璇闭着眼睛说这话的时候吐了王月半一脸的口水,吴峫越看越好笑。
他又去看身边面无表情的小可爱对他歪了歪头。
“走吧。”
张起棂点了头回应,脸上已经看不出半点不自然,吴小佛爷暗地里挑眉,觉得这人冷着脸的时候还是挺能唬人的。
但也只能唬一唬天真,臭不要脸的吴小佛爷可不怕这些。
但小三爷,你说还有没有另一种可能,因为你是吴峫,所以,无论你做了什么他闷油瓶都不会觉得冒犯。
上一个想摸他的头占他便宜的,坟头草已经长成参天大树了。
六个人各说各的,边走边找倒也自在,在花树丛林间穿行寻着古神道的遗迹,来到了花树丛与林木相接的地带,随着逐渐的接近“献王墓”,古遗迹也越来越多。
再往里走,有一片显得与周围环境很不协调,光秃秃的两座石山,在近处看十分刺眼,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么茂密的丛林里会有这样寸草不生荒凉的地带。
又向前走了七八米,昆虫逐渐减少,甚至连蚂蚁都很难看见了,不知缘由,只能愈发小心着别着了那老巫妖的道儿。
雪莉杨突然蹲下身捻了一把泥土放在鼻子下闻,看的身后的吴峫脸都皱在一起,浑身都起鸡皮疙瘩。
再说一遍,这三个摸金校尉能活到现在,才是最大的邪门儿!
真的!
“这土里,有驱虫药的成分。”她的话让其他人心里踏实了些,不是其他原因作妖就行。
“这是为了避免蚁虫对陵寝的破坏,在主墓附近埋设了经久不散的驱虫药。”
吴峫知道这种方法,在汉代帝王墓里十分普遍,最简单的是埋水银和硫磺,外加一些戾麻散懒菩提调和,千百年都不会挥发干净。
“这里距离献王的主墓还远,为什么离这么远就铺设断虫道?”坠在队伍尾巴的王月半抱着枪一边往前走一边回头扫视发出疑问。
“谁说还远,这不是到了吗。”
一直在前方很安静的老胡突然出声,他看着后面的人,手指了指前方。
众人一齐看去,不远处屹立有一座小房子,木质的门口两侧各立了一座泥塑青面獠牙的山鬼像,从门缝往里看,巨大的山神石像面目狰狞,阴冷肃穆。
第52章 我因你而来
王月半进庙前用戴着手套的手拍了拍泥塑的脑袋发出疑问。
“大概是用葫芦装酒,喝酒时吃癞蛤蟆当下酒菜。大金牙那孙贼不就好这口么,不过他吃的是田鸡腿儿。说到这我也馋了。”
王铠璇咂了咂嘴,似乎很擅长解答这类的奇葩问题,当然,他的回答也很奇葩。
吴峫听着他的答案弯了弯嘴角,能说出这种话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这座庙整体规模不大。镶嵌在山体中,只有前后两殿。
进了庙环顾四周,因为人迹罕至的缘故被灰尘泥土覆盖,早已没了原来的样子,被各种杂草占据,陈旧又狼藉。
越过前殿的黑面神,后殿尽头横向排开九只蟾蜍。
九只蟾蜍的大嘴有张有合,蟾头的朝向也不尽相同,石刻的嘴可以活动,身体也可以扭转。
要是想算出这些个排列组合,无论如何都要费一番脑筋,而且这种机关,并不会给他们这个实验的机会。
这个地方,可是属于丧心病狂的献王老巫妖,真是笑话,他怎么会给外来者任何机会去进入他苦心建造的仙宫。
可他们之中,也不是没有精通此道的能人,老胡眼前一亮,自言自语的低声喃喃。“九曲回环。”
“大家不要乱动,这些机关要按顺序从左到右推动,连续三次对不准正确的位置,机关将会彻底卡死。”他赶忙提醒自己的队友,毕竟这些人中不乏手欠又贪财还好奇心重的,一旦他张嘴慢了,无异于给自己难上加难。
他还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两个胖子,话里的意思极其明显。
王月半和王铠璇默默收回伸出去的手,看天看地安静如鸡。
“我刚看了一下,那暗道的门在后殿的尽头,那些藤蔓的后面,你有什么想法吗?如果没有,我想——”吴峫抛了抛手里的雷管,意思简单粗暴。
“别别别,先让我试试,实在不行再用这个方法也不迟。”老胡苦笑着拦住他,是着实没想到,像小吴这种看起来清贵的小公子也会热衷于用这种蛮力解决问题。
说好的呆呆笨笨斯文读书人呢?
都是骗子。
“您请。”吴峫微微一笑收起雷管一脸的天真无辜。
我真是信了你的邪。
老胡心里腹诽着,招呼王铠璇和雪莉杨开始干活。
吴小佛爷才不管这些,他信步走到闷油瓶身边递给他一个干净的苹果,扔给胖子一个。自己拿着个橘子剥的起劲。
“睡个觉脸色都变了,做的什么梦啊小哥。”他问的很不经意,像是真的一点也不关心,只是好奇。
闷油瓶拿着苹果的手一顿,低垂的眼眸中浓重的暗色一闪而过难得的没有应声。
啧,能让张起棂三缄其口,看来这个梦还真不简单。
“没关系,也别着急。你所担心的一切都会得到妥善解决。”吴峫似乎轻笑了一声,低下头认真的剔除橘子上的白色筋络。
因为有我,我就是为此而来,因此而存在。
听了这话,闷油瓶本来就不上不下的心忽的一滞,猛的抓住了小三爷的手腕,眉头皱的死紧,带着些急不可耐与严厉。
吴峫看着他这幅样子明显一愣,手里的橘子递到他嘴边眉眼一扬。
“担心我啊?”
“担心我就一直跟我一起好不好?”
该说不说,吴小佛爷不愧是杭州蛊王。
当他盯着你的时候,神色认真眼里仿佛有星星熠熠生辉,似乎他的全世界只有你且只为你而活。
没有人能够抗拒这种在白纸上落下自己笔墨的诱惑,没有人。
张起棂也是。
但这次吴峫似乎并不执着于听到他的答案。
只是不厌其烦的将橘子递到小哥嘴边,他把头扭到哪儿,橘子就送到哪儿,根本不给他开口的机会。
最后闷油瓶无奈的伸手接过拿在手里刚准备说话,王铠璇的声音和庙里的机括声一起响起。
“成了,开整。”
吴峫窜了出去,明明话是他问的他说的,可逃避的人也是他。
其实他心里很明白,这些话也就只能在小哥没有记忆还是一片空白的时候得到一两句承诺,这些承诺有时效性。
他不想他想起来的时候因为这些而痛苦为难。
闷油瓶看着那道背影把橘子塞进嘴里,很甜,但也有点儿酸。
石门开启,显露一个狭窄黑暗的通道。
老胡对准深处打了一发信号弹,惨白的光芒照映在洞穴划破了死寂与幽怖。
里面有无数巨大的白骨和象牙,是条规模庞大的殉葬沟。
他们刚进去走了几步,后面的机关门又自动合上了。
“呦,这还感应的,这献王挺先进啊。”
王月半话里的嘲讽都快溢出天际了。
“是我们脚下的石砖感应到了重量,所以石门再次关闭了。”老胡向后看了一眼出声解释。
俩胖子互相对视着意味不明的眨了眨眼,不知道在打什么坏主意。
每人拿了个臂灯和手电筒,走出几十米的距离后,山壁开始消失,脚下的通道逐渐悬空,像是一座桥梁架在深不见底的山谷之间。
“我说小天真,刚那象牙要不咱拿点儿,可值老鼻子钱了。”
王月半突然落后几步靠到吴峫身边小声嘀咕。
“买卖象牙这玩意儿,可是犯法的。”小三爷睨了他一眼语气漫不经心。
“嗤,啊对对对,盗墓不犯法买卖文物不犯法。”胖子对着他翻了个白眼。
吴小佛爷无声的仰头笑开了。
等笑完了才小声回了一句。
“拿了。”
这象又不是他杀的,拿起来自然毫无负担。
而且,他干的要命勾当也够多了,不差这一个。
“嘿,你小子。”他果然最喜欢小天真,胖子的嘴角都咧到了耳根。
吴峫看他高兴自己也跟着高兴,上辈子跟着他一起,光倒霉光逃命光顾着奔波了,这辈子能补偿尽量多让他享福吧。
还有云彩……
吴峫的眼神闪了闪,又归于平静。
一切都会好起来。
第53章 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王月半抱着汤姆逊冲锋枪往左瞧瞧往右瞅瞅皱着眉头一脸烦躁,这里太黑空间太广,手上的照明根本无济于事,只能将就看一看脚下的路。
吴峫看了他一眼,抬手就往悬空的幽长隧道底下一次性扔了三个照明弹。
内涵谁呢,他那山洞里这种下墓必需品能装一卡车。
不过还真别说,有钱真硬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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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这硬件不行别怪路不平啊,怎么我们看得见就你看不见,人老了就要服老。”王铠璇本来也费劲,可他清楚自己的队伍带来的装备几斤几两,所以不吭声。
这王月半一开口,可不就给了他机会人身攻击。
“可我们有钱,照明弹我们用一个扔两个,哎~就是玩儿。”王月半用身子撞了下王铠璇贱贱的嘿嘿直笑。
“我呸——有钱你当什么盗墓贼。”王铠璇看着他翻了个白眼表情极其不屑。
“我乐意~你管的着吗你?”王月半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城,要是有个尾巴估计已经翘上天了。
“滚滚滚滚。”王铠璇喷着口水走远了,王月半高兴了,屁颠屁颠跑到吴峫身边对他竖拇指。
“天真大气。可这又是个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尸骨。”他伸长了脖子站在边上往下看,浅浅的溪流里泡的密密麻麻尽是骨头,有动物的,也有人的。
乍一看就像传说里阎王殿前连鹅毛都会沉底的黄泉。
“这是个殉葬坑。小部分是人和猎犬,还有马骨,多数都是整具大象的骨架,很明显是在外边宰杀后运进来的,象这种体形庞大而且非常温顺的动物,本身也代表了吉祥昌盛。在殉葬坑中放置全象骨或者象牙,是为了取象的谐音,祥。”
“而且,这里的殉葬沟不是土埋,意味着墓主不在乎世俗的东西,一心只为成仙,表示随驾升腾之意,但这个规模,在我见过的墓穴中都称得上绝无仅有。”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没有见过哪个王侯将相的墓穴里能用殉葬的骨头,填平了一座山里的活水河。
“我看底下的陪葬品似乎也不计其数,这献王就一南疆小国芝麻大点儿地方的头子,说白了就一县级干部,可这排扬,还真就没有比他更会玩儿的。又是万人倒悬养虫,又是人畜殉葬的,他要能成仙那才是真笑话。”
王月半打心眼里觉得这献王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这就一草菅人命的畜生。
再怎么挣扎求生盼望着飞升成仙,最后不也成了枯骨一堆。
“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他把整个滇南的百姓都当成了奴隶,没有半点自由和人权。”雪莉杨的发言总是带着女人的感性和柔软的一面,对所有人都心怀仁慈。
“你们这就是拿现代人的眼光看待历史,过去这些都是王权的象征,他们要是有咱这觉悟,哪还有什么摸金搬山发丘卸岭的出现。”
他们的谈论,前头的老胡听了一耳朵,笑着回头像是有些感慨。
这些盗墓门派的出现,何尝不是普通百姓对统治阶层欺压的反抗。
几个人聊的热火朝天之后,吴峫放慢了脚步开始细细感受自己身上的不对劲。
自从重生回来之后,也许是因为两世灵魂的纠缠相交,让他的各种感知变的尤为敏锐。
尤其是那些带着恶意的注视,比如那具周穆王的血尸,比如被他打死的鲁殇王,都在证明他的直觉不会出是对的。
而这一次,从进了这个隧道开始,他总感觉冥冥之中有一道视线一直跟随着他,如芒在背。
和前几次黏腻又恶心的仇恨不同,一股新奇中带着强大的蔑视和势在必得的贪婪
起初他只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只以为是这里的温差造成的体感失衡,但好像并不是这样。
那种强大的恶意,让他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有人靠近他,站在了他身边投来一个疑问的目光。
这道视线却让吴小佛爷心头一暖。
不用看都知道,这是闷油瓶。
他抬头朝他安抚的笑笑,随口问道。
“小哥,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地方。”
闷油瓶浅浅的皱起了眉,半晌后又重新对上他的目光。
没有。
吴峫垂了眼表情一松,
很好,不论是什么东西都只是针对他而来,那就意味着这个问题很容易解决。
“没什么,可能是因为暗河,感觉有点阴冷潮湿。”
小三爷撒起谎来眼睛都不带眨的,脸上的笑容更是温暖如春。
小哥平淡的扫了他一眼没再追问。
只像是察觉到什么,始终位于他三步以内的距离。
吴峫感受着这个变化抿了抿唇,不知想了些什么,笑容苦涩起来。
这种情绪没维持多久,他们走到了坑道的尽头,也就是老胡发射照明弹时看到反光水面。
那里已经不是人工开凿的路段,而是天然形成的石洞,完全被水淹没后想继续向前只能下水游泳。
水旁的石壁上拴着几条木质小船,过去要前往明楼祭拜王墓的人,就是乘坐这些木船渡水的。
但已经过了太久,浮在水里的木头已经腐朽溃烂的只剩下一堆架子,再也不能用了。
老胡和王铠璇雪莉杨倒是准备充足,穿着那身防水的连体衣已经下了水,王铠璇走了两步转身朝着他们眉飞色舞的喊。
“不是有钱嘛?你们倒是让钱带你们下水啊,哦~原来钱也不是万能的啊。嘿嘿~”
话里话外看好戏的样子简直不能更明显。
吴峫看着没过腰际的拔凉黑水嫌恶的缩了缩脖子,又看了眼王铠璇,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中慢悠悠的把背包放在面前。
拿出了一个充气泵和充气皮筏。
抬头,嘲笑,一气呵成。
先别管他的包是怎么装下这些东西的。
钱虽然不是万能的。
但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第54章 儿子?吴邪?
反正他现在坐在这上头,路过那三个人看着他们半个身子都在水里泡着,只觉得心头无比舒爽。
“怎么办啊天真,有钱好像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是啊,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吴峫坐在皮筏里扭过身靠在船沿双手托腮,对着摸金三人组笑得无比灿烂。
一般,他这样笑的时候,不是别人准备倒霉就是别人正在倒霉。
张起棂看着那张脸上洋溢的笑容周身的气息也跟着温和了些。
小崽子这样逗弄别人的时候总是阳光快乐的,透着一股从内而外的鲜活。
“我说小哥,你这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盯自己儿子呢。”
王月半的话里带着揶揄,他算是发现了,这闷油瓶没事就爱盯着天真看。
这眼神他也搞不清楚说不上来,硬要说的话,就,包容的父爱?
噫!
什么鬼。
张起棂的脸上似乎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和茫然。
儿子?
吴峫?
他心里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具象化以后,原来是这种存在吗。
可是又似乎有哪里不对。
“钱的事咱们暂且不提,就是你能不能先告诉我,你那小包里是怎么放下那么一大堆东西的,又是雷管又是盒饭又是苹果橘子又是充气泵皮筏,哦,还有瓜子短刀四五个照明弹包括你换的那两身衣服和热乎的汤,别以为我没注意,我都闻见了!”
香的他梦里都在流哈喇子!
王铠璇似乎要把心里的疑问一次性问个清楚,他像是真的抓心挠肝的憋了许久了,往日里贪财的样子半点没有,只有一脸好奇和茫然。
同样表情的,还有老胡和雪莉杨,不过他们却是收敛了许多,毕竟他们还是心里有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想活得久过得好,好奇心就不要太旺盛。
从前的吴峫就是很好的反面教材。
但他们的疑问吴小佛爷并没有觉得冒犯,他只是无端想笑。
原来这个背包是放不下那些东西的嘛?
他的异常落在别人眼里早就明明白白的了。
小三爷的脸色奇异的扭曲了一下,过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便开怀大笑起来,同样知道内情的王月半更是笑的直不起腰。
真要说的话,他这个包确实像哆啦A梦的口袋,没什么是掏不出来的。
“你们想知道啊。”吴峫笑够了,又回头看着他们仨像是打算解答疑惑。
摸金三人组愣愣的直点头。
他们三个下墓只装必需品都恨不得往裤衩子里也塞点进去,不然根本放不下。
“不告诉你们。”小三爷眉眼弯弯,狗尾巴欢快的摇成了旋风桨。
老胡几个人同时翻了个白眼儿艰难的在水里前行,而他们身边,吴峫三个人躺在皮筏里惬意又安详。
形成鲜明的对比。
“我怎么有种怪怪的感觉,我感觉有东西在这水里跟着咱们。”王铠璇站在水里发了会儿呆,猛的向后看,可是什么也没有,一转身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样来回几次终于让神经大条的他开始觉得毛骨悚然。
“你丫又憋什么坏呢,有东西跟着咱们?这旁边不就是吗。”老胡朝着一旁的皮筏努了努嘴,语气漫不经心。
“我没有,我真没有。你别拿历史的眼光看人啊。”王铠璇急于澄清自己,又不信邪的去找雪莉杨证明自己的观点。“哎,杨参谋,你们女人第六感不是都挺敏锐的嘛,你有没有感觉到什么。”
“女人的第六感,一般都用来面对感情问题。”雪莉杨一点眼神都没分给他,只专心的盯着脚底的水路。
“哎呀,你就不能把感情那边的第六感往这边儿匀匀,好好感觉一下。”
吴峫闭着眼睛靠在船上冷不防听见这话直接笑出声。
果然,胖子都是世界的瑰宝。
简直要笑死个人。
雪莉杨像是也有些无语,她挠了挠眉角神色无奈的闭上眼睛。
“那我试试吧。”
在扬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她身上。
这很正常,谁能拒绝知道别人小秘密的诱惑。
尤其是这个秘密的主人,是世上最难懂的女性。
哦,当然,闷油瓶除外,他连自己都搞不明白,更别说关心什么女人的第六感。
过了一分钟。
雪莉杨睁开了眼睛。
“什么也没有。”
“害。”
四个男人同时发出了一声语气词,觉得刚还期待她说点什么的自己简直疯了。
“可我没骗你们,我真感觉后面有东西。”王铠璇急得都快要跺脚了。
“你害怕了。”王月半可逮着机会了。
“没有。”
“你绝对害怕了。”
“我真的没害怕。”
“当一个人极力否定自己害怕的时候,那他肯定是害怕,双重的否定等于肯定嘛。”
“你你你你这是歪理邪说。”
“当一个人辩论不过对方观点的时候就会说对方是歪理邪说。”
“哎?你——”
“你瞧,我们不仅有钱,还比你勇敢。”
“老胡!他们挤兑我,你倒是管管啊。”
老胡掏了掏耳朵根本就当没听见。
他怎么管,他是能变成亿万富翁还是再赐给他十个狗胆。
这时吴峫睁开了眼睛,看着突然变得沉默像是陷入思索的小哥心底闪过一抹疑惑,这是在想什么。
“王铠璇没感觉错,这水里有东西。”小三爷懒懒的把自己搭在船边指了指黑乎乎的水底。
这水里不仅有东西,而且还很多,超乎想象的多。
只不过,似乎处于奇异的休眠状态。
“看吧,我就说我没闹幺蛾子,我总感觉这里有鬼,水鬼,老胡你记得不,就我们小时候遇见过的那玩意儿。”
吴峫叹了口气又把眼睛闭上了。
他就不该指望这货嘴里能吐出个什么正经话来。
“水鬼?你们还遇见过水鬼呢。”雪莉杨似乎对他们的奇怪经历充满了好奇。
“那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还记着呢。”老胡看了王铠璇一眼,像是感到惊奇。
毕竟这人可是只记吃记财不记打。
“杨参谋长不信,你快给她讲讲啊。”
“小时候大夏天的我们成群结队去游泳,临走的时候有个小伙伴不肯回家非要多呆一会儿,我们就先走了。结果第二天就传出了他溺亡的死讯。他的尸体被打捞出来的时候脚踝上一个清晰的五指印。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水里拉住他导致他无法回到水面窒息而死。而更巧的是,在找到那具尸体的地方,又找到了一具白骨。后来这件事在村里传开了,引起了很大的争议,人们都说,这是水鬼在找替死鬼。”
“那是真的有水鬼吗。”雪莉杨问出了王铠璇的心声,他也想知道。
老胡只是笑笑,笑的饶有深意。
“杨女士,我们共产主义接班人要相信科学。”
吴峫咧了咧嘴。
就是,要相信科学。
如果开棺诈尸了,那一定是被什么植物菌丝控制了,才不是什么封建迷信的理由。
那就更不是他邪门了。
第55章 见到献王帮你问问
他们在水里走了一段路之后,被突然出现只能同时通过两个人的山壁像葫芦腰一般分为了前后两截。
这样来看,走了一大段路也只是从葫芦嘴进入堪堪到达了葫芦肚,但也由此可以得知,他们已经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吴峫虽是坐在皮筏里,却也没有早早划离这片水域上岸的打算,不知出于什么缘由,他任凭水流将自己晃晃悠悠的荡在摸金三人组身边兀自走神。
不过,这种诡异的安宁没有持续多久。
不远处水面上突然出现了一抹白色的光点,在极其暗淡的山洞里,这点微弱的光显得异常骇人与恐怖。
尤其是,它浮在水面上漂过来,离他们越来越近,模样也越来越清晰。
所有人手里的光源,不约而同的落在了那个不明物体身上。
白色透明的,身上的血色与青白的筋络清晰可见,像个大海蜇。
等靠近了再看,它确实在发光,却不是白光。
是一种冰冷的没有温度让人心头发寒的蓝光,就像夜晚坟头间飘荡的鬼火象征着死亡的那种蓝。
“这算什么?水晶虾饺?”出现了,宇宙无敌顶级吃货,王月半的食谱也许会迟到,但绝不会缺席。
“看起来还挺好吃,难不成献王也好这口?”王铠璇甚至还想用手里的枪戳一戳那玩意儿,被老胡一巴掌打的委委屈屈缩回了手。
难怪只有这俩是胖子,瞅瞅这脑回路和食欲,真是不服都不行。
正常人看了这个不吓尿都算好的了,哪还有心情去想吃喝。
“这是个死漂。”老胡盯着他俩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吐槽点什么,可最终只是叹了口气放弃,转而认命般解释起来。
这两天叹的气,都快赶上他一辈子出的气了。
“死漂?”王铠璇瞪大了眼睛但反应却很迅速,他掏出了背包里的黑驴蹄子和糯米,一手举着一个才开始提出疑惑。
“可是这怎么会有尸体呢?漂在水里的尸体哪有长这样的?透明的还发光?这蜷缩成一团又是什么奇奇怪怪的姿势?这是干哈呀?你从哪儿看出来是尸体?我咋看不出来。”
“你先等等,这些问题一会儿见到献王我再帮你问问他,争取下次有这种事让他提前知会我一声,不然对不起我几千年后不辞辛劳不远万里来掘他的坟。”
老胡已经彻底无语了,他面无表情的看着王铠璇说出来的话又搞笑又上头。
雪莉杨捂着嘴拧过头好险没有笑出声,可王月半不一样,张着黑洞洞的大嘴笑的好大声。
“唉不是,我这不是读书少虚心求教嘛,怎么回事啊你们,都针对我挤兑我是不。”王铠璇不乐意了,自从六个人碰了头,每次遭殃的似乎都只有他一个。
“首先,人和其他生物在身体构造上最大的区别在于骨骼,尤其是背后的脊椎,支撑着人类直立行走,这具尸体被弯曲抱成团,背后的脊椎一节一节的很明显,这就确定了这是个人,而不是别的什么生物,你可别说直立行走的也可能是猴子和大猩猩,他们的脊椎并没有进化完全,而且身体长度也不够,区别很大,而且,猴类有毛,再怎么脱皮剃毛,也长不成这透明光滑的样子。”
吴峫突然觉得,自家王月半同志,是个超级大宝藏。
上辈子在他还是天真还是个菜鸟的时候,那人情世故的学习几乎一切都来自于胖妈妈。
胖妈妈总说是他把他拉扯大,其实也不算夸张。
无论是对人对事的态度还是面对现实困境的乐观积极,天真总能在他身上学到些什么。
可王铠璇不一样,在一起三四天了,他是半点没看见这人身上的闪光点。
当然了,人家也不需要他看见不需要他认可。
就,有感而发。
小三爷有意无意的看了眼身旁的王月半,他爱胖妈妈——胖妈妈永远的神。
起码他不会把自己气个半死,虽然气个半死也不是不行。
“而且,盆骨外形较矮,盆腔宽且浅,形似圆筒状,这还是个女尸。如果实在搞不明白,你凑近了看,她翻折四肢死死抱住的那片透明的地方有个胎儿形状的生物,至少据我目前的知识水平,还没听过男人能养胎的。”
其实他更倾向于这是个怀胎至少七个月以上的孕妇,献王想用肚子里的孩子施展祸害人的手段,硬生生的用什么诡异的法子改变胎儿的成长方向,将他们变成其他什么违背常理的存在,最后弄死母体当做养料当做培养棚亦或者,是休眠仓。
所谓痋术,确实跟这个字很贴切。
无论是之前遇到的活人俑饲养水彘蜂,还是用母体养虫胎——把虫子放进人体,把人折磨病,激出冲天的怨气和仇恨,然后弄死,就是痋术。
“哎?还真是,这里头有一孩子,不对不对,这是要下崽啊,还是又寄生了其他生物?”
王铠璇或许还是有一两个优点的,比如无知者无畏,看到什么都敢往上凑,就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有三个人伸手拉着他往一边靠了。
“那是活的。”一旁安静了许久的闷油瓶突然出声,他的脸上有几分凝重与谨慎,从死漂身上平淡的移开眼神,开始扫描这片水域和山体的每一个角落。
他虽然只说了一句话,只有一个动作,却无端的放大了所有人心中的恐惧。
这是活的,甚至,这里可能不止这一个。
“我们赶紧走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谁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动静小点。”
老胡拧了拧眉显而易见的烦躁起来,催促着所有人继续前进,没有人想看见奇奇怪怪的东西,更不想被奇奇怪怪的东西留在这该死的山洞里给献王那老巫妖陪葬。
但,或许,真的是无知者无畏。
“老胡,你说这东西值钱吗?”
山洞里漆黑一片,就和老胡此时的脸色一模一样。
第56章 两个倒霉蛋和邪门的威力
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一具具透明发着蓝色诡异光芒的死漂,随着水流不断的浮动,原本黑暗的洞穴也被映照的让人如坠寒冰地狱,头皮发麻止不住的战栗。
为什么是透明的,又为什么会发光,亦或者这些尸体为什么几千年没有腐烂甚至损坏,保存的十分完好,没有答案。
也许,就像老胡所说,真的需要问一问献王他本人才能清晰明了。
可没等他们停住脚步喘口气儿,死漂群深处浮尸最多的水面,开始出现红色的云雾。
鲜艳的犹如血色的浓雾,开始遮蔽鬼气逼人的蓝光。
那些个死漂像是忽然有了生命,成群结队争先恐后的钻入红色的烟雾中,那里面有什么,根本看不清也无从得知。
世间的毒雾,往往其颜色程度与毒性成为正比。
尤其这色彩斑斓的毒雾,不知毒性何等猛烈厉害,而且这个距离,靠的实在太近了,而且烟雾在不断的向四周蔓延,一旦吸入一星半点儿,中毒身亡是必然的。
他们极有眼色的戴上了防毒面具,然后在一片死寂中,看着那群浮尸挤做一锅粥随着微弱的水声进入毒雾深处。
“这群阿漂怎么那么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入吃掉了。”
王月半在吴峫身边低声细语,他看起来有些紧张,也确实应该紧张,谁也不知道接下来将会发生些什么。
“不管是什么东西,趁这个当口,我们从一旁偷溜过去,小心点,别惊动它们,不然又是一扬麻烦。”
雪莉杨说到了重点。
不管吃死漂的那个,是僵尸还是伥鬼,或者山精还是水怪,在扬没有人想要面对。
他们,有的是来找药,有的是来取珠子,却没有一个人是来跟这里乱七八糟的东西互相为难。
本着小心为上的信念,关掉光源,凭着浮尸散发出来的光点缩在山岩的阴影里缓缓向前移动。
但这里全是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儿,加上幽静空旷的山洞里,即使万般小心,细微的声音也会被放大十倍百倍。
尤其还是队伍里有两个倒霉蛋和两个邪门儿的时候,这种小心就显得更为无用和多此一举。
走在倒数第二位的王铠璇光顾着看毒雾没注意脚下,踩到小碎石疙瘩猛的一个前扑防毒面具的一角勾在了身前老胡的背包上。
王铠璇惊恐的想要说话,可又担忧动静过大引起麻烦,只能咿咿呀呀的发出细小声音戳着老胡的肩膀引起他的注意,可老胡只以为他又想作妖,蹙起眉头突兀转身,这一动作直接带掉了王铠璇脸上本就摇摇欲坠的防毒面具。
王铠璇想要抓住什么的手打在了山壁上,在一片红色的雾气和哗啦啦往下滑落的细石中,捂着口鼻瞪大了眼睛。
而与此同时发生的,是吴小天真被小哥及时接住的平地摔,和没能及时刹住脚而踢在吴峫腿上失去平衡滚落出去的王月半。
红色,实在过于浓郁,尤其是戴了防毒面具之后,视野变的极其狭窄逼仄【ze.四声】。
两件事情几乎同时发生,声音响成一片。
片刻后,万籁俱寂,所有人都能听见自己咽口水的声音和猛烈如擂鼓的心跳。
可该来的却总是会来。
那些死漂的光亮开始忽明忽暗闪烁不定,有什么东西将它们分向两边,从水底迅速朝着这个方向移动过来。
正在暗自懊恼的吴峫几乎是在瞬间和闷油瓶一起动起来把王月半从地上拉起带到了一边。
就在他们离开那片区域后,再也无法忍耐这种沉重恐怖气氛的王铠璇率先发动了攻击。
他把芝加哥打字机顶上了膛对着红雾就是一连串的猛烈射击。
不管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先火力压制了再说。
老胡也紧随其后对着暗处的东西一阵猛扫。
可奇怪的是,打出去的子弹却似乎射中了坚硬的铁甲,发出一连串的火光和铛铛铛铛金铁交加的沉闷声音。
所有人都在心中疑惑,为什么会有铁甲的声音?
总不会对面来的,是什么古代穿着铁甲的军队?
这怎么可能。
可如果不是这样,那这子弹到底打到了哪里去。
很快他们便有了答案。
突如其来的一阵腥风撩散了四周鲜艳的雾气,有什么东西剧烈的喘息着嘶吼着一头撞进了老胡雪莉杨藏身的岩石群,两个人反应极快的就地一滚躲过了第一波袭击。
可那张戴着黄金面具的怪脸犹嫌不足似的,坚硬如铁甲般的身体刮擦着山岩昂扬起身体狠狠砸向雪莉杨。
雪莉杨还没来得及起身,这一下要是落到实处,剧烈的撞击下不死也得残。
妈的,要完。
吴峫心里一沉,爆了句粗口。
但身体快过脑子,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去拉起雪莉杨揽住腰一脚踢在了那古怪看不清全貌的巨兽身上,借着这个相对的力量向后冲出七八米被赶到的闷油瓶整个扶住。
张起棂的眼睛上下扫描了他一遍又一遍,似乎终于确定他完好无损,眼底掀起的惊涛骇浪重新归于平静。
只是莫名的,雪莉杨觉得这位不怎么说话的小哥看她的那一眼让她后颈有些发凉。
大概,是错觉吧。
“天真,天真你怎么样。”王月半一边开枪试探着那玩意儿缩头后在四周可能出现的位置,一边走近吴峫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关切。
“没事,我没事。胖子你把自己照顾好,别受伤。”
吴小佛爷轻呼了一口气,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手里的青玉刀挽了个刀花,隔着防毒面罩,没人看见他眼里呼之欲出的的亢奋与嗜血。
又可以做点什么了,比如理所当然的杀戮,或者被杀。
“谢谢小吴。”六人小队里唯一的女性死里逃生后声音有些发颤,但毕竟也不是一般人,很快收拾好情绪准备参与作战。
吴峫却没应答,他甚至都没有看雪莉杨一眼,只是摆了摆手然后取下了脸上的面罩带上了黑色的口罩。
王铠璇没事,雾气无毒,但面罩却妨碍视线。
他要保证视野开阔和通畅,自然,也要保护好他白白嫩嫩的新鲜肺管子。
他倒要看看,这献王还捣鼓出了什么稀奇古怪残忍的东西。
第57章 互为铠甲互为软肋
和在那口红色棺材里找到的面具几乎相差无几,龙角,狰狞带着獠牙的兽口,夸张的像外星人的鱼尾形耳廓。
只不过那是个适合人类用的小面具,面前这个喷出红色雾气的,光是半径都有一米多长,可即使是这样的庞然大物放在那巨兽的身体上,仍然显得渺小。
并且这面具经历了数千年的岁月消磨,依然不改风华,锃光瓦亮熠熠生辉。
隐藏在那面具后的生灵每次吐息都带出一大片红色的烟雾将身体笼罩其中让人看不清它的全貌。
至少能确定这不是僵尸粽子,粽子可不会呼吸。吴峫向后缩了几步退到王月半身边看着他将空弹夹挥落在地,迅速伸手将手里的弹夹送进了他的枪里。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胖子将子弹顶上了膛,手里的枪不断弹出弹壳,枪口的火花明明灭灭朝着红雾里射击。
难怪叫芝加哥打字机。
吴峫一边拉着王月半替他看路转移阵地,一边听着刺耳的哒哒声木着脸在心里吐槽。不知道三个冲锋枪有没有对那东西打出点实质性的伤害,毕竟听到耳朵里的,除了枪声还有子弹钉进铁甲的沉闷碰撞声。
“我说天真,看见那黄金面具了吗,可比我那个大多多了,那么大一块儿黄金,得值老鼻子钱了吧。”
王月半几乎是用上了吼的,才让吴峫听清楚他在说什么。
“对,可值钱了,前提是,我们把这玩意儿弄死才有命拿。”
这次小三爷没有批评王月半同志死到临头还想这些有的没的,因为他看见那东西的瞬间,也是这么想的。
好多钱。
说时迟那时快,凝固的红雾猛然被气流冲开,吴峫推开胖子翻过岩石堆,这一次,借着打开的臂灯看清了这玩意儿的长相。
金光闪烁的面具下,是一只巨大又冰冷的独眼,除此之外,没有鼻子也看不见耳朵,只有一张血盆大口,身体像一只长虫,直立起来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
那张大嘴就像生化危机里的异种,可以分开四瓣向四周展开,每瓣的牙齿独立排列,同时吞掉三四个人也不在话下。
它后边的身体上是有一层厚重的甲壳,像蜈蚣一样长着无数的腭足,每一只都有成年人腿部粗细,身上还罩着一层鳞片样的青铜重甲,上面长满了铜花,似乎比钢板还硬。
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已经有不少地方脱落,应该已经成为了烂泥,因此露出了一部分鲜红的肉壳。
与有钢甲的地方不同,子弹击中的肉壳并不是毫发无伤,而是流出了脓黄色令人作呕的汁液。
倒也充分证明,这不是兽,这就是虫。
可虽说是虫,这个家伙实在太大,汤普森冲锋枪也很难对它构成直接的威胁。
吴峫的眼睛死死盯着在他身边横冲直撞肆虐的生物,想起了很久之前在某个刊物看到的地球寒武纪推演论。
霍氏不死虫,又名yu蜮lang螂长虫。
这个名字是为纪念发现其化石的英国生物学家而命名的,这种网状神经的奇特生物,介于无脊椎与半脊椎之间,又拥有类似“太阳女神螺”一样的保护壳,坚硬的外壳是它体内分泌物所形成的。
在自然界里,没有任何天敌,除非能把它整只地吃下,用胃液完全消化,否则只要留下一部分神经网,它依然可以生存下来,它最后的灭绝,正和那些体形庞大的昆虫一样,是由于大气层中氧气含量的跳楼式改变。
这也就是说,首先,这个东西比蚯蚓还要恐怖,比蟑螂还要恶心难缠,即使被切片,被炸碎,被碾成肉泥,只要有其中一块血肉,就能继续存活。
其次,这东西早就因为无法适应地球突变的稀薄氧气环境而惨遭灭绝,这只能在这里存活,说明此处一定有着什么能改变空气成分的存在。
但要想在这昏暗的山洞找到这东西可不是件容易得事。
所以还是雷管好使,就算炸不死,也能让它暂时失去行动能力。
可眼前这个情形,红色的雾气笼罩了一切,他们三个和摸金那三位分开后根本找不到彼此,也不知道对方的情况如何。
算了,他们要怎么做,其实也不重要。
“别打了胖子,停手。别打了。”吴峫把王月半拉到隐蔽的山岩后拍了拍他的肩膀止住他的攻势。
“咋了天真,我这打的激烈热血着呢,怎么不打了。”
胖子的脸上满是疑惑不解,但还是听话的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胖妈妈的勇猛小三爷自然是清楚,两世二十多年互为铠甲互为软肋的过命交情不是盖的。
“那玩意儿是弄不死的,别忙活了,咱们还是干脆点,用炸的,省时省力,不然要纠缠到什么时候去。”
“弄不死的!?这世上还有死不了的东西?就连水熊虫都会死,它不会死?开什么玩笑?献王那老妖怪哪弄来的这些个祸害,怎么净给人添麻烦。”
王月半的语气从震惊到愤怒无缝衔接十分自然,那副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献王辜负了他几千年来的信任和希冀,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
“那要照你这么说,献王就应该大开方便之门欢迎和恭候各位摸金盗宝的贼来他的坟里做客顺便挑几样喜欢的拿回去当纪念品才好是不?”
小三爷短促的笑了一声斜睨着胖子揶揄他。
“哎?那自然是极好的。”王月半倒是半点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顺杆子就往上爬。
“好你个头,得了吧你,别贫了,去找找那三个,让他们别费劲了,一边儿藏好别被爆炸误伤。我去看看小哥,他又不见了。这个照明弹你拿着,准备就绪了知会我一声。”
是的。闷油瓶又不见了。
这才是最让吴小佛爷感到焦躁不耐血气上涌的真相。
他可以不在乎那三个在哪里在干什么会不会靠的太近被他误伤,但不能不在乎张起棂。
尤其是这个人十分擅长偷摸自己下手独自承担一切并解决问题。
吴峫的眼底无端的染上一抹浓重的戾气。
从前他有多讨厌张起棂为别人开路放血,如今也就有多厌恨他从来都为别人着想不顾自己性命的大义和无私。
第58章 拿命做一场豪赌
最初,他吴峫不也是因此才成为了神明的信徒。
恼怒归恼怒,吴小佛爷却从未想过要改变他。
从前不会,如今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残躯,更是连提都不会提。
道理他都懂,但劝自己放宽心释怀却很难。
历经两世直面他的死亡,吴峫对张起棂有着堪称变态般的占有欲和掌控欲,他不过是隐藏的很好很深罢了。
他比谁都明白自己如今的样子,从里到外都已经不是什么正常人,他是个切切实实的疯子,是个神经病,他病的很重。
他只是把心思藏匿的很巧妙,假装自己很好,假装自己很健康。
吴小佛爷仍然很生气,他压抑着翻腾的火气和上涌的血气保持冷静,至少,不能用这副攻击性极强的样子去找闷油瓶。
可显然,老天似乎总喜欢捉弄他与他作对。
那巨型的霍氏不死虫和他较上了劲,犹如火龙出云一般不管不顾的再次扑向了他。
这让本就不冷静的吴峫更加疯魔起来,不闪不避的以自己的性命做豪赌,被黄金面具顶着硬生生的向后倒退出了七八米结结实实的撞在了石壁上。
全身的每一根骨头仿佛都被卡车碾过一般痛的要命,五脏六腑似乎都翻了个个儿,可心里的通畅舒适感绝无仅有。
吴小佛爷抓着那张巨大的黄金面具边缘靠在身后冰冷的石头上无声的勾唇,甚至因此发出满足的喟叹。
一击结束,那长虫仿佛并不满意,想要直立昂扬起身体发出第二波袭击。
但小三爷不打算给它这个机会,他抿着唇摸进面具的缝隙将青玉刀送进了那只眼睛,借着这个支点的力量翻上了这只丑陋爬虫的身体。
请叫他招子终结者。
吴小天真在这种危急的时刻脑子里还有着奇奇怪怪的东西。
霍氏不死虫尖利的嘶吼咆哮着,因为眼睛的疼痛而狂暴的张开大嘴露出里面的肉齿和藏在口腔深处隐秘的触角。
吴峫忽的灵光一闪,这虫子除了自己的甲壳,还被人为的装满了厚重的青铜甲叶,比之装甲车也无不及。
从外部不管是刀划,枪击还是用炸的,根本都是做无用功。
那么有没有一种可能,柔软的口腔就是它的弱点。
可想归想,也并不妨碍吴小佛爷带给自己快乐,比如这份足有几十公斤的黄金。
他戴着半指手套一只手勾在面具上方踩在虫子的脸上,一只手拿着刀将嵌在肉里的面具割裂开来,对周围释放出来的红色腥气和企图咬住他的触手和牙齿视而不见。
明明往嘴里扔个炸弹把这玩意儿炸瘫也能取下那堆钱来,可吴峫偏偏要用最疼最危险的方式。
不仅折磨虫子,也折磨他自己。
吴小佛爷反手把面具装起来,面色冰冷的朝着那只已经瞎掉的独眼又划拉了几刀,直到把那虫子激的满地乱滚像没头苍蝇一样乱窜才翻身下地。
他心里有气撒不出来,只能委屈了那早就灭绝说不定全世界就只有这一只的稀罕物种。
张起棂……
张起棂——
张起棂。
在哪儿。
吴峫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环视身边红色的雾气眼神死寂像是失去了生机。
可他不动,不代表危险不会找上门。
霍氏不死虫已经被激的暴躁,来势汹汹势头凶猛,激起洞中的气流产生风压,刮得人皮肤生疼。
那只虫子恨毒了他看起来要跟他死磕,却正中小三爷的下怀。
那庞大的身躯横扫过来他愣是眼皮都没眨一下像是失魂在原地扎了根。
须臾,在那虫子即将砸到脸上的时候,吴小佛爷突然眨了眨眼睛,浑身的气势一收即将迈出去的脚步重新定住,脸上也挂出了一抹意味深长得逞的轻笑。
左侧有什么黑金色的东西带着主人的急切飞驰而来撞在了他的右肩上,力道之大足以将吴峫击飞出虫子的攻击范围。
嘶——
他暗自抽了一口冷气,这黑金古刀的手柄砸人都这么疼,就是不知道被这玩意儿杀掉是什么感觉。
身上很疼,吴小佛爷摸着肩头却像是有些兴奋的舔了舔唇。
他赢了。
他在有恃无恐。
他在用自己的伤痛证明些什么。
张起棂的在意,牵动张起棂的心绪。
这种快乐,除了他自己,没人能体会到。
小哥走到了吴峫身边,他盯着那个人走得很慢,每一步都像是在极力压抑着什么。
感受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吴小佛爷换了张脸,看起来懵懂又无害,
“小哥,你刚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睁大了眼睛满满的都是依恋与担忧,抓了闷油瓶的手上下去摸,似乎在确定他完好无损才稍稍松了口气。
张起棂没说话,他只是靠近极会骗人的小狗崽子,蹲下身盯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
他都看见了。
看见他毫无意义的用自己的命做了一扬豪赌。
他不知道这个小孩儿总是在试探什么,又在确定什么,那些个瞬间看起来脆弱又无助。
他总是在寻找自己的身影,只有看到他才会松懈下来摆出一副无所谓的安心模样。
张起棂习惯了独来独往,他从不会对人交代什么,这没必要。
他只是过客,只是见证者,不会有人记得。
可是当吴峫失魂落魄像是失去生存的意志一般站在那里,可能会受伤甚至死亡的时候,他只觉得心都堵在了嗓子眼。
他远不如自己想象中的那样平静淡漠。
这个世界,他似乎也不是什么都不留恋的。
还有吴峫这个人,他也不仅仅是遇见奇怪小孩儿的新奇和庇护,
距离太远,即使再快的速度也已经赶不及。
唯一的选择,就是扔出那把刀。
张起棂应该感到生气,气小狗崽子八百个心眼子,气他的试探和居然为了莫须有的东西拿命去赌。
但奇异的,他似乎看懂了吴峫想要表达的意思。
闷油瓶眼底闪过一抹沉思,片刻后学着小孩儿安抚他的样子,声音低沉却异常认真。
“吴峫,我在这里。”
第59章 神明大人也会食言吗?
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了斑驳记忆的阀门,过往悲喜的记忆碎片仿佛雨后幽深小径残留着的混着泥泞的残花。
情感的闸阀崩溃了一切固有的栅栏,顺着小三爷的瞳孔不受控制的颤抖着倾泻而出。
神明大人也会食言吗?
走下神坛因信徒而死的时候会感到后悔吗?
得到回应的吴小佛爷本该感到高兴,可此时此刻,他却由衷的感觉战栗,感到恶心。
他是个绝对的烂人。
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其实和那冷漠的该死的张家人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用血缘用责任捆绑了张起棂。
而他吴峫用的,是在这个人什么都不记得不知道不明白的时候,机关算尽偷来的一丁点在意和顺手而为的庇护。
他是死乞白赖缠上去的恼人拖油瓶,是会被扔下没有自知之明的难搞小孩儿。
他的神明强大也慈悲,是人间不可得的绝色,他会回应每一个向他伸手祈求的子民,也会拯救烂泥一样腐朽发臭不怀好意的信徒。
自己在做些什么?
吴峫的情绪溃散瓦解的很突然,违背意愿从脸上滑落的泪水根本止也止不住。
他不能这样做,这样的他,和那些贪婪的划开张起棂血管想要得到些什么的人没有任何不同。
可他控制不住,他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和不断从脑海里滋生扎根一层一层裹挟吞噬他的阴暗肮脏的想法。
吴小佛爷跪在地上粗重的喘息,佝偻着身子拿手捂住脸无声的抽泣,他根本无法发出声音也不会发出声音,就像那十年吸了蛇毒分不清现实与幻境的每一次痛苦与挣扎。
他知道这是错误的,可他无法停止。
知晓一切重来一次放在任何人身上,无异于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
可放在吴小佛爷身上,远不如死掉来的痛快和干净。
因为吴天真,从来都不是什么心性坚毅心灵强大的人。
一切回到原点,所有经历的苦难、等待与刻骨铭心成为了一扬笑话,他直白的感情流露却只显得突兀与周围格格不入。
是了,突兀与莫名其妙。
他现在这副样子,无论谁看见了都会说一句矫情。
也难怪,世上本就是没有什么感同身受的。
掌心那处前后通透的伤有些严重,以他超自然的恢复能力,两天后的此刻也还攀附着两道极深且丑陋的疤痕,血痂还没有开始脱落,却因为长出嫩肉痒的有些难熬。
其实也不是不能忍耐,只不过此时的吴小佛爷心情实在太差,这种有无数尸蟞在手心和血管里爬行的痒意让他烦躁,直刺激的人想要抓破皮肤把那块肉连皮一块儿扯掉。
无法宣泄情感,便只能另辟蹊径,这种事他做的越来越顺手。
指甲嵌进血肉,只需要微微使力便会翻起疤痕滴出血液。
可他又在关键时刻停了手。
深陷情绪泥潭不能自拔的小可怜,这种形象吴小佛爷并不需要。
他顾不上满脸的泪痕,哆嗦着手拿出烟咬在嘴里想要点燃,可仿佛世间的一切都在与他较劲,手里的砂轮打火机连转好几次也只是跳出了一两个火星点子,再无其他。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吴峫身上的气息越来越沉凝,哀戚,也越来越暴躁极端。
他就像是个断了药的瘾君子,死死的咬着牙捏紧手里的打火机双眼通红,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有什么人在心底发出了一声浅浅的轻叹,伸出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那双手有些粗糙,满是伤痕与老茧,却让吴小佛爷的理智恢复了一丝清明。
张起棂知道,吴峫想要撕掉或者用烟掩盖的,根本不是手上的疤痕,而是心上反复结痂却反复被扒的血肉模糊无法彻底愈合的战瘢。
那些创痕没有要了他的命,却让他生不如死。
小哥想起了那个奇怪的梦。
如果是未来发生的事情,那么,也就不难理解小狗崽子总是在作死在试探,在怀疑是否所经历的一切都是虚假的幻觉。
他在他身边,只会时时刻刻提醒着他曾经遭遇过的一切。
张起棂垂下眼眸去看吴峫的脸,小孩儿眉头松了松,正抓着他的手一脸虔诚恍若抓住了救命稻草。
“手上的伤口结痂的时候会很痒吗?”
吴峫手里拽着那只骨节分明食指和中指奇长的手,像是突然对此十分感兴趣。
“不记得了。”闷油瓶的眼神从小崽子头顶的发旋移到两人交叠的手上,眸底闪过一抹晦暗。
如果能转移小崽子的注意力,他也是乐意多说几个字的。
但就像王月半所说,这真的是包容不听话小孩儿的父爱吗?
他得承认,对着吴峫,他有着几乎刻在骨子里本能的关注和耐心。
仿佛,他们在许多年前就认识了。
“怎么会不记得了呢,这些伤口那么多那么疼。”
小狗崽儿拧起眉眼脸上是不加掩饰的心疼。
“没人问过。”
因为没人问过,而他本人也不在乎疼不疼痒不痒,所以不记得。
吴峫像是僵住了,喉咙有什么东西哽的难受,心头又好似有什么尖利的存在突然被熔掉化于虚无。
疯掉的吴峫和一无所知的张起棂之间总有一个要向对方妥协,而此刻妥协的,是吴小佛爷。
山谷里的红雾在不断扩散各种声音此起彼伏。
之前还在用命进攻的大虫子如今却极有眼色的没了踪影,角落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参与战斗的打算,将一切都默契的抛到了九霄云外。
只是片刻后,全是死漂的河面传来一声爆炸的巨响,与此同时吴峫放在身边的青玉刀陡然升空发出一阵强烈的绿色光芒,
像是在和献王墓里什么奇怪的东西遥相呼应。
那种被注视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可还没等吴峫和闷油瓶做出什么反应,这一切就已经结束。
青玉刀重新落在他身边半截子插进了地面。
吴小佛爷缓缓站起身,盯着那把刀眯起了眼睛。
第60章 张家去死别来沾边
“我在这儿,小哥也在,我们马上过来。”
吴峫眨了眨眼睛边平复心绪边在张起棂之前走上前拿起地上的刀。
这个墓里,刚才那一瞬间,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无论是什么,冲他来就好。
这把刀来历奇特,和他意识里的青铜门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还有这个材质——
小三爷眼神闪了闪,将一切想法压进心底。
“走吧,我们过去看看。”
吴峫摸着刀上的花纹遥望献王墓深处,那里有个东西在迫不及待的呼唤引导他。
但,这并不是小说里天选之子获得宝贝的前兆。
相反,那种浓重的恶意,让人头皮发麻。
别着急,他已经到了这里,过不了多久就会到达那个东西希望他去往的地方。
“天真,小哥——你们在这呢,找了半天找不见,吓死胖爷了,我以为你被那玩意儿吃了呢,还能不能让人省点心。找什么小哥你找,人家身手厉害着呢,能有什么危险,下次管好你自己,我这心脏都跳到嗓子眼儿里。哎呦,真是,再别乱跑了你们两个。”
王月半脸上尽是松了一口气的舒缓,说要去找小哥给了个照明弹下一秒人就不见了,那红色的雾气伸手不见五指,摸都摸不着一个鬼影儿。
吴天真自觉理亏也不反驳只搂住胖妈妈的肩膀嘿嘿直笑。
大张哥看了眼瞬间阴转晴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的小狗崽儿,扭过头抱着黑金古刀一言不发。
“我们刚听见一声巨响,你们把那玩意儿炸掉了?有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比如出现什么耀眼的强烈光芒。”
吴峫跟着胖爷的脚步向那四分五裂的虫子靠近,一边又探听着当时的情况。
会不会是那虫子的体内有什么,因此引起了献王墓里其他东西的异动。
胖子斜睨了他一眼。
“嗯哼,炸掉了,可你当这是打游戏爆装备呢,还耀眼的光芒,果然是个小屁孩儿,真是会想,我发现的唯一奇怪的事就是那东西脸上金光闪闪的面具没了。”
说到这他像是想到什么觉得有些好笑。这小家伙,说他不要命吧,拿了东西就跑也不擦屁股。
说他要命吧,明明顺手往嘴里扔一排子雷管就能解决的事他非要玩儿命在那东西活着的时候去抠。
“下次能不能先顾好自己,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再丢了,我真恨不得把你俩栓个绳子绑裤腰带上。”
“你裤腰带那么紧,我怕勒死....”
“嘿,小天真,你做错了事你还有理了是不。”
吴峫瞬间举起双手表示自己知错自己投降。
“这还差不多,看在你认错态度良好的份上,这次原谅你了。”
“胖爷大人有大量,多谢胖爷不杀之恩。”
“哎?实在过意不去磕一个也不是不行。”
哦,呵呵,说你胖你还真喘上了。
“想得美。”
吴峫勾着王月半的脖子在他看不见的角落翻了个白眼儿,又拍了拍的肩膀接着说。
“面具分你三分之一。”
“嘿嘿,天真大气,胖爷大发慈悲原谅你了。”
得了便宜还卖乖,说的就是王月半。吴峫看着他这副财迷的样子笑了笑,余光去瞧一旁的小哥。
是的,三分之一。
他们有的,小哥自然也不能落下,这老小子夹喇嘛贵得要死,03年的六位数可不是笔小数目。
可再多的钱也得记得住放哪儿了啊,但大张哥这脑子,啧,算了。
因此那份金缕玉衣的钱,吴峫也单独办了张卡让三叔打进去,以后下地得到的东西都会有他的一份,他都会存进这张卡。
如果他不在了,就交给胖子,胖子不在了就交给同样老不死的黑瞎子。
齐达内确实缺钱,他所有的钱都用来四处找药压制体内的诡异和恶化,身上实在剩不下什么,也不怪他总是连房租都掏不起还要去开滴滴甚至靠小花儿帮忙。
但即使再怎么缺钱,他也不会去动哑巴张的那份。
他人虽然看起来不怎么靠谱,但也极有原则和底线。
因此不管怎么说,吴峫都不会让张起棂没钱花。
至于有事族长没事圣婴的张家,让他们去死别来沾边。
那黄金面具的分量很足,但以此时2003年的金子每克100元来卖并不划算。
最好的选择,要么熔掉打成别的东西送礼或者传承,要么,等到十年二十年之后再拿去处理。
可几个呼吸之后,吴峫又有点搞不明白自己了。
明明能把这玩意儿当成古董当成文物卖更值钱,他为什么非要跟这个材质较劲。
他刚脑子里塞了羊粪蛋子了吗。
果然傻子也是会传染的,肯定是王铠璇。
吴小佛爷想着些有的没的,再回神人已经站到了一堆粉白色的肉沫旁边。
那具虫躯原本在青铜甲片的缝隙看见的红逐渐转变为了黑色,肉块还在不停的抖动翻起,像离岸挣扎濒死的鱼。
百足之虫都死而不僵,更别说这根本不会死的轮状神经网生物。
但四分五裂仿佛对它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它不再能制造红色的雾气。
那雾气无毒,应该有着其他特别的用处。
这种猜测,在王铠璇用冲锋枪的枪头去戳虫子本身的甲壳时得到了证实。
那甲壳早没了能够抵挡子弹发出铿锵声音的坚硬,软化后逐渐显得无力和脆弱,用上几分力气就足以将它碾碎。
原来那红色的雾,是在强化它本身的力量和防御。
自己给自己叠buff?
吴峫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这个问号。
“这虫子就是外头剧毒的白色瘴气来源,古老邪恶的南洋三大邪术之一的“痋术”,是一种通过把死者灵魂的怨念,转换为无形毒药的邪术,死的人越悲惨,毒性也就越猛烈。”
“这只虫子长年吞吃这里的死漂,这些死漂的怨恨残留在体内通过虫体转化形成虫谷特有的白色痋雾,封锁外人进入这里的路线。”
“而那张结合了几只妖兽特征的黄金面具,应该就是某种痋术必备的仪式。”
老胡一边讲述自己的猜测,一边有意无意的扫了眼吴峫身后的背包,那是消失的面具最有可能存在的去处。
所以,小吴的背包到底是怎么装下那么多那么大的东西的?
他实在好奇。
如果老胡看过网络小说,哪怕一知半解有所涉猎,也可能会举一反三想出个所以然。
但事实是,让他看风水盗墓可以,发挥想象力去想莫须有的东西。
他远远不及吴峫。
吴小佛爷此人,可是能够在紧张刺激的墓穴里,给奇奇怪怪的东西起奇奇怪怪名字的邪门门主。
比如,鬼头发,罐罐毛,还有光速爬爬怪。
第61章 献王墓被毁是天命所归
王铠璇干啥啥不行,摸金发财找茬提出疑问却是第一名。但架不住人是老胡发小,再怎么作妖让人无语,也只是嘴上骂他两句,
就像同是发小的解雨臣,再怎么生气想刀了吴峫,事到临头也只得乖乖替他收拾烂摊子,生怕他把自己搞死。
“这脖子以上的部位要是长时间不用,他就生锈了。”老胡知道王铠璇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尿性,索性蹲下身指着被炸开的虫腹里两种颜色不同的死漂来个详细的解析。
“这些死漂分为两种,一种是我们刚看见的会发蓝光有一层透明薄膜的女尸,那层薄膜导致这些死漂外表异常坚硬,这些尸体同样出现在被炸开的霍氏不死虫的肠胃里,包裹着黄色的粘液,有死漂的粘液里还附带这种肥大的蛆虫,表面包裹的也是。”
样子有些像水彘蜂的虫卵,却没有攻击能力。
如果硬要说的话,也许视觉攻击也算得上一种手段。
他说着话用手里的折叠刀翻开那滩红黄白粉黑五颜六色显得极为恶心的烂肉给其他人看。
雪莉杨看着那密密麻麻却和人手指一般大小聚集在一起扭动交织在一起翻滚的虫子脸色苍白,扭头就干呕起来。
好在连压缩干粮都不怎么吃得下,胃里没东西呕了半天全是酸水。
其余的人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
尤其是吴峫,矫情劲儿一犯捏着王月半的胳膊呕的眼泪哗哗往下流。
胖妈妈嘴上一边奚落嘲笑一边又口嫌体正直的拍着他的背给他递水。
吴峫有些无奈,这日子不好的时候什么都可以忍耐什么都可以熬一熬。
反而生活好起来了,不管是这副身子还是脑子,真是一点苦都不想吃。
老胡看着他这个样子心里感叹总算在他身上看到一点小年轻该有的样子,
给他们看清楚的目的达到了,老胡也不折腾人,站起身指了指一旁的岩石堆,那里有一堆死漂,混着粘液搭成了一座小山。
此时红色雾气的来源被摧毁,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稀薄也能看清周围的一切。
那座女尸堆成的小山和河里的不同,通体覆盖薄膜却已经失去光泽,乌黑,干瘪,暗淡,像是开棺后被氧化的尸体。
“那堆,是我往霍氏不死虫里怼了几十发子弹之后它吐出来的,那里面没有这种虫子,而且那层薄膜也没有半分损坏,也就是说,这玩意儿吃死漂不是要吃尸体,因为那层琥珀一样的膜,导致它根本消化不了。”
“因此,它吃的只是死漂孕育孵化出来的虫卵。这种虫子聚集在一起产生生物电,导致死漂带了蓝色的微光,虫卵被吃以后就变成了那副乌青的样子。”
有玄学,也有科学,这献王也确实是个人才,但就是没用在正道上,都用来玩儿旁门左道了。
老胡解释完了,王铠璇似懂非懂,小哥看着那堆被炸烂了的肉沫若有所思。
雪莉杨在出发之前看了无数文献和资料的好处体现出来了,但实在受不了那股恶臭和恶心劲儿,干脆戴上了防毒面具。
“你们看这虫子身上的青铜甲片,上面刻了文字,我在龙岭见过这种铭文,这是戳魂符,是用来封堵亡魂的痋术。献王利用这种符咒,将亡魂封死在不死虫体内反复淬炼炮制转化为奇毒,这就是白色痋雾产生的具体过程。”
“而那些个白色的蛆虫,恐怕就是那些女尸怀里抱着的怪胎排出的体内的排泄物和卵。”
女尸养怪胎,怪胎养虫卵,虫卵养霍氏不死虫,不死虫化毒后再吐出女尸。
循环往复,生生不息。
这种因地制宜利用一切能利用的资源的做法,如果换个地方,吴峫肯定要给他竖起大拇指夸奖一番。
可没等他的思绪转过弯来,他家王月半已经拎着个洛阳铲哐哐哐几下子把其中一个被炸破了薄膜的死漂砸出了一个更大的口子。
令人惊异的是,那铲子落在上面居然发出了铁器相撞的铿锵声,冰冷而坚硬。
破开硬膜的裂缝后,那其中蠕动的怪胎便显露出来。
胖妈妈还想伸手把那玩意儿扒拉出来看个仔细,小三爷见状皱着眉头凑过去一刀把那奇怪的异形钉穿在地上顺手拧了几圈。
那虫茧里发出一长串尖利刺耳的声音没了动静。
王月半就着猫腰的姿势回头看他家天真。
吴小佛爷脸色还是苍白的,但依然拧着眉头数落他。
“活的,一会儿扑你脸上有你好看,长点儿心眼成吗。”
吴峫说这话的时候,小哥的眼神幽幽的从那死透了的东西移到了他的身上,像是在说你怎么好意思用这话教训别人的。
吴小佛爷脸皮厚,就算余光看见了,也假装感觉不到。
这么多人跟前被说,王月半不仅不觉得被下了面子,看上去还挺高兴,腆着脸抛了个媚眼儿。
“这不有你和小哥嘛,怕啥。”
话里话外间根本没指望老胡那几位,气的王铠璇瞪大了眼珠子向前几步就要叭叭问出个所以然,问问他是觉得他们不靠谱还是怎么着,被雪莉杨一把扯着后领子制止。
平常这王铠璇虽然贪财还很熊,倒也情绪稳定头脑清醒,不像现在一点就炸。
难不成两个胖子之间还有什么奇怪的磁扬?
雪莉杨不明白,反倒是老胡觉得,可能是两个臭味相投狼狈为奸的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鸟。
“这女人不老老实实生孩子反而跑来生怪胎,多少有点儿不务正业了。”
王铠璇生命不息嘴贱不止,被雪莉杨拍了一巴掌缩了缩脖子不敢吭声了。
“你以为是她们想怀这玩意儿吗?她们哪有选择。”老胡的脸上带了一些悲哀与怜悯。
以前在古代战国的时候,有种刑法叫“鈛guo坠”,是专门用来处置女性的。
先让女犯人怀胎,再养到怀孕八个月行刑。
动刑的时候扒的赤裸绑在铁床上,涂上止疼药以死去活来却不会断气为准用水牛拉着石碾来回碾过全身,不能太快,也不能太慢。
肠子,肚子,心,肝,肺,和肚子里的胎儿,都被压得从两边往外冒。
必须碾到皮包骨头不再有血液流出才算结束。
但这得是那种做下惊天动地大事的女犯人才可能有机会体验,
据史书记载,被上过这种大刑的,在历史上屈指可数,象这种酷刑,在中国历史上很多,“鈛坠”到了唐代就逐渐废止了,仅存其名,后世再也没有用到犯人身上。
封建时代,哪有什么人的人生是能自己做主的。
“各种史册中对古滇国神秘而又古老的“痋术”,都是一带而过,但在其他野史记载中,曾经提到过利用“痋引”使妇女怀上虫卵。”
“这些女尸多数都是本地的夷女或者奴隶,等到她们生产虫卵之时无所不用其极折磨致死,这样她临死时的恐惧与憎恨,才会通过她的身体,穿进她死时产下的虫胎里。”
“女人在被折磨死之前折断四肢抱住刚产下来还没有完全脱离母体的“痋卵”,立刻用一种类似于烧化了的松脂活活浇在女奴身上,连同她背后的虫卵一起做成透明的活人琥珀,再刻满阴毒的魂符。”
“这是“痋毒”中最厉害的一种。我们眼前的怪胎应该就是这种流水线产物,这片河里的死漂不计其数,可以想见当时的惨烈,献王这老贼做下的事足够逆天且十恶不赦,居然还妄图成仙。”
以老胡的沉稳和见多识广,说到这也不由得发出一声嗤笑。
献王这墓,被盗被炸被毁,也算是天命所归,怪不得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