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庙堂江湖两称霸,美艳魔女求我做道侣》 第1章 睁眼就见到美艳魔女 头痛欲裂。 陆横慢慢睁开眼睛。 自己这个985出品的社畜搞砸了一个重要方案,在公司连加了三天班,不知不觉昏睡过去... 卧槽? 这哪啊? 空旷的大厅里破败不堪。 残破斑驳的雕梁画柱间满是挂着灰尘的蛛网。 几根朱漆褪尽的柱子歪斜着,勉强支撑着摇摇欲坠的屋顶。 一缕晨曦从屋顶的破洞照射进来,落在墙上一格一格的佛龛上。 佛像上长满青苔,落着厚厚的灰尘。 这是...破庙? 陆横躺在地上,满脑子懵逼。 我怎么跑到庙里来了? 忽然之间,无数记忆涌入脑海。 片刻后,陆横终于明白了情况。 我穿越了! 这是一个历史上不存在的朝代,虞朝。 此时距离高祖开国才过了二十年,朝中皇帝年少,太后垂帘听政。 虞朝疆域还算广阔,除自己所在的东州之外,还有中洲、南州等五处州府。 自己现在的名字与前世相同,也叫陆横,身份是东洲东平都太守之子。 因为陆家三代单传,太守老爹把自己都宠上天了,要风给风,要雨给雨。 又因为虞朝尚武,人人以修炼为荣。 从自己三岁起,老爹便找了许多能人异士,帮自己养身筑基,造就了一副极佳的根骨。 可惜原主胸无大志,满脑子想的只有玩乐,修为进展极慢,二十岁了还只是个人境中阶的低劣水平。 昨日原主正在东平都外拥着花魁踏青,忽然来了个身材高大的老翁将原主掳走,记忆也就在此中断。 “你醒了?” 身旁不远处忽然响起一道慵懒的女子声音。 没想到身旁还有人,陆横急忙一骨碌爬起身,看向身后。 原本供奉在正中的佛像,如今只剩下小半截身子和一条断裂的手臂。 就在佛像脚下,斜倚着一名白衣女子。 女子长得极是明艳动人,乌黑长发随意束在身后,白纱裙摆堆在膝盖上,露出两条修长美腿。 她的腿光洁笔直,可以想象握在手里定如绸缎般丝滑,腿上的肌肤紧致有力,充满迅捷的力量,透着危险气息。 原主身体的感知告诉自己,这女子至少是地境上阶的修为,得比自己高出几层楼那么多! 见陆横疑惑的盯着自己,女子怔了一瞬,站起身缓缓走过来,敛着裙摆蹲在陆横面前, “你依然是你,不是他,对吧?” 这话问的莫名其妙,陆横皱起眉,看着她艳丽的脸, “姑娘说什么?” 白衣女子眸中泛起一丝笑意, “这老东西话说的忒满,没想到夺舍竟然失败了...” 伸出一根修长的手指,轻点陆横的额头, “姐姐说,这里面装的依旧是陆横,不是抓你来的那个老头,对吧?” 什么夺舍? 她说什么意思? 陆横正纳闷,眼前忽然升起一团白雾。 他茫然的穿过重重雾气,天地间一片鸿蒙。 陆横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处混沌空间。 左手边一排紫檀柜向远方蜿蜒而去,一眼望不到尽头。 柜子上有数不清的抽屉,每个抽屉上都写着一个名字,饕餮、苦陀、印法... 他尝试着想打开抽屉看看,却发觉这些抽屉似乎被锁住了,无论如何用力都纹丝不动。 他又向前走了几步,忽然间撞上了一面看不见的墙,挡住了脚步。 这... 陆横隐约间明白过来。 看来昨日那老翁用了什么邪术夺舍原主,可不知为何自己却穿越到这个身体里,老翁和原主都消失了。 而这一眼望不到头的紫檀柜和抽屉,似乎是那个老翁在自己神识里留下的记忆和学识... “喂!小子!” 眼前的混沌瞬间消散,陆横回到现实中。 白衣女子杏眸微眯盯着他, “老家伙夺舍死了,现在姐姐想知道的事情就装在你脑子里。” 她靠近绝美的脸庞,唇角虽挂着娇柔笑意,眸子里却透着冰冷, “告诉姐姐,始皇龙塚...在哪?” 陆横从她身上察觉到极度危险,悄悄向后蹭了蹭,挠头笑道, “屎黄多难看,姑娘长得这么漂亮,穿白衣正合适。” 白衣女子咯咯娇笑两声,垂下眼眸,一侧身坐进陆横怀里,柔软纤细的手臂搂住陆横肩头,露出那双要命的雪白长腿,喘息道, “莫跟我装傻,你只要说出来,姐姐让你见识一下我的销魂手段...如何?” 说着,伸出手放在陆横头顶,一根修长的小指在他太阳穴上轻轻打着圈, “你若是不肯乖乖听话,我就只能把你天灵盖扭下来,自己在你脑子里翻一翻了。” 陆横感受怀里尤物的软嫩胴体,心里却倒吸一口冷气。 这女子举止谈吐极是妩媚,仿佛对着自己心爱的情郎。 可她眼里却没有丝毫爱意,浑身紧绷着,仿佛一只迅捷的母豹,随时能将自己撕成碎片。 “呃...” 陆横心脏狂跳不止,强行压下把她扔出去的冲动,挤出两声干笑, “额...我好像想起点什么,姑娘你容我想想啊。” “这就对啦!” 白衣女子咯咯娇笑起来,抚着陆横头顶的手微微用力, “姐姐我时间多的是,能陪你玩一整天...” 始皇龙塚... 快想想... 他妈的那老头的记忆都在抽屉里锁着呢,我哪知道什么狗屁始皇龙塚... “少爷!你在这吗?” 砰的一声。 本就摇摇欲坠的破门被撞得粉碎,冲进几个魁梧大汉。 “少...” 领头的人见到陆横坐在地上,怀里抱着个美艳女子,顿时一怔, 少爷昨夜莫名其妙不见了,害得我们一顿好找... 原来他跑到这风流快活来了! 急忙低头尬笑两声, “少爷,我们一时着急,你别生气,那个...您继续,我们在门外守着。” 陆横认出来人是正是自己的贴身侍卫杨猛,借机从那女子手里抽出身,哈哈笑道, “少爷我今天没兴致,咱们这就回去吧。” 迈开步,急匆匆跑向杨猛。 杨猛本还咧嘴笑着,忽然脸上一僵, “小心!” 急忙拉住陆横挡在身后,眼睛死死盯着白衣女子。 那女子此时已经站起身,浑身气机暴躁外泄,脚边尘土都被卷飞起来。 乌黑秀发如狂风吹卷般在身后疯狂摆动,身上白纱长裙猎猎生风! 地境上阶修为! 杨猛心里惊涛骇浪一般,急忙拉着陆横退到门前。 “小子,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也省了这些侍卫几条性命。” 陆横听她言语冰冷,无奈摇头, “姑娘,真不是我不想告诉你,可我确实想不起来什么始皇龙塚” 眉毛向上挑了挑, “要不...你留个地址给我,我回头想起来了再去找你?” “油嘴滑舌!” 白衣女子美艳俏脸显出怒容,金莲款动,缓缓走向陆横。 第2章 魔刀现世 破庙内,白衣女子秀发飞舞,缓缓向众人走来。 杨猛紧张的盯着白衣女子, “少爷,你沾花惹草...怎么惹怒她了?” 陆横无奈叹口气, “我哪知道...我一睁开眼她就在身边。” 杨猛悄声道, “少爷,我们拖住她,你快走,只要逃回东平都,就算天境高手也动不了你。” 说着横举钢刀,向前踏了一步。 陆横心里也清楚,自己这几个侍卫不过是人境上阶修为,对付一般的江湖人尽是够了,可对付眼前这女子恐怕挡不了几招。 他继承了原主所有记忆,这几个侍卫忠心耿耿护卫自己近十年,平日里一起喝花酒逛窑子,说是主仆,其实更像朋友一般。 “哎呀!行了,我告诉你!” 陆横忽然摆手。 妈的,死了这些侍卫也挡不住她,我干脆随便编个地方,让她找去吧! 白衣女子停下脚步,默不作声盯着他。 陆横清清嗓子,皱眉装作仔细回忆的样子, “嗯...始皇龙塚就在...” “嚎!嚎!” 门外忽然传来非人的凄厉惨嚎,伴着沉重物体在泥泞土地上拖行的“嚓啦”声。 所有人悚然回头。 庙门外的密林阴影里,缓缓挪出一个娇小的身影。 葱绿色的绸裤,粉色绣鞋... 依稀是大家闺秀身边伶俐丫鬟的打扮。 可她上身却赤裸着,小巧圆润的雪白上纵横交错着狰狞血痕,早已干涸发黑。 等看清了她的脸,陆横倒抽一口冷气。 惨白脸颊爬满青紫色尸斑,眼珠翻白上吊,原本精巧的樱唇被蛮力撕开到耳根,随着嚎叫声不断开合,露出嘴里森白的齿龈。 一具行走的艳尸! 众人都被她模样惊到,连那白衣女子也收起气息,死死盯着这半人半鬼的丫鬟。 她向前走了几步,露出手中拖着的东西。 一柄通体漆黑的斩马刀。 这把刀好像小树一般,刃身厚重如门板,长度远超过她娇小身躯。 艳尸不自然的转动着头…… 最终把“目光”锁定在陆横身上。 忽然。 那半裸艳尸动了。 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葱绿残影,带着腥风直扑陆横! 沉重巨刃在她手中轻若无物。 杨猛目眦欲裂,一把将陆横拽到身后。 艳尸眨眼冲到门前,双臂抡圆,漆黑刀光横扫而出! 轰! 门边的整面墙轰然崩塌。 一名侍卫躲避不及,刀锋及体,整个人化作漫天迸射的碎肉。 滚烫血肉四处溅射,泼了陆横满头满脸。 半边庙顶顿时坍塌下来。 瓦砾、断梁、泥块暴雨般倾泻而下,瞬间将那具艳尸埋到废墟下。 陆横抬头看了一眼房梁, 我靠! 要塌了! 急忙推着杨猛, “老杨啊!庙要塌了!快跑!” 杨猛却忽然按住他,紧张看向坍塌的废墟。 咔啦…哗啦… 废墟剧烈地拱动。 一只沾满泥污血渍的手猛地从瓦砾堆中伸出。 那艳尸竟从废墟中爬了出来! 她半边身子都已被压扁,断裂的肋骨刺穿小腹,污血汩汩涌出。 她依旧拖着那柄斩马刀,蹒跚的走向陆横。 杨猛惊骇至极, “少爷,这也是你欠下的情债?” “放屁!” 陆横刚穿越就碰见这种情况,心里慌得不行, “我压根不认识她!” 杨猛咬了咬牙,举起钢刀带着众侍卫冲了过去, “莫叫她伤了少爷!” 这艳尸被压扁了半边身子,脚下步履蹒跚,速度远不及一开始灵活。 可那把巨大的斩马刀左右挥舞,杨猛等侍卫一时间也近不了身。 陆横只恨这原主三脚猫的修为,在这紧要关头完全帮不上忙。 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忽然,一只冰凉柔腻的手轻搭上陆横肩头,温热吐息带着幽兰般的香气拂过耳垂, “好一群忠心耿耿的侍卫呢!” 陆横不禁一僵,干笑两声, “他们虽然是侍卫,但平时也是一起喝花酒的兄弟...” “好弟弟...” 白衣女子手上猛地收紧,手指死死嵌入陆横肩头, “告诉姐姐,始皇龙塚在哪?” 陆横疼的直咧嘴,转过头看着近在咫尺的绝色俏脸, “你把这半人半鬼的怪物杀了,我就告诉你。” 白衣女子噗嗤一声,嘲笑道, “你现在可在我手里,还敢跟我讲条件?” “啊——!” 一声凄厉惨叫。 一名侍卫被拦腰斩断,内脏混合着血水泼洒一地。 沉重刀锋余势未消,狠狠劈入青石地面。 杨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机会,飞身扑上,手中钢刀化作一道弧光。 艳尸的手臂瞬间被斩断。 从断臂处,一股漆黑浓稠的血雾喷涌而出。 艳尸的身体好像被戳破的气球,发出“嗤嗤”的漏气声,身体肉眼可见地干瘪萎缩,顷刻间化为一层薄薄人皮,软塌塌地盖在废墟瓦砾之上。 那把巨大的斩马刀“哐当”一声砸落在地。 杨猛长松了口气,一回头,见到陆衡又被那白衣妖女扣在掌中,顿时心急起来,指着白衣女子大喝, “妖女!放开我家公子!”。 白衣女子抬眸看了看日头,轻叹一声, “我不能在此久留,看来只能先杀了你们,在带这小子换个地方,慢慢拷问。” 她随手将陆横向后一推,一股磅礴气势骤然从她体内爆发,莲步轻移,走向杨猛。 杨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眼角余光瞥向脚边那柄漆黑的斩马刀。 这柄刀势大力沉,即便她是地境巅峰修为,也未必挡的住! 他心中打定主意,扔了钢刀,猛回身双手死死攥住刀柄,全身力量灌注双臂,就要把这巨刃论向白衣女子。 可忽然间,他好像中了定身法一般,一动不动的站在当场。 一道漆黑细线,从他紧握刀柄的虎口处窜出,沿着手臂疯狂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筋络暴凸,皮肤瞬间转为青黑。 不过眨眼,那道黑线便如毒蛇般钻入他头颅。 “嚎嗷——!” 杨猛身体剧烈一颤,双眼翻白上吊,抻的眼梢几乎要裂开,喉咙里发出与先前那“艳尸”一模一样的凄厉哀嚎! “杨猛!” 陆横大吃一惊,刚要迈步冲向杨猛,白衣女子一挥手又将他推了回去。 那柄漆黑的斩马刀被杨猛单手抡起。 刀光过处,血肉横飞! 身边侍卫根本来不及反应,便被这狂暴的一刀尽数卷入。 残肢断臂混合着滚烫的鲜血,瞬间涂满残破的庙墙。 猩红血雨瓢泼而下,在地上汇聚。 杨猛将斩马刀插入地面血泊之中。 满地流淌的温热鲜血,化成无数道细小血流,沿着漆黑刀身吸进了杨猛的身体。 他吸了血,骨骼发出“噼啪”爆响,肌肉虬结隆起撑裂衣衫,竟眨眼间长大了一圈,如一头巨熊一般,张大嘴发出骇人咆哮。 原来拿起这把刀的人...就会变成这幅模样! 陆横震惊不已。 骤然间,他眼前白雾升起,又来到那片混沌之地。 那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长柜上,一个写着“饕餮”的抽屉缓缓拉开,无数闪着荧光的碎片好似被旋风席卷,上下翻飞着,进入陆横脑中。 饕餮...寄主力大无穷,不会辗转跳跃,性好吞食血肉... 现实中,陆横瞪大了眼睛,脱口道, “这是魔刀...饕餮!” 第3章 人皮灯笼,百鬼夜行 半塌破庙内,梁柱倾颓,尘土弥漫。 杨猛早已不成人形,身体扭曲膨胀,筋肉虬结如老树盘根。 喉间发出野兽般的咆哮,一双空洞的眼眶死死锁定陆横。 陆横刚从那片混沌之地回过神来,看着那柄恐怖的斩马刀,脱口而出, “这是魔刀!饕餮!” “魔刀?” 身旁白衣女子闻声,秀眉微蹙,清冷眸子里掠过一丝疑惑。 就在这时,杨猛动了! 其势之快,远超刚才那具艳尸数倍。 这柄刀,威能似乎与寄主的根基息息相关。 杨猛本是踏在人境上阶的门槛之上,此刻变为魔刀寄主,一身汹涌暴戾的气息竟已直冲天境。 沉重的斩马刀他高高擎起,挟着凄厉风声,朝着两人当头斩落! 刀锋未至,刺骨寒意已穿透骨髓。 白衣女子反应快如鬼魅,素手闪电般回探,一把攥住陆横,整个人好像一道轻盈白烟,贴着刀锋边缘,从杨猛身侧一掠而过,眨眼间已退至庙门外。 轰! 饕餮重重砸进地面。 忽然一阵断裂声响起。 原来饕餮刀长,被杨猛高高论起时,竟将头顶主梁砍断。 本就风雨飘摇的破庙,失去了最后一丝支撑,轰然崩塌。 瓦砾砖石暴雨般倾泻而下。 可杨猛的反应,却比之前那艳尸快得多。 屋顶尚未砸落,杨猛已从废墟烟尘中暴射而出,向门外二人再次扑来! 白衣女瞥见扑来的凶影,身形一晃。 身影如鬼魅潜行,无声无息地贴上了杨猛庞大身躯。 白衣女子纤纤玉指间,不知何时已多了一柄小巧玲珑的新月弯刀,刀刃薄如蝉翼,流转森冷寒芒。 她身形飘忽,紧贴着杨猛庞大的身躯变幻腾挪,如同附骨之蛆。 新月弯刀化作一片银色光雨,嗤嗤连响,瞬息间已在杨猛身上划开十数道创口,喷涌出浓黑血雾。 饕餮刀身过长,被如此近身缠斗,巨力难以回转施展。 骤忽间,白影一闪,女子从他身后滑至身前。 手中弯刀寒光乍现,刺向杨猛咽喉。 噗嗤! 刀刃入肉,直没至柄。 眼见一击得手,白衣女子明艳俏脸上浮现一丝笑意。 可下一刻,却又陡然凝住。 咽喉被洞穿,杨猛竟恍若未觉! 他左臂猛地合拢,将白衣女子死死抱在怀中,张开血盆大口,向她雪白细腻的玉颈狠狠咬了下去! 白衣女子脸上终于露出惊色。 匆忙间,她纤细手臂猛然一振,从杨猛怀中滑脱出来,身影如断鸢般倒飞而回,落在陆横身前。 咔哒! 杨猛上下颚狠狠咬合,手中魔刀猛然旋起,拦腰向二人扫来。 白衣女子刚稳住身形,刀锋已至身前,避无可避。 无奈下,朱唇轻启,发出一声轻咤。 双臂交叉,将全身气息凝于身前,化作一面无形气盾。 砰! 沉重刀锋斩落,气息骤然炸碎! 白衣女子如遭重锤,娇躯凌空飞起,撞在陆横身上。 两人如滚地葫芦,滚出四五丈远,才堪堪停下。 白衣女子挣扎起身,唇角淌下一道血线,一把抓住陆横臂膀, “走!” 拉着陆横向密林深处逃去。 身后,咆哮声紧追不舍,震得林中枝叶簌簌发抖。 白衣女子脚下发力,速度快的惊人。 陆横被她拽得跌跌撞撞,百忙中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杨猛冲入密林后,在几棵树间左冲右撞,甚是笨拙,速度骤减。 一道灵光猛然划过陆横脑海。 对了!它不善转折腾挪! 他急忙朝白衣女子大喊, “被魔刀附体的人,不会跳的!” 白衣女子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 额... 陆横一时语塞,心头无名火起, “都这时候了还叽叽歪歪!赶紧找个高处跳上去!保命要紧!懂不懂?” 白衣女子唇角微微勾起,语气带着好像发现了什么小秘密的窃喜, “还说你没继承那老东西的记忆?” “逃命!先逃命!” 陆横愈发恼火, “等保住小命,什么屎黄尿黄,我使劲给你想!” 身后的咆哮声似乎越来越近。 两人再次回头,只看了一眼,便惊得心胆俱裂! 杨猛在密林中撞了几次,被树木阻挡,暴怒起来。 手中斩马刀被他疯狂地左右抡开,刀尖之上,竟骤然迸发出数道殷红如血的狰狞刀芒! 咔!咔! 血红刀锋所过之处,树木都被他拦腰而断,茂密林地,竟被他硬生生砍出一条通道来! 随着时间变长,寄主将渐悟魔刀玄机... 陆横脑中忽然浮现这句话来,大惊道, “糟了!他越来越熟练,已经能放出饕餮之锋!” 两人亡命向山顶狂奔。 陆横只觉白衣女子抓着自己的手掌冰冷刺骨,脚下速度也越来越慢。 “你...伤得很重?” 陆横喘息着问道。 白衣女子唇角血迹未干,新的血线又蜿蜒而下,但却银牙紧咬,挤出几个字, “闭嘴!逃命要紧!” 不知逃了多久,陆横眼前豁然开朗。 一座陡峭断崖突兀出现在眼前,凄冷山风从涧底呼啸而上,带着彻骨寒意。 对面崖壁距离此处,少说也有六七丈远! “卧槽!没路了!” 陆横心头顿时拔凉拔凉。 白衣女子却没丝毫停顿的意思。 她拉着陆横,径直冲向悬崖。 在崖边,她一手扣住陆横肩膀,猛的纵身而起。 陆横只觉好像腾云驾雾一般,深涧在脚下飞速掠过,眨眼间落在了对面崖上。 一落地,白衣女子再也撑不住,身子一软,倒进陆横怀中。 两人顿时滚作一团,狼狈不堪。 对面杨猛冲到崖边,脚步戛然而止。 他望着对岸两人,愤怒挥舞着饕餮巨刃,几道血红刀锋破空斩出。 可五六丈的深渊宛如天堑,刀锋飞至中途便力竭消散。 他不甘地咆哮两声,竟不管不顾,向着崖边猛地冲来。 可他不会跳跃,冲到崖边便一步踏空,直直坠向深渊! 噗通! 沉重的坠地声传来。 两人挣扎着趴在崖边,向下望去。 只见杨猛摔在涧底乱石中,两条腿扭成了七八节,骨头刺出小腿,白森森地裸露在外。 可他却依旧仰头看着陆横大声咆哮,伸出手扣住崖壁缝隙,拖着斩马刀向崖顶死命攀爬。 卧槽了! 陆横看的头皮发麻,心里又惊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 “他奶奶的!他干嘛非追着我?” 白衣女子抬起手背,抹去唇边血迹,一把拽起他, “快走!此地不可久留!” 两人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走出树林时,天色已彻底暗沉下来。 星斗黯淡无光。 密林之外,赫然矗立着一道朱红围墙,在昏暗暮色中透出沉凝庄严的气息。 墙内,飞檐斗拱,楼阁殿宇。 空中低徊着暮钟声响,檀香气息随风隐隐飘来。 原主喜好游山玩水,因此陆横只看了一眼,便认出这正是东洲香火鼎盛,名闻遐迩的古刹。 虞朝高祖皇帝御敕建造的宝相寺。 白衣女子伤势似乎更重了,陆横右手扶着她的腰肢,隔着薄薄衣衫,感觉她纤细柔软的腰身异常冰冷。 陆横心头稍松,长出口气, “竟跑到宝相寺了,这庙里有供香客居士暂歇的空置禅房,我们去那避一避吧。” 白衣女子默然不语,只是轻轻颔首,任由陆横搀扶着来到高墙之下。 她此时已无法运功。 还好原主会些三脚猫的本事,陆横手脚并用爬上墙头,又艰难地将白衣女子拉了上去。 两人正要翻身落入寺内,不远处的密林中,忽然亮起几点幽绿光芒。 那几点幽光惨淡摇曳,如同荒野坟冢间飘荡的鬼火。 白衣女子脸色一变,急忙将身体伏低,伸手将陆横也拽了下来。 她伸出修长微凉的食指,轻轻压在陆横的嘴唇上, “嘘...” 凑近陆横耳边,声音压得极低, “是百鬼夜行!” 鬼? 我穿越这地方...有鬼? 见陆横满脸惊奇,白衣女子微微摇头,在他耳边低语, “不是真鬼,是个叫九幽归藏的邪门教派。” 那几点幽幽绿光,缓缓从密林深处飘荡而出,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 陆横凝神望去,顿时背脊发凉。 他终于看清,那几点惨绿幽光,是几盏灯笼。 只是... 那几盏“灯笼”薄如蝉翼,透着一种病态光泽,隐隐勾勒出扭曲的五官轮廓… 这灯笼分明是剥自活人脸皮裁剪而成! 第4章 糟了,魔女吸我精血! 日沉西山,暮色四合。 宝相寺墙外一片幽暗。 陆横挂在墙头,瞪大了眼看着墙外密林。 幽绿的人皮灯笼摇曳不止,映出拿着灯笼的鬼脸。 死鱼般青灰的脸上,用凝固黑血描画了两条向上高高吊起的细长弯眉,如弯钩般刺入鬓角。 嘴唇被涂成一个如同吸饱了血的紫黑椭圆,占据了小半张脸,嘴角却诡异地向下耷拉,形成一个悲哭与狞笑交织的怪诞表情。 白衣女子将嘴唇凑到陆横耳边, “是九幽归藏的恶鬼道。” 虽佳人的温热气息吹拂耳垂,陆横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还真像一帮恶鬼,看的我直冒冷汗。” 白衣女子又轻轻拍了拍陆横手背,指着密林深处, “看那,恶鬼道之主,秦广王。” 两排拿着灯笼的恶鬼身后,四名身形异常高大的黑袍力士,肩扛着一顶通体漆黑的肩舆。 舆上,端坐着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影。 他脸上覆盖着面具,上面雕刻的判官脸谱威严如狱,虬髯根根如钢刺,眉心一道如血的猩红竖痕,瞳孔位置是两个漆黑的空洞,见不到眼珠。 就在他身后,一众小鬼高高举着一柄小树一般,造型狰狞的巨刃。 魔刀饕餮! 陆横表情一僵, 魔刀被他们拿走了? 还是说...这刀就是他们弄出来的? 转过头,伏在白衣女子耳边, “这九幽归藏是什么来头?和魔刀有关系?” 白衣女子微微摇头,几缕发丝拂过陆横脸颊,微微发痒, “我只知道这邪教传承百余年,历代教主都自号地藏王,鼎盛时麾下有十殿阎罗,爪牙遍布,本已销声匿迹多年,这两年又突然在东洲出现。” 这伙妖异恶鬼出了密林,便沿着林边一直向远处悄无声息的走去,渐渐消失在黑暗中。 微风拂过,周围重归死寂。 空气中带着潮湿的泥土味道。 陆横机灵灵打个寒颤,抬头看了眼漆黑苍穹, “好像要下雨了,咱们得先找个地方躲一躲。” 这座宝相寺是当年高祖皇帝谕旨所建,规模极其宏大,几乎占了半座山。 两人穿过几座佛殿,找到一间堆放杂物的禅房。 房内堆满了桌椅木箱,陆横在几只箱子中间收拾出一块空地,扶着白衣女子坐了下来。 外边此时乌云密布,禅房内没有一丝光亮。 陆横看不清她的脸,只闻到一阵奇异幽香,非兰非麝,丝丝袅袅,莫名惹人心猿意马。 “嗯...” 陆横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干咳两声, “我还不知...该怎么称呼姑娘。” 白衣女子轻轻嗯了一声,声音甚是慵懒, “我叫云彩明。” “哦...” 陆横正想找个话题,忽然想起她一直追问的始皇龙塚, “云姑娘,我也没必要骗你,我真的不知道始皇龙塚在哪。” “嘘...” 陆横听她让自己噤声,不禁一怔,随即耳边响起窸窸窣窣的声响。 忽然之间,一双柔弱无骨的玉臂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云彩明朱唇贴着他耳垂,轻声道, “姐姐我...这会儿不想听你说那件事了呢...” 右手食指在他脖颈后轻轻点了一下。 陆横忽然觉得小腹中升起一团热气,雄性特征猛然凸显。 “哎...云姑娘,” 陆横喉头滚动,声音变得沙哑低沉,双手不受控制地握住了云彩明纤细柔韧的腰肢,入手冰凉滑腻的触感更是火上浇油, “我...我可真不是什么好人,你再这样...我怕是把持不住的...” “咯咯...” 云彩明痴痴笑了起来,又伸手在他肋下点了数下。 陆横脑中轰的一声,顿时迷糊起来,感知中只剩下这具散发着靡靡异香,玲珑浮凸的躯体。 云彩明轻启朱唇在他嘴边轻轻吻了一下, “我倒要瞧瞧,你...能把我怎么样?” 声音慵懒酥软,极具诱惑。 陆横忽然起了强烈冲动,只觉欲望喷发,双手猛地抓住云彩明那件月白轻纱。 刺啦! 裂帛之声在寂静的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 轻薄纱衣应声而碎,化作片片残缕。 云彩明却出乎意料地没有丝毫反抗。 她顺从的躺倒在地上,娇躯微蜷,任由陆横将她剥成一个腻白光泽,雪润柔嫩的待宰羔羊。 陆横五感彻底封闭,身外万物皆成虚无。 指尖贪婪抚过窈窕长腿,紧致肌肤如丝绸般光滑,低吼一声,狠狠地压了上去...... 禅房外,飘落起毛毛细雨。 一男一女两道人影,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禅房门前。 “贾管家...老爷还在呢,你也忒大胆了吧?” 女子声音微微发颤。 男子声音透急不可耐的焦躁, “哎!那老不死的吃了我半年药,已活不长了,还怕个甚?” “可若是被他发现,咱们可就前功尽弃了。” “哎呀呀,我的好夫人呐!” 黑暗中响起“啪”的一声清脆肉响,想是丰腴臀肉被大手狠狠拍打了一下, “你可想死我了!这些日子守着那老棺材瓤子,都憋死我了!今日这等良辰美景,天赐良机,岂能错过?” 语气里透着恳求。 “啊...讨厌!” 女子发出一声带着娇嗔的低呼。 两人在门外拉扯纠缠片刻,终究抵不过男子的蛮力。 吱呀一声。 两人推门而入。 才刚一进门,那男子便急不可耐的将女子压在桌上,大手急切地撕扯着层层叠叠的裙裾。 里间,陆横两人正到紧要关头。 云彩明早已察觉有人进门,她猛地咬住自己柔软手背,强忍喉间冲动,另一只手死死抱住陆横腰间,想阻止他的蛮横。 可他此时状若癫狂,于身外之事毫无察觉。 云彩明又浑身酸软,根本阻不住他。 片刻间。 “哎...哎...贾管家!” 被压在桌上的女子,忽然听到令人面红耳赤的撞击声。 她如同被冷水浇头,瞬间清醒了大半,声音充满惊骇, “好像...好像...有人! 被称作“贾管家”的男子动作猛地一顿。 侧耳倾听,果然也听见一阵压抑的喘息声。 想到自己与主母偷情的腌臜事竟被旁人撞破,一旦传扬出去,不仅图谋主家财产的算计尽付东流,更恐有杀身之祸! 一股凶戾之气骤然冲上脑门,他一把推开身下的妇人,顺手抄起一根木棍,咬牙道, “我去看看!” 声音充满了杀意。 他屏住呼吸,向两人轻手轻脚走了过来。 黑暗中。 云彩明听到脚步声向自己这边走来,顺手从身旁木箱上抓下一块木片,握在手中。 那男子转眼间便找到了两人的位置。 他看到黑暗中影影绰绰,似有白花花的人影纠缠蠕动,低声喝道, “谁在...” 话未出口,云彩明右手一挥,木片发出破空声响,噗的一声,刺入男子咽喉。 扑通! 男子仰面摔倒在地上。 门前女子吓了一跳,声音愈发颤抖,低声喊道, “管...管家?” 云彩明又伸手抓下一块木片,凝聚气机,“嗖”的一声,向屋顶激射而出。 木片打在房梁上,反弹下来,精准刺入女子胸口。 那女子只发出半个音节,便再无声息。 禅房外的小雨,下了又停,停了又下,无尽缠绵。 直到旭日东升,雨才渐渐停了下来。 禅房内,陆横终于回过神来。 他站起身,茫然看着地上躺着的两具死尸。 云彩明慵懒的支起身子,轻轻舒展着腰肢,脸上还残留着一丝高潮后的满足红晕。 片刻,陆横猛地回头瞪向她, “你昨夜对我做了什么?”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吧?” 云彩明抬起眼帘,似笑非笑地瞥了陆横一眼,拿过被撕烂的轻纱盖在身上, “昨夜可是你动的粗,趁我受伤,强行霸占了我。” 说着,鼻梁微微皱起,扮起凶狠模样, “小心我去衙门告你个抢占民女之罪!” “你少跟我装傻!” 陆横怒不可遏,指着地上那两具尸体, “你本已受伤不能运功,怎么跟我...完了又能随手杀人了?” 云彩明抿起朱唇,咯咯娇笑起来, “真没想到,你还挺聪明呢。” 想起昨夜莫名其妙的冲动,陆横忽然明白过来,眯眼盯着她, “你...该不会是用了什么双修邪术,拿我的精血疗伤了吧?” 第5章 美艳魔女,双修证道 宝相寺,禅房内。 见已被陆横猜中,云彩明索性不再隐瞒, “你猜的不错,我确实用了双修功法,但却不是什么邪功。” 她声音清冷,纤纤玉手向下拉了拉被撕烂的裙摆,试图遮住蜷缩的雪白大腿。 “我这门功法叫《金风玉露诀》,相传是太上道祖所创,乃是正宗的道门功法。” 她那条白纱裙昨夜被陆横撕的破烂,此时盖在腿上,破碎裙裾间雪白肌肤若隐若现,反而更添了几分诱惑。 陆横不想再被她引诱,忙转开视线,心里猛地一跳。 这魔女竟吸我精血! 他只觉背后一股凉意,昨夜那销魂蚀骨的经历瞬间变得恐怖起来。 不行! 我得赶快走,再留在这恐怕要被她吸成人干... 念头急转,陆横对着这活色生香的美人一抱拳,正色道, “云姑娘,我看你伤也好的差不多了,咱们...就此别过吧!” “别急嘛。” 一声轻笑,如珠落玉盘。 云彩明伸出一截笔直修长,线条完美的小腿,轻轻晃了晃,笑意盈盈看向陆横, “我想与你做笔交易。” 眼前这女子,虽美的惊心动魄,但却是一剂抹了蜜糖的穿肠毒药。 陆横警惕的瞟着她, “你昨日伤成那样我也没扔下你,也算救了你一命,你还要干嘛?” 见陆横如临大敌的模样,云彩明抿嘴忍笑道, “《金风玉露诀》可是道门至宝,你想不想学?” 嗯? 陆横顿时怔住,瞪眼看着云彩明, “你什么意思?” “东洲有伙仇家一直在找我,所以我不能让自己伤的太久,需要尽快疗伤。” 说着,她微微侧身,肩头白衫忽然滑落,堆叠在胸前,被她双手捧住,半遮半掩的模样让人血脉喷张, “《金风玉露诀》最善疗伤,所以我可以教你这门功法,而你...则要助我疗伤。” 她抬起头,美艳绝伦的俏脸上,笑意如春花绽放, “学会这门功法,你就不必担心被我这魔女吸干了...当然,你还要告诉我始皇龙塚在哪。” 陆横低下头,心里权衡起来。 原主胸无大志,每天只想着玩乐,可他陆横却不同。 他娘的! 我前世没资源没背景,活的够憋屈的,这一世绝不重蹈覆辙。 既然这一世有天赐的身份和背景,岂能浪费? 我要攀上山巅,看看峰顶的景色! 她修为这么高,正是受了《金风玉露诀》的好处... 这确实是个提高修为的好机会,干脆放手一搏,答应她! 此时,就在离两人不远的另一座禅房内。 昨夜百鬼夜行的恶鬼之首,秦广王,正规规矩矩的站在一张桌前。 桌后,坐着一个身披乌黑袈裟的和尚。 他脸上带着一张人皮制成的面具,用血墨勾画的脸谱庄严肃穆,充满着普度众生的慈悲宝相。 这人正是九幽归藏,十殿阎罗之主,地藏王。 “你说...饕餮失控了?” 他声音平和空灵,犹如庙里梵音。 秦广王点头, “饕餮没向着镇东将军大营去,而是被一个年轻人引走了。” 声音尖细,忽高忽低,难辨雌雄。 “能吸引魔刀的...只有同类,那人也许和魔刀有什么关系。” 地藏王低头沉思片刻,将手中佛珠轻轻放在桌上, “找到这人,最后两把魔刀还没头绪,也许能从他身上得到点线索。” “另外...” 地藏王轻抚紫檀佛珠, “镇东将军就快到了,到时再放饕餮冲营,这件事至关重要,绝不可再出差错!” 另一边,禅房内。 陆横已经坐回云彩明对面, “云姑娘,我没必要骗你,我真的不知道什么始皇龙塚,但是疗伤的事...我可以帮你。” 云彩明明艳脸庞渐渐冷了下来, “要合作就坦诚相见,难道那把魔刀饕餮...你是一开始就知道的?” 陆横犹豫了片刻,将那处混沌之地和长柜上的抽屉告诉了她。 云彩明静静听完,蛾眉轻蹙,陷入沉思。 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随即又变成嘲弄般的轻笑, “你所说的混沌之地,应是‘玄虚境’。” 见陆横一脸茫然,她解释道 “我问你,修行分哪几种?” 这是最基础的常识,陆横早已从原主记忆中得知, “修身锻武,养气画印,凝魂炼神识,是为三途。” “是啦!” 云彩明点头道, “每一样修炼起来都分人、地、天三重境界,玄虚境正是修炼神识的高手,到了天境才会出现的无上秘境,是每个神识修炼者梦寐以求的成就,不过我不修炼神识,不太懂其中奥妙。” 她掩嘴轻笑,笑声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 “那老鬼夺舍不成,魂飞魄散,倒将这装好处白白便宜了你...真是时也,命也。” “他底是谁?为什么记忆里会有关于魔刀的事?” 陆横记忆中,那老翁修为极高,如幽灵一般潜入自己卧房,悄无声息的就将自己掳走。 可云彩明的回答却让他颇为失望。 “不知道。” 云彩明身上那件衣服左拽右拽就是遮不住自己,芳心恼怒起来,索性扔在一边,任由绝美胴体展现在陆横眼前, “我与他认识不过月余,他不说姓名,我便也没问,只是与他说好,他夺舍以后,我护着他直到恢复修为,他便将始皇龙塚的位置告诉我。” “始皇龙塚到底是什么?” 陆横对这个让她如此执着的地方充满了好奇,可惜云彩明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是始皇帝的陵墓,我自有非去不可的理由,但却与你没什么关系。” “算了!” 她似乎不愿再纠缠此事,拉起陆横的手,轻声娇笑道, “始皇龙塚...等你那些抽屉都打开再说吧,我先教你《金风玉露诀》。” 昨夜黑暗笼罩,陆横又身不由己,癫狂迷乱,未曾得见美人真容。 此时天光大亮,陆横把她从上到下仔细赏玩一遍,只觉她真是人间尤物,世所罕见。 云彩明被他灼灼目光看的面皮发烫,正色道, “修炼功法不同于一般的男欢女爱,稍有不慎就会跌入邪道,你先听我详细解读一遍。” 说着,将《金风玉露诀》详细说与陆横。 他前世也算见过了市面,可万万想不到,这件事竟还能有这么多门道,忍不住啧啧称奇。 云彩明将修长双腿斜斜并拢在身前,轻咬朱唇看着陆横, “事先说好,你莫要把我当做轻浮女子,你是我此生第二个双修道侣,若不是情势所迫,我是绝对不会与你做这件事的,你若是因此看轻了我,我便杀了你!” 陆横收敛了所有轻佻,坐直身体,目光坦然地迎上她的视线, “姑娘放心,我绝不会轻慢了你。” “好啦!” 云彩明俏脸潮红,杏眸中媚意横生,波光流转间仿佛要滴出水一般,微张着饱满朱唇, “双修之道,贵在情意相通,神念相融,我现在满心想的都是你啦!你...想不想要我?” 第6章 五女密谋,一定要得到陆横! 夜风吹拂密林,宝相寺内幽暗静谧。 时间到了第二天夜晚。 禅房内,蜡烛已快烧到尽头,木桌上堆满蜡泪。 陆横经过两天的“勤修苦练”,腹中已结出内丹。 这是修炼《金风玉露决》才有的特征。 鹅蛋大小的圆球在腹内缓缓转动,陆横只觉浑身好像有用不完的力量,感觉十分玄妙。 云彩明依旧穿着那件半裸纱裙,盘膝坐在角落,正在调息吐纳。 烛火照耀下,她绝美俏脸上光晕莹然,不止美艳,更有圣洁之感。 过了半晌。 云彩明轻吐出口气,站起身缓缓走过来。 陆横一怔, “你这就歇够了?还要练?” 云彩明噗嗤一声,眸子里波光流转,瞪着陆横, “陆大公子天赋异禀,越练越精神,我可吃不消啦!” 随手拿起陆横外衫披在身上, “我肚子饿啦,去找些吃的,你乖乖在这等我。” 修长美腿交错而行,推开门向外望了一眼,身影一闪,消失在禅房外。 陆横静静感受腹中那枚内丹,只觉周身上下暖意流转,不知不觉中修为竟已到了地境下阶。 只是他空有一身心法修为,锻武依旧是三脚猫,画印和神识两样更是摸不到门道。 过了不到一刻钟。 门扉轻响。 云彩明袅袅婷婷走了回来,俏脸上表情神秘兮兮,递给陆横一套僧服, “快换上,我带你去看一件有趣的事!” 陆横见她也已经换上一套黑色缁衣,这件衣服十分宽大,可穿在她身上,却依然挡不住凹凸有致的曼妙身姿。 云彩明见他一直盯着自己,轻咬下唇,凶巴巴道, “小色鬼!你再色眯眯盯着我,我把你眼珠子抠出来!” 陆横忍不住轻笑起来, “这两日,师傅教得‘尽心’,学生学得‘刻苦’,还有何处风景我未曾见过?” 云彩明脸颊升起两团红晕,拉住陆横,咬牙道, “少说废话!再磨蹭,好戏可就散场啦!” 两人离开禅房,在夜色中向宝相寺东边走去。 云彩明边走边教给他如何运用内丹施展轻功。 陆横试了几遍,便能勉强运用,身法虽显生涩,却已得其形。 云彩明杏眸中掠过一丝赞许, “我这门轻功叫蛛网游丝,最善潜踪蹑行,你不仅根骨好,悟性也不差,这么快便学会了,难怪那老鬼看中你这副身体。” 两人兜兜转转来到一座会客大殿。 云彩明带着他施展蛛网游丝,攀上殿脊。 她熟稔地揭开一块活板,闪身钻入。 板后是殿内粗大的房梁,下方由一尺见方的木板拼接成顶棚,恰好成为绝佳的藏身之所。 云彩明趴在房梁上,屈起雪白长腿,翘着美臀,手脚并用在前方悄悄爬行,缁衣在她腿根处上下滑动。 她天生特质,几乎没有体毛,缁衣摆动间,紧要处在陆横眼前一览无遗。 爬了一阵,她似乎感受到身后灼热目光,忽然想到自己正像小犬般爬行,忍不住害羞起来,急忙转过身,咬唇瞪着陆横,伸出两根手指在他眼睛上比划了一下,模样却甚是娇羞,一点都不吓人。 她转过身,又迅速向前爬了一段,侧身坐在房梁上,凑到陆横耳边,吐气如兰, “他们正在易容,你来瞧瞧。” 说着,轻轻掀开了一块木板。 陆横屏息凝神,向下望去。 空旷的大厅内,亮着几盏幽绿的人皮灯笼。 竟是九幽归藏! 大厅地上,横七竖八的躺着二十几个宝相寺和尚的尸体,尸体全都被剥去了脸皮,露出里面的鲜红筋肉。 秦广王负手站在厅中,身边架着一口冒着白雾的铁锅,那雾气十分浓重,看不清锅里到底放的是什么东西。 二十几个小鬼排成两列,依次走到锅前,将脸伸进锅里,发出“呲呲”的刺耳声响。 片刻后。 小鬼慢慢抬起头,本来恐怖的鬼脸竟豁然变成了宝相寺和尚的模样! 卧槽! 陆横心头剧震,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这哪是易容啊? 这分明是画皮呢! 不过盏茶功夫,二十几个小鬼尽数“改头换面”,成了宝相寺的僧人模样,彼此嬉笑着打量,声音在死寂的大殿里显得格外诡异。 秦广王挥挥手,命人抬起那口铁锅,又指挥着“新晋僧人”们抬起地上的尸体,推开殿门,如鬼魅般消失在殿外。 四周重归死寂。 云彩明轻轻合上顶板,见陆横犹自一脸震惊,唇角勾起一抹嫣然笑意, “有趣吧?也不知九幽归藏在这搞什么鬼。” 陆横忽然从原主记忆中想起一件事, “这座山是高祖龙兴之地,过段时间皇家要在这弄个祭天大典,到时候太后和小皇帝都会来,这些恶鬼也许是奔着太后母子来的。” 云彩明无所谓的耸耸肩,撇嘴道, “反正和咱们没关系,看个热闹就算了。” 推了推陆横,示意他向外退去, “我找了处干净的地方疗伤,那破禅房又脏又乱,我是不想再回去啦!” .......................................... 虞朝东洲极东,是一片无名的浩瀚汪洋,东洲人惯称其为东海。 东海之上,星罗棋布的群岛间,盘踞着一个传承数百年的隐秘宗门,八荒五岛。 就在群岛拱卫的中心,最大的岛屿之上,庭院深深。 此时,一栋小楼内,灯火如豆,映照着围坐八仙桌旁的五位女子。 空气中,气氛沉凝。 为首的女子约莫三十几岁,华服锦袖,珠翠环绕,仪态雍容中透着久居上位的威严,正是八荒阴霞神君,赖琼徽。 她似乎心情不佳,目光沉沉,盯着桌上跳跃烛火, “老帝君约定的归期已至,人却杳无音信...看来,夺舍之事,怕是出了岔子。” “亢九战已下落不明多年,怎会此时突然现身?还扬言能败肖云行?” 接话的女子身着淡黄轻衫,身姿纤秀,面容文雅,只是眉宇间凝着一股化不开的戾气,正是碧波神君,何晚舟。 “哼!他全盛之时,尚被肖云行打得重伤坠海,如今算来,已垂垂老朽,还拿什么去斗?” 说话的女子长得极为妖艳,眼角两颗泪痣格外魅惑。 她穿着一袭大红纱袍,开叉高至腿根,露出丰腴奶白的大腿,胸前衣襟更是敞得豪放,大到夸张的雪白圆润挺拔,正是赤练神君许依依。 “你还有脸说?” 何晚舟冷哼一声,斜眼瞟着许依依, “若不是你许家当年引狼入室,八荒怎么会落到如今下场?这些年你做了肖云行的乖巧婊子,我们可都是看在眼里的!” “哟,晚舟妹妹这话说的,” 许依依受了她辱骂,却丝毫看不出恼怒,掩着嘴媚笑不止, “你在他身下承欢时,哭爹喊娘的调门可也不低呢...怎么单说我是婊子?” 桌旁另外两位神君,云厥神君蓝映雪与翠羽神君吕湘南,始终冷眼旁观,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冷笑。 何晚舟脸色一沉,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赖琼徽抬手止住。 “别吵了!” 赖琼徽低喝一声, “肖云行是八荒共同的敌人,咱们莫要内斗,他最近忙着帮镇东将军准备祭天大典,无暇他顾,此乃天赐良机。” 她将双手拢入宽大袖中,缓缓起身,冷冽目光缓缓扫过在座四女, “老帝君若夺舍失败,他的记忆一定会留在那人神识里,这些记忆关乎八荒的纯血传承,至关重要!” 她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找到那个叫陆横的人,带上岛来,咱们再想办法把他神识里的东西...取出来!” 第7章 突遇秦广王 深夜,宝相寺。 云彩明领着陆横,悄无声息地穿过禅院幽径,来到南厢一片僻静的待客禅房。 桌上的香炉冒着袅袅青烟,檀香气息在简素房间里弥漫,若有若无。 云彩明刚刚沐浴过,水汽还未散尽,晕染着她瓷白的脸颊。 她斜倚在硬木榻上,一副慵懒至极的模样,修长美腿随意舒展,盈盈的眸光,水波一样晃荡在陆横身上, “我在知客僧的簿子上添了一笔,” 云彩明嘴角微微勾起,带着一丝得逞后的得意, “庙里,现在多了个东平都董员外家的受气小媳妇儿,刚捐了一百两香油钱,这屋子,咱们能安心住下。” 陆横笑着看向她,目光从她秀气的足尖开始,一路向上攀爬,掠过修长窈窕的腿,峰峦起伏的雪白,最终定格在那张颠倒众生的脸上, “东平都内哪有这么大胆的董员外,敢给你气受?不怕脸疼么?” 云彩明掩嘴痴笑,玉足带着湿暖的潮气,轻轻踢了踢陆横的小腿, “谁知道呢?兴许真有那么个皮糙肉厚,耐打耐摔的董员外呢...” 娇嫩玉足灵巧的撩拨陆横, “来呀,陆大公子,让我瞧瞧你这几日...功夫长进了没有?” 桌上那盏檀香渐渐熄灭,可斗室之内的情欲气味却越发浓烈。 ....... 窗外渐渐亮起微光。 陆横与云彩明在木塌上盘膝对面而坐,轻轻吐纳阴阳气息。 地面上一片狼藉,可见昨夜“战况”之激烈。 云彩明缓缓睁眼,眸中精光流转,俏面红润,看着陆横浅浅一笑, “多亏陆大公子耕耘勤勉,我的伤好了八九分啦!” 陆横清晰地感觉到腹中那枚内丹旋转得越发稳定,一股暖流随之扩散四肢百骸。 他笑了笑,带着点少年人的得意, “也多亏云老师教的好,我这颗内丹越来越稳定了。” 相视一笑间,两人心照不宣相。 云彩明轻飘飘跳下木塌,随手披上缁衣, “镇东将军的人马,今日该到左近了,我有件事要去他大营一趟,你在这等我回来。” 推开房门,忽又回头莞尔一笑, “万事小心,你若出了事,我就在庙里大开杀戒!” 此时朝阳初升,晨曦将她周身镀上了一层淡金色的光晕,缁衣如墨,容颜胜雪,恍若从九天谪落的仙子,哪里还像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门扉轻合,留下陆横一人,对着满室狼藉。 远处,晨钟嗡鸣,到了和尚们做早课的时辰。 这宝相寺占地颇广,占了半座山头的风水,陆横实在坐的无聊, 左右无事,不如去逛逛,瞧瞧这个世界的佛寺,与前世那些有没有什么不同... 他离开禅房,专挑僻静处走。 不一会,走到一座气势恢宏的佛殿前,殿门上的匾额写着“大明王菩萨殿”几个金色大字。 他对佛教不怎么了解,不过对“大明王菩萨”倒是有点印象。 好奇心驱使下,他抬脚刚要迈过门槛。 “和你一起那个娘们儿呢?” 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尖细嘶哑,忽高忽低。 陆横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 石阶之下,无声无息地立着一个高大的黑袍人。 脸上,一张描绘着狰狞威严的“判官”脸谱,在熹微的晨光中,散发出森森鬼气。 九幽归藏,十殿阎罗,恶鬼道之主——秦广王! 百鬼夜行那晚的诡异画面瞬间冲入脑海,陆横不禁心里发毛,又听他问起云彩明,更是十分诧异。 他虽心惊,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憨厚迷茫的神情,伸手挠了挠头,咧嘴呵呵傻笑, “施主说的啥?小僧愚钝,听不明白啊?” 秦广王喉间挤出一阵阴冷笑声, “你顶着一脑袋头发,以为套件僧衣就真是秃驴了?” 陆横愁眉苦脸的叹口气,表情十分沮丧, “唉…别提了,小僧诚心向佛,奈何福缘浅薄,寺里的师父们不肯给小僧剃度受戒,只能先在这儿干点洒扫粗活,混口斋饭吃。” 他嘴里絮絮叨叨,腹中内丹却已急速转动起来。 忽然,秦广王动了! 他身形一闪,手中多了一把乌黑铁剑,向陆横双腿横劈过来,一出手竟就要把他双腿砍断。 陆横早有防备,蛛网游丝应激而发。 也不见他如何作势,整个人如被无形丝线牵引,轻飘飘向侧方滑开,鬼魅般闪到了石阶下。 秦广王一剑劈空,诧异的“嗯”了一声,手腕一抖,又向陆横双腿砍来。 陆横见他就盯着自己两条腿砍,心里大骂, 妈的! 这老鬼怎么专攻下三路? 他清楚自己这三脚猫的本事肯定不是秦广王对手,心念电转间,蛛网游丝全力施为,身形如一缕轻烟,向大殿后方亡命飞掠。 大明王菩萨殿后,是一堵高墙。 陆横手脚贴在墙面上,如蜘蛛一般爬向墙头,一个翻身落入院墙内。 高墙后是一座幽静小院,院中间孤零零立着一栋低矮小楼,门楣上的匾额写着“藏经阁”三个鎏金小字。 秦广王穷追不舍,眨眼间就追到他身后,依旧挥剑砍他双腿。 陆横此时也看出来,秦广王明显是想活捉自己,他只砍双腿,是为了让自己没法逃走。 奇了怪了! 老头夺舍,魔刀追杀,现在连阎罗王都想抓我... 这原主到底是个什么香饽饽? 蛛网游丝擅长蹑行潜踪,辗转腾挪,在广阔的院子里顿时失去了优势。 秦广王勉强算是地境上阶修为,虽不及云彩明,但对付陆横还是绰绰有余。 他若非顾忌要砍腿活捉,怕是第一剑就已将陆横劈成了两半。 秦广王连劈数剑,剑剑落空,眼看这滑不留手的小子像泥鳅似的钻来钻去,不由得恼羞成怒, “小王八蛋,滑溜得紧!” 铁剑招式陡然一变,不再局限于双腿,剑锋带起锐响,竟是要将他双臂也一并削断! 陆横瞬间险象环生,心中忍不住骂起原主, 没出息的货! 从小到大,有那么多好机会在眼前,怎么就不知多学几手保命的本事? 他侧身躲闪间,眼角余光瞥见那栋小楼,心中猛地一亮, 楼里边地方小,到了那蛛网游丝就好用了! 他且战且退,眼看逼近小楼,猛地一个拧身,哧溜一下钻了进去。 秦广王见他逃进小楼,气的尖声低吼,也跟着追了进去。 藏经阁里幽暗宁静,深色的紫檀经架整齐排列在楼内。 大门正对着一面雪白墙壁,整面墙上画着一个巨大的金色“卍”字佛印。 陆横刚逃进楼里,秦广王便已追到身后,铁剑狠狠砍向他左腿膝盖。 忽然。 小楼内,隐隐回荡起悠远梵音。 墙壁上的巨大“卍”字佛印,骤然爆发璀璨金光,如同大日降临! 整个“卍”字离墙而出,带着一股涤荡妖邪的煌煌佛威,朝着秦广王当头压下! 他吓得肝胆欲裂,匆忙举起铁剑,将全身气机凝在身前。 砰! 闷响声中,秦广王气机炸碎,浑身冒着青烟,撞碎木门,惨嚎着倒飞出小楼。 陆横跌坐在地板上,惊魂未定,感觉到一股平和的暖意照耀周身。 玄虚境内,紫电雷鸣,狂风大作,那排紫檀柜剧烈震动起来,一个写着“印法”的抽屉缓缓拉开。 无数闪着荧光的碎片从抽屉中飘荡出来,绕着陆横上下翻飞。 他忽然惊觉,原来那个夺舍自己的老头,竟然还是个养气画印的天境高手! 第8章 落凤坡,魔刀冲营! 宝相寺坐落的这座山,名叫伽蓝山。 伽蓝山外百里,有一处平缓山坡。 传闻前朝败亡之时,有一位公主在此香消玉殒,因此得名落凤坡。 此时,镇东将军带着两千兵马在此安营扎寨。 一抹黑衣倩影从马厩后潜入大营,如鬼魅般穿过几座营帐,闪身躲入一座存放杂物的小帐。 帐前巡逻的年轻兵丁只觉眼前黑影闪过,恍惚间好像看见个美艳女子。 他想起落凤坡的传闻,顿时后脊一道凉气直冲脑瓜顶,急忙拉住身边老兵, “老宋,我...我好像看到女鬼了!” 那老兵今早刚被执事的校尉打了几马鞭,心情正糟,见这新兵蛋子咋咋呼呼,顿时歪着嘴大骂起来, “直贼娘!大白天见个蛋的鬼!忒小的胆子,你娘生你时忘给你带把了么?” 那新兵被骂的直缩脖,不敢再吱声,嘴里却兀自嘟嘟囔囔,一步三回头地被老宋拖着往营盘另一边走,总觉得后颈窝凉飕飕的。 巡逻队的脚步声远去,小帐的帘子被一只白皙玉手轻轻挑起一角,半张绝美的脸庞露了出来。 杏眸里流转着狡黠笑意,嘴角微微上翘,带着点恶作剧得逞的小得意,正是云彩明。 她这副偷笑的模样,倒真像是伽蓝山深处修炼千年,趁着人间兵荒马乱溜出来看热闹的美艳狐妖。 见到四下无人,云彩明钻出小帐,向主帐悄悄溜去。 一直到主帐前,她找了处隐蔽位置藏好身,静静盯着帐门。 过了片刻。 帐中走出一个虬髯大汉来。 这大汉长的剑眉虎目,甚是俊朗,穿着黑绒箭衣,腰系犀角玉带,走起路来龙行虎步,威风凛凛。 云彩明见了那人,杏眸中目光一凝, 真的是他! 肖云行! 传闻他降服了八荒五岛,在东洲白道上叱咤风云。 怎么如今又入了镇东将军麾下? 肖云行出了大帐,走了没几步,忽然转过头,虎目中精光迸射,看向云彩明的藏身处。 云彩明心头一凛,急忙收敛气息,压住腹中震动不止的内丹。 肖云行望了片刻,转身缓缓走来。 云彩明实在没想到,才一照面就被他发觉,感觉到就连周围空气都被他气息凝结,骇人威压扑面而来。 近十年没见,他竟已入了天境! 奇怪,他当年远不如我,这才七八年时间,竟已到了天境...中阶! 这怎么可能? 难道他这些年又有什么奇遇? 云彩明伸手到袖中握住弯刀,浑身肌肉紧绷,只等他走近,便要先发制人。 嚎!——嚎! 忽然,营门方向传来阵阵野兽哀嚎的声音。 这渗人的惨嚎声只要听过一次,便再也不会忘记,云彩明太熟悉不过... 魔刀,饕餮! 肖云行猛地顿住脚步,目光如电望向营门。 远远望去,营门前鲜血如雨幕般飞溅,惊叫声、惨嚎声混成一片。 慌乱的兵丁们瞪大了眼,惊恐的逃回营内。 肖云行身形一闪,向营门飞身掠去。 快到门前时,他正撞见刚才巡逻那名新兵。 这年轻人脸上都被鲜血糊住,露出一双惊恐的眼睛,张大嘴尖叫着向营内飞奔。 肖云行伸出大手一把掐住他脖颈,沉声大喝, “出了何事?” 那新兵被他一喝顿时怔住,目光呆滞,口中喃喃道, “落凤坡没有女鬼...有怪物!老宋被他...被他一刀斩碎了...” 头一歪,气绝身亡。 原来肖云行为了止住他慌张情绪,让他能说明情况,竟将他心脉震碎。 肖云行随手扔下死尸,抢过一把钢刀,运气震开众人,冲到营前。 一个衣不蔽体的中年汉子正疯狂的屠戮士兵。 他手里拿着一把小树般的斩马刀,漆黑刀身所到之处,人马皆成肉糜,地上鲜血流的如小溪一样,无数残肢断臂浸泡其中,宛若修罗地狱。 肖云行看那汉子穿着破烂,只是一名失去土地,在东洲随处可见的普通流民。 可他双目吊白,满脸尸斑,活脱脱像是从九幽黄泉爬出来的行尸! 肖云行凝神看了片刻,忽然身影一动,突进汉子身前,重重一掌打在他胸口。 那汉子胸前顿时塌陷下去一个大坑,身体一晃,却只是向后踉跄了一步,猛地张嘴向肖云行手上咬去。 肖云行吃了一惊,急忙收回手,那汉子上下颚并拢,咔哒一声崩出几颗黄牙。 肖云行眼中厉色一闪,右手钢刀化作寒光,自下而上斜撩而过! 噗! 人头冲天而起,骨碌碌滚落在一旁的血泊里。 可周围的兵丁却越发惊恐。 那具被砍了头的身体,竟依旧稳稳地站在原地,手中的斩马刀还在胡乱挥舞! 肖云行也大惊失色。 手腕一抖,刀光再闪。 嗤啦! 一条紧握着斩马刀的臂膀齐肩而断,沉重地砸落在血泥中。 魔刀寄主终于仰身摔倒,从身体所有伤口冒出浓烈的漆黑血雾,变成一张皱巴巴的人皮,摊在地面上。 肖云行随手扔下钢刀,见众人依旧在慌乱奔逃,深吸一口气,舌绽春雷, “断!” 他这声断喝如落雷一般,滚滚声浪瞬间压下了场中混乱。 众人惊魂未定的看着他。 肖云行目光如电,射向一旁脸色惨白的执事校尉 “快去禀告将军!” 执事校尉被他目光一扫,浑身一个激灵,连滚爬爬地冲向主帐。 不一会,那校尉又跑了回来,对肖云行抱拳躬身, “肖大人,将军要...要看看这把斩马刀。” 肖云行微微点头, “给将军抬进去吧。” 校尉定了定神,强压下心中恐惧,喊过两人,自己走到刀前,伸手抓住刀柄。 忽然,他脸上表情瞬间凝固,缓缓低下头,惊恐地看向自己握住刀柄的手。 只见一道黑线正迅速从他虎口向上蔓延! “啊!” 他惊叫一声,拼命地甩动手臂,想要甩脱那柄魔刀。 可那漆黑的刀柄仿佛在他手上生了根,牢牢地吸着,任他如何甩动都纹丝不动! 眨眼间,那道黑线便漫过了脸,进入脑中。 校尉浑身青筋爆起,双眼向上翻白,张开血盆大口“嚎!嚎!”嚎叫起来。 手中斩马刀猛然挥动,将身边兵丁尽数斩碎! 肖云行怔了一瞬,身形一动,随手捡起钢刀突向校尉。 这校尉明显比刚才流民强过太多,见肖云行冲来,咆哮着抡起斩马刀当头劈下。 肖云行冷哼一声,手中钢刀向上一举! 一层凝练如实质的金身光芒瞬间透体而出,正是天境锻武高手才有的护体罡气。 砰! 斩马刀砸落在罡气上。 肖云行脚底尘烟爆起,身体岿然不动。 他竟硬生生挡下了这开山劈石的一刀! 云彩明躲在暗处看的心惊肉跳。 她是和饕餮交过手的,虽然这校尉不如杨猛那般威力,但这沉重的劈刀,她自问是万万接不住的。 肖云行将手中拧成麻花的钢刀随手扔下,绕着校尉左闪右躲,大喝道, “取我刀来!” 过了片刻,一名侍卫从大帐中取来一柄刀脊宽厚的金色长刀,正是肖云行纵横东洲所持的神兵,渊岳彻。 他空手对饕餮,在众人面前躲闪的有些狼狈,心中早已恼怒至极。 见侍卫取来了刀,他一闪身拿起渊岳彻,一道璀璨夺目,长达两丈的金色刀罡自渊岳彻刀锋上喷薄而出! 肖云行一声怒啸,金色刀罡撕裂长空,劈向饕餮! 第9章 藏经阁惊魂 伽蓝山巅,宝相寺深处。 藏经阁内,陆横清醒过来。 他望着整面墙上的那个“卐”字金印,刹那间醍醐灌顶。 这座宝相寺的前身乃是一座历经千年风霜的古刹。 前朝败亡时,古刹毁于纷飞战火,只独留下这座藏经阁孤零零立在伽蓝山上。 虞朝高祖皇帝开国后,亲下敕旨,命人在古刹原址上建了这座宝相寺,而这座藏经阁便还是那座古刹所留。 墙上的佛印,不知是何年何月时的菩提大德所留。 岁月虽模糊了它的边缘,却磨不去内里蕴藏的那股中正平和的无尚佛力。 它就像一颗深埋的舍利,无声地镇守着这方空间的清净。 这秦广王以幽冥阎罗自号,本就是佛家典籍中载明的十殿阎罗之一,天然便在煌煌佛法的统御之下。 此獠所修功法邪戾阴毒,至阴至寒,这等中正浩大的佛力正是他的克星。 刚才他倾力一击,无意间搅动了深藏在岁月尘埃下的佛力,引来了墙上佛印的反击。 若非他逃得够快,恐怕此刻早已化作飞灰,魂归他自封的“地府”去了。 想明白这些关窍,陆横心里顿时狂喜,一骨碌跳起身,斜倚在门前,嬉皮笑脸的看着秦广王, “喂!老鬼!你进来啊!” 秦广王负手站在远处墙角,他脸上带着面具,也看不出喜怒,冷哼一声, “本王有的是时间陪你耍,我就守在这,看你什么时候出来。” “你不进来,本少爷可要休息了,你愿意扮奴才看大门,少爷我也不拦着!” 陆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转身走了几步,忽又回过头,用吩咐下人的口吻向门外喊道, “你这老奴可看仔细点,莫叫人吵了少爷我休息!否则我打你板子!” 他等了片刻,听秦广王不再言语,摇头叹口气,又走回墙边,盯着佛印出神。 他嘴上嬉笑怒骂,其实心里急的不行。 秦广王说得没错,藏经阁虽固若金汤,却非洞天福地,无食无水。 云彩明又不知何时回来,就算回来也不知能不能找到这来。 那老鬼只需守株待兔,不出几日,他陆横难道真能拿这满屋的桌椅经书充饥不成? 就在刚才,玄虚境里打开了“印法”的抽屉。 此时,他脑中全是一些零散的养气画印的法门,如乱麻般纠缠。 眼下求生之路,唯有在最短时间内,捋清养气画印的法门。 然后自己画出佛印,打败秦广王! 陆横盘膝而坐,面壁如僧。 近半个时辰过去,他缓缓睁开眼,眸中掠过一丝清明。 那些混乱的碎片终于被梳理完,硬生生烙印进了他神识的深处。 深吸一口气,陆横伸出一根手指。 小腹中,内丹开始缓缓转动,一股温润的气息从指尖浮现。 他摒绝杂念,心神凝聚于指尖一点,对着墙上那古朴苍劲的“卍”字金印,在身前的清冷空气中,一笔一划,缓慢的临摹起来。 时间渐渐流逝。 终于,当他的指尖再次划动时,面前的空气竟荡开了水波般的涟漪。 一个暗红色的“卍”字佛印,赫然悬浮在的他身前虚空! 陆横眼中精光暴涨。 “去!” 那道暗红佛印化作一道赤色流光,猛地撞在墙角一排厚重的紫檀经架之上。 轰! 木屑漫天爆开,坚硬的紫檀木架上,一个边缘焦黑的“卍”字形孔洞,赫然在目。 成了! 藏经阁内回荡起陆横低低地笑声, “嘿…嘿嘿…你奶奶的秦广王……” 他看着自己残留着微光的指尖,眼中战意如火, “少爷我养气画印初成,先拿你这位‘阎罗天子’祭旗开锋!” 藏经阁外。 秦广王依旧一动不动站在墙角,忽然见到陆横的身影施施然走了出来,脸上还挂着一副欠揍的笑容, “怎么?这就忍不住出来找死了?” 陆横背着手,摇摇晃晃踱下石阶,撇了撇嘴, “少爷我歇够了,出来活动活动筋骨,陪你耍耍。” 秦广王见他一副有恃无恐,不知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犹豫片刻,身形一动,试探性的刺出一剑。 陆横施展蛛网游丝滑开数丈,双手如穿花蝴蝶般在身前急速勾勒,两道暗红“卍”字佛印瞬间成型。 “着!” 一道佛印如同离弦血箭,直射秦广王面门! 寻常修士,浸淫画印之道十载寒暑,也未必能画出半个印记来。 秦广王虽隐隐察觉陆横有异,但他打破脑袋也想不到,这滑不留手的小子,竟能在短短几个时辰之内,就画出一道完整的佛印! 这当然得益于玄虚境,将他人数十载才能得来的苦功,一瞬间塞入陆横的神识。 佛印骤然浮现眼前,秦广王吓得魂不附体,怪叫一声,身体如同折断般猛地向侧面一扭。 嗤! 血色佛印擦着他面具掠过,留下一道浅浅的灼痕。 陆横左手早已蓄势待发,第二道血色佛印无声无息,已到了他胸前。 避无可避! 秦广王肝胆欲裂,仓促间只能将阴寒气息催至极致,横举铁剑挡在胸前。 砰! 陆横想象中的场景并没出现... 暗红佛印撞秦广王的阴冷气息,只发出一声沉闷爆响,随即佛印便寸寸碎裂,化作点点星芒四散湮灭。 秦广王僵了一瞬,面具下爆发出嘲弄的狂笑, “哈哈哈……小杂种!你以为画出个‘卐’来,便是佛印了?” 陆横心中无比诧异, 卧槽? 我画这佛印怎么不灵? 他的盯着佛印溃散后残留的点点余烬,再对比记忆中藏经阁墙壁上那道蕴含无上威严的佛印... 一道惊雷在他脑海中炸响, 徒具其形!未有真意! 他想起了夺舍老翁记忆中的一句话, 印法同源。 每一种强大的印法,都有其独特的法门,他刚才只是依仗金风玉露诀强行画了个“卍”字出来。 画皮难画骨。 没有佛性加持,如何斩妖除魔? 想通此节,陆横懊悔得几乎吐血,再不敢有丝毫犹豫,眼角余光迅速瞥向藏经阁的门,那是此刻唯一的生路! 可秦广王岂会再给他机会? 他早就在防备陆横逃回阁楼,身形如鬼魅般飘移,死死堵在门前,手中铁剑化作一片阴寒剑网,森森剑气如同跗骨之蛆,紧咬陆横周身要害! 陆横瞬间险象环生,剑锋数次擦着他的衣角掠过,裤腿都已被割裂。 他心头焦急如焚,突然灵光一闪, “嘿!” 一声怪叫,他放弃了蛛网游丝的所有精妙步法,用出了街头泼皮斗殴时最下三滥的招式,懒驴打滚! 极其狼狈的从秦广王腿边滚了过去。 这下大大出乎秦广王的意料之外。 他一不留神又让这滑溜的小子钻了过去,顿时勃然大怒,抬起右腿,重重踹向陆横。 生死关头,陆横内丹疯狂转动,刚才练习画印时掌握的凝气之法瞬息激发,双臂交叉死死护在身前。 嘭! 如同被巨石砸中。 陆横只觉一口腥甜涌上喉头,整个人如同断线风筝,抛飞起来,越过门槛,重重砸落在藏经阁的地板上。 见到底还是被这滑头小子逃了回去,秦广王气的尖声怒吼,闪电般扑至门前。 可他看到墙上那个“卍”字古印时,还是硬生生刹住身形,面具下发出“嗬嗬”的喘息声,死死盯着躺在地上咳血的陆横。 可他到了门前却还是顿住身形,气喘吁吁盯着躺在地上的陆横。 陆横长长吁了口气,抹去嘴角血痕,连看都不看他一眼,索性张开四肢,懒洋洋地摊在地板上,朝着门口随意挥了挥手, “你要么进来抓我,要么就滚回墙角去,少爷我今日兴致已尽,乏了,不想陪你玩了。” 秦广王僵在门外,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可望见墙上那道佛印,他终究还是退回了石阶下,阴毒的盯着躺在地上的身影。 陆横躺在地板上,胸膛起伏,体内气血依旧翻腾。 徒有其形...不得其神... 他奶奶的这佛印,究竟该如何画出煌煌佛力? 门外夕阳西沉。 暮色透过高高的窗户,在堆积如山的经卷上投下斑驳光影。 经书...满屋子都是经书... 他目光猛地一亮,急忙坐起身,望向满屋子的经卷书山。 对啊! 这藏经阁号称收尽天下佛典,浩如烟海... 总能找到点和佛印有关的东西吧? 第10章 玄虚境的正确打开方法 残阳如血,将落凤坡染成一片赤金。 镇东将军大营辕门之前,肃杀之气凝若实质。 肖云行手中渊岳彻出鞘,刀身嗡鸣,丈许长的护体罡气凝成实质刀锋,如天神之刃。 局势,在刀锋碰撞的刹那陡转! 轰! 两股沛然巨力对撞,激起的罡风疯狂撕扯着营门前的土地。 碎石、尘土、断木如同被无形巨手掀起,辕门前的地面,几乎被生生削去一层! 兵卒们早已面无人色,退潮般远远避开这片修罗场,唯恐被四射的刀气余波绞成齑粉。 云彩明藏身暗处,一双美眸看的心惊肉跳。 肖云行周身金光流转,手持渊岳彻一步不退,以至刚至阳的浩大罡气,硬撼那柄凶戾魔刀! 他在哪得来的这一身至刚至阳的修为? 难怪连八荒五岛都被他降服... 这还叫我如何得手? 她犹豫片刻,觉得还是先走为妙。 刚才窥探已被他察觉,若待他料理了这魔刀,腾出手来,恐怕还要来寻自己晦气。 念头电转,云彩明不再犹豫。 趁着场中飞沙走石,她身形如烟,悄然绕过混乱人群,从马厩后的阴影再次滑出,朝着伽蓝山疾掠而去。 营门前,风暴中心。 肖云行也渐渐诧异起来。 那化身为怪物的校尉,力量仿佛无穷无尽,沉重的斩马刀非但没有迟滞,反而越劈越快,竟无半分力竭之象。 他身负重任,既要为镇东将军操持祭天大典,又要以绝对武力震慑八荒五岛群雄,不想再和这怪物无谓纠缠,空耗修为。 一念及此,肖云行眼中厉芒暴涨。 “破!” 一声断喝,如惊雷炸响。 他手中渊岳彻光芒再盛,罡气刀锋瞬间暴涨至二丈有余。 刀势如奔雷,一刀重过一刀,一刀快过一刀。 轰! 轰! 轰! 三刀劈落,仿佛三座大山倾轧而下,每一刀都劈砍在魔刀的刃脊之上。 狂暴刀气裹挟漫天砂石,将营门彻底卷倒。 那怪物校尉如遭雷击,庞大身躯被硬生生劈得连连倒退,双臂剧烈颤抖,终于将斩马刀斜放在身边。 机会! 肖云行身形如电,拔地而起。 人在半空,渊岳彻斜斩而下!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下一刻,那怪物校尉从脖颈至右肩,一道切口骤然显现。 浓烈的漆黑血雾猛地喷薄而出。 血雾弥漫中,庞大身躯如同被戳破的皮囊,瞬间干瘪塌陷,化作一张薄薄的人皮,软塌塌地铺在浸透黑血的泥地上。 肖云行飘然落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转过身,目光扫过营前鸦雀无声的兵将。 死寂。 刚才那几刀如同神魔之威,所有兵将都泥塑木雕一般,目瞪口呆的张大了嘴。 一名亲兵匆匆挤出人群,跑到肖云行身前,抱拳躬身, “肖大人,将军...将军有令,此刀邪异,恐生人勿近!命我等以木匣就地封存,抬入大营,严加看管!” 肖云行微微颔首,随手将渊岳彻递给身后侍立的捧刀护卫, “你去办吧。” 众兵将自动让出一条路,敬畏的看着他一步步踏入大营深处。 ............................................ 伽蓝山下,石阶幽径。 山风拂过,带来林间草木的清新气息。 云彩明站在石阶下,望着蜿蜒向上的山路,杏眸中一片复杂难明。 没想到肖云行的境界精进如斯。 看来...想取他内丹,只能暗中动手了... “贱婢!终于找到你了!” 一声苍老干哑,满是怨毒的怒斥,忽然从她身后响起。 十几道曼妙的身影如鬼魅般从林间闪出,瞬间将云彩明围在中央。 这些女子黑巾覆面,各个身段窈窕,乌丝般滑亮的紧身衣上飘着五彩斑斓的鲜艳饰带。 云彩明抿了抿红唇,脸上漾开一丝冰冷笑意,缓缓转过身,目光越过那些五彩斑斓的女子,落在了两个人身上, “呵...” 她轻笑出声, “关姥姥?真没想到,竟劳你亲自出马!” 阴影中,一名身形佝偻的黑衣老妪拄着乌木拐杖,缓缓踱出。 这老妪身形干瘦,青灰色的包头帽下漏出几绺花白头发,脸上沟壑纵横,写满了岁月沧桑。 一双眼睛却亮得惊人,死死盯着云彩明,饱含杀意。 老妪身侧,站着另一名女子。 那女子身量极高,竟比本就高挑的云彩明还要高出一头有余。 一身金光灿灿的黄金铠甲紧裹着她丰腴有致的身子,手中拄着一根黄金龙头杖。 这高大女子肌肤白皙胜雪,面容甚是美艳,只是过于高大的身形,足以让寻常男子望而生畏。 云彩明美目在金甲女子身上流转片刻,忽地掩嘴轻笑,带着几分玩味, “师妹已做了门主啦?恭喜恭喜!” 那女子见了云彩明却不像老妪那般愤怒,眼睛里带着几分追忆神情, “师姐,你...你交出《水月经》,跟我回去吧,我不伤你性命。” “不伤我性命?哼!” 云彩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嘴角的讥诮笑意骤然转冷, “别假惺惺了,门中人人都知道,关姥姥眼睛里揉不得沙子,到时将我废去修为,扔进后山,那还不如死了干净!” “贱婢!” 关姥姥凤目一翻,手中乌木拐杖重重一顿, “你杀了师尊,又偷了门中至宝,把你扔进后山,还是便宜了你!” 云彩明却不理会她,望向金甲女子浅浅一笑, “师妹,若不是我杀了那老贼,你早已变作被吸干的鼎炉扔进后山,哪还有机会当上门主?说起来...你还要谢谢我哩!” 金甲女子皱着细长峨眉,摇了摇头, “师姐别瞎说,师尊不是那样的人。” “何必与这叛徒多费口舌?” 关姥姥大声怒斥,双臂一分,苍老枯瘦的手中多了两把赤红短剑, “等你落在我手中,定要将你剥皮拆骨,割成一条条的,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云彩明“咯”的一声娇笑, “从小到大,门中我最怕的便是你,却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 她慢条斯理从袖中取出那柄小巧弯刀,微微歪头,笑容甜美,眼中却无半分温度, “今日我倒要看看,姥姥到底有没有让我害怕的本事!” 伽蓝山巅,宝相寺,藏经阁。 陆横疲倦的躺在地板上,身周散乱地堆满了小山般的佛经典籍。 他奶奶个腿! 我把这翻了个底朝天,经书看了不知多少,什么《金刚经》、《心经》、《华严经》... 他娘的字倒是认了不少,可却没一个有用的! 门外天色已经黑了下来,秦广王依旧站在石阶下,看样子不抓住陆横誓不罢休。 陆横心头一阵烦闷。 没吃没喝,云彩明也不知何时能回来。 难道自己就和那老鬼在这干耗着? 哎! 那是? 陆横的余光,无意间扫过那面墙。 白天光线明亮,他未曾察觉。 这时天色已黑,他这才发现,那道“卍”字印痕,竟隐隐流转着微弱光晕。 他噌一下坐起身,急忙来到墙前,轻轻摸着那道佛印。 嗡... 指尖传来一阵奇异的暖流。 那暖意温润醇和,如冬日暖阳,顺着指尖,流遍四肢百骸,直抵识海深处。 刹那间,陆横感觉神识之中,梵音轻响! 他琢磨了一阵,收敛心神,盘膝而坐。 渐渐地,眼前白雾氤氲升起。 玄虚境。 这一次,不是被强行拖入,而是他主动叩开了那扇玄妙之门。 一种难以言喻的掌控感油然而生。 在这里,他仿佛成了主宰,意念所至,万物随心。 原本一片混沌迷蒙的天空,忽然被一道璀璨夺目的金色光芒撕裂。 一个巨大的“卍”字金印,缓缓浮现于虚空之上。 整个玄虚境内,响起了若有若无的梵音禅唱,低沉恢弘。 陆横出神地仰望着那道佛印,忘记了疲惫,忘记了门外虎视眈眈的秦广王,整个心神都沉浸在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 在那堵无形之墙的另一侧,一个沉寂的抽屉,缓缓拉开。 陆横无法靠近,看不清抽屉上的名字,无数碎片翻滚而来,渐渐融入自己身体。 藏经阁内,陆横回过神来。 不知不觉间,门外已经天光大亮,陆横从佛印上收回手,喃喃自语, “原来那夺舍的老鬼...竟是从龙行山,苦陀禅院来的。” 第11章 回东平都,弄个官儿当一当! 朝阳东升,宝相寺中晨钟回荡。 陆横像只在外过夜早归的狸猫,从屋内探出半张脸,看着空荡荡的小院。 秦广王的身影,已杳然无踪。 一天一夜了...也不知云姑娘回来了没有? 陆横悄无声息的走下石阶,向着院外潜行。 一只脚刚迈出院门,一股凛冽气息忽然从背后袭来,直刺双腿! 陆横不慌不忙,向旁边滑开数尺。 嗤! 刃锋擦着大腿掠过,一棵古树被齐根斩断,扬起一片尘土。 陆横转过头,讥笑的看着秦广王, “嗯...行!你这老奴够忠心,大清早的还巴巴的跑来给本少爷送行。” 秦广王生怕他再逃回藏经阁,牢牢堵在院门前, “我劝你还是乖乖和我走,免得变成个没腿的废人。” 陆夸张地摇着头, “啧...啧...不巧了,少爷我佳人有约,没时间陪你这老鬼。” 话音未落,他沿着青石板路猛地向远处纵去。 秦广王枯守了一天一夜,心里怒气积郁如山。 眼见这滑不留手的小子又想故技重施,哪里还按捺得住? 他怒叱一声,宽大黑袍猎猎作响,手中铁剑带着沛然的杀气,直劈而下,务求一举废掉陆横的腿脚! 陆横却突然转身后掠,倒退而行。 双手在身前迅速勾勒,一道道暗红“佛印”如同泼墨般,连绵不绝地撞向剑光。 秦广王彻底烦透了他这些没完没了的花招,左臂随意一挥,气息鼓荡,轻易碾碎了这些虚有其表的印记。 “蛛网游丝”诡异多变,两人在不过数丈宽的甬道上,追逃闪避。 秦广王势在必得的杀招,总是在要碰到陆横的瞬间,被他不可思议的躲开。 秦广王越打越气,渐渐动了杀心,忽然收剑,猛地拧身踢出一脚。 陆横顿时倒飞出去,重重砸在墙根下,只觉五脏六腑都似移了位。 眼见猎物倒地,秦广王眼中寒光大盛,心中涌起一股快意,铁剑上寒芒暴涨,直劈陆横双腿。 眼见寒光袭来,陆横甚至连翻身都来不及,左手指尖急速勾勒,画出一道暗红“卍”字,仓促射向秦广王面门。 秦广王对他这小动作厌恶到了极点,已懒得在格挡,左臂凝聚气息,随意横在身前,右手铁剑去势没有丝毫停缓。 陆横右手忽然又动了。 一个道金色佛印,瞬间成型,悄无声息地后发先至! 秦广王哪里想得到,他忽然就画出了一道至精至纯的佛印,顿时肝胆欲裂,却已来不及躲闪。 金色“卍”字轻而易举的突破他左臂上的气息,印上了他的胸膛。 “呃啊!” 秦广王如遭雷击,浑身冒出缕缕青烟,仰面飞出去,摔在地上剧烈抽搐。 陆横吃力的抬起手指,又在他面前勾画起来。 眼见陆横指尖佛印又要成形,秦广王肝胆俱裂,不敢再恋战,急忙挣扎着站起身,翻过高墙,消失在几座大殿之间。 陆横浑身疼的要散架一般,扶着墙勉强站起身。 夺舍他那老翁似乎出身于极西之地的苦陀禅院,在玄虚境里留下一些零散的记忆碎片。 他便是循着这点蛛丝马迹,才勉强触摸到了“佛印”神通的门槛。 只是,以他现在的修为,强行凝聚两道佛印已是极限,所以他才一直隐忍不发,想等到一个万全时机。 若非秦广王被怒火冲昏了头,一时大意,他这时恐怕已被砍断了腿。 呸! 陆横吐出一口血沫,扶着墙蹒跚走回禅房。 禅房内格外清冷,与他离开时别无两样。 一张素白信纸,端端正正地放在木塌上。 上面一行娟秀小字, “小色鬼你去哪了?我有急事先走啦,咱们有缘再见吧!” 信纸下角,印着一道淡淡唇印。 云彩明...走了? 想起那抹白衣倩影,陆横莫名有些失落,在木塌上呆坐了片刻,忽然站起身, 回东平都! 先去见见我那太守老爹,让他想办法给我弄个官做一做。 如今太后垂帘,功臣党争,朝堂之上群魔乱舞。 这浑水里,不正是弄潮儿大展拳脚的好地方? 伽蓝山后,翠竹成海。 林深处,光滑石缝间泉水潺潺,汇聚成一泓深碧的寒潭。 潭水清澈如镜,倒映出地藏王的乌黑袈裟,人皮面具上勾画着慈悲宝相,指间轻轻摩挲着两片青翠竹叶。 一人无声无息地走入竹林,停在地藏王身后丈许。 这人裹着一袭宽大黑袍,兜帽遮住了面容,脸上覆着一片黑纱。 地藏王并没回头,盯着潭水中几只嬉戏的蝌蚪, “饕餮已送进镇东将军大营,恶鬼道也在寺中安顿好了。” 黑袍人的声音听着甚是苍老,带着浓重的鼻音, “南宫陨星智计深远,有‘策士将军’之称,你这直接冲营的法子太过鲁莽,下一柄魔刀不能再这样做了。” “那你去安排吧。” 地藏王低声轻笑,笑声亦如语声般空灵, “我还有太多事要做,没时间去布些严密的局了。” 见黑袍人沉默不语,地藏王抿起嘴角,声音忽然变得轻佻起来, “怎么?怕自己漏了身份?总不能所有事都让我去做吧?” 黑袍人似乎在犹豫,过了片刻,微微点头, “好,这件事我去办。” 地藏王松开手指,竹叶飘飘荡荡落在水面, “我找到个奇怪的人,似乎和魔刀有关。” ...... “他能引走魔刀?” 黑袍人声音颇为诧异。 “不错,我多年来费尽心思,也没能找到最后一把魔刀的下落。” 地藏王那张慈悲宝相的脸忽然严肃起来, “我觉得...从他身上能找到些线索。” 黑袍人沉默一阵,转身向林外走去, “祭天大典的事更重要,这个叫陆横的人,我去见一见。” .............................................. 东洲自古就是一片富饶之地,东平都更是东洲繁华所在。 太守陆严为人仁厚正直,已镇守东平都近二十年。 在高祖驾崩之前,这里从来都是一座不夜城。 即便是三更时分,长街上依旧灯火如昼,酒肆歌楼笙歌不绝,处处皆是寻欢取乐之人。 然而,自高祖暴毙,太后垂帘听政,连年不惜代价地向北蛮用兵。 浩大战争如同无底深渊,贪婪地吞噬着帝国的血肉。 东洲富饶之地首当其冲,朝廷赋税抽髓剥皮,无数百姓失去土地,成了流民。 东平都盗匪滋生,治安每况愈下。 陆严无奈定下了宵禁,昔日的金粉繁华迅速褪色,再不复当年盛况。 此时,东平都内。 陆横抬头看了眼陆府的门楣,抬脚迈进门槛。 突然,门里传出一阵喊叫,那声音实在太过激动,都喊破了音儿, “少爷!少爷在哪呐?” 声音还没落下,陆横眼前一花,多了个满面红光的长须老者。 那老翁激动的老泪纵横,一把将他紧紧抱住, “我的儿啊!你可平安回来了!” 第12章 莲花佛子?我看是个妖僧! 东平都,陆府门前。 朱漆的门楣下,陆横打量着自己这位太守老爹。 他前世是个孤儿,福利院里长大的记忆,早就遥远的恍若隔世。 那里面没有“父亲”这个具象的暖意,只有食堂里大锅饭的嘈杂。 眼前这长须老者,泪流满面,小心翼翼拉着自己,生怕一松手,自己就又要丢了。 他第一次感受到这种关爱,心里不由得泛起一股陌生的暖流, “老爹,我没事,你看...” 他回忆着原主的模样,装出来一个混不吝的笑容,活动了几下手脚,姿势夸张,像个戏台上插科打诨的小丑, “零件齐全,连根头发丝儿都没少,放心。” 陆严的泪眼瞪得更大了。 这句像样的人话,竟是从这不成器的小子嘴里说出来的? 他胡乱用袖子抹了把脸,声音越发激动, “祖宗保佑!祖宗开眼呐!你这混小子出趟事,倒忽然懂事了!” 他不由分说,拉着陆横就往府里拽, “快!快跟爹说说,到底出了什么事?府里能派的侍卫我都撒出去了!再寻不着你...爹都准备豁出这张老脸,去镇东将军帐前...跪求虎符调兵了!” 两人一路来到前堂。 陆横自然不能实话实说,随口编撰了一段被山匪劫掠又机智脱身的桥段,敷衍带过。 陆严对这个宝贝儿子一向无条件信任,纵使漏洞百出,他也听得频频点头,末了只是长叹一声, “唉...这世道,是越发不成样子了。东洲千里,流民塞道,可太后娘娘就是不管不问。” 他摇摇头,高声唤来管家, “快!给少爷备香汤,取新衣!” 又转过头看着陆横,笑的脸上的皱纹都开了, “儿啊,想必是累坏了,且在府中好生休息。你范伯父在城外设了粥棚济民,为父需得去瞧瞧。” 他嘴里的范伯伯名叫范临风,与陆严一向交好,是东平都首富。 他平时赈灾舍粮,扶危济困,东平都内的穷苦人几乎人人都受过他好处,是出了名的“范大善人”。 陆横知道如今东洲到处都是流民,也想去看看情况,便站起身, “府里闷得慌,我还是和老爹一起去城外走走吧。” 陆严先是一愣,随即脸上的纹路瞬间舒展到了极致,几乎要放出光来。 这惫懒儿子,竟主动要去体察民间疾苦? 果真是祖宗显灵,降下福泽! “好!好!好!” 他连声应着,急忙转过头吩咐, “速备车马!去北门!” 两人离了陆府,马车径直出了东平都北门。 北门外,紧贴着斑驳城墙根,几座简陋的苇席棚子勉强撑起一片稀薄阴凉。 棚前,聚集着数以百计衣衫褴褛的流民,汗酸和体臭混着嘈杂的喊声,在凝滞的空气中蒸腾弥漫,令人窒息。 苇棚下,巨大的粥桶后,立着一位清丽的素衣少女。 她仅用一根素木簪松松挽起长发,几缕发丝被汗水濡湿,贴在光洁的额角,嘴边挂着温和笑意,给每个走到粥棚前的流民端上一碗热粥。 那些流民对这少女十分尊重,到了粥棚前都不自觉的压低声音。 陆横认得,她正是范临风的独女,范芊芊。 两人从小便相识,只是范芊芊看不惯陆横的纨绔行为,很少与他来往。 “贤侄女!” 陆严对这心地纯善的姑娘是越看越满意,心里那点“讨来做儿媳”的念头又活络了几分, “怎么就你自己在这?范公呢?” “陆伯伯来啦!” 范芊芊甜甜一笑,勾起小指,擦了擦额角的汗水,踮起脚,向人群脆生生喊道, “爹!陆伯伯来啦!” 密集挨挤的人群中,挤出一个身材清瘦,长相儒雅的老者。 他汗水都浸湿了领口,长衫上沾满斑驳污渍,脸上满是兴奋, “陆大人!快来瞧瞧,我寻着个人才!” 说着话,拉过一名穿着破烂的书生, “这位姜文韬姜先生,虽暂困顿,却学识渊博,胸有锦绣!如此明珠,岂能蒙尘?我准备请回府中,奉为宾客。” 陆严与那秀才随意寒暄了几句。 陆横在一旁听了一会, 嗯... 这人谈吐不凡,确实是个有学问的。 忽然,一阵奇异的诵经声传来。 声音虽不如何响亮,却盖住了所有嘈杂人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望向远处。 官道尽头的烟尘里,缓缓现出四个灰衣和尚。 他们的肩膀上扛着碗口粗的木杠,承托着一座奇特的“莲台”。 那莲台并非金玉雕琢,而是由新鲜翠绿的荷叶一层层紧密叠铺而成。 莲台中央,端坐着一个白衣僧人。 月白僧袍,纤尘不染。 他面容俊美的近乎妖异,看不出年纪,甚至都分不清到底是男还是女。 四个灰衣和尚走到人群前,诵经声戛然而止。 所有的目光,此刻都被这突兀的景象牢牢攥住。 白衣僧人澄澈的目光缓缓扫过众人,眼神里带着俯瞰众生的悲悯。 这目光所及之处,流民们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仿佛内心的狼狈与绝望都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终于,他开口了。 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如同古寺晨钟,清晰地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苦海熬煎,彼岸何在?业火焚身,何处清凉?” 他的声音带着某种奇异的感染力,能让人想起自己过往种种的经历。 刹那间,无数流民被勾起了深埋的悲苦,人群中渐渐响起压抑的抽泣声。 陆横腹中内丹忽然转动起来。 他陡然回神,不动声色地向前挪了半步,紧紧盯着莲台上那个圣洁又诡异的身影。 白衣僧人的目光掠过陆横,再次开口,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佛说末世劫,烈焰焚红尘。此非天谴,乃众生心火所染...贪、嗔、痴、慢、疑,五毒炽盛,业障如焰。” 他微微抬起一只白玉般的手,指向远方, “看这赤地千里,岂非我辈心中贪欲嗔恨之炎,灼烧此方之显化?渴求无度,怨怼丛生。此心不熄,烈焰何止?” 他竟将眼前这活生生的人间惨剧,归咎于流民自身的“业障”与“心火”! 陆横越看这僧人越不顺眼, 他娘的! 这是从哪来的和尚? 跑到这妖言惑众! 白衣僧人的声音陡然拔高,变得无比庄严, “然,佛亦慈悲!业火可灭,净土可期!吾已参透弥勒真意,得承救世法门!唯需尔等,舍此污浊皮囊,涤净心尘,斩断毒根,虔信皈依!弥勒光华必将普照!到时...极乐不远!” 这妖僧蛊惑人心的本事不小! 陆横心底冷笑一声,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和尚!你从哪来?法号叫什么?” 白衣僧人垂下眼眸,向陆横微微一笑, “贫僧法号莲花,乃是自苦陀禅院而来的佛子,到此方度化众生,脱离苦海,西归极乐。” 苦陀禅院大概是这世上最出名的古刹,据说有天地之始,便已有苦陀禅院。 听说白衣僧人来自苦陀禅院,流民顿时激动起来,那是所有人心中至高无上的佛门圣地。 “苦陀禅院?!天啊……是苦陀禅院来的高僧!” “弥勒……弥勒降世救苦救难了!” “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如同一点火星落入干透的草原,绝望的人群瞬间被点燃,麻木的眼睛里爆发出近乎癫狂的光芒。 比起温热的米汤,“引渡极乐”的许诺,才是真正足以填满灵魂深处巨大空洞的“神迹”。 “救苦救难的佛子啊!” “求莲花佛子救救我们!带我们走吧!” 呼啦一声,刚刚还围着苇棚的人群,如同潮水一般涌向了那座翠绿的莲台。 他们争先恐后地匍匐在地,额头重重磕在地上,发出一连串的沉闷响声。 哭声、祈求声、诵念佛号声响成一片,汇成一股汹涌的信仰狂潮。 白衣僧人静静地坐在莲台之上,深邃眼眸平静地俯瞰着脚下匍匐的人群。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声音里透着无上慈悲, “随我走吧,我带你们...去极乐世界。” 第13章 偷情男女,突变陡生 东平都外,范氏别院,临风水榭。 白天时,那白衣僧人寥寥数语,便煽动起数百流民舍下热粥,跟着莲台浩浩荡荡向东海走去。 陆横等人束手而立,眼睁睁看着那些枯槁面孔上燃起的疯狂光亮,却无能为力。 不过顷刻,喧嚣散尽,只留下空荡的粥棚和满地狼藉。 范临风无奈地挥挥手,命人收拾起剩余的米粮,邀陆氏父子前往他那座临水而建的别院小聚。 此时,夜色静谧。 临风水榭层层楼阁之中,一处僻静小楼隐约传出唧唧水声。 楼内闺阁,锦帐低垂。 豆大的烛光在墙上映出两道剪影,正颠鸾倒凤。 女子满面红晕,死死咬着唇瓣,生怕噬骨销魂的声音惊动楼外旁人。 男子的喘息却愈发沉重,灼热地喷吐在女子敏感的颈侧... 随着一声低吼,楼内云雨渐渐平息。 幔帐内,一条纤细玉腿搭在男子腰间,声音带着余韵未消的轻颤,丝丝缕缕,挠人心肝, “文韬哥...白日里瞧见你混在流民堆里,可把我吓坏了,你怎敢...怎敢就这样冒失来见我爹爹?” 姜文韬扶着腰间玉腿,沿着滑腻曲线缓缓抚摸, “芊芊,我已入了范府,做了府中宾客,你说...若我能为你爹爹立下几桩功劳,他...可否允我登门提亲?” 范芊芊垂下长长的睫毛。 沉默片刻,她终是幽幽一叹,摇头道, “爹爹...他不会同意的,他心心念念的,是要将我送入朱门绣户,达官显贵之家。” 姜文韬眼中光彩骤然黯淡下去,忽然又攥紧了拳,齿缝间迸出斩钉截铁的低语, “芊芊!我...姜文韬此生绝不负你!听说明年太后要开恩科,待我金榜题名,定要骑着高头骏马,风风光光来你范府提亲!” 范芊芊心头一热,伸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掌,将清丽的脸庞深深埋入他颈窝,声音闷闷的, “芊芊等你,便是十年...二十年,也等你!” 两人温存了一阵,见夜色已深,姜文韬打开房门望了一眼,见四下无人,悄悄向自己卧房走去。 隔壁院落。 陆横摊开手脚躺在床上,瞪着眼睛毫无睡意。 他这一晚着实听了一场现场直播的活春宫。 倒不是他喜欢爬人墙角,而是自从他练了《金风玉露诀》,耳目变得格外聪敏。 两栋院子又离得这么近,范芊芊和姜文韬的欢好声被他听得一清二楚。 他躺了一会,还是毫无睡意,便推门到院子里闲坐。 白天那和尚身上透出的气息,与玄虚境抽屉里,关于苦陀禅院的记忆碎片,感觉甚是相像... 看来他确实是从苦陀禅院来的。 但是又不完全一样... 有问题! 这妖僧肯定有问题!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见到远处中厅方向红光骤亮! 隐约传来惊呼和哭喊声。 临风水榭中厅。 陆横疾掠而至,眼前的景象惊得他目瞪口呆。 昔日飞阁流丹,雅致清幽的中庭,此刻已沦为火海地狱。 精心铺就的青石板地面,被一层滚烫的灰烬覆盖,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皮肉焦糊味道。 还未被烧死的家丁们,化成了一个个凄厉哀嚎的人形火球,在回廊庭院间惨叫着逃窜翻滚。 烈焰像火龙般在空中翻飞,焚烧着雕梁画栋的回廊。 中厅的屋顶已被彻底掀开,琉璃瓦在恐怖的烈焰下发出爆裂脆响,冲天火光将半个夜空映得猩红一片。 而这一切灾难的中心,是一个站在庭院中央,踉跄咆哮的“人”。 他浑身裹挟着熊熊烈焰,衣物早已化作飞灰,露出焦红发黑的肌肉。 透过翻腾的火舌,陆横看清了那张脸。 青黑交错,狰狞扭曲,竟是刚才还与范芊芊温存的书生姜文韬! “烧!烧!” 他含糊嘶吼着,每一次呼吸,都从喉管里喷吐出带着火星的浓烟。 他手中,死死握着一柄造型狰狞凶戾的奇形长刀。 刀身暗红如血,布满了扭曲的诡异纹路。 刀柄末端,一颗浑浊的漆黑晶石镶嵌其中,宛如一只窥视人间的魔眼。 那是...魔刀? 陆横屏息凝神,遁入玄虚境。 那道无形的墙后,写着“烈凤”二字的抽屉正疯狂震动,轰鸣作响! 可不知为何,那抽屉似乎有某种禁制,无论如何震动,偏偏就是打不开。 呼! 炽烈的火焰从头顶飞过。 陆横瞬间回神。 “嗬嗬...烧!” 姜文韬喉咙嗬嗬作响,猛地旋身,魔刀烈凤狂乱挥舞。 轰——! 一道如飞龙般的赤红火柱,从刀身喷薄而出。 火焰拖曳出浓密黑烟,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横扫而过! “横儿!你怎么在这?快回来!” 陆横回过头,见到陆严和范临风也赶了过来。 他来不及多解释,急忙推着陆严退出院外, “老爹你先躲一躲,这是柄魔刀,要让人刀分离,才能阻止他!” 回过身,施展蛛网游丝又冲进院内,双手挥动,画出两道佛印。 他这佛印对付秦广王还十分勉强,打在被烈凤附身的姜文韬身上,就像是石沉大海,根本切不断他的手臂。 烈焰焚身的书生勃然大怒,嘶吼着喷出一道火龙。 陆横狼狈地向侧方滑开,衣角还是被燎到,瞬间被烧的焦黑卷曲。 “贤侄!老夫助你!” 一道沛然莫御的印记,骤然自陆横头顶上方掠过! 这道印足有二丈宽,虽只是平平无奇的一上一下两道横线,却带着浓重水汽,撞在火龙上,蒸腾起白茫茫的雾气。 范临风大步冲进院内。 陆横瞥见他指尖流转着白色荧光,这才忽然发觉, 范临风,养气画印的修为...竟已到了天境下阶! 奇怪...为什么我以前不知道他有这么高的修为? 中厅院落内,数条火龙遮天蔽日,渐渐连空气都稀薄起来。 陆横凭借着蛛网游丝的灵巧身法,在漫天火舌间艰难腾挪闪避,却始终找不到靠近姜文韬的机会。 范临风须发都被燎得蜷曲,但却依旧能在火海中从容进退,指间光华流转不息,一次次拦截住致命的火流。 两人在生死边缘,渐渐形成一丝微妙的默契。 陆横看准时机,以身为饵,引得暴怒的姜文韬向着中厅大门的方向踉跄追来。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后背终于暴露出来。 范临风眼中精光爆射! 枯瘦手指凌空疾划,指尖凝聚的白色荧光骤然拉长。 一道细长如刀锋的印记朝着姜文韬握刀的右臂肩胛处,激射而出! 第14章 碧波神君,何晚舟 临风水榭,此刻成了烈焰囚笼。 火光焚烧着雕梁,发出噼啪的哀鸣。 范临风指尖萦绕着一抹清冷白光,凌空虚划。 一道刀锋般锐利的印记,无声无息,凭空凝结。 印记破空。 姜文韬的右臂齐肩分离! 断臂颓然坠地,流溢着火焰的“烈凤”魔刀砸落在青石板上,发出沉闷声响。 姜文韬身上的狂暴烈焰骤然熄灭。 他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所有骨头,直挺挺向后倒去,沉重地砸在地上。 范芊芊这时才刚刚赶到。 她跑进院门,一眼便看到了姜文涛青黑狰狞的脸,凄厉的尖叫一声,飞扑了上去, “啊!文...文韬哥!” 眼前的人形焦黑扭曲,皮肉熔毁粘连。 她伸出手,几次想要抱住他,却又害怕的缩了回来。 泪水汹涌而下,清丽的脸都变得扭曲起来, “他...他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忽然,一丝微弱浑浊的喘息声从姜文韬喉咙里传出来, “呼噜...呼噜...” 好像老旧风箱的声响。 可这声音落在范芊芊耳中,无异于惊雷。 她踉跄着跳起身,一把攥住范临风的衣袖,大声哭喊道, “爹你听!他还有气!他活着!快...快找郎中!” 范临风盯着地上依旧在喘息的姜文韬,也感到十分诧异,沉声喝道, “来人!快!去寻郎中!” “范伯,” 陆横拉住范临风,指着断臂上的魔刀烈凤, “这是一把会附身的魔刀,不能用手碰,找个结实的木匣把它封存起来!” ...... 一个时辰后。 别院深处的小楼内,空气中弥漫着浓稠药味。 姜文涛无声地卧在榻上,周身缠满了绷带,裹着一副半死的身躯。 范芊芊坐在床边垂泪,纤细的手指紧紧攥着姜文涛的手,仿佛只要一松手,他就要魂归黄泉。 外堂,灯火煌煌。 “这把刀...太危险,绝不能留在老夫这里。” 范临风眉头紧锁,死死盯着地上那只狭长的木匣。 “不仅是临风水榭,它甚至不能留在东平都,” 刚才那地狱般的场景依旧在陆严眼前,让他惊魂不定, “若是被这东西进了城,东平都数万百姓都得藏身火海。” 堂内一时陷入沉默。 半晌,范临风忽然开口, “镇东将军坐拥十万虎贲,乃东洲实质上的第一人,这把刀...送去他处最为稳妥,想必他定有雷霆手段,可以震慑此邪物。” 陆严犹豫了一瞬, “不行!” 范临风没想到这位老友竟会反对,疑惑的看向他。 陆严垂下眼帘,轻轻叩着桌角, “我乃东洲道属官,在我辖内出了这种东西,” 他缓缓摇头, “岂能越权送入将军府?当呈交东洲行台裴大人,方是正理。” 陆横坐在一旁,偷偷瞟了一眼陆严,他明白老爹的顾虑。 这位镇东将军,是当朝太后的裙带近戚,乃是明晃晃的“太后党”。 老爹虽不曾旗帜鲜明地站队,但他是东洲道行台的下属,官袍底下,打的终究是“功臣党”的印记。 朝堂之上生杀掠夺,两派早已势同水火。 陆严这官场沉浮近三十载的老狐狸,怎么会在立场上踏错半步? 范临风对此倒显得漠然,只要这烫手山芋离了他的别院,送去哪里都一样。 “只是...”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只木匣上, “此物异常凶戾,需得选个稳妥的人给裴既白送去。” 东洲道行台是东洲最大的官职,也算是一方封疆大吏,陆横正想找机会见见这位裴大人,侧过身向陆严轻笑, “老爹,让我去吧,正好我还没见过行台大人呢。” 这把刀诡异绝伦,凶险万分,陆严实在不想让这个宝贝儿子以身犯险。 但这小子破天荒的主动请缨一次,他又不想当着范临风的面驳了儿子这不知真假的“上进心。” “额...这...” 陆严一时语塞,连脸上的肌肉都有些僵硬。 “贤侄,” 范临风的目光从木匣移开,落在陆横脸上, “你似乎...与往日不同。” 陆横咧嘴一笑,笑容依旧带着几分浮浪,耸耸肩, “我从前是混账了些,但前些日子在阎王殿前打了个滚儿...” 他顿了顿,声音带着点调侃, “总算想通了点,人呐...活这一遭,总不能白来。” 他这番“豪言壮语”可把陆严感动坏了,仿佛看见陆家列祖列宗在天含笑,猛地一拍桌子 “好!我儿有此志气!” 他激动得直搓手, “爹给你多派人马护卫!” 转念又想起那魔刀的恐怖,连忙压低声音凑近陆横, “当然,真遇上狠角色...把刀给他们就是,咱可不拼命奥!” 看着他那副宠溺的表情,陆横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放心吧老爹!我这小命金贵着呢!真不对头,我跑得比兔子还快!” .......................................... 东平都西南二百余里,荒村。 这村庄昔日也曾颇为富裕,可惜近些年已被流民浪潮损毁,村子里已剩不下几户人家。 此时已是深夜,村子里一片寂静,只有村头一间小院里还亮着孤灯。 一道魁梧身影无声无息地落在院中,轻如飘絮。 窗纸透出的昏黄光晕,勾勒出一张剑眉虎目,棱角分明的脸,正是肖云行。 他走至小屋门前,单掌随意一推。 咔哒。 门栓应声断裂。 木门吱呀着向两侧洞开。 屋内,两名容颜俏丽的窈窕女子惊得花容失色,本能地拔出兵刃。 可等看清门口来人,两人慌忙丢下兵仞,拜倒在地, “肖...肖主!” 肖云行背负双手,缓步踏入,如电目光缓缓扫过简陋的屋舍, “何晚舟在哪?” 声音不高,却充满威严。 这两个女子正是何晚舟的贴身侍女。 她们此番私自离岛追踪陆横,本就是瞒着肖云行。 此刻听他问起自家神君,两女顿时脸色煞白,支支吾吾道, “神君...神君她...” “肖主!” 一个清越柔婉的声音响起。 后屋门帘一挑,一位身着杏黄衫裙的女子款步而出。 她眉目娟秀,窈窕修长的身段中带着几分书卷气,正是八荒五岛碧波神君,何晚舟。 肖云行推门的瞬间,她已察觉那股熟悉的威压。 此刻听他问起自己,知道是绝对躲不过去了,便急忙主动现身。 见肖云行不说话,目光如炬盯着自己,何晚舟略微一犹豫,向两个侍女笑道, “春晓,映雪,肖主深夜驾临,必有要事。你们且去门外候着。” 两名侍女如蒙大赦,贴着墙边溜了出去,小心地带上了房门。 肖云行虎目微眯,锐利的目光盯在何晚舟脸上, “你为何私自离岛?” 何晚舟小巧的唇瓣微微抿起,露出一抹温顺浅笑, “肖主离岛日久,赖神君怕您找不到合用的鼎炉,特遣晚舟前来...” 她声音轻柔,带着一丝挑逗, “为您...进补。” “你倒是乖巧,” 肖云行剑眉缓缓挑起,无形压力陡然加重, “既然如此...” 他目光火热,将何晚舟玲珑的身段从上到下打量一遍,带着命令的口吻, “把衣服脱光。” 第15章 肖贼拷问何晚舟 深夜,荒村死寂。 小屋内,烛火不安的摇曳。 何晚舟站在昏黄烛光中,紧紧咬着下唇,几乎要沁出血来。 她颤抖着褪尽了身上的杏黄纱衣。 窄肩细臀,身段如她那张脸一样清新秀丽。 尽管这件事她已在肖云行面前做过无数次,可每一次还是忍不住的感到羞耻。 肖云行极爱看她这副强忍屈辱,逆来顺受的模样。 他懒散地回身,岔开腿踞坐在条凳上,指尖随意地勾了勾,如同召唤一只豢养的狗儿, “跪下,爬过来。” 何晚舟唇瓣咬得死白,脸颊却烧得滚烫。 她闭上眼深深吸口气,屈膝跪倒,纤细玉腿交错挪移,一点点蹭到男人的脚边。 肖云行俯视着她,眼底那点戏谑渐渐褪去,变成一片冰冷。 他忽然伸出手,五指在她头顶上方虚空一握。 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瞬间从她顶门灌入! “呃啊——!” 何晚舟娇躯剧震,小腹深处,一股炽热火焰轰然爆裂。 灼热、痒麻、剧痛、酸胀...无数种痛苦感受瞬间炸开,在她浑身乱窜。 她顿时蜷缩在地,痛苦地翻滚扭动,发出细碎哀鸣。 火丹! 他竟引动了火丹! 一丝绝望的念头闪过。 她挣扎着扑过去,死死抱住肖云行的腿, “肖...肖主...为...为何...啊..” 剧痛让她的话语支离破碎, “引...火丹...啊..” 八荒五岛,传承数百年,教众如云。 岛上五位神君,又岂是易与之辈? 肖云行纵有天境中阶修为,但是单凭武力,也难压服这么多人。 他能将偌大的八荒五岛玩弄于股掌,除却掌控着关乎八荒纯血传承的隐秘,所倚仗的,便是种入诸人体内的“火丹”。 这火丹既是汲取她们修为的鼎炉,也是他掌中随时可引爆的杀器。 这些年,八荒五岛的神君护法,哪一个不是在这火丹的酷刑下,尝尽了生不如死的滋味? 肖云行看着脚下匍匐颤抖的碧波神君,痛苦扭曲的娟秀容颜让他心头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快感,不由得放声大笑, “你以为我离了岛,你们那些魑魅伎俩我便一概不知了么?” 笑声骤歇,他猛地一把提起何晚舟软绵的身体,狠狠掼在木桌上, “说!赖琼徽让你们来找谁?又为何找他?” 何晚舟脑中如遭电击, 我们之中...有内鬼! 可陆横神识中的隐秘,关乎八荒纯血传承,甚至可能藏着诛杀肖云行的一线生机。 绝不能肖贼知道! 她强忍着小腹内翻江倒海的痛楚,泪眼婆娑的苦苦哀求, “肖...肖主...我...真的...啊...就是来寻...寻你...啊...” 肖云行眼中戾气一闪,猛地将她翻转过来,死死掐住她纤细脖颈, “好!待我让你欲仙欲死,看你还能否这般嘴硬!” ...... 小屋外,天边终于透出一线微光。 院中,春晓与夏末已不知跪了多久,双膝早已麻木。 屋内断断续续传出的非人哀鸣,听她们心头发颤。 小屋内,肖云行终于停止了动作。 木桌上,那具纤细的身体如同被抽去了筋骨,仰面瘫着,四肢无力地垂落桌边。 何晚舟清丽的脸上没有半分血色,双眸空洞,小巧的唇微张,一缕透明涎液顺着唇角淌出,滴落在地上。 肖云行周身金光流转,愈发显得神采奕奕。 他伸出一指,缓缓按在何晚舟平坦的小腹上, “我最后问一遍,你到东洲,找谁?为何找他?再不说,我便彻底引爆火丹!” 何晚舟涣散的目光凝聚了一瞬,嘴里吐出微弱声音, “赖...赖琼徽...让我们...找...一个叫...陆横的人。” 肖云行缓缓收回手, “为何找他?” “不...不知...” 何晚舟受了一夜折磨,却依旧守住最后一丝清明,选择将祸水引到别人身上, “她只令...将他...带回去...赤练神君...也来了,她...或许知道。” “依依也来了?” 肖云行眉峰微挑,眼前掠过一抹烈焰般的红衣身影,那个足以让任何男人血脉贲张的极品尤物, “我信你,那我便再去问一问许依依。” 天光刺破窗纸,屋内亮堂了几分,肖云行的身影早已走远。 春晓和夏末踉跄着扑进屋内,小心翼翼地将桌上的玉人儿抱起,匆匆转入内室。 ........................................... 日头渐渐升起,高挂在天上。 官道旁的茶棚里,已坐满了行脚的路人。 道上,忽然扬起尘烟。 十几个彪形大汉拥着一名年轻公子停在茶棚边。 那公子长相颇为俊朗,嘴角挂着一丝浮浪笑意,正是陆横。 他一早便带着老爹安排的十几个侍卫离开临风水榭,向东洲行台府行去。 这时已赶了一上午的路,见到路边这个茶棚,便想停下来休息一会。 众人坐进茶棚,陆横抓起茶壶灌了一大口凉茶,感觉十分惬意。 忽然,远处又来了一队人马。 这伙人高矮胖瘦参差不齐,腰间挂着各种兵刃,脸上的表情甚是嚣张。 领头人是个刀疤脸。 他骑在马上,怀里抱着一个穿着大红婚袍的新娘。 那新娘头上盖着盖头,看不到面容。 可她的身材却十分吸睛。 大的夸张的浑圆雪白丝毫没有下垂,反而不合常理的高高挺起。 腰肢却十分纤细,连接着下方骤然饱满,浑圆得好像熟透蜜桃的臀线。 茶棚里的糙汉们见到她,都滚动喉头,咽了咽口水。 陆横记忆中,原主确实吃过不少山珍海味,可这样身材的极品尤物,还是第一次见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这伙人一进茶棚,便咒骂着赶走了两桌人,在桌边坐好。 原本还想多看两眼女子的路人们,被这伙人的凶恶模样吓到,纷纷起身离开了茶棚。 老板佝偻着腰,脸上挤出一丝谄笑,小心翼翼地蹭到刀疤脸面前, “大爷,您几位用点茶?” 刀疤脸咧嘴一笑,粗糙大手在女子惊心动魄的雪白上用力揉捏,淫笑道, “瞧瞧!这小娘们儿是大爷刚从前边娶亲的队伍抢来的,怎么样?这身段,这皮肉...够不够劲?” 说着,挥手掀开女子盖头。 茶棚老板顿时呆住。 这女子皮肤白皙,眉目间风情流转,长得极妖极媚。 哪怕她只是随意坐在那,那张脸也透着诱人犯罪的媚态。 陆横只看了她一眼,便转过头去, 他奶奶的个腿! 有问题! 第16章 红袍妖女,魅惑众生 官道,茶棚内。 那身段妖娆的红袍新娘,露出一张魅惑众生的妖艳面孔。 刀疤脸很满意茶棚老板的表情,得意地爆发出一阵粗嘎大笑。 笑声未歇,他突然抬手,一记狠辣耳光重重打在老板脸上, “干你娘!” 他骂的唾沫横飞, “别把口水掉到大爷桌上!快他妈上茶!” 茶棚老板挨了一耳光,眼神瞬间清澈,捂着脸连连赔笑,急忙跑到案后沏茶。 刀疤脸啐了一口,环顾同伴,又是一阵肆无忌惮的狂笑, “瞧见没?像这种窝囊废,十辈子也睡不上这样的娘们儿!” 大手依旧不老实,如同把玩面团般,将那女子硕大雪白捏扁揉圆。 揉捏了一阵,他似乎觉得隔着布料不够尽兴,猛地一发力。 刺啦! 大红婚袍前襟应声裂开,大半个奶油般滑腻粉白的圆润顿时蹦了出来。 刀疤脸喉咙里滚出几声淫笑,手指探进撕裂的衣襟里,更加用力地搓捻揉弄。 女子“啊”的惊呼,本能的想抬手遮掩那片狼藉的春光。 可手臂刚一抬起,却又害怕惹怒刀疤脸,顿时僵在半空。 鲜艳欲滴的朱唇委屈地下撇,眼眶中泪水滚动,楚楚可怜的向陆横投来求救的眼神。 陆横只瞥了一眼,便又转过脸,专心致志嗑起面前的瓜子。 与他同行的侍卫,都是陆严从东平都外城调来的老兵,素来瞧不上太守家里这位纨绔少爷。 眼见那美貌小媳妇在恶徒手下遭受凌辱,可这位太守公子竟只顾磕他的瓜子! 一股无名怒火瞬间在侍卫们胸中腾起。 领头的侍卫统领斜眼瞟了陆横一下,偷偷撇起嘴, 他妈的! 太守大人也是武官出身,怎么生了这么个没卵蛋的孬种! 冷哼一声站起身,用马鞭指着刀疤脸, “把那女子给我放了!” 刀疤脸眯着眼上下打量起统领,见他一身劲装,一时间拿不准他是什么身份, “你是哪个道上的笋子?也敢管爷的闲事?” 统领拍了拍腰间长刀, “我乃东平都太守麾下侍卫!” “嗬!原来是朝廷的狗腿子!” 刀疤脸脸上的戾气骤然凝聚,咬牙切齿地从喉咙里挤出怨毒的低笑, “老子我百亩良田都被朝廷征走了!如今落草,专杀你这样的走狗!” 猛地一脚踹翻木桌,粗陶茶碗、散落的瓜子顿时稀里哗啦碎了一地。 他身边众人瞬间暴起,刀剑纷纷出鞘。 原来是落草的流民! 统领终于明白了这群凶徒的身份。 “剿匪!” 他猛地抽出长刀。 霎时间,刀光泼水般漫过茶棚。 怒骂声、瓷盏碎裂声、刀刃破风声混作一团。 陆横指尖拈着一颗瓜子,低叹一声, 哎... 这蠢材,非要管闲事,自投罗网... 刀光剑影中,妖艳女子依旧端坐在桌后。 她支着下颌,眸子里凝着蜜糖般的黏稠笑意,直勾勾盯着陆横。 忽然,嘴角一翘! 好像一朵红云掠来。 她穿过纷乱刀光,雪白柔软的小手猛地探向陆横! 陆横早有准备,身影晃动,轻轻滑开,向那妖艳女子惫懒一笑, “小妖女,就这点道行也想骗我?” 他嘴里说着话,右手手指自上而下,忽的画出一道细长刀锋。 陆横上午骑在马上,一直在玄虚境内回忆昨夜范临风,斩断姜文涛臂膀的那道锋利印记,此时已能学出五分相像。 妖艳女子被他这道刀锋般的印记吓了一跳,急忙抄起条凳挡在身前。 哧! 条凳应声断成两截。 她向后一闪,躲入打斗的人群中,如蝴蝶穿花般在刀光中穿梭,硕大雪白上下颤抖间,柔软小手依次在众人身上轻轻拂过。 被她抚过的人竟如中了定身法一般,瞬间定住身形。 片刻间,茶棚内变得异常诡异。 所有人都僵立原地,刀剑高举,汗珠悬在鼻尖,将落未落。 陆横万分诧异, 卧槽! 这...这是什么妖法? 妖艳女子轻轻一跳,随意坐上身后木桌,饱满臀线微微陷落,两条浑圆长腿调皮的前后摇摆。 她媚眼如丝望着陆横,掩嘴发出一阵酥媚娇笑, “好俊俏的小郎君,你也来当奴奴的娃娃...好不好嘛?” 语气嗲嗲糯糯,如撒娇一般。 见陆横不言语,妖艳女子魅惑一笑,抬起小手,十指如拈丝般,虚空拨弄起来。 刹那间,茶棚内众人又动了! 无论侍卫还是山匪,竟都同时调转身子,动作僵硬,如牵线木偶一般冲向陆横,瞬间将他围住。 即便蛛网游丝再擅长辗转腾挪,可这二十几人一个挤着一个,把他围的密不透风,根本没有腾挪的余地。 陆横摸不清这女子的路数,回身把刀匣背在身后,纵身一跃,想从众人头顶跳出去。 可他刚露出头,猛然一阵浓香劈面。 那女子竟正悬在头顶檐角,在那等着陆横! “嘻嘻...抓到你啦!” 女子脸上带着猫捉老鼠般的戏谑,潮湿温热的手心在他脸上轻轻一抚。 只不过瞬间,陆横惊讶发觉自己浑身竟失去知觉,手脚五官好像都不再属于自己,连眼皮都难再眨一下,顿时定在原地。 女子拍了拍傲人胸脯,轻轻吐出口气,转过身目光流转,笑吟吟地看向一直躲在桌案底下的老板, “喂…别躲啦,出来嘛!” 声音甚是甜腻。 老板见所有人都被这美艳女子定在原地,吓得魂飞魄散,只当遇见了山中修炼千年的狐妖,连滚带爬地钻出来,匍匐在地连连叩头, “狐仙娘娘!饶命啊!” 女子掩着嘴,笑的花枝乱颤, “你茶水沏好没?奴家口渴啦!” 老板如蒙大赦,哆哆嗦嗦从案后端出一碗粗茶,手抖得厉害,未放到桌上已泼洒了小半。 女子顺手接过,抿了一小口,向茶棚众人随意动了动手指, “都坐下吧。” 呼啦! 所有人像训练过一般,齐刷刷坐到地上,只剩陆横一人还站在原地。 女子又抿了一口茶汤,向刀疤脸甜甜一笑, “你的手...很会摸,奴奴要啦!” 说着话,手指微微一动。 刀疤脸抓起地上钢刀,一刀便将自己右手砍掉。 鲜血喷涌而出,他却依旧面无表情的坐在原地。 女子满意的微微一笑,随手放下茶碗。 她每走一步,胸前傲人巨瓜都微微颤动,来到陆横面前,上下打量起他, “啧...啧...亢九战还真选了一副好皮囊。” 向陆横伸出一根小指,轻轻勾了勾, “走吧,让赖琼徽那骚狐狸瞧瞧,我新收的小宠物。” 说着,悠然转过身去,背起小手,扭着浑圆饱满的丰臀,一步步向茶棚外走去。 陆横双腿不受控制的动了起来,跟在她身后慢慢挪出茶棚。 远处看来,这妖艳女子背着手在前边闲庭信步,陆横弓着身子,亦步亦趋跟在她身后。 还真就像东平都内的富家千金,茶余饭后遛狗儿一般。 你他娘的! 陆横恨得牙痒, 等我摸清你的门道,看我怎么整治你! 说着,他屏息凝神,遁入玄虚境。 混沌天地间,他看到了更诡异的一幕。 第17章 玄虚境里的不速之客 官道旁,茶棚外,艳阳高挂。 陆横屏息凝神,遁入玄虚境。 混沌天地间,无数条纤细柔韧的丝线,自一片迷雾中无声探出,缠缠绕绕,缚住了他的四肢百骸。 “哼!” 这妖女的诡异法门,果然和神识有关! 但这里是他的玄虚境,是他神识深处的主宰之地。 陆横意念微动。 虚空中,一只无形的手掌悄然笼住漫天丝线,向后轻轻一带。 一抹红衣魅影,踉跄着跌出迷雾。 女子难以置信的怔在原地, “你...破了我的牵丝劫?” 她茫然的四下望了望,猛然惊觉, “你...你竟有玄虚境?” 她再无半分从容,双手如穿花蝴蝶般急速挥动,试图收回那漫天丝线。 陆横冷笑一声, “晚了!” 意念之力骤然爆发,再次抓住那些牵扯神识的丝线,猛然向后一拽! 呀! 惊呼声中,女子惊惶失措,如同断线纸鸢,无助地向他飞掠而来。 “小妖女!我让你用绳牵我!” 陆横用尽全力挥出一拳,重重打在女子饱满胸口。 所有丝线,寸寸崩裂,消散无形。 她的身影骤然僵直。 媚眼圆睁,红唇微张。 身影,无声消散。 现实中,女子魅惑脸庞瞬间煞白,抱着头发出一声压抑的痛苦哀鸣,软软跪倒在地上。 陆横却也一阵天旋地转仰身摔倒。 糟了! 我不该逞能,强行断了那些丝线... 他只觉天地都在疯狂的颠倒旋转,耳边传来侍卫们的惊呼,渐渐失去了意识。 ....................................... 东海边,荒凉滩涂与野地交界处,人群黑压压地铺陈开去。 望不到头。 多到数不清的流民,躬着嶙峋脊背,向着礁石上的莲台跪拜。 莲花佛子,端坐莲心。 那张美的跨越性别的脸俯视着下方衣不蔽体的人们,眉目间蕴藏着悲悯。 他缓缓抬起一只手,指间捻着一小块粗糙污秽的麻布, “天子将于太虞山,行祭天大典。” 声音清越平稳,却奇异地穿透了呜咽风声,传入下方每一只耳朵里, “此乃龙兴之地!” 佛子的声音陡然一顿,俯视着下方一双双深陷的眼窝, “尔等以褴褛之躯,枯骨之形,跪到天子面前去!” 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煽动人心的奇异力量, “用你们枯骨般的膝盖去求!去嚎!去求个...” 他微微一顿,吐出所有人最渴望的两个字, “太平!” 数不清的喉咙里爆发出嘶吼,无数枯瘦手臂伸向高空,仿佛要将那虚无的“太平”抢来,塞进自己的身体里。 佛子垂下眼睑,看着那些浑浊眼瞳中,被自己点燃的狂热火焰,嘴角露出慈悲笑意, “天子若看不见你们的苦,” 他轻轻松开手,那块浸透污血的粗麻布飘飘荡荡坠入人群, “那便让他,看见你们的血!” ........................................... 伽蓝山百余里外,落凤坡。 镇东将军大营。 主帐内,桌案如山,堆积如丘的军报文牍淹没了桌后的人影。 肖云行垂手肃立,恭敬等候在案前。 半晌。 案后传出人声,清冷却威严, “东平都内,又出了一把刀。” 那声音淡淡道, “太守之子陆横,正送刀去裴既白处。” 又是他! 听到“陆横”这个名字,肖云行神色微微一变。 案牍之后的目光似乎能穿透纸张,洞悉了他的变化, “你识得此人?” 肖云行立刻抱拳躬身,声音沉稳, “回将军,肖某不识。” “嗯...” 那人略微一顿, “祭天大典在即,不容有失,这种刀太危险,只有收在身边我才放心,你去把刀带回来。” 陆横... 我正想去见见此人! “喏!” 肖云行抱拳躬身,大步走出帐门。 天边夕阳西沉,一轮银月高挂。 道旁小镇,简陋客栈内。 陆横坐在床边,盯着放在床头的刀匣。 白天,他被侍卫唤醒时,妖艳女子早已不知去向。 这些侍卫都是直肠子的血性汉子,见他竟击退那般诡异女子,顿时对他大为改观,纷纷投来崇拜目光。 陆横怕再生什么事端,带着人一路疾行,直至此刻疲惫不堪,才随意找了这间不起眼的客栈落脚。 白日里他赢得悬之又悬,若不是靠着这天境神识修为才有的玄虚境,恐怕自己已被那妖女抓走了。 只是玄虚境中那一拳的反噬,远比他想象的严重,神识深处如同被撕裂过,隐隐作痛。 妖魅女子的话依旧在他脑中盘旋。 夺舍我的人叫...亢九战? 陆横默念这个陌生的名字, 这妖女到底是什么来历? 她说的那个“赖琼徽”又是谁? 不过她被我伤了神识,短期内应该不会在现身了... 他坐在床边胡思乱想一阵,感觉有些困顿,便合衣躺到床上。 门外夜色中,人影无声滑过。 房门被悄然推开,没发出半点声音。 一个黑衣人轻轻飘进屋内,落地无声。 陆横并未睡沉。 他心神损耗过大,正在玄虚境边缘沉浮,回忆范临风那刀锋般凌厉的印记。 黑衣人走进屋的刹那,他便已在玄虚境内察觉。 陆横霍然起身。 那人没想到他会这么快察觉自己,清冷的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谁!” 陆横猛地弹下床,指尖清辉刚刚浮现,却又忽然怔住。 那黑衣人浑身都罩在黑袍中,只露出一双冷冽的眼睛。 此刻,他那双瞳孔中,竟赫然迸发出两点惨绿幽光! 白雾升腾。 陆横发觉自己再次回到玄虚境中。 此时的玄虚境,他却再没有“此处是我天地”,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 他竟被锁定在原地,仿佛变成了一个旁观者。 黑衣人背负双手,信步闲游般,沿着长柜从远处徐徐走来。 他...他竟能闯入我的玄虚境? 陆横无比诧异,恍然间明白过来, 他是个修炼神识的天境宗师! “你勉强算是地境修为,怎么会有玄虚境?” 他在长柜前站住,目光扫过那些数不清的抽屉,语气十分的疑惑, “有意思...你的玄虚境里,竟还有别人的记忆...” “我猜你找东西是吧?额...这太乱了,不好找...” 陆横干笑两声, “不如...放开我,我帮你找找?” 黑衣人沉声低笑, “我自己找!” 双臂一振,周身上下绿芒炸现。 玄虚境内顿时天轰地动,电闪雷鸣! 陆横感觉好像脑浆都沸腾起来,剧痛、眩晕种种感觉接踵而来,忍不住发出低声哀吼。 第18章 赤练神君,许依依 玄虚境内。 天鸣地动。 引得那排长柜也剧烈震动起来,柜子上数不清的抽屉哗啦作响,好像同时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抓住,死命向外拉扯。 深入神识的剧痛,让陆横感觉好像脑浆都在翻滚,头疼的好像要融化一般 可他却依然被禁锢在原地,只能徒劳的哀吼。 渐渐,陆横感觉意识离自己越来越远。 黑袍人知道他已到极限,可自己想要的东西却依然没有找到。 他轻吐出口气,骤然收回绿芒。 陆横周身一松,脱了禁锢,顿时瘫倒在地。 “东西,就先留在你这,等这些抽屉都打开了,我再来取。” 黑袍人悠然转身,背负着手向远处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 神识的巨震渐渐停息,陆横艰难抬起头,几个零散的抽屉掉落在地上。 无数碎片凌乱飞舞,渐渐汇聚成一线,融入他的身体。 黑袍人早已不见踪影。 陆横发觉,那道看不见的墙竟消失了。 他挣扎着起身,沿着长柜向前追去。 不知不觉间,他竟追到了长柜的尽头。 在尽头,长柜突兀坍塌,只有一地狼藉的碎木残骸。 陆横看着坍塌的长柜, 原来...亢九战夺舍并没完成,所以这柜子,才会在这断了... 嗯? 那是什么? 他忽然在一地碎片中,发现四个醒目的字。 始皇龙塚。 这不就是云彩明要找的地方么? 他附身捡起那块碎片,记忆断断续续涌入, 黄沙落日、残阳如血... 原来始皇龙塚...在极西之地。 现实。 陆横终于回过神来,魔刀烈凤依旧放在床头。 门外已天光大亮。 他呲着牙拼命揉着太阳穴,头依旧疼的厉害。 哎...这... 他茫然伸出手指,随即噗嗤一声轻笑, 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指尖荧光闪烁。 黑袍人强行打开了几个抽屉,竟让我学会了这么多印法! .............................................. 随着越来越多的百姓失去田亩,变成流民,东洲的土地日渐荒芜。 曾经炊烟袅袅的村落,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破败不堪。 此时,无名山麓,一座凋敝的小村,却有不合时宜的炊烟从一处院落升起。 院中,一名身材妖娆的红袍丽人,撑着额头坐在石桌旁。 她妖艳面容上全无血色,一副大病初愈的模样。 想到自己引以为傲的牵丝劫,竟被那满脸浮浪的小子破去,她依旧恨得牙痒, 姑奶奶只是一时大意! 等我养好了伤,定要好好整治那个轻浮小子! 篱笆外,一道魁梧身影悄无声息的出现。 女子脸上瞬间浮现甜腻腻的笑意,好像一只见到鱼糕的奶猫。 她急忙颤着巨瓜般的雪白,碎步跑过去,拉开木门,敛起红袍盈盈一拜, “奴奴见过主人!” 声音柔媚得能滴出水来。 来人满脸虬髯,剑眉虎目,正是肖云行。 他信步走进门,随意瞧了瞧小院,虎目盯着女子, “你为何私自离岛?” 这女子正是八荒五岛的赤练神君,许依依。 她那日半路埋伏陆横,却被他伤了神识,一直躲在此处养伤。 “你也知道,岛上那些人不喜欢我的嘛。” 许依依低下头,嘟起娇艳红唇,眸子里蓄满了委屈, “你不在岛上,他们都给我脸子看,我实在受不了,就...就想来找你。” 话语未尽,眼眶中已有晶莹泪珠在打转,格外惹人怜惜。 肖云行紧绷的脸变得柔和起来, “好...好,来让主人安慰安慰你。” 他低笑着走上前,大手啪的一声,紧紧抓住她半片丰润翘臀,即便隔着衣料,依旧荡起一阵肉浪。 许依依苍白的脸上顿时升起一片潮红,害羞的低下头。 “咦?” 肖云行打量她片刻, “你受伤了?” 许依依低着头,媚眼微微一转,仰起头甜甜笑道, “半路上碰到几个淫贼,奴奴颇费了些手段才脱身呢。” 鲜红小嘴忽然一瘪,委屈如同泛滥的春水, “奴奴一个妇道人家,出门在外本就多有不便,好不容易找到主人...你还责备我...” 说着,扑簌簌的流下两行泪水, “为了你,所有人都骂我是不要脸的婊子,你...你还这样对我...” 她哭的越发厉害,声音逐渐哽咽,轻轻跺着一只秀气小脚,引得两只巨瓜颤抖不止, “你...你良心让猫儿叼走啦!哼!” 肖云行朗声大笑, “好,好,好,是我不对,咱们进屋再说。” 小屋内十分简陋,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除了一张木榻、几把旧椅,便只有靠墙木桌上,孤伶伶的摆着一个骨灰坛子。 才一进门,许依依便满面羞涩,轻咬着红唇,一步步倒退到木塌边。 葱白小手轻轻一勾,解开大红腰彩。 如火红袍从肩头滑落,露出贴身小衣。 她很会穿衣打扮,内里半透明的素色小衣,若隐若现的傲人雪白仿佛随时都要蹦出来,比春光乍泄更诱人。 见肖云行眼中升起欲火,许依依悄悄松了口气。 她向后一仰,半倚在床榻上,动作熟练地将那条大红腰彩绕过双腕,用红唇灵巧地打了个死结,高举过头顶。 这是肖云行与她的“规矩”。 毕竟她那双柔软小手中放出的牵丝劫十分凶险。 如此姿态,最显驯服,也最能撩起男人的征服欲。 许依依抬起浑圆丰腴的长腿,摆出诱人姿势,声音好像化不开的蜜糖, “来嘛...主人...” 肖云行眼中欲火焚烧,一步跨到床前,狠狠压了上去。 简陋的木榻不堪重负地呻吟起来。 小屋内,逐渐回荡起动人心魄的声响... 片刻后。 许依依满眼媚意盯着渐入佳境的肖云行。 被束缚在头顶的纤纤素手,指甲却深深陷入掌心。 她心里疯狂咆哮着, “杀了他!马上杀了他!” “依依...不能动手!” 忽然,一个苍老声音在她神识中响起。 “可我想杀了他!现在就要杀了他!” “不可!你血瞳术还未练成,如今又伤了神识,绝不能冲动!” 苍老声音显得十分急切。 而就在此刻,身上的肖云行动作猛地一顿。 他慢慢抬起一根手指,指尖之上,一点金色光芒幽幽亮起,玩味的看着许依依, “依依,你看这是什么?” 许依依脸上潮红瞬间退却,惊恐的看着那根手指, “主...主人,依依又没犯错,你...为何要引爆火丹?” 肖云行嘴角泛起冷酷笑意, “我问你,陆横是谁?” 第19章 行台府门前,怎么出了个劫道的? 荒村,小屋。 肖云行魁梧身躯压着木榻,紧紧盯着身下那张媚态横生的脸,粗糙手指在她光滑小腹上轻轻游移, “我已见过何晚舟,所以别再和我耍心眼。” 许依依媚眼瞪得溜圆,脸上恰到好处的乍放惊喜, “呀!主人已经知道啦?奴奴还想等主人尽兴之后,在禀告你呢!” 滑腻腰肢轻轻扭动,声音酥媚入骨, “是赖琼徽那骚狐狸!她让我们来东洲找一个叫陆横的人,可惜...奴奴还未找到呢。” “我不想和你动粗,” 肖云行的大手猛地按住款动的腰肢,力量之大,几乎要将她按进床板里, “为何寻他?你们...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噗嗤...主人说笑呢?” 许依依忽然咯咯低笑起来,带着几分自嘲, “奴奴在岛上最不受待见啦!那骚狐狸打什么主意,又怎会告诉我?” 这话,倒是实情。 她这些年主动攀附肖云行,早已沦为唾骂的对象。 八荒众人见到她,都要在背后偷偷呸上两口,若真牵扯什么核心机密,肯定不会告诉她实情。 肖云行目光闪烁,审视她脸上的委屈和自怜。 片刻后,他缓缓起身, “祭天大典在即,我本无暇回岛。” 他将衣物一件件穿好, “现在看来,无论如何都要回去一趟了。” 许依依依旧保持着诱人姿态躺在榻上,脸上刻意流露出情欲未尽的恼人沮丧,娇嗔道, “是呢!骚狐狸不乖,主人一定要好好整治她!” 肖云行嘴角露出一丝狞笑, “赖琼徽的女儿...今年,该及笄了吧?” 许依依脸上的娇嗔凝固了一瞬,眸子里骤然浮现兴奋之情, “主人要赐她火丹么?妙极!妙极!” 肖云行冷哼一声, “我倒要瞧瞧,当着那小丫头的面,赖琼徽的嘴还会不会那么严?” ...... 荒村外,肖云行的身影最终融入莽莽山色,消失不见。 许依依慵懒的斜倚木栅,向天空轻轻招手。 嘎——! 一声嘶哑鸣叫。 一只通体漆黑的巨鸟冲出云端,稳稳落在她小臂上。 许依依从袍摆撕下一条绢绣,匆匆写下几行字,塞进巨鸟肋下的木管中。 她轻柔抚摸着巨鸟胸前绒毛,声音温柔的像是在哄弄孩子, “鸦鸦乖,快去告诉赖琼徽,肖贼盯上她的宝贝女儿啦,让她早做准备。” 东海岸,惊涛巨浪拍打着断崖。 崖上,黑衣人临风而立,望着茫茫大海。 身后,地藏王手捻佛珠,缓步行来, “见到那个陆横了?” 黑衣人转过身,幽深的瞳孔中翻涌起一丝兴奋, “他的玄虚境里,有第五把魔刀的下落!” “玄虚境?” 地藏王捻着佛珠的手骤然顿住,声音甚是诧异, “他...凝魂锻神,竟有天境修为?” 黑衣人微微摇头, “他只会养气画印,勉强刚入地境。” 地藏王怔住,语气愈发疑惑, “那他怎么会有玄虚境?” 黑衣人斟酌片刻,给出了一个匪夷所思的推断, “他这玄虚境稳定、宏大,装满了别人的记忆,应该...不是他的。” 地藏王好像听到了全天下最荒谬的笑话,猛地爆发出一阵洪亮的大笑, “哈哈哈!荒谬!胡说!你是凝魂锻神的宗师,你有办法把你的玄虚境挖出来,塞给我么?” “神识一道,奥妙至深,没什么不可能,但那不重要,” 黑衣人不理会他话里的嘲讽, “重要的是,他这些记忆都被锁住了,即便我把他抓来,咱们也问不出什么来。” “唉!” 地藏王夸张地发出一声长叹,那张笑脸却依旧满是调侃, “咱们得了个宝箱,却偏偏没钥匙,倒霉!倒霉!” 黑衣人静静看着他,直到他笑容渐渐变得有些僵硬,有些无趣,最终再也笑不出来,冷声道, “以他如今的情况,只需要经历些恰到好处的刺激,那些记忆应该就能一件一件的想起来。” 地藏王想了片刻,好像想到什么好玩的事,噗嗤一声笑道, “啧...啧...那可得看住他,他如今一脑袋扎进这趟浑水里,可别稀里糊涂的丢了小命儿。” “先说好了,” 他向黑衣人双手一摊, “我每天忙着讲经,可没时间盯着他啊。” 黑衣人似乎早已习惯他这副无赖腔调,无奈点头, “我会看着他的。” “对了!” 地藏王猛地一拍光亮脑门, “忙得我差点忘了这茬...找到铸造九尾的药引了,我已差了楚江王去取,让他拿到之后,直接送去张无涯那。” “这把魔刀对我们并无大用...” 黑衣人沉吟片刻,忽然想到个刺激陆横的方法, “等张无涯铸好了刀,我让他设法把刀送到陆横手里,他拿了九尾,也许就会想起第五把魔刀在哪。” 地藏王一怔,嘴角咧开一个更玩味的笑容, “等他拿到九尾...” 声音里带着强烈的期待, “嘿嘿...这东洲境内,除了那个早已臭名昭著的陈飞蝗,又要多一个声名狼藉的淫贼了!” 黑衣人转身向崖下走去, “你谨慎些,祭天大典在即,我们所求之事非同小可,绝不能出纰漏。” 地藏王望着他转瞬间消失的背影,轻轻撇起嘴角。 ............................................... 虞朝尚武,东洲更是整个疆土内,武德最充沛之地。 昔年,高祖皇帝便是龙兴于此,铁马金戈,踏碎山河,终成一统。 这片流淌着尚武血脉的土地,连带着管理它的衙门,也沾染了江湖气。 朝廷深知东洲武人之桀骜,所以未将行台府置于繁华锦绣的东平都内。 而是效仿宗门帮派,将其安设在了云台山顶。 云台山不高,也不险,甚至显得有些平庸。 远远望去,层层叠叠,飞檐斜脊的府邸轮廓清晰可见,带着几分官家威严,又掺着些山野疏阔。 陆横此刻正懒洋洋地瘫在官道旁,有一搭没一搭地捶着自己发酸的小腿。 他望着山顶那片错落有致的行台府邸,惫懒的叹口气, “唉!望山跑死马,盯着那几片破瓦片跑了一上午,瞧着还是那么远!” 他那夜遭遇黑衣人,脑袋都差点烧化了,越发警惕起来。 第二日便带着人一路疾行。 侍卫们如今对他马首是瞻,即便日夜兼程,也没有丝毫怨言。 如今眼看就要到了,陆横这才松了口气,停在原地稍作休息。 官道前方,一个魁梧身影如同从石头缝里钻出来一般,毫无征兆的出现。 陆横心里一阵紧张,嘴角却翘起一丝轻佻笑意, “这位好汉,你该不会...是劫道的吧?” 声音带着玩世不恭的腔调,笑容弯得像新月, “行台府可就在那呢,你这位置挑的...啧...啧...” 陆横摇着头,表情满是调侃, “我猜,你这买卖很惨淡吧?” 虬髯大汉一动不动,轻蔑的上下打量陆横, “在下肖云行,奉镇东将军之命,来取你背上之物!” 第20章 火丹?舒坦! 云台山下,官道。 “肖云行”三字入耳,陆横心头猛地紧了一下, 这人一向以正道自居。 据说他自己单枪匹马挑了隐秘的百年宗门,八荒五岛。 如今更攀附上镇东将军这棵参天巨树,权势煊赫。 东洲道上,无论黑白,提起此人,都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赫赫威名”。 被这种人盯上...不好办呐。 “咳...咳,” 陆横清了清嗓子,脸上的惫懒轻浮瞬间收敛,换上一层公事公办的郑重神色, “肖大人,我这趟是出公差。” 回手拍着背上刀匣,目光坦然迎向肖云行审视的虎目, “你若真对这把刀感兴趣,不妨...拿了镇东将军的手令,随我一同上云台山,面见行台大人。” 他装的有模有样,还真像个被上司官员为难的下属, “咱们...公事公办,可好?” 肖云行的目光一直在陆横身上反复打量。 他实在想不明白,赖琼徽为何要抓这轻佻惫懒的小子。 他到底有什么特别? “我拿的是镇东将军的饷银。” 肖云行声音陡然转冷, “你用裴既白的名头可压不住我!” 陆横撇起嘴,无所谓般耸了耸肩,刚装出的郑重瞬间消失,又露出轻浮模样, “行吧,肖大人不想公事公办,非要动手,少爷我也不怕你,不过嘛...” 慢悠悠摊开一只手,手指懒洋洋划过身前十几名侍卫, “咱们得按军中的规矩来,点到为止,你先过了他们这一关,” 说着,嘴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少爷我就陪你比划比划,你若赢了我,我就把刀给你。” 肖云行猛然大笑起来,笑声震得官道旁树叶簌簌作响, “好个滑头的小子!放心,肖某也是东洲属军,不会对同袍下死手。” 他笑声骤然一收,虎目中精光爆涨,缓缓背起一只手, “对付他们,肖某一只手,足矣!” 陆横眼神微动。 早已蓄势待发的侍卫们见到他示意,齐声低吼,十几人兵仞出鞘,结成一个杀气凛然的军阵,将肖云行围在中心。 这些侍卫都是东平都的百战老兵,单论个体修为或许平平,但此刻气息勾连,结成军阵,实力陡升,绝非易与之辈。 肖云行傲立阵中,面对扑面而来的森然杀气,嘴角微微一动! 下一瞬。 魁梧身影在原地留下一道凝实残影。 肖云行化作一道疾风在军阵中穿梭,发出一连串细微的“咔哒”声。 风停,影散。 肖云行负手立于原地,仿佛从未移动分毫。 他周身,十几名侍卫如同被抽去了筋骨,纷纷闷哼着摔倒在地。 每个人的手脚关节,竟都在电光火石间,被摘脱开了! “哼!” 肖云行发出一声不屑的冷哼,目光扫过倒地众人。 若是千人军阵,肖某或许还掂量一二。 区区十几人也敢阻我,未免小看了我肖某人! 他得意不已,转过身傲然看向陆横... 啊? 他脸上刚浮现一半的得意表情突然卡住... 官道旁,树林边缘。 陆横背着刀匣,像一只受惊的野兔,急惶惶窜进密林。 开玩笑! 他可是修身锻武的天境中阶! 我才站稳地境... 和他打? 打个屁! 肖云行终于反应过来, 原来他刚才那副成竹在胸的模样,纯粹是装出来麻痹自己的。 他让侍卫结阵,就是为了给自己争取个逃跑的机会! 肖云行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一股被戏耍的屈辱感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自成名以来,哪受过这等愚弄? 竟被一个滑不留手的小子当猴耍了! “小贼!” 肖云行猛地一踏,魁梧身形如离弦怒矢,冲进密林。 陆横一头扎进树林,全力施展蛛网游丝,在茂密林间穿梭。 他跑了两步,下意识回头望了眼,顿时吓了一跳。 一直用来保命的蛛网游丝,竟不管用了! 肖云行周身金光闪耀,几息之间便已追到身后。 离他还有三四丈远时,怒吼一声,轰出一掌! “留下!” 一道沛然莫御的巨力,排山倒海般涌来。 陆横像被狂风卷起的枯叶,身不由己地倒飞出去,一直撞断两棵碗口粗的古树,才重重摔在地上。 即便有《金风玉露诀》护体,他依旧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挪了位置,全身好像要散架一般,无论如何挣扎也站不起身。 脚步声停在身旁,阴影笼罩下来。 肖云行高大身影站在头顶,低垂虎目,俯视着他, “说!八荒五岛的人,为何要找你?” 八荒五岛? 绕在他心头多日的谜团终于解开, 那妖冶狠毒的红衣女子,还有那神秘诡异的黑衣人...原来都是八荒的人么? 奇怪,他们找我干什么? 他拿出一贯装傻的本事,语气骤然变得紧张兮兮, “扒光?我一个大男人...你扒光我干什么?” 伸直了手,色厉内荏的指着肖云行, “我...我可告诉你啊!别看你长得挺有男人味儿,少爷我可不好这口!强扭的瓜它不甜!” 肖云行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了一下。 他实在听够了这些胡话,左手虚空一按。 轰! 一股沉重气息迸发,将陆横死死摁进烂泥里。 他又抬起的右手。 掌心中,一团刺目金光浮现,急速旋转、压缩,最终凝出一颗流光溢彩的丹来。 那丹通体金黄,表面附着猎猎跳动的炽白火焰。 肖云行恨得咬牙切齿,狞笑道, “小滑头,等我给你种下火丹,我倒要看看你这张嘴,还能不能吐出半个浑话来!” 他右掌携着火丹,猛然印在陆横小腹上。 嗤—— 一声轻响。 火丹毫无阻碍,透体而入,瞬间没入陆横的身体。 “呃——!” 陆横闷哼一声,只觉小腹中好像被点燃一团火焰。 霎时间,剧痛、酸麻、灼烧... 各种痛苦接踵而至。 他眼前一黑,几乎以为自己立刻就要被焚成灰烬... 但这种感觉仅仅持续了一瞬。 他腹中内丹,忽然剧烈旋转起来! 那团火焰竟变作一股暖流,流入四肢百骸,浑身说不出的...舒坦。 陆横懵了。 他本以为肖云行定是要用什么残忍手段折磨自己。 结果,就这? 他躺在地上,茫然眨了眨眼,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肖云行。 肖云行的脸也僵住了,半张着嘴,下意识低头看着自己的右掌, 八荒五岛的众位神君、护法,这么多年被这颗小小的火丹折磨的痛不欲生,服服帖帖。 今日碰见这滑头小子... 怎么不灵了? 第21章 云台山,刀光如月 云台山麓,古木森森。 肖云行盯着自己的右掌,心头掠过一丝极其荒谬的错觉, 难道,刚才那一掌...竟打偏了不成? 陆横仰躺在地上,眨巴着一双懵懂无辜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头顶上那张满是惊疑的脸。 在他身侧,右手食指正悄然无声地勾画着,指尖跳动着一缕幽暗火焰。 那夜,黑衣人在他玄虚境中强行撬开了几个“抽屉”。 虽然他差点烧化了脑袋,却因祸得福,学到了一道极强的地境印法,离火印。 火光迸现! 电光石火间,一道暗红如残血的炽烈符印,从他指尖迸射而出,直扑肖云行胸膛! 嗤! 肖云行似乎毫无防备,离火印结结实实撞在他胸口。 可是... 他胸前忽然亮起一阵金色光晕,如水波荡漾。 随即,符印消散。 陆横期待的烈火焚身的场面,并没出现。 肖云行只向后踉跄了两步便站住。 他脸上浮现轻蔑神情,嘲弄的看着陆横, “你竟想用地境印法,破天境的罡气?无知小儿!” 话音未落,他嘴角的讥讽忽然僵住。 身后,一股凛冽气息猛地向他袭来! 肖云行悚然一惊,急忙拧身回望。 可惜,还是慢了半分。 一道月华般清冷的刀光,无声无息,已直抵他眉睫之前! 仓促间,肖云行只来得及将罡气灌注于右臂,横在眼前。 金光如怒涛般炸裂! 砰! 狂暴气劲轰然爆开,卷起满地枯叶尘土,周遭古木被震得簌簌发抖,落叶如雨。 肖云行身形向后急掠,足尖在泥地上犁出两道深痕才堪堪站稳,一双虎目骤然收缩,死死盯住来人。 烟尘渐散。 陆横身边,站着一道素白如雪的窈窕身影。 月华般的弯刀斜斜垂落,映照出云彩明的绝色容颜。 肖云行看清了那张明艳俏脸,顿时一惊, “原来这几日,一直躲在暗处跟着我的人...竟是你!” 说着,悄悄向后退了一步,似乎对她十分忌惮。 他目光又在云彩明和陆横身上转了两圈,猛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声音中充满了怨毒, “原来如此!难怪‘火丹’入体,这小子能安然无恙,原来他是你的姘头,已学会了《金风玉露诀》!” 云彩明俏脸绷紧,伸出纤纤素手,拉起了地上的陆横。 轻柔拂去他发间几缕枯草,冷声道, “你这条南川道上的丧家犬,见到救命恩人,便是如此报答么?” 她顿了顿,杏眸中眼波流转,瞥向陆横, “你这忘恩负义的小人,说话忒难听,这是与我性命交修,道法同参的道侣,岂是你口中污言秽语所能轻辱。” “哼!” 肖云行重重冷哼一声,双手负于身后, “你如今恐怕已不是我的对手,既然自投罗网,那便与他一同留下吧!” 他话虽如此,周身气息却开始节节攀升,金光越发凝练厚重,显然对眼前这白衣女子忌惮到了极点,已动用全部修为。 陆横不动声色向前踏出半步,嘴唇微动, “此贼十分刚猛,只能智取。” 云彩明见他在此刻竟能挡在自己身前,心底暖意横生,唇角向上弯了弯, 哼! 小色鬼,不枉费我托付你一场! 悄悄伸出纤纤玉指,在身后轻轻扯了扯陆横的衣角, “好啊,我知道你觊觎我这颗内丹久矣,正好我的《水月经》也刚刚大成,” “你已修成《水月经》?” 肖云行又是一惊。 他当年与云彩明共同参悟《水月经》,却一直没有丝毫进展,听她说如今已经大成,顿时更加警觉起来。 云彩明向肖云行展颜一笑,笑容明媚如三月桃花, “怎么?你怕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你我便在这云台山麓,彻底做个了断如何?” 肖云行深知她素来诡计多端,此刻见她笑语嫣然,竟主动邀战,心中警兆更甚,口中冷然道, “《水月经》又能如何?废话少说!你这几日藏头露尾,暗中跟着我,不也是想找机会,伺机...” 话音未落,云彩明动了! 肖云行如临大敌,浑身金光瞬间凝实,如金钟罩体。 可是。 预想中惊天动地的雷霆一击并未到来。 云彩明只是轻飘飘向前虚踏了一步,身形微晃,便猛地一把拉住陆横。 两人如同狂风卷落叶,骤然折身,化作两道流光,朝着密林深处疾掠而去! 动作行云流水,毫无征兆,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一样。 肖云行陡然僵在原地,错愕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 短短片刻之间,竟被人以几乎相同的戏码,接连愚弄了两次! 一股羞辱的狂怒与智商碾压的屈辱,好像火山喷发般轰然冲上他的天灵盖! 粗犷面孔瞬间涨成了猪肝色,额角青筋如蚯蚓般暴起蠕动。 “贱人!休走!” 肖云行大声咆哮,魁梧身形裹挟着滚滚罡风,向两人疯狂追去。 密林中,光影斑驳。 陆横拉着云彩明修长玉手,轻轻紧了紧, “你如此成竹在胸,肯定想好办法对付他了?” 云彩明在疾奔中,百忙间侧首瞥了他一眼, “没十足把握,得看老天爷能给几分运气。” 陆横向后望了一眼,只见肖云行暴怒扭曲的脸,已然追近身后。 “好快!” 陆横心头一凛, “他追上来了!” 云彩明忽然拉着他向左一转, “到了!” 眼前密林中,赫然立着一座木屋。 这木屋也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的风霜雨浸,破烂不堪,连一扇像样的门都没有,空洞洞的门框结满了蛛网。 两人身形如电,闪身冲进屋内。 一进屋,云彩明便骤然止步,转身望着门外追来的肖云行,嘴角挂着高深莫测的浅浅笑意。 肖云行如猛虎般扑至门前,忽然见到云彩明杏眸里带着几分期待之色,心头一惊,怒气霎时消了一半, 小贱人惯会使诈! 这里有埋伏! 他猛地顿住脚步,身形如大鸟般向后疾掠,瞬间退至三丈开外,怨毒的看着屋内。 云彩明眨眨眼,脸上浮现出失望神情,向门外喊道, “你怕啦?敢不敢进来?” 肖云行紧咬着后槽牙,脸颊上肌肉突起, “小贱人!你又安得什么鬼心思?” 云彩明咯咯娇笑两声,竟大大方方的转过身,背对着门外。 肖云行见她如此有恃无恐,心中更是惊疑不定。 木屋里,光线昏暗。 云彩明面对着陆横,脸上轻松笑意瞬间敛去,嘴唇微动,将声音压的极低, “空城计。” 陆横脸上依旧挂着惯有的轻佻笑意,也用同样的方式,从喉咙深处挤出一句轻语, “这可骗不了他多久。” 云彩明秀眉微微一挑, “我自然还有后手,只是...” 幽幽轻叹道, “不知我那伙仇家何时能找到这,但愿...她们莫要太蠢才好。” 第22章 天下女子的克星 虞朝的南州,山峦叠嶂,莽莽苍苍,自古便被唤作南川。 在一处“井”字形山川的环抱处,藏着一座精致园林。 绿树荫蔽,曲径通幽。 园子深处,一座阔绰小楼静静矗立,阵阵甜的发腻的异香从楼里飘散出来,混杂着男女放纵的淫笑声。 楼内,雕梁画栋,极是奢靡。 两名满身白肉的中年男子赤条条的陷在脂粉堆里,手脚摊开,如同两滩融化的油脂。 身下女子全都容貌艳丽,或纤细玲珑,或成熟丰满,此刻都成了柔软的肉垫。 他们半闭着眼,枕着温软雪白,满身肥肉在纤纤玉指的揉捏下微微颤动,显得极为惬意。 “二哥好手段!” 圆脸男子懒洋洋地伸手,拨弄着身旁一个成熟美妇。 那妇人眼神迷离,双颊酡红如醉,被他随意触碰,便忍不住发出蚀骨娇吟,脸上写满了赤裸裸的渴求, “这段家娘子一向泼辣,这才来了两日,便被你调教的如此乖巧!” 被称为二哥的是个方脸阔口的汉子,闻言得意地哈哈大笑,一身肥肉都跟着笑声乱颤, “贤弟过奖!这不全靠这两盆宝贝嘛!” 八仙桌上,放着两盆妖异的红花,花瓣如火如血,开得极艳。 即便这花开的如此艳丽,却丝毫没有美感,只让人感觉莫名的狰狞,正释放出阵阵甜腻香气。 桌下,几个面容憔悴,眼窝深陷的女子,正贪婪地将脸埋向花盆,拼命吸嗅着那诡异的花香,神情恍惚。 “二哥,” 圆脸男子眼珠滴溜溜一转,狗须一般的眉毛猥琐的上下跳动起来, “武家新娶的那位潘小娘子,可是个难得的美人胚子,那身段儿,那眉眼儿...啧...啧...” “拿下!” 方脸二哥大手一挥,豪气干云, “甭管她什么贞洁烈女,只要弄到咱们这,闻上两天这宝贝花香,保管她什么矜持都得化成水儿,变成求着咱们疼的...小荡妇!” 两人正淫笑间。 吱~~嘎~~ 房门忽然被推开,走进两个奇怪的“人”。 这俩“人”穿着破烂的灰布麻衣,直挺挺的站在门口。 可他们的脖子上... 却长着两颗狼头! 獠牙外翻,灰白色的毛发纠结打绺,沾着泥土草屑,长着短毛的手脚,指爪分明...... 与其说是两个人,不如说是两匹披着破麻布,直立行走的恶狼! 房内瞬间死寂。 方脸二哥脸上的笑容瞬间冻住,猛地从女人堆里弹坐起来,满身白花花的肥肉一阵乱抖,指着门口,声音都劈了叉, “见...见了鬼了!青天白日...妖...妖怪!” 那圆脸倒还有几分骁勇,回身从墙上抽出长刀,目露凶光, “两头畜生而已,看我一刀一个,结果了它们!” 砰!砰!砰! 房内所有的窗户同时被撞开! 木屑纷飞中,七八个同样狼首人身的怪物,如同下饺子般从各个窗口跳了进来。 窗外,影影绰绰,无数长着豺狼虎豹头颅的身影在晃动,低沉的咆哮声瞬间将小楼包围。 圆脸男子脸上的凶悍瞬间褪得干干净净。 他惊恐的看着满屋子的怪物,浑身都哆嗦起来。 当啷! 长刀脱手,掉落在地上。 “你说得不错,” 一个沙哑阴冷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今日来的...还真就都是畜生。” 门口,狼首怪物们向两旁微微让开。 一个同样穿着灰布麻衣的身影走了进来。 不同的是,他没长着野兽的头,而是脸上覆着一张面具。 一张非哭非笑,似悲似喜的诡异面具。 这人正是地藏王座下,九幽归藏畜生道之主,楚江王。 那些狼首人身的怪物一进了门,目光便贪婪的盯着地上那些赤裸女子。 这些白花花的身子,在它们眼中仿佛散发着诱人的肉香,口水不受控制地从狰狞狼吻边流淌出来。 “我这些崽子们连日赶路,都饿的狠了,” 楚江王看着满地目光迷离,神志不清的女子, “既然你这里备下了如此多的‘美味佳人’,那我们也就不客气了。” 最后一个字说完,如同开闸的号令。 怪物们喉咙里爆发出欢快的嘶吼,疯狂扑向那些雪白的肉体! ...... 仅仅一个时辰后。 小楼里死寂得可怕。 浓烈的血腥气甚至都压过了那阵甜腻的异香。 先前活色生香的女子们,此时都已全成了满地的森森白骨。 两个白胖男子面色惨白,瘫坐在地上,抖得好像两只冰窟里捞出来的兔子,早已吓得屎尿齐流,身下污秽一片。 “这...便是天下女子的克星了,” 楚江王站在桌边,盯着那两盆妖艳欲滴的红花, “我问你们,” 他伸出枯瘦手指,轻轻拂过大红花瓣, “这两盆花...从哪里得来的?” 方脸二哥如梦初醒,猛地一个激灵,手脚并用爬跪过去。 他见这伙人生食血肉,还以为是深山里跑出来的妖物,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禀...禀妖王...这花是我在...在六百里外的猿哀山找...找到的。” 楚江王的手指从花瓣上移开,一个狼首怪物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花盆。 “带些崽子进山,” 楚江王转过身,看着地上抖成一团的方脸二哥, “再多采些花,送到百香谷,交给神医张无涯。” 方脸二哥见这妖王看着自己,顿时吓得大哭起来,咚咚的磕着响头, “大…大王!花...小的已经…已经告诉您了!求您开恩…饶…饶...” “饶?” 楚江王忽然低沉的笑了起来, “门外,可还有不少没吃着肉的崽子呢,你让我这做家长的,怎么饶?” ...... 小楼的雕花木门,被最后离开的怪物从外面轻轻带上。 门内,惨嚎骤起,夹杂着咀嚼声。 咯吱…咯吱…嘎嘣... 第23章 救兵到了? 云台山下,林间小屋。 暮色渐浓,最后一缕残阳消失在山头。 肖云行立在屋前,盯着幽暗小屋里的两道身影。 天色将晚,黑夜将会是帮他们逃跑的最好掩护,肖云行不想再等, “你我之间,终究有过一段情分,不如这样,” 他扬起下颌,示意她身后的陆横, “你将这小子和他背上的刀匣留下,你我...恩怨两清。” 屋内。 云彩明先是一怔,随即猛地爆发出一阵大笑,直前仰后合。 陆横和她相识以来,还从未见她笑的如此放肆过。 “哈哈哈...肖云行!” 她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眼角都沁出了泪水, “你当我是与你一般的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之徒吗?” 她好不容易止住了笑声,轻轻拍着饱满胸口, “他于我有救命之恩,更是我的双修道侣,我怎会弃他而去?” “好!” 肖云行收起了虚伪的面孔,狞笑道, “既如此,休怪肖某不顾旧情!” 说完,他猛地从怀中摸出火折,“噗”的一声点燃。 橘红的火苗跳跃起来,在渐浓的暮色中显得格外刺目, “我把这破屋子,连同你们这对亡命鸳鸯,一并烧个干净!” “慢着!” 眼看他就要把火折扔上干燥的茅草屋檐,陆横心头一紧。 云彩明那神秘的“后手”迟迟未至,他必须再拖一拖, “肖大人!” 他收起轻浮神情,摆出一副诚恳的模样, “不过是一把刀的事,何必闹出人命呢?这样,你与我二人同上云台山,等到了行台府大门前,我一定双手奉上刀匣,如何?” “小畜生!” 肖云行的瞳孔中,倒映着火折上跳动不止的火光, “我不仅要刀,还要你的人!” 陆横心里清楚, 肖云行抓他,是为了想知道,八荒五岛为何要找自己。 可这原因他自己也是云里雾里,如何能回答? 陆横一时间语塞,不知该再说些什么。 云彩明眸光流转,浅笑道, “我此番东行,你肖云行的大名可说是如雷贯耳,以你今时今日的修为声望,又为何屈尊降贵,投身镇东将军麾下,做个听人使唤的鹰犬?” 肖云行嗤笑一声,语气里满是不屑, “人间富贵,才是真富贵!我不像你,只想追寻什么虚无缥缈的狗屁仙境长生!” 云彩明冷笑道, “肖云行,你早晚要死在这个‘贪’字上!” 她一直因肖云行修为精进神速而忿忿不平,忍不住追问, “我问你,才短短七八载,你就踏入了天境中阶,定是又得了什么奇遇吧?” 肖云行正欲反唇相讥,心头警兆骤生, 不对! 这小贱人向来杀伐果断,何曾这般絮絮叨叨,婆婆妈妈? 莫非...她在等救兵? 一念及此,他不再犹豫,点起火折就要向屋檐下的茅草扔去! 忽然之间。 沙...沙...沙... 密林深处,四面八方,骤然响起一片枝叶声响。 二十余道窈窕的黑影,从树枝上轻盈掠下。 这些乌衣女子黑巾覆面,身姿曼妙,手中牵着某物,挂在低垂枝条上,随着夜风轻轻摇曳,无声无息,好似幽灵一般。 云彩明脸上绽放出甜美笑容,眸子里满是得意之色,轻声道, “救兵来啦!肖云行,你死定了!” 屋外。 灌木中分,一个女子缓缓步出。 那女子黄金铠甲覆体,手中拄着一根黄金龙头杖。 她身材极其高大,甚至比肖云行还要高出一筹,面容娇美,一双眸子亮得惊人。 肖云行一见到那副黄金铠甲,便认出了来者的身份。 镜花水月,黄金覆甲。 来人正是镜花渊的门主。 肖云行上下打量她一眼, “不知镜花渊门主亲临这荒山野岭,所为何事?” 金甲女子沉默如山,并未作答。 “我们是为了屋中那女子而来。” 一道干哑苍老的声音响起。 金甲女子身后阴影中,走出一个佝偻干瘦的老妪,正是那日在伽蓝山下拦截云彩明的关姥姥。 肖云行与云彩明相识多年,一直问不出她来历,此刻终于豁然开朗。 原来这小贱人出身邪门! 难怪她心性如此歹毒! 他目光在两人身上一扫而过,自信这二人绝非自己敌手。 肖云行双手负于身后,瞥向金甲女子, “此女已是我囊中之物!识相的,速速退去!否则休怪我手下无情!” 关姥姥抬起眼皮,阴冷目光盯着他, “明知镜花渊门主在此,还敢如此有恃无恐,你是何人?” 肖云行今日连番受挫,胸中积郁的怒火早已如火焰翻涌。 此刻镜花渊横插一脚,更是火上浇油。 “哼!镜花渊?” 他周身罡气猛然爆发,向前重重踏出一步, “邪魔外道,我肖云行又有何惧?” 关姥姥听到“肖云行”三个字,心头剧震, 原来是他! 这人近年来声名鹊起,以正道自居,挑了不少黑道宗门,确实是个棘手人物! 她正要开口周旋,身边那一直沉默的金甲女子却忽然开口, “邪魔外道?这天下的邪与正,又是何人定的?” 这位镜花渊门主的脾气一向暴躁,她面对从小一起长大的云彩明尚能存几分旧情,温言相劝。 但此刻见外人轻辱师门,顿时怒从心起,黄金龙头仗重重顿在地面,震的尘土飞扬, “你姓肖的惧不惧...要打过才知道!” 高大身躯挟着滔天怒意,直冲肖云行! 人未至,罡风已起。 黄金龙头带着万钧之势,狠狠砸向肖云行头顶! 肖云行眼中厉色一闪,凝起罡气,迎着杖风,悍然拍出。 轰! 两道至刚至猛的力量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狂暴气浪猛地向四周炸开! 气浪所过之处,枯枝败叶瞬间化为齑粉,小屋都被震得簌簌发抖。 天色已彻底黑了下来。 这两人走的都是至刚至阳的路子。 林中金光交错,轰鸣不绝。 两道高大身影以硬碰硬,以刚克刚。 数十招硬撼之后,金甲女子终究逊色一筹。 在肖云行连绵不绝的罡气冲击下,开始不由自主地连连后退。 终于再也无法稳住身形,“嘭”的一声巨响,撞破木屋墙壁,倒跌了进去! 木屑纷飞,烟尘弥漫。 肖云行站在原地,周身金光流转,气息微促。 他看着被撞开的大洞,心中所有疑虑瞬间烟消云散。 陷阱?埋伏? 全是狗屁! 从头到尾,都只是云彩明那贱人拖延时间的诡计! 自己竟又一次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间! 接连被愚弄的怒火彻底爆发,肖云行双目赤红,嘴边抿出一丝冷酷的狞笑,一步一步向小屋内走去。 第24章 虎口逃生 一轮银月爬上枝头,肃杀之气,凝如冰霜。 肖云行高大身影缓缓踱入屋内,好像一只踏入囚笼的猛虎,轻蔑的看着屋中三人, “三个一起上吧,” 他赶苍蝇般挥了挥手, “肖某还赶着回去,向将军交差。” “门主!” 屋外,传来关姥姥焦急声音, “快快出来!此人修为高深,咱们认栽便是!” 金甲女子双臂发麻,拄着龙头金杖,妙目瞟向云彩明,眼神复杂至极。 刚才那几记硬撼,她已试出深浅,自己绝非此人敌手。 可若就此认怂,任由他将云彩明带走,镜花渊的颜面何存? 云彩明轻轻叹了口气, “师妹呀,小命要紧,你走吧,” 她看着金甲女子,脸上忽然漾开一抹浅淡笑意,如昙花骤放,美的人心惊, “咱们...后会有期。” 屋外,关姥姥的乌木拐杖重重顿地, “门主!你先出来再说!” 金甲女子紧咬着下唇,犹豫良久,终于猛地一跺脚,再无言语,转身走出木屋。 肖云行与镜花渊并无仇恨,也不愿与这等诡异宗门结下死仇。 他目送着金甲女子走出小屋,心里也悄悄松了口气,转过身,发出一阵狞笑, “任你二人如何狡诈,今夜也插翅难飞!” 说完,眼中欲火喷发,目光像大手一般,狠狠摸过云彩明妖娆的身躯。 要取内丹,自然就要行男女之事。 肖云行看着那张绝世容颜,心头燥热难抑, 我一生所睡女子,无论样貌身材,还是床笫间的反应,都以此女最为绝顶。 那销魂蚀骨的滋味...我已多年未曾尝过了... 今夜,我要在她双修道侣面前,狠狠的...弄她! 陆横此时,脑中念头急转, 他眼见云彩明的“后手”竟以这种方式退场,心头冰凉一片。 现在只有刀匣能引开这长毛狗... 我要是将刀匣扔出屋外,趁他取刀之际,或许能有一丝逃走的机会! 心念到此,他不再犹豫,伸手解开刀匣的锁扣... “小心!” 云彩明忽然惊叫一声,惊恐地指向屋外, “别让她们封住这里!” 屋外,风声骤然震响! 肖云行心头警兆暴起,猛然回头。 只见那二十余名一直静立的乌衣女子,此刻已分散开来。 她们手中各自扯着几根透明丝线,这些丝线彼此勾连,在空中织成一张巨大无比的密网兜头罩下,将小屋牢牢罩住。 “找死!” 肖云行暴怒,周身金光再起,手中罡气重重拍向密网。 他这刚猛绝伦的一击,便是镜花渊门主也承受不住。 哪知打在网上,竟如打在棉花上一般,轻轻飘飘的将他力道泄的无影无踪,甚至连一丝网线都未能绷断。 “唉...” 黑暗小屋中,响起云彩明幽幽的叹息声, “别白费力气了,这种丝线刀剑难伤,水火不侵,内蕴万蛊奇毒,触之腐骨蚀髓,乃我门中至宝,只有特制的器具方能裁剪。” 肖云行霍然转身,一双虎目瞪得溜圆,眼中怒火焚烧, “贱人!我先擒下你,看她们开不开这破网!” “噗嗤...” 云彩明看着他气急败坏的样子,忍不住再次放声大笑起来,笑得花枝乱颤,眼角都沁出了泪花。 肖云行眯起眼睛,眸中寒光凝聚 “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 云彩明抬起葱白如玉的小指,抹了抹眼角泪水, “你以为她们是来救我的?” 软嫩红唇微微一扬,勾起一抹嘲讽笑意, “她们和你一样,是来杀我的!” 见肖云行满脸怀疑,她轻轻吁了口气,止住笑声, “自我回到东洲,镜花渊已有七八处巢穴,被我连根拔起,那些有名有姓的镜花使...” 她俏脸上满是得意,伸出纤纤玉指,比划了一下, “少说也杀了十几个啦!” 言下之意,对自己所做之事甚是满意。 “叛徒!贱婢!” 屋外,关姥姥气得声音都变了调, “你弑杀师尊,盗取《水月经》时,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陆横本来见云彩明师门中人竟是来杀她的,也是不明所以。 直到他这时才听明白, 原来云姑娘杀了自己师父,还抢了什么《水月经》... 看来这部经书,对镜花渊至关重要... 猛然间,他脑中灵光一闪! “你要干嘛?” 陆横突然惊恐万分地朝着肖云行尖叫起来, “云姑娘快把经书藏好!这狗贼要抢《水月经》!啊!” 他一边喊,一边状若疯狂地扑向云彩明。 云彩明何等机敏,瞬间便明白了陆横心思,也跟着发出一声惊呼, “都怪老虔婆口风不紧!我...我就算毁了它,也绝不给你!” 声音在黑暗中回荡,充满了绝望。 此时夜色浓稠,屋内一片漆黑,屋外也也看不清屋内情况。 肖云行脸色剧变! 不好! 狗男女要嫁祸栽赃! 他一步踏前,罡气涌动,就要出手擒下二人。 “还我门中至宝!” 两声惊怒的厉喝炸响! 门前的密网,骤然中分。 金甲女子与关姥姥带着滔天杀意,双双冲入破屋,直指肖云行。 肖云行心中一凛,护体罡气流转,被迫向后退了两步。 云彩明脸上忽然绽开一抹明媚笑容,向肖云行娇声喊道, “说话算话!《水月经》给你啦!帮我拦住她们!” 话音未落,她一把拉起陆横,两人化作两道模糊残影,闪电般射向破洞! 人在半空,云彩明手中弯刀,寒光一闪。 嗤! 密网被那柄精巧小刀轻松划开一道豁口。 陆横在钻出破洞的刹那,突然将背后刀匣掷向屋内, “莫追我,刀给你!” 砰! 沉重刀匣砸落在金甲女子脚边。 两道身影如游鱼般滑出破网,瞬间融入屋外黑暗之中。 屋内,短暂的死寂。 屋外,传来乌衣女子惊慌的低呼。 片刻后,一名乌衣女子掠至破洞前, “禀门主!叛贼已遁!我等可要追缉?” 金甲女子瞥了一眼两人消失的方向,又低头看了看脚边的刀匣, “不必追了,你们拦不住她,追上去也是白白送命。” 肖云行盯着那处被弯刀划开的破口,心中了然, 原来那贱人的弯刀,便是割开密网的“特制器具”! 如今人既已逃走,这把刀...万万不能再丢了。 他不由自主的看向金甲女子脚边的刀匣。 金甲女子察觉到他目光指向,黄金战靴猛地抬起,重重踏在刀匣上, “交出《水月经》!” 肖云行冷笑一声, “那贱人的鬼话,你也信?” 向前踏出一步, “刀拿来!” 金甲女子对这等“正道中人”没有半点信任,丰腴长腿猛地向后一勾,将刀匣踢出屋门。 “不交《水月经》,刀便是我的!” “很好,” 肖云行的双拳骤然握紧,咬着牙狞笑起来, “那就让肖某看看,你这镜花渊之主,有没有向我讨要东西的本事!” 第25章 月下佳人,鸿飞冥冥 云台山麓,月朗星稀。 陆横与云彩明十指紧扣,向着山顶疾掠。 劫后余生的感觉如山涧清泉般畅快。 云彩明侧过脸望着陆横,眸子里带着几分好奇, “刀都丢了,你还巴巴地跑去行台府干嘛?” 陆横忽然低声笑了起来, “我刚刚骗那傻狗的!” 他越笑声音越大,得意神色溢于言表, “那刀匣里装的是石头!昨夜我就让人带着刀先行一步了,这会儿...估计正在行台府门前等着本少爷呢!” 云彩明抿起好看的唇瓣,嫣然一笑, “就属你鬼精!” 山风渐凉,吹拂着两人的发梢。 陆横犹豫片刻,还是将心底疑问,轻声问了出来, “你和肖云行...” 云彩明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她已猜到陆横会问自己, “我当年在南川道上捡到他时,他被仇家追得只剩半口气,” 她顿了顿,仿佛在追忆当年往事, “我那时刚逃出镜花渊,还是个未经世事的傻丫头,被他几句温言软语,哄得晕头转向。” 说着,自嘲似的叹了口气, “我信了他,以清白之躯与他同修《金风玉露诀》,可后来发觉,他这人心术不正,原来只是拿我做鼎炉,想要吸尽我的修为,我便准备先下手为强,哪知却被他察觉,逃得无影无踪。” 她感觉到陆横握着自己的手忽然紧了紧,抿起嘴角,似笑非笑的瞥着他, “怎么?心里泛酸了?” 陆横摇摇头,目光落在她清丽的侧脸上, “酸倒不至于,只是觉得...你这些年,想必吃了许多苦头。” 云彩明眼波盈盈,“噗嗤”一声轻笑, “那可真要谢谢陆大公子,心疼我这命途多舛的可怜女子了。” 她声音忽然一冷, “我这些天悄悄跟着他,就是想找个机会废了他的内丹,我云彩明给他的东西,必须连本带利的要回来!” “可惜...” 她幽幽叹道, “如今身份暴露,再想靠近他,难如登天了。” 陆横忽然想起,自己在玄虚境的废墟中,找到了“始皇龙塚”的零星记忆, “对了,我想起点‘始皇龙塚’的线索。” 云彩明猛然转头, “在哪?” “我只知道在极西之地,” 那道抽屉当初夺舍并未完成,陆横只得到一些零碎记忆, “具体位置...那老鬼并没留下来。” 不知不觉间,山路已尽。 东洲行台府的轮廓,在夜幕中渐渐清晰。 府门前灯笼高悬,光影摇曳处,果然有几名侍卫挺立,其中一人手中,正捧着一个那个狭长的刀匣。 离府门尚有数十步,云彩明忽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着陆横。 “陆横...” 她轻轻唤了一声,那双总带着几分狡黠的明亮眸子里,竟蒙上一层晦暗, “我...就只能送你到这了。” 陆横心头一跳,涌上一阵莫名的失落感, “你...要去极西之地?” 云彩明微微颔首。 陆横看着她,忍不住追问, “你为什么一定找到始皇龙塚?” 云彩明眉目含情看着陆横,轻声问道, “你可知天镜之上...还有一层境界?” 陆横愕然。 天境上阶在他认知中,已然是凡人武道的极致。 “还有一层?” 他下意识地反问。 “有。” 云彩明的语气斩钉截铁,绝美的脸上,神情无比认真, “天境之上,是为仙境,踏破仙门,便可不生不灭,得享长生!而这秘密,就藏在始皇龙塚!” 陆横想起了刚才肖云行那番嘲讽,心里惊讶不已, “你...你想成仙?” 云彩明脸上露出一丝倦怠, “人间有什么好?” 她苦笑一声, “尽是虚伪算计,尔虞我诈,做神仙多好?逍遥自在,无拘无束。” 陆横沉默不语,心中翻腾着复杂情绪。 长生?成仙? 这也太虚无缥缈了... 他实在无法理解云彩明的执念。 云彩明忽然踮起脚尖,温热唇瓣轻轻拂过他的嘴角。 “陆横,” 她退开一步,绝美的脸上满是柔情, “我这次...是真的要走啦,你自己保重。” 眼前女子,是他踏入这方陌生天地,第一个见到的人。 也是他深陷绝境时,伸来的救命稻草,更是共历生死的双修道侣。 骤然离别,怅然若失之感潮水般涌上心头。 可是,终究人各有志。 他最终只是轻轻颔首, “你万事小心。” 云彩明嫣然一笑,转身走出几步,忽又回眸。 月光下,那张绝色容颜,笑容明媚张扬, “小色鬼!姐姐不在你身边,自己小心点,莫要被那些花枝招展的狐媚子骗了!” 说罢,她再不回头,背起双手,踏着月光,悠悠哉哉地向着下山的小径走去。 ............................................ 云台山下,密林深处。 月光穿透枝叶,照亮了一片狼藉。 十几具乌衣女子的死尸,姿态扭曲地躺在地上。 金甲女子与关姥姥,早已鸿飞冥冥,不见踪影。 肖云行默然站在小屋前,双目微阖。 他今日连番恶战,损耗不小,不得已在此调息。 片刻后。 他缓缓睁眼,俯身拿起刀匣,可却骤然僵住,接着猛地掀开盖子。 刀匣内,静静躺着一块狭长的石头。 “噗嗤!” 肖云行仿佛听见一声轻笑,眼前浮现出陆横那张惫赖轻浮的脸...嘴角似乎还挂着一丝嘲弄... 砰! 刀匣被他重重摔在地上,散成碎片。 半晌过后,云台山巅,行台府前。 灌木丛突然中分,一道高大身影走了出来。 肖云行抬起头看着匾额上“东洲行台府”五个大字,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 “就算你躲进行台府,我也定要把你揪出来! 第26章 东洲行台府的右丞官 云台山,东洲行台府。 陆横背着刀匣,跟在引路人的身后,向府内走去。 引路之人身着深蓝官袍,绛红色的国字脸上浓眉深目,一副忠厚耿直之相。 此人名叫石破虏,乃是东洲行台府的左丞官 两人沉默地穿过几重森严院落,最终停在书房前。 此时已是深夜,府邸其他地方早就沉入梦乡,唯独书房里还点着一盏孤灯。 石破虏停下脚步,回身向陆横抱拳, “劳烦陆公子在此稍候,容石某通禀裴行台。” 陆横敛起了一贯的轻浮神态,正色还礼, “有劳石大人。” 石破虏轻轻推开门,走进了书房。 过了良久。 书房门扉“吱呀”一声,石破虏满脸歉意,匆匆走下石阶, “实在抱歉!行台大人方才处理了几件紧急公务,让公子久等了。” 侧过身,向书房微微抬手, “裴行台请公子书房一叙。” 陆横整了整衣衫,推门而入。 房中甚是昏暗,四壁都立着书橱,橱上堆满了书卷。 房间中央,放着一张案牍,桌上点着两盏烛火,照亮了一小块地方。 案牍上,摞着半人高的公文,一位满头银丝,长须垂落的老者正伏案疾书。 他身形异常消瘦,仿佛一阵稍大些的风,就能将他连同烛火一并吹熄。 陆横在门边静等了片刻,见他对自己不闻不问,便走到案前,施礼道, “在下陆横,见过裴行台。” 老者笔锋一顿,轻轻吁出一口气,缓缓抬起头。 烛光映亮了他的脸。 尽管他瘦骨嶙峋,满面风霜,老态尽显,可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漆黑深邃,如同寒潭古井。 “我是裴既白。” 他声音很沉,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 “你有事长话短说,我的时间紧得很。” 陆横见他似乎很不耐烦,便也不再多说,探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放在案头, “家父陆严,有封书信命在下务必面呈行台大人。另外...” 反手解下刀匣,轻放在案边, “在下此次是奉家父之命,来送这把刀的。” 裴既白随手指了指案边一把圆凳,示意陆横坐下,在烛火边展开了那封信。 看了片刻。 他随手将信压在书案下,又重新拿起了笔,边写边说,语气十分淡然, “把刀,给镇东将军送去。” 什么? 陆横无比愕然,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我豁出性命与肖云行周旋,就是为了不让此刀被镇东将军抢走。 你现在竟然让我给他送去? 裴既白伏案写了几个字,瞥见陆横依旧僵坐在圆凳上,脸上挂着不平之色,无奈又放下了笔,轻叹口气, “我明白陆太守的意思,可庙堂之争,自有经纬,万事都应以天子安危为重。” 他双手交叠放在腿上,第一次完全抬起头,正视着陆横, “祭天大典在即,我每日忙的不可开交,无暇顾着这些事。何况我行台府中,皆是文官,没有足够武力看护此等凶物,南宫陨星麾下有十万虎贲,正是保管这把刀的最佳人选。” 陆横顿时哑口无言。 他这番话说的句句在理,字字千钧。 照这么一分析,魔刀烈凤还真应该给镇东将军送去。 可这样一来...我这番九死一生又为了什么? 一股强烈自嘲涌上心头,陆横哑然笑道, “行台大人既已决断,要将刀交给镇东将军,那倒也不必派人去送了。” 他轻轻拍了拍刀匣,苦笑起来, “此刻,只要我背着这匣子,到门前照个面,自然会有人来取。” “嗯?” 裴既诧异的看着陆横, “门外有南宫的人?” 陆横将一路遭遇,除了关于云彩明的部分,完整告诉了他。 ...... “南宫竟如此蛮横?” 裴既白的声音陡然转冷,充斥着怒意。 陆横耸耸肩,惫懒的笑了笑, “所以,裴行台若想将刀交给镇东将军,只需派个信得过的人,将这匣子送出府门即可。在下与肖云行结的梁子不小,怕是不太方便露面。” 裴既白眉头紧锁,刚欲开口。 “大人!不好了!” 书房门猛地撞开,一个小吏惊慌失措地冲了进来, “门外有人强闯府衙!石大人正与那贼人交手!快挡不住了!” 行台府门前,高悬的灯笼被猛烈罡风卷落在地上。 肖云行天神下凡一般,将石破虏震得连连倒退。 他虽已摸到天境的门槛,却远不是肖云行的对手。 若不是顾着他行台府左丞官的身份,恐怕肖云行早就把他击毙掌下。 裴既白站在石阶上,目光沉沉盯着那道金光流转的高大身影, “此人就是肖云行?” 陆横点头笑道, “不错,如假包换。” 他见肖云行刚猛绝伦,怕他伤了石破虏,朗声喊道, “破虏!你先退下!” 肖云行早已看到裴既白,听他出言止战,骤然后退两步,负手而立,傲然望着石阶上的苍老身影。 石破虏脚底虚浮,踉跄两步才勉强站住,绛红的国字脸都涨成了紫色,转过身,一脸愧色, “大人,我...” “哎!” 裴既白挥手打断了他的话,缓步走下石阶, “肖云行在东洲道上威名赫赫,输给他,不丢人。” 他慢慢走到肖云行面前, “你既是南宫陨星的人,深夜闯我行台府衙,意欲何为?” 肖云行目光越过他,落在陆横身上, “我来找人。” 陆横见他眼睛里怒火中烧,施施然转身,一屁股坐在石阶上,“啪”的一声,将刀匣随手仍在地上, “刀嘛,我已交给行台大人了,你想要便和他要吧。” 说着,轻笑一声,扬了扬手, “货已离手,我概不负责。” 肖云行盯着近在咫尺的刀匣,心里犹豫不决。 眼前之人毕竟是东洲道的行台,朝廷在东洲的最高官员。 自己一向以正道自居,如今又拿着朝廷的俸禄,若是在行台府门前,公然对这位封疆大吏动手,确实不好收场。 裴既白忽然开口, “刀,我会派人给南宫陨星送去,你,可以回去了。” 肖云行顿时愣住,不明白裴既白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陆横见他满脸错愕,与自己刚才一模一样,忍不住放声大笑, “肖云行,你我这番都白跑一趟!” 裴既白见他还愣在原地,沉声道, “南宫陨星非是我辈中人,我可以给他东西,却不能被他抢,明白了么?” 说白了,还是太后党和功臣党相互争斗那点事,陆横刚才在书房时,便已想的明明白白。 “喂!” 陆横收敛笑意,起身来到肖云行面前, “至于八荒的人为何寻我...” 他摊了摊手, “我是真不知道,你也不必再苦苦相逼了。” 眼见陆横已被裴既白保住,自己也得到了想要的答复。 肖云行自觉再没必要留在此处,犹豫片刻,转身向山下走去。 走了几步,他忽然回头, “裴行台,你要派谁去送刀?” 裴既白淡然的笑了笑,瞥向陆横, “我行台府的右丞官,陆横。” 第27章 这都一夜了,两位神君可招了么? 清冷的月光,洒落在行台府门前。 照亮了陆横错愕的表情。 这位裴行台出人意表的决定,一桩接着一桩,让人措手不及。 可转瞬间,他便明白过来, 这给镇东将军送刀的差事,十有八九还得落在我头上。 石破虏顶着左丞官的头衔,肖云行便不敢对他下死手。 如今我这新鲜出炉的行台府右丞官,便是裴既白送来的护身符。 送刀之时,肖云行若是还想与我动手,便得好好掂量掂量了。 陆横料得不错,这确是裴既白的心思之一。 但还有件事,他并不知道。 他老爹陆严,在给裴既白的信中,语气身段极其柔软,近乎祈求,只为给他这宝贝儿子某个官职。 所以裴既白这顺水人情,送得也算一举两得。 肖云行眼见着陆横几个时辰内,便跃升为东洲道行台右丞,心中妒火中烧,重重哼了一声,拂袖转身,身影渐渐没入下山的小径中。 裴既白面无表情的走到陆横身边, “你跟我进来取官印,明日...” 他略作沉吟,目光扫过一旁静立的石破虏, “我让石大人陪着你,同去送刀。” 石破虏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对着陆横躬身一礼 “恭喜陆大人,往后同在行台门下办差,还望陆大人多加照拂。” 陆横一时间还没适应突然转变的身份,急忙郑重的回了一礼, “石大人言重。在下于公文案牍,不过门外汉,日后还劳烦石大人不吝赐教才是。” 夜色越来越深。 行台府深处,终于熄灭了最后一盏烛火。 ...... 时间如指间流沙,一晃便过去了两日。 东海上,八荒列岛星罗棋布。 其中一座飞檐斜挑的楼阁内,传出阵阵女子凄惨的哀叫。 那声音听着极度痛苦,可再细细听来,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欢愉,断断续续,十分撩人。 楼内,一片狼藉,破碎的衣衫散落一地。 肖云行单手便将一名娇小的女子悬空提起,按捺在八仙桌上,另一只手贴着她赤裸的小腹,掌心灼热,正催动她体内的火丹。 那女子本已昏死,此刻又被痛醒,嘴里却再发不出凄厉哀嚎,只剩下喉咙深处细碎的痛苦呻吟。 桌旁地上,还蜷着一个小麦色肌肤的女子。 身段紧致修长,微微颤粟的肌肤下,条状的肌肉紧绷绷的,勾勒出动人心魄的轮廓。 只是此刻,那副健美的身体,正不受控制地一抽一抽的抽搐着。 她已被“火丹”折磨了整整一夜,万虫噬身的痛苦让她早就失去了意识,软绵绵地趴伏在地,散乱长发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杏眼半睁半闭,口水混着血丝,无声蜿蜒。 吱呀一声,门扉轻响。 许依依袅袅婷婷走了进来。 她见这满屋子的狼藉,和那两个女子半死的模样,掩着唇吃吃媚笑起来,声音甜腻如蜜, “哟,这都一夜了…两位神君可招了么?” 桌上地上这两位,正是八荒五岛的云厥、翠羽两位神君,蓝映雪和吕湘南。 那日,肖云行下了云台山,便星夜赶回八荒五岛。 哪知赖琼徽竟不在岛上,让他扑了个空。 一怒之下,他便抓了云厥、翠羽两位神君,重重拷问了一夜。 此时已天光大亮,许依依心里担心二女安危,便随便找了个借口,进屋查看情况。 肖云行冷哼一声,随手将蓝映雪仍回到桌上, “两个蠢物!她俩个只知要抓陆横,却也不清楚为何抓他,就连赖琼徽的下落,也一口咬定说不知道。” 他越说越怒,猛地在蓝映雪臀上狠狠扇了一巴掌,只把她娇小身躯打的从桌面上弹了起来。 许依依瞥了两人一眼,心底暗自嗤笑, 倒是有几分骨气,不枉费赖琼徽那骚狐狸,平日里那么护着你们。 可惜...就是蠢了点。 她“鄙夷”的看了两人一眼,樱唇轻启, “哼!不识抬举的东西!” 向肖云行甜甜笑道, “主人,消消气嘛,奴奴打听到赖琼徽的下落啦!” “哈!还是依依最乖巧。” 肖云行冰冷的脸上扯出一丝狞笑, “她躲到哪去了?” 听肖云行夸奖自己,许依依“呀”的一声惊叹,妖魅的脸上绽出笑容, “那骚狐狸呀,溜到东平都去啦,说是要亲自寻陆横的下落呢!” 陆横的下落... 时间上推算,此刻那小子,应该离落凤坡不远了... 肖云行思忖片刻,又沉声问道, “赖雨菲那小丫头呢?” 许依依伸出纤纤玉指,体贴地为他系好了腰带, “她那命根子似的宝贝女儿,自然是揣在身边,寸步不离的。” 肖云行眼中掠过满意之色,不再言语,转身大步踏出房门。 房内,吕湘南早已失去意识,像烂泥般瘫在地上。 蓝映雪却还强撑着最后一丝清明。 她见许依依竟如此轻易地出卖了赖琼徽,满脸都是鄙夷,狠狠啐了一口。 许依依看着她恨不得吃了自己的模样,心底不禁嘲笑起她, 真是个蠢蛋! 我今天若不说出赖琼徽的下落,你俩都得死在这。 不知好歹! 但却也懒得和她解释,只浅浅笑了一下,转身离开了小楼。 楼外,早已不见肖云行的踪影。 许依依莲步轻移,悄然来到一处僻静的院落,对着树梢发出一声轻唤。 枝间阴影中,一只体型硕大的漆黑巨鸟,扑啦啦的落在她小臂上。 许依依从袖子里取出一段折叠整齐的素绢,小心塞进鸟腿旁系着的细竹筒里,对着鸟儿喃喃低语, “鸦鸦乖,快去告诉骚狐狸,肖贼找她去啦!叫她快带着宝贝女儿藏起来!” 第28章 雪曌弓,箭指陆横! 离落凤坡不远,有一座小镇。 昔年,它也曾喧嚣过。 车马扬尘,酒旗猎猎,烟火气能将半边天都熏暖。 可惜,那是许多年前的事了。 如今的长街,一派萧条,两侧铺面,十有八九紧闭着,偶有几家开门的,伙计都歪在门板上,没精打采的打着瞌睡。 潮湿的青石板路上,二十余名侍卫,簇拥着一辆乌篷马车,不紧不慢的走着。 车轮碾过坑洼积水,不停的颠簸。 车厢里,陆横随着颠簸微微晃动,半睡半醒的打着盹。 车轮猛地一个深陷,车身剧震,他慢悠悠睁开眼,懒散地打了个哈欠。 石破虏见这位新任右丞官终于醒了,严肃的国字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 “陆大人醒的正是时候,此处已是绘枫川地界,离落凤坡不远了。您看是否在此稍作休整?” 按理说,行台府中,左丞官最大。 可这位石大人,一路上却事事都要请示这位“新任右丞”,姿态放得极低。 陆横揉了揉惺忪睡眼,叹气道, “石大人,这里你官大,你说了算便是。” “哎...不敢,不敢。” 石破虏急忙摆手,表情极是认真, “临行时,裴行台特意叮嘱在下,此行须得听从陆大人安排,在下不敢僭越。” 对这位一板一眼的石大人,陆横是深感无力,只得撩开车帘向外瞧了两眼,见街上一派萧索,转回身摇了摇头, “我看,既已快到落凤坡,大家伙儿辛苦点,早到早交差吧。” 石破虏深以为然,点头道, “陆大人所言极是,在下也以为,这镇子甚是荒凉,不宜停留。咱们早一刻交割,少一刻是非。” 两人正闲谈间,不知从何处,传来一阵悠扬的萧声。 那箫声乍一听,悠扬空灵,不沾烟火。 可听着听着,又隐隐带着几分戾气。 两人对视一眼,均感觉不妙,急忙撩开车帘,紧张的看向车外。 马车缓缓转过街角,终于见到了吹箫的人。 一座二层小楼的飞檐翘角之上,立着一名黄衫女子。 身姿纤细单薄,面容文静秀气,风吹起衣袂,飘飘然仿佛随时要乘风而去。 正是八荒五岛的碧波神君,何晚舟。 陆横虽不认得她,但也隐约猜到是八荒五岛中人,嗤笑道, “啧...瘦的像风筝一样,还站那么高,也不怕让风吹下来摔着。” 石破虏却是一脸严肃,仔细打量片刻,认真反驳道, “陆大人此言差矣。此女修为凝练,根基深厚,气息沉如山岳,绝非等闲。这等失误,断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他竟真的在分析对方会不会被风吹下来。 陆横被他这一本正经的模样逗得差点笑出声,正想再调侃两句。 骤然间! 空灵的箫声猛地变了调! 尖锐急促的音符如同无数根烧红的钢针,狠狠扎入耳鼓。 音波诡异地忽左忽右,忽远忽近,搅得人神魂震荡。 拉车的马儿发出一声凄厉嘶鸣,口鼻中白沫狂喷,前蹄一软,轰然跪倒在地 车旁的侍卫们,如喝醉了酒一般,脸色涨红,眼神涣散,接二连三的倒在石板路上。 陆横与石破虏对视一眼,急忙挑帘掠出车外,紧紧盯着檐角上的黄衫女子。 无声无息。 春晓悄悄出现在两人身旁的屋顶上,手里握着一把六七丈长的软鞭,猛地拧腰旋身,软鞭像毒蛇一般,灵巧的卷向陆横。 “呔!” 石破虏反应极快,沉喝一声,一步踏前,挡在陆横身前。 他那只蒲扇般的大手突然变得赤红如火,一把抓住了鞭梢。 嗤啦... 一阵灼烧声响起。 鞭梢被他赤红手掌一握,竟如被火烧,变得漆黑卷曲,发出一股焦糊的味道。 他这门功法极为特殊,能将两只手掌练的如火炭一般,大成之后,甚至能融生铁,放眼整个东洲,也只此一家。 几乎同时,另一边的小楼上,紧闭的木窗猛地被拉开。 夏末探出身子,手臂一扬,撒出一张闪烁着幽光的罗网,向陆横二人兜头罩下。 陆横瞟了她一眼,指尖自下而上,轻轻一划。 荧光闪烁间。 一道刀锋般的印记轻松划破罗网,去势不停,直射向夏末。 夏末吓得花容失色,猛地缩回身子。 砰! 木窗被切成两片,从二楼坠落,砸在地上四分五裂。 檐角上,何晚舟见两人的偷袭均未得手,娟秀文静的脸上闪过一丝戾气。 箫声戛然而止。 她足尖在瓦片上轻轻一点,好像一叶柳条,轻飘飘的落在了长街中央。 玉箫再次凑近唇边。 萧声再变。 金戈铁马的曲声中,肃杀之气冲天而起! 长街中央,空气中弥漫的水汽,在萧声的催逼下,凝结成十几道剑气,向陆横二人直刺而来。 ...... 长街尽头,一家酒肆半掩着门。 赖琼徽坐在一张旧木桌旁,眉头锁得极深,两根手指死死捏着一块素绢。 一个十七八岁的黑衣少女,正像只猫儿般伏在门缝边,兴奋地朝外张望。 这少女面容姣好,眉眼间与赖琼徽依稀有几分相似,正是她的宝贝女儿,赖雨菲。 “娘!娘!” 赖雨菲看了一小会儿,又蹭地跑回来,满脸都是兴奋之情, “何晚舟跟那小子真打起来了!剑气乱飞,好看得紧!你…你还不出手么?再晚,功劳都让她抢完了!” “安静一会!” 赖琼徽对自己这女儿毛躁的性子极为不满, “陆横身上牵扯之事十分重要,你以为是在玩么?” 赖雨菲被母亲这盆冷水一浇,顿时“切”了一声,小嘴一撇,满脸的不以为然。 赖琼徽见她这幅模样,愈加恼怒,猛地把那块素绢拍在桌上, “肖贼…肖贼已经找来了!他…他要给你种火丹!” 说到“火丹”两个字时,她猛的打了个颤。 赖雨菲却翻了翻眼皮,不削的笑道, “你们怕他,我可不怕!” 一把抓起桌边的一张乌色长弓,张弓拉满, “他要敢来,我一箭就能射死他!” 她手里这把弓,正是八荒五岛赖家的传世之宝,雪瞾弓。 配合她家传绝学,箭锋之厉,冠绝八荒。 “胡闹!” 赖琼徽重重一掌拍在桌上,噌的站起身, “我...我持雪瞾弓尚斗不过他,你...” “你是怕了!” 赖雨菲大吼一声,打断她的话,轻蔑的看着赖琼徽, “你被他种了那什么狗屁火丹,所以不敢和他斗!我可不是孬种!” 赖琼徽气的面色苍白,浑身发抖,哆嗦着嘴唇, “你...你...” “神君!” 门外闪进一名劲衣女子,匆匆跑到桌前, “碧波神君要顶不住了!” “让开!” 赖雨菲一把推开劲衣女子,拿着雪瞾弓便要向外走, “我去射死那小子!” “站住!” 赖琼徽冲过去,一把夺过雪瞾弓,深深吸了口气, “我去。” 酒肆的门,被缓缓推开。 阴霾的天空下,长街中央,剑气纵横。 赖琼徽抬起手臂,缓缓拉开弓弦,对准了陆横! 第29章 止战,妾身有求于公子 无名小镇,黑云压城。 长街上,剑气纵横。 赖琼徽站在酒肆门外,手中雪曌张满如月,乌黑的箭簇已锁住了陆横的右臂。 只需一箭,只需穿透他琵琶骨,就凭那方脸的官差绝对带不走他! 可是... 万一...这一箭,出了差错,要了他的命呢... 那只紧拉着弓弦的手,突然微微抖了起来。 万一射死他,不仅八荒的纯血传承从此断绝,更失去了杀肖贼的唯一机会。 那八荒便真的坠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无翻身之日。 而且,肖贼正赶来找我们,等他找到了这,菲儿就... 赖琼徽不敢再接着想下去。 即便与肖云行在生死间周旋时,这位一贯冷静狠辣的阴霞神君,也从未感到过一丝一毫的害怕。 可这时,她竟恐惧到发抖。 赖雨菲激动的涨红了脸,在她身后不停的催促, “娘!快啊!快动手!射死那小子!快...”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突的愣住。 赖琼徽竟缓缓放下手臂,收回了雪曌弓。 赖雨菲撇嘴“啧”了一声, “婆婆妈妈!我来!” 伸手便要去抢长弓。 赖琼徽猛地回身,一掌将她打的倒跌回酒肆里,向劲衣女子咬牙道, “看住了她!她要敢迈出这屋子一步,就打折她的腿!” 劲衣女子应了一声,走进酒肆,回身关上门。 赖雨菲一纵身,从地上弹了起来,满面愤怒,瞪着那劲衣女子, “滚开!” 劲衣女子摇了摇头,一言不发的挡在门前。 啪!啪! 赖雨菲冲上来,左右开弓打了她两个耳光, “你不过是我家养的一条狗!给我滚开!” 语气里满是怨怼。 劲衣女子的脸颊瞬间便红肿起来,却依旧倔强的摇着头。 赖雨菲紧咬着牙, “狗奴才,我杀了你!” 猛地旋腰拧身,紧致浑圆的腿子重重踢向劲衣女子。 她这一下出手极重,竟真的是奔着杀人去的。 劲衣女子手臂一档一送,便将赖雨菲又送了回去,轻飘飘落在地上。 赖雨菲觉得自己受了奇耻大辱,顿时怒不可揭,大骂着又冲了上来...... 长街上,烈火肆虐,剑雨纷纷。 春晓和夏末拼了命缠着石破虏,让他无暇顾着陆横。 可陆横这几日在玄虚境内接连得到突破,如今已站稳了地境中阶。 腹中,金风玉露诀练就的内丹越转越快,一道接一道的离火印,将漫天剑雨牢牢挡在身前。 何晚舟面无血色,杀伐萧声已是强弩之末,变得飘摇断续,显然是在勉力支撑。 嗡——! 一声箭鸣。 一根乌黑羽箭自天而降,深深钉如长街。 强劲气浪轰然炸开。 陆横与何晚舟身形剧震,向后连退数步。 这一箭,其势如渊,其威似岳,实力非同小可,陆横警惕的望向街头。 一名华服锦袖的黑衣女子,缓缓向自己走来。 凤眉杏目,乌黑秀发高高盘起,丰腴的身体散发着成熟的诱惑,举止神态雍容华贵,仿若从深宫帝苑中走出来的皇后, “妾身,八荒五岛阴霞神君,赖琼徽,见过陆公子。” 果然是八荒的人! 陆横吹熄了指尖余烬,笑眯眯的打量起赖琼徽, “你们八荒的人好不讲道理,无缘无故拦我干什么?” 何晚舟小巧的胸脯剧烈起伏,疑惑的盯着赖琼徽。 赖琼徽向她微微一笑,转过身向陆横躬身一福, “我等拦路非是本意,实乃有事相求于公子,故而特在此处恭候。” “哈哈..” 陆横忍不住笑出了声,指着躺在地上的一众侍卫,撇嘴道, “求人?我瞧神君这阵仗,倒像是专程来结仇的。” 赖琼徽神色不变,语气依旧平静, “我等所求之事,关乎重大,妾身不确定公子是否真能帮上这个忙,所以才斗胆,让碧波神君试一试公子的深浅。” “哈?” 陆横眉毛一挑,失笑道, “常言道先礼后兵,神君倒好,上来便是刀兵相见,如今再谈‘有求’,不觉得有些...厚脸皮了么?” “若...” 赖琼徽抬起眼,直视着陆横,一字一句道, “妾身能许你天大的好处呢?” “什么好处?说来听听。” “八荒五岛,奉你为主!” 此言一出,连一旁强撑着精神的何晚舟都怔住,苍白的脸上写满了错愕。 陆横沉默了片刻,噗嗤一声,哂笑道, “你八荒不是已奉了肖云行为主子么?很不巧,在下与他结的梁子可不小,你这话,我是半个字都不信。” “你和他有仇?” 这名雍容华贵的美艳熟妇似乎十分惊喜,凤眉高高挑起, “如此甚好,那我们...就有共同的敌人了!” 八荒五岛,一向神秘莫测,在东洲武人眼中素来被视为诡谲外道,行踪难觅。 此刻这位阴霞神君话语中闪烁其词,陆横越发怀疑,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此处非是谈话之所,” 赖琼徽敛起长裙,盈盈一拜, “请公子,屋内一叙。” ...... 酒肆内,昏暗幽静。 赖雨菲斜眼盯着陆横。 她见母亲拿着雪曌弓出去转了一圈,竟将陆横恭恭敬敬的请了回来,只道是母亲怕了这个小子, 哼! 先是肖云行,如今又是这个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小子,母亲真是好没种! 若是我,就一箭一个...射死他们! 陆横与赖琼徽在桌边对面而坐,沉默的消化着八荒五岛这些年的秘辛之事。 八荒五岛,除却五位执掌各岛的神君,其上更有一位统御所有人的“帝君”。 而那个夺舍他的人,正是八荒五岛上一代的帝君,亢九战。 此人天赋异禀,武、印双修,一身修为深不可测,更是八荒古往今来第一位,以男子纯血之身登上帝君之位的绝顶人物。 可惜,武力超绝,却未必懂得御下之道。 他手段之强硬,处事之偏激,早已引得五岛神君暗生不满,嫌隙日深。 后来,肖云行不知何时引诱住了上一代的赤练神君,在他挑唆下,八荒掀起了一场血腥内战。 趁亢九战被内乱牵制之际,肖云行悍然出手偷袭,将其重创,坠入茫茫大海,生死不明。 最终,肖云行以外人的身份,坐上了八荒帝君的位置。 而他掌控八荒的手段,更是阴狠毒辣。 他不仅掌握了扼住整个八荒命脉的核心秘密,更在众位神君、护法体内种下了“火丹”。 为了彻底震慑人心,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引爆了上一代赤练神君体内的火丹,让众人眼睁睁看着她饱受烈焰焚身之苦,在无尽的痛苦哀嚎中死去。 那景象,成了所有人心中的噩梦。 也是恰在那时,先代赤练神君之妹许依依,因婆家变故,回到娘家散心,不幸落入肖云行的魔掌。 一日一夜的残酷折磨,摧毁了她的意志。 昔日的温婉女子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如今这位妖媚入骨,手段毒辣的赤练神君。 陆横沉思了一会,才低沉地开口, “肖云行这撕竟如此狠毒!只是...神君所说之事,桩桩件件,皆是你们八荒内部之事。我一个外人,又能帮上什么忙?” 第30章 权利,美人儿,哪个男人能经受得住这种考验 云破日出,阳光透过门扉,照亮了昏暗的酒肆。 “我们本以为亢九战已死,” 赖琼徽的声音缓缓响起, “谁曾想,数月前竟收到他一封密信,信中言道,他非但未死,反得了一场泼天的机缘,神识修为已臻天境中阶,如今已有十足把握能斩杀肖贼...” 想起肖云行一身惊世骇俗的锻武修为,陆横不禁怀疑, “那斯一身至刚至阳的锻武修为,他天境中阶的炼神就有把握杀他?” “不错,这正是他的弱点。” 赖琼徽的语气笃定得如同磐石,伸手握住雪曌弓, “他不懂凝魂炼神之法,空有一身横练罡气,又如何护得住方寸灵台?” 指尖在弓弦上轻轻一触,发出“嗡”的一声轻震, “只要能将他神识撕裂一瞬...只需一瞬,” 她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箭, “我便有十成把握,射杀了他!” 陆横却觉得不会这么简单, 世间之事,哪有如此斩钉截铁的? 往往越是笃定的事,反而越容易出差错。 赖琼徽轻轻叹了口气, “只可惜亢九战身染绝症,命不久矣...” 说着,偷偷瞟了一眼陆横, “所以他想用一种叫‘夺舍’的秘法换一副躯体,然后在回到岛上,与我等里应外合,共诛肖贼。” 顿了顿,见陆横面色平静,她才继续说道, “直到约定之期已过,他却杳无音信,我便知道他定是夺舍出了岔子,他这‘夺舍’的本事是从别处学来的,我虽不太懂,却也知道,一旦夺舍失败,他的记忆定会留在那人神识里,而这些记忆对八荒,至关重要!” 陆横眉梢微微一挑,颇感好奇, “什么记忆,这么重要?” 赖琼徽脸上神情变得郑重起来, “一件维系八荒纯血延续的至宝,凤胎血珀。” “凤胎血珀...那是何物?” “八荒五岛,各有其秘传功法,这些功法玄奥艰深,唯有‘纯种’血脉者,方能习得。” 赖琼徽垂下眼, “五岛各家之间血脉相斥,不能通婚。是以岛上女子,都只向岛外寻求夫婿。而‘凤胎血珀’,能令岛外男子的血脉与我等女子相融,诞下真正的纯血后裔。” 她轻轻叹了口气,抬起头极认真的看着陆横, “‘凤胎血珀’的用法,自有其不传之秘,历来只由帝君口耳相授。亢九战当年遭肖云行毒手,重伤坠海,未来得及传承下来,如今他又已形神俱灭...那么当今天下,唯一知晓这‘凤胎血珀’用法的人,便只有你了,陆公子。” 陆横闻言,先是一愣,随即哑然失笑, 原来八荒的人找我,竟是为了“生孩子”! 这也太荒谬了! “那恐怕要叫神君失望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亢九战留下的记忆就像老太太数银子——零零碎碎,断断续续,你说的这“生孩子”的事,我也不知猴年马月才能想起来。” “无妨,我先前确有此虑,可方才长街一战...”” 赖琼徽凤目中,漾开一丝淡淡笑意, “你刚刚用的离火印,便是亢九战的独门印法,你连印法都能承袭下来,想必这‘延续纯血’的方法,也必定蛰伏于你神识之中,苏醒...只是时间问题。” 她眸中笑意渐渐消失, “可如今,‘凤胎血珀’已落入肖贼之手,只要陆公子助我等诛杀此獠,夺回‘血珀’,八荒便奉你为帝君,到时我等五位神君...” 她忽然顿了一瞬,目光中似乎含着点别样的意味, “皆...臣服于你。” 陆横又不是傻子,当然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嘿! 她还真懂男人。 至高的权柄,风韵天成的美人,这两样最让男人无法拒绝。 “你就不怕赶走个肖贼,又来个陆贼?” 赖琼徽闻言,竟发出一阵极为爽朗的大笑, “陆公子出身名门,如今又是东洲道的右丞官,前途如星河璀璨,何须行肖贼一般的下作手段?” 她止住笑声,锐利目光直刺陆横, “良禽择木而栖,我八荒五岛,于东洲大地向来背负‘邪魔外道’的污名。若能攀附上陆公子这株大树,借东平都太守与东洲道行台之名,为我八荒洗刷污秽,重正视听...” 她微微欠身,姿态甚是优雅, “我八荒...求之不得。” 她这番话将利害剖析得明明白白,开出的条件,更是诱人至极。 陆横不得不认真衡量起来, 八荒五岛的势力不小。 若真能掌控在手里,确实将会受益良多...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 赖琼徽端坐于桌后,丰腴的身姿在华服下勾勒出动人曲线,静静等着陆横的决定。 终于。 “既如此,我便答应你,” 陆横抬头看向她,脸上浮现出一抹清淡的笑意, “只不过...” 他反手轻轻拍了拍背上的刀匣, “眼下陆某尚有要务缠身,需得即刻走一趟落凤坡,等我此间事了,必亲赴岛上,与神君再续今日之谈” 赖琼徽盈盈起身,对着陆横敛衽一福,衣襟微敞,成熟丰腴的体态在俯仰间展露无遗,勾人心魄, “妾身...” 她抬起头,凤目之中光华流转, “恭候大驾。” ........................................ 东洲之北,是一片龙盘虎踞的山脉。 在群山环抱之中,藏着一方与世隔绝的幽谷。 此地不分寒暑,奇花异卉竞相绽放,故而得名,百香谷。 这谷中住着一位远近闻名的人物,神医张无涯。 无论你是达官显贵,还是江湖巨擘,总有受伤生病之时。 因此,这神医一向受人敬仰,他本人更是温文尔雅,接人待物甚是随和。 此时,黑衣人正踏着铺满落英的小径,缓步向谷中走去。 最终,停在了一座绿竹为骨,清雅出尘的小院外。 院内,绿竹小屋竹扉虚掩,清晰的传出来阵阵女子欢叫声。 那声音,忽而痛苦,忽而欢愉,渐渐又变成满足的喘息... 第31章 魔刀,九尾 百香谷,幽兰如诉 黑衣人静静站在竹扉外。 过了良久。 竹屋内,男女欢爱声渐渐褪去。 吱呀—— 竹门向两旁分开,一个矮胖的身影踱了出来。 他白胖得像一团发过了头的面团,裹在华贵的绸缎里。 细长的眉毛下,一双眼珠滴溜一转,落在院外黑衣人身上,眉头忽的皱了起来, “妈的!你来见老子还裹得跟个鬼似的?晦气!” 他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脚下却已走到门前,一把拉开了竹扉。 若让谷外那些曾仰慕“神医”谈吐如兰,举止风雅的人们瞧见这一幕,怕是眼珠都要掉在地上。 此刻的他,活脱脱就是个在市井打滚的泼皮。 黑衣人却似乎早已习惯了他这副面孔,走进院里,顺手拎过一把竹椅坐下, “你这里虽僻静,却也并非人迹罕至,我总得小心些。” 张无涯撇了撇嘴,轻蔑的“切”了一声, “你可知道那把破刀,费了老子多少心血和药材!” 忽地转头,朝竹屋大吼了一嗓子, “给老子把刀捧出来!” 过了片刻,门扉再次轻响。 一个美貌女子捧着刀匣,袅袅婷婷走了出来。 她鬓发微乱,脸上残留着余韵未退的潮红,穿着一身华贵锦缎,头上竟还带着一顶凤冠。 黑衣人的目光骤然一紧, “她...她是…” “嘿嘿!” 张无涯得意地笑了起来,伸出肥胖手指,在女子光滑的下颌上捏了一把, “哈哈!妈的!你没看错。” 他像炫耀般,将女子一把推到黑衣人身前, “正是宫里那位小皇帝的亲姐姐,高祖皇帝亲封的金枝玉叶,山阴郡主,宇文笙。” 说着话,一把抓过刀匣,随手扔进黑衣人怀里, “得了,瞅你这身晦气打扮,老子也不留你喝早茶了。拿了刀赶紧滚蛋,莫扰了老子与美人快活。” 山阴郡主闻言,轻轻咬住下唇,斜着妙目,给了张无涯一个似嗔似怒的白眼。 眉梢眼角,尽是春情。 黑衣人扫了山阴郡主一眼,语气甚是不满, “你我之事,何等紧要!你竟在这种时候,招惹这般身份的女子?” “啧……” 张无涯不耐烦地咂了下嘴,语气里满是不以为然, “老子的针药手段,你是信不过还是怎地?经我妙手‘点拨’过的女子,魂魄都系在我身上,一辈子只认老子一人!你他妈瞎操个什么空心?” 他似乎怕黑衣人不信,转过头,肥胖的脸上挤出一个促狭的笑容, “来来来,让这位藏头露尾的爷开开眼,跳个舞给他瞧瞧。” 话音落下,山阴郡主竟真的毫不迟疑,腰肢款款摆动,就在庭院中,旁若无人地跳起舞来。 “够了!” 黑衣人猛地站起,反而将刀匣重重塞回张无涯怀里。 “我还有一事,需要你去做。” “妈的!” 张无涯被塞得一个趔趄,唾沫星子几乎要喷到黑衣人脸上, “当初说好的,只是帮你铸刀!刀成了,你倒好,一件又一件的破事倒马桶似的倒过来!老子的大好春光,都耗在你这些勾当上了!耽误老子……” 他正骂得唾沫横飞,忽然见到黑衣人幽绿的眸子正盯着自己,顿时喉头一哽,把后面的污言秽语生生噎了回去。 脸上肥肉抽动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矮了几分 “呃…我…你有何事非得老子去办?” 黑衣人收回目光,声音平缓下来, “把这把刀,送到东平都太守之子陆横手上。” 他缓缓吁出一口浊气, “你我的身份,绝不能露白,需想个妥帖的法子,让这把刀,顺理成章地落在他手里。” 张无涯抱着刀匣,细小的眼睛眯缝着,闪烁着算计的精光。 片刻后,眼中忽的一亮, “嘿,老子这儿,倒真有个现成的‘妙人’,正适合替你跑这一趟。” “谁?” 黑衣人转回头。 “陈飞蝗!” 张无涯吐出这个名字,脸上带着玩味的笑意。 听到这个名字,黑衣人罩袍下的肩背似乎绷紧了一瞬, “此人臭名昭著,恶贯满盈!你留他在此作甚?养虎为患!” “放屁!” 张无涯嗤笑一声,一把将山阴郡主揽入怀中,肥胖的手掌肆意揉捏纤细柔软的腰肢, “老子不留着他,这美娇娘怎么能从深宅大院飞到我这里?” 黑衣人沉默不语。 良久,他才沉声开口, “陈飞蝗这等淫邪之徒,留在身边便是祸根。你行事向来乖戾,我管你不着。但此事关乎大局,若有稍有差池…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转身推开竹扉,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蜿蜒的竹林小径尽头 ...... 竹园后,有一条山泉汇成的小溪。 张无涯踏过溪石,推开了一间简陋茅屋的门扉。 屋里角落,盘坐着一个和尚,穿着大红袈裟,锦缎僧袍,长得慈眉善目,长须飘飘,一副得道高僧的模样。 这和尚见到张无涯进门,急忙起身,毕恭毕敬的躬身行礼。 在他对面的木榻上,还坐着一个赤膊的黝黑男子。 这男子骨节粗大,干瘦的像块钢板一般。 椭圆形的头上,不止头发,就连眉毛、胡须都一根不长,光溜溜的好像一颗卤蛋。 他见那和尚恭敬的模样,噗嗤一声,骂道, “他妈的!张无涯把你驯的比狗还听话!” 此人便是陈飞蝗,东洲道上最臭名昭著的淫贼,嗜色如命,一贯先奸后杀。 那和尚是宝林寺的主持,显通。 地藏王占了宝林寺,便将他送到张无涯这里,洗脑折磨,如今已成了一个只知听话的痴儿。 陈飞蝗懒散的倚在木榻上,骂了一句显通,便转过脸看着张无涯,随手搓着肚皮上的污泥, “刚来那人是谁?” 张无涯回头啐了一口, “你妈的!他的身份也是你配问的?” “砰”的一声,把刀匣仍在塌边, “他留下个好东西,可惜老子不方便用,便宜你了!” 陈飞蝗掀开眼皮瞧了一眼,伸手拉开刀匣,瞬间一股异香扑鼻。 匣中,放着一柄通体血红的奇异短刃,似刀非刀,似剑剑,血红刀锋透着蛊惑人心的诡异妖艳感。 “这把刀,叫九尾。” 张无涯斜眼撇着刀匣, “对男子无害,却是天下女子的克星。不论修为多高深,心性多坚定,只要闻一下,便会中毒。闻两下,情难自已。闻三下,娇喘难抑,骨酥筋麻,瘫软不起。闻的多了,便会成为你脚下之奴,任你摆布,至死方休。” 陈飞蝗越听越喜, “好东西...” 咧开嘴,露出一口焦黄的碎牙,阴沉沉的笑起来, “真是...好东西!” 第32章 镇东将军的兵符 溪边草屋。 陈飞蝗缓缓抽出九尾。 魔刀入手,一股难以言喻的力量漫过全身,浑身轻飘飘仿若要临风而起,眼底如被针尖刺破一般,缓缓渗出诡异的猩红。 陈飞蝗闭上着眼,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泛起病态的沉醉。 张无涯看着他的变化,低沉沉笑道, “小皇帝要在伽蓝山祭天,到时宫娥如云,皆是人间绝色,这等地方,正是耍一耍的好去处!” 陈飞蝗眼中猩红愈发浓郁,喉咙里发出阵阵低沉的淫笑, “我要先去一趟云栖清筑,那里有全东洲,最洁白,高高在上的女子!” ........................................... 落凤坡,碧草青青。 陆横和石破虏带着侍卫,已在镇东将军辕门外站了近一个时辰。 日头从东边懒洋洋地爬上来,晒得人后背发烫。 侍卫统领等的不耐烦起来,小声嘀咕, “他奶奶的,爷们儿来出公差的,不是来罚站的,镇东将军好大的架子!” “噤声!” 石破虏抬手止住他, “南宫将军统御东洲十万兵马,军务繁忙,咱们再等一会。” 又过了半晌。 从营里走出一名侍卫,向陆横抱拳道, “二位大人,将军有请。” 大营内,悄无声息,岗哨重重。 陆横放眼望去,见士兵们各司其职,虽繁忙,却丝毫不显得杂乱,心里不禁佩服, 据说镇东将军南宫陨星运筹帷幄,用兵如神。 看这军营里这番景象,当真不愧“策士将军”的美名。 大帐内,只有两名亲兵站在案牍边。 案上,堆积如山的公文垒成了半堵墙,挡住了桌后人的样子。 角落里,一个身着白布衫,满脸病容的书生,正靠着营柱坐在木凳上,在火炉边烤火。 此时才刚入秋,野草还未枯黄,天气并不如何寒冷。 可这人却穿着厚布衫在炉边取暖,想是身子单薄,畏寒怕冷。 石破虏扫了一眼案牍,转头见到那白衣书生,急忙施礼, “下官东洲行台府左丞,石破虏,见过将军。” 此话一出,陆横顿时愣住。 那肖云行虽残暴狠毒,却如下山猛虎一般。 南宫陨星能节制这样的人,陆横本以为就算不是铜头铁额,也定是一位身材魁梧的猛将。 哪知竟是一位长眉细眼,好似久病缠身的白净书生。 而且陆横一眼便看出,这位将军确如传闻一样,没有任何修为。 南宫陨星转过脸看向两人,那双凤目一抬,顿时溢出精光,整个人也瞬间精神起来。 陆横与他目光一对,便觉好像被刺穿神识,看透了心思,轻笑着施了一礼, “下官,东洲行台府右丞,陆横,见过南宫将军。” “你的事,我都知道,” 南宫陨星淡淡看了他一眼, “既能降住这把刀,我想你本事应该不小,如今祭天大典在即,我帐下缺人,你就暂且留下出力吧。” 留下? 陆横心中疑窦丛生, 我脑袋上现在可明晃晃顶着“功臣党”三个字,他这是什么意思? 南宫陨星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 “我与裴既白是有些私怨,但眼下万事皆轻,唯以祭天大典为重,皇家的体面,半分耽误不得。你这样的本事,留在他那也无处施展,不如先留下来帮我。等祭天大典结束,想去哪,随你自己。” 虞朝一向尚武,兵权从来都是最硬的进身之阶... 可镇东将军公然招揽我这个“功臣党”...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陆横考虑片刻,还是决定先答应他。 毕竟在东洲,兵权只有眼前这人能给,而且自己老爹也从来没立场鲜明的站过队,自己这行台府的右丞也是新鲜出炉,连官椅也还没坐过一下。 陆横收敛心神,抱拳道, “下官领命。” 石破虏对此倒是不置可否,只温笑道, “确实应以大局为重,行台大人想来应该不会反对。” 南宫陨星点了点头,又转身把手伸到火炉前, “眼下就有件事,东平都外,来了个蛊惑人心的妖僧,你去把他给我赶出东洲。” 陆横脑中浮现出那抹端坐莲台的妖异身影,抱拳道, “下官这就动身去东平都。” 刚要转身,陆横忽然想起宝相寺那晚,百鬼画皮之事。 如今既要帮南宫陨星筹备祭天大典,那此事便不可不说。 南宫陨星听完,沉默片刻,转头吩咐亲兵, “去把肖云行叫来。” 陆横本以为肖云行正在外面追踪赖琼徽,哪知竟已回到军营,心头不禁一紧。 过了片刻。 门前人影一闪,肖云行龙行虎步走进大帐,一抖身后黑绒披肩,抱拳道, “肖某见过将军。” 虎目中精光迸射,瞟了陆横一眼。 陆横嘴角翘起,笑眯眯看着他, “魔刀烈凤在此,肖大人不是一直想瞧瞧么?请便吧!” 反手解下刀匣,送到肖云行眼前。 肖云行沉着脸,冷哼一声, “如今东洲流匪泛滥,陆大人回去路上可要小心点!” “你二人,” 南宫陨星并不在意两人针锋相对,依旧低头坐在炉旁, “即刻动身去宝林寺,查一查那伙装神弄鬼的邪徒,我想知道...他们是不是朝里那些老顽固派来的。” 他语气虽平淡,眼神却十分锐利,慢悠悠站起身,从案牍上拿过一张兵符递给陆横, “拿这张兵符,可调动五百刀兵,你从宝相寺回来,便立刻动身去东平都,那和尚若不听劝,就直接围杀了他。” .......................................... 东洲,山阴城南,云栖清筑临湖而建。 云栖清筑名字虽叫的雅致,却不是供人游玩的去处,而是东洲首屈一指的宗门。 这宗门只收女子,门规森严到近乎苛刻,如禅门佛庵一般。 云栖清筑数代经营,大半精致的楼宇都建在湖面上,以飞桥相连,景致十分怡人。 此时,檐前雨暴飞泄,打的湖面云气蒸腾。 水榭里,两个妙龄女子正倚栏而坐。 二八佳人,正是多愁善感的年纪,两人望着蒙蒙烟雨,莫名的长吁短叹。 水榭栏下,陈飞蝗光秃秃的黑脑袋,悄悄探出水面。 他眼睛里闪着妖异的猩红,扬起鼻子,贪婪的嗅着少女沐浴后,身上散发的香气。 第33章 山阴城,云栖清筑 第三十二章 山阴城南郊,云栖清筑。 三掌院院子里的两名妙龄弟子,正倚栏交谈, “唉...兰姐姐,我到宗门快五年了,一直没回去过,也不知家里边爹爹和娘亲怎么样了。” “想家啦?那好办,等三掌院和二掌院回来,你和她告个假,回家探望几天不就得了?” “也不知她们什么时候能回来,你说...我若是现在和四掌院告假,她...” “她也不在。” “嗯?二掌院走时特意交代让她...” “嘘...我刚去了她院子,罗绮说她偷偷跑出去了,要见个什么人...” 陈飞蝗躲在栏下,听得一清二楚, 他妈的! 爷好不容易等到个刘紫魅单独在宗门的机会,竟然扑空了! 他说的刘紫魅,便是云栖清筑的四掌院,人称东洲第一美人。 陈飞蝗当年远远见过她一眼,一直惦念不忘。 因此他一得了魔刀九尾,第一个便想到要来云栖清筑找这位第一美人。 想起那抹紫色倩影,陈飞蝗腰间的血红魔刀越发鲜艳,浑身也越发燥热难耐, 他妈的! 来都来了,既然正主不在,就拿这两个小丫头开开斋! 水榭中,两个姑娘聊得正起劲,忽然闻到一股甜腻腻的异香, “嗯?好香...哪里来的香气?” 转过头,猛然见到身后正站着个麻衫男子。 两人见这男子长得黝黑,光秃秃的脑袋上一根毛都没有,眼睛里正淌着妖艳的猩红液体,顿时吓得花容失色, “你...你是谁?” “嗬...嗬...” 陈飞蝗阴沉的低笑起来,缓缓抽出九尾,方寸大的水榭内,顿时溢满香气, “来,哥哥带你们去...极乐之地!” 这俩女子毕竟是三掌院龙天红的亲传弟子,短暂惊慌后便镇定下来。 二人互相看了一眼,轻咤一声,抽出长剑刺了上去。 陈飞蝗有了九尾加持,身法如幽灵般飘忽不定,手中魔刀故意贴着两女身边不停挥砍。 不一会,两女便满面绯红,开始气喘吁吁,只觉心窝里好像有虫子在爬来爬去,又麻又痒,刺出的剑也开始越来越慢。 又过了片刻。 “铛!铛!”两声,长剑落地,两名女子倚靠着栏杆瘫软在地上,姣好的长腿不断扭动,喉咙里忍不住发出动人心魂的声音。 陈飞蝗见这柄刀果然像张无涯说的一般,咧开一嘴黄牙,大声狞笑起来。 手中九尾上撩下劈,“嗤嗤”声响中,二女衣衫尽数被他划碎,浑身赤裸的蜷缩在地上。 空气中的冰凉水汽拂过身体,两人忍不住瑟瑟发抖,可雪白肌肤却像被蒸熟了一般,越发潮红。 雨越下越大,飞流的水瀑彻底遮住了视线,只能听见陈飞蝗放肆的淫笑声。 ...... 伽蓝山,宝相寺,秋雨微凉。 肖云行双臂一振,大步迈进山门。 陆横在他身后,背着手悠悠哉哉跟了进去。 秦广王的本事他是见识过的,有肖云行在,他乐的看他们狗咬狗,是存了看戏的念头来的。 两人走过山门,肖云行也不理会知客僧的笑脸,径直走向大殿。 一直到了大殿前,肖云行绷着脸,虎目猛地瞪向知客僧,把那小和尚吓的一颤, “肖...肖施主,您...您这是怎么了?” 祭天大典本就要在宝相寺山门前的广场举行,肖云行这半年来一直忙着筹备此事,庙里的知客僧自然认得这位煞星。 肖云行冷冷的盯着他, “把显通叫出来,我找他有事。” 知客僧光秃秃的脑门一皱, “肖施主,住持他老人家已离寺多日了,音讯全无,我们也找不到他啊!” 语气甚是焦急。 肖云行看了一眼陆横,转回头,语气更沉, “如今寺里谁主事?” 知客僧急忙回道, “住持离寺后,是讲经堂的首座显义师叔,暂时代为打理诸般事宜。” 肖云行沉声道, “叫他来见我!” 知客僧不知他为何动怒,心里越发没底,急忙应了一声,慌慌张张的向后殿跑去。 过了半晌。 大殿后,慢悠悠走出来个老僧。 他一出来,那双看似浑浊的老眼便不着痕迹地瞟了陆横一眼,随即转向肖云行双手合十,微微躬身, “阿弥陀佛,肖施主大驾光临,不知寻老僧何事?” 肖云行也不废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一卷《法华经》,随手翻开一页,目光如钩,斜睨着显义 “背段《法华经》!” 老和尚显然没料到是这般要求,顿时怔住, “什么?” 肖云行不动声色的向前踏了半步,语气愈发严峻, “背段《法华经》给我听。” 显义身为宝相寺讲经堂首座,在寺内地位尊崇,平日里受惯了僧众的恭敬,何曾被人如此无礼地命令过? 他见肖云行如此无礼,心里也生出些火气,垂下眼睑,单掌竖于胸前, “肖大人若想听经,请明日早来,今日已过了时辰,不便诵经。” 肖云行鼻腔里重重哼出一声, “你是不便诵经,还是...根本不会?” 话音未落,一股狂暴凶戾的气息猛然从他身上炸开,周身金光流转,气势如巍峨山岳轰然倾塌,当头向显义压去。 显义顿时满脸惊慌,如同被浇了一盆冰水,心头那点小火苗噗地熄灭, “肖...肖大人息怒!您这是...何意啊?” “大师,” 陆横满面春风走过来,亲热地扶住显义的手, “莫慌莫慌。将军那边得了密报,说有一伙胆大包天的邪徒,乔装改扮成僧人模样,就潜伏在贵寺之中,图谋不轨。这不,特命我二人前来查探一二。” 又伸手指了指身后眼露凶光的肖云行, “你也知道,这位肖大人呐...性子刚烈如火,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您要是不肯配合,惹得他性起……” 说着,耸耸肩,微笑道, “我这点微末道行,恐怕拦不住他啊。” “邪徒?装成僧人?” 显义瞪大了眼,显然极为震惊。 然而,眼角余光瞥见肖云行满是杀意的眼神,他瞬间一个激灵,终于反应过来, “啊...那个...老衲明白了!自证清白,自证清白!” 显义语速陡然加快,如同开了闸的洪水,也顾不上什么诵经时辰了,嘴里连珠炮般滔滔不绝地背诵起来,正是《法华经》中的段落。 他背得又快又急,生怕慢了一分,身后那尊凶神就会暴起发难。 一直背了长长一大段,肖云行才面无表情地将手中经卷“啪”地一合, “行了,将寺里其他僧侣都叫来,我要一一考问!” 显义如蒙大赦,又不敢怠慢,急忙向知客僧吩咐, “快,撞钟,殿前集合!” 当——!当——!当——! 响亮急促的钟声,穿透微凉的秋雨,在伽蓝山间急促回荡,惊飞了林间栖鸟。 僧人们从各个禅房、经堂中匆匆涌出,渐渐汇聚在殿前广场上,窃窃私语。 显义大概清点了人数,满面堆笑向肖云行施礼道, “阿弥陀佛,二位大人,除去出门挂单、云游在外的,寺里能到的僧众,基本都在这儿了。” 陆横和肖云行站在僧群前,目光缓缓扫过一众僧人。 忽然,陆横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目光,正在众僧中,偷偷瞟着自己。 第34章 九幽归藏,地藏王 宝相寺大殿前,秋雨潇潇。 陆横的目光一寸寸掠过僧群。 他忽然发觉,僧群后方,一个身材高大,面色微青的中年僧人,正偷偷瞄着自己。 找着你了! 陆横抱着肩膀,笑吟吟的来到僧群前方,朗声道, “诸位大师,莫要惊慌。肖大人与在下此来,只为查证一事。” 顿了顿,语气十分温和, “方才显义首座已自证清白,背了《法华经》。佛法无边,能涤荡人心,亦能照见妖邪。不知这位大师……” 他伸手,遥遥指向那面色微青的僧人, “可否也为大家诵一段?不拘哪段,显显我佛门弟子的本色便好。” 被点名的僧人愣了一下,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张略显木讷的脸, “阿弥陀佛,贫僧显真,自当遵命。” 他清了清嗓子,缓缓诵道,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 他背的这段《心经》,字正腔圆,语速流畅,确实没有半点瑕疵。 肖云行在一旁静静听了一会,剑眉渐渐皱起,向陆横投来询问的目光。 见陆横微微摇头,他又随手点出几名僧侣。 可这几名僧侣依旧对答的滴水不漏,找不到半点破绽。 陆横越听心里越是起疑, 嗯? 难道他们那晚画完皮以后,竟离开宝相寺了? 气氛一时有些凝滞。 显义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惊惧渐渐褪去,一丝愠怒重新爬了上来, “阿弥陀佛!二位大人,若问不出什么问题,贫僧便要让弟子们回去了。事关祭天大典,诸多事宜亟待筹备,寺中上下,实在无暇在此……陪二位大人胡闹!” 肖云行猛地转过脸,锐利如刀的目光狠狠瞪向陆横。 他见陆横在南宫陨星面前言之凿凿,本以为此事板上钉钉,所以自己一入庙,便抢先出手,为的就是要将这功劳攥在手里。 哪曾想,如今连问了数百人,不仅无功,反倒落了个嚣张跋扈,搅扰佛门的恶名。 陆横静静站了一会,忽然嘴角一弯,笑嘻嘻道, “看来是在下误会诸位高僧了,各位大师皆是佛法精深,货真价实的高僧,倒显得我等多事了。” 他边说,边笑嘻嘻地挤进僧群,径直走向那个面色微青的“显真”和尚,笑的越发灿烂, “这位大师佛法精深,方才诵经字字珠玑,下官佩服。初次见面,便送大师一份小小的见面礼,聊表敬意,还望莫要嫌弃。” 话音未落,他右手食指在左掌上飞快地勾勒起来,指尖划过空气,留下淡淡的金色轨迹,一道蕴含精纯佛门正气的“卐”字佛印,瞬间在他掌心凝结成型。 “阿弥陀佛!大师——接礼!” 陆横脸上笑容陡然一收,眼神变得锐利如冰,翻掌便朝那“显真”和尚的面门狠狠按去! 那僧人本来耷拉着眼角,一副木讷昏沉的模样,忽然见到一道佛印按向面门,脸上的木讷瞬间消融,一双眼睛猛地瞪得溜圆,眼珠子几乎都要凸出来,怪叫一声,向后纵出几丈远。 “礼尚未至,大师何必客气?” 陆横的身影如鬼魅般紧随而至,带着戏谑的轻笑,掌中佛印金光更盛,距离对方面门不过咫尺。 那“显真”和尚脸上的肌肉疯狂抽搐,嘴角扭曲,眼看那佛印就要印实... 呛啷! 一声剑鸣。 乌黑铁剑如同毒蛇出洞,贴着陆横的腰侧一闪而过。 陆横顿住身形,那青面僧人站在二丈外,阴毒的看着他。 陆横随手掐灭掌心佛印,看着对方扭曲的脸,朗声大笑, “哈哈哈!我的好奴才!你当夜替少爷守门守得那般尽职尽责,寒风冷月里站了一宿,少爷我岂会认不出你这副忠心耿耿的嘴脸?” 那僧人低沉沉的阴笑了起来, “小畜生,我今日便宰了你!” 话音未落,陆横身后的僧群中,二十几道身影猛地撕破伪装,僧衣碎裂,露出狰狞鬼相,将陆横团团围住。 “鼠辈!” 猛然一声断喝,动手的竟是肖云行! 他此行本就为抢功而来,眼见邪徒已被陆横揪出,绝不肯在“诛邪”一事上再落于人后。 他身形如出闸猛虎,一步踏出,脚下青石板寸寸龟裂,手中渊岳彻化出二丈刀锋,猛然撕裂雨幕,直取秦广王! 秦广王想不到他来的如此快,如此凶,心头悚惧,急忙横举铁剑。 铛——! 一声震响。 乌黑铁剑竟被至阳罡气震成数截。 秦广王被一刀斩得倒飞出去,胸口僧衣崩裂,鲜血飞溅。 九幽归藏的恶鬼道之主,竟被一刀重伤! 肖云行须发皆张,周身罡气如燃烧的火焰,越发炽盛夺目,踏上一步,便要斩了这九幽恶鬼。 “禁。” 一道声音,陡然响起,悠远如梵音。 一直躲在一旁的显义,不知何时竟已无声无息地凌空悬浮而起! 身上的褐色僧衣无风自动,布满皱纹老脸此刻竟如庄严宝相,在众人头顶,伸出白玉般的手,轻轻向肖云行按下一掌。 动作轻柔,不带一丝烟火气。 空中,一只大如磨盘的暗红手印凝结而成,带着镇压诸邪,寂灭万法的恐怖意志重重印向肖云行。 陆横只觉玄虚境中剧震,亢九战留下的关于苦陀禅院的记忆接踵而来, 这...这竟是苦陀禅院的正宗佛法! 陆横和肖云行都没想到,这一直唯唯诺诺的讲经首座,竟是地藏王假扮! 更没想到对方隐忍至此,选择在肖云行最不易防备的瞬间发动偷袭。 可肖云行一生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本能何等敏锐。 他虽惊不乱,强行拧身,手中渊岳彻爆发出刺目的光芒,刀锋如同活物般离刃而出,化作一道咆哮的金色怒龙,逆斩向那镇压而下的寂灭手印。 两股石破天惊的力量,在空中相撞。 大殿前铺就的青石板,如纸片般被掀的四散飞落。 肖云行向后踉跄几步,强行站稳身形,只觉一股寂灭佛力,竟冲破了自己的护体罡气,在周身游走。 “呃...” 他强行压下一口腥甜,手持渊岳彻傲然看向地藏王。 地藏王眼中闪过一丝惊愕,胸前衣衫猛地崩裂,显出一道淡淡血痕。 他本对自己的偷袭志在必得,哪知肖云行仓促下还能爆发出如此凶戾的反击。 不仅挡住了偷袭,自己还被他反击所伤。 地藏王低头看了一眼胸前的血痕,又缓缓抬起头, “好!好一个凶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