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棺活埋？重生嫡女手握空间杀疯了》 第一章：从棺材里挖出来个活人 霍央央是被活活闷死的。 母亲想把她嫁给县令当第九十九房小妾，为弟弟谋个衙门的差事。 出嫁当天她逃了，然后被抓了回来。 县令老爷生气了，弟弟的差事泡汤不说，父亲还被毒打了一顿。 母亲一怒之下将她捆了塞进棺材里，“好好的花轿你不乐意坐，行，那就进棺材吧！” 亲生母亲将她入棺活埋，她死不瞑目。 白泱泱穿过来的时候，霍央央正好断气，她自动接收了这具身体的所有记忆。 好赌的爸，暴怒的妈，啃老的弟弟，还有一个任劳任怨的她。 白泱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想自己在丧尸末世兢兢业业，好不容易等来了星际救援，眼看就要走上人生巅峰，一个不留神起猛了磕到桌角上，给她华丽丽地干到这儿来了。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白泱泱心态好的很，在丧尸末世她都能混得风生水起，一个小小古代，岂不是拿捏住了？ 眼下当务之急还是要先从棺材里出去，白泱泱刚一伸手，棺材从上面打开了。 四目相对，对面的人率先发出一声尖叫。 “你……是人……是鬼？！” 白泱泱打量着眼前的老头子，发根有点白，但脸还不算特别苍老，一时间不好估摸年纪。 衣服没有补丁，但瞧着也不是多好的料子。 眼神明亮，看着也不像什么大奸大恶之徒，怎么好端端的挖别人的墓？ 白泱泱一个挺身从棺材里爬了起来，那老头还十分好心地给她搭了把手。 触及到手里的温度，白老头心里终于松了一口气。 “丫头，不怕你笑话，我孙女烧得厉害，家里没钱抓药。眼瞅着镇上刘员外的老母下葬，我就想偷点东西换钱。哪成想挖错了坟，不过倒是稀里糊涂救了你一命。好端端的，你一个活人咋进棺材了？” 白泱泱心道这老头子倒是坦诚，直说自己是来盗墓偷东西，却也误打误撞救了自己。 虽然挖坟这事儿不道德，可看在自己救了她一命的份儿上，千万别声张。 于是当即扯了脸笑道，“老伯也是迫不得已，若非如此，哪能救我性命？” 倒是对自己为何在棺材中只字不提。 白老头微微颔首，“丫头，你理解就好。” 大概是被人撞破，不好再做这种缺德事儿，白老头拿着锄头回家。 白泱泱急忙喊住了他，“老伯，您孙女儿的病没准儿我能治。” 话虽没有说满，但白泱泱却是十足的自信。 她刚刚检查了一下，身上的系统空间还在，里面屯的各种物品分毫不少。 白老头一听眼睛都亮了，也没去思考这话是真是假，拽着白泱泱的衣袖就往家走。 白老头的家离坟地不远，白泱泱初步猜测这个时代的经济水平还可以。 毕竟一般住得离山野坟地近的，可不是什么殷实人家，但白老头的衣服没有补丁，说明整个社会情况可以。 但白泱泱心里不免涌起一抹疑惑，方才她大概看了看那座山，坟包倒是四处分散了几个，可不见一处石碑，也难怪白老头能挖错坟。 白老头的家是个茅草屋，占地面积不大。 听见脚步声，屋里走出来个精壮的汉子。 “爹，成了吗？” 白泱泱不由得眼前一亮，这男人目测比她高了一个头，短褐穿结，露出来的臂膀全是肌肉，透过衣服的缝隙隐约可以看到结实的腹肌。 白泱泱咽了一下口水，这不是妥妥的宽肩窄腰吗？再看那张脸，棱角分明，骨相优越，很像现代丧尸还没有爆发前的一个顶流。 没想到啊，这山野之间还有如此绝色，嘿嘿嘿。 白老头一心记挂孙女，自然没有注意到咽口水的声音，可那汉子却听了个清楚。 裴止戈心中好奇，庄户女子大胆奔放，对他有意也不过是找着机会说话，眼前人竟然直接对自己咽口水。 “大山，一会儿我再和你说。”白老头又转头看向白泱泱，“丫头，跟我进去吧。” 白泱泱跟着白老头进了屋子，裴止戈不动声色地跟在后面。 一张木架子床上，一个约摸八岁的小姑娘静静地躺着，嘴唇已经没了血色，脸却红的吓人。 白泱泱摸了摸小姑娘的额头，好么，跟火炉似的，再不救治哪怕撑过来了也会烧成傻子。 她赶紧对白老头道，“还有救，我这儿有药，劳烦你们回避一下。” 白老头闻言顿时眼都亮了，“那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丫头，大山我们出去吧，别耽误丫头救人。” 裴止戈却拦住了，“爹，这人打哪儿来的？您就这么放心让她给珠珠治病？” 实在不是裴止戈要怀疑，而是白泱泱的穿着打扮一看就是穷苦出身，怎么可能会医术呢？ 白老头凑到裴止戈耳边小声嘀咕，“我挖错了坟，这丫头是我从棺材里挖出来的。” 裴止戈眉头一挑，说话也不避讳，“爹，这人什么底细您都不清楚，敢让她给珠珠治病吗？活人入棺，简直骇人听闻。” 白老头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确实好端端的怎么会把活人埋进棺材里，便真是什么穷凶极恶之徒直接打杀了就是。 白泱泱早就料到事后白老头反应过来会问自己为什么被活埋，但没想到眼前这个男人不是一般的警惕。 换做她前世的脾气早就撂挑子走人了，但看在白老头也算救了自己一命的份儿上，于是便想了一个还算说得过去的借口。 “我是个游医，碰上山里猎户的妻子发了癔症，开了药方让猎户进城买药，没想到他妻子癔症发作将我当成狐媚子，就把我埋进棺材里了。山里女人力气大，我小胳膊小腿儿怎么拧的过？” 裴止戈上上下下地打量白泱泱，白泱泱也大大方方地让他看，脸上一片坦坦荡荡。 不过却也好心提醒了一句，“这小姑娘应该烧了好几日，再不救治，日后可就真成了傻子。” “行。”裴止戈答应了，却也提了一个要求，“我要在旁边看着。” 白泱泱无语了，你在旁边看着，我怎么从空间里把退烧药拿出来？那可是现代包装啊。 “我家世代都是游医，全靠自己钻磨，医术断不能叫旁人窥去。” 白老头也在一旁劝道，“是啊大山，这年头谁有点手艺活不是藏着掖着，快让丫头给珠珠医治吧。” 裴止戈定定地看了一眼白泱泱，随后率先出了屋子。 第二章: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白老头脸上挂着笑，“丫头，你安心医治，我们绝对不打扰你也不偷师。” 说完，也走了出去。 白泱泱迅速从空间里拿出布洛芬，给珠珠喂了下去，而后又拿出冰凉贴贴在她的额头上。 她在纠结要不要再打一针退烧针，这些简单的伤寒发热她处理起来可谓是得心应手，就怕小姑娘吃疼醒了过来，到时候可不好圆谎。 想了想白泱泱还是决定先观察一下，丧尸末世所有药物都进行了升级，普通人发烧喝点布洛芬就能好。 过了一会儿，珠珠脸上不正常的红色褪去，白泱泱又给她量了一下体温，还是有点低烧。 这个时候珠珠慢慢睁开了眼睛，“娘……” 白泱泱赶紧把冰凉贴收进了空间，冲着门外喊道，“进来吧。” 瞬间，裴止戈走了进来。 珠珠已经完全醒了，只不过看上去蔫头耷脑的。 裴止戈上前握住了她的手。 跟在后面的白老头对着白泱泱一个劲儿地感谢，“丫头你可真是神医啊，这么快就把我家珠珠治好了，你也看到了我这就一间草屋也没什么好谢你的，你等着啊我去河里给你抓鱼。” 说完白老头一溜烟儿地跑了出去。 白泱泱剩下的话只能对裴止戈嘱咐，“孩子还是有点低烧，饭后得再喂一次药，有条件的话最好给她洗个热水澡。” 裴止戈已然放下了对白泱泱的防备，“劳烦姑娘帮我看着珠珠，我去挑水。” 走到门口的裴止戈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停下了脚步，“还没问姑娘怎么称呼？” “白泱泱。” “央央？夜未央？” “不。”白泱泱很坚定地告诉他，“是泱泱中华人才济济。” 她很喜欢自己的名字，这名字也饱含父母对她的期望，尽管出生在丧尸末世，但大家始终相信会消灭这些怪物。 只因他们泱泱华夏，巍巍中华，从未被打倒过。 裴止戈眸色深沉地看了一眼白泱泱，什么也没说，出门挑水去了。 珠珠耷拉着水汪汪的大眼睛，虽然精神不振，可还是遮不住她这具美人皮囊。 白泱泱这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到古人所说的小小年纪倾国倾城。 用现代话来讲，标准的三庭五眼，眉毛还是天生黑，皮肤细腻，如果说唯一的缺陷，那就是发丝偏黄。 不过这也正常，没有营养头发自然长不好。 白老头比裴止戈先回来，手里提溜着两条草鱼。 他咧着嘴笑，“丫头，我家大山烧菜可好吃了，一会儿你可得好好尝尝！” 白泱泱也笑，“那感情好啊。” 那边裴止戈挑完水回来就烧入锅中，烧好后将热水倒入澡盆，又掺了凉水试了试温度。 他力气大，连盆带水端进房中，看着床上病恹恹的小姑娘却犯了难，有些犹疑地看向白泱泱。 “白姑娘，有一事要劳烦你帮忙。” 白泱泱几乎瞬间反应过来，珠珠这个年纪该是自己洗澡才对，可她如今这个样子，这家里又瞧着不像有女主人，可不得她来吗？ “你们出去吧，我帮珠珠洗澡。” 白老头一个劲儿地感谢，催促着裴止戈去灶下烧饭。 白泱泱并没有给孩子洗澡的经验，不过好在珠珠乖巧，加上浑身无力，只能任由人摆弄。 洗好澡后，白泱泱仔细地给她擦干了身子，又从箱笼里找出一身干净衣裳给她换上。 至此，小姑娘略微有了些精神。 “谢……谢。”她声若蚊呐。 可白泱泱还是听见了，心中对这个小妹妹的喜爱多了几分。 白老头没有说大话，裴止戈确实烧得一手好菜。 为了就着珠珠，父子俩干脆把桌子搬了进来，桌上的大盆里，鱼汤鲜得直冒气，一大盆奶白色的汤里加了满满的野菜，哪怕那两条草鱼并不肥美，此刻也弥补了缺陷。 白泱泱毫不客气地坐下舀了一大勺，野菜配着浓浓的汤汁撞击味蕾的瞬间，好吃到眉毛都要飞起来。 这不禁让她想起前世丧尸还未爆发时常吃的一家外卖，那个鱼肉好吃到恨不得把舌头吞下去，只可惜分量太少了，就就几块鱼肉，剩下的全是配菜。 白泱泱严重怀疑，它就是靠着绝美的味道才没有一条差评，不然就那分量还不得被喷死。 裴止戈舀了一碗鱼汤，端到床前，扶起珠珠准备喂她。 小姑娘虽然没有多少力气，却很懂事地接过碗，“爹爹吃饭，珠珠自己喝。” 爹爹？！ 白泱泱一时忘了吞咽，目光挪向挨着的父女俩。 妈耶，是她傻了，先入为主觉得小姑娘是白老头的女儿。 毕竟裴止戈看着也就二十左右的样子，搁现代还在上学呢。 可在古代，男子成婚早，二十多岁有个这么大的女儿再正常不过了。 哼，生气气！ 白泱泱恨恨地喝了一口鱼汤，以此安慰一下她刚刚萌动却又破碎了春心。 还想着找个借口留在白老头家里，然后借机攻略一下。 可没想到是娶妻生子了的，在白泱泱的人生信条里，贞洁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白泱泱的情绪变化自然没有逃过裴止戈的眼睛，明明这女子一开始对自己颇有兴趣，可却在珠珠喊了一声“爹爹”后熄了火。 个中缘由，一点都不难猜。 不过裴止戈却无暇理会，喂完珠珠喝下鱼汤后，自顾自端着女儿用过的碗吃了起来。 饭后，裴止戈一言不发地去灶下洗碗。 惹得白泱泱内心一阵叹息，脸长得好身材好，做饭好吃，还会主动做家务，这种人间绝品，可惜早就被人摘了果子。 家里的柴火不够了，白老头托白泱泱帮忙照看一下孩子，自己拿着柴刀上山了。 大概是吃了东西，珠珠没一会儿就开始犯困，眼睛里的缝隙越来越小。 白泱泱趁机又喂了一次退烧药，之后便在一旁安静地守着。 说实话，好无聊，比丧尸末世的时候还无聊，那个时候起码还有手机可以玩。 裴止戈洗完碗后，来屋里看了一眼，见白泱泱在一旁守着，冲她点了点头，便准备上山帮父亲砍柴。 偏这时白老头一脸慌乱地回了家，“大山，赶快收拾东西，霍将军他战亡了！” 第三章:你们说胡人吃不吃人? 不是吧？白泱泱内心一阵咆哮，刚抱怨着无聊呢，这会儿就来事儿了。 从原主的记忆里，白泱泱了解到这里位于大圣朝最北边的铁衣郡，大将军霍北骁自建国伊始便驻守在此，因为他胡人不敢南下。 后来大将军亡故，他的独子霍晨子承父业扛起了戍边的大旗。 霍晨将军人很好，没有战斗的时候就带着士兵到下辖的几个县里帮老百姓干农活。 在白泱泱的记忆里，霍晨来多山县干农活的时候，还抱过原主呢。 因为原身的身份限制，白泱泱对霍晨将军的了解也就止步于此，但心里还是不由得惋惜。 一将功成万骨枯，一朝太平万人亡。 裴止戈不似白老头那么慌乱，“哪里来的消息，可靠吗？” “咱们北边的镜台乡有人往南跑，被我撞上了，说是霍将军战死，边关失守，胡人南下不过是早一刻晚一刻罢了。” 裴止戈也不再犹豫，抓紧收拾东西，但本就没什么值钱的，只把家里的干粮和几件衣裳打包好。 “丫头。”白老头一脸关切地看向白泱泱，“这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不如和我们一道吧，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白泱泱求之不得，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又正好碰上兵乱，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然而就在裴止戈收拾好东西，白老头背起珠珠的时候，屋外来了一群不速之客。 为首的男子骑着大马，一身肥肉，“都不许跑，胡人哪里是我们的对手？大家切莫慌乱。” 白泱泱闻言赶紧不动声色地躲在裴止戈身后，这就是那个该死的县令。 要说霍将军驻军在此，应当没有官员敢鱼肉百姓。可偏这县令是个会生的，七个女儿全嫁进了皇宫，其中一个还生下了皇帝唯一的儿子。 再者人家也从不干强抢的勾当，毕竟花钱就能买来自愿。 原身是第一个收了钱临了却反悔的，可不把他气狠了吗？ 白老头已经上前交涉，“县令大人，霍将军是真的战死了吗？” 不怪白老头这么问，毕竟没有亲眼所见。 杜衡挺着肥胖的大肚子，就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啊，他死了。你们这些蠢民慌张个什么劲儿？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边关二十万大军还在，一个个的，这边关没有他姓霍的就守不住吗？” 白老头家是烽台乡最南一户，通知完了，杜衡又带着人向南驶去。 白老头哪里敢违抗县令的命令？更不要说没准儿往南走着就和他们碰上了，到时候少不了牢狱之灾。 “大山，既然一时半会儿走不了，咱们回家把埋地里的钱挖出来吧，没准儿以后用得上。” 从白老头的话里，白泱泱得知原来这儿不过是临时搭建的居所，他们家就在边关脚下村子里的头一户。 年初的时候局势紧张，霍将军让附近村民搬家，就白老头听劝从镜台乡的最北边搬走了，但一个乡面积不大，白老头又搬到了烽台乡的最南边，找了处近山近河的地方搭了个临时居所。 裴止戈摇了摇头，“爹，咱家所有铜板加在一起凑不出二两银子，就别废这个劲儿了。当务之急，还是多备点粮食，以后的日子说不准是什么光景。” 白老头闻言就要去河里抓鱼，白泱泱一把拦住了他。 “你们知不知道胡人有多少兵马？” “这……”白老头挠了挠头，“我们也不知道啊。不过应该和霍将军的兵马差不多吧。” 白泱泱又问，“他们有赢过霍将军吗？” “有吧，但也不算赢，虽然他们有时突破了边关防线，不过霍将军立马又将他们赶出了关外。” 白泱泱心中一凛，如此说来胡人是有南下的能力的。 而县令却拦着不让百姓南逃，到底是坚信二十万大军可以守住城，还是其中另有隐情？ 可不管怎么说，眼下必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不然等胡人破关，他们就是想跑也跑不了。 白泱泱说了自己的想法，裴止戈表示同意。 白老头却有迟疑，“可杜县令就在南边，我们往南走和他撞上了怎么办？” “咱们上山，从山上绕过去。” 多山县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源于这一片错落的山峦，乡镇们便卡在山与山的缝隙中。 自从老霍将军镇守在此，带着村民修了一条路出来，这才让乡镇之间往来再也不用翻山越岭。 裴止戈认同白泱泱的看法，“爹，不管怎么说先上山，真没事咱们再下来，要是有个万一，到时候跑就来不及了。” 白老头听劝，果断背起了行李。 裴止戈背着珠珠，白泱泱空着手。 几人擦着山脚摸到山的北面，找到一条小路上了山。 天色渐晚，一行人也来到了山顶。 夏季树木繁茂，白老头折了几根树枝生了火，火势不敢烧大，怕被山下发现。 白泱泱打眼看去，树林中有几个土包，几乎每个方位都有几个。 白老头见她盯着土包神色认真，开口解释，“这都是咱们的乡亲，从我这儿再往前数几十年，咱们多山县穷的就只有山，那时候胡人还时不时来打秋谷。家里谁去世了只能随便埋了，一来没有钱立碑，二来怕被饿急眼的人挖出来吃了。毕竟到处都是土包，谁知道会不会挖出自家先人？后来老霍将军带着我们种树，多山县这才慢慢好起来，不立碑也成了一个传统。” 白泱泱闻言眉头微皱。 裴止戈借着微弱的火光瞧得分明，以为她还在计较自家父亲挖坟这件事，于是开口说好话，“我们也没想发死人财，实在是珠珠病得重，这边境之地缺医少药，也是听说刘员外给她母亲下葬的时候埋了不少药材。” 一般人哪里会拿药材做陪葬，实在是老太太是病死的，做儿子的怕老娘投胎没个好身体。再者没有立碑，盗墓的也盗不准。 “我在想一个问题。”白泱泱轻声道，“既然在多山县之前有过吃死尸的前例，那你们说胡人吃不吃活人？” 第四章:这家缺个当家女主人 裴止戈闻言脸色大变，搂紧了怀里抱着的女儿。 白老头叹了口气，“快要饿死的时候，易子而食也是有的，不过当年还没到那一步，因为老霍将军来了。” 白泱泱接着问，“那胡人有没有吃过我们的百姓？毕竟如果我们都饿到要吃尸体的地步，他们又打什么秋谷？” 白老头深深看了她一眼，好像回忆起什么不堪的往事，双眸染上一抹痛色，“自然是有的。那时我们一堆人被压在案板上，眼见刀就要落我脖子上，老霍将军来了，把胡人赶跑了。” 裴止戈这时候回过味来了，“白姑娘，你想说什么？” “我想说……”白泱泱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扫视，“霍将军到底是两军对战的时候死了，还是城破而亡？” 白老头有点懵，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可裴止戈几乎瞬间就懂了，“你的意思是边关已经失守？可为什么不通知我们往南撤？” 白泱泱很是疲惫地揉了揉脑袋，这也是她才想明白的。为什么杜县令在霍将军战死后不让百姓南逃，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我们这些人就是胡人的口粮，边关的战事极有可能被隐瞒了。如果不是碰到了从北边逃窜的难民，我们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而杜县令应该也是发现有人逃了，所以带兵往南围堵。” “这不能够啊。”白老头立马站起身来，“多山县的粮食虽然不算多，可马上就是秋收的季节，那些胡人何至于吃人？” “但要是杜县令和胡人谈好了，粮食不给或者只给一部分，但是这一整个县的人都给他们，或当粮食或当奴隶，胡人会不答应吗？” 白泱泱的声音很平静。 可白老头瞬间就跟蔫儿了一样，有些颓然地坐在地上，口中喃喃道，“皇帝就一个皇子，杜县令他是小皇子的外家，怎么能放弃我们大燕朝的百姓呢？” 白泱泱冷笑一声，“若是这样，就更说得通了。一边是可为国家续命的粮食，一边是如蝼蚁般的百姓。傻子都知道怎么选。” 似是为了验证白泱泱的话，山下火光四起，空中飘荡着嘈杂的声音，隐隐还有血腥气。 白泱泱眼疾手快将地上还未烧尽的树枝全都摊开，顿时众人的脸隐在黑夜中。 多山县的山并不高，而且山离村子近，白泱泱不确定山上的细微火光会不会被人察觉。 血腥味越来越重，几人的心情都不好。 裴止戈沉声道，“就是不知道杀人的是胡人还是杜县令的人，好在今晚没有月亮，不然他们很容易找到山上来。” “大山啊，咱们抓紧逃命吧，等天亮了就不好跑了。” 白老头想起身，可天实在是太黑了，他都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哎呀，老天爷不给活路，这没有光，咱们摸黑走也不知道走去哪个方向！” 山下的火势渐弱，可嘈杂的声音越来越近。 白泱泱明白，这是这一片都处理干净了，要往南扫荡。 当即不再犹疑，从空间里拿出夜视仪戴上。 “我在黑夜中可以看清，咱们手拉着手，趁黑往南走，越远越好。” 说完，白泱泱伸出手，和一只宽厚的大手握上。 白泱泱挑了挑眉，手感不错。 手掌大，指节长，掌心有一层薄茧，男人的体温通过掌心传递到她身上，夏夜的风都变得燥热起来。 啧，可惜，是个人夫。 裴止戈感觉到手里轻微的摩挲，有些无奈，他大概摸清了白泱泱的性子，典型的有贼心有贼胆。 谁家姑娘像她这样啊？ 白泱泱习惯性地犯了一会儿色心之后，便规矩起来，一步一个脚印朝南走去。 几人是片刻不敢停歇，直到略微有了些天光，白泱泱才把夜视仪藏进空间里。 经过将近一晚上的跋涉，此时他们身处多山县的边缘，只要下了山，便是平原县的地界。 白泱泱先开口，“这个时候人最困，咱们先眯一会儿吧，不然身体吃不消。而且只要山上没有动静，胡人应该也不会轻易上山。” 见白老头父子没有反对，白泱泱这才松开了手。 三人就着一棵粗壮的大树靠下来歇息，珠珠被裴止戈从背上放到怀里，依旧睡得香甜。 白泱泱是越看越喜欢这个小姑娘了，乖乖巧巧安安静静的，一点儿都不让人多分心思。 其实这一路上白泱泱思考了很多，白老头和裴止戈体力很好，山路走起来半点儿不带喘的。 先不说她要在古代如何如何，就是从这有胡人隐患的边境走出去，也需要找一个可靠的同盟。 毕竟原身对这个朝代了解的不多，就知道自己在多山县，连隶属哪个郡都不知道。白泱泱在脑海中找了一大圈儿都没找到，简直要气得吐血。 若是这一家人始终跟自己一条心，无异于如虎添翼。 白泱泱心里早就想好了上中下三策，上策利诱，这乱世一口吃的比命值钱，但现在还没有彻底乱起来，粮食不足以动人心。 下策威逼，她有的是手段让其臣服，可难免心生怨怼，时间久了恐生祸患。 至于中策嘛，这一家子不正好缺个女主人吗？ 想着想着，白泱泱睡了过去，可她不敢睡得太死，浅薄的意识感觉到好像有人往自己身上盖了个东西，不过因为没有感受到对方的恶意，所以她也没有管。 这一觉足足睡到天光大亮时，白泱泱醒来发现自己身上盖了一条碎花布缝成的毯子，珠珠在一旁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姑姑，你醒了？” 白泱泱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烧已经完全退下去了。 “丫头饿了吧？来，吃！”白老头递给白泱泱一只烤兔腿，“这是大山抓的兔子，专门给你留了一条腿，他先去前面的县城打探情况了。” 白泱泱接过兔腿啃了起来，按理来说这种单纯烤熟的食物味道并不会好到哪里去，但嘴里的肉却不见一点儿气味，也不知道那个男人是怎么做到的。 吃了几口后，白泱泱状似不经意地开口，“老伯，山下是哪个县啊？夜里我害怕，一个劲儿地往前走，也不知道走没走反？” 第五章:我与大郎两情相悦 “山下是平原县，咱们还在铁衣郡里头呢。”说到这个，白老头跟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咱们铁衣郡一共五个县，除了漠北县和黄沙县在前朝的时候早早被胡人占去……” 只能说不愧是经历过朝代更迭的老人，白泱泱从白老头的话中了解到了这个世界的全貌。 大昭国后期，诸王作乱，华夏大地民不聊生，四方蛮夷趁乱兴兵，杀人抢劫无恶不作。 铁衣郡的漠北县和黄沙县就是这个时候被胡人占去的。 后来大昭国的后族周氏在蛮夷和诸王两败俱伤之际，起兵收复山河，建立了大圣朝。 因天下初定，国库空虚，老霍将军驻守铁衣郡后，并没有想过夺回那两个县城，再加上那两个县本就是皮毛之地，还不如借着地势守好多山县。 白泱泱这下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原身对周围局势一无所知，一来本就是农家女见识有限，二来大圣朝算是抢了原先主子的江山，怎么可能允许民间有风声？ 白泱泱吃完兔腿后，珠珠将水囊递了过去。 “姑姑喝水。” 白泱泱接过喝了一口，便见裴止戈回来了。 裴止戈冲白泱泱点了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爹，山下不见乱象，胡人应该还没到这里来。咱们最好接着往南跑。” 白老头犯了愁，“往南跑咱们好歹有个目的地，谁知道胡人能攻到哪儿呢？要是跑过了，咱们又得千里迢迢地回来。” “爹，去琢州吧，您老家不是在那儿吗？” 白泱泱已然从不久前的谈话中得知白老头是逃难来的北方，可在她看来，眼下不管去哪儿都是未知数。 北方有胡人破关，南方未必没有蛮人，东西两个方向说不定也有夷人和戎人。 反正当今的皇帝也是抢了大昭国的江山，既如此，他们这些外邦之人为什么不能来抢一抢？ 总归大家都不是正统罢了。 这么想着，她将自己的思虑说了出来。 “我们直接去盛京吧，哪里能有天子脚下安全？” 白老头眼睛一亮，“是这个理。天子脚下，那些外族人没那么容易打过来。” 裴止戈却紧皱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白泱泱充分尊重他的意见，毕竟她对这个世界知之又少，没准儿盛京也有不为人知的隐患。 可裴止戈不说，她不好主动问。 但她万万不敢单独行动，如果裴止戈坚持要去A州，她也会跟着同行。 裴止戈纠结了一会儿，似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行，去盛京。” 白老头背着行李，裴止戈背着珠珠，白泱泱依旧空着手，几人迅速下山。 可来到城门口的时候，他们被拦住了。 因为白泱泱没有户籍和路引。 没有路引很正常，毕竟多山县的情况官兵们应该有所耳闻。 可没有户籍…… 白泱泱可不敢让他们去查阅，毕竟谁知道原身被活埋后她家里有没有给她销户？ 于是，白泱泱张嘴便开始胡扯。 “官爷。”白泱泱颇为不好意思地看了一眼守卫，“奴家是从家里私逃出来的……” 守卫一头雾水。 白泱泱又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裴止戈，“奴家和大郎两情相悦，可家中父母嫌他有个孩子，死活不同意，扬言我要是敢嫁他，便将奴家逐出家门。奴家这才……” 说罢，白泱泱又幽怨地看了一眼裴止戈。 裴止戈：…… 守卫已然是一副吃到了大瓜的表情，居然和白泱泱唠了起来，“换我闺女我也不愿意啊，你这相好虽然皮相不错，可有这么个拖油瓶闺女，你嫁过去能有好日子过吗？不过你家人就为这事要把你逐出家门，也忒狠了些，给你找个好人家嫁过去不就得了。” 白老头见状赶紧悄摸给守卫递了两个铜板过去，面上一副痛心疾首。 “哎哟喂！官爷您是不知道啊，这个逆子是要气死我，我说让他给孩子找个后娘，想着一般寡妇人家也就行了。他偏生去勾搭好人家的闺女，偏这丫头也是个鬼迷心窍的，硬是死乞白咧地住进我家来。我这快入土了还要被人戳脊梁骨，在原先的乡里都不敢住，只能拖着这么一家子找个没人认识的地方。” 守卫有些同情地看了一眼白老头，又掂量了一下两个铜板。 白老头又抹了抹眼泪，“要说我家大山有个闺女也不是什么大事，主要是我这命苦的孙女打娘胎里带病，就是金山银山也不够她吃。不然凭我儿子这好相貌怎么还一直单着？这不，前几日烧得都快不出气儿了。” 珠珠很有眼色地咳了几声。 守卫一脸嫌弃地摆了摆手，“快滚快滚！难怪你家人要把你逐出家门，换我都要找个道士给你做法驱邪。也不知道这病传不传染。” 白老头赶紧千恩万谢，几人迅速进了城，不敢多停留，穿过县城找了一处树林落脚。 此时天已暮色，裴止戈提议道，“爹，不然咱们再往前走走吧，找个村子借住一晚，这树林晚上指不定有些飞虫咬人。” 白泱泱立马反对，“村子未必会让我们住下，毕竟我们从北边儿来的，现在多山县的情况只怕附近的村子都知道了。” 裴止戈略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看得白泱泱心中一凛，赶紧朝白老头道谢。 “多谢老伯，要不是老伯今日配合我演戏，恐怕没有那么容易进城。” 白老头不在意地挥挥手，“丫头，你这么说就见外了。咱们怎么都算走了一路的人，相互帮衬着应该的。不过丫头啊，你出门行医，怎么没把户籍带上呢？” 白泱泱刚想把这件事推到那个莫须有的发了癔症的猎户妻子身上，就听见裴止戈不轻不重地冷笑了一声。 白泱泱这才了然，只怕之前自己说的每一个字，这个男人都没有尽信。 思及此，她也懒得再扯谎。 白泱泱笑着看着裴止戈，话却是对白老头说的。 “老伯不必忧虑，总归我没有害人之心，如若您实在放心不下，至此我们各走各路。” 第六章:正经生意人是人贩子 裴止戈也没想到眼前的女子年纪不大，脾气倒是不小，自己不过是略微表露了一些怀疑，便如此大的气性。 可怀疑难道不应该吗？一个从棺材里挖出来的女子，谁知道到底是什么身份？ 自己这一家老的老，小的小，谨慎些总不为过。 白老头有些不好意思，眉眼都染上了三分歉意，“丫头，你这么说可不见外了吗？老头子我就是顺带问一嘴，没有旁的意思。你救了我家珠珠性命，老头子我还没好好报答你呢。这世道兵荒马乱的，你一个姑娘家，若是再遇上那等猎户妻子般的疯子，可怎么是好？你要是不嫌弃，我们两家就一起结伴去盛京。” 白泱泱笑笑不说话，目光清凌凌地看向裴止戈。 你爹邀请我一道走呢，你的意思呢？ 裴止戈自然有自己的考量，这女子虽说行事难以捉摸，但这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此去盛京路途遥远，路上难保不会有什么意外，带上她倒也无妨。 裴止戈避开白泱泱的目光，看向白老头。 意思很明显，我听我爹的。 白泱泱脸上的笑意实了两分，“老伯说的哪里话？此去山高路远，咱们相逢即是缘，更该互帮互助才是。” 白泱泱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直接一锤定音，“我们还是在城外找个背风的地方将就一晚吧，进城去也未必有人家愿意收留。” 白老头点头称是，“是这个理，穷亲戚都讨嫌，更不要说我们这些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眼下北边情况又不容乐观。” 裴止戈也不再说什么，默默去找背风的地方。 四人在一块风化的石头后面生了火，白老头拿出干粮袋子，小心翼翼地掰下一块巴掌大的干粮。 “珠珠饿了吧。”白老头将干粮递到孙女手边。 珠珠摆了摆手，“珠珠早上吃了肉肉，珠珠不饿，阿爷背了一天东西，阿爷吃。” 白泱泱扫了一眼白老头手上的干粮，看着就硬邦邦的，再结合此地地处北方，应该是用小麦做的原材料，大概是后世所说的锅盔。 白老头见白泱泱看着自己的手，以为她饿了，便把干粮递了过去。 “丫头，你吃。” 白泱泱还真想尝一口试试，民以食为天，通过老百姓的基本粮食来判断这个社会的经济情况。 道了一声谢后，白泱泱接过来咬了一口，说实话很干，还有点噎，这要是一个吃下去，得喝不少水润回来。 白泱泱趁人不注意，悄摸塞进空间里。算了，再不好吃也是他们的救命粮食，后面找机会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还他们。 趁着天色还早，裴止戈去附近捡了些零星的树枝还有杂草。 太阳逐渐西垂，火堆的火没有丁点儿减弱，几个人围在一起，倒是无端的心安。 白泱泱正想着该怎么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就见不远处有一连串的火把向这边靠近。 裴止戈几乎是同一时间警戒起来，把珠珠往白老头身边推了推，起身看向由远及近的人群。 领头的两人穿着富贵，后面的人衣服上或多或少打了补丁。 再往后，白泱泱看见如白老头一家子这样的，带着孩子拿着全部家当，可怜兮兮地坠在队伍后面。 那领头的见此地有个魁梧汉子，面色警惕，却还是有礼貌地招呼了一声。 “嘿，这位兄弟，我们都是正经买卖人，后面跟着的是逃难的老百姓，这地方背风，也让我们凑合一晚呗。” 按理来说，人家可以直接就地安营扎寨，却还是礼貌地先过问了一声。 白泱泱把刚刚从空间里拿出来的银针又塞了回去，毕竟对方一二十人，万一真起了冲突，好歹先下手为强。 裴止戈点了点头，“诸位好汉请便。” 领头的一个招呼后面人开始生火，另一个四平八稳地席地而坐，目光瞥到珠珠，礼貌地笑了笑。 “这位兄弟，您家闺女儿长得真好，要不是乱世，一定能许个好人家。” 裴止戈不擅长这种交际，便由白老头出面。 “借好汉吉言，不过我家这孩子，只要平平安安长大就行。” 那边火生起来了，除了领头两人围着火堆坐，其余人都靠在外围。 白泱泱数了一下，一共十九个人，有七个人是这俩领头的一伙的。 另外十个人，貌似是两个家庭，都是父母俩带三个孩子。 “咕噜噜——”最小的孩子肚子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声响。 面容憔悴的妇人目光祈求地看向坐在火堆旁的男子。 两男子视若无睹，身后的男人给他们奉上食物，竟然是白面馒头。 妇人狠了狠心，将身边最大的女儿拉着来到一开始和裴止戈打招呼的男人身前。 白泱泱目测，这小姑娘也就和珠珠一样大的年纪，但是比珠珠脏污多了。 “大老爷，我家麦芽力气大，能干活，您看看能换多少粮食？” 白泱泱一惊，原来所谓的正经生意人是人贩子啊。 那男子将白面馒头吃完，掸了掸指腹上的食屑，“我说这位大婶，当初带你们离开多山县的时候就说了要收取报酬，我富安为人仗义，看你们这些穷苦老百姓也就没让你们写欠条，但你不能这么算计我呀？你家这丫头拿来抵我带你们出城的费用都不够，你觉得又能换多少粮食呢？” 妇人眼角落下一滴清泪，向后面招了招手，“豆芽，你也过来。” 被点到名的小姑娘听话地走到跟前，似乎对自己接下来的命运浑然不知，又或者是平静地接受了。 “大老爷，您瞧瞧，我这二女儿模样好，只要去了盛京，怎么样都好脱手。” 自称富安的男子捏着豆芽的下巴仔细看了一下，又检查了一下牙口。 “山野之间能长成这个样子，确实不错。但杜县令围城，为了出来，我的车队全折在了里面。更不要说带你们这两家子人出来费了多少力气。这俩丫头，之前的债消了，我再给你一袋白面馒头。” 第七章: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要是寻常时节，这一袋白面馒头可换不了一个丫头。 但眼下形式迫人，一家子为了逃命根本来不及收地里的粮食，已经两天没有吃东西了。 妇人面露不忍，“麦芽，豆芽，你俩别怪娘心狠，你弟弟这么小，不能再饿下去了，我们家以后可都要指望他呀。” 两个小姑娘相互对视一眼，最后一起拍了拍妇人的手，似乎对这种牺牲已经习以为常。 富安让身后的男人从包袱里找出纸笔，匆匆写好卖身契，妇人连印泥都不需要，直接咬破指头按了指印。 欢欢喜喜地接过粮食，妇人走了两步后停下，从袋子里拿出两个馒头，又塞回去一个，最后把馒头塞到大女儿手上，“麦芽，这馒头你和妹妹分着吃，女孩子胃口小，你们俩吃一个就够了。” 叫麦芽的小姑娘撕了一小口吃到嘴里，剩下的全都给了妹妹。 富安嗤笑一声，“行了行了，一个馒头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旺，你再给她一个。” 拿着粮食的男人听命给了麦芽一个新馒头，这次她没有再给妹妹，而是自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白泱泱看得心中一阵火起，刚穿来的时候遇见白老头一家，以为古人也就只是穷了一点，这个社会秩序还是正常的。 原来这才是常态啊，那一家子的父亲，妻子卖女儿的时候一言不发，吃着女儿换的粮食倒是畅快。不是，你一个大男人好手好脚的，这一路从山上过来不能捡点儿野果子什么的吗？ 还有那妇人，惺惺作态，拿出两个馒头，又塞回去一个。 白泱泱想起不记得从哪里看到的一句话，看一个家庭的综合生产力怎么样，要看这个家庭当中的女性地位怎么样。 白老头一家把唯一的孙女视作命根子，这家人只要等社会安定下来了，日子不会差到哪里去。 “我说。”富安笑嘻嘻地开口，“既然已经两清了，以后就各走各路，后面可别再跟着了，不然……” 富安身后的男人徒手劈开一段干柴，吓得吃馒头的一家三口把馒头掉在了地上，又捡起来擦了擦继续吃。 另一家子立马表忠心，“大老爷，我们在盛京有亲戚，不骗您，等去了盛京，我们连本带利还您。” 富安温柔地笑了笑，“量你们也不敢耍花招，要是去盛京发现你们骗了我，全都卖进下等窑子。” 那一家子抖得更加厉害，一家子紧紧靠在一起，相互汲取力量。 白泱泱见富安时不时地看向被白老头抱在怀里的珠珠，于是拉了拉裴止戈的衣袖。 “当家的，咱们的火堆好像弱了些，你想法子弄些木头。” 裴止戈自然注意到了富安不怀好意的目光，对白泱泱的意思心领神会。 火堆光照的边缘就有一棵粗壮的树木，裴止戈大步走过去，一拳两拳三拳，树木折腰而断。 富安就这么神色复杂地看着裴止戈将树木扛在肩上走了过来。 这棵树大概巴掌粗的直径，虽然是棵沙树不经烧，但一个成年男子也没那么容易赤手空拳直接撂倒。 富安脸色几经变换，最后示好般亲自拿着一袋馒头走过来。 “几位用饭了不曾？兄弟真是天生神力啊，也不知道平日做什么营生。” 裴止戈闷头用地上的尖石头一下一下把树木分段，还是白老头笑着接话。 “吃过了，我这儿子不仅力气大，打猎也是一打一个准，今天早上就在山上抓了一只兔子。” 富安的脸色险些要绷不住了，自己这一行人也是从山上过来的，山里的兔子跑得有多块自己能不清楚吗？没想到小小西北边陲之地，居然还有这样的能人。 “老伯此行准备去哪里呀？说不定还能同路一阵子呢。”富安笑眯眯地开口，连称呼都带上了。 有道是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白泱泱赶在白老头前面开口。 “我们打琢州来，听说北边有个老亲戚过世了，公爹便带着我们一家子奔丧，这不启程往回走了么。” 裴止戈再一次见识到了白泱泱睁眼说瞎话的能力，什么奔丧，谁奔丧还带着锅碗瓢盆这些行李？ 富安又岂能听不出这是胡扯？脸上的笑意减了两分。 白老头适时瞪了白泱泱一眼，“爷们儿说话呢，你个小媳妇插什么嘴？” 然后歉意地朝富安笑了笑，却也不解释。 富安脸色彻底沉了下来，拿着粮食坐回原先的位置。 这一晚倒也相安无事，两个火堆一直烧着，裴止戈睁了一夜眼睛。 次日一早，初见天光时，裴止戈便熄了火堆，又开始了征程。 富安那行人草草吃了早饭也开始往南走。 再往南穿过青鸾县，也就真正地出了铁衣郡。 相较于多山县和平原县，青鸾县就要大不少，也更显繁华富饶，城里百姓至少衣着体面。 白泱泱一行人和富安他们前后脚来到城门口，此时太阳正毒，富安他们率先查过户籍和路引后进了城。 临走的时候，富安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珠珠，“青鸾县的物价可没平原县那么便宜，我准备先在城里补充一下物资再往南走，你们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来找我帮忙。” 珠珠不由自主地往裴止戈身后躲了躲，父子俩都没有搭话。 白泱泱笑嘻嘻地冲富安腆着一张脸，“那就先谢谢大老爷了。” 富安见能做主的爷们儿们没有说话，根本懒得搭理白泱泱，直接带人进去了。 昨晚卖女儿的一家子也在查过户籍后进了城。 裴止戈用眼神示意白泱泱，怎么办？不会又要拿你那套瞎话蒙混过关吧？ 白泱泱不着痕迹地指了指旁边起伏的山峰，青鸾县周围也有山。 裴止戈立马会意，背着珠珠在前面开路，几人开始翻山越岭。 “咦？那是什么？”白泱泱趁人不注意，将空间里种植的野生菌群移了出来。 裴止戈快步走了过去，“爹，是蘑菇，瞧着应该没毒，您来看看。” 第八章:村民投奔一起逃亡 白老头放下行李，走过去采了一株先是闻了闻，又把蘑菇头掰开看了看。 “没毒，能吃，大山，找找这山上有没有水源？咱们烧火做饭。” 说完，白老头开始摘蘑菇，连珠珠也主动帮忙。 这荒山野岭的，水源哪是那么好找的？ 白泱泱又将空间里的一道人造泉水移了出来。 “爹，前面不远有个小山泉，水不多，但是挺干净的，我尝了一口，还带着点儿甜味儿。” 白老头把摘好的蘑菇放进背篓里，差不多三五斤，省着吃能撑一两天。 裴止戈帮忙把锅碗瓢盆这些行李搬到了山泉旁边，珠珠也帮着捡一些地上散落的树枝充当柴火。 就白泱泱一个闲人。 裴止戈麻溜地生火做饭，白老头在一旁抱着珠珠，唏嘘道，“老天爷给咱们活路啊，这些蘑菇，还有这口泉水，竟然没被山里的野兽给霍霍了。” 裴止戈舀水的动作一顿，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白泱泱。 大概怕孙女无聊，白老头讲起故事来，“珠珠啊，你知道为什么山下那座城叫青鸾县吗？” 珠珠一脸好奇，“为什么啊？” “这青鸾县周围的山也多，但是长势比多山县好多了，哪怕秋冬季节，一眼望去一片青绿。青鸾县的鸾字一开始是山峦的栾，直到十六年前，这一片山上传来一阵凤鸣，有上山砍柴的人说看见一只凤鸾冲天而起，县令把这等祥瑞上报了朝廷，青鸾县的鸾字才变成了凤鸾。” 珠珠一脸向往，“凤鸾是凤凰吗？我还没见过凤凰长什么样子呢，阿爷知道吗？” 这可把白老头问住了，于是求救的目光看向裴止戈。 裴止戈把蘑菇下进了锅里，用勺子搅拌了一下，再从包袱里拿出几个小纸包，依次往锅里撒了一点。 做完这些，才无奈地看向自己的女儿。 “珠珠不用当真，不过是县令为了政绩编出来的谎话，咱们普通老百姓就当个故事听好了，世上没有凤凰。” 珠珠乖巧地点了点头，倒没有像一些熊孩子一样非要问个好歹。 白泱泱见裴止戈把那些纸包收起来，不由地好奇，“那是调料吗？” “调料？”裴止戈仔细思考这个词语，“你这么说倒也不错，山里姜少，切片不经用，我就磨成粉，每次做鱼的时候撒一点去腥，效果很好。后来把八角之类的也磨粉调配，没想到味道更加鲜美。” 白泱泱了然，难怪这男人做饭这么好吃，感情他在无形之中发明了调料啊。 蘑菇汤煮好了，白泱泱恨恨干了一大碗的同时，不停地懊恼这么好一颗白菜怎么提前被拱了呢？ 吃完饭，裴止戈一个人收拾，白泱泱毕竟吃人嘴软，帮着白老头一起捡柴火生火。 这一晚就在山上度过，裴止戈和白老头轮流守夜。 天蒙蒙亮的时候，白泱泱醒了，见白老头撑着眼皮，裴止戈闭着眼睛靠着树干，不由得心念一动。 按说白老头的样貌也瞧不出年轻的时候有多俊俏，偏偏儿子孙女一个赛一个的好看。 尤其是裴止戈，这个男人睁眼的时候犹如巍峨大山，叫人一眼便心驰神往。 闭眼的时候更是绝色，优越分明的骨相，每一根线条都恰到好处。 白泱泱都有些嫉妒他了，一个男人为什么睫毛这么长？还又黑又浓。 “姑姑，你饿了吗？” 白泱泱回过神来才发现珠珠在盯着自己。 “姑姑，你都饿得流口水了，我喊爹爹起来给你做饭。” “别！”白泱泱一把把珠珠抱在怀里。 因而错过了男人微微勾起的嘴角。 裴止戈确实睡着了，但某道目光太过炙热，自己又天生对危险特别敏感。 察觉到对方只是单纯的好奇，索性就让她盯着看了。 如果要问裴止戈对白泱泱的印象是什么？那么一定是色胆包天。 这个来历不明的女子，一边嫌弃自己有孩子，一边又时不时地觊觎自己的美色。 “你爹也累了，天还没大亮呢。”白泱泱又拍了拍白老头的肩膀，“老伯，你也睡，我守着。” 这个时间最是容易犯困，白老头见白泱泱醒了，立马放松神经，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对这个认识不久的小丫头这么信任。 珠珠拿衣袖帮白泱泱擦了擦嘴角，轻声道，“姑姑，你真的不饿吗？” 白泱泱嘴角微抽，自己怎么还真就流口水了呢，不行，这毛病得改。 “不饿！”白泱泱回答得坚决。 天完全亮起来的时候，裴止戈和白老头也醒了过来，与此同时后方传来声响。 有从多山县逃出来的村民，一行人背着行李灰头土脸。 领头的男子瞧见白老头，立马激动地跑上前。 “白叔，大山哥，我还以为你们早就走了。” 白老头看了看后面的乡亲们，“桂花妹子，大旺家的……你们……” 白老头看向年轻人，“咱乡里不止这些人啊，还有铁栓，你爹呢？” 叫作铁栓的年轻人抹了把眼泪，“我爹他……还有那些乡亲们……都没了。” 这话一出，不少人传出呜呜的哭声。 裴止戈站出来，拍了拍铁栓的肩膀，“栓子，现在哭没有任何用处，前线那儿现在怎么样了？” 铁栓抽噎着，“年初的时候，霍将军派人送信让我们往南搬，可我们祖祖辈辈都在镜台乡里，哪里能挪窝？早知道还不如跟白叔你们一起走了。霍将军战死，我们镜台乡的村民们是第一个得到消息的，那时候能跑的都自己跑了。剩下我们这些拖家带口的，实在是没法子跑那么快啊。我爹赶紧招呼人上山躲着，可那该死的杜县令不让我们走，要把我们送给胡人当奴隶当两脚羊。我爹还有大旺叔他们，为了掩护我们这些年轻人还有妇孺，拿着锄头和他们拼命，这才给我们换来了一条生路。” 白泱泱听后也是唏嘘不已，这队伍二三十人，只有女人小孩和年轻人，想来也是长辈们把生的希望留给了儿孙。 第九章:大夫我儿子发烧了 裴止戈神色沉重，情况和白泱泱之前预料的不差分毫。 杜衡果然拿百姓和胡人做了交易。 但这样一来，也为他们这些逃亡的人暂时争取了时间。 毕竟百姓不是粮食，放任不管他们就会跑，胡人需要一定的时间接收管理。 “白叔，现在咱们乡里您最大，大山哥力气又最大，我们接下来的路能不能跟你们一起走？” 铁栓话音一落，身后的妇人都带着孩子朝白老头跪下。 “白大哥，大山侄子，带上我们娘俩吧，我们跑了三天三夜，一直像野人一样在山里乱窜……” “是啊，大山，你们发发慈悲带上我们吧，山里野兽多，我们这一群妇孺要是碰上了那就是送死啊。” “哎哟喂，乡亲们，你们这是做什么？”白老头挨个去把人扶起来，“乡里乡亲的，说这么见外干嘛？桂花，我家大山小时候还喝过你的奶水，大旺媳妇，你还帮我家珠珠做过包被，过日子嘛，就是相互搭把手，都快起来吧。” 这些人本来就疲惫不已，不过是一路上强撑着罢了，现在痛快地哭了一场，一个个肚子都叫了起来。 铁栓不好意思地看着裴止戈，“大山哥，能不能向你借口吃的？” 白老头也看向裴止戈。 白泱泱好奇裴止戈的决定，白老头装粮食的袋子自己粗略扫过一眼，就他们三个人省着吃怎么样能撑一个月。 但要是拿出来帮这些乡亲们，两天就能见底。 两天能不能翻山越过青鸾县走出铁衣郡还不知道呢。 裴止戈摇了摇头，“这山里有不少野果蘑菇之类的，大家都四处找找。我家的情况乡亲们也知道，为了给闺女治病家底掏空，哪里有粮食？” 妇人们都不再言语，让大的看着小的，然后结伴去找食物。 唉，早知道就不要那些家当了，要不然第一时间就跑了。现在当家男人死了不说，粮食什么的也没能带出来。 青鸾县对得起它的名字，周围山上果然是一片葱郁。 妇人们采了不少野果，还有一些可以吃的树叶。 不管怎么说，好歹能撑一天是一天。 一直忙活到晌午时分，这些人才差不多填了肚子。 白老头也不好拿出干粮，跟着去捡了几个野果。 反正昨晚吃过了，还能再撑一撑。但是珠珠年纪小身体又弱，可不能饿着了。 白老头抓了一把黄澄澄的野果递到白泱泱跟前，“丫头，你也吃点儿吧。” 这果子听刚刚吃了的小孩说有点儿涩，白泱泱可不想自己的舌头受罪。 “不用了，老伯，我不饿。” 众人这才注意到白老头家多了一个人。 铁栓离裴止戈最近，问道，“大山哥，这大妹子谁啊？” 裴止戈看向白泱泱，意思是让她自己来编瞎话。 白泱泱也干脆“实话实说”，“我是个游医，被白老伯救了，作为报答帮他孙女儿治病，然后就一起逃命了。” 众人闻言心中大喜，果然跟着大山一家是对的，他们还有一个游医，虽然不知道一个小丫头片子医术怎么样？但有总比没有强。往后入秋了天气变凉，指不定自家孩子有个头疼脑热。 白泱泱这么说也是有自己的私心，毕竟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散伙？要是这个时候编瞎话说自己是白老伯儿媳妇，到时候跑路肯定有一番波折。 裴止戈自然听明白了这话里的私心，眸色微暗却什么也没说。 队伍由原先的四人变成了三十人，速度一下子慢了起来，走到天黑还没有走出山里。 裴止戈去找柴火，晚上没有做饭，都是拿白天的野果子充饥。 白泱泱这回可没有好心地把空间里的食物移出来，但又不想吃发涩的果子，只能饿肚子。 某种意义上自己和裴止戈是一类人，这些村民俨然把白老头一家视作救命稻草，如果连食物都要依靠别人，那他们以后大概率会趴着吸血。 乱世之下不要轻易考验人性。 但白泱泱没想到这考验来的这么快。 “大夫，我儿子发烧了，求您救救他！”一个年轻的妇人抱着怀里的娃娃跪在白泱泱身前。 小儿小脸通红，紧闭双眼，任谁看了都要心惊。 裴止戈用眼神示意白泱泱，能治吗？ 白泱泱一时不知道是能不能把这小孩儿救好？还是愿不愿意救这小孩儿？ 白天的话给自己挖了一个大坑，说自己是游医，现在好了，有什么毛病都找上来。 “我医术一般，而你家小儿又太小了，我不确定。” 白泱泱说的是实话，毕竟自己不是正经医生，这么小的小孩子，就是送去医院里都得仔细斟酌。 妇人却朝白泱泱磕了一个头，“请大夫尽力医治就是，能不能活看天命吧。” 那白泱泱还能说什么呢？从妇人手中接过小儿，然后给了裴止戈一个眼神。 裴止戈没太看明白，却还是走了过来。 “帮我挡着点。” 这句话裴止戈听清楚了，难不成还真不能叫人偷师学艺？ 躲在裴止戈宽厚的肩膀后面，白泱泱迅速从空间里拿出体温枪测了一下。 好家伙，39度8，这要是一个不好，可能就要变成脑瘫了。 可这么小的孩子没有办法直接喂药啊。 “快烧水！” 村民们赶紧帮忙生火，白老头拿出做饭的锅。 好在白天走的时候，裴止戈装了一水囊水。 珠珠赶紧拿出来倒进锅里，很快水就烧好了。 白老头把水倒进陶罐里，递给白泱泱。 白泱泱没有办法，手里还抱着孩子，只能寄希望于白老头老眼昏花吧。 于是白老头就看见白泱泱往陶罐里撒了一圈白色粉末。 “晃一晃，化开了。” 白老头依言照做。 “还有没有凉水？掺一点凉水。” 珠珠拿着水囊走过来，还好刚刚留了一小半。 水温掺好后，白泱泱抱着孩子从裴止戈身后走出来。 “想办法把药给孩子喂下去，半个时辰内要是能退烧就得救了。” 妇人抱回孩子，又接过白老头的陶罐，对着白泱泱千恩万谢，虽然好奇这药怎么没有颜色，却还是听话照做。 “小宝乖，娘喂你吃好吃的。” 第十章:丫头小子都是一袋白米 药喂得不太顺利，流出来一大半才喂进去一口。 白泱泱猜到会是这种情况，用的是强力退烧药。 “你还有没有奶水？” 妇人点了点头。 “剩下的你喝了，给孩子喂奶。” 妇人依言照做。 喝了奶之后，小儿虽然还是闭着眼睛，但脸色没之前那么红了。 妇人满脸欣喜，瞧着又要给白泱泱跪下。 白泱泱赶紧扶住了，“先别急着谢，半个时辰后不烫就没事，不然我也无能为力。” 众人一起等了半个时辰，小儿的温度逐渐趋于正常，睡了一觉醒来还能张嘴吐泡泡。 “真是神医啊。” 这些夸赞白泱泱没力气听，天知道自己有多紧张，小孩子可是很脆弱的，就怕丧尸末世的特效退烧药治过头了。 裴止戈朝白泱泱点了点头，“辛苦你了。” 白泱泱没好气地翻了一个白眼。 这一晚平静度过，次日一早大家又踏上了向南的征程。 白泱泱实在是有点饿了，再者从昨晚救治小儿的事件当中可以看出来这些村民并不是事儿精，于是偷偷从空间里放出来一头野山羊。 “咩——” 羊叫声如此不真实，裴止戈反应迅速，第一时间朝山羊扑过去，其他年轻小伙子也跟着帮忙。 “太好了，终于能吃顿好的了。” 山羊被捆了起来，立马被开膛破肚。几位婶子帮白老头一起处理内脏，男人们则帮忙捡柴火。 不一会儿就闻到了肉的香味。 三十个人每人都分到了一碗肉，白老头家的碗筷不多，大家轮流用碗吃，没有筷子也不讲究，直接拿手抓着吃。 白老头专门留出了一副碗筷，“丫头，你吃。” 白泱泱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毕竟要不是自己这些人还吃不上肉呢。 一只成年山羊很快被瓜分得一干二净，裴止戈清理好了地上垃圾，免得肉味引起山里其他猛兽的注意。 吃了肉，行进的速度明显快了些，晚上一行人依旧在山上扎营。 白泱泱又悄悄移栽出了一大片野生菌群，这次也让其他村民采了一些回去。 一夜风平浪静。 又走了一天一夜，终于踏出了铁衣郡的地界。 “前面是云霞县，乡亲们身上有带钱吗？带了的话可以去买点儿物资。” 几位妇人相互对视一眼，粮食太重不好拿，可谁身上没藏着点儿体己钱？ 之前在铁衣郡一直走山路，都没地儿买去，现在逃出来了稍微安全了些。 大家一起进城，户籍也就没查得那么严，白泱泱顺利蒙混过关。 有钱的去买物资，没钱的在原地等着。 晌午时分，所有人汇聚，一行人又接着往南走。 “粗粮500文一斗，黑面都要200文一斗，我们身上的钱都用完了才买了三斗黑面。” “白老哥，大山侄子，我听说这云霞县也有不少人跑的，你们说那些胡人会不会追上来？” 裴止戈却没有心情安慰她们，“接下来这一路势必不会轻松，如果不抓紧赶路，谁也不知道会不会被胡人追上。” 此话一出，刚刚还在伤感的几位妇人立马闭上了嘴巴。 天黑的时候，裴止戈找到了一处有水源的地方扎营，很不巧，那里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大兄弟，原来是你啊。”富安微笑着过来打招呼。 裴止戈将珠珠往白老头怀里塞了塞，浑身防御姿态，“大老爷怎么在这里？” “嗨。”富安摆了摆手，“这不是要在城里补充点物资嘛，所以耽搁了些。” 白泱泱看向生火的地方，果然多了三辆马车，外面站着的只有富安的人手，那两个买来的小姑娘应该在车里。 就是不知道那跟着的一家人去哪儿了。 富安见白泱泱好奇地张望，给她解释道，“那一家子留在了青鸾县，不和在下去盛京了。” 白泱泱猜测那一家人大概是被卖了，至于缘由么，自己并不关心。 富安看向村民们，“这些……是老伯的亲戚们？” 白老头指着村民们介绍，“都是乡里乡亲，我们在山上碰到了就一起走了。” “哦。”富安将这个字的音儿拉得极长，在村民之间来回打量，“这世道艰苦，我看好几位大婶儿都有三四个孩子，也不知道该怎么养活呢。” 果然有妇人顺着这话诉起苦来，“是啊，当家的没了，我一个女人家可怎么养活这三个孩子哟。” “这好办。”富安微微一笑，“大婶儿不如卖个孩子给我，这样一来减轻了累赘，二来您和剩下的孩子也有了饭吃。” 妇人下意识地抱紧了孩子们，“你是做人口买卖的？” 富安哈哈大笑，“什么买卖在下都做一点儿，不过婶子您现在只能和我做人口买卖。” 妇人紧张地看着富安，“这年头钱没用。” 富安亲自走到一辆马车前，掀开车帘，里面满满都是麻袋，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打开一袋。 大米，白花花的大米。 妇人咽了咽口水，又看了看围着自己的三个孩子。 三个年龄差不多的丫头片子。 “怎么卖？” 听到自己的娘亲问价，三个女孩子都紧张地抱住了妇人的大腿，生怕那个倒霉鬼会是自己。 富安又走上前，话是对着所有人说的。 “不管是丫头还是小子，我只要十二岁以下的，全都是一袋白米。” 嚯！这价格跟白抢有什么区别？ 可今天去买东西的几个妇人却知道，现在白米有多贵。 妇人还想讨价还价，“一袋白米太少了，我要黑面。” 富安摇了摇头，“我只有白米，你可以到下一个城镇用白米换黑面，按照现在白米的价格，换成黑面的话够你吃好几个月的了。” 妇人明显心动了，看了看眼前的三个女儿，似乎在斟酌把哪个拿出去换粮食。 “娘，别卖我，我会听话的。” 三个女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铁柱上前劝说，“秋菊婶子，咱乡里也有闹旱灾的时候，日子再穷咱啥时候卖过孩子啊？而且你不是买了一些黑面吗？” 秋菊婶子直接一口呸了出来，“你爹是村长，你以为你也是啊？毛还没长齐的小子敢教训起老娘来了？这一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呢，我可不像你一张嘴吃饱全家不饿，可不得早做打算。” 第十一章:逼别人家卖亲闺女 秋菊婶子带着三个小丫头，那七八斤粮食还是同村的年轻人帮忙背的。 见状，年轻人把肩上的粮食放下来，“秋菊婶子，话可不能这么说，这一路要不是铁栓机灵带着咱们猫着山路走，指不定现在还在哪儿呢？” 秋菊婶子这回可不敢呛声，万一给人惹恼了，可没有免费劳动力使唤。 白老头也出口劝道，“是啊秋菊，你家这三个丫头都这么小的年纪，真舍得卖了？” 秋菊婶子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毕竟谁也不想落下个刻薄名声。 “行了行了，不卖了不卖了。” 三个小姑娘听说娘不卖她们了，瞬间笑了出来，鼻涕泡还挂在脸上，既可笑又可怜。 富安被人打搅了生意也不恼，依旧笑盈盈的，“接下来恐怕还要同行一阵子，有想和我做买卖的，随时欢迎。” 没有人应声，大家都开始张罗晚饭。 大家都是一块逃出来的，买了粮食的几位妇人也没有吝啬，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人人都有，只不过都吃个三分饱，毕竟接下来还有很长一段路。 白老头也终于拿出了包袱里的干粮。 白泱泱吃得难以下咽，看样子要找机会再往外面拿点食物。 “大山，你说接下来的日子咋办啊？”白老头唉声叹气，“粮食要不了多久见底，咱手里又没钱，该怎么是好？” 裴止戈默默地往火堆里添了点柴火，“大不了进山，马上就秋天了，山里不仅猎物多，野果子也多。” 那边富安在煮白米粥，所有人都闻到了大米的香气。 对这些庄户人来说，收成好的时候也是可以顿顿吃上白米饭的。 不一会儿，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白泱泱玩味地看着正在一脸陶醉喝粥的男人。 确实没有强买强卖，可他做的桩桩件件事都在逼迫一个家庭卖儿卖女。 桂花嫂子的小孙子吃不下去黑面，一直嚷嚷着，“奶，我饿。” 桂花嫂子看了看三岁的小孙子，又看了看十二岁的女儿，最终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牵着女儿的手来到富安跟前。 “大老爷，我家闺女今年虚岁十二，在家就是干活的好手，这一路您尽管使唤，换两袋白米成不？” 小姑娘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娘，我可是你亲生的呀！” 桂花嫂子毫不犹豫地甩了她一巴掌，“你侄子还是我的亲孙子呢，荷花，讲点儿良心，要不是你哥跟着村长在后面拼命，我们这一家子能逃出来吗？” 荷花泪如雨下，“可是不是有黑面吗？为什么不给他吃黑面？” 富安慢悠悠地喝完粥，“说好了一袋就一袋，这规矩谁也不能破。” 桂花嫂子一咬牙，“成，就按您说的办。” 富安立马让人写契书，桂花嫂子在上面按了手印，抱着一袋大米头也不回地离开。 荷花痛哭不已，“娘，我也是您生的呀，您怎么就舍得把我卖了呢？” 富安掏了掏耳朵，“吵死了。” 立马有仆从把荷花堵了嘴扔进马车里。 乡亲们谁也没有说什么，桂花嫂子的情况有点儿不太一样，她生荷花的时候当家的已经没了，整个家全靠大儿子撑起来，儿媳生孙子的时候又难产没了。最主要的是，她没有粮，刚才的黑面还是其他人分的，这个小孙子是她们家唯一的香火，可千万不能有事。 “各位。”富安笑着看向众人，“这一车的白米也有我的口粮，买卖嘛当然是越早越好，到后面就算你想卖了，我也没粮可以买了。” 这话就像是往水里扔了颗石子，能拿来买卖的只要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这些死了丈夫的妇人们以后可就指望着儿子呢，所以拿出来换粮的只会是丫头片子。 姑娘嘛，大了以后都是别家的，那还不如现在换了粮食好给一家子挣个活路，没听见说到后面可能白米吃完了吗？到时候想换还换不成了呢。 白泱泱数了一下，十二岁以下的女孩除了刚刚已经被卖的还有六个。 其中三个就是秋菊婶子的，原本她在众人的劝说下打消了念头，可现在有别人卖了她为什么不能卖自己丫头？再说到后面想卖说不定还卖不出去呢。 “大老爷，我这三个丫头都卖，您多给点儿呗。” 三个小姑娘紧紧地抱在一起，看着自己的母亲把她们当做货物一样去讨价还价。 富安摇了摇头，“你这三个丫头长相一般，要是生得像那丫头一样，别说多给一袋白米，就是多给十袋我也愿意。” 富安毫不避讳地指向珠珠。 裴止戈默默捡起地上的木棍，看样子随时准备开展一场恶战。 白泱泱也被这无耻的商人恶心到了，不是，点谁呢？她都有点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等在这儿偶遇的。 毕竟以珠珠的倾城之姿，不管是转卖到哪里都是笔不菲的收入。 这个富安要是再有点路子，把人送进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愁了。 秋菊婶子眼珠子一转，冲着白老头笑道，“我说白大哥，也就你心眼实，一个捡来的丫头片子当宝疼，你家大山年纪也不小了，为了这么个捡来的连媳妇儿也没娶上，眼前大好的机会，还不赶紧把她卖了换粮食，你家大山吃得可不少呢。” 白泱泱瞪大了眼睛，珠珠是捡来的？那白老头也是够心善，为了一个捡来的孙女敢去挖坟。 其他乡亲们没有说话，看样子是都知道这件事。 珠珠紧紧咬着嘴唇，可还是有滴清泪从眼角滑落。 白泱泱看着心疼得不得了，怎么可以让美人落泪呢？ “珠珠不怕。”白泱泱将小姑娘抱进怀里，“有姑姑在，谁也别想卖珠珠。” 白老头要是敢听信谗言，或者其他乡亲敢打珠珠的主意，哼，本姑娘分分钟弄死你们。 裴止戈攥紧手里的木柴，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只见他另一只手稍一用力。 “咔嚓——” 木柴拦腰分成两段。 “各位乡亲，早在我捡到珠珠的那一天起，我就说过了她是我亲闺女。你们爱卖谁卖谁，但是没道理逼别人家卖自己亲闺女的。” 第十二章:贞洁应该还在的吧？ 裴止戈这一番举动，别说是吓到秋菊婶子了，就连富安都震惊了。 什么年景？一个丫头片子而已，长得再好看，以后也是要嫁人的。本来在听到这小丫头是捡来的时候，富安以为这笔买卖稳赚不赔，没想到这田里刨食的汉子这么护犊子。 要不是怕动起手来可能得不偿失，他是真想直接抢人了。 就这脸蛋，这身段，生在乡间真是埋没了，要是送去盛京，再打小琴棋书画各种培养，初夜起码万两银子起步。 白泱泱也没想到裴止戈这么安全感爆棚，而且珠珠还是他捡回去的，真是一个富有爱心的好男人啊。 等等，那他的贞洁还在不在呢？应该在的吧？ “我最后说一次。”裴止戈的目光扫向所有人，“别在我闺女面前说些挑拨离间的话，不然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哎哟。”铁栓赶紧出面打圆场，“都是一个乡里的乡亲，可千万别因为这些微不足道的事生分了，秋菊婶子那个嘴，大山哥您是知道的，千万别和她计较，我们其他人保证不乱说话。” 秋菊婶子也没想到裴止戈会发这么大的脾气，赶紧一个劲儿地赔笑，“是我嘴贱，是我嘴贱，大侄子你可千万别和我计较。” 闹了这么一出，秋菊婶子也没有心情讨价还价了，总归手里还有点儿吃的，先走一步看一步吧。 富安脸色阴沉，这一路收上来的可以说是真的赔钱货，运到盛京也卖不上什么好价钱，这一路还得供她们吃喝。 要是能把那个小丫头片子搞到手…… 白泱泱见小姑娘心情平复了才把人松开，“没事儿了啊，爹爹，阿爷，姑姑都在呢。” 珠珠抹了抹眼泪，扬起一抹灿烂的微笑，看上去可怜又可爱。 有这档子事在，队伍不像之前那么活泼，大家明显不敢直接和白老头一家搭话。 草草睡了一夜，天亮了立马赶路。 富安坐在马车里，话是对其他人说的，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珠珠。 “各位，时间不等人，在下可要着急赶路了，要做买卖的抓紧了。这山高路远的，光靠腿走人还不得走废了？丫头小子跟了我，只管一路坐着马车去盛京享福了。” 裴止戈根本没给其他村民考虑的机会，拦着众人深情，眸色黑沉如水，“大老爷安心上路吧，我们终归不是一路人。” 富安脸色难看，让仆人架着马车先走一步。 和富安一样没穿补丁衣裳的男子一脸不解，“姐夫，我看那小丫头有点儿当年盛京第一美人的神韵，这要是弄到手了，放进醉欢楼里，一夜千金呐。” 富安沉着脸，“你以为我不知道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可那庄稼汉子有把子力气，真动起手来不一定有十足的把握。眼下各地局势不稳，当务之急还是早点回京。” 另一边，村民们收拾好东西也开始上路。 依旧是白老头背着家当行李，裴止戈背着珠珠，白泱泱空着手。 其他人都是走路，昨晚的事划开了口子，这一路又无聊又难熬，几个碎嘴子的妇人就开始小声嘀咕。 “大山怕是昏了头了，一个捡来的丫头片子，我们妮儿都是走路，偏她金贵走不得？” “别说了，这丫头长得跟画里似的，谁知道是不是以后留着当媳妇儿？” 裴止戈耳力惊人，自然听到了这些没营养的话，可是乡里乡亲，只要别放在明面上，这么在背后嘀嘀咕咕，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出面吵嘴，只是把珠珠往上颠了颠，加快了走路的步伐。 白泱泱可没这么好脾气，这群三八是有病吧？咸吃萝卜淡操心，自家破事一箩筐，现在还要仰仗白老头一家，居然敢这么明目张胆地编排。 刚想开口怼她们几句，就见一道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 “你们这些人嘴里积点儿德吧，人家疼自己闺女又没碍着你们什么事儿，你看不惯也把自己孩儿背着啊。也是白大哥脾气好，要我直接把你们这群没心肝儿的赶出队伍里。” 是那天求白泱泱给孩子治病的妇人，听了妇人的话后，那几个碎嘴子果然消停了。 白泱泱挑了挑眉，看来这村子里还是有正常人的。 这妇人听旁人称呼岁娘，嫁的男人和白老头是一辈的，虽然年纪轻，可村长的儿子铁栓都得管她叫婶儿，这几天观察下来倒是个爽利性子。 岁娘抱着孩子快走几步来到白泱泱身前，“后面太吵了，我和神医您一道走。” 白泱泱笑了，这嘴皮子自己喜欢。 又赶了一天路，黄昏时分在山脚扎营。 山上的果树结满了红彤彤的果子，白泱泱不认识，但这些村民们可高兴了，留下没有劳动力的，其他人一窝蜂地上山。 裴止戈把珠珠交给白老头，“爹，您看着珠珠，我去山里看看有没有猎物。” 白老头也没有闲着，就近捡了点儿木头开始生火。 岁娘被孩子绊着不好上山，也知道裴止戈有多疼珠珠这个闺女，于是不好意思地看向白泱泱，“神医，能不能请你帮我抱着孩子？我想上山摘点果子。” 白老头捡柴火的动作没停，“岁娘，你这就见外了，神医那是咱们的客人，你把孩子给珠珠，让她抱着。” “可别，白大哥，你家珠珠自小药罐子里养着，我家小宝重着呢。”岁娘看了看孩子，神色纠结，先不说没有让客人帮忙看孩子的道理，就是之前白泱泱救了自己孩子性命都没有什么好东西拿来谢她，“我就在外边儿看看有没有落在地上的果子捡吧，不往山里头去。” 岁娘刚要起身，白泱泱拦住了她，“你在这儿歇着吧，我进山看看，白老伯和大山都是厚道人，你们孤儿寡母多少会搭把手。” 开什么玩笑，不进山我怎么把空间里的东西拿出来？ 通过卖孩子这件事白泱泱算是发现了，要是直接把空间里的食物拿出来，让这些村民去捡，有些吃饱了没事儿干的人就喜欢瞎折腾。 那还不如由自己拿出来，就白老头一家吃，再分点那样真正困难的村民。 第十三章:上赶着给人当后娘 白泱泱一向嫉恶如仇，可也从来不干涉她人命运。 桂花嫂子要卖闺女给孙子换白米吃，自己又有什么立场拦呢？拿一袋大米出来吗？其他人要是有样学样呢？拜托，自己又不是救世主。而且明明有黑面可以暂时果腹，山里也有野果子可以充饥。 那些村民都默许了这样的行为，自己一个外人更不好开口。 至于为什么会护着珠珠，好吧，白泱泱承认自己是个颜狗。 颜狗白泱泱跑进山里，见四下无人开始翻腾空间。 丧尸末世的情况可比现在差太多了，一想到这个白泱泱就要气死了，自己好不容易勤勤恳恳干到老大的地位，还没来得及享受呢，就给她干这儿来了。 不过唯一庆幸的是，空间里的食物和武器都在，自己完全可以在这个世界横着走。 晚上吃点什么好呢？现在条件有限，就是牵头猪出来裴止戈也不一定能处理了，还要考虑怎么保存剩下的肉。 是的，白泱泱的空间里面什么都有，各类家禽谷物不说，零食饮料也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仓库的武器，而且每过一天它都会自动刷新恢复满仓状态。 当然了也有一个最大的缺点，就是活人不能进去。不然上辈子这辈子直接进去养老得了，还用得着勾心斗角机关算尽，一步步往上爬吗？ 算了，晚上吃点苹果好了，有营养，还好解释。 就这样，白泱泱抱着五个足足有成人巴掌大的苹果走下山，每个苹果还都鲜红多汁，远远地都能闻到一股果香。 这可不是添加了生长剂，而是丧尸末世很多动植物都变异了，苹果直接升级加倍成了大苹果。 珠珠看到白泱泱走过来，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睁圆了，“姑姑，这是什么果子呀？它好大，而且好香啊。” 白泱泱笑着分苹果，“这个我也不知道啊，我运气好，进山就在树下看到了，许是动物摘的还没来得及运回巢穴，结果被我捡了漏。” 白老头一个，珠珠一个，岁娘一个，自己一个，“剩下的这个给你爹。” 已经回来的村民看到这又大又红的苹果，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这是啥果子咋这么大？远远地还能闻到一股甜香。 本来回来的时候挺高兴的，捡到不少野果子，可这些果子才手指大小，还有点儿涩，这么一对比有人心里就不平衡了。 秋菊婶子腆着脸过来，“神医，你这果子在哪儿捡的呀？就这么几个啊？” 白泱泱连一个眼神都不带给她的，“就在山里呀，你没看到吗？” 说完也不管对方是什么脸色，直接一大口咬了起来，拿出来的时候自己还专门用空间里的水洗过了，现在可以直接吃。 珠珠也吃了起来，“姑姑，这果子好甜呀！” 白老头拿着感觉烫手，“丫头，我这个就不吃了吧，回头你饿了你吃。” 岁娘原本也有点儿不好意思，可看见有不要脸的在旁边杵着，赶紧咬了一大口苹果，“白大哥，你赶快吃，你不吃，回头还不知道便宜了谁，这神医给你了就是你的。” 白泱泱干脆把苹果怼到白老头嘴边，“老伯，你就吃吧。” 白老头也不再推辞，大口大口吃了起来，还别说，这果子挺甜的。 秋菊婶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紫，见几人就这么自顾自的吃了起来，也没说分她一口，气得回去吃野果子。 吃吃吃，一个丫头片子用得着一个人吃这么大的果子吗？她家三个丫头呢！ 天完全黑了下来，山脚的火堆也烧了起来。 裴止戈提着两只兔子下山，铁栓几个年轻人跟着他，也合伙逮到了一只兔子。 “还是大山哥厉害，眼睛一睃就能看到兔子在那儿跑，这要是我们自个儿进山，连兔子毛都看不到。”铁栓和几个年轻人乐呵呵地开始处理兔子。 妇人们看着眼热，有肉吃谁还愿意吃发涩的果子？可虽说乡里乡亲，到底不是正经亲戚。 而且那么几个小子吃一只兔子，肉也不够分啊。 有人把主意打到裴止戈身上。 “大山啊，神医捡了果子，这些够你们一家当晚饭了，那两只兔子你们也吃不完不是？能不能匀我点？等到了安定的地方，我连本带利还你。”桂花嫂子抱着孙子过来。 裴止戈一言不发地处理兔子。 白老头拨弄着火堆，也没好说话。 按理桂花卖闺女的时候自己该拦着，可眼下这么个光景，自己哪有立场拦？她家那小孙子一向娇养，吃不下去黑面，也不能让人断了香火不是？ 可这肉也不是白给的呀，后面的路走多远谁都没得说，今天给了明天给不给？给她了村里还有其他带小孩儿的，这一村子总不能指望大山一个人啊。 白泱泱已经啃完了苹果，草率了，没有东西擦手，见大家都不说话，大概也是猜到了抹不开面儿。 那就由自己做这个恶人吧。 “桂花嫂子是吧？之前听白老伯说大山小时候喝过你的奶水，按理说你是他半个亲娘，这兔子别说匀不匀的，活该白送你一只。只是这一家子的情形你也知道，珠珠自小身子骨不好，您瞧她这瘦的，这一点可是乡亲们有目共睹的，这点儿肉都不够她补身子的，我们还想着找您借点儿大米，让孩子吃口干饭呢。” 白泱泱说话的时候可没有压着声音，在场所有人都听见了，也不动作了，就准备听桂花嫂子怎么胡搅蛮缠。 想吃肉自己去打猎啊，实在不行你拿卖闺女的白米换呀，这空口白舌的，别忘了后面这一路还得仰仗大山哥呢。 桂花嫂子憋红了脸，这事确实是自己做的不地道，可是能怎么办？自己一个妇道人家带着一个三岁小孙子，那点白米哪够孩子吃的呀？何况光吃米也不能长身体啊。 大山不说话是自己能料到的，毕竟这孩子话少。可白老头怎么也见死不救？他不是一向最心善的吗？ 居然还放任一个外人让自己没脸，这么多人瞧着，桂花嫂子可不能让自己下不来台，憋了一口气冲白泱泱骂道，“小姑娘家家的，你倒是会上赶着做后娘，也不知道这家里由不由得你当家做主。” 第十四章:这一路还有的波折 嘿，这桂花嫂子咋听不懂人话呢？白老头明显是因为抹不开面儿不好拒绝她，岁娘作为乡里乡亲也不好帮腔。 可不得白泱泱这个外人挑明了说？ 本来就是事实，你家疼小孙子，他家也疼孙女，这肉为什么就要匀给你家吃？ 都当奶奶的人了，说话还这么不积口德，神医年纪轻轻的，不过说句公道话，在这里污蔑人家要当后娘。 大旺媳妇过来拉了拉桂花嫂子，对着白泱泱赔笑，“神医你别跟她计较，这小孙子就是她的眼珠子命根子，也不怪她想让孩子吃点好的。” 不是？你想让孩子吃点儿好的就来道德绑架别人，大姐，我们是在逃难啊，这一路上粮食有多金贵不用我说吧。 有人来打圆场，这么多人看着，白泱泱也知道不能让人彻底下不来台，打个马虎眼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裴止戈说话了，“桂花婶儿，这兔子你拿一只走，也算是报答了你小时候奶水的恩情。白姑娘救了我家闺女性命，就是我家的贵客，我家的事她做得了主。” 裴止戈直接将一只处理好的兔子递给桂花嫂子。 桂花嫂子现在是拿着也不是不拿也不是。 大旺媳妇拍了她一下，“大山给你了，接着呀。” 桂花嫂子这才扭扭捏捏地接了过来。 等等不对啊，自己没有锅，也煮不了啊，还不是得找白老头借锅煮，可刚刚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现在怎么好拉的下脸呀。 裴止戈把另一只兔子下锅煮好，撕下一只兔腿递给珠珠，“多吃肉，你太瘦了。” “爹爹吃。”珠珠把藏在怀里的苹果拿出来，“姑姑捡的果子，我和阿爷都吃过了，这是给爹爹的。珠珠不饿，爹吃肉，吃了肉有力气保护我们。” 裴止戈摸了摸珠珠的脑袋，又看向白老头。 白老头摇了摇头，“大山你吃，这一路有你使力气的地方。” 白泱泱也跟着开口，“你是这支队伍的主要战斗力，你吃饱了是最要紧的事。” 这支队伍妇人小孩偏多，年轻人瞧着也就后世高中生大小，拎出来也就裴止戈能打。 遇到富安这样的生意人还算他讲理，不然完全可以把小孩抢了装上马车直接跑，人腿怎么可能跑得过马腿？ 后面这一路上指不定遇到点儿流民山匪，裴止戈这么个大高个子往那一站就很有威慑力。 裴止戈也不推辞，三下五除二把一只兔子吃了个干净。 秋菊婶子买了粮自然也买了做饭的东西，桂花嫂子来找她借，自然也不白借，分两只兔子腿。 白泱泱看得清楚，两只煮好的兔子腿全都进了秋菊婶子嘴里，三个丫头一点油水没沾到。 看样子后面这一路还有的波折。 天不亮，裴止戈就招呼所有人收拾东西赶路。 一开始如惊弓之鸟的众人只想着有个靠山依附，现在跟着走了两天，心思也活络起来。 “大山侄子，咱们往哪去啊？” 裴止戈背着珠珠，连头都没回，“去盛京。” 妇人们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盛京还在东州呢，这么远我们怎么走得过去？” “我长这么大还没出过铁衣郡，这往后的路可怎么走啊？” 妇人们情绪悲观，连带着那几个年轻小子都一脸绝望。 这么远的路，他们真的能走到盛京吗？ 裴止戈可不给她们悲秋伤春的时间，“胡人的骑兵可不是吃素的，我奉劝各位乡亲把力气用在走路上，天高路远，你们要是愿意在这里安定下来，随你们。” 村民们似乎有些怕裴止戈，一个个如鹌鹑似的耷拉着脑袋。 岁娘倒是眼里亮晶晶的，“盛京好啊，再怎么打仗能打到皇帝老儿脚下？要是能在那儿安定下来就更好了，听走货郎说盛京遍地都是活计，这样我也不怕一个妇道人家养不活我的小宝了。” 这一番话出来，众人又开始了对未来生活的憧憬，是啊，路上虽然说苦了点儿，可要是真能走到盛京去，还怕什么打仗？ 霍将军战死的消息势必已经传遍了大圣朝每个角落，朝廷没准儿派兵北上增援，走官道的话保不齐哪天就给碰上。 裴止戈带人从山里走，虽然路途波折了些，但好歹能从山里弄点食物。 而走山路就不可避免地与其他难民狭路相逢。 领头的汉子足足比裴止戈矮一个头，瘦得脸颊凹进去，看到这一行人面露凶相。 “你们是谁？从哪儿来的？” 汉子身后站着二三十人，也都是一脸凶相。 裴止戈猜到他们也是从北边逃出来的，语气不由得和缓了些。 “这位好汉，我们是多山县镜台乡的村民，霍将军战死，我们南下逃命。” 汉子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我们是平原县李家村的村民，我叫李青，跟你们一样，也是要带着村民往南逃。” 都是一路人，大家也就把话敞开了说。 白泱泱了解到，霍将军战死的消息传出，周围几个县的村民立马收拾东西跑路。 李家村在南边，比裴止戈他们先出铁衣郡，但是粮食不够，就想进山采点野果，至于打猎他们是不敢想的，平原县的人只会种田。 就这么在山里找食物的功夫耽搁了，让裴止戈他们赶了上来。 李青冲裴止戈抱拳，“这位大哥，小弟看你是个有能耐的，这一路我们两个村子可否结伴同行？” 裴止戈没有拒绝，自己的队伍妇孺多，而李青的队伍男人多，要是一起走，遇到山匪也能相互有个照应。 但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事先约定好，两个队伍只是一起走，吃饭还是各吃各的。 白泱泱无语了，这群人不就是看裴止戈的队伍里大部分人都空着手吗？正好，方才自己还在纠结，这么多人要不要适当搞点食物出来，现在好了他们帮忙做了决定。 两个队伍六七十人，浩浩荡荡地在山里穿过。 晌午的时候众人停下来生火做饭，妇人们还是让孩子留在原地，自己去找野果子。 李青队伍里都是完整的家庭组织，丈夫带着孩子做饭，妻子去捡果子。 白泱泱让岁娘还有白老头在原地看好珠珠，自己走进树林里。 第十五章:报恩不是嘴上说说 这时节还没到真正丰收的时候，摘果子的人又多，每个人到手的也就一顿。 不过好在摘野果的时候发现了成片的马齿笕和野山药。 白泱泱大概扫了一眼，那马齿笕看着就苦，至于野山药嘛，那么小个块头还不够塞牙缝儿。 白泱泱看不上这些东西，妇人们却如获至宝，尽可能挖了用衣服兜回去。 好在马齿笕和野山药的面积大，倒是没有人因为争夺食物而大打出手。 白泱泱想了想，跑到没人的地方拿出来了五个拳头大的土豆。 就说是在野山药附近挖到的，她们要是想吃，自己挖去吧。 白泱泱抱着土豆回来的时候，裴止戈正在处理野山鸡。 “行啊你，这玩意儿你都能抓到。”白泱泱毫不吝惜地夸赞。 兔子只是跑得快，野山鸡可是能扑棱翅膀飞两步。 裴止戈好奇地看着白泱泱怀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哦，我看到婶婶们在挖野山药，就在那一片也跟着挖，没想到挖出来了这个，应该也是山药吧。” 白泱泱张口就是胡说，瞧裴止戈的样子这个时代应该还没有土豆。 裴止戈也不多说，把鸡处理好了下锅，接过白泱泱手里的土豆就开始削皮。 不得不说这男人的刀功是真的好，土豆皮削成完整的一条条。 白泱泱目不转睛地盯着。 裴止戈手上动作不停，他又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嘴角在不自觉地往上扬。 “姑姑，是不是鸡肉和这个叫山药的东西一起煮特别好吃啊？你都流口水了。”珠珠一脸好奇。 白泱泱飞快地闪过被抓包的羞窘，这爱流口水的毛病怎么还没改呢？ 也不知道那男人看见了没。 裴止戈自然是看见了，可手上还做着饭呢。 锅子烧开，裴止戈往里面撒了点调料，顿时香气扑鼻。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张望。 铁栓没忍住咽了下口水，“大山哥，你这和野鸡一块煮的是啥？瞧着就嫩嫩的。” 裴止戈一边把鸡肉装碗一边回答，“这是白姑娘挖回来的，好像也是山药。” 铁栓摸了摸脑袋，“咋我挖的山药就没这么嫩呢？” 第一碗鸡肉装好，裴止戈递给白泱泱。 白泱泱愣了愣，接过碗递给珠珠，“小孩子先吃。” 珠珠推辞道，“姑姑先吃。” 白老头也帮腔，“丫头你先吃。” 老的小的都这么说了，白泱泱毫不客气地拿起筷子吃了起来。 土豆炖鸡，真的好好吃啊！ 要是有白米饭就好了，再搞点酱汁，妥妥古代版的黄焖鸡米饭。 裴止戈装碗的动作就在眼前，白泱泱想不看见都难，这野山鸡就这么多肉，给自己碗里装的是最多的。 而白老头和珠珠也没有意见，这一家子说要报恩真不是嘴上说说啊。 岁娘没想到自己也有肉吃，不好意思地红了脸，“大山，我喝点汤就行了。” 原本一开始只是想让神医帮忙看一下孩子自己去捡野果子，没成想稀里糊涂的和白家人一起吃饭。 要果子什么的也就算了，这可是肉啊。 “婶子，您别客气了，您还得喂奶呢。” 岁娘一想也是这个理，也不矫情，大不了以后找机会报答回来。 鸡肉味实在是太香了，李青那支队伍的汉子们都眼露精光。 李青现在有点后悔一开始说各自吃饭了，本来看对面这群人多是妇人孩子，怕搅和到一起自己村里人吃亏，没想到领头这个男人看着壮实，手上功夫也不让人小瞧，连树林里跑得最快的野山鸡都能抓住。 李青端着碗筷过来套近乎，“大山哥，这鸡你是咋煮的？咋这香咧？” 镜台乡的村民们暗自骂不要脸，我们这一个村子的都没好意思张嘴要吃，你个外人倒是上赶着伸手了。 裴止戈气定神闲地把鸡汤喝完，长吁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道，“是挺香的。” 李青：…… 不是，我都拿着碗来了，你怎么好意思不分点鸡肉？ 白泱泱瞧着快乐死了，对这种喜欢占便宜又要脸的人来说，最好的办法就是无视他。 鸡肉吃了个干净，锅里连滴汤都没剩。 李青就这么在旁边吃着干粮眼巴巴看着，毕竟这才刚开始逃难，人多少还是要点脸面，再者直接抢的话，明眼人一瞧就知道不是裴止戈的对手。 岁娘主动去洗碗，她的儿子小宝让白老头帮忙抱着。 附近有水源，洗好了吃饭的家伙，岁娘把水囊都装满了水。 歇了一阵子，队伍又开始启程。 岁娘主动开口，“白大哥，你帮我抱着小宝，行李我来背着。” 说罢，岁娘也不给白老头推辞的机会，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就拿起地上的家当背到背上。 锅碗瓢盆还有衣服被褥，这可不比抱孩子轻松。 但岁娘到底是庄户女子，力气大，更不要说中午吃饱了，背着这么一大堆东西走起路来稳稳当当。 两个队伍并排走，李青一直在找机会搭话。 “大山哥，你这闺女真水灵啊，不过也太娇气了，我家小子我都让他自己走路。” “大山哥，你往日做什么营生？是猎户吗？不像我们这些庄稼汉子，离了土地就活不了了。” 裴止戈一直都是态度友好地笑笑，但不管对方问什么都一句话带过。 一直到晚上，李青都没问出来什么有用信息。 在一处山涧旁边安营生火，中午挖的野菜足够多，这回就没有人去捡野果子。 白老头一家今晚准备吃干粮，这白泱泱可受不了，刚准备找个借口去没人的地方拿点吃的出来。 裴止戈从筐里拿出一个布包，布包打开，苹果的果香飘进每个人的鼻子里。 “你吃这个。”裴止戈把苹果递给白泱泱。 白泱泱看了看苹果又看了看裴止戈，“你没吃啊？” 那天晚上裴止戈吃了兔子，还以为苹果在赶路的时候吃了。 裴止戈没有说话，苹果被塞进白泱泱怀里。 白泱泱心情复杂，把苹果一分为二，一半给了珠珠，一半给了岁娘。 “我去林子里方便一下。” 说完白泱泱就飞快跑进树林。 白老头推了推裴止戈，悄声道，“你跟着，这山里不好说有没有野兽，也别跟太近了啊。” 第十六章:知人知面不知心 白老头说得隐晦，裴止戈却听明白了，队伍这么多人，野兽也不敢往前凑。 倒是李青队伍那么多青壮汉子，知人知面不知心，不然就让岁娘陪着去了。 白泱泱刚抱着几个红苹果往回走，就见裴止戈跟木头桩子似的站在不远处。 月光稀薄，照在人脸上隐隐绰绰，裴止戈骨相优越，如此倒是给他精雕细刻的面容遮上了一层薄纱，越发迷人起来。 白泱泱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月色，山野，美男…… 咳咳，对不起，思想有那么一刻滑坡了。 裴止戈自然没有忽略白泱泱那一瞬间的色心，这个女子实在是太诡异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对自己咽口水。 那神情，就跟山里的狼见了兔子似的。 不过这些时日来的相处，裴止戈可以确定她没有什么坏心思。 但同时她身上也有很多谜团，就像那又红又大的果子，先前从哪儿来的不清楚。 可就她手里抱着的那些，裴止戈很确定，自己没有看到她有别的动作，就像这些东西是凭空出现的。 “我运气好，又捡到了些果子。”白泱泱笑得一脸无害，浑然不知自己方才的举动都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已经领略过白泱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裴止戈也没有拆穿她。 谁没点秘密呢？ 苹果再次让人眼热，李青队伍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过来。 “乖乖，好大的果子呀，闻着还有股甜香咧。” “隔这么远你闻得到吗？我看是你的口水香。” 白泱泱还是拿出来五个苹果，白老头一家还有岁娘加上自己，一人一个。 镜台乡的村民不好意思张嘴，可李家村的人就没这么多顾忌。 李青的婆娘扯着大嗓门，“这位妹子，你可不能一个人吃独食呀。你这果子在哪儿采的？也带我们一起去呗。” 有人做了这个出头鸟，镜头乡这边的妇人们也跟着附和。 率先开口的是秋菊婶子，“神医啊，上回我就犯嘀咕呢，大家都捡果子，咋就你捡的果子又大又红？这果子是树上摘的还是土里挖的？长什么样子啊？你也带我们这些乡亲们认认呗。” 秋菊婶子本就贪吃，这几天又都吃的黑面，中午看白老头一家吃的鸡肉，早就嘴馋得不行。可她怵白老头还有裴止戈，再馋也只能忍着。 现在不一样，这果子是白泱泱拿出来的，她一个外乡人跟着我们一路逃荒，怎么好东西还藏着掖着呢？ 桂花嫂子抱着小孙子，也想帮腔，小孩子胃口大，拿闺女换来的那一袋白米已经吃完了，中午挖的那些野菜虽然能裹腹，但是难吃呀。这大红果子一看就好吃。可想到之前讨兔子那件事，白家已经和自己生了嫌隙，这会儿哪好再开口呀？ 但肯定是要开口的，不为自己，为了小孙子，桂花嫂子拉了拉秋菊婶子，“你快别说了，神医是咱们的客人。” 这么一说，秋菊婶子更起劲儿了，“神医又怎么了？她一个弱女子，这世道乱得很，要不是跟着咱村人逃命，指不定被哪路山匪绑走了呢。既然得了我们村子的庇护，知道好东西了更应该拿出来。” 岁娘正背在白老头身后准备给孩子喂奶呢，一听这话立马蹭得站起来。 “王秋菊，你能不能要点儿脸？你哪儿来的资格说这样的话？你代表得了咱们整个村子吗？当初胡人在后面追，爷们儿们在后面拼命，你嫌三个丫头片子没用不想带上她们，还是铁栓和几个小伙子帮忙背进了山里。你厉害，管着家里钱财，有钱买了粮食，小伙子们好心帮你背粮食，你每顿就分给人家那么一点儿。” 岁娘摸了摸自己的脸皮，“你这脸咋这么厚呢？那么点儿东西打发要饭的呢，也就是一个村子的那些小伙子不好跟你这个婶娘计较。话又说回来了，是咱们求着和大山一家一起走。都知道大山是打猎的好手，力气大之前还打死过老虎。就算说庇护，那也是大山庇护了神医。你在这儿喘什么？才多久呢？这就忘了？昨晚上大山不是才说过神医是他家贵客吗？你家规矩就是这么招呼客人的？” 要说岁娘也是极其会说话，这么一通抢白，明面上是骂秋菊婶子，可是给所有人提了个醒。 白泱泱是白老头家的贵客，而这么些人都要仰仗裴止戈，那么就对他闺女的救命恩人客气点。 还有把裴止戈打死过老虎的事带出来，那么李家村的这些人在动坏心思之前就要掂量掂量。 果然，李家村的汉子再看裴止戈的时候多了一分敬畏。 没有人觉得有吹牛的成分在，毕竟吵架脱口而出的话基本没经过脑子，再者他们白天也见识过裴止戈打猎的厉害。 秋菊婶子涨红了脸，吵架嘛，吵的就是个气势，看谁的话更能压一头。 “岁娘，不过是吃了他们白家几顿饭呀？这么快就上赶着带着儿子姓白了？” 这话一出来，秋菊婶子基本上就输阵了。原本是讨伐白泱泱，结果变成了她和岁娘的对骂。 岁娘也是个嘴皮子利索的，“哎呦喂，空口白舌就会给人泼脏水了，是吧？我和大山差着辈分，和白大哥差了岁数。你这瞎话出口之前怎么也不过脑子？倒是你，我可是瞧见了你和他们李家村好几个男人眉来眼去。” 岁娘冲着李家村的妇人们大喊，“各位姐姐妹妹，可盯好了你们自己的男人。我们这些女人都是死了丈夫的，这一路山高水远，保不齐谁给自己找个下家。” “你你你！”秋菊婶子气得眼前阵阵发黑，眼瞧着就要一口气上不来昏死过去。 桂花嫂子忙腾出一只手来给她顺气，不悦地看向岁娘，“乡里乡亲的，你把话说得这么重做什么？” 岁娘撇了撇嘴，“你我都懒得说，别上赶着找骂。” 桂花嫂子一噎，也不敢当和事佬，只劝着秋菊婶子冷静冷静。 那边李家村的妇人们也不管是真是假，对着自家男人叮嘱起来。 一时之间，倒是没有人盯着白泱泱手里的苹果。 第十七章:这一家子便宜不好占 有道是穷山恶水出刁民。参照原身父母的德行，白泱泱就知道这一块的庄户人家没有那么淳朴。 队伍里有像秋菊婶子这样没脸没皮的，也有像桂花嫂子这样喜欢浑水摸鱼的，但因为有白老头一家，有岁娘这么明事理知恩图报的，白泱泱就还愿意跟着他们一起走。毕竟话又说回来了，哪个地方没点儿老鼠屎呢？ 终于没有了烦人的目光，白泱泱分好苹果，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 那边李青媳妇不乐意，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当着所有人的面吃，这不存了心的炫耀吗？忽而眼珠子一转，肚子里的坏水冒上来了。 李青的小子叫李壮，今年也正好八岁。李青媳妇带着他往裴止戈这边走，人还没到呢，话先飘出来了，脸皮因为夸张的笑容都压成了褶子。 “哎呦喂，大山兄弟，你看看你闺女再看看我小子，两人这不一般岁数？咱们都要一起往南边逃难，又正好在这山里遇到了，这可不是老天爷赐的缘分吗？我看呀，咱俩干脆结个亲家，这一路上也好相互帮衬。” 李青媳妇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出二里地了，先不说有眼睛都能看到的，大山力气大还会打猎，跟他结亲家就是给自己找了个靠山还附赠上粮食袋子。 就说珠珠那相貌，也不看看自家小子般不般配？镜台乡的人一个个咬紧了牙根，可不能让外乡人占了这便宜。 这边的妇人们不是没有打过类似的主意，不过她们是冲着裴止戈。可裴止戈早就放出话来了，想嫁他可以，就一个条件，必须把他闺女当亲生的养。 这下子哪家大姑娘愿意？别说这么大一个捡来的丫头片子成日看着有多堵心，就这丫头三日一小病五日一大病，多少家底都不够她填的呀。这还嫁什么嫁？便宜没捞着，别回头把嫁妆都给搭进去了。 可珠珠的亲事又说不准，李青家瞧着是他们李家村最富有的，家当什么的最多，粮食袋子也最充盈。他们家还就一个儿子，两口子忙活一生，最后剩下的不都是李壮的。 不管是平日里还是这逃难时候，可以说是庄户女子最好的人家。也不知道裴止戈会不会心动？ 镜台乡这边的妇人看了看各自的儿子，不是年龄大了就是年龄小了，竟没有一个般配的，这便宜怕是要被外人占去。 岁娘这回没有帮腔，毕竟不是一个村子的，再者谈亲事呢，闺女亲爹在这儿，自己一个奶奶辈的人开什么口？ 白泱泱也是同样的想法，这种事只有正儿八经的亲戚才能说话。 裴止戈牙口利索，这么大的苹果已经被他吃得只剩下个核，随意地将果核往林子里一扔，就着身上的衣裳擦了擦手。 “这位嫂嫂不知家产几何？” 李青媳妇立马挺直了身子，连说话声音都硬气了些，“我们家在平原县可是有三十亩良田。” 裴止戈笑了笑，“嫂嫂可知道我家中有多少资产？” 李青媳妇狐疑地看了看地上的那只筐，这一家子人在他们队伍里算是富有的，可那么点儿破烂在自家面前也不够看呀。 裴止戈将对面的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朝岁娘扬了扬下巴，“婶子，你告诉这位嫂嫂我家资产如何？另外咱们乡亲也听着看看有没有夸大的嫌疑。” 岁娘把吃了一半的苹果藏在怀里，擦了把嘴道，“白大哥一家可以说是咱们镜台乡家底数一数二的，别看他不怎么会种田，那可是抓鱼的好手，只要他下河就没有空着手回去过。还有大山，林子里的猎物遇到了他只有等吃的份儿。我们那片儿，也就他家顿顿有肉。” 岁娘适时叹了口气，脸上的神情也变得可惜起来，“后来有了这闺女，孩子是药不离口。原先攒下的瓦房变成了草屋，打的猎物拿去换药都不够，家里连正经粮食都没有。” 原本有小心思的妇人这会儿也回过神来，大山闺女什么情况大家不知道？长得好看是好看，可干不了活还是个药罐子，庄户人家谁敢娶这样的媳妇儿？最关键的是大山把她当命根子疼，要是进了自己家门生活待遇差了，大山怕不是要拼命！ 李青媳妇看没有人反驳，就知道这情况是真的了。顿顿有肉是什么家底，就这样还能被这个小丫头吃垮，看样子真是打娘胎出来的药罐子。这娶回去有什么用啊？家里可经不起她祸害。 “大山兄弟，嫂子我呀饿昏了头，刚刚的话你就当我胡说的。”李青媳妇脸色难看地带着儿子回去了。 白泱泱啃着苹果，全程看完了这场闹剧，不得不说这父子俩是真疼珠珠啊。 白老头抱紧了珠珠，似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其他人听，“老头子我还有的是力气，我儿子也是个有本事的，等到了安定的地方，我们父子俩就多多赚钱，全留给珠珠，让她这辈子都不用发愁。” 别说李家村的人，就是镜台乡的村民都觉得白老头过了，一个捡来的丫头片子而已，咋还要把她当公主供起来？ 不过这事儿也给所有人提了个醒，这一家子的便宜呀，不好占！ 岁娘也感觉白大哥有点儿夸张了，不过别人家的事儿自己也不掺和，安静地从怀里拿出剩下的半个苹果吃起来。 珠珠吃着苹果，靠在白老头身上笑得一脸幸福。 还真别说，小姑娘被家人如此宠爱，却养出了一副懂礼貌的好性子。 白泱泱对这一家人的好感再次上升。 这一晚上也就这样过去了。 次日一大早，众人再次收拾行李准备出发。 既然能在山里碰到李家村的人，那么也就能碰到其他村子的人。 一行人走了一个时辰，就遇到了打西边过来的一支队伍。 这支队伍男女老少都有，一共五十多号人。 裴止戈和李青打头阵，都是一脸警惕。 李青率先开口，“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来？” 第十八章:她的野男人要打死我 这支队伍主事的是个老人，瞧着应该是他们的村长。 村长脸色沧桑，“各位英雄好汉，我们是多山县和平原县之间的坡底村的村民，要往南边逃难。” 坡底村在山坡脚下，往东南方向连接着平原县前面的草地，因此有这么个名字。虽然离平原县更近一些，但在行政划分上属于多山县。 李青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和旁边的裴止戈，“我们也是往南逃难。我是平原县的，这位兄弟是多山县的。” 裴止戈用眼风扫了一眼李青，按理说都是逃难的，大家结伴一起走安全性更高。 可坡底村男女老少都有，人口结构复杂，他们人数还和这边两个队伍相当。 要是路上起了冲突，坡底村和李家村的人结盟，镜台乡这些妇人小孩可不是对手。 最主要的是，不知道为什么，裴止戈就是觉得对面队伍里几个妇人看着不顺眼，一脸的刻薄相。 镜台乡也有爱占乡邻便宜的妇人，可就像是秋菊婶子，裴止戈也没有看到她就心生厌恶。 对面的人实在是让自己生不出来好感。 李青根本没有注意到裴止戈的眼色，十分热情地邀请大家一起走。 那老村长也没有推辞，于是乎三支队伍共一百多人一起赶路。 裴止戈这边的队伍是他自己在前面领头，紧跟着带小孩子的妇人，那些小伙子们走在后面。 岁娘背着行李没有空手的人走得快，坠在队伍中间，白老头就抱着孩子跟在她身边。白泱泱也一起。 左右旁边就是李家村的汉子，又是在山里，也不怕什么危险。 因此前面停下来，把消息传开，白泱泱也不过是知道了碰到了一支新的队伍一起走。 杨三娘跟着丈夫儿子等前头领头的开始走了，才甩过来跟在后面，不满地小声嘀咕，“干嘛要一起走？咱们村里粮食多着。多山县那支队伍，后面跟着的都是一群女的，一个个空着手，还有那么多小孩儿。到时候可别来找我讨吃的。” 霍三不悦地瞪了她一眼，“行了，那领头的男人一站在那儿就够吓人的，还有平原县那支队伍，里面多是男人，咱们跟着一块走，万一碰上溃兵流匪啥的，不至于只有挨宰的份儿。” 杨三娘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我看那男的就是绣花枕头，长这么大个个子又怎样？把个丫头片子背在身上，一看就不是做大事的。别回头遇到土匪第一个吓尿了裤子。” 夫妻俩的嘀咕，旁边李家村的人当然听见了，不过也懒得和他们搭话，走着路呢能省一口力气是一口。 也不知道为什么李青要邀请他们一起走，感觉这支队伍里的人都不是好相处的。 但谁让李青是队长呢，再说了人多力量大，真遇到土匪野兽，这些人加在一起唾沫也能淹死他们。 当然了，肯定也不能让他们污染自己的耳朵，于是李家村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往旁边镜台乡的队伍靠了靠，倒是和坡底村隔开了一道口子。 这天中午没有停下来，三个领头人一致决定走远一点，等天黑了再安营休息。 在山上找了一个山泉旁边停下，众人生火的生火，捡柴的捡柴。 白泱泱跟着白老头还有岁娘来到裴止戈跟前，火堆已经烧起来了。 岁娘放下行李，“我去捡柴火。” 说完立马跟着捡柴大队钻进树林。 这口山泉目测直径十米，三个村子的人围着它依次坐了下来。 最靠近山泉的当然是白老头一家，李青一家，还有坡底村村长一家。 白泱泱没有找借口拿苹果出来，又多了一个村子的人，谁知道品性如何？再说了筐里还有些干粮。 倒是那山泉挺清澈的，自己过来这么久还没有洗澡。 当然了，白泱泱也只是想想，毕竟这么多人还要靠泉水吃饭，自己要是提出进去洗澡，怕是要被骂死。 裴止戈见白泱泱盯着山泉出神，还以为她渴了，从筐里找出一只碗，“珠珠，给姑姑打完水，记得先把碗涮涮。” 珠珠拿着碗就准备过去打水，白泱泱赶紧拦住了她。 “不用了，我不渴，你在你爹身边好好坐着。” 泉水虽然清澈，可谁知道里面有多深？小孩子可不能玩水。 珠珠看了看白泱泱，又看了看裴止戈，大眼睛里潋滟着水光，“爹，水还打吗？” 裴止戈摸了摸珠珠的脑袋，“那你就和奶奶家的小叔叔一起玩吧。” 裴止戈正想自己拿碗去打水，突然有个人从身后冲出来。 白泱泱在想着怎么样能洗个澡，一时不察倒是被来人扑倒在地上。 “我就说白日里看着咋这么眼熟呢？刚才打水的时候看得真真的，就是你这个小贱蹄子！”杨三娘一脸咬牙切齿。 地上全是沙土，夏日衣衫薄，白泱泱感觉有石头扎进背里了。 身体莫名涌上一股怒火，白泱泱知道，这是原身的残念。 眼前之人就是把原身活埋的亲生母亲！ 本姑娘还没去找你们麻烦，倒是作死找上门来。 白泱泱正准备一拳把杨三娘头都给打歪，裴止戈已经揪着人脖子把她拉了起来。 白老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扶白泱泱，“丫头，你没事吧？” 白泱泱摸了摸后背，确实是有碎石头扎进肉里了。 这个时候捡柴火的人也回来了，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热闹。 李青走到裴止戈身后，面色不悦地看着老村长，“坡底村的，这是要干嘛？” 怎么说是他们两个村子先一起走的，这个新加入进来的第一晚就闹事，也未免太狂了些。 老村长指着人群里的霍三，恨不得赏两个大耳刮子过去，“你婆娘发什么疯呢？还不把她拉回来！” 没瞧见这壮汉子一手就可以把人提溜起来吗？对面有这么多男人，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杨三娘被裴止戈揪着脖子，可一点害怕的神色都没有，反而将目光扫向所有人。 “这些天这丫头是不是都和他们一起？” 不明真相的众人点了点头。 杨三娘立马伸手指着白泱泱，“我说呢，你为什么死活不愿意出嫁，原来是早就和野汉子勾搭到一起了。” 杨三娘又看向老村长，“村长啊，您好好瞧瞧，这丫头是我家央央啊，她的野男人要打死我。” 第十九章:是这么无意间救了 裴止戈闻言不自觉松了力道，向白泱泱看去，倒是让杨三娘挣脱开来。 原本坐着的老村长也站起身，走过来仔细盯着白泱泱的脸瞧，“还真是你家大丫头。” 白老头被这情形弄得有点摸不着头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杨三娘开始了自己卖力的表演，“村长啊，你可得给我们做主。我们霍家养了十六年的闺女，就这么跑到别人家去了。赔钱，必须赔钱！” 霍家？裴止戈敛下眉目，神色不明，她不是姓白吗？ 岁娘抱着柴火穿过人群走到前面，一站定立马把柴火扔地上，护在白泱泱身前，“干啥呢？空口白牙的，你说是你闺女就是你闺女？我还说我是你姥姥呢！” 杨三娘一脸凶相，“我们坡底村的人可都认识她，不信你问问他们？” 岁娘毫不弱势地迎上去，“我们镜台乡的人还都知道这位姑娘是白大哥家的贵客呢。” 岁娘的话一出来，镜台乡的妇人们都站起身来。 “是啊，这位姑娘可是神医，把岁娘儿子的病治好了。你闺女？你闺女有这么大能耐吗？”率先开口的是秋菊婶子。 一个村的怎么龃龉那是自家事，让外村人骑到头上怎么行？白泱泱在镜台乡的队伍里这么长时间，秋菊婶子已经把她视为自己人。 桂花嫂子也帮腔，“你可别仗着你们村子人多就胡乱欺负人，张嘴闭嘴赔钱，讹人也不看看什么时候。” 其他妇人也陆续说话。 “我看啊，这人就是想钱想疯了，今天能说神医是她闺女，明天就能说我们是她妹子，挨个来讹钱呢。” “嘴上不积德，哪有当娘的说自己闺女找野男人的？大山啊，这村子人人品不行，我们别和他们一起走了。” 铁栓带着小子们走到妇人们身前，也不说话，就那么冷冷地看着杨三娘。 镜台乡的人全是一条心地护着白泱泱，坡底村那边可就没一个人帮杨三娘说话。 老村长艰难地咽了咽口水，他知道这是霍家的闺女，可那又怎么样？而且霍家闺女是不是跟野男人跑了他能不清楚？ 逃难的路上，为了这么点儿小事闹开来，不值当！ 老村长走回去坐了下来。 杨三娘见自己村里的没有一个人帮忙说话，气得脸都扭曲了。 “你们，行啊，你们！”杨三娘挨个指着镜台乡的人，突然间想到什么，忙跑回去翻开行李拿出户籍。 “看好了，这是户籍，官府盖印了的，你们说破天了她也是我闺女！” 杨三娘翻开户籍，在所有人面前晃了一遍。 户籍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霍央央，霍三与杨三娘长女，还有身高样貌的描写。 全都对得上。 岁娘瞪圆了眼珠子，还真是她闺女？！ 杨三娘见镜台乡的人都泄了力气，立马又得意起来，“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我倒要看看你们还怎么帮这个勾搭野男人的贱丫头狡辩？” “呵！”白泱泱轻笑一声，“照你的意思，我是和野男人跑了才在这里？” 白泱泱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的尘土，之所以如此不慌不忙，就是想看看原身的户籍是不是还在霍家手上。 杨三娘得意的神情有一瞬间的凝滞，却还是死鸭子嘴硬，“你不是和野男人跑了是怎么？” 白泱泱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市侩小人，话却是对白老头说的。 “老伯，镜台乡的乡亲们只知道您无意间救了我，您不妨说说，您是怎么救了我？” 白老头把小宝还给岁娘，就要往前走。 裴止戈轻喝了一声，“爹！” 白老头没有看他，走到山泉前面，看着或站或坐的所有人。 “乡亲们，老头子我不怕你们笑话，我家珠珠当时烧得厉害，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白老头有些不好意思地抹了把脸，“我瞧见刘员外家的老母亲下葬，知道他是个孝子，往老娘棺材里陪葬了不少药材。就想着挖点儿出来给孩子治病，没成想记错了坟，把这丫头挖出来了。” 除了坡底村的村民，镜台乡和李家村所有人都瞠目结舌。 所以是这么个无意间救了？好好的闺女为什么被活埋？ 白泱泱走到坡底村村长面前，声音冷得像冰，“老村长，这位老伯说的可有假？当初杨三娘活埋我的时候，您和各位乡亲都看着呢，怎么也没人为我说句公道话呀？” 白泱泱浑身弥漫着化不开的悲伤，身体里保留的记忆此刻一遍遍在脑海中回荡。 “娘，我不嫁，我不嫁！” 白泱泱看到自己卑微的像条狗，趴在一个凶狠的妇人脚边哀求。 那妇人拿鸡毛掸子在自己身上狠狠地打了一下，触及到身上的旧伤，白泱泱顿时蜷缩成一团。 “不嫁？那你就去给我死！” 妇人往白泱泱身上吐了一口唾沫，亲自将人塞进棺材。 白泱泱绝望地看着周围的邻居，没有人救她。 也是，自家母亲恶名远扬，谁敢得罪？ 黑暗笼罩，白泱泱听到钉子钉入棺材的声音，呼吸越来越沉闷。 然后，那个名叫霍央央的少女，在十六岁的年纪被亲生母亲活埋致死。 白泱泱穿越而来。 老村长不敢看白泱泱，低着脑袋声音沉闷。 “闺女，你也别怨我们。你娘谁敢惹啊？而且那个时候因为你逃婚惹恼了杜县令，我们也怕惹火上身啊。” 白泱泱微微一笑，在火光的映衬下朦胧而又破碎。 “老村长，遮遮掩掩的做什么？既然说到杜县令，干脆就说个干净。” 裴止戈正好能看见她的侧脸，不知道为什么忽而心中发紧。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了，众人也差不多回味过来是怎么个事。 毕竟多山县的父母官杜县令是什么人谁不知道？他家最出名的可是那几十号小妾！ 老村长心一横眼一闭，反正都沦落到逃难了，也不怕这些地头蛇再嚯嚯乡里，直接把前因后果全都说了出来。 “没错，你娘把你卖给杜县令，为了给你弟谋个衙门里的差事。出嫁当天你逃了，杜县令气得打你爹板子，你娘一气之下把你钉进棺材里。” 第二十章:免得日后遭人话柄 哗！ 这话出来就像油泼进锅里，全都炸开了。 杜县令都多大年纪了？而且那时候霍将军还没战死呢，大家过的都是安生日子。 就为了给儿子谋个差事，就要把亲闺女往火坑里推？ 庄户汉子种地不行吗？ 逃婚也就逃了，为什么要把人钉进棺材里？ 活人入棺，这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啊？ 坡底村的人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他们也知道这做法有违天和。可霍老三是有名的地头蛇，杨三娘更是谁都不敢惹的牛皮膏药，一旦沾染上了能逼着人去死。 李青媳妇惊讶地捂住了嘴巴，“我只听老人说有女娃娃刚出生的时候扔河里的，这么大的闺女埋进棺材里，这和杀人有什么区别？” 李青没有说话，带着李家村的人都往镜台乡这边靠了靠。 坡底村这么多人，看到活埋亲闺女也不说拦一下，这村子里的人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儿。 要不说没人敢惹杨三娘呢，都到这份儿上了，仍旧鼻孔朝天，大言不惭。 “我闺女，怎么打杀我说了算。倒是你个糟老头子，你凭什么把她挖出来？” 说着，杨三娘就要拿手指指着白老头。 裴止戈一伸手，直接把她手指的骨头捏碎了。 “啊！”杨三娘发出一声凄厉的叫声。 裴止戈嫌弃地撒开手，“这里不是你撒泼打滚的地方。” 霍三一直在旁边看着，没想到碰到个硬茬，笑着近前，他就比杨三娘有脑子多了。 “这位兄弟，我这婆娘不会说话，可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吃了我霍家米长大的姑娘，她生是我霍家人，死是我霍家鬼。就这么和你们镜台乡的人待在一处，哪朝哪代都没有这样的规矩吧？” 白泱泱活动了一下手腕，走到杨三娘跟前，只是手指骨碎也未免太便宜了她，合该把整条胳膊都卸了。 裴止戈是一样的想法，这里可没有官老爷做主，逃难的路上谁的拳头硬谁就是大道理。 两人不约而同地准备出手教训这对夫妻。 白老头出声了，“你说的也是这么个理，既然你们家想把这丫头卖给县太爷，没卖成。现在不如把她卖给我。” 白泱泱睁大了眼睛，她当然知道白老头是想帮自己脱困，可有没有想过这夫妻俩狮子大开口呢？ 裴止戈卸下了拳头上的力道，要说就不用这么费事儿，但白老头和善惯了，便依着他的意思来吧。 杨三娘一听这话也顾不得喊疼了，“十两银子，不，二十两！我这手还受伤了呢！” 岁娘当即呸了一口，“你家天天吃龙肉呢？养个闺女十六年能花多少银子？我们这些人可都是庄户出身。” 裴止戈再次握紧了拳头。 白泱泱看向白老头，嗓音慵懒，“老伯，不用如此费心。我们这可是在逃难呢，银子没什么用。当然了，死一两个人也不是什么大事。” 裴止戈有些讶异地看向白泱泱，这女子倒是再次刷新了自己对她的看法。 杀伐果决——你都置我于死地，就别怪我不念生养之恩。 杨三娘一脸不可置信，这贱丫头什么时候胆子这么大了？难不成还想杀了她？她有这个能耐吗？ 白老头过来开始翻找行李，“丫头啊，不管怎么说，他们生养你一场，这个恩咱是得还，免得日后遭人话柄。” 白老头翻出来一个布包，摸了摸珠珠的脑袋，“珠珠，这东西阿爷今天管你借的，以后阿爷给你挣回来。” 珠珠抱着白老头的胳膊撒娇，“我有爹爹和阿爷，这个项圈儿不重要，而且姑姑救了珠珠，阿爷拿去给姑姑帮忙吧。” 裴止戈捡到珠珠的时候，她脖子上挂了一个银项圈，白老头猜测可能是孩子的信物，这么些年一直压箱底藏着，就怕哪天孩子的亲生父母找过来没了凭证。 当初要不是白泱泱出手救了珠珠，白老头差点就要拿项圈儿去换钱。 白老头打开布包，把银项圈拿了出来，除了上面刻满了奇怪的纹路，没有其他特别之处。 “二十两银子太多了，你就是杀了我我也没有，我家孙女有个打小带着的项圈儿，是银子做的，愿意呢你就把丫头的户籍迁到我家，从此她和你家没了关系。” 裴止戈抓着白老头的手，“爹，这项圈儿可是珠珠亲生父母留给她唯一的东西，您不是还指望着靠这东西帮她找到家人吗？不能给出去。” 杨三娘一听这还得了？到嘴了的钱可不能让它飞了，赶紧一口应承下来。 “成，就按您老人家的意思办。” 就在杨三娘准备接过项圈的时候，白泱泱挡在她身前。 “杨三娘，你当初活埋我的时候，应该没有给我什么陪葬吧？” 杨三娘此刻也顾不上这贱丫头直呼自己的姓名，只想把那银项圈儿拿到手。 “还陪葬呢，给你口棺材都是老娘心善。” 白泱泱要的就是她这句话，“这么说，我身上没有什么东西是你们家的。” 杨三娘刚想说你身上的衣裳可是我们家的，但三个村子的人都看着，自己也不能这么不要脸。 “没错，你身上没什么东西是我们家的了。” 白泱泱看向坡底村的老村长，“村长，您可听清楚了吧？要是一会儿杨三娘再翻脸不认人，我可真就要动手打她了。” 老村长抬起头，“你们随意，反正我这个村长是管不住她。” 白泱泱假装在手腕上翻找，实际上偷偷从空间里拿出了一个镯子。 金镯子扔到地上，杨三娘眼睛冒光地赶紧捡了起来，一到手就上牙咬了咬。 “金的！发了！” 然而转念一想，这丫头哪来的金镯子？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值钱的东西？ 在触及到白泱泱似笑非笑的神情时，杨三娘怂了，这贱丫头刚才说的话自己可没忘记。她不一定能打死自己，可她身边的男人说不准，自己的手现在还痛着呢。 “户籍呢？”白泱泱伸出手，“你要二十两银子，我给了你一个金镯子，这么多人看着呢，你该不会又要耍无赖吧？” 当然不可能给金镯子，这是某购物软件上九块九的科技产品，糊弄糊弄普通人还行。等杨三娘拿着它去当铺换钱的时候，掌柜的自然有法子辨别真假。 第二十一章:就得找个男人嫁了 杨三娘当然不想那么快把户籍交出来，可霍三却是个识时务的，自己打板子的伤还没好全，这又连日奔波，可经不起那壮汉子的拳头。 “这位兄弟，这是户籍。”霍三从杨三娘手中拿过户籍，双手捧到裴止戈跟前，“不过啊，这户籍从我们家迁出来，要是没有落处，到时候就成了死户，等到安定的地方可就是流民。” 白泱泱有点儿没听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看向老村长，“村长，你年纪大知道的多，帮我解释一下这啥意思呗？” 老村长抿了抿唇，怎么感觉自己成工具人了，“大圣朝没有女户，女子户籍从父母家迁出来，不落到别人家里，这户籍就算是废了，进城还有领官府救济粮什么的都不行。” 这好办啊，白泱泱想的简单，直接把户籍落到白老头家就可以了。 裴止戈看向白老头，“爹，我听你的。” 白老头咬了咬牙，“铁栓，你爹是村长，现在你爹不在了，你就来当这个证人。” 铁栓走过来，从怀里摸出巴掌大的小册子，“白叔，这东西我爹让我贴身带着呢，不过现在没有纸笔。” 白老头先是把银项圈仔细包好放进怀里，这才接过册子，翻到后面空白的地方，然后蹲下身从火堆里扒拉出烧红的木柴。 风一吹，木柴变黑。铁栓用树叶裹着一头捏起来，“白叔，我识字，我来写。” 白泱泱眉头一跳，这是要做什么？迁个户籍有这么麻烦吗？ 霍三也慌了，赶紧开口阻拦，“大兄弟，你可不能由着你爹这么胡闹，他要买这丫头，我和你们家签个奴契就是了。” 老村长这回没等白泱泱开口就主动解惑了，“签了奴契，主人家和父母家都有打杀的权利，但嫁女成姻，夫家掌握女子的命运，与父母再无干系。” 白泱泱没有想到这个时代女子的地位如此低下，这么说想摆脱黑心肝儿的原身父母，就必须找个男人嫁了。 那边铁栓已经写好了潦草的婚书。 白老头招呼道，“大山，丫头，来盖个指印。” 裴止戈直接咬破手指，在上面按了个指印，还细心地用木炭搓出了点黑灰。 事已至此，白泱泱也不矫情，沾了黑灰就准备盖印。 霍三仍旧不死心，“大丫，你可要想清楚了，别人家的媳妇儿可不是这么好做的，他还有这么大个丫头片子。” 白泱泱才懒得理他，在裴止戈的指印旁按下自己的手指。 老村长适时站起身来，从霍三手里拿过户籍，找到白泱泱那一页，撕下来郑重地交给铁栓。 “今坡底村霍家长女霍央央出嫁，生死自担，与父母无关。” 白泱泱感觉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在跳动，虽然知道不过是权宜之计，可骤听此言还是忍不住为这个时代的女子悲哀。 铁栓接过白泱泱的户籍，“镜台乡白大山娶妻……” 后面的词他有些忘了，白老头直接从他手里抽过户籍，“行了，这样就算成了，等到了安定的地方去找官府备案。有劳三个村子的乡亲们帮忙见证，自此这丫头就是我们镜台乡白家人，和他们坡底村霍家没有关系。” 老村长总结了一下，“这流程走完了，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们老白家的媳妇儿，按照你们村子的规矩来，我不管。” 这话相当于明摆着直说，要是霍家人再来打白泱泱的主意，裴止戈就是把人家打死打残，他这个村长也不会出面帮忙。 事情到这儿也就没热闹看了，霍三和杨三娘回了自己的火堆旁，两人脸上总归是笑着，这可是金镯子，在这深山老林里没用，等出了能换不少米粮。 镜台乡的妇人们也各自坐回去，外面没大事了，这些碎嘴子们又开始嘀咕。 “你们说白老头是不是脑子和咱们长得不一样？捡孙女，现在又捡儿媳妇儿，他儿子该不会……”秋菊婶子露出一个隐晦的眼神。 其他人心照不宣，跟着笑了起来。 “你别说，白大哥还挺会捡。捡的孙女闭月羞花，捡的儿媳妇会治病。” 白泱泱听得无语极了，当事人就在不远处呢，你们说闲话也小点儿声吧。 不过这群乡亲们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嘴确实碎了一点儿，有些行为也很败坏好感，但村子里其他人遇到事的时候，有事儿她们也是真上。 白泱泱又看向李家村的人，刚才整个过程他们都在看热闹，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镜台乡的人和他们认识没多久。 至于坡底村，除了老村长还有点儿良心，其他人白泱泱表示不做评价。 白老头将户籍夹进自家户籍本，塞到筐子底部，“丫头啊，你就在我们家安心待着，一切等到了安定的地方再说。” 珠珠眨了眨眼睛，“阿爷，以后还喊姑姑吗？” 裴止戈抢先开口，“还叫姑姑。” 白泱泱瞟了他一眼，这男人倒是挺会划清界限的。 “是啊，珠珠，还是得叫姑姑，今天只是为了给姑姑帮忙。你爹以后还得正经娶媳妇儿呢。” 裴止戈不知道为什么竟从这话里听出了阴阳怪气的味道，他并没有半点嫌弃白泱泱的意思，反而怜惜她被亲生父母如此对待。 可自己不是良人，没必要耽搁姑娘一生。 裴止戈没有说话，闷头往火堆里加柴火。 白泱泱气得咬牙，这男人没听出来自己在阴阳他吗？ 诶，我户籍都上你家了，婚书也都按了指印。 你让你闺女还喊我姑姑是几个意思？ 生怕本姑娘占了你便宜是吧？ 白泱泱心里攒了气，接下来一路上都离裴止戈远远的，找借口拿出来苹果也没有他的份儿。 裴止戈将这些小心思尽收眼底，到底还是个十六岁的小姑娘，自己一个大男人没必要计较。 这天队伍走得好好的，坡底村有个男人突然倒了下来，口吐白沫浑身抽搐。 岁娘赶紧喊白泱泱，“神医……” 喊到一半儿才想起来，这村子所有人可都是冷眼旁观白泱泱被亲生父母活埋。 第二十二章:有人起了坏心思 岁娘止住了话头，可其他人还是听到了她喊白泱泱那句神医。 更不要说前不久，镜台乡的妇人们还都说白泱泱是神医，不是霍家闺女。 男人的媳妇跪倒白泱泱脚边，“央央啊，你可得救救你叔啊，我们家三个孩子，你叔没了我们一家也活不下去了。” 白泱泱看得直皱眉，在脑海中搜寻了一圈记忆。 眼前的妇人最是胆小怕事，她男人好吃懒做还爱打人。 诚然他们一家都很可怜，可原身霍央央不可怜吗？ “当初你们怎么不救我呢？” 妇人哭泣的声音一顿，“央央啊，你爹娘是什么人还用我说吗？我在家吃饭都不敢夹菜，又怎么敢和你娘作对？” 白泱泱不能理解，既然在夫家日子如此艰难，怎么不趁着这个时候让男人死了？ 杨三娘手指上裹了一层厚厚的布头，隔了几天还是隐隐作痛，见妇人跪着求白泱泱，当即不爽道，“你求她做什么？还神医呢，她会不会医术你不清楚？我看啊，还是赶紧挖个坑，把你家男人埋了才是正经事。” 一个村里的，白泱泱的情况大家都知道，从小吃不饱穿不暖，更别提会医术了，又没有人教她。 可妇人还是不死心，“央央啊，求求你，过去看你叔一眼吧，兴许你知道怎么治呢？” 这话就完全是死马当活马医了。 李青居然走上前来帮腔，“大山媳妇儿，人家都这么求你了，你们又是一个村子的，好歹过去看一眼。” 白泱泱不意外李青会这么说，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她已经看清楚了这个人的本质。小事喜欢上前当老好人，碰到大事就在一旁看热闹。总而言之，就是个三八。 可没想到镜台乡这边居然也有人帮腔。 开口说话的是桂花嫂子，“大山媳妇儿，我们都瞧见了你给岁娘的孩子退烧，她家娃娃这么小，和你之前又是一个村子的，你可不能放任她家男人去死。” 这种长辈的口吻就很让人讨厌，白泱泱算是把镜台乡这些人的性子摸清楚了，如果说秋菊婶子是一心先顾着自己，那么桂花嫂子就是以男人为天。 桂花嫂子见白泱泱不说话，就说起了裴止戈，“大山啊，你管管你媳妇儿，咱这一路逃难，她可不能见死不救。” 白泱泱都想把白眼翻到天上去，之前一口一个神医叫的亲热，现在张嘴闭嘴就是大山媳妇儿。 裴止戈没有搭理桂花嫂子，而是看向白泱泱。 那意思很明显，救不救你自己拿主意。 按白泱泱的想法当然是不管了，可这么多人看着，现在都知道自己之前给岁娘的孩子退了烧，要不出手，鬼知道这些无知村民在后面的路上会不会弄出点幺蛾子？ 白泱泱走过去查看了一下男人的情况，“他最近吃了什么？” 妇人赶紧回答，“就吃了干粮，还有路边挖的野菜。” 这山里长势喜人，一路上都有可以吃的野菜，偶尔运气好还能看到几棵果子树。 白泱泱赶紧拿出银针往男人手腕上扎了一下，男人抽搐的幅度小了一些。 “来几个人帮忙把他架起来，让他吐出来。” 裴止戈和李青赶紧过来一左一右扶着男人起身。 白泱泱指挥着把男人往前倾着身子，一边有规律地拍打男人的背部，一边拿银针扎男人的后颈。 不一会儿男人吐了出来。 “呕——” 这味道不是一般的难闻，青色的污秽物砸在地上，溅起一点儿汁水。 围观的人群赶紧往外散开了些。 男人缓了过来，身体不再抽搐，可也没了力气。 妇人赶紧过来扶着，“当家的，感觉好点儿了吗？” 男人靠在妇人身上，虚弱地点了点头。 白泱泱叮嘱道，“以后路边的野菜看清楚了再吃，他这是吃了毒草了，还好吐出来了，不然今天就得交代在这儿。” 至于是什么毒草，白泱泱也说不准，毕竟自己不是学中医的，只知道吃错了东西，用催吐针扎他就可以把肠胃里的东西逼出来。 大家的脸色都不怎么好看，这一路除了裴止戈会打猎，镜台乡的小子们在他的指导下偶尔能抓到几只兔子，其他人基本上是靠山吃饭。 现在告诉他们野菜里有毒草，以后谁还敢吃？这山路还有得走！ 李青脸色难看，“神医，你说他吃了毒草，那毒草长什么样子？我们大家伙以后避开。” 白泱泱挑了挑眉，“这我可就不清楚了，他吃的野菜太杂，刚刚吐出来的那一堆你也瞧见了，哪还认得出来是什么？不如你问问他自己吃过哪些野菜？” 男人的声音气若游丝，“不记得了，太多了，它们都长在一块儿，我也没细看就全塞嘴里了。” 为了照顾男人，队伍就地休息。 裴止戈带着人去林子里打猎。 李家村的人凑在一起商量。 “青哥，咱们也跟着大山哥去打猎吧，这山里野菜这么多，见过的没见过的都一块儿长，保不齐哪天就吃进肚子里了。” 李青却不太赞同，“那些小伙子们跑得够快了吧？你们看他们打猎有几次得手了？打猎要是这么容易，青州十万大山，我们祖辈就在山里讨活计了，还种什么田看老天爷脸色吃饭。” 李家村的汉子们沉默不语，是这个道理，别看青州山林茂盛，可这里面的猎物都跟成了精似的，刚打照面一个眨眼就没影儿了。他们这些只会种田的庄稼把式，怎么可能在草木有人高的山林中追上猎物？ “青哥，你拿个主意吧，不然咱们下山，走官道，去县城里，在这大山里身上有钱都花不出去。” 这次李青没有反对，但也没有第一时间答应。 裴止戈带着镜台乡的小伙子们回来了，一人手上拎着一只兔子。 铁栓一脸兴奋，“大山哥带我们掏了兔子窝，它们一家啊都整整齐齐在这儿。” 镜台乡的妇人们迅速帮忙生火烧水。 铁栓他们也没有吝啬，给乡亲们都分了肉吃。 坡底村和李家村的人看得眼热，这都已经多久没尝到荤腥了，可是一早就说了每个村子单独吃饭。 有人起了坏心思，“不然我们抢吧？” 第二十三章:为什么要骗我？ 老村长赶紧坐得远了些，自己这个村长完全就是个名头上的，说的话就没几个人听。 坡底村坡底村，老一辈人说这是破地村，整个村子就是一块破地，养出来的人也是千奇百怪的毛病。 老村长不免想到当初听到霍将军战死的消息时，正准备通知村民们一起逃命，谁知道他们早就跑了，就剩自己家还有村子里一些动弹不得的老人。 一家一户不敢走官道，怕遇上流民土匪，最后一村子人都在山里碰头了。一开始就说好了，大家只是一起走，吃饭吃自家锅里的，谁也别伸手讨要。这也是为什么坡底村有人去挖野菜吃。 老村长不想管，也知道自己管不了，反正这群人作死别扯上他自个儿就行。 提议抢食物的是霍三的小弟，光棍汉一个，没脸没皮，没少为祸乡里。 要是镜台乡就一群妇人和孩子，霍三哪用别人说，早就抢干净了。 可裴止戈的实力大家有目共睹，霍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识时务，坏事干了一箩筐，但是就是没人敢得罪他。 这人最会玩儿阴的，这不，马上就要阴人了。 “我看李家村的人粮食比咱们还少，你问问他们领头的，要不要和我们一起抢？” 李青同意的话，他们村子里那么多年轻壮汉，裴止戈就算要撕破脸，也得顾及镜台乡的妇人小孩。 杨三娘推了推霍三，“李家村的人要是不同意怎么办？你有把握打赢那壮汉子吗？” 霍三凉凉一笑，“不同意？不同意我就带人抢他们李家村的，总归李家村也有老人带着小孩的。” 坡底村也有和老村长一样不想惹事的，可村子里其他人要是一起动手抢了，他不动手，那能分到粮食吗？ 李青听到霍三派人邀请他一起抢镜台乡的粮食，脸上是止不住的震惊。 附近的汉子们立马围了过来，“青哥，咱抢不？” “抢个屁啊！”李青没好气道，“你觉得你们几个绑一块能打得过大山吗？镜台乡还有些小伙子们，真打起来可不好说谁输谁赢。坡底村那群人分明是拉咱们一起下水。” 李青沉思了一会儿，“下山，去城里，过了今晚明天天一亮就往山下走。” 等镜台乡的人把兔肉处理好，已经是半下午了。 镜台乡的人每个人都分到了一碗肉，吃得心满意足。就连秋菊婶子在吃了半碗后，把剩下半碗兔肉分给了三个小丫头。 裴止戈身上的调料见底了，最近的肉没滋没味，白泱泱有些食难下咽，吃了两口就把剩下的全给了岁娘。 “我去方便一下。” 每次白泱泱说出去方便一下都会带回来几个大红果子。 白老头和岁娘看破不说破。 裴止戈在白泱泱走后一路跟着。 白泱泱刚拿出一根香蕉，正准备先在这里啃了，这次她是不打算带吃的回去，已经有那么多兔子了，没必要再招人眼红。 刚剥开皮咬了一口，眼前突然出现个人，白泱泱差点儿噎到。 不是啊，这人为什么走路没声儿？这一地杂草，只要有东西压在上面就会有声音啊，这男人是鬼吗？ “为什么骗我？”裴止戈木着一张脸，看不出喜怒。 白泱泱心大得很，三两口把香蕉吃完，随手把垃圾扔进林子里。 夏天地表温度高，要不了一晚就能腐烂，到时候就算被人发现了谁又能认出来这是什么？ “当时那种情况，我不骗你能行吗？直接和你说我被亲娘活埋？这事儿说得清吗？” 裴止戈要问的当然不是这件事，也不知道白泱泱是真没听明白还是故意装傻。 之前的大红果子，还有大块山药，以及她刚才吃的东西，这些东西真的是山里能找出来的吗？她到底从哪儿弄的食物？ “方便完了吗？” 白泱泱点了点头，“回去吧。” 她怎么可能不知道裴止戈真正的意思，但你要不明摆着问，我就一个劲儿和你扯别的。 看见了又能怎样？我就说是在这山里捡的。主打一个随性而为万事不慌。 两人往回走，快到的时候就听到乱糟糟的声音。 “大山哥，大山哥，你在哪儿？坡底村的人抢东西了！”是铁栓的声音。 裴止戈赶紧跑过去，白泱泱紧跟其后。 白老头将珠珠护在怀里，岁娘抱着孩子紧挨着，还有镜台乡其他妇人也带着孩子靠在一起。铁栓等小伙子们在最外面拦着。 坡底村的人就跟野狗似的，把碗里还没吃完的兔肉直接用手抓着往嘴里塞。 李家村有个老人躺在地上，李青带着人围了起来。 原来坡底村的人抢了李家村老人的食物，见裴止戈不在，就把魔爪伸向镜台乡的妇人。 他们一个个如狼似虎，妇人们赶紧带着孩子来白老头身边，铁栓怕打不过白受罪，就带着小伙子们先把妇人孩子们照看好。 至于吃的，有大山哥在，还怕打不着猎物吗？ 裴止戈见此情景也不废话，一拳一个将坡底村这些臭虫打得求爷爷告奶奶。 原本还一脸凶相的坡底村人，在裴止戈绝对的力量面前，根本就没有还手的力气。 霍三眼见情况不好，把主意打到白泱泱身上。 “把那个贱丫头抓住！” 霍三的想法很好，白泱泱现在是裴止戈名义上的媳妇儿，再者白老头那么在意她，都愿意把孙女的银项圈拿出来了，只要抓住白泱泱，就能拿她威胁裴止戈。 然而，白泱泱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一个男人准备从身后偷袭她，被她眼疾手快躲了过去，反而送了男人一个过肩摔。 剩下的还站着的坡底村男人，白泱泱也挨个撂倒了。 轮到霍三的时候，还专门在他脸上赏了几个鞋印。 裴止戈眼睛里止不住的震惊，这样的身手，怎么可能是农家女？ 老村长和坡底村其他没动手的人躲在一旁，“央央，你知道我管不住他们，怎么处置你们自己拿主意。” 杨三娘还没弄清楚情况，捂着受伤的手指一脸愤恨地看着白泱泱，“他是你爹，你怎么能对他动手？” 第二十四章:就跟眼瞎看不见似的 杨三娘手受了伤，再者这些事儿自有爷们儿去做，就在一旁守着儿子。 白泱泱看了看老村长周围的人，都是平日里胆小不敢生事的，也就杨三娘还有她那儿子准备坐享其成。 白泱泱根本不和她废话，直接过去把杨三娘整条胳膊卸了。 “啊！” 杨三娘的尖叫声让所有人心里一惊。 地上躺着的坡底村人也不敢哀嚎了，全都害怕地看着白泱泱。 李家村的人也是一阵后怕，还好没同意和坡底村的人一起抢。本以为一个裴止戈就够难缠了，没想到白泱泱也是个狠角色，刚才出手是又快又狠，那么多老少爷们儿一起都不是她的对手。 霍耀祖很有骨气地跪了下来，“姐，你打了爹和娘就别打我了。” 白泱泱被他这孝顺举动乐到了，“行，不打你。” 霍耀祖就是典型的熊孩子，完美地继承了杨三娘的自私自利和霍三的识时务。 “谢谢姐，谢谢姐。” 白泱泱懒得再看这群倒胃口的家伙，来到裴止戈这边。 “乡亲们没人受伤吧？” 得益于白泱泱刚才凶猛的举动，没有人敢和她说话。 裴止戈拍了一下铁栓，“你嫂子问你们话呢。” 铁栓如梦初醒般，脸上还带着点儿茫然，“没，坡底村的人先是抢了李家村一个老人，李家村的叔伯们围上去后就跑来抢我们。婶子们带着孩子都往白叔这边跑，我们也跟了过去，没有人受伤。” 白泱泱点点头，没有人受伤就没自己的事了，剩下的该裴止戈处理。 李青不好意思地喊了一声，“神医，能不能求你帮忙给我们七叔公看看？” 白泱泱就跟没听见似的，一会儿看看天一会儿看看地。 裴止戈让镜台乡的乡亲们开始整理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准备分道扬镳了。 李青赶紧过来求裴止戈，“大山兄弟，让神医帮忙看看吧。刚才我们也不是不想帮忙，可老人还在那儿躺着，实在是抽不开身啊。” “哼。”白泱泱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嘲讽，“那你跑过来做什么？还不赶紧在老人身边守着，别少了人让鬼差把他的命索去了。” 开什么玩笑，李家村十多个正当年的汉子，留两个人守着老人就行了。剩下的人哪怕不出手，过来吓唬吓唬，坡底村也不敢这么放肆。 既然选择了冷眼旁观，现在就别腆着个大脸招人嫌。 裴止戈也不想管这些破事，原先还想着遇到土匪人多力量大，现在同行的人里面有人抢粮食，这都能袖手旁观，更别提后面要是遇到更危险的情况。 秋菊婶子骂骂咧咧，“他们抢你们村的老人，你们一窝蜂地涌上去了，也不说给这些出什么一点儿教训。转头他们过来抢我们，你们就跟眼瞎看不见似的。” 镜台乡的人可气得不轻，一开始决定一起走，不就是图个路上相互搭把手。这一路上又没吃你们的，又没喝你们的，什么便宜都没占你们的，怎么就没人顾念着相处的情谊帮忙说两句话？ 这还好只是抢粮食，要是有那黑心肝儿的趁机害命，哼，这群冷血的怎么好意思求帮忙？ 李青见求人不成，就开始了道德绑架那一套。 “老人年纪大了，这谁没个年老体迈的时候，神医，您行行好帮帮忙，这都是日后的福报。” 白泱泱笑了笑，“可千万别这么说，现在是什么光景？有没有以后还不知道呢，就更别提什么福报了。” 白老头到底心善，“丫头，我刚刚瞧得真真儿的，那位老人家正在吃东西，猛然身前窜出个人把孩子手里的吃的抢了，他正要拦呢，被推了一把，直接倒地上了。这是旁人做的恶，老人家年纪大了，他不应该跟着受罪。” 白老头没有直接让白泱泱帮忙救治，只一个劲儿地说老人家多么可怜。 白泱泱心里也就没那么排斥，不管李青这些人怎么样，那位老人家确实是受了无妄之灾。 “行，这回本姑娘就帮你们一把。但是你们可给我记好了，以后遇到事了别只想着看热闹。我说了，深山老林里死一两个人不是什么稀奇事。” 白泱泱说这话的时候没有丝毫收敛身上的煞气，所有人都不觉得这是玩笑话，可能惹恼了她真的会有人遭殃，毕竟她可是有这个实力。 裴止戈深深地看了一眼白泱泱，各种情绪涌上心头，全都一一被压了下来。 老人家就是被吓到了，一直喊不醒是因为营养不良身体虚。 白泱泱给他扎了一针营养剂。 “一会儿就能醒了，以后给他吃点好的。” 这深山老林里哪有好东西？ 李青决定不等明天一早，当晚就下山去。 镜台乡的妇人们收拾好了东西，老人家也悠悠转醒。 李青确认老人没有什么大碍之后，过来朝白泱泱鞠了一躬，“您的恩我们李家村记下了，以后有机会一定还。” 白泱泱没有放在心上，还不还的，空口白舌的要是当真就输了。 裴止戈决定趁着天还没黑，带着乡亲们继续走。 于是镜台乡的人继续走山路，李家村的人下山。 坡底村还有不少粮食，但不能别人不仁，我们就不义。裴止戈只让乡亲们把抢走的兔肉野菜拿了回来。 老村长带着刚才没有动手的坡底村村民跟在后面。 裴止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同时嘱咐铁栓等人，在后面时刻注意着，只要他们行凶就直接打死。 为了防止霍三等人追上来，这一晚上镜台乡的人片刻不停。 天亮的时候大家走到一片相对平坦的地方，相较于前面满山青翠，这里就光秃秃的，放眼望去，看不到前路。 裴止戈知道这是走到荒山了，青州十万大山山连着山，在山里走了快一个月，根本不知道现在处于哪方地界。 裴止戈把情况跟所有人说明，“乡亲们的意思呢？是安全起见一直走山路，还是下山去走官道？” 当然是安全起见，可这荒山也不知道多大，要是连着好几天没走出去怎么办？到时候可没力气下山了。 “大山哥，我们都听你的，你说下山我们就下山，你说接着走我们就接着走。” 第二十五章:女人带走男人杀掉 裴止戈也不好第一时间就做出决定，这二三十人都听自己的，那么自己就要为他们的性命负责。 眼前的荒山不用想都知道没有猎物，别说整个队伍，就自家人的吃食都是问题。 但是下山…… 裴止戈带着几个小伙子返回有树木的密林，合力弄出几十根手腕粗的木棍。 “所有孩子站在里面，大人手里拿着木棍站在外沿，等会儿我们下山的时候都面相凶点。” 裴止戈也给白泱泱准备了一根木棍。 虽然粗糙不太趁手，但这是目前条件下能找到的最好的武器。 白泱泱没有拒绝，“谢了。” 不得不说，裴止戈这个人是天生的领导者，一个月过去山下是什么光景谁也说不好，有备无患总归是没有错。 岁娘抱着孩子，白老头背着行李，两个人站在队伍的最中间，珠珠这回都自己走路了。 一切准备就绪，裴止戈带头带着人下山。 越往山下走，眼前的道路越发平坦。 裴止戈不敢大意，叮嘱所有人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 队伍里的人可都是见过胡人杀人的，知道现在世道不好，也没人耍小聪明嘀咕。 彻底走到大路上来，众人都稍微松了口气。 铁栓拿着木棍跟在裴止戈身旁，“大山哥，咱们现在应该安全了吧？” “不好说。”裴止戈四下打量地形，“现在也不知道是到哪儿了，往哪儿走不好说。” 大道横在队伍前方，一头往左一头往右。 也不知道哪边是向南。 白老头也忧心起来，“这一块光秃秃的，连个参照也没有。” 白泱泱悄悄拿出指南针看了一眼。 往右。 趁众人不注意，白泱泱来到裴止戈身侧，往右边指了指。 裴止戈询问的眼神看向白泱泱。 你确定右边是往南？ 白泱泱轻轻点了点头。 裴止戈没有过多的犹豫，率先往右边走去，众人紧跟其后。 就在他们走后不久，一支队伍零零散散地在大路上狂奔。 领头之人正是李青，“快跑，大家快跑！” 裴止戈等人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大道两边终于见了点绿色。 白老头松了一口气，“有道是越往南雨水越充沛，树木茂盛，这方向啊我看咱们是走对了。” 白泱泱听得嘴角直抽，大山里的树木可比这儿青翠多了，刚才所处的那片荒山应该是树木砍伐过度，导致水土流失，以至于山下的大道上也是黄沙飞尘。若单纯以树木青翠判断南北，在目前的情况下是很容易出错的。 不过也知道白老头这话大概率是为了安抚人心，果然话音一落大家脸色都好看了不少。 秋菊婶子是最不能吃苦的，还要拿着这么粗的木棍，这会儿巴不得能歇歇。 “大山啊，你看这方向也没走错，让咱大伙儿歇歇呗。昨晚上已经走了一晚上了。” 裴止戈也有些倦意，一直紧绷的神经此刻稍松了些，但还是保持着清醒的头脑。 “往路边挪挪，还是保持现在的队形，木棍不要离手。” 众人席地而坐，是真的太累了，不仅身体累，从昨晚一直绷到现在，脑子就跟充血了似的。 白泱泱趁着众人闭目养神的时候，悄悄往嘴里塞了块巧克力。 抬眼看到裴止戈眼下的乌青，白泱泱想了想，还是掰了块巧克力藏在手心。 刚走到裴止戈身前，男人立马警惕地睁开双眼，看见是白泱泱，眼里的防备散去了些。 白泱泱正想把巧克力塞进裴止戈嘴里，突然听到不远处地面传来的响动。 “噗哒噗哒——” “快起来！有人来了！”白泱泱说话的功夫也把巧克力塞进裴止戈嘴里。 裴止戈一时不察，倒是让东西滑进嘴里，又苦又甜的，咽下去的瞬间感觉整个人精神头都好了。 顾不上嘴里的吃食，裴止戈更为在意有人来了。 “大概有多少人？”此刻裴止戈也说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无条件地信任白泱泱说的每一句话。 所有人陆续站起身来。 白泱泱闭上眼睛，用耳朵仔细感受了一下。 “少说有百来人。” 秋菊婶子当即就慌了，“真有这么多人啊？他们是不是也和我们一样逃难的？” 话音刚落，有几道奔跑的身影出现在所有人视线中。 李青看见裴止戈就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脸上的喜色都快溢出来了，“大山兄弟，救救我们！山匪在后面呢！” 众人脸色大变，山匪，这可是要人性命的玩意儿。 “大家不要慌！”裴止戈镇定地指挥，“小孩站在里面，大人站在外面，握紧手里的木棍，只要有人冲上来就打！” “噗哒噗哒——” 地面震动的声音是如此清晰，众人也知道方才白泱泱并没有夸大其词。 李家村等人身后是乌泱泱的山匪，每个人手上都拿着大刀，看上去十分吓人。 有个汉子被追上了，山匪们将他围起来，一人一刀下去，凄惨的叫声伴随着血肉横飞。 李青跑得最快，来到裴止戈身前，“大山兄弟，救救我，救救我！” 裴止戈立马塞给他一根木棍，“拿着，有人过来就打！” 李青大概已经吓破胆了，扶着木棍浑身直打哆嗦，“他们有刀，他们有刀！” 相比之下镜台乡的妇人们倒是有勇气多了，怎么说她们也是见过胡人杀人，山匪再凶能凶过蛮夷？ 铁栓这几个小子们更是不怕，甚至给自己加油打气，“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咱赚了。” 先不说这些人走了一晚上山路根本就没有得到休息，就这大路一览无余，跑的话没多久就会被人多势众的山匪追上。 还不如现在跟他们干一场，要是让山匪知道他们是块硬骨头，没准儿还能让他们离开。 李家村还活下来的人都跑到了镜台乡的队伍里。 而山匪也逼至跟前，对乡亲们呈现包围的态势。 “哈哈哈！”山匪头子大笑道，“这个村子女人多，咱们兄弟们有福了，女人全部抓走，男人就在这儿杀掉。” 第二十六章:把这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女人被抓走的下场可想而知，妇人们都握紧了手里的木棍。 裴止戈一马当先拦在山匪的前面。 山匪头子也被眼前人壮硕的身姿震慑到了，不过想到自己百十号兄弟，还打不死这支大多数是妇人小孩的队伍吗？ “兄弟们，给我上！” 山匪头子率先挥刀向裴止戈砍来，裴止戈拿起木棍虚挡一下，木棍被削开口子，而此时裴止戈也侧身用拳头攻击山匪头子的腰腹。 “噗——” 这一拳的力道可不轻，一口血沫从山匪头子嘴里喷出来。 这可惹恼了山匪头子，然而还不等他继续暴起，裴止戈手下的拳又快又狠，直接把腰都砸塌了。 其他山匪朝后面的村民而来，活下来的八九个李家村的人吓破了胆子，拿着木棍却不敢打过去。 白泱泱眼见山匪的大刀就要朝李青砍去，赶紧挥棍打击山匪的手腕，直接把大刀挑开了。 “男子汉大丈夫，你是软脚虾吗？再有人过来给我打！”白泱泱怒骂道，同时纵身跃起接过快要飞到地上的大刀，手起刀落收割一个又一个山匪的性命。 李青等人被白泱泱的声音喊回了神，又见她如今勇猛，不一会儿就杀了好几个山匪，心里仅存的一点男子气概找回来了。 “没错，兄弟们，他们杀了我们老婆孩子，我们要给亲人报仇！” 白泱泱只能拦着眼前的几个山匪，还好李青等人终于回过神来加入战斗，镜台乡的妇人们更是不怕死一般，只要山匪上前就一通乱棍打下去，毫无章法可言，但那股不要命的劲儿倒是震慑到了一部分山匪，有些人进攻的时候左右迟疑。 裴止戈那边也抢了山匪头子的大刀，每一下都是杀招。 山匪头子受了伤，并没有打算带人离去，反而激发了心里的怒火。 “兄弟们，这个村子的人都杀了！” 两方激战之下，山匪倒下的人数越来越多，乡亲们也有不少人受伤，还有倒在地上人事不知的。 岁娘抱着儿子，手里的木棍快要舞出花来，可木头是打不过刀的。 “咔嚓——” 山匪的刀结结实实地劈下来，岁娘用力一挡，木棍拦腰而断，这下子是彻底没了兵器。 两个山匪向岁娘围攻而来，脸上的笑都充满了血腥。 “这村子人倒是烈性，也不知道这小娘们在咱们身下的时候烈不烈？” “还有她手里抱着的小娃娃，听说这个年纪的小孩子吃起来最嫩了。” 岁娘脸色一白，抱着孩子就往空隙的地方跑。 白老头这边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早在山匪打开外沿的圈子时就把珠珠背在了背上，山匪举刀杀来的时候，也学着裴止戈抢过了一把刀，这会儿正一对二打得难分难解。 这群山匪不过是一群乌合之众，也就是仗着身强力壮，加上手里有刀。而镜台乡的村民多是妇人孩子，又占了人数的劣势。 尽管裴止戈和白泱泱一左一右杀了将近五六十人，但其他山匪绕到后面去对这些妇孺下手。 裴止戈又杀掉一人，刀口都卷了刃。 岁娘也终究没有跑出来，这里都被山匪包围了。 前面是和铁栓等人混战的山匪，后面是对自己紧追着不放的山匪。 岁娘干脆心一横，扯开衣裳的前襟，“别杀我，我和你们睡！” 两个山匪闻言乐了，老大说要把这群人都杀了，可这村子穷得连像样的家当都没有，真全杀了自己这一趟出来是干嘛？ 这样这个小娘皮愿意和他们睡，那感情好啊，等睡完了老大要是还说杀了，那就杀了呗，反正自己也捞到点儿肉吃了。 两个山匪逼迫岁娘把孩子放下，跟着他们去一旁的空地。 岁娘没有办法，只能把孩子放下，希望乡亲们看着点，别一不小心混战的时候踩死了。 山匪头子受了伤，心里气不过，让几个兄弟打前阵，倒下了又再换一批，瞧这架势，势必要从裴止戈身上把场子找回来。 白老头背着珠珠，要顾忌着后背，砍起山匪来有些施展不开，这倒叫他们抓住了破绽，两个人在前面吸引白老头的注意，第三个山匪绕到后面持刀向珠珠劈下去。 裴止戈一直注意着这边，这也是为什么还没有把山匪都杀光的原因，毕竟一心不能二用，双拳难敌四手。 眼见刀刃离珠珠不过一寸的距离，而白老头又没有办法及时转身，电石火光间，裴止戈将手里的大刀扔了出去，直中偷袭的山匪的脖子。 大刀扎进骨头里，山匪面容痛苦地倒地不起。 山匪头子趁机一跃而起，当头劈下来。 没了武器的裴止戈只能空手接白刃，刀刃割进血肉里，可他就像感觉不到疼一般，双臂使劲一箍，直接把刀从山匪头子手里抢了过来。 山匪头子这会儿才生出些许惧意，眼前的男人就跟不要命似的，要是在他手底下做事，不失为一员悍将。 白泱泱那边不断地将山匪送上了死路，每一招都又快又准又狠，加上她心里没有顾忌，就算一个人也能把这一百多人的山匪全都干趴下，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现在还站着的山匪不过十余人，权衡利弊之下，山匪头子决定决定回寨子里摇人。 奶奶的，这一仗不把他们都打死，以后他在山头里还要不要混了？ 瞧出山匪有了退意，白泱泱一路收割性命过去的同时没忘了朝裴止戈大喊，“不能让他们活着离开！” 谁知道这些山匪的大本营还有多少人？瞧那山匪头子的架势就是个睚眦必报的，杀了他们这么多弟兄，一定会没完没了。这一百多人打起来已经够费力了，要是再来一百，镜台乡的村民还不知道能活下来几个。 裴止戈显然也明白其中的道理，配合着白泱泱从两侧向中间杀去，几息的功夫就剩下山匪头子还活着。 以及那两个在一边准备趁乱先吃点肉的山匪。 此时岁娘身上脱得只剩下里衣。 第二十七章:各位就此别过多保重 两个山匪开始脱裤子，白老头把珠珠放在地上，捡起一把好刀轻手轻脚地往那边摸去，手起刀落，结果了一个山匪。 另一个山匪被同伴的血液惊到了，举起刀就要向白老头砍来，被白泱泱扔过来的刀扎了个对穿。 裴止戈并没有直接杀了山匪头子，而是先砍断他的腿，再把他的胳膊卸了，让他如同一滩烂肉贴在地上。 整个过程还没有一刻钟的功夫，可死伤满地，血流成河。 惊恐之余下的幸存者这时才想起来哭泣，抱着亲人的尸首哀嚎不已。 “娘，你醒醒娘！” “儿啊，我的儿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岁娘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好，几乎是爬着前进找到了她的小宝。 还好孩子身上只是被溅了血，没有受伤。 这时地上还没有断气的山匪突然暴起，眼见就要把珠珠扑倒。 而裴止戈一门心思还在山匪头子身上，根本没有注意到。 关键时刻，还是白泱泱从地上捡起一颗石子打在山匪的太阳穴上。 山匪软了身子倒下，珠珠赶紧往白老头身边跑。 这个意外也给白泱泱提了个醒，捡起刀给山匪的尸体挨个补刀。 李青等人糊了满脸的血，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白泱泱瞟了他一眼，“愣着干嘛？带着你们李家村的人过来帮忙，没看见一地的活计吗？铁栓你们几个检查一下乡亲们，还有气的小心抬到一边。” 现在没有人敢不听白泱泱的话，毕竟就刚才的战斗来说，她的表现丝毫不输于裴止戈，甚至隐隐占着上风。 白泱泱带着李家村的人把所有山匪的尸体补完刀后，铁栓他们也把还活着的乡亲抬到了干净的地方。 而裴止戈也从山匪头子口中审出了他们的来历。 这些山匪原先是这一带的村民，但是别的地方可以靠山吃山，他们的先辈早就把山上的东西都嚯嚯完了，留给他们的只有一座荒山。 大昭国和大圣朝权力交替的时候，青州战乱不断，他们活得艰难，干脆整个村子都做了匪，专门打劫来往的行人。 可那时候流民凶悍，竟能和山匪打得不分上下，于是路过此地的不少流民都主动落了草，现在那片山头陆陆续续立起来了好几家山匪。 平时他们各自盯上的猎物其他人不会插手，但是一遇到官府围剿，又共同抗敌，二十多年来朝廷拿他们一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个山匪倒是个硬骨头，但裴止戈太清楚各种各样的刑法，不一会儿就从他嘴里撬出来了山匪的聚集地。 没了利用价值，裴止戈果断送人上了路。 听了全程的白泱泱来到李青面前，“说说吧，你们是怎么招惹上他们的？” 李青这会儿才把积攒下来的眼泪一起哭了出来，泪水砸在土地上，晕开一个又一个圈儿。 “我们昨天晚上下山，走了好久的路才到县城，可晚上不让进啊。粮食不够吃了，我们就想着看看附近有没有村庄，能不能讨碗饭吃？没想到就落进贼窝里。” 李青等人进了山匪的村庄后，一开始并没有察觉到不对劲，直到村里的几个妇人被这样那样的理由叫走，不一会儿惨叫声响起，他这才咂摸出味儿来。 李家村的男人们当然不可能让自己媳妇儿在眼皮子底下被人欺负，光凭一身胆气就想冲过去拼命。 可谁知道这群人有刀啊，人数还不少。 没几下子李家村的人就被捆了起来。 山匪当着李家村男人的面欺负了他们的媳妇儿，有个妇人不停地反抗，扫了山匪的兴致，完事之后她们全都被杀了。 至于李家村的孩子们，第二天一早上了案板，被当成猪来剁肉吃。 李青趁着山匪们庆功的时候咬断了身上的绳索，带着李家村的汉子们往外疯跑。 山匪察觉到他们逃跑了，立马带着人来追，一路上好几个汉子因为跑得慢被杀了。 “后面就遇到大山兄弟你们了。”李青越哭声音越大，李家村其他人也靠在一起抱头痛哭。 悲伤的气氛感染了所有人，镜台乡的乡亲们也止不住地掩面哭泣。 裴止戈的心情很是沉重，然而沉重的同时还有一份庆幸。 还好是往右走了，要是往左走，就会和山匪们迎面碰上，那死的可不是这么些人。 心里更是感激白泱泱，要是没有她在的话，光靠自己一个人的力量也能将这些山匪屠戮殆尽，可不好说白老头和珠珠会不会受伤。 而且关键时刻，白泱泱还救了珠珠一命。 这份恩情他裴止戈记下了。 镜台乡加上白老头一家，一共是二十九人，这二十九人有四人流血过多当场死亡。 剩下的人还有八个受了重伤，此刻也不管暴不暴露身份，白泱泱把空间里的止血药和绷带全都拿了出来。 “有力气的都过来帮忙。” 白泱泱给众人演示了一下绷带的用法，又挨个给流血的人喂了止血药。 此时的众人对白泱泱更多的是害怕，毕竟那双纤弱的手拿起大刀砍山匪那叫一个快狠准。 处理好伤员后，差不多半个时辰过去了。 这期间白泱泱又给那些挂了彩的都喂了点葡萄糖。 做到这个份儿上，白泱泱自认为已经完全可以报答这一路上的情谊。 把从空间拿出来的东西收拾好后，白泱泱擦了擦脸上汗水和灰土。 “各位，就此别过，多保重。” 自己手握空间，完全可以找个地方猫起来等天下太平，或者靠着手里的粮食招募一些兵勇。 镜台乡的村民们太弱了，先不说拖不拖后腿，要是再遇上类似的情况，白泱泱不能保证让每一个人都活下去。 和他们相处的时间越长，自己这心里就越有负罪感。 强者不能保护自己身边的弱者，这还算是真正的强者吗？ 还不如眼不见心为净。 裴止戈没想到白泱泱这个时候提出来要走，一把拦在身前，“你要去哪儿？” 白泱泱随意地挑了挑眉，“眼下这情况，我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裴止戈心念一动，“如果我说我给你这个理由呢？” 第二十八章:别忘了你可是我媳妇儿 白泱泱心神一动，有些好奇裴止戈准备找什么理由。 只见裴止戈走到身前，男人高大的身躯足足比自己高了一个脑袋，此刻他却低下头，彼此间的距离呼吸可闻。 白泱泱紧张得鼻尖冒汗，这个男人怎么可以如此受上天爱戴？不仅骨相优越，连皮肤都好得找不到一点瑕疵。 裴止戈轻启薄唇，“别忘了你可是我媳妇儿。” 救命！白泱泱的心脏不可抑止地加速跳动，明明也听过李家村的人喊媳妇儿。 为什么这个词从裴止戈嘴里出来就多了几分暧昧的味道？ 白泱泱不知道的是，自己的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裴止戈看在眼里，愉悦地勾了勾唇，“怎么样？这个理由够不够？” 白泱泱飞快地思考起来，美色和省事究竟选择哪一个？ 自己走无疑是轻松省事，可后面还不知道能不能遇到这等人间极品。 但是自古最难消受美人恩，像裴止戈这样的人才，白泱泱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让其心悦诚服。 白泱泱的纠结裴止戈看在眼里，想到之前她在意自己有女儿，大概猜到了其中缘故。 裴止戈又倾了倾身子，凑在白泱泱耳边轻声道，“你放心，我未曾尝人事。” 白泱泱瞳孔骤缩，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男人的脖颈，血肉之下的筋骨脉络分明，呼吸间起起伏伏。 大概是天太热了，一滴汗珠顺着耳边的筋脉滑落到锁骨里。 白泱泱鼻尖生出一层薄汗，这个男人真是满满的性张力，搁丧尸还未爆发的现代商咖里，妥妥的顶级花魁，光是露个脸都可以让富婆一掷千金。 见白泱泱没有说话，裴止戈再次询问了一遍，“这个理由如何？” 白泱泱残存的那点顾虑被色心摧毁得一干二净，可心里的震惊还是没有消下去。 没想到裴止戈能如此直白地拿美色当筹码让自己留下来。 更没想到这男人二十多岁了还身心干净，这搁后世都是难得的珍品啊。 “行，本姑娘留下了。” 见白泱泱答应，裴止戈松了一口气，心里半分没有以色诱人的屈辱，毕竟只是以村落为单位形成的山匪就那么费事，后面还不知道会不会遇到溃兵之流。 白泱泱很能打，有她在队伍就多了一重保障，更不要说她还会医术。 还有那些凭空而来的大红果子，裴止戈有直觉，只要她在，整个队伍至少不会饿死。 当然了，前提是把人家哄高兴了，愿意帮忙。 裴止戈很有自知之明，如果白泱泱一心想走，光靠自己还有这些妇孺是拦不住的。 白泱泱决定留下来了，那么就得为以后做打算，这个队伍实在是太弱了，李家村还剩下的青壮汉子必须好好利用起来。 “李青，把那些山匪的刀都捡起来了，给所有汉子都发一把，剩下的让力气大的扛着。” 李青这会儿也顾不上哭了，毕竟白泱泱的威慑力实在是太大了，一把一把地把地上的大刀捡起来，然后挨个发给汉子们，多余的自己手里拿着。 铁栓等人有了刀一脸激动，要是刚才有武器，就不至于被山匪们围着打。 白泱泱又安排人挖坑把尸体埋了，众人一开始听说她要走，心里都不可避免地慌乱，现在见她有条不紊地吩咐大家伙做事，到底心安些，也不多问，都动起手来。 人多力量大，就连小孩都帮忙用手刨土，坑挖好后，乡亲们的尸体被放进去。 堆土填上，白泱泱又指挥着村民把山匪的尸体摞在一起，一切准备就绪，立马从空间拿出自燃酒精泼上去，不一会儿就烧了起来。 白泱泱看向裴止戈，“丑话我先说在前头，我可以留下来和你们一起走，但是所有人都得听我的，谁要是不按规矩办事，他的死活我不会管。” 紧接着不带任何温度的目光扫向所有人，镜台乡包括李家村的幸存者都不敢对视。 裴止戈却笑了笑，“你愿意管我们的死活，我感激不尽，你指哪儿我打哪儿。” 白泱泱没有说话，沉吟了一会儿才道，“收拾一下上山吧。” 原先害怕的众人顿时哀嚎起来。 “上山，那可是荒山啊，咱们现在身上没有一粒粮。” 白泱泱看向裴止戈，眼里的意思很明显。 才说了什么都听我的，这么快就打我的脸？ 裴止戈将珠珠背在背上，让白老头收拾好还剩下的散碎行李，刚才混战的时候有好几个碗碟碎了，这样一来家当更加轻巧。 “乡亲们，之前顾念着乡里乡亲的情谊，在山里我们走了这一路。现在既然出现了分歧，那我们就大路朝天各奔前程。” 岁娘赶紧抱着小儿子跟上，“白大哥，我和你们一家走。” 李家村的人也赶紧拿着刀站到白泱泱身后，“神医，我们都听您的。” 铁栓几个小伙子碰头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还是上山。 “各位婶子们，没瞧见那土匪说吗？这一处可不止他们一家土匪，我们在这山下大道上走着，指不定哪天又遇上了。我看啊，咱们还是跟着大山哥进山吧，这些受伤的乡亲们，我们几个抬也要帮着抬上去。” 秋菊婶子被捅死了，剩下的人当中隐隐以桂花嫂子为首的架势。 桂花嫂子也受了伤，还好小孙子没事，可这山里没有吃的啊，自己受了伤走不动了。 “我不去山里，我顺着这条大道走，走到城里，去讨饭给我的小孙子吃。” 白泱泱听得恶心不已，这话就差没明说要是有粮食就跟着进山了。 好家伙，我又不是欠了你的。 白泱泱率先往回走，其他人跟在后面，愿意走的跟着，不愿意的就在原地。 裴止戈背着珠珠跟在白泱泱身侧，“是不是这山下有古怪？” 白泱泱微微挑眉，“我还当这田里刨食的，都是只想着眼前的蠢货，没想到也有聪明人。” 白泱泱说这话的时候没有压着声音，就是为了让所有人都听见。 “李青，我问你，昨天晚上你从县城到那个土匪的村庄里花了多长时间？” 第二十九章:来制定这片天地的规则 李青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不远吧，感觉还没走到半个时辰就到了。” 白泱泱声音嘲讽，“晚上脚程慢，实际上恐怕还没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山匪的村落离县城这么近，那些当官儿的是瞎了吗？还有这些刀，普通村民落草为寇，他从哪儿来的呀？” 此话一出，众人都不是傻子，立马明白了其中的关窍。 毫无疑问官匪勾结，甚至官府暗自支持这些山匪，专门把赶夜路的百姓往他们那儿送。 裴止戈神色凝重，“接下来这一路不会轻松，青州有十万大山我们可以一直猫在山里，可出了青州就得走官道了。” 白泱泱心想你们这里的皇帝也不知道干什么吃的，不过就是胡人破关，底下的民生竟然能乱成这个样子。 不过这话忍着没出口，毕竟自己还披着农家女的外衣，光靠一次杀山匪不能让所有人都顺从她。 没错，白泱泱准备干一票大的，如今乱世，自己手里有无穷无尽的食物，为什么不能趁机招揽人手称王称霸呢？ 命运当然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哪怕裴止戈不以美色相诱，自己也会在其他地方想办法招揽人手。 战争不会永远持续，最后夺得天下的人有最高话语权。就像那个该死的女子嫁人制度，白泱泱可不想自己在深山老林里养老养得好好的，突然某一天被官府抓出去嫁人。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来制定这片天地的规则。既是为了自己，也是为了千千万万的女性。 起事的第一步，当然是要有人，裴止戈不用说，很能打，有他在团队的基本安全可以得到保障。 而李家村等人会种田，民生不管在何时何地都是国之根本，等一切秩序重建，这片土地上的百姓需要自给自足。 万事都依赖她白泱泱，那叫什么事儿？自己是准备主宰万民的，而不是要养一大筐人。 裴止戈现在还不知晓，身侧的女子迸发出了强烈的野心，依旧在担心跨越荒山的时候食物从哪里来？ 白泱泱愿意主动拿出食物吗？自己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铁栓等人听了白泱泱的话后，也明白了山下的道路并不安全，立马回去劝其他的乡亲。 白泱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她只管跟在自己身后的人的死活。 沿着早晨下山的路上山，上山的路要更陡一些，白泱泱直接几个借力登着山坡上的土块飞跃上去。 李青不由地惊呼，“没想到神医还会武啊。” 裴止戈眸色深沉，越发确定白泱泱不是霍家的女儿，也不知道白老头挖开棺材的时候，她是不是已经被不知名的东西上了身。 这个女子，从初见开始就处处透露着古怪，不过一开始她还收敛着，自从遇到霍家两口子就开始不管不顾，大有一副这里待不下去本姑娘就走人的架势。 裴止戈当然不会让她待不下去，还要让所有人都敬着她顺着她。 白泱泱从上面扔下来一根绳索，裴止戈把装家当的筐腾空，用绳索绑好，把珠珠放进去。 小姑娘没有多少分量，白泱泱很容易就连人带筐拉了上去，接着又如法炮制，把其他几个小孩子也运了上来。 这会儿功夫，铁栓他们也带着剩下的乡亲跟了上来。 裴止戈扶着白老头爬上山，李家村的人也紧跟其后，抖是抖了些，但不至于爬不上去，就是费些气力。 筐的大小有限，裴止戈扶着受伤的村民坐进去，自己在下面扶着，白泱泱和李青在上面拉。 折腾了大半个时辰，所有人都上了山，最后一趟裴止戈把散落的家当收进筐里，等白泱泱拉上去后自己徒手爬坡。 日向西斜，白泱泱扫了一眼四周，最终决定往回走，荒山空旷，四周连个挡风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依托之前的树林。 都已经上山了，这回终于没有人唱反调。一行人走了一会儿，和老村长他们迎面撞上。 昨夜裴止戈并没有照顾坡底村这些老人，以至于两拨人马甩开了不小的距离。 老村长看着他们往回走，不由得好奇，“你们怎么回来了？” 白泱泱言简意赅，“前面是荒山，山下有土匪。” 老村长脸色大变，丝毫不怀疑这话的真假，一言不发地跟在队伍后头。 白泱泱没有专门走回山泉处，毕竟坡底村的那些人可能还在那儿待着，差不多见四周有了树木，就让队伍停了下来。 “李青，你们负责捡柴火生火，大山，跟我去打猎。” 裴止戈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这声“大山”是叫自己，赶忙放下珠珠跑到白泱泱跟前。 老村长瞧着面上不显，心里却惊讶不止，怎么就一会儿功夫，整个镜台乡的人好像都以这丫头为首？还有李家村怎么少了这么些人？ 老村长直觉不简单，趁着白泱泱和裴止戈走后，借着闲聊的功夫打探消息。 在得知白泱泱杀山匪的勇猛后，更是差点惊掉了下巴。 霍家闺女虽然自小力气是大了点，可还没到可以打杀山匪的程度吧？还一刀一个山匪，又快又准，这不是练家子才有的手段吗？ 要她真有这么厉害的本事，何至于这十六年来被杨三娘磋磨得不能还手？ 那边白泱泱和裴止戈进了树林，草木葱郁，两人仿佛置身在绿色的海洋中。 裴止戈顺手折下来一根树的枝杈，准备当做打猎的工具。 白泱泱趁他动作的时候把空间的一窝兔子全部放了出来。 裴止戈听见动静，立马身如闪电般窜了过去。 事实证明，在绝对的力量与速度面前，是可以弥补工具的缺陷的。 一共十二只兔子，全被裴止戈卡住了脖子。 裴止戈就地取材，折了草搓成草绳，把兔子腿全都捆了起来。 正要谢谢白泱泱的时候，就听见她指向自己身后。 “你看那是什么？” 裴止戈回头望去，只见嫩绿的草地上躺着二三十个又大又红的果子，就像是被人刚摘下放在这儿的。 第三十章:好女孩好色花痴怎么了 裴止戈的心情很复杂，现在他可以一万个确定，这些果子甚至还有兔子都是白泱泱凭空变出的。 “你叫什么名字？” 背着身子，白泱泱看不到裴止戈脸上的神情，有些莫名，“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白泱泱。” 裴止戈心神一动，是泱泱华夏的泱泱，他记着呢。 可那日户籍上写的分明是夜未央的央。 她叫白泱泱，不是霍央央。 也许，她当真不是她。 没有工具，裴止戈索性将上衣脱下来兜着苹果。 白泱泱自然是不知道男人的心理活动，只知道他问完自己的名字就一言不合开始脱衣服。 乖乖，要不要这么刺激？此时天边还有光亮，男人精壮的上半身一览无余。 裴止戈转过身来，标准的八块腹肌，肌肉线条无比流畅，两颗樱桃果粉粉嫩嫩的，人鱼线蜿蜒向下…… 咳咳，白泱泱这回是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口水。这妥妥的双开门大冰箱，都不敢想象要是靠上去能有多爽。 裴止戈一手拎着兔子，一手提溜着苹果，将白泱泱的神情尽收眼底。 这个女人还是一如既往的色心大起。 没错，他是故意的，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拿了人家东西就该有所表示。 “好看吗？” 白泱泱脑子里全在幻想着要是靠上去该会如何舒适，想都没想就脱口而出。 “好看。” 说完才发现裴止戈站在自己眼前，脸上的表情很是耐人寻味。 白泱泱这回没等他开口就先擦了擦嘴角的口水。 我一个不抽烟不喝酒的好女孩，就是好色花痴一点怎么了？ 裴止戈被这擦口水的动作一乐，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霎时间如冰水消融春回大地。 白泱泱险些看痴了，这男人本就生得好，平日里默着一张脸，瞧着有些生人勿近的意味，偶尔几次情绪起伏，也都是笑意不达眼底。 这还是自己头一遭见他笑得这么真切，原本精致的五官一时间变得更加生动起来。 “你笑起来更好看，以后能不能多笑笑？”白泱泱真诚发言。 可裴止戈听了之后却神情一滞。 白泱泱见他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了？” 裴止戈摇了摇头，“没事，快回去吧。” 白泱泱也不多纠结，转身就往回走。 裴止戈跟在后面，神色晦暗，心里却因为白泱泱那一句话起了不小波澜。 笑？自己竟然笑了吗？自记事以来他便成日苦闷，白老头说这是少年老成，小孩子要多笑笑的好。 那时自己是如何回答的呢？ 我心里装了千斤重事，每日连活着都痛苦万分，又如何能展颜？ 乡野长大二十余年，大多时候都是面上不显，哪怕是笑也不过是讥讽嘲笑。 白泱泱才不知道裴止戈心里这么多弯弯绕绕，一心只想着赶快回去歇着。 没一会儿两人就走到了营地。 众人见裴止戈手里拿了这么多食物，想围上去，但又惧怕他的威势，只能一个个伸长了脖子张望。 “铁栓，你们几个过来帮忙。李青，帮忙把果子发下去。” 白泱泱一声令下，被点到的人都忙活起来。 众人看着这又大又红的果子，一个个馋得直咽口水。之前看白老头一家吃就羡慕得不行，没想到现在他们居然也有份。 桂花嫂子用牙咬下一块块，再喂给小孙子，心想这山上还跟着来对了，不仅有大红果子吃，还有兔子肉。看来跟着大山一家不会吃亏，自己之前这个猪脑子怎么就想岔了呢？ 苹果的数量不多不少，正好人手一个。 裴止戈看了一眼白泱泱，见她正在欢快地啃着果子，终是把冒到嘴边的话咽了下去。 “大山啊，夜里风凉，你快把衣裳穿上。”白老头叮嘱着。 白泱泱闻言抬眼看去，是自己大意了，虽然这些妇人们都是裴止戈的长辈，可他们岁数差不了多少。 就说岁娘吧，一直背在白老头身后，连头都不敢抬。 还有其他妇人，眼下是只顾及着温饱，所以眼睛都没在裴止戈身上停留。 可他还是结结实实给这么多人看了。 哼，生气！早知道拿个麻袋出来了。 白泱泱用力地咬着苹果。 “咔嚓——咔嚓——” 声音大到裴止戈想忽视都难。 怎么了这是？裴止戈发现白泱泱是一个情绪很容易外泄的人，自己高不高兴都要让别人知道。 脑子转了一圈，这才想明白其中关键，赶紧把衣裳穿好。 “爹，回头有机会我做身长衫，把这胳膊膀子都遮起来，怎么说队伍里还有这么多婶子，多少有些不方便。” 白泱泱竖起耳朵，怎么感觉这话是专门说给自己听的？ 裴止戈说完，看了一眼白泱泱，与她的目光对上，真心实意地笑了笑，然后和铁栓他们一起去处理兔子了。 兔子是直接串起来烤的，说实话味道还行。 可白泱泱只吃了一个腿儿后就兴致缺缺，想着空间里的泡面，要是有开水就好了。 裴止戈看着她一脸百无聊赖，很是贴心地上前询问，“怎么了？” 毕竟白泱泱现在可是所有人的衣食父母，必须要把她给哄高兴了。 白泱泱把视线落在裴止戈脸上，天色已暗，即使只有火光映照，这男人还是拥有绝对美貌，甚至在火光隐隐约约之间，更添几分旖旎的味道。 “我在想什么时候有热水？” 说到热水，上次被杨三娘推到地上，背上的伤还没有处理。原身身子骨耐造，经常新伤混着旧伤，这具躯体根本察觉不出来疼。 白泱泱当然也不怕疼，可是丑啊，试问哪个女孩子愿意自己身上坑坑洼洼的？要是能洗个热水澡，再拿空间里的药膏涂抹一下，用不了几天就能养成冰肌玉骨。 “你要热水做什么？”裴止戈心里估算着到山泉的距离，要是跑得快天亮之前倒是能打来一瓦罐水，烧个一炷香的功夫就能喝了。 “洗澡，我想洗澡。”白泱泱面无表情地又咬了一口兔肉。 第三十一章:可得跟对人抱紧大腿 还真别说，美色在前，白泱泱的胃口好了不少，也能当个零嘴儿把兔肉吃下去。 没有调料了，这肉吃起来有一股纯天然的味道，白泱泱不喜欢。 对付山匪的时候，白泱泱和裴止戈出的力气占大头，这些食物又是他们找回来的。 众人一致决定两人各自吃一整只兔子，剩下的他们再分。 裴止戈那只兔子早就吃完了，对于白泱泱说要热水洗澡，没有继续接话茬，闷声给火堆添柴。 这一晚气氛和乐，大家都吃饱喝足，就连受伤的人都脸带笑意。 不用白泱泱吩咐，李家村的人自发提出来轮流守夜，毕竟要是没遇上他们，整个村子怕是都要死绝了。 李家村的一个汉子没忍住抹了一下眼泪，“青哥，这一晚上的功夫，咋就这么多人没了？” 李青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早知道坡底村那群畜生欺负人的时候咱们就应该帮忙。” 要是帮忙了，裴止戈就不会和他们分道扬镳，他也不会想着带着乡亲们下山，也就不会遇到土匪。 “青哥。”另一个汉子开口道，“咱们既然活下来了，日子还要朝前看。” 突然，他压低了声音，“那个神医瞧着挺邪乎的。咱们庄户人家谁家丫头杀人连眼睛都不眨的？平日连杀鸡都不敢。我看啊，杨三娘活埋亲闺女的时候人就已经死了，现在指不定是哪路神仙上了她的身。” 李青拍了他一下，没好气道，“说这个干啥？你当我们都眼瞎啊？” 白泱泱的不同寻常之处，所有人都瞧在眼里。从前不敢说，是碍于裴止戈的面子，而现在是真真切切对她这个人充满了敬意。 “哎哟，青哥，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咱们可得跟对人抱紧大腿，别的不说，这一路上好歹饿不死啊。” 李家村仅剩的七个汉子扎堆在一起，彼此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的意思心照不宣。 白泱泱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第一批愿意跟随的小弟。 次日一早，白泱泱如法炮制让裴止戈在树林里带回了苹果。 这次不用拿着兔子，裴止戈就没有脱衣裳，直接将苹果全都抱在怀里。 众人吃着苹果，都聪明地没有问裴止戈是哪里来的。 “眼下我们该何去何从？”裴止戈问道。 白泱泱答得随意，“不急，等乡亲们先养好伤。” 不然路上再遇到什么意外，又得损兵折将，这些人可都是自己的生产力。 裴止戈没有说话，吃完苹果后默默去捡树枝。 白泱泱好奇，“这是做什么？离晚上还早着呢。” 裴止戈头也不回，“我搭个棚子，防着点下雨。” 白泱泱点了点头，“也是，马上就要入秋了，没准儿哪天就得下雨，我们还有这么多伤患。” 李青等人赶紧过去帮忙，讨好的意味不要太明显。 铁栓十分有眼色地也带着镜台乡的小伙子们过去搭把手。 用了一天的功夫，一个简易的窝棚搭好了，众人帮忙把伤员扶进去，其次是小孩。剩下的人都在外面坐着。 铁栓几个小伙子找到了几片大叶子，顶在头顶上，“要是下雨了，咱们就拿这个顶着。” 这嘴怕不是开了光，话音刚落，天空就飘起了雨丝。 剩下的人赶紧往窝棚里躲，挤一挤倒是也能都塞进去。 白泱泱不喜欢这股拥挤潮湿的味道，靠在窝棚外沿，借着顶上的茅草再拿手挡着，倒也没怎么淋着。 裴止戈把铁栓几个小伙子赶进窝棚，抢了他们手里的大叶子，拿来护在白泱泱头顶。 白泱泱笑了，“你也靠边儿站着啊。” 说罢，还上手把人往边上拽了一把。 裴止戈一时间都不知道她是真的关心自己还是想借机占便宜。 没下多久雨就停了，连风都变得凉爽起来。 白泱泱从前很喜欢下雨，尤其是下雨天窝在床上追剧，想想就很惬意。 可是现在，地上都湿透了，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李青很有眼色地搬过来一块石头，用衣袖在上面擦了又擦，对着白泱泱讨好道，“神医，你坐。” 白泱泱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没忘给裴止戈一个眼神。 裴止戈有些摸不着头脑，这是要他也这么上赶着献殷勤？ 下过雨之后不好生火，白泱泱就偷摸撒了点酒精。 老村长生活经验多，指了指林子里，“赶明儿可以看看有没有菌子捡，这山里树木多，下过雨之后有不少吃的冒头。” 白泱泱闻言也就没准备再从空间里拿吃的出来，一路上的草木都湿漉漉的，她可不想走一趟把鞋底弄脏。 裴止戈见白泱泱坐在火堆旁，半点儿没有起身的意思，便知道她今晚不准备变吃的出来，猜测是不是自己哪里没有让她满意。 另一边，山泉旁。 坡底村村民们被裴止戈和白泱泱联手教了一下怎么做人，连爬起来的力气都没有，愣是在地上躺了一个晚上，第二天才相互搀扶着起来。 没有力气走路，他们就在原地吃干粮，准备养好了伤再做打算。 这突如其来的一场大雨，把他们所有人都浇成了落汤鸡。 “啊呸，老天爷真是瞎眼，这个时候下什么雨啊？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杨三娘扶着胳膊，对着天空不停地咒骂。 霍三沉着脸把上衣脱下拧干水，“省着点力气吧，后面的路还长着。” 杨三娘眼珠子一转，“当家的，咱们还要走这山路啊？不然下山去城里？” 她手上可还有那个贱丫头给的金镯子呢。在这荒山野岭不当吃又不当喝，去了城里才能换粮食。 霍耀祖拼命摇头，“娘，您忘了山下都在杀人呢。” 当初杜县令不让多山县的人逃出去，可谁知道有一小队溃兵跑得快，出多山县入平原县的时候叫他们坡底村的人撞上了。 所以他们才能在杜县令拦截之前逃走。 那群溃兵可说了，边关吃了大败仗，霍将军战死，二十万大军几乎全军覆没。胡人要粮食，杜县令不愿意，要把铁衣郡所有百姓当口粮送给胡人。 第三十二章:算计到姑奶奶我头上 那群溃兵行色匆匆，简单说了几句就让他们能跑的抓紧跑。 坡底村的村民都是贪生怕死的，听风就是雨，赶紧回家收拾东西跑路。 霍三素来是个精明的，看到几个人回家收拾东西，给了点好处立马套出话来，随即带着妻儿逃进深山。 “呸！”杨三娘往地上唾了一口，“杜县令不就是会生女儿吗？他一个小小的县令凭什么做整个铁衣郡的主？要我说当初应该把那个贱丫头找门路送进宫去，咱家也混个皇帝亲戚当当。” “得了吧。还送进宫去，你以为什么样的闺女都能被选上？当初杜县令可是使了不少银子的。” 霍三之前身上的板子还没好呢，这一路上都是强撑着，所以什么事都让杨三娘打头阵，她对付不了的自己再上，可没想到啃到了硬骨头，镜台乡的人都那么有血性，现在只想把伤养好再谋出路。 “爹，你说大姐怎么突然转了性子？”霍耀祖现在只要一想到白泱泱那么利索地把村里这些壮汉全都打翻，心里就止不住地害怕，“她该不会是被什么脏东西夺了舍吧？从前在家里她可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杨三娘也跟着犯起了嘀咕，“这贱丫头确实性情大变，可是不对啊，她再怎么性情大变，那金镯子哪儿来的？” 杨三娘和霍三对视了一眼，“当家的，你说她该不会……” 霍三冷着一张脸，“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也许她很早之前就知道了，只不过后来一直在藏拙。” 霍耀祖听得云里雾里，“爹，娘，你们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呢？” 杨三娘没好气地拍打了一下儿子，“小孩子家家的，不该你打听的事儿少打听。” 霍耀祖一脸委屈，“娘，我不小了，十六成丁，我都可以讨媳妇儿了。” 这个话题就这么被岔过去，霍三的神情却一直没有放松下来。 到底是什么让那丫头性情大变？她到底知不知道…… 夜晚很快过去，乡亲们在老村长的带领下捡菌子。 白泱泱则躲到一旁吃空间里的早餐，倒不是她狠心，眼下树林里有吃的，这些村民完全可以自给自足。毕竟升米恩斗米仇，永远不要考验人性。 当然了，人心难测，有个别几个怀念着大红果子，可她们也知道不能第一个出头，秋菊婶子都死了，没有人那么拎不清，于是忍着小心思跟着村民们一起劳作。 多亏了昨天的雨，树林里冒头的菌子不少，村民们收获颇丰。 众人生火做饭，没一会儿传来哭嚎声。 “哎哟喂，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贪吃？这又不是大红果子，我不过一眨眼的功夫你就什么都往嘴里塞。” 桂花嫂子抱着小孙子哭得不能自已，地上躺着两个红蘑菇，上面还有黄色的斑点，一看就有毒。 老村长赶紧走过来，“不是说了只捡黑色的长得像耳朵一样的菌子吗？央央啊，你快过来看看吧！” 白泱泱坐在石头上，纹丝未动。 裴止戈皱了皱眉，桂花嫂子的小孙子紧闭双目，嘴唇发紫，看着就不太好。 “你……”裴止戈动了动唇，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白泱泱，是一如既往喊白姑娘，还是跟着大部分村民喊神医，毕竟眼下有求于人家。 桂花嫂子哭得撕心裂肺，白老头听着心里头很不是滋味，看着白泱泱语气里充满了祈求，“丫头，桂花她家就剩这么一个孩子了。” 白泱泱冷笑一声，“老伯，世上的可怜人多了去了，你要挨个都管一遍吗？” 白老头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裴止戈走到白泱泱身前蹲下，把姿态放得极低，“说说你的条件。” 这倒是个实在人。 白泱泱笑了笑，“先欠着。” 随即走到桂花嫂子身前，众人见状赶紧让开一条路来。 “我问你，孩子真的吃了毒蘑菇吗？” 桂花嫂子停了哭声，白着一张脸，拍打小孙子的手却越来越快。 “我问你，他到底吃没吃毒蘑菇？”白泱泱这次加大了音量，环视所有人，“你们有谁看见孩子把毒蘑菇吃下去的？” “这……”老村长也迟疑了，他是听到哭喊声才赶过来，毕竟是自己提出来捡菌子的，“你们有人看到孩子吃下去了吗？” 所有人都摇了摇脑袋，都没看见，都和老村长一样听到哭声过来看看。 白泱泱指着地上的红蘑菇，“你们只要不瞎都能看出来有毒吧？我想知道这是谁采的呢？” 众人静默了一会儿，老村长也突然如梦初醒，“哎呀，我不是说过这种颜色艳一点都是有毒的不能摘吗？这位侄媳妇儿你……你是要闹哪样啊？” 老村长的话一出来，众人也开始回忆。 “没错，坡底村的老村长还看了一眼大家捡的菌子，把不常见的都给扔了，桂花嫂子是怎么把这几个有毒的带了回来？” 桂花嫂子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不自觉地抱紧了小孙子。 白泱泱不耐烦了，“我再问你一遍，小孩子到底吃了没有？” 突如其来的一声吼，把不少人都吓到了，桂花嫂子的小孙子也吓得睁开眼哭了起来。 “我没有吃，我没有吃！” 众人闹不明白了，孩子哭声洪亮有力，这也不像是中毒了呀。 白泱泱靠近小孩，桂花嫂子警惕地后退了一步，可周围都是人，根本不能真的躲开。 白泱泱对着小孩轻声哄着，“告诉姐姐刚刚为什么闭着眼睛，说实话的乖孩子，姐姐奖励大红果子。” 小孩想也没想脱口而出，“奶奶说闭着眼睛不说话，以后就可以天天吃大红果子了。” 白泱泱面带嘲讽地看向裴止戈，“听见没有？这么小的小孩子应该不会撒谎吧？这是有人算计到姑奶奶我头上了！” 说完，白泱泱随手挥向一旁的树木，根本没有人看清她是如何动作，只见一棵小孩粗的树四分五裂。 碎开的渣子有不少溅到脚边，所有人胆战心惊，不敢说话。 裴止戈沉了沉眉，“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第三十三章:正好拿这件事立威 不等裴止戈前来质问，桂花嫂子抢先开口。 “大山，这个女人她有吃的，大家伙儿都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又大又红的果子咱们在哪片山里都没见过，她有吃的为什么不拿出来？要不是你爹把她从棺材里挖出来，她早就被亲娘活埋死了。” “呵。” 有人轻笑了一声，众人循声望去，还想着是哪个没眼色的这个时候笑出来，一瞧，居然是白泱泱。 “你又怎么知道世上有这么赶巧的事儿？”白泱泱神色莫名，瞧着有几分吓人，“前脚亲娘把我入了土，后脚白老伯就把我挖了出来。你怎么知道他挖出来的是不是地狱里的恶鬼？” “啊！”桂花嫂子没忍住惊叫了一声，“大山，大山！” 桂花嫂子紧紧抱着小孙子，大口大口地喘气，脸色苍白地看着白泱泱，好似她真的是什么恶鬼。 老村长感觉脚被黏在了地上，想动可使不上力气，看着白泱泱有些害怕地咽了咽口水。 对于白泱泱的转变，坡底村的人是最清楚的，但是这世道嘛，聪明人才能活得长久。 老村长没见识过白泱泱杀山匪的狠绝，可她能徒手把一棵大树干碎，其实力可以说是相当恐怖。 该不会真的是什么恶鬼幻化而成的吧？老人家年纪大了对于这些东西要更加敬畏。 “央……不，这位大人，我们这一路应该没惹到您吧？” 白泱泱笑了笑，顿时紧张的气氛消散了不少，“别害怕，我不吃人，只要你们别算计到我头上，我可以确保你们不会饿死。” “好的，大人。” “老村长，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叫我吧，又没有当官叫什么大人。” “哎，央央。”老村长逐渐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悬在嗓子眼儿的心也落回了肚子里，回想再次见到白泱泱发生的所有事情，这丫头还真是别人不惹她，她也不会主动挑事。 桂花嫂子一脸惊恐，“大山，大山，救命啊！” 裴止戈很是无奈，“婶子，您又何必呢？我们有手有脚，山里也有吃的，做人总不能靠别人扶着一辈子。” “我……我……”桂花嫂子语无伦次，见没有一个人帮自己说话，终于知道害怕了，“对不起，孩子小，我只是想让他吃点好的，我没有坏心思的。” 岁娘抱着孩子在旁边围观了全程，见乡里乡亲顾着面子不好开口，索性自己来当这个恶人，“别张口闭口拿你的小孙子说事。你家孩子有白大哥家的珠珠金贵吗？细皮嫩肉的就走了一会儿路，脚上全是水泡，她都能吃这些菌子，你家小孙子矫情个什么劲儿？有的吃就不错了，又没有人欠你的。” 桂花嫂子脸上挂不住，也没有人帮她说话，一来这是事实，二来犯不着为了她得罪白泱泱。 “你倒还没有糊涂得彻底。”白泱泱适时出来做好人，“要是你真喂孩子吃了毒蘑菇，和泯灭人性的畜生有什么区别？” 白泱泱极其讨厌别人道德绑架自己，更别说耍这种小心眼了。给你们吃的是情分，不是本分，才吃了几次饱饭就忘了自己姓什么。 当然了，她也是摸准了桂花嫂子的性子，所以才这般不慌不忙。这些时日相处下来，桂花嫂子俨然是一个以夫家为天的农村妇女，把小孙子看的比命还重要。 至于小孩嘴巴上的颜色，树林里有染色的草茎，掐点儿汁水抹上去就是了，只是村民们没往那处想，毕竟谁干得出来这么无聊的事情，让小孩子装中毒就为了骗点儿好吃好喝。 大旺媳妇儿见状赶紧把毒蘑菇捡起来扔进林子里，“这种脏东西还是丢了的好，免得被谁误食了。桂花啊，你以后可不能犯糊涂了呀。” 桂花嫂子赶紧跪了下来，“是我猪油蒙了心，一时想岔了，才想出这么个下作的法子。还望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也求求您给孩子一口吃的，我愿意给您当牛做马。” 白泱泱没有说话，从怀里拿出个苹果，可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是凭空变出来的，毕竟衣裳里可藏不了这么大的果子。 “吃吧，听话的乖孩子有果子吃。”白泱泱把苹果递给桂花嫂子的小孙子。 小孩接过苹果，看了看周围大人，见没有人说话，抱着啃了起来。 桂花嫂子一个劲儿地朝白泱泱道谢。 其他人没有这么不识好歹，有菌子吃就先吃着，毕竟这是在逃难呢，还挑剔啥。 白泱泱想到岁娘说的珠珠脚上长了水泡，走过去问道，“脚上的水泡处理了吗？” 是白老头回答的，“手上没针，不好戳破，忍忍也就过去了。” 那可不行，虽然没想到小姑娘如此娇嫩，但只要是有毛病咱就得治。 “大山。” 裴止戈这回倒是立马反应过来，“怎么了？” 白泱泱也不避讳，从空间里拿出一根针还有生理盐水。 裴止戈见了也没有感觉到惊讶，在白泱泱的指导下拧开了生理盐水的盖子。 “先拿针把你闺女脚上的水泡挑破，再把这瓶水撒上去，不要着急穿鞋袜。” 裴止戈依言照做。 生理盐水撒上破开的水泡有点疼，珠珠一直紧皱着眉头，却忍着没有叫出声来。 白泱泱从空间里拿出一块巧克力，“来，张嘴。” 珠珠张嘴吃了下去，大眼睛立马亮晶晶的，“珠珠，这是什么东西呀？好好吃，有点甜还有点苦。” 白泱泱摸了摸她的脑袋，“这是一种糖，吃完了能让人心情愉悦，还可以补充体力，听话的乖孩子才有。” 竖起耳朵听着的众人不由地想，要是他们也听话不作死，是不是哪天也能吃上糖？ 白泱泱看着这群人手上做着饭，耳朵和眼睛恨不得飞过来，突然就笑了。 正好，拿今天这个事立个威。 “我有件事要跟各位父老乡亲说一声。” 所有人或站或坐，全都第一时间面向白泱泱。 “咱们现在三个村子一起上路，为了以后途中发生不必要的纠纷，我提议大家选一位临时的队长。” 第三十四章:太远的承诺都作不得数 队长？这对村民们来说是个新鲜词汇，不过村有村长，队伍有队长，大概就是个领头人的意思。 李青开始不遗余力地奉承，“神医，这队长可不就是您么，我们李家村的人都愿意您做这个队长。” 坡底村的老村长紧跟了一句，“我们坡底村人随大溜儿。” 镜台乡的村民们当然更属意裴止戈，可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没有一个开口的。 见此，白泱泱笑了笑，“以后路上还不知道遇到什么。我一个姑娘家，如今又挂名在白老伯家做儿媳妇，这队长还是大山来当的好。” 镜台乡的人一听都笑了，老村长看了几眼白泱泱，确定她没有在说反话，也代表坡底村表了态。 李青又换了副嘴脸，“神医说的是，大山兄弟威武高大，他做这个队长最合适不过了。” 裴止戈并没有对此发表言论，专注地给珠珠处理好脚上的水泡。 珠珠脚上撒了生理盐水，得阴干一会儿，小姑娘的脚玲珑小巧，肤如凝脂，跟羊脂玉似的。 白泱泱不禁感慨，真正的美人果然从头到脚都是美的。 从裴止戈手里接过针和生理盐水的空瓶子，白泱泱反手就塞进了空间，给他们表演了一出凭空消失。 裴止戈虽然心中震惊，但知道有些事情不是现在探究的，只是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白泱泱挑了挑眉，“你是队长，你问我？” 裴止戈这才知道白泱泱是在这里等着自己。 “无非就是两条路，要不就住在山里，要不往前走。” 住在山里不一定时时都有吃的，等到了冬天更是弹尽粮绝。 往前走，荒山难越，这么多人的口粮得提前备好。 而不管做哪种选择，都需要白泱泱的帮忙。 “我不做赔本买卖。” 裴止戈皱了皱眉，“等到了安定的地方我让乡亲们每年还你一些粮食。” “太远的承诺都作不得数，而且你觉得我需要这些东西吗？” 白泱泱靠近裴止戈，脸上的笑意耐人寻味。 沙漠里的一滴水和绿洲里的一滴水并不能等值。 这个道理裴止戈懂，“我不会让你亏本。” 男人敛下眉目，平添了一股岁月静好的味道。 珠珠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不明白为什么爹爹和姑姑说的每个字自己都听懂了，可连在一起却不知道这对话是什么意思。 然而不等她想明白其中关窍，队伍又要开始向前出发。 三天，整整三天昼夜不停，众人才越过这座荒山，又重新进入满山青翠。 夜晚赶路伸手不见五指，白泱泱拿出来一个像火把一样的东西。只不过火把的光是黄色的，而这个东西的光是白色的。 白如白昼，可以照亮所有人脚下的路。 众人心里一边惊叹，一边对白泱泱的敬畏又上了一个高度。 不管是仙是鬼，总归不是凡人。 可以从山里获取食物，白泱泱便减少了投喂的频次。 除了和山匪作战时受伤的那几个人，其他人精神头尚好，整个队伍不见疲态。 “在这里歇几天吧，让受伤的乡亲们好好养养，正好这附近有野菜有水源。”裴止戈看向白泱泱，似是征求她的意见。 白泱泱没有意见，点了点头后找老村长拉起了家常。 “村长，你知道如今哪一月哪一日吗？” 有道是山中一日，世上千年，和野人一样在山里跑了这么久，白泱泱都不知道今夕何夕，更别说为下一步做打算。 老村长掰开指头推算起来，“进山这么长时间我也忘了日子，不过现在应该八月中旬，要是没记错的话今天正好是中秋。” 老村长的眼睛亮了起来，中秋可是个大节日，想到如今居无定所还不知道要在山里走多久，刚攒起来的笑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年底之前能到盛京吗？”白泱泱对过节不感兴趣，她更在意这个。 “青州十万大山不是说说的，山峦错杂，运气好的话咱们走直线，一个月出了青州，再走陆路去盛京那就快多了。”老村长叹了口气，“可这山里草都有人高，咱们是哪儿能走往哪儿走，没准儿一直在大山肚子里面打转儿。” 这确实是目前最大的难题，白泱泱虽然有指南针，可南边不一定就有路。树木林立野草丛生，开辟一条路来是个巨大的工程。 除了之前的荒山一路畅通，其他地方都是绕来绕去拐来拐去。 白泱泱正想着空间里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俯瞰整个山峦，突然李青等人抓了几个汉子来到跟前。 “神医，有人往这边走，我抓了几个他们的头头，剩下的让弟兄们看着。”李青拿着从山匪那儿捡来的大刀，把抓过来的汉子一把推到地上。 这些汉子们一个个面黄肌瘦，身上的衣裳也破旧不堪，见到李青等人对白泱泱毕恭毕敬，也没时间好奇为什么这支山匪是女人当家，不停地磕头讨饶。 “大当家的，我们都是逃难的难民，身上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粮食也快吃完了，求求您放我们一条生路。” 李青为了紧紧抱住白泱泱的大腿，主动承担起队伍巡逻的职责。 裴止戈让所有人停下来休整，他便带着李家村的几个汉子在附近查看，以防有猛兽出没。 没成想被上山逃难的难民当成了山匪。 白泱泱倒也没让这些汉子们先起来，而是先问了自己的问题，“你们几个村子，一共有多少人？” 朱四浑身抖如筛糠，问他们有多少人，该不会是要把他们全杀了吧？ “大当家的饶命啊，我们无意冒犯您的地界，实在是山下没了活路。进城要交钱，回去也是个死，这才想着上山躲一躲。” “李青，把人都扶起来。” 李家村的汉子们立马把朱四几人扶起来，倒是让他们诚惶诚恐。 白泱泱笑了笑，“放心，我们不是山匪，这些刀是从杀死的山匪那儿抢过来的。” 朱四感觉腿更软了，这些人居然杀了山匪，那岂不是比山匪更加凶残？ 第三十五章: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别紧张，如果真要杀你的话，你也没命在这儿和我说话。”白泱泱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吗？” 眼前的女子云淡风轻，可朱四就是感觉有很强烈的压迫感，不过她说的也是实话，要杀他们这些饿了好几天肚子的难民，早就动手杀了，他们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我们一共三个村子，加起来不到二百人，其他人在逃出来的路上死了，铁衣郡，宁安郡，苍岚郡都落到了胡人手里。我们是苍岚郡几个村子的村民，因为离得近就相互照应着一起逃难。” 白泱泱没想到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山下的情况已然翻天覆地，要是朝廷不能派兵增援，还是躲在山里要安全些。 “李青，去核对一下他们的户籍。” 李青一脸激动，“神医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白泱泱很满意，虽然李青表现的意味太强烈了，但有个下手可以省很多事。 朱四等人的户籍在行李里，李青就把他们留在这儿，去找他们大部队。 目睹全程的老村长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白泱泱，“你该不会想把这些人都收拢过来吧？” 白泱泱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裴止戈检查完珠珠的伤势后，帮她穿好鞋袜，就着山涧洗了把手，还没想好下一步做什么，白泱泱已经给他安排活儿了。 “大山，你过来一下。” 白泱泱走到白老头装家当的竹筐前，“把东西都腾出来。” 裴止戈也不问为什么，依言照做。 然后，他就看见白泱泱把手伸了进去，不过一息功夫里面装满了巴掌大的月饼。 朱四等人忙着和老村长打探消息，倒是没有发现这边的奇异之处。 “老人家，我看您面慈，您这些人是做什么的啊？” 说话的功夫，有妇人们陆续挖了野菜回来，看着倒是和他们一样的平头百姓。 朱四几人心里又不禁升起渴望，瞧着这些人虽然身上灰扑扑的，但是没见谁饿脱了相，要是跟着他们，是不是就不用饿肚子了？ 老村长当然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们是铁衣郡三个村子的村民，也是一起搭伙逃难。” “老人家，我看你们一个个精神头都足得很，你们是不是有粮食？只要给口吃的，我们可以当牛做马。”朱四拽着老村长，一脸希冀。 老村长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手抽回来，“这我可做不了主。” 朱四等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裴止戈和白泱泱，忍不住打了个寒噤，这俩人一看就不好惹。 裴止戈看了看筐里的月饼，又看了看白泱泱，有些不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裴止戈知道在有食物的情况下白泱泱不会出手，除非周围真的一点吃的也没有。 “今天中秋，要吃月饼。”白泱泱看着裴止戈的眼睛，“不过，我不喜欢吃月饼。” 裴止戈心里紧了又紧，知道该是自己付出代价的时候。 “好。” 白泱泱满意地笑了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 村民们围在山涧清洗野菜，大人们直接洗干净了塞嘴里，有小孩的几个找人借了炊具给孩子煮汤。 李青也迈着胜利的步伐回来了，“神医，每个户籍都对过了，他们和我们一样。” 李青凑到白泱泱跟前，“不仅如此，我还让他们相互举报，当中有没有作恶的人？这一共187人，每个都身家干净。” 白泱泱有些意外，这个下手倒是很会做事，都不用自己多余吩咐。 “让他们过来吧。铁栓，你带着人把这筐月饼发下去，人手一个，小孩儿多给一个。” 正在啃野菜的镜台乡小伙子们赶紧把嘴里那口咽了下去，剩下的揣在怀里，一窝蜂地涌了过来。 乡亲们也停下了动作，伸长脖子看向白老头家的筐。 有月饼？居然还有月饼吃？ 朱四村子里的人都过来了，加起来一共二百多人，地方有些站不开。 白泱泱往后面挪了挪，没注意脚下的石子，身子栽了一下，正好落入一个宽厚的胸膛。 “小心。”裴止戈帮白泱泱扶正身子便松了手。 白泱泱有些懵，刚刚那温热的触感惊得心脏瞬间收缩，还没缓过神来。 朱四等人没想到还有他们的份，接过月饼后对白泱泱磕起头来。 “您是神女啊，多谢神女，多谢神女！” 好家伙，前不久才叫大当家的，这么快就改了口。 不过白泱泱也没在意，挥挥手让他们都起来。 主要是这群人里面没有作恶的，自己空间又正好一批散装月饼，举手之劳何乐而不为？ 月饼全都发完了，铁栓回来还筐。 “神医，谢谢您，让我们逃难的时候还能过个节。” 铁栓几个小伙子脸上都是憨厚的笑意，他们虽然年纪小，但并不是傻子，这么长时间的相处让他们清楚地认识到白泱泱的不同寻常之处，心里除了一丝丝畏惧之外，更多的是敬重。 有奶便是娘这句话不是没有道理。 白泱泱挥了挥手，“你们也辛苦了，去吃月饼吧。” “诶。”铁栓应了一声，和镜台乡的小伙子们找了一处地方蹲着开始吃月饼。 这月饼可真大呀，闻着就香，一口咬下去，直接甜到人心里。 白泱泱见众人都在吃月饼，悄悄凑到珠珠跟前，借着裴止戈宽厚的身躯遮挡，从空间里拿出几个水果月饼。 “珠珠，我们吃这个。” 水果月饼差不多硬币大小，白泱泱撕开外面的包装袋，捏出里面的东西塞进珠珠嘴里。 入口的一瞬间，珠珠眼睛都亮了，细嚼慢咽下去才开口，“姑姑，好甜啊，咬开的时候好像有东西炸开，味道很清新，和之前的大红果子很像。” 白泱泱没有说话，又给剥了几个月饼。 裴止戈看在眼里，一抹笑意爬上眉梢。 岁娘当然也看见了，不过做人要知足，自己手里巴掌大的月饼也不差。 这一幕被三个小姑娘看见，最小的那个拉了拉姐姐的衣袖。 “姐姐，我也想吃珠珠姐吃的东西，你说能不能让神医做我们的娘？” 第三十六章:给自己留有余地 王大丫今年十岁了，多少懂一些事情，听了妹妹王三丫的话赶紧把食指放在嘴边。 “嘘！别忘了娘和她吵过架，你忘了？村里和娘吵过架的婶婶都不喜欢我们。” 她们是秋菊婶子的三个女儿，秋菊婶子被山匪捅死后，就成日跟在镜台乡的妇人们身后。 王大丫一开始带着妹妹紧跟着桂花嫂子，想着这一路上自己娘亲和她说的话最多。 可桂花嫂子只顾着她的小孙子，每次挖野菜或者分吃的，都顾不上她们姐妹，还是村里其他婶婶们搭了把手。 不怪王三丫有这样的想法，毕竟整个队伍里珠珠最好命，白日赶路有爹爹背着，晚上吃东西还有人给她开小灶。 小孩子就是一张白纸，周围环境很容易影响她们的思想。所有人都在感谢白泱泱分给他们的月饼，哪怕有一两个看到珠珠吃的不一样，也都识趣地闭上了嘴。 所以王三丫没有嫉妒，而是想着能不能让白泱泱也给她们当娘。 毕竟现在白泱泱可是珠珠的“后娘”。 王二丫虽然年纪小，可是心思活泛，“大姐，你说我们能不能卖身给神医？这样我们每天就能和她一起吃饭了，我们和珠珠年纪差不多大，她有什么好东西给珠珠，总不能让我们眼巴巴看着吧？” 王大丫小大人似的皱起了眉头，“不行，卖身给别人就是别人家的了，以后都要听主人家的话。” 王二丫眼角闪出泪花，“可是大姐，爹和娘都死了，我们哪里还有家？” 三个小姑娘的对话除了月亮没有别人听见。 一直被云朵霸占的夜空似乎也想过节，将圆圆的月亮放了出来。 月光清冷，可地上抱团坐在一起的人们却不冷清。仅仅只是一个月饼就能让他们忘记一路逃难的苦涩，流露出会心的笑容以及对日后的憧憬。 白泱泱借口去方便。 裴止戈便在给火堆添了柴火之后跟了上去。 两人走开不远，确保村民们不能看见自己，而自己可以听到那边动静的距离就停了下来。 白泱泱转过身来，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高大的男人。 裴止戈的面容在月光下无比清晰，他很好地隐藏了眼中的纠结之色。 一时无话，白泱泱有些不耐烦了。 “你该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裴止戈捏住上衣的下摆，手心里全是汗，“你确定要如此？” 白泱泱冷笑道，“答应的时候挺爽快的，现在倒是矫情上了。” 裴止戈攥紧手心，没有半分迟疑，将上衣缓缓脱下。 白泱泱立刻看直了眼睛，没忍住咽了一下口水。 裴止戈有些不好意思，活了二十多年生平头一遭，主动在女子面前宽衣解带，任由她这么肆无忌惮地打量自己。 白泱泱围着裴止戈绕圈，将他上半身每个角落看了又看。 裴止戈被绕得有些头晕，咬牙道，“你就只是看看吗？” 哦嚯，这是在邀请自己呀。 白泱泱眼里闪过精光，“难道你还想我做点儿别的什么？” 裴止戈无语了，“是你的神情一直在说你不满足于此。” 白泱泱笑了笑，“我毕竟是个姑娘家，有些事情怎么能让我主动呢？” 裴止戈气笑了，这个时候知道说自己是姑娘家，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咽口水，到后来山里牵手趁机吃豆腐，以及最近总是有意无意的暗示，这人怎么这么能装呢？ 对，差点儿忘了，她可是编瞎话的好手。 “那行，我来主动。”裴止戈一把将白泱泱抱进怀里，低眉直视她的眼睛，“如何呢？” 撞进胸膛的瞬间，白泱泱有些头脑发热，鬼使神差地摸了一把。 啧，手感不错。 裴止戈腰身一紧，抱着白泱泱的双臂越发用力。 白泱泱干脆直接趴在裴止戈身上，伸手在他的胸膛上画圈圈。 裴止戈有些难受，这还是第一次同女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而他本身又正好是血气方刚的年纪。 不多时，裴止戈被撩得脖颈发红，白泱泱坏心思地在勃起的青筋上按了一下。 “嘶！” 裴止戈没忍住发出声音，有些怨怪地看着怀中的女子。 白泱泱笑得更开怀了，轻轻舔了一下近在眼前的耳垂。 原本白皙的耳朵瞬间染上粉红色。 白泱泱好奇另一边是不是也是如此，从裴止戈怀里起身查看。 看到男人一本正经，可耳朵和脖子都红透了，白泱泱满意了。 直到白泱泱主动离开自己的怀抱，裴止戈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这……这样就可以了吗？ 探究的目光看向在月亮下笑靥如花的女子，裴止戈不确定地问道，“这便结束了吗？” 白泱泱歪了歪脑袋，“这都还没有开始呢。难道……” 戏谑的目光从男人的脖子一路向下，最后停留在某处流连。 “嗯？”这声从鼻腔里发出的气音直接涵盖了所有对话。 裴止戈脸颊发热，一言不发地穿好了上衣。 “我这是让你慢慢来，可没有说一笔勾销。” 白泱泱意味不明地说完这句话，率先往树林外走去。 裴止戈握紧了拳头，他当然知道世上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这么多乡亲们吃的食物，即便是把自己直接抵押给她都还不上，更不要说接下来的一路上，时不时的还是需要白泱泱出手。 不过好在这个好色的女人不图别的。裴止戈并没有觉得难为情，一具身躯罢了，若是能发挥最大的价值，也算是报答了白老头以及镜台乡对他的养育之恩。 裴止戈以为自己可以心如止水，可直到回到火堆前坐下，脑海中还是忍不住回想白泱泱靠在自己怀里的样子。 少女的身子很软，软到自己伸手就能掐碎她的脖子。 可裴止戈知道，如果自己真的和白泱泱动手，谁胜谁负还不一定。 少女眼中尽是对美色的渴望，可手还是比较规矩的。 本来裴止戈以为今晚跟着白泱泱去树林，必定不能全身而退。 可没想到白泱泱居然给自己留有余地。 第三十七章: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接下来的一路平静而又顺利。新加入的那三个村子都不是什么大奸大恶之徒，即使有一两个碎嘴子，也在李青等人的大刀下聪明地闭上了嘴巴。 这一路有的吃，遇到猛兽也有人打头阵，谁也不会嫌命长了作死挑事。 还真别说，前进的路上就遇到了一只猛虎。 白泱泱原本以为青州十万大山只是树木茂盛了些，是人们心中对于未知的恐惧才将其无限放大，没想到山林里真的有猛虎野兽。 黑白条纹的老虎出来的时候，整个队伍瞬间乱了起来。还是李青等人拿着刀在一旁威吓，才没叫他们到处乱跑。 老虎足足有半个成年人这么高，一声虎啸便让林中树叶瑟瑟发抖。 朱四他们村子的人全都抱在一起，满脸害怕地看着拦路的老虎。 反观另外三个村子，虽然害怕，但没有打乱队形。毕竟裴止戈可是打死过老虎的，现在再加上白泱泱，还有这么多青壮汉子，基本上不会出差错。 老虎并没有主动出击，而是转动着虎眸打量起眼前的人类。 谁说动物没有脑子？眼前二百多人，说不好能把自己围困死。 老虎转身向丛林而去。 白泱泱赶紧一个跳跃出去，同时大声喊道，“大山，拦着它！它要回虎群报信！” 裴止戈没有废话，把珠珠放下来，夺过铁栓手里的大刀向前掷去。 刀几乎贴着老虎的鼻子插进土里。 老虎咆哮了一声，显然被人类的挑衅给惹怒了。 虎躯调转，怒视这群蝼蚁。 白泱泱趁机借助一旁的树枝弹跳起跃，纵身骑在老虎背上。 坐下的一时间，白泱泱用早已藏在指缝里的毒针插入老虎右眼。 老虎吃痛，拼命想把白泱泱甩下去。 裴止戈此时也到了老虎身前，一拳砸进老虎左眼。 这一拳的力量惊人，直接把老虎的眼睛给砸凹进去。 “吼——” 老虎仰天长啸，血水从两只眼睛里不停滴落。 白泱泱趁热打铁，从空间里拿出一把匕首直接扎进老虎脖子。 “嗷——嗷——” 老虎惨叫两声，倒地不起。 众人目瞪口呆，什么时候杀老虎这么容易了？简直比杀猪还简单。 白泱泱从老虎身上下来，“得把老虎尸体处理了，血腥味容易引来其他猛兽。” 裴止戈开始带人用刀刨坑，人群中有人舍不得老虎肉。 “这老虎浑身都是肉啊，就这么埋了可惜了。” 说话的是朱四他们村子里的一个妇人。 白泱泱眼神微冷，不怪有这么一句话，头发长见识短，有些人确实看不清局势。 自己这一路上可没少把空间里的兔子放出来，还有林子里有不少野果和野菜，怎么着都没饿到她们。 “老虎之所以这么快被制服，是因为我用毒针扎它，你们要是不怕中毒，可以把肉分了吃了。” 人群瞬间噤声。 那妇人垂下脑袋，其他几个动了心思的也都目光躲闪。 白泱泱站到石头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所有人，“你们要是觉得离开这支队伍可以活下去，我不拦着。” 没有人说话，所有人都茫然地看着白泱泱。 “如果你们留在队伍里。”白泱泱从石头上下来，走到人群中巡视一圈，“就必须无条件服从我的命令。” 正在把老虎往坑里拖的裴止戈动作一顿，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站在人群中的女子。 她这是……想干什么？ 李青不放过任何一个讨好白泱泱的机会，“神医说的是，我们李家村的人为您马首是瞻。” 老村长眉头一跳，虽然心中震惊，可还是识时务地开口，“央央，我们本来就是一个村子的，你的话我们都听。” 白老头牵着珠珠，把目光看向裴止戈。 后者正在卖力地填土，“爹，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 白泱泱笑了，自己现在可是裴止戈名义上的媳妇儿，队伍以裴止戈为首，裴止戈又说他们是一家人，那和听命于自己又有什么分别呢？ 朱四他们不能傻子，知道如何选择对自己有利。 “神医。”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叫这个女子神医，但跟着叫总归没错。 朱四姿态极低，“我们不是放下碗就骂娘的人，您好心收留我们，还分给我们月饼吃，这几天也多有照拂，我会叮嘱好其他村民，不让他们生事。” 白泱泱满意地点了点头。 裴止戈他们把老虎埋葬好，队伍又开始前进。 为了照顾镜台乡的伤员，还有新来的三个村子里的老弱，队伍基本上走走停停，遇到水源和野菜就停下来休整。 也幸好天没有下雨，不然这么多人一时之间可找不到容身之所。 白泱泱目前有两个计划，一是一路往南，路上遇到阻碍就直接砍树，用最快的速度走出这十万大山。 二是在山里寻找一处适合搭建房屋的地方，把这些乡亲们先安顿下来，再挑选年轻人训练，让他们下山打探情况。 白泱泱把这两个计划都告诉裴止戈，询问他的意见。 一旁的李青听见了，立马出声，“神医，我觉得在山里挺好的，咱们有的吃，就差一个住的地方，下了山谁知道呢？” 李家村的幸存者们还没有从山匪的阴影当中走出来，纷纷附和。 “是啊神医，出了大山可不好说就是太平日子，山下就算没有匪还有兵，没听朱四兄弟说么，青州三个郡都在胡人手里，这世道乱了呀。” 白泱泱心中了然，这些人愿意待在山里，无非是因为自己手里有吃的，饿不死他们。 “那我要是说需要你们开荒种田，自给自足呢？” 李家村几人愣了一会儿，最后由李青出面说道，“神医，我们相信粮食种出来之前，您不会让我们饿死。只要有口吃的，别说让我们种田，就是杀人我们也都听您的。” 白泱泱没想到李家村的人都这么上道，也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竟是把自己心中所想说了出来。 当然了，不管是留在山上还是下山，很多事情都需要裴止戈配合。 “你的意思呢？” 裴止戈脚步未定，把珠珠往身上颠了颠，“我觉得我和你想到一处去了。” 第三十八章:要及时给予正反馈 以白泱泱的性子，如果真的想尽快走出这十万大山，就不会在路上走走停停，而是直接让所有人都休整好，然后一鼓作气向南。 以她的能耐，如果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完全可以让四周都“长满野菜”，而走动起来，就需要时不时地拿出食物。 这些食物可都是算在裴止戈账上，乡亲们吃的越好，他欠白泱泱的就越多，也就越发不好还。 从上次月下相拥之后，白泱泱便没有暗示自己“还债”，所以裴止戈笃定她要留在山里，有了住处才能更好提出要求。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按目前局势来看，留在山里赢面更大。 等走出青州，他们这些人不一定能找到居住的地方。而日子一天天向冬季靠近，还不如趁着冬日尚未来临，在山里开辟出一块居住地。 白泱泱微微一笑，“也是，走了这么久，是该歇歇了。” 裴止戈并没有放松下来，他发现，眼前的女子冷着脸说话的时候都是简单直接，而她笑着的时候大多意有所指话里有话。 她是准备一辈子待在山里，还是暂且按兵不动？ 白泱泱的野心或许别人看不出来，可裴止戈却能一眼洞悉。 因为，他们是一类人。 白泱泱让队伍停下来，派李家村的人去探查，他们是种庄稼的好把式，知道哪里的土地更容易开荒。 至于水源嘛，自己可是有空间帮忙作弊。 李青等人找了一天一夜，最远跑出队伍一百里，最后还是白泱泱把迷路的人找回来的。 不过这一趟确实有收获，李青等人发现了一处峡谷，只是峡谷前草木丛生，难以进入。 白泱泱直接拿出打火机，把眼前的杂草全都点了，等烧出一条通道，再把空间里的自来水放出来把火浇灭。 目睹全程的李家村几人震惊不已，再看向白泱泱时眼神里充满了崇敬。 这是神仙，这一定是神仙！ 白泱泱笑了笑，“你们看到什么了？” 李青的脑瓜子从来没有转得这么快，“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白泱泱交代李青等人把入口的杂草再清理一下，便回去带着大部队过来。 等所有人到达峡谷的时候，又过去了一天一夜。 太阳刚刚冒头，白泱泱便给所有人安排活计。 铁栓带着一半男人拿刀砍树，李青带着另一半男人圈画准备耕种的土地。 妇人们结伴找野菜，老村长这些老人就负责帮忙带孩子。 一时间其乐融融，竟是跟山下生活没有区别。 白泱泱可算是能歇歇了，峡谷里有条小瀑布，水流不急，只可惜流量太小，只能洗脸不能洗澡。 一捧水浇在脸上，竟是搓出了一手灰，白泱泱看着浮在手心的污泥发呆，穿过来这么久，倒是不知道原主竟然戴了一张生化面具。 白泱泱怕洗不干净，悄悄把空间里的洗面奶拿了出来，彻底给面部做了一个清洁SPA。 脸是洗得舒服了，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痒了起来。 白泱泱迫切地想洗个澡，但必须先把房子搭起来，不然没地方放浴缸。 走到砍树的那群人跟前询问进度，所有人在看到白泱泱之后愣了一下。 铁栓有些不好意思，“神医，你怎么突然白了这么多？”还怪好看的。 白泱泱洗脸的时候没有照镜子，闻言躲到没人的地方拿出镜子仔细对比。 还别说，原身也不知道藏了多少陈年污垢，本身肤色就是黄偏白，把脸上的灰搓掉之后，竟是直接比脖子白了两个度。 裴止戈看着白泱泱拿着一个奇怪的东西左看右看，猜测应该是镜子，只是这镜子为何如此雪白明亮，镜中的人也真实无暇？ “白姑娘？” 白泱泱吓得立马把镜子收进空间里，转过身来见是裴止戈，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你走路为什么没有声音？” 裴止戈皱皱鼻子，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自己多年养成的习惯，只不过好像总是把白泱泱惊到了。 “放心，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先前三个村子的村民都知道白泱泱的不同寻常之处，只要不是傻子都知道少看少说才是对自己最有利的。 白泱泱可不敢掉以轻心，人性是复杂多变的，即便现在这些村民将自己奉为神女，那是因为知道自己可以让他们吃饱饭。 以后嘛，那可就说不准了。 将镜子收回空间，白泱泱正色道，“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爹给你用藤条编了一个小盆，今晚应该能先搭起一个简易的屋子，你先凑合着擦洗一下，再过几天房子建好了，澡盆也能做出来。” 裴止戈心里记挂着上回白泱泱说想要洗澡的事，按照现在的人手和速度，天黑之前肯定能搭个棚子，就想着先过来和她说一声，以彰显自己的殷勤。 白泱泱心情很好，这无异于自己随口说的一句话被人放在了心上。还有白老头，自从上次毒蘑菇事件后，两人基本上没说过话，没想到他还能给自己编盆子。 “你爹的手艺挺好的，之前在你家茅草屋，我看很多东西都是手工制作的。”白泱泱真诚地笑道，“等晚上我就简单洗洗。” 这就是伸手不打笑脸人，人家主动来给你什么东西，你需要给予人家一定的正反馈。 这边众人各司其职，另一边霍三一家子在树林里摸索。 “当家的，你确定是走这边吗？我怎么感觉这四面八方都一个样子？”杨三娘背着一个重重的大包袱，左右张望。 霍三脸色阴沉，他们已经在林子里转悠很长时间了，现在就是想下山都找不到路出去。 “爹。”霍耀祖有些害怕，但话却是这么说的，“我们独自上路要是遇到危险了，您又受着伤，靠我保护不了娘啊。” 杨三娘听了很是高兴，“儿啊，娘不用你保护，你护好你自己，当心别被什么毒虫咬了。” 霍三拨开前方的草丛，“只要找到那个贱丫头我们就安全了。” 坡底村剩下的这群人不仅都受了伤，最主要的是他们都有自己的小心思，要是真在山里遇到了野兽，怕是直接将跑不动的推出去。 第三十九章:也不是能为所欲为 霍三这个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在于他识时务，能够看清局势，凡事鼓动别人上，成了再出来享受胜利的果实，不成就想办法跑路。 坡底村的人心不在一处，有人嚷嚷着下山，有人准备一直躲在山里。 霍三深知跟着这群人没有好出路，眼下最关键的是要找到一棵大树好乘凉。 白泱泱无疑就是那棵大树。 “爹，大姐他们已经走了好几天了，我们能追上吗？” 面对儿子的担忧，霍三十分自信，“放心吧，你爹年轻的时候在山里掘过坟，这路有没有人走过看得出来，他们那么多人还有小孩，走不了太远，我们只要日夜不停，一定能赶上。” 霍耀祖并不能放下心来，自家爹爹一直在草丛里乱窜，这路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走过的样子。 刚想唉声叹气，一把刀架在脖子上，霍耀祖整张脸都扭曲了。 “爹……爹！” 杨三娘闻言转身，大惊失色，“你是什么人？要做什么？” 霍三拨开草回来，就见儿子被人拿刀挟持，而这一片草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围了七八个人。 膝盖十分听话地跪下来，谁成想草里藏着石子儿，跟针扎般的痛感传至全身，带动着身上其他伤口也跟着疼了起来，霍三疼出一后背的冷汗，却没忘把杨三娘拉着跪下。 “好汉饶命啊，好汉！我们是逃难的村民，身上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还望高抬贵手，放我们一条生路。” 挟持霍耀祖的男人足足比他高了一个头，正值壮年，浑身的气势骇人，一看就是手里见过血的。 只见他沉着声音问道，“从哪儿逃难的？为什么会跑到山里来？” “多山县坡底村。”霍三赶紧从杨三娘的包袱里找出户籍，“好汉，您看，这是我们一家子的户籍，小的没骗您。” 旁边的汉子接过来仔细翻阅，“老大，户籍对得上。” 霍三见状大着胆子开口，“各位好汉，你们怕是不知道吧，多山县的杜县令真不是个东西，他要把我们老百姓都送给胡人当牲口使唤，这不往山里躲根本没有活路。” 其实霍三开始跑路的时候并不知道杜县令的打算，还是赶路的时候从镜台乡几个长舌妇嘴里套出来的话。眼下情况不明，当然得利用各种条件卖惨。毕竟官与匪是天生的对头，这荒山野岭还有刀，不是山匪是什么？ 男人皱了皱眉，把架在霍耀祖脖子上的刀拿开了，“把他们带回去吧。” 霍三面露惊恐，带回去？是做苦力还是…… 三人完全没有反抗能力，被这几个汉子带走了。 草木葱郁，无人知晓这里发生了什么。 大家伙儿的动手速度比预计的要快，到了晚上已经有两个简易棚子搭好了。 四面漏风，屋顶是用茅草铺建的，搭上帘子倒也能保证隐私。 裴止戈把毯子衣裳能找到的所有布料都拿出来了，选了其中一个棚子围好。 白老头已经烧好了水，倒在盆里端过来。 珠珠也找出了自己的小帕子，“姑姑，这个给你用。” 一方青蓝色的小帕子，面积大概3030cm，没有花样，也不知道是哪件衣裳上剩下来的。 白泱泱没有接，反而从空间里拿出一条粉色的手绢，料子光滑细腻，上面还有桃花图案。 “这个送给珠珠了。” 珠珠接过手绢很是高兴，冲白老头扬了扬，“阿爷，这是姑姑给的。” 白老头一脸慈爱，“姑姑给你这么漂亮的手绢，你以后有好东西也要想着姑姑。” 珠珠用力地点了点头。 今天晚上吃的是妇人们挖回来的野菜，大家都在忙着填饱肚子，对于白老头一家的忙活只用眼睛看着。 纵使有那么几个心不平的，觉得白泱泱太过矫情，逃难路上还想洗澡，也都闭上了嘴巴。 白泱泱环视四周，确保一会儿自己洗澡的时候不会有事儿精挑事，见他们每个人都有事情干，才走进棚子。 一进来就把空间里的按摩浴缸拿出，里面早早放好了热水，白泱泱脱光躺了进去。 啧，舒服。 裴止戈在外面守着，一直等白泱泱出来，注意到她换了一身衣裳，好看的双眼划过一丝暗芒。 难道她还能变出食物以外的东西？ 裴止戈的耳力很好，他确定自己刚刚听到了流水的声音，还有细微的嗡嗡声，再看地上的那盆水，根本没有用过的痕迹。 “李青。”洗完澡的白泱泱神清气爽，准备开始加快基建速度。 李青嘴里还嚼着野菜，一边吞咽一边小跑着过来，“神医，有什么事您吩咐。” “在峡谷四周挖出一条沟，以免下雨的时候瀑布把这儿淹了，再然后……”白泱泱有条不紊地安排着。 李青连连点头，“神医您放心，我们李家村的弟兄们保管给您干好，但您也知道，我们人手不够，又没有趁手的工具，今天开荒还是用刀在土里乱刮……” 李家村原本是有人带着锄头的，可在山匪窝里全丢了。 白泱泱有点苦恼，空间里没有锄头，朱四他们村子里的人也没有。 这个空间也不是能让自己为所欲为。 “慢点没关系，按照我给你说的先后顺序，一件件做好，不用担心粮食。” 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李青听了眼里冒出小火苗，跟白泱泱打了声招呼，就带着李家村的人举着火把开始挖沟，真是干劲十足。 李青等人的干劲儿明显感染了所有人，不管怎么说，房子造好了田地挖出来了，对他们本身是有利的。更不要说每天干活儿都能吃饱饭，基本上吃两天野菜就能吃到一顿肉。 至于这肉嘛，当然是白泱泱带着裴止戈去打猎回来的。 日子在忙碌中飞逝，白泱泱穿过来三个月，终于睡上了床。 土豆等蔬菜也种进了地里，裴止戈甚至在山里抓到了一只野猪，白老头帮着搭了个猪圈，日子过得和山下没有区别。 在所有人憧憬着以后时，天也开始冷了起来。 第四十章:乡野村夫太过狂妄 在山谷里建设的头几天下了一场不大不小的雨，还好那个时候水沟已经挖好了，倒是没有漫到地面上。 再后来一滴雨都不见，不过瀑布的水也够大家日常饮用，开垦的田地有限，浇水就靠人力，倒也顾得过来。 想要养活二百多人，光靠挖野菜捡野果肯定是不够的，白泱泱没少帮着作弊。 还好空间里的种子都是改良后的高级品种，生长周期缩短产量加倍，很快大家都吃上了他们亲自播种的食物。 镜台乡李家村和坡底村三个村子的人最为激动，这是他们自己用双手种出来的食物。 当然了，没有白泱泱的种子，他们也种不成。 可这感觉就是不一样，自己动手有参与感有成就感。 天冷了，好在白老头有一双巧手，用木头做了一个箱子，箱子开个窗户，在里面放上陶碗，添几块木炭，抱着能暖和一整天。 白老头给有小孩子的家里都做了一个木箱子，引得他们过来感谢。 “白大叔，你们一家子真是好人呐，不仅收留我们，儿子儿媳还时不时地出去打猎，让我们能在山里也吃上肉。” “我们种的菜长出来了，大家伙啊都来帮着做顿饭，好好感谢感谢他们。” 李家村人手不够，朱四他们村子有一半过去帮忙了。 “说这话就见外了。”白老头一脸和气，“这房子不就是你们搭的吗？还有床，灶台……” “要不是前面有你们救济，我们也活不到这一天呀。”朱四说完便带着村民们忙活起来。 摘菜的摘菜，烧水的烧水，无事可做的人也会自动去林子里捡柴火。 饭菜做好的时候，白泱泱还在床上躺着。 床当然不是简单的木架子床，而是空间里的折叠床，铺上厚厚的棉被，躺着倒也舒适。 这二百多人以家庭为单位，家里人口少的，以及那些家庭人员缺失的，就让他们相互挤挤，总共也就搭了二十间茅草屋。 住起来不说宽敞，但至少不用幕天席地。 裴止戈在大家忙活完之后，单独给白泱泱盖了一间小茅草屋，就在自家旁边，两间屋子共用一面墙。 没有人有意见，白泱泱没有事的时候就窝在床上，旁人有事情就在外面喊她。 “白姑娘。”裴止戈在外面喊了一声。 白泱泱立马从床上爬起来，“来了。” 出来之后，白泱泱震惊了。眼前站满了人，每个人手里捧着最好的碗，碗里有土豆，青菜…… 这些他们自己种出来的食物。 白泱泱总是说人性，可今天人性却给自己上了一课。 这世上还是有许多人心存感恩之心，后来加入的那三个村子，他们也不是傻子，从第一天吃到的月饼，到后来吃上了肉，还有撒在地里的种子。 大家平日朝夕相处，他们很容易就能从另外三个村子嘴里知道，这一切全都是归功于白泱泱。 “神女。”朱四捧着碗上前，“我知道这是您给的种子，但我们现在也没有什么好感谢您的，从播种施肥浇水到把它煮熟，全都是我一个人干的。您尝尝，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乡亲们也都一样。” 白泱泱直接用手捏起一片青菜，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吞下去。 说实话，清汤寡水的，也就那么一点点咸味儿。 当然了，这盐还是白泱泱从空间里拿出来的，让李青每家每户都分了一点。 朱四见白泱泱吃了，立马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转而请裴止戈和白老头品尝他们的心意。 庄户人家只是淳朴老实，并不代表没有脑子，这菜做出来没味儿，神女吃一口意思意思得了，哪能让她全吃下去？ 裴止戈和白老头也都各自尝了一口，意思一下。 剩下的村民们拿回去自己吃。 正在他们庆祝这场收获时，峡谷外面传来明显的树叶晃动声。 当初把谷口的杂草烧了，白泱泱考虑到村民们还要进出挖野菜，就没让人封上。 “簌簌——” “吱呀——” 踩碎地面落叶的声音传进每一个耳中，很明显有人往这边走，且人数不少。 裴止戈拿了一把刀就要往外走，铁栓这些小伙子们也跟上。 朱四等人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把碗放下，拿着木棍前去助阵。 李青看了看白泱泱，又看了看峡谷外面。 白泱泱点了点头，率先跟上，李家村众人紧跟其后。 既然自己这些人能在山里建家，那么也有可能有其他难民逃难至此，人和野兽的脚步声不太一样，还是很好区分的。 出了峡谷，外面的树林里站满了人，放眼望去都是年轻壮汉，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刀，不能说来者不善，但瞧着就不好惹。 裴止戈带着人和他们对峙，双方都没有先开口的意思。 云霄大概扫了一眼，都是些庄户汉子，不过打头那个倒是气宇轩昂，拿着刀站着就像是个守护神，像是遗落在山里的明珠，这样的人天生该成为一名战士。 裴止戈也在打量对面，是兵是匪是官是民，其实身上的气质很好分辨，自己一眼就能看出来。这也是为什么他没有主动说话，就是想看看这些藏匿在深山老林中的士兵意欲何为。 “都哑巴了？”白泱泱走过来，村民们自发给她让出一条路。 “你们干嘛的？”白泱泱看向云霄那边。 云霄眼里闪过一丝惊讶，原本以为这群村民的领头人是裴止戈，没想到是个柔柔弱弱的小姑娘。 不过见惯了大场面的他知道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我们是逃难的村民，不是山匪，在山里找点水喝，你们有水吗？” 这就把问题抛了过来。 白泱泱戳着下巴，旁若无人地和裴止戈聊天，“把所有人打趴下，你有几成把握？” 裴止戈目光微闪，“十成。” 云霄旁边的男子气得不行，这山野村夫未免太过狂妄，他们是西北军最骁勇善战的士兵，曾经在战场上创下过无数辉煌。 就一个种地的，居然敢大言不惭地说把他们所有人打趴下。 第四十一章:裴止戈不是简单的角色 “老大！”奔雷，也就是云霄身旁的男子气得不行，但也知道军纪严明，不可随意动手，只是出声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云霄按住他的肩膀，“稍安勿躁。” 继而看向白泱泱，“这位姑娘，我们只是想讨口水喝，就因此你想把我们打趴下吗？” 白泱泱一伸手，李青很有眼色地把刀递上。 刀在手里转了一圈，白泱泱语气里充满了漫不经心。 “我这个人呢，最讨厌别人骗我。” 一旁的裴止戈抖了抖睫毛。 “逃难？”白泱泱轻笑，“你们是难民吗？” 逃难的人可没有这么好的精气神儿，这些人虽然看着消瘦，可一个个眼睛亮得吓人。 还有他们手里的刀，普通老百姓哪来的刀？总不能也去杀了山匪吧。 云霄抿了抿唇，“沦落至此，大家自然都是逃难的。我们不过是想找水喝，才误入了你们的领地，既然没有水喝，那我们就告辞了，同是天涯沦落人，没有必要相互为难。” 云霄素来稳重，眼前这些村民手里有刀，一看就不是善茬。更不要说看着就实力莫测的裴止戈，还有狂妄欺人的白泱泱。 奔雷有些不情不愿，可在云霄的眼神威慑之下还是开始往后退。 “大山。”号令一出，白泱泱瞬间浑身气势上来。 这些兵既然送上门来了，如果不能为自己所用，那么就只有死路一条。毕竟他们已经知道了这片峡谷的位置，今日或许碍于人多势众不好动手，可要是他们晚上搞突袭呢？ 白泱泱可不想每天提着一颗心过日子。 裴止戈几乎在白泱泱话音落下的瞬间就冲上前去，和云霄厮打在一起。 两个人的招式不分上下，奔雷想插进去，又怕伤到自己人。 当然了，他们也不能去欺负其他村民，这些人一看就是平头老百姓，万一一不小心伤到人就不好了。 至于那个狂妄的女子，奔雷有自己的原则，从不打女人。 于是两拨人就这么看着裴止戈和云霄你来我往。 李青看着很是激动，“神医，大山兄弟是不是正经练过武啊？我看他俩出手招招带风呢。” 白泱泱晃了晃手里的刀，并没有说话。 这一小撮儿兵可不是什么散兵游勇，光看他们老大的身手就知道了。 只是不知道他们隶属哪个队伍，又是为什么逃窜至此？ 和裴止戈对战的云霄暗自心惊，本以为眼前的男人只是拜过师学过艺会些武功招式，可是没想到他的刀法竟有些熟悉。 裴止戈自然也认出了他从小学习的招式。 两人对视一眼，一股默契悄然而生。 然后两人在众目睽睽之下，打着打着钻进一旁的树林去了。 奔雷有点懵，刚刚副将那个眼神是啥意思？是不是叫他别轻举妄动来着？ 李青很是担忧，“神医，那林子里该不会有陷阱吧？” 白泱泱笑意不明，拍了拍手里的刀柄。 “安心等着吧。” 事情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乡野之中有裴止戈这样的极品相貌不说，他捡来的闺女儿还倾城无双，这人还是个练家子。 村民们或许看不出来，可白泱泱知道这次对招不同于厮杀山匪，裴止戈的每一招每一式都跟设计好了似的，看上去就是一套完整的刀法。 不是别人传授的，莫非他自个儿还能钻研出来？ 可不管是哪种可能性，都说明了这个男人不是简单的角色。 裴止戈和云霄缠斗到树林里，见葱郁的草木隔绝了其他人的视线，先后停下了动作。 “你们可是西北军？”裴止戈率先发问。 云霄喉咙发涩，点了点头，有些不敢确定地问道，“您是？” 霍将军守着一个秘密，他是霍将军的亲卫，也正是因为这个秘密，才在霍将军战死的时候，第一时间带着手下逃离。 甚至一路上尽可能地通知多山县的村民，就为了把消息传递给那个他们需要守护的人。 裴止戈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云霄毕竟没有见过那位，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多嘴问了一句，“您要怎么证明？” “我手里有一个项圈，是八年前你们霍将军亲手交给我的。” 云霄眼神一亮，八年前那个秘密任务就是他带队完成的。 “果真是您。”但一贯的谨慎还是让他再三确认，“可是您又怎么确保我们是霍将军的人？毕竟您……” 后面的话点到为止。 裴止戈笑了笑，“世人只当我出生的时候就死了。何况霍家刀不传外人，你能得霍将军亲传，必定是他极为亲近之人。” 是这样的。 云霄想起了难过的事情，神情有些低落，“我被老霍将军收养，这刀法是他亲自传授，原本他打算让我做他的上门女婿。” 裴止戈也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老霍将军有个小女儿，大圣朝建立之初为了拉拢前朝武将，将尚未及笄的霍姑娘召入宫廷，八年前霍贵妃难产而死。 但悲伤的情绪并没有萦绕多久，裴止戈很快调整好状态，“你们现在还剩多少人？粮草兵器可充足？” “还有二百人，当初逃得匆忙，只顾着带上随身的兵器。”云霄也抛出了疑问，“您身边的那些人可都是逃难的村民？还有那位姑娘……” “都是路上遇到的，本性不坏。”裴止戈顿了顿，“至于那位姑娘，以后再同你慢慢解释。你们如今是何打算？” “原本想着在山上等您，或者找机会下山查看，现在既然遇到了，自然一切听从您的差遣。”云霄单膝下跪，“我们必将誓死效忠您。” 裴止戈亲自将人扶了起来，“记住，我现在叫大山，是镜台乡白老头的儿子，可千万别露了马脚。” 云霄微微颔首，“您放心，我会交代手下弟兄。” “那你们就都搬过来吧，山里野兽不少，指不定哪天就从草里冒出来了，人多力量大。” “大山哥。”云霄脑筋转得快，立马想到了合适的称呼，“我们在山里捡了不少落单的村民，他们是否一起带过来？” 第四十二章:只需要操心该操心的人 霍将军治军严明，手下士兵爱民如子。山里安危不定，云霄既然遇到了逃难的村民，自然不会放任他们不管。 裴止戈当然也不会不管他们，不然当初就不管镜台乡那些乡亲们了，毕竟自己一家三口逃难要方便得多。 “都带上吧，说到底，百姓无辜。” “大山哥，您做得了主吗？”云霄想到白泱泱出来时众人对她下意识的恭敬，难免有些担忧。 裴止戈淡淡一笑，“无妨，她会同意的。” 他又怎么不知道白泱泱的野心？明摆着是想吃下这些兵，不然也不会刻意挑衅。 就是不知道现在如了她的意，她日后会不会觉得是为他人做嫁衣？ 裴止戈和云霄一前一后走出林子。 奔雷快步上前，“老大。” 云霄安抚性地看了他一眼，示意他稍安勿躁。 而裴止戈则走到白泱泱跟前，声音不大不小，“他们是西北军，霍将军战死他们溃逃至此。” 西北军？村民们都炸开锅了，连当兵的都不得不躲到山里来，可想而知山下的胡人有多凶残，原本还抱希望，等朝廷什么时候派兵夺回失地，他们就可以重返原籍。 现在看来，他们该不会要一辈子住在山里吧？ 白泱泱眸光一闪，看样子自己猜测的没错，当初霍将军是在大败时战死，所以杜县令才会不让村民们逃走，就是为了把他们献给胡人以保全粮食。 裴止戈看着白泱泱的眼睛，也不说话。 可白泱泱却懂了，先不说自己想不想吃下这些兵，单以霍将军的为人，就不能不管他帐下的兵卒。 没听见那领头人说是出来寻找水源的吗？ 恐怕再过不久就要出来寻找食物了。 裴止戈虽未明说让自己留下这些人，可这不明摆着的吗？ 再有，这两人的关系瞧着不一般，把人留下来才能一点点探索秘密。 不过…… “算你账上。” 裴止戈哑然，虽然早就猜到白泱泱会答应留下来这些兵，可是看她这么“斤斤计较”的样子，心里还是忍不住有些无奈想笑。 难道她不想把这些人收入囊中吗？ “行。”裴止戈答应得很爽快，“云霄，你带着人去收拾收拾，把弟兄们都带过来。铁栓，辛苦你们再砍些树，咱们抓紧帮忙把房子搭起来。” “诶。”铁栓应了一声，便带着镜台乡的小伙子们开始行动。 朱四等人虽然怕死，但是明白大义，要不是西北军在前线厮杀，胡人恐怕把整个青州都祸害了，再说了他们现在住过来，峡谷的安全更有保障，于是也带着人去帮忙砍树。 李青看大家都动了起来，就他们李家村的几个人还站在原地，不由得看向白泱泱，“神医，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看看把房子搭在哪儿？需不需要把一部分田地让出来？” 这片峡谷的面积还算大，但是六个村子加起来二百多人，还开垦了一些田地，平日里活动什么的只能说将将好。 也不知道西北军有多少人，少的话还能再挤挤，要是多的话就要考虑把房子建在山谷外面，或者把田地移出去。 白泱泱交代完就回去了，这些事自有该操心的人去操心，至于自己，只需要去操心该操心的人。 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地面上烧起了火堆，没有油灯，大家只能用这种原始的方法照明。 但在屋里生火又怕烧了好不容易搭起来的房子，所以大家约定好在外面生火，睡觉就回屋子，每天晚上轮流守着火堆，以防火堆熄灭或是野兽来袭。 铁栓他们在火堆旁边用刀削木头，旁边坐了一圈人，白泱泱猜测这些陌生的面孔都是西北军。 只是没想到裴止戈也没有睡，在那儿坐着帮忙干活。 “大山。” 裴止戈削木头的手一顿，抬眸正好对上白泱泱的眼睛。 “你过来一下。” 白泱泱说完便转身回屋，然后在外面的所有人亲眼看着裴止戈跟着进去。 云霄跟铁栓打听消息，“那女子是谁啊？我听见你们都喊她神医，还有大山哥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铁栓挠了挠头，开始组织语言，“她是大山哥的媳妇儿，也不是媳妇儿，她爹娘把她活埋了，然后被大山哥他爹救了，她又救了大山哥闺女，然后她爹娘说她和大山哥有私情，大山哥他爹为了救她就把她买下来做大山哥的媳妇儿。” 虽然说得条理不清，但是云霄听懂了，总的来说就是两人渊源颇深，现在明面上还是两口子。 那自己是不是得喊嫂子啊？ 嫂子白泱泱一进屋子就躺在床上，裴止戈进来的时候被里面的场景惊呆了。 木架子上放着一个圆球，光亮足以照亮整间屋子，床虽然小，但看着不是木头做的，那似乎是铁？可是看着光泽感比铁更好。 最主要是床上的被褥，看着就柔软无比，不敢想象躺下去该有多舒适。 “我去洗洗。” 裴止戈有些不好意思，他现在身上全是灰和木屑，到时候把这么好的床弄脏了。 “不用这么麻烦。”白泱泱支起身子，心念一动，浴缸出现在屋里。 裴止戈震惊得眼睛都睁大了，这还是白泱泱头一次在他面前如此直白地展示神通。 “洗吧。”白泱泱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裴止戈机械地往前挪了一步，大腿便抵上了浴缸的边沿。 里面有水，还氤氲着热气，裴止戈想，上次白泱泱就是用这个东西洗澡。 只是，不知道是不是屋子里太热了，裴止戈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白泱泱见裴止戈一直傻站着，有些不耐烦了，“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裴止戈喉咙发紧，也是，这债已经欠了好几个月了，今天又新添了一笔，该还了。 可……自己从来都没有…… 唉，裴止戈下定决心，总归现如今只剩一副躯体还有用，卖了就卖了吧。 做好心理建设后，裴止戈毫不犹豫地脱了衣裳坐进浴缸。 第四十三章:我可以给你一笔勾销 高大的身躯落下的一瞬间，浴缸不可避免地抖出水来。 白泱泱被这水抖得心中一热，原本只是想看看这个男人能做到哪一步，没想到他倒是十分干脆利落。 裴止戈见白泱泱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不争气地红了脸。 按理来说这种事情吃亏的是女子，为什么好像是自己被占了便宜？ 白泱泱真是怎么看都看不够，裴止戈不管是脸还是身材，都完美到恰到好处，不偏不倚长在自己的审美上。 裴止戈用手捧着水洗了把脸，又给上半身都浇湿了，顶着如狼似虎的目光，侧着身子将下身也清洗了一下。 “有帕子吗？” 白泱泱从空间里拿出一条浴巾，裴止戈不再震惊于凭空出现的东西，拿过浴巾先将上半身擦干，在起身的同时将腰腹裹住，修长的大长腿从浴缸里迈出，直接坐在了床上。 裴止戈告诉自己要心如止水，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身上还是不停地散发热意，整个人如被烈火裹挟。 白泱泱将浴缸收回空间，一脚勾住裴止戈的手臂。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理，白泱泱已经把自己养成冰肌玉骨，双脚更是妙不可言。 裴止戈的肤色偏黄，少女的玉足在他的臂弯处，颜色对比很明显。 “你认真的？”暗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裴止戈不认为白泱泱真的是个轻浮放浪的女子。 而自己再如何把这一切当做一场交易，骨子里的天性还是会让他忍不住想要负责。 可是他现在并没有负责的能力。 白泱泱挺身而起，直接捏住裴止戈的下巴，目光幽幽，“后悔了？也不是不可以，告诉我你是谁？将你身上的秘密全部和盘托出，我可以给你一笔勾销。” 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云霄对裴止戈的态度都很耐人寻味，更不要说晚上这些西北军比白天恭谨不少。 裴止戈到底是谁？为什么能让霍将军麾下的人奉为上宾？ 气氛一时间有些僵持，裴止戈没有说话，白泱泱也不松手，就看谁先沉不住气。 到底还是裴止戈先忍耐不住了，“我是谁对你而言重要吗？你看上的不过是这具皮囊罢了。” 白泱泱扯开嘴角，“你要知道，我可以留下西北军，但我不能留下你。” 自己可不能把这个隐患一直留在身边，裴止戈的真实身份注定是她王霸之路上的阻碍。 从前可以用之，但现在这些西北军完全是以他为主的意思，自己反而倒是落了下乘。 裴止戈握住白泱泱另一只手，“那你呢？你又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呢？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我身上所有事情，就拿你身上的秘密来交换吧。” 白泱泱看着裴止戈的眼睛，这个男人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强大，都到了这个份儿上，还想着和自己讨价还价。 将手脚从裴止戈身上拿了下来，白泱泱直接送客，“滚吧。” 裴止戈不知道怎么就心里松了一口气，说不清楚是庆幸自身秘密守住了，还是不用真的和白泱泱发展到那一步。 日子如平常般度过，西北军的房子也都陆续搭好了。 土地面积不够，李青就把一半田地让了出来，带着李家村的人在峡谷外的斜坡上又开了一块地，只是每天浇水麻烦些。 云霄他们很不好意思，主动承担起了砍柴挑水的活。 在所有房子搭好的时候，云霄带着他带过来的人向裴止戈表示感谢。 所有人都站在平地上，除了白泱泱，自那天和裴止戈不欢而散，她就再没出过屋子。 李青等人有什么事情也都是在外面大声汇报。 “青哥，你看那女的，是不是神医那个黑心肝的娘？”李家村的一个汉子悄声道。 李青抬眼望去，虽然这人脸上涂满了灰，可那刻薄的气质少见。 他直觉神医应该是和大山兄弟吵架了，不然怎么一直不露面儿？而且就是这些人来的那天吵架了。 没想到那群人里居然有那黑心肝的妇人。 李青心里愤怒的小火苗一下子就烧起来了，直接冲进人群想要揪住杨三娘。 奔雷急了，“你干嘛呀？我们和这些村民想着感谢你们，你怎么能动手打人呢？” 人群拥挤，奔雷一时间没追上去，就见李青抓住杨三娘的衣领，用衣袖擦干净她脸上的灰。 “大家伙好好看看，这不是老熟人吗？” 当初云霄带着人过来的时候，帮忙搭手搬东西的是朱四他们。 杨三娘一家三口混在人群里，远远地就看到了裴止戈那张出众的脸，吓得他们赶紧把脸弄脏。 好在铁栓他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做，一起在峡谷里待了这么多天，竟是没留意到这人。 云霄穿过人群，“你们认识吗？她是我在山里捡到的落单的难民，还有丈夫和儿子。” 霍三和霍耀祖在杨三娘被抓住的时候就想跑，可是到处人挤人，根本难以动弹。 此时见云霄的目光看过来，有些讨好地看向四周。 铁栓也看到了这一家三口，直接冲着云霄大喊，“云大哥，他们就是神医的父母。” 云霄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神医是谁，看李青恨不得吃了杨三娘，才猛然间回过神来。 “就是她把亲闺女活埋？” 朱四这些人并不知道之前的恩怨，骤然听到云霄的话，都惊呆了。 什么？把亲闺女活埋？他们村子就是婆媳吵架也不过是动动嘴皮子，都没有人敢真正的动手。 李青气得眼睛都红了，“他们还抢我们的粮食，把我七叔公吓晕了。” 要不是他们，李家村怎么会和镜台乡生了嫌隙？自己又怎么会带着乡亲们下山？最后遇到了土匪，就剩这么几个人。 李家村其他人也穿过人群，瞧着就要把这一家三口围起来痛打一顿。 没有人开口劝阻，铁栓几个小伙子也想动手，毕竟霍三也抢过镜台乡的粮食，但人太多容易出乱子，让李家村的人教训他们就够了。 李青等人把霍三一家三口按住，拳头落下的瞬间，人群外传来一道声音。 “放开他们。” 第四十四章:忘恩负义再处置不迟 李青还在想是哪个大圣人烂好心，毕竟霍三一家三口跟犯了众怒也没区别。 扭头看去，就见白泱泱从屋子里出来，人群自动散开一条路。 奔雷等西北军见状，也跟着大众的趋势往旁边挪了挪。 云副将交代过，这女子身份怕是不一般，尽量别起冲突，许多事情跟着村民们走。 白泱泱却没有走近，只是神情平静地看着李青他们，“放了他们吧，之前他们抢我们粮食，我们也把他们痛打了一顿。至于他们将我活埋，也算是我把命还给他们。两两相抵，这笔账算是两清了。” 闻言，李青等人还未做出反应，裴止戈先是心中一跳。 总觉得白泱泱是在点自己，什么两两相抵，他们之间的账可没有两清。 李青到底还是先松开了杨三娘，只不过面上很不服气，“神医，他们坡底村的人就是天生坏种，谁知道他们在这儿还会不会干出害人的事来？” 李青不好直接说当初因为抢粮食的事他带着李家村人下山遇到了土匪，毕竟这件事他也有错，没有在镜台乡被抢的时候出手帮忙。 可这话听在坡底村等人耳中就不是那么回事儿，老村长赶紧表态，“我们坡底村原本就不是什么正经村子，住过来的散户多了，官府为了方便管理才设了个村子，我也是因为年纪大才被推上了村长这个位子，那村民们可不听我的。现在这光景，我就代表我们这些老胳膊老腿的表个态，以后我们都是神医的人。” 白泱泱并没有给出回应，而是继续对着李青等人说道，“先放了他们，如果日后他们当真忘恩负义，再处置也不迟。” 这下裴止戈确定是在点他了，因为忘恩负义四个字的音儿咬得极重。 李青自然不敢忤逆白泱泱的意思，带着李家村的人做事去了。 本来说感谢裴止戈等人，可因为这么一场事故，实在是不好进行下去。 大家都各自忙活，只不过所有人都避开杨三娘一家。 活埋亲闺女，这妇人怕不是蛇蝎心肠，还是离得远远的为好。 云霄现在也有些懊恼，毕竟杨三娘一家是他带过来的，早知道应该过多盘问一下。 “大山哥，嫂子不会生气吧？” 毕竟那两口子是白泱泱的亲生父母，也是将她活埋的凶手。 裴止戈神色一暗，“嫂子？” “我听铁栓兄弟说那位姑娘是你媳妇儿，那我可不得叫嫂子嘛。”云霄一时间想到其他人的称呼，“还是说我该叫神医？” “罢了。”裴止戈边走边说，“就叫嫂子吧，她这个人心怀天下，不会为了这么点儿小事生气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刚好能让白泱泱听到。 看着两人开始干活，白泱泱心中冷笑，这男人倒是会趁机讨好。 心怀天下？可届时这天下江山他愿意拱手相让吗？ 天气已经很冷了，云霄等人之前住在山洞里，躲风的效果非常好。 如今住在峡谷里，土地平坦，寒风肆虐，虽然有白老头做的木箱子，可这玩意儿晚上不能抱着睡觉。 于是云霄决定带着西北军去猎老虎，用虎皮做毛毯，晚上能暖和不少。 当初他们进山的时候有碰到过虎群，但双方都人多势众，打个照面就各自躲开了。 男人们听说西北军要去猎老虎，都十分积极地想要参与。 毕竟西北军可杀了不少胡人，要问他们是胡人可怕还是老虎可怕？答案绝对是统一的胡人更可怕些。 要不怎么说霍三识时务，当初被云霄等人捡回去，虽然不说顿顿吃饱，但至少安全得到了保障。那里也有不少像他一样被捡回去的村民，大家伙儿相处得融洽，除了杨三娘时不时地跟别人拌几句嘴。 现在好了，别说村民们，就是西北军都躲着他们走。 “耀祖，跟爹猎老虎去。” 杨三娘一听急了，“当家的，咱家可就这么一个独苗苗，那老虎是说猎就能猎的吗？” 霍三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压低声音，“你个没脑子的，有那么多大男人在前面打头阵，我们父子俩走个过场不就行了。再说了，大家都去，咱们家不出人不出力的，你还想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李家村那些人恨不得吃了我们。” 霍耀祖转了转眼珠子，心想自家爹爹说的也有道理，而且现在不跟着去的话，万一真的猎来了老虎，老虎肉不分给他们吃咋办？他可是很久没有吃到肉了。 “爹，我听你的，我们也去。” 杨三娘还是有些不情不愿，但父子俩都统一意见了，她也没什么话好说的。 白泱泱对这一切并不知晓，之前一直晾着裴止戈，是为了逼他有所动作，自己才好见招拆招。 可是现在敌不动我不动，总不能一辈子就待在这峡谷之中吧。 那样还不如自己单过呢，省得照顾这几百人的吃喝。 白泱泱躺在床上沉思，如果把李青他们训练起来，是否可以让他们作为探子下山探查？ 要是能够以城池为依托，然后再招兵买马，那许多事情就方便多了，也没必要和裴止戈他们窝在山里。 想着想着，白泱泱睡着了，这一天天不是吃就是睡，身子骨都养乏了。 醒过来的时候，外面正在欢呼。 所有男人们一起出动，竟真的猎到了两只老虎，都是确保打死了的才带回来。 裴止戈和云霄给老虎剥皮，肉则是交由妇人们处理，大家伙儿吃大锅饭，肉人人都有份儿。 剥好的虎皮需要硝制，恰好西北军中有人会这门手艺。 “大山哥，处理好的虎皮先送给嫂子吧，明天我再带着大家去猎老虎。” 云霄不是傻子，看得出来裴止戈和白泱泱之间微妙的气氛，这两人指定是闹了矛盾。 先别管真媳妇儿假媳妇儿，男子汉大丈夫哄着让着女子，也不是什么掉面子的事。 裴止戈点点头，“多谢。” 老虎肉混着野菜煮好了，裴止戈装了一碗，走过去推开白泱泱屋子的大门。 第四十五章:混吃等死的废物 白泱泱刚睡醒的时候神思还没有清明，见裴止戈招呼不打一声就直接进来，当即沉下了脸。 “你倒是自觉得很。” 裴止戈把门关好，确保外面的人看不到一点儿里面的迹象。 这间屋子是自己搭的，墙壁严丝合缝，外面的人难以窥见分毫。 “老虎肉，你尝尝。” 木头隔音有限，白泱泱纵使在屋子里面也能听到外面的动静。 不过她自己说话就没那么多顾虑，毕竟没有谁这么不长眼来她屋子前晃悠。 “不吃。” 就这么直白简洁，连推脱之词都懒得说。 裴止戈觉得自己可能不大会哄女孩子，珠珠偶尔也有任性的时候，可只要自己主动和她说话，拿点吃食，父女俩便能和好如初。 然而到了白泱泱面前，少女却全然不给面子。 裴止戈拿着碗，屋里没有坐的地方，只能站着。 “我实在不知，你心里的郁气到底为何？” 白泱泱一时哑然，自己的心思不曾言明，如此说来好像确实是她莫名其妙地开始冷战。 可有些话不是这个时候该说的，白泱泱到底心里防备着裴止戈，只是下了逐客令，“你出去吧，也不用担心过冬的食物。” 裴止戈有些无奈，自己明明不是这个意思，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白泱泱理解成自己担心她不负担食物？ 白泱泱不清楚裴止戈心中所想，可裴止戈却清楚她的。 这个女子太过张扬，小心思全写在脸上，她的争夺天下之心也不知何时有的。 裴止戈并不反感她的野心，只是如果她日后当真取得了天下，又该如何治理？如何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 仅仅靠她时不时地变出来东西吗？ 这不是长久之计。 所以裴止戈不能退让。 但白泱泱第二天还是出了屋子，东转悠一下西晃荡一下，反正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亲自动手。 今天云霄照旧带着人去猎老虎。 “李青。”白泱泱站在屋子门口，不轻不重地喊了一声。 李家村的人赶紧从队伍里出来，小跑着来到白泱泱跟前。 “神医，您有什么吩咐？” 白泱泱没有说话，冷着一张脸看着队伍前面的裴止戈。 “走吧。”裴止戈躲开白泱泱的目光，率先往峡谷外面走去。 云霄等人见状也只好跟着。 等这些大老爷们儿们走后，白泱泱招呼着李青等人开始训练。 什么负重摔跤全给他们安排上了，李青等人虽然不理解，但是胜在听话，说好了要抱紧白泱泱的大腿，那么就要坚决服从她的一切命令。 另一边，众人已经迈入深林中。 昨日运气好，碰到了两只出来找食物的老虎，于是裴止戈和云霄各带一队西北军把它们分开包围，直接把老虎群殴打死了。 后面跟着的人一点儿忙都帮不上，纯粹就是出来壮势的。 今天众人换了一个地方，小心翼翼地寻找老虎的踪迹。 霍家父子俩跟在人群里装模作样地寻找。 “大家别跑太远了，跟紧队伍。”云霄在前面大声吆喝着。 霍三吹胡子瞪眼，小声嘀咕，“这么多人，老虎又不是傻子，还能在这儿等着你来抓他？” 左瞧瞧右看看，见所有人都猫着腰小心在林子里寻找。 霍三带着儿子偷偷离开队伍。 “耀祖，爹找棵树下面睡会儿，你瞅着，这老虎不好找，就算找到了一时半刻也打不死，等他们完事儿喊爹起来。” 霍耀祖有些担忧，“爹，那当兵的不是让咱们别掉队吗？要是老虎突然来了咋办？” 霍三没好气道，“这林子里乌泱泱几百号人，老虎就算要吃人也不怕卡着牙，信你爹的没错，今天这老虎没这么好找。” 说完霍三就找了一棵树睡下。 房子不够，几户人家挤在一起，晚上连腿都伸不直，霍三根本就没有睡好。 更可气的是昨天晚上分肉的那个姓白的老头子，给别人装的肉有一大碗，轮到自己一家子就只有几块。 分明是为了给那个贱丫头出气。 要是白老头知道霍三的想法，一定会大喊冤枉。 这里所有人默认让孩子们多吃点肉，大人们都少吃两口。何况两只老虎的肉虽然不少，但架不住四百人去分，分到每个人碗里可不就只有几块吗？ 霍耀祖见自家爹爹睡下，当然不可能去把他喊醒，心里也记挂着昨晚分肉的不公平，老虎肉的味道虽然不好，可那也是肉啊，也不知道这林子里有没有什么野果可以捡。 虽然没有下雪，可山里很多东西都冻硬了，就算有野果也早被猛兽蛇虫吃掉了。 霍耀祖在附近找了找，在树梢上看到一个蜂窝。 可惜这孩子就是个混吃等死的废物，不会爬树，也没有脑子，直接折了一根树枝去掏蜂窝。 然而个头摆在那里，哪怕绷直了脚尖树枝离蜂窝还有一段距离，气得他直接把树枝扔上去。 很不幸，打偏了。 霍耀祖不甘心，又折了好几根树枝往上扔，最后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捡起地上的石头砸。 “轰——” 蜂窝被打了下来。 霍耀祖面上一喜，现在有蜂蜜吃了，然而不等他上前。 蜂窝里的蜜蜂全都飞了出来。 “嗡嗡嗡！” 蜜蜂们很是愤怒，一股脑儿地扑向霍耀祖。 “爹！”霍耀祖赶紧向霍三跑去。 正在梦中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的霍三听见儿子呼唤自己，一睁眼，五官都快扭曲了。 霍耀祖拼命地跑，蜂群们在后面紧追不舍。 “爹，我好痛啊！” 已经有几个蜜蜂叮上了霍耀祖的手臂。 霍三当机立断，带着儿子就往人多的地方跑。 一边跑还一边喊，“救命啊！” 裴止戈毕竟是习武之人，这么远的距离还是听到了些微声响。 “我怎么好像听到有人在喊救命？” 云霄也听到了，“该不会有人落单遇到老虎了吧？快过去看看。” 云霄快速收拢分散的人群，向声音的来源处赶去。 霍三也正在往这边跑，深山老林的蜜蜂毒性强，蛰了之后火辣辣的疼。 双方碰面，霍三大喜过望，“救命啊，有蜜蜂追我们！” 第四十六章: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云霄的脸色就很不好了，山里的虫子大多是有毒的，而且都是一群群的，碰上了比老虎这种野兽还难缠。 裴止戈已经开始捡木头生火，“大家快做火把，不要打蜜蜂。” 只要是虫子都怕火，裴止戈只想驱逐这些蜜蜂，毕竟动起手来很难保证所有人不被蛰伤。 想法很好，可惜蜜蜂们被惹怒了，势必要让破坏它们家园的人付出代价。 裴止戈手里的火把已经烧了起来，快速冲到前面。 霍三父子见状赶紧往人堆里躲。 云霄等人也拿着火把上前，西北军把村民们护在里面，用身躯拉起一道防护墙。 谁料蜜蜂们却无视火把的威胁，不管不顾地往里钻。 众人没有办法，只能拿起树棍驱赶蜜蜂。 蜜蜂死了一两只，被蛰伤的人却不止一两个。 裴止戈一边挥舞着火把，一边思考对策。 按理来说不应该，如果只是偶然经过蜜蜂的领地，哪怕会被追逐，可它们追出一定的距离就会回到蜂巢。 更不要说这里还有火把，且人数众多，蜜蜂还得担心会不会被人类赶尽杀绝。 “大山哥，这蜜蜂不对劲啊。”云霄躲避着蜜蜂，“我们之前进山的时候也遇到过外出采蜜的蜜蜂，被它们追了一会儿，可和蜂巢拉开距离就安全了。这些蜜蜂看着却是不死不休的架势。” 裴止戈仔细观察了一会儿，除了零星几只蜜蜂在外围乱蜇人，蜜蜂的主力军全都往一个方向涌。 想到这蜜蜂是霍三父子引过来的，裴止戈脸色发黑，“你们做了什么？” 霍三见裴止戈黑着脸看着自己，当即嚷嚷起来，“我们可什么都没做啊，这群蜜蜂就跟疯了一样追着咬，谁知道它们怎么回事？” 此时的霍三还不知道自家儿子都干了什么好事。 但霍耀祖却一脸心虚，而这一切都被裴止戈尽收眼底。 蜜蜂已经死了十几只了，可大部分蜜蜂还是固执地飞向霍耀祖。 时间久了，众人也察觉到不对劲。 奔雷这个暴脾气直接开骂，“还说你们没做什么？那为什么蜜蜂专逮着你儿子咬？” 一想到不少弟兄被蜜蜂蛰了，奔雷心里就气得不行，这深山老林里的蜜蜂也不知道有没有毒。 云霄相对而言更有大局观，眼神示意西北军所有人往旁边撤。 让开一道口子，蜜蜂们果然全都往霍耀祖身上扑。 在父子俩旁边的村民也赶紧和他们拉开距离。 蜂王虽然有心给死去的蜜蜂报仇，但知道眼前的人类不是好惹的，眼下最主要的任务还是好好收拾一下这个破坏他们家园的人类。 见其他人已经让开了，蜂王赶紧“嗡嗡”两声，招呼所有蜜蜂全力攻击霍耀祖。 不一会儿霍耀祖便被蛰成了猪头，众人见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必然是这小子哪里惹怒了蜜蜂。 霍三见众人都不管他们，而自己也被儿子连累被蜜蜂蛰了好几口，心里怨气冲天。 “你们……你们怎么可以见死不救？你！”霍三忍痛指着云霄，“你不是西北军吗？霍将军爱民如子，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 有只蜜蜂找准机会，在霍三伸出的那根手指上重重蛰了一下，疼得他眼泪都飙了出来。 云霄有些顾虑，不管这父子俩从前如何作恶，他不能让汉人百姓在西北军面前出事。 “大山哥，我们要帮忙吗？” 裴止戈也是同样的想法，让汉土之民在自己眼前出事，与他从小所知所学相悖。 裴止戈带着几个没有被蜜蜂蛰伤的西北军举着火把慢慢上前，而霍耀祖也坚持不住蜜蜂的伤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蜂王见报仇的目的达到了，而人类又拿着火把上前，于是不再恋战，带着蜜蜂们往回飞。 比起和人类进行没有意义的生死搏斗，不如在下雪之前重新搭建一个蜂巢。 “我的儿啊！”霍三抱着霍耀祖，哭得不能自已。 裴止戈也只好让人帮忙抬了回去，今天算是无功而返。 李青等人抱着石头在做蹲起，见裴止戈带着人回来，还在想今天竟然如此顺利，这么早就回来了。 直到看到被人抬着的霍耀祖，才后知后觉可能是出事了。 杨三娘看着儿子站着出去，却躺着回来，当即一个箭步冲上去，趴在霍耀祖身上骂天骂地，“好好的，我儿子怎么就出事了？你们是不是让我儿子当诱饵去引诱老虎？” 奔雷忍了一肚子气没处发泄，正好杨三娘撞了上来，直接对着她开喷，“我倒要问问你儿子做了什么好事？为什么引来一群蜜蜂？害得我十几个弟兄被蛰了，这深山老林的蜜蜂指不定有毒，当初看你们一家三口落单，我们好心把你捡回去，结果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杨三娘一噎，以往在村子里可没哪个男人敢和她呛声，不过也就几息功夫，她便想到了一套新的说辞。 “没天理了诶！霍将军爱民如子，他手下的兵却不管老百姓的死活，没本事做什么要逞强去猎老虎？我儿子要是待在我身边能出事吗？今天遭殃的是我儿子，明天祸害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别说奔雷了，就是其他村民们也没见过如此胡搅蛮缠的妇人。 老村长带着坡底村的人往旁边躲了躲，可别看他，他不认识，这么个狗皮膏药谁见了都要躲着走。 奔雷气得不知道该骂什么好，这么个乡野村妇也敢拿霍将军说嘴，但自己确实不宜再和她对上，免得带累了将军的名声。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有人痛呼了一声晕了过去。 是西北军的一个弟兄，被蜜蜂蛰了满脸。 “不好，这蜜蜂怕是有毒。”裴止戈说着就往白泱泱的屋子走，“白姑娘！” 白泱泱推开门，沉静如水的眸子正好对上男人焦急的视线。 裴止戈心下一惊，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必须付出点代价，“白姑娘，你先救人，救完人之后我什么都可以答应你。” 第四十七章:现在该算一下总账 白泱泱冷哼一声，到底还是向昏迷的士兵走去。 杨三娘不同意了，直接拦在白泱泱前面，“先救我儿子，没看见我儿子伤得更重吗？” 白泱泱才不惯着她，直接一个巴掌甩出去，打得杨三娘一个趔趄。 “你！”杨三娘不可置信地看着白泱泱，脸上火辣辣地疼，之前被卸掉的胳膊也隐隐作痛。 其他人也被吓到了，见白泱泱走过来，赶紧让开了一条道。 白泱泱仔细查看了一下，还有气儿，那就不是什么大事。 “把被蜜蜂蛰伤的地方划开，把毒刺挑出来，先用清水冲洗。一会儿我给他们喂药。” 说完白泱泱便进了屋子。 众人赶紧都忙活了起来，挑刺的挑刺，打水的打水。 见杨三娘还呆呆地看着白泱泱离去的方向，霍三忍着疼痛没好气地吼了她一声，“干嘛呢？来帮儿子挑毒刺啊。” “哦，哦。”杨三娘这才如梦初醒般去帮忙。 大家把伤口处理好后，白泱泱也从空间里拿出来了药，为了掩人耳目，还特地把药全都挤进了碗里。 “李青。” 闻言，李家村等人赶紧把手上的石头放下，跑到白泱泱屋子前待命。 白泱泱把药碗递了出去，“被蜜蜂蛰过的地方抹上大约一指药膏，让他们注意着不要碰到伤口。” 李青脑子还算灵活，让人又拿了几只碗，把药膏分了分，李家村几人一起去帮忙抹药。 跟约定好了似的，全都略过受伤最重的霍耀祖。 杨三娘又闹哄起来，“没瞧见我儿子伤得最重吗？你们眼睛瞎了？” 白泱泱推门出来，径直走到霍耀祖跟前，一根银针扎下。 “嗷——” 霍耀祖一个鲤鱼打挺直接弹坐起来，“痛痛痛！娘，我痛！” 杨三娘赶紧把霍耀祖抱在怀里，同时没忘了指责白泱泱，“好你个贱丫头！这可是老娘唯一的儿子，这些年白给你吃白给你喝了。” 白泱泱把玩着手里的银针，“看样子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啊。” 霍耀祖比起他娘可就有眼色多了，顾不上身上的疼痛，给白泱泱下跪磕头，时不时地从牙缝里钻出几声抽气声。 “姐，嘶！我太疼了，求求你，救救我！以前在家的时候，我没对你怎么样吧？那都是爹娘干的，我最多是没帮你说话，可是罪不至死啊。” 要不是冲这一点，白泱泱才不会管这个狗东西的死活。 这个草包弟弟不是没有坏心思，只是脑子不够，从原身的记忆里，他可没少跟着一起骂原身。 要说什么故意刁难，这熊孩子从小被惯坏了，有时候把家里闹得鸡飞狗跳，倒是间接让原身少挨了不少打骂。 “救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要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实话跟你说，这蜜蜂有毒，你伤得最重，旁人不一定死，但时间久了你必死无疑。” 当然了，这话纯粹就是糊弄小孩儿的，蜜蜂真有毒的话，耽搁这么长时间早就死透了。 只不过是疼得太厉害昏死过去，所以白泱泱一根针下去又给人扎醒了。 霍耀祖却怕得要死，赶紧跟倒豆子一样全倒了出来。 “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想偷点儿蜂蜜吃，但是没注意把蜂巢给打下来了，我真不是故意的，谁知道这些蜜蜂追着我咬？姐，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众人听后都愤怒了，尤其是被咬了的那十几个人。 白泱泱倒没觉得意外，毕竟以这一家子甩锅的尿性，要是蜜蜂是被旁人引来的，霍三早就不停地指责了，哪会如此乖巧闭口不言？ “我……”奔雷的拳头都握紧了，可被云霄拦了下来。 “别冲动。” 这叫奔雷如何能不冲动？就因为这小子一时的口腹之欲，害得这么多人受伤了，还白忙活了一天。那个无知妇人还把一切怪到他们西北军头上。 可军人当以服从命令为天职，云副将既然拦住了他，那么就不能轻举妄动，反正相信这些乡亲们会想法子收拾这一家三口。 杨三娘还想接着撒泼打滚儿，可霍三看得清楚局势，现在不是在村里，要是惹怒他们被赶了出去，那估计不是饿死就是喂老虎的份儿。 “那个，央央啊，这件事确实是你弟弟做错了，他也知道错了，求您高抬贵手，帮忙救治一下吧。”霍三一边扯着杨三娘，一边给白泱泱赔笑脸说好话。 “李青。”白泱泱喊了一声。 李青不情不愿地端着药碗过来。 “给他上药，一会儿找我拿点儿东西。” 白泱泱只是想弄清楚缘由，并不会真的见死不救，再说了，有的时候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霍耀祖伤得重，还需要吃点内服的消炎药，最好再补充点儿葡萄糖，否则身体营养跟不上。 白泱泱回屋倒腾药品。 李青给霍耀祖抹药，抹的时候都要在伤口上重重按压一下，疼得他龇牙咧嘴。 “喂，你会不会抹药？把药给我！”杨三娘说着就要上手抢。 李家村其他人帮伤者抹好药后便闲了下来，一直在这跟前看热闹，见状把杨三娘围了起来。 “我说你这妇人怎么如此不知好歹？我们青哥亲自给你儿子上药，别人都不疼，怎么就他喊疼？也不晓得是怎么娇生惯养出来的一身毛病。” 其他人当然看得出来李青是在故意整霍耀祖，可那又如何？要不是他作死会有这么一出事吗？ 就这样，伴随着霍耀祖的哀嚎声，李青给他所有伤口都仔细地抹了一遍药。 疼到最后，霍耀祖甚至没有力气喊了。 霍三身上也被蜜蜂蛰了，一直忍着痛等儿子抹完药，才把剩下的药膏拿过来自己涂抹。 李青不是不想整他，而是这人身上伤口不多，疼也就疼那么几下，哪里比得上整儿子让老子在一旁看着痛快？ 再说了，还有神医交代的事呢。 白泱泱把消炎药的胶囊拧开，把药粉撒在水里，又倒了一碗葡萄糖，将两只碗都交给了李青。 基本上没什么事了，现在该和裴止戈算一下总账。 第四十八章:天下之主让给她又何妨? 当晚，裴止戈又进了白泱泱的屋子。 后者皮笑肉不笑，眉梢眼角全是嘲讽，“敢问今日这账该怎么算？” 裴止戈自知理亏，本就不是能言善辩的人，这下又被拿捏住了话柄。 白泱泱可不给他思考对策的时间，直接亮出底牌，“这些可都是你的兵，你的乡亲们，我为什么要上赶着救治呢？吃力不讨好，倒是白白给你纤媒搭线。” “我……”裴止戈想说点儿什么，可脑子里乱糟糟的，一句成段的话都连不起来。 “你什么？”白泱泱伸手抚上男人的脸庞，“你想说拿你这个人来还吗？可那也仅仅只够粮食，西北军可不止这个价。” 白泱泱承认自己对裴止戈见色起意，可还没有色令智昏到不管不顾的地步。 坐在高位上的人只有一个，而天下男人可多了去了。 如若他日王图霸业将成，还不知道有多少美男自荐枕席。 这男人的道理，对女人也是一样的。 “你就真的想要吗？”裴止戈将白泱泱的手包裹住。 少女肌肤细腻，如她这个人一样心思缜密。 很多事情在聪明人之间只需要一个眼神，大家就能相互读懂。 白泱泱知道，这件事情必须有人先挑明，不然再接着试探下去，相互打哑谜，也不知道猜到什么时候。 所以，她只说了这样一句话。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裴止戈闻言神色大变，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有野心，可没想到她竟然如此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丝毫避讳的意思也没有。 “怎么了？”白泱泱笑了笑，指甲往下扎去，“觉得我很大胆吗？可难道不是吗？这世间有谁生来是天生该做皇帝的吗？你敢说你没动过这样的心思？还是说，你本就是王侯之种？” 原身对这个世界的信息有限，可白泱泱还是能够从蛛丝马迹中探寻一二。 先有大昭国后有大圣朝，且大昭国是被后族取而代之，两个朝代更迭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大昭国的后人极有可能是还活在人世的。 最最重要的是，云霄等人对裴止戈的态度很奇怪，是什么能让西北军心甘情愿地听从一个乡野村夫呢？ 霍将军的声望极高，没道理他战死手下的士兵就另投其主。 裴止戈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对白泱泱和盘托出。眼下情形只怕自己不说出个子丑寅卯，对方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可有些话一旦说出来，尘封的秘密就会被揭开。 白泱泱值得信任吗？裴止戈不敢赌。 明明有旁的转圜的方法，某人偏偏要选下下之策。 裴止戈伸手抚上自己的衣襟，排扣一粒粒解开，上衣滑落，露出壮实的胸膛。 眼见着那双大手还要继续向下，白泱泱终是没有忍住甩了男人一巴掌。 “下贱！” 裴止戈被打得偏过去了脑袋，也不说什么，反而固执地想要去脱剩下的衣服。 白泱泱彻底怒了，“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仗着自己有点儿姿色就可以为所欲为吗？从前我以为你是沧海明珠高山雪莲，凡人只可瞻仰不可亵玩，所以我偏要做这采莲人，将傲骨寒梅折于枝头。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自甘下贱自以为是！” 裴止戈有一刹那的恍然，看了看白泱泱，最终将地上的衣裳捡起来穿好。 “抱歉，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问题。” “滚！”白泱泱险些被气到，明明自己已经亮了相，这个男人还是油盐不进，遮遮掩掩不肯相告。 裴止戈从屋子里出来，云霄在空地上举着火把等他。 云霄用口型说了什么，裴止戈点点头，两人一起朝峡谷外走去。 确定拉开了一段距离，云霄又四下查看了一下有没有猛兽的踪迹，这才慢慢开口，“您可是有心事？我看您一直以来眉目都不曾舒展，而且……似乎是与那位神医有关。” 裴止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你可知道，她想要你们？” 云霄眼睛瞪圆，“这是何意？” 裴止戈敛下眉目，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她有争夺天下之心。” “什么？”云霄难以置信，“她一女子，如何生出如此狂妄的心思？” “你不知道，她与旁的女子不一样。” 随即裴止戈将这一路上的不同寻常之处一一说出。 “户籍上写的是霍央央，可初见时她和我说她叫白泱泱。我怀疑她从棺材里挖出来的时候就不是从前那个农家女。” 有些话裴止戈不好妄加猜测，更有甚者，此女子亦非人类。 云霄怎么说都是霍将军身边的副将，见高识远，看待问题也更加一针见血。 “敢问相识以来，这位白姑娘可曾做过什么害人的举动？” 裴止戈摇了摇脑袋，“这倒是不曾，相反要是没有她，当初在山下遇到山匪的时候，死伤的乡亲们恐怕会更多。” “如此，君上还有什么要顾虑的？”云霄淡然一笑，“她要争天下便让她去争就好了，总归不是从君上手里争天下，日后鹿死谁手你我今时今日并不能预见。既如此，与她联手又何妨？” 最后一句话云霄换上了严肃的表情，“君上，我们的敌人并不容小觑。兵马粮草都是我们目前紧缺的，如果她能解决粮草，当下向她俯首称臣又何妨？” 裴止戈声音晦涩，“你的意思是……先用之再除之？” “君上，您还可以娶之。”云霄笑得有些狭促，“如今明面上她是您的妻子，为何不让这件事情更加名正言顺一些？届时夫妻俩共掌天下又何妨？” 云霄的话让裴止戈醍醐灌顶，此前倒是自己狭隘了。 白泱泱要争天下，可争到手了她会治理吗？ 自己只想着若是让她取得了天下便是对故国子民不负责。 可自己能够帮忙治理，她若是喜欢这个天下之主的名头让给她又何妨？ 想明白这些的裴止戈心中豁然开朗，当即便想和白泱泱说清楚。 而白泱泱此时也没有心情入睡，她在想方才那些话会不会过了些？ 第四十九章:四方蛮夷休想践踏汉土 从第一眼开始白泱泱就知道这个男人绝非凡品，不单单是他的相貌气质，还有举手投足间不经意露出来的霸气。 白泱泱不懂这个时代的历史变迁，但在后世闲暇之时可是看过了大量的权谋小说。 从裴止戈的种种举动来看，他的秘密很有可能牵扯到许多人的生死，这才让他不得不一直避而不谈。 然而自己也不能和一个不确定的人共谋天下，谁知道将来哪一天会不会有一些忠臣故旧跑出来死谏，说什么女子祸乱朝纲，让还位于正统。 所以白泱泱需要裴止戈的臣服。 就在白泱泱想着是带李青他们另起炉灶，还是继续对西北军徐徐图之。 裴止戈敲了一下门进来了。 白泱泱立马起身坐好，也不说话，就用眼睛看着不请自来的男人，那神情好似在说，你有什么事吗？ 裴止戈声色沉静，“我想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白泱泱也摆正了态度，“聊什么呢？你愿意成我心中所想？” “我可以让西北军都听命于你，包括我自己。” 白泱泱眸光微闪，“那么你的条件呢？” “我只希望日后你若真做了这天下之主，可以善待百姓，废除陈规。” 裴止戈没有直接提出来想要治理江山，毕竟这话和争权听着没什么区别。 可只要白泱泱答应了今日的条件，若是日后百姓不能安居乐业，自己便可以找她要管理权。 白泱泱自嘲地笑了笑，“你把我当什么人？觉得我想要这天下只是为了逞威风吗？” 白泱泱站了起来，仰着脑袋同裴止戈对视，“我告诉你，我若成了天下之主，必要让四海臣服，什么蛮夷，休想再践踏汉土半步！我要四海升平，老有所依，女子也可自立门户！普通人不再被这无能的世道逼得东躲西藏！” 这番豪言壮语实在是令人振聋发聩，裴止戈没想到白泱泱竟有如此宏愿。 四海臣服，蛮夷不再践踏汉土半步。 裴家祖上几百年都不曾做到。 更不要说一遇灾年，百姓流离失所，紧接着兵祸横生，四方蛮夷也趁机作乱。 即便是大昭国政治最清明的时候，也不敢保证让每位老者都老有所依。 “你可知道让天下变成你口中说的这幅盛景要付出多大的努力？” 白泱泱神色挑衅，“你做不到，这个时代各个皇帝做不到，并不代表别人做不到。我从前生活的时代便是如此政治清明，社会各象欣欣向荣。” 裴止戈有些怀疑自己听到的东西，“你说什么？所以……你到底是谁？” “我说过了。”白泱泱神色郑重地开口，“我叫白泱泱，泱泱华夏人才济济的‘泱泱’！我，来自华夏！” 裴止戈觉得这个地名很陌生，可不知道为什么陌生中又透露出一丝熟悉。 “华夏……是汉人居住的地方吗？” “没错，华夏自古以来一直都是汉人居住的地方。在我们的历史长河中，有很多像当今这样的朝代，他们不停地更迭，一个又一个政权在华夏大地上诞生。我们的先人付出了很多努力，最终完成了历史性的大统一。” 裴止戈不懂什么是历史性的大统一，所以只是问道，“在你们那里会有蛮夷抢掠百姓吗？老百姓种植的粮食要交多少给国家？” 白泱泱看出了裴止戈的动摇，于是继续趁热打铁，“在我们华夏，你口中所谓的蛮夷和我们融为一家，当天灾人祸来临之际，所有同胞众志成城共御灾难。至于你说的粮食，在华夏，百姓种的粮食都是自己吃的。” 裴止戈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可见白泱泱神色认真，言辞诚挚，便知她口中所言没有说大话的嫌疑。 既如此，把天下交付给她又何妨？ 当然了，裴止戈并不是个草率的人，眼下说得再动人再好听，还是需要看白泱泱日后作为。 白泱泱见这男人嘴唇翕动，可就是没吐出半个字来，不禁有些恼了。 自己可就差把空间的事说出来了，这个男人还想遮遮掩掩到什么时候？ 就在她准备发问的时候，裴止戈开口说话了。 “你可能不知道这个朝代的历史……” 大昭国开国几百年，最后一任皇帝裴峰在位时，四方蛮夷一同进犯，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平息战乱。 所以皇帝为他的嫡子取名为止戈，对他寄予了殷切的厚望，希望江山交付到他手里时，这天下不再起兵戈。 然而皇后的兄长燕承在大昭国国力空虚的时候，率兵逼宫，制造出裴峰被火烧死的意外。 当时年仅六岁的裴止戈在霍将军的安排下假死逃脱，由其部下护送从盛京逃到了铁衣郡。 这个燕承还是大昭国锦绣公主的驸马，以大昭国没有继承人为由，堂而皇之地接手了前朝国祚，改元开年，自立为大圣朝。 白泱泱并没有多么意外，西北军能对裴止戈俯首称臣，就意味着他不会是普通人，只是没想到居然还是前朝遗孤天潢贵胄。 “也就是说，现在的皇帝是你的亲舅舅，也是你的姑父，你想要这天下是想要复辟祖宗基业？” “不。”裴止戈一脸坚定，“我们裴家人并不贪恋权势，如果燕承继位后政治清明，这天下不过是换了一个人统治。可你不知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小人！” 白泱泱竖起了耳朵，准备好好听一听这个乱臣贼子是如何小人。 燕承原系草莽出身，是因为天灾地里收成不好，才跟着乡亲们上山落了草。 后来裴峰招安山匪，不拘一格用人，燕承入了京郊大营，算是官身。 于是他妹妹燕秀秀便有了入宫参加选秀的资格，谁曾想竟能一路过关斩将荣获皇后宝座。 燕承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无毒不丈夫，当了皇帝后也没顾惜是自个儿亲妹妹，只知道跟前朝有关的任何东西都必须斩草除根。 如此行径，可以说是十足的小人了。 “你知道为什么女子不能单独立户吗？” 第五十章:其实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白泱泱眉眼微动，“为什么？” “因为这是燕承上位后制定的第一条律法。”裴止戈神色悲恸，“大昭国的律法，女子可以和离带孩子自立女户。燕承狗贼为了斩断我姑母的所有后路，登基第一天便在朝堂上颁布了这条新律，严令各级官员依法实行。” 白泱泱也忍不住骂这个狗东西了，要不是这条破律法，她就可以自己一个人上路了。 “不仅如此，大昭国的田税是十之抽一，可大圣朝却上涨到了十之抽三。还有人丁税，如果一家有两个儿子，必须有一个去从军，不然就要缴纳高额的赋税。” 裴止戈神色郑重地看着白泱泱，“皇位上坐着谁？江山姓谁？只要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对我而言都无所谓。这天下百姓也曾是我大昭国的百姓，我也曾受天下万民供养，如今他们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我做不到坐视不管。” 白泱泱心中微动，这个男人的人格魅力在此刻更上一层楼了，对古代的皇室子孙来说，不贪恋权欲实在是难能可贵。 “你如今有多少兵马？” 裴止戈没想到话题转变得这么快，却也如实回答，“如你所见，皆在此山林之中。” 峡谷里将近500人，其中200多人还是普通的庄户人家，战斗力约等于零。 要打天下，只依靠目前的200多西北军肯定是不切实际的。 和裴止戈把话说开了白泱泱也不再藏着掖着，“你要天下万民安居乐业，我要至高无上地位，基于这两点，我觉得我们还是可以愉快合作的。” 裴止戈微微颔首，表示认同。 “那么。”白泱泱微微一笑，“乱世正是英雄出没的时候，眼下胡人入境，镇边大将又战死沙场，不仅军心不稳，连民心也会跟着溃散。你那好舅舅恐怕焦头烂额，此时局便是给你我暗中筹谋的机会，他们越乱对我们才越有利。如果等他们平定战乱，到时候再图谋天下可能没那么容易了。” 接下来的时间两人又继续商讨了一番，一夜无眠。 而同样睡不着的还有杨三娘一家，霍三和霍耀祖是因为疼得睡不着，而杨三娘单纯是因为心里憋了一口气。 凭什么怪她儿子？要是每天都有好酒好菜，她儿子还至于贪嘴去掏蜂蜜吗？ 那个该死的李青，竟然趁机折磨她儿子，还有那个贱丫头，怎么说给她喂了十六年的水米，竟然一点儿都不知道感恩，没瞧见她弟弟受伤了不知道送点儿好吃的来？ 杨三娘是越想越气，情绪越来越亢奋，根本就睡不着，直接蹭地坐起身来。 他们的屋子可就不像白泱泱的住所那样严丝合缝，墙缝里能把风漏进来，也能把外面的火光漏进来。 借着幽微亮光，霍三看见杨三娘坐了起来，忍着疼痛起身问道，“大晚上的不睡觉，你想干啥？” “睡睡睡，你就知道睡！”杨三娘压着声音没好气道。 自从知道她活埋白泱泱，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疏远自己，哪怕现在和别人挤一个屋子，这些人避她如蛇蝎，虽然从来不搭话，但要是吵到他们，他们便要把自己一家三口撵出去。 这种情形，杨三娘还是会看的。 其实也就是典型的欺软怕硬。 声音虽然是压着的，可话里话外的怒气和怨气却分毫未减。 “咱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你就这样轻轻巧巧地揭过？” 霍三也是没有办法，自己身上被蜜蜂蛰过的地方还疼呢。 “你想怎么样？按你说的来。” 说完霍三便倒头睡了下去，他知道自己这个媳妇儿一贯是个又蠢又狠的，反正自己受了伤，她爱折腾随她去折腾。折腾好了自己也受益，要是搞砸了那也是她一个人的锅。 果不其然，杨三娘气鼓鼓地出了屋子。 守夜人在火堆旁打瞌睡，杨三娘不是没有想过干脆一把火把这里烧了，这样就能好好给这群贱民一个教训，但是这样一来自己一家也跑不脱，就算跑脱了在深山老林里也没有可以过冬的粮食。 粮食，杨三娘突然眼睛一亮，要是能搞到他们的粮食，到时候带着粮食下山，凭借自家男人的聪明才智，那还不是轻易和山下当官儿的攀上关系。 接下来几天，杨三娘总是在做饭的时候来跟妇人们唠嗑儿，大家都不理她，她却好像一夜之间变了性子，不仅不说话气人，还嬉皮笑脸的。 白泱泱和裴止戈都没功夫管这些琐事，天气一天比一天冷，需要足够的木柴过冬，得安排人手出去伐木。再有躲进山里好几个月，也不知道山下局势如何，需要派人下山查探一番。 最终在二人商议过后，决定由云霄带几个西北军下山，为了不让乡亲们多想，他们硬是等到天黑了才出发。 然而却被一心想偷粮食的杨三娘看到了。 杨三娘心思活泛，好好的为什么要大晚上出去？该不会这些人是先去探路的，等确定山下没有危险再偷偷下去，然后把他们一家三口扔在山里吧？ 杨三娘越想越有可能，把霍三叫醒说了自己的猜测，“当家的，我看到有人下山去了，你说是不是山下已经安全了？咱们是不是也能走了？” 霍三没有这么异想天开，隔了好几个月，谁知道山下是什么样子？安全？谁说的安全？谁能确定安全？不过一直和这群人待在一起也不是个事儿，要是能搞到粮食，偷摸下山或者在别的地方躲起来，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于是他对杨三娘这么说，“这几天粮食藏哪儿你摸清楚了没有？” 杨三娘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男人和自己想到一处去了，“差不离了，咱们现在去偷吗？” 霍三暗骂了一句猪脑子，“你先一点点拿在外面林子里藏起来，每次少拿一点儿，多跑几趟，别叫他们给发现了。等粮食偷得差不多了，我们就走。” 杨三娘是个急性子，当晚就摸出去找粮食。 第五十一章:爱民如子不是说说而已 等云霄几人回来的时候，差不多过去了半个月，而这片山林之中也迎来了第一场雪。 雪下得不大，但是有些人家的屋子可就遭了殃。 当初有些人为了省事，再加上材料有限，做房子墙体的时候没把缝隙堵严实，寒风一吹，加上大雪压顶，房子直接塌了。 不过好在没有人受伤。 霍三阴沉着脸，塌了的几间屋子就有他住的地方。先不说原本就是挤着的，现在房子又少了几间，大家要更挤。 没有人愿意让霍三一家跟他们挤。 杨三娘毫不客气地骂骂咧咧，“一群狗杂碎！不让老娘住，老娘还不乐意和你们挤呢！” 霍耀祖脸上的伤都好了，只是还有明显的疤痕，看上去整个人无比阴沉。 不过这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胆小加没脑子，见自家母亲毫不避讳地骂骂咧咧，赶紧捂住了她的嘴。 “我的娘诶，你可少说两句，本来他们就不愿意和我们住，再把他们惹恼了，他们不愿意给我们搭房子怎么办？” 转而又看向霍三，“爹，你说我们去求姐，姐会不会让人给我们搭房子？” 峡谷的地势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抵挡冷空气的入侵，出去之后不仅冷，而且树木上都沾了雪，不好砍伐。 这也是为什么村民们愿意再各自挤挤，而不是说出去砍树，重新搭房子。 白泱泱和白老头的房子是最靠近峡谷外沿的，也最容易遭寒风袭击，但是白泱泱的房子要更加结实，在这场寒风肆虐当中，靠外沿的屋子只有她的完好地保留了下来。 白老头的屋子塌了，木头混着雪，一些家当全埋在了里面，裴止戈正带着人清理。 还有其他村民也有东西被埋在屋子里了，大家都在忙活，根本没有人注意到这边。 霍三便起了歪心思，悄悄拉着杨三娘咬耳朵，“就是现在，咱们赶紧走！” 杨三娘一愣，“现在下雪呢，出去不得冷死？” “信我的没错，就现在走，你看看能不能再顺点儿粮食？回头等他们都空下来了，再想走就得晚上偷偷摸摸的，还不如白天走。” 杨三娘一想也是，反正在这里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那个贱丫头也不一定会管他们，还不如趁着他们都在忙活跑出去，大不了回之前那个山洞躲着。 一家人本来就没有多少行李，现在又都压在房子底下，干脆就不收拾，直接偷摸往峡谷外面跑。 此时的白泱泱正在自己的屋子里带着珠珠，听云霄汇报山下的见闻。 “我们到山下的时候已经是青州边界了，听说朝廷正在和胡人议和，胡人狮子大开口要整个青州，民间和朝堂上一片反对之声，目前具体的还在交涉。总之山下情况很不好，青州官道上根本难见几个人，老百姓们都躲在村子里，我们又走出去好远，直到遇上朝廷驻扎在青州边界的议和队伍，这才打听出来点儿消息。” 议和队伍只敢驻扎在青州边境，可见青州境内已经乱得不成型了。 白泱泱不由地问道，“山下那些百姓可有过冬的食物？” 云霄摇了摇头，“青州今年大旱，庄稼收成不好，有余粮的人家早早就逃去别的州府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我和弟兄们省着口粮，把多余的粮食都留给了他们。” 白泱泱有些惊讶，看样子霍将军爱兵如子，底下士兵爱民如子，并不是说说而已。 云霄已然知道裴止戈“归顺”白泱泱一事，而他为人臣子，自然要听从最高上司的指示，便一直等着白泱泱开口，也好以此窥见女子的谋略。 “你可知道来议和的大臣是谁？” 云霄据实以告，“礼部侍郎裴文卿，此人并非前朝皇室，只是恰好姓了裴。为人一直中规中矩，善于明哲保身。” 白泱泱来了兴致，“他今年多大岁数？” 云霄也不能确定，毕竟他是武将，又常年在边关一带，不过可以根据样貌大致推测，“少说也有四十多岁了吧。” “四十多岁还只是一个侍郎，未免太过可惜了。”白泱泱把玩着手指，“你说我们助他青云直上，他是不是得还我们一个恩情？” 云霄有些摸不着头脑，“还请姑娘明示。” “我只问你，以胡人的铁骑，他们攻下青州是不是或早或晚的事？” 云霄顺着白泱泱的引导，默默点了点头。 的确，西北军的防线已经突破，哪怕朝廷集结兵力，等援军赶过来的时候，青州早就已经被拿下了。 云霄突然脑海中灵光一闪，“眼下青州并没有完全被胡人占领，朝廷也没有派兵增援，反而是派了个议和使臣。说明……” 白泱泱赞许地看了他一眼，两人异口同声道，“朝廷无兵可派。” “正是因为朝廷没有多余的兵力来西北防守。”白泱泱接着说下去，“所以才不得已议和。而胡人停下了进攻的脚步，也是因为他没有能力再南下。原因很简单，他们的粮食不足以支撑下去。” 云霄看着白泱泱的目光不由得变得尊敬起来，眼前的女子年龄虽小，但见识不俗，也难怪她有争夺天下的心思。 “目前双方都不希望这场仗再打下去，可双方又一时没想清楚彼此的底细，而这正是我们的机会。”白泱泱缓缓道，“于朝廷而言，如果能让胡人主动退兵，哪怕付出一点小代价也无妨。于胡人而言，自己的士兵不用再牺牲就能拿到粮食。如此不可谓不双赢，只是这其中苦了百姓。” 朝廷想要议和，那就只能割地赔款，不用想都知道是把剩下的青州两郡割让出去。 可这两郡百姓怎么办？然而也不能不和谈。胡人只是暂时粮食不够不能南下，如果明年草原丰收，他们的战斗力会大大提高。 可这一年的时间，朝廷不一定能训练出可以上战场的新兵。 云霄朝白泱泱拱手道，“还请姑娘详解，霄愿全力配合。” 第五十二章:故国百姓顺手庇护了 双方议和，朝廷和胡人双赢，可又要怎么让局势对自己有利呢？白泱泱自然想好了对策。 “我准备让你去和那位裴侍郎好好谈谈。用青州丰收之年一州的产粮换胡人不再南下，如果可以的话，最好把胡人攻下的地盘买回来。对裴侍郎就说这些粮食是我们祖上几代人的积累。我们愿意掏尽家底换取青州平安，如此一来不需要朝廷再花一个子儿。只需要裴侍郎在皇帝面前美言，将青州所有无家可归之民安置到盛京。如此，你觉得如何？” 这样一来，胡人得到了粮食，朝廷解了青州之危，山上所有人包括山下的百姓都可以迁到盛京。 没有人不会答应。 裴止戈清理好塌了的房屋，推门进来时正好听见白泱泱这一番话。 要真能如此，不单单是双赢，而是三赢了。 哪怕等开春带着村民们下山，离盛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要是能和朝廷的人同行，一路上的安全更能得到保障。 只不过有一个问题，从哪儿来这么多的粮食呢？ 裴止戈不动声色地看向白泱泱。 难道她愿意做这“亏本买卖”？ 云霄听后也是震惊不已，随即又一脸苦色，“如此多的粮食，一时间只怕是弄不出来，也不知道给胡人虚报个数目他们是否会相信？” 白泱泱朝裴止戈扬了扬下巴，“他没有同你说过本姑娘的不同寻常之处吗？” 云霄恍然大悟般眉眼舒展，“您……您的意思是……您愿意出这些粮食？” 裴止戈当然和他说过眼前女子的神通，可也说过眼前的女子是个睚眦必报的性子，从来不肯吃亏让步。 白泱泱笑得明媚且张扬，“你主子都已归顺于我，他的故国百姓当然也是我的人，顺手庇佑了又如何？” 云霄没想到白泱泱居然如此云淡风轻，心里对她的敬意瞬间高涨不少，要知道这笔粮食可不是小数目。 “姑娘高义，霄叹服！” 白泱泱正了正神色，“事不宜迟，有劳你再下山一趟，至于这粮食的由来，你看看怎么扯个谎好。” 云霄朝白泱泱一拱手，转身出了屋子。 裴止戈还站在那里。 白泱泱抱臂上前，“你还有什么事吗？” 裴止戈神色复杂，大概和眼前之人“公平买卖”做久了，如今突然见她不计较得失，一时之间没有调整好心态。 嘴唇艰难地动了动，“无事。” “那就好好看看乡亲们还有什么需要帮助的？算算日子没多久就要过年了，怎么说都是我们认识以来第一个新年，还是要好好操办一下，缺什么东西和我说。” 裴止戈点点头，闷声出去了。 如今六个村子加上西北军将近五百人，白泱泱也不好时不时地从空间里拿东西出来。 就让李青等人搭了个粮仓，在里面装满了粮食。 而粮仓由白老头负责。 白老头想着塌了几间屋子，大家伙儿心情不好，又白白困在峡谷里干了一天力气活儿，便想着晚上加餐，让所有人都吃顿好的。 结果挪开粮仓的草垛，老人家哼着小曲儿把前面的粮食搬出来，就在那一瞬间，高高垒起的粮袋塌了。 “轰！” 粮袋全都倒在地上，原本应该填满整个粮仓的粮食，现在只有最前面的一层。 白老头险些怀疑是自己花了眼了，眨了眨眼睛，又揉了揉眼睛，再三确认粮仓里的粮食只有这么多，终于忍不住慌了。 “大山！大山！”白老头赶紧去找裴止戈。 裴止戈刚从白泱泱屋子出来，就见白老头着急忙慌地喊自己，赶紧快步走了过去。 “爹，怎么了？” 白老头指着粮仓，“粮食少了！原本是满着的。前阵子云副将他们下山的时候带走了多少粮食？” 裴止戈闻言脸色大变，赶紧向粮仓走去。 一旁的村民们也赶紧放下手里的活计，跟过去看看怎么回事儿。 草垛没有掩上，粮仓里的情况清楚地暴露在在场的每个人眼中。 几个妇人上前查看，都是一脸震惊，“不应该呀，我这几天做饭的时候，里面还是满的。” 白老头的声音都在发抖，“我挪开草垛的时候里面也是满的，就是从上面抽了一袋粮食出来，然后这堵墙就塌了，才知道后面是空心的。”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朱四三个村子毕竟是后来的，虽然知道搭了个粮仓，粮仓里有粮，但从来没去那跟前晃悠过。 反正顿顿有饭吃，还不用他们自己开灶，一些容易引起误会的事最好别做。 至于原先那三个村子的人，尤其是李青，知道粮仓搭好的时候白泱泱放了满满当当的粮食，为的就是让村民们心安，可以把这个冬天撑过去。 这些天除了吃仓库里的粮食，还有地里的菜，以及裴止戈带人出去打猎得来的猎物。 按理来说粮食不应该消耗得这么快才对。 几个帮忙做过饭的妇人纷纷开始自证，挨个说她们哪一天拿了多少粮食，做了多少人的饭，绝对没有私藏，并且各种赌咒发誓。 云霄刚准备动身出发，听到这边的动静也带着人过来了，一看没有多少粮食的粮仓，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半个月前我们下山只带了十袋粮食。” 没有人怀疑，因为他们是西北军，更因为给粮食的时候是李青亲手交过去的，本来只说八袋粮就够了，李青还执意多给了他们两袋。 一袋粮食差不多一个背包大小，里面装的不是谷物，而是现代的一些可以久放的饼子还有糕点。 分量不重，但是喝了水之后饱腹感极强。 李青气得眼眶发红，这粮仓是给村民们用来托底的，平日里每个人都卯足了劲儿干活，就想着多吃一口山里野物，省下粮食留到下山逃难的时候吃。 “到底是谁？”李青愤怒的咆哮，加上他本来就长得一副凶相，不少妇人和小孩都吓哭了。 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传到白泱泱耳中。 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五十三章:这世间就是如此不公 白泱泱过来的时候，李青这么个大男人直接落下泪来。 “神医……” 实在是心里委屈啊，粮仓是他们李家村的人一点一点搭好的。 神医凭空变出来这么多粮食，他们还开玩笑说以后不用种地了。 被白泱泱批评了一顿后，也知道这些粮食是起到镇定符的作用，为的就是让村民们心安。 平日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干，男人出去砍柴打猎，妇人挖野菜做饭，就是小孩都会帮忙烧火。 粮仓搭建的时候没有避着人，但大家都在忙，也没几个人注意到，毕竟这外观看上去就是个草屋，又在峡谷的最里面。 白泱泱看了一眼，又扫向在场的所有人。 此时天空还有零星雪花，落在她的眉眼之上，整个人看上去庄严又圣洁。 云霄主动上前请命，“可要属下挨个搜查？” 事关粮草，这在军中可是大忌。虽然这里有一半人是普通老百姓，但是原则之事绝不能姑息。 白泱泱还在张望，听了云霄的话也只是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先稍安勿躁。 在人群里找了一圈儿，确定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白泱泱看向众人，“你们看到霍家那一家三口了没有？”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忆起来上一次看到霍家三口是什么时候。 李青立马反应过来，这一家子，尤其是那蠢笨妇人，是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如今丢了粮食这样的好热闹，怎么可能不来瞧？ 这下子新仇加旧恨，李青势必要把这一家子揍成猪头脸。 “霍三！你给老子出来！”李青在人群中到处走了一圈儿，嘴里不停地怒骂。 挨得近的，都被他滋了一脸口水。 岁娘抹了一把口水，漠然道，“这家子竟然偷了粮食，肯定不会留在这里等我们捉他，只怕早就跑得没影儿了。” 村民们也争先恐后地说出来自己知道的信息。 “上午他们一家说想来我们屋子挤挤，我没答应，那妇人就骂骂咧咧走了。” “我也是，他们也来问我了，可我那间屋子已经有两三户人家在挤了。” “我们都不愿意和这狗皮膏药一样的人扯上关系，打发走了就没管，都在忙自己的事。” 这话说得没毛病，毕竟没有人会闲得无聊专门盯着这一家人看。 “李青。”白泱泱喊了一声。 原本还状如疯牛般的李青瞬间冷静了下来，老老实实地走到白泱泱跟前。 “你就是这会儿出去追，山里草连着树树连着天，人还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去了。” 云霄提议道，“白姑娘，今天下了雪，落在地上的一时半刻化不了，他们走不了多远，我可以带手下弟兄们去追。” 这些西北军里有斥候，侦查追踪可是拿手好戏。 白泱泱却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不是什么大事，这样的祸害自己走了也好，别忘了我交代给你的事。” 云霄心神一动，眼下当然是和朝廷达成合作，把山上还有山下那些无辜老百姓带去盛京才是最要紧的事。 这些粮食于普通人而言是乱世活命的根本，对白泱泱来说也许无足轻重。 但不能因为对她来说只是挥挥手的事，就全指望着白泱泱拿出粮食，还把这一切都认为是理所应当。 想到那一家三口是自己带来的，云霄面上愧色难挡，“这样的祸端是我带来的，造成今日的恐慌，责任在我。” 这回白泱泱可没有说什么，因为人确实是云霄带过来的，再者要是以后有什么事需要他私底下去办，倒也不失为一个借口。 白泱泱也不是真的不和那一家三口计较，毕竟这荒山野岭的，还有这么多老百姓看着，自己要是真的对人做出点儿什么，恐怕会让民心溃散。 这世道就是如此不公，杨三娘活埋原身，众人听闻都会觉得她狠辣无情。 可只要自己披着原身的皮囊报复回去，轻易会被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来日方长嘛，她倒希望那一家子祸害可以活得长久些，最好能活着去盛京，让人一直困在泥潭里挣扎，这可比一刀了断报复起来有意思多了。 白泱泱走过去拍了拍白老头的背，“老伯不用放在心上，这不是你的错。” 毕竟谁能想到这一家子这么狡猾？偷完粮之后，又把前面遮掩好，要不是今天白老头把前面那一排粮食弄塌了，只怕众人还得再被糊弄几日。 白老头见白泱泱不仅不责怪自己，反而还来安慰他，心里更是愧疚。 那可是粮食啊，民以食为天，一口吃的对于上了年纪的人来说是无比的重要。 老村长是同龄人，比较能理解白老头的心情，挪过来劝他，“嗨，这么多年轻小辈儿看着呢，你可别哭了出来。粮食嘛，咱地里不还种了点嘛，这么多人呢，咱都有手有脚的，你儿子再带人出去打几只猎物，我们这把老骨头也去寻摸寻摸野菜，日子总归是能过下去的。” 铁栓等人也跟着开口附和，“是啊白叔，青州十万大山，你看这山的长势这么好，还能饿死我们不成？” “对对对！咱只要勤快点儿饿不死。等天回暖了，我们再把峡谷外面的树砍一砍，多开垦点地出来。” 此时的人们都对未来生活抱有希望，即使一辈子待在山里又如何？他们有手有脚的，有房住，有地种，有猎物打，有野菜挖，可比那些在山下丧命的人幸运多了。 人群喧嚣，裴止戈看向静默的白泱泱，这群人也不是所有人都想着下山，而白泱泱不仅考虑上了他们，还考虑到了山下所有百姓。 看样子她当初的豪迈之言并不是一时空想，她是真的把每一条性命都看在眼里。 白老头在大家的劝慰之下，心情也舒展开了，忙活着去给大家做吃的，大家伙儿也热热闹闹地去帮忙。 云霄则快速装点好食物，带着之前的那一队人再次下山。 这一趟不用重新探路，下山的速度就快多了，不过五六日功夫便到了青州边境。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五十四章: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青州边界，议和使臣营帐。 裴文卿听手下来报，说是有西北军残部求见，当即让人进来。 要知道自霍将军战死，西北军打散，胡人势如破竹，朝廷调过去的援兵根本挡不住这些虎狼之师，后续兵力补给跟不上，不得不向胡人表露出议和的心思。 但这群蛮夷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于议和这件事也没说允还是不允，就把人晾在这儿，不过好在是停下了进攻的脚步。 云霄进来的时候，裴文卿一眼就认出了他。 “原来是云副将啊，能看到你实在是太好了。”裴文卿是真的高兴，在西北军当中，云霄算是官比较大的，这也意味着他手里的情报是最多的。 云霄却没有顺着裴文卿的话聊下去，反而行了一个下属礼，“见过侍郎大人。” “这里又没有外人，何必如此虚礼？云副将快快请起。”裴文卿亲自把人扶了起来，立马迫不及待地询问，“西北军还剩多少人？” 云霄面色沉痛，“此次胡人来势汹汹，我们的粮草兵器供应不足，将军怕是算准了这最后一战，嘱咐我等在他身死之后便带着老百姓躲进深山，等待朝廷救援。云霄惭愧，只带了不到二百弟兄突围。” 霍将军爱民如子，这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如此说倒也不怕人起疑。 只是裴文卿听后两眼发黑，不到二百人，这还怎么和胡人打？指望大圣朝各地那些参差不齐的新兵吗？ 旁人或许不清楚，可裴文卿是礼部侍郎，专门搞外交这一块，西戎最近也很不安分，在边境多有摩擦，要是他们和胡人联手，大圣朝怕是要完了。 云霄一直在不动声色地观察裴文卿的表情，见他的焦急神色不似作伪，便能确定朝廷是真的无兵可派，当即把白泱泱之策说了出来。 “裴侍郎，下官有一策可解眼前困局。” “哦？”裴文卿双眼放光，“还请云副将快快道来。” “胡人攻下三郡后便止步不前，想来他们的粮草也不能支持继续作战。胡人生在草原长在草原，并不擅长管理城池，他们所图不过是粮食，可青州今年大旱，庄稼大幅度减产。如果我们许诺给予青州丰收之年一州的粮食，想来胡人应该会退回草原。” 裴文卿摇了摇头，“不可不可，本官虽不掌管户部，却也知道青州粮仓里根本凑不出丰收之数，这笔粮食国库也拿不出来。” 倒不是拿不出来，只是皇位上的人绝对不会答应，到时又得加重其他州府的赋税，届时外敌可退，内乱渐生。 “裴侍郎，云霄既然献出此侧，自然是有万全的法子。”云霄扬眉笑了笑，“青州有不少擅耕种的人家，几代积累，到如今粮食数目可观。他们逃难进十万大山，也都把这些粮食带上了。如今困守钱财，却了无来日，索性愿意自买自家，献出所有存粮，只求胡人能退出青州。” 裴文卿有些不敢相信，“这些粮食加起来果真有丰收之数？” 要真如此，朝廷就可以不出一滴血退敌，自己也顺带多了一项功绩。 “裴侍郎放心，数目确实是够的。只是没了这些粮食，乡亲们就得下山讨活计，而青州失了霍将军的庇佑，只怕大家都惶惶不可终日，还要裴侍郎在其中牵线，帮忙把这些孤苦百姓带进盛京。” 云霄的话说得极其委婉，可裴文卿却听明白了弦外之音。 老百姓们无非就是想拿祖上积累下的粮食，换一个在盛京安身立命的机会。 这好说，盛京外的荒地多着呢，要是装下青州所有人口肯定是不可能。 但杜淳那个阴险小人干的破事可是人尽皆知，把青州粮仓封起来，把青州百姓当两脚羊给胡人做粮食，两边讨好都不耽搁。 这么几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攻下的那三郡被胡人吃了多少人。 剩下的人口，盛京完全是可以容纳的。 “云副将这么说就客气了，作为大圣朝的子民，陛下自然不会弃他们于不顾。”裴文卿露出一个标准的礼貌性微笑，“我这便飞鸽传书给陛下，告诉他这个好消息。” 只要皇帝不是傻子都不会拒绝，用能够让胡人退兵的粮食换几百上千张没用的户籍，傻子都知道该怎么选。 但这个流程还是要走一下，不能让上位者觉得自己越俎代庖。 云霄见这件事情谈得差不多了，又提出了别的要求。 “青州一些小村庄里还有不少老人，他们也都是大圣朝的子民，想来陛下会一视同仁。” 裴文卿并没有第一时间答应，实在是他太了解皇位上的那个人，如果是些青壮年还好说，老人嘛，也不知道还有几年活头，带去盛京除了占地方还有什么用？ 不过话却不能这么说，“云副将，上面那位的脾气你也是知道的，你所求一切本官都会一字不差地传回盛京，那之后就不是我能做主的。” 云霄拱了拱手，“多谢裴侍郎。” 心里却是在说，那位一定会答应的。 这大圣朝可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安稳，全国各地有多少兵马先不说，能不能让所有人都听圣旨的话还是一回事。 “裴侍郎，不知与胡人谈判的时候可否带上末将？” 裴文卿有些皱了皱眉，此举多少就有点越界了，不过转念一想，云霄武功不俗，要是那帮蛮夷凶性大发，倒也能在关键时刻护自己性命。 “那就有劳云副将为和谈一事出力了。” 云霄再次拱手，“为国尽忠，死而后已。” 这就是云霄的高明之处，如果直接说把胡人铁骑下的百姓也带去盛京，不管是裴文卿还是上面那位都不会答应的，有惹怒胡人的风险，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提出自己同行就不一样了，到时候和谈，别人可管不住自己的嘴怎么说话。 胡人也不是天生喜欢吃人，他们有草原有马场，算是蛮夷之中文明程度比较高的，只要能拿出来足够多的粮食，何必再揪着百姓不放？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五十五章:主打的就是玩弄人性 自那日飘雪过后，天气一直阳光明媚。 日子一天天向新年靠近，峡谷里的众人都情绪高涨。地地道道的老百姓，最是盼望过年，哪怕如今困在深山之中，但该有的仪式感不能少。 粮食还是够吃的，众人有了空闲功夫就去外面捡柴火，然后再烧成炭，来年倒春寒的时候有备无患。 白老头最近要忙不过来了，他的手巧，用草搓成绳子，给珠珠绑了个新发髻，其他小孩见了也闹哄哄地说要。 “白爷爷，我们自己去摘草，您帮我们搓成绳子打络子好不好？” 白泱泱这才了解到，青州算是比较富裕的，过年过节家家户户都能吃上一口肉，小孩子们也能在这时候得到个新鲜玩意儿，或是新头绳，或是新挂件，具体看每户人家的家底。 “好好好，你们不要跑太远了，就在峡谷外圈儿。”白老头慈爱地看着这群小萝卜头们。 裴止戈在一旁不疾不徐地开口，“也不知道云霄他们是否顺利。” 白泱泱回过头来看他，“皇帝若生性贪婪，知道我们手里有这么多粮食，或许会派人来强征。只是山里地形错综复杂，一时半会怕是不能如愿。而谁知道胡人什么时候会再次发起进攻？保险起见还不如立马答应，毕竟对他而言付出的东西基本上没有成本。” 裴止戈点点头，没有说什么，只希望胡人那边也需要粮食。 正如他所想，胡人大营里，胡人大单于收到议和队伍送过来的信件，当即召集所有文武一起商讨。 “汉人说拿青州丰收之年一州粮食换我们停战，诸位怎么看？” 谋士立马开口，“大单于，若他们真的能拿出来这么多粮食，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毕竟不能让我们的族人一直吃两脚羊。” 胡人的虎贲将军当即大声嚷嚷，“要我说还是大单于太好说话了，直接抢了青州粮仓就是。” 胡人大单于不悦地看了他一眼，“我们胡人可不是西戎那些只知道烧杀抢掠的莽夫，既然答应了杜县令用百姓换粮，就要言而有信，何况当初要不是他扣下了西北军的粮草，我们也没那么容易破关，甚至杀死霍晨。” “大单于所言极是。”谋士上前一步，拱手道，“汉人内乱不止，早晚有把自己消耗完的时候，我们没必要浪费多余的兵力，本来这次南下也是为了粮食，只要结果是对的，没必要在意过程。更何况西戎最近也不安分，真动起手来他们可不管是不是同为蛮夷。眼下把粮食拿到手，守护好我们的草原才是要紧事。” 胡人大单于没思考多久，便同意了谋士的提议，让信使去回话。 收到回信的礼部侍郎裴文卿大喜过望，因为一日前盛京就飞来了信鸽，信纸上只有一个字——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无非就是皇帝让裴文卿全权处理。 当然了，事情要是办好了可能有升迁的希望，没办好的话一定脑袋不保。 别管什么人当皇帝，在皇权面前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不过裴文卿还是有信心把这件事办好的，让云霄通知躲在山上的村民准备好粮食。 云霄不敢耽搁，当天就起程上山。 又过了几日，白泱泱看到云霄回来，便知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了。 也不管天色将暮，直接带着照明灯和云霄下山。 云霄第一次亲眼目睹白泱泱的神通。 只见几息功夫，空荡荡的草地上堆满了粮食。 云霄解开一袋查看，竟是白花花的大米，颗颗饱满有光泽，无疑是上佳之品。 “白姑娘，这些粮食实在是太贵重了。” 青州粮产高，可收获的大米多有杂物，很难如此干净。 白泱泱以为他是心疼粮食，“放心，以后你们也能吃上这样的大米。” 云霄赶紧摇头，“姑娘误会了，霄不是这个意思，这么好的大米，送入胡人口腹，反倒是改善了他们的吃食。您有没有劣质一点的大米？” 白泱泱却无所谓地笑了笑，“你以为本姑娘的粮食是这么好吃的？胡人只要把这些粮食吃进腹中，今后很长时间都会失去战斗力，到时候青州再无祸事。” 丧尸末世很多东西都变异了，连植物也难以幸免，有些稻子产出的大米看上去品相好，机器检测也没有问题，但是吃到肚子里会破坏人体机能，使人免疫力下降。 这些大米原本是要销毁的，却被白泱泱低价收购了过来，如今正好派上用场。 似是怕云霄忧心，白泱泱又多解释了一句，“放心，医者验不出来问题。” 云霄见白泱泱这么说，心里再没有顾虑，“那我这便带弟兄们往山下运粮。” 白泱泱摆摆手，“要不了这么麻烦。” 话音落下，地上的粮食凭空消失。 “我拿出来只是想让你看看数目够不够，不够我再加点。我同你们一起下山，等到山下再拿出来，也省了你们许多力气。” 云霄咽了一下口水，“够了，刚刚那些粮食足够了。” 说完也顾不上休息，跑回峡谷召集所有西北军。 不一会儿山林间站满了人，裴止戈也过来了。 西北军对白泱泱手里的照明灯很是好奇，这究竟是什么宝物？竟然比十五的月亮还能照亮。 白泱泱将众人的神情尽收眼中，从想出这条计策的时候就没打算对云霄等人藏着自己的实力，人心不齐，有的人会视白泱泱为救世神明，有的人会展露贪婪本性，那就让这两波人先斗上一斗，剩下的自然真心归顺。 主打的就是一个玩弄人性。白泱泱也不是没有想过最坏的可能，比如所有人围攻她，囚她做阶下囚，逼她变粮食出来。 如果真的到了那个地步，空间可是有不少东西能让整个王朝夷为平地，自己再重新建立秩序就是了。 之所以不一开始就这么做，一是因为白泱泱本身就不是个好杀戮的性子，二是武力镇压隐患多，最好还是一点点收服人心。 第五十六章:百姓可以用粮食赎回去 众人片刻不敢耽搁，日夜兼程，只花了两天两夜便到了山下。 白泱泱一人发了一个苹果，吩咐休息半日再出发。 如此劳逸结合，每个人精神头都很不错。 白泱泱满意地点了点头，把之前那批大米从空间里拿出来。 西北军也是人，见了如此神通一个个都面露惊讶，不过好在他们训练有素，知道什么时候该说话，什么时候不该说话。 “粮食我已经拿出来，该怎么谈就交给你了。”白泱泱看向裴止戈，“我毕竟是女子，若是此时就出现在人前，恐怕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裴止戈看向望不到头的粮食，冲白泱泱笑道，“你就在山上等我的好消息吧。” 两人就此别过，白泱泱上山，裴止戈带着西北军往青州边境走，留下一半人看着粮食，虽然青州能跑的人早就跑了，可是不确定会不会有待不下去的流民突然往外逃窜。 到了议和队伍，云霄打头阵，裴止戈充作他的副手。 裴文卿看到云霄这么快就来了，当即脸上扯了三分笑意，“云副将，这么快就来了？我还以为得再等个几日呢。” 云霄拱手抱拳，“裴侍郎，乡亲们已经把存粮都运到山下了，我派一半人在那儿守着，还请安排人马将粮食装车。” 裴文卿没想到居然这么快，不过眼下还是跟胡人和谈要紧，也没过多深思。 一抬眼看见鹤立鸡群的裴止戈，没忍住问道，“这位是？” 实在是裴止戈的气质过于出众，站在昂首挺胸的西北军当中，不仅没让他黯然失色，反而隐隐有一股以他为主的感觉。 云霄也早就想好了借口，退开一步，把裴止戈完全露出来，“这位是大山兄弟，这些粮食就属他家出的最多了。村民们一下子把祖上积攒的粮食全都拿了出来，心里难免有所顾忌，就想让这位兄弟跟着一道来。” 裴文卿能够理解，毕竟祖上几辈子的积累，拿去换胡人退出青州还可以接受，要是让当官的给昧了，到时候青州被胡人占着，盛京又去不了，山里还没吃的，那真真是死路一条。 “小伙子放心，本官一定把这些粮食送到胡人手中，他们也答应收到粮食就不再动兵。皇帝也称赞你们的义举，同意让你们都迁去盛京。” 最后一句话当然是裴文卿为了面子上好看自己加的，那位才不会称赞，只觉得当了皇帝所有人都该为他服务。 裴止戈也十分有礼貌地向裴文卿鞠躬，做足了乡野村夫不懂规矩的样子。 “有劳大人为我等老百姓出力。” 表面上的寒暄够了，裴文卿片刻不愿意等，立马带着人去把粮食装车，然后马不停蹄地给胡人送信。 三日后，胡人大营，胡人大单于接见了裴文卿一行人。 粮食没有藏着掖着，胡人大小将领看着那一车车粮食都满意极了，只觉得这次南下赚大了。 谋士打开粮袋验粮，看见白花花的大米，当即用胡语喊了一句，其他人也跟着振臂高呼。 裴止戈等人听不懂，纷纷看向负责外交的裴文卿。 裴文卿也大方地为他们解惑，“那句话大概是胜利的意思，以表示他们的喜悦和激动，在不同的语境有不同的含义。” 胡人大单于是个爽快人，当下也不墨迹，“你们的诚意我看到了，我答应停止战争。” 胡人还是比较讲究的，谋士立马写了一份帛书，大单于直接划破自己的手指在上面盖了一个手印。 帛书上面用汉语写着胡人同意停战，不再侵略汉朝。 裴文卿高高兴兴地接了过来，这样这差事就算圆满完成，刚准备开口告辞，就听见云霄的声音响起，一时间差点忘了心跳。 “尊贵的大单于，我们想用粮食买回我们的城池，以及城内所有百姓，不知您可否答应。”云霄学着胡人的样子，左手握拳放在右胸之上，朝上首的大单于微微鞠躬。 裴文卿疯狂地给他使眼色，想让云霄把话收回去。 不过好在胡人大单于并没有发怒，召来谋士和武将，用胡语商讨了一番。 趁着他们商讨的间隙，裴文卿拽紧了云霄的衣袖，“你小子是想害死我呀！” 云霄给了他一个安抚性的眼神，“裴侍郎放心，总归不会叫你在这里没了性命。” 裴文卿：“……” 我谢谢你啊。 胡人们好像意见没有统一，说着说着神情激动，有的都上手推搡。 看得裴文卿是胆战心惊，可千万别官没升上去，反而把性命留在这里。 良久，讨论的声音小了些。 最后胡人大单于一拍桌板，全场顿时鸦雀无声。 “你们的百姓，可以用粮食赎买回去，一个人二百石粮食。至于城池，免谈！” 胡人大单于采纳多方意见，认为人可以放，但是城池不能让。 毕竟攻打这些城池死了太多他们的勇士，再者一旦把城池让回去，来年南下又是不小的麻烦，谁知道他们汉人还有没有第二个霍将军？ 而汉人百姓留在汉土能发挥的价值就多了，他们可以种出丰收的粮食，要是没有这些粮食，胡人攻打汉土就没有意义。 之前也不是没有把汉人抓回草原，可这些小矮人不会放马，居然能让马匹在草原上走丢了，实在是浪费粮食养着他们。 裴文卿也没想到这件事居然还有得谈，既然能谈，那便不能不管汉人百姓死活。 “还请大单于统计一下汉人人口，我们好去筹备粮食。” 至于有没有这么多粮食，裴文卿才不管，反正话是云霄说出来的，他肯定有办法，没办法也不可能从朝廷嘴里扣出来。 胡人大单于挥挥手，谋士便去安排人统计几个郡还剩下的汉人人数，并且传令下去，从今天开始不用再吃两脚羊，他们有足够的大米。 人数一时半刻统计不出来，裴文卿便带人先回去，等人数统计出来，派传信兵告知一声，他们再带着粮食过来赎人。 第五十七章:有能耐还不是不检点 一行人走到开始放粮食的地方，裴文卿便打算和他们分道扬镳。 “云副将，你是大丈夫，心中有大义，我裴某只是个普通人，一家子全指着我穿衣吃饭。你要怎么做我不拦着，同样我也没有办法提供帮助，希望你能够理解。” 裴文卿说得很是坦荡，也一点都不觉得尴尬。 云霄也表示理解，刚刚裴文卿能开口说话已经是帮忙了。 毕竟他才是和谈使臣，自己虽然是霍将军亲卫，鲜少上战场，但降低存在感总没错。 “还请裴大人在青州边境多逗留些时日，等我们救回青州百姓再一起回盛京。” 裴文卿甩了甩袖子，“我可提前告诉你啊，你山上有多少百姓，他们出了粮食的，都可以落户盛京。至于青州境内其他百姓，哪怕到了盛京也流民，只能到时候看看哪个州府有空地，把他们迁过去。” 云霄也是个人精，立马向裴文卿道谢，“辛苦裴侍郎再耽搁几日，等去了盛京，霄一定亲自上门给嫂子赔罪。” 这话就说得很有水平，裴文卿有家有室，朝廷交代的差事办完了，当然要早点回去跟妻子团聚。 现在要在青州再停留几日，可不就让家里的妻子又多等了几日？所以云霄才会说到时候给裴夫人赔罪，毕竟裴文卿好歹是个官身，要是自己提着东西上门，多少有贿赂结党营私的嫌疑。 而裴文卿说的话也另含深意，朝廷答应让出粮的百姓落户盛京，可那位不知道多少百姓出了粮啊，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怎么着还不是云霄说了算？到时候拟好了名单，谁谁谁出了多少粮食，他裴文卿只负责把这份名单交给皇帝，然后和户部对接落户事宜，其他的一概不管。 和裴文卿一行人分开后，云霄一点儿都不敢耽搁，又是日夜兼程上山。 回到峡谷的时候已是黄昏，白泱泱站在谷口，在落日的余晖当中，整个人就像是镀上了一层金光。 云霄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居然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觉得白泱泱是在等丈夫归家的妻子。 呸呸呸！不能想，一点儿都不能想！ 云霄甩了甩脑袋，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都丢掉。 白泱泱看到他们过来，赶紧让旁边让了让，把进入峡谷的道路让开。 “你们都辛苦了，早点休息，今晚加餐。” 云霄有些意外，没想到白泱泱竟然这么沉得住气，是料定了山下之行一定顺利吗？ 他扭头看向裴止戈，后者轻点了下头。 “确实辛苦了，你们先休息，一会儿我同白姑娘说。” 白泱泱可没空听他说，找到白老头，偷偷给西北军开小灶。 可不是她不给其他村民吃，实在是那些腊肠该怎么解释从哪儿来的？要不了多久就要下山了，必须让村民们学会勤劳致富，而不是想着指望自己投喂粮食。 腊肠炒饭很香，米饭干干净净，腊肠油光十足，搭配在一起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白泱泱是让白老头在自己屋里用现代化厨具做的，没错，她把空间里的厨房搬出来了。 就这么神奇，厨房可以搬出来，有电不说，还能按比例放大缩小，不然这间小屋子可放不下去。 但这个空间自己怎么也进不去。 腊肠饭做好后，白老头闻着香味，心里惦记着小孙女。 “丫头，能不能让珠珠尝尝味儿？我就装一小碗。” 白泱泱十分大气地从空间拿出来一个方形饭盒，把饭盒装得满满当当。 “这个饭盒是保温的，到明天早上也是热的，一会儿你装好带回去，别叫人发现了。” 天本来就见黑，大家伙都准备去睡觉。 自从上次粮食丢了，晚上守火堆的任务就交给了西北军。 等天再黑一点，白泱泱悄悄去喊西北军，让他们轮流到自己屋子吃夜宵。 原本谁也不知道，可桂花嫂子的小孙子白天热水喝多了，晚上要起夜，她就抱着孩子出来。 远远地看见好几个大男人从白泱泱屋子里出来，一个个心满意足地摸了摸肚子，不一会儿又有好几个男人进去，桂花嫂子撇了撇嘴，有能耐又怎么样？还不是个不要脸的！ 最后吃完饭的西北军想把碗帮忙洗了，白泱泱表示不用，反正可以扔进空间的洗碗机。 是的，白老头走后，白泱泱单独把腊肠饭拿了出来，把厨房收了回去，毕竟她可以信任白老头，但是不确定西北军里面都是聪明人。 裴止戈进来的时候，屋子里一切如常。 白泱泱挑了挑眉，“你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云霄是第一批进来吃饭的，肯定跟裴止戈说了。 裴止戈敛着眉目，“等你忙完。” 白泱泱总觉得这四个字有别样的意思，她忙什么了？不过就是在西北军吃饭的时候和他们扯了几句闲话，顺带打探一下各种消息，怎么在他嘴里自己好心请客吃饭倒成了故意收买人心？ “你吃饭了吗？” 裴止戈点了点头，珠珠的腊肠饭留了一半给他，上次下雪压塌屋子后，白老头出去砍树挨着白泱泱的屋子搭了一个简易的棚子，加上一些小木箱，晚上倒也不冷。 白泱泱意念落在空间里的饭盒上，在看到裴止戈点头的瞬间便松了心神。 很奇怪，怎么感觉心里有点不爽呢？ 但是这奇怪的情绪不过停留了一秒，白泱泱便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说说和谈的情况。” 裴止戈一一道来。 “那礼部侍郎倒是个人才，按理来说不该屈居侍郎之位，等到了盛京我再具体看看是什么情况，这人可是天然的盟友。”白泱泱又向裴止戈嘱咐，“不确定青州还有多少人活着，等把那些人救回来，你做个册子，尽量多写一些人在名单上。粮食你不用担心。” 空间里那些有毒的大米也刷新出来了。 胡人那边动作很快，可能也是着急要粮食，两天时间就把青州所有汉人统计出来。 云霄估摸着时间去青州边境，传信使正好送信过来。 第五十八章:汉人讲究一个年节团圆 看了信上写的具体数字，和自己估算的差不多，云霄朝裴文卿点了点头。 “辛苦裴侍郎再多耽搁几日，我这便去想办法筹措粮食。” 望着云霄远去的背影，裴文卿陷入了深思。 要是说躲在山上的那些村民可以凑出青州丰收之年的粮食，这一点他是相信的。 可现在青州还有大约二十万人在胡人手里，一个人两百石粮食，加起来就是四千万石。 虽然这价格放在平时买卖奴隶没什么毛病，一个成年男性一辈子大概可以为主人家创造一千五百石粮食的财富。 但在胡人那里，汉人是储备粮，便卖不上这个价。 云霄是不懂得讲价，还是他们手里当真有如此多的粮食？ 那么粮食是从哪儿来的呢？ 裴文卿不禁想到双季稻，当初农事院是培育出来了，可还没来得及发放到各地验证产量，盛京事变，无数成果毁于一旦。 难不成大昭国的皇帝偷偷送了点给西北军？嗯，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那看样子接下来要和云霄搞好关系，要是能拿到双季稻的种子，加上这次的功劳，指定能升到尚书之位。 云霄回到山上的时候正好是除夕。 之前猎到的那头野猪终于迎来了生命的尽头。 在众人的欢呼声当中，野猪的嘶吼声戛然而止。 裴止戈今天被分到了做饭队伍里，亲自掌勺，其他妇人打下手，大家伙一起热热闹闹吃顿年夜饭。 看见云霄回来，男人素来没有表情的脸上见了一点笑意，“帮忙砍木头做碗筷。” 之前都是轮流吃饭，几副碗筷将就着用也就算了。 可年夜饭断没有谁先吃谁后吃的道理。 西北军其他人已经在帮忙了。 云霄记挂着粮食的事情，但见白泱泱和珠珠排排坐，百无聊赖地望着天空，便知道这件事不太着急。 白泱泱也确实不急，已经谈妥了，只要胡人大单于不是突然脑子抽风，就不会去迫害还活着的汉人百姓。 一个人200石粮食，这可比吃人能吃的时间长多了。 而且不管男女老幼，全都是200石粮食。 白泱泱不计较不是因为她是傻子，而是这些东西对她来说真的不值一提。 但胡人需要粮食啊，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哪怕不确定真假也得先观摩上一段时日。 所以白泱泱压根不担心胡人会反悔。 再说了，这么多粮食，总得通融些时日准备一下吧？ 那有什么可急的。 过年诶，一年才一次，正正好赶上了，咱也一块热闹热闹。 想原来过年的时候多热闹啊，一群小萝卜头拿着新买的鞭炮在外面炫耀，互相比个高低。 后来丧尸爆发，节日，不存在的，能活着就是幸事。 这顿年夜饭到底是赶在天黑之前做好了。 靠近瀑布的地方烧了一个大火堆，所有人围着火堆落座。 人挤着人，倒也暖洋洋的。 流水声声，像极了一支欢乐的调子。 主要的菜是野猪肉，伴着地里收获的菜，还有那些干粮，倒也是一顿不错的饭食。 其实这个时候已经无所谓吃得好不好，最重要的是过年的氛围。 汉人讲究一个年节时的团圆，在外的人不管多远都要回家过年。 如今他们的家园早已葬送在胡人的铁骑之下，亲人也大多离散。 这一碗小小的猪肉拌菜，大家伙儿围在一起吃饭，能让他们有一种回到家的感觉。 峡谷里的风并不大，因而虽然每个人的衣着都有些许单薄，只要火烧得旺，众人围坐在一起也不觉得冷。 李青拿着一根竹签戳肉吃，在山里待了几个月，他快变成野人了，听神医说过了年等天气回暖，大家伙再一起下山去盛京谋出路。 此刻他们并不知道朝廷与胡人议和，更不知道议和居然顺利地成功了，只等把青州那些百姓救下来，就可以和官府的人结伴去盛京。 李青三两口吃完饭，砸吧砸吧嘴回味儿，说实话大山兄弟的厨艺确实好，但他们李家村的人已经被神医开小灶了很长时间，两相比较下来就显得没滋没味儿。 不过这年夜饭也就是吃个氛围罢了，图一个热闹和乐呵。 “神医，咱们大概什么时候下山？我们也好提前准备准备，看看菜还要不要再种一茬儿下去？” 还真别说，神医给的那些种子长得快产量多，吃起来甜沁沁的，就光用水煮都好吃。 李青关注的完全是要不要种菜，免得什么时候下山，这些菜还没有完全长出来，那可就太浪费了。 但其他人想的不一样。 比如说镜台乡的妇人们，尤其是桂花嫂子，早就想下山了，她的小孙子才这么大点儿，可不能一辈子都蹉跎在深山老林里，总得找个安定的地方置办家业，不然以后怎么娶媳妇儿？ 再比如说朱四他们三个村子的人，那是被胡人吓破了胆，这几个月躲在山里，虽然日子苦了一点，但没有苛捐杂税，也没有官府仗势欺人，还能填饱肚子，苦就苦了一点儿，谁不是从苦日子过来的？ 白泱泱拿筷子拨弄着碗里的肉，翻来又覆去，刚刚尝了一口，味道倒也还过得去，可跟空间里的那些美食没办法比，没必要委屈了自己的胃，但又不能直接撂了筷子，只能装装样子。 听闻李青的话，白泱泱终于是找到由头把碗放下，朝他那边走了过去，一边走一边说着。 “再过几日，我们已经和朝廷搭上信儿了，等把青州剩下的百姓救出来，就跟着他们一起去盛京。” 白泱泱把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一个字都没透露出来。 但架不住众人会自己想，什么时候和朝廷搭上信儿了？西北军前阵子好几天不见人是不是就干这个去了？霍将军果然爱兵如子，他手下的兵也爱民如子，西北军都打散了，还想着他们这些普通老百姓。 有一些人则是在想，当初他们那些没有逃出来的亲戚朋友，现如今是否还活着？到时候去盛京的路上能不能看到他们？ 对此，白泱泱但笑不语，任凭他们七嘴八舌地议论。 第五十九章:不是下雨是她哭了 去盛京这件事可以说把过年的气氛推到了最高潮。 那可是百年皇城天子脚下，离青州山高水远，他们还能和官家的人一起结伴同行，那岂不是路上不用担心遇到任何土匪流民？ 镜台乡的人早就知道裴止戈一开始打算带他们去盛京，因此并没有多么兴奋。 但是和官府的人一起走，确实比较令人激动。 平常见了当官儿的谁不是得绕路走？或者退到路边，把道路给他们这些官老爷让出来。 就说多山县的县令杜淳吧，也不是个多么大的官儿，每次到各个村子里视察的时候，都得坐着轿子吹锣打鼓，恨不得让山里的野兽都知道县太爷来巡视了。 铁栓还不知道县令以外的官儿呢，不由得看向裴止戈，“大山哥，朝廷议和派的什么官儿啊？官儿大不大？” 裴止戈温声答道，“是礼部侍郎，六品官。” 铁栓一脸恍然地点了点头，“大山哥，你懂得真多啊，难怪我爹常说要我和你学习呢。” 白泱泱往那边看了一眼，镜台乡的人脸上并无其他神色，看样子铁栓的话并没有其他意思。 只不过镜台乡的年轻男人在面对胡人追杀的时候，敢拿着农具保护妻儿，用自己的命换她们的生路，其中的血性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日子有了盼头，嘴里吃着的东西也更加有味道。 一个个恨不得把碗给舔一遍，倒是让负责洗碗的妇人们轻松不少。 没有其他娱乐项目，再者柴火看得久了，晃得人眼睛有点儿疼。 大家干脆都进了屋子睡觉，大概是心中有期盼，这一晚的梦境格外美好。 白泱泱也做了一个好梦，梦到自己在前世，没有丧尸病毒的爆发，她只是万千普通小姑娘当中的一个，按序就班地上学找工作，最后谈了一个大家都觉得很好的男朋友，两个人顺利地步入婚姻的殿堂，最后生了一儿一女，日子平淡但却细水流长。 天好像下雨了，不，应该是她的屋子破了。 白泱泱醒过来的时候抹了一把眼泪，原来不是下雨，是她哭了啊。 脑海里走马观花地闪过恍如前世的记忆。 她的父母，同学，老师，等等一系列她所熟悉的人，都被病毒感染成了丧尸。 她是幸运的，同时也是不幸的。 幸运的是她活了下来，不幸的是从此这世间只剩她一个人。 安全基地把所有幸存者都聚集在了一起，一开始大家都相互加油打气，相信他们人类终将能战胜这场灾难。 可随着时间的推移，食物越来越短缺，道德良知在这个时候成了最不值钱的东西。 白泱泱从来不标榜自己是一个好人，在意识到同伴对她起了杀心的时候，她抢先结果了对方，并且拿走了她的食物。 然后披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皮囊，用同样的招式收割了一条又一条性命，也获得了能够支撑她活下去的食物。 白泱泱到底还是幸运的，基地的高科技人才们培育出了各种各样的好东西。 而这个时候的她因为手撕丧尸拥有了一定战斗力和名气，上面请她给这些科学家们做保镖。 身上的空间，是科学家们给她的见面礼。 一开始这个空间并没有这么多功能，仅仅是能够储存东西。 白泱泱每次出任务回来都会把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然后科学家们再把这些东西拿出来做实验。 作为酬劳，他们给白泱泱的空间优先升级。 而这个空间是植入在意识海里的，相当于每一次升级都是一次精神上的洗礼。 好在白泱泱挺了下来，不过自己也是后来才知道。 那些所谓的“科学家”们，也不过是某些资本的走狗，那个空间根本就没打算送给她。 只不过是要拿她的身体充当载体，一次又一次不停地升级，等哪一次自己熬不过去，死了，他们就可以把空间拿出来奉给背后的老大。 白泱泱一直蛰伏，在她的空间里有了充足的食物和武器之后，果断地打响了反抗的第一枪。 什么安全基地？什么科学家？通通给本姑娘去死！ 本姑娘的命运要掌握在自己手里！ 基地被推翻，一些被抓来做实验的正常人获救了，他们原本风华正茂，可在注射了无数药剂之后，一个个形容枯槁。 他们感谢白泱泱的救命之恩，愿意推举她做新的基地领导人，许多其他地方的人也慕名而来。 白泱泱对自己的定位很清晰，知道自己适合做什么不适合做什么，真正做到了知人善任，让相关专业的人才加快科技建设的步伐，试图和星际取得联系，把他们这些正常人移民到别的星球。 其中耗费的心血不足以为外人道也，就在星际求援的前一天，白泱泱一不小心来了这里。 很好，一切又要从零开始。 这吃人的世道和咬人的丧尸没有区别。 只不过披上了一层封建的外衣，就导致许多事情理所当然。 白泱泱当然是不服的，自己前世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之下，也能靠着一拳一拳打出新天地。 没道理在这社会生产力水平低下的古代，自己手握无尽空间，还不能成就一番王图霸业。 白泱泱收拾好情绪，带着云霄他们下山，还是在山脚把空间里那批有问题的大米放了出来。 云霄他们清点好数量，剩下的白泱泱收回空间。 “白姑娘，我这便去青州边境，和裴大人商议，有劳你先回山上整合村民。山路难行，咱们提前下山，说不定正好和青州那边速度一样。” 白泱泱点点头，转身快步上山了，那二百多号人里面小孩子和老人不少，会耽搁下山速度。 云霄还是留一半西北军，带着另一半人去见裴文卿。 这次不用他们把粮食送进胡人大营，他们的虎贲将军就把所有汉人百姓全都赶到了还未被攻占的山霞郡。 连带着还有这些老百姓的户籍。 “你们好好对一对人数，我们胡人可不是西戎那等野蛮之人，说好了的交易，断不会出尔反尔。” 第六十章:今年不出意外又是大旱 四方蛮夷，就数北边的胡人和汉人的关系最为亲近。 据说他们的先祖非常推崇汉人的文化，只可惜所有的东西都只学了个表面功夫。 礼义仁智信这些东西，只有在西北军把他们打得屁滚尿流的时候才讲。 曾经也不是没提出来过用草原的牛羊和汉人换粮食，但都被当权者拒绝了。 这边云霄在对照户籍清点人数，那边虎贲将军在带人查验粮食。 一时间双方气氛莫名和谐。 等所有东西都确认无误，虎贲将军还怪有礼貌地行了一个胡人的谢礼。 “以后常来常往。” 云霄：“……” 这人怕不是个傻子，不然说话怎么这么气人？ 毕竟以虎贲这个大块头来说，怎么也不能让人往聪明方面想，应该不知道阴阳怪气这回事。 被驱赶至此的青州百姓全都是一副茫然之态，此刻见胡人拉着粮食回去，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瞟向他们，压抑了几个月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 “啊……” 他们想说点什么，可作为两脚羊被圈养了这么长时间，一下子忘了怎么开口说话。 裴文卿看着乌泱泱一大群面黄肌瘦的人，心里忍不住抽搐。 今日他人之祸，未必来日不会降临己身。 就目前天下局势而言，谁也说不准会不会再来一次盛京事变。 “大家放心，你们已经安全了，是青州一些躲上山里的老百姓，拿他们祖上积累下来的余粮，把你们从胡人那儿换了回来。” 公是公，私是私。对胡人当然是朝廷出粮赎人，可这些老百姓必须知道他们真正的恩人是谁。 这一点裴文卿分得清楚，没必要为远在盛京那位做脸。 百姓们看着站在官员旁边的云霄一行人，他们身上穿着粗布麻衣，想来就是躲到山上的老百姓。 于是将近二十万人争先恐后地朝云霄等人跪了下来。 此时他们也找回了自己的语言。 “谢谢你们！” “你们是大好人啊！” “以后我们帮你们种粮食！” …… 百姓们全都是真情实感，在他们被胡人抓住的时候，一直盼望着朝廷能出兵把胡人打跑，可是等啊等，等了几个月，身边认识的人陆续被当作食物吃了。 胡人自己的粮食也不够吃，更不会给他们吃的，就逼着他们吃同伴的肉。 他们抵死不从，就只能饿着肚子，还好青州十万大山，山林葱郁，路边随处可见的树叶，让他们硬扛着活到获救这一日。 没想到最后救他们的居然是同为普通人的老百姓，还是拿最珍贵的粮食来换他们。 刚刚被胡人拉走的那一车车粮食，可以估算出他们每一个人有多值钱。 霍将军怎么就战死了呢？西北军怎么就打没了呢？ 看到百姓们这个样子，云霄心里也不好受，西北军一向与青州百姓亲如一家，可当时情况危急，他们这些亲卫就算留下也不能逆转战局。 更何况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只能先走一步，不是没在逃跑的路上提醒过附近百姓，让他们相互传达，谁知道那杜淳居然从中作梗，以及朝廷居然如此无能，居然不能将兵力填补上去。 “起来吧，都起来吧。”云霄带着西北军去扶离他们最近的百姓。 前面的人起身，后面的人也跟着陆续起来。 “裴侍郎，这二十万百姓何去何从，还请您去信盛京讨个旨意。”云霄一脸凝重。 “青州没有攻下的郡县，看看能放多少人进去，别的地方，不一定比这里安全。”裴文卿也惆怅地望着天空。 东州在和东夷交战，南边的南蛮也时不时过境来抢东西，更别说整个大圣朝各地都不怎么太平，让这二十万人跋山涉水过去，能活到目的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 青州原本在霍将军的庇护下算是一方净土，可谁知道人没了不说，西北军也打没了。 云霄扭头看向旁边的裴文卿，“朔州的驻军呢？” “呵呵。”裴文卿脸色难看，“你以为我为什么把队伍驻扎在青州和朔州的交界处？” 云霄懂了，必然是朔州的驻军统帅不愿意惹麻烦上身，毕竟胡人现在攻打的是青州，关他朔州什么事？朝廷和谈成功，他什么事没有，和谈失败，议和队伍驻扎在青州边境，也打不到他头上。 “你还不知道吧，山霞郡的郡守也跑了。”说到这个裴文卿就来气，“带着家眷一溜烟儿地打马从我跟前过，还假模假样地让我保重。” 这次和谈大部分人是不抱希望的，不是说胡人有多么凶残，而是龙椅上的那位太过一毛不拔。 割地赔款，好，割哪里的地？赔谁家的款？反正不是从他身上出血。 强行搜刮民脂民膏，官逼民反是迟早的事。 一些有志气有能力的人，早就抢占山头另起炉灶了。 云霄也没想到局势变得如此一言难尽，“还请裴侍郎帮忙照看这些民众，我再想想法子。” 他现在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办法，还是得上山问问白泱泱的意见。 裴文卿没好气地抖着胡子，“提前说好啊，我们队伍里的粮食也不够吃了。” 二十万人的口粮是不小的数目，云霄刚带着人回到下山的出口处，白泱泱已经在等着他了，以及平铺在山路上的粮食。 云霄一边让人把粮食给裴文卿送去，一边快速向白泱泱汇报如今的情况。 “如此说来，云霞郡现在岂不是无人做主？”白泱泱眸中染上兴奋之色。 “姑娘不可！”云霄神色坚定地摇了摇头，“只是郡守跑了，云霞郡下辖的几个县，县令还在恪守本职。” 白泱泱有些意外地挑眉，“既然县令还在，他们为什么不管这二十万百姓？” “不是不管，是没能力管。云霞郡放不下这二十万人。”云霄无力地扶着额头，“姑娘应该也看到了，去年青州只下了一场雪，今年要是不出意外，又将是大旱光景。” 白泱泱摆正了神色，这确实是个问题，“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第六十一章:暂无寸土之地以安万民 云霄无力地摇了摇头，正是因为自己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才想着找白泱泱询问对策。 至于为什么不问裴止戈，当然是还没有见到他。 白泱泱略微沉吟了一会儿，“青州州牧还在吗？” 问出口的时候她就不抱什么希望，果不其然云霄一脸苦涩。 青州州牧要是还在的话，百姓们就会先下意识地寻求他的庇佑，而不是听闻霍将军身死，能跑的全都跑了，没跑走的只能绝望地等待朝廷的救援。 “当初盛京事变，青州州牧进京勤王，被当作乱臣贼子绞杀，此后青州一直不曾敕封州牧，要不是有霍将军坐镇西北，整个青州早就是一盘散沙。” 当然了，其实现在也没有好到哪里去，他们和胡人约定好在云霞郡交易，各县县令紧闭城门，生怕祸事殃及。 白泱泱快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已知的信息，最后打定主意开口，“云霞郡各县县令是否还认你这副将？你能否去和他们谈判，尽最大可能把这二十万人落户云霞郡，他们要钱给钱要粮给粮。” 盛京肯定是容纳不下这么多人口，与其让他们千里迢迢去寻求别的州府庇佑，还不如就留在就近的云霞郡。 人嘛，多少是有点自私的，更不要说如今局势，能守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已经很不错了，就不要再奢求这些普通人做圣人举。 “霄或可一试。”云霄点点头，“云霞郡被胡人和朔州夹在中间，进退维谷，只有足够的粮食才能让他们支撑下去。” 这件事白泱泱就交给云霄去办了，她还要回峡谷，开始组织村民们收拾东西有序下山。 不得不说，胡人确实是个比较讲究的族落，说好了拿了粮食就停战，为了不引起没必要的误会，甚至这几天让手下士兵不在官道上晃悠。 一切都非常顺利，云霄那边和云霞郡各县令达成一致，同样以200石粮食一个人的价格落户云霞郡，但一郡之地的承载范围有限，最多只能收容五万人。 人数多了，土地负载过重，必然有一部分人没有粮食，到时候内乱一生，都不用胡人来攻，他们先被治下的暴民打死了。 而裴止戈那边，在多次见识过白泱泱睁眼说瞎话的功夫后，也有了一些瞎编乱造的功夫，足足在献粮名单上写了上万户人家，并且每户人家“捐”了多少粮食还都有零有整，看上去真的不能再真了。 裴文卿看到加起来一共五六万人，眼前阵阵发黑，当即也不管面子上过不过得去，直接朝云霄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 “你是觉得我好说话还是那位好说话？五六万人，带到盛京塞哪儿？” 云霄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裴侍郎，您别这么激动嘛，能不能塞下去，咱到了盛京再看看呗。云霞郡确实住不下这么多人了，或许，您去和朔州州牧说说？” 裴文卿黑着脸不说话。 云霄赶紧赔着好话儿，“裴侍郎，此去盛京一路山高水远，我们肯定不叨扰您，也不需要您刻意为我们放缓行程。” 裴文卿脸色稍好，不过眼珠子一转，当即轻咳了一声。 “云副将，山里那些百姓祖上怎么能积累这么多粮食啊？” 云霄眸色微凝，放在身侧的手也悄然握紧了拳头，直到听见裴文卿下一句话，才将将放下心来。 “可是他们播种的是双季稻？” 双季稻一年能收获两季，产量直接翻了一倍，当初大昭国曾让农事院精心培育，听说是成功培育出来了种子。 然而盛京事变，大圣朝取而代之，那位贪图享乐，农事院被夷为平地，建起了亭台楼阁。 可这百姓献粮本就是弥天大谎，云霄不确定白泱泱能不能变出来双季稻的种子，只能先含糊其辞。 “裴侍郎，你也知道，霄只是一介武将，根本不事农耕。这事回头我问问山上那些百姓，若他们真的有双季稻的粮种，一定叫他们匀一些出来给您，也好报答接下来的同路之谊。” 裴文卿得了云霄如此承诺，已经足够了，想来他也做不了那些百姓的主，还得去同他们交涉一番。 就这样五万人落户云霞郡，五万人跟着去盛京。 剩下那十万人，白泱泱让云霄代为问话，是愿意去别的州府讨生活，还是躲进山里，不管哪种，都给他们一定的粮食。 大部分人还是决定去别的州府讨生活，青州十万大山里面猛兽无数，指不定哪天点背在山里遇到了。 让白泱泱欣慰的是，这将近二十万人，听说了三条前路后并没有争抢。 而是各自商量，哪个村子哪个县的老弱落户云霞郡，家庭成员比较完整的跟着去盛京，剩下些孤家寡人，就结伴去别的州府谋出路。 白泱泱自认为她已经仁至义尽了，要是这些人不懂得感恩，一个个争着落户云霞郡或是去盛京，干脆不管他们的死活。 虽然空间里的粮食无穷无尽，可也犯不着救一些没有道德良知的畜生。 形势比人强，眼下还是大圣朝当道，各地虽说乱了点，但基本政治体系没有垮掉。 这个时候要是她站出来，虽然能让各地的穷苦百姓纷纷来投奔，却也会成为各方势力的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白泱泱自认不惧天下所有势力，可却不能保证战乱四起时护住她身后所有人。 暂无寸土之地以安万民，高竖旗帜亦是徒劳。还不如先行蛰伏，伺机而动，打他个出其不意。 赶在正月的末尾，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盛京而去。 裴文卿早就给朔州州牧去信，言明此行返京会带五万多老百姓同行，随信一起送去的还有一沓银票。 朔州州牧很满意裴文卿的懂事，愿意大开方便之门，不用挨个查户籍，但沿路官道都有士兵把守，要求这一行人以最快的速度离开朔州境内。 出朔州又过辽州，终于这支人数庞大的队伍在四月中来到了东州盛京。 而白泱泱也即将开始新的故事。 第一卷《逃亡路上》完成，第二卷《盛京风云》即将开始，有看到这里的宝宝吗？可以举个爪爪。 第六十二章:为什么不能自力更生? 裴文卿带着五万人回到盛京，又进献了双季稻的种子，虽然没有如愿升上尚书之位，但却给他平调成了户部侍郎。 户部的油水可是六部中最多的。 然而这差事可不好做，五万人已经来了盛京，又有那份献粮名单，皇帝肯定不能打自己的脸，干脆全都甩给户部。 而户部尚书又把这个吃力不讨好的差事交给了新上任的户部侍郎。 裴文卿黑着一张脸分配人口，暗中打点就花了不少银子，盛京内外大大小小的村落凑些户籍出来，硬是把这五万人全都落户在了盛京。 白泱泱他们被分配在京郊，这里原住人口少，可以把六个村子加上西北军一共差不多五百人全都安置下来。 白泱泱对此很满意，不枉费她把空间里的优质稻种拿出来给裴文卿邀功。 唯一不满意的应该就是她的户籍彻底落在了白家，同裴止戈的婚书也在官府备了案。 按照大圣朝的法律，她到死也得和裴止戈绑在一起。 城郊只有几户人家，裴文卿把这里划分成了村子，定名为白村——一穷二白，叫这个名字正合适。 然后在众人的统一意见下，敲定了裴止戈为正式村长，并且在官府备案了。 裴止戈正式成了村长，立马开始白村的各项建设，盖房子的盖房子，开垦荒地的开垦荒地。 大家都鼓足了劲儿干，毕竟这是他们以后的久居之所。 白泱泱也没有闲着，去盛京城里逛了一圈，对里面的景象大为震撼。 各种商铺林立，人流量巨大，一看就知道社会经济水平极高。 可是给他们分配的城郊就有点一言难尽，“破败”两字足以道尽。 白泱泱清楚，盛京城里看似繁华，但只不过是因为祸事还没有殃及到这里。 哪天兵临城下了，这城里的富贵人就是第一个拿来开刀的。 但是眼下嘛，还是要好好挣一下这些富人的钱。 空间里虽然有粮食，但是不好从明面上拿出来，钱可就不一样了，钱能买很多东西。 白泱泱打定主意要开一家美容养生馆，盛京城里的那些贵妇人一定不吝惜对自己的美貌花钱。 而且这些人常年在权贵圈子里游走，说不定能套出点有用的信息。 美容养生馆由白泱泱出图纸，在李青的监工下请城里的匠人来建设的。 之所以不让乡亲们帮忙，纯粹是为了让这些匠人把京郊白村开了一家美容养生馆的消息传过去。 白泱泱用空间作弊，乔装打扮在城里换了点这个时代的银钱，然后用正常工价的双倍要求匠人们抓紧速度完工，竟是比白村所有房子还要先建好。 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八卦之心，这些匠人一定会回去传播，如此一来，她的养生馆也算是初具名声。 养生馆建好了，现在就要招人手，总不能让李青几个大男人迎来送往。 白泱泱开出来的工钱是一天200个铜板，盛京的粮价是25个铜板一斤，比青州那边贵了不少。但是之前在地里忙活一天也就差不多两三斤粮的样子，换算成铜板还没有100个。 白泱泱开的工钱可以说很高了。 不少人心动了，刚在白村落了脚，有许多东西需要置办，便是现在播种，等收获还有几个月。 许多人想着等房子建好了，结伴去城里找个活计，哪怕是缝补浆洗，也能换个油盐补贴家用。 现在白泱泱这里就有活儿干，工钱还不低，干嘛还舍近求远？ 大旺媳妇洗了把脸就准备去应聘，要不是一点家当都没有，她都想换身干净衣裳再上门。 桂花嫂子就带着一个小孙子住，屋子就盖了一间，现在已经盖好了，抱着孩子站在门口看其他人忙活，见大旺媳妇准备出门的样子，好奇地询问，“老姐姐，你这是去哪儿啊？” “大山媳妇不是开了个店吗，招人一天200个铜板，我准备去试试。” 下山之前白泱泱就再三叮嘱，所有人必须改了称呼，叫了一路如今也叫惯了。 桂花嫂子撇了撇嘴，“多余那力气，分明啥也不缺。” 镜台乡的人可是明明白白知道白泱泱的神通，在桂花嫂子看来，开什么店？这不是没事找事吗？缺什么她不都能“变”出来吗？ “你可别这么说，这不也是给乡亲们提供了机会吗？大家都等着米下锅呢。现在可不是山里，能成天地靠人救济。”大旺媳妇隐晦地提点，如今在天子脚下，白泱泱肯定不能像之前一样时不时地拿东西出来。 再说了，有手有脚的，以前是在山里不方便，现在为什么不能自力更生？ 桂花嫂子明显是心里不服气，但是却没再说什么。 大旺媳妇也懒得和她闲聊，急匆匆去了美容养生馆。 到了之后发现，来应聘的人还真不少，长长的队伍排得看不到尽头。 白泱泱也没想到会来这么多人，感觉基本上所有妇人都来了。 但肯定不能所有人都留下来，目前暂定美容师两位，前台一位，再有两个服务员，一共五个人就够了。 美容养生馆的名字很朴实，就叫美容养生馆，完全采用现代化的装潢，一共两楼，一楼负责接待，二楼用来做项目。 进门的左手边做了一个吧台，以后前台就在这里迎宾。 现在白泱泱站在这里接待应聘者。 妇人们没见过这样的房子，一个个好奇不已，跟认识的人议论起来。 白泱泱没有不让她们说话，反正最后入职的五个人肯定要做岗前培训的。 面试的过程很快，就是问一些简单的问题，很快就到了大旺媳妇。 “想做前台，美容师，服务员哪个岗位？为什么要做这个岗位？” 问完，白泱泱就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三个岗位分别是做什么的。 大旺媳妇想了想，“我想做美容师，前台需要嘴皮子利索，我这人不怎么会说话，服务员感觉学不到什么东西。您愿意教，我也想跟着学一门手艺。” 虽然这门手艺离了这里也不知道有什么用。 第六十三章:不痛不痒没必要放心上 白泱泱点点头，“你回去等通知吧。” 对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大旺媳妇也不着急，能应聘上就好好干活，不能应聘上就去城里帮人洗衣服，老天爷还能饿死勤快人不成？ 一直忙到天黑，白泱泱才把所有人都面试完，心里也差不多定下了人选。 正准备回白老头家——是的，因为她的户籍在白家，所以她连盖一间自己的房子都不行，至于开美容养生馆，还是让裴文卿开了方便之门。当然了，是由云霄去交涉的。 白泱泱刚出来，就见三个小姑娘拦住了她的去路。 王家三个丫家里没大人了，按规矩由同族的人收养，可王家也早就没了亲戚，镜台乡的妇人们基本上就没有没和秋菊婶子闹过矛盾的，更不愿意家里多三张吃饭的嘴。 最后还是铁栓站出来，认下了三个丫头做妹妹，把户籍落在他家。 三个小姑娘看着挺紧张的，眼巴巴地望着白泱泱。 “你们怎么在这儿？是铁栓哥哥家住得不习惯吗？” 白泱泱不由得想到三个小姑娘毕竟没有亲人了，而铁栓又跟他们年龄有差距，怕是会有一个磨合的过程。 王大丫大着胆子开口，“我们想给您干活，我们三个一天只要100个铜板，我们会扫地做饭。” 三个小姑娘年纪太小了，放在店里也不是不行，但是…… 白泱泱怕村民们有样学样，毕竟这个岁数的小姑娘可不少，今天能收留这三个丫头，明天其他人就会卖可怜把他们女儿孙女送过来。 “店里的人手已经够了，不过我家珠珠缺个玩伴，你们可以出一个人来陪她玩，一天我还是给200个铜板的工钱。” 虽然秋菊婶子这个人比较嘴碎，甚至一些行为还挺让人瞧不上眼的，但三个小孩子毕竟是无辜的。 一天200个铜板，也算是让她们三个无父无母的女孩子有立足之地。 王大丫当即做了决定，“让三丫去吧，她很听话的。” 白泱泱直接从空间里拿出一串铜板来，“这是200个铜板，你可以数一数，明天让三丫过来吧。” 王大丫拿到铜板的时候人都懵了，还没干活儿就先给钱？ 直到白泱泱的背影看不见了，三个丫才反应过来。 王三丫脸上很是羡慕，“要是她能做我娘就好了。” 王大丫相比之下就要稳重一些，“她是个好人，三丫，你去白爷爷家一定要听话知道吗？” 王二丫抢着说话，“大姐，那我们干什么？” “我们帮铁栓哥把家里照顾好。” 回了家之后还亮着灯呢，白泱泱见都没睡觉，干脆把让王三丫来陪珠珠玩的事说了。 “也不指望一个小丫头能做什么，就当给珠珠找个玩伴，珠珠，要好好跟妹妹相处哦。” 珠珠点了点头，“姑姑放心，我会照顾好妹妹的。” 虽然对外面说是夫妻，但珠珠还是喊白泱泱姑姑。 就连建房子的时候也专门给白泱泱多建了一间。 裴止戈就这么看着白泱泱说完话，然后径直从自己跟前走过，连眼神都没给一个。 “爹爹，你是不是喜欢姑姑啊？”珠珠童言童语，一脸天真。 裴止戈没有说话，就在珠珠以为他不会回答的时候，一声极轻的鼻音飘了出来。 “嗯。” 裴止戈看着白泱泱离开的方向，并没有注意到珠珠眼中别样的情绪。 次日一早，白泱泱便让李青去喊人了。 李家村几个汉子现在不用种地了，白泱泱给他们安排了新的任务——美容养生馆的护院。 毕竟以后做起来难保有些人上门闹事，安保问题要提前考虑好。 美容师由大旺媳妇和朱四媳妇担任，服务员则是京郊原住民里的两位。 岁娘原本挂念着儿子，但是白泱泱答应她前期培训的时候可以带着孩子，最终同意了当前台。 白泱泱秉持着做就要做好的原则，硬是给这五个人整整培训了三个月，期间每天工钱照发。 村子里的人看养生馆光开门不干活儿，没少暗地里说闲话。 不过是不痛不痒的东西，白泱泱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期间白泱泱去裴文卿府上拜访了一下他的夫人，把人哄得当场就要和她义结金兰，然后通过了裴夫人的路子，让盛京贵妇圈都知道京郊白村有一家美容养生馆在七月底开业。 起初众人不以为意，毕竟要是真有什么好东西，肯定是开在盛京里面的。 但白泱泱搞出了一套预约制，还不是你想去就能去，每天只有五个名额，先预约先享受。 这些贵妇哪能让人给比下去了？ 在裴夫人的鼓动之下，一个两个先行预约，后面的人也跟着有样学样。 得益于那三个月的系统性培训，两位美容师已经可以独立服务，现代化spa一条龙就这么水灵灵地出现在了大圣朝。 进来体验过的贵妇们，有一个算一个，无一不是赞不绝口。 白村其他妇人看着眼红，城里的活计可没这么好找，可白泱泱的店里根本不缺生意，有许多贵妇甚至愿意花重金插队。 白泱泱知道是时候把美容馆做大做强，立马让李青联系匠人，又开了一家美容馆。 这次就不是白泱泱给她们培训了，而是采用带训的方式，让她们帮美容师打下手，跟着学习。 这次招收了十个美容师学徒，学徒的工钱是每天100个铜板，虽然少了一半，但是跟其他活计比起来已经算不错了。 白泱泱其实并没有想通过美容馆赚多少钱，更多的是以此作为媒介，把空间里的东西合理化地拿出来。 然而生意实在是太火爆了，就连不喜欢出门的丞相夫人都听说了。 “那美容养生馆真有这么好？”丞相夫人照着镜子，抚摸着脸上的雀斑，“也不知道能不能把我脸上这脏东西弄干净？” “夫人可要将那店家‘请’过来？”贴身婢女试探着开口。 “如今正是多事之秋，不宜招摇，还是挑个日子，本夫人亲自去一趟吧。” 第六十四章:来都来了体验监狱生活 白泱泱也没有想到丞相夫人能亲自登门，在她来之前裴侍郎的夫人就派人来传了口信。 是以，在马车驶入白村的时候，白泱泱就带着手底下所有人在养生馆前面候着。 当今这位没有皇后，宫里的妃子也位份不高，盛京贵妇以丞相夫人为尊。 双驱马车缓缓停下，车夫摆好脚凳，车厢里先走出来一个丫鬟，下了脚凳在一旁站好。 紧接着，车帘再次掀开，一衣着华贵的妇人从里面出来，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竟是要一上一下两个丫鬟扶着下马车，不知道的还以为腿脚不便呢。 丞相夫人皮肤白皙，因此脸上的雀斑更加明显。其他贵妇大概早就知道，目不斜视。但乡下妇人还是头一次见满脸麻子，有几个没控制好表情管理。 好在丞相夫人并没有计较，径直带着两个丫鬟走向白泱泱。 “你就是这养生馆的老板？听她们说你有美容养颜的法子。” 白泱泱毫不遮掩，“正是，夫人脸上的斑点民女也可除去。” 丞相夫人也不废话，直接进门，在白泱泱的指引下跟着她上了二楼。 这次是白泱泱亲自操刀，一个时辰后，丞相夫人看着镜子里明显淡下去的斑点，心情大好。 “赏。” 丫鬟回马车拿来一个木箱子，箱子打开，满满的金条险些要晃瞎其他人的眼。 “再有几次我脸上的斑点可以全部消失？”丞相夫人是个爽快性子，男人在外面建功名，女人在家好好享受就行了。 方才白泱泱给她服务的时候让她闭着眼睛，还真别说那床躺着挺舒服的，还有眼睛上敷着的东西，冰冰凉凉的，拿掉后世界都明亮了不少。 至于白泱泱是怎么给她治的，不重要，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 所以她现在直接问还有多久能全好，钱从来不是问题。 “夫人回去之后切记用温水洗脸，不要太过用力擦拭，三日后这个时候再来，一共七次，便能让夫人的脸上再看不到任何斑点。” 白泱泱是用红外线激光仪除斑，中间需要让皮肤休息，不然容易破坏皮肤屏障。 丞相夫人点了点头，带着两个丫鬟回去了。 马车一走，不少人来看热闹。 听说丞相夫人赏了一箱黄金，那可是黄金啊，普通人一辈子都没见过金子。 看着在门口不停徘徊的人，白泱泱只觉得好笑，招手唤来岁娘。 “给咱们的员工分了。” 岁娘激动得语无伦次，“您说什么？可这一单是您亲手做的啊。” “最近生意都挺好的，就当提前给你们发奖金了。” 富贵惹人红眼，白泱泱虽然不怕麻烦，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反正自己又不缺钱，还不如分散仇恨。 桂花嫂子可是好几天带着小孙子来转悠了，也不知道她怎么想的，面试的时候不见来，可这几天无意间对上的眼神可说不上友好。 这妇人可是有制造麻烦的能力。 然而白泱泱没有等来她的麻烦，一个月之后丞相夫人的脸完全好了，第二天就有一伙官差不由分说地把自己抓了起来。 说是谁家夫人从她这儿回去后毁容了，连证据都不摆就给直接下了大狱。 裴止戈第一时间让云霄去搬救兵，然而裴府大门紧闭，说府上夫人病了，他们家大人正在衣不解带地照顾着呢。 谎话也不知道编个像样的，裴夫人昨天还来美容馆做了一个背部护理，今天就病了。 裴止戈知道后并没有多么意外，裴文卿给官府打过招呼，官差不会轻易抓人。 而裴文卿这个人又是十足十的怕惹麻烦，如今他闭门谢客，足以说明背后之人权势滔天。 “多半是冲钱财来的，这生意日进斗金。”云霄开口劝慰，“您不必太过担心，白姑娘应当性命无虞。” 裴止戈当然知道，可实在是关心则乱。这个女子半点亏都不肯吃，虽然她身负神通，可有些本事不能明目张胆地往外使。更别说牢狱之中可有不少腌臜手段。 几个呼吸间，裴止戈便想好了对策。 官府敢无凭无据就来抓人，无非是他们现在了无权势，那他就用权势来压权势。 裴止戈直接进了城，来到丞相府的时候已是暮色时分。 没有拜帖，门房根本不让进。 正在懊恼自己冲动了，裴止戈忽然听见一声娇喝。 “什么人，敢在我丞相府门前放肆？” 裴止戈回过头来，正好和少女四目相对。 虞紫嫣刚下马车，就见一高大男子在和门房纠缠，只当是求提携的白身，看清对方面容之后，摇着团扇的手却顿住了。 真是好一张精雕细琢的脸，虽然衣裳普普通通，可周身气势不减。 这个男人，就这么安静地站着，便能无端地让人心安。 虞紫嫣心中激荡，面上却是不显，“这位公子，你可是来拜访我阿爹的？” 裴止戈摇了摇头，随即将前因后果和盘托出。 虞紫嫣听后巧笑倩兮，“我还当是什么大事，一点小事而已，根本不用劳烦我娘，本小姐的面子就可以在大牢畅行无阻。” 丞相膝下只此一个娇儿，从小是当男儿养的，况且虞紫嫣本身就不是个脾气好的，盛京大小官员见了她的马车都得绕道走，就怕一个不小心冲撞了这位小祖宗。 有虞紫嫣在前面开路，裴止戈很轻易就见到了白泱泱。 去时居然发现，她竟然和一众狱卒有说有笑，好像在玩牌？！ 裴止戈快气笑了，合着自己白担心了，人家的神通大着呢。 白泱泱正带着人玩狼人杀，没想到裴止戈突然来了。 看着男人眸中的怒气，白泱泱有点干坏事被抓包的嫌疑。 不对啊，这个男人怎么好像很担心自己的样子？他不是清楚自己的能耐吗？ 白泱泱一进来就发挥了自己的社交牛逼症，把牢头哄得服服帖帖，又是出钱买酒又是拍他们的马屁，直接把这一群人聊到了朋友的程度。 还想着来都来了，怎么着也体验一把古代监狱的生活，没想到一把狼人杀还没玩完，裴止戈就出现在眼前。 第六十五章:女儿有了招赘的人选 虞紫嫣把裴止戈送进大牢，让下面人多关照一二，之后就回了丞相府。 毕竟自己千金之躯，怎么可能踏足如此肮脏之地？ 回到家的虞紫嫣就看到自己身为丞相的爹爹在院子里等着她，当即撒着娇扑上去。 “爹爹今天怎么有空来看女儿？” 当今这位虽然夺得了皇位，可胸无大才，只知一味享乐。 因而朝堂政事大多由丞相处理。 丞相也算是两国两朝的老人，先后娶过几任妻子，但都青春之龄撒手人寰，更别说留下一儿半女。唯有最后一任妻子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丞相早先担任大昭国吏部尚书，那时民风开放，对女子没有苛刻的要求。 后来在大圣朝时得了这么一个骨血，也不愿意用时下的条条框框去约束，把女儿养得是随性散漫。 与寻常官员的女儿不同，虞紫嫣最爱见天儿地在外面闲逛。 闲言碎语不少，但都止步于丞相府大门前。 当今吏部空置，科考也停了许久，普通人想要做官，只能来上赶着巴结这位资历颇深的老丞相。 “我听说你今日去了县衙大牢。” 几乎是虞紫嫣前脚刚到，后脚就有人把消息传到了丞相耳中，倒不是打小报告，而是怕这位金贵的大小姐有个什么好歹。 虞紫嫣毫不在意地微微嘟了嘟唇，“就连龙椅上的那位都得仰仗爹爹处理政务，我们家一没有根基，二没有男丁，根本就没有忌惮的必要。人就活这么一世，这盛京城我哪里去不得？” 丞相也没有责怪女儿的意思，只是如今各方局势不稳，有些地方能不去就不去。 虞紫嫣当然知晓其中道理，可今日却是有正事要做的。 “爹爹，女儿找到招赘的人选了。” 丞相没想过把女儿嫁人，又不想门当户对的结亲惹人猜忌。 干脆任由女儿多看看多走走，指不定哪天就能相中谁家儿郎。即便是南风馆的怜人，只要身心干净，人品过关，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虞紫嫣嫌这个丑那个胖，挑挑拣拣了好几年都没有一个合眼缘的。 倒是今日的裴止戈让她眼前一亮。 白泱泱和裴止戈隔着栅栏大眼瞪小眼，没过多久丞相府的管家过来传话，让把人给放了。 二人这才知晓，今天这事的幕后指使是户部尚书，也就是裴文卿的顶头上司，难怪他闭门谢客。 皇帝沉迷风月之事，被杜家三女缠得日日早朝迟到。朝中大事基本上由各个部门自行处理，兹事体大，才来问询老丞相的意见。 白泱泱开店是让裴文卿打点的，这份孝敬钱没有落进户部尚书的口袋。 他一开始只是心里不舒服，但后来见生意这么好，便想着直接找个由头将这生意吃下去。也就是仗着户部是他做主，但现在丞相插手了，不放人不行。 白泱泱和裴止戈出了大牢，丞相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两人不由拒绝地带到了丞相府。 夜晚，丞相府灯火通明。 虞紫嫣早就摆好了一桌酒菜，“夫人今日受惊了，略备薄酒，洗尘除晦，还望不要嫌弃。” 白泱泱看菜色都不错，道了一句谢便坐下。 倒是裴止戈有些警惕，这位老丞相曾在大昭国的时候任职，不好说他有没有认出来自己。 虞紫嫣的性子随了她的母亲，快言快语，简单直接。 “今日，我救了夫人，夫人该用什么谢我呢？” 白泱泱一边往嘴里夹菜一边说道，“果然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小姐都已经把我救出来了，这谢礼我是不给也得给啊。” 此时的白泱泱并未多想，只当是丞相府也看上了她的银子。 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是事。 “古人云，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虞紫嫣用团扇轻点了点裴止戈的方向，“夫人不如让你夫君以身相许？” 白泱泱闻言笑了一下，直接撂下筷子。 “小姐可是想与我夫君做小？” “大胆。”虞紫嫣身旁站着的丫鬟厉声呵斥，“也不看看你是什么身份，乡野村姑，竟敢如此大言不惭，还不快自请下堂。” 虞紫嫣摇着团扇，并未出言阻止，显然丫鬟的话就是她的意思。 “按照大圣朝的律法，女子不可自立门户，我即便是自请下堂，这户籍也无处安放。”白泱泱极其冷静地出声。 户籍没处安放可就成了流民，这条律法无疑是让女子难以离开夫家。 “这有何难？本小姐另给你寻一户殷实人家做养父母就是了。”虞紫嫣毫不在意，因为她觉得白泱泱根本就不会拒绝。 在别人家做媳妇伺候一家老小，挣的银子也都是夫家的，哪里有在家做女儿松快？ 至于裴止戈，就更不用担心了，丞相大人的乘龙快婿，傻子才会拒绝。 虞紫嫣在送裴止戈去大牢之后，便让官府帮忙查清了两人的底细，一直成竹在胸，认为此事必成。 然而首先明确拒绝的是裴止戈。 “多谢小姐厚爱，鄙人一乡野村夫，担不起如此垂怜。” 虞紫嫣明艳的小脸上隐隐染上一层薄怒，活了十几年，还从未有人拒绝过自己。 裴止戈是第一个。 心里那股不服输的劲儿上来了，虞紫嫣偏要强扭瓜藤。 “既然这样，那我只能送夫人回大牢了。” 虞紫嫣笑着看向白泱泱，示意让她劝劝自己的丈夫。 白泱泱不懂这一家是个什么操作，父母不出面，让一个闺阁女儿亲自谈论这些事，未免有点儿自降身价。 可这就是他们丞相府的规矩，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互不插手互不打扰。 虞紫嫣要是能借丞相府的权势逼迫裴止戈低头，丞相也就没有必要再出面。 如若不然，即便是他老人家亲自出面，结果应该也是一样的。 白泱泱心里计算着从这里逃出去的可能性，从狱卒对丞相府下人的态度来看，这家人手里的权力不小。 眼下不宜硬碰硬。 裴止戈也是一样的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个“逃”字。 刚准备有所动作，下人匆匆来报。 “小姐，宫里出事了，快备一件素衣进宫哭丧。” 第六十六章:千秋万代不如一世痛快 白泱泱从管家三言两语中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全貌。 原来是那位追求刺激，杜家三女一味迎合，在宫女之中挑选有姿色者，几十人一同挤在龙榻上，然后…… 死于马上风。 白泱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关注点有些偏移。 为什么不广纳天下美人？反而是在宫女里挑选有姿色的。 难不成大圣朝各地官员已经渐渐不听皇帝的话？还是说杜家的三个女儿怕新人争宠？ 白泱泱脑子里的弯弯绕绕无人知晓。 虞紫嫣听了管家的话还算镇定，“娘亲知道消息了吗？其他几位大人府上可有动作？” “门房来报相爷便匆匆进宫了，老奴来告知小姐便要去禀告夫人。” “不必慌乱，管他谁做了皇帝，总归要依仗爹爹这个两朝老臣处理政事，我们做臣子的只要守好本分，任谁也挑不出错来。” 白泱泱见虞紫嫣条理清晰地分析，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还当是个被爹娘娇惯坏了的少女，没想到局势却看得如此清晰。 大圣朝立国二十年，刚死掉的那位皇帝膝下只有一个幼子，可他还有一位手握重兵的大将军兄弟。 燕承此人怕死，什么江山千秋万代，还比不过这一世的痛快。 窃国之后将原先他手下的副将萧统封为护国大将军，带着京郊大营二十万大军拱卫盛京。 起初各地也有一些忠臣想要进京诛杀乱臣贼子，但燕承直接一道旨意传达四方。 大昭国旧臣在大圣朝保留原有官位。 既然这样，做裴家的臣子和做燕家的臣子又有什么区别呢？ 甚至因为燕承只知道享受，根本不懂政务，许多地方长官手里的权柄竟是比之前还要大。 虽然燕承替换掉了不少大昭国的法律，可这些法律没有地方长官的允许，天高皇帝远的，谁知道有没有落到实处呢？ 燕承想当皇帝，清廉者一如既往地爱护百姓，野心家趁机收拢权势，竟是莫名地让整个大圣朝的局势稳定下来。 可他这么一死，不少人将会蠢蠢欲动。 虞紫嫣又扭头看向白泱泱，“我会让人送你们出城，你我之间的事等双方都空下来再细谈。” 燕承颁布的法律其中有一条，帝王去世，大圣朝所有百姓必须家家挂白，身披重孝，违者以谋逆论处。 白泱泱对这少女的观感瞬间好了不少，虽然有些任性，但还是很讲道理。 坐着丞相府的马车一路畅行无阻出了城，此时天边隐隐有些光亮。 白村应该还没有接到消息，裴止戈却提前把人都喊了起来，在每家每户挂上了白布。 等忙活好这一切，天已大亮，衙门的人也来了。 见白村家家挂白，衙役满意地点了点头。 “麻衣这些东西也快准备好，头七日必须大声痛哭。” 衙役知道这个村子和户部侍郎裴文卿关系匪浅，只当他们是从那儿提前得到了消息。 衙役又去下一个村子通知。 不管盛京外面如何，至少在盛京必定是一片缟素。 美容馆今日必定没有人来，那些官员的家眷都必须进宫哭丧守灵，白泱泱干脆歇业七天。 村民们也没有出村子，缩在各自家里。 白老头抱着珠珠，一脸忧色，“大山，你看我们需不需要买点粮食？” 时局的动荡与不安，就连普通老百姓都能感觉到。 帝王骤然身死，朝堂之上必定会因为继位人选掀起腥风血雨。 普通老百姓，或多或少都会沦为这场战争的牺牲品。 裴止戈的神情也并不轻松，“爹，只怕此时想买，粮铺也不会卖。” 盛京的商贩们大多经历过当年的盛京事变，在眼下这关口，指不定哪天就乱起来了。 粮食可是用来救命的。 白泱泱拿出一副舆图仔细查看，来了盛京最大的收获就是拥有一张这个世界完整的地图，今后要去哪儿提前计划也方便。 东夷在和东州沿海地带交战，盛京就在东州，消息时常能够听到。 南蛮也不老实，还有那连胡人都有些忌惮的西戎。 只要皇帝身死的消息传出去，他们必定士气大涨。 白泱泱不确定各州府的驻军能不能抵挡住这些蛮夷。 但盛京早晚都会乱，现在不跑，就是等着沦为鱼肉。 李家村几人就盖了一间房子，在白老头家隔壁，今天得知皇帝殡天，都过来了，就怕那些当官的不作为，万一有什么，也好听吩咐。 这不白泱泱立马就吩咐上了。 “李青，去附近几个村子，悄悄问一下他们村长愿不愿意走。” 当初结伴来盛京的路上，李青带着李家村的人前后忙活，基本上都混了个脸熟。 李青应了一声，便小跑着出门，他如今的身手，普通人难以近身。 几人等了一天，连午饭都是将就着糊弄几口。 可没想到比李青先回来的居然是云霄。 当初云霄见裴止戈一行人安定下来，不忍让西北军浪费年华，就把他们派往盛京周边的州府打探消息，以便能第一时间了解到各地的局势。 “大山哥，不好了。西戎攻占林州，林州州牧身死，眼下正往平州进犯，平州守军支撑不住，向盛京送来了求救信，可这封信在路上被人拦截了。” 白泱泱仔细看着舆图，平州地势平坦，要是西戎撬开了平州的西大门，平州被拿下是迟早的事。 盛京在东州的西边，离平州距离非常近。 从时间上推测，应该是燕承还没有死的时候平州就送信求援。 而这拦截信件之人显然和燕承不是一条心，平州陷落，东州又在和东夷交战，届时盛京岌岌可危。 这个人是谁也很好猜，有这样权力的无非就那几个人。 老丞相是文臣，手里没兵，这样做对他没好处。 而那位皇帝的好兄弟，大将军萧统，他手里可是有京郊大营二十万大军。 哪怕西戎攻过来，用手里的兵马威胁皇帝给他封王封爵，亦或是带着部众逃到别的州府做土皇帝，都比在京城屈居人下强。 第六十七章:只有乱世他们才有机会 “云霄，有没有办法绕开朝廷耳目，离开盛京？” 白泱泱已经打定主意要趁着守丧之际离开，不然等皇帝下葬之后，想走也走不了了。 云霄眼神瞟向裴止戈，要说暗中离开盛京的通道肯定是有的，不然当年也不可能如此顺利逃脱。 但这是裴氏皇族的秘密。 裴止戈走到白泱泱身前站定，目光落在舆图上，同时问出了两个问题。 “你有了目的地？你想把当初带过来的五万百姓带走？” 白泱泱伸出食指，在舆图的西北角点了一点。 “铁衣郡，胡人吃了几个月大米，如今也该生效了，到时候我们可以抢了胡人的草原，此后战马供应不成问题，而很多事情都需要人手。” 裴止戈没有反对，“你有把握五万人都会离开吗？” “没有把握。”白泱泱轻笑道，“我甚至做好了准备他们一个都不走。别忘了云霞郡还有五万百姓，当初我能花粮食把他们的户籍塞进去，就能再花粮食买出来。” 裴止戈见白泱泱一脸自信，浓如重墨的目光掠过了在场的每一个人。 白老头一脸忧色，珠珠好似什么都不知道，垂着脑袋在玩自己的手。 李家村几个汉子在白泱泱的训练下稳重不少，此刻也不东张西望，都把目光落在正前方，等候指令。 云霄眼中隐隐有些许期盼。 只有乱世，他们才有机会。 几息功夫，裴止戈脑中走马观花出现过许多东西。 “等李青回来，我们连夜就走，云霄你去通知村子里的人收拾东西。” 以战止战不是良策，可如今唯有先自立山头才能庇护更多百姓。 晚上李青满头大汗地跑了回来，隔壁的岁娘在下午听到消息后就收拾东西抱着孩子来白家了，见他一脸疲态，赶紧倒了碗茶水递过去。 李青顾不得道谢，三两口下肚，随手擦了擦嘴角的水渍，喘着气说道，“白姑娘，他们都不愿意走，说就算盛京乱了，别的地方也不一定安生，还不如就在这儿，不管谁当了皇帝，总归要老百姓干活儿的。” 白泱泱略微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白村也有人不愿意走，毕竟安生日子还没过多久，又要逃亡。 桂花嫂子甚至说白泱泱杞人忧天，瞧着好好的，哪里这么容易乱起来？ 最后愿意和白泱泱一起走的只有李家村几人和岁娘。 人都是有侥幸心理，万一到时候真乱起来了，大不了他们再去找裴止戈呗，反正也知道他们是要回铁衣郡。 铁衣郡还在胡人手里，盛京只是死了皇帝，当官的争权夺利还能对自己人下手？这也是他们不愿意走的根本原因。 白泱泱也不能去和他们说当初给胡人的大米有问题，这要是传出去，恐怕被别人提前摘了桃子。 那就只能寄希望于平州能守住，盛京能守住了。 夜色浓如黑墨，白泱泱见现在都是自己人，干脆把行李全都收进空间，给每个人发了个迷你手电筒。 当初云霄找裴文卿帮忙，选了这块地方建设村子，其实是有夹带私货。 白村的地理位置离盛京比较远，背靠一座小山，山里有条密道，从里面可以直线到达青州，不用在辽州和朔州绕来绕去。 裴止戈在前面带路，地道宽敞，但大家还是拉开距离前进。 这是白泱泱要求的，说是怕缺氧，虽然没有点火，但还是小心为上。 云霄虽然不太懂缺氧是什么意思，但听吩咐总没有错。 这是云霄第二次走这条密道，第一次是八年前，现在应该说是九年前，那次出任务为了防止手里的小主子被发现，他一个人走进了这条密道，其他人分别往各个方向跑，最后只有他活了下来。 云霄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裴氏皇族对霍家如此信任，在建国之初就命人暗中开凿了这条隧道，直达铁衣郡，若皇室有难无可逆转，便让子孙从密道投奔霍家。 白泱泱也是现在才知道裴止戈手里有一张王牌，也不知道这密道尽头通往铁衣郡哪里，当初他怎么没想着带乡亲们从密道走。 然而一个月后从密道里出来，白泱泱险些要气笑了。 密道出口就在多山县那片山上，走几步路就能到白老头家那个临时搭建的茅草屋。 这不是不相信乡亲们，是不相信她啊。 当初决定逃到盛京，明明可以直接从密道走，这个男人却假模假样上山，是怕走密道自己泄露出去，还是专程在山里等其他乡亲追上来？ 白泱泱没时间一一计较，让李青等人休息好，便直接带着他们冲进多山县县衙。 胡人习惯他们自己的生活方式，当初拿了粮食之后就退回了草原，只在和云霞郡接壤的地方布下了兵马，防止好不容易攻下的地盘又被抢了。 杜衡留在这里，当初胡人拿来换粮食的百姓不包括他的府兵和奴隶。胡人退走后，他和土皇帝没有区别。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在胡人和朝廷间两头讨好的，竟然能让双方都不对他动刀。 白泱泱丝毫不耽搁时间，一进县衙就扔了包炸药，带李青他们是为了补刀。 县衙被炸成废墟，死伤一片，白泱泱看着李青他们忙活，心里想着空间里更为厉害的武器要不要拿出来对付胡人。 炸弹一出，胡人草原必然被夷为平地，空间里有水源，可是没有草皮，恢复过来还不知道得用多长时间，还是算了吧。 李青等人就像机器一样扒开杂物，利落补刀，也不管这些人救不救得活。 杜衡的奴仆只对他奴颜婢膝，对普通老百姓没少肆意欺辱。 县衙占地面积不小，杜衡又在后面扩建了一圈，他的姬妾们都住在那里。 刚刚白泱泱扔的炸药威力有限，只把前面县衙炸倒了，后院一点事都没有。 妇人们见此变故，一个个花容失色，从炸开的围墙缺口跑走了。 白泱泱没有阻拦，这些女子大多是苦命人，少数心思不纯的以后也不是没有机会收拾。 “白姑娘，有一处地方好像不太对劲。” 第六十八章:想在铁衣郡开边关书院 李青灰头土脸地过来，“那狗官被炸了个稀巴烂，可他书房里有一面墙壁纹丝不动，其他东西都倒塌了。” 白泱泱扔炸弹的时候杜衡正在书房里看书，人越缺什么越想要显摆什么。 像杜衡这样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特别喜欢装饰书房，在书房待着，假装自己忙着做学问。 白泱泱跟着李青过去查看，周围已经被清理出来了，就这面墙还好好矗立于此。 多山县山多，县衙这么大的院子不可避免地依山而建，书房剩下的这面墙就正好抵着山壁。 白泱泱眼神微眯，仔细在墙壁上敲敲打打，可却全无反应。 算了，专业的事还是交给专业的人去做。 “去把云霄叫过来。” 话音刚落，云霄和裴止戈都过来了。 刚才炸药的声音并不小，离得近的几个村子应该都能听到，不过好在这里只有他们。 白泱泱的目光直接略过裴止戈，落在慢他半步的云霄身上。 “我怀疑这处山壁里有密室，你来看看怎么把这堵墙打开。” 云霄领命上前查看。 裴止戈见白泱泱一个眼神都没有给自己，知道她是生气了，也顾不得其他人在场，斟酌着措辞解释。 “初见之时我对你心存防备，而且一开始我并没有想去盛京。后来知道你没有恶意，离镜台乡也有一段距离，不好再带着乡亲们折返。而且我相信你能够带着我们平安抵达盛京。” 这就纯粹是没话硬夸了，当时队伍还是以裴止戈为首，直到自己暴露野心，他又需要粮食，才不得不“让权”。 白泱泱挑眉冷笑，“不是需要在山里找云霄他们汇合吗？” 裴止戈一噎，踌躇着开口，“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白泱泱不再看他。 而云霄也找到了机关，那堵墙向两侧分开，露出被遮挡的山壁，里面竟然有一个一人高的洞穴。 洞穴望不见尽头，云霄拿出白泱泱先前给的小手电走进去，没一会儿跑出来发出惊呼。 “白姑娘，里面全是粮食，根本望不到头，我怀疑整座山都被掏空了！” 白泱泱当即跟过去查看。 只见山洞里全是粮食，甚至散发着一股霉味儿。 这家伙是贪了多少啊，山体阴凉，粮食放在里面长年累月，加上地面的湿气无处散开，不发霉才怪。 “把这些粮食都拿出来，今晚大家伙儿敞开了肚子吃，剩下的去和云霞郡谈换人回来的事。” 白泱泱吩咐下去，李青和云霄立马忙碌起来。 而裴止戈则需要负责把边境的胡人驻军解决了。 胡人吃了变异大米后，身体素质大不如前，裴止戈仅带一百西北军就将他们趁着夜色拿下。 至于其中如何排兵布阵，白泱泱也没有细问，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五万百姓从云霞郡拿粮食赎回来，加上之前躲在山里还有在青州附近徘徊的一些人，铁衣郡现在差不多有七万人口。 白泱泱把这些人分成两波，一波负责练武，一波负责种地。 而此时云霄先前留在东州的人传回来消息。 丞相扶持幼子登基，大将军萧统带兵南下，抢占了琢州，意欲自立为王。 平州接连败仗，不得已往盛京退守，丞相联合东州各处兵马，硬生生在东西夹击之下保得盛京无虞。 外面风云搅动，白泱泱不以为意，只安心练她的兵种她的粮。 等这些士兵终于有了一战之力，白泱泱和裴止戈亲自率军夜袭胡人草原，很轻松就把他们一锅端了。 胡人大单于至死也没有想到，为什么他和手下臣民的身子变得绵软无力，明明英勇的胡人儿郎，为什么在汉人攻来之际连刀都提不起来了？ 青州的胜利让胡人兴奋过了头，回到草原之后，并没有加紧训练，反而享受着胜利的果实。 当然了，即使他们早些发现，也无济于事，毕竟他们可想不到是大米有问题。 胡人大单于在夜袭当晚便于混乱之中死于马下，剩下的几个高级将领，死的死，被抓的抓。 白泱泱对他们是死是活并不在意，让裴止戈看着意思来。 原本以为裴止戈一定会杀了这些屡屡作乱的蛮夷泄愤，没想到他却把胡人往西荣的地盘赶。 真是好一招借力打力。 攻占胡人草原后，白泱泱便命手下工匠加快速度建设，早日把草原和铁衣郡连成一片。 西戎前面要和朝廷大军对抗，后面又时不时地有胡人的骚扰。 一时之间，铁衣郡竟然莫名的平静。 而白泱泱就趁着这段平静期猥琐发育，在把草原纳入铁衣郡的版图后，便果断收拢其他几座空城。 在她的努力之下，青州除了云霞郡之外，悉数在手。 这个时候南方也乱了起来，不少流民纷纷北上。 白泱泱大开方便之门，只要有户籍和路引，皆可以落户铁衣郡，分配田地。 云霞郡治下的百姓也有些许意动，青州大半地界儿都是空的，要是能落户过去，还可以分地，可不比在云霞郡挤着舒坦？ 云霞郡的几个县令都知道底下老百姓的小动作。 有人觉得应该归顺白泱泱，毕竟当初这一群人能无声无息地干掉胡人，就能看得出来他们绝非池中之物。 而有的人却认为，青州与云霞郡比邻而居，青州这么明目张胆地抢他们的百姓，一看就是个性子强势的，若是归顺过去恐遭清算。 几个县令没商量出个头绪，最后有一人叹道，“要是郡守在此就好了。” 然而他们的郡守早就跑到了南方，准备拥立裴氏旁支的人当皇帝。 听闻南方有裴氏皇族的消息，白泱泱面不改色，继续从事基本建设。 经过这段时间以来的发展，他们虽然兵力不足，但是自保守住铁衣郡是没有问题的。 粮食也够吃，甚至还有一些余粮时不时地投喂给胡人，让他们继续和西戎缠斗。 白泱泱便有了教化万民的心思，想要在铁衣郡办一家边关书院。 此举一半人同意，一半人反对。 第六十九章:你我成亲凝聚民心 同意是因为他们家有孩子，想让孩子学点儿东西。 不同意则是因为建造书院费时费力，现在哪里都需要人手。 一时之间青州的百姓分成了两方派系。 一派支持白泱泱同意建设书院。 另一派觉得不过是在瞎折腾，大家伙儿都是田里刨食的，以后也不可能读书考功名，有这时间还不如多松松地里的土。 看似是因为书院的事而起的分歧，实际上是长久以来的矛盾终于有一个引子给牵了出来。 任何一方势力都不可能有两个掌权者。 以李青等人为首的李家村众人对白泱泱马首是瞻。 而云霄等西北军却在得了白泱泱的指示后，还要再过问一遍裴止戈。 站裴止戈的总体素质偏高，站白泱泱的百姓基础广大。 裴止戈虽然之前说了归顺白泱泱，可是自从来到铁衣郡之后，大小事情都有他露脸的时候。 人在明面上行走，很难不被人视作领头的对象。 白泱泱没有在第一时间制止，一方面是因为人手不够，另一方面原因则是裴止戈能把许多事情做好，倒是省了自己一系列麻烦。 可今日这隐藏的矛盾被挑到水面上，那就必须有一个合理合适的解决方法。 云霄两头说和，劝白泱泱隐于幕后到时候直接坐享胜利的果实，劝裴止戈坐镇中军不用事事亲为。 最后的结果当然是，只要白泱泱和裴止戈一同出现的地方，必然气氛凝重而又诡异。 眼看必须打破这份诡异。 不过白泱泱已经让人去和云霞郡谈了，只要归顺，他们还在原位置不动，此外负担云霞郡百姓的粮食。 要是真的谈拢了，而云霞郡几个县令过来看到有两个主事人，怕是容易私下结党。 为避免这样的事发生，白泱泱，裴止戈还有云霄三人在日夜苦思之后终于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让白泱泱和裴止戈合二为一，也就是成亲。 白泱泱没有意见，裴止戈的名头到底要好使些，日后跟其他势力开战，更容易吸引人口过来。 裴止戈嘛……他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云霄已经和部下商议好了婚期，准备给云霞郡各县令送请帖，顺便把他们收入麾下。 白泱泱对成亲还是比较感兴趣的，毕竟咱没结过婚，这人生只有一次的大事，遇到了咱就好好体验。 婚服是岁娘带着妇人们绣的，全程手工，很是精致。 白泱泱很满意，穿上身对着镜子照了又照。 “他人呢？” 众人都知道这个他指的是裴止戈。 说来也是奇怪，明明裴止戈答应了和白泱泱成亲，但却整日往关外胡人草原跑，一天到晚忙得不见人影。 云霄主外，奔雷就帮忙处理内政，此时见白泱泱发问，赶紧开口解释。 “大山哥去关外了。” 裴止戈的真实身份还没有对外公布，这些人还是一如既往地称呼他。 这也是为什么白泱泱要在此时嫁给裴止戈的重要原因之一。 等日后裴止戈的身世大白于天下，必定有他方势力想要嫁女联姻，到那个时候，自己的处境只会更加尴尬，还不如提前和裴止戈绑在一起。 白泱泱脱下嫁衣，孤身一人去关外找裴止戈。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草原水草丰茂，牛羊遍地。 白泱泱是在草原外围找到的裴止戈。 “喂，同我成亲，你可是有什么不满？” 白泱泱心想眼前之人虽然落魄了，但到底是天潢贵胄，还生得一副好相貌。 自己不过普通农家女，这副皮囊也称不上多么赏心悦目。 眼下因为时局的缘故，两人绑在一起能够使利益最大化，但裴止戈若心有芥蒂也是可以好好商量的。 当然了，白泱泱的商量除了答应还是答应。因为眼下没有更好的办法，除非自己身份与裴止戈平齐，还有可能让支持裴止戈的那些人倒戈相向。 裴止戈转身回望，见女子因为奔跑而被风扬起来的发丝还在空间飘着，很是轻柔地把它拢回耳后。 “并无不满，只是一时之间还没有适应，我从未想过与女子成亲。” 裴止戈这样的身份背负了太多，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关系到千万人的生死，儿女情长对他而言太过奢侈。 不想白泱泱竟会错了意，“莫非你想和男子？” 说完白泱泱惊讶地捂住嘴巴，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 裴止戈又是无奈又是好笑地摇了摇头，“你明明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个。” 白泱泱放下手，唇边扯开一抹明媚的笑意，“你我都知道，现如今手底下的百姓隐隐有自成两派的架势，最好的办法莫过于你我成亲凝聚民心。纵使你心中有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也得在外人面前藏着掩着，不能让他们觉得我们关系不和。” 从云霞郡赎回来的五万人，加上白泱泱分地政策一出，各地纷纷涌过来的流民，如今已是一个不小的数目。 有些人只想吃饱穿暖，有一处安全的地方，便和白泱泱一起种粮食。 而有些人见乱世已起，想着搏一把大的，便和裴止戈一起操练兵马。 没有白泱泱的粮，养不出裴止戈的兵。 没有裴止戈的兵，保不住白泱泱的粮。 两人看似相辅相成，可底下的一些老百姓却不明就里，毕竟从古至今没有哪方势力有两个掌权者的。 但他们要是真正成亲，那就是一家人了，底下不会再有人心中不平。 裴止戈自然是懂这个道理的，“你放心，我定然不会叫你没了脸面。” 白泱泱笑容越甚，可惜笑意不达眼底，“那么还请你这些时日与我同进同出，让底下百姓，甚至前来贺喜的云霞郡大小官员，都认为我们恩爱非常形如一体。” 裴止戈沉默良久，最终轻点了一下头。 白泱泱这才高兴地主动牵起男人的手，两人举止亲昵地回了铁衣郡，躁动的民心顿时被安抚了下来。 “其实我只是想找一下霍将军的遗骸。”裴止戈冷不丁地开口，“若非他施以援手，我恐怕早就死了。再造之恩当铭感五内，我想找到他的尸骨，供于堂上，让他做我们的证婚人。” 第七十章: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白泱泱看着男人的眼睛不说话，如果真的是要找寻霍将军的遗骸，他连日来的苦闷情绪也就说得通了。 毕竟，霍将军……大概率是……尸骨无存。 当年胡人攻势凶猛，霍将军战死，西北军也都被打散了，铁衣郡的百姓忙着逃命，根本没有人给霍将军收拾。 白泱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只是拍了拍裴止戈的肩膀。 自这日之后裴止戈没再往外跑，配合着白泱泱准备成婚的一切事宜。 终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白泱泱和裴止戈的婚礼拉开序幕。 不同于传统的新郎迎接新娘，裴止戈直接和白泱泱相携来到礼堂。 为了确保青州百姓都能过来吃席，李青早早带着人搭建了婚礼现场。 正前方是舞台，新人在这上面敬拜天地。 从舞台往下摆满了桌椅，可以容纳青州所有人口。 云霞郡的几个县令也到了，看着如此别具一格的婚礼现场，惊讶之色爬上了整张脸。 “新娘子怎么可以抛头露面？实在是有失体统！”一年纪尚轻的县令愤然道。 县令团里年龄最大的老者轻掀眼皮，“世侄着相了，想当初大昭国时期，女子招赘也是有的，女子骑马接新郎，也算是当时的一桩美谈。” 其他县令都不说话，青州拿下了胡人草原，又驱赶胡人同西戎相斗，大后方安稳无忧，前面有云霞郡帮忙挡着其他势力。 对青州来说，有没有云霞郡的加入不是很重要，背靠胡人草原，加上他们带领百姓开垦种地，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可对云霞郡来说，仍旧自成一派就很吃亏了。 东面面临朔州的威胁，南面的西戎也不是好相处的。 虽然靠“买卖”那五万百姓换取了不少粮食，但始终不是长久之计。 此前青州还被胡人所占的时候，他们不是没想过投靠朔州。 可云霞郡的价值太小了，收下他们就要直接和胡人对上，因此朔州严词拒绝。 而且从地理位置而言，云霞郡只有紧紧依靠青州才能走得长远，这也是为什么收到青州两个主事人大婚的请柬，云霞郡所有县令都来参宴。 白泱泱同裴止戈十指相扣，大大方方地接受所有宾客的目光。 李青坐在前排席位上带头鼓掌，平常跟着他干活的农人也开始欢呼。 场面有些嘈杂，一点都没有世家嫁娶的庄重正式。 坐在后面的年轻县令又忍不住泛起嘀咕，“好歹也是一方掌权人，这婚礼怎能如此草率？和农家吃席有什么区别？” 他不知道，白泱泱要的就是这样的效果，主打一个与民同乐。 不管是大昭国还是大圣朝，男女成婚都需要有证婚人。 一般由男方长辈或者当地德高望重的老人来担任。 毫无疑问，眼下白老头是不二的人选。 裴止戈早就写好了一份证婚词，白老头提前背了个滚瓜烂熟，如今说出来倒也不显得生硬。 证婚词念完，白泱泱和裴止戈一同敬告天地。 如此就算礼成。 底下的宾客们情绪更加高涨，毕竟他们的两个主子现在是真的成为一家人。 这种在万众瞩目下举办的婚礼，比在官府备案更能让人信服。 毕竟不少人知道当初白泱泱的户籍上到白家不过是权宜之计。 有名而无实，这场婚礼一办，也算是圆了夫妻之实。 宴席散去，云霄带着云霞郡的县令们去厢房歇息。 而老百姓们则一窝蜂地送两位主子去洞房。 白泱泱和裴止戈并肩坐在喜床上，喜娘拿来合卺酒，走完了婚礼最后一个流程。 “祝主君主母早日添丁。” 白泱泱在一众人的目光下和裴止戈喝下了合卺酒。 人群里顿时爆发出欢呼声，但是他们也不至于这么不懂事，春宵一刻值千金，有眼色的都找借口离开了，顺带把没眼色的也拉走了。 红烛帐暖，一灯如豆。 白泱泱看着眼前的如画眉眼，心中不可抑止地意动。 裴止戈本就生得极好，如今灯下看美人，越看越好看。 可白泱泱不知道，在裴止戈眼中的她今夜格外动人。 都说出嫁那日是女子一生中最好看的时候，事实也确实如此。 白泱泱的五官清丽，上了妆面之后愈发明艳动人，配上这一身灼灼红衣，竟是多了三分媚态，比之寻常的素淡形象更惹人倾心。 裴止戈也有些意动，眼前的女子实在是担不上姝色二字，可是她聪敏，个性，有勇有谋，只要站在那里便能让人忍不住驻足，看看她能闹出什么惊天动静。 白泱泱终于发现这个名义上的夫君在用心凝望自己，秉持着肥水不流外人田的理念，诚挚地向他发出邀请。 “要把流程全都走完吗？” “什么？”裴止戈还没有反应过来，不是成亲的所有流程都已经完事了吗？ “咳咳，我的意思是……”白泱泱战略性地假咳了一声，“要不要洞房？” 裴止戈的耳朵瞬间就红了，虽然知道眼前的女子一向大胆好色，可…… “你我成亲，不是为了凝聚民心吗？” 言下之意，不过是场面功夫，有必要当真吗？ 白泱泱已经自顾自地卸了钗环，“如此绝色就在眼前，若是不尝尝咸淡，岂不是暴殄天物？” 裴止戈抿了抿唇，实在是拿不准这话的主意。 以他对白泱泱的了解，这女子好色归好色，可绝对不是轻浮之人。 正纠结时，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爹爹，爹爹！” 裴止戈想也没想，直接过去把门打开。 珠珠满眼泪花地扑进裴止戈怀里。 “爹爹，珠珠好难受，珠珠是不是要死掉了？” 白泱泱寻声望去，小姑娘素白的衣裙上多了一抹脏污。 “快去烧热水，让厨房煮红糖鸡蛋。” 白泱泱想把小姑娘抱上床休息。 可珠珠就是攀着裴止戈不肯撒手。 “爹爹，珠珠疼，珠珠疼！” 白泱泱心道女子初潮身心脆弱，裴止戈是她唯一的亲人，难免多依赖了些，只能自己去厨房吩咐热水和红糖鸡蛋。 第七十一章:只求在乱世中自保 然而等白泱泱从厨房拿着煮好的红糖鸡蛋，以及让下人端着热水过来的时候。 珠珠已经睡着了，在她的喜床上。 裴止戈坐在脚踏上，那只宽厚有力的大手在给小姑娘轻柔地按摩腹部。 白泱泱示意下人轻手轻脚地把热水端进来，自己把手里的红糖鸡蛋放在桌上。 等下人们走后，屋子里就剩下三个人。 白泱泱无声地用口型询问，是否要把珠珠喊起来。 裴止戈轻轻摇了摇头。 床上的小姑娘适时发出小猫似的哼咛声。 又乖又惹人怜爱。 白泱泱心里仅有的那一丝丝不舒服的情绪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兀自倚着桌子将就了一晚。 次日珠珠很是不好意思地向白泱泱道歉。 “昨夜本该是姑姑与爹爹的洞房花烛夜，都是珠珠不好，可珠珠实在是害怕……” 小姑娘可怜兮兮，漂亮的小脸蛋如同上等的瓷器，上苍在造就她的时候，一定每一笔每一画都极其用心。 明眸挂着两滴清泪，随着蝶羽般的长睫扑闪，折射出晶莹的光泽，真真是可爱又可怜。 “珠珠不必自责，少女第一次难免慌乱无措。”白泱泱是真的在耐心开导珠珠。 想当初自己初潮来时还吓哭了，珠珠自小没有母亲，无人教导她这方面的事情，只怕小姑娘要吓坏了。 随后白泱泱又一一嘱咐经期的注意事项，并从空间里拿出来一包安睡裤，教珠珠如何穿戴。 小姑娘脸上的惶恐终于悉数不见，又恢复了往日的天真明媚。 “姑姑，珠珠以后是不是要改口叫你阿娘了啊？” 白泱泱有些怔住了，眼前的小姑娘已经十二岁的年纪，自己不知不觉中也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待了四年。 这具身体现在才二十岁，放在前世大学还没有毕业呢，居然就可以给人当娘了。 白泱泱觉得实在是太梦幻了。 “还是叫姑姑吧，我和你爹……” 白泱泱本想说和裴止戈只是表面夫妻，可这种事情跟一个小姑娘说什么？ 珠珠却一脸好奇，“爹爹怎么了？” “没怎么。”白泱泱随便找了个借口敷衍过去。 婚后的生活与婚前并没有什么不同，白泱泱始终住在白家，从前是单独一间屋子，现在依旧也是如此。 据最新传回来的消息，东夷已经吃下了东州沿海一带。 琢州的萧统称发现了大昭国遗孤，拥护其为义帝，加封自己为护国大将军，对东州虎视眈眈。 就在白泱泱想着如何利用此时局势抢占地盘时，云霄收到了来自东州的求救信。 信是裴文卿写的，自丞相拥立小皇帝后，他终于如愿做到了户部尚书之位。 可东州群狼环伺，北方的辽州坐山观虎斗，东西方向都是实力雄厚的蛮夷。 老丞相年岁已高，苦苦支撑几年终于撒手人寰。 朝堂上一盘散沙，东州几个世家眼见形势不好，想要携带家产跑路。 一些重担被迫压在裴文卿头上。 眼见如今南方又冒出个裴氏遗孤，裴文卿知道东州沦陷是早晚的事，还不如提前找一处强悍的势力寻求庇护。 当年云霄并没有刻意瞒着裴文卿，因而青州的一些事情多少传进后者耳中。 裴文卿不清楚青州真正的主事人，但见西北军能如此拥护，若非身份不一般，就是有过人的才能。 不管是哪种，都值得他去投效。 白泱泱也看到了这封求救信，自从她与裴止戈成婚之后，两人公办就在同一间书房，下属禀告也全都来此。 “这个裴文卿可真是个人才啊，信里面只说求救，把他一家接到青州算是救，率军解东州之围亦是救，就是不知道他想要哪种救法？” 白泱泱平常最是不喜欢这种圆滑的老油条，但裴文卿的圆滑却恰到好处。 若想率军从青州到东州，要么直穿中间的平州，要么经朔州过辽州。 如今平州深陷西戎势力，朔州和辽州又都只想自保。 想派兵前去解救东州，基本上是不可能的。 因此裴文卿说话留有余地，若是有这能耐，能救东州便救，若是不能，看在他之前的帮衬上，好歹把他一家子救出火海。 白泱泱看向裴止戈，“你说救还是不救？” 裴止戈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目光一直在舆图上流连。 “若是出兵东州，我们最少要和两方势力对上。” 西戎和东夷自是不必提，南边的萧统势力说不准会趁火打劫。 但是不救却又不行，盛京是历朝历代的政治中心，一旦东州沦陷，这些蛮夷烧杀抢掠之下，许多文明就会付之一炬。 白泱泱不喜欢做事畏头畏尾，“如今我们已经收下了云霞郡，整个青州皆为我们掌控，朔州离得近，多少能听到点消息。他们还有辽州，看他们想要什么，尽可能把这两州的势力笼络过来。” 白泱泱手指着舆图上的盛京，“我们可以从密道行军，等西戎和东夷进来后关门打狗。只要辽州和朔州肯作为我们的依托，就能把东州百姓暂时迁移到这两座州府去，如此再没有后顾之忧。” 只是如何才能让朔州和辽州与我方达成同盟呢？这几年观这两州的行事风格，完全不想掺和麻烦事，只求一个在乱世中自保。 云霄不由得看向坐在书桌后的裴止戈，也许现在是君上昭告身世的大好机会。 裴止戈读懂了他的眼神，轻轻地摇了摇头。 “如今局势不明，太早跳出来容易引发众怒，当下最重要的还是让青州百姓人人都有饭吃。” 青州经过这几年的发展，吸纳过来的人口加上原本的数量，到如今不过才十万之数，有白泱泱空间里的优质粮种，粮食问题根本不用担心。 可实在是太缺人手了，种地，建房屋，还有白泱泱的边关书院…… 白泱泱和裴止戈成亲之后，书院便命人开始建设。 眼看着迟早要出青州与各方势力有一场恶战，白泱泱又开始带人组建军医队。 青州真正能用来上战场的兵，不超过两万人。 第七十二章:这盛京到底白泱泱先来 白泱泱突然有一个大胆的想法，“西戎攻陷平州，离盛京只有一步之遥，他们的粮草运输线拉得太长，如果我们从后方切断他们的退路如何？” 云霄等人闻言也聚到舆图前查看，此计可行，但过于冒险。 青州本就兵力不足，如果不能成功袭扰西戎的大后方，只怕很难脱身。 关键还是在于，是否能让朔州和辽州跟着动一动。 只要青州军攻打西戎，朔州和辽州又陈兵边境造成压力，西戎必然回防，届时盛京之危可解。 但眼下又有一个难题，说动朔州和辽州并不难，财帛动人心，像这种在乱世中只求自保的，只要钱砸够了，其他的都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如果西戎退兵，东州沿海一带已经在东夷手里，届时青州军是接着把东夷赶走，还是把东州百姓迁移到青州？ 打，青州人手不够，逃，势必有一些人会舍不得离开。 沉默许久的裴止戈终于发声，“先解了西戎之危，如果能说服朔州和辽州归顺，那么北边尽在我方势力范围内，到时候直接入主盛京也不是不行。” 主要是青州离盛京太远了，消息一来一回太耽搁时间，不然率奇兵攻占，拿下盛京犹如探囊取物。 随后几人又商定了一下作战方略，由云霄去朔州和辽州谈判。 裴止戈率一万兵马袭扰西戎后方，白泱泱坐镇青州，大力发展生产。 日子像流水一样转眼即逝，白泱泱已经在这个陌生的时代度过了五个冬天。 云霄一开始的谈判并不太顺利，最后还是白泱泱的钞能力作用下，才让两位想在乱世苟且的州牧俯首称臣。 西戎骁勇，可裴止戈出其不意，直接插入他们的大后方，一把大火把他们的老巢烧了，让西戎自乱阵脚。 西戎明显狼子野心，即使这样还是不肯退回去，驻军平州，随时准备扑咬盛京。 裴文卿的求救信一封接着一封，到后面直接挟恩求报，让云霄想办法把他们一家子救出去。 白泱泱知道时候差不多了，带着剩余兵马走密道突然出现在盛京里，打了所有势力一个措手不及。 面对东夷，白泱泱以利诱之，高价从他们手里买回了沿海地区。 同时往东边的海域扔了几个炸弹，吓得这群夷人以为是天罚，蜷缩在岛上好一阵子不敢出来。 就算出来也不怕，白泱泱给他们的粮食同样是变异了的大米。 至于西戎，白泱泱一马当先，带着李家村几人身先士卒，在军阵中冲杀。 根据当年参加过这场战役的士兵回忆，当时的白姑娘一身白衣，单枪匹马闯进蛮夷大军，手起刀落，一个又一个戎人倒了下来。 后面跟着的将士们备受鼓舞，也拿出了十二分勇气，奋勇杀敌。 起先西戎还在嘲笑，怎么这支兵领头的是个女子？莫非汉人男子都死绝了？ 直到看到白泱泱利落的刀法，西戎大将军才知道自己想错了。 只可惜，为时已晚，白泱泱直接一刀送他上了西天。 在这种冷兵器时代，比的就是谁的兵器更好，谁的力气更大。 白泱泱把手下的武器全都换成了现代化的钢刀，砍人如削泥。 至于速度和力量，这些古人还能比丧尸强？ 白泱泱的一身本事可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练就出来的，面对如今战局，实在是信手拈来。 就这样，裴止戈带着人在后面袭扰，白泱泱带着人在前面一顿冲杀。 还有朔州和辽州派出的兵马助阵。 东西夹击之下，西戎犹如丧家之犬，只能往南边，朝南蛮的地盘跑去。 白泱泱干脆把先前留下的那点胡人一路驱赶出了林州边境，让他们全都去和南蛮抢地盘。 经此一战，白泱泱和裴止戈同时声名大噪。 有人赞叹裴止戈孤军深入，有人赞叹白泱泱一马当先。 两者同样的英勇无畏，只是这盛京到底是白泱泱先进来。 原先留在盛京没走的一众村民，自然把心偏向了白泱泱，连带着盛京民心一边倒。 大昭国的律法并不压抑女子，有许多英姿飒爽的好女儿家。 盛京的百姓离天子最近，看到过大昭国的繁华，自然也看到过大圣朝的腐朽。 何况大圣朝建国二十余年便山河凋敝，许多上了年纪的老人心里更加认同自己是大昭国的子民，因此看见白泱泱一女子主事，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 坡底村的老村长在裴止戈带人回铁衣郡后，被大家联合推举成新的村长。 老村长毕竟活得年岁久，有见识，在他的管理下，白村也没出过什么乱子，甚至和附近村子的人打成一片。 这天几个小老头在一起晒太阳。 如今外面的危机解除，朝政大事自有大人物去处理。他们这些平头百姓，只要知道东州不再打仗，就能够把心给放回了肚子里。 “哎呦呦，你们瞧见没有？那姑娘打马进城的样子多威风！”说话的是京郊村落的一名村长，七八十岁的年纪，头发和牙齿都掉了个精光。 “我上次见这么威风凛凛的队伍，还是霍将军凯旋呢！” 另外一位原住民村长接过话茬，“我记得这姑娘也是从青州逃难过来的吧？当时在你们白村，开了一个美容馆，别人是挣银子，她是挣金子。” 老村长面带笑意地点了点头，“没错，是这样子。白村上一任村长就是她家男人。当年……” 老村长伸手指了指天，“那位没了之后，这小闺女就说盛京要变天了，喊我们一块回铁衣郡。那我们好不容易安定下来了，哪里肯回去？没想到还真叫她说中了，打了这么久的仗，好在没打到盛京脚下，不然咱们这把老骨头哪里跑得动哦。”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没错，当时也让人来喊我们了，可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里，哪能轻易挪窝？幸好啊，没打到跟前来。” “也是这小闺女来得及时，不然啊我看悬乎，丞相都熬没了，一个管户部的文官，哪里懂兵将调遣？” 第七十三章:我欲恢复民生还天下太平 城里城外，就隔着一堵墙，许多事情瞒不过这些上了年纪的老古董。 丞相当政的时候，盛京里的物价没有疯涨，虽然外面在打仗，可靠近盛京地界儿还算太平。 可惜哦，他老人家年纪大了，撑不住了。 皇帝还是个稚童，根本处理不了政事。 裴文卿作为一众官员里资历最老的，被赶鸭子上架。 众人可以明显感觉到不一样。 首先就是粮价，一路飙升，要不是他们这些锄地汉子有田地，恐怕早就饿死了。 不仅如此，城里店铺冷清，都看不到几个人上街，大家都躲在家里，生怕哪天西戎或是东夷就打进来了。 底层老百姓的精神面貌可以很好地反应当下的社会状态，社会不稳定时，自然没有人敢出门。 几乎没有人相信裴文卿可以守住这座城。 万幸的是，白泱泱带人如神兵天降般，先是把东夷赶走，又一路冲杀到西戎军阵中，以雷霆手段解决了僵持几年的困局。 白泱泱进城，盛京百姓自发欢迎。 你要说皇帝？这年头皇帝都不一定命长，谁能让他们不被战乱迫害，谁就是天字号第一大善人！ 几个老家伙在谈论着白泱泱，说来说去，说到她是青州铁衣郡坡底村人士。 “你们那儿的风水好啊，能养出这样的人杰。”头发牙齿掉光的老人咧着嘴笑道。 老村长心想，坡底村在多山县可谓是臭名昭著，还风水好，风水好怎么能孕育出霍三那对夫妻？ 电石火光间，脑海中突然划过星星点点的片段。 老村长想要抓住，可年纪大了实在是想起不起来，只能跟几个老伙计打着哈哈把这个话题揭过去。 白泱泱带兵进盛京后，压根都没到皇宫瞅一眼，皇帝和他那帮臣子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 可这却让裴文卿心里打鼓，一直写信向云霄求救，可现在却来了个姑娘？这算怎么回事？ 裴文卿腆着脸找到白泱泱下榻的客栈，开始试探深浅。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白泱泱挑眉笑道，“按照大圣朝的律法，女子间的交道该由女子来，裴尚书没让夫人前来，看样子心里还是念着故国的。” 裴文卿也是个人精，综合已知的所有信息，立马猜出了眼前女子的身份。 就是那个在京郊开了一家美容养生馆，日进斗金的女老板。 裴夫人经常光临，裴文卿一个大老爷们儿，两人也不能说些女子间的小话儿，竟是今日才同白泱泱打了个照面。 “原来是白姑娘，在下眼拙。说来你我还是旧相识。”裴文卿点到即止。 剩下的话彼此都心知肚明。 当初要没有裴文卿从中斡旋，也不能如此顺利地把青州百姓从胡人手里救出来，又尽量把他们安置到盛京。 包括白泱泱的美容养生馆，要没有裴文卿的面子，也是开不起来的。 白泱泱喜欢和有礼貌的聪明人说话，当下也不拐弯抹角，“裴尚书，不如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 裴文卿闻琴弦而知雅意，拱手道，“敢问白姑娘，如今青州主事之人是谁？您领兵入驻盛京之后，又意欲何为？” 这话要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多少有点诘问的意思，可白泱泱知道，裴文卿这个人一向直截了当惯了，也不瞒他。 “青州主事人有两个，一个是我，另一个是我夫君，当初在青州时裴尚书见过他。” 裴文卿迅速在脑海中过了一遍人影，找出了裴止戈的踪迹。 那时只当农家风水好，养出如此人物，如今看来，怕不是那个时候云霄等西北军就奉其为主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白泱泱轻声道，“我欲恢复民生，还天下太平。” 裴文卿正思索着这对年轻夫妻为什么能让西北军投效，冷不丁听见白泱泱后面的话，一时惊得张大了嘴巴。 “你……你……” 白泱泱朝他点了点头。 裴文卿颤抖的双手紧握成拳藏在衣袖里。 这女子要不要听听她在说什么？ 大昭国末期因为四方战乱，民不聊生，到了大圣朝时期更是动荡不安。 恢复民生？还天下太平？要知道大昭国的先祖也是历经几代皇帝才做到的。 “裴尚书不信？”白泱泱作出一副思考的样子，“也是，估计从前大人也不曾想过有什么生意能日进斗金。” 裴文卿顿时犹如被一盆冷水泼下，神思一下变得冷静清明起来。 日进斗金的生意不是没有，比如赌坊和青楼。 可是怎么说呢，并不是这生意挣钱，而是背后的势力挣钱。 进了赌坊的人就别想笑着出来。 同样，青楼也是一个道理。 可白泱泱之前开的那个美容馆，确实是实打实的挣钱。 裴文卿知道这是在以小喻大，她能做起来日进斗金的生意，那么也能恢复民生还天下太平。 “请问皇上会怎么样？” 裴文卿自认不是个好人，可皇位上的还是个稚童，被时代的浪潮推到了那个位置上，想想家中小儿，到底是于心不忍。 “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我还不至于这么丧心病狂。”白泱泱将早就准备好的册子递给裴文卿，“兵家的事情你不懂，但是户部可是你的拿手好戏，这些全都交给你了，放心大胆干，出了事我给你兜底。” 裴文卿接过册子大概扫了一眼，心中止不住的震惊。 虽然大昭国的律法已经过于开明，但这册子上所写的内容怕是要颠覆这个时代的秩序，但长此以往一定是利于民生国计的。 主要内容为男女平等，以工代赈，分田到人。 只要愿意出力修理东州战毁的城墙，不管男女，都管一日三餐，一天给10斤粮食。 对于因战乱而流离失所的东州百姓，其他城池不准随意接收，这些百姓统一到东州与平州的交界处修建城防工事，同样管一日三餐，但是没有酬劳。 对于东州所有土地，全部划分为国有，统一分配，按人头数分配到各家。 第七十四章:朕困于贼手唯爱卿可救 这几项政策实施下来，东州的民心大幅度提升。 不过当地的一些贵族就不太乐意了，前面两条也就罢了，反正没找他们要粮。 可最后一条分田到人，老百姓人人都有自己的土地，他们这些地主还怎么搞剥削？ 于是一个个耍起了无赖，说那些无主的空地是他们祖上谁谁谁的，只是盛京事变后地契丢了。 白泱泱知道纯粹就是蛮夷进攻的时候没有伤到他们的骨血，所以才有功夫在这儿上蹿下跳，直接带人过去用绝对的武力镇压。 白泱泱主打一个先礼后兵，要么老实安分待着，要么被扒下一层皮。 这些地主也不是傻子，看白泱泱跟他们来真刀真枪，一个个都熄了火。 同时也知道，盛京的天怕是要变了。 自从盛京事变，他们这些浑水摸鱼趁机发财的人，以后怕是都占不到便宜。 东州风风火火的改革行动自然也传到了其他州府。 裴止戈还在林州平州一带做战后重建工作，这两地被西戎荼毒已久，人口锐减，好在不时有南方的灾民逃难过来。 不过南方三州的情况也不容乐观，胡人，西戎，南蛮，三个种族相互混战厮杀，许多百姓根本没办法突破他们的包围圈。 裴止戈虽然有心救这些百姓于水火之中，可无奈手上的兵力有限。 自大昭国末期四方蛮夷作乱，到后来的盛京事变，又遇大旱连年，这片土地上的人口骤减。如今举国人口，还没有大昭国鼎盛时期一州人口之多。 辽州和朔州也同样得到了东州的消息。 与同处北方的青州不同，辽州和朔州物资匮乏，劳动力就是他们最宝贵的财富。所以不管是哪儿打仗，他们都绝不掺和，打仗是要死人的，对于他们来说损失的是难以再生的财富。 至于皇位谁来坐，那又有什么关系？又不给他们升官发财，谁坐都一样。 可如今东州改革的架势，却让他们嗅到了危机。 “兄台，东州的一些豪门世代盘踞，是响当当的地头蛇，这就被收拾得没音儿了？”说话的是辽州州牧，长得五大三粗一脸凶相，因为辽州贫瘠，每到冬季就寒风肆虐，一些新任官员都不愿意往这儿来，久而久之，此地的官员全都由家族成员担任，辽州州牧一直把辽州视作自家庭院。 朔州比辽州略靠南面一点，但是也好不到哪里去，朔州州牧是个典型的老好人，最是擅长谁也不得罪。 “老弟这么紧张做什么？东州是东州，辽州是辽州，可轮不到一个女子指手画脚。而且眼下大局未定，谁知道最后鹿死谁手？琢州不还有个裴氏皇族吗？” 两人相视一笑，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老规矩，坐山观虎斗，谁赢跟谁走。 白泱泱可不知道这些老油条的心思，同样也没必要知道。 东州在她的布局之下拉开了一场浩浩荡荡的改革运动。 等裴止戈收拾好林州和平州的乱局时，白泱泱的形象已然深入东州百姓心里。 裴止戈前脚进了盛京城，后脚龙椅上的那位小皇帝就秘密宣他入宫。 果然是年纪小藏不住事，见裴止戈过来，小皇帝满脸喜色。 “爱卿，天下大乱，朕困于贼手，只有像爱卿这样的英雄才能救朕于水火！” 也不知道这话是谁教的，还像模像样的。 裴止戈环视四周，宫女太监全都匍匐在地，不敢张望。 “去把裴文卿叫过来。”裴止戈当即给奔雷下令。 自从青州出兵，奔雷常伴裴止戈左右，而云霄则负责各地游走，合作多年的老搭档如今隐隐有各为其主的架势。 裴文卿很快就来了。 裴止戈怕吓到小孩子，当即挪步去了偏殿，裴文卿赶紧跟上。 “尚书大人可知陛下方才与我说了什么？” 裴文卿见对方如此发问，反而松了一口气，天知道大晚上的被喊进皇宫，以为这群泥腿子要直接结果了皇帝，让他这个国之重臣帮忙打掩护。 眼下见裴止戈还称呼小皇帝为陛下，那么事情就没有发展到最坏的地方。 “臣不知，还请您明示。” 向来只有对君主称臣，裴文卿此言无疑是表露自己的归顺之意。 “陛下说被奸人所挟持，天下唯有我才能救他于水火。”裴止戈突然加重了音量，“只是不知，内子何时成了贼人？” 裴文卿冷汗直冒，立马想办法补救。 “君夫人巾帼英雄，见东州腹背受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出兵，更是用雷霆手段震慑住了宵小，救无数东州百姓于水火，此乃圣人之举，又怎会是贼人？必是有人蓄意泼脏陷害。” “那尚书大人觉得会是谁谋划了此局？”裴止戈面无表情，声音也难辨喜怒。 这让裴文卿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切入口。 要说谁最有挑拨这两口子的嫌疑，必然是皇帝身边大权在握的重臣。 青州本就在他们手里，辽州和平州也达成了协议。 东州在白泱泱的政策下，许多百姓奉她为神明。 林州和平州马上也要投入建设当中。 汉土九州，他们已经掌握三分之二，谁知道以后这江山会姓什么？ 谁知道新上任的皇帝会不会对前朝旧臣赶尽杀绝？ 所以最有可能挑拨离间的，只有他这个户部尚书，因为放眼整个大圣朝，就他的官最大！ 想明白这些的裴文卿汗如雨下，到底是谁教小皇帝说这些话的？这人不单单是要挑拨离间，还是要陷自己于死地啊。 “君上明鉴啊！”裴文卿赶紧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一个响头，“裴某只是个文臣，所求不过是在乱世护得一家老小，君夫人把东州治理得如此好，是过去二十年根本没有的政治清明。于我而言，谁做皇帝都一样，我只求自保，再在能力范围内保一保其他人，根本没有必要行此不义之举。” 裴止戈自然也是想到了这一层，现在局势不明，如果自己和白泱泱生了嫌隙，很容易被那渔翁得利，所以才找来裴文卿，“你觉得，这个人会是谁？” 第七十五章:丞相有一幺女作男儿养 裴文卿的大脑飞速运转，谁有挑拨离间的动机，并且还能轻易接近小皇帝。 有这个动机的无非是不想看白泱泱他们一家独大，想把他们拆散开分化力量。 可这些势力应该手伸不进皇宫里，老丞相固然身死，却没少在盛京布局，旁人想接近小皇帝绝非易事。 而能靠近小皇帝的这些宫女太监…… 裴文卿不着痕迹地扫了一圈儿，这些人底细干净，绝对不可能是别方势力插过来的棋子。 这……还能是谁呢？ 裴文卿飞快地转动自己的脑瓜子，终于有了一个不太确定的目标。 “君上，您可知道，丞相膝下有一幺女，从小作男儿养。” 裴止戈当然知道，也懂这未尽之言。 只有她能通过丞相留下来的人手接近小皇帝，而她也正好具备这个动机。 裴止戈可没有忘了，当初虞紫嫣让白泱泱“让夫”一事。 一个从小作男儿养的女子，于公于私，肯定是不希望自己和白泱泱亲密无间。 “我知道了，此等言论，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吧？” 裴文卿知道这是向新主子的表现机会来了，“君上放心，臣一定好好排查陛下身份服侍的人。” 裴止戈没有说什么，原路出了宫。 这皇宫里的弯弯绕绕，白泱泱是一点都不知晓，本来就人手不够，根本抽不出空去看着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皇帝。 而且裴文卿是个聪明人，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 如今南方三州战乱，不少汉人百姓纷纷涌进东州。 白泱泱势必要把每一个人都做到物尽其用。 军医队已经建立起来了，是不是该搞一支女子军呢？ 倒不是白泱泱想特立独行，非要扭转整个社会态势。 而是如今适合女子的工种实在是太少了，青州军除了军饷，还有白泱泱自掏腰包的补贴。 当然了，军饷大多也是来自白泱泱，不过一个在明面上一个在暗地里。 更何况女子为兵，可以更好地麻痹敌人，趁敌不备杀他个片甲不留。 女子当兵之后，哪怕突然死了丈夫，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因为当兵会让她们找到生命的意义。 每一个人都会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发光发热，当下的一文不名可能只是没有找准位置，只要对生活有信心，什么困难都不在话下。 白泱泱不会强迫这个时代的女子必须做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 所以她把盛京郊外大小村子的妇人聚在一起，当众询问她们是否愿意当兵。 此言一出，犹如油锅里泼了热水。 “当兵？那是男人们的事啊，我们妇人只用在家带孩子。” “打打杀杀的，我才不当兵呢，又不是嫌自己命长了。” 桂花嫂子在人群中声音突兀地来了一句，“你们是不知道呢，这当了兵呀，就在男人堆里打滚儿，一晚上男人进进出出，就是青楼里的娘子都知道有个歇息的时候。” 此言一出，其他人都看了过来。 白泱泱也注意到了这边。 见白泱泱看过来，桂花嫂子理直气壮地对视回去。 “有些人呐，固然是个有本事的，可是心野耐不住寂寞，婚书都签了那就是别人家的媳妇儿，居然大晚上的让陌生男人轮流进自个儿屋子。” 众人顺着桂花嫂子的视线看向白泱泱。 难道是这位白姑娘…… 签了婚书，山里，这可是两个关键信息。 当初一块逃难的人可都知道，白老头为了救白泱泱，把她的户籍落到自家，还让她和裴止戈签了婚书。 “哎哟喂，真的假的啊？” 妇人们哪里听过这么劲爆的八卦？尤其是白泱泱现在处于上位者的姿态，更是让人津津乐道。 是不是真的不要紧，闲话儿嘛，本来就是用来说嘴的，就看有没有讨论程度。 桂花嫂子信誓旦旦，“某些人别以为大家伙都是瞎子，我这双眼睛可是瞧得清清楚楚。” “是吗？”一道高亢的男音从人群后面传来，紧接着裴止戈出现在众人的视野当中。 “那看样子是你年纪大了老眼昏花，这对没用的眼珠子挖了就是。奔雷！” 奔雷立马从裴止戈身后快步走到桂花嫂子跟前。 桂花嫂子是如论如何没想到裴止戈会这个时候来，而且被戴了绿帽子他不应该生气吗？虽然只是名义上的夫妻，难道他们老白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怪癖？ “大山啊，你这是做什么？要论亲，自然是我与你更亲些，你是不是不相信我的话？”桂花嫂子指着奔雷，“他，这个男人也进过你家媳妇的屋子，他们西北军都去过，要真没做亏心事，大家伙儿都在呢，你让他们当面对质。” 其他妇人纷纷附和，一时舆论风向一边倒，好似白泱泱要是说不清楚西北军去她屋子做什么，就坐实了这水性杨花的名头。 裴止戈当然知道桂花嫂子说的是什么，那一晚白泱泱在给西北军开小灶。 可这要是说出来，让当初一起躲在山里的村民们怎么想？ “奔雷，还不把这个乱泼脏水的妇人堵了嘴！” 裴止戈直接把这件事定性为是桂花嫂子在胡乱栽赃。 可人性就是如此，越打压越反抗，你越是不让他们说，他们就会越觉得有这么件事儿，反正你们夫妻俩现在大权在握，是黑是白还不是由你们说的算。 眼见奔雷已经捏住了桂花嫂子的下巴，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白泱泱轻轻吐出了一个字。 “慢。” 众人寻声望去，只见白泱泱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沿路之人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通道。 “我始终不能理解，你到底在埋怨什么呢？”白泱泱示意奔雷松开桂花嫂子，后者看了一眼裴止戈，见他点头这才松手。 “当初要卖女儿的是你自己，这可是乡亲们都看到的。即便贪吃如秋菊婶子，在面对山匪的时候也知道把三个丫头护在身下。可你呢？抱着小孙子往村民身后躲，后面又耍小性子不肯上山，有谁欠你的吗？” 第七十六章:只能尊重每个人的命运 桂花嫂子被说得嘴唇发白。 然而白泱泱还不准备放过她。 “瞧你这些穿着打扮，想来是已经跟被卖到盛京的女儿相认了。大家都不是傻子，那么大点儿小姑娘能卖到什么好地方去？你可是觉得你女儿受了委屈？可明明当初要卖她的人是你啊！” 人性丑陋的面具被白泱泱无情地撕开。 桂花嫂子哆嗦着嘴唇，可却是半个字都说不出口。 人群中的其他妇人也回过神来。 “我怎么记得，桂花前不久还炫耀过她女儿命好？穿金戴银的，要不是她这个做娘的有见识，现在指不定跟着哪个穷小子吃糠咽菜呢。” 这些妇人表面上附和，背地里谁不骂桂花嫂子把女儿往那腌臜地方卖？ 桂花嫂子当然也知道这些人骂她，所以心里才不平衡。 为什么她的女儿要遭千人骑万人踏？ 白泱泱就这么命好，被亲娘活埋还能正好被白老头救了，最后更是阴差阳错成了裴止戈的媳妇儿。 要知道当初她可就想把女儿送去白家做童养媳，谁知道转头裴止戈捡回来个丫头片子当女儿养。 她就是再不疼女儿，也犯不着送人上赶着当后娘。 白泱泱等众人议论了一阵接着说道，“明明是你做出的选择，你又不肯承担后果，反过头来眼红别人，甚至不惜捕风捉影捏造谎言，你也不怕你家小孙子有样学样，日后做了鸡鸣狗盗之徒。” 白泱泱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我可以明摆着告诉各位，当初我们白村一众乡亲躲在青州十万大山的时候，西北军的弟兄忙上忙下，因为好东西有限，所以我给他们开了小灶，怕其他乡亲心里不平，他们是晚上轮流来我屋子吃东西的。谁曾想到被这妇人看见了，今天平白惹出这么多流言，污了我和西北军的清名，早知道还不如当初让乡亲们心里不平了。各位姐姐妹妹，你们纵然不信任我，难道还不信任西北军吗？” 要是桂花嫂子污蔑的是其他野男人，白泱泱可能还有点麻烦脱身。 但她暗指的是西北军，西北军在老百姓心目中可是有口皆碑。 奔雷虽然性子急了些，但好在不是没有脑子，在白泱泱话音落下的瞬间，立马出声附和。 “没错，当时我们西北军弟兄是去白姑娘的屋子吃腊肠饭，而且当时白姑娘并不在屋子里。” 西北军的其他人也纷纷响应。 众人到此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无非就是桂花嫂子在这里搅事。 至于开小灶，不是白村的人觉得和他们没有关系。 白村大部分人认为西北军干的活多，吃好点也没关系，毕竟躲在山里的时候也没有饿着他们。 极少数人心里虽然不平衡，但明显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 桂花嫂子心中的愤懑更是达到了空前的高度。 腊肠饭？一想到肉厚多汁的腊肠就让人忍不住流口水。 凭什么给他们开小灶？什么东西不够？她明明可以“变”出来！ 为什么不给他们这些老百姓吃？ 她的小孙子还这么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 她就不信，有这样的好东西没给白家捡来的那个丫头片子吃。 这一路上她可亲眼瞧着呢，对那丫头好得不得了，简直就是上赶着当后娘。 桂花嫂子的内心想法无人知晓，也没必要知晓。 白泱泱打了一个手势，奔雷立马把桂花嫂子的嘴给堵了。 闹剧结束，白泱泱跟没事人一样，或者说整个过程情绪都没有较大的起伏，声音依旧不疾不徐。 “各位，有愿意当兵的，可以过来登记，女兵待遇和男兵一样。” 一开始沉默的妇人眼下有了三分意动，毕竟白泱泱一个女子站在高处，就连西北军的奔雷都听命于她，这是何等威风？何等霸气？ 再者这年头光景不好，指不定哪天就打起来了，当兵至少可以保护自己的家人。 但是大圣朝二十年以来的法律对女子的禁锢是不可能一朝一夕就被剔除的，她们总觉得这样的大事得回去问问当家男人。 白泱泱也没指望第一天就有收获，招兵处摆在这儿，由李青负责。 想明白的妇人会过来报名，那些想不明白的。 白泱泱只能说尊重每个人的命运。 裴止戈既然来了盛京，有些东西就得提前筹谋。 两人还是住在之前白村的那个家里。 丞相这几年当真是费尽心血，不管东州如何战火连天，一点火星子都没溅到盛京来。 白村的房屋完好无损，就连白泱泱当时开的那家美容馆也依旧好好地在那儿。 若非当权者能够约束下属，让官兵们与百姓秋毫无犯，这群狼环伺的盛京恐怕早就乱了套。 白泱泱推开布满灰尘的大门，一看就是他们走后没有人再进来过。 坡底村的老村长，也把这些村民管理得很好。 当然了，这一切都离不开上行下效。 “那位丞相可惜了，不过若是他还在，即便我们拿下东州，也不能这么快入驻盛京。”白泱泱轻声叹道，声音里满是对人杰逝去的惋惜，还有对世事的无奈。 “有一件事我想同你说。”裴止戈的声音依旧沉闷，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痕迹，反而让他整个人再添几分持重，身上那股让人心安的感觉更明显了。 紧接着，裴止戈把皇宫里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白泱泱不由打趣道，“看样子那位丞相千金对你很是挂念啊。” 裴止戈微微蹙眉，“别这样说。” 白泱泱故意说着反话，“也是，一个是前朝皇子，一个是重臣独女，强强联手，盛京再无人敢冒头。只是不知道我是该识趣些退位让贤，还是冥顽不灵争一争那高位？” 白泱泱没有想到，自己话音落下的瞬间，眼前的男人居然动手了。 一直紧绷着心神的白泱泱就防着这一手，手刚摸到银针就被男人抱进了怀里。 “你我成婚当夜事发突然，有句话我忘了对你说。” 第七十七章:政治清明自然海晏河清 白泱泱心神一动，当真是活了两辈子第一次被男人抱进怀里。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爽！ 裴止戈的胸膛依旧宽厚温暖，不同于当年在青州十万大山里对他的调戏。 那时男人虽然抱着自己，可仍旧是克己复礼，心如止水，像做任务一样。 这次却是主动的。 白泱泱可以感受到男人有力的臂膀紧紧扣在自己的背上。 彼此间的温度紧密相贴，说不清是谁的心在发烫。 如果是前世十八岁的白泱泱，可能会迷失在这个主动而又温暖的怀抱里。 如果是刚穿进这具身体十六岁的白泱泱，也许会把这个男人当作是一根救命稻草。 可现在的白泱泱二十岁了，在这个陌生的朝代生活了整整四年，这四年的时间里和山匪见过血，也带着老百姓做基建，更是一马当先杀西戎。 从前的白泱泱尚且有三分好色，如今这些只能当作锦上添花的玩意儿。 权势在手，何愁天下美色不自荐枕席？ 白泱泱轻推了一下身前的胸膛，可就她的力气对裴止戈来说跟猫挠似的。 “你听我把话说完。”男人温热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白泱泱到底先暂时停下了动作。 见白泱泱没有多余的举动，裴止戈这才将人稍微拉开些距离，俯下身子，剑眉星目直直地对上少女的明眸。 “我从未想过娶妻，可我若是娶妻，必定不离不弃，我以裴氏皇族之名起誓，若有朝一日抛弃糟糠，便让大昭国所有宗庙毁于一旦。” 裴止戈的神情极度认真，本就极其优越的骨相在说出这番话的时候更显动人。 白泱泱不怀疑这番话的真实性，因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没有必要骗人。 同时心里也清楚，裴止戈对自己只是负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他爱重的是他的妻子，没有旁人。 想明白这些的白泱泱心里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一丝丝难过，不过好在难过的时间并没有持续多久，就立马恢复了好心情。 “可是不管我做什么你都不离不弃？” “是。”裴止戈毫不犹豫地回答，“结发妻子，荣辱与共，永不相弃。” 白泱泱弯了弯唇，自己这么问分明是在暗示日后夺裴止戈的权，他手下的那些死忠会不会逼他黄袍加身。 怎么到这个男人嘴里，倒成了荣辱与共？ 只可我荣许你同荣，绝对不允许凌驾于我之上！ “那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白泱泱笑着伸出了右手手掌。 裴止戈目不斜视，同样伸出右手手掌，向女子的手掌重重一击。 如此，击掌为誓算是达成了。 两个人都很忙，每天早出晚归，那天的击掌为誓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裴止戈忙着部署战局，南方三州必须尽快收服，不然时间长了，很容易造成南北分裂的局面。 而且已经投诚的朔州和辽州，没准儿会突然翻脸。 白泱泱忙着各种基础设施建设，每天拉着裴文卿研究各地的地形地貌，空间里的各种现代化作物必须都种出来。 老百姓们都能吃饱饭了，才会想着做生意。 而买卖一旦做起来了就会拉动经济增长。 经济又决定着上层建筑，一个国家的政治体系跟它的民生基本息息相关。 政治清明，自然海晏河清。 反之，每个老百姓都能在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社会也就会跟着稳定下来。 为什么会有矛盾？因为利益。 矛盾会升级成百姓和官府之间的冲突，官员之间的冲突，官员和皇权的冲突，国家和国家之间的冲突。 利益又可以表现为粮食，金钱，权力，地盘…… 想要化解矛盾，就需要满足所有人的利益。 白泱泱不懂政治，但是懂人性。 就不信让每个人都过上老有所依幼有所育，以及各项社会福利包圆的生活，这些人还能生出闲心搞事情。 当然了，人心不足蛇吞象，总会有那么些个从根儿上就歪了的。 所以白泱泱并不打算忽视法律建设，遇到坏根儿就先试图掰正，掰不过来的再连根拔起。 为此，白泱泱又找来刑部官员，给他们传达了一些现代法治思想，让他们整理大昭国和大圣朝的法律法规，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民生和律法，都在白泱泱的操作下风风火火地开始了他们的改革之旅。 而这也让白泱泱成了不少人的眼中钉肉中刺。 这一日白泱泱去京郊的实验田查看，差点被一支冷箭擦伤。 李青捡起箭矢，面色发沉，“白姑娘，这箭矢上有东西。” 白泱泱没有接过来，就着李青的动作观察这支箭矢。 箭头锋利，箭身圆滑，做工很是精良，还有一些小图案，看着就是贵族用的东西。 白泱泱总觉得这图案有点熟悉，只是一时之间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央央啊，我……这……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老村长一脸惶恐。 京郊这一块实验田由老村长带着农人耕种，原本还想着收成好，他们是这第一个吃桃子的，谁能想到被祸端找了上门？ 白泱泱看向同样惶恐的乡亲们，心中已经有了一个大致的计划。 “所有人，带走。” 李青只管听命行事，要是云霄还会劝白泱泱三思，可惜他现在在东州沿海一带活动。 就这样，今日在场的所有普通老百姓被官兵们抓走。 一时间京郊弥漫着哀嚎声，这和掌权者的生死扯上干系，只怕是进去了只有横着出来，弄不好还祸及家人。 裴文卿得到消息的时候第一时间来找白泱泱。 “姑娘这是做什么？且不说这些老百姓为何要杀您？明明你让他们吃饱穿暖还免费给高产粮种，哪怕是有些人心里不平，可毕竟都是老实本分的庄稼人，如何敢起害人的心思？姑娘如今民心所向，没必要小题大做，毁了你这段时日积攒下来的好名声。” 白泱泱笑了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看裴尚书的意思，老百姓没敢害我的心思，那便是处于高位者有这个心思了？” 第七十八章:让天下臣民归心的名头 裴文卿的脸色霎时间难看了起来，毕竟这个处于高位者，自己首当其冲。 “姑娘，鄙人一向本分，只求一片安息之地养活一家老小。”裴文卿纠结再三，还是决定把虞紫嫣给卖了。 “而且在盛京之内有比鄙人站位更高者，丞相膝下有一幺女，此女非凡，丞相的门生故旧十分信赖于她。” 虞紫嫣。 白泱泱瞬间就想到了这位女子当年的意气风发，直言不讳地让自己让出裴止戈，当时皇帝突然死于马上风，官员家的女眷们需要进宫守灵哭丧，虞紫嫣便让人把他们送出了城。 也不知道如今时隔多年再见，那位女子还是否如当年一般爱憎分明。 “那就有劳尚书大人带路了，说来我与这位丞相千金还是旧相识。” 白泱泱笑颜如花，裴文卿却心里一个劲儿地打鼓。 旧相识？这关系到底好不好啊？别回头又攀扯到自己身上。 自老丞相故去，虞紫嫣便带着寡母搬离了丞相府，寻了一处幽静的宅院，带上三五仆人在此定居。 毕竟丞相大权在握多年，即便一朝身殒，他的府邸也是权力的象征，住在这里，太过惹眼。 裴文卿命人准备的马车，外面看着平平无奇，里面却一应俱全。 白泱泱坐在软垫上，颇有闲心地用内嵌的茶案上的茶具，给自己煮了一壶清茶。 茶香幽幽，令人心旷神怡。 白泱泱倒了一碗，细细品尝，入口微涩，回味甘甜。 白泱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做不来这些细致高雅的活计，但此刻也愿意讲究一下茶道的礼仪，慢慢地将整壶茶水都品鉴完。 最后一口喝进嘴里，马车也停了下来。 裴文卿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白姑娘，到地方了。” 能让当朝户部尚书一身粗衣打扮给自己当车夫，白泱泱怕是当朝第一人。 白泱泱直接从马车上跳了下来，裴文卿摆放脚凳的手一时间僵在了空中，随即又十分自然地把手里的东西放回原处。 眼前的宅院普普通通，倒是门额上的字飘逸脱俗。 虞府。 要知道大圣朝的律法当中，女子不可以自立门户。 白泱泱径直走了过去，推开门一脚迈入。 裴文卿：“……” 还可以这样？咱是不是应该顺手把门带上？ 推开门之后是露天的院子，后面应该是主人家居住的房子，左右都连着屋舍，大概是下人房和各种生活空间。 白泱泱只是大概扫了一眼，之后全部的目光都被院子里煮茶的女子吸引了过去。 虞紫嫣见有客来，微微仰头，如见许久未见的老友，语气中说不出的熟稔。 “白姑娘，快坐。” 白泱泱不疑有他，直接在虞紫嫣对面落座。 “白姑娘尝尝这茶，据说是一位南方的举子送给我爹爹的，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 虞紫嫣亲手给白泱泱倒了一杯茶。 只一入口，白泱泱便知道和自己在马车上喝的一般无二。 “小姐不妨直言。” 白泱泱有些烦这些弯弯绕绕，虞紫嫣无非是想表示自己有个好爹，手里有不少门生故旧。 战乱的南方三州有她的人，甚至于当朝尚书裴文卿也可能为她所用。 不然这南方举子孝敬丞相的茶叶，怎么会出现在裴文卿为自己准备的马车里？ “白姑娘倒是变得比从前直接了不少。”虞紫嫣笑容满面，自顾自地饮尽一碗茶水。 当初虞紫嫣让白泱泱让出裴止戈，她可是敢开口让丞相小姐做小。 后来虞紫嫣许诺给白泱泱找一户好人家做父母，白泱泱还没说什么，裴止戈倒是先给拒绝了。 “好吧，既如此，我便打开天窗说亮话。” 虞紫嫣敛了三分笑意，“白姑娘险些遇刺，消息我是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白泱泱心道果然如此，面上却是不动声色。 “盛京到底有多少丞相的暗哨？” 虞紫嫣并不接过这个话题，“后来我见白姑娘把当场的所有百姓全都抓起来下了大牢，便猜到本姑娘心里有了成算。” “哦？什么成算？”白泱泱故意问道。 “此前白姑娘欲招募女兵，被一村妇泼了脏水。后来那村妇也只是被堵了嘴带回家。可见白姑娘是个心善的。” 虞紫嫣停顿了一会儿，观察眼前女子的神情。 只可惜白泱泱坐如老钟，神色泰然，并不能看出什么。 虞紫嫣也不懊恼，接着说道，“此刻行刺，白姑娘并没有受到伤害，如果真的要行刺，也不可能只放一箭。这么看着倒像是警告。可是什么人会想着警告白姑娘呢？当然是与白姑娘有利益冲突的。” 虞紫嫣的这番话就说得十分委婉。 其实和裴文卿的意思一样，都是这些平民百姓不过是做了替罪羔羊。 真正想害白泱泱的，是那些身处高位的。 而这话从虞紫嫣嘴里说出来，又把这个身处高位者的范围圈定小了些。 毕竟哪有贼喊捉贼的道理？ 裴止戈现在不也身处高位吗？ “按小姐的意思，是一山不容二虎了？”白泱泱同样把话抛了回去。 一山当然容不得二虎，可裴止戈与她是夫妻，虞紫嫣应当不知道，当初他们成婚是权宜之计。 即使知道，在青州他们也当着青州万民的面举行了婚礼，如今在其他势力眼中，她与裴止戈浑然一体。 虞紫嫣又倒了一杯茶，“如此挑拨夫妻之间的情分，白姑娘未免太轻看我了。我虞紫嫣要什么东西，从来都会明目张胆地去争，去抢！” “砰——” 茶盏被重重地放在桌子上，发出的声音正好和虞紫嫣的话音同时落下。 白泱泱原本的三分疑心此刻尽消。 不会是虞紫嫣，毕竟她只是已故丞相之女，她想起势实在是太难了。 手里没有兵，也没有民，最重要的是，她没有那个名头。 一个让天下臣民归心的名头。 对虞紫嫣最好的办法，莫过于找一方强大的势力，拿手里的筹码谈判。 想明白这点的白泱泱直截了当地开口，“说说你的条件吧。” 第七十九章:现在动手未免太急了 虞紫嫣将耳边的一缕发丝拢起来，抬手间不经意抚过精致的眉眼。 以后世的审美来说，虞紫嫣算不得美人。 但是配上高耸的发髻，成套的珠钗首饰，这张圆润平坦的脸倒是显得温婉大气，举手投足间又不失小女儿家的娇态。 她很淡定，且这份淡定不是装的。 白泱泱心想对方一定对手里的把握十分自信。 “不如白姑娘先说说，你能给我什么呢？不然我也不是不能去找你的夫君谈。只是我到底是闺阁女子，贸然攀谈有妇之夫，实在是影响我的名声。” 虞紫嫣这番话可以说是十分敞亮。她此前对裴止戈有意，如今要是找裴止戈私下交谈，哪怕是公事也会多多少少沾上点私情。 白泱泱有个疑问，见对面敞亮，也不藏着掖着。 “敢问小姐，为何一再称我为姑娘？为何又把我与我夫君分得这样清楚？” 虞紫嫣像是听到什么不得了的笑话一样，笑歪了身子的同时没忘了掩着嘴。 “白姑娘，你……这叫我如何说？寻常共同孕育子女的夫妻都会因为利益分道扬镳。更不要说你家夫君有这么大一个女儿，你一个后来人，如何说得清谁与你那夫君更恩爱？若是贫贱之时倒也罢了。如今你们夫妻皆处于高位，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个时候信所谓的夫妻情分，还不如信手里的权势。” 原来症结竟在此处。 白泱泱想明白了这点，起身朝虞紫嫣道谢。 “多谢小姐解惑，小姐既然先考虑我，那我便承小姐这个情。无论我夫君给小姐开出怎样的条件，我都愿意在上面加码，请小姐一定等我。” 虞紫嫣微微颔首，示意自己答应了。 白泱泱走出大门，把等在门口的裴文卿吓了一跳。 “这……这就结束了？” 白泱泱用眼风轻轻扫过裴文卿，然后不发一言地上了马车。 裴文卿看了看马车，最终还是走进院子。 “小姐，您似乎格外看好白姑娘？” 虞紫嫣端着茶杯，端详里面的茶水，水面随着她指尖的辗转而不停起伏。 “户部尚书好像很看好那白大山？” “目前来看，确实是他的赢面更大些。” 虞紫嫣轻哼一声，“裴尚书还不如直言说他是男子。我承认，白大山手里有兵，可治理国家不仅仅是有兵就可以的，这一点您应当比我清楚。” “也许吧。” 裴文卿没再说什么，走出这座宅院的时候将门给带上了。 马车开始行驶，白泱泱也想清楚了一些事情。 抛却裴文卿和虞紫嫣这两个身处高位者，还有谁想置自己于死地呢？ 是裴止戈吗？ 如果是裴止戈的话，现在动手未免太急了。 毕竟自己明面上和他是一体的，东州在自己手里，等于在他手里。 而虞紫嫣的话正好给她提了个醒。 她和裴止戈确实没有孩子。外人以为珠珠是裴止戈先头的夫人所生。 可白泱泱清楚，她是捡来的。一个养女如何能影响夫妻情分？除非这个养女的身份不一般。 白泱泱想到了当初白老头给自己“赎身”的那个银项圈，那上面就有花纹，似乎和那箭矢上的一样。 当时白老头怎么说来着？找珠珠借的。 珠珠说有了爹爹和阿爷，不需要这个项圈了。 所以……这个项圈极有可能是珠珠的亲生父母留给她的。 白泱泱没有忘记新婚之夜，珠珠睡在喜床上的场景。 四年过去，当年的小姑娘已是豆蔻年华，在这个时代是可以定亲的。 白泱泱又在脑海中仔细过了一遍当初裴止戈坦白身份时说过的所有话。 良久，对着马车外的裴文卿问道。 “你可知道大昭国的锦绣公主？” 裴文卿还没来得及回答，突然惊恐地发出一声尖叫。 “啊！” 白泱泱赶紧从马车里出来，只见漫天箭雨扑面而来，当即把裴文卿扯进马车，从空间里拿出一个不锈钢大脸盘挡在身前。 “铿——” 金属撞击的声音宛如一支死亡乐曲，提前在这处人烟稀少的地方演奏葬歌。 虞紫嫣的住处远离盛京中心，途中要经过很长一段空旷的道路。 这里很适合杀人，毕竟根本没有人能够看到。 这背后之人，似乎是料准了自己会来找虞紫嫣，专门在这儿等着她呢。 白泱泱心中冷笑，此地空旷，却也是自己的机会。 从空间里拿出消声迷弹，几个弹药扔出去，箭雨明显小了些。 白泱泱趁热打铁，将把空间里有的迷弹全都扔了出去。 这种弹药只要触碰到东西就会裂开，然后发出白色的烟雾。 这种烟雾能让人昏迷，但是量多了容易中毒。 白泱泱不好说这个量是多少，但是眼下情况危急，反正自己是在扔之前就戴好了防护口罩。 至于裴文卿，自求多福吧。 见前方终于没了箭雨的攻击，白泱泱把不锈钢盆收进空间里，一把将裴文卿揪了出来。 裴文卿到底隔了一层马车车帘，迷雾扩散的速度还没有这么快，现在还清醒着，见白泱泱眼前带着不认识的东西，眼中恰到好处地闪过一丝诧异。 “出来，赶路。”白泱泱的声音不带任何温度。 谁也说不准，裴文卿到底是不是其中的一环。 裴文卿惊魂未定地爬出马车，拉起绳索开始驾车。 白泱泱干脆坐在车辕上。 马车没往前跑几步，裴文卿就见到漫天浓烟，以及地上倒了一堆的人，又想起白泱泱脸上带着的奇怪东西，惊恐地发问。 “白姑娘，我不会死吧？” “再废话，你现在就死。”白泱泱的声音冷得像冰。 裴文卿没有办法，只能咬牙纵马狂奔过去，一路上不知道踩踏了多少人。 等终于看不到那股浓烟，裴文卿才敢张大嘴巴呼吸。 白泱泱等他缓了一会儿，才开始发问，“别和我说你不知道，你好歹是个户部尚书天子近臣，盛京有谁能在你眼皮子底下生事。” 裴文卿真是欲哭无泪，“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一向惜命，怎么可能拿自己作赌？” 白泱泱不放过对方脸上一丝一毫的情绪变化，确实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那你就好好和我说说，锦绣公主的事吧。” 第八十章:再遇正经生意人富安 裴文卿擦了擦额角惊出的冷汗，脸上的神情既坦然又无奈。 “白姑娘，我本就是一介白身，在大昭国末年中举才做了一个九品小官，因为为人老实本分，权力交迭的时候才没有被波及。凭借在官位上熬了十年才做到礼部侍郎的位置，如何能见过锦绣公主这样的人物？” 白泱泱微微蹙眉，显然没有料到这个。 以裴文卿的才干，居然要在末位熬上十年才能升到礼部侍郎这个没有多大权力的位置。 大圣朝的行政体系不行啊，也难怪皇帝一死，整个朝代全线生乱。 “你想办法，看看有没有谁知道锦绣公主？最好能知道锦绣公主长什么样子。” 白泱泱本以为还要等上许久，没想到裴文卿听闻此言眼里的光瞬间就亮了。 “白姑娘若是想知道锦绣公主的相貌，这并不难。盛京有一宝地，里面记载了各位美人的画像。传闻锦绣公主曾是盛京第一美人，她的画像应该也被记载其中。” 还有这样的地方？白泱泱立马让裴文卿带路，然后…… 两人来到了青楼，没错，就是青楼。 白泱泱望着招牌上的“醉欢楼”陷入沉思。 “你觉得这样的地方能有锦绣公主的画像？” “白姑娘，你有所不知，这醉欢楼不是一般的青楼，里面没有那些污糟事。里面的姑娘以才情闻名，三楼有一张榜，名曰盛京美人榜，曾几何时，女子以登此榜为荣。只是后来乱象遍生，这里也不得不关门歇业。” 白泱泱听完后没有废话，直接上去敲门。 “开门！老板开门做生意！” 说着，白泱泱还上手敲打。 “砰砰砰！” 敲了有一会儿功夫，醉欢楼的大门才从里面打开。 伙计打着哈欠，“楼里的姑娘都没了，以后得关门歇业了，什么时候开门，且有得等呢。” 白泱泱直接闯了进去。 “嗨，你这人怎么这样？” 活计想要阻拦，可哪里是白泱泱的对手。 白泱泱身姿蹁跹地在醉欢楼游走，瞧这一楼的装潢，倒像是个吃饭看表演的。 干脆上了楼梯来到二楼，二楼多了许多雅间，想来是姑娘们会客的地方。 白泱泱一鼓作气上了三楼，三楼的布置更像个展馆。 架子上放满了书籍和卷轴，正堂中央摆放了一张大桌子，桌面上铺满了笔墨纸砚。 有一人倚着桌腿呼呼大睡，形态随意，远远瞧着就能见一股颓败之感。 伙计匆匆追上来，喘着气说道，“你这女子怎么如此不讲理？都说了我们醉欢楼歇业了。” 白泱泱见伙计大声说话，那男子还是睡得和死猪一样，直接上去拍了拍他。 男子渐渐转醒，凌乱的发丝遮了半张脸，还有些久睡乍醒的懵懂。 伙计见状又赶紧跑到男子身前，“东家，这女子说不听，说了我们歇业了，还是硬闯进来。” 男子眨了眨眼睛，又盯着白泱泱死死打量，终于吐出了两个字，“是你。” 白泱泱也终于想起男子的身份，是那个做正经生意的人贩子富安，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到。 “你还记得我？” 富安点了点头，“你家那小闺女当真是绝色，任谁见了都不能忘。” 白泱泱干脆以这个话头聊下去，“你当初为什么如此执着于她？可是她的容貌像某些人？” 富安到了跑了多年的江湖，哪怕因为局势不稳，醉欢楼很长时间没有开张，身为生意人的敏锐并没有放松。 “姑娘是如今盛京的管事人？” 盛京风风火火的改革，富安不可能没有听说。 白泱泱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 “不错，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 这就是以利诱之的意思了。 富安却冷笑道，“原本乱世，因为粮价飙升，我不得已把楼里的姑娘脱手出去一部分换取粮食维持剩下人的日常消耗。姑娘主事盛京后，权贵都不敢冒头，更没有人来醉欢楼消费，我只能把这些女子都抵押出去，换取各种承诺。如今我只想让醉欢楼恢复昔日的繁华。” 白泱泱不知道醉欢楼繁盛时是何等盛况，可绝对离不开女子的运转。 可别管它是明嫖还是暗娼，底层逻辑都是用年轻漂亮的女子牟利。 一想到许多有颜色的小姑娘都要被富安用各种各样的手段买回去调教。 白泱泱就不能接受。 “换个条件，多少金银都可以。” 富安目前还不知道白泱泱的实力，只当她是通过她那人高马大的丈夫才走到如今这个位置，死鸭子嘴硬不肯松口。 “金银总有花完的一天，而我这醉欢楼可以笼络权贵，所带来的价值远远不止金钱。” 本来被人刺杀，白泱泱的心里就很不爽了，见富安还敢蹬鼻子上脸，直接动手将人好好修理了一顿。 伙计过来阻拦，白泱泱也一并修理了。 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富安终于明白形势比人强的道理，为免受皮肉之苦，赶紧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 原来当年富安想把珠珠买下来，是因为她颇有盛京第一美人的神韵。 而这又不得不说到醉欢楼的特殊之处，表面上是个青楼，可更像是个展馆。 里面的展品就一件，就是这些美人们。 许多女子若能上了醉欢楼的美人排行榜，立马身价大涨。 不仅同行的青楼女子希望上榜，就连普通小门小户的女儿也想上榜，无它，这是一种抬高自己身价的方式。 在大昭国时期，对女子还没有那么多条条框框的束缚，锦绣公主更是喜欢流连市井，某天无意之中参加了醉欢楼的选榜，一举夺魁。 后来皇室听闻此事，再三叮嘱醉欢楼，不允许将公主的样貌传播出去，可大家都知道，公主生得极美，实乃是盛京第一美人。 醉欢楼也用形似盛京第一美人这样的方法，营销出了其他女子，一时之间，醉欢楼更是风头无两。 说了这么多，富安很是识趣地找出盛京第一美人的画像。 “此画像为当年见过锦绣公主样貌的人根据记忆所画。” 纸张有些泛黄，画上的美人却风华不减，美人亭亭玉立，身着流云广袖宫装，云鬓高耸，簪着赤金点翠步摇，眉眼精致得如同工笔细细勾勒而出。 最令人心折的是那一双眼睛，明明只是静默的墨色，却仿佛蕴着粼粼波光，垂眸的动作既有皇家公主的矜贵雍容，又藏着一丝不染尘俗的灵动狡黠。 鼻梁秀挺，唇瓣微扬，似笑非笑，仿佛下一刻就要从画中走出，与人言笑。她的美并非仅是皮相的惊艳，更有一种浸染在骨子里的风华气度，让人见之忘俗。 白泱泱凝视片刻，不由叹道，“果然当得起盛京第一美人之名。” 她旋即蹙眉，这容貌……确实与珠珠有着五六分的相似，尤其是那眉眼间的神韵，只是珠珠年幼，更添稚嫩纯真，而画中女子已是盛放之年，风华灼灼。 第八十一章:该不会就是那个贱丫头 白泱泱拿着画卷的手微微发紧，如此说来，珠珠便是锦绣公主和大圣朝皇帝的女儿，也是龙椅上那小皇帝的异母姐姐。 当年深宫之中，究竟发生了怎样的惊涛骇浪，才会让一位金枝玉叶的公主遗珠流落至边陲铁衣郡，最终被裴止戈收养？ 不，又或许是宫中异变，裴止戈带人救回了这外甥女，然后对外宣称是捡来的弃婴也不一定。 白泱泱心念电转，正欲将画像收起，再细细盘问富安可还知晓其他宫廷秘辛，楼梯处却传来一阵急促慌乱的脚步声。 “白姑娘！白姑娘！不好了！出大事了！” 裴文卿着急忙慌地上了楼梯，见有外人在，到底没有多说什么。 白泱泱放下画卷，给富安留下一锭金子，便和裴文卿匆匆下了楼。 一直到走出醉欢楼大楼，白泱泱才出言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才县衙官差来报，京郊西侧实验田的农作物全都毁了。” 白泱泱这才注意到，马车旁站了一个官兵打扮的人。 “事不宜迟，先去各处实验田看看。” 马车一路疾驰，车轮碾过平整的街道，没有一丝一毫的颠簸。 白泱泱的心却乱得厉害，心里刚刚因为珠珠身世而涌起的烦闷，此刻更是蔓延得无边无际。 珠珠要是小皇帝的姐姐，她手里会不会有可以调动的势力呢？她又是否属于那个处在高位的人呢？ 白泱泱不好说是不是珠珠在幕后主导了这一次刺杀，如果真是她…… 白泱泱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还有那实验田，到底是谁！ 马车驶到京郊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许多农人举着火把站在田地里，见白泱泱过来，纷纷出声。 “白姑娘。” “白姑娘来了。” 白泱泱顾不上和他们寒暄，赶紧跑到田地里查看，本该孕育着生机的田垄，此刻已是一片狼藉，满目疮痍。 白泱泱踩进灰烬里，滚烫的温度从鞋底传来，还有些隐隐发烫。 一股焦糊气混着泥土翻开的腥味传进鼻腔里，白泱泱有些想咳嗽。 “咳咳——” 白泱泱没忍住猛咳了两声，又向其他田地走去。 这一片实验田，不是被烧了，里面的作物就是被人拦腰斩断，或是被蛮力连根拔起，胡乱扔得到处都是。 这可都是她空间里的高产粮种，明明要不了多久就可以收获了，偏偏在这个时候被人悉数毁去。 白泱泱心疼农人们付出的心血与努力。 自己给种子，他们就无条件的信任，甚至耽搁下家里的活计，纷纷跑来帮忙开荒种地。 如果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有愧这些百姓对自己的信任！ “队长在哪里？今天该谁值班？什么时候发现出事了？” 一老实巴交的汉子赶紧上前回话。 “白姑娘，吃完中午饭发生的事，今天该牛二牛大两兄弟值班巡逻。中午他们兄弟俩跑去吃酒，就耽搁了那么一会儿功夫，田里就烧了起来。他俩立刻喊人救火，等村民们都过来的时候，其他田里的农作物就已经这样了，我们赶紧派人去县衙报案，同时守在这里，不敢再离人。” 白泱泱的声音出奇的冷静，“牛二牛大何在？” 火光下，两个十几岁的小伙子颤巍巍地跪着给白泱泱磕头。 “白姑娘饶命啊！都是小人失职，都是小人失职！” 白泱泱压抑着心中的怒气，“起来说话，好好说说中午发生了什么事情。” 牛大大着胆子开口，“中午村里有户人家办酒，村长说要给他们做脸，让大家伙儿都去热闹热闹，来喊我们的时候，我本来想和牛二换班去，可村长说就这么一会儿功夫不耽误事，硬是把我们两人都拉走了，然后回来的时候就发现田里着火了。” “村长呢？” 队长小心地回答，“在家里设宴，宴请宾客。” 当初划分这里做实验田的时候，每个村子里都有一些人过来报名，然后经过民主选举，选出一名队长管理他们。 所以这个村长并不是参与实验田种植的人。 白泱泱直接吩咐裴文卿，“把那个村长，还有今天办酒席的家人，全都抓起来关进大牢。” 吩咐完这些，白泱泱又安抚村民们的情绪。 “大家不必担心，这件事情我一定会还大家一个公道，绝对不会让大家这些时日付出的劳动作废。” 村民们一个个都说不打紧，毕竟当初来参与实验田种植的时候，白泱泱已经给过一部分好处了，虽然只是勉强够一日三餐，但种自己田还得自己掏饭食呢。 和村民们告别后，白泱泱直接坐马车回了白村的住所。 事情已经发生，多想亦是徒劳。 自己今天也忙活一天，该好好休息一下。 至于那些宵小之徒，先晾一晾他们，煞煞他们的威风。 裴文卿抓人的过程并不是很顺利，其中有几个泼皮撒泼闹事，很是不好沾手，幸好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再放肆的人也得乖乖受着。 此时裴文卿大概摸清楚了白泱泱的脾气，别看她对人挺好的，但一旦踩到她的尾巴上，不管是个什么东西，全都先抓起来再说。 杨三娘在大牢里又哭又闹，“没天理了啊！当官的随便抓老百姓了！” 官差们没一个搭理她的，倒是临近几个牢房的人向她投去了目光。 “你是……杨三娘？” 老村长他们被关在隔壁，听见这熟悉的哭嚎声，不由地望了过去。 嗯，怎么说呢？四年没见，杨三娘的刻薄相更明显了。 杨三娘没想到这大牢里还能碰到熟人，当即讥讽道，“哟，原来是老村长呢，好几年没见，没想到你居然还活着。” 老村长一噎，这人的嘴巴还是一样的毒。 然而杨三娘却不准备放过他，“你们是犯了什么事儿被抓的？” 老村长想着换点外面的信息，便起了交换消息的心思。 “我们带央央参观实验田的时候有人刺杀，被牵连了。你们呢？” 杨三娘特别来劲儿，“我呸！我好好在家里吃着饭，莫名其妙一堆官兵过来把我们这些全抓了。说是什么实验田被人毁了，那谁毁了你抓谁去啊。关我们什么事儿？我们都没去你那田里看过，也不知道这些当官的是怎么想的？” 杨三娘骂着骂着猛然间回过神来。 “等等，你说什么？央央？我听说现在盛京管事的是个姓白的姑娘，该不会就是那个贱丫头吧？” 第八十二章:这到底是多大的仇怨 老村长古怪地看了杨三娘一眼，明明是自己的亲生女儿，为什么她对孩子恶意这么大呢？ 张嘴闭嘴就是贱丫头，当初更是一怒之下把女儿活埋。 这到底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怨？ 杨三娘的叫骂声吵到其他人了，牢头过来维持秩序。 “诶诶，干嘛呢？想挨板子是不是？” 牢头拿手里的鞭子往地上甩了甩，破空的声音直击每一个人的心头。 杨三娘欺软怕硬，当即不敢再叫唤了。 次日白泱泱休息好后就来大牢审人。 老村长他们赶紧扒上栅栏，“央央啊，查出凶手了吗？真的和我们没关系啊。” 原本坐在地上的杨三娘听见声音，蹭的站了起来，直接扑上距离最近的栅栏。 “贱丫头，还真是你啊！快把我放了，我可是你娘！” 白泱泱这才注意到她，不得不说几年没见，杨三娘身上的刻薄相越发厚重了。 大概在人群中扫了一圈儿，没看到霍三和霍耀祖，白泱泱不免发问。 “另外两个人呢？” 说到这个，杨三娘越发激动起来。 “还不都是你这个贱丫头！要不是你，你爹和你弟弟也不会死！” 杨三娘恶狠狠地盯着白泱泱，仿佛她就是杀人凶手。 “当初要不是你们排挤我们一家三口，我们也不会跑出去躲着……” 从杨三娘骂骂咧咧的话语中，白泱泱知道了这一家子偷粮食的后续。 当初他们躲在西北军早先隐匿的山洞里，靠着偷来的粮食过了好一段安稳的日子。 后来粮食吃完，加上流民上山，从流民嘴里得知山下的消息，一家人决定收拾收拾下山。 可就在下山的路上，霍三不老实，准备偷其他人的粮食，被人家逮个正着，直接就是一顿毒打。 霍耀祖也受到了牵连，那些人见杨三娘是个妇人，便饶了她一命。 可霍三父子却因为没有果腹的食物加上身上的重伤，下山的时候体力不支，脚滑栽了下去，撞上山石，当场没了气。 杨三娘连他们的尸首都来不及收敛，就匆匆忙忙下了山，加入流民的队伍，一路辗转，来到盛京，最后在京郊村子安定下来。 白泱泱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明明是他们先偷粮食，然后做贼心虚自己跑了。 最后也是因为自己的贪心挨了打，也是失足摔死的。 这居然还能怪到自己头上？ 跟这种人废话都属于浪费口舌，鉴于杨三娘的死性不改。 原本想和这些人好好说的，白泱泱当场改了主意，先给他们挨个儿上了刑，让他们先醒醒脑子。 “啊——” 大牢里顿时响起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坡底村老村长他们吓得不行，生怕这些刑法也上了自己的身。 白泱泱适时安抚他们，“放心，关你们原本就是为了做场戏，等我查出来这些人当中到底是谁毁了实验田，你们就可以出去了。” 什么？村民们面面相觑，实验田被毁了？哪里的实验田？ 白泱泱耐心地同他们解释。 村民们听说不是自己的实验田毁了，先是松了一口气，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又担心起来。 先是白泱泱遇刺，再是实验田被毁，这到底是谁干的呀？ 分明是想和白泱泱作对。 白泱泱进行的改革对老百姓是有好处的，和白泱泱作对不就是不想让他们这些老百姓过好日子吗？ 那边刑罚开展得差不多，杨三娘瘫坐在草堆上，粗重的喘息夹杂着痛苦的呻吟，鞭痕在她粗布衣裳下渗出暗红的血渍。可那双浑浊的眼睛却像淬了毒的钩子，死死剜着白泱泱。 “贱丫头！你不得好死！” 一旁的老村长十分不解，杨三娘事到如今为什么还要出言不逊？不知道形势比人强的道理吗？怎么感觉她好像精神不正常的样子。 其他人可没杨三娘这么疯魔，突然被抓进牢里关了一晚，又莫名其妙挨了打，一个个开口讨饶。 “饶命啊，大人们饶命啊！我们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啊？” 白泱泱见他们都老实了，这才慢悠悠地询问。 “昨日吃席的人都在这里吗？” 众人被白泱泱一问，先是愣住，随即面面相觑，努力回忆昨日席面上的人。 村长皱着眉，“这宴是杨三娘起的，说是给她娘家侄子接风，我们村里好久没热闹，就想着把所有人都聚到一起热闹一下，说来昨天宴席后半场就没瞧见她那侄子了……” 其他人也纷纷附和，“我们就是贪嘴了，看着那席面好，想白蹭一顿，谁知道还吃出祸事来，我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白泱泱轻飘飘地开口，“我记得，你是家里人死绝了逃难到坡底村，最后嫁给霍三，是什么时候又凭空冒出了个侄子？” 村长这个时候也赶紧给自己找补，“这位女大人，我们这个村子都是路上遇到的流民最后聚到一起的，我看杨三娘家的酒菜丰富，有心给她牵个头，就想着把村子里所有人都喊来，也正好凑这个档口聚一聚，才去喊了牛大牛二……” 他越说脸色越白，额头渗出冷汗，“牛二牛大本来拍着胸脯说一定会看好实验田的……是我……是我硬把他们拉来的！我说就吃一会儿，不耽误事……我……我糊涂啊！”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杨三娘突然冒出的侄子，一场突如其来的宴席，村长出于乡情的热心张罗，最终导致原本应该看守实验田的牛家兄弟离岗。 而那个关键的“侄子”，在事成之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白泱泱的目光冷得如冬月寒冰，直直投射在杨三娘身上。 “你最好老实交代，那个侄子是怎么回事？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时，外面突然跑进来一名官差。 “不好了，白姑娘，京郊的水井被人投了毒，有几个村民中毒了，现在昏迷不醒。” 白泱泱现在恨不得杀了杨三娘，但知道像这种没脸没皮的人，需要用特殊的法子来治她。 “如果她不交代清楚。”白泱泱的目光扫过和她同一个村子的人，“你们所有人这辈子都住在牢里，一天三顿打。” 说完，白泱泱不管众人是如何想的，直接和官差去救人。 第八十三章:正好再把旧账算一下 好在这毒不是见血封喉，白泱泱费了一番功夫，终于是把所有中毒的百姓都救了回来。 京郊大小几十个村子，一共东西南北方向四个官用水井，全都被下了毒。 幸好有些人口少的村子有挑水蓄水的习惯，这几天没有去水井打水，不然中毒的人会更多。 裴文卿也得到了消息，他到底想的长远些，带着工部的人火速过来，第一时间封了那四个官用水井，又带人寻找地下水，准备开凿新的水井。 见后续民生问题有裴文卿在，白泱泱当即又回了县衙大牢，这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而杨三娘在同村人的拳脚之下，也老实交代了所有事情。 所以说嘛，恶人就需要恶人来磨。 虽然这么说有点以偏概全，但是能搅和到一起的基本上全都是一路货色。 杨三娘的刻薄都快成了她独有的气质，这么多流民独独能混进这些人的队伍，最后共同组建一个村子，可想而知其他人大概也不是什么好相与的角色。 这些人，无事时或许就是普通穷苦老百姓，一旦牵扯到自身利益，人性里的那点恶全都抖落出来了。 白泱泱拿过牢头记载的口供，快速地翻看了一遍。 杨三娘称前阵子进城回村的路上遇到个男人，给了她一大笔银子，说是想和她结个亲。 头脑简单的杨三娘看在钱的份儿上，听信了男人编的鬼话，真当是逃难的富户，家人都死光了，又丢了户籍，只能找人作保重新落户。 因为之前西戎围困，流民数量增多，落户没有之前那么严，如果户籍丢了，找亲朋作保就可以在京郊的村子落户，没想到被这群人钻了空子。 能短时间内毁了这么多实验田，绝对不是一个人能够做到的。 那个男人先是通过杨三娘在这儿落了户，再作保把同伙落户过来，完美地避开官府的巡查，等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动手，事发之后，一时半会儿也查不到他们头上，而其中的时间足够他们跑路了。 白泱泱当即下令把各个路口堵住，并且严查近三月落户的人。 刚吩咐下去，又有官差匆匆来报。 “白姑娘，不好了！裴尚书遇刺了！” 白泱泱心中一紧，裴文卿可是个得力助手，他要是有事，许多事情都得被迫搁置。 匆忙出了大牢，白泱泱直接骑上一匹马，狂奔出去十几里。 突然，马儿凄厉地长嘶一声，前蹄猛地扬起，将白泱泱狠狠甩向空中。 黑暗中，数支利箭破空而来，带着致命的尖啸，擦着她的衣角深深钉入泥土。 白泱泱在空中强行扭转身形，落地时一个翻滚卸去力道，还未站稳，又是三支箭呈品字形封死了她左右和前方的退路。 冷冽的箭头在微弱的天光下闪烁着幽蓝的光泽——淬了毒！ 到底是谁？几次三番的要置自己于死地？ 白泱泱不禁想这是否是针对自己的一个局。 按理来说，今天才查出来水井被人下了毒，裴文卿应该万分小心才是，怎么会这么轻易遭了刺杀，莫非专门引自己前去？好在半路上截杀。 白泱泱思考的同时足尖蹬地，身体几乎贴地向后急掠，箭矢擦着她的面门和肩胛飞过，带起的劲风刮得皮肤生疼。 嗖！嗖！嗖！ 更多的箭矢扑面而来。 白泱泱被彻底激怒，直接从空间摸出几个炸弹，各个方向都扔了一颗。 “轰隆隆——” 爆炸声响起，血肉被炸开的声音在黑夜中格外清晰。 再攻过来的箭矢绵软无力，白泱泱又不要钱似的扔了好几个炸弹，密集的爆炸声过后，此间总算是恢复了平静。 白泱泱懒得去查看这些人的身份，既然出手，他们一定会隐藏好。 马儿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白泱泱干脆跑向京郊村子的方向。 大概一个时辰，白泱泱来到了裴文卿暂居的村子，见人安然无恙，十分确定自己中计了。 裴文卿见白泱泱一身狼狈，头发被汗水浸湿黏在额头上，一脸关切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白泱泱摆了摆手，接过院子里农妇递过来的茶水，三两口下肚，这才有力气说话。 “别提了，有人说你遇刺了，我着急忙慌赶来，没想到路上遭了埋伏。” “什么？”裴文卿惊得胡子都要飞起来，担心和忧虑一起爬上眉间，“那你有没有受伤？” “一群宵小，还奈何不了我。”白泱泱转而问起别的事，“有没有什么发现？” 裴文卿摇了摇头，“安排好水井的事，我就找了几个村子的村长，让他们去查村子里有没有出现陌生人脸，什么都没查出来。” 白泱泱心中大致有了成算，却还是问道，“你觉得毁实验田还有水井下毒的人，和屡次刺杀我的，是同一伙势力吗？” “应该不是吧。杀你是为了防止你们一家独大，可实验田和水井都是对百姓有好处的。那人再要争权，和老百姓过不去做什么？民生发展起来，他夺了权还能省事不少。” 裴文卿想的和白泱泱如出一辙。 “我也是这么想的，杀我的人我大概心里有数。至于破坏实验田的，不是北边就是南边的势力，让云霄把手头上的事忙完了就坐镇盛京吧，你俩相互有个照应。” 白泱泱眼中闪过危险的光芒，“至于毁实验田的那些人，他们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得手，绝对没那么快跑出去，保不齐是和我们玩了一招灯下黑。给我往死里查，不计一切人力物力给我查。不管是盛京原住民还是新落户过来的，只要底子不干净全都揪出来，送去东州沿海做苦力。我要盛京再没有一个作奸犯科之人。” 裴文卿点点头，这件事虽然工程量巨大，但也不是不能完成。 突然间回想起白泱泱的话，裴文卿忙问道，“你是打算离开盛京一阵子？去哪儿？” “这你就不用过问了。”白泱泱笑了笑，“眼下盛京局势不稳，那幕后之人又几次三番想置我于死地，没得把水越搅越浑。” 白泱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走了盛京会脱离掌控，毕竟李青他们还在呢。 而且自己这一趟出行，正好和裴止戈把旧账算一算。 第八十四章:大昭国锦绣公主的女儿 东州南边，军营中。 裴止戈自从解决了林州和平州的乱状，又招揽了一部分兵士，现在手里有十万大军。 虽然东州零星驻军加起来有十万，可他们全都被分散在各个角落拱卫东州，轻易是动不得的。 如果没有辽州和朔州的支持，想打赢和南方三州的战争，只能在战略部署上多花心思。 白泱泱日夜兼程，从盛京出发，快马加鞭用了十天赶到边境军营。 新招纳的兵士当然是不认识白泱泱，见一女子纵马而入，守卫们不仅放行，还都一脸敬意，全都惊了。 “这女子谁啊？竟敢纵马直入中军大帐。” 老兵们可都是从青州开始就跟着了，见此不由露出些自豪之色。 “那是我们的主母！” 他们当中不乏有偏向白泱泱的，闻言更是志得意满，见缝插针地向新兄弟宣传。 “你们应该没进盛京吧？要是进了盛京就知道，如今风风火火的盛京改革便出自我们主母之手！” 原本面露惊讶之色的人更是惊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盛京甚至整个东州都开始了声势浩大的改革，这些改革的事项都是对底层老百姓有好处的，虽然短期来看会得罪一些本土势力，但是长远来看绝对是有利于整个东州发展的。 他们只知道如今东州真正的主事人是位女子，却没想到这女子还是他们的主母。 这加入青州军是来对了呀！ 白泱泱不知道忠心于她的兵士们在不遗余力地“传教”，快马来到中军大营，翻身下马，信步往帅帐走去。 账外的亲兵无疑是认识白泱泱的，恭敬地喊了一声夫人。 白泱泱点头示意，掀了帘子直接进去。 裴止戈正在沙盘上推演，听见声响还以为是手下将领有军务相报，不曾想抬眸看见一道倩丽的身影，把手里的标旗随意插进沙盘，迈步上前，是连自身都没注意到的语调轻快。 “泱泱，你怎么来了？” 说来这还是裴止戈头一次如此亲昵地称呼自己。 可惜白泱泱并不买账，毫不见外地坐在主位上，薄唇轻启，用两个字表明了此行的来意。 “算账。” “算账？”裴止戈有些不解，“泱泱，你想算什么账？” 白泱泱面无表情，将心中早就打好的腹稿全盘托出。 “白老头把我从棺材里挖出来，我欠你一恩，我治好珠珠的病，这一恩算是还清了。可对？” 裴止戈虽然不解其意，却还是顺着这番话答下去。 “对。” “路遇山匪，即便是顺带救了镜台乡的村民不算，千钧一发之际从山匪刀下救了珠珠，这算你欠我一恩，可对？” “对。” “后来你们将我的户籍赎出，这一恩便算是抵了。至此可以说一句两不相欠，可对？” 裴止戈很不喜欢这句两不相欠，但还是依着白泱泱想算账的心思说了声对。 白泱泱突然笑了起来，“那么在青州十万大山里，你们一家子的食物，还有镜台乡百姓的口粮，算是你欠我的，毕竟我可没有义务管他们的死活。” 裴止戈点点头，“你说的对。” “总的来说，是我施恩与你。”白泱泱唇角勾起一抹讥讽的弧度，“那你为什么要恩将仇报呢？” 裴止戈即便是反应再迟钝也该猜到白泱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想到小皇帝的挑拨之言，裴止戈上前走到白泱泱身侧蹲下。 “可是有人说了什么？” 如此谦卑的姿态，无疑是将主动权交给白泱泱。 可惜后者完全不领情。 “你可知道。”白泱泱盯着裴止戈的眼睛，幽深目光看不着底，“我在盛京遇到了三次刺杀。” 裴止戈闻言大惊，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白泱泱身上投下压抑的阴影，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和惶恐。 “什么？刺杀？泱泱，你可查清楚幕后主使？” 白泱泱似笑非笑地看着头顶上的男人，“你说呢？” 简简单单的三个字，霎时间抽去了裴止戈浑身力气。 他再次蹲在白泱泱的脚边，“你是怀疑我吗？” 男人优越的骨相不管是作出何种表情都是极为赏心悦目的。 此刻剑眉星目恰到好处地露出一抹悲痛之色。 白泱泱心念一动，抬手抚了上去。 这张脸棱角分明，像是女娲用上等泥土精心雕琢而成。 高挺的鼻梁线条利落，赋予整张面孔一种坚毅甚至冷硬的气质，但此刻紧抿的薄唇却泄露了一丝罕见的脆弱。那唇色因紧张而显得有些淡，唇角微微下抿，仿佛承受着巨大的重量。 白泱泱的指尖能感受到他肌肤下传来的温热，甚至能察觉到他因紧绷而微微跳动的额角。 裴止戈就这般仰着头，任由她的手指停留在他的眉骨、脸颊，姿态虔诚地等待审判。 “你似乎从未同我说过，珠珠的真实身份。” 白泱泱的声音很轻，要不是裴止戈全神贯注，险些以为这话是幻听。 “珠珠……为什么突然说起她？” 白泱泱猛然攥着裴止戈的下巴，“她是大昭国锦绣公主的女儿，大圣朝皇帝的嫡公主，现如今那位小皇帝的亲姐姐，对不对？” 裴止戈顺着白泱泱的力道直起身子，忽略掉下巴上的痛感，从嘴里挤出声音。 “她只是个孩子，你怀疑她？” 白泱泱松开了手，像是碰到了什么脏东西。 “普通人家的女儿或许是小孩子，可皇室中人就没有一个简单的。” 裴止戈的下巴上被捏出两道红痕，此刻有一种凌虐的美感。 他干脆改蹲为坐，十分松弛地望着白泱泱。 “你对她的好，我们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不会这么做的。” “也就是说……她有这个能力咯。”白泱泱扬唇轻笑，眉梢眼角俱是讽刺之意。 “你我是名义上的夫妻，那她便是我名义上的女儿。可二十岁的我生不出十二岁的女儿。三十岁的你也不见得能生出来她。若是算算关系，你们是表兄妹呢？还是舅甥呢？” 裴止戈眉头一跳，“锦绣公主是我堂姐。” “按照你们这儿的关系算，你俩成亲好像是不违法的。” “泱泱！”裴止戈加重了语气，“她只是一个孩子，你不能这么想她。” “是吗？”白泱泱的声音变得危险起来，“那你告诉我，等新朝建立，她一个前朝公主能有什么好下场？锦绣公主就是最好的例子，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不会的，我定能护她周全。” 裴止戈越是维护珠珠，白泱泱越发觉得刺杀之事是她谋划的。 毕竟就算被发现了也有人相信她。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最主要的是，裴止戈不否认她有这个能力。 第八十五章:打赌输了就奉我为主 有些事情聊不下去，根本没有必要硬聊。 白泱泱直接起身往外走，给裴止戈留下一句话。 “我们就打个赌，你要是输了，就明面上奉我为主。” 至于赌局是什么，两人都心照不宣。 这件事根本不需要明确的答复，如果当真是珠珠派人刺杀白泱泱，裴止戈出于愧疚也会有所补偿。 白泱泱干脆在东州大营住了下来，除了几个心腹，外人只当她还在盛京。 这也是她想求证的一点，到底是盛京原本就有一些耳目，还是这背后之人紧盯着自己。 事实证明，白泱泱猜想的没错，自从来了东州边境，日子不要太安稳。 凡事自有裴止戈操心，盛京那边在离开时也做好了布局，每天睡醒了吃，吃完睡，像是提前步入了养老生活。 对南方三州的战争打响了，裴止戈亲自领兵作战。 白泱泱就留在后方，听传令兵实时同步前线战局。 “报！大将军将敌方主将一个回合斩于马下。” “报！大将军率兵攻下琢州沧海郡。” “报！琢州军联合蛮夷三族势力开始进行反扑。” 不得不说，裴止戈确实是天生的将才，以少胜多就算了，还打得琢州将混战的蛮夷笼络起来。 蛮夷能联合起来，想来裴止戈攻势太猛，于他们无益。 而萧统应该也是打得吃力，不然身为汉人居然和蛮夷合作，是要被天下人所诟病的。哪怕日后赢了，史书上也是极为不光彩的一笔。 即使裴止戈声望大涨，白泱泱也毫不担心。毕竟自己深得青州和东州的民心，只要把青州和东州联合起来，位于南边的林州和平州迟早能收入囊中。 朔州和辽州被切断了和南方的联系，即便是裴止戈拿下这三州之地，也难以和自己分庭抗礼。 毕竟纵观古今，就没有人占领南方，继而一统中原是成功的。 在东州大营待了几个月，白泱泱收到了裴文卿传来的消息。 之前交代的那些事都处理好了，破坏实验田的人也查出来了，线索直指辽州和朔州。 白泱泱干脆把查出来的证据给两州州牧送了过去，吓得两位州牧快马加鞭送来一封陈情书。 他们只是喜欢钻营，并不是没有脑子，这个时候能守得一州之地安稳，为什么要作死犯上呢？ 白泱泱对此不置可否，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时间会证明一切。 不过也有好消息传来，女子军建成了，粗粗只有五千人，李青带着她们训练，现在或许还不能上战场，但做一方守卫完全能够胜任。 白泱泱知道自己该回去了。 “嗒嗒嗒——” 马车驶入盛京地界，车夫戴着草帽， 帽檐压得低低的，遮住了大半张脸。他嘴里叼着根草茎，随着马儿轻快的步伐微微晃动身子，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 忽然，风声变急，几支冷箭向马车袭来 深秋的风已经有几分凉意，官道两旁的树木染黄，远处的实验田里，新种下的优良作物也到了丰收的时候。 一派宁静祥和之间，几支淬着寒光的冷箭从林中飞出，连带着风声都变得急促。 车夫动了动耳朵，挥起手中的马鞭，将袭向马车车厢的箭簇全都扫了下来。 “咻——” 又一支箭向马车袭来，这支箭的杀意更甚。 车夫拽了拽缰绳，马儿轻巧地偏转半步，这支箭擦着车舆飞过，紧接着第二支箭直直朝马车车厢中心射来。 原来刚刚那一箭只是为了麻痹对手。 再想调转马头已经来不及了，车夫抽出腰间软剑，“铿”的一声将箭矢打飞。 车内传来女子漫不经心的声音。 “别和他们浪费时间了。” 车夫没有说话，跳下马车，握着手中软剑向林中走去。 只听“嗡”的一声弓弦齐鸣，紧接着，箭矢从四面八方激射而来。 密密麻麻，遮天蔽日，几乎要将那孤身闯入的身影彻底吞没。 然而男人总能在千钧一发之际躲开要人性命的箭矢，仅仅只是几个翻身跳跃，根本不需要挥动手里的软剑。 林子里的人慌了，可是已经迟了，车夫快得像道残影一样在草地间掠过，根本不给他们第二轮射箭的机会。 林间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白泱泱掏了掏耳朵，大概过了半炷香的功夫，听见外面的声响，这才出了马车。 一眼扫过去，几十个黑衣人被捆了手脚在地上打滚。 白泱泱扬唇轻笑，“当真是好大的手笔，也不知是这幕后之人太看得起我，还是要我非死不可？” 无人应答，白泱泱也不在意，自顾自地说着，“你问了没有？到底是谁几次三番刺杀我？” “泱泱！”一声情绪复杂的声音从车夫嘴里传出，男人摘下草帽，露出金质玉相的脸。 裴止戈捏着草帽的手微微发紧，“这件事，我一定给你个交代。” 白泱泱在京郊遭人刺杀，性命垂危，裴止戈不得不从边境回来主持大局。 这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遍各处。 消息传到铁衣郡的时候，白老头也收到了裴止戈让他带珠珠来盛京的信件。 虽然不明白为什么，但白老头还是和珠珠说了这件事。 “你爹这不是胡闹吗？盛京还有皇帝，说不好听点咱们是叛军，哪有铁衣郡安稳？你要是不愿意去，就在这儿待着，我自个儿一个人去。” 在白老头看来，裴止戈主要是想自己过去，把珠珠带上只是怕她没人照顾。 珠珠扬起笑脸，豆蔻年华的少女像一朵待放的牡丹，明艳不可方物。 莹白如玉的肌肤细腻得看不出一丝毛孔，两弯柳眉细细长长，衬得一双美目越发清澈明亮。挺翘的鼻梁，还有不点而朱的唇瓣。每一处都长得恰到好处。 她的美是天生的，也是精心呵护出来的。 白老头从来没有让她做过任何事情，这几年头发养了回来，浓密的长发梳成女儿家最常见的发式，大半青丝垂于脑后，显得安静娴雅，有一种介于小孩和大人之间的朦胧感。 虽然穿着寻常布裙，可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气质却让所有人见之难忘。 有不少人私底下向白老头透露过想要结亲的意思，都被他以孩子还小挡了回去。 珠珠当然知道这些，她没想过嫁人，如果要嫁的话一定要嫁给天下最尊贵的人。 此刻看到裴止戈的信件，精致的脸蛋上被浓浓的喜悦填满。 “阿爷说的哪里话？爹爹和你都在干活儿，珠珠怎么能偷懒呢？珠珠也跟着去，帮爹爹做点力所能及的小事。” 白老头其实也就是提一嘴，真让珠珠一个人待在铁衣郡，他这颗心怕是难放回肚子里，这么些年这孩子就没离开过自己的视线。 爷孙俩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套了一辆马车从平州去盛京。 平州人口稀少，境内也留有兵马驻守，可以说十分安全。 珠珠怀揣着对前路的憧憬，却不知即将迎来一场审判…… 第八十六章:不会少了她的荣华富贵 时间很快到了珠珠入京的日子，为了掩人耳目，裴止戈并未派人相迎，马车低调地驶进白村。 裴止戈在家门前等候。 马车停下，白老头先从车辕上下来，放好脚凳，喊珠珠下车。 一只玉手从里面掀开车帘，指尖在暮色里泛着莹润的光。随即，整个人便显露在黄昏的余晖当中。 珠珠并未立刻踩着脚凳下车，而是微微顿住，眼帘轻抬，欢欢喜喜地看向裴止戈，从容地喊了一声，“爹爹。” 裴止戈点头示意。 白老头扶着珠珠下了马车，少女的动作不疾不徐，站定后坦然地望向裴止戈，周身气度从容，任晚风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影，整个人如一幅误入乡野的工笔仕女图，令这暮色沉沉的街道霎时明亮了起来。 裴止戈这才惊觉，从前一直依偎在自己臂弯喊爹爹的小姑娘，已经不知不觉长成了。 珠珠松开白老头的搀扶，快走了几步，一把抓住裴止戈的手，眼含关切地问道，“听说姑姑受伤了，怎么样？严不严重？” 裴止戈没有说话，圈着少女的手腕往屋里带。 珠珠不明所以，却还是迈步跟上。 “哐——” 裴止戈随手把门关上。 “爹爹。”珠珠偏头看向后方，“阿爷还没进来呢。” 裴止戈还是没有说话，径直带着小姑娘走进院里。 天色向晚，太阳的最后一丝光亮也要没了踪迹。院子里一片静谧，珠珠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有些心慌，这份异样的情绪最终在看到那人时无限放大。 白泱泱坐在石桌前，百无聊赖地用手指点着桌面，声音慵懒道，“回来了？” 珠珠快速压下眼底的震惊，笑着打招呼，“姑姑，听外面说你受伤了，现在看来都是以讹传讹嘛。” 她自以为很好地掩饰了那些小心思，可哪里能逃过喜欢研究人性的白泱泱的眼睛？ “是不是讹传，珠珠不清楚吗？”白泱泱笑了笑，可惜笑意不达眼底。 珠珠还在装傻，拽着裴止戈的衣袖撒娇，“爹爹，坐了这么长时间的马车，珠珠腰都快坐断了，珠珠想沐浴更衣，然后好好睡一觉。” 少女脸上依旧是一派纯真，如果不是认出那些人是皇室暗卫，裴止戈怕是真要被她骗过去了。 “好。”裴止戈垂在身侧的手无声攥紧，到底先依了小姑娘的意思。 白泱泱手上的动作一顿，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 还当真是父女情深啊。 裴止戈去厨房烧水，临走前自然注意到了白泱泱的神情，却是动作没有分毫停歇。 珠珠欢快地走进自己的房间，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又不是很确定，不过眼下看来，爹爹还是一心疼自己的，如此便什么都不怕了。 正乱七八糟想着，裴止戈搬了澡盆进来，又拎了两趟水，掺好温度伸手试了试，才示意少女可以洗澡了。 珠珠却出声喊住了转身的裴止戈，“爹爹，我感觉身子乏得很，你帮我洗好不好？” 裴止戈放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头，眉眼间终于浮现出一丝不耐烦。 “你先洗澡，洗完我有话对你说。” 珠珠虽然看不见裴止戈的神情，却能感觉到男人的话语冷了好几个度，不由得生出一抹慌乱。 “爹爹……是不是珠珠哪里惹你不高兴了？” “你说呢？”和白泱泱待的时间长了，裴止戈在生气的时候不自觉用上了她的说话的口吻。 “爹爹！”少女到底年岁小，在亲近之人面前很容易就透了底，“你听我说。” “现在皇位上还坐着燕家的皇帝，有些人是在大圣朝出生的，根本不懂得那些家国恩怨。还有琢州的萧统，他是燕承提拔上来的。也许我们不一定要打仗，可以用更为柔和的办法解决如今的乱局。” 珠珠的语速很快，生怕裴止戈不让她说了，因而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裴止戈却是懂了内在的意思，只是问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自己从未同她讲过身世，一些事情也没有刻意瞒着她，她到底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又是如何知道的？ “我……”珠珠动了动唇，大脑一片空白，嘴里的话根本没经过思考就说了出来。 “小时候我就感觉不对劲了，我和她们长得都不一样，爹爹你长得也好看，可我不是爹爹捡来的吗？ 还有那个银项圈，那上面的纹路普通人只当是雕刻的花样。可爹爹教过我读书，我知道那是大昭国皇室的图案。 一开始我以为我是霍贵妃的孩子，铁衣郡又正好有霍将军，因为这个爹爹才收养的我。 可是后来在山里，我看到了西北军事事以爹爹为主，就大概猜到了爹爹的身世。那我的身世还难猜吗？ 之前那个人贩子一直垂涎我的容貌，只要进入盛京地界稍微打听就能知道当年的锦绣公主是何等风姿，那我是谁的孩子还用猜吗？” 说到最后，珠珠没忍住小声啜泣起来。 本以为自己最多是个大户人家的弃婴，没想到竟然是前朝公主和当朝皇帝的女儿，亲生父亲为了斩草除根，甚至连第一个孩子都不放过。 裴止戈在说话之前先给小姑娘擦了擦眼泪。 少女仰着脑袋，眼角恰到好处地挂了两滴晶莹的泪水，无端地惹人怜爱。 裴止戈原本冷硬的心顿时软了三分，“你什么时候和暗卫联系上的？” 锦绣公主的父亲是先太子，先太子病故，才由裴止戈的父亲当了太子。听闻当时的皇帝极其疼爱这个孙女，甚至专门给了她一支暗卫。 裴止戈一开始以为这些人早就被处理干净了，现在看来，应该是他那位堂姐专门给女儿留了一手。 珠珠抽噎着，眼里又挤出两滴泪水。 “之前在这儿住着的时候，我曾带着项圈到处走动过，然后某天晚上有个男人潜进屋子，说是我母亲留给我的死士，会奉我为主听从我的差遣。” 裴止戈想到那时忙着各种部署，竟是让人钻到空子找了上来。 珠珠观察着裴止戈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道，“我让他们依旧潜伏在盛京附近，然后那人就教了我联系他的方法。” 裴止戈接过话来，“所以你让他们刺杀白泱泱？” “不是的！”珠珠拼命摇头，眼角的泪水被甩飞出去，在空中划开一道优美的弧度。 “姑姑她非凡人，哪怕性命垂危也能起死回生。我只是想让她别这么活跃。这天下不管是姓裴还是姓燕，总归不是姓白。她只是个女子，爹爹你以后坐拥天下也不会少了她的荣华富贵，可她偏要争权。” “原来你心里是这么想我啊。”白泱泱不知何时推门走了进来，“明明你也是女子，为何看不起女子呢？我哪里比不过你爹爹吗？为什么一定要依附他而活？还是说，因为你自己立不起来，就认为天底下所有女子都应该和你一样？” 白泱泱实在是忍不住了，眼看着裴止戈的护犊之心要让这件事先暂且揭过，那她这个暴脾气可不答应，打定主意今晚就摊牌，没想到过来听到了这么一番话。 第八十七章:裴止戈明媒正娶的妻子 珠珠没想到白泱泱突然来了，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 做坏事是一回事，做坏事被当事人当场抓包又是一回事。 珠珠到底是个小姑娘，在裴止戈面前再怎么义正言辞，也没有办法脸不红心不跳地在自己的救命恩人面前说这些话。 是的，珠珠还记得白泱泱救过她的性命。可是恩情在弱势时是恩，在强势时便成了把柄。 倘若珠珠一直都是个农家小姑娘，她会一辈子记得白泱泱的好，把白泱泱视作亲姑姑对待。 可她是大圣朝的公主，很多事情就不能单纯来看待。 医术和武力，任得其一便能让各方势力奉为座上宾，偏偏白泱泱两者兼具，且她自己还有了王霸之心。 珠珠接受不了，所以鬼迷心窍派手中暗卫去刺杀她。 可到底没经历过什么事情，脸皮薄，就像小孩子犯错被大人抓了个正着，羞窘和害怕齐齐爬上心头。 不得不说，美人落泪也是极美的。眼眶通红，泪珠非常有节奏感地落下。长而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如同被露水打湿的蝶翼。这无声的垂泪，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令人心惊。 真正的绝色，无需言语，一滴泪便足以让观者心魂摇曳，顿生怜惜，乃至心生波澜。倾国倾城，无外乎如此。 颜狗白泱泱原本郁闷的心情瞬间好了不少，连语气都透露着不自觉的轻快。 “好了，别哭了，说说你原本的打算吧。” 裴止戈有些讶异地看了她一眼，这人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好色，只要是色不管男色女色都偏爱，明明刚刚还一身怒气，现在又变得好说话起来。 珠珠就这样顶着满脸泪水开口，眸光中闪过恰到好处地闪过脆弱。 “爹爹虽然是大昭国皇子，可如今是大圣朝的天下，那小皇帝没做错什么，还有一些仁臣，守着忠君爱国那一套。要是贸然把他赶下皇位，怕是要落个不慈的名声。” 珠珠小心打量白泱泱，声音怯怯地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如果能新旧联姻，小皇帝将皇位禅让，大昭国与大圣朝本是一家，那么许多事情就能名正言顺了。说不定还能让琢州的萧统归降。” 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 琢州先一步传出裴氏皇族的消息，裴止戈这个时候再将身世大白于天下，也占不到什么好处。 先机已失，倘若这个时候大圣朝的公主和大昭国的遗孤结为夫妇，且两人还都是正统嫡系血脉，那这天下还有什么可乱的？ 兜兜转转都是一家人，前面的乱局可以说是他们的家务事。那些领兵割据一方的将领就失了大义的名头，难不成还真想做乱臣贼子？ 可是这样一来，白泱泱必“死”无疑。 青州人人可见，她是裴止戈明媒正娶的妻子。 这个时候不管是贬妻为妾还是停妻再娶，裴止戈的声名都会受到影响。 最好的办法当然是白泱泱遇刺身亡，然后把脏水泼到其他几方势力头上。 白泱泱不由暗叹，这就是皇室中人天生的政治觉悟吗？珠珠才十二岁，就能把这些事情考虑得面面俱到。 裴止戈在听闻这些打算后，周身的气息骤然沉冷下来。他并未提高声调，可每个字都像淬了寒冰，砸在珠珠颤抖的心尖上。 “我不同意。燕承用这样的小道谋取了江山，我却不屑。我手中有兵戈，尽可以收复失地。至于那些无关紧要的议论之声，都是无用之人闲时用来说嘴的。” 珠珠脸色惨白，像是骤然遭受过暴雨的牡丹，雨水的浇灌下让含苞的花朵盛开，却也让娇弱的花蕊颤颤巍巍。 少女窈窕的身子微微晃动，白泱泱都有些担心她一秒晕倒在地。 裴止戈的话虽然委婉，但在场的都是聪明人，岂能听不懂深层意思？ 盛京事变，燕承制造出皇帝葬身火海的意外，然后借由锦绣公主驸马的身份堂而皇之地窃取国祚，让天下臣民无可反驳。 如此小人行径，虽然赢得了天下，可史书上难免记一笔他是靠女人上位。 裴止戈如今可以堂堂正正地趁乱世打下这江山，到时候再公布自己大昭国皇子的身份，史书只会赞他忍辱负重有勇有谋。 可要是通过新旧联姻的法子，即使短时间内能快速平定动乱，少不了有些人背地里骂他是靠女人上位的孬种，与燕承之流无异。 话说的难听点，就是我们裴家人和你们燕家人不一样。 “爹爹……”珠珠红着眼睛，有些受伤地望着裴止戈，“出身不是我能选择的，我也不想那样的人做我的父亲。” 白泱泱有些无奈地扶额，小姑娘貌似钻进了死胡同，这话越说越离谱。 果然，裴止戈脸上浮现出一丝薄怒。 “这和出身有什么关系？人的一言一行取决于自己的心。我的生身母亲是燕承的亲妹妹，难道这能成为理由让我做出一些无耻行径吗？你是燕承的女儿，可你身上也流着一半锦绣公主的血。何必妄自菲薄？” 裴止戈顿了顿，怒意散去，多了几分懊恼，“是我的疏忽，忘了对你的教导。只教你读书识字，忽略了品行的养成，让你生出这样的心思。这件事错不在你，怪我。” 白泱泱挑了挑眉，裴止戈这么说也不无道理。 八岁之后珠珠大部分时间跟着白老头，老人家虽然心善，可有些东西他也不甚清楚，谈何教养孩子。 君子取国，讲究一个堂堂正，让天下人心悦诚服。 珠珠自恃聪明，没有人加以引导，自然会做她认为对的事。 在她看来，新旧联姻是极好的法子。刺杀白泱泱也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想让她从明面上退下来，又不会真的要她性命，毕竟白泱泱可是“神仙”。 这就是典型的我以为思想，全然不顾这些事情做了之后会对其他人造成什么影响。 不过白泱泱怀疑，裴止戈把这件事揽到自己身上，有给珠珠脱罪的嫌疑。 这个男人可是深知她睚眦必报的性格，防备着她一怒之下对珠珠做点什么也无可厚非。 珠珠虽然从出生开始就不幸卷入权力的漩涡，但有裴止戈护着她也算是一件幸事。 可如今犯了错也有人给她兜底，就是不知道是否会助长她的歪心思。 反正做错了事也有人擦屁股，冒险尝试一下又何妨？ 白泱泱不干预，这小丫头喊自己姑姑，就算是喊娘也不是亲生孩子，自有人教养她，多余费这力气。 这件事算是告一段落，那些皇室死士被裴止戈充了军，他连夜带着人奔赴东州前线，那里的战事不能耽搁。 当然，临走前，裴止戈没忘把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情告诉白老头。 第八十八章:你是霍将军的女儿 白老头虽然心中隐隐猜测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不然裴止戈不会让他带着孩子过来，谁知道这事却是出在珠珠身上。 真是…… “唉，怪我，我忙着家里的杂事，对珠珠的陪伴少了，要是时刻把她带在身边，她也就不会生出那么多心思了。” 白老头坐在台阶上，整个人笼罩在自责的情绪当中。原本直挺的身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佝偻，粗糙的手掌无力地垂在膝上。 白泱泱惊觉，白老头不知何时鬓发微白，脸上的沟壑又多了几道。 犹记得当年林中初见时，这老头精神头十足。 如今不过四年光景，怎么感觉整个人苍老了十几岁。 还有刚刚那声叹息，就像从胸腔里艰难挤出来似的，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又沉得压人心口。 白泱泱承认自己难得的那点怜弱之心又冒了出来，走到白老头身前蹲下身子，温声宽慰着这个为儿女操碎了心的老人家。 “老伯，夜里风凉，咱们回屋吧。” 老人家很是不自然地摸了摸眼睛，“丫头啊……” 一切可说与不可说的话语，全在这一声叹息当中。 白泱泱干脆坐在白老头身侧，毫无芥蒂的样子。 “老伯，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儿孙自有儿孙福。” 白老头垂着脑袋，很显然这句宽慰并没有落在他心坎上。 白泱泱干脆下了一剂猛药，“你以为把所有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就能解决问题吗？殊不知正是事事有你们托底，才养出了她这自以为是的性子。敢问您老人家，这么多年可有苛责过她一句？她平生遇到的最大的艰难不过是生病时缠绵病榻，哪里知晓真正的人间疾苦？” 白老头被说得老脸一红，这情形类似孩子在学堂里犯了错，大人默默接受先生的训斥。 半晌，两片起了皮的嘴唇才僵硬地挤出一句话。 “是我不会养孩子。” “胡说！”白泱泱板着脸说教，“您若不会养孩子？怎么能把儿子养成人杰？” 不排除裴止戈天生早慧，可人的一生，需要周围环境不断去引导。 即使白老头教不了他文治武功，可是在裴止戈偷偷学这些东西的时候，白老头选择了尊重，还帮忙打掩护，避开了一众乡亲们的耳目。 两人说话并没有刻意压着声音，屋内的人有心去听，自然可以一字不差地尽收入耳中。 珠珠捂着嘴，泪如雨下。 竟是连阿爷都觉得她不堪教导吗？ 屋内的情形，白泱泱不得而知，又陪着白老头坐了一会儿，方才起身回了自己屋子。 还有一堆事等着她处理呢。 次日一早，白泱泱去了县衙大牢。 裴文卿得到消息也赶了过来。 “白姑娘。”打了声招呼，裴文卿静候对方的指示。 白泱泱信步走入大牢，沿路查看牢里犯人的神色。 “我倒是忘了问，牢里的这些人都犯了什么事？” 裴文卿不主管刑狱，当即就要派人去请刑部官员。 “行了。”白泱泱抬手打断，“这事不急，回头你空下来了好好看看，穷凶极恶之徒直接处死，让百姓围观。余者全都送去东州做苦力，以工抵刑。” 白泱泱现在手上最缺的就是劳动力，恨不得每个人都安排点活计。 裴文卿依言称好，继而说起别的事。 “白姑娘，那些村民怎么办？” 虽然查出来的证据直指朔州和辽州，但是眼下并不好直接给他们定罪。 “无辜村民全都放了，那几个主犯先关着，再用舆论给辽州和朔州施压。乱世，谁也别想独善其身。”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老村长他们牢房门口。 这些人虽然被关起来，但是一日三餐都有饭吃，比在家干活还要松快不少。 见到白泱泱来，老村长赶紧站起身子。 “央央啊，外面传你重伤不治，是不是真的啊？现在感觉怎么样？” 白泱泱微微挑眉，没想到这消息都能传进大牢，看来这出戏是让大部分人信了。 “无事，老村长，你们可以出去了。” 乡亲们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在大牢里住了一个月，一开始有些惶恐，后来看一日三顿都有人送饭，这日子除了无聊就没有什么不好了，现在突然通知他们可以出去了，竟还有些舍不得呢。 “那我们呢？”杨三娘扒着栅栏一脸激动，“我们是不是也能出去了？” 杨三娘这些人就没这么好待遇了，牢头也是人精，一边是犯事儿的，一边是用来演戏的，那吃食怎么可能一样嘛。 吃了快一个月的窝窝头，杨三娘感觉肠子都要打结了，只等出去了好好大吃一顿。 “你？”白泱泱嗤笑，“还想出去？因为你的愚蠢贪婪损失了那么多粮食，不把你和那些叛贼等同处死，都已经是看在你愚不可及的份儿上。” 虽然粮食种子无穷无尽，可村民们的劳动力也是财富。实验田被毁了，还要收拾干净才能播种，一来一回不知道耽误多少事。 之所以留她一命，是看在她是这具身体的亲生母亲的份儿上，不管怎么说都是用了人家女儿的身子，卸磨杀驴不是白泱泱的处事风格。 哪成想杨三娘却破防了，要是关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辈子，简直比杀了她还难受。 吃的不像吃的，睡觉连床被子都没有，这咋活人？这不跟那畜生一样被豢养起来么？ 一想到这，杨三娘怒气直冲天灵盖，从来只有她作践别人的份儿，什么时候别人能来作践她了？ “早知道当年我就该让你死在雪地里，你个没心肝的白眼狼，老娘一碗米一碗水地把你喂大，结果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白泱泱无聊地掏掏耳朵，杨三娘素来喜欢破口大骂，丁点儿小事从她嘴里出来都能变成长篇大论，这会儿只当她是在说嘴。 然而这番话落在老村长耳中，曾经没有抓住的模糊片段此刻全都清晰了起来。 “你……你……”老村长指着白泱泱，因为激动脸涨得通红。 “怎么了这是？”白泱泱示意狱卒把牢门打开，这老头别是有什么隐藏的重大疾病吧。 牢门打开，老村长出来，指着白泱泱又指着杨三娘，苍老的身子转起身来十分灵活。 激动了有一会儿功夫，才磕磕绊绊地把嘴里的话说出来。 “你……你不是……杨三娘……的女儿，你……你是霍将军的女儿！” 第八十九章:央央有老霍将军的神韵 霍将军的女儿？是那个西北战神霍将军的女儿吗？ 白泱泱已经很久没听到霍将军这三个字了，可是又能处处看到霍将军的身影。 云霄他们是霍将军的亲兵，裴止戈的武功大概也是霍将军教的，甚至自己领兵入驻东州，百姓们接受程度这么高，也多半是因为士兵里有西北军。 霍将军爱兵如子，手下兵士爱民如子，他们就是活招牌。 一想到自己可能是霍将军的女儿，白泱泱没忍住弯起嘴角，真是瞌睡了就有人来送枕头啊。 才想着自己没有合适的身份号令天下，不得不和裴止戈夫妻一体，现在就送上了这么个惊喜大礼包。 但是面上依旧不动声色，甚至声音冷静地询问，“村长，你别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裴文卿骤听此言也是震惊不已，霍将军是什么身份，要真是霍将军的女儿，东州民心可尽数归顺。 在短暂的震惊过后，裴文卿回过神来，帮老村长顺了顺气，“老人家，您是不是知道什么？不着急，咱们慢慢说。” 老村长这会儿也慢慢平静下来，想到有生之年还能由自己揭露这个惊天秘密，苍老的脸上满是笑意，也算这辈子没有白过了。 但转念一想，霍将军的女儿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人磋磨这么多年，心中是又气又恼，连带着面上表情也显露出来。 白泱泱看着老村长一会儿晴一会儿雨的，还没捂热的好心情凉了个彻底。 这老头该不会是什么病发作了吧？这会儿陷入癔症了，什么霍将军的女儿该不会是他幻想出来的吧？早知道不该关他的，年纪大的就是容易出事。 就在白泱泱彻底放下希望的时候，老村长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一年，铁衣郡下了好大的雪……” 故事要说回二十年前，那一年冬天格外的冷，庄稼被冻死无数。其他县还好说，可多山县耕地少，山头上一片白，连去山里挖点野菜都不行。 霍将军爱民如子，从军粮里匀出一部分分给多山县的百姓。 士兵们来坡底村发粮食的时候，找到老村长问了点事。 说是有户人家孩子丢了，托他们西北军帮忙找找。 孩子丢了可是大事，老村长当即上了心，要动员全村人帮忙找。 士兵却说这事不能声张，一个不好那孩子可能没命。 老村长活了这把岁数，哪里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只怕这孩子是军中哪位将军的，不方便明说。 士兵说他们也派人查了，因为天降大雪突然断了线索，但是也因为这场大雪，偷孩子的贼跑不出去，那贼身上还受着伤，带着一个刚出生的孩子只能找村民借宿，士兵想让村长帮忙暗访，看看谁家最近突然来了陌生亲戚。 这事儿不光坡底村的老村长知道，其他几个村子的村长也得了信儿帮忙找孩子。 “我知道！”铁栓突然大叫一声，“我小时候我爹和我提过一嘴，说咱们镜台乡从前丢过孩子，附近几个村子都没找到。我不听话我爹就拿这个吓唬我，说再不听话要被坏人抓走。” 白泱泱没有搭理他，静候老村长的下文。 “我那一年挨家挨户地窜门子，也没见谁家多了陌生人……” 老村长心里过意不去，他们这些平头老百姓，受了霍将军诸多恩惠，如今他老人家有事，他们却是一点忙都帮不上。 老村长又去其他几个村子转悠了一下，还是没有消息。 偏这事不能叫外人察觉，只能不着痕迹地暗中查探。 后来找孩子的时候经过霍三家门口，老村长听到一声清脆的啼哭，赶紧进去看了。 杨三娘抱着孩子坐在床上，霍三在旁边准备吃食。 那个时候杨三娘就是村子里有名的泼妇，见老村长不请自来，当即骂道，“哟，您老人家还过来串门子呢？先前不还问这大过年我们家有没有来的什么亲戚？除了你个没分寸的过年的时候来打秋风，谁家亲戚正月里来串门子？” 老村长被杨三娘怼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还是厚着脸皮问她手上的孩子。 杨三娘说是她生的闺女儿，问老村长这个做阿爷的要不要给点压岁钱。 老村长哪里受得了这样没脸没皮的人？想到杨三娘之前一直没在村里露面，兴许就是怀着孩子。而且这一家子抠得要死，自己在家生孩子也不是没可能。 “我那个时候没多想，但凡仔细想想就能发现不对劲。”老村长说着说着又激动起来，张大嘴大口大口喘着气。 裴文卿赶紧给他顺气。 老村长缓了一会儿接着说道，“每年的新生儿都要上户籍。杨三娘硬是拖到儿子出生才把女儿的户籍一起上了。村里有备案，你是正月尾出生的，你弟弟是腊月头出生的。坐一个月的月子，十月怀胎，这时间也太赶了。而且我们庄户人生一个就要歇几年，就怕伤了身子老了一身病。” 白泱泱始终注意着杨三娘的神情，后者死死扒着栅栏，那眼神恨不得把老村长吃了。 以杨三娘的性子，要不是确有其事，恐怕早就问候人家八辈祖宗了。 裴文卿提出疑问，“即使是这样，最多也只能说明白姑娘不是这户人家的亲闺女，如何能证明她就是霍将军的女儿？还有当年丢了的孩子，也没人能证明就是霍将军丢的。” “你是不知道啊，前线没有战事的时候，西北军都会帮我们做农活儿。可就那一年之后，霍将军亲自带着人帮我们插秧，每次还都要和村子里的孩子们说话，孩子们也爱围着霍将军打转儿。” 老村长拽着裴文卿的胳膊，声音就跟从牙缝儿里挤出来似的，“你说说，他一个大将军，每天那么多事情等着他去处理，他哪来的时间帮我们这些泥腿子干活儿？而且那么多孩子围着他，他独独只抱央央一个人。那个时候我们都说霍三会钻营，知道用女儿去巴结霍将军。我们谁都没往别的地方想，是我们蠢啊！” “您别激动，您别激动。”裴文卿一个劲儿地给老村长顺气，生怕他有个好歹。 老村长眼里噙满了泪花，“每次霍将军一来，霍三家里就会多不少东西。他这个人一向会搞些歪门邪道，又是村里的地头蛇，那时候我只当他又去干了什么不正经的营生，从来没将这两者联系起来。” 老村长靠在裴文卿身上，指着白泱泱泣不成声。 “最主要啊，这孩子很有当年老霍将军的神韵，是我们这把老骨头都瞎了眼啊。” 第九十章:人性的恶与贪不能低估 裴文卿没见过老霍将军，自然无法将白泱泱与他联系起来。 可白村一些人是见过霍将军的。 “还真别说，央央这鼻子倒是跟霍将军挺像的。” 老村长几乎整个身子都趴在裴文卿身上，“你去白村，找那些老家伙，他们都见过老霍将军，还有盛京上了年岁的老人，他们都见过老霍将军，你叫他们认一认，认一认！” “好好好，都听您老人家的。”裴文卿扶着老村长，尽可能地安抚老人家。 他情绪如此激动，又到了这个岁数，只怕一个不好…… 白泱泱也想到了这层，赶紧吩咐人先把老村长扶出去，其他事等一会儿再说。 裴文卿空了下来，有时间审问杨三娘。 这段时间大小杂事全都包揽，审讯的功夫也学了三分。 杨三娘本就是欺软怕硬的性子，之前这么无法无天，全都是因为没给她上刑。 几道刑罚下去，什么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全都抖落出来。 当年杨三娘嫁进来肚子一直没动静，饶是她再怎么泼辣，没有孩子是所有妇人的硬伤。 那天她和霍三准备去拜山神求子，至于为什么不找个正经庙拜一拜，当然是去庙里要香油钱。 拜山神就挺好，心意到了，让山神大人赐个孩子。 杨三娘正念叨呢，突然听见雪地里有动静，上前一看，竟是个孩子。 “我就说心意到了山神会显灵吧？这不立马就送来了个孩子，多余去庙里捐钱了。”杨三娘抱着孩子洋洋得意。 霍三掀开襁褓看了一眼，是个女儿，有点嫌弃，不过想着有老话说抱个孩子能引孩子进肚子，干脆先养着，大不了后面再卖出去换钱。 夫妻俩抱着孩子回家，正巧被西北军的探子发现了。 没过多久有人送来了米面菜肉，说是看他这一家人心善，大雪天救了一个孩子，家中有余粮愿意结个善缘。 一开始霍三只当有钱人家的脑子有毛病，白给他们捡了个大便宜。 后来霍将军时不时地过来帮忙开垦插秧，旁人不知道，可霍三一贯是个心眼多的，只怕是雪地里捡来的这个孩子和西北军有什么关联。 不过这事也没必要探究，他们养着孩子，就是多一双筷子，霍将军每次来都有人偷偷给他们送粮食，怎么算都是赚了。 杨三娘一开始虽然偏心，但对那个孩子还算客气，等前线战事吃紧，霍将军许久不来，人性的恶就显露出来了。 虽然还是有人隔三岔五过来送粮食，可杨三娘的心就是不平。 要不是她心善把孩子抱回来，这小丫头片子早冻死了，西北军送粮食是应该的。 可是怎么就只送粮食呢？好歹给他们换个敞亮点的院子啊。再不济给点金银，那些当官的手里随便漏点儿就够老百姓吃喝一辈子了。 杨三娘不高兴，就使劲磋磨这个孩子，时间久了养成习惯，后来再不见霍将军过来，完全大了胆子。 以至于原身逃婚，她发了狠直接把人封进棺材里。 裴文卿记录的手险些握不住笔，世间怎会有如此恶毒之人？ 其他旁观了全程的人亦是胆战心惊，这杨三娘未免太狠了些，虽然她无意间救了霍将军的女儿，可霍将军也派人给他们家送粮食，相当于给了报酬托她帮忙养孩子。 可吃着人家送来的粮食，却虐待人家的女儿，仅仅是因为霍将军没给金银没给院子。 先不说霍将军为官清廉，便是乡下养大一个孩子也用不了多少粮食。 人性的恶与贪果然是不能低估。 白泱泱倒是很淡定，只是体内的那一抹残魂不平静。 灵魂深处发出一声长啸，有什么东西消散了，白泱泱觉得身上一轻。 原身虽死，可留有残念在体内。毕竟任谁也无法接受被亲生母亲活埋。 如今真相大白，原来所谓的亲生母亲不过是一乡野村妇。她竟是霍将军的女儿，这股执念也就消散了。 白泱泱右手握着左手，心里默念一声。 你且安心去吧，我必不会堕了霍家清名。 裴文卿记录好证词，让杨三娘画押，转头看向白泱泱。 “我这便把您是霍将军之后的消息传出去。” 其实都不用裴文卿刻意安排，这些出狱的村民自动把消息带了出去。 原本对白泱泱一女子掌权有意见的人现在都熄了火，霍将军的口碑不管在哪一朝都是顶好的。 因先前实验田被毁，线索指向辽州和朔州，两位州牧都派来使者过来。 使者听到这个消息，第一时间给各自上司飞鸽传书。 白泱泱没空理会这些暗流涌动，因为白村传来消息，老村长不太行了。 白泱泱紧赶慢赶，还是迟了一步，到的时候老人家已经闭了眼。 村里其他几个老人看到白泱泱，边抹着泪边说道，“是有老霍将军的神韵啊，之前几次瞧见了怎么就没发现呢？” “孩子，老菜头说叫你别怨他，一个村子生活这么长时间，杨三娘日日磋磨你，他没帮着拦着，实在是他这个村长也没多大权力。” 白泱泱平静的内心终于有了一丝波动，哑着声音，“我怎么会怪他老人家呢？要不是他，我还不知道自己的身世。” 心口跟堵了一块大石头似的，压得自己快喘不过气来。 白泱泱强撑着，帮着众人一起料理老人家的丧事。 白老头也得到了消息，一时间不知道哀叹老村长的离世，还是庆幸霍将军还有后人，而且屋里还有个不省心的。 “珠珠，你村长爷爷昨儿夜里没了，我今天去帮忙，你要不要跟我一起，中午咱们就在那儿吃饭。” 庄户人去世，村里人都会过来搭把手，哪怕什么都不做，贡献一丝人气，讲究的就是一个热闹，让老人家走得不孤单。 白老头喊了好几声都没人答应，直接推门进去。 “这孩子……”嘴里的嘟囔卡在喉咙里，白老头看着房梁上挂着的身影，失魂落魄地跑出院子。 “来人呐！快来人呐！” 第九十一章:没想到多了一个女儿 珠珠被救了下来，好在她身子轻，白老头喊完人之后，附近的邻居过来搭手，一起把人弄了下来。 “咳咳。”少女躺在床上，脖子上的红痕触目惊心，却给她添上了一抹艳丽的美。 白老头苛责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白泱泱得到消息过来了。 看着躺在床上的羸弱少女，不由想到当年初见时她也是这副娇弱得惹人怜爱的姿态。 只不过那时的珠珠是无害的，像雨中的娇花，让人升起保护欲。 而今同样是虚弱地躺着，那道横亘在颈间的绯色勒痕，却彻底改变了那种美感。 皮肤的白和伤痕的红，形成鲜明的对比，构成了一种强烈的视觉冲击。这美不再仅仅是惹人怜爱，更带着一种无声的控诉和凛冽的破碎感，宣告着这具身体曾无限接近死亡。 白泱泱叹了一口气，“老伯，你先出去吧，我和珠珠聊聊。” “唉……这……” 事情发生到现在，白老头还没来得及和珠珠说上一句话，就怕不小心给孩子刺激到了。 “那就有劳你了丫头。” 白老头心想，女子间有些话到底好说一些，何况解铃还须系铃人，便把空间留给她们。 白泱泱直接毫不客气地坐在床边，“说说吧，是真想死，还是卖惨？” 白老头父子俩对这小姑娘实在是过于娇纵，索性自己当这个恶人好了。 珠珠抬起双眸，泪水从眼角无声滑落。 “我……我对不起你，对不起爹爹还有阿爷，我……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咳咳——”说到后面，情绪激动，珠珠咳了起来。 白泱泱毫不遮掩地从空间拿出一盒牛奶，插好吸管送到少女嘴边。 珠珠一双美眸因为好奇而睁大，泪水都停止掉落，如此挂在眼角，更是一朵被雨水打湿的牡丹，秾丽得化不开。 白泱泱将吸管又往前递了半分，不容拒绝地碰了碰她苍白的唇。 “先润润嗓子，你连死都不怕，还怕我吗？” 珠珠起身，下意识地轻启双唇，含住了那根奇特的管子。温凉的液体滑入喉咙，缓解了方才咳嗽带来的灼痛感，也带来一种陌生带着奶香的甘甜。 她小口小口地吮吸着，眼睫低垂，掩去了眸中复杂的情绪。 一盒牛奶见底，白泱泱随手将空盒丢回空间。 “既然知道对不起我，就该想办法弥补我，而不是一死了之让你爹和我生了嫌隙。” 珠珠垂着脑袋，眼睫低垂，这般乖顺的模样，配上她雪肤红痕的姿态，更像一株美丽脆弱，经受不住外力打击的名贵花卉。 这样的娇花天生该生长在皇室，长在乡野间，一点挫折就能让她零落成泥。 少女良久才轻声说出一句话。 “我爹爹配不上你。” “你知道就好。”白泱泱嗤笑，“还是个小孩子，就学着抢男人那一套。你爹身份再如何尊贵，在我面前也是不够看的。我有的一切全靠自己，而你必须得依仗你爹爹，难道你想做一辈子依附旁人的菟丝花吗？” 珠珠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想了想，“那你觉得我能做什么？我因为生母前朝公主的身份，一生下来就被生父忌惮，要不是小舅舅我早就死了。等小舅舅光复大昭国，我一个大圣朝的公主该如何自处？嫁给他是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白泱泱无奈地抚上少女的脑袋，自己果然是个好色之徒，要是换了寻常人，这种蠢货真是多说半个字都费劲。 “为什么你一定要执着于自己的身份？你在铁衣郡，白老头可是因为你的身份才对你好？” 珠珠摇了摇头。 “爱你的人不是因为你的身份才爱你。同样那些不爱你的人不会因为你有了公主的身份而喜爱你，即便是有，喜欢的也是你的身份，不是你这个人。为什么你不能尝试做你自己？抛开过往身份，你始终是白老头的孙女，你爹爹的女儿。” 少女原本迷茫的双眼清澈不少，说来也是，如果没有人刻意将她的身份公之于众，谁又能知道她是前朝公主？ 她只做爹爹的女儿，只要做好爹爹的女儿，有爹爹，阿爷……以及姑姑护着，后半生定然安稳无虞。 珠珠顺势靠近白泱泱怀里，闷声道，“姑姑，我可以喊你娘亲吗？” 白泱泱清楚小姑娘这是想明白了，其实这世间怎么可能容不下一个柔弱女子。 只要她的身份不被人捅出来，不会有人闲得没事干去查燕承后宫里的事。 “你要叫就叫吧，虽然我生不出这么大的女儿。” 白泱泱搂紧小姑娘，轻柔地拍了拍她的背。 美色当真误人，原是想开导这个小丫头，没想到多了这么大一个女儿。 “娘亲。”珠珠改了口，心里的担忧也放了下来，便打算把做过的事情和盘托出。 “嗯？”白泱泱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个音儿。 “那小皇帝，也就是我弟弟，之前我派人暗中联系过他，教唆他离间你和爹爹。” 这事白泱泱早就猜到了，能接触到皇帝的无非是那几方势力，何况虞紫嫣也曾暗示过。 “过往的事就别说了，只要你弟弟别作死，也别跟着别人作死，他也能活着，毕竟稚子无辜。” 珠珠彻底放下心防，要是前朝皇帝都能活着，她这个流着大昭国一半血脉的前朝公主一定也能活。 但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裴止戈登基的前提下，如果…… “娘亲。”珠珠撒娇道，“你什么时候和爹爹给我生个弟弟？” 白泱泱一怔，自己同裴止戈的关系竟是连小孩子都看得分明吗？ 这下换珠珠来开导白泱泱了。 “娘亲，对不起，你和爹爹成婚那天，我是故意过去打搅的，不然弟弟已经在你肚子里了。爹爹长得这么好看，你生下来的弟弟一定好看。” 珠珠已经发现了，白泱泱是真的极其喜欢美色。她只是一时想岔了，本质上还是个很聪明的孩子。 如果用那种讲道理的口吻，白泱泱多少会觉得反感。相反这番童言童语，反倒是能让白泱泱想起裴止戈的好。 不管怎么说，这男人实在貌美，要不是新婚夜被打搅，早就给他吃干抹净了。 第九十二章:准备打得东夷亡国灭种 白泱泱当即动了心思，先别说生孩子的事，目前还没见过比裴止戈更好看的男人，不享用简直暴殄天物。 “这是大人的事，珠珠不用操心了。” 珠珠观白泱泱神色，便知晓对方把这些话都听了进去，不再多言，安静扮演一个乖孩子模样。 白老头见白泱泱把孙女哄好了不说，这小丫头还一口一个娘亲叫着，心里别提有多熨帖了。 “丫头啊，幸好有你在啊，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白泱泱展颜一笑，并未有过多的言语。 三人一同往老村长家走去，配合着农家习俗，把整个丧仪流程走完了。 而因为村民们从大牢出来，白泱泱的真实身份也传遍了东州。 原来她竟是霍将军之女，难怪一女子有如此谋略，将东州治理得井井有条。 这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似的，不多时飞向了汉土九州。 在东州前线的裴止戈自然也得到了消息。 “竟是霍将军的女儿吗？”裴止戈喃喃道。 一旁的奔雷也是一脸惊色，虽说现在主君和主母是一家人，可这夫妻俩各有心思，便是他和云霄都有点各为其主的架势。 可主母是霍将军的女儿的话，他这个霍将军帐下的亲兵，是否应该…… 奔雷小心翼翼地观察了一下裴止戈的神色。 这点小动作自然没能逃过后者的眼睛。 裴止戈抿唇，“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平定南方三州的战乱，其余的，等以后再说。” 奔雷当即抱拳，“是。” 南方并没有因为白泱泱的身世出现骚动，反观北方的朔州州牧和辽州州牧得到各自属下传回来的消息，一点也淡定不了。 “怎会是霍将军的女儿呢？”朔州州牧一脸难色。 朔州与青州接壤，两州军民早些年亲如一家。 何况老霍将军曾任大昭国大司马，统掌九州大军，凡是军中任职者，都可以称得上是他老人家的门生。 朔州州牧原先只想投机，等天下局势分明再拜投强主。 可如今东州的主事人是霍氏的后人，只怕底下那些人的心要偏过去。 辽州州牧却不以为然，“如今是大圣朝，军中还有多少人记得霍北骁？” 话是这么说，但多少有点自欺欺人。 老霍将军霍北骁，在大昭国时期曾打得四方蛮夷抱头鼠窜，在军中威望极高。 当时的天子甚至起了封王拜相之心，可老将军不愿置身权力的漩涡中，自请镇守西北。 后来年岁日久，老将军身体大不如前，四方蛮夷瞅准机会卷土重来，燕承小人趁机窃国。 霍北骁不愿汉土内乱，应燕承的要求将幼女送入宫中，没过多久便撒手人寰，由其子霍晨接手了霍家军。 军中不看出身，只看战功，霍北骁无疑是战功第一人。 也就是霍北骁没有权欲，不然燕承窃国之际，他振臂高呼，九州兵力皆会投效其麾下。 其子霍晨也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各地灾民逃难都会首先往青州铁衣郡而去。 白泱泱本就掌握了东州，如今她霍将军之女的身份大白于天下，各地一时间人心浮动。 “我手下官员来报，朔州境内因天灾颗粒无收的农户，正准备结伴向东州迁移。”朔州州牧的脸色很不好看。 这些年天灾不断，北方时而干旱，靠天吃饭的农户基本上没了活路，不得不挖野菜度日，此前因为各地战乱，朔州还算是一方净土，没有人想过离开。 可白泱泱霍家女的身份一出来，这些人立马动了心思，足可见霍氏父子俩在民间的威望有多大。 老百姓不信任一州的最高长官，可是他们信有口皆碑爱民如子的霍将军。 从民心上来说，他们已经输了。 朔州州牧此时隐隐有泄气的样子，反正乱世中钻营，不就是为了活命能护住手里的财富吗？ 观那霍家女的行事风格，落在她手里保住性命不是难事，没准儿看在他主动投诚的份儿上，这州牧的位置还能保住。 辽州州牧却不这么想，“东州那些有小心思的世家，哪一个不是被她收拾干净了？此女杀伐果决，一点都没有祖上的仁慈之心，我们只怕是早就成了她的眼中钉肉中刺。” “那怎么办？”朔州州牧大惊道。 “东州被我们夹在中间，何不趁此时发兵东州？我们也可自立为王。”辽州州牧一脸自信。 朔州州牧却像是被人一盆冷水从头泼下，还以为有什么好办法，原来是要跟人硬拼。 可要是拼得过的话，早在乱世刚起的时候就自立了，不就是因为清楚自己的实力吗？ 朔州州牧当即歇了心思，“要打你一个人打，别拉我下水，朔州百姓不善斗，此地驻军也久不见战事，现在出兵就是送理由给人家来打我。我就不信我主动归降，与她父亲又有袍泽之谊，她能不顾名声杀了我？” 朔州和辽州的筹谋白泱泱不曾得知，虽然胡人和西戎都被赶到南蛮的势力范围，可东州沿海地带的东夷还是个麻烦。 东夷居住在岛上，水性极佳，时常从海里游过来骚扰边境。 云霄此前部署，不过是将陆地上的夷人赶回岛屿。但沿海一带设置哨兵，边防线拉得太长，要投入的兵力太多了，而现在最缺的就是人。 白泱泱想干脆一劳永逸，直接把东夷打得亡国灭种。 把盛京事务安排好，白泱泱亲点一万兵马，又召集了三百渔民，准备强攻东夷的岛屿。 出发之前，杨三娘被捆在点将台上。 白泱泱准备杀她祭旗。 “将士们！你们都是我汉人的血性男儿，是守护山河的铁壁铜墙！可恨那四方蛮夷，屡犯我疆土，屠戮我百姓，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如今，天赐良机！胡人与西戎深陷南疆，正与南蛮厮杀得两败俱伤。而那盘踞东海的东夷，自以为有波涛天险，便可高枕无忧？此前一战，我等已将其一举击溃，可这伙贼寇贼心不死，仍时常跨海来袭，扰我边境！这奇耻大辱，唯有血偿！今日，我们便不再固守，要扬帆东渡，直捣其巢穴！将士们，可愿随我挥师东进，踏平敌岛，立不世之功！” 第九十三章:她是霍央央也是白泱泱 白泱泱这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在将士们心中点起熊熊烈火。 或许大部分人是迫于生计才投身军中，可只要经历过战场的厮杀，心中便会留下一颗英雄的种子。 自燕承窃国以来，天灾不断，四方蛮夷作乱，这片土地上死了太多太多的人。 同为汉人，谁能忍得了如此仇恨？ 于是白泱泱话音落下，校场上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声。 “杀！” “杀！” “杀！” 杨三娘被绑在柱子上，此刻终于知道害怕了。 “不，你不能杀我！我是你的养母！养恩比生恩大！” 然而白泱泱却是不屑一笑，若是霍将军不曾找来，杨三娘不管对原身怎么不好始终是把她给养大了。 可杨三娘收了霍将军给的粮食，却还暗戳戳地虐待他的女儿，简直是丧尽天良！ 白泱泱抬手示意众将士冷静下来，抽出身上的佩剑直指杨三娘的咽喉。 “我身乃霍晨将军之女，幼时遭奸人所掳，流落乡野，后来霍将军寻来，用以粮食酬谢此人收养之恩，谁知此人泯灭人性，为儿子谋取差事，将原身嫁给县令做妾，原身逃婚，她便将原身活埋入棺。原身含冤而死，上天不忍忠良绝后，令我魂魄重归此身。今日之白泱泱，亦是昔日之霍央央。今日我决心重振西北军威，驱除蛮夷，以慰霍将军在天之灵，便以这毒妇之血祭旗，为我霍家军旗重扬沙场，祭第一战！” “好！”人群中爆发出强烈的喝彩声。 此时众人来不及细究这番话语，只见白泱泱手起刀落，杨三娘的人头从点将台上一路滚落下来。 人群中不知谁踢了一脚，头颅被当做球在军阵中踢来踢去。 目睹全程的裴文卿却不得不多思起来。 白姑娘话里的原身是什么意思？既是被活埋又如何逃出生天？ 莫非躯体中的魂魄已然换了一个人？ 是了，一农户养大的女儿哪里有这样的谋略和见识？ 想明白这些，裴文卿不由大惊，那这站立于高台之上的女子…… 到底算不算是霍将军的后人？ 不过眼下也管不了这么多了，白泱泱手上现在有人有粮，如今还多了一个名。 等她攻下东夷岛屿，民心只会更上一层楼。 便是她的夫君都得避其锋芒。 裴文卿不再纠结，恭送白泱泱率军向东开拔。 而白泱泱也不是一时激动才说出那些自爆身份的话，全都是在为后面攻打东夷做准备。 今日祭旗已经把将士们的情绪推向高潮，后面若是能一鼓作气覆灭东夷，白泱泱的形象就会上升到空前的高度。 届时，谁还会在意这副躯体里是否换了一个灵魂？ 她是霍央央，也是白泱泱。 一万人马急行军强行军，五日后到达东州海岸线。 白泱泱让他们沿海岸线依次排开手持弓箭。 空间里的炸雷这几天已经全部刷新出来了，三百渔民每人背上一袋子，从海里游到岛上。 这是新型炸雷，防火防水，全智能操控，开关在空间的实验室里。 如果不按下空间里的开关，就是个普通石头疙瘩。 渔民们早上出发，到了夜里才回。 以炸雷的威力，只需要放在岛屿附近的沙地上。 要不是怕破坏此时的海洋生态，白泱泱真想把炸雷直接往海里扔。 等三百渔民一个不少回来，白泱泱立马启动开关。 “轰隆隆——” 平静的海面上顿时烧出火树银花，东州海岸线火把高举，为苍茫跳入海中逃生的东夷人指明了方向。 只可惜，待他们游到岸边的时候，无情的箭雨铺天盖地，海面在火光的映照下呈现出妖冶的血红之色。 这场战斗并没有持续多久，大多数东夷人被炸雷在睡梦中炸成了碎片，少部分人跳海求生，也被箭矢无情地收割了性命。 此夜过后，东夷岛屿消失在茫茫大海之上，只有几片焦土知晓这里曾经生活过一个种族。 为了防止有漏网之鱼，白泱泱命一万大军固守海岸线三日，势必不让任何一个活口从海里游上来。 三日过后，白泱泱并没有率军返回盛京，而是行军来到辽州南边的边境线。 此前海上的爆炸举世皆知，众人还没有弄明白白泱泱是如何做到的，就见她调转马头，兵锋直指北方。 朔州州牧很识时务地向白泱泱递上了降书，还顺手把好兄弟辽州州牧给卖了，自朔州出兵，列阵两州交界之处，以此和辽州划清界限。 辽州州牧一怒之下竟然和白泱泱开战，结果可想而知，不仅辽州军大败，甚至他本人被白泱泱生擒于万军当中。 朔州州牧见此，愈发庆幸自己选择正确。 堂堂州牧于两军对阵时被生擒，如此奇耻大辱，即便日后留得性命，侥幸回来任职，恐怕部下也不再会信服。 与此同时，裴止戈那边也传来好消息，打得琢州节节败退。 只是萧统毕竟拥军二十万，加上琢州本地的守军，以及胡人西戎的残余势力，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 趁着裴止戈在前线对战，白泱泱在后方发展起了生产。 辽州州牧下了大牢，云霄被指派过去担任临时州牧，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辽州百姓迁移到因战乱十室九空的林州和平州。 这两地的气候可比辽州更适合居住，百姓欣喜万分。 而且这两处人少，能分到的土地就会相对多一些，完全就是稳赚不赔。 朔州州牧十分有眼色地把治下那些本就想往外跑的百姓打包送到了平州，连同他们的户籍一起。 白泱泱也给出承诺，有生之年朔州州牧可一直坐在这个位置上，等他百年之后，子孙后代可以落户盛京，分配田地房产。 一切都在井然有序地进行。 等各项民生工作都步入正轨，白泱泱便率军南下，准备攻打琢州旁边的荔州，以此来减轻裴止戈的压力。 这一次，白泱泱依旧身先士卒一马当先。 好在因为蛮夷之乱，荔州的百姓很久之前便往其他州府逃窜。 剩下的汉人百姓被南蛮控制起来在后方劳作。 战场上只有蛮夷，如此倒是方便了白泱泱发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