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当铺》 第213章 ∶新租客 我搬进307室的那天,天阴得像是被谁用墨汁泼过一遍。云层低得几乎压到旧城区那些歪斜的屋檐上,风从巷口钻进来,带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像是从地底爬出来的呼吸。房东是个瘦得只剩骨头的老太太,穿一件褪色的蓝布衫,说话时嘴角总往下耷拉着,像是从没笑过。她递给我钥匙的时候,手指冰凉,指甲泛黄,像枯叶贴在铁皮上。 “一个月八百,押一付三。”她声音沙哑,像砂纸磨过木头,“水电自理,不准养宠物,不准聚会。” 我点头,接过钥匙。那把钥匙沉得不像样子,黑漆漆的,像是浸过血又晾干了。我低头看门牌——307室,锈迹斑斑,数字“7”歪斜地挂着,像一根折断的腿骨。 屋子比我想象中干净,至少表面如此。地板擦得发亮,窗帘是新的米白色,墙上刷过一层薄薄的白漆,盖住了原本的污渍。可越是干净,越让我觉得不对劲。空气里有种说不出的滞重,像是有人在耳边轻轻喘气,却又找不到源头。我拖着行李箱走进卧室,忽然脚下一滑——地板上有一小片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又被勉强擦过,边缘还留着拖把划过的纹路。 我没多问。这年头,谁还会为一间八百块的出租屋较真? 第一夜,我做了梦。 梦里我站在一面墙前,墙上用血写着两个字:“还我”。字迹歪斜,像是用手指蘸着血一笔一笔划出来的,笔画末端还拖着细长的滴痕,仿佛刚写完不久。我伸手去碰,指尖一凉,血竟还在流动。突然,身后传来“吱呀”一声,衣柜门缓缓打开。里面挂着一件旗袍,深红底色,绣着暗金的牡丹,领口高得几乎遮住下巴。旗袍上没有灰尘,像是有人每天都在穿它。 我猛地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月光惨白,照在衣柜上,那扇门……竟真的开了一条缝。 我屏住呼吸,盯着那条缝。几秒后,它缓缓合上,无声无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推了回去。 第二天我翻遍全屋,想找点能解释昨晚的事的线索。卫生间角落有块地砖松动,我撬开一看,底下压着一张泛黄的照片。照片上是个年轻女子,约莫二十出头,梳着旧式发髻,唇色鲜红如血,穿的正是那件旗袍。她眼神空洞,嘴角却微微上扬,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照片背面用钢笔写着一行小字:“林婉清,1947年摄于上海。” 我心头一紧。这名字,怎么这么熟? 当晚,我打开手机搜“林婉清 旗袍 旧城区”,跳出来的是一条三年前的新闻:旧城区307室发生命案,一名年轻女子在出租屋内自缢,死前在墙上用血写下“还我”二字。警方在其衣柜中发现一幅残破画像,画中女子身穿旗袍,唇色鲜红,疑似为上世纪四十年代人物。 新闻配图模糊,但那幅画中的女子……分明就是照片上的林婉清。 我手指发抖,关掉手机。屋里突然安静得可怕。空调停了,灯闪了一下,接着恢复如常。可我知道,有什么东西醒了。 第三天,我开始听见声音。 先是半夜的哼唱,一段老式评弹,调子哀婉,断断续续从衣柜里传来。我打开柜门,里面空空如也,只有那件旗袍静静挂着,衣领微微歪斜,像是刚被人脱下。我伸手去碰,布料冰凉,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茉莉混着檀香,是旧上海女人常用的香粉味。 我把它取下来,想扔掉。可刚拿到阳台,手一滑,旗袍飘落,挂在晾衣绳上,随风轻轻摆动,像个人影在晃。 那天晚上,我梦见自己穿上了那件旗袍。 镜子里的我,发髻高挽,唇涂鲜红,眼神却不是我的。我看着镜中的“我”缓缓抬手,在墙上写下“还我”二字。血顺着指尖流下,滴在木地板上,发出“嗒、嗒”的声响。我拼命想喊,却发不出声音。镜中的我忽然转头,对我笑了一下,然后……从镜子里走了出来。 我尖叫着醒来,发现自己的右手手腕上有五道深深的抓痕,像是被人狠狠掐过。 我决定搬走。 可当我打电话给房东退租时,电话那头却传来一阵诡异的笑声,接着是沙哑的女声:“你……进来了,就别想走。” 我挂掉电话,收拾行李。可每当我把东西放进箱子,第二天它们又会整整齐齐地摆回原位,仿佛从未动过。衣柜里的旗袍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画——残破不堪,纸面泛黄,画中女子正是林婉清,她的眼睛……似乎跟着我移动。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坐在客厅,开着灯。可灯光照不到的地方,总有一团阴影在蠕动。我听见脚步声,很轻,像是赤脚踩在木地板上,从卧室走到厨房,再回到卧室。有时,那脚步声会停在我的房门口,接着是门把手缓缓转动的声音。 我不敢开门。 直到第七天夜里,我再也撑不住,昏睡过去。梦里,林婉清站在我床边,旗袍下摆滴着血。她俯身,嘴唇贴在我耳边,轻声说:“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七十七年。” 我猛地睁开眼。 月光下,衣柜门大开,旗袍平铺在床上,像是为我准备好的礼服。墙上,那两个血字“还我”再次浮现,比之前更清晰,更刺目。而我的手,正不受控制地抬起,指尖沾满暗红的液体,缓缓向墙面移动。 我想哭,想逃,可身体像被钉住。耳边响起那首评弹,调子越来越快,越来越尖,像是无数女人在哭喊。 我终于明白——我不是新租客。 我是她等了七十七年的人。 是那个欠她命、欠她情、欠她一生的人,转世归来。 她要我还的,从来不是钱,不是物,而是……命。 我看着自己的手在墙上写下最后一个笔画,血顺着指尖滴落,汇成一滩暗红。镜子里,我穿着旗袍,唇色鲜红,眼神空洞,嘴角却微微上扬。 和照片上的她,一模一样。 门外,传来钥匙插入锁孔的声音。 又一个新租客,来了。 我站在门后,静静等着。 这一次,换我写“还我”。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4章 ∶循环 我是在凌晨三点醒来的。 窗外没有风,窗帘却轻轻晃动,像有人刚刚从那里经过。我猛地坐起,心跳如鼓,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手机屏幕亮着,是新闻推送——“昨日城西拆迁工地发生坍塌事故,一名工人当场死亡,死状诡异,面部扭曲,似在极度恐惧中离世。”配图模糊,但那片废墟的轮廓,我认得。那是我家老宅的位置。 我的家。 我赤脚冲下楼,睡衣被夜露浸透,黏在身上像一层冰冷的皮。街道空无一人,路灯昏黄,拉长我的影子,仿佛身后还跟着什么。我跑得越来越快,肺像要炸开,可脚步却越来越沉,仿佛每一步都踩进泥沼。我知道我不该去,可我必须去。那幅画还在那里——那幅她留下的画。 她是我母亲,或者说,是曾经的母亲。 三年前她失踪那天,家里只留下这幅画。画中女子穿旗袍,眉眼低垂,嘴角却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笑意。她说过,这画是祖上传下来的,不能丢。可自从它挂上墙,家里就开始不对劲了。夜里总有脚步声,厨房的水龙头自己打开,镜子里的人影比我还慢半拍。后来母亲消失了,连骨灰都没留下,只有这幅画,像守墓人一样,静静挂在客厅中央。 拆迁队来那天,我求他们别动那堵墙。我说那后面有东西,不能拆。他们笑我疯了,说老房子都这样,迷信。推土机轰鸣着碾过砖瓦,我站在远处,眼睁睁看着那面墙倒下,尘土飞扬中,画框飞出,砸在地上,却没有碎。 现在,它又出现了。 我赶到现场时,天刚蒙蒙亮。废墟像被巨兽啃噬过,钢筋扭曲,水泥块堆叠如坟。我拨开碎砖,心跳几乎停滞——那幅画就躺在瓦砾中央,画布洁净如新,连一丝灰尘都没有。画中女子的眼睛,似乎动了一下。 我蹲下,手指颤抖着伸向画框。指尖刚触到木框,一股寒意顺着指尖窜上手臂,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在血管里爬行。我想缩手,可身体不受控制,仿佛被某种力量牵引着,缓缓将画翻了过来。 背面,原本空白的画布上,多了一行字。 血红色的字,像是用指甲一笔一划刻上去的,深陷进纤维,边缘还带着湿润的暗光。字迹歪斜,却清晰得刺眼: “下一个,是你。” 我猛地后退,脚下一滑,跌坐在碎石上。耳边忽然响起笑声——轻柔、婉转,像是从画里传出来的。我抬头,画中女子的嘴角,正缓缓上扬,从原本的淡笑,变成一种近乎狰狞的弧度。她的眼睛,也抬了起来,直勾勾地盯着我。 “不……不可能……”我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可我知道,这不是第一次了。 三年前母亲失踪前,她也看到过这行字。她曾偷偷告诉我,她在画背面发现了同样的血字,只是那时写的是:“轮到你了。”第二天,她就不见了。警方查了半个月,毫无踪迹。我翻遍她日记,最后一页写着:“它在循环,每一代选一个人,画会记住名字,血会写下期限。” 我那时不信,只当她是精神出了问题。可现在,我信了。 因为这幅画,从来就不只是画。 它是“门”。 祖母说过,我们这一支血脉,是“守画人”。百年前,先祖从一座古庙带回这幅画,说是镇宅之宝。可那庙早已荒废,碑文残缺,只依稀辨得“祭画”二字。后来家族中每隔二十年,就有人离奇死亡或失踪,死前都会看到画背面出现血字。有人烧了画,可第二天,它又完好无损地挂在墙上。有人把它埋进地底,可一场雨后,它就出现在床头,画中女子的裙摆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泥里爬出来。 它在等。 等血脉最纯的那个人,完成最后的“仪式”。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想报警,可屏幕一黑,自动关机。再开机,相册里多了一张照片——是我昨晚睡觉时的侧脸,而背景里,那幅画正挂在我卧室墙上,画中女子的手,轻轻搭在我的肩上。 冷意从脚底冲上头顶。 我忽然想起母亲失踪前的最后一句话:“默儿,如果有一天你看到画笑了……别回头,别念我的名字,更别碰它。否则,你会成为下一个‘它’。” 可我已经碰了。 我猛地回头,想逃,却发现四周的废墟变了。砖石堆叠成一条幽深的巷子,两旁是老式木门,门缝里渗出暗红的液体。空气中弥漫着腐香,像是烧尽的线香混着铁锈味。巷子尽头,有一面墙,墙上挂着那幅画,画中女子已不在原位——她站在画框边缘,一只脚跨出,踩在现实中。 她的旗袍下摆滴着血。 我转身就跑,可巷子无限延伸,无论怎么跑,那幅画始终在我前方。耳边响起低语,是无数个女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念着同一个名字: “陈默……陈默……轮到你了……” 我跪倒在地,头痛欲裂。记忆如潮水涌来——我终于明白,为什么我对这幅画如此熟悉。不只是因为母亲,而是因为……我曾经死过。 二十年前,我也在这片土地上,是个小女孩,被选中成为“祭品”。那天,我被绑在祠堂中央,画挂在头顶,血从画中流下,滴在我额头。仪式完成时,我死了。可画吸收了我的魂,将我的记忆封存,再让我转生为下一任守画人,继续守护它,直到下一次轮回。 而母亲,也不是我的生母。她也是上一轮的“我”。 我们是同一个人,在时间的循环里不断重生,不断被选中,不断走向那幅画。 我爬向画,泪水混着血从眼角滑落。画中女子终于完全走出画框,站在我面前。她伸手抚摸我的脸,动作温柔,声音却冰冷: “你逃不掉的,默儿。这是我们的命。画需要血,需要魂,需要一个愿意相信它的人。现在,轮到你成为画了。” 我张嘴想喊,却发不出声音。身体开始透明,意识一点点被抽离。最后的知觉里,我看见自己慢慢融入画布,成为新的女子,穿上旗袍,低垂眼眸,嘴角浮现一抹淡淡的笑。 而画的背面,又添上一行血字,字迹新鲜,像是刚刚写就: “下一个,是你。” 远处,一个年轻女孩停下脚步,望着废墟中那幅静静躺着的画,喃喃道:“这画……怎么这么眼熟?” 风起,画纸翻动,背面的血字,在晨光中微微发亮。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5章 ∶禁典·纸嫁衣 夜深了。窗外的风像被谁掐住了喉咙,断断续续地呜咽着,树影在墙上扭曲成鬼爪的形状。我本不该在这个时间醒来,可一种说不清的寒意从脚底爬上来,像是有人用冰凉的手指,一寸寸地抚摸我的脊椎。 我睁开眼,书架角落有光。 那不是电灯的光,也不是月光。它幽幽地泛着青灰,像从地底渗出的磷火,忽明忽暗地跳动。我屏住呼吸,缓缓坐起,心跳在耳膜里擂鼓。那光的源头,是一本从未见过的古籍。 它不知何时出现在我的《山海经》与《酉阳杂俎》之间,仿佛早已潜伏多年,只等今夜现身。 我赤脚踩在地板上,冷得像踩在冰面上。靠近时,那本书缓缓浮起,离架三寸,封面在微光中显现——篆书三个字:《禁物之典》。笔画扭曲,像是用指甲在腐皮上刻出来的,透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腥气。 我伸手想碰,指尖刚触到书脊,一股刺骨的寒意猛地窜入骨髓。我猛地缩手,却发现指尖已染上一抹暗红,像干涸的血。 书页自动翻开。 第一页,空白如雪。可几息之后,墨迹如活物般从纸纤维中渗出,缓缓凝聚成字: “《归魂图》,癸亥年柳无尘作。摄魂三十七,归身九次。现藏于……” 字迹工整,却透着诡异的死气。我盯着“摄魂三十七”几个字,胃里一阵翻搅。三十七个魂魄?被谁摄?归身又是归向何处?可还没等我想明白,那行字的末尾忽然渗出一道鲜红,像泪,又像血,迅速蔓延,将“现藏于”三个字彻底覆盖。 血泪。 我倒退一步,心脏几乎要撞出胸腔。可那本书仿佛有意识,书页哗啦啦自动翻动,纸张摩擦的声音像极了女人低泣。翻到某一页,动作戛然而止。 新浮现的标题,是四个墨黑小字: 《纸新娘》 字迹未落定,整页纸竟开始微微鼓动,如同腹中藏有活物,正试图破纸而出。我瞪大眼,冷汗顺着鬓角滑下。那鼓动越来越剧烈,纸面竟裂开一道细缝—— 一只苍白的手,从纸中缓缓探出。 指甲涂着暗红蔻丹,手腕上缠着褪色的红绳,像是婚礼时戴的。那只手悬在空中,轻轻一勾,仿佛在召唤什么。我浑身僵硬,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它缓缓转向我,五指张开,掌心浮现出一个名字: 柳无尘。 就是那个画《归魂图》的人。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仍坐在书桌前,面前摊开的,是那本《禁物之典》。可刚才……是梦吗? 不。我的指尖还残留着那股腥冷,而书页上的标题,依旧写着《纸新娘》。 我颤抖着翻开下一页。 纸面泛黄,边缘焦黑,像是被火燎过。文字以极细的墨线写就,仿佛怕惊醒什么: “纸新娘,非人非鬼,生于怨誓,成于冥婚。以处子生辰八字为引,以亡者婚书为契,以七七四十九日纸扎祭礼为骨,以未亡人之泪为血。成形之日,魂归纸中,身披嫁衣,永不得脱。” 我读到这里,喉咙发紧。可更让我心颤的是下一段: “癸亥年冬,北岭柳家独女柳无尘,许配城南陈氏子。婚前三日,陈氏暴毙。柳家悔婚,无尘自缢于闺房。临死前咬破指尖,在婚书背面写下血誓:‘生不能同衾,死亦要共枕。若天地不容,我便化纸为妻,入你棺中。’” “三日后,陈氏出殡。棺木行至半路,狂风骤起,红纸漫天飞舞,如雪如蝶。棺盖自开,一纸人立于其中,头戴凤冠,身披红嫁衣,面容与柳无尘一般无二。棺木落地,纸新娘缓缓走下,牵起棺中尸手,拜天拜地,拜亡夫。” “礼毕,纸新娘转身,望向柳家方向,轻声道:‘我已履约,你们……该还我身子了。’” 我读到这里,几乎窒息。柳无尘?那个画《归魂图》的柳无尘,竟是纸新娘? 可还没等我理清思绪,书页忽然剧烈抖动,像是被风吹,可屋里根本没有风。接着,整页文字开始融化,墨迹如血般滴落,在桌面上汇聚成一行新字: “她回来了。” 我猛地合上书,可那本书却像长了根,牢牢贴在我掌心。我拼命甩手,书页却自动翻回《纸新娘》那一页。而这一次,纸面上的图案变了—— 不再是文字,而是一幅画。 画中是一座老宅,门前挂着白灯笼,门楣贴着褪色的双喜。一个身穿红嫁衣的女子背对画面,站在门槛上。她没有回头,可我却知道她在笑。她的脚下,影子不是一个人形,而是九个重叠的身影,每一个,都穿着不同的旧式嫁衣。 最诡异的是,那幅画的右下角,题着一行小字: “第十一具身子,已寻得。” 我浑身发冷,猛地想起什么——我的生日八字,曾被外婆写在一张红纸上,压在她去世时的棺底。她说那是“避邪用的”。 可现在我想起来,那红纸……不见了。 我冲进卧室,翻箱倒柜,终于在衣柜最底层找到一个旧木盒。打开,里面只有一张烧了一半的红纸,边缘焦黑,上面的字迹残缺不全,却依稀可辨: “柳无尘,癸亥年七月初七子时生……” 那是我的生辰。 我瘫坐在地,冷汗浸透睡衣。原来不是巧合。那本书选中我,是因为我就是她要的“第十一具身子”。 门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三下,缓慢,规律,像有人穿着红绣鞋,一步步走近。 我死死捂住嘴,不敢出声。可那敲门声停了片刻,接着,一张折叠整齐的红纸,从门缝底下缓缓滑了进来。 我盯着那张纸,它像有生命般,自己展开。 纸上,是一幅简笔画: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牵着另一个女子的手,走向一口黑棺。而被牵着的女子,长得和我一模一样。 画的下方,写着一行血字: “吉时已到,娘子,该上轿了。” 我再也撑不住,尖叫出声。可声音刚出口,整间屋子的灯齐齐熄灭。黑暗中,那本《禁物之典》缓缓浮起,书页翻动,最终停在一页空白处。 那空白,开始渗出血字: “《纸新娘》,壬寅年续录。寻身十一,归魂一。现藏于……” 字迹未完,又是一道血泪滑落,覆盖了最后几个字。 而我知道,那“现藏于”的地方,正是我此刻所在的小屋。 也是,她的新棺。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6章 ∶第七夜的红肚兜 深秋的黄昏,城市仿佛被一层灰雾缓缓吞噬,天光像是被什么无形之物吸尽了力气,沉沉地压在楼宇之间。街灯还未亮起,可巷口那片狭窄的旧货市场却早已人影晃动,如同从地底浮上来的幽魂,在昏黄的手电筒光与摇曳的烛火中穿梭。摊位一个挨着一个,杂乱无章地铺开:锈迹斑驳的铜锁像是咬住了谁的秘密,褪色的旗袍瘫在木箱上,像一具被剥去血肉的躯壳;缺角的瓷碗盛着雨水,映出扭曲的人脸;几本线装书封面剥落,字迹模糊,翻开来,纸页泛黄,墨痕如血。 我叫林晚,穿一件深灰风衣,围巾裹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清冷的眼睛。寒风贴着脖颈钻进来,我不由得缩了缩肩。我不是来淘宝的,也不是为猎奇而来。我是被人托付,来找一样东西——一个“娃娃”。 那人说,那是上世纪三十年代上海滩某富商家族流传下来的遗物,原是为早夭的千金所制,以瓷塑形,以魂寄命。名为“午夜邪灵娃娃”。它不在白天现形,只在子时之后睁开眼,能通阴阳,知生死,甚至……能唤回亡者的声音。 我本不信这些。可自从母亲去世第七天起,我的梦就开始变了。 每夜,我都看见一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坐在床头,背对着我,乌黑的长发垂至腰际。她轻轻晃着脚,嘴里哼着一段我从未听过的童谣,调子古怪,像是用指甲刮过玻璃,又像是有人在墙缝里低语。我动不了,喊不出,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缓缓转过头——可每次她将要回头时,我就惊醒。 醒来时,枕边总有一缕黑色长发,又直又密,缠在指尖,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味。那不是我的。我的发,早已剪短,齐耳,干枯,像枯草。 我开始怀疑,是不是母亲走得太急,魂魄未散?可那童谣,分明不属于她。 于是,我来了这里。这个藏在城市褶皱里的旧货市场,据说什么都能买到,也包括不该存在的东西。 我在第三个摊位前停下。摊主是个驼背老头,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靛蓝长衫,脸上沟壑纵横,眼窝深陷,像两口枯井。他坐在小马扎上,手里正摩挲着一个用红布层层包裹的物件。那红布陈旧发暗,边缘磨损,像是被血浸过又晒干的颜色。 “你来了。”他忽然抬头,直直地盯着我,声音沙哑,像钝刀在石上磨,“它等你很久了。” 我的心猛地一缩,寒意从脊背窜上来。我没报过名,也没说过要来。 “你知道我要找什么?”我压低声音,手指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老头不答,只是缓缓抬起手,用枯瘦如柴的指节,一点点揭开红布的一角。 一只瓷娃娃露了出来。 它约莫二十厘米高,通体雪白,像是用上等高岭土烧制而成。脸蛋圆润,画着胭脂红唇,嘴角微微上扬,似笑非笑。双目漆黑如墨,瞳孔深处仿佛有光在流转,我甚至觉得,它的眼珠……动了一下。 最诡异的是它身上的红肚兜。小小的,绣工精细,金线勾出一个“寿”字,可那字形扭曲,笔画倒置,像是被人用血反写着画上去的。更让我心头一颤的是——这肚兜的样式,和我梦里那个小女孩穿的一模一样。 我下意识伸手想去拿。 老头却猛地将娃娃收回,动作快得不像个老人。“子时前不可触碰,”他低声警告,嗓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否则……它会认主。” “什么意思?”我盯着他,声音有些发紧。 “意思是,”他忽然笑了,嘴角咧开,露出几颗发黑的牙,“它会缠上你,像缠上上一个主人那样。” 我皱眉:“上一个主人怎么了?” 老头抬眼,目光如刀,直刺进我眼底:“疯了,把自己缝进了墙里。” 我浑身一僵。 “就在昨夜。”他缓缓道,“他抱着这娃娃,一边笑一边哭,拿针线把自己的皮肉和墙纸缝在一起,嘴里还念着:‘别走,别丢下我……’天亮时,人已经成了一幅人形壁画,血渗进墙里,像一幅褪色的年画。” 我喉咙发干,想后退一步,却发现双脚像生了根。 “那你为什么还留着它?”我几乎是咬着牙问。 老头低头,手指轻轻抚过红布边缘,动作竟有几分温柔:“因为它不让我走。每当我想要扔掉它,夜里就会听见哭声,从柜子里传来。打开一看——它坐在那里,眼睛睁着,红肚兜湿了一片,像是刚哭过。” 我忽然想起梦里的童谣,那声音,是不是也在哭? “那你为何要等我?”我问。 老头抬眼,深深看了我一眼:“因为……你身上有它的气息。你梦见她了,对不对?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 我心头剧震,冷汗滑落。 他竟知道。 “它选中了你。”老头低语,“三十年代那户人家,小姐五岁夭折,父母悲痛欲绝,请来法师以魂入瓷,制成娃娃,以为能留住她的魂。可魂没留住,反倒招来了别的东西——一个不该存在的‘它’。从此,每一代主人,都会在第七个夜晚开始做梦,梦见小女孩。然后,被它缠上,被它占有,最后……成为它的祭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我忽然想起母亲。她临终前,曾喃喃一句:“晚晚……床头那个孩子……你看见了吗?” 我当时以为她是神志不清。 现在想来,她或许……早就看见了。 “为什么是我?”我声音发颤。 老头摇头:“它挑人,不看缘分,看‘相似’。你母亲早逝,你孤身一人,心有执念,魂门易开。它最喜欢这样的容器。” 我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我可以带走它吗?”我问。 “可以。”老头缓缓将红布重新裹好,递向我,“但记住——子时前不可开封,不可呼唤其名,不可对它说话。若听见它哭,装作没听见;若看见它动,当它是幻觉。撑过七日,它若未认你为主,便可送去城西的慈安寺,交给住持封印。” 我接过红布包裹,入手冰凉,仿佛抱着一块刚从井底捞出的石头。 “若……撑不过呢?”我低声问。 老头沉默片刻,只说了两个字: “恭喜。” 我转身离开,脚步沉重。身后,老头的摊位忽然熄了烛火,消失在黑暗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风更大了,卷起地上的枯叶,打着旋儿扑向我的脚踝。我抱紧红布包裹,听见里面传来极轻的一声—— “咯……” 像是瓷面相碰,又像是……笑声。 我加快脚步,不敢回头。 可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我的第七夜,已经开始倒数。 而那个穿红肚兜的小女孩,正隔着红布,静静看着我。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7章 ∶子时的童谣 我终究还是把它带回了家。 那是一个阴雨绵绵的黄昏,巷口的老古玩铺子像一只沉默的兽,蜷缩在青石板路尽头。门楣上挂着褪色的红布条,随风轻晃,像是某种无声的警告。我推门进去时,铜铃轻响,灰尘在昏黄的光线下浮游,仿佛时间在这里停滞了百年。 娃娃就摆在最角落的木架上,被一块暗红的粗布半掩着。它通体雪白,釉面泛着冷光,眉眼细雕,唇若点朱,穿着一件褪成灰褐色的绣花小袄。它不该出现在这里——太完整,太干净,像是刚从某个民国年间的祠堂里走出来,而不是混迹于一堆残缺的陶罐与锈铜钱之间。 老板是个佝偻的老头,眼皮耷拉着,说话时几乎不动嘴唇:“这东西,没人敢要。夜里会唱歌。” 我笑了,指尖轻轻抚过娃娃冰凉的脸颊。“我不信鬼神。”我说,“我只信证据。” 我是林晚,民俗学研究员,专攻民国时期民间巫蛊与禁忌文化。三年来,我走遍西南边陲的寨子,翻阅过无数手抄本《阴书》《冥契录》,见过用头发缠绕的替身人偶,也见过埋在门槛下的“断命符”。我知道,所谓的“鬼”,往往是人心作祟;而真正的恐怖,藏在那些被遗忘的仪式与执念里。 这娃娃,极可能是某种“镇魂偶”。 在湘西某些古老家族中,若有人横死或含怨而终,族中巫祝便会以瓷土塑其形,封其魂于偶中,再以符咒镇压,谓之“封魂瓷”。若处理不当,魂魄不得安息,便会借阴还阳,夜半啼哭,索命讨债。 我付了钱,老板没找零,只低声说了一句:“子时别听它唱。” 我没在意。 回到家已是深夜。我住的是老式筒子楼顶层,墙皮剥落,水管常在半夜发出呜咽般的回响。我把娃娃放在书桌中央,铺上从庙里请来的红布——那是我特意去城西白云观,跪在三清殿前三炷香换来的“避秽布”。又在布角贴上老道姑给我的“镇邪符”,黄纸朱砂,字迹如刀刻。 我打开录音笔,设定自动开启。时间显示:23:59。 我坐在桌前,笔记本摊开,笔尖悬在纸上,准备记录任何异常声响或现象。我不怕它动,我怕它不动——沉默才是最深的恐惧。 12点整。 头顶的日光灯忽然闪了一下,接着是第二下,第三下。光线像垂死之人的心跳,忽明忽暗。窗外没有风,窗帘却轻轻摆动,仿佛有谁刚刚从后面走过。 录音笔“滴”地一声,自动启动。 起初是沙沙的电流声,像是老式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我屏住呼吸,手指微微发紧。 然后,那声音来了。 是一段童谣,轻柔得像母亲哄睡的低语,却又带着某种不属于人间的空灵: “月儿弯弯照楼台, 小妹坐在棺材盖。 爹爹烧香娘哭断, 娃娃半夜来讨债……” 我猛地抬头,心脏几乎撞出胸腔。 我没睡!我清楚地记得,我一直在写字,意识清醒,眼皮都没眨一下。可那一瞬间,我竟有种从深梦中惊醒的错觉,仿佛那歌声穿透了我的梦境,直接钻进我的脑髓。 我死死盯着书桌。 红布不知何时滑落在地,像一片干涸的血泊。 瓷娃娃端坐在桌角,原本朝前的头,此刻正缓缓转向我。它的动作极慢,关节处却没有声响,仿佛它的“转头”不是物理的移动,而是空间的扭曲。它的嘴角,一点一点地向上弯起,形成一个近乎温柔的笑——可那笑里没有温度,只有怨,深不见底的怨。 我猛地站起,椅子在地面刮出刺耳的声响。我冲过去,一把掀开娃娃底座。 瓷底刻着一行小字,刀工细密,字迹如蛆附骨: “癸酉年七月初七,封魂于瓷,永世不得超生。” 我盯着那行字,呼吸几乎停滞。 癸酉年……是1933年。 七月初七,不是乞巧节,而是“鬼娶亲”的日子。民间传说,这一天阴阳交界最薄,亡魂可借活人形体还阳。而“封魂于瓷”,正是旧时大户人家处理夭折女童的秘法——若女孩死于非命,魂魄不散,便塑其形,封其灵,镇于宅中,以防作祟。 可“永世不得超生”……这是诅咒,不是镇压。 这娃娃不是被安抚的亡魂,而是被惩罚的怨灵。 我忽然想起古玩店老板的话:“夜里会唱歌。” 不是“会”,是“必须”。它被强迫在子时重复那段童谣,一遍又一遍,千年万年,永无解脱。 我颤抖着手指摸向录音笔,按下回放。 童谣再次响起。 可这一次,我听出了不对劲——在“娃娃半夜来讨债”之后,还有半句,极轻,几乎被电流声掩盖: “……讨你命,换我命。” 我浑身发冷。 抬头再看娃娃,它的眼睛不知何时变了。原本瓷白的眼珠,竟浮现出淡淡的血丝,像干涸的河床突然涌出暗红的水。 我猛地后退,撞到书架,一本《民国巫蛊考》砸在地上,书页散开,正好翻到一页手绘图——与我手中的娃娃一模一样。旁边批注写道: “封魂偶,以夭女之骨灰混瓷土烧制,魂困其中,日夜诵咒,直至债主入梦,魂归彼身,方得解脱。” 我盯着那行字,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它不是在唱歌。 它在找替身。 而我,听了它的歌,记下了它的脸,触碰了它的底座——我已经成了它的“债主”。 窗外,月光惨白,照在娃娃脸上,它的笑容更深了。 我知道,从今夜起,我不再是研究者。 我是它下一个,要讨命的人。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8章 ∶镜中之人 第二天清晨,天光还未完全亮起,窗外的梧桐树影在灰白的云层下摇曳,像是一群无声低语的幽魂。我裹紧外套,独自走向市立图书馆。脚步踩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发出轻微的回响,仿佛身后有人跟着。我不敢回头,只觉肩胛骨之间一阵阵发凉。 图书馆藏在一条老巷深处,青砖灰瓦,门楣上挂着斑驳的铜铃,风吹过时,偶尔发出一声钝响,像是谁在轻轻敲打棺木。我登记了查阅权限,直奔民国档案区。那里的空气常年沉闷,纸张泛黄,墨迹褪色,每一页都像是从时间的裂缝中爬出来的遗言。 我翻找着“沈氏”相关的记录,指尖划过一行行模糊的铅字,直到看见那则1937年《申报》的剪报残页——标题赫然写着:“沈家幼女暴毙,疑涉南洋邪术”。 新闻内容简短却令人窒息:1933年夏,上海沈氏绸庄家主沈怀瑾之女沈念慈,年仅七岁,猝然夭折。死状诡异,面色青紫,口角溢黑血,双眼圆睁不闭。当时坊间传言,其继母为夺家产,暗中延请南洋蛊婆,以“子母降”之术害其性命。女孩死后,沈宅接连发生怪事:仆人夜半惊叫坠楼,账房先生上吊于库房梁上,连沈怀瑾本人也在一个月后突发心疾而亡。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家中仆役皆称,每至子时,便闻孩童啼哭自后院传来,循声而去,只见一口古井泛着幽绿水光,井沿上留有小小脚印,湿漉漉的,像是刚从水里爬出。 最终,沈家请来一位来自槟城的巫师。那人身披黑袍,手持铜铃与骨簪,闭目作法三日三夜。据传,他以“瓷胎封魂术”将沈念慈的怨魂封入一只特制瓷偶之中——那瓷偶通体雪白,眉眼与沈念慈生前一模一样,唯独双目漆黑如墨,唇角微扬,似笑非笑。 自此,沈家立下家规:每逢七月初七,须以至亲手足之血祭供奉瓷偶,香烛不绝,祷词不断。若有一年疏忽,怨灵必破封而出,血洗沈门。 我读到这里,手指微微发抖。纸页上的字迹仿佛渗出血来,耳边响起一阵细碎的拍掌声,像是孩童在笑。 而档案末尾,附有一张模糊的家族谱系图。我顺着血脉往下看,心跳骤然停滞——沈家最后一任继承人,名为沈婉容,正是我的外曾祖母。 那一刻,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母亲临终前的那个雨夜,病房里灯光昏黄,她躺在病床上,呼吸微弱,嘴唇干裂。我握着她的手,她忽然睁开眼,瞳孔涣散,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嘴里喃喃道:“……娃娃回来了……它来找我了……它一直都在镜子后面……” 我当时以为她是高烧说胡话,轻轻拍着她的手安慰。可现在想来,她的眼神那么清醒,那么恐惧,像是真的看见了什么。 我猛地合上档案,冲出图书馆。外面不知何时下起了细雨,雨丝冰冷,打在脸上像针扎。我一路狂奔回家,钥匙插了几次才对准锁孔。推门而入的瞬间,屋内一片死寂,连钟表都停了。 我冲进浴室,拧开水龙头,捧起冷水狠狠泼在脸上。水珠顺着发梢滴落,镜面起了一层薄雾。我伸手擦去水汽,镜中渐渐浮现出我的脸。 可……不对。 我明明站着,镜中的“我”却没有动。 她——或者说它——静静地望着我,嘴角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我的笑容。那双眼睛,黑得没有一丝光亮,像是两口深井,要把我的魂吸进去。 我僵在原地,连呼吸都忘了。 镜中的“我”缓缓低下头,视线落在我右肩上。 我颤抖着转头—— 那里,趴着一只小小的瓷娃娃。 它只有巴掌大,穿着民国时期女童的绣花裙,小手紧紧抓着我的衣领。它的脸精致得诡异,瓷白的肌肤泛着冷光,双目漆黑如墨,嘴角咧开到耳根,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我张嘴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下一秒,镜中的“我”抬起手,轻轻抚摸那瓷娃娃的头顶,动作温柔得令人作呕。 “啊——!”我终于嘶吼出声,猛地后退,撞上镜子。 “哐当”一声巨响,镜面碎裂,玻璃四溅,像是一场突如其来的冰雹。我跌坐在地,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后背。我低头看向肩膀—— 空无一物。 什么都没有。 我松了口气,颤抖着撑起身子,却在低头的一瞬,浑身血液凝固。 地上,一块尖锐的镜片静静躺着。 镜片中,倒影清晰如初。 我坐在地上,肩头依旧坐着那只瓷娃娃。它漆黑的眼睛正盯着我,小手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掌,发出细微的“啪、啪”声,像是在鼓掌,又像是在 counting—— 一、二、三…… 七月初七,快到了。 我猛地抬头,望向墙上挂钟。 指针停在6:07。 而日历上,赫然写着:农历六月廿九。 还有八天。 我踉跄着爬起,冲进卧室,翻箱倒柜找出母亲留下的那只红木匣子。那是她生前从不许我碰的东西。我颤抖着打开,里面只有一张泛黄的照片和一只小小的瓷偶。 照片上,是外曾祖母沈婉容,站在沈家老宅门前,怀里抱着一个穿红裙的小女孩。女孩低着头,看不清脸,但她的肩膀上,赫然趴着一只瓷娃娃。 而那只瓷偶——就在我掌心。 它冰冷,光滑,釉面泛着幽光。我翻过它的背面,底部刻着一行小字: “念慈之魂,永镇瓷胎。血祭不辍,邪灵不现。” 我死死攥住它,指节发白。 窗外,雨越下越大。 一道闪电劈过天际,照亮了浴室的方向。 在那一瞬的光亮中,我看见—— 碎裂的镜框边缘,残留的镜面上,映出我的倒影。 而我的肩头,那只瓷娃娃,正缓缓转过头来,冲我一笑。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19章 ∶血祭之日 我开始失眠。 不是那种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而是——每到子时,我的意识就会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强行唤醒。窗帘未动,灯未亮,房间死寂如墓穴,可我知道,它醒了。那首童谣,像从地底渗出的阴风,顺着地板的缝隙爬进耳朵,一字一句,清晰得如同有人贴在我耳边低语: “红肚兜,绣莲花, 娃娃不哭也不怕。 子时三更点香火, 娘亲回来抱回家。” 起初我以为是幻觉。连续几天熬夜写稿,精神恍惚,耳鸣也是常事。可当这童谣连续七夜在同一时刻响起,音调分毫不差,我才意识到,这不是我的脑子出了问题,而是——房间里,有东西在唱歌。 我架起录音笔,藏在书架夹层里,镜头对准娃娃所在的玻璃柜。那是个民国年间的布偶,红肚兜,黑纽扣眼,嘴角用红线歪歪扭扭地缝出一个笑。是奶奶临终前塞进我手里的,说:“留着,压箱底的福气。”可这哪是福气?分明是诅咒。 录音笔带回了声音。我送去市里最权威的声纹实验室,对方反复检测,眉头越皱越紧。最后,负责人看着我,声音发颤:“林小姐,这音频……不是从外部录进来的。它的声波信号,是‘直接生成’在存储芯片内部的。就像……声音凭空出现在设备里,根本没经过麦克风。” 我浑身发冷。这意味着,那童谣不是现实世界的声音,而是——从电子设备内部“长”出来的。它绕过了物理传播,直接侵入了数字空间。 可更让我崩溃的,是娃娃的位置。 第一天,它端坐在玻璃柜中央,双手交叠,红肚兜上的莲花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第二天清晨,我醒来,它已在书桌边缘,面朝我的床,仿佛整夜都在注视我。第三天,它出现在床头柜,手里多了一把梳子——是我昨夜用过的那把,齿缝里还缠着我的发丝。 第四天夜里,我惊醒,冷汗浸透睡衣。月光斜照,我看见它就坐在我枕头边,小小的身体僵直,头微微歪着。它的一只布手,正轻轻握着一缕头发——那分明是从我头上剪下来的,断口整齐,像是被什么锋利的东西悄然割下。 我尖叫着冲过去,一把将它抓起,狠狠摔进衣柜,锁上柜门,又用椅子抵住。那一夜,我没再听见童谣,但整晚都能听见柜子里传来“咯咯”的轻响,像指甲在刮木板。 第二天,我决定毁了它。 我翻出奶奶留下的旧铜盆,在阳台点火。火焰腾起的瞬间,我将娃娃扔了进去。可就在火舌舔上红肚兜的刹那,火焰突然一滞,颜色由橙转青,最后化作幽幽绿焰,像墓地里的鬼火,在风中无声摇曳。而娃娃,静静躺在火中,连一丝焦痕都没有。它的纽扣眼,在绿光中仿佛眨了一下。 我吓得后退,脚下一滑,差点摔倒。再看那火,竟自行熄灭,只留下一缕青烟,盘旋如蛇,缓缓钻入我的鼻腔。那一瞬,我闻到了腐土与檀香混合的气息,还有一丝……血腥。 我再不敢留它在家。 我把它塞进帆布包,坐上夜班公交,一路颠簸到城郊的黑水河。河水漆黑,常年不见底,传说淹死过七个穿红衣的小孩。我把包拎到桥中央,咬牙就要扔下去—— 就在这时,包里传来一声尖笑。 短促、刺耳,像玻璃划过黑板。我浑身一僵,手一松,包脱手飞出,直坠河面。可下一秒,一道红影从包中弹出,轻飘飘地落在桥面,稳稳当当,仿佛有风托着它。 是娃娃。 它站在离我不足一米的地方,红肚兜湿漉漉地贴在身上,可当我颤抖着伸手去碰——布料干得发脆,像晒了十年的枯皮。它的头缓缓转向我,嘴角的红线,似乎……上扬了一点。 我瘫坐在地,泪流满面。 它不想走。 它认我为主。 那一夜,我抱着它回家,像抱着一个无法摆脱的宿命。我给它擦干,放进床头的抽屉,低声说:“你要什么,告诉我……别再吓我了。” 可它不回答。只是从那天起,童谣变了。 不再是那首“红肚兜,绣莲花”,而是一段我从未听过的词: “血为引,骨为桩, 魂不散,归故乡。 七日七夜焚香祭, 换得娘亲一缕魂。” 我查遍民俗资料,翻烂了爷爷留下的《阴契录》,终于在一页泛黄的纸片上,找到一段记载: “血祭之偶,以亲族至亲之血为引,埋于老宅地基三载,再掘出,以亡者生前贴身之物缝制衣裳,唤其魂归。此偶不惧火水,不畏刀兵,唯认血脉之主。若主不从,夜夜索魂;若主顺从,则七日焚香,以血饲之,可通阴阳,见亡魂一面。” 我盯着“血脉之主”四个字,心脏几乎停跳。 奶奶……不是我的亲奶奶。 她是我的曾外祖母的妹妹,因无子嗣,抱养了我母亲。而我,根本没有她的一滴血。 可娃娃认我为主。 除非……它要的,从来不是奶奶的血脉。 而是——我的。 我翻到《阴契录》最后一页,一行小字用朱砂写着: “血祭之日,子时三更,以自身血滴于偶目,连祭七夜。第八日,门开,魂归。然魂归者,非所念之人,乃……所献之人。” 我浑身发抖。 它要的,是我的命。 可就在我准备撕毁这页纸的瞬间,抽屉突然“咔”地一声弹开。娃娃坐在里面,头歪向一边,一只纽扣眼不知何时脱落,露出底下漆黑的空洞。而在那空洞深处,我似乎看见了一张脸—— 苍白,浮肿,嘴唇发紫。 是我。 我猛地合上抽屉,背靠墙壁滑坐在地。窗外,月已西沉,子时将至。 童谣,再度响起。 这一次,是用我的声音唱的。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0章 ∶继母的日记 我是在母亲去世后的第七天,才真正开始整理她留下的东西。那天黄昏,雨丝斜斜地打在窗棂上,像谁在门外轻轻叩击。老宅静得可怕,连风都像是被冻住了,只有一盏昏黄的灯,在堂屋角落摇晃着,投下长长的、扭曲的影子。 我翻出那只藏在床底多年的旧木箱,铜扣早已锈蚀,指尖一碰便落下一层青绿的粉末。箱盖掀开时,一股陈年的霉味混着檀香扑面而来,仿佛有人在我耳边低语。箱中堆着几件褪色的旗袍、一叠泛黄的信纸,还有一本深褐色的皮质日记,封面上烫着模糊的“沈”字,边角已经磨损,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刮过。 我认得这本日记。小时候,母亲总在深夜独自坐在灯下写它,神情凝重,笔尖沙沙作响,仿佛在与谁对话。每当我靠近,她就会猛地合上,眼神慌乱地扫过四周,像是怕被看不见的东西听见。 我颤抖着翻开第一页,字迹潦草而颤抖,墨迹深浅不一,仿佛写的人正承受着巨大的恐惧: “我知道它回来了。那娃娃……是念慈。外祖母说过,沈家女若生双胞,必有一人被献祭给娃娃,以平其怨。我本是双生,妹妹出生即死……可她没死,她被封在瓷里。” 我呼吸一滞,指尖几乎要撕破纸页。念慈?那是我从未听过的名字。母亲从未提过自己有妹妹。可这字迹,分明是她的。我强迫自己继续读下去。 “那娃娃是外祖母亲手烧制的,白瓷胎,红釉唇,眼珠是用真正的琉璃点的。她说,只有用亲生骨肉的魂魄封入瓷胎,才能镇住沈家血脉里的‘双生劫’。可她骗了我——她没烧死妹妹,她把她活生生封进了娃娃的腹中。我亲眼看见,那瓷胎在窑火中裂开一道缝,有手指从里面伸出来,又缩回去……” 我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屋内依旧寂静,可那盏灯的光晕忽然扭曲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搅动。我咽了咽口水,继续读。 “每年七月初七,我都要割破手指,滴血于娃娃唇上。不然,它会让我梦见她爬进我的喉咙。梦里,她从我的嘴里钻出来,浑身湿漉漉的,像刚从井里捞起。她的头发缠住我的舌头,她说:‘姐姐,换我出来。’我醒时,枕头上有水渍,嘴角有血。我不敢照镜子。” 我忽然想起,母亲总在七月初七前后变得异常沉默。她会把自己关在佛堂里,一整天不吃不喝,只点一盏红烛。我曾问她为什么,她只是摇头,说:“有些事,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可现在,我却知道了。 “我试过砸碎它。可每一块碎片落地,都会发出婴儿的哭声。我拼回去,它又完好如初。它的脸……越来越像我。去年,它的眼睛开始转动,盯着我看。前天夜里,我听见它在柜子里笑。” 我猛地合上日记,心跳如鼓。可指尖却不受控制地再次翻开,仿佛有股无形的力量在牵引我,逼我读完这最后的真相。 “今年我没祭。我受不了了。让它来找我吧。但晚晚……你千万别碰它。它要的不是血,是替身。” 我浑身发冷,血液仿佛凝固。替身?什么意思?我?我猛地翻到最后一页,落款日期赫然写着: “七月初六。” 明天,就是七月初七。 我死死攥着日记,指节发白。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洒在桌角——那里,静静立着一个瓷娃娃。 我从未见过它。 它约莫一尺高,通体雪白,釉面光滑如凝脂。它穿着一件小小的红缎袄,领口绣着暗金的梅花。它的脸……竟与我有七分相似。最可怕的是那双眼睛,琉璃制成,却像是活的,随着我的移动缓缓转动,始终盯着我。 我后退一步,椅子倒地,发出刺耳的响声。可那娃娃……嘴角似乎微微上扬了一下。 我冲出房间,奔向母亲的佛堂。推开门,香炉倾倒,灰烬散落一地。供桌上,原本该放着观音像的位置,空空如也。取而代之的,是一张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母亲站在我身旁,笑容温婉。可她的身后,站着另一个“我”。 那个“我”穿着同样的衣服,可脸色惨白,眼睛空洞,嘴角咧开到耳根。她的手,轻轻搭在母亲肩上。 我踉跄后退,撞上身后的柜子。一声轻响,柜门缓缓打开——里面,整整齐齐摆着十几个瓷娃娃,每一个,都长着我的脸。 它们的眼睛,全睁着。 我终于明白母亲日记里的“替身”是什么意思。 沈家的诅咒,从未结束。双生劫,不是死去一个,而是让另一个成为容器。母亲以为她逃过了,可她只是被选中为“祭司”——每年用血喂养那最初的娃娃,延缓它的苏醒。 可今年,她停了。 于是,它要找新的祭品。 而我,是它等了三十年的“妹妹”。 我冲回房间,想烧掉那本日记。可火柴刚划亮,风突然从四面八方涌来,吹灭火焰。灯灭了。黑暗中,我听见柜子“咔”的一声,打开了。 脚步声。 很小,很轻,像是赤脚踩在木地板上。 一步一步,向我靠近。 我蜷缩在墙角,手中紧握母亲的日记,仿佛它是唯一的护身符。可就在这时,日记的最后一页,忽然渗出鲜红的液体,缓缓在纸上蔓延,形成一行新的字: “晚晚,轮到你了。” 我抬头,那瓷娃娃已不在桌角。 它蹲在我床下,仰头望着我,嘴角咧开,露出一口细密的、不属于人类的牙齿。 月光下,它的影子,不是一个人的形状。 而是两个。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1章 ∶替身 子时将至。 窗外的风像被什么东西推着,一寸寸挤进窗缝,吹得窗帘微微鼓动,仿佛有看不见的手在轻轻掀开这间卧室的隐私。我坐在床沿,手里攥着那个布娃娃,它的眼睛是两颗乌黑发亮的玻璃珠,总在暗处反光,像是能看见我看不到的东西。我把它翻过来,后脑勺缝着一块褪色的红布,上面用墨笔歪歪扭扭写着两个字:“念慈”。 那是我奶奶的名字。 可她早在八十年前就死了。 我把它塞进铁盒,咔哒一声锁上,金属的冷意顺着指尖爬上来。我把盒子塞进衣柜最深处,压在几件旧毛衣底下,又拖来一只空鞋盒挡住,仿佛这样就能隔绝某种看不见的牵引。可我知道,没用的。它总会出来。 我吞下那片白色的安眠药,干咽时喉咙发涩,像是吞了灰烬。药效来得很快,意识像被一层层黑纱裹住,沉入无底的井。 然后,我梦见了那座老宅。 青砖灰瓦,飞檐翘角,天井四四方方,像一口倒扣的棺材。雨从天上砸下来,不是落,是倾倒,砸在石板上炸开,溅起的水花像无数只手在抓挠。我站在天井中央,浑身湿透,却感觉不到冷。脚下的水渐渐漫过脚踝,带着一股铁锈味——那是血混在雨水里的气息。 井边站着一个小女孩。 她背对着我,穿着一件褪色的红肚兜,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背上,一缕一缕往下滴水。她的脚很小,脚趾苍白如纸,踩在井沿上,摇摇欲坠。 “念慈……”我听见自己在叫,声音轻得像风。 她缓缓转过身。 那一瞬间,我的心脏几乎停跳。 那张脸——是我的脸。 只是更小,更稚嫩,眼角还带着婴儿肥,可那眉眼、那鼻梁、那唇形,分明就是我。连左眉上那道小时候摔伤留下的淡疤,都一模一样。 她笑了。 嘴角咧开,却不达眼底。那双眼睛漆黑如井,仿佛能吸走人的魂魄。 “姐姐,”她的声音像从井底传来,带着水汽和回音,“我等了八十年,终于等到你了。” 我后退一步,脚跟撞上石阶,疼得钻心,却不敢移开视线。 “我不是你姐姐。”我说,声音发抖。 “你是。”她向前迈了一步,脚没入水中,却没有涟漪,“沈家的女儿,双生之血,才能替我重生。” “双生?”我猛地摇头,“我没有双胞胎妹妹!我爸妈只生了我一个!” 她歪着头,笑得更开了:“你忘了。我们出生那天,接生婆说,一胎双女,不祥。于是,一个被抱走,沉进了后院的井里。而你,活了下来。” 我浑身发冷,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衣领,却像冰渣在爬。 “不可能……我爸妈从没提过……” “他们不敢提。”她轻声说,“沈家祖训:双生女,一留一祭。留下的承血脉,祭的……喂井。” 她忽然伸出手,指尖苍白细长,指甲泛着青灰。 “来吧,姐姐。你的血,能让我回来。你的身体,能让我活。” 我猛地惊醒。 胸口剧烈起伏,冷汗浸透睡衣。房间里一片死寂,只有墙上的挂钟滴答走动,指针正指向子时。 我下意识摸了摸手腕。 五道深深的划痕,皮开肉绽,血珠正缓缓渗出,一滴,一滴,落在木地板上。 可诡异的是——那些血,并没有散开。 它们像有了生命,沿着木纹的缝隙,缓缓流动,蜿蜒成一条细线,朝着衣柜的方向爬去。 我僵在床上,呼吸几乎停滞。 地板上的血,竟在自行移动。 我猛地掀开被子,赤脚冲过去,一把拉开衣柜门。 铁盒开着。 盒盖歪在一旁,像是被人从里面推开。娃娃端坐在盒中,头微微歪着,玻璃眼珠在黑暗中泛着幽光。它的嘴角……是红的。 鲜红,湿润,像刚舔过什么。 它缓缓转过头,看向我。 然后,它抬起布条缝成的手,轻轻抹过嘴唇,仿佛在回味。 我踉跄后退,撞上墙壁,冷汗顺着脊背滑下。 “不可能……我锁了……我明明锁了……” 可娃娃就坐在那儿,嘴角的红痕越来越深,像是吸饱了血。 我颤抖着蹲下,捡起铁盒的锁。锁扣完好,没有撬痕。可锁芯……是开的。 就像,是从里面被打开的。 我忽然想起奶奶临终前的话。 她躺在病床上,枯瘦的手死死抓着我,浑浊的眼睛盯着我,嘴里喃喃:“晚晚……别碰红肚兜……别让念慈找到你……她是替身……你是真身……可若她醒了……你就得替她死……” 我当时以为她是神志不清,胡言乱语。 现在想来,她是在警告我。 沈家祖训,双生女,一真一替。 替身,生来就是祭品。可若祭品不死,便会化怨,沉在井底,等血脉归来。 等那个与她同血同骨的人,回来替她活。 而我,就是那个“回来”的人。 我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家族相册。翻到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奶奶年轻时抱着一个婴儿,那孩子穿着红肚兜,眉心一点朱砂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照片背面写着:念慈,夭折于三日。 可那婴儿的脸……和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我猛然想起,我从未见过自己满月前的照片。妈妈说,早年失火,全烧了。 是烧了,还是……被藏了? 我冲进书房,翻出老宅的地契和族谱。泛黄的纸上,用毛笔写着一行小字:“民国十九年,沈氏双女降生,一留一祭,祭者名念慈,沉井,以镇宅煞。” 下面还有一行批注:“替身不死,怨气不散。若后世双血重逢,替身将借血返阳,夺真身之命,代其活。” 我瘫坐在地,冷意从脚底窜上头顶。 原来,我不是唯一的“我”。 从出生起,就有一个“我”,在井底等着我。 等我长大,等我血脉成熟,等我靠近那个红肚兜的娃娃——那是她残魂寄居的容器。 她舔的,不是空气。 是我流的血。 而子时一过,阴阳交界,她的魂,就能彻底爬上来了。 我冲回卧室,抓起铁盒就要扔进火里。可刚抬手,娃娃忽然转头,玻璃眼珠直勾勾盯着我。 一瞬间,我眼前一黑。 再睁眼,我站在老宅天井里。 雨还在下。 小女孩站在井边,背对着我。 可这次,她缓缓转过身时,穿的不再是红肚兜。 她穿着我的睡衣。 脸上,是我的脸。 但那笑容,越来越深,越来越宽,嘴角几乎咧到耳根。 “姐姐,”她轻声说,“现在,轮到我了。” 我猛地惊醒,发现自己跪在衣柜前,手里攥着一把剪刀,刀尖对准自己的心口。 而娃娃,正坐在我脚边,嘴角鲜红,一滴血,从它布缝的唇角滑落。 子时已过。 她出来了。 而我,正准备亲手,把命交给她。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2章 ∶墙中人 我报警了。 拨通电话的时候,我的手指一直在抖,话筒贴在耳边,像一块冰冷的铁片压着太阳穴。我说我家进了人,一个驼背的老头,穿着灰布长衫,脚上没穿鞋,光着脚站在客厅中央,盯着我的娃娃笑。可当我冲进房间再回头,他不见了。娃娃也不见了。 警察来得很快,两个穿制服的年轻警员,一个年纪稍长的警官。他们进门时皮鞋踩在木地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像在测试这屋子是不是空心的。我坐在沙发上,手指绞着衣角,指甲边缘已经泛白。他们问了我很多问题:最近有没有失眠?工作压力大不大?有没有服用药物?我一一回答,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搜了每个房间。 衣柜被拉开,床底用手电筒照过,阳台的角落、厨房的橱柜、卫生间的镜柜,甚至连天花板的通风口都没放过。可什么都没有。没有脚印,没有指纹,没有翻动的痕迹。娃娃——那个我从母亲遗物里翻出来的旧布娃娃,穿着褪色的红裙子,眼睛是两颗发黑的玻璃珠——消失了,像被空气吞掉了一样。 警官合上记录本,看了我一眼,眼神里没有怀疑,却有种更深的东西,像是怜悯。 “林晚小姐,”他说,“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一个人住,情绪容易积压。我们接到过不少类似报警,最后发现都是……幻觉。” 我张了张嘴,想反驳,可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我说不出话。他们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那个老头就站在我面前,他的背驼得像一张拉满的弓,脸上全是褶子,像是被岁月揉皱又摊开的纸。他看着我,嘴角咧开,露出几颗发黑的牙。 “你压力太大了。”警官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建议你去看心理医生。” 我笑了,苦笑。那笑像是从骨头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冷意。他们走后,屋子里安静得可怕。连钟都不走了。我站在玄关,盯着那扇被反复检查过的门,忽然觉得,这屋子从里到外,都被某种看不见的东西浸透了。 夜深了。 我躺在床上,没敢关灯。台灯的光晕在墙上投出一圈昏黄的影子,像一只睁不开的眼睛。我闭上眼,却睡不着。耳边总有什么在响,像是风穿过缝隙,又像是……有人在低语。 然后,我听见了。 “沙……沙……沙……” 像是指甲在刮墙。 我猛地睁开眼,心跳像鼓点一样砸在胸口。声音来自卧室的东墙——那面墙对着隔壁的空房,自从上一任租客搬走后,那屋子就一直锁着。我屏住呼吸,侧耳倾听。那声音断断续续,时有时无,像是有人在墙的另一头,用指甲一点点抠着砖缝。 我坐起身,手心全是冷汗。 不是幻觉。这次我听得清清楚楚。 我下了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冷得像踩在冰上。我走到墙边,伸手摸了摸墙纸。那是一层老旧的米黄色墙纸,边缘已经开始翘起,像是被什么从里面顶过。我用力按了按,指尖忽然触到一处异样——那里的墙纸比别处软,像是下面空了。 我咬了咬牙,指甲抠进墙纸边缘,猛地一撕。 “嗤啦——” 墙纸裂开,露出里面的灰泥。可就在那灰泥中央,嵌着半张脸。 我浑身的血瞬间冻住。 那是一张苍老的脸,皮肤灰白,像是被埋在土里多年才挖出来。眼眶深陷,眼球浑浊,鼻梁塌陷,嘴唇干裂,微微张开,像是在说话。是那个驼背老头。他的脸嵌在墙里,像是从砖石中长出来的,五官与墙体融为一体,仿佛他本就是这房子的一部分。 “逃不掉的……”他的嘴唇动着,声音像是从地底传来,带着潮湿的回音,“它要替身……你母亲没完成血祭,所以它选了你……” 我踉跄后退,撞到床沿,膝盖一软,跌坐在地。心脏在胸腔里狂跳,耳朵嗡嗡作响。我死死盯着那面墙,可就在我眨眼的瞬间—— 墙纸完好如初。 没有裂痕,没有人脸,只有一片平整的米黄色,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幻觉。 可我知道不是。 那一夜,我没敢再睡。我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眼睛死死盯着那面墙。时间像凝固的油,一寸寸爬过。凌晨两点,三点,四点……墙里的声音又来了。 “沙……沙……沙……” 抓挠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近。 我听见指甲刮过砖石的刺耳声响,听见泥土被一点点拨开的闷响,听见某种湿漉漉的东西在墙内蠕动。那声音像是从地底深处传来,又像是就贴在我的耳膜上。我捂住耳朵,可声音直接钻进脑子里,像无数根细针在扎。 我忽然想起母亲。 她死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夜晚。我那时才八岁,躲在衣柜里,听见她在客厅念咒。她说那是“镇魂咒”,能挡住“墙里的东西”。可那天晚上,她没能念完。我听见她尖叫,然后是重物倒地的声音。等我爬出来时,她躺在地上,眼睛睁着,嘴角流着黑血。她的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红裙子的娃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来,我被送进福利院。没人相信我说的话。他们说母亲有精神疾病,说她自杀。可我知道不是。她是在完成血祭——那是她家族世代相传的仪式,每三十年,必须献上一个至亲之人的血,才能平息“墙中之物”的饥渴。 她没能完成。 她本该献上我。 可她下不了手。 所以,债,落到了我头上。 我颤抖着摸出手机,翻出母亲留下的那本破旧笔记本。封皮是暗红色的,像是干涸的血。我翻开最后一页,上面用毛笔写着一行字,墨迹已经发黑: “若墙动,速离。若见人,勿应。若闻声,闭耳。替身将至,血债血偿。” 我盯着那行字,眼泪无声滑落。 可我已经无处可逃。 这栋楼,是我母亲出生的地方。她曾说,这房子是“门”,而墙,是“界”。墙中住着的东西,不是鬼,也不是魂,而是一种更古老的存在——它以血脉为引,以亲族为祭,若无人献祭,它便会自己爬出来,找替身。 而替身,必须是血缘至亲。 我忽然明白,为什么那个老头会出现在我家。他不是人,是上一个未完成仪式的“守门人”,被墙中之物吞噬后,成了它的使者。他来提醒我,也来监视我。 我站起身,走到墙边,手指轻轻抚过那片墙纸。 “你想让我死?”我低声问。 没有回答。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墙纸突然鼓起一块,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下面顶着。紧接着,一只干枯的手——灰白、扭曲、指甲乌黑——猛地从墙里伸出来,抓住了我的脚踝! 我尖叫,拼命挣扎,手抓向床头柜上的剪刀。我用尽全身力气挥下,剪刀刺入那只手,发出“噗”的一声,像是扎进腐烂的木头。那手猛地抽回,墙纸瞬间恢复平整,只留下一道浅浅的划痕。 我瘫坐在地,喘着粗气,剪刀还在手里发抖。 可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墙里的抓挠声没有停,反而更响了。像是有无数只手在同时挖墙,像是整面墙都在颤抖。我听见低语,不止一个声音,是许多个声音在重复同一句话: “替身……替身……替身……” 我抱紧双臂,牙齿打颤。 母亲没完成的仪式,现在由我来还。 可我宁愿死,也不愿献祭别人。 我忽然想起娃娃。它不见了,可它一定还在某处。它是信物,是钥匙,是连接我和“它”的桥梁。只要找到它,或许就能打破这个循环。 我擦干眼泪,站起身。 窗外,天边泛起一丝灰白。黎明快来了。 可我知道,真正的黑暗,才刚刚开始。 我走到书桌前,翻开母亲的笔记本,找到一页画着符咒的纸。那是“封墙咒”,需要三滴血,一根红线,和一句真名。 我咬破手指,血滴在纸上。 “我叫林晚,”我轻声说,“林氏第七代守门人。” 纸上的符咒忽然泛起一丝暗红,像是活了过来。 墙里的声音,停了一瞬。 然后,传来一声极轻的笑。 我知道,它听见了。 而我,已无退路。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3章 ∶南洋巫师后人 我站在那座荒废的道观前,风从山脊上刮下来,带着潮湿的腐叶味,像是从地底深处爬出的呼吸。青砖墙早已斑驳,藤蔓如蛇般缠绕着门框,门楣上那块“玄清观”的匾额歪斜欲坠,字迹被雨水蚀得模糊不清。我推开门的那一刻,木门发出一声悠长的呻吟,仿佛惊醒了沉睡多年的魂魄。 她就坐在堂前,背对着我,一身灰白道袍,头发用一根铜簪挽起,背影瘦得几乎要折断。香炉里燃着三炷香,烟雾缭绕,却不是寻常的檀香,而是一种我从未闻过的腥甜气息,像是腐烂的花蕊混着铁锈。我刚踏近一步,她忽然转过头来,浑浊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我,嘴唇微微颤抖。 然后,她跪下了。 不是缓缓下跪,而是整个人猛地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她的声音颤抖着,却清晰得如同刻进骨髓:“沈家血脉……你竟还活着。” 我僵在原地,心跳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沈家?我姓林。母亲姓沈,可她早已在十年前那场大火中化为灰烬。我从未对外提过她的姓氏,连户籍档案里也只写着“林晚”,生母信息空白。可这个老道姑,却一眼认出了我血脉的源头。 她缓缓爬起,动作僵硬得像一具提线木偶。她从袖中取出一块铜镜,镜面泛着幽绿的光,照向我的脸。镜中倒影模糊不清,仿佛有一层雾气在流动。忽然,镜面裂开一道细纹,血丝般的红痕从裂口蔓延开来。她低声道:“沈家的女儿,身上流着南洋巫师的血。你母亲没逃过,你……也逃不掉。” 我喉咙发紧:“你说什么南洋巫师?我母亲……她到底是谁?” 道姑没有立刻回答。她点燃一盏油灯,灯芯跳动,火光映在她脸上,忽明忽暗。她从供桌下取出一只漆黑的木匣,匣子上刻着扭曲的符文,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被烧焦的人形。她打开匣子,里面只有一张黄纸,纸角泛黑,边缘卷曲,像被火燎过。 “这是‘换命符’。”她轻声说,“南洋巫师临死前留下的最后法器。可将邪灵从一人身上转移到另一具活人躯体,代价是施术者当场暴毙。” 我盯着那张符,指尖发麻。母亲死前的最后画面突然涌上心头——她站在火光中,嘴角竟带着笑,眼神空洞而解脱。那时我不懂,为何她不逃?为何她要亲手点燃那间屋子?现在,我似乎明白了。 “你母亲不是没用。”道姑看着我,眼中竟有怜悯,“她是有意不用。她不想活了。她被那东西缠了太久,日夜听见低语,梦里全是血手抓她的脚踝。她只想解脱。” 我喉咙一紧,几乎窒息。母亲……原来她早就知道?知道这邪灵的存在,知道它源自沈家血脉,知道它会一代代传下去,像诅咒般缠绕着每一个女儿? “那我呢?”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我该怎么办?” 道姑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若要用这符,需找到一人,自愿献身,魂魄为祭,肉身为容器。唯有如此,邪灵才能转移。” 我冷笑:“有谁会自愿?谁会愿意替我去死?” 她没有回答。堂外忽然刮起一阵阴风,吹灭了油灯。黑暗中,她的声音像从地底传来:“它已经在找下一个了。” 我猛地回头,门外的风中,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不是人形,却像一团浓稠的黑雾,贴着地面游走。我浑身发冷,指甲掐进掌心。 那一夜,我留在了道观。道姑为我点了一盏长明灯,说此灯可护魂三日。我躺在偏殿的草席上,闭眼却无法入眠。耳边响起细微的响动,像是有人在啃咬木头,又像是指甲在刮擦墙壁。我睁开眼,看见墙角的阴影在蠕动,缓缓凝聚成一只女人的手,五指弯曲,正一点点向我伸来。 我猛地坐起,灯还在燃,可那手却消失了。冷汗浸透衣衫。 第二天清晨,道姑带我去了后山。那里有一片乱葬岗,坟头歪斜,碑文模糊。她指着其中一座低矮的土坟说:“那是你外祖母。她也是沈家人,三十岁那年疯了,把自己锁在屋里,三天后被人发现时,全身皮肤都变成了青黑色,嘴里塞满了泥土。” 我蹲下身,指尖触到坟土,冰冷刺骨。忽然,指尖下传来轻微的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地下挣扎。我慌忙缩手,却发现指尖沾了一丝黑血,腥臭扑鼻。 “它在苏醒。”道姑低声说,“每一代沈家女儿成年,它就会醒来。起初只是梦魇,然后是幻听,再后来……它会开始吞噬你的记忆,你的意识,最后,它会占据你,成为你。” 我颤抖着问:“那换命符……真的有用吗?” 她点头:“有用,但必须有人自愿。南洋巫师当年用此符救过一人,那人是他女儿,献祭者是他自己。血亲之祭,最为有效。” 我忽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眼神——那不是恐惧,是释然。她不是不想活,她是终于找到了解脱的方式。她宁愿死,也不愿让那东西继续活下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可我呢?我还想活。 我开始在城里寻找线索。我翻查母亲的旧物,在她遗留的日记本里,发现一页被撕去的纸,边缘残留着几个字:“……它说它饿了。”我的心跳几乎停止。 我走访了母亲生前的朋友,一个老护士告诉我:“你妈最后几个月,总在半夜去医院太平间,说要‘听他们说话’。我们以为她疯了,可她说,只有死人能告诉她真相。” 我去了那家医院,太平间早已废弃。我在最深处的一间停尸房里,发现墙上用指甲刻着一行字:“晚晚,别回来。它在等你。” 字迹熟悉得让我心碎——是母亲的笔迹。 那一夜,我梦见自己站在一片红莲盛开的沼泽中,水下浮着无数张脸,全是沈家的女人,从外祖母到曾祖母,她们睁着眼,嘴唇开合,齐声低语:“换命……换命……找到替身……” 我惊醒,发现枕头湿了,不知是汗还是泪。 我回到道观,道姑已不在。供桌上留着那张换命符,旁边压着一张纸条:“它已附你身,三日内必寻替身,否则你将成它傀儡。” 我颤抖着拿起符纸,黄纸上的符文竟在缓缓流动,像活物般蠕动。我忽然明白——那东西早已在我体内,它不是在等我使用换命符,它是在借我的手,寻找下一个容器。 我翻出手机,通讯录里一个个名字闪过——闺蜜、同事、亲戚……谁会愿意为我而死?谁会相信这荒诞的诅咒? 可就在这时,我收到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我知道你在找替身。我愿意。” 我浑身发冷。发信人没有名字,只有一张模糊的照片——一个女人站在镜前,脸上带着笑,可她的眼睛……是全黑的。 我回拨过去,电话接通,却只有沙沙的杂音,接着,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轻柔得像是母亲在耳边低语: “晚晚,别怕。妈妈替你。” 我猛地扔掉手机,却发现镜子里的自己,嘴角正缓缓上扬,露出一个不属于我的笑容。 那东西,已经学会了伪装。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224章 ∶邻居的小女孩 我搬进这栋老式居民楼已经三个月了。楼道里总弥漫着一股潮湿的霉味,墙皮剥落得像干涸的血痂,楼梯转角处的感应灯时好时坏,夜里常在寂静中突然亮起,又猝然熄灭,仿佛有人在暗处窥视。我住四楼,朝南的窗子正对着楼下那片荒废的小花坛。每到傍晚,总能看见一个穿红裙子的小女孩独自在那儿玩。 她五岁,瘦得像根竹竿,脸却圆圆的,皮肤白得近乎透明,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像是两口深井。她叫小禾,住在一楼。邻居说她父母早年离异,母亲远走他乡,父亲酗酒成性,后来出了车祸,人没了。她由年迈的奶奶带大,老人耳朵不好,腿脚也不利索,常常坐在门口的藤椅上打盹,任由小禾一个人在楼下跑来跑去。 起初我并不在意。小孩子嘛,爱玩是天性。可渐渐地,我察觉出不对劲。 她从不和其他孩子玩。整栋楼有好几个同龄的孩子,可他们一靠近她,就会莫名地哭闹、发烧,甚至做噩梦惊醒,父母吓得再也不敢让孩子和她接触。她也不说话,只是蹲在花坛边,用小树枝在泥土上画些奇怪的符号——那些线条歪歪扭扭,像是某种古老的文字,又像是一张张扭曲的人脸。 最让我心悸的是,她总在傍晚出现。太阳刚落山,天边还残留着一抹暗红,她就像被什么召唤似的,准时出现在楼下。她不跑不跳,只是静静地站着,仰头望着四楼——望着我的窗户。 我曾试图和她说话。有一次我下楼倒垃圾,她正蹲在花坛边,手里捏着一片枯叶。我蹲下来,轻声问:“小禾,你在画什么呀?”她缓缓抬头,嘴角忽然扬起一个极不自然的弧度,像是被人用线扯上去的。她说:“姐姐,你在楼上,看得见我吗?” 我愣住了。她的眼神太静,静得不像个孩子。 我匆匆走开,心里却像被什么压住了一样,沉甸甸的。 那天夜里,我做了个梦。梦里我站在自家客厅,窗外漆黑一片,突然,一道微弱的光从楼下亮起。我走到窗边,看见小禾站在花坛中央,手里抱着一个布娃娃——那是我小时候的娃娃,早已被我锁在柜子里,从不示人。她轻轻摇晃着娃娃,嘴里哼着一首我从未听过的童谣,声音稚嫩却阴冷:“姐姐的娃娃,借我玩一玩……姐姐的命,换我活一活……” 我惊醒,冷汗浸透睡衣。窗外,月光惨白,照在楼下空荡的花坛上,仿佛刚刚有人站过。 从那以后,我开始留意她。我发现她从不踩影子。无论阳光多烈,她的脚下总是一片虚无。我也发现,她从不照镜子。楼道里有块碎裂的穿衣镜,其他孩子喜欢对着它做鬼脸,可她每次路过,都会刻意绕开,仿佛那镜子里藏着什么她不敢看的东西。 更诡异的是,我家那只养了三年的猫,自从搬来后就变得焦躁不安。每到傍晚,它就会炸着毛,死死盯着楼下,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呜咽。有一次,我顺着它的视线望下去,正好看见小禾仰头望着我。她的嘴角,挂着一个笑——那笑容,和我柜子里那个瓷娃娃一模一样。 那是个民国年间的旧物,是外婆临终前交给我的。娃娃通体雪白,瓷质的脸蛋上涂着淡淡的胭脂,眼睛是用黑曜石镶嵌的,夜晚会泛出幽光。外婆说,这娃娃不能见血,不能见泪,更不能借人玩。她还说,这娃娃,是用来“换命”的。 我从未信过这些。可现在,我信了。 那一夜,暴雨倾盆。我被一阵轻轻的敲门声惊醒。声音很轻,像是小孩子用指甲在挠门板。我屏住呼吸,透过猫眼往外看——是小禾。她穿着那条红裙子,浑身湿透,头发贴在脸上,像刚从水里捞出来。她仰着头,直勾勾地盯着猫眼,嘴角缓缓上扬,露出那个熟悉的、不属于人类的笑容。 “姐姐,”她的声音透过门缝钻进来,轻得像风,“你的娃娃……借我玩一会儿好吗?” 我猛地后退,心脏几乎跳出胸腔。我冲进卧室,翻出那个尘封已久的木盒。打开,娃娃静静地躺在红绸布上,眼睛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我颤抖着从抽屉深处取出一张黄纸——那是外婆留给我的“换命符”。 纸已泛黄,边缘焦黑,上面用朱砂画着复杂的符文,中央是一个空白的名字位。外婆说过:只要在符上写下活人的名字,再让邪灵接触到那人的至亲之物,命便可换。代价是,写下名字的人,将承受七日之厄,若撑过去,便能活;若撑不过,魂飞魄散。 我咬破手指,血珠滴落在符纸上。笔尖颤抖,却一字一字写下:“小禾”。 只要她碰了我的娃娃,邪灵就会转移。她会成为新的宿主,而我,能得救。 可当我写下最后一个笔画时,娃娃的眼睛忽然动了——那黑曜石般的瞳孔,缓缓转向我,仿佛在笑。 我猛地将符纸压在娃娃身上,锁进木盒,藏进衣柜最深处。 那一夜,我听见门外有脚步声,轻轻的,一圈又一圈,像是小孩子在踱步。还有低低的哼唱声:“姐姐的娃娃,借我玩一玩……姐姐的命,换我活一活……” 我蜷缩在床角,不敢开灯,不敢出声。直到天边泛白,声音才渐渐消失。 第二天,我下楼扔垃圾。花坛边,小禾正蹲在地上画画。我走近一看,浑身血液瞬间冻结——她画的,正是我的脸。五官清晰,眼神惊恐,嘴角却挂着和她一模一样的笑。而在那张脸旁边,她用歪歪扭扭的字写着:“姐姐,轮到你了。” 我冲回家,打开衣柜,木盒还在。可当我打开,娃娃不见了。 我翻遍每一个角落,终于在床底找到它——它背对着我,可我分明看见,它的头,正一寸一寸,缓缓转过来。 我尖叫着把它塞回盒子,可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我透过猫眼望去——小禾站在门外,怀里抱着我的娃娃。她的脸贴在门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声音轻得像梦呓: “姐姐,我已经玩过了……现在,该你还我了。” 我瘫坐在地,耳边响起外婆临终前的话:“换命符,不是救人用的……是骗命用的。邪灵从不选死人,它只挑……想活的人。” 原来,从我写下名字那一刻起,我就已经成了它的饵。 而小禾,从来就不是人。 她是守门的童灵,是替邪灵选宿主的引路人。 她要的,从来不是娃娃。 是我的命。 喜欢午夜当铺请大家收藏:()午夜当铺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