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洲惊鸿宴笔趣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江湖再见 若不是江灵被师门飞剑传书叫了回去,林月觉得她真会陪自己一路走到落叶洲。 两人出了素问峰地界不久,在去往下一座大山头前,于一条蜿蜒小溪边补充水源。 荒山野岭不会缺树荫山石,林月在水流急处踩着一块石头,将方寸物中的水袋、竹筒尽数拿出,摆在身后草地,一个个装满水。 一身白衣的江灵也蹲下帮忙,纤纤素手弄清水,虽是一幅极美的画面,但以她之前的性子,断然不会在其他男子面前去做这些事情。 与林月一起走了一两个月的江湖,这位师弟的性情与性格,她摸得很清楚,愿意交他这个朋友,何况期间还不大不小的救过她一次。之前林月说景中山有他两位朋友,只说了一位是苏萍儿,另一位自然就是她了,她其实很高兴。 这位只是景中山内门弟子的男子,在师门只待了一个多月,任何术法都未学过,凭借着四境修为,参加师门试炼,硬是在同门痛下杀手的情况下逃脱,而且还在凌虚洲北方,上六洲公认的众妖之地安然逃脱,甚至交了一位愿意为其冒险的大妖朋友。 在与其走江湖的时日里,他的性情影响了她。逸庆城吃霸王餐,素问峰前解余河计策,第一次醉酒,以及一路上的闲聊,这些是她接受林月这个朋友的种种经历。 她自己都承认自己变了,道心有了波动,但她颇有一种“千金难买我高兴”的意气,修为长进慢了,道心不再如常淡然,可是她很高兴,这是自幼修行以来,不曾在哥哥以外之人身上感受过的。 所以在林月面前她表现出温柔如水的一面,闲聊时面带微笑,生火时帮着捡柴……她第一次“走”江湖,她觉得收获不小。 在林月心里,他对这位便宜师姐,一开始只是当作一位好说话的“同门”,其实与章明之辈没多大区别。在她突然出现后,说是要一起走江湖,他心里充满了戒备。 怀疑她为了捉拿自己“归案”,藏着来自下三洲的秘密,防备她突然发难……但也是在经过这一两个月的朝夕相处之后,他也算是摸清了她的性子,其天赋异禀,对修行之事了解颇多,但在内心深处,是难得向人敞开的单纯心思。 所以他也把江灵当作一位朋友。 “若是到了落叶洲,师弟还是四境,你该如何?”白衣女子见盛水的器皿都已装满,只剩林月手中那只水袋,便站起身来,看着他手下动作。 她已经知晓林月来自下三洲,其提高修为的目的就很明显,是为了守住下三洲。“若是师弟还未到落叶洲,那里就已经变了天,师弟又该如何。” 林月没有去猜她问这番话的原因,笑着回答道:“若是到了落叶洲还是四境,我会在短时间内修到七境,那里的七境。”他将水袋从溪流中拿起,用塞子堵住,先放在身后,捧着水喝了几口后,才起身把所有的器皿尽数收回。 “若是还未到落叶洲,那里就变了天,我也要快速修至七境,然后先送走一些人。” 他说的很平静,这些可能性他想过好几遍了。 江灵往后退了一步,好让他走到岸边草地,“那里的七境是条断头路……我觉得师弟若是按照现在的路子继续走,能走得更远。” 就凭现在他的剑意,若是能将小天地的范围扩大,在上六洲立足,足矣。她怕的是林月所说的七境,会让此番已有的收获付之一炬。 他笑着打趣了一句,“师姐可别因为我救过师姐,就胡乱奉承。” 江灵微微一笑,盯着他等他正二八经地回答。 “出事前,我会按照现在的路子走下去,出事后……”他扯着嘴角笑了笑,“之前与师姐说过了,那里有牵挂我的人和事。” 江灵呼出一道鼻息,眼眉低下,看着流水,“逝者如斯……”本想感叹一句大道之外都是过眼云烟,可立刻就想起了这段时日的种种,便止住了话,看着他又笑了出来。 “若是师弟看得上,到时候叫上我。” 林月听后身子一顿,差异说道:“师姐,这可不是小事。” “我知道。”她立马回道:“我在很久之前,就想着去看看十一境是怎么回事,按照九洲为数不多的记载来看,多半不会再现身九洲……在这之前,我想多走走。” 他注视着她的眼睛,良久之后才笑着说了句“谢过师姐”。 江灵点点头,转身向林中走去。 忽然间,一柄袖珍小剑悬停在她面前,其速度之快,在这之前林月根本没有任何察觉。 江灵见后二指并剑,将传讯飞剑托住,微微皱眉,凝视片刻后,二指轻轻一点,飞剑又迅速飞走。这次林月看见了其飞行轨迹。 “有事?”他歪着头问了一句。 白衣女子转身回到溪边,先是轻叹了一口气,“师父传书让我回师门听后吩咐,说是余河有了新动作,让我尽早去宽阔水水神庙。” “那师姐就先去吧。”他立马回道。 江灵迟疑片刻,“可之前答应了师弟,要一起走到落叶洲的。” 他摆了摆手,“师姐修行之事为重,我还想着到时候把师姐当作靠山呢。” 江灵低下眉眼思量了一会儿,才点头说道:“也是,境界高了,管用些,只是这走江湖只开了个头,总觉得不太好。” 林月笑出了声,“师姐不必有此想法,师姐都说了我福缘深厚,多牵挂些师弟,或许再见面的时间,不会太长。” “也是。”她下定了决心,准备在临走前给一些建议。 “师弟今后的路尽量绕开那些大山头,山头越大,山上人的修为就越高,本不是每次都可以在出剑之前,就与对方交上朋友,你那一剑还是留着。” 林月边听边点头,“谨遵师姐教诲。” 她忍不住笑了笑,“本命剑一事,师弟最好能多试试,不一定要从灵剑开始,有的剑修不止一把本命剑。” “记下了,师姐。”他也是笑了笑。 江灵继续说道:“我听哥哥说你有不少风雨钱,若是遇见不好出剑解决的事,就花钱消灾,上六洲的山上人,对于风雨钱可是有着不小的执念,总想着多多益善,想着某一天将下宗开遍九洲。” 林月有些疑惑,“还有出剑解决不了的事儿?” 在他看来,上六洲的风气,不就是个弱肉强食。 江灵为其解释道:“没有是没有,但有时候出钱比出剑更合适,也更省力。”她停顿一会儿又说:“在凌虚洲出剑或许也能交到朋友,但其他几个洲,出剑往往只能结仇,出钱维持表面上的和气,至少还有着再进一步的可能。” 他听后若有所悟,急忙道了声“受教了。” “还有,若是碰见什么洞天福地,在没有付出代价的情况下,最好别进。”江灵再次说到下一件事,“因为上六洲的洞天福地基本上都有主,白白放人进去的事儿是没人做的。但若是遇见些上古秘境之类的,尽可能地想办法进去,那些秘境里常常有着机缘。” 不等林月开口,她立马又说道:“师弟到了一个地方,先寻些地方图志之类的东西,多搜集信息,多了解些。还有就是不要让人知道师弟的家乡,不少宗门可是都想着在那里开设下宗的,师弟若是暴露了,麻烦不会少。” “师姐,都记下了。”他感激地看着她,这位便宜师姐,还真像师门长辈一样。 “最后……”江灵取出两块青色玉石,伸手先递过一块,“这是传讯玉石,里面有着我封存的灵气,若是时候到了,捏碎即可。” 说完等林月接过后,她微微勾起左边嘴角,递过另外一块,“师弟若是想我了,也可以将其捏碎……我要是哪天想再听师弟说我漂亮,也想能有个联系师弟的方式,所以师弟也留个传讯玉石给我。” 这还是林月第一次听她如此直白地说这种话,一时没反应过来,或许还有其浅笑太过迷人的原因。 “怎么?师弟不愿意么?”江灵皱起眉头,佯装生气。 “怎么会?!”他回过神来,一把拿过青色玉石,一边注入灵气一边义正词严地说道:“方才师姐笑容太过惊世骇俗,师弟看愣了而已。” 白衣女子嫣然一笑。 “来,师姐。”他将玉石返还。 江灵把传讯玉石收回方寸物后,忽然敛容行礼,“道阻且长,愿师弟剑出无悔。” 林月立即回礼,以和家的方式,“祝师姐顺风顺水,修道道之上。” 这是他对修士最好的祝愿了,道境之上。 他正二八经说了句祝愿话后,紧接着又开口,“师姐是人间难得,借水开花自一奇,水沉为骨玉为肌……总之,师姐很漂亮。” 白衣女子温柔地看了他一眼,“我们,江湖再见。” 她说完最后一句,随之就消失不见。 林月会心一笑,抬头望向北方,嘴里也跟着呢喃一句:“我们江湖再见。” …… () 第二百一十三章 景中山巅 景中山,山巅露台,一身宽大黑袍,长发束冠的景中真人,以及一脸横肉的山神袁修平,皆是微皱眉头,面色严肃。 两人盘坐在一侧,盯着对坐脸色平静的江灵。 山巅是和暖天色,白云舒卷,惠风和畅。 “灵儿,北方送来的人是那小子,你为何不告诉我?”景中真人云宁尽量露出和气脸色,轻声问道。 坐在一旁的袁山神,将环抱着的手轻轻举了一只起来,似在制止云宁的问话。云宁立马偏头看他,等着他说话。 他扯出一个笑容,横肉堆积在脸颊,“灵儿,你知道那头大妖送来的人是林月那小子吗?” 江灵微微点头。 云宁看向山神的眼神有些疑惑,想不通他为何明知故问。 “你有何发现?”袁山神又问,“那大妖为何送他回来?可有什么特殊目的?” “那头大妖是他的朋友……” “朋友?”两位长辈皆是倾身疑问道,对此十分疑惑与惊讶。 江灵轻轻点头,“是的,朋友。” “为何?”云宁保持疑问语气问到自己的弟子。 江灵低下眉眼只是摇头,片刻后又抬眼看向自家师父,“我也是他的朋友。” “你?!”两位长辈异口同声,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似乎比林月交到一位大妖朋友更惊讶。 江灵却是没有回应他们的惊讶,继续回答着上一个问题,“那头大妖没甚特殊目的,师弟只是为了赶路,让大妖送他而已。” 江灵的回话还是如以往一般,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地回答完。两人面面相觑,大概都知道对方心中所想。寻思着她性子也没变啊,怎会说林月是他朋友?是被那小子灌了什么迷魂汤…… 惊讶归惊讶,但两人已经明白江灵的意思了,这林月能和大妖以及江灵交上朋友,显然有些不同,而这种不同说明那大妖送他来南方,还真就是为了赶路而已。 他们清楚她的性子,知道她是不会说谎的。 但江灵是个人,人总会变的,而且她自己都承认自己变了。 “林月赶路去哪儿?”云宁又盯向自家弟子问道。 “只是说走江湖,没有特定的目的地。”江灵回想了一下说,“我陪着走了一段,确实是如此。” 景中山山神听后边想边说:“那小子古怪得很,什么事都不知道一样,是该走走江湖。” 江灵微微点头,没打算说出林月走江湖的方式,是专挑人迹罕见处,一边练剑一边赶路。她忽然对自家师父问道:“师父,师弟还算景中山弟子吗?” 山神袁修平也看向自己旁边的云宁,想听听他作何决定。 景中真人先是瞄了眼她,随即又闭目思量,一边还在掐指推演。片刻后他轻轻叹了口气,再次看向她回答说:“算。” 江灵听后眼睛灵动一闪,这番小细节袁修平看在眼里。 沉默一会儿后,山神忽然摆了摆手,“别说那小子了,古怪得很,随他去吧,来说说灵儿修行的事,这才是大事。”他瞥了眼云宁后看向江灵,“你师父听说演虚门那小子最近会有动作,演虚门的那位花大价钱买了座山头,挨着素问峰……” 他没有把话说完,这事儿还得旁边的正主说出来。 不料江灵却是不等自家师父说话,就先把她和林月碰到事简单说了一遍,其中着重提到林月的破局举动。当然,自己醉酒的事,是没说的。 云宁听后虽然诧异,但是没去追问关于林月的种种,而是皱起了眉头。 “灵儿所说的,只是件随手而为的小事儿,演虚的真正目的,是想让弟子余河借山势引水运。”他将自己所知,以及对事件发展作出的猜测娓娓道来:“其所买的山头叫做清机山,与素问峰共同挨着宽阔水的一条支流,两座山头都未赦封山神,不出意外的话,两座山头会有一位山神,常驻清机山,但素问峰也在辖内,这位山神很大可能会出自演虚门,会与宽阔水建立极为紧密的互利关系……” 其他两位都是认真地听着,江灵心里已经开始顺着师父的话去推演,得出的结果与云宁所说的相差不大。 “这之间的互利关系,不外乎为宽阔水与万川水的明争暗斗出力,但具体是哪些细致动作,还未可知。之后的大动作,或是演虚门在清机山开设下宗,或是让余河单独开宗。” “所以师父的意思,是让弟子尽快前往宽阔水水神庙,一是修行,二是打探消息?”江灵的心思一直不慢,只是平常喜欢往下多想一些,此时的交谈,她想快些知道师父对自己下一步的安排。 云宁摇了摇头,又才温和地笑着回答:“灵儿只管修行,打探消息的事,让为师来吧。给你说这些,只是让你知道有这么回事,宽阔水水运,为师觉得姓余的小子,抢不走。” 他的语气很是平静,但言语之间给人的气势,却是有着不容置疑的自信。着来自于他的修为,也来自于他对自家弟子的认可。 景中真人对江灵的期望,不像演虚门对余河的期望一样,云宁在很多地方都有着算计,但对自己的这位弟子,他是一点这样的心思都没有。演虚门想让余河为师门做出贡献,不管是开设下宗,还是单独开宗,都是为了演虚门的气运,或者说是为了演虚真人在十境之中,更有话语权。 上六洲大修士之间的争斗,大都是看谁能在飞升境之下,战力更高,能占据更多山头、气运、资源。普通人的七情六欲,在上六洲的修士身上没有消失,只是换了些说法而已。比如比谁家山头弟子修为高,气运更好,被称作师门兴盛;自己争一口气,在同境之间说话更硬气,被称作自己的大道更大…… 云宁也争这个的,但对江灵,他没有这般心思。就如这景中山山巅,其他真传弟子都没来过,足以看出他对江灵的偏爱。 “是,师父。”白衣女子微微低头,坐着对自家师父表示感激。 黑袍老者微微一笑,“去吧,灵儿,让你哥哥送送你。” 江灵起身行礼,“弟子告辞。” 两位长辈都是微笑看着她,直到她闪身离开。 山神袁修平也站起身来,忽然叹了一口气,一边开口说话,一边走向露台边上,“俗话说依山傍水,演虚门的那位想让自家弟子两样都占,想来准备充足啊。” 云宁缓缓闭眼,淡淡说道:“我知道,他还与大齐做了更多的交易,为的是让演虚门自家的山头,彻底摆脱王朝的强制,不知道朝中这事是哪一位做的主,脑袋长在屁股上了,也不想想后果……” “都不是傻子,或许朝中也在想着让演虚门彻底归属大齐。”一脸横肉的山神说出这就话后,立马又说道:“不合适不合适,我说这话不合适。” 云宁闭着眼睛笑了笑,随即又睁眼叹了口气,“不知道争来争去的是为了什么?你说要是争出个留在九洲的飞升境还好说,可这都多少年了,还是在这九洲,把那些所谓的洞天福地,山上钱,大山大河争来争去,也不见哪位能达到自家理论中的顶端,搞得现在连飞升境都没人敢突破了,等着老死……” 袁修平诧异转身,像是突然不认识这位一般,“你说这话也不合适吧?这些年你争的可不少,怎么?眼见自己最喜爱的弟子被猪拱了,心里不爽快?” “什么被猪拱了?”云宁也扭头看他,一脸疑惑。 山神见状像是愣了片刻,随即嘿嘿笑了两声,走到他的面前一脸玩味地看着他,“你没发现些端倪?” 云宁注视着他的眼睛,思量了一会儿后,霍然起身,睁大眼睛喝道:“你是说灵儿与那小子?!” “你朝我吼什么吼。”山神守住笑意,“我也只是看着像那么回事儿,何况我觉得林月那小子虽然古怪了些,肉身稀烂,前途渺茫,但……但……”他一时也没有想到,林月有什么配得上江灵的,“但剑还是不错的。”他终于想到了一点,只是有些中气不足,说完后又紧蹙眉头,走到云宁身边坐下,一脸郁闷。 他们知道林月之前硬抗过雷劫,也知道章明是被他所杀,但在他们看来这都不是什么大事,硬抗雷劫是因为守山大阵法挡下了大部分威能,能杀掉章明,是因为章明在同境界的战力本就稀松平常。 所以袁山神想来想去,林月也就那柄剑还能说道说道,还有个心境古怪,可是他心境古怪和其修为、战力,到现在看来沾不上太大关系啊…… “那柄剑是不错……”云宁低头看着他,“可那柄剑也古怪得很,在他手里未必好用,就算好用,凭他四境修为能干甚?” “你问我?”袁修平愁容满面仰头问道。 之前他如看戏一般,对林月在景中山的修行,还是抱有一点期望的,但一想到江灵这位他也喜爱的景中山弟子,那点期望根本站不住脚,可能性极小。 “我也不知道啊……” () 第二百一十四章 下三洲近况(一) 云宁忽然深呼吸几口,“灵儿的大事要紧,这些小事儿顺其自然吧……” 听到这话的袁山神,和云宁之前一般瞪大眼睛,“你说什么?这可不是小事儿!” “与修行大道比,就是小事儿。”云宁的生硬口气让袁山神一愣,他放缓语气,“放心,灵儿又分寸,就算她没有,还有我。” 袁山神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再开口。 …… 落叶洲与临渊洲的陆桥,“临月扶春”酒铺。 石屋还是之前的大小,并未做任何扩建,只是门外多了三四张桌子,加上之前林月所设置的,一共六张,在搭的棚子下一张挨着一张。 此时是黄昏,霞光还剩一抹在西边山头,生长了一年多的新木与荒草,也将这新起的陆地布满了绿意。 酒铺前满满当当坐满了人,不是林月在时那般全是落叶洲应战之人,而全部都是来自下三洲。酒铺的主人可能都没有想到,这间临时起意开设的酒铺,不但收着来自上六洲的风雨钱,还赚着白花花的银子。 价格还是之前的那样,一两银子一坛酒,小菜免费送,但烤肉得再加一两银子。虽然能到这儿的都不会差世俗钱财花,但这价格实属贵了些,不少人满腹牢骚。 平常都是一身白衣的如雪,已经换了身和自家先生一样的黑色衣衫,抱酒的姿势也格外娴熟了。此时满前忙后,招呼客人的吆喝声喊得响亮。 在座的客人扶月山弟子以及客卿就占了一半,帮忙的只有小白和夜无归,其他人喝酒也得付钱。本来林月的二弟子柳岁安也想帮忙的,可被自家师姐制止了,此时正一脸傻笑地和顾青姈单独坐在一桌。 “小白,赵小树那桌上两坛。”如雪一手抱着一坛酒,往石屋喊了一声。 “一人两坛,一共六坛!”坐在最边缘一桌的赵小树扯着脖子喊道。 如雪瞪了他一眼,赵小树赶紧缩了缩脖子,“别听他的,他只有二两银子。” “我知道。”小白一脸认真地盯着赵小树说道,手里只拎着两坛酒走去。 穿着一身六合观黑袍的赵小树暗自急眼,同桌的严玉和展心都是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没有看见,如今这“临月扶春”酒铺是这位说话算数,以前的温婉女子,不知怎么地脾气逐渐变得有些暴躁。这三位喝酒不怎么行的人,在如雪的性格转变中,不知不觉多了些酒量,现在一说喝酒,比谁都叫得凶。 林月的先生也在,与其大师兄陆子敬,以及其他三位师兄师姐坐在一桌。 其他桌的,除了与扶月山有些关系的,有各家派来的弟子,都是天赋异禀之辈。 今日的气氛颇为轻松,因为刚入第三境入境的柳岁安,在下午的对战中赢了。 他在林月走后不久便能拔出长剑了,按照自家先生以前说的,师姐如雪便开始教他练剑,可她对剑术并无什么建树,于是就带着礼物去求先生的先生郑言一,礼物自然是在“临月扶春”酒铺喝酒不要钱。 郑言一本来就有此心,但多个礼物,何乐而不为呢? 他的伤势花了差不多三个月的时间才恢复,境界跌到了虚境初期,可战力反而高了许多,在得知与落叶洲的赌约后,立马就到了陆桥,喊着要打一个七境,于是对面就来了位七境,最终两人打了个平手,两边都未受伤。之后,他对上六洲的术法与灵气运用得出了一个结论:花里胡哨。 再之后,他就充当下三洲的话事人,一边督战,多数时间都在教柳岁安练剑,比起教林月这个弟子的时间多了不知多少,有点隔辈亲的味道。 在他的亲自教导下,柳岁安的剑术比以前林月进步得还快,用了一年时间修至入境,剑术在同境界鲜有敌手,今日对上六洲第一次出剑,赢了,过程没什么曲折,其出剑完全继承了郑言一与自家先生的风格,只用一剑就刺穿了对方的胸口。 郑言一没有教柳岁安剑诀,只是教最基本的招式,这一点和教林月一致。但目的却全然不同,以前是为了让林月打好基础,现在着多了他对上六洲术法的理解。他想多留些可能性在柳岁安身上。 虽然他嘴上说着对面的花里胡哨,但其优点他还是看得见的。比如灵气的调用方式,比如术法的玄妙程度。 【作者题外话】:杂事缠身,过几日就稳定更新,望多担待。 ()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下三洲近况(二) 一年多的时间,下三洲与落叶洲的五百场已经过半,前者胜场更多,不是因为战力更高,而是对面应战之人拼命得少。在上六洲看来,这本就是个玩笑,关键处,是那高悬的石峰巨剑。 这事儿其实两边都清楚,只是下三洲众人面对的是生死存亡,对任何提升修为的手段都不会放过。所以对那五百场对战慎之又慎,力求每一次都能在对方身上获得一点什么。 平常其实不会所有人都聚在这里的,下三洲能被选来这儿的都不傻,经过一两百场的战斗,以及对战前后的闲聊,加之林月之前打探来的消息,众人对上六洲的情况,有了颇为细致的了解。特别是对双方顶尖战力的差距,认识颇深,这让下三洲的众人忧心忡忡,多数时间在扶月山一起探讨,并且在张至诚的教导下,朝着更高的境界修行。 如今下三洲的道意,前和家掌教张至诚,对自己的境界有了大致猜测,或是上六洲传闻中的飞升境。 和林月一样,他在成为道意之后,在能保留自我意识的时间里,有着天地给予他的知识,其中就有武学的境界,但因为下三洲不完整,他能得知的只有到化境,在林月那里是八境,在上六洲则是十境。 但他成为道意之后的境界,却高于化境。林月对他说过,化境之后是道境,也就是上六洲的飞升境。 他对每个来到陆桥的大修士都探查过,那些十境他都能看穿修为,不过对方给予的威压,也小不到哪儿去。若是从战力上来讲,他只能说是可以打伤对方,他猜测,这也是因为下三洲不完整的原因:境界虽然高,但其中的灵气运用不如上六洲。 在林月去往上六洲不久后,他就意识到下三洲要想守住,至少得有十数位化境。幸好下三洲的天地,给出了到达化境的修行方法,可以绕过人不完整的困境。 他将全部的修行路径梳理清楚后,召集下三洲天赋最高的一批人,在扶月山一起修行,到现在已有一年时间,最接近化境的还是摘星。 其他人,如在虚静久矣的老观主、余仲几人,已经突破到结境,也曾来到陆桥打过一场,输赢都有。再如余临儿、赵小树等天赋最好的年轻一辈,也到了虚境。 整个下三洲的大部分人,将精力与资源倾注在少数几个人身上时,短时间没有提升才是怪事。 …… 今日在酒铺聚集,只是因为柳岁安在入境之后赢了一场,但每个人都知道,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个原因:林月。 一个人背井离乡,深入敌营,为的是下三洲,仅仅是这一句话说出来,就值得下三洲的人记一辈子。 就算之前林月不认识的人,在今日酒局上说得最多,也是林月。 柳岁安作为他的弟子,今日在酒桌上,背后多了先生。 其开山弟子,现在“临月扶春”酒铺的店主如雪,在每桌都上了酒之后,也走到临月书院副院长那桌,坐下之后直接闷了一碗酒,动作比起以前更加豪放。 这一年的时间,她也变了许多。 “如雪,今日这酒是不是该请大家。”顾青姈坐得端庄,笑看着她的动作。 她连忙摆手,“各算各个,我怕先生回来找我一笔笔算账呢。” 小白也坐上了桌,夜无归则是去陪有名和尚。 穿着临月书院白袍的小白瞥了瞥嘴,“我们扶月山的酒铺,都应该让你来当大掌柜。” 这话是说她抠门。 她瞟了小白一眼,小白立即夹菜,移开了目光。 “你们想想先生回来,一脸笑意的问着大大小小的事情,嘴上可能不会说什么,可心里每件事都记着呢,先生离开时,心思可是极为活泛,到时候要是成了大修士回来,我们敢顶嘴?” 听见这话的人都会心一笑,都知道她是在说笑,期望口中的先生,真能回来。 平常对面有人来喝酒时,她都会打听一句,“可有林月的什么消息?” () 第二百一十六章 梳理 可知晓他的人只是少数,而且得知的消息是林月被丢在了无岐山,考虑到无岐山那位山神的规矩,这与已经身死没有区别。 但知道此事的人,不会说出来,都是一脸微笑,然后缓缓摇头。这让如雪很是苦恼,每次碰见这么做的人,她都会把客人点的小菜少放一些,以表示不满。 这一年来她一直在陆桥酒铺待着,日常修行也没有落下,在吸收来自上六洲的灵气之后,她发现自己的心思,已经朝着先生之前那样发展,变得复杂、跳跃。 她对此没有什么不安,甚至还有些欣喜。 这是向先生靠拢了。 只是,先生现在如何了? 她也罕见地生出一种愁绪,再次一口喝完一碗酒之后吗,把目光盯向落叶洲方向,久久愣神。 …… 凌虚洲,宽阔水下游的一处山林中。 林月在江灵离开之后,没有赶路,而是找了处幽静之地暂时住下。这一两个月的时间,他收获颇多。 在江灵同路时,他把心思都放在练剑与江灵对上六洲的介绍上,一直处于“吸收”的状态,江灵走后,他想好好梳理一番,并且查探心丹小天地有无变化。 江灵在身边时,他没敢进入过小天地,一是对她有着最后一点的防备,二是她与自己同路时,怕还有其他人盯着,比如余河之流。 他捡了根树枝在一处山崖下坐定,以树枝代笔,于崖下细小的沙石上写写画画。他先是画了一个大圈,又在大圈里画了三个不相交的小圈。 “万物居于天地之间,又变动不居,有生命的生长繁衍,无生命的也有着变换……理解上六洲,要从整体开始……” 他一边写画,一边自言自语,“上六洲可以用‘封闭’二字来形容,这一点与下三洲无异……” 在地面上的大圈写下‘上六洲’三字后,他又在大圈外虚画一个更大的圆,“天地道意生育万物,又束缚万物,修士在其中,虽然最为活跃,可借用天地规矩修行、施展术法,但其限制其实最多,最大的一点,便是到了十一境飞升境之后,修士踪影全无。” 提起树枝在圆圈旁画了一条直线,又在直线上点了几点,“到现在得知的几个关键时期,最早是空桑前辈所在的几万年前,那时已有十境修士,而且十一境道境亦可存于九洲,在其与道意大战一场后,空桑前辈身死,道意沉寂。” 他微微前倾身子,在直线第一个点上,写下“道意沉寂后,十一境便无踪影。” “结合自己与张掌教的经历,有理由怀疑飞升境是被天地同化,其中原因有可能是道意为了恢复自身。” 他想到孟云曾说过的轮回,人死不能复生,但有轮回。 “大修士修至飞升境被天地同化,大修士以下死后进入轮回,这便是上六洲最基本的规矩。” 因为心丹小天地的原因,他看事情都是从大往小了看,此时理清上六洲的构造后,他把目光移至三个小圆上,分别在其中写上山河气运、修士气运、王朝气运。 “前者先于后两者,但其运用是在后两者之后。山河气运可以说是道意的具体显现,并且有迹可循,到现在自己得知的,是山河气运影响着其中的修士、王朝、普通人,具体如灵气聚集、阴阳离合、天材地宝、矿脉等等,人在其中受这些影响,修行加快或是减缓;表现在世俗王朝则多了些东西,比如有无龙脉、八方稳固等等。” 世俗王朝与修士之间的关系,有着微妙平衡,一方面王朝受天地规矩保护,修士若想直接插手,会遭受反噬,王朝凭借这一点,自己养着修士,又管理着辖内的山河;另一方面,独自开宗的修士,修为高于王朝所养的修士,想尽可能的对自家山头有着绝对的控制,但绕不开王朝的牵制,所以只能与山头的山神水神搞好关系。有点互利共生的味道。 这种平衡其实来自于飞升境被同化,十一境飞升境,也就是道境,修士若是能到达这种地步,说明能与天地比肩,可单独看作成一个拥有自我意识的道意。若是放任飞升境横行,那世俗王朝就没有存在的可能的,各大宗门会将山河刮分,普通人则完全受修士控制,与王朝统治相比,或许会更好,但会更坏,但防止的就是“更坏”。 在空桑与道意大战一场后,道意似乎“意识”到了这个问题,所以才会在之后直接将飞升境同化,有一个算一个,顺道还可以“回收”灵气。 “这三种气运组成了上六洲的修行基础,在此基础上顺着第一批先行者探究的修行方法修行,其中运用到的规矩,不管其表面多么复杂,弯弯绕绕再多,也都是围绕着三种气运在进行。” 比如江灵和余河的大道之争,争的无非就是修士气运与山河气运。 这些基础构架梳理清楚后,他看向代表着九洲时间的那条直线。 “九洲的关键时间点,首批先行者出现的时间,发生的具体过程都无从考证,之后是空桑前辈与道意大战,再之后,是那位分隔开九洲。其目的极大可能是探究飞升境能存于世间的方法,但为何下三洲会缺少阴的一面?” () 第二百一十七章 不破不立 山崖下,一身黑衣的林月继续盘坐着。 他将树枝斜置,愣神思考。 “其目的是能‘存在’的飞升境,那缺少阴,或许就是其中的一种手段。” 下三洲的习武之人,与上六洲的修士有着明显区别,一是修行目的更为纯粹,不外乎长生、探究天地至理;二是七情六欲少,习武之人境界越高,除了自身性命外,在乎的事就越少。不管是心怀天下之辈,还是独善其身之流,在个人私心方面,明显少于上六洲的修士。 自己重组肉身之后,心思变得复杂,这是一个完整的人该有的样子,与之前的相异之处,就在于“阴”。 他提起树枝在时间线上画出一个分支,在原本的直线上写了上六洲,分支上写了下三洲。 “对!”他突然有了明悟,“下三洲的人因为阴阳失衡,反而变得更为纯粹,这应该就是那位的目的,只是在期间用不了开辟气府的方式,只能另辟蹊径,直接吸收灵气修行,止步于结境。” “等等!”他想到张至诚的合道,“既然张掌教能成为道意,就说明道境的路径是有的!下三洲的修行路径不是断头路,只是之前没有探究出方法而已。” 他忽然笑出声,“之前我为何没有想到?” 不过他的笑容又立即止住了,“张掌教也只能维持自我意识二十年,天地同化依旧存在……这与上六洲的修行一般无二,都可以说成是断头路……” 这样说来,这修行路径,或许只有自己在小天地的方式才可行! 想到这里,他不禁露出一抹微笑。 自己在小天地的修为应是道境,也就是飞升境,而且留存着自我意识…… “莫向外求,莫向外求!”他站起身来,哈哈大笑,本就心境通畅的他,此时有了更为明确的目标。 等他平息下来之后,继续盘坐思考,在方才的位置另一侧重新画了一个大圆。 “始境、半境、入境、御境、实境、虚境、结境、化境、道境。”他用树枝写在大圆内,“心丹小天地的九境无错,而且小天地完整,不会出现下三洲同境界的战力低于上六洲的那番情况。” 他将树枝点在“御境”两字上,皱眉想到,“现在问题的关键,是如何用自己这具稀烂的肉身,按照小天地的九境修行……” 随后他纷纷咬牙,不作迟疑,闭上双眼直接将意识进入小天地内。 心丹内,他常待的那处高山山顶,在俯瞰了一眼山下风景之后,他深呼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 心丹内的变化一股脑涌来,小天地的山河布局未变,但多了一股他可以看见的力量。 “山河气运!”他脸色一喜,不断闪身出现在各个地方。 层峦叠嶂的山脊,蜿蜒流淌的江河,如镜一般的海面,山林、草木、巨石……都被这股力量包裹着,小天地的万物都像是修士一般,散发着灵气带来的威势。 最后,他返回山巅,面带微笑眺望远方,“我的猜测果然没错,心丹小天地会根据我的认知变化!” 随后他又收敛笑意,“不破不立,今日必将修行路径搞个清楚!” 他面色肃穆站定,伸出右手,以心丹小天地的九境知识,分别找到意识化身的七十二座气府,然后手掌凝聚出灵气,准备将七十二座气府一座座打碎! “嗯?”第一掌下去之后,他闷哼一声,“竟然伤到了意识本身。” 不过他并不准备停下,继续一掌掌拍向自己的身体。 “轰轰!” 他每拍下一掌,破坏掉一座气府,小天地的山河就会随之破碎开来。 随着他越来越快,小天地的破碎也跟着加快。 山峰倒塌,河水断流,整个天地如末日一般。 这个过程他也十分痛苦,和小天地同化时的那种疼痛一模一样。 “继续!继续!” 他咬牙发狠。 “轰轰轰……”响彻天地的声响不断回荡,其中似有悲鸣。 在七十二座气府完全被打碎之后,他所站的山巅已然倒塌。 但他依旧还是小天地的道意,他看得到每一处的景象。 意识化身站在一片废墟之中,不尤生出一股豪气,他大笑出声。 “哈哈哈……” “破碎山河,如同吾稀碎肉身,且看我重整天地!”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重来 心丹小天地的变化,会根据作为道意的林月的变化而变化,之所以要将已显现山河气运的小天地打碎,是因为心丹内的意识化身,与外边的本体有着明显差别,以此推演的修行路径,就只有四境而已。 下三洲的守势,在于张至诚,二十年时间只是最长的期限,期间若是上六洲有了对付石峰巨剑的方法,下三洲随时会失守。 他不能以二十年作为限期,他要又快又稳的成为大修士。 想要达到这个目标,让心丹小天地与本身同步,是最稳妥的方法。 所以,在确认小天地内的武学路径是正确的之后,他毫不犹豫的打碎了气府。 之前的那些收获,就当是走的弯路罢。 一番豪气抒发,他就地盘坐,再次梳理此时小天地的反馈。 在盘坐下来的瞬间,他忽然理解了九洲道意沉寂的感觉,就如他自己此刻一般,虽然还能观测到小天地的每一处角落,但铸造山河却是有心无力。 重整小天地,得让自己修至道境。 “很好!九境的感悟还在。” 虽小天地已然破碎,但其始终还是座天地。 他随手捡起一块石头,把面前的一块平整石面扶正,以石作笔作纸,快速刻写。 “五境前的修行和之前一样,都是开辟一座气府,然后扩大气府遍及全身。”他写下前四个境界,又画了个人体轮廓,表示那仅有的一座气府。 “第五境便不在气府上下功夫,而是在灵气运用上……炼气化实,之后的六七八九境,分别是炼形返虚、炼神为实、形神化虚、化虚成道……与下三洲无异。” 他无奈一笑,“绕了一大圈,还是用最先的方式。不过还是有区别的,便是这一座气府。” 此番修行不用梳理,他照着之前开辟、蕴养气府的方法,枯坐修炼。 这一坐就是一年。 期间,他入境时,山河开始变动,从破碎中凝聚出雏形;御境时,倒塌的山石开始重新汇集成山。 之后,便是第五境实境,他不再枯坐,而是站在依旧荒芜的山石泥土中,一遍又一遍地释放灵气,尝试将其凝聚成实形。 他花了几日时间便成功了,但一刻不歇,继续炼形返虚、炼神为实、形神化虚、化虚成道…… 本就有感悟在,意识化身的修行一路畅通。 小天地的山河终于重组,草木也在实境时开始出现,直到意识化身修炼至道境,心丹小天地重回繁盛,山河气运也随之出现。 但他没有停下来,找了根三尺长短的树枝,开始练剑,压制境界从实境开始,用最基础的剑招融合灵气的使用。 第五境,实境,炼气化实。他将灵气附着于树枝上,化作长剑模样,每出一剑,剑气也如一柄长剑刺出。 第六境,虚境,炼形返虚。其手中长剑变回树枝,剑气化作无形。 第七境,结境,炼神为实,意识化身不在有动作,站定不动,却又出现另一个林月,他也释放灵气,虚握右手出剑,剑气犹如荡开的涟漪,无形却威压十足。 第八境,化境,形神化虚。意识化身与另一个林月皆消失不见,出剑无形、剑气也无形。 第九境,道境,化虚成道。心丹小天地内,每处地方都出现剑气,小天地在倾力出剑。 …… 意识化身出现在山巅,脸色平静,“不够……整座小天地是剑意,生机勃勃、容下万物的剑意,但还是不够……差在哪儿?” 他久久负手伫立。 “出剑是为了争,争是万物本能,这样还是在天地之内,我既然是道意、是天地,出剑,就落下一成……” “包宏万物才是天地!” 他跨出一步,来到小天地的星辰之间,抬头仰望,星辰泛出炙热光亮,但更深处,依旧是黑暗虚空。 “天地之外呢?” 他在心里发问,随后不断闪身往虚空赶去,可似乎一直在原地踏步。 “小天地的包宏万物,是孕育,是保护,是囚禁……” 他用灵气化成一柄长剑,闭上双眼,以道意为基凝聚剑意。他即为剑意。 忽然,他动了,朝虚空出剑。 无形无迹,但整座天地都在与虚空较劲。 可那界限无有所动。 “天地之内的至理,是变动不居的转换,天地之外的至理,不过无常二字,我是道意,我是我,无常之于我,又有私欲,天地之外我便探查不出。要想去到天外,得无欲无求……九洲的天地亦是如此。” 突然之间他得到了一个新的信息,“圣境,道境之上竟然还有一境!圣境,道意之上……” 他脸上浮现一丝笑容,“圣境,不只是在道境内无欲无求才能达到,还能以力破之,但这‘力’还要探究。” 有此明悟之后,意识化身消失在心丹小天地,在外界的他缓缓睁眼。 当他注意到周围站着的人时,便愣住了。 () 第二百一十九章 雷劫与一剑 山林崖下,一位白衣女子正为他撑着一把伞,其眉心有一点朱砂,脸上有着浅浅笑意。 “惊朝姑娘?”他起身欣喜地喊了一句,有些不敢相信,自从来到上六洲后,她就没有出现过。 “你看看天空。”惊朝略微将伞一斜,“别走出伞外。” 他有些疑惑,歪着身子抬头看天,那苍穹之中有着正在凝聚的浓云。收回目光后,他看向白衣女子问道:“雷劫?” 这幅景象他见过,在扶月山、景中山,那两次向天出剑,天空就是这番景象。 惊朝轻轻点头,解释道:“我感受到你心境天地的变化,你似乎有了新的收获,这雷劫,显然是上六洲不容许你有此收获。” “你不是不能随意现身吗?”他却是先关心问道,“会不会对你有影响?” 惊朝看着他莞尔一笑,这一笑十分动人,春风化雨一般,“这把伞是此地水神的法器,因是山河气运的稳固者,有着暂时隐藏气机的效用……我现身后,她送来的,说是看你顺眼。” 说到此处,惊朝抬头看了一眼,笑意不减,“今日这一剑,你不得不出了。” 他也再次看了眼声势浩大的劫云,比起景中山那次大了不知几倍,反正目及之处都有乌云。他有些不明白惊朝为何如此高兴。 白衣女子似乎看出他所想,“这一剑出了,我便不用再藏着,之后出剑你可以随意了,只是没了沉淀的威力。” 他默默点头,思考起这一剑出了之后,如何能在上六洲保住性命。他可是靠着这一剑破天的底牌,化险为夷好几次了。 “我很好奇你的收获是什么。”惊朝忽然换了话题,对这番雷劫好像很不在意。 他只说了四个字:“道境之上。” 此话一出,惊朝打着伞的手都颤抖了一下,死死盯住他不放,过了许久,她才展颜笑道:“这一剑后,我等着你将我炼化。” 他感受到身旁女子有着罕见的情绪变化,听到这番她主动的言语,没有感到奇怪。 “我将伞收了,出剑吧。”白衣女子暗藏期待,将伞收好立在一块石头边后,她变回长剑本体,出现在他的手中。 与此同时,天空的劫云骤然加速凝聚,其中银蛇穿行越发频繁。 轰隆闷雷不断响起,真正的天地变色。 他微微一笑,一步跃出山林。 将全身所有的灵气迸发而出后,其身体一寸范围内的空间,荡起一层涟漪,剑意小天地形成。 他在上行中仰望劫云,手中的破旧长剑还是锈迹斑斑。 其头顶的乌云已经酝酿完成。 鸟兽尽伏,人心惶惶。 “轰!”一道粗如江河的银蛇降下,把整个凌虚洲都照亮。 他不闪不避,大喊一声“一剑破天”,随之朝天出剑。 剑气化作一把放大无数倍的长剑剑身,在他到达一跃之下的最高点时,朝天而去。 一瞬间,剑气与银蛇相撞,似两位神明各自出招。 “碰!” 一团亮光在半空闪现,比朱曦还耀眼。凌虚洲出现了一轮更为明亮的太阳。 整个天地出现短暂摇晃,似那日下三洲与上六洲天幕破开时一般。 天空乌云被刺出一个窟窿,其中露出湛蓝天色,乌云逐渐散去,一条见不到尾端的白色痕迹依旧停留。 他也倒飞出去,在落地晕死过去前,他的脸上是抑制不住的笑意,“这就是一剑破天么……” 撑着伞的白衣女子再次出现,将他稳稳接住后,闪身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时,是在一间庙宇之中。 “麻烦开个门,我带他躲一躲。”这可能是惊朝第一次说出这么客气的话。 不多时,一身黑色衣裳的高大水神现出身影,恭敬行礼,“见过前辈。” 方才送伞时,她们就见过一面,作为宽阔水正神的卫兰在惊朝面前,表现得分外恭敬,她那在自家地盘上勉强十境的战力,在面对惊朝沉甸甸的身份时,似乎没有一点看头。 就算是无岐山,以及应洲中岳那两位,在惊朝现出人形时,也要低头。 惊朝的身份不只是灵剑那么简单,她的两个本名字与九洲山河气运联系紧密。林月能在上六洲碰见山神水神并且结缘,就与惊朝有些关系。 “前辈,请。”卫兰侧过身子,顺势用手一挥,一道木门在水神庙墙壁出现。惊朝也不客气,直接抱着林月走了进去。 卫兰紧跟其后,心中在盘算自己今日的做法,有哪些利弊。 她送伞是因为看见了惊朝,借“看着顺眼”的说辞,主动结个因,而且是很大的一个因。 她也是在雷劫形成时,才知道这个缘分结得太深了。 看方才的阵仗,便是十境大修士恐怕都不能硬抗,道意显然是要将林月击杀,她送出一把伞,虽然只是为其暂时隐藏气机,但那雷劫太大,一点点的因,也会结出很大的果。 但她一不做二不休的性子,在惊朝来到水神庙时,没有一丝的犹豫。 () 第二百二十章 宽阔水河神庙 为了方便与隔壁万川水较劲,宽阔水最大的一座水神庙建造在下游,这是河神卫兰主动向大齐朝堂提出的。 山神庙河神庙位置的勘定,是由大齐朝堂的户部负责,前后其他的事宜六部皆有参与,有着一套完整的流程。卫兰能成为大齐“第二大”河神,并且能让大齐把水神庙建在自己想要的地方,是因其生前的身份不低。其背后的卫家在大齐声名显赫,出过三四位兵部尚书,当今在位的,也是来自卫家。 她成为河神不过百年时间,从塑造金身开始蕴养修行,到如今已经九境,如此天赋与背景,按道理做那万川水的河神都是够格的,但当时赦封她时,卫家主动要求降一格,其中有避嫌与避祸的意思。 卫兰知晓家族安排,但与“邻居”相处,一开始就十分不愉快,她生前是修士,也是位女将军,不是隐忍的性格,就和隔壁河神较上了劲,与其明争暗斗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卫家和大齐对此都睁一只闭一只眼。卫家在一开始已经主动退了一步,后面的事儿,是卫兰个人所为,本就刚烈的卫家,不会限制族人争斗的,何况这争的还是修行大道。而大齐的态度就更加容易理解了:万川水的河神来自山上宗门。 …… 河神庙中,卫兰主动接过惊朝手中的白衣伞,斜着身子为抱着林月的白衣女子撑伞,走进河神庙的小洞天中,那是她的修行之所。 她送给林月的白衣伞也有些门道,是她收集宽阔水的白莲荷叶蕴养而成,蕴养倒是费不了多少力气,但那白莲荷叶却是来之不易,是难得的天材地宝,有“百年花,千万年叶”之称,采一叶少一叶。 对寻常修士来说,用处其实不大,但对天地能压胜的灵物却是不可多得的法器,比如临近渡劫的精怪、比如惊朝。 “前辈,林月伤势如何?”她一边领着惊朝走向正堂,一边问道。语气有着关切之意,毕竟这番雷劫过后,她和林月已经扯下了不小的关系。 惊朝脸色平静,简短回道:“并无大碍。” “那就好。”卫兰是大大咧咧的性子,主要在这位面前她也不敢藏着心思。 两人走过宽敞内院,来到正屋中,卫兰指着几把椅子围绕的地面,“前辈,就在此处即可。” 惊朝瞥了眼主位墙上的四个大字:“吾心宽阔”,随即弯腰将林月轻轻放下,直起身子后接过卫兰手中的白衣伞。 “前辈,可否需要为他疗伤?”卫兰没敢轻易探查林月的伤势,做什么都要先问一问惊朝。 “不需要。”惊朝的美眸流转,瞄了眼卫兰,还是解释道:“林月只是被雷劫震伤,我已用灵气封住伤势,等他自己恢复就好。” 卫兰点了点头,小心地看向白衣女子,吞吞吐吐问道:“前辈……林月他为何会招来雷劫?而且还是那么大的雷劫。” 她也不傻,知道方才的那种雷劫,绝对是发生了什么逆天之事才会有的。山神河神本来顺应天地,才能走得顺风顺水,向惊朝示好没有错,可惊朝认了林月,这事儿就变得很复杂了。 “福祸相依,一不做二不休!”她在心里想着,不管林月因为何事遭受雷劫,都咬牙认了。 惊朝对这位河神心中所想,有着偏差不大的猜测,无非是这番押注,收获几成。但她不准备说出清楚,毕竟实情太过惊世骇俗,“此番雷劫不过是天地嫉妒……对谁都应该是好事。” 听到此话卫兰心思急转,不过很快笑了出来,“那就好!我信前辈的。” 没有回头路了,不如洒脱些。 “前辈可要喝茶?”卫兰彻底打定了主意,殷勤招呼起客人来,“素问峰无人打理的野茶树,我偷偷采摘了些,给前辈泡上!” 说完走向一侧的椅子,坐下后,身前出现一方茶桌,茶具简陋只有个烧水壶和几只土碗,她用余光注意着惊朝的表情,见其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加快了手中速度,施法烧水泡茶。 “前辈请上坐。”她瞥见惊朝移步朝自己走近,赶忙伸手,示意对方坐到主位去。 惊朝对此没甚讲究,轻轻摇头,依旧走到她身边的椅子坐下,单手撑伞,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林月后,盯着卫兰泡茶的动作不放。 白衣女子坐姿随意,半倚半靠,一点朱砂在眉心添得眼眸更加灵动。一向豪放的河神卫兰,此时却如坐针毡,动作变得小心翼翼,眼珠转动几次后,决定说些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 正当她开口时,惊朝却率先出声:“你为何会选择他?”声音轻柔,却不乏审视意味。 卫兰脸色一愣,急忙回答:“之前因为一位景中山弟子,与他有过一面之缘,我很看好那位,她能成为他的朋友,我想定有过人之处……也算爱屋及乌。” 她以为这位在长剑形态时,对外界没有感知。其实惊朝在林月握在手中时,就能“看见”外界,所以对其口中的“景中山弟子”是知道的。 “那小丫头的修行能借用水势,你的修行能借她的大道。”惊朝淡淡说了一句,显然看得清她们之间的关系。 卫兰心中讶异,不过很快又释然,如果这位都不了解这些的话,就没人能了解了。 “其实那小丫头在哪儿修行无所谓,只要她能放一件本命物,或是牵扯深的物件在河神庙,你们之间的关系就不会断。”惊朝轻轻点了一句,算是对卫兰的押注,给予的一点收成。 高大女子急忙停下泡茶的动作,侧身面向她,“前辈所说我也有过了解,放置本命物的做法,似乎只能起到连接香火的作用,难道还有其他玄妙之处?” () 第二百二十一章 江灵的选择 正堂内,眉心一点朱砂的惊朝单手撑伞,略作思考后,准备为宽阔水河神卫兰说明其中的含义。 这事儿是个不大不小的秘密,既然算作是收成,惊朝打算让这点收成稳稳落在对方身上,她耐心解释道:“连接香火就够了,你的修行就在于香火,那小丫头无论做什么,都会将她的气运分一些到你这儿,这气运到你这儿就变成香火。她那边亦是如此,这条大河的水运越好,她的收获越多。” “那之后呢?”卫兰侧着身子追问道:“其本命物难道要一直留在河神庙?” “不用。”惊朝摇了摇头,“你们的收获变多后,实际的物件便可有可无了。” 卫兰脸色一喜,站起身来躬身行礼,“谢过前辈!” 惊朝坦然接受,微微颔首,“茶叶泡得差不多了。” 高大女子笑着应道:“马上为前辈斟茶。”再次坐下后,她快速倒茶,随即起身双手奉上。 惊朝单手接过,先是闻闻茶香,再浅尝一口,随后将土碗放置在椅子之间的茶几上。 卫兰这才为自己到了一碗豪饮一口。 一顿茶过后,卫兰又是拿出各种稀奇吃食儿招待,可都被惊朝拒绝了,她本想找些话来讲的,可旁边的这位似乎已经没了心思,只低头盯着林月。她又不敢轻易离开,怕怠慢了这位,于是也在椅子上坐着盯向林月。 两人各自沉默,直到天色暗了下来。 “前辈,有人来了,我去看看。”卫兰起身告罪一声,在惊朝轻轻点头后才走出门外。 不多时,她领着一位白衣女子返回屋内。 正是景中山的江灵,卫兰已经悄悄告诉过她,林月的那柄剑现身了,可她进屋后还是没有先行礼,而是蹲下身去,探查林月的情况。 卫兰在一旁欲言又止,心里多少有些担心,见惊朝没有阻止她,才稍微松了口气。 在探清林月并无大碍之后,她才起身面向撑着伞的女子,“景中山江灵,见过前辈。” 惊朝难得露出一点笑意,轻声说道:“我知道的。” 江灵瞥了眼一旁的卫兰,以为是她告诉这位的。 “坐着吧,前辈方才说你不用留在我这儿也行。”卫兰走近挽着江灵手臂一起坐下,将惊朝所说的方法讲了一遍。江灵略作思索,便拿出一支有着开口的手镯交于卫兰。 手镯弯弯扭扭,似一条青色袖珍蛟龙。不知怎么的,手镯竟然在微微颤动。 卫兰稍微一愣,她本以为江灵会犹豫的。她笑着接过,在接过的一瞬间,也感受到手镯的异常之处,虽有疑惑,但还是赶紧收了起来。 “之前的雷劫是师弟招来的?”她交出本命物后,问向卫兰。 高大河神点点头。 “为何?” 卫兰看向惊朝,她也看了过去。 “是好事。”惊朝带着轻轻笑意回答道。 她听后点头,对这位的话很是相信,或者说,她对林月很信任。 “灵儿,之后你想去哪儿修行?”卫兰见惊朝又把目光投向了林月,为了不冷场,便与她搭话。 “跟着师弟,把剩下的江湖走完。”她不假思索的回答说。 河神盯着她笑着点头,“你家师父那儿可要讲明原由?最好讲一讲吧,不然哪天来我这儿找人没找见,不得拆了我的河神庙?” 江灵知她是开玩笑,微微一笑后说道:“我这就传书。”说罢,便走出门外,放出传讯飞剑,传讯内容中提到,这是林月的那柄剑的建议,相信自家师父不会反对。 在她离开之后,惊朝忽然开口,“那丫头的本命物是条蛟龙?” 卫兰立即回答:“是条还未化蛟的蛟龙之属,就出自于宽阔水。” 惊朝轻轻点头之后,便不再说话,卫兰也只好沉默下来。 () 第二百二十二章 惊朝所知(一) 宽阔水,河神庙的内院正堂中。 夜幕已经完全降临,直挺挺躺在地上的林月悠悠转醒,刚睁开眼,便感受到三道目光,他躺着转动眼珠,看清是有三位女子在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诧异之下正欲起身,却感受到四周荡漾起一层涟漪。 撑着一把白色雨伞的女子起身移步走近,另外两位还是维持方才的动作,似乎没有发现坐在最边上的女子起身。 他费力支撑起身子,准备站起身来,却听撑伞女子开口轻声说道:“就坐着吧。” 说罢,她也蹲下身来,一手撑伞,一手环抱并拢的双膝。 “惊朝姑娘。”他笑着喊了一声,下意识地挪了挪,好让对方能有更宽敞的地方。 白衣女子一边向他靠拢了些,边说了一句:“就待在伞下。” 两人就在屋内撑着伞,在闪动的烛火下,一人偏头傻笑着,双手不知该往哪放,最后放在腹前不断揉搓着,似已经忘了有伤在身;一人将雨伞斜靠在右边肩头,脸上带着淡淡笑意,看着身前地面,轻微地前后摇晃。 还有两位端正坐在椅子上,其中一身黑衣的那位察觉到屋内的空间变化,略加思索后,与江灵对视了一眼,两人稍作放松,依旧坐在椅子上。 雨伞下,林月意识到自己在傻笑后,又扯着脸尴尬地笑了笑,慢慢敛住笑容。 “伤势如何了?”惊朝将头微微偏向他,关切地问了一句。其实他的伤势她很清楚,但她想问一句。 林月急忙回答:“并无大碍,歇息一日便好。” 她嗯了一声,将目光继续看向地面,他眼珠转动几下,也看向地面似乎在找着蚂蚁。两人又沉默下来。 “你会害怕吗?”她忽然问道。 林月疑惑道:“害怕什么?” 若是惊朝已经是他的本命剑,这些问题都不会问出,因为那时,一人一剑会心意相通。 白衣女子轻声说道:“没有了一剑的底牌。” 他认真思考,一边看着地面开口,是小声呢喃,“怕倒是不会怕,只是觉得以后的路,比之前会难走些,更多会想该如何去应对。” 对于他“不会害怕”的回答,惊朝早有预料,她看了眼门外的夜色,“不必太过担忧以后的路,上六洲,或者说整个九洲,修士境界高的不少,但境界低的占了大多数。” 他听后稍微一愣,随即点头,明白了她的意思,境界低,不是意味着一定会被境界高的针对。 “其中有什么讲究吗?”他还是好奇问道,毕竟这位剑姑娘存在于世间的年头,可能比所有修士都长,多问问没错。 惊朝轻轻挑眉望向他,这类表情其实在她的脸上基本不会出现。林月抿了抿嘴唇,在想自己是不是说错了话。 “你现在是四境,你会平白无故地对一境出剑吗?” 此话一出,他瞬间明白,这其中没甚讲究,就只有常识而已,他又扯着嘴尴尬地笑了笑,转移了话题问道:“是不是撑着这把伞,你就可以一直保持人身?” 惊朝摇了摇头,“我得持续使用灵气,才能维持它的效用。” 他听后忽然伸出右手,摊着手掌,盯向她说道:“先让我来撑伞,我的灵气消耗完了你在接过去。” 白衣女子与其对视,莞尔一笑,却是再次摇头,“你的灵气不够。” “那你能坚持多久?”他又问。 “几天时间吧。”她想了想又说:“不过没甚必要,时间呆长了,有心人总会发现我,虽然不敢出手抢夺,但你的麻烦不会少。” “之所以带你来河神庙避一避,也是为了让你少些麻烦。”惊朝继续开口:“那对抗雷劫的一剑,相信不少人会来探查一番……你在河神庙多待几日再走。” 他点了点头。 惊朝忽然蹲着转过身来,他不禁往后靠了靠。 “你该着手炼化本命剑了,从你之前那柄开始。” 他微张嘴巴只顾着点头,忘了准备问出口的问题。他是想知道为何惊朝不能现出人形。 “你的修行怎么样了?”她又问,“四境之后呢?可有路走。” “有的。”他急忙回答,“能一路到道境。” “那你说的道境之上呢?” 他平复下情绪,认真答道:“现在只知道境之上称作圣境,具体如何修炼,还需要探究探究。” “圣境……”惊朝呢喃着重复了一句,接着又问:“能摆脱飞升境的困境?” 他微微一惊,反问道:“你知道飞升境去哪儿了?” 惊朝脸色表现出一丝疑惑之色,能知道境之上,却不知道境是何情况? “一入飞升境,便会融于天地。”她还是耐心解释道。 他脸色一喜,这与自己的猜测一样! “那你知道龙族的空桑吗?”他是想知晓道境会被道意同化的原因,是否就是因为与空桑一战后,道意沉寂想要恢复。 听到“空桑”二字时,惊朝很是诧异,“你知道空桑是龙族?” () 第二百二十三章 惊朝所知(二) 下三洲的空桑长龙山脉,九洲都是知晓的,下三洲被分隔开的事,不过是在几千年前,空桑长龙的出现早了许多。只是知晓空桑是为龙族的人,却是不多。 林月出语惊人:“我见过其残魂,他自己告诉我的。” 惊朝这次将自己的诧异表情,维持了许久的时间,等到林月觉得此事可能是件大事时,她才笑着开口:“看来跟着你没错。” 他听得莫名其妙,惊朝又缓缓说道:“龙族的衰落是在空桑身死道消之后,到后来人族崛起时,甚至遭到围剿屠杀,早在两三万年前,龙族就消声灭迹了。但参与屠杀龙族的人,遭到道意反噬,尽数死了。”她见林月脸色疑惑,便继续解释。 “龙族又被称为真龙,九洲的山河气运在当时是由他们在稳固,所以有着天地庇护,就如现在的山神河神一般,除了在自家地盘有着战力加成,想要彻底扳倒一位山神河神,需按照程序来,和赦封时一样。空桑第一个突破到道境,主动舍了应洲中岳,欲到天外看看,被道意阻止,之后大战一场,空桑身死,道意损失也颇多……” 空桑与道意的事儿,与林月听空桑本人说的一致。 “自此之后,天地规则改变,只要突破到道境的修士,不管是什么种族,都会直接融于天地,就连分割下三洲的那位,也只是在飞升境停留了短短半个时辰的时间。” 他缓缓点头,算是彻底确认了飞升境被同化的原因。 “那位是为了探究不被天地同化?” 如此壮举不应该是临时起意,一定是筹划了许久。 “是的。”惊朝将手中的白衣伞扶正了些,好让林月完全在伞下,她露出一点追忆之色,“九洲修士能有这般气魄的不多……” 林月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了她对那位的敬重,能让她敬重的,其实也不多。 “其佩剑也是灵剑之一?”他听孟云说过,下三洲也有一柄灵剑,他也猜测是那石峰巨剑。 惊朝今日有意多留些时间,为了就是与他解答他想知道的事情。 她先是点头,然后对其他三柄灵剑作了简单的介绍,“那位的佩剑叫做‘说常’,很平常的一把灵剑,没有‘太平’的玄妙本命神通,也没有‘开阳’的杀伐凌厉,但与那位却分外契合,在他手上,才有开阖天幕之壮举,到如今也就他一人而已。” 说到这儿她话锋一转,浅浅笑道:“林月,我很高兴你能把我的那一剑出了,你知道为何吗?” “不是减少你的限制?”他记得她之前说过此事的。 “是减少限制,但不是你想的那个限制。”惊朝先是低眉思索,随即微微颔首,“那一剑的积累,来自上六洲,在天地之内……” 她说到此处,林月便知晓了她的意思,接着她的话说道:“以力破天,在人,不在天地。” 惊朝微微一惊,不过很快也了然,毕竟他可是知晓道境之上的人。 林月猜她这一剑的积累,来自于她的两个本名字,这类如山神河神的一样的香火信奉之力,受制于天地的地方颇多,这与道境之上的圣境一样,要想达到圣境,除了心境得比天地还大,还可以是以力破之,这个“力”,来自于人或者其他种族。惊朝暗藏的野心,是能真正的一剑破天。 他顺着她的话讲出之后,他自己也有了一丝明悟:圣境的修行关键,或在自身,而且不能依靠天地之下的任何一种力量。 两人相视一笑之后,惊朝看向林月身旁放着的长剑,“你把它给我看看。” 林月听话照做,伸手拿过,惊朝轻轻撩动手指,雪白长剑出鞘,横停在她的面前。她一边打量,一边问话,“可有名字?” 他其实有点不敢说出自己为其取的名字,因为惊朝连其他三柄灵剑都看不上,方才与自己讲述“说常”时,根本没把她自己算在其中,这意思很明显了。 见他有些犹豫,惊朝瞄了他一眼,“没有?” “有的。”他把心一横,“叫静暮。”说完低下眼眉,又不放过对方的神情。 惊朝听后稍微一愣,但未有其他情绪,他松了口气。 “不错的,材料上层,比起好些剑修的本命剑都要好,虽锻造手法有着缺陷,但作为本命剑绰绰有余。”惊朝的这种评价实属难得,不知是不是爱屋及乌。 “难得,来自下三洲?” 林月点头回道:“是的,出自下三洲铸剑房掌教之手。”其心中还有些吃惊,之前看过这把剑的人,都是赞叹不已,但能得惊朝认可,含义就完全不一样了……逍遥家掌教余仲送出的这一份礼,不轻。 惊朝微动手指,将静暮竖起,“炼化它也需要些时间,多费些心思吧。” “好。”林月重重点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