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渣男悔婚?转身我嫁他皇叔当皇婶》 第1章 装的再贤淑,也不过是个粗鄙悍妇 “那江芍成日送些荷包香囊,装得再贤淑,骨子里不还是个粗鄙悍妇!” 屋内,熟悉的声音伴随接连响起的哄笑声,如同一记无形的耳光,落在江芍脸上。 她站在屋外,一门之隔,却如天堑鸿沟,将她与宋彦恒分割成两个世界。 敲门的动作顿在原地,江芍握着荷包的手慢慢收紧,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敛去,只剩一片漠然。 “小姐,他们太过分了!!” 侍女青萍听不下去,气得双眼通红:“您为给宋公子绣荷包,熬夜熬得眼睛红了不说,十根指头还戳得伤痕累累,奴婢看了都心疼。” “您从前拿得可是剑,为他拈针他不领情就罢了,还在外人面前这般羞辱……奴婢去给您要说法!” 说罢,青萍便要上前,却被江芍拦住。 她黑沉沉的眼直直盯着那扇紧闭门扉,屋内之人却无知无觉,还在调笑打趣。 “宋兄这话说的,那江小姐武将出身,却愿意为你洗手做女红,你也该怜香惜玉些才是啊。” 宋彦恒的声音含着十足轻蔑:“不过是些粗陋玩意,打发路边乞丐都嫌拿不出手,何况江家如今只剩空壳,毫无裨益,她哪里配得上我。” “这世间女子,还是要如相府陈小姐那般才貌双全的,才堪为贤妻……” 江芍听着那一声声嘲弄,心口仿佛漏了个洞,一阵阵凉风剜刀似得往里钻,疼得她双眼微颤,手指骨节攥得隐隐发白。 五脏六腑好似有火在烧,烧得她喉咙又干又涩,就连呼吸都仿佛堵了一团棉花。 她缓缓吐出一口气,悄悄后退两步,轻声道:“走吧。” 地板吱呀一声,很快归于宁静,唯有角落扔置残羹的渣斗里,静静躺着一枚变了形的荷包。 …… 直到进了府门,青萍瞧着江芍的脸色,才敢犹豫开口:“小姐,您若生气便直说,大不了咱们将那姓宋的套了麻袋打一顿。” “可别自己一个人难受,憋坏了身子那多不值……” 江芍端了茶盏,撩起眼皮扫她:“宋彦恒好歹是太傅之孙,打了他传出去,岂不是叫人抓咱们府的把柄。” “到时候将军府的名声坏了,我可没脸见爹娘。” 她咽下茶水,温热入喉,才让发凉的心稍稍回暖。 胸口叫郁气与酸涩堵得难受,江芍闭了闭眼,才缓声道:“去回皇后娘娘的帖子,就说与皇太孙的婚事,我应下了。” 青萍一怔,欲言又止,可看着江芍眼中郁色,到底还是应了一声,匆匆进宫回话去了。 皇后娘娘和去世的将军夫人是手帕交,十五年前皇室内乱,江将军和夫人战死沙场,偌大的将军府一夜之间失了主心骨,只留下六岁的孤女江芍。 一时间,无数人的目光都盯上了江家,若非皇后娘娘百般照顾为江芍撑腰,只怕她父母留下的东西早就被人吃了个干净。 后来江芍离京拜师习武,十六岁依父母遗愿参军,皇后娘娘便为她照看江府。 直到十八岁那年,她偶遇埋伏重伤昏迷,本以为自己会命丧于此,却不想再醒来时,人已经回到了军营。 而守在她身边的,正是出来游学的宋彦恒。 江芍捡回一条命,右手却不能再用剑,不得不回京修养。 回京后,皇后娘娘视她若亲女,对她的婚事也格外看重。 她曾对江芍说,宋彦恒此人自命清高,并非良人,还是慎重考虑。 但念着那场救命之恩,哪怕受尽嘲讽拒绝,江芍还是咬牙追在他身后整整三年,费心讨好。 宋彦恒喜欢名门闺秀,她便学礼仪规矩,女红刺绣,就连性子都压了下来,只求他能多看一眼。 可再深的情谊,也禁不住三年冷眼消磨。 直到今天,一句悍妇彻底打碎了江芍的念头。 罢了,她受皇后娘娘恩惠颇深,既然弃了宋彦恒,索性便应下赐婚,嫁给那位素有纨绔之名的皇太孙。 就当报答娘娘恩情,用江家在武将中的人脉与威信,替东宫铺路。 不过她从前不在京城,回京后又少出门,对那位皇太孙沈知意不甚了解。 只听说他恣意潇洒,不爱守规矩礼数,最是随心所欲。 皇后娘娘大概也怕两个孩子相处不来,便在青萍回了消息后,约江芍进宫一见。 …… 凤仪宫内,江芍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轻轻叹了口气。 临近端午,宫中诸事繁琐,皇后忙得脚不沾地,只能派人传话,让江芍先在此等候片刻。 江芍低头看着自己的手,上头的针眼早就没了踪影,只有从前习武留下的茧。 和京中那些十指纤纤的贵女相比,她确实是个异类。 正想得出神,脚步声缓缓响起,江芍以为皇后来了,下意识抬头看去,视线却忽然撞进了一片深不见底的幽海。 男人一袭玄色蟒袍华服,身姿颀长挺拔,玉冠束发,露出一张清冷俊美的皮相。 凤眸狭长,羽眉飞扬,眉目精致如远山入画,姑射覆雪犹逊三分。 江芍怔怔,直到那人停步驻足,才回神行礼。 “见过宁王殿下。” 宁王沈清安,他怎么来了? 按理说今日算是相看,以皇后娘娘的谨慎,不会有除沈知意以外的男子在场才是。 江芍视线投向屏风后,皇后娘娘依然在内室之中,尚没有出来的意思。 她抿了抿唇,掩下诧异,轻声问:“怎么是您在此,皇太孙殿下呢?” 沈清安抬眸,他站在江芍五步之外,隔着窗外日光,原本冷冽的神色似乎也带上了些许温度。 “国子监还未下课,他来不了。” ……那位纨绔还会乖乖上国子监? 江芍脑子里闪过一念,又很快被她压下,转而了然。 当今太子与这位宁王一母同胞,都是皇后所出。 只是宁王是皇后与陛下的老来子,年岁与沈知意相差不大,因此比起太子,反倒是与这个侄子关系更加亲密些。 所以,宁王是因为皇太孙在国子监无法前来,才帮他来把关的? 第2章 怎么还玩上欲擒故纵了 里这么想,江芍却不好直接说,只能站在原地。 沈清安一言不发,反倒叫她如坐针毡,纠结片刻后,江芍选择打破沉默。 “殿下,皇后娘娘不在,臣女斗胆问一句,我与皇太孙的婚事定在何时,又需要准备些什么?” 若母亲还在,这些东西自有人为她操持。 可母亲去后,家里只剩些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还一个个对江家虎视眈眈。 她又早早拜师习武,之后便一直待在军营,要论打仗没人比她精通,可说到成亲,那是当真犯难。 沈清安看向一旁的博山炉,神色辨不清喜怒:“你什么都不需要准备。” 好了,这话又不知道该怎么继续了。 江芍暗自腹诽,想到自己那将军府又有些可惜。 “若我出嫁,将军府恐怕就无人打理了。” 那座宅子是先帝所赐,爹娘去世后陛下怜悯他们为国捐躯,并未收回,再加上江芍后来也立了战功,这将军府也就这么在她手里留了下来。 回京后,她嫌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宅子有些冷清,便收留了些战死将士的家眷,名义上是做工,实际上也是为了给他们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现如今她还未出阁,尚且还能亲自让府里上下安安稳稳,可嫁入皇室之后,将军府大概会再度归朝廷所有。 到时候府里那些人,恐怕得另外想个办法安置他们。 看出了江芍的想法,沈清安直截了当,声音平静如水:“成婚后,将军府依然是你的府邸,不会收回。” “那里会是你一辈子的娘家。” 江芍眼睫一颤,愣在原地。 她没料到沈清安会如此回答,直接了当,反倒让她心中那点犹豫都烟消云散。 “既如此,便多谢宁王殿下。” 她弯起唇角,露出一抹真心的笑,对着沈清安福了福身。 沈清安的视线掠过江芍带笑的眼,轻飘飘落在柔软饱满的唇珠,最终定格在她的衣摆:“彩礼单子我一并带来了,三日后所有东西都会送到将军府。” “你看看,可有何不妥?” 他从袖子里取出一卷厚厚的宣纸,江芍伸手接过,礼貌扫了两眼,暗自心惊。 先不说这张彩礼单子的厚度与长度,光看上头的东西,就足够让人眼花缭乱。 真金白银绫罗绸缎也罢了,甚至还包含了各国进贡的奇珍异宝,光她看见的便有什么血珊瑚夜明珠以及各种宝石翡翠,洋洋洒洒写了一堆。 不愧是皇家,手笔就是大。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盘了一下自己那点可怜的资产,忽然有些心虚。 “宁王殿下,将军府底蕴单薄,这般厚重的彩礼,臣女怕是……担不起。” 这话说得委婉,实际上就差把她回不起等额嫁妆写在脸上了。 江家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就她手里那点铺子庄子,还是娘亲当年的陪嫁。 折算起来,连那株血珊瑚的半根枝丫都买不起。 “无妨,你那边随意即可。” 沈清安语调沉稳,眸光深邃,江芍被他这么看着,就连背脊都挺直了几分。 “既然殿下这么说,那臣女没什么异议了。” 两人商议完毕,皇后恰好在此时步出内室,看见沈清安也在,她似乎并不意外,只笑着上前握住了江芍的手。 “你二人看着聊得不错,本宫也就放心了。” 江芍虽觉得这话有些怪,却只当皇后担心自己无聊,便也笑着应了一声,并未多想。 皇后拉着她坐下说了会话,无外乎是感叹她终于想通了,她也可以放心了云云。 “哎,我早早便与你提过,那宋彦恒与你并不相配,那时你还不信。” “如今看明白了,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 江芍乖乖坐着,并未有丝毫不耐。 这桩婚事皇后娘娘其实早就跟她提过,只是当时她满心满眼都是宋彦恒,不愿意应下。 如今挨两句训,也算她应得的 又过了许久,直到时候不早,江芍终于告辞离开。 沈清安早就出宫了,江芍袖子里捏着嫁妆单子,不知不觉便走到了国子监。 这会国子监刚好上完了课,三三两两有学生从里面结伴出来,看见江芍,有几个学子对视一眼,悄悄戳了戳宋彦恒的胳膊。 “宋兄你瞧,那是谁来了?” 宋彦恒抬眸望去,看清江芍的那一瞬,脸色骤然一变。 那几个同窗嬉笑着,全然一副看热闹的模样。 “她居然追你追到这里,宋兄你还不赶紧过去看看。” 同袍的调笑让宋彦恒面色一冷,他眼中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不顾还有其他人在场,大步朝江芍走去。 “江芍,你还知不知道廉耻,居然为了追我都跑到这里来了。” “国子监可是读书的地方,你一个女子还不赶紧走,别在这里碍眼!” 这话并未压着音量,周围有不少学子都听到了,纷纷朝这边投来打量的目光。 江芍也没想到,自己偶然路过居然都会碰到宋彦恒。 看着对方脸上明晃晃的不耐烦,江芍皱了皱眉,忽然发现喜欢这种东西消失之后,宋彦恒身上的许多陋习都暴露无遗。 就比如现在,他不仅自说自话,还一副看不起女子的模样,高高在上的命令她离开。 江芍静静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她忽然有些想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因为一场救命之恩,就对这样一个男人死心塌地。 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宋彦恒都从未尊重过她。 见江芍不语,宋彦恒语气越发不耐:“你听不懂我的话吗?” “武将出身的女子就是不懂礼数,你简直……” “宋彦恒。” 江芍忽然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她抬起黑白分明的眼,平静的注视着这张自己曾经动心过的面容,语调毫无波澜。 “你放心,我以后再也不会缠着你了。” 宋彦恒满嘴的训斥硬生生落回了肚子里,怔愣片刻,忽然嘲讽一笑。 “江芍,我还真是高看你了。” “怎么,你是觉得纠缠不休,所以玩上欲擒故纵这一套了?” 第3章 现在知道闭嘴了吗 江芍眉头一皱。 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些。 若是从前在军中有人敢这样对她说话,江芍高低要给对方一点颜色看看。 念着此处是皇城,她压下心头不耐,声音清冷:“我所说句句真心,谈何欲擒故纵?” “宋公子,你想的未免太多了些。” 宋彦恒头一次见江芍对自己露出如此冷淡的模样,顿时心头火起。 只是还未开口,忽有香风拂过,紧接着一道轻柔的女声响起。 “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抬头,当看清来人时,瞬间露出激动之色。 只见两个身穿绫罗绸缎的女子带着婢女站在不远处,其中一位面若桃李,眼若秋波,举手投足间皆是若柳扶风之姿,端得叫人心生怜惜。 “陈小姐。” 宋彦恒率先反应过来,立刻恢复了君子如玉的模样,朝对方礼貌点头:“国子监下学,我等正要离开,可是拦了姑娘的路?” 陈香莲抿唇一笑,声音又轻又细:“无妨,只是见诸位都聚在此处,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江芍眉头皱了皱,总觉得这位京城第一才女话里有话,她不打算和他们多纠缠,正要离开,却听陈香莲身边那位小姐冷不丁开口。 “还能有什么麻烦,多半是江芍又来纠缠宋公子了吧。” “本朝虽风气开放,可女子到底还是要知道礼义廉耻的,即便是武将世家出身,也应熟读四书五经和女戒,否则在外面闹了笑话,岂不是毁了我们天下女子的名声。” 江芍脚步一顿,却并未回头。 这些话从前她在参军之时便听了不少,倒也不至于为这三言两语在皇城大动干戈。 她本不打算理会,可那名贵女见江芍不语,只当她笨嘴拙舌,反倒开始变本加厉:“说起来,江姑娘的母亲也是个武将吧。” “要我说啊,若江夫人当年没有上战场,将军府起码还有个长辈在,江小姐也不至于无依无靠,没人教养了。” 那贵女说着,视线一扫,面露得意:“归根到底,大家还是应该以文会友,和和气气的多好。” 对江芍指指点点,她尚且可以忍受。 可对方不仅提到了母亲,甚至还有如此嘲讽的腔调,江芍压抑许久的怒火瞬间忍不住了。 她容色冰冷,一言不发转身,迎着众人或嘲笑或打量的视线,走到一旁轻轻折下一枝花枝。 下一瞬,江芍足尖轻点,身姿如轻燕飞鸿,眨眼间便到了那贵女身前。 “啊!” 女子吓得一声尖叫,正要闪躲,却见江芍手中树枝如风如电,迅急而来! 破空声起,花枝轻颤,众人只来得及看见一抹残影划过视野,再回过神时,江芍手中的树枝已抵在那贵女的脖颈处。 她眉眼冷冽,黑沉沉的眼里杀气必现,四目相对,女子吓得心神一颤,整个人几乎要瘫软在地。 脖颈处传来刺痛,江芍缓缓挪开花枝,只见一抹刺目的鲜血顺着雪白肌肤缓缓流下。 在场众人无不静默。 他们丝毫不怀疑,倘若江芍手里拿的是一把真剑,这位贵女只怕早就已经身首异处了。 “现在知道闭嘴了吗?” 江芍手中花枝沾血,在空气中弥漫一股腥香,她分明只着一身罗裙,可举手投足间却仿佛身披盔甲,让人不敢直视。 她视线四下一扫,包括宋彦恒在内,所有人都不自觉躲开了那道过分凌厉的目光。 “若不是像我这般千千万万的武夫保卫边关,保卫你们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那些蛮族异国的士兵早就已经踏破疆土,攻入京城了。” 江芍声音不大,却如同骤然响起的洪钟,在所有人耳边炸响:“倘若没有那些边关将士们的牺牲,你以为你们可以高枕无忧的站在这里,进国子监读书吗?” “你们早就成了他们的阶下囚和俘虏,运气不好,甚至会成为他们的口粮!” 她从前在边关,亲眼见过蛮族烹食孩童。 他们将人称为两脚羊,当没有食物的时候,那些被掳来的百姓,就是他们的口粮。 此刻,四下皆静。 一群学子白了脸,他们完全想象不出江芍所形容的画面。 那贵女早就跌坐在地,浅绿色的衣裙下缓缓弥漫出一团深色。 不中用的东西。 陈香莲脸色也不好看,她没想到江芍居然真的敢动手,而且一下子就把所有人都给镇住了。 她在心里默默骂了一声,悄悄离那女子远了些:“还不快把你家小姐带走。” 女子的侍女这才回过神来,慌不择路的拉着自家小姐匆匆离开。 江芍眼中风云未散,即便藏在袖中的右手隐隐作痛,她却依然未将花枝丢下。 用生命为朝廷驻守边疆的将士,不应成为这些人口中的笑话和消遣。 陈香莲勉强挤出一抹笑,柔柔开口:“江姑娘说的是,刚刚那番话确有不妥。” 她上前一步,对着江芍行了个礼:“江姑娘,我代我的朋友向你道歉,刚才她所言都是无心的,还请你不要与她计较。” “将士们守卫我朝疆土,江姑娘亦是将门虎女,实在令人敬佩,亦是我的女子表率。” 陈香莲态度诚恳,瞬间赢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此刻那些学子也回过神来,像是要掩饰自己的失态一般,纷纷开口夸赞。 “陈小姐知错能改,谦逊有礼,不愧是大家闺秀。” “是啊,还是陈小姐领悟颇深,我等惭愧。”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感叹陈香莲不愧第一才女之名,竟将刚刚的事情就这么囫囵带了过去。 宋彦恒看着温柔大方的陈香莲,又看向戾气未散的江芍,越发确定自己心中所想便是陈香莲这般的名门淑女。 “江芍,你耍够了威风,也该走了吧!” 听着宋彦恒不耐烦的催促,江芍深深看了他一眼,捏着花枝一言不发的离开。 看着江芍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原本打算上前献殷勤的宋彦恒忽然感觉心脏一空。 仿佛有什么东西,已悄然无声,随风而去。 第4章 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 到家后,江芍开始着手清点自己的嫁妆。 皇家的诚意给的足够,她自然也不能敷衍,否则传出去落人口舌,哪怕爹娘在九泉之下,怕也难以安生。 然而等清点完自己的东西,江芍沉默了。 她手头不宽裕,现银先不提,铺子和庄子也位置不好,收益自然高不到哪里去,其中还有部分要拿出来给那些战死将士的家属做抚恤,一算下来也不是几个子。 实在是囊中羞涩。 江芍看着手里的账本,轻轻叹息。 这已经是她能拿出来的全部了。 除非……把自己曾经送给宋彦恒的那些东西全都要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江芍正想着此事,就见青萍匆匆赶来,一双眼都气红了。 “小姐,那宋彦恒简直猪狗不如!他……他居然把您曾经送给他的那些东西交到了拍卖行,说要当众拍卖!” “更可气的是,他还去各家送了请柬,等于把那些绣品是小姐的公之于众了!” 江芍当初为了讨宋彦恒欢心,除了一些值钱的物件,还送了不少帕子与荷包。 本朝对女子的约束虽不如前朝那般严苛,可这些东西一旦流落出去,对女子名声何止有损二字那么简单。 宋彦恒是要她身败名裂。 江芍下意识攥紧拳,心脏钝痛犹如刀割。 她本以为自己和宋彦恒也算好聚好散,从此互不相干也就罢了,没想到他居然能做出这种事。 若换做其他高门贵女,此刻怕是恨不得一条白绫吊死。 江芍几乎能想象那些人背地里议论她的样子。 是她丢尽了将军府的颜面。 江芍咬紧唇,仿佛这样才能冷静下来。 就在此时,门房匆匆赶来,递上一张拍卖行请柬。 “姑娘,宋公子差人送来了这个,说请您务必赏脸。” 盯着那张烫金请柬,江芍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宋彦恒居然对她羞辱至此! 她当初怎么就猪油蒙了心,对这样一个人死心塌地! 江芍闭了闭眼,努力平复呼吸,这才将东西接过。 去是一定要去的。 哪怕拍下之后一把火烧了,也绝不能让那些东西流到别人手中! 这一晚,江芍转难眠。 次日一早,她便按着请柬上的地址来到了拍卖行门口。 此时周围已经停了好几辆马车,其中不少江芍还很眼熟。 想来都是些官家小姐,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嘲笑她一番。 果不其然,当江芍带着青萍入内时,许多看见她的人都围在一起窃窃私语。 “那就是江家小姐?真瞧不出胆子那么大,居然敢和男子私相授受。” “姐姐说笑了,将门出身的行事难免豪放,大庭广众之下把那些东西强塞到宋公子怀里,也不是没有过。” “啧啧,我若是江夫人,怕是此刻要气活了吧哈哈哈……” 毫不掩饰的笑声从四周传来,江芍面色紧绷,眼中闪过难堪。 只因她识人不清,便害得爹娘连带整个江家都被人肆意羞辱…… “江小姐。” 听见熟悉的声音,江芍脚步一顿,漠然朝来人看去。 陈香莲今日穿一身宝蓝色锦绣长裙,身姿婀娜,笑若春风,丝毫不见昨日狼狈之态。 她将江芍上下打量一番,眸中似有愧色:“江小姐,今日之事是宋公子一时冲动,我代他道歉。” “江小姐若是生气,只管冲我来就是,我也不知宋公子手中竟有如此多江小姐赠予他的私密之物,若我知道,定会好生劝阻……” 这番话就差没把江芍不知廉耻,将私密物件随便赠与男子挑明了。 江芍眸沉如水,正要开口反驳,不远处却传来一阵骚动。 她抬眼看去,就见沈清安逆光而来,俊美面容如高山之雪,让人见之生畏。 “参见宁王。” 今日来这场拍卖会的,除了几个世家的纨绔公子外,大多数都是些小姐夫人,沈清安的身份在这群人中算是最高,因此一露面众人便纷纷行礼。 江芍顺着大流跪下,心中却格外不是滋味。 沈清安出现在这里,莫非也是来拍卖她那些东西的? 人人都说宁王冷心冷情,最是高不可攀,怎么也和那些猥琐小人一般…… 江芍心里气闷,却不敢当面表明,她与皇太孙的婚事刚刚定下,若在此刻与这位皇叔起了争执,给皇室的印象难免会出问题。 可……她如今还有名声可言吗? 江芍口中苦涩,百味杂陈,正想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却见沈清安穿过人群,站在了自己身前。 她仰面望去,琉璃般透彻的眼眸印满了他的身影。 “跟我来。” 沈清安没有一句废话,脚步只停了一瞬,便朝二楼包间走去。 江芍微愣,随即反应过来,大步跟上。 进包厢也好,省得留在大堂看那群人的脸色,平白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来沈清安也是怕自己影响皇室声誉,才特意来此的吧…… 她跟着沈清安上了二楼,这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就变了味道。 谁不知宁王从不参与这种场合,今日忽然到访,还单独带走了江芍,怎能不叫人浮想联翩。 他们不知皇室有意和江家结亲,说的话含酸带刺。 “也不知宁王殿下怎么想的,居然和江芍走在一起。” “哼,王爷怎会看上这种货色?要我说大概是觉得她晦气,训斥一番也不一定呢。” 听着众人议论,陈香莲眼中闪过一抹阴霾。 方才宁王到此,却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反倒带走了江芍。 不过是个武将之家的野蛮女子,凭什么入王爷的眼! 宋彦恒不知何时走到陈香莲身边,面色难看。 “江芍何时与宁王纠缠在了一起?” 他咬牙切齿,盯着江芍逐渐消失在二楼的背影,心中又气又堵。 难怪那日江芍敢如此对他,原来是攀上了宁王! 陈香莲眸光流转,温声细语:“宁王殿下身份高贵,家底又丰厚,江小姐倾心于他也是情理之中。” 宋彦恒面色一僵,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巴掌。 所以江芍移情别恋,是因为看中了宁王的家世和身份?! 第5章 既然她喜欢,那就留着 倘若当真如此,那此女果真是个眼皮浅薄、水性杨花之人! 果然是个没读过书的武夫,半点妇道都没有。 这样的女子,连陈小姐半根手指都比不上! 宋彦恒怎么想的,江芍不知道,也没兴趣知道。 她有些不安的坐在包间内,沈清安不说话,她便也不吭声,只默默等着拍卖会开始。 好在半柱香后,拍卖人上台,江芍松了口气,悄悄捏了捏自己的荷包。 那些绣品都不值钱,若不是被人恶意抬价,应当不至于拍不起…… 很快,第一件拍品抬上,起拍价居然比她想的还要高。 江芍看着自己绣的帕子,心情格外复杂。 就在她想出价时,拍卖人身边忽然多出了一个小厮,不知那小厮说了些什么,拍卖人面露惊讶,随即高声宣布。 “二楼梅字雅间点天灯!” 不过是拍些秀品,居然还要点天灯? 可更让江芍惊愕的是,梅字包间正是沈清安所在的这一间。 这天灯,必然是他点的! 按照拍卖行的规矩,一旦点了天灯,无论那些拍品出价多少,点天灯者皆一直跟拍,直到对方放弃为止。 在场贵人里不乏有消息灵通者,也知道天灯是宁王点的。 无人敢跟这位皇叔争抢,因此没有任何悬念,所有拍品全都被沈清安拍下。 听着那些成交价格,江芍彻底傻眼。 她绣的那些歪歪扭扭的东西,哪就那么值钱了? 不知为何,江芍总觉得紧张,她悄悄看了沈清安一眼,可一直到拍卖会结束,对方也没有任何表示。 “走吧。” 男人站起身,如画的眉目里是她看不懂的心绪:“我让人送你回去。” 江芍低头,轻轻应声。 沈清安不问,她便不答,也算是两人心照不宣的默契。 就在她准备上马车的时候,一道愤怒的声音忽然从身后响起。 “站住!” 江芍脚步一顿,不用回头也知道来者是谁。 真是晦气。 她面无表情的转身,盯着宋彦恒那张曾让她魂牵梦绕的脸:“有事吗?” 殊不知这疏远的态度彻底惹怒了宋彦恒,他咬紧牙关,声音严厉:“你何时与宁王攀上的关系?江芍,想攀高枝也得看看自己的本事,宁王也是你配勾引的吗!” 江芍容色冷凝,声如寒冰:“宋彦恒,不说我与宁王殿下到底是否如你揣测一般,你和我又是什么关系,有何资格来质问我?” 宋彦恒哑然。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居然无话可说。 江芍嘲弄一笑,从前追逐于宋彦恒身后的时光在这一刻如走马灯般在眼前浮现,可细细想来,一切不过是镜花水月,执念罢了。 她对宋彦恒有执念,却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对方伤害她。 “在你眼里,我不过是个挥之即来招之即去的玩意儿,你何曾在意过?” “如今我不想再与你纠缠,你反倒上赶着来追问我——宋彦恒,你有这个资格吗?” 见宋彦恒怔在原地,江芍不欲与他多言,直接进了马车。 马夫是沈清安安排的人,待江芍坐稳便直接扬鞭而去。 江芍坐在车内,轻轻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伤感,便被马车内奢华的装饰迷了眼。 近日天寒,京城又风大,马车内不仅铺了厚厚的皮草,还摆上了新鲜瓜果,甚至提前准备好了手炉和热茶。 车外寒风料峭,车内却温暖如春,江芍捧着手炉,又一次为自己的贫穷默哀。 这般体贴,想来都是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还对自己这个未来侄媳额外照顾。 原先她还想努力凑一凑嫁妆,可如今看来无论凑多少钱,皇家怕是都看不上…… 一刻钟后,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 江芍下了车,一进门管家就急匆匆跑来,轻声道:“大小姐,宁王殿下差人送来了一些东西,说让您亲自验收。” “那些东西被装在紫檀盒子里,我瞧着怕是什么贵重物件。” 江芍不明所以,她快步走进院里,打开了那只搁在桌上的盒子,等看清楚里面的东西时,眼眸一颤。 里头一叠叠放着的,居然都是她的绣品! 所以沈清安把那些东西拍下来,就是为了送还给她。 明明只是些手工拙劣的荷包帕子,可他却专门用盒子装好,仿佛这里头是什么很郑重的东西。 一股暖意从心底蔓延,江芍唇角微弯,难得露出一抹笑来。 虽然是看在皇太孙的面子上,可沈清安能有这份心也很难得了。 这般重视,就好像被人视若珍宝……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连江芍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慌忙晃了晃脑袋,沈清安再好,将来也是她的皇叔。 两人身份有别,日后还是少接触为好。 只是今天欠了他一个人情,总得找些机会感谢才是。 “小姐,这些东西拿回来,您要怎么处置啊?” 青萍跟了江芍这么久,将她这些年跟在宋彦恒身边的执着都看在眼里,难免心疼。 江芍收回思绪,视线在这些东西上轻轻一扫,毫不犹豫:“烧了吧。” 留着也是给自己添堵,说不定还会给宋彦恒再留下什么话柄,到时候恶心到了自己事小,传到陛下和皇后娘娘耳中,那问题可就大了。 自己现在已经和皇太孙定下了婚约,行为处事都得小心,该断的东西就得断干净。 青萍知道自家小姐是下定决心要彻底和宋彦恒断了,她心里高兴,飞奔跑去拿了火折子,将那些香囊帕子全都倒了出来,一把火烧了干净。 江芍看着火焰纷飞,轻轻叹息一声。 从此以后,她就算彻底和那些过去告别了。 …… “她当真这么做了?” 马车内,沈清安听完暗卫报告,漆黑如古井的眼中终于多了些兴味。 “是,沈小姐把那些东西全都烧了干净,您送的盒子倒是留了下来。” 沈清安动作一顿,唇角轻轻绽开一抹弧度,向来没什么表情的脸上难得有了明显的笑意。 “既然她喜欢,那就留着。” 留他的,总比留那姓宋的强多了。 第6章 我真是看错你了 京城繁华喧闹,关于江芍的流言传了两日,就被另一桩风流韵事取代,再无人继续关注。 江芍在家躲了三天,直到第三日赶上文月公主生辰,才带着贺礼入宫觐见。 当看见江芍出现,那些参与了拍卖会的夫人小姐脸上大多露出些异样之色。 江芍全都当做没看见,就在路过御花园时,她忽然发现鲤鱼池旁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踌躇片刻,江芍这才上前行礼:“宁王殿下。” 沈清安微微侧身,微风拂过,几片落花纷飞,揉皱一池春水,连那张冷峻容颜都染上些许暖色。 江芍的心扑通扑通直跳,几乎克制不住一般想从胸腔里蹦出来,她慌忙挪开眼,取出一枚早就准备好的玉佩:“王爷,那日的事情多谢你,我无以为报,想来想去只有这个能勉强拿得出手……” 她声音越来越小,等看清沈清安腰上挂着的那枚玉佩时彻底哑声。 那是一块种水上好的暖玉,成色剔透,没有一丝杂质,哪怕放在外头的珍宝行,也不会低于万两白银。 而自己手里的这枚不过是一块再普通不过的白玉,虽然比起寻常玉石贵重,却不及沈清安腰上那枚半分。 可这已经是将军府的珍藏里,最好的东西了。 也是她唯一能拿得出手的。 只是现在看来,还是很上不得台面…… 江芍不知多少次在心里叹息,发愁自己的家底实在是太薄了。 早知当年从军的时候,就再卖力些,存点战利品也好。 就在江芍胡思乱想时,一双大手忽然伸到面前,接过了那枚玉佩。 沈清安垂眸不语,只是将自己原本的那枚白玉玉佩摘下,随后换上了江芍送他的。 而后,一道几乎要消失在风中的声音缓缓响起,无比清晰的落在江芍耳中。 “我收下了。” “……啊,收下就好。” 江芍如释重负的松了口气。 沈清安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薄唇弯了弯,摘下她肩膀上的一片落花:“时候不早,皇嫂应该很想你,去见她吧。” 江芍点头,并未多想,直接往皇后宫中去了。 她来的有些迟,凤仪宫已经坐满了人,而皇后身边的那位正是今天的主角文月公主,也是当今太子殿下的二女儿,皇太孙的亲妹妹。 “怎么现在才来,我可等你半天了。” 看见江芍进来,皇后笑容满面,直接拉了她的手带到近前:“你还是第一次见文月吧,她比你小五岁,论起辈分来还得喊你一声姨母才是。” 江芍一愣,随即恍然。 母亲和娘娘是手帕交,按说她确实是与太子和宁王一辈。 和皇太孙的婚事还没昭告天下,喊一声姨母倒也算情理之中。 文月公主不过十六,这是活泼爱笑的年纪,一见江芍,小姑娘双眼放光,连最亲的祖母都不要了,亲亲热热地抱住了江芍的胳膊。 “你就是小江将军吧,我早就听说过你的大名了!” 文月公主像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听说你跟我一样大的时候就上了战场,打过好多胜仗,是女中豪杰呢!我一直都很好奇你是个什么样的人,今日一见果然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 “小江将军你不知道,我可崇拜你了,母亲经常嫌我太活泼爱闹,没个公主的样子,早晚我也偷偷溜出去做一番大事!” 江芍手足无措的被文月公主拉着说话,她平时不爱出门交际,其他贵女也看不上她,还是头一次被人这么热情地招待。 “我……” 她刚说了一个字,文月公主便迫不及待的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 “我带你去御花园逛逛,也认识认识我那些小姐妹!” 江芍甚至来不及向皇后投去一个求救的目光,就被强行带了出去。 看着两个姑娘离开的背影,皇后止不住的高兴,心中也万分感叹。 这孩子年幼早慧,吃了太多的苦,要是能早些嫁进皇家和文月做个朋友,那也是极好的。 唉,现在只希望陛下的圣旨能早点拟好,毕竟江芍可是她惦记好久的闺女…… 整整半日,江芍都被文月公主带着认识各家的小姐。 文月性子直爽,最讨厌那些弯弯绕绕,她身边的小姐妹也都是一个脾气。 家世未必高贵,但都格外坦诚。 因此几番相处,江芍便慢慢放松,也能同众人说笑几句。 看着坐在一众贵女间的江芍,远处的宋彦恒几乎咬碎了牙。 江芍什么时候又搭上了文月公主! 想起前几日在拍卖行,她和宁王在一起的模样,宋彦恒心里便冒出一股无名火。 这个女人前后和王爷公主搭上,不就是为了巴结这两个人,好抱大腿吗! 她简直是被权势蒙了眼睛! 从前还在自己面前装可怜,害得他还以为江芍在京城当真无人可依。 如今看来,都是假的! 心中对江芍越发厌恶,宋彦恒转身想走,可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一双脚牢牢定在原地,目光始终离不开那个笑容明媚的女子。 这些天江芍对他再无从前的殷勤,甚至可以说是无视和冷淡,仿佛当真已经彻底放下了。 明明自己应该高兴,可为何心里却总感觉不舒坦? 宋彦恒想不明白,就在此时,陈香莲也带着婢女款款走来,目光温柔如水。 “宋公子。” 她循着宋彦恒的视线看去,纤细的眉轻轻一抬,开口时却带了叹息:“江姑娘如今倒是越来越受欢迎了,前两日与宁王相伴,今日又有文月公主作陪,当真让人羡慕。” “只是从前从未见过王爷和公主这般亲近她,也不知江姑娘是得了什么奇遇,能让那二位如此看重……” 三言两语,让宋彦恒的脸几乎快要扭曲。 是啊,从前怎么不见宁王和文月公主在她身边呢? 偏偏自己拒绝了江芍,她便开始弄出这些手段,不就是为了吸引他的注意吗? 果真是……死皮赖脸! 江芍给那群贵女讲了些边关的风景,众人听得津津有味,若非还要随各自母亲前往宴席,只怕一个都舍不得散。 文月也被太后喊去,几个姑娘和江芍约了日后再聚,三三两两也散了。 江芍正打算再逛一逛,可还没走两步,讨厌的声音便阴魂不散般在身后响起。 “江芍,我真是看错你了!” 第7章 你没有资格 江芍闻声,缓缓转过身。 宋彦恒几步上前,站在她面前,眼神里是压抑不住的怒火与失望,仿佛江芍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背叛之举。 江芍甚至觉得有些好笑。 她看错他,是幡然醒悟。 他看错她,又算什么? “哦?”江芍微微挑眉,连声音都听不出一丝起伏。 “不知宋公子看错了什么?是我不够悍妇,还是我不够无知?” 她将他从前私下里评价她的话,原封不动地奉还。 宋彦恒的脸色瞬间一白,像是被人狠狠扇了一记耳光。 他没想到,自己和同窗的私下议论,竟然被她听了去! 可那又如何?他说的本就是事实! 短暂的难堪过后,宋彦恒的怒火烧得更旺,他几乎是咬着牙说道:“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吗?” 他伸手指了指凤仪宫的方向,又指了指方才文月公主离开的方向,语气里充满了鄙夷与傲慢。 “先是宁王,后是文月公主!江芍,你当真是好手段!为了吸引我的注意,竟然不惜去攀附权贵,你还要不要脸!” 他笃定,江芍这一切的作为,都是演给他看欲擒故纵的把戏! 她故意疏远他,再制造出自己深受皇室宠爱的假象,不就是为了让他后悔,让他重新注意到她吗? 江芍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双曾经盛满了爱慕与星光的眼眸,此刻清澈见底,却也冰冷如霜,倒映着他扭曲而可笑的嘴脸。 “宋公子,你是不是太看得起自己了?”江勺就差翻着白眼说这句话了。 她总算见识到,一个人可以无耻到什么地步。 宋彦恒一愣。 只听江芍继续说道,字字清晰,句句诛心:“我为何要用攀附王爷、公主的手段,来吸引一个早已被我弃如敝履的人的注意?你未免也太自作多情了些。” “你!”宋彦恒气得浑身发抖,俊脸涨得通红。 “你胡说!你若不是为了我,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江芍简直被他的无耻气笑了。 “世人皆知我母亲和皇后是手帕交,皇后庇护我将军府你是今天才知道的吗?我与王爷公主相交乃是人之常情,天经地义,你要当真看不关,觉得我别有用心,你不如把这些话去和宁王殿下说。” 她顿了顿,“还是说,在宋公子眼里,全天下的女子行事,都必须围着你转才算合乎情理?” “我……”宋彦恒张口结舌,竟被她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芍不再看他,仿佛多看一眼都是浪费时间。 “宋彦恒,收起你那可笑的优越感吧。从前是我瞎了眼,错把鱼目当珍珠。如今我眼睛好了,珍珠和鱼目,我分得很清楚。” 她淡淡道:“我如今所作所为,皆与你无关。你对我而言,不过是个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的陌生人。所以,也请你日后不要再用这种自以为是的语气来质问我。” “毕竟,你没有资格。” 说道此处江勺决定给他致命的一击。 “哦,对,忘记告诉你了,皇后娘娘已经定下了我和皇太孙的婚事,你,最好离我远一点。” 话音落下,江芍转身离去。 宋彦恒僵在原地,如遭雷击。 她什么时候和皇太孙那个纨绔定了婚事? 看着江勺离开的方向,宋彦恒第一次感觉到了恐慌。 一种猎物脱离掌控,甚至反过来将他玩弄于股掌之上的恐慌与失控感。 不远处,假山之后,陈香莲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她看着江勺对宋彦恒的态度,还有宋彦恒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她若有所思。 与宋彦恒那番不愉快的对峙,江芍并未放在心上。 对于一个已经决定抛弃的人和事,她连多余的情绪都懒得给予。 文月公主的生辰宴过后,京城皆知江勺即将要加入皇室。 江勺不用想就知道这话是谁传出去的,皇后到现在也没有公开宣布她和皇太孙的婚事,想来是皇后想要低调行事。 那天她也是想借此摆脱无耻的宋彦恒,倒是没想到他还有大嘴巴的恶习。 但也无所谓了,反正她嫁给皇太孙也是事实了。 眼看婚期将近,皇后娘娘那边已经开始催着合八字、看吉日,江芍也得为自己的嫁妆忙碌起来。 接连下了好几天的雨,这日天气刚晴,江芍便带着青萍上了街。 虽说皇家不会在乎她嫁妆的多少,但这是她身为江家女儿的体面,也是她对自己未来的一份心意。 “小姐,咱们先去锦绣阁看看料子吧?听说新到了一批苏杭运来的云锦,做嫁衣最是体面了!”青萍兴致勃勃地建议道。 江芍笑着点头:“好,都听你的。” 看着自家小姐脸上终于有了明媚与期待,青萍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酸。 过去那三年,小姐的心神全都耗在了宋公子身上,何曾为自己这般打算过? 幸好,一切都过去了。 主仆二人在街上逛了大半日,采买了不少东西,只觉得双腿都有些发软。 “小姐,前面就是京城最有名的闻香楼,咱们进去歇歇脚,喝杯茶吧?”青萍指着不远处一座三层高的雅致楼阁说。 “好。”江芍也确实有些渴了。 闻香楼是京中达官贵人、文人雅士最爱聚集的地方,消费不菲,但茶品和点心都是一绝。 江芍和青萍刚要上二楼的雅间,就听到楼梯口传来一阵熟悉的、令人不快的喧嚣。 “要我说,那江芍就是走了大运!一个舞刀弄枪的武夫,竟也能攀上皇家的亲事,真是匪夷所思!” “可不是嘛!我听说她以前还追着彦恒兄跑了整整三年,彦恒兄都没看上她,如今倒是一飞冲天了!” “哈哈哈,彦恒兄,你现在后不后悔啊?” 一阵哄堂大笑响起,其中夹杂着一个清高的、故作淡然的声音。 “休要胡言,人各有志,我与江姑娘,非是同路人。” 是宋彦恒。 江芍脚步一顿,眉心微蹙。 青萍的脸瞬间气得通红,拉着江芍的袖子就要上前理论:“小姐!他们太过分了!怎么能在背后如此编排您!” 江芍按住她的手,摇了摇头。 与一群无聊书生争辩,只会自降身份。 第8章 背后的宠溺 她本想直接转身离去,免得污了耳朵。 可那群人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改变了主意。 一个尖酸的声音再次响起:“说起来,这将军府早就名存实亡,一个孤女,能拿出什么像样的嫁妆?我猜啊,顶多就是她爹娘留下来的几把生了锈的破铜烂铁!哈哈哈!” “王兄此言差矣,说不定还有几匹瘦马呢!” “哈哈哈……” 污言秽语不堪入耳,青萍气得眼圈都红了。 而被众人吹捧着的宋彦恒,为了维持自己在同窗面前的清高与体面,非但没有出言制止,反而轻飘飘地附和了一句,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怜悯与嘲讽: “罢了,皇家看中的,许是她那身武艺吧。至于嫁妆,想来她那点家底,怕是连这闻香楼一壶上好的明前龙井都买不起。由她去吧。” 江芍原本清冷的眸子里,瞬间凝结起一层寒冰。 她可以容忍别人说她粗鄙,说她无知,但她绝不容忍任何人,轻贱她父母用性命换来的将军府门楣! “青萍。”江芍淡淡地开口。 “小姐?” “我们上去。” 江芍脸上不见丝毫怒气,反而平静得可怕。 她越过楼梯口的屏风,径直走向那群正在高谈阔论的书生。 宋彦恒等人正说得兴起,冷不防看到正主出现,笑声戛然而止,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尤其是宋彦恒,他脸上得意的表情还未完全褪去,就那么僵在了那里,与江芍冰冷的目光撞了个正着。 他心中一慌,竟下意识地想要解释什么。 然而,江芍看都未看他一眼。 她的目光扫过那几个方才言语最是刻薄的同窗,最终落在了闻香楼的掌柜身上。 掌柜见气氛不对,连忙迎了上来,陪着笑脸:“这位小姐,您是……” 江芍没有回答,而是从袖中取出钱袋,扔给掌柜。 “掌柜的,劳烦,将二楼清场,今日我包场。” “你们楼里最贵的碧螺春,最贵的八仙过海套点,还有所有叫得上名号的茶食,一样来一份 “是!是!!”掌柜捧着钱袋喜笑颜开,对着宋彦恒那桌人,再没了方才的客气。 “几位公子,还请行个方便,速速离去吧!” 不是说她连一壶茶都买不起吗? 她今天,就要把这里最贵的东西,全都点一遍。 宋彦恒和那群同窗一个个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他们连滚带爬地收拾东西,丢下茶钱,狼狈不堪地逃离了闻香楼。 宋彦恒走在最后,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因为她的每句话都像是扇在他们脸上。 整个二楼瞬间变得空空荡荡,安静得很。 青萍看着那些人狼狈的背影,只觉得心中出了一口恶气,痛快极了! 她激动地看着自家小姐,满眼都是崇拜的小星星。 “小姐,您太厉害了!” 江芍唇角微扬,走到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是京城的车水马龙,繁华喧嚣。 而在另一边的包厢里,沈清安站在窗前,将刚才大堂里发生的一切都看了个遍。 嘴角微微勾起笑的温柔。 果然还是和以前一样,眼里揉不得沙子。 他手中折扇往后轻轻一挥,抱着剑利于身后的长风侍卫立刻上前。 沈清安对着长风耳语几句,眼里是无人窥视的宠溺。 很快,掌柜亲自带着几个小二,将各色精致得如同艺术品的茶点流水般地送了上来。 八仙过海、繁花似锦、步步生莲…… 光听名字江勺都觉得眼花缭乱。 青萍的眼睛都看直了。 “小姐,我们……我们真的要吃完吗?这也太多了!” 江芍被她那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逗笑了:“吃不完就兜着走,你好好尝尝这京城第一茶楼的点心是什么味道。” 满脸堆笑的掌柜却并未离去,反而一脸欣喜的凑过来。 “这位小姐,恭喜您,贺喜您啊!” 江芍眉梢微动,放下了茶杯:“何喜之有?” 掌柜的一拍大腿:“小姐,您可真是好运气!咱们闻香楼为了回馈贵客,今儿个特地办了个小活动。您呢,正好是今日第一百位光临本店的贵客!” “按照咱们的规矩,这第一百位贵客,今日在楼内的一切消费,全免!这二楼的包场,还有您点的这些茶点,都算.....咱们闻香楼,免费送您的!” 说着,他将方才江芍扔给他的那个沉甸甸的钱袋,恭恭敬敬地用一个托盘呈了上来,双手奉还。 “小姐,这是您的钱袋的,就不打扰您了,您慢用!”说完掌柜立刻装作很忙的模样走了。 青萍的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狂喜,又从狂喜转为一丝不可置信。 天下竟有这等好事? 方才小姐还豪掷千金,转眼间就分文不取了? 江芍也满脸的不可思议。 等反应过来,章纲已经把钱袋放下离开了。 第一百位客人? 未免也太巧了些。 这京城里的人精,一个个算盘打得比谁都响。 闻香楼能干这种“好事?” 江勺思来想起也想不通这其中的缘由。 不过向来她都是想不通就暂时不想了。 青萍后知后觉地晃了晃手里的钱袋,结结巴巴地问:“小姐,这……这是真的?” “管他是真是假,”江芍拿起一块莲花酥,咬了一口,外酥里糯,甜而不腻,心情瞬间又好了几分。 “有免费的茶点送上门,不吃白不吃。” 心头的些许疑惑,很快便被满桌的美食冲散了。 是啊,管他背后是谁,这份善意她领了便是。 追根究底,反而显得小家子气。 主仆二人相视一笑,相对而坐,吃的心满意足,相安礼得。 沈清安静静地站在窗边,看着江芍由惊转疑,再到释然浅笑。 看着她毫无芥蒂地品尝着糕点,他那双素来冷冽的眸子里,漾开了一圈圈无人察觉的温柔。 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小小的甜食,就能让她开心起来。 也还是和以前一样,那么聪明,那么警觉,却又那么容易说服自己。 “王爷,都办妥了。”长风出现在他身后。 “嗯。”沈清安淡淡地应了一声。 第9章 操碎心的皇叔 他看到她把一块桂花糕夹到青萍的碗里,主仆二人笑作一团,那明媚的笑,比窗外的阳光还要耀眼。 他嘴角的弧度不自觉地上扬了几分。 “走吧。” 他终于收回目光,转身,利落地关上了窗。 几日后,将军府。 江芍正对着一堆礼单发愁。 嫁妆的事千头万绪,虽有皇后娘娘那边帮衬,但许多私人物品,仍需她亲自过目打点。 她正拿着笔,在一本册子上勾画,右手手腕处却隐隐传来一阵熟悉的酸胀感。 是那日生辰宴上,她情急之下用力过猛,牵动了旧伤,至今都没怎么好全。 寻常的伤药见效的很慢。 她微微叹息,看着手腕发愣。 这只手,废了就是废了。 平日里写写画画还行,一旦用力,或是天气阴湿,便会疼得厉害。 她终是放下笔,轻轻揉着手腕,眉心微蹙。 就在这时,管家匆匆来报。 “小姐,宁王府的人来了,说是,奉了皇太孙殿下的令,给您送东西来了。” 管家的表情也有些古怪。 宁王府的侍卫,奉皇太孙的令? 这弯绕得可真够远的。 江芍也是一愣,心中再次泛起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奇怪感觉。 “请他进来。” 很快,长风走了进来,手里还提着一个紫檀木的盒子。 他没有多余的废话,将盒子放在桌上,抱拳行礼,言简意赅:“江小姐。这是我家王爷代皇太孙殿下转交于您的。王爷说,殿下听闻您在筹备婚事,特意寻了些东西,或许对您有用。” 又是代为相看,又是代为转交礼物。 这位皇叔,当真是为自己的侄子操碎了心。 “有劳了。”江芍点了点头。 长风任务完成,毫不拖泥带水,再次行礼后便转身离去。 江芍的目光落在紫檀木盒子上。 她犹豫半晌轻轻打开了盒盖。 盒子里没有世俗的金银珠宝,也没有华丽的绫罗绸缎。 上层,静静地躺着几本泛黄的线装书。 封面上那几个古朴的篆字,却让江芍的心狠狠一跳。 《破阵论》、《兵鉴补遗》、《南境防务策》…… 全都是早已失传,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兵法孤本! 是她父亲在世时,心心念念却遍寻不得的至宝! 她以为这些书早已在战火中焚毁,没想到,竟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芍伸出手,指尖颤抖地拂过那粗糙的封面,仿佛能透过这书页,看到父亲灯下研读兵法的身影。 她眼眶,不自觉地有些发热。 她小心翼翼地将书册挪开,露出了盒子下层的东西。 是一个小巧的药瓶。 她拔开瓶塞,一股清冽又醇厚的药香瞬间溢出。 这是金创药? 不对,这药香比宫中御赐的金创药还要醇厚百倍,分明是专门调理跌打旧伤的圣品! 有价无市,千金难求。 皇太孙…… 那个传说中只爱斗鸡走狗、听曲看戏的纨绔子弟,会知道她需要这些? 会知道她右手有旧伤? 甚至,连她父亲的遗志都考虑到了? 不可能。 江芍左思右想,最后终于想通了。 这礼物大概是宁王找人搜罗的,也只有他才能有这个闲心和手段。 不过他还借着皇太孙的名义送来,想来是为了他那侄子。 知道皇太孙为人纨绔,怕她反悔这门婚事,所以宁王这么做是为了安抚她? 是觉得自己的侄子太过纨绔,配不上她这个将门之后,心中有愧,所以才想方设法地从旁“补偿”和“提点”? 越想,江芍便觉得越是这个道理。 否则,根本无法解释宁王这一系列看似毫无动机的举动。 想通了这一点,江芍心中的那点涟漪瞬间化为了哭笑不得。 这位宁王殿下,为了侄子的婚事,可真是,煞费苦心,操碎了心啊! 她摇了摇头,唇边却漾开发自内心的柔软笑意。 她将药膏倒出一些,细细地涂抹在手腕上。 清凉的感觉瞬间渗透肌肤,那股纠缠不休的酸胀,竟真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了。 这份情,她记下了。 无论如何,这份尊重与体贴,她都无比感激。 陈香莲最近总是心神不宁。 即使被邀请来参加清月诗会,她也是频频走神。 她坐在凉亭里,琴弦拨弄了半天,也弹不成一首完整的曲子。 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那日在宫里江芍清冷决绝的背影。 还有这些天,京城里隐隐传来的风声。 说她攀附宋彦恒不成,又去勾搭皇室,现在即将嫁给皇太孙。 可她知道江勺的为人,她决定的事情除了她自己没人可动摇。 江勺那天对宋彦恒的态度,她已经看见了,所以她现在真的不会喜欢宋彦恒了。 可她也绝对不会去勾引皇室的人。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以宋彦恒为首的那群清高书生,最看不起的就是江芍这样的武夫。 所以现在外界那些传言多半都是宋彦恒干的好事。 她想起幼时,自己总是跟在江勺的身后,笑得像个小傻瓜,却也无忧无虑。 她以为自己和江勺会这样一辈子在一起。 可是什么时候,她们变得生分了? 又是什么时候,自己开始和宋彦恒他们一样,戴着有色的眼镜,轻视地称呼她为悍妇? 陈香莲的心里,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难受。 “陈小姐。” 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宋彦恒不知何时走了进来过。 “在想什么?怎么不见陈小姐抚琴一曲?”他自顾自地坐下。 在他心里陈香莲才是名门贵女的典范,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陈香莲看着他,第一次觉得眼前这张素来引以为傲的俊脸,竟有几分面目可憎。 宋彦恒没察觉到她的异样,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说起来,还是那江芍有手段。也不知用了什么狐媚法子,竟让皇太孙对她另眼相看。呵,不过是些收买人心的把戏罢了。一个武夫,终究是上不得台面。” 他端起茶杯,撇了撇嘴,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酸意。 他笃定,陈香莲会像往常一样,附和他的话,甚至会比他更瞧不起江芍。 谁知陈香莲冷哼一声,出声反驳:“上不得台面?” 陈香莲缓缓站起身,清丽的脸上覆着一层寒霜。 “宋公子,江姐姐的父亲,为国捐躯,战死沙场。她自己,十六岁上战场,在死人堆里挣扎求生,才换来你我如今能在京城安稳地喝茶论道!” “你说她上不得台面?那请问,什么才叫台面?是你这种在背后论人是非、逞口舌之快的文弱书生吗?” 宋彦恒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他震惊地看着陈香莲。 一向温婉与他志趣相投的陈香莲,竟然会为了江芍那个悍妇,如此尖锐地反驳他! 第10章 别扭的感情 “我只是觉得,你不该这么说她。”陈香莲别过脸,很是不高兴。 从前或许是自己糊涂,与他们一同嘲笑她。可现在陈香莲有些明白了。 或许一切都是自己的偏见,而江勺或许还是那个江勺。 她顿了顿,目光重新落回宋彦恒那张错愕的脸上,一字一句地说道: “宋彦恒,江姐姐她,有她的风骨。那种风骨,是你我,都不曾拥有的东西。” “你!” 宋彦恒第一次这么生气的看着陈香莲。 这个他一直认为最理解自己、最适合自己的女人,也开始站在了江芍那一边。 为什么? 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几日后,文月公主又在自己的宫里设了一场小宴,请的都是些相熟的贵女。 江芍本不想去,但文月公主亲自派人来请,说是有西域新进贡的葡萄,让她务必来尝尝。 盛情难却,她只好应下。 宴会上,贵女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谈论着最新的首饰花样和京城的趣闻。 江芍的到来,让气氛有了一瞬间的凝滞。 如今谁都知道,这位是将来的皇太孙妃,身份已今非昔比。 众人看她的眼神,或多或少还是带着些鄙夷的,只是没有说出来而已。 江芍不甚在意,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自顾自地品尝着葡萄。 她不喜这种场合,但也不至于无所适从。 就在这时,一个身影在她身边坐下。 陈香莲今日穿了一身素雅的湖蓝色长裙,脸上未施粉黛,却更显得清丽脱俗。 “江勺。”她有些别扭的开口。 江勺侧目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陈香莲觉得自己的姿态已经放的很低了,但却见江勺没有理她,心里不禁还是有些难堪的不愿开口。 江勺只是在心里叹息一声。 她知道陈香莲心里对自己是有气的,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毕竟当年的事情是她有违誓约在先。 “陈小姐,有何事?”江勺只能淡淡的开口。 陈香莲见江勺语气敷衍,心里憋着一股气。 “怎么?你觉得我找你是何事?”她不甘心的怼了一句。 江勺觉得她是在没事找事,起身就要走。 可陈香莲却眼疾手快的拦住她:“你去哪?” 江勺是真没心思和她纠缠,她心平气和的说道:“陈小姐,我若是有得罪你的地方,还请你见谅,今天是公主的小晏,请你收敛一点。” 这话让陈香莲本想来求和的心情彻底没了。 “你的意思是我在胡搅蛮缠了?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怎么?即将嫁入皇室,就看不起我们了是吗?”陈香莲一想到她能这么平淡的说出这样的话就压不住心里的委屈。 江勺念着以前的情分没发火,只是她们的动静还是引来了旁人侧目。 文月公主走过来,看见这僵持的气氛。 “江姐姐,这是怎么了?” 周围的贵女们也纷纷看了过来。 谁都知道,相府嫡女陈香莲与这江芍,昔日是手帕交,如今却势同水火。 江芍看着文月公主,又瞥了一眼身旁眼圈泛红的陈香莲,心中蓦地一软。 她不想让文月为难,更不想在这众目睽睽之下,让陈香莲的骄傲碎得一地狼藉。 罢了。 她深吸一口气,主动将所有的过错揽到了自己身上,对着文月公主露出一个略带歉意的笑。 “都怪我,公主。是我不懂事,刚跟陈小姐拌了几句嘴,惹她生气了。”她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您别怪她,是我不好。” 她以为这样能让事情就此揭过,也能保全陈香莲的体面。 谁知,这话一出,陈香莲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了毛! 她死死地瞪着江芍,那眼神里满是失望。 “江芍!”她声音尖锐。 “你还是和从前一样!总是这样自以为是!你凭什么觉得我需要你的施舍和保护!” 陈香莲的话却让她怔在原地。 她只是不想让她难堪而已。 原来在陈香莲眼里,这竟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我……”江芍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曾几何时,她们是京城里最要好的一对姐妹,好到可以同穿一条裙子,同吃一碗甜羹。 她以为,就算时过境迁,那份情谊的底子总还在。 可现在看来,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你太过分了!”陈香莲丢下这句话,再也控制不住情绪,转身提起裙摆,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宴会。 “哎,陈姐姐!”文月公主跺了跺脚,又回头担忧地看着脸色苍白的江芍。 “江姐姐,你没事吧?你别管她,她就是那个臭脾气,从小到大都没变过!” 江芍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摇了摇头:“我没事,公主,让你见笑了。” 心,却沉入了谷底。 陈香莲一路跑出宫门,坐上自家马车,眼泪才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车夫不敢多问,平稳地驾着车朝相府驶去。 凭什么? 凭什么江芍永远都是那副云淡风轻、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模样? 她一句轻飘飘的“是我不好”,就将自己置于了道德的高地,显得自己多么无理取闹,多么小肚鸡肠! 她根本就不在乎! 她从来就没有在乎过自己的感受! 陈香莲越想,心里就越生气不甘心。 如果她在乎,当年为什么会失约? 为什么一声不吭地就跟着师父走了,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留在京城,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她们明明说好的,要一起去拜师学艺,一起仗剑走天涯。 可她等来的,却是江芍不告而别的消息。 这么多年,她午夜梦回,都会想起那个约定,想起自己满心欢喜地准备好行囊,却只等到一个冰冷结果的那个下午。 江芍的背叛,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了她的心里。 随着时间的推移,这根刺越扎越深,让她对江芍的思念,渐渐变成了怨恨,偏见也越来越深。 她开始跟在宋彦恒他们身后,学着他们的腔调,用“武夫”、“悍妇”这样刻薄的词语去形容那个曾经自己最崇拜的人。 仿佛只有这样,才能掩盖自己被抛弃的伤痛。 第11章 皇叔的提点 可今天,当江芍再次用那种“为你好”的姿态来对待她时,所有的旧恨新仇,一瞬间全部涌了上来。 不行! 她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今天一定要问个清楚! 问问她,当年,究竟为什么要抛弃她! “停车!”陈香莲猛地掀开车帘,对车夫厉声喊道,“掉头!去将军府的路口等着!” 她要堵住她,她要一个答案。 哪怕这个答案会让她彻底死心,她也要亲耳听到! 江芍在文月公主宫里又坐了片刻,终是没什么兴致,便起身告辞了。 回将军府的路上,她掀开车帘,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一片茫然。 与陈香莲的争吵,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沉甸甸的。 她想不明白,她们之间,怎么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就在马车行至一处僻静的柳荫道时,前方一辆马车缓缓停了下来,正好挡住了去路。 那马车通体都透着无法忽视的贵气。 是宁王府的马车。 “小姐,前面是宁王的车驾挡住了去路。”青萍掀开车帘轻声说道。 江芍的心,没来由地跳了一下。 江芍本想让车夫绕过去,但想到那日的兵书和药膏,于情于理,都该当面道一声谢。 她叹了口气,终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下了马车。 “江芍,见过宁王殿下。”她站在马车外,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车帘紧闭,里面的人没有丝毫动静。 静得,有些尴尬。 江芍正以为对方不愿搭理自己,准备告退时,清冷的声音隔着车帘传了出来。 “免礼。” 只有两个字,淡漠疏离,听不出任何情绪。 江芍直起身,斟酌着开口:“日前,多谢王爷代皇太孙殿下送来的厚礼。那几本兵书,于我而言,意义非凡。还有那药膏,亦是神效。江芍感激不尽。” 车内又是一阵沉默。 久到江芍以为自己又要被无视时,那声音才再度响起,却问了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你与陈相府的嫡女,似乎有些误会。” 不是问句,而是陈述句。 江芍一愣,他怎么会知道?难道宫里的事这么快就传出来了? 她下意识地皱了皱眉,不明白这位高高在上的王爷,为何要关心这些后宅女眷的口角之争。 不等她想明白,车里的声音便继续传来。 “挚友难得。”沈清安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方才多了一丝温度。 “有些误会,若不趁早解释清楚,等真正失去时,悔之晚矣。” 江芍彻底怔住了。 她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那紧闭的车帘。 这位宁王殿下是在提点她? 还是敲打她? 为什么? 难道又是因为皇太孙! 江芍瞬间想通了一切。 这位宁王殿下,定是怕自己与相府嫡女交恶,会影响到皇太孙的声誉,所以,他这个做皇叔的,才会不厌其烦地,“敲打”自己。 想通了这一点,江芍心中那点疑惑和警惕,瞬间化为感慨。 这位皇叔,为了他那个传说中不学无术、只知享乐的侄子,当真是操碎了心啊! 又是送礼安抚,又是提点人际关系。 这哪里是皇叔,简直就是皇爹! 江芍心中百感交集,再次对着马车深深一福,语气里带上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 “多谢皇叔提点,江芍明白了。” “皇……叔?” 车厢里,沈清安的声音似乎停顿了一下,连语调都变了,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又硬生生忍住了。 那两个字,从他嘴里念出来,仿佛带着一股子咬牙切齿的味道。 江芍却没有听出来,她只当是这位冷面王爷不习惯这个称呼,还认真地点了点头:“殿下是皇太孙的亲叔叔,按辈分,我日后过门,理应称您一声皇叔。提前叫了,还望皇叔不要介意。” 车厢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长风坐在车夫旁,大气都不敢出,拼命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他家王爷此刻的脸色,想必比锅底还要黑。 过了许久,车里才传来一个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嗯。” 话音刚落,车夫像是接到了什么命令,立刻一扬马鞭,驾的一声,马车便嗖的一下,带着一股子落荒而逃的意味,从江芍身边疾驰而去,转眼就消失在了街角。 江芍被马车带起的风吹得一愣,有些莫名其妙。 这位宁王殿下的脾气,还真是古怪的很。 不过,他方才的话,却点醒了她。 挚友难得,悔之晚矣。 是啊,她和陈香莲之间,真的就只能这样了吗? 当年的事,或许真的有什么误会? 一想到这里,江芍立刻转身,快步朝着自己马车的方向走去。 她要去相府,她要去找陈香莲问个清楚! 然而,她刚走出柳荫道,就看到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站在路口,似乎已经等候多时。 陈香莲站在槐树下,夕阳的余晖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脸上的表情在明暗交替间,显得格外倔强和执着。 四目相对,终究,她们都想到了同一点。 一刻钟后,闻香楼。 还是那个二楼临窗的雅座。 掌柜的看见江芍,眼睛都亮了,热情得像是见到了亲人,忙不迭地将她们引了进去,又亲自奉上了最好的雨前龙井。 “二位小姐慢用,有任何吩咐,随时叫小的。” 掌柜退下后,只剩下江芍和陈香莲二人。 相对而坐,谁也没有先开口。 茶香袅袅,氤氲了彼此的视线,也模糊了对方脸上的神情。 江芍看着眼前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子,心中百感交集。 她记忆里的陈香莲,总是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叫她“芍姐姐”,会为了她打架赢了而欢呼,也会因为她被父亲责罚而偷偷送来点心。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清澈的眼眸里,染上了偏见与疏离?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最终,还是江芍先打破了这份沉寂。 她端起茶杯,却没喝,只是用指尖摩挲着温热的杯壁,轻声开口。 “对不起。” 这句道歉,她想了很久。 无论当年的真相如何,这些年,她远走他乡,音讯全无,让这段情谊凋零至此,她终归是有责任的。 第12章 先失约的人 陈香莲猛地一震,像是没料到江芍会先低头。 她原本准备了一肚子质问的话,此刻却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堵在喉咙里,不上不下。 她的骄傲让她无法立刻接受这份道歉,只能别扭地将头转向窗外,声音绷得紧紧的。 “你……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 那故作强硬的姿态,却掩不住微红的眼角和轻轻颤抖的睫毛。 江芍放下茶杯,目光清澈地看着她,语气平静而认真。 “我不该在宫里那般说话,让你难堪。”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记得很清楚。当年拜师的日子定下后,出发前一日,我特地跑去相府找你。是你……告诉我,说你不想跟我一起去拜师学武了,你说你父亲为你请了京城最好的女先生,你更喜欢琴棋书画。” “我问了你三遍,都说是。所以我才……一个人走了。” “既然是你先反悔,为何这么多年,你却一直对我心怀怨怼?” 这是江芍心中最大的疑惑。 她一直以为,是陈香莲先放弃了她们的约定,所以她虽然失落,却也尊重她的选择。 可陈香莲今日的反应,显然不是这么回事。 江芍的话音刚落,陈香莲便猛地转过头,满眼的都是震惊、荒谬,和被冤枉到极致的愤怒。 “我没有!” “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江芍,你是在编故事吗?” 江芍被她激烈的反应弄得一怔:“我没有编故事,我记得清清楚楚,就是在你家门口,你家的仆人告诉我..........” “所以,你都没有见到我人,就认定是我失约了吗?我等了你一天,都没有等到你来带我走”陈香莲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江芍彻底呆住了。 “我为了跟你一起走,跟我爹娘吵了三天三夜!我把所有喜欢的首饰和新做的衣裳都打包好了!我甚至还偷偷藏了银票!我满心欢喜地等着你来找我,一起去实现我们的约定!” “可我等了一天,你都没有来!第二天我跑去你家,下人才告诉我,你凌晨就跟着你师父走了!你连一封信,一句话都没有留给我!” “江芍!” 陈香莲的声音,带着无尽的委屈和控诉。 “先失约的人,明明是你!” 怎么会是这样? 她记忆里那个清晰无比的下午,那个在相府门口,由仆人转达的、冷冰冰的拒绝,难道是假的? 可陈香莲此刻的痛苦与绝望,却又真实得让人无法怀疑。 一个谎言,竟然隔绝了她们六年。 是谁在说谎? “我……”江芍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一个完整的音节。 陈香莲看着她震惊到失语的模样,心中那股积压了六年的怒火,忽然就泄了气,只剩下无尽的悲凉。 她等了这个解释,等了太久。 可等来的,却是一个更荒谬的答案。 “你走吧。”陈香莲别过头,用袖子胡乱地擦着眼泪,声音嘶哑,“我不想再看见你。” 她不想再追问下去了。 无论是江芍在撒谎,还是当年另有隐情,都不重要了。 江芍踉跄地站起身,嘴唇翕动,最终只化为一声低哑的叹息。 她深深地看了陈香莲一眼,转身离开了。 陈香莲回到相府时,已是夜晚。 她没有回自己的院子,而是径直冲进了父亲陈相的书房。 陈相国正在与夫人对弈,见女儿双眼红肿、失魂落魄地闯进来,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香莲,怎么这副样子?在宫里受委屈了?”陈夫人连忙放下棋子,起身拉住女儿的手。 陈香莲甩开母亲的手,死死地盯着自己的父亲。 “爹,娘。六年前,江芍离开京城去拜师的那一日,你们是不是对她说了什么?或者,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 陈相国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他抬起眼,目光镇定的看着她:“胡说什么?那是你们小孩子之间的事情,与我们何干。” 陈夫人也附和道:“是啊,莲儿,你和江芍当年的事,我们怎么会插手。是不是又跟她吵架了?娘跟你说过,她现在身份不同,又是那个脾气,你别和她来往了。” 陈香莲却更加觉得他们有事瞒着自己。 “娘,我以为是她背信弃义,我恨了她六年!我为了让自己不那么难过,学着别人叫她‘悍妇’,说她‘粗鄙’!可到头来,是我错了吗!” 她一步步逼近书桌,将桌上的笔墨纸砚通通扫落在地。 “你们告诉我!当年,江芍是不是来找过我?!” “她说是府里的下人告诉她,我不想跟她走了!爹!娘!我们相府的下人,谁有这么大的胆子,敢在我的事上自作主张!” 陈香莲激烈的态度也激怒了陈相国。 他重重放下茶杯,冷着脸呵斥:“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态度,规矩学哪去了,就是这么和长辈说话的吗?” 陈夫人看着女儿也着实心疼,对丈夫使眼色,然后下意识地想要辩解:“莲儿,你听娘说,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样!”陈香莲几乎是吼了出来。 “你们告诉我!是不是你们告诉江芍,我不想去和她学武的?所以你们就骗了她,也骗了我!” 在陈相国心里早就已经忘了这桩儿女小事,他根本不在乎也不值得他在乎,他似是想了会才想起有这桩事情。 他阴沉着脸说道:“是,那还不是为了你好!”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父亲。 原来是真的。 陈夫人见状,心疼不已,连忙上前扶住她:“莲儿,你别怪你爹。我们也是为你好啊!那江家是什么下场,你不是不知道!满门忠烈,可结果呢?都死在了战场上!我和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我们怎么舍得让你去走那条路?学武多苦啊,女儿家,就该在后宅安安稳稳,相夫教子……” 程香莲打断陈夫人的话:“为我好?你们就让我变成一个背信弃义的小人?让我误会自己最好的朋友,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揣测她,伤害她?让我变成一个连自己都讨厌的、只会嫉妒别人的怨妇?” 她猛地推开陈夫人,眼泪汹涌而出。 第13章 故人归 “你们从来都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她想要的,是和江芍一起,仗剑天涯,快意恩仇。 可她的父母,却用自以为是的爱,将她的翅膀硬生生折断,还告诉她,这是在保护她。 陈香莲转身,疯了一般地跑出了书房。 她要去找江芍。 两人再次见面,是在将军府的庭院里。 月上中天,清冷的月光洒在院中的石桌石凳上。 她看到江芍,再也忍不住,快步上前,在离她三步远的地方,直直地跪了下去。 “江芍,对不起。” 这一跪,放下了她所有的骄傲与偏执,也包含了她无尽的悔恨与愧疚。 江芍浑身一震,快步上前想要扶她:“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 陈香莲却执意跪着,仰起头,泪水划过脸颊:“是我爹娘……是他们骗了你,也骗了我。他们不想让我去受苦,所以……所以才……” 原来,真的是这样。 她忽然就释然了。 她伸出手,用力将陈香莲从地上拉了起来。 “起来。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个。” 她顿了顿,看着陈香莲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件事,不怪你。” 也不怪她的父母。 他们只是用自己认为正确的方式,去爱自己的孩子。 陈香莲被她拉着,愣愣地站着,眼泪掉得更凶了。 “我……我骂了你那么多年……”陈香莲哽咽着,泣不成声。 江芍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动作生疏,却带着久违的温柔。 “我知道。”她轻声说。 “我也气了你很多年。” 两人相视,看着对方眼中的自己,忽然就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又流了出来。 那晚,她们在院子里坐了很久很久。 当东方泛起鱼肚白时,陈香莲才起身告辞。 临走前,她拉着江芍的手,郑重地说:“江芍,以后,谁要是再敢说你半句不是,我第一个不答应!” 江芍看着她,笑着点了点头:“好。” 故人归。 真好。 江芍与陈香莲冰释前嫌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第二天就传遍了京城大大小小的圈子。 最震惊的,莫过于宋彦恒。 他坐在书房里,听着下人的回报。 “你说什么?陈香莲在将军府待了一夜?” “是的,公子。听说两人已经和好如初,今天一早,陈小姐还是笑着从将军府出来的。” 宋彦恒的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怎么可能? 陈香莲是出了名的眼高于顶,她对江芍的厌恶,整个京城谁人不知? 她怎么会主动去找江芍和好? 难道,就因为江芍如今搭上了皇太孙,即将成为皇室中人? 他想起三年前,江芍跟在他身后,那双眼睛里总是亮晶晶的,盛满了毫不掩饰的仰慕。 可他嫌弃她。 嫌弃她一身武艺,不像个女子,不通文墨,粗鄙不堪,是个不知温柔为何物的“悍妇”。 他以为,她永远都会是那个跟在自己身后,怎么也甩不掉的影子。 如今,她即将嫁给皇太孙,成为未来的皇太孙妃。 连曾经最讨厌她的陈香莲,都重新与她交好。 仿佛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站在了她那边。 而他,成了那个被遗弃的人。 是他看走了眼吗? 一股强烈的不甘瞬间让他眼神变的阴鸷。 可他依然拉不下脸去道歉。 他是太傅之孙,是天之骄子,他怎么能向一个他曾经鄙夷的武夫低头? 不行。 他必须做点什么。 他要让她知道,即便她要嫁入皇室,也应该懂得何为妇德。 女子无才便是德,舞刀弄枪,终究上不得台面。 抱着这样可笑又高傲的念头,宋彦行精挑细选了一套价值不菲的文房四宝,又附上几本他最推崇的诗词歌赋,命人送去了将军府。 送礼的下人,还原封不动地带去了他那句自以为是“金玉良言”的话。 “我家公子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舞文弄墨方是正途。望江小姐能好自为之,莫要辜负了皇家的颜面。” 将军府的管家福伯,听完这话,差点没气得当场背过气去。 他看着那份“厚礼”,又看了看那趾高气昂的宋府下人,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 欺人太甚! 这哪里是送礼,这分明是上门来打脸! 福伯连通报都懒得通报,直接对身边的家丁冷声道: “把这些东西,原封不动地,给我从大门口扔出去!” “告诉宋公子,我们将军府的小姐,不识字,配不上他这等高雅的玩意儿!” “还有,让他以后别再派人来了,将军府的门槛高,怕崴了他们宋府贵人的脚!” 福伯这番话,中气十足,宋府的下人被骂得灰头土脸,抱着那堆被扔出来的东西,连滚带爬地跑了。 消息传回宋彦恒耳中时,他气得当场就砸了自己最心爱的一方砚台。 “不识好歹!” “粗鄙!悍妇!果然是烂泥扶不上墙!” 宋彦恒在将军府门口吃瘪的消息,几乎是同一时间,就传到了宁王府沈清安的案头。 长风站在一旁,绘声绘色地学着福伯的语气,末了还补上一句:“王爷,那宋彦恒当真是个蠢货,这时候还敢去招惹江小姐,不是自取其辱吗?” 沈清安放下手中的密报,眸色深沉。 蠢货? 宋彦恒可不是蠢,只是被骄傲蒙蔽了双眼。 但这种骚扰,有一次,就可能会有第二次。 以江芍那刚烈的性子,绝不会忍气吞声。 可宋家毕竟是书香世家,太傅门生遍布朝野,真闹大了,对她的名声终究不好。 沈清安的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他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能让江芍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他身边,让宋彦恒之流不敢再轻举妄动的理由。 正好,过几日便是皇后寿辰。 让她提前来熟悉熟悉皇家的亲眷,合情合理。 “长风。”沈清安淡淡开口。 “属下在。” “以本王的名义,去给将军府送张请柬。” “就说,本王受皇后娘娘所托,请未来的皇太孙妃,来府中一叙,提前熟悉一下家宴的礼数。” 沈清安的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公事。 长风领命,心里却乐开了花。 王爷这借口找的,真是越来越顺手了! 第14章 狐狸一样的宁王 什么皇后娘娘所托,分明就是您自己想见人家! 请柬很快就送到了江芍的手中。 江芍看着请柬,也没有丝毫怀疑。 宁王是皇太孙的亲叔叔,皇后又是宁王的亲嫂嫂。 让她这个未来的侄媳妇去拜见一下,提前熟悉环境,确实是情理之中。 毕竟,宁王皇叔为了他那个纨绔侄子,向来是操碎了心。 她若是不去,倒显得不识抬举了。 “备车,”江芍将请柬递给青萍。 “去宁王府。” 这是江芍第一次,正式踏入宁王府的大门。 在她的想象中,作为圣上最宠爱的幼弟,宁王府邸,定然是与皇宫一般,金碧辉煌,极尽奢华。 可当马车缓缓停在门口,她进入大门的时候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大感意外。 没有雕梁画栋,没有亭台楼阁。 整个王府的布局,简约到了极致,却又处处透着一股无法言说的气势。 庭院里没有奇花异草,只有几株苍劲的古松,和一片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竹林。 风过竹林,沙沙作响,像极了她年少时在军营里听惯了的,将士们盔甲摩擦的声音。 这里,不像是一个养尊处优的王爷府,反倒更像是一座戒备森严的将军大营。 简约,大气,暗藏风骨。 江芍的心中,没来由地生出一股好感。 她喜欢这种风格,沉稳,可靠,不像那些浮于表面的奢靡,让人心安。 长风亲自在二门处等候,见到江芍,恭敬地行了一礼。 “江小姐,王爷与太孙殿下已在暖阁等候多时,请随小的来。” 太孙殿下也在? 江芍了然。 看来,这位皇叔是怕她一人前来不合规矩,所以就叫来了皇太孙。 真是用心良苦。 穿过一条长长的回廊,长风将她引至一处暖阁前。 “江小姐请。” 江芍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暖阁内,檀香袅袅。 她一抬头,就看到了两个人。 主位之上,坐着一身玄色常服的宁王沈清安。 他手中端着一杯清茶,神色淡漠,周身的气场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这满室的暖意都与他无关。 而在他下首,则坐着一个看起来和他们年纪相仿的男人。 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唇红齿白,想来就是她未来的夫君皇太孙沈知意。 他一看到江芍进来,立刻像是屁股上扎了针一样,猛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无比热情的笑容。 “哎呀!你就是江芍……江姐姐吧!皇叔说,我应该叫你江姐姐。” 江芍:“……” 这称呼,还挺别致。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的沈清安,只见那位冷面王爷的眼角,似乎几不可查地抽动了一下。 只是,他这副样子,怎么看也不像是传说中那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反倒更像是个被长辈逼着来相亲的……倒霉孩子。 “太孙殿下客气了。”江芍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 “别别别!你快坐!”沈知意连忙摆手,热情得有些过分。 “皇叔说了,你是贵客,不能怠慢!来人啊,上茶!上我皇叔珍藏的那个大红袍!皇叔说了,你肯定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还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瞟沈清安,像是在寻求肯定。 沈清安面无表情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没说话。 江芍看着沈知意这副上蹿下跳、句句不离皇叔说的样子,心中那点对未来夫君的疑虑,彻底烟消云散。 这哪里是什么纨绔子弟,分明就是个被自家皇叔管得死死的,有点天真傻气的少年郎嘛。 再联想到宁王殿下为他做的那些事,送兵书,送药膏,提点人际关系,如今又亲自坐镇,逼着他来跟自己这个未婚妻打好关系。 江芍看着沈知意的眼神,瞬间充满了同情。 同时,她看向沈清安的眼神,也更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敬佩。 这世上,能为侄子操心到这个地步的皇叔,恐怕也是独一份了。 真是难为他了。 沈知意在热情地招待了江芍一盏茶的功夫后,似乎终于完成了任务,眼珠子一转,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忽然想起来,太傅布置的功课我还没写完呢!要是被他抓到,非得打我手心不可!” 他一边说,一边苦着脸看向沈清安。 “皇叔,那个……侄儿就先告退了?您和江姐姐,慢慢聊。” 说完,不等沈清安开口,他便对着江芍拱了拱手,脚底抹油似的,一溜烟就跑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着一股终于解脱了的雀跃。 江芍看着他那跳脱的样子,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抬眼,便对上了沈清安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 暖阁里,瞬间只剩下他们二人。 气氛,一下子变得有些微妙。 江芍连忙收敛了笑容,正襟危坐。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语气里带着几分感慨。 “皇叔,当真用心良苦。” 为了他那个侄子,这位宁王殿下,可真是又当爹又当娘的。 她对他,是发自内心的同情与敬佩。 沈清安听着那句发自肺腑的“用心良苦”,端着茶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些许。 江芍却觉得,随着沈知意那活宝的离去,这空气都冻住了。 那道来自主位的目光,淡漠,却又带着一种无法忽视的穿透力,如有实质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刚才……是不是说错话了? 江芍心中思索着,她对这位宁王殿下的全部认知,都来自于传闻和他为侄子所做的那些事。传闻中,他性情冷冽,手腕卓绝,不喜交际,是皇室中最不好相处的一位。 而她刚刚那句感慨,虽是真心,但听在旁人耳中,会不会显得太过自来熟,甚至有几分评判长辈的意味? “皇叔……”她硬着生生地将这个称呼从齿缝里挤出来,试图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清安终于放下了茶杯,发出一声清脆的微响,也敲在了江芍的心尖上。 他抬起眼,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看着她还能说出什么让他震惊的话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江芍斟酌着问道。 沈清安语气轻佻慵懒的回答:“没有。” 然后又是一阵沉默的安静,江芍忍不住抬眸看他,却见他也看着自己,那眼神和半慵懒的姿势,让她觉得,这人像是一只狐狸精。 专门勾引人的那种,尤其是他那句“没有”被他念的又低又缠绵,像是带着钩子一样钻进她的耳朵里。 江芍忍不住脸红心跳。 这是什么情况? 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他又恢复了正常的语气问道。 “你觉得,知意如何?” 第15章 你怕我 江芍心头一凛,果然是在考验她。 她立刻坐直了身体,打起十二分精神。 这种时候,说好话太过谄媚,说坏话更是愚蠢至极。 最好的应对,便是中规中矩,且滴水不漏。 “太孙殿下,性情爽朗,天真烂漫,是位至纯至善的少年郎。”江芍斟酌着词句的说道。 沈清安的嘴角,似乎扬了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少年郎?”他重复着这三个字,尾音微微上挑,带着一丝莫名的意味。 “他只比本王小了不到四岁。” 江芍:“……” 她怎么感觉自己额角似乎有冷汗要冒出来了。 这是在嫌她把皇太孙说的太幼稚了? 可他刚才那上蹿下跳的样子,哪里像个心智成熟的储君? 不等她想好如何挽回,沈清安的下一个问题,便又狠狠砸了下来。 “你,当真想嫁给他?” 江芍的脑子彻底炸了。 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是宁王在代表皇室,试探她对这桩婚事的态度? 她一个手握兵权的将军府孤女,即将嫁给未来的储君。 皇室必然要再三确认,她是否安分守己,是否对这门亲事心存怨怼。 若她有半点迟疑,或是流露出对权力的野心,等待她的,恐怕就是万劫不复! 一瞬间,江芍的后背已经被一层薄汗浸湿。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迎上沈清安的眼睛,斩钉截铁地回答: “皇后赐婚,君无戏言。臣女自当恪守本分,静心待嫁,绝无二心。” 她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掷地有声,宛如在战场上立下军令状。 她以为,自己都这般表明心态了,应该能过关相信她了吧。 可沈清安听完,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复杂难辨,说不清是什么意思。 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氤氲的热气,嗓音低沉,像是从胸腔里发出的共鸣。 “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江芍一懵,这话什么意思? 沈清安这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到底想要问什么。 暖阁里的檀香,不知何时变得有些呛人。 江芍觉得呼吸都困难了起来。 她垂下眼眸,不敢再与他对视,双手在膝上搅紧了丝帕。 “皇叔……说笑了。”她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哦?”沈清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兴味。 “本王在说笑吗?” 他身子微微前倾,他周身的冷香和压迫感瞬间袭来,将江芍整个人笼罩其中。 “你很怕我?”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羽毛一样,挠在江芍最紧绷的那根神经上。 怕?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快要掀桌了。 能不怕吗! 您老人家问的每个问题都像是送命题! 跟您待在一起,比在死人堆里爬出来还累! 可这些话,打死她也不敢说。 江芍猛地抬起头,脸上挤出一个她自认为最真诚、最恭敬的笑容,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皇叔说笑了。您是太孙殿下的亲叔叔,是天下臣民敬仰的宁王,更是一位负责任的好长辈,泱泱对您,只有敬佩,何来惧怕?”江芍滴着冷汗说道。 这一通吹捧,应该够了吧? 果然沈清安似乎很受用,他靠回了椅背,周身那股迫人的气场也随之收敛了些许。 “泱泱?”他玩味地咀嚼她的小字,让她觉得一阵脸热,自己的小字为什么在他嘴里说出来就变得那么......那么.......说不上来的羞耻感。 他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笑意。 “那泱泱,觉得……本王与知意相比,如何?” 江芍觉得自己今天就不该出门。 这问题怎么答? 说他比沈知意好?那不是明摆着说未来储君不如一个闲散王爷吗? 传出去就是大不敬! 说他不如沈知意?她敢肯定,眼前这位冷面王爷能当场送她一剑归西。 这已经不是送命题了,这是诛心之问! 江芍的求生欲在这一刻飙升到了顶点。 最终,她选择了一个最无耻,也最安全的答案。 她一脸肃穆地站起身,对着沈清安,深深地躬身一礼。 “皇叔与太孙殿下,皆是人中龙凤,天家麒麟。只是皇叔风华内敛,深沉如海,是定国安邦的磐石,而太孙殿下朝气蓬勃,灿烂如日,是王朝未来的希望。磐石与曜日,各有其光辉,无法相提并论。能得二位庇佑,是天下之幸,亦是泱泱之幸。” 说完,她维持着行礼的姿势,心中忐忑不安。 这番话,捧了沈清安,也捧了沈知意,还顺带表达了自己的忠心和渺小。 应该……万无一失了吧? 许久的沉默后,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失笑。 那笑声很低,像是压抑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的愉悦,让江芍浑身一僵。 他在笑什么? “起来吧。”沈清安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暖意。 “坐。” 江芍依言坐下,却依旧不敢放松警惕,腰杆挺得笔直。 “逗你的。”沈清安看着她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终于觉得火候差不多了。 再逗下去,这只受惊的小兽,恐怕真要炸毛了。 他神色一正,说起了今天请她来的真正目的。 “宋彦恒,又去骚扰你了?” 话题转变得太快,江芍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她明白他指的是什么时,立刻诚实的回答。 “不过是些无聊的口舌之争,算不上骚扰。”她淡淡地说道。 “福伯已经处理好了,他不敢再来了。” 她不想在这位深不可测的王爷面前,流露出丝毫的软弱。 将军府的人,可以被人打败,但绝不能被人看轻。 沈清安看着她故作坚强的样子,眸色又沉了几分。 不敢再来?宋彦恒那种被宠坏了的文人,最是自负,也最是偏执。 这次吃了瘪,只会让他觉得颜面尽失,下一次,只会用更极端的方式找回来。 他心里升起一股无名火,但他知道,不能吓到她。 沈清安敛去眼中的情绪,从腰间解下一块通体温润的白玉佩,放到了桌上,推到江芍面前。 那是一块上好的和田暖玉,中间刻着一个古朴的“安”字。 “这是?”江芍不解。 沈清安的声音恢复平淡:“宁王府的令牌,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拿着,多有不便。这块玉佩,京中权贵都认得。” 他抬眸,直视着她的眼睛。 “下次他若再敢放肆,直接将此物,摔在他脸上。” 江芍呆呆地看着桌上那块价值连城的玉佩,又看了看沈清安那张波澜不惊的脸。 他……这是在为她撑腰? 第16章 她和宁王的谣言 自父母去世后,她一个人拜师,一个人上战场,一个人在京城立足。 所有人都觉得她强悍,觉得她不需要保护。 这是第一次,有一个人,用这样不容置疑的方式,站在了她的身前。 虽然这份保护大概是因为皇太孙殿下,但她也是感动的。 不过想来也是,皇家的脸面是何其重要的,怎么会允许她在婚前被别的男子骚扰。 思来想去,她还是觉得沈清安考虑的很是周全。 江芍连忙伸出手拿起玉佩。 “多谢……皇叔。”她低声说道。 沈清安听到那两个字,刚舒展了些的眉头,又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他还是,没习惯。 “长风,”他扬声朝外喊道。 “备车,派王府的护卫,亲自送江小姐回府。” “是,王爷。” 江芍从宁王府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她坐在回府的马车里,手里紧紧攥着那块温润的玉佩,脑子里依旧一片混乱。 宁王沈清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他冷漠,疏离,言语间处处是陷阱,让人不寒而栗。 可他又细心,周到,甚至,霸道地护短。 她着实是有些看不透他。 而江芍前脚刚踏入将军府的大门,后脚,她孤身一人,在宁王府待了一下午的消息,便如同插上了翅膀,飞速传遍了京城。 “听说了吗?那江芍真是好手段!前脚刚踹了宋彦恒,后脚就攀上了皇太孙!” “何止啊!我听说,她今天又去了宁王府,待了一下午!宁王殿下是什么人?从不与女眷私下往来,这江芍,怕不是连未来的皇叔都想勾引!” “啧啧,真是看不出来,一个悍妇,心机竟如此深沉!这边吊着宋公子,那边攀着皇太孙,如今还妄图染指宁王殿下,她这是想做什么?想把皇家的叔侄俩,都玩弄于股掌之间吗?” 各种不堪入耳的揣测,在京城的茶楼酒肆,后宅深院里流传。 江芍,从一个被人嫌弃的“悍妇”,一跃成为了一个心机深沉,水性杨花的“荡妇”。 可江芍对这些流言却是一无所知。 这几日她除了练字,看书,就是擦拭着那把已经无法再使用的长枪。 “小姐,你就别擦了,越看越伤心。”青萍在一旁劝着。 江勺摇头:“如今我也只能看看罢了,对了,最近京中有什么消息吗?” 一说起这个青萍就气不打一处来。 “那可多了,都是骂小姐你的,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 江芍失笑:“无聊,谁爱说谁说去呗,无非就是我和宋彦恒的那些事情。” 青萍却没好气,义愤填膺的说:“那小姐你还是太乐观了,这次说的啊,是你和宁王殿下。” 江芍一楞反问“我和宁王?什么事情?” “说您勾引宁王殿下呗,还不是上才你去宁王府赴约的事。”青萍趴在桌上有气无力的样子。 江芍闻言一口茶水喷了出来,大惊失色:“什么?” 为什么会有这么离谱的谣言。 但她的第一反应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担心沈清安。 沈清安那个人心思深沉捉摸不透,他要是也听到这些流言会怎么想她? 江芍还没来得及想明白呢,就有婢女来传,有人找她。 江芍刚起身,陈香莲就笑着进门了。 “我还以为你要躲在家里练什么绝世武功呢?为什么这几日都不出门?”陈香莲笑着打趣她。 江芍立刻拉着她去了小花园。 自从两人冰释前嫌之后,陈香莲还是第一次登门。 “你今日怎么有空来了?”江芍看见她还是很高兴的。 青萍给两人上了茶,就懂事的退下了。 但陈香莲今日脸上却带着几分扭捏与羞怯。 “泱泱。”她拉着江芍坐到石凳上,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怎么了?”江芍给她倒了杯茶。 “是不是又和你父亲拌嘴了?” “不是……”陈香莲摇了摇头,咬着唇,似乎又什么很难说出口的样子。 半晌,她才像是下定了决心,凑到江芍耳边,压低了声音问道:“泱泱,你,你和宁王殿下,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江芍端着茶杯的手一顿。 她抬起眼,看向陈香莲,只见对方双颊绯红,眼神躲闪。 江芍:“.......” “没什么关系。”江芍如实回答。 感情陈香莲也是来找她说这流言之事的? “真的只是这样?”陈香莲一副不信的样子追问道。 “真的。”江芍就差指天发誓了。 她和沈清安能有什么关系,现在没有,将来更不会有。 得到肯定的答复,陈香莲像是松了一大口气,随即,她又一副羞涩的模样说道:“那,泱泱你帮帮我,好不好?” 江芍一头雾水:“帮你什么?” 陈香莲深吸一口气,闭着眼睛宣布:“我……我心悦宁王殿下!” “噗——咳咳咳!” 江芍一口茶水,结结实实地呛进了气管里,咳得惊天动地,眼泪都飙了出来。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陈香莲。 “你……你说什么?你心悦谁?” “宁王,沈清安啊!”陈香莲理直气壮地说道。 江芍好不容易才止住了咳嗽,她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 她伸手探了探陈香莲的额头,又探了探自己的。 没发烧啊。 “香莲,你是不是被你爹气糊涂了?”江芍一脸凝重地看着她。 “你喜欢沈清安?你喜欢他什么?” 在江芍的认知里,沈清安浑身上下都写满了“生人勿近”四个大字。 喜欢他,那不是自讨苦吃吗? 陈香莲听到她的问题,露出了理所当然的神情。 “他那么好看,难道还不够吗?” 江芍:“……” 这个理由,真是……强大到让她无法反驳。 她仔细回想了一下沈清安的容貌,确实,无可挑剔。 周身那股清冷矜贵的气质,更是寻常男子望尘莫及。 单论皮相,的确是顶级的。 可…… 江芍看着一脸花痴的好友,忍不住泼了一盆冷水。 “好看能当饭吃吗?”她皱着眉,试图唤醒陈香莲的理智。 “你不觉得,他那个人,深不可测吗?” “而且,”她加重了语气。 “为人清冷,性情疏离,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别来烦我的气息。这样的人,根本就不好相与啊!” 那日在暖阁里的窒息感,她至今记忆犹新。 那根本不是一个能让人靠近的男人。 第17章 参加诗会 “泱泱,你不懂,”陈香莲捧着自己的脸颊,双眼亮晶晶的,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你不觉得宁王殿下他,就像是天上的谪仙,不,是昆仑山巅终年不化的冰雪,清冷,高贵,让人只敢远观,却又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融化他。” 江芍的嘴角抽了抽。 昆仑山的冰雪? 她怎么觉得更像是北境战场腊月里的冰坨子,又冷又硬,一头撞上去,能把人撞得头破血流。 融化他?怕不是自己先被冻成冰雕了。 “香莲,我得提醒你,”江芍觉得自己有义务拯救一下自己这位泥足深陷的好友。 “传闻中,宁王殿下十三岁便能于朝堂之上舌战群儒,十五岁设局平定南方三州叛乱,兵不血刃。他这个人,城府深如渊海,心思比迷宫还要难测。你确定要撞着南墙?” 她又想起自己在暖阁中和他相处的窒息感。 江芍一脸沉痛地总结:“相信我,喜欢这样的人,绝对是自讨苦吃,是给自己下半辈子找罪受。” 可陈香莲听完,眼里的光非但没熄灭,反而更亮了。 她激动地抓住江芍的手臂,“这么说,他不仅长得好看,还有如此卓绝的头脑和手腕!” 江芍:“……” 嗐,白说了! 这位这脑回路,到底是怎么长的? “泱泱,”陈香莲忽然凑了过来。 “你不是马上就要嫁给皇太孙殿下了吗?” 江芍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可是宁王殿下的亲侄子!你嫁过去,就是他的皇侄媳,名正言顺的晚辈,是亲人!”陈香莲的声音里充满了蛊惑。 “你想想,这全天下,还有谁,能比你更容易接近他,能有机会跟他说上话?” 江芍的心一沉。 她就知道,陈香莲这突如其来的热情,必然有所图。 果然,下一秒,陈香莲就从袖中摸出一个精致的、带着淡淡兰花香气的信封,小心翼翼地塞到了江芍手里。 江芍差点直接扔出去。 “这是……?”她明知故问。 “这是我写给宁王殿下的一点心意。”陈香莲含羞带怯的说。 “泱泱,你一定要帮我这个忙!你找个机会,亲手把这个交给他。” “不行!” 江芍想都没想,斩钉截铁地拒绝。 她把信封推了回去。 陈香莲,是疯了吗? 那可是沈清安! 一个连亲侄子都敢当猴耍,把她这个待嫁的皇侄媳当犯人审的男人。 她跑去给他送情书? 这跟一个步兵扛着炸药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冲向敌方大本营有什么区别? 不,比那还惨。 至少步兵冲锋是为国捐躯,她这算什么? 作死吗? “泱泱……”陈香莲见她态度如此坚决,眼眶瞬间就红了,拉着她的袖子,开始用上了怀柔政策。 “我的好泱泱,你就忍心看我一片痴心,都付诸东流吗?我只是想让他知道我的心意,没有别的意思。成与不成,我都认了。可是,若连尝试都不曾有,我会遗憾终身的!” “京中才俊那么多,为何偏偏是他?”江芍头疼欲裂。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陈香莲抽抽噎噎地答道,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心软。 “泱泱,我爹逼我相亲,可气实在不喜欢那些纨绔子弟,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宁王殿下,是我唯一的希望,求求你,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 她一边哭,一边又把那封信塞回江芍手里。 “你若是不帮我,我……我可能真的只能去死了!” 看着好友一副要是不给她送信,就天塌下来的模样。 她只是双眼闭上眼,咬牙答应了。 “但是!我只负责送,他看不看,收不收,回不回,都与我无关!而且,若是他因此降罪于我,你得负责捞我。” “嗯嗯嗯!”陈香莲连连点头。 “你放心,他那样的人物,肯定不会为难你这个晚辈的!泱泱你最好了!” 江芍默默地将那封“要命的信”收入袖中,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沈清安,沈王爷,求求你做个人吧! 冤有头,债有主,信是陈香莲写的,我只是个跑腿的,千万别迁怒我啊! 日子一晃,便到了京中有名的诗社秋月诗社举办的诗会。 听说这秋月诗社的背后是皇后娘娘撑腰,这也是很多寒门学子走捷径唯一的路。 要是谁的诗能在这诗社当中拔得头筹,那可是会得皇后青眼的。 所以每年都有很多的王孙公子,贵女赴宴。 其中也不乏很多寒门学子。 江芍自然对作诗没什么兴趣的。 她也不会什么诗,能认识字都算是祖上烧高香了。 其实有时候他们议论她是个不通文墨的武夫,倒也不算是冤枉她。 可回京三年她才发现,有时候真的是身不由已。 比起应付这些小姐公子们,她还是怀念自己跟着师父学武,在战场上拼杀的日子。 江芍本不想来,但帖子是皇后娘娘身边的红人李嬷嬷亲自送来的,说是让她在出嫁前,多和京中贵女们走动走动,免得日后入了皇家,反倒生分了。 这便是旨意,她不能不从。 陈香莲这个社交名媛自然是少不了她的。 她素有京城才女的名号,身边自然围着一圈名门贵女,而江芍显然插不上话,但她也热衷,只能寻个角落的位子,安安静静的坐着。 心里默默祈祷今天千万不要遇见沈清安。 可惜,有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她没遇见沈清安,却遇见了一群比沈清安更直接的麻烦。 所谓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哟,这不是我们未来的皇太孙妃,江大小姐吗?” 一道讥讽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 江芍都懒得去看。 只是她不看归不看,却不妨碍人家过来。 几个衣着华丽的贵女簇拥着一个身穿石榴红长裙的女子走了过来。 为首的女子,正是吏部侍郎家的千金,李梦儿。 听说她有个姐姐在后宫当妃子,所以她一贯是眼高于顶不把人放在眼里的。 最重要的是她的哥哥曾在她手底下任前锋都尉,她哥哥是个不错的少年郎,只是天妒英才在一次敌军突袭中,她的哥哥李骁不幸中了埋伏牺牲。 第18章 真实的好友 自此整个李家都恨上了江芍,觉得是她指挥不当,才导致了悲剧。 今天这李梦儿遇见江芍。 可真的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了。 江芍还没开口,陈香莲已经柳眉倒竖,正要发作。 江芍暗中拉了她一下,示意她稍安勿躁。 她如今身份不同,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将军府和未来的东宫,不能轻易与人起冲突。 “李小姐,有何指教?”江芍对于李骁的牺牲也很惋惜,所以看在李骁的面子上,她对李梦儿的态度还算平和。 李婉儿见她这副不咸不淡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盛。 凭什么她的哥哥死了,这个女人却活得好好的。 如今还能攀上皇太孙即将加入皇室。 她越想越生气。 她冷言道:“指教可不敢当。只是好奇,江大小姐今日怎么有空来参加这诗会?莫不是,又想在这物色什么新的目标?” 她话音一落,身边的几个贵女都跟着嗤嗤地笑了起来。 “梦儿,话可不能这么说。”另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裙的女子接话道。 “江大小姐的目标可明确得很。前有宋太傅家的公子追了三年,后有皇太孙殿下赐婚,如今,更是连不近女色的宁王殿下,都为她破了例。这份手段,我等真是望尘莫及啊!” 周围原本还在赏花谈笑的贵女们,此刻都纷纷投来探究和鄙夷的目光。 那些不堪的流言,显然早已深入人心。 她的右手虽然拿不起重剑,但掀翻一张桌子,或者给眼前这张刻薄的嘴来一巴掌,还是绰绰有余的。 只是,她不能。 她若动手,便坐实了“悍妇”之名,丢的是皇家的脸。 就在她思索着该如何反击时,一直被她按着的陈香莲却坐不住了。 “啪”的一声,陈香莲将茶杯重重地放在石桌上,豁然起身。 “李梦儿,”她大声喊了一句 “我竟不知,吏部侍郎府的家教,就是让你在光天化日之下,用这等污言秽语,来诽谤一位即将嫁入皇家的皇妃吗?” 李婉儿没想到陈香莲会帮着她,想来之前传言,她和江芍和好如初想来是真的了。 “陈小姐,我提醒一句,有些人道貌岸然,心机深沉,我劝你还是不要与之为伍的好。” 陈香莲一听这话就忍不了,上前一步气势逼人道:“我如何还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你说她追了追了宋公子三年?没错!那以前是她眼瞎,现在眼睛好了,不追了不行吗?就宋彦恒那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现在送给泱泱她都不会要的。” “一个男人死缠烂打,被拒绝后便心生怨怼,反过来诋毁女方名节,这等人品,也配称书香世家?简直是玷污了书香二字!” “再说说皇太孙殿下。此乃皇后娘娘亲自赐婚,是天家恩典。怎么到了你嘴里,就成了江芍攀附的手段?你这是在质疑皇后娘娘的眼光,还是在暗讽皇家识人不明?” 不止江芍,所有人都看呆了。 这还是那个温婉端庄,柔弱的才女陈香莲吗? 这口若悬河的和泼妇骂街的架势着实让人大吃一惊。 江芍也惊呆了。 第一次觉得好像小时候那个风风火火性格张扬的好友又回来了。 李梦儿被堵的哑口无言。 只能把矛头转向江芍,脸色铁青的说道:“江芍,我告诉你,就算你嫁入皇室又怎么样?你害死我哥就是事实,你这个杀人不眨眼的悍妇!我是不会让你好过的。”李梦儿说完一甩衣袖气愤的离开了。 江芍只能摇头叹息。 可陈香莲却还没有罢休,继续道。 “我陈香莲今日便把话放在这里!江芍,是我陈香莲最好的朋友!她为国征战,浴血沙场之时,你们在做什么?在闺房之中绣花扑蝶!如今她负伤回京修养,却成了你们口中嘲笑的把柄!” “她身为将军府唯一的血脉,孤身一人支撑门楣,从不与人言苦。你们却只会躲在背后,用最恶毒的言语去揣测她,中伤她!” “圣人有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看,在座的某些人,连小人之心都算不上,简直是蛇蝎心肠!” 谁能想到,平日里那个温婉的相府嫡女,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江芍忽然觉得这信,也不是不能帮她送! 江芍看着她,心里泛起异样的感觉,她有多久,没见过这样的陈香莲了? 印象中,自从她离京学艺,到她回京,她见到的陈香莲就是一个极其厌恶自己,像是浑身都长满刺的刺猬。 而且她也有偷偷的去看过她,但是见到的不再是活泼开朗风风火火的少女了,而是一个温婉端庄的大家闺秀,一点都没从前的影子。 但今天,她感觉以前的莲儿又回来了。 可在不远处的临水阁楼上,一双含笑的狐狸眼,正饶有兴致地看着这边的动静。 “有意思,真有意思。” 沈知意轻摇着折扇,嘴角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殿下,您说的是什么有意思?”身旁的侍卫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一群贵女噤若寒蝉的场面。 “本宫说的是那位陈小姐,”沈知意用扇子点了点陈香莲的方向。 “那不是陈相家的嫡女吗?素日里听闻她温柔娴静,是京中有名的才女,怎么今日……倒像个市井里吵架未逢敌手的小辣椒?” 侍卫低声道:“回殿下,那确是陈相千金。想来是为好友江鸣不平,一时情急……” “情急?”沈知意轻笑一声,眼中精光一闪。 “我看未必。这世上的人,多的是戴着面具过活。有的人戴久了,就忘了自己本来的模样。我看这位陈小姐,今日是借着这机会把面具给摘下来了。” 他眯起眼,细细打量着那个依旧气势汹汹的背影,觉得比那些千篇一律的大家闺秀,有趣太多了。 这副泼辣又仗义的模样,远比温婉才女的名号,来得鲜活。 楼下,风波渐息。 那些贵女们自知理亏,又被陈香莲一番话吓破了胆,纷纷找了借口,作鸟兽散。 方才还热闹非凡的诗会一角,转眼间便只剩下江芍和陈香莲二人。 第19章 当众赠诗 “我忽然觉得,”江芍端起桌上已经凉透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目光落在陈香莲身上。 “现在的你,比刚才那个吟诗作对的陈才女,要顺眼多了。” 陈香莲方才那股子冲天的气焰,在众人散去后,也渐渐消退了。 她有些不好意思地坐下,理了理鬓边的碎发,吐了吐舌头,小声嘟囔道:“吓死我了,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跟人这么吵架。” “那你刚才那气势,可不像第一次。”江芍调侃道。 陈香莲闻言,原本明亮的眸子,却倏地黯淡了下去。 她幽幽叹了口气,“泱泱,自从你走了,我爹娘就把我拘在府里,请了各种各样的先生,教我琴棋书画,教我女红礼仪,他们总说,相府的嫡女,就该是京中贵女的表率,要温婉,要端庄,要识大体。” “可是,我骨子里就不是那样的人啊!我喜欢骑马,喜欢射箭,喜欢跟你一起去掏鸟窝,爬树捉迷藏。可是在没有你的日子里,这些都成了奢望。我只能逼着自己,把那个真正的陈香莲藏起来,去做他们想要的那个大家闺秀。” 她抬起头,眼眶微红地看着江芍:“今天看到她们那么欺负你,我就是没忍住。好像小时候,有人抢你糖葫芦,我冲上去把他推开时一模一样。我才发现,原来那个自己,一直都在。” 江芍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刺了一下。 她一直以为,自己是孤身一人在战场上拼杀,很苦。 却忘了,陈香莲在京城同样活得压抑。 她们一个在用身体对抗刀剑,一个在用灵魂对抗枷锁。 “其实,”江芍伸出手,握住了陈香莲的手。 “你做的,比我好。我只会用拳头解决问题,而你,用的是脑子和嘴。你看,你一出马,她们不都屁滚尿流地跑了?”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也挺幸运的。 两人相视一笑,千言万语都在其中。 “好一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说得好,说得妙啊!” 沈知意摇着扇子,从阁楼上施施然走了下来,身后跟着一众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王孙公子。 他一出场,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芍望过去,心一沉。 竟这么巧,未婚夫也在? 沈知意径直走到两人面前,那双狐狸眼先是在江芍脸上一扫而过,随即,便毫不避讳地落在了陈香莲的身上。 “本宫方才在楼上,偶得一首小诗,正愁无人可赠。今日得见美人仗义执言,风采过人,吾心甚折。” 他顿了顿,故意拉长了语调。 “故而,本宫决定,将此诗赠予美人陈小姐!” 这话一出,比刚才陈香莲骂街引起的震动还要大! 整个诗会现场,瞬间炸开了锅! 皇太孙! 当着自己未婚妻的面! 作诗送给未婚妻的闺中密友! 这……这是什么惊世骇俗的戏码?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了江芍。 好像都在说,看啊,这就是未来的皇太孙妃! 一个连自己未婚夫的心都管不住的女人! 前脚刚被陈香莲吵回来的面子,这一瞬,被沈知意一句话,撕得粉碎,还扔在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 说实话,江芍也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 这皇太孙怕不是个傻子吧? 江芍暗自翻白眼,不在乎她的名声就算了,难道连皇家的名声也不要了? “呵,”一声压抑不住的冷笑,从不远处传来。 宋彦恒不知何时也走了过来,他站在人群中,一副正人君子的做派。 “有的人啊,天生就入不了贵人的眼。无论是追着我宋某人,还是嫁给皇太孙殿下,终究是个笑话。” 江芍的右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而此时的沈知意,也终于意识到不对了。 他看到江芍那张毫无血色的脸,又瞥见了宋彦恒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脑子里“嗡”的一声,瞬间清醒了。 完了! 这事要是传到皇叔耳朵里…… 沈知意就觉得后脖颈子一阵发凉。 要是让皇叔知道,自己当众让江芍下不来台,他这条小命,怕是真的要交代了! 皇叔,你可真是要害死我了! 几乎是一瞬间,沈知意脸上那副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收敛。 他清了清嗓子,对着众人朗声说道:“诸位,怕是误会了!” 他上前一步,微微侧身,将江芍挡在了身后,目光诚恳地看向陈香莲。 “本宫方才说,此诗是为感谢陈小姐,诸位只听了后半句,却忘了前半句。” “陈小姐为江小姐仗义执言,不惜得罪满座宾客。此等情谊,高山流水,令人动容。本宫身为江芍未来的夫君,心中感激不尽!故而,特作诗一首,向陈小姐表达谢意而已!” 他一番话,说得是滴水不漏,义正言辞。 方才还满心等着看好戏的众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懵。 好像……这么解释,也说得通? 皇太孙这是在为自己未婚妻撑腰啊! 没什么不对的啊1 然而,别人信不信不重要,陈香莲却不信。 她气得脸色铁青。 感谢? 有这么感谢的吗? 别人不了解沈知意,她却是最清楚的,在她看来,沈知意者就是在强行挽尊! “不必了!”陈香莲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她看都懒得再看沈知意一眼,拉起江芍的手,转身就走。 “泱泱,我们走!这种地方” 她力气极大,拉着江芍一路穿过人群,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诗会。 直到穿过秋月楼的风雨连廊。 陈香莲胸中的怒气还未平息。 “泱泱!这门婚事,你一定要三思!”她抓着江芍的手,急切地说道。 江芍看着她气得通红的脸,反倒笑了,抽出手帕,帮她擦了擦额角的汗。 “怎么了?你气成这样?” “我能不气吗!”陈香莲跺了跺脚。 “那个沈知意,他根本就不是个东西!你别被他刚才那番话给骗了!” “哦?”江芍挑了挑眉。 “你怎么对他这么了解?” 陈香莲咬了咬唇,道:“你离京之后,我不是经常被我娘打发进宫,去陪公主伴读吗?在宫里,我见过他好几次!” “我跟你说,他就是个绣花枕头,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除了那张脸能看,肚子里半点真才实学都没有!平日里最喜欢做的,就是流连花丛,跟一群狐朋狗友斗鸡走狗,用些酸诗腐词去调戏宫女和贵女!” “他还油嘴滑舌,见一个爱一个,今天说喜欢这个,明天就去捧那个,没有半点真心!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纨绔!你嫁给他,这辈子就毁了!” 江芍静静地听着,脸上的表情,倒没有太多意外。 这些,她或多或少也猜到了。 不过他嫁给沈知意,倒也不是为了爱情,纯粹是全了皇后的照拂之意。 “可已经改不了啦。”江芍哭笑不得的说。 这潭浑水,她既然已经踏了进来,便没有回头的路了。 一个是城府深如海的冰山王爷,一个是风流靠不住的纨绔太孙。 这叔侄二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更让人头疼。 第20章 李梦儿落水 秋月楼的风雨连廊下,带着凉意的风吹拂着两个少女的裙摆。 陈香莲是越想越生气,此前只顾着忙其他的事情了,倒是把这件顶顶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那就是江芍将来要嫁的人。 江芍看着她这副为自己操碎了心的模样,哭笑不得,但心里确实熨帖的。 如果她娘亲还在的话,大抵也会这般为她操心吧。 “好了,莲儿,你先别气。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你我都知道,这并非我能选择的。再者,我嫁他,与他是什么样的人,关系不大。”她说到最后声音轻快的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说到底,这桩婚事,从头到尾就是一笔交易。 是皇后对她孤女身份的照拂,是江家忠烈之名最后的荫庇,也是她,江芍,在这个吃人的京城里,寻求的一方暂时的屋檐。 至于屋檐下的那个人是谁,是纨绔太孙,还是冰山王爷,对她而言,区别只在于麻烦的大小罢了。 陈香莲哪里听得进这些。她只觉得江芍是在自暴自弃。 “怎么能没关系!泱泱,那是一辈子的事!”她跺了跺脚,恨铁不成钢。 “想当年,你我说好了的,以后要嫁,就嫁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沈知意那种人,给你提鞋都不配!不行,我得去求我爹,让他去和皇后娘娘说说,说不定还能有几分转圜。” 江芍按住她:“你就这么说太孙殿下,不怕他找你麻烦啊?” 陈香莲嗤之以鼻道:“就他,我怕他做甚,别忘了我爹爹可是当朝丞相,他能拿我怎么样?” 江芍失笑。 “别。”江芍打断了她。 “莲儿,这是我的事。你已经因为我,被卷入了不少口舌是非,你万万不可再为你我,去给你父亲添麻烦了。” 她比谁都清楚,陈相能在朝堂上屹立不倒,靠的是如履薄冰的小心谨慎。 自己这个“天煞孤星”的名头,已经够响亮了,不能再把唯一的挚友也拖下水。 而在风雨连廊的另一头转角,沈知意听了陈香莲的话差点气的鼻子都歪了,要不是侍卫死拉着他,他早就冲出去给那个胡说八道的臭丫头一脚。 他就说,怎么这几年京中的贵女都躲着自己走。 原来自己风评被害至此就是这个臭丫头干的。 竟然到处散播他的谣言。 “我干什么,那个臭丫头要这么宣传我?”沈知意横眉冷对的冲着自己的贴身侍卫问道。 “太孙殿下,偷听墙角也很可耻!”吉祥淡定的说。 沈知意指着他,你了半天,最后一甩衣袖,气鼓鼓的离开了。 臭丫头,别被我抓住把柄,不然你给我等着。 而江芍和陈香莲两人正说着,一个穿着秋月楼侍女服饰的小丫鬟,提着裙角,面色慌张地从水榭那头跑了过来。 “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丫鬟跑到近前,气喘吁吁地指着不远处的荷花池方向,“江小姐,出事了,李小姐落水,您快去看看吧,前面已经闹起来了!” 李梦儿落水? 江芍和陈香莲对视一眼,心里同时“咯噔”一下。 “走,去看看!” 江芍心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几乎是立刻,她拉起陈香莲,快步朝着人群聚集的方向跑去。 还未走近,喧哗吵嚷之声便已穿过假山花木,清晰地传了过来。 荷花池边,已是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看热闹的人。 江芍拨开人群,一眼就看到了场中的景象! 她的贴身侍女青萍,正被两个家丁死死地反剪着手臂押在地上。 那张原本清秀的小脸,此刻高高肿起,两边脸颊上各印着一个清晰的巴掌印,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迹,头发散乱,衣衫不整,显然是被人狠狠打过。 而青萍面前,李梦儿正被人众星捧月般地围着。 她浑身湿透,发丝凌乱地贴在惨白的脸上,身上披着披风,正瑟瑟发抖地倚在侍女的怀里,那模样,要多委屈有多委屈,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听说是江家小姐的婢女,把李小姐推下水的……” “啧啧,主子在诗会上受了气,就让奴才来报复,这手段也太下作了。” “可不是嘛,那江芍本就是个武夫,粗鄙不堪,教出来的丫鬟能有什么好东西?” 显然这议论声江芍和陈香莲都听见了,陈香莲正欲发作,却被江芍按住。 这次,她自己来。 “小姐!小姐救我!” 青萍一看见江芍,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瞬间放声大哭起来。 江芍的脸,已经冷得像一块冰。 她走上前,面无表情的问:“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李梦儿的侍女明月,仗着自家小姐是“受害者”,尖着嗓子抢先答道。 “江小姐你还好意思问!你不就是被我家小姐说了几句嘛,便怀恨在心,竟指使你这贱婢,趁着我家小姐在池边赏鱼,将她推下水去!若不是有家丁路过及时相救,我家小姐的性命都要被你们主仆给害了!你好狠毒的心啊!” “我没有!我没有推她!”青萍哭着拼命摇头,辩解道。 “是她自己脚滑掉下去的,不关我的事!是她们,是她们冤枉我!” “小姐,你相信我,真不是我推的!” 江芍没有理会明月的叫嚣,她看着青萍红肿的脸。 她信青萍。 这个自小跟着她的丫头,胆子比兔子还小,断然做不出这种事。 “先不说,我有没有要报复你家小姐,退一万步讲,即便是我要报复,也绝不会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 “因为我要报仇,你家小姐今日定上不岸!”江芍冷声道。 明月一听吗,指着她:“你,好大的口气,大家都听到了吧,就是她.......。” 江芍忽然厉声打断她的话,对着那两个家丁,冷冷地吐出三个字。 “放开她!” 家丁们对视一眼,有些犹豫,毕竟他们李家的人。 江芍见他们不动,竟是连多余的废话都懒得说。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江芍身形一晃,只听“砰!砰!”两声沉闷的肉响,伴随着两声惨叫。那两个家丁,就被江芍一人一脚,干脆利落地踹飞了出去,滚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 快!准!狠! 第21章 宁王驾到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给震慑住了。 他们只听说过江家嫡女是个悍妇,却从未亲眼见过她动手。 这一脚,让他们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武夫”! 江芍看都未看那两人一眼,上前扶起瑟瑟发抖的青萍,将她护在自己身后。 她小心翼翼地拂开青萍脸上沾着泪水的乱发,声音却冷得能掉下冰渣子。 “脸,是谁打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尤其是李梦儿和她身边的侍女明月。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出声。 青萍拉了拉江芍的衣袖,哭哭啼啼地小声说:“小姐……算、算了吧,我们走吧,别给您惹麻烦……” 她知道自家小姐的脾气,更知道她如今的身份有多敏感。 “麻烦?”江芍轻轻地笑了,只是那笑意未达眼底。 她对这些所谓的名门望族,本就一忍再忍。 从踏入京城开始,流言蜚语,明枪暗箭,从未断过。 她可以不在乎别人如何议论她,但绝不能容忍旁人动她的身边人! 她的耐心,在今天之前已经用完了。 “我再问一遍。”江芍的声音提高了半分。 “是谁,打的?” 明月仗着自家小姐在场,又见周围人多,胆气也壮了起来。 “是我打的,又怎么样!” 她挺起胸膛,嚣张地迎上江芍的视线。 “一个下贱胚子,敢谋害主子,我打她都是轻的!就该把她送去官府,乱棍打死!谁让她……” “啪——!” 一声清脆至极的耳光声瞬间响起,快的让人猝不及防。 明月的话,戛然而止。 左边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江芍是习武之人,这一巴掌她用了五分力。 一个鲜红的五指印,比青萍脸上的那个,只重不轻。 所有人都不可思议地看着江芍。 她竟然真的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人? 她马上就要嫁入皇室,成为未来的皇太孙妃了! 她难道不知道,妇容、妇言、妇德、妇功,是贵女的立身之本吗? 这般当众撒泼,与市井悍妇有何区别? 传出去,皇室的颜面何存? 她就不怕因此被皇家厌弃,甚至退婚吗? 几乎所有人的心里都是这么想的。 “你!你敢打我?”明月捂着脸,又惊又怒。 李梦儿更是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芍,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江芍……你……你太放肆了!” 江芍甩了甩有些发麻的右手。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明月,眼神里满是鄙夷。 “主子说话,有你一个奴才插嘴的份儿吗?掌嘴,是教你规矩。” 说完,她又将目光转向面色铁青的李梦儿,一字一顿地问道:“你说我的婢女推了你,好。那么,在场诸位,有谁,是亲眼看见,我的婢女青萍,伸手推了李小姐?” 她的声音传遍全场,掷地有声。 看热闹的人群一阵骚动,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站出来。 他们方才只听到了落水声和呼救声,赶过来时,看到的就是李梦儿已经被捞上来了。 而青萍呆呆地站在岸边。 至于究竟是推的,还是自己掉下去的,谁也没看见。 李梦儿见状,立刻哭诉道:“江芍!你少在这里狡辩!你就是个卑鄙小人,敢做不敢认!你以为没人看见,你就能抵赖吗?”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人群外围忽然传来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整齐的行礼声。 紧接着,一个清亮的声音高声唱喏道: “宁王殿下驾到!” 沈清安来了? 江芍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一股寒意,毫无预兆地从尾椎骨窜上了脊背,让她浑身的汗毛都倒竖了起来。 他怎么会在这里? 果然,人群自动向两侧退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在一众侍卫的簇拥下,缓缓走了进来。 片刻之后,秋月楼最大的一间临水雅室内。 沈清安姿态闲适的端坐在上首的主位,手中把玩着乌木沉香手串。 他没有看任何人,只是垂着眼,慢条斯理地用指腹摩挲着手串。 而他的面前,地上跪了一片人。 哭哭啼啼的李梦儿,一脸愤恨的明月,还有那两个被打的家丁,以及,江芍和她身后的青萍。 李梦儿还在抽抽噎噎地哭诉着:“求王爷为臣女做主啊!江小姐她,她不但纵容恶奴行凶,还当众行凶伤人,实在、实在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 江芍跪在地上,背脊却挺得笔直。 没有哭也没有辩解,只是垂着眸,盯着自己身前的地面,一副“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绝不低头”的倔强模样。 沈清安的余光,瞥见了她那紧绷的下颌线和倔强的侧脸,眼底深处,悄然划过一丝笑意。 这丫头,还是老样子。 一身的逆骨,谁都休想让她弯下。 他终于停下了把手串动作,将手串轻轻放在桌上,发出一声微响。 “把刚才的事情说来听听。”他慵懒的往后一靠。 可听在江芍的耳朵里,却很是不舒服,他一个大男人,为什么要管她们女人之间的事情。 可官大一级压死人,她只能心里腹诽,面上规规矩矩的跪着。 “王爷!”李梦儿的侍女明月,立刻抢着要开口,“是江芍的婢女……” “本王,让你说话了吗?” 沈清安眼皮都未抬一下,一句轻飘飘的反问,瞬间压得明月噤若寒蝉,把所有的话都堵回了喉咙里。 他的目光,终于舍得抬起,然后越过所有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江芍的身上。 停顿片刻之后,又滑到那个从始至终都低着头浑身紧绷的小丫鬟身上。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隔空一指。 “你。” 青萍浑身一颤,猛地抬起头。 只听见宁王清冷威严的说道 “你来说。” 青萍的身体抖得不行,下意识地攥紧了江芍的衣角。 江芍没有回头,却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照实说。 她深吸一口气,跪伏在地,将事情的原委一五一十地道来。 “回……回王爷的话……奴婢、奴婢奉小姐之命,去水榭那头取小姐落下的诗稿。路过荷花池时,看见李小姐正一个人站在池边,身边并无侍女。” 第22章 案件重演 奴婢想着绕路过去,免得冲撞了李小姐。可还没走几步,就听见扑通一声,一回头,李小姐就已经掉进水里了。” “奴婢当时吓坏了,想着去拉她,可奴婢不会水,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明月姑娘就带着两位家丁冲了过来。他们跳下水把李小姐救了上来,然后明月姑娘就一口咬定,是奴婢将李小姐推下去的。王爷明鉴,当时池边除了李小姐和奴婢,再无第三人,奴婢……奴婢百口莫辩,就被他们抓了起来,王爷,奴婢真的没有推人,求王爷明察!” 说完,她重重地磕下一个头。 江芍静静地听着,心中了然。 这与她所料,分毫不差。 “胡说八道!” 明月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 “你这贱婢,到了王爷面前还敢巧言令色!我亲眼看见的!就是你,趁着我家小姐不备,从背后狠狠推了她一把!若不是我听见小姐惊呼,及时带人赶来,你早就畏罪潜逃了!你休想抵赖!” 李梦儿也适时地抬起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哭得愈发凄楚:“王爷……求王爷为臣女做主。” 一主一仆,配合得天衣无缝。 一个言之凿凿,一个泣不成声,几乎让所有旁观者都信以为真。 沈清安面无表情地看着她们,既没表态,也没说话,只是将目光,再度转向了那个从始至终都未发一言的江芍。 他似乎在等,等她如何破这个局。 江芍终于抬起了头。 她先是看了一眼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李梦儿,随即看向明月。 “你说,你亲眼看见青萍推人?” “当然!”明月梗着脖子。 “好。”江芍点了点头。 “那你告诉我,青萍是用左手推的,还是右手?是从背后推的,还是侧面?推的是李小姐的肩,还是背?” 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明月瞬间卡壳。 她当时离得远,只看到一个模糊的影子和落水的水花,哪里看得清这些细节! 她不过是见青萍是江芍的丫鬟,而自家小姐又和江芍不对付,便想当然地定了罪,好在主子面前邀功。 “我……我……”明月支支吾吾,脸色涨红。 “我当时急着救人,哪里看得那么清楚!但我就是看见你家丫鬟动手了!” “是吗?”江芍忽然轻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讥讽。 “看不清楚,就可以指鹿为马,血口喷人?” “你说你看见了,拿出证据来!人证呢?除了你,还有谁看见了?物证呢?池边的青苔上,可有我家青萍挣扎推搡时留下的脚印?” 江芍逼视着李梦儿主仆。 “没有任何证据,仅凭你一张嘴,就想给我的人定罪?李小姐,你好大的威风!” 她转向面色发白的李梦儿。 “照你这么说,我还说是你故意失足落水,想借机栽赃陷害,败坏我的名声,好让皇室厌弃我,从而搅黄我与太孙殿下的婚事呢!” 江芍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这话,可比推人落水严重多了! 一个“栽赃陷害”,一个“搅黄皇室婚事”,这罪名要是坐实了,李家吃不了兜着走! “你……你胡说!”李梦儿哭声一噎,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因为江芍说对了。 她确实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 只是在她的婢女明月一口咬定是青萍推的之后,她想着这是江芍的婢女,便鬼使神差地默认了这个说法,顺水推舟,想借此机会好好搓一搓江芍的锐气。 可眼下,被江芍如此直白地戳破,她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人当众甩了无数个耳光。 看着李梦儿那副心虚又惊慌的模样,江芍心中冷笑。 她知道,自己猜对了七八分。 但眼下这般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若无外力介入,只怕是审到天黑也审不出个所以然。 江芍深吸一口气,对着上首的沈清安,磕头道:“殿下!” “臣女有办法,可以立刻证明我家婢女的清白!” 这一举动,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一直如看戏般的沈清安,终于停下了敲击桌面的手指。 他微微前倾了身子,饶有兴趣道。 “哦?”他拖长了语调,嘴角勾起一个若有似无的弧度。 “说来听听,你有什么办法?” 江芍抬起头,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地说道: “很简单,案件重演。” 这四个字一出,别说李梦儿和一众看客,就连沈清安的眉梢都微微挑了一下。 在场的都是王公贵女,平日里吟诗作对,赏花品茶,哪里听过这等新鲜词汇。 江芍没有理会众人的窃窃私语,自顾自地解释道: “请王爷移步荷花池。我们回到事发之地,让明月姑娘,指认出当时她、李小姐、以及我家青萍,三个人分别所站的位置。再由她,亲口描述她所看到的,青萍是如何伸手,从哪个方向,用了多大的力气,将李小姐推入水中。”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脸色已经开始变得惨白的明月,继续道: “其一,人力有时而穷。推人入水,必有发力之姿,受力之态。从一个位置将人推向另一个位置,其间的距离、角度、力度,皆有迹可循。若明月所言为虚,她现场编造的细节,必定处处都是破绽。” “其二,水花可以作证。人是直挺挺掉进去,还是被猛力推出去,落水时溅起的水花形态、远近,绝不相同。我们可以找一个与李小姐身形相仿的家丁,分别模拟‘失足’与‘被推’两种情况,一看便知。”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江芍的声音沉了下来。 “青萍右手有旧伤,使不上大力。若说明月姑娘看到她用左手推人,那更是无稽之谈。一个惯用右手的人,在仓促之间,下意识只会用惯用手。若她真的用了不习惯的左手,那姿势必定极其怪异,明月姑娘不可能注意不到。” 她一番话说得条理清晰,逻辑缜密,环环相扣。 将在场所有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 众人看向江芍的眼神,都变了。 这哪里是什么空有蛮力的武夫? 这份缜密的心思,还有言辞的犀利,怕是寻常的男子也未必及得上! 第23章 护短 尤其是她提出的“案件重演”,简直闻所未闻,却又让人觉得极有道理! 沈知意若是在此,定会抚掌大赞:他皇叔看上的女人,果然不是凡品! 沈清安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听着。 他眼底的欣赏之色,几乎毫不掩饰。 这小丫头,离京多年,倒是学了一身有趣的本事。 从前只知她一身傲骨,不畏强权。 如今看来,这傲骨之下,还藏着一颗七窍玲珑心。 而另一边,李梦儿主仆二人,已经听得是冷汗涔涔,面无人色。 尤其是李梦儿,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 案件重演? 这怎么可以! 一旦重演,谎言立刻就会被戳穿! 到时候,她不仅要丢尽颜面,更会落下一个“构陷忠良之后”的恶毒名声! 她不能去,绝对不能去! 江芍见火候已到,趁热打铁,对着沈清安再次一拜说道: “臣女恳请王爷做个见证!” “今日之事,若最终证明,确是我家婢女青萍将李小姐推入水中,臣女无话可说,凭王爷与李家处置,哪怕是要了我们主仆的性命,臣女也绝无二话!” 随即,她话锋一转,射向抖如筛糠的明月。 “但若是,证明此事与我家婢女无关,乃是尔等信口雌黄,恶意污蔑!” “那便请李小姐的这位婢女,当众自扇十个耳光,向我家青萍磕头道歉!并且,赔偿我家青萍精神汤药费,一百两纹银!” “王爷,您看如何?” “公平!” “江小姐这个提议,合情合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立刻引来一片附和之声。 有惩有罚,有理有据,这实在是再公平不过的解决之法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李梦儿的身上。 李梦儿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阵阵发黑。 去,是自取其辱。 不去,是做贼心虚。 她被江芍逼进了一个死胡同,无路可退! 怎么办?怎么办? 惊恐之下,她看着江芍那张冷静的脸,又看了看上首那位神情莫测的宁王殿下,心中一横,牙一咬。 只见她身体一晃,随即双眼一闭,软软地朝着旁边倒了下去。 “小姐!小姐您怎么了!” 明月如蒙大赦,立刻扑过去扶住她,惊慌失措地大喊起来,“王爷!我家小姐她晕过去了!快传大夫啊!” 江芍看着这一幕,气得差点笑了出来。 好一招金蝉脱壳! 她上前一步,冷声道:“李小姐早不晕晚不晕,偏偏在这个时候晕,未免也太巧了吧?” “你……你什么意思!”明月抱着李梦儿,色厉内荏地吼道,“我家小姐本就受了惊吓,又被你这般威逼,气血攻心晕过去,有什么奇怪的!你这毒妇,是想逼死我家小姐吗?” 江芍装作束手无策一副为难的的模样。 她皱眉看向沈清安,无奈道:“殿下,这,如何是好?” 所有人都以为,此事只能就此作罢,不了了之。 却见上首的宁王殿下,换个了姿势继续靠着。 他看都未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李梦儿一眼。 只是清冷平淡的说。 “无妨。” 随即,他对着门外的侍卫,淡淡地吩咐道: “来人。” “去提一桶冰水来,给李小姐浇醒。” 江芍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原本以为自己提议“案件重演”已经够出格了,没想到这位王爷比她狠多了。 一招毙命,根本不给对方任何转圜的余地。 要不说,还是宁王殿下狠呢。 她这边心里正暗自叫绝,那边宁王府的侍卫已经动了。 动作快得像一阵风,不过眨眼的功夫,一桶盛得满满的井水就“哐当”一声放在了地上。 明月吓得魂飞魄散,抱着李梦儿,尖叫道:“不要!王爷饶命!我家小姐身子弱,受不得这个……” 然而,侍卫的眼中没有半分怜悯,他们只听一人的命令。 “哗啦——!” 一声巨响,伴随着李梦儿一声短促的尖叫,整桶冰水从头到脚,结结实实地浇在了她的身上。 那真是透心凉,心飞扬。 李梦儿一个激灵,猛地睁开了眼睛。 水珠混着融化的脂粉往下淌,一道红一道白,衬着她那张毫无血色、嘴唇发紫的脸,活像个水鬼。 周围的闺女们都乐不可支的笑的肩膀发颤。 这下,李梦儿在整个京城贵女圈面前,被彻底剥下了所有伪装和颜面。 从今往后,她李梦儿,就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沈清安靠在椅背上,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刚才下令的不是他。 李梦儿唯恐沈清安又干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来,她顾不上自己的狼狈,一把推开明月。 “王爷饶命,求王爷恕罪,我说,我都说!” 李梦儿抖着声音交代了自己是如何掉下水又是如何冤枉江芍婢女的。 众人看着他们这一对主仆都纷纷嗤之以鼻,什么大家闺秀简直是丢尽了大家闺秀的脸。 沈清安听完才将目光,淡淡地投向地上那个抖如筛糠的女人。 他没有大发雷霆,也没有厉声呵斥,只是淡声道。 “吏部侍郎教女有方,本王今日算是领教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比任何刀子都来得锋利。 它否定了李梦儿的品性,否定了李家的家教。 这比杀了她还难受! 李梦儿一口气没上来,这次是真的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只可惜,这次没人再关心她是真晕还是假晕了。 明月和那两个家丁手忙脚乱地想把她抬走,却被宁王府的侍卫拦了下来。 沈清安终于站起了身。 他没有再看李家主仆一眼,而是径直走到了江芍面前。 江芍心中一凛,垂首行礼。 “处理得不错。”沈清安的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比刚才多了些许温度。 “有勇有谋。” 简单的八个字,却是至高的肯定。 江芍的心,莫名地漏跳了一拍。 她抬起头,正好撞进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里。 那里面,似乎有她看不懂的欣赏,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是她眼花了吗? 不等她细想,沈清安已经错身而过。 他身后的侍卫上前一步,将一个精致的白玉瓷瓶递到了青萍面前。 第24章 不喜欢你这样的 “奉王爷之命,赐玉露膏一瓶。此药乃宫中上品,于活血化瘀、祛疤消痕有奇效。青萍姑娘受惊受屈,还望好生将养。” 青萍受宠若惊,哆哆嗦嗦地接过,连声道谢。 随即,那侍卫脸色一沉,转向那两个早已面如土色的李家家丁,厉声斥道:“你等身为家丁,不问青红皂白,就下此重手,毫无规矩,目无法纪!今日之事,王爷暂且记下,若有再犯,定不轻饶!还不快滚!” 两个家丁屁滚尿流地抬着半死不活的李梦儿,和哭哭啼啼的明月,准备离开! “慢着!” 江芍忽然出声阻止。 江芍看向青萍,柔声问道:“你还要她向你赔罪,自扇耳光吗?” 青萍看了眼吓的够呛的明月吗,然后摇头:“算了,但是,钱得给!” 江芍一笑,对青萍投去一个赞赏的眼神,不错,是她的丫鬟,知道她缺钱花! 一场闹剧,至此,尘埃落定。 随即江芍又看向门口,沈清安早就走了。 可这个男人,行事乖张,手段狠辣,却又赏罚分明,护短得,如此明目张胆。 他帮自己,大抵也是因为自己和皇太孙的婚事吧。 而她身边的陈香莲,则完全是另一番光景。 她双手交握在胸前,双眼冒着星星,看着沈清安离去的方向,喃喃自语:“天哪……王爷他……他简直太有魄力了!太帅了!” 那副痴迷的样子,让江芍只有想翻白眼的冲动! 与此同时,在不远处的拐角,一根朱漆大柱子后面。 沈知意拍着自己的胸口,只觉得小心肝还在扑通扑通地乱跳。 他刚才看得是心惊胆战。 尤其是当他皇叔那句“提桶冰水来”脱口而出时,他差点没吓得叫出声。 太狠了! 皇叔这哪里是主持公道,这分明就是单方面碾压啊! 他偷偷探出头,看着自己皇叔毫不掩饰地夸奖江芍,又赐药又撑腰,一套组合拳打得行云流水,滴水不漏。 沈知意瞬间悟了。 他摸了摸怀里那份原本准备送给江芍的诗稿,只觉得无比烫手。 “皇叔护食,也太可怕了……”他小声嘀咕着。 什么主持公道,什么秉公处理,都是幌子! 这摆明了就是“我的人,只有我能欺负,你们谁动谁死”的架势啊! 幸好!幸好刚才陈香莲那个大嘴巴嚷嚷的时候,自己溜得快,没把这诗稿送出去。不然这会儿被冰水浇的,可能就不止李梦儿一个了! 想到这里,他打了个寒颤,决定趁着众人注意力还没转移,赶紧脚底抹油。 他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外溜。 “太孙殿下!” 一声清脆又呼喊,像是一道催命符,将他定在了原地。 沈知意身子一僵,缓缓转过头。 陈香莲提着裙摆,像只花蝴蝶一样朝他飞奔而来。 “殿下!您跑什么呀!”陈香莲拦在他面前。 这要是放在平时她是顶顶看不上沈知意的,但这会她想通了,这沈知意是宁王的侄子,还有谁比他更了解宁王的呢。 所以她打算放下偏见,像沈知意打探一二。 “哎,我问您个事儿,您跟宁王殿下是亲叔侄,关系肯定好吧?” 沈知意眼皮一跳,有种不祥的预感:“哟,这不是陈小姐吗?之前还对本宫横眉冷对的,这会就如此热情了?这是做什么?” 陈香莲凑近了些,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之前都是莲儿的错,在此向太孙殿下赔不是了,此次找您,是想向你打听一下宁王殿下。” “宁王殿下他,他平日里都喜欢些什么呀?比如喜欢什么颜色的衣服?爱吃什么点心?闲暇时是看书还是听曲儿啊?” 沈知意看着她那副痴迷的样子,只觉得她怕不是疯了。 “大胆,皇家的人你也敢打听?”沈知意故作凶狠的呵斥道。 他想起刚才皇叔看江芍时那算不上温柔,却绝对专注的眼神,再看看眼前这个恨不得把“我想嫁给宁王”刻在脸上的陈香莲,瞬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陈香莲却不以为意道:“太孙殿下,你可别吓唬我!” 他清了清嗓子,摆出一副过来人的深沉模样。 “陈小姐,本宫可不是吓唬你,本宫是想劝你一句,别想了。” “为什么?”陈香莲不服气地瞪大了眼睛。 “我爹是丞相,我是相府嫡女,论家世论才貌,我哪点配不上宁王殿下了?” “不是你配不配得上的问题。是我皇叔,他不喜欢你这样的。” “我哪样了?”陈香莲更气了。 “太……太活泼了。”沈知意绞尽脑汁地找词。 “我皇叔那个人,你看到了,跟冰块似的。他喜欢那种,安静的,贤淑的,温婉的,最好是话少一点,能在家绣绣花、看看书的大家闺秀。” 他一边说,一边在心里给江芍画叉。 嗯,江芍跟这些词一个都不沾边。 但他就是要这么说,先断了陈香莲的念想再说! 陈香莲听完,柳眉倒竖:“胡说!你这不就是说我聒噪吗!我哪里聒噪了!再说了,你怎么知道王爷就喜欢那样的?万一他就喜欢我这样的呢?” “不可能!”沈知意斩钉截铁。 “因为,我皇叔他,心里有人了!” “什么?”陈香莲如遭雷击,脸色刷地一下白了。 “谁?是谁?” “反正不是你!”沈知意丢下这句话,趁着陈香莲愣神的功夫,一溜烟跑了,生怕再被她缠上。 “你给我站住!沈知意你把话说清楚!” 陈香莲气得在原地直跺脚,可沈知意早就没了踪影。 江芍走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无奈道:“好了,别气了。太孙殿下就是个纨绔,嘴里没几句真话,你又不是不知道。” 陈香莲愤愤不平:“他就是嫉妒!嫉妒宁王殿下比他优秀!他肯定是胡说八道,想打击我!” 江芍看着她这副样子,没再说什么。 她心里却在想,万一,沈知意说的是真的呢? 宁王心里,真的有人了? 回到将军府,天色已晚。 青萍拿着那瓶珍贵的玉露膏,千恩万谢地回房休息去了。 陈香莲这几日都赖在将军府,左右将军府中没有长辈,她待在这里倒也是自在。 第25章 送信 此时她毫无困意,拉着江芍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依旧沉浸在白日的激动之中。 “泱泱,,你今天可真是太威风了!”陈香莲眉飞色舞地比划。 “你是没看见,你提出案件重演的时候,那些人的表情!一个个跟见了鬼似的!我都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呢!” 江芍被她夸得有些不好意思:“战场上审讯俘虏,比这复杂多了,不过是些小伎俩。” “这还叫小伎俩?”陈香莲眼睛瞪得溜圆。 “这叫运筹帷幄!泱泱,你简直是文武双全!” 她说着,忽然握住江芍的手,眼神变得无比坚定。 “泱泱,我决定了!” 江芍皱眉看着她:“你决定什么了?” “宁王殿下那么优秀,那么出众,肯定有无数女人盯着他!沈知意那个混蛋的话虽然气人,但也提醒我了,我必须主动出击,让他知道我的心意!” 江芍的头开始疼了。 “莲儿,你冷静点。宁王殿下那性子,你主动出击,怕不是要撞得头破血流。” “不撞南墙不回头!”陈香莲豪气干云。 “为了宁王殿下,别说南墙了,就是刀山火海,我也要去闯一闯!” 说完,她像是变戏法一样,又从怀里摸出了一个东西。 又是一个粉色的,散发着甜腻香气的信封。 江芍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你……” “泱泱!”陈香莲双手合十,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里写满了期盼,“好姐妹,我的终身幸福,就全靠你了!” “你再帮我送一次吧!就这一次!” 江芍只觉得手里的茶杯都变成了烫手的山芋。 今天在秋月楼,她可是亲眼见识了沈清安的手段。 那是个能笑着把人扔进冰窟窿里的活阎王! 上次的情书她还没找着机会送呢,又来? 这不是上赶着找死吗? “不去!”江芍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陈香莲,你饶了我吧。你自己去送,或者让你家丫鬟去送,都行。我不能去。” “她们去没用啊!”陈香莲急了,“宁王府的门,是那么好进的吗?那些侍卫跟门神一样,寻常人连王爷的面都见不到,信就更递不进去了!只有你,泱泱,只有你!” “为什么是我?” “因为王爷他……他今天夸你了呀!”陈香莲振振有词。 “他肯定对你印象不错!你递的东西,他肯定会看!” 江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她正要再次严词拒绝,却看到陈香莲的眼圈慢慢红了。 “咱们是好姐妹,你的事就是我的事。现在我有难了,你就真的忍心,见死不救吗?” 陈香莲的眼泪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江芍最见不得这个。 沙场上的刀光剑影她不怕,敌人的千军万马她不惧,可她就怕朋友掉眼泪。 江芍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只觉得欠了她的。 罢了罢了,不就是送封信吗? 大不了,再被那个冰坨子冻一次! 她一咬牙,从陈香莲手里夺过那封信,像是拿着一道催命符。 “行了,别哭了!”她没好气地说道。 “我帮你送!” 陈香莲立刻破涕为笑:“泱泱!你真好!” “先别高兴得太早!”江芍竖起三根手指,跟她约法三章。 “没问题!”陈香莲笑得像只偷了腥的猫。 江芍仰头望天,只觉得前路漫漫,一片黑暗。 得罪宋彦恒,她不在乎。 得罪李梦儿,她无所谓。 可要去招惹宁王沈清安…… 江芍觉得,自己可能真的离死不远了。 翌日清晨。 将军府的庭院里,江芍盯着石桌上那封粉色信笺,只觉得它不是信,而是一道催命符,上面明晃晃地写着四个大字:速来送死。 她一夜没睡好,脑子里反反复复都是沈清安那张脸。 那是个真正的活阎王,能笑着把人推进深渊,事后还能掸掸衣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让她主动去招惹这么一号人物,还是为了陈香莲那点不切实际的少女春梦…… 江芍越想越觉得,自己答应得太草率了。 这根本不是去送情书,这是去阎王殿门口卖唱,嫌命太长了! 直接上宁王府递信? 江芍光是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浑身发冷。 然后沈清安从里面走出来,淡淡地问一句:“有事?” 她要怎么说? 说“王爷,这是丞相府的陈小姐写给您的情书,麻烦您看一下”? 她怕是话没说完,就被当成疯子乱棍打出去了。 不行,绝对不行。 此路不通。 江芍烦躁地抓了抓头发,在院子里踱来踱去。 必须想个别的办法。一个既能把信送到,又能让自己置身事外的万全之策。 忽然她想到一个人,皇太孙,沈知意! 对啊!沈知意! 她的未婚夫。 一来,他能见到宁王。 二来,出了什么事,也是他们叔侄俩的内部矛盾,总不至于牵连到她这个外人头上。 完美! 江芍当即拍板,就这么干! 打定主意,江芍立刻换了身利落的便服,连早饭都没顾得上吃,就直奔京城最热闹的几处销金窟而去。 她知道沈知意最喜欢来的地方就是这里了,早就让人查清楚了。 果不其然,在京城最大的醉仙楼门口,江芍逮住了正准备进去听曲儿的沈知意。 沈知意一看见她,跟见了鬼似的,拔腿就想跑。 昨天皇叔那护食的眼神还历历在目,他现在看见江芍就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 “太孙殿下!”江芍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他的后衣领。 “跑什么?” 沈知意被拽得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他苦着一张脸,转过身来,挤出笑来说:“江姐姐何事?” 江芍说:“你不用这么叫我,我找你有正事。” 江芍松开手,开门见山。 “您可别!”沈知意连连摆手,一脸惊恐。 “您和皇叔的事,我半点不敢掺和!我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是我的事。”江芍皱眉,从怀里掏出那封粉色的信,直接塞进了沈知意的手里,“是这个。” 沈知意一愣,低头看着手里的信封。 粉色的,还带着一股若有似无的甜腻香气。 这……这是……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江芍,眼神瞬间变得复杂起来。 第26章 真正的婚约 江芍的脸颊因为刚才一路疾走,微微泛着红晕,眼神清亮,就这么直直地看着他。 沈知意的心,毫无预兆地漏跳了一拍。 虽然皇叔警告过他,可……可她现在,这是什么意思? 给我写情书? 是因为他们俩那传得满城风雨的“婚约”吗? 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啊! 他清了清嗓子,脸上努力摆出一副矜持的模样,心里却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拒绝她,又不能出卖皇叔。 他美滋滋地打开信封,抽出里面的信纸。 展开一看。 信纸上是娟秀的蝇头小楷,字里行间充满了爱慕之情。 “宁王展信悦……” 嗯?宁王? 沈知意刚松口气,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因为他看到落款是“莲儿拜上”。 莲儿?陈香莲?! 沈知意只觉得一道天雷当头劈下,把他整个人都劈傻了。 手里的信纸,仿佛有千斤重,又仿佛是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差点直接扔出去。 搞了半天,不是江芍写给他的,也不是写给皇叔的。 而是陈香莲那个花痴写给皇叔的? 沈知意猛地抬头,瞪着江芍:“你把这,这给我做甚?” 他把信纸“啪”地一下拍回信封里,然后阴阳怪气地递还给江芍,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江姐姐,你这位朋友,眼光真好啊!” 那“真好”两个字,他说得格外重,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江芍一头雾水,但还是解释道:“我不便去宁王府,想请太孙殿下帮忙,把这个转交给宁王殿下。” “我?”沈知意指着自己的鼻子,差点没气笑了。 “让我去送?你这是想让我死啊,还是想让我死得快一点?” 把陈香莲的情书递给皇叔? 那跟直接告诉皇叔“皇叔你看,我帮你牵线搭桥,把你未来媳妇的闺中密友介绍给你怎么样啊?” 他怕是刚把信递过去,下一秒就得被皇叔扔进冰窖里冷静冷静! “不送!”沈知意想也不想就拒绝了。 他把信重新塞回江芍手里,一副避之不及的样子:“这催命符,谁爱送谁送,反正我不送!告辞!” 说完,他头也不回地钻进了醉仙楼,仿佛后面有恶鬼在追。 江芍拿着那封被退回来的信,在风中凌乱。 这都什么事啊? 沈知意躲进醉仙楼,逍遥快活了一上午。 只是他不知道,他和江芍在街边拉扯的事情早就被传到宁王府了。 果然他这边还没安生多久,宁王府的侍卫就找上门来了。 “太孙殿下,王爷有请。” 侍卫面无表情,像个没有感情的传话机器。 沈知意心里早就把送信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到皇叔有请,就屁颠屁颠的去了。 直到了门口才想起来,这青天白日的皇叔找他做什么? 他把最近一个月干的事情都回忆一遍,好像也没有做错什么事情啊? 思来想起他才想起。 他怎么忘了,皇叔的眼线遍布京城,他跟江芍在醉仙楼门口拉拉扯扯那一幕,肯定早就传到皇叔耳朵里了。 怀着上坟般沉重的心情,沈知意一步三挪地来到了宁王府。 书房里,沈清安正在临帖。 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墨发用一根玉簪松松地束着,神情专注,周身的气场却依旧冷冽得让人不敢靠近。 沈知意硬着头皮上前行礼:“皇叔。” 沈清安“嗯”了一声,连眼皮都没抬,继续笔走龙蛇。 书房里一片死寂。 沈知意站在那里,大气不敢出,感觉自己就像是砧板上的一块肉,随时等着被发落。 终于,沈清安写完最后一个字,放下了笔。 他抬起头,目光淡淡地落在沈知意身上。 “听说,”他慢条斯理地开口。 “江芍给你写了情书?” “噗通!” 沈知意腿一软,差点当场给跪了。 他魂飞魄散,脑袋摇得像拨浪鼓:“没有!绝对没有!冤枉啊皇叔!比窦娥还冤!” “哦?”沈清安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真不是!”沈知意为了自证清白,也顾不上那么多了,竹筒倒豆子一般把事情全说了出来。 “是陈香莲!丞相府那个陈香莲!她给您写了封情书,江芍不好意思来送,就想让我转交!我没同意!我当场就义正言辞地拒绝了!我跟她说,这是催命符,我不敢送!” 沈知意急得满头大汗,就差指天发誓了。 “皇叔您明察秋毫,我怎么敢觊觎未来的皇婶呢!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啊!” 沈清安听完,神色不变,只是淡淡地吐出四个字:“算你说的快!。” 沈知意顿时松了口气,感觉自己像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回来。 可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就觉得委屈。 凭什么啊! 他苦着一张脸,大着胆子抱怨起来:“皇叔,您到底什么时候才跟江芍挑明啊?皇祖母定下的婚约,明明是您和她的,怎么就变成我和她了?现在满京城都以为我要娶她,搞得我在外面找个小娘子喝酒听曲儿都不合适了!那些姑娘一听我是江姐姐的未婚夫,看我的眼神都不对了!我这虚假的婚约,到底要顶到什么时候啊?” 他这日子过得也太憋屈了! 沈清安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动作优雅从容。 “时间到了,自然会放了你。”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谈论天气。 其实,他何尝不想挑明。 只是,他不敢。 这个念头让沈清安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沈清安,天之骄子,有什么是不敢的? 可偏偏在江芍这件事上,他迟疑了。 当初在皇后宫里,她误以为相亲的对象是沈知意。 他看着她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并没有对自己流露出半分女儿家的情愫,反而满是疏离和戒备。 他便将错就错。 他看得出来,江芍,似乎有些怕他。 他不想吓到她。 既然她误会了,那就先这么着吧。 顶着“未来太孙皇妃”的名头,至少能让她待在自己的羽翼之下,无人敢轻易招惹。 他有的是耐心,可以等。 等她慢慢习惯他的存在,等她慢慢了解真实的他,等她,或许有一天,能像小时候那样,毫无芥蒂地对他笑。 循序渐进,也好。 第27章 自以为是的人 沈知意看着自家皇叔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简直要急死了。 “您就不怕吗?”他口不择言地问。 “怕什么?” “怕小婶婶她……她真的喜欢上我啊!”沈知意梗着脖子说。 “万一她觉得我风趣幽默,比您这座冰山好相处,假戏真做了怎么办?” 沈清安闻言,终于抬眸,正眼看了他一下。 那眼神很平静,却让沈知意瞬间从头皮麻到了脚后跟。 他看见自己的皇叔,慢条斯理地放下茶杯,用一种探讨学术问题般的淡然语气,轻声说道: “那,就得看你,有没有命活到她喜欢上你的那一天了。” “……” 沈知意脖子一缩,浑身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皇叔我错了!我胡说八道!我掌嘴!”他抬手就想往自己脸上扇。 “滚吧。”沈清安淡淡地挥了挥手,重新拿起了书卷。 “是是是!侄儿告退!马上滚!” 沈知意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跑出了书房,那速度,比兔子还快。 直到跑出宁王府的大门。 他拍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只觉得皇叔的书房比冰窖还冷。 太可怕了! 皇叔护食,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他忽然想起那封被他拒绝了的情书。 今天这一遭都是陈香莲那花痴惹的。 他嘿嘿嘿的恶作剧般笑起来。 皇叔不让他好过,他也不让那花痴女好过。 陈香莲是吧?敢把我当枪使?还痴心妄想嫁给我皇叔? 沈知意嘴角勾起一抹坏笑。 江芍郁闷了一上午,这头答应了陈香莲,那头信却还没有送出去,她觉得得找个机会和陈香莲坦白。 只是下午的时候,就有人来说太孙殿下来了。 江芍以为他就是路过,没想到他竟然是来帮自己送信的。 “你当真愿意帮我送?”江芍欣喜的看着他。 沈知意说:“当然,就当本宫做一回善事了!” 江芍没想到峰回路转,一高兴就把信给了沈知意。 看着沈知意的背影,她松口气,总算是把这烫手山芋送出去了。 这事解决,她觉得好好备婚了。 所以第二天就带着清萍去了锦绣阁绸缎庄,除了想给自己做些衣服外,还想青萍扯几尺好料子做几身新衣服。 那丫头跟着自己,吃了太多苦,前几天又受了惊吓和委屈,该好好补偿一下。 锦绣阁里人来人往,皆是穿着华贵的夫人小姐。 江芍一身素色便服,在一群花枝招展的贵女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但她毫不在意,自顾自地挑选着料子。 她看中了一匹雨过天青色的云锦,质地柔软,光泽内敛,很适合青萍清秀的气质。 “老板,这匹布……” 她刚要开口,一个熟悉又令人厌恶的声音,从她身后响了起来。 “江小姐?” 江芍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 宋彦恒站在她身后,手持一把折扇,脸上挂着温和笑容。 江芍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还真是阴魂不散。 “宋公子。”她淡淡地开口,连个多余的表情都欠奉。 宋彦恒见她这副冷淡的模样,非但不恼,反而觉得她是在故作矜持。 毕竟,这个女人可是追了自己整整三年。 三年的痴情,怎么可能说放下就放下? 前些日子在秋月楼外,她当众说放弃,想必只是一时气话,是欲擒故纵的把戏罢了。 宋彦恒摇着折扇,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用一种施舍般的口吻说道:“江芍,我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那日是我话说重了些,但我的心意,你应该明白。” 他顿了顿,眼神扫过江芍。 “不过,本公子向来大度。你若现在后悔了,还来得及。” 他微微扬起下巴,笃定地等着江芍向他低头服软。 “只要你肯改一改你那身武夫的悍气,学学别的大家闺秀,温婉贤淑一些,我,可以考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嗤笑起来,看着江芍的眼神充满了轻蔑。 周围的客人和店里的伙计,都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准备看一场好戏。 江芍听着他这番话,差点没气笑。 这个男人,究竟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全世界的女人都该围着他转? 她看着宋彦恒那张自命不凡的脸,忽然觉得,自己过去三年,真是瞎了眼。 “宋公子,”她一字一顿道。 “你是不是想太多了?” 宋彦恒脸上的笑容一僵。 只听江芍继续用那清冷的声音说道: “俗话说,好马不吃回头草。” 她顿了顿,目光鄙夷的看向他。 “何况,你连草都算不上。” 这句话,像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宋彦恒的脸上。 宋彦恒的脸,瞬间涨成了红色。 “你……你……”宋彦恒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江芍,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这个悍妇!不知廉耻!”他终于憋出了一句咒骂。 江芍却连眉毛都没动一下。 她看都懒得再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碍眼的空气。 她转过身,对早已惊呆的店铺老板说道:“老板,这匹布,还有刚才我看中的那几匹,全都给我包起来。” “啊?哦……哦!好!好的!”老板这才如梦初醒,连忙手脚麻利地去打包。 江芍付了钱,接过伙计打包好的绸缎,转身就走,自始至终,没有再给宋彦恒一个眼神。 他眼睁睁地看着江芍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只觉得胸口一阵气血翻涌。 他,堂堂太傅之孙,竟然被一个他曾经弃如敝履的女人,当众羞辱到这个地步!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 他气得脸色铁青,难看到了极点。 但对现在的江芍而言,宋砚恒这种跳梁小丑,连让她多费一分心神都不配。 江芍心情颇好的回了府。 三日后,江芍正在院子里乘着天气好晒晒她父亲留下来的兵书。 刚把书搬出来,就有人来报,说皇太孙来了。 江芍一笑,这太孙殿下,这些日子来的倒是勤快。 她只能放下书,跟着去了前院。 刚一到前厅,,就看到沈知意百无聊赖地坐在石凳上,拿一根狗尾巴草逗弄着树下的蚂蚁。 江芍挑了挑眉。 这位爷倒是自来熟的很。 第28章 回信 沈知意听到脚步声,一抬头,看见江芍,眼睛一亮,立马把狗尾巴草一扔,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上来。 “江姐姐!”他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那热络劲儿,像是捡到钱似的。 但江知意每次听着这个即将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叫自己姐姐,还是挺别扭的,但两人的年纪又摆在这里,她确实比沈知意大。 江芍扶额叹息。 “太孙殿下有事?” “有事,有事!”沈知意嘿嘿一笑,然后朝身后挥了挥手。 立刻有两个小厮抬着一个沉甸甸的箱子走了过来,“砰”地一声放在了院子中央。 “这是?”江芍不解。 “给你的。”沈知意下巴一扬,颇有几分邀功的意思。 “打开看看。” 江芍狐疑的走上前,将箱子打开。 箱子里,分门别类地放着各种东西。 从吃的喝用的到各种首饰兵书,应有尽有。 林林总总,全都是些看似不起眼,却无比贴心实用的东西。 江芍愣住了。 她抬头看向沈知意。 她一直以为,沈知意就是个不学无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 他们之间的婚约,不过是皇室为了安抚她这个将门孤女的权宜之计,两人心知肚明,都是在演戏。 可眼前这些东西…… 若说是演戏,未免也演得太细致了。 这些东西,每一样都送到了她的心坎上。 显然是花了大心思去了解过她的喜好和需求的。 难道,这个纨绔太孙,其实是个面冷心热、心思细腻的人? 江芍的心里,第一次对沈知意这个人,产生了改观。 “太孙殿下……费心了。”她难得语气缓和了几分。 沈知意见她神色动容,心里乐开了花,心里想着这下总能回去和皇叔交差了。 这些可都是皇叔让他送来的,沈知意郁闷的很。 前日送信,这回又送礼,自己堂堂太孙殿下当真成了跑腿的了。 但面上还是客气道。 “哎,小事一桩!本宫看你这将军府冷冷清清的,给你添点东西热闹热闹。再说了,你马上就是本宫的……咳咳,总之,别跟本宫客气!” 他差点脱口而出“本宫的小婶婶”,想起皇叔那张冰山脸,硬生生把话咽了回去。 江芍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感动,又被一丝好笑冲淡了。 也罢,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份心意,她领了。 “多谢。”她真心实意地道了谢。 “嗨,咱俩谁跟谁啊!”沈知意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挠了挠头。 “哦,对了,还有这个!” 沈知意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信,不过这次不是粉色的了。 江芍看着那封信,愣住了:“这是什么?” “我皇叔的回信。”沈知意说得理所当然。 “回信?”江芍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沈清安? 那个冷得像万年冰山,多说一个字都像要了他命的宁王殿下? 他……竟然给陈香莲回信了? 江芍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她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离奇的画面: 宁王沈清安,坐在书房里,摒退了所有下人,偷偷摸摸地展打开香莲那封粉色的、带着甜腻香气的情书,一边看,一边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扬,脸上还泛起可疑的红晕。 然后,他意犹未尽地研墨铺纸,提笔写下情意绵绵的回信。 “噗——” 江芍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这画面太美,她不敢想! 还是说,沈清安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高冷人设,全都是装的? 其实他私底下,是个外冷内热、渴望爱情的……闷骚文艺青年? 江芍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裂开了。 这比宋彦恒转头爱她爱的死去活来还让她震惊。 “你……你确定这是你皇叔亲手写的?”她指着那封信。 “那当然!”沈知意拍着胸脯保证。 “我亲眼看他写的!写完就让我赶紧送来,说是不能辜负了佳人一片心意。” 沈知意面不改色地胡说八道。 实际上,这信是他自己琢磨了半天,故意写的拿来整陈香莲那个花痴女的。 江芍不大相信的接过信,只觉得它比昨天那封粉色的还要烫手。 这信息量太大了,她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泱泱!我来看你了!” 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啊。 陈香莲人为未至,声先到。 接着就看见陈香莲穿着鹅黄色长裙,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她一进门,就看见了厅里的沈知意,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 “咳咳。”沈知意清了清嗓子,故意站起身,挡在了陈香莲和江芍中间。 他摇着扇子,语气玩味的说道:“陈小姐,别来无恙啊?” 陈香莲顿时又羞又恼:“太孙殿下,您怎么会在这里?” 沈知意却答非所问道:“陈小姐,你可真是好本事。我皇叔看了你的信,那心情……啧啧,可是颇为复杂啊。” “什么?”陈香莲如遭雷击的瞪着沈知意。 然后看向江芍。 江芍尴尬的笑了声:“我,我这这送信无门,所以才求太孙殿下的嘛!” 陈香莲垮下脸来。 虽然让沈知意这个纨绔知道自己暗恋宁王,有些丢脸,但事已至此,能把信送到宁王手里,才是最重要的! 事已至此她也怪不得江芍了。 不过现在重要的是,宁王真的看了她的信吗? 她也顾不上害羞了,一双美目水汪汪地看着江芍手里的信,充满了期盼。 江芍无奈,只好把那封“回信”递给了她。 陈香莲如获至宝,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捧着那封信,紧紧地贴在胸口,让她整个人都醉了。 “王爷……王爷他真的给我回信了……”她喃喃自语,脸上泛起幸福的红晕,她简直不敢相信啊! 江芍在一旁看着,默默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沈知意则是强忍着笑,肩膀一抖一抖的。 “对了,”他像是才想起来似的,又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烫金的请帖。“过几日就是中秋宫宴,皇叔让我顺道把帖子给你送来。” 他将帖子递给江芍。 “宫宴?”江芍接过帖子,打开一看,果然是皇宫发来的中秋夜宴请帖。 第29章 中秋夜宴 “嗯,到时候宫里会很热闹。皇叔特意嘱咐了,让你务必到场。”沈知意又加了一句。 这话,是说给江芍听的,也是说给陈香莲听的。 果然,陈香莲一听,眼睛更亮了。 宁王殿下特意嘱咐江芍去,那她作为江芍的闺中密友,到时候一起赴宴,不就能顺理成章地见到宁王殿下了吗? 说不定,还能有机会和他说上话! 陈香莲越想越美,拿着那封还没舍得拆开的信,欢天喜地地告辞了。 “泱泱,我先回家了!我要好好准备一下!” 看着她那飘飘然的样子,江芍实在是无力吐槽。 送走了陈香莲,江芍转过头,狐疑地盯着沈知意。 “说实话,你皇叔,真的给她回信了?”她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咳!”沈知意眼神飘忽,不敢与她对视。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皇叔的心思,我等凡人怎能揣测?总之,信我送到了,回信也带到了,我的任务完成了!” 他摆出一副“我什么都不知道”的无辜表情。 “礼物你也收了,帖子也给你了,本太孙很忙的,先走一步,告辞!” 说完,他也不等江芍再问,脚底抹油,飞也似地溜了。 江芍看着空荡荡的前厅,又看了看桌上那几样价值不菲却又无比贴心的礼物,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沈清安……沈知意…… 这对叔侄,到底在搞什么鬼? 她总觉得,事情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几日后,中秋佳节。 月上中天,皇宫之内,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宫人们穿梭其间,捧着美酒佳肴,一派歌舞升平的盛世景象。 江芍作为将军府唯一的遗孤,又顶着“未来太孙妃”的名头,座位被安排得十分靠前,就在宗室子弟的席位旁边。 皇帝和皇后对她也是照顾。 宴会刚开始,皇帝便开口:“江爱卿为国捐躯,朕心甚慰。其女江芍,巾帼不让须眉,亦是我大宁的骄傲。来人!” 一声令下,立刻有太监捧着明黄的圣旨上前。 “兹有将军之女江芍,品性贵重,特赏黄金百两,东珠十斛,云锦百匹,玉如意一对……” 一连串的赏赐念下来,整个宴会厅都安静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聚焦在了江芍身上,有惊讶,有羡慕,但更多的,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这些赏赐,丰厚得简直不像话,快赶上一个公主的出嫁妆奁了! 江芍自己也懵了。 她跪下谢恩,心里却是一片茫然。 这赏赐来的不明不白的,想着最近自己也没有立什么军功啊。 怎么就得了赏赐? 她知道皇上和皇后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多有照拂,但从未有过如此厚重的赏赐。 她只能按下心里的疑惑,跪下谢恩。 江芍回了座位后,看见沈知意正冲她挤眉弄眼。 江芍一愣,莫非这赏赐是沈知意替她求来的? 这不是赏赐是催命符啊,这下京中的贵女们可要恨透她了。 而沈知意的身旁的沈清安正端着酒杯,神色淡漠,仿佛眼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但他那低垂的眼眸,却在无人察觉的瞬间,掠过一丝满意的微光。 要是沈清安知道自己的一番好心被江芍如此吐槽,估计要自闭了。 他知道江芍性子要强,但将军府家底薄,她又孤身一人,无长辈操持,日后的嫁妆必定会成为旁人说嘴的由头。 他沈清安的王妃,怎能在这等小事上,被人比下去? 他不能直接给她,便只能借由帝后之手,以赏赐的名义,名正言顺地,将这天下间最好的东西,都堆到她的面前。 他要让她,成为整个京城,最风光、最无人敢小觑的女子。 江芍收了赏赐,却如坐针毡。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四面八方投来的那些不善的目光扎在她的背上。 尤其是女眷席那边,几位贵女正凑在一起,交头接耳,对着她指指点点,脸上满是鄙夷和嫉妒。 “哼,一个武夫之女,不过是仗着父辈的功勋,竟也敢如此张扬。” “可不是嘛,得了些赏赐,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真以为飞上枝头就能变凤凰了?” “就是,太孙殿下也是可怜,竟要娶这么一个悍妇。” 这些声音不大,但无奈她耳力极好,一字不漏地飘进了她的耳朵里。 她端着酒杯的手,微微收紧,她真的会谢啊。 但她的脸上,却依旧平静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些年,比这更难听的话,她听得多了。 在战场上,生死都置之度外,又岂会在意这些闺阁妇人的口舌之利? 她只是觉得有些讽刺。 她们嫉妒的,是她得到的赏赐,是她“太孙未婚妻”的身份。 可这些,没有一样是她想要的。 她正垂眸饮酒,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李梦儿。 此刻,她正坐在不远处,一双眼睛怨毒地盯着自己,那眼神,仿佛淬了毒的匕首。 上次在秋月楼,她当众出丑,丢尽了脸面,这笔账,她显然是算在了江芍的头上。 不仅如此,她似乎还看出了些别的门道。 她的目光,在江芍和宁王沈清安之间,来回逡巡。 那日在秋月楼,宁王殿下对江芍非同寻常的维护,她可看得一清二楚。 如今,又借由帝后之手,给予如此厚赏,这其中,若说没有猫腻,鬼才信! 江芍,你不是清高吗?不是仗着宁王殿下护着你吗? 一个即将嫁给太孙的女人,却和自己的未来皇叔不清不楚…… 这可是天大的丑闻! 要是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尊贵无双、清冷如仙的宁王殿下,竟然觊觎自己的亲侄媳,那该是何等精彩的场面? 到时候,再把太孙殿下引过去,来一出“捉奸在床”…… 李梦儿越想越兴奋,脸上露出一抹诡异的笑容。 她朝着身边的贴身丫鬟,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丫鬟立刻心领神会,悄悄地退了下去。 片刻之后,一个面生的小宫女,低着头走到了江芍的席边。 “江小姐,”小宫女的声音细若蚊蝇。 “皇后娘娘有旨,说有些体己话想单独与您说,请您随奴婢去临湘阁一叙。” 江芍有些疑惑,但君命难违,她不疑有他,便跟着小宫女站起身,悄然离席。 第30章 唱戏 江芍前脚刚走,宴席之上,李梦儿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 江芍,沈清安。今夜,我便要你们身败名裂,成为全天下的笑柄! 她对着身侧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那丫鬟心领神会,悄然退下,不多时,便引着一个捧着玉壶的宫女,径直朝着宁王席前走去。 “王爷,奴婢为您添酒。”那宫女垂着头,声音柔顺。 护卫长风,立于身后,其后,目光冷冽就在那宫女手腕微倾,酒液注入沈清安杯中的一刹那,长风的眉头几不可见地一蹙。 他嗅到了一丝极淡的、混在酒香中的异样气息。 “王爷……”他压低声音,只用主仆二人能听到的音量提醒。 沈清安端坐的身形纹丝不动,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那宫女,只是瞥了一眼杯中的酒。 他抬了抬手,示意长风不必多言。 然后,在那宫女略带紧张的注视下,他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 “无妨。”他淡淡地对长风道。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想在他面前作妖。 沈清安自幼在宫廷的腥风血雨中长大,什么腌臢手段没见过? 这点不入流的催情药物,以他的内力和自制力,压下去并非难事。 他只是有些好奇,这出戏的后半段,究竟要怎么唱。 果不其然,酒过三巡,一个管事太监猫着腰,快步走到了长风身边,压低声音,神色焦急地禀报道:“长风大人,出事了!方才江小姐离席后,在临湘阁那边,似乎是多喝了几杯,有些醉了,正耍酒疯呢!皇后娘娘那边不便出面,让您去请王爷示下,看看是不是派人去瞧瞧?” 长风面色一沉,立刻将此事转告给了沈清安。 “王爷,那太监方才奴才瞧见了,是从李家小姐那个方向过来的。此事,恐怕是冲着江小姐去的!”长风的声音里透着一丝杀气。 沈清安执杯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温润的杯壁,深邃的眼眸里,寒光一闪而过。 “呵。”他发出一声极轻的冷笑。 “既然戏台子都搭好了,本王若是不去捧个场,岂非辜负了他们的一番苦心?” 他当然清楚,这是个圈套。 将江芍骗去偏僻的临湘阁,再用她“醉酒”的名义将自己引过去。 届时,门一锁,人一堵,一男一女,共处一室,其中一个还是中了催情药的亲王…… 真是好算计! 若是旁人,或许今夜就要栽个大跟头。 但他沈清安,偏不是旁人。 “李侍郎这些年,手脚不太干净。本王正愁没有由头,好好查一查他府上的账。”他声音平淡,却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事实。 “他这个宝贝女儿,倒是主动把刀柄递到了本王手上。” 他站起身,理了理身上并无一丝褶皱的王袍。 “长风。” “属下在。” “去告诉太孙殿下,”沈清安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玩味。 “让他机灵点,好好配合。” “是!”长风领命,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人群中。 沈清安这才慢条斯理地跟着那前来报信的太监,朝着临湘阁的方向走去。 临湘阁内,檀香袅袅。 江芍独自一人坐在那张铺着软垫的紫檀木椅上,已经喝完了第三杯茶。 从最初的耐心等待,到后来的心生疑窦,再到现在的恍然大悟。 她可以百分之百地确定,自己是掉进了一个圈套里。 这里根本没有什么皇后娘娘,只有一个为她量身定做的陷阱。 她真是蠢。 是安逸的日子,磨平了她的警惕吗? 江芍自嘲地勾了勾唇角。 她霍然起身,准备离开。 手还没碰到门栓,门就被人从外面一下推开了。 月光从门外涌入,勾勒出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 来人逆着光,江芍一时没有看清他的脸。 待到身后的门关上,她才看清来人。 沈清安? 他怎么会来这里?! 江芍的大脑一片空白,几乎是出于本能立刻屈膝行礼:“臣女,参见宁王殿下。” 沈清安没有说话,只是抬脚,朝她走过来。 完了。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 这出戏的剧本,她已经能猜到结局了。 沈清安本以为,区区一点助兴的药物,凭他的定力,翻不起什么风浪。 他来此,不过是想将计就计,看看李梦儿究竟想玩什么花样,顺便抓个现行,好名正言顺地收拾李家。 可现在,当他真正看清眼前的人时,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托大了。 今夜的江芍,与平日里那个素面朝天,将一头青丝高高束起的飒爽女子,判若两人。 她今日显然是特意打扮了一番, 一身水红色的宫装长裙,那颜色衬得她原本就白皙的肌肤,更是莹润如玉,仿佛月下的初绽的芍药,艳丽却不媚俗。 为了赴宴,她略施薄粉,唇若点朱。 最要命的是,那双平日里总是清亮如星眼眸此刻因为惊愕和警惕,蒙上了一层水汽,显得格外动人。 那纤细的、不盈一握的腰身和优美修长的脖颈........ 沈清安的目光忍不住的一寸一寸在她身上巡视。 所有的一切,都像是一根引线,瞬间点燃了他体内那股被内力和意志力强行压下的催情药物。 一股汹涌的、陌生的燥热,猛地从四肢百骸窜起,直冲天灵盖。 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这一刻,土崩瓦解。 眼前的人,是他放在心尖上,念了十年,护了三年的人。 是他午夜梦回时,唯一能肖想的慰藉。 此刻,她就活生生地站在他面前,呼吸可闻。 沈清安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脚步一个踉跄,险些没站稳。 “王爷?” 江芍见他身形晃动,脸色也异常的难看,下意识地便伸手扶住了他的胳膊。 这一扶,更是火上浇油。 手臂相触的瞬间,她手心微凉的温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与他身上滚烫的皮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沈清安闷哼一声,身体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 “王爷,您怎么了?”江芍感觉到了他身体的僵硬,焦急地问道。 沈清安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竟然是气的笑出来了。 什么正人君子什么意志力,都是扯淡。 现在他觉得自己从未如此丢人过。 第31章 趁机占便宜 那双深邃的凤眸里,已经染上了一层猩红的欲色。 他死死地盯着江芍,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我……中了催情药。” 江芍感觉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一道天雷劈中,瞬间石化当场。 催情药? 看着她那副呆若木鸡的模样,沈清安反倒扯了扯嘴角,极力克制着体内叫嚣的欲望,安慰被吓到的她:“你征战沙场,不懂这后宅的阴私,也属正常。” 他的声音,已经带上了一丝压抑的沙哑。 江芍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尴尬得脚趾都快在鞋子里抠出一座紫禁城了。 “那……那……我去找人!”她慌不择路地转身,就想去拍门。 可手刚碰到门板,她就想起来,门被锁了! 她用力地推了推,拍了拍,门外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刻,江芍才真正地、彻头彻尾地明白了。 这是一个连环计。 针对的,不只是她,还有沈清安! 一个即将成为太孙皇妃妃的将门孤女,在宫宴之上,与自己的未来皇叔,在偏僻的宫苑苟合,还被人当场捉住…… 这消息要是传出去,她江芍,必定是万劫不复,死路一条! 而宁王沈清安,即便贵为亲王,觊觎亲侄媳的名声一旦坐实,也得脱一层皮,从此在朝堂之上再也抬不起头来! 好恶毒!好一招一箭双雕! “是谁?”江芍猛地回头,厉声质问。 她的声音,仿佛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沈清安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下一秒,江芍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便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狠狠地扯进了一个滚烫的、带着淡淡龙涎香气息的怀抱里。 “啊!”她惊呼出声,双手下意识地抵在了他坚实如铁的胸膛上。 “别怕。” 一个沙哑的、带着极致隐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沈清安将她紧紧地、紧紧地禁锢在怀中,按在门上,上手摸上她细软的腰肢,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又软又细仿佛只要用力就能折断。 沈清安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血里。 他将头深深地埋在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她的气息,那滚烫的呼吸,尽数喷洒在江芍敏感的肌肤上,激起她一阵战栗。 “我不会……伤害你。”他艰难地说道。。 江芍的大脑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体里那股恐怖的热量,能感受到他双臂那几乎要将她勒断的力道。 “放开我!”她惊慌失措地挣扎起来。 “别叫。”沈清安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恳求。 “你一叫,外面的人,就该进来了。” 江芍的身体一僵。 是啊,外面一定有人在等着。 等着一个合适的时机,破门而入,来一出“捉奸在床”的好戏。 恐惧、愤怒、羞耻……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江芍的眼眶瞬间就红了。 但她江芍,从来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她稳了稳心神,咬着牙,礼貌的问道:“我能一掌将你打晕吗?” 她右手虽废,但左手,依旧有力的,打晕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亲王应该不在话下! 听到这话,埋在她脖颈间的沈清安,却忽然发出了一声极轻的、愉悦的低笑。 他非但没有松开,反而还趁机将脸颊在她的颈侧,厮磨了一下,那动作,亲昵又暧昧,是明晃晃地在占她便宜。 江芍浑身一颤,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只听见他那带着滚烫气息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缓缓地,一字一句地响起: “打晕我?” “可以啊。” “可是,泱泱……” “打晕了我,可就没有人,陪你唱完这出戏了。” 沈清安那带着滚烫气息的、沙哑又含着一丝笑意的声音,如同一根羽毛,轻轻搔刮着江芍已然绷紧到极致的神经。 什么意思? 唱戏? 这都火烧眉毛了,他还有心思唱戏? 江芍猛地从他怀里挣脱出来,不是她力气大,而是沈清安主动松开了手。 她惊魂未定地退后两步,靠在冰冷的门板上,警惕地瞪着他。 眼前的沈清安,和她认知里的那个高高在上、冷冽如冰的宁王,简直判若两人。 他此刻,脸色是一种极不正常的潮红,额角布满了细密的汗珠,顺着他轮廓分明的脸颊滑落,没入衣领。 一双深邃的桃花眼正直勾勾地盯着她,里面翻涌的情绪,是她从未见过的,赤裸裸的,带着侵略性的占有欲。 可偏偏,就是这样一副被药物折磨得狼狈不堪的模样,他的嘴角,居然还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而夜宴之上,皇太孙沈知意正百无聊赖地戳着盘子里的桂花糕。 他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皇叔,又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正腹诽着,长风的身影如同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后,低声耳语了几句。 沈知意的眼睛,瞬间就亮了! 有人给皇叔下药?还要把江芍送过去? 嚯!这可是天大的乐子! 他心里门儿清,有他家皇叔那个人精在,天底下只有他玩别人的份,哪有别人算计他的可能? 这出戏,绝对精彩!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太监就凑了过来,满脸焦急地禀报道:“殿下,不好了!江小姐好像喝多了,在临湘阁那边……说是……说是要找您呢!” 沈知意差点笑出声。 找我?这借口编的,也太不上心了。 他立刻摆出一副担忧又焦急的模样,猛地站起身:“什么?江妹妹喝多了?快,带本宫过去看看!” 他一边说着,一边大步流星地跟着那小太监离席,心里却在兴高采烈地呐喊:看戏咯看戏咯! 而另一边,李梦儿看着沈知意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容愈发得意。 但她知道,光有一个皇太孙,还不够。 皇太孙和宁王叔侄情深,万一他存了心要包庇呢? 要想把这件事彻底钉死做成铁案,必须请来一尊足够分量的大佛! 她思虑半天,想到了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早就和一众贵妇人出赏月了。 不过,正合她意。 李梦儿果然在御花园看见皇后娘娘和一众贵女贵妇在谈笑风生,这样刚好,人多才热闹。 第32章 这是心疼我了 李梦儿走过去,先是行礼又是装作无意间提起观星阁上今晚赏月肯定很美。 众人一听都觉得这话不错,这偌大的皇宫哪里还有观星阁的高处更适合赏月呢。 李梦儿无意撺掇着皇后带众人去观星阁赏月。 而要去观星阁,就必定要经过临湘阁。 果然皇后应允了众人的要求。 片刻之后,皇后带着一群人,移驾去了观星阁。 李梦儿跟在皇后身侧,得意的笑着。 当皇后的凤驾浩浩荡荡地行至临湘阁附近的一处假山时,一声尖利又惶恐的太监叫声,划破了夜的宁静。 “太孙殿下!太孙殿下,您不能进去啊!里面……里面……” 这一声突兀的叫喊,成功地让所有人都停下了脚步。 皇后眉头一蹙,脸上露出明显的不悦。 “那边是何人在喧哗?” 李梦儿立刻抓住机会,故作惊讶地捂住嘴:“呀,那不是太孙殿下吗?他这是在做什么?” “知意?”皇后沉声唤道。 沈知意一回头,看见皇后,立刻惊喜地迎了上来,行礼道:“孙儿参见皇祖母!皇祖母万安!” 皇后看着他,又看了看那紧闭的阁楼大门,脸色沉了下来:“你在这里拉拉扯扯,成何体统!这深更半夜的,你要进这临湘阁做什么?” 沈知意立刻压低声音,义正词严地说道:“回皇祖母,孙儿也是迫不得已!方才孙儿听人说,瞧见我宫里的一个宫女,和一名侍卫,鬼鬼祟祟地进了这临湘阁!行苟且之事,孙儿气不过,这皇宫禁内,威严庄重之地,怎能容许这等藏污纳垢的事!” 他一脸的痛心疾首,“孙儿正要进去,将这对秽乱宫闱的狗男女揪出来,就地正法,以儆效尤!没想到这奴才,还敢拦着我!” 这番话说得,那叫一个大义凛然,正气十足! 皇后一听,顿时勃然大怒! 她最是注重规矩体统,最恨的便是这种败坏宫闱风气之事。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皇后气得凤目圆睁,厉声道。 “天子脚下,竟敢做出此等不知廉耻的腌臢事!来人!” “给本宫把这门撞开!”皇后指着临湘阁的大门,声音里满是滔天的怒火。 “本宫倒要亲眼看看,是哪家的奴才,吃了熊心豹子胆!” “是!” 几名身强体壮的太监立刻领命,上前一步,卯足了劲,狠狠地朝着那扇朱漆木门撞了过去! 李梦儿站在皇后身后,低着头,用袖子掩住了自己那几乎要咧到耳根的嘴角。 门内。 江芍的心,狠狠地沉了下去。 江芍急得浑身发冷,手心冒汗。 她频频看向那个悠然自得的沈清安! 半刻钟前 她以为沈清安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计划时,他却一言不发,踉跄着走到了屋子中央的紫檀木圆桌旁。 下一秒,只听“啪”的一声脆响,清脆又刺耳! 沈清安直接将桌上的一个白瓷茶碗,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江芍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哆嗦。 沈清安弯下腰,随意地捡起一块锋利的瓷片,然后,在江芍那双因惊恐而骤然缩紧的瞳孔注视下,他毫不犹豫地,用那块锋利的瓷片,狠狠地扎进了自己的左手手心! 殷红的鲜血,瞬间就从他紧握的指缝间涌了出来,一滴,一滴,砸在名贵的地毯上。 “你疯了!” 江芍几乎是失声尖叫出来。 她戎马六年,见过的血腥场面不计其数,断臂残肢,血流成河,她都未曾眨过一下眼睛。 可现在,看着沈清安自残,她的心脏,竟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 剧烈的疼痛,让沈清安脸上的潮红褪去几分,眼神也恢复了一丝清明。 他抬起头,看向被吓得脸色惨白的江芍,他竟扯出了一个妖孽的笑容。 他沙哑得不成样子的声音,带着些许轻松和玩味儿:“泱泱,这是心疼我了?” 江芍的脸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耳根红到了脖子。 “谁……谁心疼你了!”她嘴硬地反驳。 “呵……”沈清安又是一声低笑,仿佛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 他抬起那只还在滴血的手,毫不在意地甩了甩血珠,语气平淡又低沉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这算什么伤。” 江芍的心,莫名地一软。 她正感动于他宁愿伤害自己,也不愿在药力之下失控伤害她的这份君子风度时,却听他慢悠悠地,补上了后半句。 “不过,泱泱,”他那双恢复了些许清明的眼眸正直直的看向她。 “记住,这是你欠我的人情。以后,可是要还的。” “……” 江芍刚刚升起的那一点点感动,瞬间烟消云散,喂了狗。 她就知道! 这个男人,骨子里就不是个正经的君子。 她气得狠狠瞪了他一眼,却还是忍不住从自己的袖袋里,掏出一方干净的素色帕子,快步走过去,不由分说地抓起他那只受伤的手。 “你别动!”她凶巴巴地命令道,手上的动作却轻柔得不可思议。 她小心翼翼地用帕子裹住他的伤口,试图为他止血。 她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滚烫的皮肤。 那温度,仿佛能将人的理智都烧毁。 江芍的动作一顿,脸颊又开始发烫。 而沈清安,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她摆布。 他垂着眼,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低垂的眉眼和她紧张而泛红的耳垂,凝视着她为他包扎伤口的手。 他怎么会伤害她呢。 这是他漆黑生命里,唯一的光啊。 就算万劫不复,他也舍不得让她沾染上半点污秽。 江芍胡乱地将伤口包扎好,打了个潦草的结,立刻像触电一般松开手,后退一步,与他保持安全距离。 “好了!现在怎么办?门被锁了,我们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她焦急地问道。 沈清安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也感觉不到眼下的危机。 他抬起自己被包扎得像个粽子的左手,欣赏了一下江芍的“杰作”,然后,对着她,轻轻吐出一个字。 “等。” 第33章 计划败露 等什么?等外面的人冲进来捉奸吗? 江芍简直要被他这副悠然自得的态度逼疯了。 这个男人,不光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他就是个疯子! 然后他们就等到外面这一群人了。 “王爷!现在怎么办?”她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就算他们现在衣衫整齐,没有搂搂抱抱,可他们两个人的身份,深更半夜的被人堵在这么一个封闭的屋子里,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流言蜚语,就能把她活活淹死! 沈清安却仿佛没有听到门外那一声比一声响的撞门声。 他只是转过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没有半分慌乱,反而,还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安心。” 他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沉稳如山。 “保你无事。” 话音刚落。 “轰隆——”一声巨响! 朱漆木门,在数名太监的合力撞击下,轰然倒塌! 江芍吓的失声。 外面的人如潮水般,汹涌而入。 所有的人都看清了屋内的景象。 李梦儿脸上的笑容,在看清屋内情景的那一刹那,彻底僵住。 皇后那满脸的怒容,也成了错愕。 沈清安和江芍对坐,没有衣衫不整也没有狗血的男欢女爱。 因为两人在对弈。 此时像是被吓到一般,都惊讶的看着破门而入的皇后和众人。 整个场面,安静得诡异。 这……这是怎么回事? 剧本,不是这么写的啊? 临窗的紫檀木圆桌旁,宁王沈清安与江家孤女江芍,相对而坐。 李梦儿脸上的得意与怨毒,像是被瞬间冰冻的潮水,凝固在了嘴角。 怎么会? 怎么会是这样? 她明明已经把江芍被引进去,明明算准了药力发作的时间! 可眼前这副“岁月静好,闲敲棋子”的场面,是什么情况? 这狠狠一巴掌,不是打在江芍的脸上,而是以雷霆万钧之势,扇在了她自己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让她几欲昏厥。 江芍的心,本已沉到了谷底,做好了今日身败名裂、血溅当场的准备。 可皇后的反应,却让她整个人都懵了。 因为皇后在看见江芍对面的那人的时候,竟然没有生气。 反而笑的意味深长。 “胡闹。” 皇后的声音里听不出半分震怒,反而带着一丝宠溺的嗔怪。 她的目光,是看着沈清安说的。 “清安,你也是,就算再心急,也得注意分寸。江小姐这还没过门呢,深更半夜的,传出去,于她名声有损。” 江芍听这话感觉怪怪的,她听到了什么? 过谁的门? 她和宁王府,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啊!什么叫他心急?他急的着吗? 她下意识地想开口辩解,却见沈清安已经站起了身,对着皇后微微颔首,那副坦然自若的样子,仿佛默认了皇后的话。 “是清安思虑不周,以后会注意的。” “!!!” 江芍的眼睛瞪得像铜铃。 他还会注意? 他到底要注意什么? 这两人一来一回的对话,听在众人耳朵里,味道就全变了。 原来不是什么秽乱宫闱的腌臢事,而是宁王殿下与未来王妃的私会啊! 虽说于理不合,但人家是两情相悦,皇后娘娘都亲自认证了,他们这些外人,还有什么戏可看? 一众贵妇贵女的眼神,瞬间从鄙夷变成了艳羡。 而沈知意,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他冲着江芍,挤了挤眼睛,那表情,三分促狭,七分调侃。 江芍:“……” 她觉得自己快要裂开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就算皇后不发雷霆,可沈知意呢? 他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吗? 自己的未婚妻,深更半夜和自己的亲皇叔共处一室,被人当场“抓包”,他非但不怒,反而还一脸“我懂的”、“你们继续”的看戏表情? 这是什么离谱的剧情! 她下意识的看向沈清安。 而那个男人,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万事尽在掌握的模样。 “好了,既然是误会一场,都散了吧。”皇后摆了摆手,雍容华贵地转身,准备结束这场闹剧。 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准备各自散去。 李梦儿惨白着脸,像一只斗败的公鸡,正想趁着人群混乱,悄无声息地溜走。 “皇嫂,请留步。” 沈清安喊住正准备离开的皇后。 李梦儿知道自己的计划败露,她下意识地后退,想要躲进人群,却发现自己的去路,不知何时,已经被一道身影挡住。 是长风。 更让李梦儿魂飞魄散的是,长风的手里,还提溜着两个人! 一个,是之前引江芍来此的那个小宫女! 另一个,是刚刚在外面大呼小叫,引来皇后的那个小太监! 两人此刻都像被抽了骨头的软泥,瘫在地上,抖如筛糠。 所有人的目光,再次看向李梦儿。 沈清安缓缓射向李梦儿。 “李小姐,”他薄唇轻启,语气平淡得没有一丝温度。 “本王这出戏,还算精彩吗?” 李梦儿的血色,瞬间从脸上褪得一干二净。 她“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膝盖狠狠地磕在地上。 “王爷!王爷饶命!臣女……臣女什么都不知道啊!”她语无伦次,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哭得梨花带雨,我见犹怜。 沈清安的嘴角,勾起一抹浅笑。 “哦?” “本王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说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一句轻飘飘的反问,却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李梦儿的心上,将她所有的狡辩都堵死在了喉咙里。 是啊,他什么罪名都还没说,她就急着撇清自己。 这,不是不打自招吗? “皇嫂。”沈清安转向皇后,微微躬身。 “今夜之事,看似是清安行事孟浪,实则,是有人精心设计,意图构陷皇室,败坏皇家声誉,其心可诛。” “还望皇嫂,为清安和江小姐,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 皇后那张刚刚缓和下来的脸,瞬间又布满了寒霜。 她不是蠢人,联系前后,再看眼前这阵仗,哪里还不明白自己是被当枪使了! 有人,竟敢算计到皇室的头上,还利用了她! “长风!”沈清安甚至不必多言,只是淡淡地唤了一声。 长风会意,上前一步,声音清晰而冷冽。 第34章 一个字都不信 “启禀皇后娘娘!今夜,李梦儿小姐,先是命人给宁王殿下下了药,后又命此宫女,以皇后您的名义将江小姐诓骗至此临湘阁。” “同时,又命此太监,故意在您凤驾经过之处高声喧哗,引您前来,意图制造王爷与江小姐行为不轨的假象,从而毁掉王爷与江小姐的声誉!” 长风每说一句,李梦儿的脸色就更白一分。 那两个被提溜着的宫人,更是磕头如捣蒜,争先恐后地招认: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啊!都是李小姐逼奴婢的!奴婢要是不做,她就要打死奴婢啊!” “是李小姐赏了奴才一百两银子,让奴才这么喊的!求娘娘明察!” 人证,俱在! 真相,大白! 整个场面,瞬间哗然! 所有人都用一种鄙夷、震惊又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跪在地上的李梦儿。 好一招恶毒的连环计! 先是下药,再是构陷,最后还借皇后之手来“捉奸”,若是真的让她得逞,那宁王和江芍,可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好……好一个李梦儿!” 皇后气得浑身发抖,凤目圆睁。 她最重规矩,最恨腌臢,却被李梦儿利用她这一点,当成了铲除异己的刀! 这不仅是在算计沈清安,更是在打她这个皇后的脸! “你还有何话可说!”皇后厉声喝问。 李梦儿彻底崩溃了,只剩下无尽的恐惧。 她匍匐在地,痛哭流涕地向前爬了几步,想要去抓皇后的裙角,却被一旁的宫女死死拦住。 “皇后娘娘饶命!臣女知错了!臣女只是一时糊涂,求娘娘看在臣女父亲为朝廷效力的份上,饶了臣女这一次吧!” 看着她这副丑态,皇后眼中的怒火,化为了厌恶。 “来人。”她冷冷地开口。 “将她给本宫押回李府!着人传话给李尚书,就说本宫说的,生女当如江家女,忠烈之后,风骨凛然。他李府的千金,心肠歹毒,手段下作,让他好生闭门思过,管教管教,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若是再有下次,就不是送回府里这么简单了!” 这话,说得极重! 这不仅仅是惩罚李梦儿,更是当着满朝权贵的面,狠狠地打了李大人的脸! “是!” 几名太监立刻上前,像拖死狗一样,将哭喊求饶的李梦儿拖了下去。 众人看着这戏剧性的反转,心中对宁王沈清安的敬畏,又深了几分。 不动声色之间,就将计就计,反手设下一个局,让敌人自己跳进来,摔得粉身碎骨。 闹剧落幕,众人也都识趣地告退。 临湘阁外,很快又恢复了宁静。 偌大的阁楼里,只剩下沈清安、江芍,以及还赖着不走的沈知意。 从头到尾,沈清安滴水不漏地处理了一切。 她的名声,被他护得严严实实,没有沾染上半分污秽。 江芍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慢条斯理整理着自己衣袖的男人,心中翻江倒海。 她不是傻子。 今晚的一切,环环相扣,凶险至极。 若不是他,自己此刻,恐怕早已是众矢之的,最好的下场,不过是一杯毒酒,一条白绫。 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他宁愿自残,用剧痛来对抗药性,也不愿伤害她分毫。 他又运筹帷幄,将一场足以毁灭她的危机,化解于无形,甚至还反将了敌人一军。 他三番四次地帮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 尤其是,这份好,来自于那个传闻中冷心冷情、不近女色的宁王沈清安。 她想不通,也看不透。 “为什么?” 江芍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 沈清安墨黑的眸子闪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她的问题该怎么回答。 旁边的沈知意看这气氛都僵硬到这了,立刻上前。 那个本该最生气的人,此刻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摇着他那把骚包的玉骨扇,施施然地凑了过来。 “咳咳!我说江姐姐,这你就不懂了吧?” 他一手搭在沈清安的肩头,对着江芍挤眉弄眼。 “我皇叔这么做,当然是为了我啊!” 沈清安撇他一眼,他立刻站好把手拿下来。 江芍:“?” 她脑子里瞬间冒出一个巨大的问号,看沈知意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傻子。 为你? 你的未婚妻,深更半夜和你的亲皇叔共处一室,差点被人捉奸在床,你皇叔自残解围,最后还帮你把人给摘出去了,这叫为你? 这脑回路,是镶了金边还是灌了水银? 不过,这么一想,也能说的通! 都说沈清安极其宠爱这个侄子,看来是真的。 为了他侄子,他确实不会伤害她。 可最让她疑惑的是沈知意的态度,他就那么信任他皇叔吗? 确定他皇叔不会对自己的未婚妻做什么? 沈知意见她一脸“不信”的表情,非但不恼,反而笑得更欢了。 他用扇子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江芍,理直气壮地解释道: “你想想啊,你,江芍,是我沈知意的未来皇太孙妃,对吧?” 江芍没说话,只是眼神更加狐疑。 这件事,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邪门。 “然后呢,”沈知意继续解释,“你,和我皇叔,宁王殿下,大半夜的在临湘阁里。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 他顿了顿,绘声绘色地模仿起外头那些长舌妇的语气: “哎呀你听说了吗?皇太孙的未婚妻,跟宁王殿下不清不楚的!,‘啧啧啧,这皇家可真是乱啊!……” “这传出去,丢的是谁的脸?是我沈知意的脸!是我东宫的脸!是我皇家的脸!” 他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捶了捶自己的胸口。 “我皇叔深谋远虑,高风亮节,为了保全侄儿我的面子,只能出此下策,演了这么一出‘叔嫂情深……啊呸!是未来王妃私会俏王爷的戏码,把水搅浑,让所有人都以为你们俩才是一对儿!这样,不就没人会议论我了吗?我皇叔,这是为我牺牲了清白啊!感不感动?” 江芍:“……” 她看着眼前这个演得天花乱坠的沈知意,再看看旁边那个从始至终沉默不语、气定神闲的沈清安。 她一个字都不信。 第35章 玩火自焚 沈知意的眼神里,没有半分被戴了绿帽子的愤怒和羞辱,满满的都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和调侃。 这两个人,这对叔侄,绝对有猫腻! 他们就像两只狡猾的狐狸,一唱一和,在她面前搭起了一个天衣无缝的戏台子,可她却连他们到底在演哪一出都看不明白。 他们在谋划什么?而自己,又在这场谋划中,扮演了什么角色? 一种被蒙在鼓里的感觉,让江芍的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的烦躁。 “时辰不早了。” 一直沉默的沈清安,开了口。 “长风,送江小姐回府。” 他的目光落在江芍身上,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似乎藏着万千星辰,却又被浓厚的夜色笼罩,让人看不真切。 “今夜之事,不必胡思乱想。你只需记得,有本王在,这京城里,无人再敢轻易欺你。” 他的话,平淡,却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霸道。 江芍的心,猛地一跳。 她抬头,撞进他那双深沉的眸子里,一时间,竟忘了言语。 胡思乱想? 他把一切都搅得天翻地覆,却让她不要胡思乱想? 可偏偏,他那副笃定的样子,让她所有的质问都卡在了喉咙里。 最终,她只是抿了抿唇,对着他微微颔首,算是应下了。 再留在这里,也问不出什么。 这叔侄俩,嘴比蚌壳还紧。 跟着长风走出临湘阁,晚风带着一丝凉意拂面而来,江芍混沌的头脑,才稍微清醒了一些。 她回头望去,阁楼的窗边,两道身影一坐一站。 江芍收回目光,握紧了拳头。 江芍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 临湘阁内,沈知意脸上的嬉皮笑脸瞬间收敛得一干二净。 他走到沈清安的对面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已经凉透的茶,一饮而尽。 “皇叔,”他开口,声音里再没有了半分轻佻。 “你在玩火自焚啊。” 他看着沈清安手上的伤,眉头紧紧皱起。 “你这样骗她,有意思吗?她不是李梦儿那种蠢货,也不是宫里那些只会争风吃醋的女人。她是在死人堆里爬出来的,心思比谁都敏锐。你今天这出戏,天衣无缝,可也漏洞百出。” “最大的漏洞,就是我。” 沈知意自嘲地笑了笑。 “我就算再混账,也不至于看着自己的未婚妻和皇叔不清不楚,还在一旁拍手叫好。她现在不起疑,只是被今晚这阵仗给镇住了,等她回过神来,早晚会想明白的。” “到时候,你又该如何收场?” “你就不怕……她知道了真相,会更恨你?” 沈知意是真的有些急了。 他知道自己这个皇叔的心思,比天还高,比海还深。 可唯独在江芍这件事上,他变得不像他了。 变得……有些笨拙,甚至有些不择手段。 “你还是把真相告诉她吧。这婚约的主角从来都不是我,而是你。” 沈清安没有说话,他只是垂眸,静静地看着自己手掌上的伤口。 那尖锐的刺痛,让他始终保持着清醒。 今晚,若不是他凭着超凡的意志力,用这极致的痛苦压下了那霸道的药性,后果不堪设想。 他不敢想。 只要一想到江芍可能会在他失控的状态下受到任何伤害,他的心,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疼得快要窒息。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明白你的意思。” 他的目光,从自己的手掌,缓缓移向窗外沉沉的夜色。 今夜之事,也让沈清安彻底想明白了一件事。 这京城,比他想象的还要危险,人心浮动,鬼魅丛生。 她就像一头不知收敛利爪的幼兽,孤身闯入了这片最险恶的丛林,却不自知。 以前,他以为让她远离皇室,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但今夜,若不是他恰好在场,她又会是什么下场呢? 沈清安看向沈知意,严肃又认真的说道。 “你父王身体最近还好吗?” 沈清安想起自己已经好些天没有去看过太子殿下了。 沈知意不知道这时他怎么提起父王了。 “他还是老样子,太医开药养着呢。”、 沈清安看着他认真道:“看好你父王身边的人,尤其是你三皇叔那边,他们最近又开始蠢蠢欲动了。” 沈知意一听,也是严肃了神情道:“你是说,今晚的事情有三皇叔那边的人参与?” 皇室安稳不过几十年,到头来还是免不了,争权夺位那一套。 沈清安捏起一颗棋子,淡声道:“这偌大的京城,豺狼虎豹,环伺左右。你别忘了宋彦恒,李梦儿的背后之人可都是你三皇叔的支持者,而且今晚之事怕也只是开始。” 所以他不能再等了。不能再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些潜藏在暗处的刀光剑影。 只有将她正大光明地,纳入他的羽翼之下。 让她成为名正言顺的宁王妃,让所有人都知道,动她,就是动他沈清安。 如此,才能真正护她周全。” 躲在暗处的守护,终究是有限的。 沈知意看着他,许久,长长地叹了口气。 “你决定了?” “嗯。”沈清安颔首。 “这样骗她,终究不是长久之计。我会尽快找个机会,和她挑明一切。” 他要娶她,堂堂正正,光明正大。 另一边,夜色下的皇家园林里,与江芍分道扬镳的陈香莲,并没有立刻回家。 她的心,像揣了一只小鹿,砰砰直跳。 今夜,虽然出了李梦儿那样的意外,但对她来说,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她知道今晚宫中必定会混乱。 于是,她打发走了丫鬟,独自一人,来到了这片传闻中宁王最爱经过的竹林小径。 她一遍又一遍地演练着“偶遇”的说辞。 不能太刻意,要显得自然。 不能太谄媚,要保持她相府嫡女的骄傲和才情。 她要让他知道,她陈香莲,才是这京城之中,唯一能与他比肩的女子。 果然没多久,从临湘阁出来的沈清安朝着这边走过来。 陈香莲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她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裙摆,脸上挂上自我感觉最端庄的笑容,款款地从竹林后走了出去,仿佛只是恰好路过此地。 第36章 醉酒 沈清安夜正踏着月色,不紧不慢地迎面走来。 是他! 陈香莲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快要停滞了。 她垂下眼帘,做出娇羞的模样,微微屈膝,声音柔得能掐出水来。 “臣女陈香莲,见过宁王殿下。” 一秒。 两秒。 三秒。 预想中的声音,没有响起。 只有一阵清风,带着竹叶的清香,从她身边拂过。 陈香莲有些疑惑地,悄悄抬起了眼帘。 然后,她整个人都僵住了。 沈清安就这么从她面前直直的……走了过去。 目不斜视,步履未停。 仿佛没有看见她人。 而沈清安也确实是没有看见她。 陈香莲维持着屈膝行礼的姿势,僵在原地,脸上的笑容凝固了,然后一点一点地碎裂开来。 那精心准备的说辞,那满腔的少女情怀,那孤注一掷的勇气,在这一刻,全都碎成了渣掉了一地,捡都捡不完。 直到沈清安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小径的尽头,她才浑身一软,狼狈地躲进了旁边的假山暗影里。 她靠着冰冷的石壁,蹲下身子,将脸深深地埋进了膝盖里。 肩膀,开始无法抑制地轻轻颤抖。 “啧啧啧,怎么样,碰壁了吧?” 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懒洋洋地从头顶传来。 陈香莲猛地一惊,抬头望去。 只见皇太孙沈知意,正斜倚在假山上,手里拎着一壶酒,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双桃花眼里,满是毫不掩饰的戏谑。 “本太孙早就跟你说了,我那皇叔,是万年不化的冰块,是捂不热的石头。你非不信邪,偏要拿自己的热脸去贴他的冷屁股,这下好了?” “你!” 陈香莲又羞又怒,泪水还挂在脸上。 她猛地站起身,擦干眼泪,骄傲的抬起头。 就算是被拒绝了,她也是京城最骄傲的女郎。 “皇太孙殿下深夜不归,在此偷窥臣女,这就是皇家子孙的教养吗?” “诶,话不能这么说。”沈知意晃了晃手指。 “我可不是偷窥,我是光明正大地看。谁让你选的这个地方,正好是我喝酒的宝地呢?” 他轻巧地从假山上跳了下来,走到陈香莲面前,将手中的酒杯递了过去,脸上带着促狭的笑意。 “来,喝一杯,一醉解千愁。愁什么啊,不就是个男人嘛,天底下的好男人多的是,比如……本太孙?” 看着他那副吊儿郎当、玩世不恭的样子,陈香莲心里的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她一把抢过沈知意手中的酒杯,看也不看,仰头便一饮而尽! 辛辣的酒液,顺着喉咙一路烧到胃里,呛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都流了出来。 “你懂什么!” 她狠狠地将酒杯摔在地上,大声骂道。 “你不过是个只知道吃喝玩乐、斗鸡走狗的纨绔子弟!你根本不懂什么是真正的感情,也不懂他究竟有多好!你凭什么在这里对我指手画脚!” 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正式地,面对面地,吵架。 沈知意脸上的笑容,也慢慢地收了起来。 他看着眼前这个双颊绯红、眼含怒火的女子,这是他第二次发现,原来这位名满京城的才女,发起脾气来,竟是这般……泼辣。 还挺,有意思的。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的贵女不是端庄娴雅,就是温婉可人,再不然就是像李梦儿那样,满肚子阴损算计,却偏要装出一副楚楚可怜的白莲花模样。 像陈香莲这样,前一刻还端着才女的架子,下一刻就能把酒杯砸了,指着他鼻子骂他是纨绔的,还真是头一个。 “我不懂?”沈知意挑了挑眉,那股子玩世不恭的劲儿又上来了。 “我怎么不懂了?我不就是太懂了,才劝你别在一棵树上吊死吗?” 他上前一步,微微俯身,凑近了陈香莲,那双桃花眼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明亮,也格外……欠揍。 “你当真以为,我皇叔是良配?”他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诱哄。 “他心里早就住了一个人了,住得满满当当,别说你了,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也挤不进去一根头发丝。” “你……你胡说!”陈香莲的心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 “我胡说?”沈知意嗤笑一声,直起身子,摊了摊手,。 “我皇叔为了她,连命都可以不要。你呢?你在他眼里,跟路边的一块石头,一棵草,有什么区别?” 这番话,比任何一句嘲讽都来得伤人。 陈香莲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方才借着酒劲升腾起来的勇气和怒火,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下,瞬间熄灭。 她踉跄了一下,身子一软,竟是顺着假山的石壁滑坐了下去。 “哇”的一声,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膝盖,嚎啕大哭起来。 沈知意:“……” 他最见不得女人哭了。 尤其是,还是被他给说哭的。 他挠了挠头,脸上闪过一丝懊恼和无措。 “喂,你……你别哭啊!我这不也是为了你好吗?长痛不如短痛嘛!” 他蹲下身,想拍拍她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尴尬地收了回来。 可陈香莲哪里还听得进劝。 她本就喝了烈酒,后劲此刻正凶猛上涌,加上情绪激动,悲愤交加,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 哭声渐渐弱了下去,头一歪,竟是直接醉死过去了。 “喂?陈香莲?陈小姐?” 沈知意推了推她,没反应。 他探了探她的鼻息,还好,只是睡着了。 沈知意长长地叹了口气,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这是招谁惹谁了? 他一个大男人,还是皇太孙,深更半夜的,总不能把相府的嫡女就这么扔在这儿吧? 更不能自己把她抱回去,那明天整个京城都要炸开锅了。 他站起身,对着暗处打了个响指。 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 “殿下。” “去,叫两个机灵点的婆子过来,把陈小姐……完好无损地送回相府。记住,动静小点,别惊动了任何人。就说……陈小姐在御花园赏月,不慎贪杯。” “是。”黑影领命,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沈知意看着地上醉得不省人事的陈香莲,无奈地摇了摇头。 第37章 宋家提亲 与陈香莲的失意买醉不同,此刻的太傅府里,宋彦恒正坐在书房中,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今夜在宫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听了个七七八八。 他可不信江芍和宁王殿下是清白的,只是他没想到江芍居然真的攀上了宁王。 要说太孙殿下是纨绔,他和江芍成婚那对他没什么威胁,可万一这婚事要是落在宁王头上,按照江芍和宁王的性子,以后他们的筹谋怕是不会有结果。 他必须的为自己打算一下了。 又想到江芍今天对他,一个眼神都吝啬给,他更加怒火中烧,以前缠着他的那样子,他还历历在目。 越想,心里的那股邪火就烧得越旺。 他宋彦恒,出身书香世家,爷爷是帝师太傅,他自己也是京城有名的才子,何曾受过这等奇耻大辱! “不识抬举!” 他一拳砸在书案上,震得笔墨纸砚一阵乱响。 一个粗鄙的武夫,没了家世背景,右手还废了,真当自己还是那个威风凛凛的江将军吗? 看来他也是时候要成家立业了。 而他的首选就是陈香莲。 论家世,才情、容貌,她样样都是京城那些贵女的典范。 最重要的是,娶了她,就等于得到了丞相的支持! 若是能得陈相青眼,将来自己在朝堂之上,还怕不能平步青云吗? 而江芍…… 一个被他宋彦恒抛弃的女人,转头他就娶了比她优秀百倍的陈香莲。 这无异于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江芍的脸上! 他要让所有人都看看,是他宋彦恒不要她江芍,而不是她江芍甩了他! 一箭双雕! 不,是一举多得! 宋彦恒越想越兴奋,方才的屈辱和愤怒一扫而空。 他当即起身,连夜去了父母的院子。 太傅和太傅夫人听完儿子的想法,起初还有些犹豫。 毕竟,江芍那边才刚闹掰,这么快就转换目标,传出去总归不好听。 但宋彦行一番巧舌如簧,将这门亲事的利弊,尤其是对家族未来的好处,分析得头头是道。 太傅沉吟半晌,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宋家虽是书香门第,清贵之家,但在朝堂上的根基,比起相府,还是差了不少。 若能与陈家联姻,对宋家的将来,确实大有裨益。 “既然你心意已决,那为父明日,便让你母亲备上厚礼,正式去相府,为你提亲。” “多谢父亲成全!” 他自认,以他的家世才学,陈香莲没有任何理由会拒绝。 这门亲事,已是十拿九稳! 翌日,一辆华丽的马车,载着太傅夫人和丰厚的聘礼,浩浩荡荡地驶向了丞相府。 消息传开,京中不少人都暗自咋舌。 这宋公子,前脚才跟江家姑娘撇清关系,后脚就盯上了相府的千金? 这速度,也太快了些。 相府内,陈相和陈夫人接待了太傅夫人。 当听清对方的来意时,夫妻二人皆是一愣,随即交换了一个眼神。 说实话,他们对这门亲事,是有些意动的。 宋家是清流之首,太傅门生遍布天下,在文人学子中声望极高。 宋彦恒本人,也是年少有为,相貌堂堂。 两家若是结亲,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强强联合。 陈夫人客气地应酬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来。 女儿的年纪确实不小了,她自己又眼光高,寻常的公子哥儿根本看不上,一心只念着那位遥不可及的宁王殿下。 可宁王那座冰山,是那么好融化的吗? 与其让她在一棵树上吊死,蹉跎了岁月,倒不如选一个家世人品都过得去的,早早定下来。 送走了太傅夫人,陈相才问夫人:“你怎么看?” “老爷,我看这事……可行。”陈夫人道。 “宋家家风严谨,彦恒那孩子也是我们看着长大的,知根知底。莲儿嫁过去,总不会受委屈。” 陈相点了点头,正要说话。 “我不同意!” 陈香莲不知何时来的,她宿醉初醒,就听见婢女告诉她,宋彦恒居然上门提亲了。 她顾不得梳洗就紧赶慢赶的跑来了,可还是迟了,宋彦恒已经走了,而且看样子父母应该是想要答应这门婚事的。 “胡闹!”陈相脸色一沉。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里哪有你说话的份!” “我就是不同意!”陈香莲站到父母面前,声音都在发抖。 “你们知道那宋彦恒是什么人吗?他就是个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住口!”陈夫人厉声喝道。 “莲儿!你怎可如此非议宋公子?这话要是传出去,你还要不要名声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陈香莲的眼眶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 “他之前为了巴结权势,嫌弃江芍!说她是个武夫,还到处散播江芍的不是,你说能这样在背后非议女子的男人,能是个君子吗?他简直就是个虚伪的小人。” “现在,他又把主意打到我们家头上,不就是看中了爹爹你的权势吗?这种趋炎附势、人品低劣的小人,你们竟然想让我嫁给他?我就是死,也绝不会嫁!” 她将自己知道的,一股脑地全说了出来。 陈相和陈夫人听得目瞪口呆。 他们只知宋彦恒和江芍有过一段,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许多内情。 “爹,娘,你们别被他的表象骗了!”陈香莲哭着哀求道。 “女儿的终身幸福,难道就要断送在这样一个人手里吗?” 说完,她再也待不下去,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留下陈相和陈夫人面面相觑,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陈香莲一路跑出相府,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她要去告诉江芍!宋彦恒那个混蛋,到底有多恶心! 江府。 当江芍看着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陈香莲,听她断断续续地讲完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后,整个人都惊呆了。 她惊讶的,不是宋彦恒的无耻。 而是他那算盘珠子,打得也太响了!响得整个京城都能听见了! 前脚刚嫌弃完自己,后脚就去求娶相府千金。 这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宋大才子有多现实,多会权衡利弊吗? 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从江芍的心底翻涌上来。 她忽然觉得,自己过去那三年,真是瞎了眼。 第38章 混乱的秋游 为了这么一个东西,要死要活,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他……他怎么能这样!”陈香莲趴在桌上,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 “我爹娘他们……他们竟然还觉得这是门好亲事!他们快要同意了!泱泱,我该怎么办啊……” 江芍看着她,心里也不好受。 这宋彦恒还真是个阴魂不散的小人。 她伸出手,有些生硬地拍了拍陈香莲的背。 “别哭了。为那种人生气,不值得。” “你放心,只要你不愿意,谁也不能逼你。大不了,你就天天去宋府门口骂他,把他的丑事都抖落出来,看他还有没有脸在京城立足!”她开玩笑似的安慰她。 陈香莲被她这彪悍的提议说得一愣,眼泪都忘了流。 “啊?” 江芍却是一脸认真:“怎么?不敢?那就我替你去!” 看着江芍那副“我真能干得出来”的表情,陈香莲“噗嗤”一声,竟是破涕为笑。 她郁郁寡欢的在江芍这里“避难”,陈府派人来请好几次了,她就不回去。 气的陈相夫妇就差亲自上门了。 避难的第三天,沈知意,摇着他那把骚包的扇子,登门了。 “江姐姐!我皇叔说,近来秋高气爽,正是登高望远的好时节。特命我来,邀你明日同去西山秋游!” 沈知意一进门,就嚷嚷开了。 江芍正陪着无精打采的陈香莲画画,主要是陈香莲画。 她闻言抬了抬眼皮。 秋游? 沈清安约她去秋游? 这事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她还没开口,旁边的陈香莲一听“皇叔”两个字,眼睛“噌”地一下就亮了。 宁王殿下要去秋游? 陈香莲的心,瞬间狂跳起来。 沈知意这才注意到屋里还有个“愁云惨雾”的陈大小姐,他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俩人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 江芍看了看身边的陈香莲,心里忽然冒出一个主意。 “去,当然去。”她对沈知意说。 “不过,我得带个人一起。” 她指了指陈香莲。 “带她?”沈知意愣了。 他皇叔的命令,是单独约江芍啊! 这多带一个算怎么回事?尤其带的还是陈香莲这个“痴心女”。 “怎么?不行?”江芍挑眉。 “行!怎么不行!”沈知意立刻改口,笑得一脸灿烂。 “多个人多份热闹嘛!江小姐,陈小姐,那就明日西山脚下,不见不散?” 陈香莲激动得脸都红了,连连点头,话都说不利索了。 “好……好的!” 送走了沈知意,陈香莲一把抓住江芍的手,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 “江芍!江芍!这是不是老天爷都在帮我?” 她激动地摇着江芍的胳膊。 “你一定要帮我!明天,你帮我制造一个机会,我要亲自跟宁王殿下说清楚!” “说什么?”江芍皱眉。 “说我心悦他!”陈香莲豁出去了。 “只要……只要他肯给我一个回应,哪怕只是一个念想,我就有理由去回绝宋家的亲事了!江芍,你一定要帮我!” 看着她那副破釜沉舟的样子,江芍叹了口气。 心里也觉得怪怪的,但看陈香莲兴致这么高,她也不好说什么。 但是想到沈清安给陈香莲的回信,她又觉得难不成他真的喜欢陈香莲吗? 但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她也乐见其成。 她压下心里异样的感觉。 “行,我帮你。” 次日,西山。 秋色宜人,枫叶如火。 四人秋游,气氛却尴尬到了极点。 沈清安负手立于山坡之上,脸色比西山的石头还冷。 他本是想借着秋游的机会,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跟江芍坦白一切。 可谁能告诉他,陈相之女为什么会在这里? 他冰冷的目光,刀子一样射向自己的好侄儿。 沈知意接收到皇叔的“死亡凝视”,只觉得后背发凉,连忙缩了缩脖子,在心里叫苦不迭。 这能怪我吗?这是江姐姐非要带的啊! 沈清安再次用眼神示意:【把她带走!】 沈知意欲哭无泪,只能硬着头皮上前。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陈香莲,正紧张地抓着江芍的衣袖,拼命地给她使眼色。 那眼神明明白白地写着:【快!快把那个碍事的皇太孙拉走!】 于是,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沈知意刚清了清嗓子,准备开口邀请陈香莲去别处赏花。 “陈小……” “知意!” 江芍突然抢在他前面开了口,一把拉住沈知意的手腕,笑得格外“亲热”。 “我瞧着那边那条小溪不错,水清见底,肯定有鱼!你陪我去抓鱼玩儿啊!” 沈知意:“???” 江芍,你搞什么鬼?你没看到我皇叔的脸都黑成锅底了吗? 江芍哪里管他,为了好姐妹的幸福,她今天豁出去了! 她硬是拽着一脸懵逼的沈知意,往小溪的方向拖。 “走吧走吧!我们去培养培养感情嘛!”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凝固。 沈知意都不敢看自家皇叔的眼神了,指定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他欲哭无泪。 培养……感情? 他没听错吧? 他未来的皇叔,要和他培养感情。 这简直比天打雷劈还要让他害怕。 而沈清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家侄子把自己媳妇拉走了 一股前所未有的憋闷和怒火,直冲天灵盖。 沈清安的拳头,在袖子里握得咯吱作响。 沈知意被江芍拖着,回头看了一眼自家皇叔那副想杀人的表情,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这下全完了。 皇叔的追妻之路,真是道阻且长,且……充满了猪队友啊! 陈香莲完全没有感受到沈清安的憋闷和周身的低气压。 她看四下无人,只剩她和沈清安了,她害羞的走过去。 “殿下,我是.........” 话还没说完,沈清安就抢先冷漠道:“陈小姐,自便!” 说完面无表情的朝着相反的反向走了。 陈香莲尬在原地,独自在风中凌乱。 这,这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呢。 结果,一番神仙操作下来,四个人成功地走散了。 江芍拉着生无可恋的沈知意,在小溪边上“玩”了半天水,直到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放他离开。 而另一边,被强行“凑对”的沈清安和陈香莲,两人早就不见踪影。 沈清安一心想着,要去找江芍。 他循着方才江芍离去的方向,大步流星地走着。 他的耐心,经耗尽了。 第39章 不该听的人 穿过一片密林,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消失在山壁旁一个不起眼的洞口。 是她! 沈清安的眼神一凛,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洞口被藤蔓遮掩,十分隐蔽。 洞内光线昏暗,他知道,江芍在里面。 也好。 这里四下无人,僻静隐蔽。 正是坦白一切的最好时机。 他整理了一下衣袍,迈步走了进去。 “江芍。” 他开口,声音在空旷的山洞里,带上了一丝回响。 洞内深处,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像是跌倒匆忙爬起来的声音。 沈清安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江芍的身手,他比谁都清楚。即便右手有伤,也不至于在这样寻常的山洞里失足。 是哪里不舒服吗? “你没事吧?”他沉声询问,声音在空旷幽暗的山洞里激起一圈圈回响。 洞内,那阵响动戛然而止。 一片死寂。 没有回答。 沈清安的耐心在今天已经被消耗得差不多了。 他不想再等了。 有些话,今天必须说清楚。 他往前走了两步,身影被洞口透进来的光拉得修长,一半光明,一半晦暗。 “泱泱,你听着。” “与你有婚约的人,不是沈知意。” 洞里依旧安静得可怕。 沈清安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是我。” 这两个字,轻飘飘的,却仿佛有千钧之重,砸进了山洞的寂静里。 他顿了顿,像是在解释。 “那一次,皇嫂让你去她寝宫,她要给你介绍的人本来就是本王,可你不知怎么就误认为是知意了,你以为本王是代替知意来相看你的,本王本想当场澄清,可本王看你……” 沈清安的语气里,出现了迟疑,甚至可以说得上是……一丝无措。 “你看本王的眼神,很惧怕。像是见了什么洪水猛兽,避之唯恐不及。” 他说的是实话。 那时的江芍,刚听完宋彦恒那些伤人的话,正是心神俱碎的时候,猛然见到传闻中冷冽如冰、生人勿近的宁王,本能地就想躲开。 那种疏离和戒备,像一根无形的刺,扎进了沈清安的心里。 他活了二十年,天之骄子,算无遗策,从未有过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 可在那一刻,对着那个满眼都是防备的江芍,他竟真的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怕他一开口,她会躲得更远。 “本王只能将错就错地应了下来。” “泱泱,此事是本王之过。”他坦然承认,声音里带着一丝歉意。 “本王以为,等你慢慢习惯了京城,习惯了与皇室打交道,再寻个合适的时机告诉你,或许你会更容易接受一些。” “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没有提自己是如何看着她追着宋彦恒跑了三年,没有提自己是如何在暗中一次次帮她收拾烂摊子,更没有提在北境战场上,是谁将她从尸山血海里背了出来。 那些事,太沉重,也太复杂。 今天,他只想把最关键的一点告诉她。 “本王并非有意欺瞒,只是……事出有因。希望你,莫要因此记恨我。” 沈清安说完,便不再言语。 他觉得今天的信息量已经够大了,剩下的,可以等她慢慢消化之后,再一点一点地告诉她。 他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江芍的回应。 无论是什么,他都做好了准备。 可时间流逝,山洞里,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那份死寂,开始变得有些诡异。 沈清安忍不住再次问道。 “泱泱?你没事吧?” 他又唤了一声,语气满是担忧。 这一次,终于有了动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从山洞的阴影深处,缓缓地传了出来。 一个身影,慢慢地从黑暗中走了出来,轮廓被洞口的微光一点点勾勒清晰。 沈清安的目光,瞬间凝固了。 “怎么是你?”沈清安脸上第一次出现了皲裂。 为何是陈小姐? 江芍呢? 他的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冷得彻骨。 陈香莲被他这副模样吓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她脸色苍白如纸,嘴唇不住地哆嗦着,那双美丽的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她看着眼前这个俊美如神祇,却也冰冷如修罗的男人,心里最后一点希冀,被摔得粉碎。 “原来……是这样……”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浓浓的哭腔和不敢置信。 “原来……和泱泱有婚约的人……是殿下您……” 她终于明白了。 为什么宁王殿下对所有女人都不假辞色,却愿意屡次为泱泱出头。 秋月楼,临湘阁,甚至这次秋游!还有每次沈知意送去江府的礼物 这一桩桩一件件,原来如此! “原来……殿下心悦之人,竟是泱泱” 她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攥住,然后毫不留情地碾碎。 她还没来得及开始的爱恋,甚至还没来得及正式地对他说出那句“我心悦你”,就已经被宣判了死刑。 原来沈知意说的是真的,宁王殿下心里真的有人了。 可,为什么偏偏是江芍! 沈清安看着她那副悲痛欲绝的样子,心中却没有丝毫怜悯,只有无尽的烦躁。 他刚才的话,全都白说了! 非但白说,还把事情搅得更加复杂!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头的怒火,冷声道:“陈小姐,今日之事,本王希望你……” “殿下放心。”陈香莲惨然一笑,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我不会说出去的。” 她怎么有脸说出去? 难道要告诉所有人,她兴冲冲地跑来跟宁王表白,却意外听到了宁王对他人的深情剖白吗? 她陈香莲,相府嫡女,京城第一才女,丢不起这个人! “只是……” 她的目光,忽然变得无比哀戚,带着一丝孤注一掷的决绝,直直地看向沈清安。 “殿下,我……我心悦殿下,已非一日。” 她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气,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沈清安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是那片深不见底的寒潭。 陈香莲的心,一寸寸地冷了下去。但她不甘心,她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第40章 追妻路太难 “我……我可以不和泱泱争的!我……我当侧妃,亦可!” 为了这个男人,她愿意放下相府嫡女所有的骄傲和尊严,只求能留在他身边,哪怕只是一个卑微的侧妃之位。 然而,她这番卑微到尘埃里的话,换来的,却是沈清安更加冰冷、更加决绝的回应。 “不必。” 他看着她,一字一顿,清晰而残忍。 “本王今生,唯愿泱泱一人,足以。” 一句话,斩断了陈香莲所有的念想。 “至于陈小姐,”沈清安的语气,恢复了平日里那种客套而疏离的淡漠。 “你出身高贵,相貌才情皆是上上之选,这京中青年才俊不知凡几,你定会寻得一位真心待你之人。” 真心待我之人? 陈香莲在心里苦笑。 她想要的,从来就只有他一个啊! 她看着他那张毫无波澜的俊脸,心如死灰。 可就在这时,她忽然想起了另一件事,一件让她更加绝望和恐惧的事。 “真心待我之人?”她喃喃自语,随即猛地抬起头,眼中迸发出一丝求生的光芒。 “殿下,您可知,现在宋家……正上我陈家提亲。” “嗯?”沈清安的眉头终于动了一下。 “宋彦恒,要娶我。”陈香莲的语速极快,生怕他没有耐心听下去。 “我爹娘……他们已经意动了。殿下,您也知道宋家打的是什么算盘!他们是想借着与我陈家的联姻,得到我父亲在朝堂上的支持!宋彦恒那种趋炎附势的小人,我……我死也不嫁!” 沈清安的脸色,终于变了。 宋彦恒要娶的人,是她? 那个前脚刚嫌弃完江芍,后脚就马不停蹄去攀附相府的伪君子? 若是宋家与陈家联姻,那宋彦恒在朝中的势力必然大涨。 那他背后之人岂不是......... 一想到这,沈清安的眼中,瞬间闪过一抹凛冽的杀意。 这桩婚事,绝不能成! 陈香莲敏锐地捕捉到了他神情的变化,她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不假思索地,双膝一软,竟是直接跪了下去! “殿下!” 她仰着头,泪水汹涌而出,声音凄厉而绝望。 “小女不愿嫁给宋彦恒那个人面兽心的伪君子!求王爷,看在……看在泱泱的份上,救救小女!” 她知道,求他怜悯自己是没用的。 如今,唯一能让他动容的,只有“江芍”这两个字。 “求王爷救我……” 陈香莲的话还没说完,一道凌厉的风声忽然从旁袭来! 一道绯色的身影,快如闪电,瞬间冲到了她的面前。 江芍一把抓住陈香莲的手臂,用力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她的力气极大,陈香莲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她怀里。 “莲儿!”江芍扶住她,那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失望和愤怒。 她刚才在溪边“玩”够了,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便让沈知意自便,自己则回来寻陈香莲。 谁知刚走到这附近,就听见了陈香莲那声凄厉的哭喊。 她心中一惊,循声而来,看到的,便是陈香莲跪在沈清安面前,苦苦哀求的一幕! 她只当是陈香莲表白被拒,不死心,所以才跪地哀求! “不必向他下跪!” 江芍的声音,又冷又硬,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 她将陈香莲护在身后,像一只护崽的母狼。。 “这个世上,值得你跪的,只有生你养你的父母,只有天地君亲师!绝不是为了一个不爱你的男人,卑微地舍弃自己的尊严!” “他不爱你,是他的损失!你又何必为了他,作践自己!” 江芍的话,掷地有声。 陈香莲被她这番话震得一愣,张了张嘴,想解释。 可是,江芍根本不给她解释的机会。 她拉着陈香莲的手,转身就走,头也不回,只留给沈清安一个决绝而愤怒的背影。 “莲儿,我们走!这种男人,不值得!” 沈清安站在原地,看着被江芍强行拉走的陈香莲,又看着江芍那满是误会和怒火的眼神,只觉得头疼欲裂。 他精心策划的一场坦白,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闹剧。 该听的人没听到。 不该听的人,听得一清二楚。 而那个该听的人,却在最糟糕的时候出现,误会了一切。 沈清安的拳头,在袖中握得咯吱作响。 他这一路追妻,怎么就……这么难? 沈清安站在原地,看着江芍那决绝的、护着陈香莲的背影,只觉得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 他活了二十三年,第一次觉得,事情的发展完全超出了他的掌控。 这感觉,比在朝堂上与那些老狐狸唇枪舌剑还要令人疲惫。 他抬手,修长的手指按住发疼的眉心,正想闭目缓上一缓,却听身后那远去的脚步声,戛然而止。 沈清安尚未反应过来,那道绯色的身影猛然折返! 不过眨眼之间,江芍已经重新冲到了他的面前。 她来势汹汹,沈清安扶额的手还未放下,竟被她这气势逼得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沈清安!” 江芍这下可没有丝毫怕他的模样了! 双手一叉,摆出了她在军营里训斥那些不听话的新兵时才有的架势。 “我问你!你既然不喜欢莲儿,为何要给她回信?!” 沈清安按着眉心的手指,僵住了。 什么回信? 江芍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 “你明知莲儿对你有意,却不干不脆地给她回信,让她心生妄念,以为自己尚有希望!今日她鼓足勇气向你剖白,你却又冷酷无情地当面拒绝!” 她的声音清亮而尖锐,可每个字却扇得一旁的陈香莲心惊肉跳。 “泱泱!你别说了!”陈香莲又急又怕,伸手想去拉江芍的衣袖。 可江芍现在已经理智全无了,她之前被宋彦恒伤的太深,不敢相信任何男人了,现在见沈清安又是如此的对陈香莲,她便压不住心里的火气。 难道天下男人真的都一样吗? “你这般做派,背地里暗通款曲,撩拨人心,明面上又装出一副正人君子、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这和那个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宋彦恒,又有什么区别!” 第41章 你别说了 江芍这一股脑的话,不仅炸得沈清安愣在当场,也把躲在不远处树后,正准备悄悄溜走的沈知意炸了个魂飞魄散。 回信? 他出走的脑子终于回来了,想起了那封恶作剧的回信! 他心里“咯噔”一下,暗道一声“不好”,猫着腰,提着衣摆,就想脚底抹油,溜之大吉。 然而,他才刚挪动了半步,一道冰冷如刀的视线便精准地锁定了他。 “什么回信?” 沈清安的声音冷冽,目光越过江芍的肩膀,死死盯住了那个做贼心虚的侄子。 “本王,怎么不知道?” 他每一个字都咬得极重。 沈知意浑身一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他僵硬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拼命地摆手,嘴里却一个字也发不出。 完了,完了,这回真的玩脱了! 江芍却只当沈清安是在演戏,是在故作不知,推卸责任。 她看着他那副无辜模样,心中最后一点对他好不容易升起的一点敬佩,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原来,天之骄子,也会是这般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她眼里只剩下鄙夷。 “宁王殿下,”她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不加掩饰。 “你还真是敢做不敢当。以前,是我江芍看错了你,没想到你的品行,竟也如此不堪!” 说完,她再也不看沈清安一眼,仿佛多看一眼都是对自己的侮辱。 她转身,抓住早已面无人色、摇摇欲坠的陈香莲的手臂。 “莲儿,我们走!这种人,不值得你我再多费半句唇舌!” 这一次,江芍没有再回头。 沈清安站在原地,看着她气鼓鼓离去的背影。 方才那满腔的怒火与烦躁,竟鬼使神差地消散了些许,又是无奈又是宠溺的看着她的。 这丫头,永远都是这样,像个炮仗,一点就着。 为了朋友,能豁出一切,连他这个宁王都敢指着鼻子骂。 真是……傻得可爱。 可这笑意还未达眼底,一想到那顶“道貌岸然”、“品行不堪”的大帽子,沈清安的脸色又瞬间沉了下来。 他的目光,如两道冰刃,缓缓转向那个恨不得把自己缩进地缝里的罪魁祸首。 “沈、知、意。” 他几乎是从齿缝里挤出这三个字。 沈知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他猛地跳了起来,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声嘶力竭地大叫: “我什么都不知道啊啊啊啊——!” 喊完,他也不管什么皇孙仪态了,提起袍子,手脚并用地张牙舞爪,以一种极其狼狈又滑稽的姿势,头也不回地朝着与江芍相反的方向,飞快地逃了。 那速度,快得像身后有恶鬼在追。 沈清安看着他落荒而逃的背影,气得太阳穴又是一阵狂跳。 好,很好。 一个江芍,一个沈知意,平白无故给他扣了这么大一顶黑锅。 扣完锅,还有脸跑?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立刻把沈知意抓回来吊打一顿的冲动。 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 “长风。” 沈清安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冷声唤道。 话音刚落,长风立刻就从侧边的树上跳了下来。 “主子。” “去给本王查清楚,宋家与相府联姻一事,究竟到了哪一步。”沈清安的声音恢复了平日的冷冽与沉静,眼中却闪烁着危险的光。 “记住,事无巨细,本王都要知道。” 宋太傅那个老狐狸,一辈子都在明哲保身,如今却想借着孙子的婚事,将手伸到丞相那边去。他打的什么算盘,沈清安一清二楚。 若是宋、陈两家联姻,那宋彦恒在朝中的地位必然水涨船高。他背后站着的人,羽翼便会更加丰满。 父皇最忌惮的,便是朝堂失衡。 这桩婚事,于公于私,都绝不能成! “是。”长风领命,身影一闪,便再次消失在林间。 沈清安负手而立,山风吹动他墨色的衣袍。 他望着沈知意仓皇逃窜的方向,眼里忽然闪过一丝若有所思的光。 或许,这件事,并非全无无解。 回去的路上,马车里的气氛压抑得几乎让人窒息。 来时还巧笑嫣然、满怀期待的陈香莲,此刻却像一朵被霜打蔫了的娇花。 她缩在车厢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死死地绞着手中的丝帕。 江芍坐在她身旁,看着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又疼又气。 疼的是她,气的是沈清安。 “莲儿,你别难过了。”江芍笨拙地安慰着,她向来不擅长安慰人,只能想到什么说什么。 “那宁王有什么好的?整天摆着一张冰块脸,好像谁都欠他几百万两银子似的。为人还那么差劲,表里不一,根本配不上你!” “咱们莲儿,是京城最好的姑娘!才貌双全,家世显赫,什么样的青年才俊找不到?何必在他一棵树上吊死!” “等回去了,我就帮你物色!保管给你找个比他好一百倍、一千倍的如意郎君!到时候让他沈清安悔得肠子都青了去!” 江芍在一旁喋喋不休,说得口干舌燥。 她以为这样能让陈香莲好受一些,却没发现,她每多说一句,陈香莲的脸色就更白一分,垂在身侧的手也攥得更紧一分。 陈香莲缓缓抬起头,通红的眼眸定定地看着江芍。 看着她的关心不含一丝假意。 可现在这份关心却像是一把最锋利的刀,在她的心上反复凌迟。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明白,就能轻而易举地得到那个男人全部的庇护和心意? 凭什么我放下了所有的骄傲与尊严,也换不来他半分垂怜? 而你,却可以站着,指着他的鼻子,将他骂得一文不值。 他心悦之人,是你啊…… 你却在这里,为了我,骂着他。 这世上,还有比这更讽刺,更让人心痛的事情吗? 她太痛苦纠结了! 一股无法抑制的烦躁与嫉妒,从心底滋生,瞬间攫住了陈香莲所有的理智。 “你别说了!行不行!” 她忽然尖叫出声,声音嘶哑而尖利。 江芍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吓了一大跳,喋喋不休的话语卡在喉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 第42章 自证清白 她看着陈香莲,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莲儿,我……” 陈香莲吼完,似乎也耗尽了全身的力气。 她猛地转过头去,背对着江芍。 正因为她心里清楚这一切,和江芍没有关系,她才会这么难过! 江芍张了张嘴,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只当,陈香莲是真的伤心了。 被人当面那般残忍地拒绝,换做是谁,心情都不会好。 这一点,她太深有体会了! 江芍在心里叹了口气,什么话都没有再说。 一路无话。 直到马车驶入城,在丞相府的侧门停下。 “我到了。” 陈香莲的声音,沙哑而平静,听不出任何情绪。 她不等车夫放好脚凳,便自己掀开车帘,利落地跳了下去。 “莲儿,你……”江芍心中一紧,连忙探出头去。 “你没事吧?要不要我陪你……” “不必了。” 陈香莲头也不回地打断了她的话,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我回府了,今日,便不去你家了。” 江芍看着她快步走进门,不知为何,江芍的心里,忽然空落落的,升起一股莫名的慌乱。 回到将军府,江芍只觉得满心疲惫。 与陈香莲在马车上那番不欢而散,比在西山被沈清安气到跳脚,更让她感到一阵发自内心的无力与茫然。 她以为自己是在为朋友出头,是在仗义执言,可到头来,却似乎将一切都搞砸了。 莲儿最后看她的眼神,疏离、痛苦,又夹杂着一丝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那眼神扎得她心里隐隐作痛。 “小姐,您回来了。”清萍迎了上来,见她脸色苍白,神情落寞,担忧地问。 “可是在路上遇到了什么不快?” 江芍摇了摇头,连话都不想多说一句。 她径直穿过庭院,回了自己的房间,将自己重重地摔在软榻上,拉过一旁的锦被,将头蒙了进去。 这世上的事,怎么就这么难呢? 一时间,只觉得这京城,竟比黄沙漫天的战场,还要让人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就在江芍昏昏欲睡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 “小姐,小姐。”清萍的声音带着一丝压抑不住的急切和紧张。 “宁……宁王殿下,登门拜访了。” “不见!”江芍闷在被子里的声音含糊不清,却充满了不耐烦。 “就说我舟车劳顿,已经歇下了!” 这个沈清安,是来看她笑话的不成? 还是觉得在山里骂他骂得不够,特意追上门来找场子的? 江芍现在一想到那张冰块脸,心里就莫名来气。 门外的清萍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了,几乎是在哀求:“小姐,那可是宁王殿下啊!咱们可得罪不起啊!” 被子里的人猛地一僵。 是啊,那可是宁王沈清安。 她江芍就算再混不吝,也不能将一位亲王拒之门外。 这是规矩,也是体统。 一股烦躁涌上心头,江芍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一头青丝因方才的辗转反侧而显得有些凌乱。 她随手抓了抓头发,深吸一口气,脸上写满了“不情不愿”四个大字。 “知道了,让他去前厅候着!” 她磨磨蹭蹭地换了身衣裳,连妆容都懒得整理,就这么素着一张脸,带着满腹的怨气,慢悠悠地往前厅挪去。 她倒要看看,这位尊贵的王爷,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可当她一只脚踏入前厅门槛时。 “扑通——!” 一道身影以一个极其夸张、甚至带着些许滑稽的姿势,从厅中直直地朝着她的方向滑跪而来,精准地停在了她的脚尖前,抱着她的裙摆。 “江姐姐!我错了!!” 一声凄厉的哭嚎响彻整个前厅。 江芍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倒退一步,然后才看清跪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哭得肝肠寸断的人竟然沈知意! 她脑子“嗡”的一声,懵了。 这是……唱的哪一出? “江姐姐,都是我的错!”沈知意抱住她的裙摆。 江芍下意识想抽回脚,却被他死死抱住。 “给陈小姐的回信,是我写的!是我!不是我皇叔!”沈知意声泪俱下地解释着,那模样,活像是被欺负惨了的小媳妇。 “我就是……就是觉得好玩,想捉弄一下陈小姐,看她吃瘪的样子……我哪儿知道……哪儿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啊!”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头也越垂越低,像一只做错了事,等待审判的鹌鹑。 江芍脑子瞬间一片空白后。 回信……是沈知意写的? 所以,沈清安从头到尾,根本就没给陈香莲回过什么信? 那她在山洞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道貌岸然”、“暗通款曲”、“品行不堪”…… “轰”的一声,江芍只觉得一股热血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整张脸瞬间烧得滚烫。 她僵硬地、一寸一寸地转过头,视线越过跪在地上哭唧唧的沈知意,落在了厅堂的主位上。 只见沈清安正端坐于太师椅中,姿态优雅地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的喝着。 可江芍却从他那气定神闲的姿态里,清清楚楚地读出了四个字—— 自证清白。 所以,他根本不是来找茬的,也不是来看笑话的。 他是压着罪魁祸首,上门来,让她看清真相的。 江芍忽然觉得,这前厅里的空气,稀薄得让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那些在山洞前掷地有声的指责,此刻却像一个个回旋镖,狠狠扇扎在自己的身上。 火辣辣地疼。 她冤枉他了。 还当着莲儿的面,把他骂得狗血淋头,把他和她最瞧不上的宋彦恒归为一类。 天…… 江芍尴尬得脚趾都快能在鞋子里抠出一座皇宫来了。 她恨不得现在立刻找条地缝钻进去,再也不要出来。 “你……你先起来。” 她喉咙发干,声音都有些艰涩,只能先弯腰去扶还抱着她脚踝的沈知意。不 管怎么说,让一个皇太孙这么跪着,传出去她江芍就是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沈知意的胳膊,一道清冷的声音便从主位上飘了过来,不轻不重,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本王让你起来了吗?” 沈知意那刚要借力起身的姿势猛地一僵,像是被施了定身咒。 他惊恐地看了一眼自家皇叔,然后,在江芍错愕的目光中,“扑通”一声,又结结实实地跪了回去。 那姿势,比刚才还要标准,还要卑微。 “……”江芍扶也不是,不扶也不是,整个人僵在当场,尴尬得无以复加。 沈知意见江芍不说话,只当她还在生气,连忙又哭嚎起来:“江姐姐,这事儿真的不关我皇叔的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冲我来!你可千万别生皇叔的气了!皇叔他……他为了你的事,向来都是最上心的!” 这小子,求饶还不忘替他叔叔说好话。 江芍此刻已经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她自知理亏,面对沈清安那平静无波的眼神,只觉得如芒在背。 终于,主位上的那位爷,像是看够了戏,缓缓放下了手中的茶盏。 “你可以滚了。”沈清安淡淡地开口,连个眼神都没再给沈知意。 “好嘞!”江芍答应的飞快,转身就要走,可却被沈知意拉住裙摆。 “皇叔说的是我!”沈知意小声的说。 江芍瞪他一眼,她当然知道说的是他,她不也是不敢面对嘛,还是先走为妙! 沈知意如蒙大赦,几乎是立刻从地上弹了起来。 “谢皇叔!谢江姐姐!” 他嘴里胡乱喊着,也顾不上什么皇孙仪态了,提起袍子,手脚并用地朝着门外冲去,那连滚带爬的狼狈模样,生怕他那位阎王皇叔会反悔似的,眨眼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芍也提着裙摆,悄悄的转身想走。 “江小姐,你去哪?”沈清安的声音不疾不徐! 江芍瞬间挺直脊背,僵硬的转身! 她尴尬的回身,见沈清安直勾勾的支着下巴饶有兴趣的盯着她。 江芍站在原地,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她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鞋尖,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道歉? 她该怎么开口? 光是想想那个画面,她就觉得自己的脸皮都要被烧穿了。 她不说话,沈清安也不说话。 他只是安静地,眼带笑意的看着她,欣赏着此时尴尬又害羞的小姑娘! 江芍甚至能清晰地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 她能感觉到,他的视线,正落在自己的头顶。 仿佛能看清她此刻所有的窘迫与慌乱。 完了。 这次的脸,丢得太大了。 捡都捡不起来! 第43章 不可徒生妄念 江芍狠了狠心,转头就要朝着沈清安的方向,学着沈知意一样跪下认错,下一刻却被一股清香包围。 她怔愣抬头,面前沈清安正稳稳扶着她站起来。 周身被清洌的竹香萦绕,江芍直愣愣的瞧着面前的沈清安。 他唇角微扬,道:“我知你只是怕陈小姐重蹈你覆辙,以己度人而已,所以我并未与你生气,你自也不必同我道歉。” 江芍只觉耳尖有些烧红,却不表现在脸上,微微后退两步,“王爷是大度之人。” 她半天只憋了这么一句话。 沈清安又笑了一声,请她一同坐下之后,脸上的笑容才收敛起来,变得严肃。 “今日我来,并非是特地为了山洞那件事情,而是有关陈小姐的婚事。” 江芍蹙眉,看向沈清安:“莲儿的婚事?你是说她和宋彦恒的?” 他点头默认,江芍愤愤:“这个宋彦恒就是个无耻之徒!仗着自己所谓太傅之孙的身份,自命清高,自恃不凡。” “如今居然又开始肖想莲儿!”她深吸一口气,居然是气的脸颊红润,足见不悦。 沈清安默默听她说完,才接话:“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不能让陈小姐陷入狼窝,得想办法说服,陈相爷夫妇拒绝这门婚事。” 江芍抿嘴,“陈相爷夫妇非常疼爱莲儿,来时她也与我说过了,她已与她爹娘将宋彦恒所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和盘托出了,想来就算是为了莲儿的幸福,他们二老应该也会仔细考虑。” “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不能在陈府身上下手,反而应该在宋彦恒身上下手。” 她看着沈清安,“虽然这几年来,我被猪油蒙了心,总追在他身后,可是却也足够了解他。” “宋彦恒此人最是好高骛远,我想求娶莲儿,也是因为莲儿有京城第一才女之名。” 江芍漂亮的眼眸弯起,露出些狡黠,“若是此时此刻出现了一个沦落风尘,但是才名远扬的才女,他势必会按捺不住他的那颗心,前去,救,风,尘。” 沈清安坐在一侧,静静的看着她,眼眸中透露出来的温柔甚至他自己都未曾察觉。 反倒是江芍有所察觉,不大自在的动了一下,“只是要促成这件事情,必须得有宁王殿下帮忙,不知王爷,可愿帮我?” 沈清安凤眸弯起,带出一丝笑意,“只要你开口,无论什么事,我都帮你。” 这话就像是一颗石子,投入了江芍心湖,让她心中泛起了阵阵涟漪。 她感觉自己的脸颊越来越红,“腾”一下站起来,“我,我后院还有事,此事就拜托给王爷了,我先走了。” 言罢,她逃也似的离开了正厅,直到拐进后院的月亮拱门后,才终于能贴着墙舒一口气。 “不可徒生妄念,不可徒生妄念……” 江芍絮絮叨叨的暗示着自己,且又念叨了一遍她是太孙未婚妻,才终于将那片涟漪平复。 而沈清安则站在不远处的长廊尽头,看着拱门边露出来的一片衣角。 直到那衣角的主人离开,他也才转头离去。 回府后,他径直回了书房。 长风无声无息的出现,半跪下来,“王爷。” “查的如何?”他用手支着额角,垂眼看着桌案上由各地呈送来的消息。 不出意外的,并未曾见到兖州的呈报。 长风回道:“王爷,宋陈两家联姻尚且才只到宋家上门提亲,陈家还并未给出回应。” “只不过,陈相夫妇似乎对宋彦恒颇为满意,是有意准备撮合成这桩婚事的,但陈小姐不愿,如今,陈相爷也在陈小姐的坚持之下,重新开始调查宋彦恒。” 他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有人希望促成这一桩婚事,所以,宋彦恒之前做的事情,反倒全扣在了江小姐一人身上。” 沈清安眸中闪过一丝狠厉,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 “是吗。”他道,从案边拿起一枚令牌,递给长风,“望舒楼的令牌,你去通知宝月,明日子时,本王会去见她。” 长风收到令牌,面上闪过一丝诧异,随后低下头去称是离开。 沈清安起身站在床边,月色笼罩在他身上,为他镀了一层银辉,颇具神性的身姿,眼里却满是冷寒的杀意。 这些人已经如此迫不及待,他与江芍的婚事也不能拖下去了,待此事了结后,他必须要将此事完成。 思及此,他脑海中闪过江芍那张明艳笑颜,心中难免还会犹豫。 若是她不愿呢? 沈清安缓缓合眸,站在窗边的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他摸了摸腰间她送的玉佩,心中坚定几分。 无论她愿与不愿,他都会将她护周全! 翌日一早,江芍晨起梳妆,她盯着铜镜之中眼底乌青的自己,忍不住叹息。 昨夜一整夜,梦中总会无缘无故出现那个身影,叫她不得安眠,以至于一早就无精打采。 青萍见状,问她:“小姐,你作业是没睡好吗?怎么瞧着没什么精神?可要再回去补一补觉?” 江芍摇摇头,“不了,今日我要去一趟陈府,莲儿昨日那般,又回了府中,难保不会被宋彦恒烦扰,我去见见,能心安些。” 青萍点头,为她梳洗打扮。 江芍考虑到毕竟是要登人家相府的门,就这样空着手去,自然不太好,毕竟是小辈,总得有些礼数。 她差人去京中最大的糕点铺子,去包了些糕点来,这才带着青萍去往陈府。 二人到门口后,她站在门边,青萍则上前去叩响门扉。 片刻之后,里面出来一个老媪,看着装扮十分的干净利落,应该在相府里面最少也是个体面的管家婆子。 江芍正要开口,老媪便冷脸道:“江小姐,相爷和夫人已经知晓是你来,所以才叫老奴出来。” 她已经感觉到来者不善,还是继续听下去。 “是为了告诉小姐,相府书香门第,虽不至于往来无白丁,可也并非是什么人都要以礼相待,我家小姐此后也不会再见您,您请回吧,之后,您也不必再来了。” 第44章 救风尘 老媪将这话说完之后,便直接闭上了丞相府大门,让在门口的江芍一时怔住,却并不知自己到底犯了什么忌讳。 “你什么意思!你说谁呢!” 青萍已经像一只炸毛的猫一样叫起来,眼看着还准备上手推门,被江芍拦住。 她垂眸,“罢了,既然人家不欢迎,我们也没必要上赶着。” 江芍将手里的糕点放在门口,带着青萍转身而去。 “小姐,他们相府欺人太甚!又不是您叫陈小姐住在府里的,他们怎能如此迁怒于小姐!” 青萍气鼓鼓道,背过身面对着江芍道。 “而且,今日小姐是来见陈小姐的,如今丞相夫妇不许小姐见,小姐便不去见了吗?” 江芍勾起唇来笑了笑,随后站定在一处院落旁,“谁说我不去见莲儿了?今日我必定得与她见一面。” 青萍愣神,还没明白她的意图:“如何见?” 江芍盯着院墙往后退了两步,随后足尖在地上借力轻点,下一瞬,便落在了院墙之上。 她在上面看着青萍道:“你先回去吧。” 青萍有些目瞪口呆的看着,直到江芍的身影消失在院墙上。 她回过神来一想,她家小姐原本便是这样子鲜活,只是无奈将军和夫人早亡,她也只能收起自己这些孩子心性。 今日又见小姐如此活泼,反倒是让她开心。 故此,再回过头时,脸上已然带了笑容。 再说那边江芍,她已经悄悄的摸到了陈香莲闺房外头,她看见门口居然站着两个婆子,心下一惊,心想人果然是被软禁了。 她思索片刻,仍旧选择了从侧窗跳了进去。 正巧与坐在书桌边上写字的陈香莲四目相对。 她只惊讶了一刹那,便立刻站了起来走向江芍,“你怎么来了?” 江芍压低声音笑道:“自然是想来见你。” 陈香莲听到这句话,微微愣了一下,不知为何,竟有些不好意思,她扭头不看江芍,“学得这样油嘴滑舌,活该外面这么说你。” 江芍听着些许不同寻常,便问道:“这究竟是发生了何事?” 她一顿,在咱犹豫之下,还是将方才的事告诉了陈香莲,就是怕再有什么误会产生。 陈香莲却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她道:“恐怕你还不知,那宋彦恒可没少在你背后编排你,他那些同窗也惯会见风使舵,宋彦恒说什么就是什么。” “我爹娘他们自从听我说了宋彦恒的事情,便去好好调查一番,我总以为时日差不多,回来之后,他们两个都能放下了,和宋府联姻的想法,可我没想到我昨日回来,他们却勒令我不允许我再与你相交。” “我也是后来才打听到缘由,居然是那宋彦恒抹黑你不安于室不守妇道,勾搭皇室在先!” 陈香莲抿了抿嘴,脸上少见的浮现出怒容。 江芍反倒是像说的不是自己一般,还安慰陈香莲:“无妨,莲儿,伤人者必自伤,今日他能以这样子的事情中伤于我,来日他必会自食恶果。” 陈香莲闻言瞧着她,“你自己这么说,可是有了对策?” 江芍挑眉笑:“那自然是你凑过来,我讲给你听。” 陈香莲听话的把头转了过去,凑近江芍,江芍却忽然意识到,自己这件事情是和沈清安商量的,若是现在说给陈香莲听,岂不是又得将人招惹了。 她憋了半天,只说出来一句:“总而言之,便是要引得他去救风尘,依照他那个虚荣的性格,你我二人只需静候即可。” 陈香莲嘴角抽动了一下,难得在她这张脸上,见到了这般神情。 “说的倒是神神秘秘的,凑过去了,也就只是这些?” “对,就这些。” 江芍肯定的说道。 这话倒也没有欺骗陈香莲,只是有另外一半没说而已。 “罢了,我现在被困在这四方天地之中,只能听从父母之命待嫁,于此事上也帮不了什么忙。” 陈香莲神情有些许落寞。 江芍不知自己如何安慰,毕竟她确实是自由的,不能深切体会,自然也无从安慰。 “泱泱。”陈香莲叫道,她立刻应答。 只见她有些期期艾艾,好半响才说道:“那日马车上,对不住。” 江芍闻言愣住。 她其实自从上战场之后,便很少能听到“对不住”这三个字。 敌军不会对她说对不住,只会冲着她挥舞刀剑,企图夺取她性命。 后来回京,宋彦恒等人也不会跟她说对不住,只觉得她粗鄙,受些冷言冷语,只是活该。 到头来,也只有曾经这些人会在意她的感受,会怕伤到她,与她说:“”对不住。” 江芍漂亮的大眼睛,蒙起一层水雾,泪花要落不落,反倒吓了陈香莲一跳。 她连忙从袖口处拿出帕子,“我知那日是我凶了些,可,可你也不至于现在才想起来哭吧?” 眼见江芍眼眶之中,果真滑落泪珠,陈香莲也不说那些话了,只是有些慌张的替她擦眼泪。 “莲儿。”她带着浓重的鼻音喊陈香莲,她立刻神色有些紧张的看着江芍。 江芍则一把抱住了她,“还好还好,我们从未真正错过,若你我一直别扭,那我在京中,恐怕真要一直形单影只了。” 陈香莲闻言,唇角其实慢慢勾起了个笑来,但好端端的却又想到了山洞那日沈清安对她铿锵有力的剖白。 虽已能不再迁怒于她,可是心中终究发堵。 她颇为嫌弃的推开江芍,“行了行了,矫情死了。” 江芍倒也不急,反而破涕为笑。 “话又说回来,宋彦恒此后虽必会倒霉,可你现在却也情况不妙,果真不准备为自己辩解一番吗?” 陈香莲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 江芍微微眯眼,终于从她身上看到了尚未被磨平的,宝剑的锋芒。 “既然敢抹黑我,那自然也该做好被报复的准备。”江芍说道,翘起唇角,露出一颗圆圆的小虎牙,配上眼底闪烁的精光,看起来像露出了尖牙的野兽。 “我可不是什么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人,我江芍,睚眦必报!” 第45章 螳螂捕蝉 陈香莲轻叹一声,“你既这样说,那我自然是信你的。” “其实我今日见你,除此之外,还有另一桩事要同你说。”江芍小心翼翼看了看陈香莲,“不过我得把话问在前头,此事事关宁王殿下,你……” 陈香莲闻言,居然一下子精神了,盯着江芍道:“你放心说就是。” 江芍咬了咬嘴唇,思索了片刻,心中想着,此事终归陈香莲要知晓,长痛不如短痛。 “你收到的那封回信,其实是太孙殿下写的。” 江芍语速极快的将这句话说的出来,随后乖巧的坐着,抬头看向陈香莲。 陈香莲呆愣住,笑容有些苦涩:“我知道了。” 其实那日山洞,她就已经知晓了。 沈清安对江芍那般真心切意,又怎会给她回信呢?若真如此,她才更要生气的。 “你,你若难受,那便哭吧,我陪着你。”江芍低声说道,只是看着陈香莲很是难过的样子。 她则温柔一笑,摇了摇头,“难受归难受,但倒也不至于再哭出来了。” “眼下你在我这儿呆的时间已经不短,还是快回府去吧,免得黄昏时候,人手增加,你不好回去。” 陈香莲说道。 江芍也觉有理,起身站在了窗户边上,撩起窗户一角朝外看去,依旧是那两个婆子。 “好,那我就先走了,莲儿,你多保重。”江芍将告别的话说完之后,又重新从窗户离开。 陈香莲紧追到窗边看她走远,忍不住叹气。 此后几日,江芍闭门不出,外人眼中看来,她仿佛做贼心虚,不敢面对流言,而实际上,只是她在默默酝酿反击。 她向来都清楚,宋彦恒是个蹬鼻子上脸的人,她越退步,他便越要得寸进尺。 “公子!您叫小的盯着江府,现在有动作了!” 宋彦恒府上的一个小厮,匆匆回来向他禀告。 闻言,他的脸上是掩盖不住的喜色:“你快说说,她去哪了?” “昨日夜里,小的亲眼看到,有个男人翻入了江府,原本是作业就准备来领高工资的,只是那男人进去没多长时间就出来了,小的为了保险起见,故而并未昨夜禀告。” “眼下已将近黄昏,小的亲眼看到那江小姐头戴帷帽,乔装一番,带着她的侍女青萍,去了西江月。” 小厮说着,眼中满是兴奋。 宋彦恒也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在几日前,他就将江芍的所作所为宣扬了出去,果然,她就被打击的闭门不出。 如今,这遮盖严实出门去,想必一定是去找人商议对策了。 而如今能找的人又有谁呢? 无外乎便是皇太孙,亦或者是…… 宁王。 他此番前去,就是要去撞个正着,坐实了他受害的身份,让丞相府答应这门亲事,就会容易的多。 “走吧,我记得前些日子,李兄来找过我,说是有意一同去喝酒,你差人去,说就今日,西江月见。” 宋彦恒一副胜券在握的表情,仿佛此事已然是板上钉钉。 小厮忙不迭的应下,随后转身离去。 宋彦恒眼眸中闪烁着狠毒的光。 可恶的江芍,如今居然也已经敢对他甩脸色了,那既然如此,就莫要怪他手下不留情! 西江月,算得上是京城第一酒楼。 不仅有美酒佳肴,还有胡姬伴舞,稍有些显贵身份之人,无外乎都会于这西江月相聚。 “宋兄,我本出身寒门,若非得宋兄相邀,倒是难得见这西江月内繁华。” 李公子摇着手里的折扇,看起来像风度翩翩的样子,实际上眼中满是打量与算计。 宋彦恒其实也不大喜欢他,可奈何此人八面玲珑,若有什么消息,经由他口去传,尤其之快。 故而,今日才会特地请他来西江月。 “李兄,不知我近日心中烦闷,才想着来寻个地方,喝酒解闷还得多谢李兄,愿意相陪。” 宋彦恒故作忧愁的叹息一声。 果然勾起了李公子的好奇心。 “不知宋兄遇上了何事,为何如此忧心?” 听到了自己想听的问题,宋彦恒努力压下了上扬的嘴角,又叹一口气。 “李兄也知我先前有一未婚妻,名叫江芍,是那江将军的独女。”他满脸愁容的提起江芍。 李公子一顿,点点头:“自然是听说过的,只不过名声却不太好,据说是个粗鄙无知的悍妇。” 宋彦恒心中笑一声,但嘴上还是假惺惺的轻斥:“她虽却如此,可到底是个姑娘,你我万不可如此非议。” 他顿了顿,“况且她现在弃我而去,已然成为了皇太孙的未婚妻,可千万不要随意招惹,当心你的仕途不保。” 李公子没接话,心里却犯嘀咕。 这些事情,在京中已经流传了得有几日了,怎的,忽然今日又与他重新提起? “罢了罢了,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她如今攀附了权贵,倒是青云直上,我连像爱慕的姑娘提亲都不能。” 宋彦恒说着,大大的叹气,并将眼前的酒痛饮而下,看着真像是以酒解愁的模样。 “此言又是何意?”李公子打听到,非常有眼色的提宋彦恒斟酒。 他摇了摇头,一副不愿谈及的模样。 李公子心中实在好奇,见他不恼,便刨根问底:“若只喝酒,何以解愁,便是要边喝酒边说说心中的苦闷,才能舒坦些。” “宋兄就别憋着了。” 宋彦恒听着差不多,便道:“前几日我向丞相府提亲,却不料那江芍,不知在丞相府说了什么,我反倒被痛斥一番。” “如今,陈小姐还被勒令不许与我相见,我实在不知,应当如何是好了。” 李公子骤然听到这么大的事儿,心中自然有些按捺不住。 他正准备再继续打听一番,就见宋彦恒忽然间坐起了身子。 “宋兄,这是瞧见什么人了?”他犹疑问道。 宋彦恒没回他的话,竟直接站了起来,口中还在呢喃:“是芍儿吗?” 李公子自然对人名敏感,当即就推断出这“芍儿”究竟是何人。 立刻抬头去看,果真看到了一个戴着帷帽的女子。 身后竟然还跟着个男子。 第46章 黄雀在后 李公子不曾见过什么皇室成员,故而判断,或许是江芍与人私会,果断对身旁宋彦恒说:“宋兄若是觉得古怪,不如去看看?” 宋彦恒等的就是这句话。 “可我与她早已不是未婚夫妻,她与谁见面?在哪见面,早与我无关了。”宋彦恒有些垂头丧气。 李公子想要看这热闹,当然是要继续撺掇,“宋兄糊涂啊!” “我朝民风开放,女子外出从不需帷帽遮面,若非是怕有人认出何至于那般乔装打扮?” “谁又知,她如今去见何人?” 宋彦恒装出来一副被说动的样子,抬头愣愣的看着那包房。 “若见的,是她那个未婚夫,倒还说得过去,宋兄莫不多想想,如若是其他人呢?这江芍,不就身败名裂了?” 宋彦恒闻言,倒是真认真思索了起来。 还是他太过仁慈,不屑于用这种手段来毁掉江芍的清白。 二人说话间,竟已上了楼。 宋彦恒半推半就间,也走到了那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不成想,真从里面走出来一个陌生的男子。 男子墨发高束,身着劲装,腰间佩着一柄长剑,浑身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场,倒叫他二人忍不住后退半步。 “二位是何人?为何要来敲此房门?” 男子冷声问道,那声音中仿佛淬了冰一般叫人胆寒。 宋彦恒咽了咽口水,不曾出声。 一旁的李公子倒是壮着胆子开口了:“在下赶考举子李畚,这位是宋太傅之孙,宋彦恒。” “我们二人方才见这屋中,进了一位相熟之人故而来此,想要见一见。” 男子皱起了眉,呵斥一声:“贵人在内,你们岂敢如此造次?还不速速退下。” 宋彦恒听得这话,更坚定江芍应当是来见皇室人,可是皇太孙身边的人,大都和他一般温良。 能有这般气场的,只有宁王身边的人。 他果然是赌对了。 “方才我见江小姐入其内,我也是江小姐所邀而来,就算是如此,也不能进去吗?” 宋彦恒面不改色的问道。 这下男子有些犹豫了起来,竟不知是真是假,回道:“那就劳烦公子稍候片刻,我去请示一下。” 他说完回过头去,正准备推门而入,宋彦恒倒是从容不迫的,顺着他推开的门,直接走了进去。 下一刻,就有些傻眼了。 只见坐在屋内的竟然是江芍和文月公主。 文月一见宋彦恒竟然冒然闯入,顿时大怒:“大胆贼子!竟敢直闯公主包房!” 宋彦恒被吓了一跳,连忙拉着身边的李公子一同跪下:“还请公主息怒。” 他说着,抬眼看了看旁边的江芍,她这姿态优雅地品着手里的香茗,连个眼神都没分到这边。 “来人,此二人冲撞了本公主,拉下去杖责!” 文月雷厉风行的吩咐道,到底是皇家养出来的女儿,自不可能输了阵。 李公子的脸都已经吓白了,宋彦恒也是眼见不妙,立刻指向江芍:“回公主的话,我等是江小姐邀约!” 他心中还在想着,江芍即便现在已经对她冷言冷语,可终究还是女子,先前追着他那么长时间,自不可能说放下就放下,还是会给他些面子的。 文月的声音传来:“江姐姐,是你把这两个人请来的吗?” 宋彦恒听到了江芍轻笑一声,答:“并非如此,我是来赴公主之约,又怎会邀请些不相干的旁人呢?” “还不把人拉下去!”文月呵斥一声,“杖责十五,各自送回去!” 李公子也顾不得其他,立刻磕头请罪:“还请公主恕罪。小人并非有意擅闯,而是被生拖硬拽进来的,冲撞了公主小人愿罚,还请公主从轻发落!” 江芍也道:“是啊公主,主从犯同罚,也难免不公平。” “既然江姐姐,你也开口求情,那就减他十下,也让他长个记性,不要什么热闹都掺和!” 文月言罢,摆了摆手,屋内其他侍卫就直接将人拖了出去。 就在西江月门口,执行杖刑。 宋彦恒屈辱地趴在条凳上,眼中满是怨恨。 事到如今,他又有什么不明白的呢? 如今这情况,必然是江芍被设了局,他一时不查,竟真着了她的道。 今日之耻,他来日必会千百倍的讨回来! 江芍与文月站在二楼,向下张望,周围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百姓,自然不乏有人认得出来被杖刑之人是宋彦恒。 也都怪他自己太招摇,否则自不会有这么多人认识他。 “哼,如此往江姐姐你身上泼脏水,只受这么点惩罚,便宜他们了!” 文月愤愤不平道。 江芍笑笑,“如此,也算是小惩大诫,宋彦恒丢了这么大的人,总得消停几日了。” “望舒楼已经备好了酒菜,宝月的才女之名也已宣扬,相信不多时就能传到宋彦恒耳中。” 沈清安自二人身后走来,今日,他身着玄色锦袍,头束紫金冠,比起往日的随性不羁,今日倒是颇有几分矜贵。 “皇叔安。”文月清脆的声音响起,江芍也回过神来,朝着沈清安欠了欠身。 他神情晦暗不明,最终却只说一句:“文月,莫要随你兄长称呼。” 文月听得这些话有些奇怪,还正想着自己究竟能改口叫沈清安什么,就听他后文:“你得称呼你江姐姐一声姨母。” 江芍听到这句话,嘴角猛地抽了抽,心想,非得把她叫的这么老吗? 此时,文月却忽然想到了什么,抿嘴笑了笑,“皇叔说得对。”她说完之后,转头看着江芍,“江姨母。” 她扯了扯嘴角,最终没应下。 “近日之事,让王爷忧心了,多谢王爷。”江芍不动声色的转移话题,实在不想讨论,该如何称呼于她。 反正只要碰上沈清安,她就得自动加辈。 “不必,原本也是我要做的事情。”沈清安答到。 “看着你的神情,是不大喜欢文月称呼你为姨母吗?” “你觉得老?” 江芍更有些古怪的看着沈清安。 她想,她又没骂他老,怎么没完了? 第47章 望舒有月 江芍只得笑起来,“不嫌弃,不老。” 她言罢看向文月,“走吧,随姨母回去用膳了。” 文月憋着笑,跟着江芍回了屋里。 今日之事,让宋太傅在朝堂上受了一顿不痛不痒的训斥,皇帝没有说什么重话,却让宋太傅依旧像是被当众打了一巴掌一样。 回府之后,他直接去了书房斥责宋彦恒。 “老夫都已经为你铺就了一条青云路,你就不能安生的顺着老夫的路途去走吗?” “今时今日,那文月公主说到底还是太子宠爱的女儿,你当街如此冲撞,是要试着挑战一下皇室威严吗?” “原本今日,老夫是准备再同丞相商议婚事的,眼看着他们夫妇就要松口答应,你倒好,给我捅了这么一个篓子!” 宋太傅看着趴在软榻上,动弹不得的宋彦恒,说完这些之后,气其实已经消了一大半。 “恒儿,小不忍则乱大谋,老夫一直都同你如此说,你就是不能收敛自己的脾气,此事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教训,你好好反省吧。” 宋太傅叹着气,摇头离开。 宋彦恒一直趴在软榻上,低着头,看起来好像是低眉顺眼的样子,实际上已经紧紧咬住了牙关。 他自然不能说是自己设计江芍不成,反被她构陷。 如今无论是再多的责备,他也只能咬牙吞下去。 江芍!若不报此仇,他誓不为人! 没了宋彦恒捣乱,江芍自然是顺心如意了不少,即便是再在路上,碰到了宋彦恒那些狐朋狗友,也见他们没了往日的嚣张气焰,都绕着她走。 甚至是流言都平息了大部分。 说到底,其实没有那么多人,有那种闲工夫,天天嚼人舌根,这些人闭了嘴,她那些闲言碎语自然会少许多。 只是不到三日,宋彦恒身上的伤就养好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当然致力于再宣扬江芍的过错,只是计划已经进行,她自然不会再正面对上宋彦恒。 “宋兄,咱们可是多日不见了。” 宋彦恒重新出现在诗会上,就算不少人都已经听说了,前几日他的窘境,可碍于他的身份,自然不会在他面前乱说。 “确实如此。”他冷哼道。 看着他心情不佳,众人围了过去,“好了,宋兄,可别再为不相干的人,不想干的事,动肝火了。” “不如随我们去望舒楼消遣消遣?” 宋彦恒闻言蹙眉,“你们这岂不是在害我吗?我现在正在跟丞相的小姐议亲,倘若在这节骨眼上,我去了青楼,你要叫丞相如何想我?” “哎,宋兄,此言差矣。”一人道,“你如果是去寻欢作乐,自然不可取,可若是醉心文学,那就不一样了。” “何意?” 见宋彦恒有兴趣,那人也是来了兴致,回答道:“宋兄在家里休养的这两日,京中出现了个妙人。” “此女为望舒楼的花魁娘子,先前只听她弹的一手好琵琶,却没想到,竟然还是一位才女。” “见她的条件若说简单,倒也难,可若说难,却也只是对诗而已。” 他说着笑笑,“不知多少人曾去试过,却都从她手里败下阵来。” 宋彦恒果然很有兴趣。 “你倒是说说,都有什么人去找她对过诗?”宋彦恒说着睨了一眼那人,“若只是一些不入流的文人散客,那也没什么意思。” 那人又笑,“若不是能与宋兄身份相得益彰之人,我又怎会同宋兄说呢?” “世家子弟多有与之对诗之人,就连去岁榜首,如今的太常寺寺丞,也曾去过一次,不过铩羽而归,也是没能见到那花魁娘子。” 宋彦恒眼里兴趣更浓,“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宝月。” “好名字。”宋彦恒笑笑,“望舒有月,怪不得是花魁。” 他起身,“我倒是要去见见这位花魁娘子。” 那人在宋彦恒背后勾起一抹得逞的笑,但嘴里还在奉承:“好,宋兄早该去叫旁人见识见识了。” 夜色浓浓,宋彦恒等人到了望舒楼下,抬头看去,在深夜之中灯火通明,像一颗宝珠落在此地。 他抬腿走了进去,和以往其他的青楼不同,此地的鸨母,是个看着不过二十五六的年轻女子。 她媚眼如丝,薄纱拢在身上,被夜风吹拂起,从宋彦恒面前划过,带起一阵香风。 他有片刻失神,但随后还是立刻回过神来,仿佛方才痴迷神情不曾出现。 “几位客官,瞧着有眼生的,也有眼熟的,不知今日是来喝酒呢,还是享乐啊?”鸨母声音勾人,柔媚的叫人心都要化了。 宋彦恒端着一副正经模样,“听闻此地花魁娘子宝月,做得一手好诗,要见她的面,需得对出她称心如意的诗,才能听她一曲琵琶,不知可有此事?” 鸨母娇嗔一眼,“原来客官是来见宝月的,她这人清高的很,如果对不出来她的诗,那可是别想见她。” “可奴家不同,客官若有意,奴家也愿侍候公子。” 她一边说着还一边动手动脚。 宋彦恒虽然心都快被勾走了,可是还是耸然不动,“多谢,只是今日,我只为对诗,也想看看,这位宝月姑娘是否堪配才女之名。” 鸨母撇嘴,立刻规规矩矩的站着回去,递给宋彦恒一块木牌,“每日宝月只与五人对诗,今日客官刚巧,是这第五位。” 宋彦恒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木牌,上面单单刻着一个“辰”字。 “其余几位公子若是想要见宝月,那就请下回再来吧。”鸨母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其他几个自然不是什么老实的,当下叫住鸨母,点了几个姑娘。 离开前,几人还朝着宋彦恒道:“宋兄,祝你好运,我们就先走了。” 几人嬉笑离去,留宋彦恒在原地。 “公子,请随奴婢来,宝月姑娘在望舒楼最高处,以免公子迷路。” 宋彦恒身边走来一个,梳着双环髻的小姑娘,她面上覆轻纱,看着倒是很是神秘。 他应声跟上。 今日他倒要会一会这个花魁,看看究竟有没有传的那般富有才气。 第48章 大戏开场 望舒楼的顶楼看着像直接做成了一整个房间,宋彦恒这楼梯口拐角而过,发现居然已经进入了房间内。 只是还未走近,就闻到了室内清香阵阵。 像是莲花的幽香。 在这将近深冬的时节,也的的确确是很别致的。 待再穿过一放着珠帘的拱门,就看到了一道屏风,烛火映照下,他看得见屏风后那一抹倩影。 “来者何人?” 屏风后面婀娜的女子开口询问道,嗓音清透,若如玉珠落玉盘。 宋彦恒愣神片刻,随后便立刻回过神来,“在下宋太傅之子宋彦恒,听闻姑娘才女盛名,不少文人墨客皆败在姑娘手里,今日是来讨教的。” 屏风后的女子,发出了银铃般悦耳的笑声。 她道:“原来公子也是为见我而来,我有三个规矩,不知公子知晓哪几个?” 宋彦恒心里嘀咕,但还是回答:“姑娘每日只与五人对诗,若能对得出姑娘称心如意的诗,便能与姑娘相见。” 他瞧见屏风后的人,慢慢点点头,“还有最后一个规矩。” “需要与我见三面,才能成为我的入幕之宾。” 宋彦恒对此倒是并不在意,毕竟,他只是为了自己的才名传出去。 “公子可都已明晰?那奴家可就要开始了。” 女子继续问道。 宋彦恒笑着应答了一声,请她开始。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迫切。 声音这般动人,身姿也如此婀娜,想必的的确确会是一个大美人。 倘若是直面与他相见,这种惊艳感一定是会下降的,可现在这样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形下,他反倒是越来越期待。 “王爷,人已经进去了。” 望舒楼内一处包房,沈清安与江芍相对而坐,手中各执一子,正在对弈。 而旁边站着的,正是方才进门迎客的鸨母。 “本王知道了,下去吧。”沈清安冷冷淡淡地回道,鸨母自然也见怪不怪,退了出去。 江芍抬头打量了一下沈清安,随后又低头去观察棋局,手中的棋子被她捏在手里摩挲。 “泱泱,到你了。” 沈清安叫她,无端的叫的她脸热。 “泱泱”这二字尤其缱绻,她甚至都有些怀疑,沈清安是不是故意的。 她心不在焉的落下一子,自然就显露了破绽,沈清安并没有直接追击,反倒给她留了活口。 江芍道:“王爷若是往左挪一寸,这可就赢了。” “这棋局的输赢,由你决定。”沈清安抬眼盯着她。 明明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对视,江芍却只觉得他眼神炽热的很,仿佛要将她拆骨入腹一般。 她败下阵来。 无论是棋局还是与他对视。 “王爷,臣女知晓,您是为了让我亲眼见证宋彦恒入套,才特地将臣女唤来此处,可你我之间最近相见,确有些频繁。” 她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继续说道:“毕竟我们孤男寡女,总是单独共处一室,对我们各自名声,也有影响,不是吗?” 沈清安她还在认真听她说话,却被她方才的动作所吸引。 原本有些干涩的唇瓣,此刻看着也是十分莹润,沈清安想,若亲下去,想必十分柔软。 “王爷?” 江芍望着他的目光越加直白,本能的感觉到似乎被盯上了。 沈清安不动声色的收敛回自己方才的眼神,答道:“这倒的确是本王考虑不周了,不过今日既已来了,那就把这出戏看完吧。” 江芍张了张嘴,最后却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那厢宋彦恒与宝月,已经对完了一轮诗,自然是宋彦恒大获全胜。 他故作文雅,朝着屏风拱手施礼,“宝月姑娘,承让。” 话说罢,他原是要同宝月相别,却没想到,下一刻,宝月居然就从屏风后面走了出来。 白衣胜雪,肤若凝脂,眸含秋水,乌发如瀑,果真人如月仙嫦娥。 宋彦恒只一瞬间就有些看呆了。 他在此之前,所见过美貌逼人的女子,也便只有江芍一人,只是眼前的宝月与江芍完全不同。 一个花团锦簇,像盛放芍药,一个飘飘若仙,如皎皎明月。 “既然今日宋公子赢了我,那我自然是要愿赌服输。”宝月娇娇弱弱的垂头行礼,最后,从一旁的小丫鬟手里接过来琵琶。 她只笑着,邀请宋彦恒上座。 宋彦恒这一瞬间就像让勾了魂儿似的,只顾跟着宝月往里走。 在包房内的二人,听到这缓缓流淌的琵琶声,便知道了,是宝月得手了。 江芍手里依旧捏着一枚棋子,“虽说这办法是好,可是我却没想好,如何能让宝月姑娘全身而退。” 她垂眼,“不知为何,我总觉着似乎有人在阻挠我做我想做的事情。” 沈清安闻言,眸光闪动。 果然,此事还是被她察觉了。 不过也是应该,她虽不大懂京城的这些弯弯绕绕,可是,毕竟在战场多年,最基本的敏锐,还是有的。 “你是怎么想的?”他问。 江芍撑着下巴沉思,“我最终想要得到的结果,便只是宋彦恒与青楼花魁厮混,私德不佳一个结果。” “如此一来的话,依照丞相那个性格,自然就不会再让莲儿嫁他了。” 她说着又十分苦恼,“可宋彦恒却又偏偏是个死皮赖脸的人,若是他见娶不到莲儿,转头盯上宝月的怎么办?” “我知道了。”沈清安只是应答。 江芍奇怪,“王爷,你说话怎么总叫我听不明白,您明白什么了?” 他轻笑,“知道你想要什么了。” 言外之意是,她只需要把她想做的想要的,告诉他就好,余下的事情,他来完成。 江芍愣住,盯着他那双潋滟的桃花眸,只觉得若不当心,可真的要陷进去了。 她吸了口气,转开头,用手背贴着自己的脸颊,闷声闷气道:“多谢王爷,您又一次帮我了。” 明明是感谢,沈清安却迅速察觉到了她的失落。 只是他不曾询问。 他怕会得到她不需要他的答案,这只会令他失控。 所以他便自私的想,只要她不说,那他便默认她还需要他。 他不奢望别的,这便够了。 第49章 他真的舍不得 宋彦恒是第一次在青楼过夜。 虽然并未发生什么,可他仍旧感觉到十分的满足。 昨夜他喝醉了酒,忍不住将近日的困顿苦闷都告诉了宝月,她并不曾一味的安慰,也不曾一味的打击,只是不厌其烦的开导着他。 那样谪仙似的姑娘,温柔的一遍一遍认同他的文采,认同他的选择,还说觉得他很好。 他就像是做了场梦一般。 “哟,宋兄,没想到,竟然能在这见到你。” 同样有他的同窗一大早离开望舒楼,竟然在门口看到了发呆的宋彦恒,也是非常惊讶。 “果然这江芍悍妒,之前宋兄被她追着跑的时候,可从来没敢这么放肆过。” 这人应当是吃醉了,酒还没醒,完全没有注意到宋彦恒黑如锅底的脸色。 他冷声斥道:“昨夜留宿只是吃醉了酒。宝月姑娘好心收留一晚而已,你收起你龌龊的心思!” “还有,那几年未曾留宿青楼楚馆,并非是江芍拘束,是我本就不愿与那些庸脂俗粉,过多产生感情而已。” 宋彦恒说完,转头稳健的离去。 被给了没脸的同窗,也的确不敢反驳他什么,只是咽下了这口气,默默的将今日记到了心里。 江芍有些困倦的在楼上看着这一幕。 她昨夜几乎是熬了整整一夜,陪着沈清安下棋,长辈不说结束,她自然也不能主动离开。 就这么硬熬着,下了一夜棋。 她将方才的热闹都看了来,并且记住了那名学子的脸。 若她没记错,这好像是太仆寺少卿的嫡长子卫禄。 宋彦恒身边总有些狐朋狗友,这位卫公子尤甚。 不学无术的代表,尤其喜好流连烟花之地,这京中有名的青楼,就几乎没有他没有留宿过的。 此人还有一个对她来说是好事的缺点。 那就是小心眼。 “你在看什么?”沈清安也从里面出来,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 江芍笑起来,指了指那边的卫禄。 她大概把自己刚刚想到的事情告诉了沈清安,随后道:“原本我们还在发愁,谁来参奏这一本,这不现成的人有了吗?”她狡黠一笑,像只小狐狸。 沈清安不住笑起来,下意识伸手,想要揉一揉她的头发,却被她轻飘飘的躲了过去。 他脸上的笑收敛了几分,回过头去看着楼下走远的几人点头,“我会注意。” 江芍沉默半响,说道:“那就劳烦王爷费心了,戏已经唱完了,我该回去了。” 沈清安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没有说什么。 江芍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才转身离开包房。 她晃晃悠悠的下楼,想到了刚刚伸过来的那只手,忍不住叹气。 其实,她现在有些分不清,沈清安对她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 有时候感觉,他好像只是长辈对于晚辈的关心,可有时候又觉得,他似乎有一些越界。 江芍越想这些,越觉得心烦意乱。 总之现在不管沈清安是怎么想的,她都应该跟他保持距离了,年后,她就要和沈知意成亲了,既然是要成为他的侄媳,那么他就要主动划清边界。 江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觉得脑袋昏昏沉沉的,快步回府,打算睡个回笼觉,让脑子清醒清醒。 彼时沈清安,他已经回了屋内坐下,却并未燃起香烛,就算是白日里,这房间内也有些昏暗。 “长风。” 他叫道。 长风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王爷盯着自己的手,却并不知在想什么。 “礼部的婚书可拟好了?” 长风微愣,回答:“回王爷的话,还在拟定。王爷,需要属下去礼部催一催吗?” 沈清安将自己的手放下,背到了身后,“既然没有拟订好,那就让他们做的认真些,不必催。” 他抿唇,心中有些怅然。 从昨夜见面起,他就隐约感觉到江芍正在疏离自己。 他不知自己做了什么,也看不透现在江芍的想法,只能让礼部慢些,不过早的将压力压在她身上。 他叹气。 虽然话是说无论她意愿,要优先将她庇护在自己羽翼下,可实际上,真到这种可能需要逼迫她的时候,他是真舍不得。 闻言,长风微微愣了一下,但却并不曾多问,点头离开。 沈清安攥紧了那只手,决定先进宫一趟,此事得与他母后细说,江芍的心意,还是须得要她自己来说。 毕竟他在这里猜测再多,也不是江芍所想。 那头回府后的江芍,几乎是倒在床上便睡着了。 往后可决计再不做此事了。 她心里这样想着,熟睡了过去。 等再醒来,是被一阵又一阵低低的呜咽声吵醒的。 她从床上坐了起来,果然睡了一觉之后,头脑清醒了不少。 “发生何事了?”江芍拉开了自己的房门,朝外看去,意外的瞧见了陈香莲身边的贴身丫鬟,红蕖。 眼见了江芍,红蕖反而是哭的更凶了,她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跪在江芍面前,说道:“江小姐,你救救我们小姐吧!” 听到事关陈香莲,江芍脑子里为数不多的那点混沌,也被她晃了出去。 “发生什么事了,你慢慢说,不要着急。” 她紧皱着眉,看着红蕖。 红蕖收敛了自己的哭声,抽抽噎噎的说道:“今日一早,相爷和夫人解了小姐的禁足,小姐本以为是婚事,他们终于选择作伴,却没想到,是苏太傅相邀,要一起去郊外进香。” 她抹了一把泪,又继续:“小姐原本想着家中长辈都在,就只当不见宋彦恒这个人就好,却没想到,是只有小姐和宋宋彦恒二人同去!” 红蕖朝着江芍磕了个头,“江小姐,求你帮帮我们小姐!” 江芍闻言,只觉得匪夷所思,“怎会如此?丞相和夫人不像是会如此胡闹的人,莲儿可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怎么会出此下策?” 红蕖摇头,“奴婢也不知道,还是小姐反应快,察觉事情有异样,才叫奴婢赶紧回来找江小姐!” 江芍咬了咬牙,点头:“你放心,我定将你家小姐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第50章 百口难辩 江芍独自一人策马追了出去,吩咐青萍与红蕖一同去宁王府,将这件事情告诉沈清安。 她本意是不想再麻烦沈清安的,可是青萍和红蕖只是两个侍女,若要进宫,实在是难,可若是去宁王府的话,门口小厮认得青萍,反倒是简单一些。 同时她在路上也在思索这件事情。 处处都透着古怪。 先不说陈相爷夫妇俩,对莲儿那是当眼珠子一般的疼爱,就说宋彦恒。 她追着他多年,对他怎么也算是比较了解,他这个人确实是自恃清高,觉得除了颇负才名的第一才女才能配得上他。 可是却并不会使一些下作手段,去故意毁姑娘家清白,借此达成目的。 江芍却又想起来,最近在京中流传着有关于她的谣言,对于自己对他的这份了解,莫名又有些不自信。 毕竟人都是会变的,万一宋彦恒也是如此呢? 江芍紧抿着嘴,更是抓紧了时间赶路,生怕这样子耽搁下去,陈香莲会遭遇不测。 此时陈香莲与宋彦恒,才刚刚到了寺庙山脚下,宋彦恒在山下往上望去,却见一层又一层的阶梯,便知无论是马匹还是马车都已经无法再往前走。 他回头去敲了敲马车,“陈小姐眼前便是台阶了,马车与马匹都无法前行,得劳烦你下车来步行上去。” 陈香莲被吓了一跳,浑身一震,但仍旧故作镇静道:“我且在此处稍等父亲母亲,宋公子,你先上去吧。” 宋彦恒闻言,也是朝着马车后张望了一下。 他心中腹诽,为何他祖父也并没跟上来?只留他们孤男寡女二人,可最容易传出闲话了。 本想着要答应,却看了看四下无人,又叹了口气:“那既然如此,我便陪着陈小姐在此处稍候。” 说到底,陈香莲毕竟是个弱女子,就这样丢她一个人在这山脚下,到底也是危险的,左右只是等一会儿,不打紧。 陈香莲听到他这句话,却越发紧张。 她心中不断猜测,宋彦恒究竟什么时候会靠近马车,她届时应该要如何自保? 马车里外二人各怀心思,很快,便等到了夜幕降临。 宋彦恒也是心中愈发烦躁。 早知如此,就不来进这个香了,没能在陈小姐面前好好表现一番不说,反而是要累的,人家一个姑娘跟着他在野外过夜了。 这可着实有些麻烦。 “陈小姐,天色也已晚了,不如我们先去寺庙,叫住持为我们安排厢房,长辈们或许绊住了脚步,我们去庙里等,怎么样?” 宋彦恒问道。 他因为等的烦躁,故而没有注意,自己的语气,也有些生硬,这倒是真吓坏了陈香莲。 她脑海之中,不断闪过自己曾经看过的那些画本,从自己的发尖拔下一支银簪,紧紧的攥在手里。 “不,不必了,你自己一个人上去吧,我要在这里等我爹娘。” 宋彦恒察觉到了,陈香莲语气微颤,心中难免会多想,忍不住询问:“陈小姐,你没事吧?” 他心中疑惑,从马上下来,走到了马车前头,又敲了敲马车:“若没事的话,你开门叫我瞧一眼,否则,我便要冒犯了。” 宋彦恒也担心,是陈香莲在马车内被挟持,所以动作有些急。 陈香莲第一次面对这样子的状况,心里害怕得紧,更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说。 见状,宋彦恒更是肯定自己心中猜测,说了一声:“冒犯了。”就直接上手要推门。 “别进来!”陈香莲吓得得失声大叫。 就在此时,忽闻一阵马蹄声飞驰而来,宋彦恒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却见来人一身红衣似火,长长的墨发被一根发簪草草盘起。 是江芍。 她见宋彦恒蹲在车辕,又记起自己方才听到了陈香莲的惊叫声,想都没想,飞身跃起足尖点在马鞍上,直接朝着马车飞跃而来。 下一瞬,她直接一脚将宋彦恒踹到了地上,居高临下的盯着他:“你想干什么?” 宋彦恒起初,确实是被她英姿飒爽的模样吸引,忍不住盯着看,此时被踹下马车,却只剩下了恼羞成怒。 他起身骂到:“江芍,你果真是个悍妇!” 江芍皱起眉,“宋彦恒,没想到你是个登徒子。” 她这话噎住了宋彦恒,让他的脸顿时涨的通红。 是让气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今日我与陈小姐是长辈相约,都是陪同而来,你凭什么说我是登徒子?” 江芍冷哼一声,“既然说是陪同长辈一同前来,那长辈呢?” 宋彦恒又一下子被噎住,随后解释:“自然是因为有事耽搁了,所以我才会在此,陪着陈小姐一同等待。” 他理直气壮地将解释,现在说完之后,发现自己的解释,竟有些站不住脚。 果不其然,这番话惹来了江芍的嗤笑:“狡辩。” 她不曾对他再多言语,反而是钻进了马车内。 陈香莲早已经是惊弓之鸟,甚至都没来得及看清来人是谁,手里的簪子便直接刺了出去。 江芍在这狭小的马车内,险些就被陈香莲伤到了,不得已,只能握住了她的手腕。 “别碰我,别碰我!” 她失声尖叫,江芍立刻靠近她,把她抱在怀里,“莲儿,别怕,莲儿,你抬头,你看看我是谁?” 陈香莲闻到了熟悉的香味,又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这才敢抬头去仔细打量,发现的确是江芍,整个人紧绷的神经瞬间松懈。 她松了簪子,随着物品清脆落地的声音,陈香莲的呜咽声也随之响起。 “泱泱,泱泱你来了!”她嘴里含含糊糊的,说不清楚,却在一直叫江芍的名字。 江芍眼见女孩哭的伤心,着实是心疼。 “我来了,莲儿,没事的,没事的。”她拍了拍陈香莲的背,静静的让她抱着自己发泄情绪。 在这种环境下,也确实是把她吓坏了。 慢慢地感受到她似乎缓和一些,江芍才神情温柔的询问:“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香莲前因后果均未解释,直接朝外面一指:“他对我欲行不轨!” 第51章 不愿她委屈 宋彦恒一直在外面听着骤然间听到了这样的指控,也一下子急了,忙在外面喊道:“没有的事!” “我连这马车门都没打开,怎么就欲行不轨了?” 陈香莲有的人撑腰,也恢复了往日的气焰,“若不是因为泱泱赶来的及时,你恐怕早已经打开了!” “我那是——” 宋彦恒一下子顿住。 他刚才明明是怕陈香莲被歹徒要挟,不敢开口,这才准备冒犯开门的。 可现在这话听着却总觉得像是狡辩。 江芍听着外面没了动静,安抚了陈香莲后,又从马车里钻了出来,往常只出现在战场上的,如鹰隼一般的目光,此时落在宋彦恒身上。 “你找死!”她喝一声,从马车上跳了下去,一脚踹倒了宋彦恒,提起拳头,便想要往他的脸上招呼。 “住手!” 江芍远远地听到了人声,扭过头去,看到了丞相夫妇,他们两个脸色并不算好看,却不是对着宋彦恒。 是冲她。 她也被这变故冲击的愣住,不由自主的松开了宋彦恒。 “江小姐,你这是干什么?”丞相扶起了宋彦恒,“仗着自己是武将,就要随意对人动手吗?” 江芍嗓子发紧,说不出话。 陈香莲也听到了父母的声音,立刻从马车里钻出来,大声为江芍辩解:“不是的,爹娘!” 她从马车上下来,“泱泱是来救我的!” 丞相回过头去斥责:“又没山匪,也没流寇,有什么好救的?” “老夫子瞧见了她对你的未婚夫大打出手!” 陈香莲愣住了。 江芍也愣住了。 二人疑惑,这是什么情况? “小辈之间的打闹,陈相爷就不必放在心上了,看小江将军,也只是关心则乱。” 众人身后慢慢走来,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者,江芍认出来这人就是宋彦恒的祖父,当朝太傅,宋太傅。 三人朝着宋太傅行礼,宋太傅则仍旧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江芍见此模样,只想到三个字形容他。 笑面虎。 “多谢太傅。”陈相爷朝着太傅拱手,丞相夫人默默站在陈香莲身边,隔开了江芍与她。 江芍此时站在原地,孤立无援,只能默默低头不说话。 “娘,方才那宋彦恒要闯我马车,幸而泱泱及时赶来,才没有叫他得逞,怎能如此对她。” 陈香莲正要伸手去拉江芍,却被丞相夫人拦住。 “我与你父亲就是这样教导你的吗?山路难行,马匹被山猫惊了,我们的马车险些冲下山崖,是跟在后面的宋太傅及时派人相救,我们才能出现在你面前。” 丞相夫人抿唇,神情不虞,“你如今却如此污蔑宋公子!” 陈香莲却道:“太傅大人与宋公子又非一人,怎能同类而语呢。” 宋彦恒听到丞相夫人都为他说话了,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他即刻彬彬有礼的说道:“多谢夫人体谅,不过也是晚辈考虑不周,这荒山野岭只有我与陈小姐二人,不该为了担忧她的安危贸然开门。” 他说着,装出一副含情脉脉的样子看向陈香莲,“我早该在陈小姐催我先进庙时,就该察觉她惶恐,而非是自以为是的担心她一人在这荒山野岭危险,而固执留下。” 陈香莲顿时哑声,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芍也在此时意识到,或许误会了宋彦恒。 “我……” “罢了罢了。”宋太傅抬起手来摆了摆,“小江将军向来就是如此……莽撞,老夫知道。” 这话犹如一记重重的巴掌,扇在江芍脸上,让她的脸火辣辣的疼。 她紧紧抿着嘴,就算心中有千万句话开口,却也只能是因为宋太傅是长辈,而不能顶嘴。 “太傅大人此言差矣。” 江芍忽而听到熟悉的声音,猛然一下回过头去看。 就见沈清安骑在高头大马上,依旧是玄衣紫金冠,莹莹月色沉的他越发像个玉面书生,唇角翘起似乎在笑,可眼里却满是冷意。 她愣愣的望着他,他就这样朝着她走过来,呈保护姿势站在她面前,将她整个人护在身后。 众人见是沈清安,除宋太傅之外之人纷纷下跪拜见。 江芍反应过来,本也准备随大流一起下跪,却被一双微凉的手稳稳托住。 她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去,便撞进了沈清安那双深邃又多情的眼眸中。 江芍没抗拒,顺着他的动作站直了身体,同他一个方向,直直的看着其余的人。 众人不等沈清安唤起身,自然是不能造次,沈清安也是有意没抬手免礼。 “今日小江将军身为将军,却对求救弱女子视而不见,那来日又将会是什么样的情形呢?弱者被欺辱而强者视而不见,人人生怕救错了人,办错了事,那又该如何?” 他言罢看着拱手弯腰的宋太傅,“太傅,本王学得不好,这个问题得不到答案,请太傅能为本王解答。” 明明的求答,可一口一个“本王”,又在拿上位者的身份来压太傅。 江芍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身影,不由自主的出神。 其实方才她已经想好了,总之这件事她的确误会了宋彦恒,即便是被宋太傅再讥讽几句也是应当的。 本来她觉得,只要他们将气撒出来,就好了。 可偏偏这个时候沈清安出现了。 宋太傅听到沈清安的质问,一时间也是无言。 他自然有话反驳,可对方是亲王,故而不能造次。 “宋太傅既然说不出,那就是承认自己错了,是否是要向小江将军,道歉。”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包括江芍自己也是,她拽了拽沈清安的衣摆,低声说道:“多谢王爷愿意为我仗义执言,可宋太傅毕竟德高望重,为这样一件小事要他道歉,确实不该。” 沈清安闻言回头,看着她的眼睛。 “这并非是小事。”他道,“泱泱,委屈你并不是小事,无论对你还是对我。” 江芍彻底愣住。 在她自己都觉得委屈一下无所谓的时候,他为她出头,却只是因为不想委屈她。 第52章 他很担心她 “王爷说的是。”宋太傅直起身来看着二人,“只是王爷既然是要主持公道,那自然不会偏颇。” 他说着看向江芍,“老夫确实因为小江将军伤到了恒儿有些怨气,语气重了些,可小江将军也不分青红皂白的打了恒儿,是否也该为此道歉?” 江芍闻言看着旁边的宋彦恒,他眼里并不见有什么得意,反而神情有些晦暗不明的盯着她看。 她觉得古怪,不明白宋彦恒什么意思。 不过她也的确不该明白。 因为宋彦恒在嫉妒。 在他想开口帮忙的前一刻,沈清安便犹如神兵天降,他亲眼看着江芍抬起亮晶晶的眼眸看向沈清安。 以前,这样的目光只会追随着他! “对不住,宋公子。”江芍开口,让宋彦恒有些惊诧。 她甚至微微颔首表达歉意,再抬头竟然还微微带着笑意。 他抿了抿嘴,低声回答:“无妨,是我没顾虑周全。” 沈清安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连,随后落在宋太傅身上,他略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一眼宋彦恒,随后忍气吞声道:“小江将军,老夫不该操之过急。” 江芍按住了还要开口的沈清安,颔首回答:“太傅言重,多谢您教诲。” 闻言太傅的表情才好看些,当即转移话题:“既然都已经到了山脚下,那便去夜扣山门吧。” 话落他已经转身,拾阶而上。 宋彦恒深深的看了一眼江芍,随后跟上了宋太傅。 余下三人同样跟上去,陈香莲站上台阶时回头看着二人,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却什么都没说出来,转头离开。 江芍正要追上去,忽然被沈清安拉住手腕,她狐疑回头,见他眼眸中居然隐约有怒火。 “你知道叫青萍来找我,为何不能自己去找我与你一起来。” 他道。 “今日的确只有宋彦恒在,他不会将你如何,但若今日还有别的什么人,设了陷阱就等你往里跳,你又要如何?” 沈清安自听青萍说她去一个人救陈香莲,便没有再听她细说发生了什么,急匆匆便赶来。 他怕她会遭遇不测,也怕这是个圈套。 幸好如今的结果是有惊无险,可若今日他所见是她受伤甚至……死亡,他不敢想他要怎么办。 江芍从他眼里看到了哀伤,也看到了担忧。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了如此浓烈的情感。 是为了她。 “我,我这不是好好的吗?”她说,轻轻拽住他衣角,“更何况,你这不是来了吗?我知道你会来的。” 沈清安心底那团气,也在她这段话之后烟消云散。 不是她自己想要陷入危险的。 是别人计划着要害她。 他深吸一口气,“抱歉,泱泱,我语气有些重,我没怪你。” 江芍忙不迭点头,“我明白的。” 沈清安露出一个笑,“时候不早了,我们也去寺庙借宿一晚吧。” 江芍继续点头,这倒是彻底逗笑了沈清安。 两人一前一后的往上走。 江芍在沈清安身后望着他,忍不住想到刚刚的一切。 父母俱亡后,她已经没有体验过这种身后有人的感觉了,她没有爹娘,故此永远是必须要退让的那一个。 但她想,此后应该不需要她退让了。 这座在郊外的寺庙,并非国寺,因此并不算很大,一时间这样多的人借宿,倒是不好安排。 最后江芍只得和陈香莲住在一个屋子,而宋彦恒居然和沈清安安排在一起。 “莲儿,自长大后你我还未曾这样亲近过。”江芍坐在床上,往陈香莲身边靠。 她还想着方才山脚下的事情,并没回答江芍。 江芍支起身子,笑陈香莲:“莲儿,你魂都飘走了。” 闻言,陈香莲回过神来,嗔怪的睨一眼江芍,“乱说什么呢,我是想,刚刚刚发生了冲突,就让王爷和宋彦恒住在一起,这怕是危险吧?” 江芍却不担心,“放宽心,他们又没有私仇,那房间里还有一张榻,不会打起来了的。” 打起来宋彦恒也打不过陈香莲。 她默默在心里补充了一句。 陈香莲转过头,看着江芍,“泱泱,你决定宁王殿下怎么样?” 听到这个问题,江芍先是一愣,随后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不知道?” 陈香莲也坐了起来,“怎么会?你难道对王爷没有任何想法吗?” 江芍偏过头,“应该……没有。” 陈香莲却看着像有些欢喜:“果真?” 这下江芍不说话了,重新躺下将自己缩进被窝里,“好了莲儿,今日你也受惊了,快休息吧。” 陈香莲察觉到她似乎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没再说什么,灭了小案上的烛火。 第二日晨,几人陆续醒来,准备着回城里去。 江芍打量着宋彦恒,心底好奇着他和沈清安相处的如何。 不过眼下这状况,她觉着,应该不怎么样。 宋彦恒脸黑得很,眼底乌青,看起来就像是没睡好的样子。 “泱泱。” 沈清安喊她,她便走到他身边去。 他像是没看到江芍眼里那探究的眼神一般,自顾自道:“你待会儿随我一起骑马回去,我留了暗卫护送他们。” 江芍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乖巧。 宋彦恒又气得咬牙切齿。 果然是朝三暮四! 他铁青着脸路过二人,却察觉江芍根本没想理他。 更有些恼火。 江芍回头与陈香莲告别,“莲儿,我便先回府去了,青萍昨夜也应该吓得不轻,我一夜未归,她该担心坏了。” 陈香莲点头,只道:“路上小心。” 她“嗯”一声,随后便与沈清安先行离开。 路上,她着实是没忍住,问道:“昨夜你与宋彦恒在一个屋子里,有没有……发生什么?” 她想着宋彦恒那脸黑的模样,想来应该是发生了什么他极为不爽的事情。 沈清安却摇摇头:“没事。” 他嘴角带着似有似无的笑意,“我与他能有什么?” 江芍看着他的样子,忍不住一个战栗,小声嘀咕道:“怎么看都不会像是没有的样子。” 沈清安唇角笑意越大,心道,确实,不可能没有。 因为的确有。 第53章 这样龌龊的手段 昨夜他二人于一处,自然相看两厌,自没什么主动挑起争端的想法,只觉得宋彦恒如跳梁小丑一般。 只是宋彦恒并不这样想。 他看着端坐在桌边的沈清安,冷嗤一声道:“王爷,臣劝您一句,江芍到底是您的侄媳,你合该离她远些。” 沈清安抬眼看他,“那宋公子无缘无故的骚扰,又是为何?” 宋彦恒被噎了一下。 “我们二人之间没有那样亲近的关系,所谓的相遇,也只不过都是巧合而已。”他说罢转头,倒是主动躺在榻上。 沈清安瞧着他,半晌道:“确实,若是在泱泱嫁入皇室之前不多与她偶遇几次,那之后,确实是见不到了。” 宋彦恒猛一下起身,“那王爷您呢?” 沈清安见他如此着急,心情反倒好了不少。 “本王是亲王,亦是皇室成员。” 其实沈清安想告诉宋彦恒的,是他才是江芍的未婚夫,但宋彦恒却会错了意。 他以为沈清安是说,江芍就算嫁入皇室,以他的身份,照样可以天天见面。 宋彦恒自知自己没话可说,便扭开脸,不再言语。 能日日见面又如何呢?江芍是他不要的人! 思绪回笼,二人已经回了京城,江芍勒住了缰绳,对沈清安道:“昨日之事还是要多谢王爷,告辞。” 沈清安朝她点点头,示意自己听到,江芍便笑了一下离开。 京城内不许策马,故此她只能走得快些。 她牵着马到府邸之后,才看到,坐在门口的那道小小的身影。 是青萍。 江芍牵着马走了过去,低头有些怜惜的看着她,她此刻正抱着双膝,头埋在膝盖上一动不动。 应该是困极了,睡着了。 江芍看到里面出来一个小厮,竖起食指抵在唇边,让他噤声,随后叫他过来牵马,她则把青萍抱起,带回了她房中。 或许是动作太大,青萍忽然一下子睁开了眼,一眼就看到了自家小姐。 她微微有些愣神不大,确定自己现在究竟是在做梦还是真的看到了。 “小姐?” 青萍声音有些沙哑,也是一夜没睡的缘由。 江芍闻声,低头朝她一笑,“看你这么困,本是想将你直接抱回房里的,没想到还是把你吵醒了。” 青萍确确实实听到了自家小姐的声音之后,先是一愣,随后眼中迸发惊喜,猛一下抱紧了江芍。 “小姐,你没事太好了!” “你不知道,我有多担心你!生怕你如先前一般,失联之后,受了那样重的伤回来。” 江芍感觉到肩头一片湿润。 青萍哭了。 她深知这个小丫头其实十分坚强,眼下哭的这样汹涌,也的确是真的将她吓坏了。 江芍叹气,安慰道:“别怕青萍,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别怕别怕。” 她抱着她的手收紧了几分,让她能够感觉到一些安全感。 青萍只是哭了片刻,便缓和了情绪,抽抽噎噎的看着江芍,“小姐,以后万不能这样了。” 江芍笑了,“若非必要,绝不涉险,可好?” 青萍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小姐,我可以自己走回去的,你手腕受了伤,这样一直用力,会更伤到手的。” 青萍动了动,江芍自然也没有逞强,眼看着房门便要到了,她将青萍放下。 “瞧你这困的,快去睡吧。”江芍温和道,揉了揉她的头发。 青萍脸上总算浮现出了笑意,打了个哈欠,做模做样的向江芍欠了欠身,回房去休息。 她离开之后,江芍脸上的笑容变淡。 随后,她抬起了右手,轻轻左右动了两下钻心刺骨的疼,顺着手腕一直刺到她心底。 她忍不住叹气。 先前她常常这样,抱着她们在难行的路上走,或是像今日这般,她们睡在了外边,把她们抱回房中。 可自从又受伤了之后,再也没能有这样子的情形出现。 她们怕伤了她的手,而她,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青萍那样瘦小,只是抱着走了没有一里路,说完就疼成这样,看来真是没什么治愈的希望了。 江芍又叹一声,转身回去。 彼时太傅府。 宋彦恒心里揣着事,故而有些心不在焉,自然没注意到宋太傅神色沉沉,并不大高兴。 “宋彦恒。” 他忽然听宋太傅如此唤他,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立刻应答:“祖父,孙儿在。” 宋太傅指了指地上,“跪下!” 宋彦恒虽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可还是顺从的跪下。 “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宋太傅问。 宋彦恒思索片刻,摇头,“孙儿不知,还请祖父明言。” 宋太傅似乎被气笑了。 “昨日,在山上发生的那一切,你也都记着吧?” 宋彦恒抿嘴,点头。 他倒是的确忘不了。 “你先前的事情,让丞相夫妇起了拒绝的意图,老夫好不容易为你和那陈家小姐制造出如此机会,你怎就不知使些手段?” 宋太傅质问道。 闻言,宋彦恒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宋太傅。 “祖父,您说什么?”他眼里满是错愕。 宋太傅盯着他的眼睛,忽然之间却有些不忍,可奈何,那边已经催的这样紧,他必须将这件事情办成。 “老夫说你是扶不起的阿斗!”他猛然拔高的音量,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心中稍安定些。 宋彦恒这下也不跪着了,直接站了起来。 “您是说,昨日丞相夫妇的马车,险些坠崖,是您的安排?”他声音颤抖,不可置信。 宋太傅不曾直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仍旧将话题,扯回到他与陈香莲身上。 “此事不必你操心,老夫只问你,这样长的时间,你怎就没能和陈小姐有什么接触呢?” “若是我们赶到之时,你二人有亲昵,那么这门婚事,不就顺理成章定下了吗?” 宋太傅说道,可这话却让宋彦恒无法接受。 他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晦涩:“祖父,您的意思,是让我在陈小姐父母面前,毁了她清誉,让向来最终,礼义廉耻的丞相夫妇必须要将女嫁我,是吗?” “您是要教我用如此龌龊的手段吗?” 第54章 她只爱钱 “老夫有没有叫你去伤害那陈小姐,你又何必钻这个牛角尖?”宋太傅蹙眉。 宋彦恒错愕,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话。 “祖父,您的这些手段有多么的下作,难道您自己不清楚吗?” 宋彦恒有些失控的朝着宋太傅喊道。 闻言,宋太傅狠狠的扇了一巴掌过去,随着清脆的巴掌声响起,两人都沉默了下来。 宋太傅看着自己的手,微微抖了抖,原本已经涌到了喉间的话,却默默都被他压了回去。 是啊,是他用君子之道将他养大,往日里他虽然也会耍一些小手段,可从来不会用这样阴损的招数。 宋太傅一时间,竟有些茫然。 可他又为何会用这样的手段呢? 宋太傅找不到答案,也回答不了宋彦恒。 他似乎一瞬间老了许多,回过头去朝着身后摆摆手,“罢了,现在你还不懂,老夫也不逼着你,马上就明白,回去吧。” 宋彦恒慢慢把头回转过来,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而却在他踏上门槛的一刹,他听到了宋太傅的声音。 “脸上的伤……记得让下人帮你敷一敷。” 宋彦恒抿了抿嘴,没有回应,而是径直离开。 他自然是没有回房去,今日发生的一切,实在让他无法接受,可此时也不知该去哪里。 不知不觉的,竟然站在了望舒楼前。 他抬头看着夜里灯火辉煌的地方,此时竟然如此冷清。 宋彦恒正准备转身离去,身后却有人叫住了他。 “宋公子。” 身后女子的声音十分熟悉,是听过一次便不会忘记的。 他回头,看到个被帷帽整个笼罩着的女子,虽看不清面容,可他就是知道,这是宝月。 “宝月姑娘,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他不由自主上前。 宝月笑了一下,“公子真是会说笑,离了望舒楼的这层粉饰,奴家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女子罢了。” 她说着,抬了一下自己臂弯肩挎着的竹篮,“说到底,奴家是要依靠着这张面容赚钱的,正准备,去买些胭脂水粉回来。” 宋彦恒鬼使神差道:“那既如此,不如我陪姑娘一起?” 宝月像是被吓了一跳,隔着帷帽都能感觉到她有些慌张。 宋彦恒以为是自己冒犯,正要道歉,却听她有些羞愧道:“奴家这样的身份,公子不便随行。” 她停顿一下,继续道:“往后公子还要议亲,陪奴家一个花魁,去买胭脂水粉,是什么道理?” 宋彦恒听到这些话,难免有些心疼,“宝月姑娘文采斐然,在这望舒楼中,也是明珠蒙尘,不必如此自毁。” 听到这话,宝月笑了笑,只是听着笑声略有些苦涩。 “多谢公子,只是再高才学,也终究难抵世人眼光,但有公子这句话,奴家便有了新的盼头。” 她说着,忽然间停了下来。 宋彦恒正听着她的话,心底欢喜,见她如此,也有些疑惑:“怎么了,宝月姑娘?” 她犹犹豫豫的并不开口,半天,她终于轻轻撩开了帷帽的一角,露出了自己的半张脸。 那日宛如月下谪仙的宝月,此时此刻,在阳光之下,倒像是落了凡尘的仙子。 虽然不如那一日一般清冷绝尘,可也依旧美貌动人。 只见她将手指到了自己的脸上,期期艾艾道:“公子没事吗?” 宋彦恒这才一下子回想起来,自己脸上还带着伤,一时间也是有些窘迫,拿手捂住了脸。 “没,没事。”他说着别过头去,“宝月姑娘既然还有事,那在下就不耽误姑娘的时间了。” 他有些慌张的要逃走,却被宝月拉住。 宋彦恒顺着那双柔荑回头,宝月像受惊的兔子一般,一下子松开了手,有些局促:“我,奴家无意冒犯,只是公子脸上的伤,还是要尽早揉开。” 她抿着嘴,很是纠结了一番后,又继续道:“奴家,奴家房里有药,公子若不嫌弃,奴家愿帮公子上药。” 宋彦恒有些惊讶的看着宝月。 “你的规矩不要了吗?”他问。 宝月见他是这个问题,顿时笑起来,“眼下是白日,奴家不是望舒楼的宝月,而仅仅只是宝月。” 宋彦恒也笑了起来,“多谢。” 宝月带着他从后门回了望舒楼。 而对面的酒楼之上,江芍正将这一切纳入眼底。 她确实是猜到了失意的宋彦恒,必然是会到这儿来,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被宋太傅打了。 要知道,宋太傅只有宋彦恒这么一个孙子,所以,那真的是比自己的眼珠子还要疼几分。 江芍竟一时之间,想不到任何宋彦恒会挨打的缘由。 她眼见自己想见的事已经得到验证,喝完杯子里剩余的茶之后,她便离开了。 不出意外的,此事之后,宋彦恒与宝月之间的距离又更近了几分。 看着眼前送来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江芍不住啧啧两声,“宝月姑娘,这还有一封信。” 宝月已经不似先前那般,表现的温柔娴静,反而是神情冷漠。 她拿过信来看了看,嗤笑一声,丢到了一旁:“又写了些酸诗,真是无趣的很。” 江芍并没有说话,而是静静的看着她此时脸上的神情。 宝月确有才情,只是,这只不过是被培养出来的能力罢了,并非是她本身,便极具天赋。 又或者说,她本人,其实对什么诗词歌赋并不感兴趣。 她更爱钱。 “宝月姑娘,我能知道你的身世吗?”江芍问道。 她随即又立刻解释:“若你觉得冒犯,便可不必答。” 宝月摇了摇头,“不觉着冒犯,因为我也没什么不可言说的身世。” “我只是个貌美而被卖到青楼的女子,仅此而已。”她道,“不过我倒也不怨,毕竟,乡下村子时常会闹饥荒,家中姐妹兄弟众多,拿我换银子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她神情平淡,仿佛说的,并非是自己的身世。 江芍不知自己应当说些什么,只能沉默。 “江小姐不必歉疚,对于我们这样子的人而言,无论怎样的活着,都至少是活着,就足够了。” 第55章 参奏 江芍离开望舒楼,漫无目的的在街上走着,看着从她身边穿梭过的贩夫走卒。 她恍然间觉得,能投身在将军府已经是很大的幸运了。 先前还能上阵杀敌,回报百姓俸禄,而如今却只能做个废柴,被养在将军府中。 也难怪那些文臣挤兑,武将的本钱,好像确实不抵文臣。 江芍回府之后,便待在了祠堂里,青萍等人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依旧是很担心江芍。 可她却也没有一直在祠堂里待着,直到日落黄昏,她才从里面出来。 看着守在祠堂门口的几个人,江芍着实忍不住轻笑,“怎么都是这副表情?” 青萍讪讪的笑了笑,“没什么小姐,只是到用膳的时候了,今夜你想吃点什么?” 她目光朝外看去,随后回头:“青萍,你喜欢吃什么?” 青萍闻言,倒是有些愣住了,还从没有人问过她这个问题,就连她自己,也没有想过。 她仔细想了想,回答:“奴婢比较俗,爱吃肘子肉。” 江芍闻言笑,“那就吃肘子。” 青萍眨眨眼,有些意外,可却并不准备深究缘由,只是高高兴兴的去通知厨房,今夜吃肘子。 她绝不会在这些事情上钻牛角尖。 先前,她爹娘就已经与她说过此事。 她是幸运的,可也并非是以他人不幸为代价才会幸运,如宝月所说,她未曾作恶,便不必为此感到愧疚。 因为能成为将军,她同样也付出了十二分的努力。 江芍又是连着几日闭门不出,但却没忘了打听宋彦恒和宝月的事情。 在宝月有意为之的情况下,宋彦恒自然步步沦陷,只是,他终究还是以自己的利益为先,即便是已经挺喜欢宝月,却也没松口抬她进门。 “他还是没有答应,要替我赎身,先把我抬进宋府,他说,他还没有正妻,如果这时候贸然先娶一个花魁做妾,会对他仕途不利。” 宝月平静的说着,并且给自己又换了一副耳珰。 江芍点头,“我知道了。” 她看着宝月,“此事之后,我会给你一大笔钱,只是你必须离开望舒楼。” 宝月又点了点头,对此漠不关心。 “若你愿意,我可以为你安排一个赎身之人,让你此后有一个庇身之所,但你放心,此后,你若想是嫁人,也不会有人来阻拦你。” 闻言,她注意到宝月似乎愣了一下。 “我想要家。”宝月说道语气虽然依旧平静,可却让人无端听出了几分悲凉。 她不知说什么,只是有些心酸。 “好。”江芍答应道。 她从望舒楼离开之后,她就去了宁王府,现如今宁王府,她也是顺通无阻,无人会拦她。 沈清安站在书房内,听她把想法说完,才抬头:“赎一个花魁,还是这样子,有名的花魁,得是什么样的人呢?” 江芍抿嘴,“普通富商。” 她看着沈清安,“只是营造一个这样身份的人而已,并非此人真的是富商。” “我已经拜托了我爹娘曾经的副将,他会帮我找一个这样子的人,但是……” 江芍接下来的话确实有些难以出口。 沈清安见着她如此窘迫的样子,却忍不住笑了。 “钱财乃身外之物,往后我们是一家人,你直接用就是了。” 沈清安话说的轻飘飘,但江芍却总觉得古怪。 虽然她嫁给沈知意之后,变成了他的侄媳,的的确确是一家人,可叔侄关系再好,她也不能随意取用吧? 江芍心里正在嘀咕着这件事情,面前突然被递来一把钥匙。 “这是我库房的钥匙,你若有用,便去取来用即可。”沈清安非常放心的将库房钥匙给了江芍。 江芍却觉得这东西就像是个烫手山芋。 “我,我拿什么会与管家说的,库房钥匙你就自己收着吧。”江芍将钥匙放下之后,落荒而逃。 沈清安看着躺在自己桌子上的那把钥匙,心底却也不急。 确实不能操之过急,再把她吓跑了,得不偿失。 在江芍从陈香莲口中得知,丞相夫妇与太傅又约了在西江月相见时,一本参奏宋太傅之孙品行不端的折子,便放在了皇帝案牍。 不出意外,在早朝时,皇帝自然将此事拿出来敲打了宋太傅。 宋太傅震惊,完全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这样子的参奏,会出现在宋彦恒身上。 陈相爷听闻这参奏,也是颇有些不可置信的看向了宋太傅。 “皇上,老臣以为,此事是否是需要再查验一番?如此之事,老臣之孙断不会胡作非为啊!” 皇帝冷哼一声,“若非此事已经查明,朕又岂会无端申斥!” “好了,太傅,宋家向来都是清流之家,可别只倒在一个黄口小儿身上!” 皇帝说完,拂袖而去,众人也立刻俯身下跪恭送皇帝。 宋太傅颇为震惊,自然是只想着赶紧赶回府,去问一问宋彦恒此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而不想,陈相爷拦住了他。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快,语气也很生硬:“宋太傅,您应该很是清楚,我愿与宋家结亲,是因为宋家是清流世家,宋公子也洁身自好,颇有才情。” “可如今出了这样子的事,无论是真是假,丞相府都再不能与宋家结亲,太傅,您还是好好回去问一问宋公子吧!” 陈相爷将话说完,也是甩袖离开。 沈清安就在人群之后默默听着,得到了想要的结果,他自然高兴,并打算着把这件事去告诉江芍。 路过太傅时,他也察觉到了宋太傅的目光,可却目不斜视,径直离去。 而宋太傅站在原地看着沈清安离去,心中亦是觉有些怪异。 此事于皇室有利,会是沈清安所为吗? 他压下自己心底的那几分疑惑,迅速离宫,朝府里去。 方才陈相爷有句话说的是,他是得好好问问宋彦恒究竟想要做什么! 居然能在这时候,给他传出了这样子的流言! 宋太傅深知,此事若不解决,那宋陈联姻自是没了指望! 届时,那可真就是麻烦了! 第56章 公子在青楼 宋太傅赶回府中,府中老管家看他行色匆匆的样子,便意识到似乎是出事了,连忙问:“大人,怎见您如此着急?” 他哼一声,“宋彦恒那个孽畜在哪里?” 老管家听到太傅如此恼怒,心里也知恐怕事情的确不简单,连忙拱手回道:“公子今日应当是还未出门,想来,现在在自己院子里。” 宋太傅点了点头,“去把他给我叫到祠堂!” 言罢,自己转身先往祠堂走去。 老管家闻言,就知这件事,恐怕比他想的还要再严重些,应下后忙不迭去往宋彦恒的院子去找人。 只是不曾想,人竟真的不在。 老管家跌跌撞撞的回到祠堂,跪在宋太傅面前。 宋太傅蹙眉,“人呢?” 老管家垂首,眼见便十分紧张,汗珠都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了下来。 “回,回太傅,公子……不在屋内。” “咔嚓!” 宋太傅将手里的茶盏,狠狠地砸到了地上,“给我出去找!” 老管家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并且朝外走去,吩咐太傅府的下人出去寻找宋彦恒。 此时,他忽然看到了角门处,有个人影鬼鬼祟祟正要往外走。 “站住!”他呵斥一声,那边的人便立刻要跑走,可家丁们动作更快一些,便直接将那人按到了地上。 等到老管家走到了那人身边,才注意到,此人居然就是宋彦恒的书童,见墨。 他此时战战兢兢的跪在地上。 老管家声音沉沉,“你怎么在这里?公子去哪了?” 见墨抖若筛糠,却死咬着嘴唇不回答。 “如今,太傅正等着见公子,若你不说公子的踪迹,太傅府有的是办法让你吐出真话!” 老管家的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狠厉,控制旁边摁住人的家丁道:“把人拖走!” 见此情形,见墨自然也不敢再隐瞒下去,慌忙告饶:“我说!” 他声音弱下来,“小的说。” 他咽了咽口水,把头低的越低,“公子,公子现在在望舒楼……” 老管家的这个地名并不熟悉,见墨在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是……青楼。” 闻言,老管家差点晕过去。 他立刻回头,朝身边人道:“快去通知太傅!” 身边的人当然也不敢耽误,立刻回到了祠堂,将此事告诉宋太傅,宋太傅的脸都气得发青。 他几次稳了稳身形,随后,对身旁小厮道:“去给他爹娘休书一封,让他们回来好好瞧瞧,自己的儿子都做出了些什么混账事!” 言罢,他狠狠一甩衣袖,便大步流星的往外走,“来人,你们同我一起,去望舒楼!” 彼时望舒楼中。 宋彦恒正在宝月房中,为她描绘丹青,而宝月同样的轻抚琵琶,为他奏乐。 此情此景,倒是也称得上郎才女貌。 忽然有一楼内小厮,突兀的闯了进来,瞧见了宋彦恒,立刻上前去拉:“宋公子,小人这就带您从后门先行离开。” 宋彦恒还不知朝堂上发生了何事,心底正疑惑,“我为何要走?” 小厮抿抿嘴,道:“小人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只是听管事的说,您的祖父宋太傅正带着一帮人,气势汹汹的往咱们这儿来,咱们店小,惹不起事,只能让您先走。” 宋彦恒闻听此言,也是一惊,“祖父怎么知道我在这里?那该死的见墨,怎不知与我通个信!” 他立时站了起来,连衣袖蹭翻了墨汁,都并未在乎,只是匆匆跟着小厮离开。 宝月依旧安静的坐在对面的绣凳上,手里还捧着自己的琵琶。 她起身走到了案前,瞧着那副已经被墨汁浸染的丹青,嗤笑了一声,随即从桌上扯下来,用烛火点燃,直接丢到了地上。 火舌将整张画卷吞没,她亲眼看着,那副含情的美眸,被逐渐烧成灰烬。 她怕还有火势,踩在上面踩了几脚,将灰烬都抹开,才道:“屋子有东西烧了,劳你们进来收拾一下。” 外头的人并不知里面发生了什么,只是沉默的进来,将那灰烬扫走。 罢了。 宝月想。 反正早知如此。 宋太傅等人,气势汹汹的闯了进来,鸨母也是见惯了这样的场面的,扭着腰肢走上前去笑道:“这位爷,这是怎么了?” 她漂亮的勾人的眸子,嗔怪的看着宋太傅。 宋太傅古板,被这样子直勾勾的眼神盯得浑身不太舒服。 他道:“给我进去搜!把那个孽障,给我拖出来!” 宋太傅呵斥了一声,鸨母不紧不慢地拦在了前面,笑眯眯的看着几人:“爷,您这可不对吧?” “咱们这儿再怎么样,好歹也是过了官府文书开起来的店,若要搜查,总得有调令您这不清不楚的,便闯进来说要搜查,可是不太好吧?” 宋太傅眯着眼睛看着鸨母,慢慢踱步上前,端着一副上位者的架势,叫人免不了有些心惊胆战。 鸨母微微后撤了半步,到底还是有些畏惧,只是面上并不显露。 “本官乃当朝太傅,心疑此间有不太平之事,所以要先行搜查,怎么?难不成你要阻拦本官办案吗?” 宋太傅的神情,让人并不会觉着他在说假话,可是看着带来的人均是府内家丁,其余众人也都明白,这并非是什么所谓的搜查。 恐怕就是来抓人的。 望舒楼并算不得是什么名流贵店,只是楼里的氛围,相较于其他青楼而言,稍微高雅些,所以吸引的大都就是文人墨客。 自然也有不少为官者,会来此消遣。 所以在场众人,多多少少也是,都听说了,朝堂上发生的事情。 如今,看着宋太傅如此气势汹汹,也难免猜忌。 “这老头现在如此大张旗鼓的来拿人,岂不是坐实了宋彦恒夜宿青楼,与花魁纠缠不清的传闻吗?” 沈知意坐在楼上,摇着自己那把折扇,饶有兴致的问道。 沈清安在他对面坐着,手里捏着一只小巧的青玉茶杯,答:“他可不傻,闹得这么大,做这一出,就是为了让人看到,宋彦恒并不在这儿。” 第57章 只是君子之交 沈知意笑,“为何?” 他指了指楼下的那个小厮,“你何时见过望书楼里有个这个人,每一个小厮侍女,都是咱们千挑万选放进来的。” 沈知意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了下去,确实看到了一个面生的小厮。 他晃了晃折扇,轻轻搭在鼻尖上,只露出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眸。 “皇叔,还是你给人开了后门吧?”他笑嘻嘻道,“若你想将人留下,亦或是让在这里的事被捅出去,多的是手段,又可惜什么呢?” 沈清安抿嘴轻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鸨母此时也觉得时机差不多了,便侧开身让宋太傅的人鱼贯而入。 众人的目光看似都不在这边,可却并没有一双耳朵是没听见那边的动静的。 太傅府是何其清贵,百年来出过的名流之臣,不说数十个,十数个总有,个个都是两袖清风,忠君爱国的好臣子。 如今能看得到太傅府的热闹,不知多少人为此而有些兴奋。 只不过,家丁进去搜查了一圈,却并没有看到宋彦恒的踪影。 宋太傅装模作样的一副找不着人,很着急的模样,又差遣人重新去搜。 鸨母含笑,就在旁边静静看着,直到终于有人回来,站在了宋太傅身边,轻轻摇了摇头。 她也开口:“太傅大人,奴家这可是并没有阻拦您搜查不平之事,这搜也搜了,查也查了,太傅大人可有什么不妥之处?” 宋太傅脸色一僵,没有说话。 “那既如此,奴家可就要请太傅离开此处了。”鸨母盈盈一拜,偏生是摆出了一副有礼的样子。 宋太傅不言,只是铁青着脸朝着其余众人挥了挥手,便看起来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望舒楼。 在楼上的二人自然也注意到了,那名面生的小厮,跟着宋太傅离开了。 待到杂人散去,鸨母又开始流连在各个客人中间,安抚着众人的情绪并承诺,会每桌送一壶好酒,以示歉意。 见了这样大的热闹,自然也没有人会多做计较。 鸨母笑笑,几个来回之间,便将自己的身形引了下去,随后从另一侧上了二楼。 她站在两人旁边,恭顺的低头:“事情已经办妥。” 沈清安点头,“接下来,你知道该怎么做的。” 鸨母点头,“只要来人交对了金额,我便让人将宝月赎走。” 沈清安点点头,并未在言语什么,反而是转头离去。 沈知意挑眉,眼看着这儿也没什么自己的事儿了,就也起身离去。 他心里没鬼,自然不会从后门离开,而是光明正大的从正门出来。 只是没想到,居然正正地撞上了陈香莲的马车。 他与马车中的陈香莲四目相对,就见她眼里闪过愤怒。 沈知意顿时意识到,自己现在所在之处并不是什么好地方,连忙收了折扇,摆了摆手解释道:“不是你看到的这样……” 陈香莲轻哼一声,“太孙殿下想要做什么,自然不是臣女,该管的只不过殿下既然有婚约在身,就该管好自己。” 她言罢,忽而回忆起来,与江芍有婚约的人并非是沈知意,一下子抿住了唇。 沈知意虽不知为何,觉着理亏,可却也没有戳穿陈香莲,而是连连拱手:“陈小姐说的是,只是我今日来,是有正事的。” 他正欲要解释,忽然想起来,今日的计划还不能与陈香莲全盘托出,就又突然愣在了原地。 陈香莲本还打算听她解释,见他这般模样,又是一声冷哼。 只是这一次,她并没再多说什么,而是直接放下了车帘,敲了敲马车,“回府。” 沈知意站在原地,只得是无奈的叹一声。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那厢,回府之后的宋太傅,径直便去了祠堂。 一推开门,果然看到了跪在祠堂内的宋彦恒。 他听到了响动,手里捧着一根藤条,高高举过头顶,举到了宋太傅的面前。 “祖父,孙儿有错,还请祖父责罚。”他看起来像半分怨言都无,低垂着眉眼,有些落寞。 宋太傅自然更加恼火,“你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他一把抄起藤条,狠狠地便敲在了他的背上。 藤条破空声,混杂着抽打皮肉的声音,在祠堂内响起,宋彦恒却并没有叫,只是死死地咬着唇,忍着。 “你简直是丢进了宋家列祖列宗的脸!” “什么时候狎妓不好,非得挑在这种节骨眼上!” “宋彦恒,老夫先前怎么不觉得你竟如此顽劣不堪!” 宋太傅一边打一边骂,最后实在是没了力气才把藤条丢开,喘着粗气坐在一旁的椅子上。 宋彦恒此时已经遍体鳞伤,故而连稳稳的跪着都已做不到。 他唇角带着血迹,艰难的爬过去,从地上捡起藤条,又重新举到了宋太傅面前。 “孙儿不孝,竟惹得祖父如此动怒,还请祖父继续责罚。” 他的声音在发颤,可是每个字宋太傅都听明白了。 宋彦恒是不打算认这狎妓之错了。 他气得连连指着宋彦恒,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随后有些无力的垂下了手。 “恒儿,你能不能告诉老夫,你今日所为究竟要作何?” 宋彦恒听着宋太傅有些痛心疾首的声音,慢慢抬起了头,虽然嘴唇发白,可目光却十分坚定。 “祖父,是您先前教过我的,英雄不问出路,孙儿想,应当是不止英雄不问出路,有才华的人也是。” 他说着轻咳了两声,宋太傅到底还是心疼这个唯一的孙辈,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扶。 宋彦恒却跪在地上,轻轻躲开,继续说道:“故而孙儿以为,与望舒楼的宝月姑娘,只是君子之交,若只是谈论诗词歌赋,便也有错,那孙儿便认错。” 听到这些话,宋太傅险些气得背过去。 “看来你至今还不知自己错在了何处!” “无人在意你是否与花魁,是真君子之交,还是露水情缘,在意的,是你议亲时狎妓!” “不仅如此,你还被人发现,叫人参奏了一本,皇上当庭训斥,丞相府,更是果断拒了亲!” 第58章 连累了她的名声 宋彦恒闻言,眸光闪了闪,对此确实已经早做了准备,只是没有想到后果竟真这么严重。 “如今,我们与丞相府联姻之事,那是想都不用再想了!我已给你爹娘修书一封,你便等着他们回来,自己同他们解释吧!” 宋太傅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许是方才花的力气大了些,竟也有些站不稳。 宋彦恒本想起身去搀扶,只奈何自己身上的伤也很重,根本无力站起来。 他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所以也并不明白有什么好解释的。 即便是与丞相府的联姻泡汤,又能如何呢? 他也不是以后再也无法议亲。 自此事过后,宋彦恒便被禁足,在家中也是为了养伤。 他无法得知外界的任何消息,更无法与宝月解释,那日匆匆离开的事。 直到现在,他才终于想起来,临了时,他的衣袖掀翻了墨汁,将那幅他为她绘制的丹青脏污。 不知她有没有为此而生气? 江芍在此事过后,如愿的听到了陈相爷拒亲的消息,心里也算是安定几分。 只是没想到,宋太傅居然还敢上丞相府的门去解释。 那日,在望舒楼之中,并未抓了宋彦恒现行,也因此,有人传出,或许宋彦恒并未做出此等之事,只是有人蓄意诬陷。 只不过,这样子的声音尚且还在少数,大都还是信了宋彦恒狎妓一事的。 在这样子的时代里,男子逛青楼并不算得是什么大事,尤其,宋彦恒一无婚约,二无家室,更只会算作风流韵事。 清流才子与花魁才女,对于看客来说,反倒是一出极为精彩的画本子。 只是无人在意,在这风流韵事之中牺牲掉的,与宋彦恒议亲的陈香莲。 “那陈家小姐,说不好,是不是果真善妒,人宋公子都没影儿的事儿,丞相府就借此把婚事退掉了。” “正是如此,谁又能知,这位陈小姐是有什么事见不得人,才要如此着急呢?” “毕竟男人有一两个通房小妾,那都是常事,若只为了狎妓一事退亲,才真是滑稽。” 江芍后槽牙磨得咯咯作响,听着后座的人议论,眼眸垂下,落在下酒的花生上。 她从里面捏了几枚,甚至都不必回头,便精准的将这几枚花生,砸在了那三个男子的后颈上。 “什么人!” 那几人站起来,怒喝了一声,江芍依旧四平八稳的坐着,在喝酒。 “小二,你们店里究竟是怎么做生意的?本公子居然能在你们店里挨打!” 另一人朝着店小二吵吵嚷嚷,店小二自然也无法解决,只得赔礼道歉。 “几位客官,实在不好意思,这花生,小的实在也不知道是从何而来,不若如此,这酒钱为您免了,消消气。” 其实方才店小二也早就听不下去,这群人议论只是碍于身份,自然也不能去驱赶。 三人闻言,这才作罢,往外走去。 江芍便在此时站了起来,又抓了三粒花生,朝着那几人甩了过去。 随着几声痛呼,几人齐齐回头,便看到了还尚未收回手的江芍。 “你这女人,好生霸道!原本我们无怨无仇,怎的对我们下这样的黑手?” 其中一人见她手里抱着剑,也不敢招惹语气,听着似乎很强硬,却也只是外强中干。 江芍问:“我与你们无怨无仇,你们尚且觉得,我与你们动手是莫名其妙,那你们与那陈家小姐,究竟是有何仇怨?要在外如此诋毁?” 三人面面相觑,终究其中一人还是不愿落了下风,嘴硬说道:“原本此事就蹊跷,难道不许旁人论说论说了吗?” “蹊跷?”江芍冷笑,“就算真存疑,自有京兆尹来解决此事,又与你们何干?” 她往前两步,上次是在对那三个人说,实际上是在警告所有人。 “若此后,再让我听到这样子抹黑的言论出现,就休怪我不客气!”她说完之后,放下了几粒碎银子,便直接离开。 那三人见着她如此气焰,自然也不敢多说。 就只是欺软怕硬罢了。 江芍快怄死了,早知道就不用这么极端的方式对付宋彦恒了,没有想到,居然被反将一军,反而将莲儿牵扯了进来。 她行步匆匆,自然也没注意到自己面前挡了一个人,想都不想便撞了上去。 沈清安闷哼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着她问道:“怎如一头小牛犊一般,横冲直撞的,这是怎么了?” 江芍起初见自己撞到了沈清安,还正要愧疚的道歉,可听他问起来自己生气的缘由,又忍不住恼火起来。 她将方才在酒馆听到的事情,讲给沈清安听,沈清安静静的听着她发泄。 “早知如此,就该换一个更委婉一点的法子将这婚约解除,也倒不必白白连累了莲儿的名声!” 江芍面露悔意,很是懊恼。 沈清安伸手轻轻摸了摸她的头,这次她倒是没躲开。 “无妨,宋彦恒现在肯定还在念着宝月,无论如何,这最后一面总归是要见的,上一次将他放跑,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若这一次再将他抓现行,又会如何呢?” 沈清安只是几句话,便瞬间安慰了江芍。 “对啊,如今此事,被街头巷尾的议论,那么如果真抓了现行,宋彦恒如何我倒不指望了,至少莲儿不会再被牵连。” 她顿时高兴了不少,“王爷,还好有你在。” 沈清安无奈的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此言差矣,毕竟这法子是你先提出来的。” 她闻言叹了口气,“但愿我这法子不是在帮倒忙就好。” 他笑了起来,“不会的。” 说着,便绕到了她身边站着,“你是要回府吧,我送你回去,怎么样?” 江芍看着这青天白日的,想着不会有什么危险,正要将拒绝的话说出口,忽然在对上他那双含笑的眼眸时,不知怎的,这话就说不出口了。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多谢王爷了。” 二人并肩往江府走去,日光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长长的,似乎是依偎靠在一起一般。 第59章 宝月被人赎身了 宋彦恒正如几人所料,心底确实还念着宝月。 只是在模糊间,他在梦中看到的身影,却是两相交叠的。 一会儿红艳似火,一会儿清冷如月。 终于在第三日时,他退了烧,伤也好了不少,整个人清明了过来。 此时难免会回想到,先前做的梦。 他忍不住自嘲笑笑,的确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梦到她。 “公子,您醒了?” 从外面进来一个陌生的小厮,宋彦恒盯着他看了半晌,问道:“你是那天在望舒楼叫我快走的人?” 小厮垂眼,“回公子的话,正是小人。” “那日多谢你,倒也没有让我再酿成什么大错。”宋彦恒自己掀开了被子下床。 停顿片刻,朝外面喊道:“见墨,进来侍候本公子更衣。” 无人应答。 小厮顿时跪到了地上,“公子,您不用再叫见墨了。” 宋彦恒闻言,心底陡然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 紧接着,小厮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想。 “见墨……已经被太傅大人处理了,缘由是,缘由是——” “你不必说了,我知道了。”宋彦恒打断了他的话,沉默的自己开始穿鞋穿衣。 “你应该是祖父派来的吧,回去告诉祖父,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必用贴身小厮了。” 宋彦恒嘴上这样说着,手里穿鞋的动作却在发抖。 他实在是太清楚见墨被处理掉的原因了。 是被他连累的。 可现在,他还是要去找宝月,所以不能再连累任何一个人了。 小厮闻言,以头抢地:“公子,小人会做的事也很多,还请公子不要将小人赶走!” 宋彦恒并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是将一大把银票塞到了小厮的怀里。 “我明言告诉你,我是肯定还要再去望舒楼一趟的,你若想跟着我,那么就会落得和见墨一样的下场。我劝你现在拿着这些钱赶紧逃,我会在你离开之前乖乖呆在这里。” 他的话说完,回头去,自己将自己的锦袍系好。 小厮手里捧着那一大把银票,整个人都在发抖,却也不知自己是否该走。 “过了这个村就没了,这个店你自己想好了。”宋彦恒又道。 小厮最终咬了咬牙,朝着宋彦恒拱手,“谢公子大恩。” 宋彦恒站在他身后,看着他走远,在心中默念了一句对不住。 他得趁着这个时候离开,否则的话,等看着他的人反应过来,他可就不好离开了。 此时已近黄昏,望舒楼内与白日的落寞不同,早已灯火辉煌。 他径直往里走去,熟门熟路的,便准备上楼,却被不知突然从哪出来的鸨母拦住。 “宋公子,您怎么来了?”她声音柔媚,但又尖细,加上声音并不小,自然周围的人都听到了动静。 宋彦恒也不知为何,却有些羞愧,叫她低声些,“我自然是来找宝月的。” 鸨母却笑了,“宋公子,您来的,可真是有点儿太晚了。” 她并没有降了声,仍旧自顾自的继续说着。 “今儿一早,宝月姑娘已经被一个行至此处的富商赎身,据说两人一见如故,那富商说什么也要带走宝月姑娘。” 鸨母笑着朝他摊开手,“奴家也没办法,只能让宝月跟着走了。” 她说到这些,还故作夸张的捂着心口,痛心疾首道:“少了这样一棵摇钱树,可真叫我心碎。” 得知宝月已被其他人赎身的宋彦恒,整个人都有些滞愣。 “怎会如此?我明明之前已经答应过了她,说只要我娶了正妻,便抬她入门,为何她连这些时日都不愿意等?” 鸨母瞧着他嗤笑一声,“公子还是不要如此异想天开的为好,宝月姑娘是我们这儿的花魁,想赎她身的人自然有很多。” “那自然,便是先到先得且价高者得了公子,您一没与我们允诺下要赎走宝月,二也没比那位老板出价高,何苦要在这闹呢?” 宋彦恒紧紧的攥着拳,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一枚簪子,“此物是宝月赠我,她与我许下海誓山盟,又如何会与别人离去?是不是你们逼她!” 鸨母哎呦两声,“公子,这话可不敢胡说。” “我们望舒楼虽然是做皮肉生意,可是却从来不会强迫姑娘们,你手里的那枚簪子,咱们楼里的姑娘个个都有,你说是宝月赠你,何来证据呀?” 宋彦恒彻底愣住,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只摇着头,“这不可能!宝月不是那样子的人!” 忽然间,他疾步上前,“是不是宝月生了我的气?怪我那日匆匆离开,连个解释都没有给她,所以现在不想来见我?” 鸨母被他纠缠得烦了,脸上的笑容不复存在。 “公子,我还要将话说的再明白些吗?宝月等不到你,已经被人赎身走了,现在我也不知道,她究竟去了哪里,您若是还要在这纠缠,我可要报官了。” 闻言,宋彦恒浑身一震,整个人仿若失了魂一般。 周围的人看着这一幕,早就明白了,是什么情况,更是有好事者,将此事已经宣扬了出去。 而听到这消息的宋太傅,更是险些被气死。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就只是个花魁而已,居然能在心里留下这么重的分量,伤刚好些,就要立刻去望舒楼,给他又搞出来这许多幺蛾子处理。 “大人,老爷和夫人说,今夜便能抵达京城。” 老管家向宋太傅禀告道。 宋太傅闭了闭眼睛,“你们去,去给我把人带回来。” “可要掩人耳目?”老管家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 “掩人耳目?”宋太傅冷哼,“这种情况之下,他这点儿桃闻轶事,不知已经被传到了哪里去,还有什么掩人耳目的必要?” “把人带回来就行了。”宋太傅说着,起身进了书房,并直接将书房的门关住。 这下和丞相府的婚事,是彻底不成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恐怕现在的世家贵女,都对宋彦恒唯恐避之不及。 总之,短时间内,也别再想寻到下一门不错的亲事。 这可如何是好? 又如何交代呢? 第60章 品茶宴 宋彦恒本想直接闯进去,将整个望舒楼翻一遍,却没有想到,此时老管家正好赶了过来。 这一次自然没有上一次那般大张旗鼓,老管家只是扯住了宋彦恒,“公子,老爷和夫人正在回来的路上,您快回去,准备准备吧。” 宋彦恒总算是醒过了些神来,回头看了一眼老管家,长久的沉默之后,他吐出来一句:“那回吧。” 老管家心底是谢天谢地,幸好宋彦恒没有硬要留下。 宋彦恒回去之后又十分自觉的跪在了祠堂里,只是这次却没有宋太傅冲进来,把他抽一顿。 “祖父去哪了?”宋彦恒问。 老管家也是略有些失望的摇头,“太傅大人正为了公子你的事发愁,此时在书房里关着自个呢。” 宋彦恒抿紧了嘴,没再多问。 没想到此事终究一场空,他现在甚至都不知该怨谁。 他安安静静的跪在祠堂里,不再说话。 “公子,您又是何必呢?”老管家说完之后叹了口气,默默从祠堂退了出去。 正如宋太傅所担心的那般,此事传扬的极快,前几天已经平息下来的舆论,重新又开始被议论。 于宋彦恒而言,算不上是身败名裂,但是确实是有了一桩风流韵事。 也正如宋太傅所料,现在并没有人世家贵族,愿意嫁女到宋家。 江芍得知消息时,正在送宝月离开。 她回头看了一眼,并不知在看什么地方,随后也不曾说话,跟着男人便上了船。 若没什么意外,应当此生再不会回来。 江芍心中难免有些酸涩,望着船只远去,心底空落落的。 “回去吧。” 沈清安出现在她身后,她回头看着他,怔愣一瞬,点了点头。 “被外派的宋刺史,请旨回京了。”沈清安说道。 江芍顿住,看他:“宋彦恒爹娘回来了?” 沈清安“嗯”一声,“此事说来,也并不算是宋彦恒犯了错,应当是会被轻轻揭过。” “只不过,泱泱,你须得小心些,或许,他们早已知道了,算计宋彦恒的人之中,有你。” 江芍明白他什么意思,笑了笑,“我早知他那爹娘,并不是什么善类,所以我一直从未澄清,对我的抹黑言论。” “他们现在能往我身上泼的脏水,都已经泼到我身上了,所以我不担心。”她看着沈清安。 “反倒是王爷和太孙殿下,他们未必不敢从这边下手。” 沈清安轻笑一声,眼中带了些许轻蔑,“若他们有本事的话。” 江芍微微停顿了一下,盯着往前走了几步的沈清安。 他本人……似乎与她看到的模样不大一样。 她没说话,往前追了两步跟上了沈清安。 回府之后,江芍就看到了,等她的青萍。 她问:“怎么在这里等着我,是什么事吗?” 青萍点头,随后将自己手里的请柬江芍,“宋刺史夫妇回京,是回京述职,但是也因为诸事冗杂,所以必须要多待几日。” “刺史夫人便办了这场品茶宴,邀请京中的世家贵女夫人,共赴宴会。” 她抿唇,“小姐,你也在受邀之列。” 江芍不禁微微眯了眯眼眸,有些想不通,这位刺史夫人究竟要做什么? “小姐,我们去吗?”青萍问道,她多多少少也听说了。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情,大概也明白,这些事情,肯定与她家小姐脱不开关系。 然而这场宴会,则正是京中这场风波中主人公的母亲所办。 江芍笑笑,“请柬都已经送到府上来了,若我不去的话,岂非是没教养?” 她眼眸沉了沉,“我们当然要去。” 青萍闻言一愣,却也没有询问缘由,而是点点头。 宴会那日,江芍特地起得很早,做足了准备,以免自己会被抓到什么把柄。 甚至穿着都比往日素雅了不少。 她考虑过,究竟是什么样的鸿门宴,等着自己,可最终却并没得出来什么结果。 所以她不再考虑,只是去面对。 却没想到,登门的时候,刺史夫人对她却异常的热情。 “这就是芍儿吧?出落得越发漂亮了。两年前,我们离京时,还没养得这般贵气呢。” 她笑眯眯地拉着江芍,非常热络的说道。 江芍本能的感觉到,刺史夫人必然是没安好心的。 她默不作声的拉开了两人的距离,很疏离的行礼问安:“晚辈见过夫人。” 刺史夫人笑呵呵的,居然非常自然的重新拉住了她,将她拉到了自己身边的席位,让她坐下。 江芍一时间都有些惊了。 在场的诸位小姐夫人,但有比她身份贵重之人,要让她落座在旁,实在是无理。 她立刻起身道:“夫人好不容易回京一趟,自然是要跟众位夫人好好说说话的,晚辈就不在此打扰,去同其他各位小姐坐一处了。” 江芍总也算是被打磨的,会说了些场面话。 刺史夫人眸光一闪,轻轻笑了笑。 “你瞧你这孩子,怎么跟我这样子生分呢?离京之前,我可是记得,你说要嫁给我们家恒儿呢。” 江芍从这些话中听出了些许不同寻常的意味,可却也总抓不住究竟在哪不对劲。 “行了,夫人就叫他们孩子一同去玩吧,让江小姐坐在咱们这堆老妇人中间,恐怕也是不自在呢。” 旁边一位夫人开口说道,语气亲昵,仿佛江芍是什么自家姑娘一般。 刺史夫人这倒是松开了江芍,冲着那夫人嗔怪:“你这话,倒是给我平添了一把岁数。” 言罢,她冲着江芍摆摆手,“芍儿,既然你王家姨母这么说了,你就去吧。” 江芍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颔首告退后,还是离开。 她随便寻了一处坐下,身边便也紧接着坐下了一人,她转头一看,是陈香莲。 “你什么时候,和宋彦恒的母亲,这么熟络了?” 江芍看到了,真正熟悉亲近的人,总算是放松了几分,听到这问题也是忧愁的摇摇头。 “我自己也不知。”她抿唇,“老觉得,这刺史夫人对我这样热情,着实叫我觉得不安好心。” 第61章 不安好心 “我也这样觉着,但不过你人来都来了,咱们也只能见招拆招,说到底对方也还是长辈呢。” 陈香莲回道,随后拉起她,“走吧,你与我去一同坐下。” 江芍却反常地摆了摆手,“你我都在一起,可不知多少人想要,等着看我们俩呢,我倒觉得难受,今日你我还是且分开些吧。” 陈香莲倒也没什么,反正席位是分座的,就算挨得近,却也并不在一张桌子吃饭。 江芍找了个角落坐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她可不想再被注意到了。 只是她提心吊胆的吃着,却没想到,刺史夫人竟然真的没再关注她。 这实在是让她觉着百思不得其解。 宴会散去,刺史夫人将其他夫人送了个七七八八,没想到回头又找上了江芍。 她拉着人往门边走,“我也不与你客气了,今日的确事忙,你回去吧,改日我再找你。” 江芍说不上来,有什么古怪,只能朝着刺史夫人行了个礼,告别。 没料想到,第二日,刺史夫人真的又派遣了人上门来请她,说是离境时间太长,京中时兴的样式,她都不大清楚了,要请她一起看看。 江芍微微皱眉,歉意回答道:“劳姐姐回去告知夫人,我对这些也不甚清楚,不能陪同一起了。” 那侍女却笑,“夫人才不介意小姐,您究竟知不知道这些时兴,只是想与您一同逛一逛京城,才邀约的。” 江芍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只觉得这事越听越不对劲。 “不过我们夫人也说了,如果小姐实在不愿意的话,夫人也不会逼迫小姐的,全凭小姐自己决定。” 侍女笑眯眯说着。 江芍确实不敢赌。 如果她今日拒绝了刺史夫人,若之后刺史夫人以此事说些什么,她反而倒是真的辩无可辩了。 “我知道了,让夫人稍等我片刻,我随后就来。”江芍最终还是答应了。 她有些担忧的和刺史夫人一同在京中逛了逛,总怕刺史夫人会给她下什么套,心底未免会为此惶恐。 只是没有想到,这刺史夫人居然真的只是带她出来在街市上逛了逛,甚至还送了她一身衣裙。 “芍儿,我知道你最喜欢红色,那日你来我的品茶宴,为了不惹眼,才特地换得素雅些,这些我都记着,所以近日送你一套衣裙,就不必避讳着了。” 刺史夫人笑得温柔,江芍看着自己手里的衣裙,一时也有些恍惚。 她其实对刺史夫人印象并不深刻,当年她追在宋彦恒身后,刺史夫妇并没曾对此有什么异议。 但后来,她得知了这二人利用她喜欢宋彦恒,来借此向她父母的旧友讨便利,之后便对他们二人感官不佳。 只是没有想到,刺史夫人居然也是这样细心的人。 “夫人无功不受禄,这套衣裙我不能收下,多谢您的好意。”江芍笑了一下,还是拒绝了。 既然是人家的好意,她自然不能在这种情况下接受。 毕竟,她方才是揣测了她心思不纯的。 刺史夫人似乎是没有想到,她居然会拒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说道:“不妨事的,你都在我面前自称晚辈了。送你套衣服。这不是一件小事吗?” 江芍看着她如此热络的样子,心里更有些愧疚,继续摇头:“自是不妥,多谢夫人厚爱。” 她顿了顿,“待到下次晚辈上门拜访,若夫人还愿意,再送衣裙不迟。” 闻言,刺史夫人的笑容大了几分,点点头,“如此最好。” 二人分别,江芍回了府中,却不曾想,竟在院中看到了沈清安。 她有些惊诧,但还是走上前去,坐在了他面前,“王爷,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沈清安面容平静,与往常表情并没什么不同,可是,江芍就是莫名的觉得,他似乎不太高兴的模样。 “我听青萍说,你跟刺史夫人一同出去了?” 他问道。 江芍看着沈清安,点点头。 “你与宋彦恒的母亲,关系如此融洽吗?”他盯着她的眼睛,手里的茶杯在他手心里转来转去。 江芍只觉得,仿佛那只茶杯不是茶杯,而是她。 她缩了缩脖子,“关系倒也没那么亲近,不过毕竟是长辈,都已经遣人上门邀请,我若不去的话,旁人定会说我无人教养。” 江芍垂眼,“我不想将军府再因我被抹黑了。” 沈清安轻轻舒出一口浊气,看不清他此刻面容,只听他道:“不会的。” “泱泱,若你自己不愿的事,尽可拒绝,别勉强自己去做。”他说道,江芍抬头看他,居然从他眼中看到了几分心疼。 她说不上来心底的情绪,只有些觉着对不住沈清安。 “好。”她轻轻点头,“往后我不会了。” 她说着又小心翼翼的看了看沈清安,最终还是把心里的话压了回去。 毕竟她是要说刺史夫人的好话,于沈清安而言,应该是很刺耳的。 她还是莫说了。 沈清安只是又叮嘱了她一番,便离开了,并没有在江府过多停留。 “小姐,奴婢觉得王爷说得对,您还是离太傅府的所有人,都远些吧。” 青萍从旁边冒了出来,说道,“碰上那些人,小姐就从来没遇见过好事。” 江芍思索片刻,还是点了点头,“好。” 答应过此事后,她差人去了一趟太傅府,送去了糕点,并附带了句事忙,便将先前应了要去府里拜会的事情含糊了过去。 江芍见去的人回来,心想着这事估计也就过去了,却不成想,翌日江芍还是见到了人。 不是她去见,而是刺史夫人直接登门拜访了。 江芍晨起正想着进宫,没想到才刚踏出府门,就这样直愣愣的和门口的刺史夫人撞在了一起。 她看着款款走来的刺史夫人,一时间竟没想起来行礼,半晌后才声音有些艰涩问道:“夫人,晨安,怎的这么一大早就来了?” 刺史夫人轻叹一声,伸手摸了摸江芍的头发,“昨日你这孩子忽然送了份糕点来,就说不去了,我担心你啊。” 第62章 不能连累了 江芍顿时不知回什么,无论心里如何想,可嘴上至少是说了关心的话。 她看了看府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心底也是有些觉着难办。 毕竟,总不能让人就在这儿站着,先前还不知道在门口站了多久了。 她只得叹一声:“夫人,请进,有什么话进来说罢。” 刺史夫人继续笑,也没推诿,就跟着江芍进了府。 江芍请人上座,并叫人倒了茶,她道:“晚辈不好茶,故此家里没什么好茶能招待夫人,夫人莫要嫌弃。” 刺史夫人此时的笑容淡了几分,呷一口茶,说道:“芍儿,这得学啊。” 她带着一丝古怪的笑意看着江芍,继续说道:“恒儿最喜品茗,往后嫁到家里来,你可得会煮茶,才能同恒儿有话可说呢。” 江芍闻言,豁然起身,“夫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刺史夫人看着她只笑,“自然是字面上的意思,想着与你做一家人啊。” 江芍听着这句话,并没有回答,只是眼睛盯着仍稳坐着的刺史夫人。 “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先前你是心悦恒儿的,离京的时间太久了,究竟都发生了些什么,我也不大清楚了。” 她笑眯眯的看着江芍,“我们原就想着,要给恒儿找一个识大体贴心的人,现在看着你比两年前稳重许多,我们倒也没什么好再拒绝的了。” “趁着我与他爹现在尚且还在京中,明日就来府上下聘,不知,芍儿现在在京中,可还有什么知心长辈,能代劳此事?” 江芍着实是被这番话直接给气笑了。 她就说,为什么总觉得情况不大对,原来是都打着这样子的主意。 “刺史夫人刚回京中来,怕是的确也不知,晚辈已经和皇太孙定了亲。”她看着刺史夫人,“难道即便如此,夫人也要叫我嫁给宋公子?” 刺史夫人笑意更浓,“没有赐婚圣旨,你与皇太孙也未曾写下婚书,那便是尚且还未定亲啊。” “已有了聘书,恕不能从夫人之命。”江芍脸色已经冷了下来,只是看着刺史夫人似乎毫不介意。 “看样子,江小姐是要拒绝吗?” 刺史夫人看着江芍,让江芍莫名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她停顿,想了想之后才答到:“不是要拒绝,而是我从没有应诺过夫人,此事是不成立的,并不存在答应或者拒绝。” 此时此刻,刺史夫人终于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江芍,你不会还以为自己现在能全身而退吧?” 江芍皱紧了眉头并没有说话。 “你大可以去听一听,外面现在对你究竟是怎样的传言,说你想一女侍二夫。”她说着笑了笑,声音只让人觉得十分刺耳。 “如今,皇室虽然说还并没有什么表示,可你如今被流言缠身,你大可想想,皇室可还愿意继续婚约?” 刺史夫人一边说着,一边步步紧逼。 “然而,现在恒儿因为你的原因,名声也不大好了,你的身份倒也配得上他,此时只有我们两家结亲,此前一切才都能不作数。” 她目光沉沉的盯着江芍,让江芍实在是有些惊叹于她的厚颜无耻。 沉默许久之后,江芍实在是没忍住,问道:“你们姓宋的人都这样子不要脸吗?” 刺史夫人听到她这句话之后,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竟会这样攻击。 “不对。”她道,“夫人,您应该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江芍笑笑,“毕竟,您也并不姓宋,但是却依旧在为宋家赴汤蹈火,实在是让晚辈钦佩。” 刺史夫人脸上的笑容散去,此刻的目光有些阴毒的看着江芍。 “不过我呢,就不需要夫人,你来操心了,我与皇室的婚约,牵头之人是皇后娘娘,只要皇后娘娘不会亲自下旨,那么这婚约就一直还会作数。” 她也往前半步,“可是宋公子就不一样了,现如今闹出了青楼那么大的丑闻,想必这么长一段时间应该是没有什么世家贵女敢嫁了。” “夫人与其把心思用在这种地方,不如赶快想一想,该如何给宋公子求亲。” 江芍笑着说完之后脸色一变,扭头看向旁边:“青萍,送客。” 她落下了这句话之后,便转身就走,并不想再多待下去。 先前并没说什么,只是念在刺史夫人是她长辈的份上,她并不想对一个长辈说太难听的话,却没有想到竟然被如此蹬鼻子上脸。 既然长辈不慈,那她身为晚辈,当然也没有必要再敬重了。 “江芍!你就不怕你的名声,自此之后一落千丈吗?” 看到了这句威胁之后,江芍站在原地回过头去,因为站到了台阶上,就算遥遥相望,也是在俯视着刺史夫人。 “夫人此言差矣,我的名声早就因为宋公子拖累,差到不能再差了,夫人还能再给我泼什么脏水呢?我拭目以待。” 江芍落下这句话之后,转身就走,但实际回头时,却面容忧愁。 她的确并不担心,刺史夫人再给她泼什么脏水,但是心里确实有些不安。 不安她若是以这样子的名声嫁给了皇太孙,那岂不是会连累他? 如今已经是皇太孙,那么只要他不犯什么太大的过错,将来一定继承皇位。 若她一直声名不大好,那么对于他往后登基,自然也不妥。 江芍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着总得进宫一趟了。 青萍将刺史夫人送走之后,就立刻回了江芍的院子,她进门之后看到江芍居然在更衣,有些疑惑:“小姐,人已经送走了,也并没有在门前停留,您这是要去哪?” 她叹气,“方才她那些话,固然是不大好听的,可是也并没说错。” “我现在得进宫一趟,去见一见皇后娘娘,同她提一提这件事情,不能因我一人,而拖累了皇太孙。” 江芍说完之后便往外走去,青萍这次倒是没想着留下了,反而是直接跟上江芍。 “小姐,既然有了主意,那奴婢跟着小姐一起去。” “好,那你随我进宫。” 第63章 她有些委屈 江芍因为皇家有了亲,所以皇后也特地下了令,让她有随意出入宫廷的特权。 此时她已经等在了皇后宫门口,等着皇后出来见她。 皇后听到她这么火急火燎的要见自己,也是有些担心是出了什么事,立刻叫她进殿内叙话。 “泱泱,怎如此着急要见本宫?可是出了什么难办的事,你解决不了?” 皇后一脸担心的看着江芍。 江芍却摇了摇头,正要开口说话,身边的青萍却“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 “皇后娘娘,求您为我们小姐做主。” 江芍属实不知,青萍这是要做什么,连忙就要拦,却不想青萍嘴更快:“我们家小姐日日受宋府刁难,奴婢还请皇后娘娘,能帮一帮我们小姐。” 她有些震惊的张大了嘴,不可思议地听着青萍的话。 皇后的表情沉了沉,看向江芍,“你的侍女所说,可果真有此事?” 江芍自然是否认也不是,承认也不是,一时间低下了头,不知说什么才好。 “看你这模样,那就是确有此事了。”皇后叹一声,“本宫早知你这孩子良善,就算是受了欺负,也不会主动与人去说,就不该叫你有事再来寻我。” 她朝着青萍招手,“快起来吧,本宫也知道,你是为你家小姐心急,只是若你家小姐不愿说的,身为侍女,可是越俎代庖了。” 青萍磕了个头,站了起来,默默无言地站在一旁。 江芍见她这样子,到了嘴边的话,一时之间,竟又咽了回去。 “娘娘,青萍年纪还小,故而着急了些,还请您别与她见怪。” 她说道。 皇后没言语,轻轻的摸着江芍的脸,“你幼时可从未有过这样圆滑的时候,受苦了。” 江芍本来是想要提起,她与皇太孙的事,可在听到皇后如此疼惜自己,一时之间,竟说不出来这话。 她慢慢低下头去,不说话。 “你近日来找我,想必不是为了你的侍女说的事情而来,到底是怎么了?” 皇后和声细语的问道,是真的很担心江芍出事。 她犹豫再三,仍旧不愿意欺骗皇后,回道:“娘娘,臣女恳求皇后娘娘收回指婚。” 皇后皱眉,“难道,你真被宋家的那些人威胁了吗?” 江芍连忙摇头,“臣女若真如此轻易便受人威胁,那才是真的丢了我爹娘的脸,只是,只是……” “只是什么?快说呀。” “娘娘可以遣人去民间打听,以我现如今的声明,若是嫁到皇室,势必会连累其名声,往后若是殿下登基,恐怕,身边有有此名声之人,也是不妥。” 江芍越说声音越小,头也低的越低。 而皇后却在听了这番话之后沉默不语。 大殿内,几乎落针可闻。 “跪下。” 江芍听到了皇后的声音,想都不想,便直接跪到了地上。 “你可知本宫为何要让你跪?”皇后问道。 声音异常严肃,听着让江芍有些紧张。 “臣女该早些……” “你不知道。”皇后又打断她,“本宫让你跪,是气你妄自菲薄!” 江芍闻言震惊,抬头看着皇后。 “旁人的那些言论是真是假,本宫难道没有明辨是非的能力吗?若你真做了错事,本宫应承了你娘,对你有教导之责,自会责罚于你,又怎会一次次的包容?” “你把本宫看轻了,你也把你自己看得太轻!” 皇后向来慈眉善目,江芍这是第一次见她发这样大的火。 “泱泱,本宫知道这三年来,你受了不少委屈,会养成如此性格,也是难免,可本宫不信,这是你原本的模样。” 皇后将手放在她的发顶,轻轻抚摸,“回来吧,泱泱。” 江芍心中酸涩难忍,却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 已经很久没有人与她说过这样的话了。 “娘娘……”她叫一声,声音听着有些可怜兮兮的。 说到底,皇后还是不忍心,把她叫了起来,“若有人传你的闲话,你该狠狠报复回去,本宫身为一国之母,其实原不该教你这些,可本宫也是你的姨母。” “哪里有姨母愿意舍得孩子受委屈呢?” 她摸着江芍的脸,疼惜的很。 江芍终究是没忍住眼泪,抱住了皇后,低低抽泣了起来。 皇后叹了一声,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背安慰。 这些时日,江芍要想要做的事情的确太多,连她自己都未曾发觉,心底是这般委屈。 等她好受些了,皇后松开她,笑了一下问道:“还想着让本宫收回成命吗?” 江芍也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到自己方才竟被人牵着鼻子走,更是羞愧。 “眼看着年后就要成婚了,这嫁衣可千万不能含糊,向来都是娘家来准备嫁衣,泱泱,姨母给你准备。” 她思索片刻,又改口:“罢了,泱泱,你自己去选一选样式布料,随后送到宫中来,叫宫中工匠制作吧。” “成婚总得自己顺心顺意。” 江芍点了点头,对此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只是觉着,往后要对着这张脸喊祖母,十分古怪。 她将心底的话压下,便准备告退,不想皇后却叫过来青萍。 “你方才是说,泱泱受了宋府欺负,是怎么个欺负法,倒叫本宫听一听。”她神情淡淡的,可就是能让人感觉到不快。 青萍得了令,自然是滔滔不绝的说了起来。 皇后的脸色果然越听越黑。 “你呀。”皇后点了点她的额头,“你爹娘才不许你这样子为他们保全名声呢,若只是拒绝了自己不喜欢的,旁人便要说将军府没教养,本宫才是要替你教训那些人。” 她抿唇,“罢了罢了,今日你也累了,此事本宫来处理,你回去好好歇一歇,明日我让他直接去府上接你,你们一起去挑一挑。” 皇后又展露笑颜,“若途中遇到了什么新奇好玩的东西,你若喜欢,可千万别藏着掖着,叫他送给你。” “你年纪还小,总不能日日只绑一根发带便够了。”皇后笑着说到。 江芍低头一笑,“是,娘娘。” 第64章 怎是他来? 回府的途中,青萍远远的跟着江芍,并不敢凑近,心底对自己的冒失还有些歉疚。 江芍如何能看不出来她在想些什么,只得叹气朝她招招手,“我又不会怪你,躲那么远做什么?” 她神情温柔,“我也想告状,只是我不敢罢了,多谢你,青萍。” 江芍明白自己这样说,会让青萍好受许多,便就这样说了,心里并不计较真假。 青萍一直耷拉着的脑袋,终于又抬起来,“真的吗?小姐,那就好,只要小姐不会不开心就好。” 江芍笑了笑,没说话。 到底年岁是比她小些,也更天真无邪些。 又翌日,江芍起身之后,倒没着急,先去用了早膳,正在房内梳妆打扮时,听得青萍来找她:“小姐,有贵客来。” 江芍心底疑惑,青萍这小丫头几时称呼过沈知意为贵客? 她压下心底的疑惑,起身回道:“这就好了。” 话说着,她已经站了起来,朝着前厅走去。 天气越来越冷,所以露天的长廊也被挂上了御寒的皮革,江芍嫌弃挂这么多皮草,实在浪费,叫人全部换成了绸布。 所以整个江府,现在显得有一些不伦不类。 只不过因为不是厚重的皮草,所以风依旧能吹得动绸布。 她穿过长廊时,透过绸布的缝隙看到了站在庭院之中的沈清安。 他今日穿着青绿色的衣裳,站在这有些破落的秋景里,属实是平添了不少颜色,让她实在是有些挪不开眼。 待到走近后,她才注意到,今日沈清安居然未曾束冠,反而也用了一根发带将头发高束,平添几分少年英气。 听到她的脚步声,沈清安回头轻笑:“你来了?” 江芍直到他出声,跟她说话的时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怎么是你?” 沈清安脸上的笑容淡了一些,“怎么?难道不想看到我吗?” 她一时有些回答不了这句话,思索片刻才答:“昨日我进宫去见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说,今日会让皇太孙殿下,来同我一起去置办婚礼所需嫁衣头面。” “为何今日不是皇太孙殿下,而是宁王你呢?” 江芍问的直接,让沈清安又笑了一下。 “你觉得呢?”他想试探一下江芍的态度,她垂眸沉思,随后一笑:“今日皇太孙殿下,不会又有事吧?所以,才是王爷您来?” 沈清安笑在脸上僵住,“你更希望来的是知意?” “不是我希望来人是谁,而是本应该就是太孙殿下。”她回答后,反问:“王爷不这样认为吗?” 沈清安没有再在这个问题上再多说什么,反而是侧开了身,“今日不是还要购置成亲时所用的东西吗?走吧。” 江芍停顿了一下,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就跟着沈清安往外走。 青萍见状,心里虽然有些疑惑,可是终究却并没有多问。 或许,她以为的并不是真实的。 正如之前所说的那样,江芍实际上,对于如何挑选布料一事,根本没有头绪。 她此时此刻,和沈清安一起站在布庄之内,她只是非常头疼的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一匹匹布料,除了能看得出来颜色花样各有不同,却实在不知该如何挑选。 “你不擅长吗?”沈清安走到她身边问。 江芍思索片刻叹了口气,“对。” 她拿着两种布料,“我不知道哪一种更好。” 沈清安并没有去看那两种布料的区别,反而是伸手把她的手按了下去,“选你喜欢的那个。” 江芍眨了眨眼睛,倏尔笑了,“好。” 明明只不过是很普通的场景而已,沈清安却在一瞬间被这个笑容晃了眼睛,表情呆滞。 江芍看着他愣住,在他面前晃了晃手,“王爷?” 他闻言回过神,把头转向了另一边。 “那,你看吧。”沈清安把话落下之后,便大步流星地走到了店内另一头。 店内掌柜笑呵呵的说道:“小姐快瞧瞧吧,这些布料可都是店里刚来的新品,先紧着小姐挑呢。” 江芍看着自己手里的这些布料,不知怎的,弯唇一笑,“好,我明白了。” 她停顿片刻,回头指了指放在角落,其实并不算是很显眼的那块布料,用料做工其实并算不上上乘。 “我喜欢那块。”江芍说道。 她回头看着沈清安,“如何?” 沈清安也顺着她手指指的方向看了过去,确实是一匹平平无奇的布料,只不过,红的很漂亮,很衬她。 “掌柜,这个布料,我全要了。”沈清安回头道,神情认真。 掌柜有些愣住,一时间竟不知道这到底是开玩笑还是真要这布。 “客官,不如你们再看一看,这布匹,实在是算不上上乘……” 掌柜的话还没有说完,沈清安又重复道:“就要这布匹。” 闻言,掌柜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颔首后去打包布匹。 江芍转头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沈清安,轻轻的笑了一声,将要送达的地址留下之后,两个人就离开了布庄。 “好像准备好嫁衣布料之后,你就很高兴。” 沈清安问道。 江芍点头,“确实也有这个原因,但也不只是因为这个。” 她笑眯眯的,自从从布庄离开后就一直看着很高兴。 沈清安并没有再继续询问原因,只是默默扭开头。 两人并肩在路上走着,却谁都没有说什么。 江芍转头去看沈清安,心底却说不好自己在想什么。 “出嫁还需要头面,要去珠宝坊选一选吗?”沈清安问道,“虽然届时宫里都会准备,但是母后说,出嫁的头面对于女子而言最为重要,必须得是你自己喜欢的。” 江芍自然想到了昨日与皇后发生的事,笑容更浓,“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 她抿唇,“不过既然是宫里来准备,那现在即便是去珠宝坊,岂不是也没什么用吗?” 沈清安笑了,“母后还说了,要为你挑几件称心如意的首饰。” “正好,可以趁这一次一起置办。” 第65章 阴魂不散 江芍又愣了。 其实今日见到沈清安的时候就感觉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可又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毕竟如果沈知意真的没时间的话,沈清安这个皇叔代劳,其实也并不奇怪。 但,昨日皇后娘娘说的,是叫她与未来夫君讨要喜爱之物,今日沈清安就说这样的话…… 她倒是很难不联想。 “到了。”沈清安出声。 两人已经停在了从门外看就觉着金碧辉煌的珠宝坊。 江芍把自己脑海里的那点想法,全都摒弃,冲着沈清安点点头,“好。” 随后,二人便一起进入了珠宝坊。 江芍同样不会挑选头面,所以自然是选了一个顺眼的。 “好了,我选好了,我们走吧。”江芍正转头与沈清安说,他却忽然走了过来,揽住她的腰。 正在她准备后撤拉开距离,他的手却顺着腰带划到了她身前,将一枚玉佩穿过她的腰带,替她系好。 做完这一切,他便退后两步,笑着望着她,“这块玉佩很衬你。” 江芍慢慢低下头看着腰间挂着的玉佩,有些发怔,忽然便想起先前她赠他那块玉佩。 他在……回礼? “喜欢吗?” 江芍听到了他问,猛然一下子反应过来,点了点头,“喜欢。” 沈清安听到她的回答之后,嘴角翘了起来,并未曾再多言其他。 两人逛了一整日,总算是把成亲所需的物品,基本都买的差不多了,只不过二人都并没有直接带走,而是留下了地址后离开。 “今日多谢王爷,劳烦王爷陪我跑了这许多地方了。”江芍站在江府门口朝他行礼,沈清安抬了抬手,“是我应该的。” 江芍听着这句话,也有一些古怪,可又说不上来,究竟哪里古怪,但只是点了点头,便回了府中。 青萍见她回来,笑着迎上来:“小姐,你回来了。” 江芍也看着青萍,“怎的你现在心情如此好,是有什么好事吗?” “自然是有的,刚刚皇后娘娘派人来过了,说小姐不必再担心宋府,事情都已解决妥当。” 她看着倒是欢心,江芍心里也仿佛有一块大石头落了地。 果然有时候还是需要寻求帮助的。 “对了,皇后娘娘还说,因为婚事不明的事情,白白让小姐遭受了许多恶意,所以已经督促礼部,尽快将婚书送来。” 江芍闻言,莫名的心里一空,脑海中竟然十分突兀的出现了沈清安的身影。 她闭了闭眼睛,点点头:“我知道了。” 言罢回了房去,连日事忙,也是打算好好休息一番。 翌日一早,江芍却是被外头吵闹的声音吵醒。 她从床上爬起来,草草的装扮一番,便从屋里出去。 看到了青萍难得的对着一个侍女正在发脾气。 “明白了吗?还不快去!” 江芍并没有将话听完整,而是只听到了最后这一句。 她问:“发生什么事了,怎值得你发如此大的火?” 青萍似乎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背到了身后,随后摆了摆手,“没,没什么,小姐,现在时间还尚早,您快回去,再休息休息吧。” 她皱眉,倒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作势要回房间去。 青萍松了一口气,下一刻,便被人抓住了手腕,手中的信纸也被夺了过去。 江芍单手抓着青萍,另一只手撑着信纸,去看了纸上的内容。 她抿唇,回头朝着青萍晃了晃:“就为这个生气?” 青萍撇撇嘴,江芍也松开了她。 “自然。”她语气愤愤,“都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了,这宋彦恒居然还敢来缠着小姐,奴婢自然生气。” 江芍轻轻笑了。 “你说的倒也没错。”她随手将手里的信揉成了一团,丢到地上,“他这人倒是滥情的很,前两日,还与宝月爱的死去活来,如今倒是又给我写信。”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脸冷意,“也不知道,他从何来的自信,认为我现在,对他还有感情,写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我就会重新上赶着找他。” “真可笑极了。”她道。 青萍也顿时欢喜起来,“小姐这样子看不上他,是肯定不会赴约的,对吗?” 江芍点头,“自然是如此。” “青萍,我既然已决定放下,那就断不会再自轻自贱。”她抿唇,“更何况,他送来的这封信,通篇并未曾道歉,反而也就是对我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我脑子让驴踢了才会原谅他。” 青萍抱住江芍,“太好了,小姐,你终于脱离苦海了。” 她听到这些话,倒是有些哭笑不得,“难不成你以为我先前只是为着气他吗?” 青萍表情有些尴尬,她也没计较这件事。 主仆两个,都把这件事情抛到了九霄云外,黄昏时分,江芍本打算带着青萍去西江月用膳,却没想到,出门之后,竟忽然有人拦在了她面前。 江芍正回头与青萍说话,险些没注意到有人,差一点便摔倒了。 只是待她看清楚那人是谁,她立刻侧身躲过他的手,强撑着用右手撑了一把地,旋身落在台阶下,才重新站了起来。 她眼神冷冰冰的盯着面前的人。 是宋彦恒。 他对面前的变故也是有一些意外,本打算要关心,可说出口,却不自觉变成了责怪。 “你永远是这么莽撞,将府门前的台阶这样搞,你若真摔下去,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江芍闻言气笑了,“若你没有突然出现来拦我,我又怎会摔跤?” “宋彦恒,你怎么跟鬼似的,阴魂不散的缠着我?” 宋彦恒也是没有想到,江芍此时此刻,对他说话会如此直白,一时间,脑海中想好的措辞,都已开不了口。 他有些气急败坏:“谁说我是来缠着你的?我只是来问你取走我的东西!” 江芍皱眉,“何物?” 她听到这话,确实在脑海里过了一遍,但也属实是想不起来,自己手里,何曾还放着什么他的东西。 “我先前送你的那本孤本诗集。”他理直气壮朝着江芍伸手。 第66章 还是被察觉了 “先前看你不通文墨,又见你如此喜欢于我,我实在于心不忍,才送了你一本诗集,叫你仔细拜读,好我有些话题。” 宋彦恒扬着下巴,实在看的人心中有些无名火。 “现如今,你也不能嫁与我为妻,此物对你而言应当就没用了吧?所以,你合该还我。” 江芍听着这话,直接听笑了。 “宋彦恒,你是读书读傻了吗?”她问,“这本诗集自你送我翌日,陈小姐听闻了,便也与你讨要,你可立刻就转赠了。” “现在这东西,可不在我手里。” 江芍言罢,转头回府,“青萍,今日便不出去了,明日再说吧,有脏东西。” 青萍憋着笑点了点头,“是,小姐。” 宋彦恒显然是还要说什么,但等江芍进门之后,青萍便非常利索地把门关上了。 他自然直接被关到了门外。 只是他有些惊愕,居然有朝一日,会在江芍这里吃到闭门羹。 他自然不会再去敲门,只是有些愤怒地拂袖而去。 今日一早,他爹娘便匆匆要离开京城,他不知究竟是为何,只是他娘离去时,与他说:“切莫再与江芍有半分牵扯。” 只留下了这么一句话,便离开了。 宋彦恒自然会是推测,他娘进宫时一定是被皇后娘娘敲打了些什么话,否则按照他娘的性格,是断不会说出来这样子的话的。 只是,这些话,他自然不会听从。 原本就是江芍非要追着他的,如今,他愿意回头看看了,又凭什么要他放弃呢? 江芍回府后,忍不住坐下,叹了口气,原本的好心情,这顿时都被毁了。 “小姐,你莫要叹气,为了那样子的人,不值得的。”青萍在旁边劝慰道,“小姐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奴婢来做。” 青萍做菜的手艺非常好,几乎不管什么样的菜,只要青萍愿意去学,那必然会做的很好吃。 江芍也是提不起兴趣,摇摇头:“罢了青萍,我现在倒也没什么胃口。” 她抬眸,“不过,却有事想要问你。” 青萍点了点头,看着江芍,略有些好奇她要问什么。 “你记不记得我的婚约是与谁定下的?”她问。 青萍思索片刻,回答道:“小姐,您不是自己说了吗?那是皇后娘娘要为您引荐的,是皇太孙殿下啊。” “所以小姐的未婚夫婿,不就是皇太孙吗?” 江芍点头,“原是这样,没错的吧?” 青萍又点头。 她纠结片刻,又叹了口气:“可近几日,我却总觉得,有些不大对劲。” “昨日,皇后娘娘刚说,要让我那未婚夫婿陪我去购置布匹头面,可来的人却是宁王爷。” 江芍抿嘴,“不只有这次,先前许多次,其实也有这样子的巧合。” “皇太孙,果然如此事忙吗?怎会没有时间来见我呢?” 青萍闻言,也倒是没回答,心底其实对于江芍的猜测,也有过想法。 她停顿了一下,正要说什么,门口的小厮便走了过来。 他朝着江芍拱了拱手,道:“小姐,太孙殿下来了,说是有东西要交给小姐。” 江芍也倒是有些想笑,“这倒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她让人把沈知意带到前厅去,自己则是整理了一下衣裙,也到了前厅去见沈知意。 他手里拎着一个大食盒,看着那做工样式,像是西江月的食盒。 “太孙殿下,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江芍弯眸笑了笑,走了过去。 沈知意回头看她,第一眼先注意到的却是她挂在腰间的玉佩。 若是他没有记错的话,这应当是他那皇叔三年前亲自带人去挖了玉脉的玉,所打造的玉佩。 平日里都当宝贝一样,根本舍不得拿出来,现如今就这样子,堂而皇之的挂到了江芍身上。 他忍不住啧啧,却没提起玉佩的事,只是拎着食盒说道:“你被宋彦恒烦扰,眼瞧着又是用膳时间,所以特意来给你送膳食。” 江芍笑了一下,倒没拒绝他的好意。 “那就多谢太孙殿下了。”江芍说完,示意青萍上前去接过食盒,她也坐在了沈知意对面。 “眼看已经到了用膳时候,太孙殿下可已用过了晚膳?” 她问道,问了这句话,那话里之意自然就是想要邀他留下用膳。 沈知意当然听出来了这浅显的话中话,可却并不能应下。 “自然是已经用过了,来也就只是为江姐姐你送晚膳而已。”他笑着说道,却让江芍不免能感觉到有些疏离。 她停顿了一下,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这种弯弯绕绕的说话方式,我终究还是无法学会。” “我直接问你了,我们二人之间的婚约,皇后娘娘与你说过吗?”江芍问道。 沈知意脑中却警铃大作,并不能立刻回答这句话。 江芍到底不是那样细心的人,虽然觉得沈知意现在的状态古怪,却也只是以为,他忽然被问及此事,一时有些懵了。 “你问这些做什么?”沈知意问道。 江芍想了想,还是没将心底的猜测与沈知意直说,这万一若是他以为,自己是嫌弃他,可该如何是好? “没什么,只是昨日听皇后娘娘说,婚书已经在督促礼部抓紧,所以,就想起来了,这茬,随口一问。” 沈知意感觉自己在这快落雪的天,冒了一身冷汗。 “你的这桩婚事,皇祖母是提起来过的,你不必担心。”沈知意回答的模棱两可。 这是认也不是,不认也不是。 左右都要被他皇叔教训一顿的。 这日子怎就过的这样苦了? “原来如此。”她笑了一下,低下头去喝茶,看样子仿佛是不准备细究。 可忽然之间却又抬头,“你最近可有什么事需要操持?许多事竟叫皇叔来与我一起,一次两次倒也无妨,时日多了,却也有些古怪。” 沈知意心底彻底有些绷不住了。 他想,江芍果然还是对这件事情,起了疑心。 自然他又没有正面回答这句话,反而是问道:“怎么了?江姐姐是不太愿意同皇叔一处吗?” 第67章 要与他划清界限 江芍闻言,倒是愣住了,竟不知回答什么才好。 说她喜欢?那置沈知意于何地? 可若说她不喜欢,又无意间似乎冒犯了沈清安。 这问题倒是问到,叫她好难回答。 沈知意也倒是反应了过来,轻咳了一声,说道:“就只是寻常聊天而已,江姐姐不用紧张。” 江芍听得这话,自然也不再多纠结,反而非常直接的回答:“我倒不排斥,只是好奇。” 沈知意听到这话之后,嘴角实在忍不住扬了扬,随后拼命压下扬起的唇角,但语气却带笑。 “倒也不算是事忙,只不过,正巧赶上了皇叔能来而已。”他顿了顿,“你刚才说的不排斥是指如何不排斥?” 江芍觉得沈知意有些奇怪,但仍旧一五一十作答:“就这些事情,让皇叔代劳,我并不排斥。” “懂了,我懂了。”沈知意像是心情很好,站了起来,“这饭菜也送到了,江姐姐,我就不打扰你用膳了,先走了。” 他看起来倒是雀跃,走的时候,从背影都能看出来高兴。 江芍满腹狐疑,实在不知道沈知意这又是发的哪门子疯? 沈知意旁敲侧击出江芍的态度后,自然忙不迭准备去一趟宁王府,告诉沈清安这个好消息。 他总算是熬出头了! 沈知意急着往外走,并没有看到来人,迎面便撞了上去。 只听一声娇呼,沈知意连忙伸手,拽住了那人的手腕,一把将人拽了起来,只是力气太大,难免撞到了他身上。 陈香莲被撞的实在有些七荤八素,顿住片刻,二人都看向了对方,四目相对的一瞬,沈知意便立刻松了手。 他拱手道歉:“实在对不住,陈小姐,刚才我走的急了些,没注意。” 陈香莲脸色倒是不大好看,这是对面此人是皇太孙,她确实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冷着脸欠了欠身,直接走了进去。 沈知意回头看了看她,却不明白她在恼火什么,心底也没想着要问,径直往宁王府去。 “泱泱。” 陈香莲一面往里走,一面叫到,江芍听到声音朝外看,见是陈香莲,立刻把人迎了进来。 “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江芍问道,“而且看着脸色不大好的样子。” 陈香莲想到了门口的事,便讲给了江芍,又补充道:“我倒是没想到,皇太孙竟是个如此无礼之人。” 江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所以你因为他扶你的时候,搂了你的腰,所以万般不适是吗?” 陈香莲郑重的点了点头,“女子哪能随意与外男肢体接触?他着实是有些不知分寸。” 江芍笑得停不下来,也倒是突然有些明白了,先前她追着宋彦恒的时候,为何会那般千不顺眼,万般挑剔。 边境和京城的教养不同,民风自然也不大相同。 “你还笑。”陈香莲嗔怪,“罢了,这也只不过是件小事而已,我这么紧赶慢赶的来,可是为了你的事。” 她严肃,“我听说,宋彦恒来找你了?” 江芍一愣,“你听谁说?” 陈香莲叹气,“你是不知道,你们江府,还有我们陈府,和宋府的这些事情都已经成了街头巷尾的谈资了。” “有人瞧见了你们在门口拉扯,登时便编出了好几个故事版本,无外乎都是在说什么宋彦恒浪子回头。” 她无语凝噎,“真不知这些人是怎么想的。” 江芍停顿,心想着怪不得宋彦恒刚走没多长时间,沈知意就来了。 原来是他们的事已经传得如此快了。 她还是有些发愁,这流言,得一次性解决才好。 “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陈香莲追问。 江芍对于这件事才更是无语,“今儿一大早,他不知买通了我府上哪个丫鬟,竟然递了信进来。” “青萍得知了这姓竟然是他给的,还发了一通火呢,最后内心到了我手里,你都不知道他写了什么。” “说什么他今夜无事,可分我些时间,与我逛逛,还写了些别的,那语气,真叫我恼火极了,我没有当众给他一巴掌,才是我脾气好呢。” 陈香莲惊了,“这人究竟是要如何?难道真想与你重修旧好?” “呸呸呸,什么重修就好,我才懒得搭理他。”江芍只嫌晦气。 这下倒是轮到陈香莲笑了,“泱泱,若真到时候让你选,你会选宋彦恒吗?” 江芍抿嘴,“且不说这是皇后娘娘指婚,我若是选了宋彦恒,那就是抗旨,就单说宋彦恒此人。” “我既然是下定了心,不再理会他,那自然也就不会再选他了。” 她无奈扶额,“我现在是越发想不通,自己当初究竟看上什么了,才会对他三年来死心塌地。” “可真是丢人啊。” 江芍感叹,心底却也给了自己答案。 无非就是感念着他那救命之恩罢了。 另一种眼见来看,其实就是她自己把自己困住了。 “碰上这样的人,你倒也是真倒霉。”陈香莲说道,“不过,我知晓你无事就好,他那人,看着好像翩翩君子,世界上心眼儿比蚂蜂窝还多。” 陈香莲抿嘴,“不过现在好了,因为与他都没再有瓜葛,往后注意些,彻底与他划分界限就好。” 江芍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若与他计较,也是实在掉价,可若就这样子,放任而为,又不知道会闹出来什么事情。” 她说着,有些发愁的揉了揉眉心,对上宋彦恒的事,她其实还是无奈的。 宋彦恒说到底并没做错什么,她就算是要报复,也已经让他付出过了代价。 现在就只当他们两人两不相欠,才是最好的。 “好了,你也别为他的事发愁了,等到年后,你就要成亲了,有没有商议,具体的日子?” 陈香莲停顿片刻,“昨日我听我爹说了,今年春闱,会比往年更早一些,也是在年后。” “春闱可是大事,里里外外可有忙活的,若挑在这时候成亲,那可不太妥当。” “泱泱,若是定了这前后的日子,你可得协商调换啊。” 第68章 春闱考官 江芍闻言,总是对这件事情有些发愁。 都没个什么能让她问的人,只她自己像一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 “皇后娘娘已经在催礼部,赶紧把婚书赶制出来送来,若此时我提起要改期,那也太不方便了。” 她回答。 “况且,皇室子弟又不参加春闱,应该不至于会很忙吧?”江芍说道。 陈香莲倒也不着急这事,摆摆手:“只是与你提个建议罢了,总得做好了准备。” “不过,这种日子,宫里肯定知道的比我们更早,不说旁人皇后娘娘也不会在这事上委屈了你。” 她笑笑,“无妨无妨。” 彼时宁王府。 沈清安正对着桌子上的任命旨意轻叹,就听到了沈知意的声音。 “皇叔,皇叔!” 他按了按太阳穴,抬头问道:“何事?” 沈知意看着就很雀跃的走了过来,坐了下来,眼神落在他放在桌子上的圣旨上。 微微一愣,走近去看,“春闱考官,皇叔,这次春闱怎么要你做考官?” 沈知意抬头问道。 沈清安摇了摇头,“父皇在想什么,我也不大清楚,只不过春闱,相较于往年提前了不少,虽然许多学子都已在京中住下,可是这时间若不早些公布,恐怕学子们会有异动。” “前几日我倒是听我父王说了,这次春闱提前,是为了防人。” 沈知意说起这些事实,神情也是认真,定定的看着沈清安。 “防人?” “这次的主考官,是那个冯文良。”沈知意撇嘴,表情看着就是很不喜的模样。 沈清安微微眯眼,“冯文良?” 他轻笑,“怪不得这次,皇兄与父皇任命我去做副考官。” “这一次时间提前,他们所做的那个安排便会全部都被打乱,想要将新人安插到朝堂上的法子,便也不现实。” 沈知意得意洋洋,“于此,我还给出了些建议呢。” 沈清安看着他点头,“有长进。” “不过仍旧无法避免,若临近日子提起会引起学子不满,要早早想好应对之策,否则便会容易适得其反,届时可就麻烦了。” 沈清安说道,沈知意点头明白,下一瞬沈清安便问:“你今日来找我,究竟为了何事?” 闻言,沈知意才想起来正事。 “这时候来,自然是要给皇叔你一个惊喜的。”他挑眉,一副臭屁的样子。 沈清安摇摇头没理他,正要起身。 他一把按住沈清安,“是关于江姐姐的,难道皇叔也不想听吗?” 沈清安神色一顿,抬头看着他,语气平平:“快说。” 沈知意说了缩脖子,立马坐好,说道:“方才皇叔,你不是叫我去江府,给江姐姐送晚膳吗?” “没有想到那宋彦恒贼心不死,居然还敢上江府去,不过江姐姐没理他,把人撵走了。” 沈清安皱眉,“母后同我说,已经敲打过刺史夫人,没有想到,这宋彦恒居然如此不听劝。” “皇叔,你先别生气。”他笑眯眯的,“你还记得为什么要让我去送吗?” 沈清安手指叩了叩桌面,“别卖关子。” “我旁敲侧击问江姐姐,打听了一下,对于自己未婚夫婿的看法,她至今还以为是我,但已经起了疑心。” “自然我就顺势问了下去,江姐姐说,对你并不排斥。” 他展开手里的折扇,掩去半边面颊,留一双笑眼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果然眼中划过了一抹喜色,“果真?” “千真万确,这能有什么假,我骗皇叔你又没什么好处。”沈知意肯定。 “而且我也问过了皇祖母,最迟后日,婚书可就到了江姐姐手里了,皇叔,模棱两可了这么长时间,自己的身份可想好要如何跟江姐姐解释了吗?” 沈知意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沈清安飞了个眼刀过去,回答:“这次不必你操心了。” 他停顿片刻,心里其实也有些忧愁此事。 毕竟按照江芍的性格,此事对于她来说,还说不定真的会叫她心底伤心。 “不过皇叔,你若是同我说说好话,我说不定也能帮着你一起向江姐姐解释。” 他一副尾巴要翘到天上去的样子,笑着看着沈清安。 “其实原本你若不来寻我,我也是要去找你的,母后有话让我给你转达。” 沈清安说着,翘起唇角,“眼见着我的婚姻大事有了着落,母后说,是也该给你操办了。” 他起身往回走,“我倒是瞧见了那许多画像,个个都是京城中数一数二的贵女,不日,母后便会叫你去,仔细选一选。” 沈清安说完,站在门口。 “看着母后的样子,应该是下定了决心,你若从中挑不出来,恐怕是不会让你走了。” 他说完,便走进了屋子里。 沈知意整个人呆在了院子里,随后哀嚎一声赶紧跟进去。 “不要啊皇叔!我还不想成亲,你快帮我跟皇祖母求求情,我还小啊!我难道不能也到你这个年纪再成婚吗?” 他准备跟进屋里,却被沈清安毫不留情的关出来了。 只能站在门口无能狂怒,“皇叔!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去告诉江姐姐事实!” 沈清安凉凉的声音传来:“你敢。” 他缩了缩脖子,心道,确实不敢啊。 沈清安看他被吓得差不多了,便也没有再多吓唬他,而是重新拉开门站在他面前,说道:“我会和母后请示,就说春闱事忙,让你来帮我共筹春闱一事。” 沈知意本来已经像个霜打的茄子,听到这句话后立刻精神了,他欢喜道:“多谢皇叔!” “滚吧。”他说着摆摆手。 沈知意倒不在意,“好嘞。” 反正他发愁的事情是解决了。 沈清安站在窗边,朝外眺望着天色,已然暗了下来,室内他也未曾点灯,可他已经许久未曾感受过孤独了。 如今看来,江芍应当是不抗拒,可方才沈知意说的也对,这么长时间他并未澄清过她未婚夫是他。 届时定要好好解释一番才是。 他低下头去摸了摸腰间的玉佩,唇角带起了一丝笑容。 第69章 纠缠不休 此时江府,江芍忽然一下子打了一个喷嚏,有些茫然的揉了揉鼻子,却并不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陈香莲见状,连忙关心:“病了吗?” 她摇了摇头,“我倒是没病,只是总觉得好像有什么山雨欲来的感觉。” 陈香莲有些疑惑,“最近能有什么事?还有两个多月年节,此时才更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吧?” 江芍耸了耸肩,倒没说话。 她本以为,宋彦恒那日吃了瘪之后,大约就不会再来了,可没想到,江芍居然又见到了宋彦恒。 只不过这一次却并不是在府门口,而是她江家的铺子里。 江芍固定几天都会去铺子里看看,正巧近来无事,所以便把日子提前了一些,去巡店,没想到正好撞见了宋彦恒。 他正站在原地,不知在与谁争执。 “这店与你又有何干?显得你了。” 江芍走近的时候听到了这样一句话,发现宋彦恒竟然在与人争论。 “是与我没有什么关系,可是,你手里的东西分明就是用过的,此时才想起来要找店家的麻烦,居心叵测的,是你吧?” 宋彦恒冷着脸说道。 江芍这个铺子,是再寻常不过的一间工具铺子。 由于之前他爹娘均是将领,所以手底下有这样子做工具的铺子,倒也不奇怪。 只是这类铺子向来没什么营收,江芍也的的确确,是未曾料到,竟然会有人在这铺子里闹事。 她思索片刻,站了出来,说道:“夫人,我是这间铺子的东家,若有什么事,你可与我说。” 江芍平静开口,一旁宋彦恒听见她的声音,却不住皱眉:“你一个规格,女子还未出嫁,这种事情,怎好由你出面?” 她没有理会宋彦恒,目光直直的看着那妇人。 妇人将手里的锤子拿了起来,“那日我们拿回去时,并未曾仔细瞧过,你瞧瞧你这锤子,镶嵌得并不稳固,若使用时飞出去了,又应当如何?” 江芍接过来锤子,转了一下,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眼打量着那妇人面相。 片刻之后,她回头,对着掌柜说道:“将钱退给这位夫人。” 言罢,拿着锤子便到了里间。 青萍看到外头,那妇人得了钱之后趾高气昂离开的模样,有些不解且恼火的问道:“小姐,那人一看就是来讹人的,你怎么就这样轻易将钱退出去了?” 江芍手里握着那把锤子,在屋里扫视了一圈,瞧见了颗钉子,便拿着锤子敲了两下。 确实有些松动。 她坐在一旁的条凳上,自顾自地开始固定锤子,嘴上答:“这锤子没坏,不过确实是有些松了。” “但也很显然,这并非我们拿出去就是这般,那妇人家中定然是拿锤子击打了什么重物,所以才会松动。” 青萍点头,“小姐,你明明知道呀。” 她笑了笑,“与她那样子的人,不必过多多费口舌,今日店里生意瞧着不错,破钱消灾,让她尽快离去,可比让她在这闹起来要划算得多。” 青萍回想了一下那妇人的面相,确实看着不太好惹,遂点点头。 “今日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掌柜应当已经记下那人面容,之后不做他家生意就是了,反正这条街上,也不止这一家卖工具的铺子。” 江芍说话间,已经将锤子修好,重新再去锤钉子的时候,已经稳若磐石。 “行了,拿出去给掌柜吧。”江芍说。 青萍接过了锤子,撩开了里屋的门帘,却没想到,看到了宋彦恒。 他直接无视青萍,径直进门来,“你这样做,那不就是助纣为虐吗?” “今日,她尝到了这样的甜头,往日若是再拿什么东西回来与你退,你又要如何?” 江芍皱着眉,看着闯入的宋彦恒,也不打算回他,只是指了指门边:“宋公子,此处并不待客,还请你出去。” 宋彦恒就像是听不到一般,继续往前,“你先回答我的话。” 江芍盯着他许久,忍不住偏头叹气。 其实,这三年来,她也有意识到,她与宋彦恒确实算不得良配,她二人说话时,就仿佛是在对牛弹琴。 “宋公子是书生,于这经营之道,并不算很了解,我不能为公子解疑答惑。”江芍面容平静的回答。 她说完之后,就要往外走,不打算跟他待在这里,多费口舌。 宋彦恒却不死心的想要抓她手腕,被她一下躲了过去,并且反手狠狠拍到了他手背上。 “宋公子,男女授受不亲。”江芍如此说道。 她最清楚如何能踩到宋彦恒痛脚。 果然,宋彦恒听到这句话之后,慢慢的收回了自己的手,表情也有些不太好看。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些?今日我并非在帮你,而是路遇不公,便要出手,你倒也没必要觉着,我是为你与人争执。” “才想着为我破财消灾,我不需要,我只求一个道理。” 江芍闻言,震惊地睁大眼睛,看向宋彦恒,“你刚才这句话,我也要送你,方才宋公子在外偷听时,难道不曾听到我与青萍说了什么吗?” “你既知我在门口听着,那你说的话便都算不得数。” 宋彦恒道,“我也知道你是习武之人,耳力非常定然,是听到了我停在门口,才会故意同青萍说那样的话,免得我担心。” 江芍这下不说话了。 她倒不是被说中了,而是觉得无话可说了。 无论她说什么,宋彦恒都觉得她在狡辩,只是自顾自地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江芍不想同他多说,转身出去。 宋彦恒不死心的追了出来,“你明明对我还有感情,为何要拒了我娘的提议?” “不仅如此,还将状告到了皇后那里,让皇后来拒绝我娘。” “你就这般想要看我与你低头吗?” 江芍停住,回头看着宋彦恒:“若我说是呢,宋公子愿意低头吗?” 宋彦恒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自然不会。” “我们读书人讲究一个明辨是非,我又没有错,为何要低头?只是为了要哄你开心吗?” 第70章 换一折子戏 江芍属实是被这句话气笑了。 她问:“有句话我不得不问问宋公子了。” 宋彦恒眼里有些期待的看着江芍,心里还想着,江芍果然对他有情。 “您家中若缺镜子,我可送你一块,倒也不至于照不出来自己几斤几两。”江芍开口。 她倒是想把这话说的再粗俗一些,可到底大庭广众之下,还是得给她自己留几分薄面。 宋彦恒愣住了。 “你说什么?”他不可思议问道。 江芍正欲回答,门口又传来声音:“江姐说,你家没进材没尿吗?能不能撒泡尿照照自己够不够的着江姐姐?” 她听到这声音,就知道是沈知意,忍不住偏开头抿嘴一笑。 这句她没能说出口的话,到底是被沈知意说了出来。 宋彦恒毕竟是书生,所以确实很少听到这样子直白的辱骂,一时间舌头都有些打结了。 “你,你在说什么?”他难堪质问。 沈知意挑眉,“怎么,真的读书读傻了,人话都听不懂了?本宫后院里养了几条狗,不如送你去他们做伴?” 宋彦恒气的脸色涨红,可到底是说不出来什么难听的话。 他只得重复:“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殿下身为太孙,言语怎能如此粗俗?” 沈知意摆出了一副无赖样,“你最好掂量掂量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我可是你祖父教出来的。” 宋彦恒更让气得不轻。 他忽然间转头看着江芍,问道:“江芍,你与此等之人订婚,难道不觉委屈吗?” 说着又往前一步,“你倒是大可不必为了气我逼自己接受这样一个……” 宋彦恒本想说纨绔,可说到底是太孙,又不敢说的这样直白。 所以最后只以叹气甩袖代表。 “怂。”沈知意淡淡的吐出一个字,没想理他,扭头看着江芍,“走吧,江姐姐,我与皇叔正好在附近,请你喝茶。” 江芍想要摆脱宋彦恒,当然是先应了下来,只是跟着沈知意出门之后,却摆手拒绝:“我与莲儿已经约好,不好言而无信。” 沈知意闻言撇了撇嘴,叹气:“好吧,既如此,那我……” “你们两个怎么在这里?” 陈香莲不知何时出现,“泱泱,你不是说来这边的铺子看一眼就走吗?怎花了这么长的时间?” 江芍看着忽然出现的陈香莲,又扭头看着沈知意:“既然莲儿在这儿,我们同去也可。” 沈知意却感觉头都大了。 他来找江芍,那自然是得了沈清安的授意,是要给他们两个创造独处时间的,怎么又变成这个局面了? “不去。”陈香莲却回答。 她睨了一眼沈知意,却并没那么光明正大,可还是被沈知意捕捉到了。 “凡是邀约,那总有一个先来后到,泱泱,今日你先答应了我,总不能要拒了我吧?” 江芍对此,倒也不为难,只能有些歉意的看了看沈知意,“抱歉,太孙殿下。” 沈知意忍不住咬了咬牙,但脸上还带着笑:“无妨无妨。” 江芍也没再说什么,与陈香莲便离去,走进了附近的茶楼。 今日茶楼的剧目非常有趣,讲的是上错花轿嫁对郎。 江芍反正是看的津津有味。 不过二人没想到,竟与沈知意和沈清安到了同一个茶楼里。 此时,二人正从上往下望着,沈知意撇嘴问道:“皇叔,这可真不是我的问题,谁让咱不巧,正巧碰上她们姐妹出游呢?” 沈清安默默的喝茶,目光却不断的在剧目与江芍身上来回飘动。 也不知今日这茶楼究竟是怎么排的戏,方才明明还好好的唱着红鬃烈马,怎么好端端的换了这样的曲目。 “你竟瞒我身份多时,却叫我肝肠寸断,罢了罢了,你我便就此一刀两断。” 台上正唱着身份被戳穿的戏码,沈清安也不由得有些紧张,看着江芍。 他甚至偷偷动用了内力,只为去偷听江芍说了什么。 “虽然成就了一段佳话,可受骗的感觉却着实不好。”江芍说道,继续喝着茶。 陈香莲说到底也是知情之人,听到这句话时还有一些踌躇。 她问:“所以,泱泱觉得这将军恩断义绝是对的吗?” 江芍思索,答:“这倒是个人选择,先前我看过这出戏本子,最后这二人还是和好如初了。” “若我说,不和好也不奇怪,和好就更不奇怪了,毕竟,女子有许多次可以与将军坦白,却都又隐瞒了下来,这才是最让人恼的。” 她确实是在评论事不关己的戏剧,可没有想到,她其实是这戏码里的一份子。 陈香莲听到这句话,倒也不说话了,心里默默的为宁王点灯。 她其实心中还暗暗有些欢喜,虽然非常清楚,这样不是很道德,可是,想想先前那样严词拒绝她的沈清安,如今要在江芍身上吃亏,就忍不住想笑。 “莲儿,他们二人都到了分开的戏码了,你怎的看起来,好像很开心?” 江芍问,也是奇怪。 陈香莲立刻收敛了自己的笑,“没什么,你看错了,我是喝茶让呛着了,所以表情夸张了些。” 她睁着眼睛说瞎话,江芍也没起疑,就这样子混了过去。 他们两人倒是放下心来,又继续看起了台上的戏,可二楼的沈清安却有些坐不住。 “皇叔,趁着时候还没到,你不如先与人坦白吧。” 沈知意在见江芍与陈香莲也进了这家茶楼之后,特地换了一个离他们近的,二楼位置。 所以,她们两人刚刚的对话,他自然也是听到了。 沈清安紧紧的捏着茶杯,却也不说话,目光落在戏台上。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忽然间,他丢下茶杯,站了起来,转头便往外走。 “叫他们茶楼把这出戏换了,换回红鬃烈马去!” 沈清安只丢下了这样的一句话,便消失在楼梯口。 沈知意着实忍不住,坐在房间内笑了一番,好容易笑够了,才叫来了茶楼掌事,让人去换戏。 而台下的江芍,看着突然换了的戏折子,越发觉得奇怪了。 今日这是怎么了?怎么处处都透着古怪? 第71章 她必定委屈 茶楼中此时倒算得上是其乐融融,可被丢在工具铺子里的宋彦恒,心里却仍旧恼火。 他甚至还构想了,江芍配这样子的纨绔,一定是极委屈的。 方才看着她表情明明犹豫,却还是答应了那纨绔的要求,还不知平日里是怎样被对待的! 他不察觉地黑着脸往外走,走到半路,却恍然意识到自己居然在生气。 宋彦恒倒是不明白了,现在他有什么气可生呢? 江芍离开了她之后,找不到好夫婿,难道不是他所期盼看到的吗? 他挥开了脑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只坚定地认为,他并没有因为江芍看不惯,而是气恼沈知意是个纨绔。 换谁也是如此。 定是这样。 宋彦恒说服了自己,再不敢细想这件事情,便直接打道回府。 沈清安原本想着,在江芍府门口等着她回来,并且将这件事情说清楚,可是没有想到,他才刚到了江府门口,长风便也到了他面前。 “何事?”他问。 长风拱了拱手,回道:“回王爷的话,太子让属下来请王爷去一趟东宫,春闱一事,太子有事要跟王爷商量。” 沈清安点头,虽然想要与江芍解释一番,可说到底还是此事更为重要一些,便跟着长风离去。 只是他若是知道,在他刚走没多久,江芍就回府的话,他说什么也是要等着江芍回来,再离开的。 等到了东宫,沈清安确实看到除她之外,还有几个大臣正在屋内站着,想必都是为了春闱一事而来。 “清安,来。”太子瞧见他,朝着他招了招手,让他过去,他也静静地走到了太子的身边。 “今日召集诸位,所为何事,诸位应当也是明白。” 太子开了口,随后展开一份卷轴,“这是此次春闱题目,问的是对于去岁赣南大水,有什么更好的治理方法,其实是为了应对今年可能会发的大水而设置的题目。” 他停顿一下,“孤既然能拿得到这题目,自然有的是人也同样能拿得到,这次的春闱,未必会公平。” “所以,孤与父皇提议,此次春闱时间提前,就在年后,若准备充分,学子自然是不介意提前开考,但是对于有些居心叵测之人而言,这便是最大的打击。” 他说完之后看向沈清安,“清安,我听知意与我说了,你比较担心的,是这次时间提前这么多,会引起学子不满。” “孤觉得,你说的有道理,所以今日才会召集诸位,来商议此事应当如何是好。” 沈清安抿着嘴,没回答。 此事他回去,却也想了许久,为避免朝堂之后鱼龙混杂,此举确实必须。 只是他却并没想到,要如何解释这次提前的事。 至少,是不能把皇室争斗放到明面上来谈论。 他对此也是颇为头疼。 “虽然提前一月,可若是学子功底扎实,那么这一个月,自也不算什么,应当不会有学子不满吧?” 其中一人开口说道,倒也没给出什么实际性的解决办法。 太子摇头,“若你是这次赶考学子中的一员,还能说出来这样子的话吗?” 见他愣住,太子也的确没有过多苛责,“无论学子们会不会抵抗此事,我们都该给予一个解释才对。” 沈清安盯着那卷轴看了许久,再将各类利益与此事联系起来。 忽然,他想到了一个办法。 “皇兄,我有个办法,但,不知可不可行。” 他开口看着太子,太子闻言,点点头,让他先说出来。 “学子赶考,最终的目的,必定是登科及第,若我们这一次宽泛一些,多收十人或十五人,再假借战事之名,说清楚各地官位空缺才提前考试,对于学子而言,是否更容易接受一些?” 沈清安说道。 众人闻言皆是一愣,太子则低头沉思半晌,忽然抬头笑了:“清安,孤就知道,找你总是有用的。” “可是殿下如此一来的话,那岂不是果真要多增添数十位官员数量了?” 又一人说道。 其实这个考量倒也正常,往年来,各地各司所或缺的岗位本就没有那样多,若今年突然增设,甚至都不知该设到何处。 沈清安没有反驳,心里也觉得这是个问题。 只是关于春闱一事,他已经给出了答案,其余的,那便是是否能调节的事情了。 太子思索良久,最终叹气,“此事,孤会去与父皇商议,诸位若有良策,可再献计。” 此事商量出一个不知算不算结果的结果,太子自不会再留人下来,叫众人先回去。 随后叫住了沈清安。 “皇兄。”他回头拱了拱手,端正的坐下,看着太子。 太子则是笑了笑,“方才谈的国事,所以严肃些是应该的,可接下来,孤要与你谈的是家事,倒不必如此拘谨。” 沈清安点头,却依旧是端端正正坐着。 “回宫前,我听母后说了,礼部今日已经将婚书制成,在你来之前,就已经送去了宁王府和江府,我看了看时间,很不巧的与春闱撞到了一起,所以来与你商量,婚事推后如何?” 沈清安后半句基本没听进去,只听到了那婚书已经做好,并且送到了府里。 换而言之,此时此刻,江芍岂不是已经知晓了,她成婚的对象是谁了? 见他发愣,太子以为是他不愿,轻轻叹气:“孤也知晓,你要与心爱的姑娘成亲,肯定是想越早越好,只是确实不凑巧。” “母后还同我说,这件事情同你说了之后,你也需得去问一问江小姐的意思,此事倒是的确太巧合,撞到了一起。” 太子仍在说着,沈清安却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见他这副模样,太子倒是有些稀奇,“先前到不曾见你,如此坐立难安,是怎么了?” 沈清安深吸一口气,叹了出来,随后说道:“这件事情我知道了,皇兄,那我就先回去了,总得要与她商量一番。” 太子闻言,也的确没多留,点了点头。 他则步调有些沉重的起身。 可如何解释? 第72章 赐婚圣旨 江府。 江芍回府之后用过了午膳,原本打算是休息一下的,才刚躺下没过多长时间,青萍便有些急匆匆地跑了进来,拉起了她。 她斜斜倚靠在榻上,有些困倦的问道:“发生何事了?” 青萍指了指外面,“礼部来人了,打头的那位身上还挂了红,手里捧着一个木盒子,说是要给小姐你的。” 江芍原本还有些瞌睡虫,此刻也全都消失了,猛然一下坐起来:“给我的?” 她心里有些疑惑,想起来了,前几日皇后说的婚书,也顿时就明白了过来。 “大约便是婚书,没想到竟然这么大的阵仗。”江芍一面说着,一面整理,立刻起身,匆匆到前厅去。 而此刻,在前厅中的礼部尚书,穿的颇为喜庆,正立在院中等着江芍。 江芍赶到时,就见他胸前戴着一朵绸缎红花,甚至官帽上也别了一朵红花。 看着有些滑稽,却也是实在喜庆。 她愣神片刻,弯腰行礼,“尚书大人安。” 礼部尚书笑着看江芍,“江小姐不必如此多礼,今日是江小姐的喜事,下官祝贺江小姐。” 江芍听得这些话,略略思索片刻,回头看着青萍,青萍倒是大大方方的分了些银两给在场的诸位。 毕竟是喜事,这也算是个彩头。 礼部尚书双手将手里的礼盒递出,江芍犹豫一下,接了过来。 “赐婚旨意,晚些会送到府中,这是皇后娘娘叫我等先送来的婚书,恭贺江小姐。” 礼部尚书将话说完后,身后跟着一同来送婚书的众人也是拱手祝贺。 江芍难能见这么大的阵仗,停顿片刻,欠身道谢。 “婚书也已送至,我等便先离去了。”礼部尚书又拱了拱手,浩浩荡荡的带着人来,又浩浩荡荡的带着人走。 江芍一人独留在原地发愣。 她望着手中艳红色的婚书,竟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打开。 “小姐,您怎么不打开看看呢?”青萍有些好奇,盯着她手里的婚书问道。 江芍停顿片刻,慢慢将婚书展开,而最后落名处,居然是空的。 “怎么没名字呢?”江芍呢喃自语,青萍笑道:“自然是没名字呀小姐,这婚书不就是嫁娶双方亲自要在婚书上落名吗?” 江芍这倒是才反应过来,“你说的也是,不过刚刚礼部尚书说,稍后便会有赐婚圣旨送来,想来,沈知意届时会与我一起来签婚书。” 她说起这些时,语气却并不雀跃,反倒听着还有些失落。 青萍跟他家小姐这么多年,自然听得出来,有些小心翼翼的问:“小姐,赐婚甚至还未到,若您现在进宫去找皇后,或许……” 江芍抬了抬手,打断青萍,“不必。” 她笑容瞧着温柔,但却有些假。 “我自然不能再给皇后娘娘添乱了。”江芍说完之后,思索片刻转身往回走,“这匆匆起身,也没仔细打扮过,待会儿赐婚圣旨要来,总得隆重些。” “青萍,你来与我重新梳妆。” 青萍到底没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跟着一起回了院子里。 江芍坐在镜前盯着铜镜,却总是有些心不在焉。 虽不知为何,却总觉得这次赐婚,有些风波似的,心里狂跳不止,竟是按也按不下去。 她轻叹一口气,任由摆弄青萍,不知过了多久,青萍笑着道:“好了,小姐。” 抬眼看着铜镜中已然换了副模样的自己,江芍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丫头手倒是更巧了。”她夸赞一句,随后起身,带着青萍,又重新回到了前厅。 她自知,圣旨待会儿会来,可却仍旧坐若针毡。 正在这心绪不宁之间,江芍突然闻到了熟悉的竹香。 一抬头,果然瞧见了,沈清安正从外走来。 可却不知为何,只见人似乎有些急切,好像是赶回来的似的。 他所以呼吸有些急促,可目光依旧温柔地落在江芍身上,若是仔细观察,甚至能瞧见他微微有些泛红的耳尖。 是因难得瞧见江芍如此盛装,实在是觉着美。 “王爷,您怎么来了?”江芍立时站了起来,迎了上去,思索片刻又问:“您是来宣圣旨的吗?” 沈清安轻轻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又动,终究是没将自己心底那句话说出来。 “圣旨到!” 门口传来了声响,江芍倒也并没在纠结,为何沈清安会此时来这,立刻迎了上去,端端正正的跪在院中。 不曾想,沈清安居然也跪在了她的身旁。 此刻江芍已然已经十分困惑,可仔细一想,毕竟圣旨到,沈清安若不跪圣旨,确实也是不妥。 门口依旧穿红着绿,十分喜庆的传旨太监走了进来,见着两人已然在等宣旨,也不废话,径直走近展开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乾坤定序,阴阳协和。朕承天命,抚育万民,当以家国为重,社稷为先,兹闻将军府江氏女江芍,温良恭俭,忠肝义胆,又有宁王沈清安,虽性本闲逸但仁德有加,实乃金玉良缘,天作之合,朕今特赐婚配,以彰皇恩浩荡,亦示天下以和合之美。” 江芍原先听着前边的缀号,还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却在将整段话听完之后,彻底愣在了原地。 她有些僵硬的扭头去看沈清安,一时间竟忘了领旨谢恩。 他并没转头,反而是一手轻轻扶着她的后颈,把她往下按了按。 江芍这才乍梦初醒,叩首谢恩。 传旨的太监将圣旨递了过来,二人均伸手要去拿,传旨太监笑了笑,“殿下与未来王妃倒是好默契。” 说着,一左一右将圣旨各自放在了他们两人的一只手中,反倒是叫他们二人一起接了圣旨。 江芍仍旧有些惊得说不出来话。 沈清安面容平静,回答道:“多谢公公。” 言罢拉着江芍一起起身,非常自然的取了一锭银子递给传旨太监,“既然是喜事,公公也沾些喜气。” 传之太监自然高兴,欢欢喜喜的说了些类似百年好合的祝福之语,便带着赏银离去。 青萍也察觉不对,默默退下。 此时院中,唯余二人。 第73章 她谁都不会生气 虽在院中,可这一瞬间却万籁俱静,无人开口。 沈清安有些小心翼翼的觑着江芍脸上的神色,自然是不敢主动开口的,只等着江芍最终给他“定罪”。 “赐婚圣旨,是,赐的你我?”江芍这才终于,像是有些反应过来一般,扭回头去,愣愣的看着沈清安。 他只点头,也不辩解。 江芍突然就笑了一声,抬眼盯着沈清安,眼里不见怒色,却也不曾见喜色。 “所以此事,王爷是一直都知道的,是吗?”江芍又问,语气平淡。 沈清安却听着她的口气,不免紧张了起来。 这若是发火,倒还让她有个发泄口,反倒是这平平静静的语气,叫人有种风雨欲来的惶恐感。 沈清安又点头,这次倒是想着辩解:“原本我想与你说的,可见你有些惧我,便不敢与你明说,后来也有些阴差阳错,导致拖到了现在,你才知晓。” 江芍也不生气,也不着急,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很好。”江芍开口说道,又点了点头。 她抬头望向沈清安,忽然弯唇笑了笑。 “王爷,如今圣旨也已经领了,您可还有什么其他打算?” 江芍非常平静的问道,确实丝毫看不出来的这件事情有十分生气的迹象。 沈清安回答:“倒也不曾有什么其他打算,只是看,泱泱你怎么想?” 她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现在的思绪非常乱。” 江芍轻轻的抿了抿唇,“虽然我想过,可能是王爷,可是直到这赐婚圣旨,真真切切的到了我手中,我才敢肯定,原来真是你。” 她背过身去,不知在看什么方向,“而此事,最开始王爷是知道的。” 江芍对此事,心里是闷着一口气的,但是又不知为何,总觉得这口气,不该迁怒任何人。 她是有些懊恼,自己为何从一开始就认错了赐婚对象。 “泱泱,你莫气恼,先前出去郊游,原本我是想与你坦白此事的,可没想到又有了些阴差阳错,导致此事未能成功。” “并非是有意一直瞒着你的。” 沈清安解释,江芍却越听越觉得有些意外。 她思索了片刻,才问道:“那这话是不是又被谁听到了?” 沈清安听到她如此一问,倒是想起来了陈香莲,如今的这种情形下,他自然不能再撒谎。 “确实那日有些误会,我将陈小姐当做了你,所以把这些话说给了陈小姐听……” 江芍大惊,“你说这些话的时候,可有指名道姓说明白了,就是与我说的?” 沈清安点头。 江芍更是有些无奈地深吸一口气,默默叹息。 她自然是难以忘记,那日回来之后的陈香莲。 怨不得与她那样子生气,可气到一半,她大约是又觉得,毕竟至今她还被蒙在鼓里,不知此事莫名就要承担怒火,心中也是有些煎熬。 江芍实在是有些不知眼前的情况,该如何是好了。 “泱泱……” 沈清安向前两步,还准备说些什么,江芍有些疲倦的抬了抬手,“稍等,王爷,我如今还没有消化这件事情,王爷先回府去吧,等我将此事想通,自会去宁王府,见王爷。” 他倒也很清楚,此事确实不能操之过急,认真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那我等你。”他回答,言罢,手中捏着赐婚圣旨,转身就要离开。 “王爷等一下。”江芍又一次叫住了沈清安,沈清安有些疑惑回头,但底色却有些惊喜。 她抿了抿嘴,回答道,“王爷,今天一早,礼部送来了婚书,只不过这婚书,到现在还没有签下双方的名字。” 江芍展开了手里的婚书,“王爷,签婚书吧。” 她如此态度,反倒是让沈清安犹豫,“若你因我瞒你一事生气,而不愿继续这桩婚事,我自会去与父皇母后言明,定然不会叫你为难。” 江芍闻言,却倏尔笑了,“王爷放心,我对此事并无任何不满。” 她顿了顿,“只不过仍如我方才所说的一般,今日所知之事太多,一时间接受不了,便希望王爷能等我一等。” “当然。”沈清安迅速接话,“只要你愿意,我等多长时间,都可以。” 江芍不知该怎样面对这句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沈清安大步流星走到了她身边,一眼就看到了她早早准备好的笔墨,难免联想到她准备这些时的想法。 此时此刻,终于能正大光明的吃味:“原本这笔墨,是你为知意和你自己准备的吗?” 她倒也不隐瞒,自然点点头,反倒是让沈清安更有些醋意。 “泱泱,这个问题方才虽然已问过,可我还是想再问一遍。”他盯着江芍的眼睛,“得知成婚对象变成我时,你可有一丝失望?” 江芍回过头去,看着沈清安,其实心底也并不知,为何他会如此的没有安全感。 她停顿片刻,摇了摇头,“无论气分圣旨上说的人是谁,只要是皇后娘娘的旨意,我都不会失望。” 沈清安也不知听了这回答,是该高兴还是不该高兴,却点了点头。 二人沉默的签好了婚书,沈清安重新又告辞了一遍,才转身往外走去。 江芍这次没再将人叫住,反而是静静地站在院子里看他离开。 顿时,院子里又静了下来,青萍也是瞧见了沈清安离开,这才回来,但却见江芍一个人站在原地。 “小姐,你没事吧?” 她上前去有些忧心忡忡,问道,“若实在难受,小姐可以与奴婢说说。” 江芍笑容有些苦涩,摆摆手。 “说不上来是难受,只是有些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低头,“如今我也知道了这件事情,往后该如何面对莲儿?” 想起来那日之事,江芍如今也是觉得无地自容。 怪不得之后,她在自己撮合时,都有些有意无意的避开,原来是为此。 她重又叹气,若非真心知晓她对此事也并不知情,恐怕都要以为她是故意挑衅了。 如今,这个局面,之后究竟应该如何去见莲儿呢? 第74章 再不为男人起隔阂 “小姐,陈小姐来了,此刻,正在门外等着您,问您可有时间同她一叙?” 守门的小厮匆匆跑来,站在江芍面前拱了拱手,抬眼问道。 江芍闻言,更是有些焦头烂额。 也的确是没有想到,竟然说曹操曹操到。 “我回后院去了,你出去时,直接叫他来后院找我即可。”江芍回答,没再说什么,转头往后院走去。 她手里还收起了那封婚书。 陈香莲倒是来得快,江芍远远观察着她走来的神色,并没有半分不悦,反倒看着还有些欢喜。 “泱泱,我今日可打听到了,你这府门,一早上可被踏破了门槛吧?” 她笑盈盈的边说边往这走,到了她面前时,直接坐了下来,倒也不客气。 “又是礼部,又是宫里的人,怕是你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吧?”陈香莲笑眯眯问她。 江芍看着她如今的神色,有些小心翼翼问道:“确实是已经定下来了,我也知道这成婚对象究竟是谁了。” 她抿唇,声音越来越小。 陈香莲也听出了些许不对劲,疑惑问她:“你不太高兴吗?” 她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来话,只是叹气。 江芍觉得自己今日在知晓此事之后,是叹了无数的气。 “不是我不太高兴,而是对你不住。”江芍认真的看着陈香莲说,“我还那样信誓旦旦的说要帮你,可实际上……” 陈香莲顿时便明白,她究竟在说什么,只是站起来伸手拍了她一下,“你的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 她扭头,“你与我说那些话时,并不知道自己的成婚对象就是宁王殿下。” 陈香莲笑笑,“反倒是对我一片赤诚,心底很乐意去帮我,为我的心上人牵线搭桥。” 她又顿,“感情这种事,说到底,也是双向选择的,那日,王爷对我进行剖白,虽然话是对着你说的,可我听来也觉得他深情。” “宁王殿下再好,不过就是个男子罢了,泱泱我与你以后,再也不要为了任何男子起争执了。” 陈香莲脸上的笑意慢慢变为严肃,江芍听着这话,却鼻子一酸,心中的大石头落地。 “我总怕你觉着,我先前并非真心帮你,如今自己还和宁王订了婚。”她怯怯地看着陈香莲。 陈香莲一点都不客气的,又敲了敲她的脑袋:“我倒是觉得,你倒脑袋里的水,该往出倒一倒了。” “真钱还是假意,我能看不出来吗?况且我可是京城第一才女,就算嫁不了宁王殿下,京城还有多少好儿郎等着我挑,我才不会在一棵树上吊死。” 她说着又叹口气,神情略有些局促,可仍旧还是直说:“但其实,若说我不妒忌,那就太假了。” “那日听到宁王对你用情至深,要发觉自己没有任何怨你的余地,才会发那样大的脾气。” 她有些愧疚,“今日一切都已知晓,我得为那日的行为与你道歉。” 闻言,江芍直接扑上去,抱住了陈香莲。 “莲儿,多谢你。”她说话时声音略略有些颤抖。 她手臂收的越来越紧,“幸好你不曾为此与我生了嫌隙。” 陈香莲无奈的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她的背,“你是不是傻?我若想要因此事与你产生嫌隙,我早便不与你再来往了。” “何至于知晓你定亲的事情,还要这样高兴,眼巴巴跑来祝贺你。”她娇嗔道。 江芍笑意越浓,自是高兴的。 “不过,泱泱,一直以来,因为答应了宁王殿下,不把这件事情说出去,所以,我其实一直想问,你到底喜不喜欢他?” 陈香莲眼眸亮亮的,难得能见她有这么一副八卦的模样。 江芍也并没有敷衍,表情极为认真,“你若认真问我,我倒回答不上来,我也不知心中到底是如何想的。” 她看着陈香莲,伸手紧紧抓住了她的手,“其实,莲儿,我现在有些不安。” 陈香莲察觉到了,所以,反握住她的手,极为认真道:“有什么害怕或者顾虑,你可以与我说。” 江芍转头往窗外看去,时节越来越冷,她窗外种的那棵树,现如今,叶子已然全掉了。 冬日就要来了。 “宁王虽是个闲散王爷,可是在京中却颇有名声,无数高门贵女是想要嫁给宁王的,毕竟,像宁王这般未曾娶妻之前不会纳妾的人,实在也是不多。” 她抿嘴,“我不知我成为宁王妃之后,会不会被诸多眼睛盯着,我怕我——” “怕什么,若有人嚼你舌根,我第一个上去撕了他。”陈香莲难得的打断了她的话。 “你顾虑又何必这样子多呢?宁王如此坚定的选择,你那么就说明你是有过人之处的。” 陈香莲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或许你不知,其实你在外打仗的这些年,京城中,不少贵女都是羡慕你,乃至于有些仰慕你的。” “这些贵女之中,自然是也包括我的。” 她说着,低下了头,笑了笑,“泱泱,你真的很厉害,千万不要看轻了自己。” 江芍自然明白是什么意思,心中若说是不感动,那当然是假的。 她用力点了点头。 “放心莲儿,我绝对不会再把自己看轻了。”她言罢,歪着头看陈香莲,“不过,莲儿,我倒有些好奇,先前你和那宋彦恒自我的近是为何?” 陈香莲闻言,脸一下子涨得通红,别开头低声说道:“你这人,就非得把我的事全扒出来才好。” 她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突然间又笑了。 “那不就是因为之前的一些误会吗?宋彦恒实在忒讨厌了些,若非是为了气一气你,我才不想接近他呢。” 江芍闻言也笑了,“那那段时间还真是辛苦你了。” 她点点她鼻子,“真不知道你这话究竟是不是在损我呢。” 说着又抿了抿嘴,“我倒要问你了,后来宁王可与你解释过了先前的事情?” 江芍想到方才,“解释是解释过了,只不过,我对此倒并没那么在意。” “只是不想委屈了你。” 第75章 日子竟撞了 陈香莲闻言,微微一愣,随后低头又笑了起来,笑声越来越大,是江芍从来没有见过的陈香莲。 她轻叹一声,有些好笑地看着江芍,“傻泱泱,也就只有你会这么想了。” 陈香莲一边说,一边帮她整理着头发。 “不过这倒的确是该问一问我自己了,明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当初为何又要信了那些话呢?” 她眸光闪动,看得出来其实是有些心底愧疚的。 江芍笑了笑,“都已经过去了,莲儿,我们不回忆当初了。” 她点头,二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陈香莲陪着江芍一直待到黄昏,她才从江府离开,走出门的最后一句话仍旧在劝江芍:“可别一直心里打着结,那往后,你不会好过的。” 江芍眨了眨眼睛,笑着点点头,“好,你放心吧。” 陈香莲听得这话,这才转身离开。 她看着陈香莲越走越远,反倒是没回去,就蹲在门口,开始思索了起来。 “小姐,你怎么在这儿?不回去吗?”青萍从门内探出头来,有些疑惑地问。 她慢慢的摇了摇头,“不了,我去一趟宁王府。” 江芍忽然便想通了,立时站了起来,朝着宁王府的方向而去。 青萍站在后面笑了下,颇有些感叹,她家小姐终于愿意卖出去自己那一步了。 她当然,懂事的没有跟上去。 江芍停在宁王府门口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站在那朱漆大门前,却不知该不该进去。 “泱泱,你来了?” 下一刻,那扇大门却从里被打开,站在门口的是沈清安。 看他的样子,大约是正要出门,见到江芍,他眼里好像也有一些意外,只不过,更多的却是了然。 江芍眨了眨眼睛,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 “要进来坐一坐吗?”沈清安问。 江芍纠结一番,摇了摇头,“现在来,就是想让今日事今日毕。” “王爷,我来解你的心结了。”江芍直勾勾的盯着沈清安,认真说道。 沈清安并没有马上回答,反而是一步步的下了台阶,走到了江芍身边。 “泱泱知道我心中,是什么心结吗?”她的表情看着像是有些哀伤。 江芍撇了撇嘴,“王爷,您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既然来说要解你的心结,那自然就是知道的。” 她抿嘴,“其实王爷之前说我怕你,这都是假的。” 她笑笑,“我其实并不怕王爷,之前那些可能会让王爷有所误会的话,也只是随口提前而已。” “王爷对我好,我是知道的,我也感念在心,所以王爷要与我成亲,我是高兴的。”她很直白的将自己的心里话告诉了沈清安。 沈清安简直是笑也不是,气也不是。 “还有今日我叫王爷先走,并非是生了王爷的气,而是生我的气。”她低头,“王爷还记得,曾经跟莲儿有一段误会吗?” “记得。” “在那之前,其实是我答应了莲儿,想要帮她的,可却没有想到,她听到了那样的一番话,也亏得她是陈香莲,若换了旁人的话,必定是要记恨我了。” 江芍看着沈清安,脸上是少见的,有些宁和的笑意。 “是我的错,改日,我会去陈府,登门致歉。”沈清安无比认真的回答道。 当下,他的确没有想到。 “登门致歉,我觉得倒也不必了,因为今日,正是莲儿与我好好的谈了谈,我才感觉到,她是个心胸多宽广的女子。” 江芍挑眉,“错过莲儿是你不幸。” 沈清安闻言,总算笑了,“可若是错过你的话,才是我真正的不幸。” 她笑了笑,倒没回答这句话,“今日我想说的话,已经与王爷说够了,那我就先走了。” 江芍言罢,转身就要离开。 沈清安倒是想同她多待一会儿,可毕竟她不愿意,自然也只能将自己的心思放回到心里。 “对了。”江芍忽然停下来,回头看向沈清安,“王爷,婚书其实是有两份的,白日我心绪不宁,将另一份忘记了,现在我带过来了。” 她将手里的婚书递给沈清安,他重新又打开看,看到了江芍的名字端端正正的写在新娘处,心底难免欢喜。 正准备小心翼翼收起时,忽然便见了时间。 “二月初七?” 沈清安念到,江芍自然听到了有些疑惑的抬头问:“这日子怎么了?” 沈清安抿唇,“与你我婚期撞了。” 他回想起,那日在太子书房商讨事宜时想到的这种可能,没有想到还真被撞了个正着。 江芍点头,“这个日子好,所以礼部才会如此选择吧?” 沈清安认可了江芍的话,又有些无奈道:“这个日子确实是好,可是我是今年春闱的副考官,故而婚事与春闱,自然是不能同时进行。” 他看着江芍,眼神之中满是歉意。 “抱歉泱泱,春闱乃是大事,你我婚事,只能后推了。” 沈清安将话说完,心底十分愧疚。 原本骗她一事,就已经够叫他焦灼,如今,好不容易解开了这误会,反倒要延后婚期。 江芍对此却不甚在意,走上前去,拉了拉他的衣袖,“后推便后推,这原本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王爷,你太紧张了。” 沈清安愣愣的看着江芍。 “不过既然日子都要往后推了,那么是不是,可以让我们自己来定日子?”江芍眼睛亮亮的。 沈清安心底的泪点不安,顿时被驱散,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你想定到什么时候?” 她却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像是有些难以启齿一般,并没立刻回答。 “你放心,无论是什么时候,这都只不过是一个普通的日子而已,莫要给自己压力。” 他认真宽慰。 江芍随后却有些语出惊人:“二月廿八。” 她说了日子后,正要解释是为何,沈清安便接上了话。 “先将军和将军夫人成亲的日子。”他说道。 江芍没想到,他连这个都记得这么清楚,停顿片刻之后,点点头:“正是,爹娘看不到我出嫁,那我想在他们的喜日子出嫁。” 第76章 要她做家人 “好。”沈清安答应的极快,“先将军与将军夫人伉俪情深,还生下了你这样优秀的女儿,足可见这个日子,是很好的。” 江芍微微有些愣住了。 她心里其实明白,她这样子的孤女,有许多人家是避之不及的,认为她晦气。 可她并没在乎过那些人的看法。 可是偏偏出现了沈清安这样的人。 他不觉得这日子晦气,反倒说是好日子,却让她有些心酸。 “只是我们要改这个日子的话,皇上和皇后娘娘能同意吗?”她有些担心。 沈清安摇头,“不必如此担忧,他们必定是会同意的,泱泱,其实不论是我还是母后,都只是希望你成为我们的家人,无论什么日子。” 他附身盯着她的眼睛,“都好的,泱泱,只要能与你成为一家人,不论是什么日子,那都会成为一个好日子。” 江芍望着这双近在咫尺的桃花眼,不见往日潋滟,反倒格外真情,让她一瞬间朦胧了眼睛。 为避免被看出来,立刻低下头,用力点头。 忽然间,头顶一沉,沈清安将手放在她的发间,轻轻揉了揉,“泱泱,可还有什么顾虑吗?” 江芍轻轻地摇了摇头,“夜已深了,王爷我先走了。” 她言罢,转头离开。 沈清安便站在原地看着,她走远,不是方才紧张,带着释然笑意。 “皇叔,这是如愿抱得美人归?”沈知意摇着折扇从院子里走了出来,调侃沈清安。 他也并不恼,“是啊。”言罢看向沈知意,“从昨日起,你就在我府上住着,皇嫂托母后问我,你何日回东宫?” 沈知意笑意僵在脸上,随后垮了下来,有些无奈,“皇叔,我就不能不回去吗?” “原先我母妃还未曾见她如此着急,定要为我定一门亲事,一听说皇叔你的赐婚圣旨下了,竟也同皇祖母一起,来逼我成亲。” 他猛一下合上折扇,轻轻敲了敲前额,“皇叔,你不知道真真是叫我焦头烂额。” 沈清安笑了,“成婚未必不是什么好事,怎的你不愿?” 他有些无语,“皇叔,如果说这种话,你也该以己度人,你倒是好,娶了自己的心上人,可若是皇祖父与皇祖母随意给你塞个人呢?皇叔你还会这般欢喜吗?” 沈清安自然摇了摇头,“我与你还是有些不同的,至少,父皇母后知我心中,有意中人,只是在等一个合适时机成婚。” “而你却连一个喜欢的姑娘都没有,难怪他们着急。”沈清安言语已隐隐偏帮,沈知意顿时警铃大作。 “你方才说是我母妃托皇祖母来问你的,那就是说皇叔你已经见过皇祖母了,如今说这些话,是他们让你来劝劝我吗?” 沈清安听他已经明了,自然也不隐瞒,点了点头。 “皇叔,怎么能连你都不帮我呢?”沈知意哀怨的说道,“反正我不管,皇叔你成亲之前,我都要住你府上。” 他顿了顿,“就当是这段时日来,我为皇叔你打掩护的报酬,如何?” 沈清安叹了口气,“你若是愿意住,那自然住就是了,不过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等我成婚之后,他们自会催得更紧。” 他叹气,“届时,你可就更麻烦了。” 沈知意怎会不知这个道理?他摆摆手,“能躲得过初一也算,皇叔,我是认真与你说的,我不愿就这样,把我的婚事,随随便便交出去。” 沈清安还想说些什么,只是最终却又都咽了回去。 “罢了,你说的也是,毕竟年岁还小,不急于这一时。” 沈清安道,随后转身回府。 彼时江芍也到了府里,不同于去时的交集,回来的时候脸上还仍带着笑,青萍瞧着也心情颇好。 “小姐,这是发生了什么好事?怎见如此高兴?” 她故意问道。 江芍低头轻笑,“你又在揶揄我。” “小姐,你就同我说一说嘛。”青萍故意如此说道,惹得江芍一阵轻笑。 她道:“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心中的一块大石头落了地,自然高兴了。” “所以,小姐是喜欢宁王殿下?” 闻言,江芍反倒是有些愣住了,并未曾点头,也没有摇头,片刻后,回道:“是否喜欢,我说不上来,但对他,确实不曾抗拒。” 她抿了抿嘴,“宁王曾多次相助,又无数次护我,我自然觉着,嫁给他也很好。” 青萍看着江芍的神情,就明白,她家小姐,恐怕又想起了已逝爹娘,走上去,拉住了她。 “小姐,等到出嫁,你就不再是孤家寡人了。”青萍声音略略有些发抖,“小姐此后也是有父母亲族之人了。” 她说着笑笑,可眼中却是泪花,“然后还多了宁王殿下来疼小姐。” 江芍摸了摸她的头,心中也是无限感慨。 她回过头去,望着江家偌大的院子,昔日这院中热闹的场景,仿佛还历历在目,而如今却是这般冷清。 “是啊,青萍,以后你家小姐就要过好日子了,怎的瞧你,还有些感伤?” 青萍笑着摇摇头,把脸上的泪擦干净,“只是心疼小姐罢了。” “不过,小姐,宁王殿下虽然确实实属良人,可先前,我也算骗了小姐嘛,难道小姐便不生气?” 江芍闻言,微微愣了愣,摇了摇头,“我倒没觉得有什么可生气的,正如你所说,宁王确确实实是位良人。” “而他也并未曾否认过是我未婚夫,只是我一直以来误会了而已。” “如今也只不过是解开误会,算不得是他骗了我。” 江芍笑笑,“我虽有些嫉恶如仇,可最基本的道理还是懂得的,不会不分青红皂白,便怨上旁人。” 青萍倒是松了口气,“小姐心里真不介意就好。” 她点了点青萍的额头,“行了,今日下了赐婚圣旨,明日,我还得进宫谢恩,时候不早了,快早些休息吧,你陪我一起去。” 青萍点了点头,突然又笑:“那小姐这次去,是要跟宁王殿下一起吗?” 江芍无奈,倒没说什么,主仆二人说笑着回了里屋。 第77章 不再放手 翌日一早,江芍便起身梳妆,既然是要进宫,那自然,还是需要认真打扮一番的。 她与青萍在院中忙碌,换了几身衣裳,要么是太明艳,要么是太朴素,倒也没一身适配的衣裳。 正就在此时,有丫鬟进来通报:“小姐,宋公子来了。” 江芍一听便知是谁,忍不住皱眉,“他来就来,将人赶走了就是,怎的突然,来与我说?” 丫鬟的表情有些犹豫,“原本是不想叨扰小姐的,不过,宋公子却直接闯了进来,扬言若不见小姐,便不走了。” 江芍忍不住叹气,只听着有些心烦。 这宋彦恒,先前怎么未曾察觉,竟是个如此孩子心性的人。 她面容不善,到了前厅,就看到宋彦恒果真坐在前厅的椅子上。 江芍直接走到了他的面前,“宋公子,若有事,便请快说,我如今要去宫中谢恩,实在没时间与你在此拉扯。” 宋彦恒抬起头来,竟是红了眼睛,“为何要这样?” 她忍不住皱眉,不明白他这是什么意思。 “宋彦恒,原本我是想同你好好说话的,只是你这副样子,实在叫我没法耐着心性,同你好好说,你到底想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下,他便忽然站了起来,一把抓住了她的肩膀:“是你自己去求的赐婚圣旨是吗?你便这般想要气我吗?” 江芍实在是不知该说什么了,伸手推开了他,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宋彦恒,是与不是对你来说有这么重要吗?” “再者,你也没有什么,要让我气你的地方,又何必问这些没用的问题。” 江芍神情淡淡。 宋彦恒却忍不住发疯,“怎么会这样呢?芍儿,你是不是还在气,我之前对你说的那些话?” 她忍不住蹙眉,“你能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吗?你之前做的事情,我现在一点都不感兴趣。” 宋彦恒面容灰白,坐了回去,口中呢喃着:“这怎么可能呢?不会的……” “方才丫鬟说了你不见我便不走,如今也见到了我也算给足了宋公子脸面,若你还要在这继续赖着我,便叫家丁,将你请出去。” 江芍对他也是实在没了耐心。 “江芍,你确定果真要这样对我吗?”宋彦恒目眦欲裂,紧盯着江芍。 江芍半分没有后缩,反倒是往前走了几步,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宋彦恒。 “宋公子,不是我要如何对你,而是此事与你也没什么关系,无论现在你是什么样的心境,这都与我无关。” 她顿了顿,“就像我的事情,之后也与宋公子无关一般。” 他听得这话,呆愣愣地看着江芍,怎么都无法将眼前这个面容冷淡之人,与先前追在他身后的女子,联想到一处。 “来人,送客。”江芍把自己该说的话都已经说清楚,后退了一步,准备叫家丁把人直接赶出去。 宋彦恒忽然抬了抬手,“不必了。” 他望向江芍的眼神之中,看着有些落寞,“我自己会走的,芍儿,你今日的话,不会吓退我。” 江芍实在是觉得头疼不已,着实也是想不通,宋彦恒这究竟是为何。 她看着他仿佛说服自己一般,仰头挺胸的离开,心里就像堵了一口气一般。 其实,江芍在盘算,若是打他一顿会如何。 想到了,那可能用口水把她淹了的文臣们,她便歇了心思。 事已至此,随他去吧,总之现在的情况下,他也改变不了什么。 她叹气,没在说话,扭头离开。 最终,江芍有些不大好意思的选了,沈清安先前送到府上来的衣裳,之前以为是沈知意送来的,还想着若有什么时候同他出行再穿。 如今,一切都已明了,她自然也就明白,这衣裳定是沈清安送的。 “小姐,宁王殿下的眼光,还真的很不错呢。”青萍察觉了她略有些羞涩的神情,故意说道。 江芍这次倒是没有反驳,盯着镜中的自己,低头轻笑。 堇色的衣袍用银线绣了朵朵莲花,衣领上缀了一圈毛边,不显得十分惹眼,又非常的庄重。 尤其是这样的颜色,衬的江芍温婉典雅,眼角眉梢都带着些许柔和。 她点头:“他的眼光一向不错。” 江芍如此说着,低头摸了摸自己腰间的玉佩,是她先前在珠宝坊赠予她那一枚。 自那日被他挂在腰上,她也不知是为何,现在没摘下过,无论去哪都带在身上。 “那小姐要换这套紫金流苏的头面吗?”青萍又问。 江芍思索片刻点点头,“那便相得益彰一些。” 她梳妆得当之后,便准备出门,叫青萍去后院叫马车,她则是准备先到门口去等着。 却不成想才刚踏出门槛,抬眼便看到了立在阶下的沈清安。 他今日与她穿着同色衣衫,衣领处同样也缀了毛边,只不过看成色应该是墨狐毛。 她倒没扭捏,走向了沈清安。 “今日我与王爷倒是有默契,穿了同色的衣衫。”她笑眯眯的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 而沈清安却忍不住红了耳尖。 毕竟这话在他耳朵里听来,便是江芍在说,他们两人心有灵犀。 “你穿这身衣裳,如我想象的一般漂亮。”沈清安说道,朝着她伸手:“我来接你,上马车吧。” 她嘴角漾开浅笑,却先接了先前的话:“我也是头次见王爷穿这样颜色的衣裳,更显得,丰神俊朗。” 沈清安听得这话,嗓子有些发紧,甚至感觉到了面颊发热。 他清了清嗓,别开脸,“多谢。” 江芍听到他道谢,心底更是想笑,手搭在他的手上,不曾向前走,而是轻轻的握住。 “方才,我不知你要来,所以要青萍去后院叫了马车,等她来吧。”江芍说道。 沈清安感受着手心的温度,慢慢点点头,倒是未曾多说什么。 即便人是在他面前站着的,他也牵着她的手,可却不知为何,这样子的场景,却叫他总恍惚像做梦。 沈清安慢慢收紧了手,将她小小的手掌整个包裹在手心里。 既然抓住了,那他便不会再放手了。 第78章 不用理由入她府邸 青萍来后看到了两人如此郎才女貌,自然是又调侃了江芍。 她也并不是不予理会沈清安,只是说到底,毕竟是王爷,气场委实还是有些强的,她也不大确定自己若是调侃,会不会招致他不喜。 不能给她家小姐添乱。 二人上了马车,江芍才发现这马车和先前的那辆,似乎并非同一辆,相较之下要宽敞不少,二人对坐还隔了些距离。 她有些愣愣的看着,下一刻,沈清安却忽然坐到了她的身边来。 江芍微微一愣,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放缓了不少。 下一刻,手又被牵了起来。 江芍嘴角微微翘了一下,没说什么,任由他牵着。 如此也挺好。 二人到了宫门口,相携一并往宫里走去,皇后早就听到了风声,自然好奇,早早便等在了宫门口。 瞧这二人这般模样而来,却也忍不住发笑。 “昨日我心里还忧心,若清安没同你说明白此事,你贸然得知自己要成婚之人,实际上是清安会不快,可见,倒是本宫多虑。” 皇后十分自然的牵起了江芍的手,拉着往里走。 江芍笑,说道:“娘娘,今日我与王爷进宫,本应该是来谢恩的。” 似乎是听出了江芍话外之意,皇后有些亲昵的点了点她的额头,“不过都是虚礼罢了,你同我又何必讲这些呢?” 江芍心底一喜,倒也没有扭捏不接受。 她非常享受这般偏爱,换而言之,也是她很喜欢这样的偏爱。 “早先我就想同你娘说叫你认我做干娘,现在看来倒是你娘有远见,这倒真认我做了干娘,你和清安之事恐怕会遭人诟病。” 皇后有些感慨的说道,目光之中,对江芍的喜欢并不作假。 沈清安也安静的站在一边,脸上带着点点笑意。 如今,这般场面也算得上是他所求,自然十分高兴。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清安竟早早的将这玉佩送给了你。”皇后略调侃的看了一眼沈清安。 沈清安便要知道,又要揭他的底,立刻到:“好了,母后,左右只是一块玉佩。” 他若不解释,江芍兴趣倒还没那么大,可这一解释,反倒是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皇后娘娘,这玉佩,有什么特别之处吗?”江芍问道。 皇后看着江芍,故意道:“你都已经是我的准儿媳了,虽然得要年后成婚,但想提前听你叫一声母后,你可答应?” 江芍对这样的调侃有些招架不住,顿时两颊绯红,可是却并没有拒绝。 她声音虽有些低,可咬字依旧清楚:“母后。” “哎。”皇后喜滋滋的答应了下来,自然是什么都要说了,沈清安颇有些无奈,只得静静看着。 江芍得知了这枚玉佩的来历,手就不由自主的放在玉佩上,扭过头去,惊诧的看着沈清安。 他低垂着眼眸,不做回应。 “这玉佩……” “你若要说太贵重,不肯收,那我也不会再拿回来了,都已经送予你了。”沈清安难得会打断江芍。 这倒是逗笑了江芍,“王爷放心,玉佩此等物件,相送便是特殊意义,就怕王爷想要回去,我还不愿给呢。” 她言罢又看皇后,“我与王爷的婚事,想必皇上是交给了娘娘您,所以换日子的事也来与您商议。” 皇后疑惑,“你们觉得,本宫选的日子不太好吗?” 她倒也不是责问,只是有些奇怪。 江芍笑着摇摇头,“不是皇后娘娘,您选的日子不好,是选的实在太好了。” “今年春闱提前,恰好和您选的日子撞到了一起,王爷又正好是今年的主考官,没办法,只能将婚期后延。” 江芍说到此处,反倒是有些踌躇了起来。 沈清安见她有些不好说出口,便主动开口:“我想着,改到泱泱爹娘成亲的日子,总之离得也并不算远。” “二月廿八。”皇后自然的说了出来,“确实是一个不错的日子。” 江芍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样子的日子,他们竟然都还记着。 似乎看出来江芍在想什么,皇后笑盈盈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爹娘的婚事,也是我赐的,这个日子也是我选的,我自然记得深刻。” 她叹气,“他们两个早亡,但却一生恩爱,泱泱,你和清安也要恩爱,并且不许步了他们的后尘。” 皇后语气有些哀伤的说道。 江芍心里面很清楚,她是真的喜欢她母亲,如今,她所能得到的一切,皇后的好,全是看在她母亲的面子上。 她异常认真的点头,“还请娘娘放心。” 江芍说起来,声音却略略降了下来,“一定会的。” “瞧瞧,瞧瞧,我怎又聊起如此悲伤的话题了?”皇后说着笑起来,“你们进宫,除了找我改一改日子,还有旁的事吗?” 江芍摇头,看向沈清安,沈清安同样摇摇头。 看着二人同样,皇后点了点头。 “本宫知晓,眼看着就快到用晚膳的时候了,你们二人留下来,陪本宫用个晚膳再走。” 皇后笑眯眯的说着,二人自然也不抗拒,答应了下来。 因为用过了晚膳,所以回府的时间也晚了不少。 沈清安自然送江芍回府,只是江芍感觉,他好像有些薄醉了。 “泱泱。” 江芍听到他有些郑重其事的喊自己,“怎么了?”她回头问道。 沈清安在此时,忽然靠近,二人的呼吸在此时交缠相融。 她有些意外于沈清安的举动,但是却并没有退开,仍旧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的眸子忽然低垂下去,头也跟着垂了下去,看着倒有些惹人怜惜了。 “其实我知道,早上你在与我进宫之前,见过了宋彦恒。”他如此的鲜活,让江芍并没解释,而是继续听了下去。 “他能堂而皇之进你府邸,在此刻,你还会去见他。”沈清安说着竟然叹了一声,“我倒是,还不曾有此殊荣。” 江芍彻底被逗笑了。 她主要是没忍住,伸手轻轻推了一把他的肩膀,“那我答应往后你也能堂而皇之,不用理由进出我的府邸,可好?” 第79章 郡公府赏花宴 沈清安似乎缓过来些,可也只是收回了自己的身子,坐正,却也没有更多的行为举动。 江芍盯着他此时合眼的面庞,忽然之间也有一些失真感。 原本一直以为此后要处处尊敬的长辈,如今却成了她的未婚夫君。 江芍忍不住又想起来,之前他所做的那些事情,心底闪现的都是满意。 满意沈清安这个夫君人选。 她挑选夫君,已经从不看自己是否喜欢了,更多的,或者说更在意的,其实也就是满不满意。 她到府上之后,下车离开,却被沈清安拉住,“你要走了?” 江芍没有回答这句话,反而是回过头去郑重其事道:“明日再见。” 沈清安听到这句话之后,并没有继续再拉住江芍,反而是轻轻松开了手,让她离开。 她下了马车之后,站在府门口看着那辆马车离开,忍不住弯唇笑了笑。 “小姐,心情不错嘛?”青萍凑了过来说道,眼眸之中满含揶揄。 江芍轻轻笑了笑,倒是不避讳的点了点头,“确实心情不错。” 她垂眼,“此事虽与我想象不同,但到底终究不是让我无法接受之事。” “宁王殿下助我良多,往后,我也要好好待他才是。”江芍说着,神情柔和,让青萍也忍不住跟着欢喜起来。 “小姐,能想通就好。”她说道顿了顿,“对了,小姐,今日有封请柬送到府上,是昭文郡公府送来的,说是由郡公夫人办的赏花宴,邀请小姐同去赏花。” 江芍有些疑惑,“眼瞧着这便是百花凋谢之时,哪里来的花?” “说是郡公夫人差人培育了一些菊花,正巧开了,所以便请京中贵人同去赏花。”青萍回答。 江芍闻言,却听出些猫腻来,忍不住笑了笑,“皇后娘娘与昭文郡公夫人,我记得,也是相熟的,这赏花宴早不办,晚不办,偏偏这时候办。” 她笑,“恐怕不是为了别人,应当是为了皇太孙吧?” 青萍不解,“小姐,何出此言?” 她顿了顿,继续道:“如今,皇室之中,也就文月公主,宁王,和皇太孙,还尚未婚配,宁王眼下已与我确定了婚事,甚至婚期都定了,那么成婚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文月公主自不必多说,说到底,年岁还小,兄长还没定下婚事,她自然也不急。” 她挑眉,“那你说说还剩下了谁?” “还剩皇太孙殿下。” 青萍答到。 江芍点头应是。 “这帖子接就接了,应下就是,皇太孙既也瞒了我,我去瞧瞧他的热闹,当也不算是什么过分的事。” 江芍笑吟吟的说道言罢,转头回了屋里。 转日到了赏花宴,江芍特地穿着简约素雅的一些,至少在这一众夫人小姐之间,看着并不那么出众。 她被带到了郡公夫人跟前,朝人行礼问安。 郡公夫人见她,却笑:“以往都说,你长得像你娘,原我还不以为意,今日也倒是见到了你长大后的模样,才恍然惊觉,果真是母女。” 江芍从她的目光中,看出了怀念,弯唇笑了笑:“夫人当年和家母,想来有些渊源?” 她笑了,“那是自然的,若是好奇,你倒是能像皇后娘娘打听打听,我们二人当年,也是算得上不打不相识。” 江芍也笑起来,心想着依照她娘那个性格,倒也有这可能。 “把你叫来,是有事要与你说。”郡公夫人附耳,“这宴会办来为何,想你也应该知道了,帮我留心留心,看看太孙有没有对哪家姑娘,有些特别?” 江芍笑着点点头,二人眼神交换,默契在不言之间。 她离了郡公夫人身旁,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没想到,正被刚入花厅来的陈香莲见到。 陈香莲径自便朝着她这边走来,只是还未走过去,却被拦住,也是讨论些诗词歌赋。 江芍望着她,忍不住笑,对身边的青萍说道:“瞧瞧咱们京城第一才女,可真是无论男女,都盯着呢。” 青萍也跟着笑了笑。 她没在关注陈香莲那边,反倒是四下搜寻起沈知意的身影,今日来就是为了看这场热闹,当然得留心一些。 随后,她便瞧见了和沈清安一起来的沈知意。 江芍略略思索了一下,便起身朝着二人走去。 她也是没想到,沈清安在与她四目相对之后,突然愣住,不知与身边的沈知意说了什么,竟然转身走了。 江芍有些奇怪地走到了沈知意身边,目光却望着沈清安离开的方向,“太孙殿下,王爷这是怎么了?” 沈知意想到方沈清安才与他说,昨日晚间回来时,在江芍面前出了丑,不太好意思与她相见的话,忍不住笑。 “没事的,皇婶,皇叔就是见你害羞了而已。”沈知意大大咧咧地说着,口无遮拦。 江芍顿时脸颊飞红,“你倒是口无遮拦,怨不得王爷总挤兑你。” 沈知意笑起来,“那皇婶是不知皇叔的性子,他才最是嘴毒。” “我这可难得能捏得住他不好意思。”沈知意挑了挑眉,笑了起来。 江芍摇摇头,颇有些无奈的跟着轻笑了一下,随后转移了话题:“前几日听说你事忙,怎的今日便有了空?” 沈知意有些心虚的打开了折扇,回道:“也不是我事忙,之前这些都是皇叔拿来搪塞你的。” 她挑了挑眉,“当真?” 沈知意立刻立起了三指做发誓状,“千真万确。” 江芍也是做了了然的表情,“既你都这样说了,那自然是真的,随后我便问问你皇叔。” “别啊皇婶,如若皇叔知道是我,将他供了出来,可不知道又得怎么报复我呢?”沈知意赶忙追上江芍。 她轻轻地笑了笑,故意逗他:“你若这么说,我还真得跟你皇叔说了,当让我也瞧一瞧你嘴里王爷的样子。” 沈知意心底那叫个悔,早知如此,便不多这句嘴了,只能追着江芍告饶。 “哟,小江将军呀,如此雅集,小江将军怎么也来凑热闹了?随后,以花作诗,是小江将军作,还是太孙殿下?” 第80章 余情未了? 江芍抬眸看着眼前之人,只一眼就瞧出来了他的身份,正是往日跟在宋彦恒身边的狐朋狗友之一。 她若没记错,应当是那位极擅左右逢源的中州长史贺晖的长子,贺思贤,平常最善之事,就是巴结宋彦恒。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错眼往后看去,果然看到不远处,宋彦恒正坐在亭中饮茶,看着像是目不斜视的样子。 可江芍了解他。 他此时,必定分了目光朝这边再看。 江芍让自己的眼神收了回来,盯着面前的贺思贤,非常轻蔑地笑了一声,“与你何干啊?” 许氏没有想到,江芍如今这般有攻击性,贺思贤竟一时间顿住,不知说什么。 “就是说,跟你有什么关系?真以为自己会写两首酸诗就厉害了吗?”沈知意回敬一句。 贺思贤看向了沈知意,虽知他们二人身份天差地别,可他也是算准了沈知意脾气好,普通争执,不会拿他们如何。 “毕竟殿下勇武,的确不能与殿下相提并论。”他说完之后,却窃笑了一声。 沈知意然知道他是在嘲讽,可却无从反驳,他的学识,的确是被说教过许多次。 他本也不想与这些人过作争执,故而转头看着江芍,“走,江姐姐,离这些人远点。” 沈知意说完就想走,宋彦恒却在厅中笑了一声,不紧不慢的走了出来,目光直直的看着江芍。 “江芍,往先你还算是有些眼光,可现如今倒是让我大开眼界了。”宋彦恒话说的不明不白,可是江芍却知道是什么意思。 她也笑,“是吗?我这眼疾已被瞧好了,宋公子怎又患上了,不如我与你推荐推荐大夫?” 江芍心底无语,嘴上也不饶人。 以前只是念在,宋彦恒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的份上,所以才稍有了几分好脸色,却没有想到,现在竟然还敢蹬鼻子上脸,那简直就是找骂。 沈知意自然不想因为这些闲事,让江芍不快,便想要带江芍离开。 宋彦恒却像是脑子进了水,竟道:“太孙殿下既然已经来了这赏花宴,那么,随后,以花作诗自然也会参与其中,臣也是许久未曾见过殿下墨宝,不知这次可有幸让臣一观?” 沈知意被这句话噎住了,他自然是不能应战的,因为还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 他于诗书一途,是没什么天赋。 江芍也有些恼了,“你什么意思?” 宋彦恒风轻云淡地笑着,“不只是字面上的意思而已,难不成,我们便不够资格请教太孙殿下么?” 她委实被气到了。 “你——”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宋公子确实该去治一治眼疾了,好歹也算是京城中颇具才名之人,不想着登高望远,反倒往下走了。” 众人听到声音,皆往声源处看,竟然是陈香莲。 她走到了人群之前,与宋彦恒四目相对,“宋公子,你倒是好让我不齿。” 宋彦恒没有想到,此时此刻,陈香莲竟然会出现,扫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江芍,对着她拱了拱手。 “陈小姐此话,可是言重了,我便只是好奇而已。”宋彦恒说道。 陈香莲回头看了看沈知意,随后收回目光,轻笑着看着宋彦恒,“京城之中,人人都知,太孙殿下胸无笔墨,你这不就是仗着殿下不便与你争执,才挑着殿下的弱处来说吗?” “若我说你要是真想请教殿下,怎么不请教请教殿下的拳脚功夫?” 陈香莲话说的格外直白,众人都倒吸一口冷气,包括江芍也有些担忧的看着沈知意。 她是担心陈香莲这一点都不留情面的话,会冲撞了沈知意,没想到回头一看,沈知意竟有些愣愣地看着陈香莲。 莫说不悦,江芍甚至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些赞许。 她心里道了声怪,也不知,这皇太孙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得出来。 宋彦恒此时此刻却笑不出来了。 半晌之后,挤出来一个笑:“是我狭隘了,多谢陈小姐——提点。” 他特意拉长了尾音,随后才扭头离去。 陈香莲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一点都没掩饰自己的嫌弃。 江芍立刻走到了她的身边,颇有些崇拜道:“莲儿,你这一番话可真是下了他好大一通面子,让别人都以为,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 陈香莲挑眉,“难道他不是吗?” 两人低头笑了起来。 沈知意此时也凑了过来,朝着陈香莲作揖,“多谢陈小姐,方才解围。” 陈香莲倒是没想到,沈知意不仅没计较她方才的话有些冲撞,反倒是直接看见她用意。 她回:“承蒙殿下不怪。” 沈知意也笑了笑,倒是对她,有了些不同的看法。 总之与他所以为的书呆子不同。 二人相携转身,陈香莲朝着江芍哼了一声,“我方才都打口型叫你等等我了,一转眼就不见了,活该你在这被人欺负。” 江芍赶忙赔罪:“好莲儿,我错了,方才那我不是没看到吗?幸亏有你来帮我,否则我真要被欺负了。” 二人一边说着,一边走远,沈知意站在原地,望着她们的背影,有些出神。 不远处的宋彦恒,也在看着这边手里的茶杯,被他越捏越紧。 他实在不知,沈知意这个草包究竟有什么好的?让她在各种各样的情况之下,只能被人奚落。 今日若是他是她的未婚夫,自然她不会受这样子的委屈! “彦恒,你也别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江芍错过你这样子的人,是她的不幸,只不过也是废物配草包,天生一对罢了。” 贺思贤说道,随后,伙同身边之人哄笑一团,宋彦恒闻言,霍然间起身,推了一把贺思贤。 “你说什么?”他表情有些阴狠的问道。 贺思贤被这么推了一下,一时间有些愣住了,然后脸上也满是怒意,“宋彦恒,你发什么疯?” “我刚刚说错了吗?江芍废物,而那皇太孙,所周知的草包纨绔,你又着什么急?” “难道你对江芍余情未了?心疼了?” 第81章 不必你劳心 宋彦恒闻言,猛然一下的愣住,也突然意识到了自己如今所为,确实有些不妥。 “怎么不说话了?是不是我说中了?”赫思贤往前两步,“你别以为你现在还同往日一般,是高高在上的宋公子,你的身份早不是如前了。” 他说完之后冷哼一声,扭头离开。 宋彦恒呆愣愣的愣在原地,可知性的抚上了自己的心口,一时之间也是有些分不清楚,自己究竟为何会如此。 难道真的如贺思贤所说一般,是在心疼江芍? 他猛地闭上了眼睛,攥紧了衣襟,将心底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都压回去。 绝无可能是如此,他必然只是不愿看她过得好而已! 宋彦恒深吸一口气,将茶杯里的茶尽数,饮尽随后弃杯而去。 江芍与陈香莲寻了个地方坐下,陈香莲问她:“我听说今日宁王也来了,怎的不见他与你在一处?” 她自然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刚刚沈知意所说,忍不住笑了一下,凑到了陈香莲耳边道:“方才太孙殿下告诉我,王爷是有些不大好意思。” 陈香莲闻言,眸子猛地瞪大,随后,着实也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说宁王害羞了?”她此刻倒是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快之处,满眼都是看热闹的意思。 江芍点头,“具体是不是我倒也不大清楚,反正他是跟着皇太孙一起来的,可一见了我,转身就走。” 她撇撇嘴,“若非是不太待见我,那么我想,应该就是害羞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怎会让他害羞?” “这样说来,我倒也不大清楚,不过除此之外,你可知今日这宴会所为何事?” 江芍心底打定了主意,待会儿直接去问沈清安,所以转移了话题。 陈香莲自然是被转移了注意,摇了摇头。 江芍凑在陈香莲耳边,轻声说道,闻言,陈香莲有些惊诧,“皇后娘娘如今,这般着急了吗?” 她摇头,“如今,后宫和平安宁,没什么嫔妃之争,皇后现在最大的目标估计也就是让自己的孩子们能够有自己的家,所以应该是挺着急的吧?” 陈香莲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没错,不知,今日皇太孙会看上哪家姑娘?” 二人对视,又是轻笑。 江芍抬眼朝外看了看,随后回头对陈香莲道:“方才我让青萍去打听了一下在场贵女都有哪几位,也不知道这丫头到底去哪了,我去找找她,你在这先等等我。” 陈香莲冲着她点了点头。 “方兄,你我多日……” “哎!” 江芍人才刚站了起来,不曾想,却有人直直的撞到了她身上,那人手中的酒,也洒了她一身。 她抬头一看,是个身着天青色窄袖圆领锦袍的男子,模样看着清俊,年岁应该也不大,规规矩矩的以白玉冠束发,眉间有一颗惹眼的红痣。 他看样子是要与身后之人碰杯,没想到她忽然站起来,才有此局面。 江芍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声。 而男子也像忽然反应过来,立刻朝她作揖道歉:“对不住,姑娘,我方才实在没注意,对不住。” 他有些慌乱的道着歉,可是却因男女授受不亲,不知该如何上手。 江芍冲着他摇了摇头,“无妨,公子,本是我自己忽然起身。” 她说道回头看陈香莲,“莲儿,你陪我去换身衣裳吧。” 陈香莲也是有些愣了,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状况,听她出声,才站起来:“好。” 说着走到了江芍身边,只是目光却不住地落在那男子身上。 二人离去的迅速,江芍也看出来陈香莲有些古怪,便问道:“怎么回事,你老盯着人家看?” 她忽然一笑,“不过确实长得挺俊的,难不成你看上他了?” 陈香莲推了一把江芍,“想什么呢,自然不是。” 她凑近了江芍,“你是不是不认识他?” 江芍点头。 “怪不得你是这个反应,原来是不认识。” 陈香莲凑近,压低了声音:“他是礼部尚书兼任鸿胪寺卿的冯大人,冯文良的嫡子,冯宽,冯象归。” 江芍听着这些名号,蹙眉,“所以呢?” “他爹是个老古板,他则是个小古板,你们二人刚刚发生的那些交际,他必定会铭记于心,然后缠上你的。” 陈香莲啧啧两声说道。 江芍着实是觉得招笑,“不是小古板吗?怎会缠上我?况且,我如今已经与宁王订婚,难不成,他还骚扰有夫之妇?” “这倒说不准,不过,他爹冯文良,那可是古板中的古板,倘若他回去,将这事儿与他爹一说,明日朝堂之上,说不准他爹就该跪呈罪己书了。” 江芍实在是有些惊讶,“这人难道真这么有病?” 陈香莲煞有介事的点点头,“旁的我也不知,所以只能叫你自求多福。” 她着实是没忍住叹了口气,“罢了罢了,事情已然发生,自然不能多想,待待会儿回去瞧瞧情况。” 江芍说完之后,带着陈香莲去了后院,换了身衣裳。 二人再到前厅来,江芍却不见了那冯宽的身影,她顿了顿,回过头去看向陈香莲:“也没你说的那么恐怖呀。” 她言罢,就见陈香莲神情一变,顿时心中却有些不好的预感。 江芍缓缓回过头去,最先入目的便是那一抹红痣,在下便是内双盈盈含笑的眸子。 “江小姐。”冯宽朝着她拱了拱手,江芍顿时警铃大作。 “冯公子好。”她非常草草的行了个礼。 冯宽抬起头来看向江芍,“方才之事,是我之错,如若不补偿江小姐的话,我心中过意不去,不知江小姐想要什么?冯某若能达成,必会赴汤蹈火。” 她原本是想要拒绝,可一听是想要卖她一个人情,顿时便停下。 无论如何,也算是一个大官之子的允诺,说不定日后对沈清安会有裨益呢? 她才刚要开口,忽而感到腰间被人搂住,随后便是淡淡竹香。 “多谢冯公子,本王未来的王妃,若有什么想念之物,自有本王替她实现,江芍不必公子费心。” 第82章 他吃味了 沈清安忽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自然便是跪倒一片,皆是冲着他行礼道:“参见宁王殿下。” 江芍被她不动如山的搂在怀里,竟也是除了他之外,唯一一个站着的人了。 眼下这场面,竟是叫她有些窘迫又有些暗喜。 沈清安自然不会在平常宴会上耍什么的官架子,故而立刻就叫众人起身。 而眼前的冯宽起身之后并没解释,反倒将目光投在了江芍身上。 江芍也是不经意间,便与他对上目光,心中忍不住走神,想着,这冯宽还真是生了一副好样貌,让他那澄澈的眼眸默不作声的盯着,倒的确让她有些心软。 可下一瞬,忽然感觉到腰间的手微微用力,江芍反应有些大的跳出了沈清安的怀抱。 此时众人皆静,见到这场面,不由自主的都噤了声。 她也在此时略有些尴尬,不知如何自处。 沈清安虽心中划过一丝怪异,却并未多言,而是将目光落在冯宽身上,“若实在愧疚,道歉就是,旁的东西,宁王府也不差。” 眼见着江芍没什么回应,冯宽低下头去:“是,臣知晓。” 他的抬头仍旧将目光投在江芍身上,道:“江小姐,方才的允诺还作数,若你有需要,仍可开口。” 沈清安心中自然不悦,刚要开口拒绝,却被身边的江芍一下拦住。 “那就多谢冯公子了,我身上这身衣裙不算什么,就不必冯公子费心了。” 冯宽拱手,应了下来。 只是沈清安却没再让江芍多说什么,直接黑着脸将人拉走。 有长风在后拦着,没人跟着他们两个。 沈清安将她带到了花园假山处,定了定心神,才问道:“你为何要答应他?” 江芍定定的盯着他的眼眸,随后轻笑,“王爷怎的如此生气,吃味了?” 沈清安微微一愣,把头扭开,“我只是,只是担心你被骗。” “好了,王爷,我答应他没有什么别的目的,只不过我听莲儿说,他是今年主考官冯文良的嫡子,你不是副考官吗?想着若得了他唯一嫡子的一个允诺,说不定与你有益。” 沈清安闻言愣了一下,扭头看着江芍,“是为了我?” 她理所应当的点头,“那不然呢?王爷。” 江芍故意凑过去拉住了他的袖子,“殿下放心,我不走。” 沈清安耳尖立刻红了起来,迅速的将手抽回去:“我,我当然知道,我还有要事在身就先走了。” 她故意勾着他的衣裳,不松手也不说话,只抬眼静静地瞧着。 沈清安回望着她,二人四目相对。 片刻后,沈清安轻轻叹了一声,调转转脚步,回头步步紧逼,江芍被吓了一跳,有些愣愣的往后退去。 直到后背靠到了假山上,江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眼神中有些紧张,盯着面前的沈清安。 她想说些什么,可嘴巴却像是打了结一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只一味的发出“你”的声音。 沈清安慢慢俯身,却悬在与她眉眼不足三寸之处,呼吸交缠却并未相触。 “泱泱,此处到底是在郡公府中,你我却不好太亲密,只是你不愿叫我离开,也倒是真叫我不忍离去了。” 沈清安哑着声音,明明两人并没什么接触,可是,她就是感觉,沈清安那有如实质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移。 “王,王爷,你不是还有事儿吗?快,快去吧。”江芍结结巴巴的说道,竟也是有些欲哭无泪。 她原本瞧着沈清安如此纯情的模样,确实是动了点,坏心想要调戏一下,只是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现在反倒是她被按在这调戏。 沈清安原本并不想如何,可是瞧着她这模样,实在没忍住,便压下了身,就在二人唇齿相触前一刻,江芍呜咽了一声。 在此一瞬间,他便就像突然回神一般,猛的一下站直。 江芍眼圈红红的,偷偷的打量着他。 他瞬间便有些心疼,自然是后悔方才所作所为,退后两步道:“抱歉,我刚才……” “没事。”江芍红着脸,别开头,“若还有要事在身,王爷便快去吧。” 沈清安此时却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个场面,只得垂眼点了点头,低声说:“好,那我晚些再来找你。” 江芍点了点头,幅度并不大,并不知沈清安究竟看到了没。 直到感觉脚步声渐远,江芍才敢回过头来。 她松了一口气,拍了拍心口,心想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了。 江芍心底这样想着,便转身想回宴会上,手却不由自主的摸到唇瓣。 她有些空空的,也不知是为何。 下一瞬,江芍便有些烦躁的甩了甩胳膊,把手收了回来,脚步重重的朝着前面的花厅而去,似乎是为了宣泄不满。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闲,脑子里面也不知道乱七八糟在想什么! “泱泱!” 她回去之后,陈香莲还在原处等她,并且将一个东西放到了她的手心里。 “这是什么?”江芍有些疑惑的抬头问道。 陈香莲笑了笑,“这是那位冯公子托我给你的,说,要让我务必交到江小姐手里。” “你净给我添乱。”她道,“这要是让王爷知道了,可又没完。” 陈香莲挑眉,“我倒是还没问你,方才王爷将你带走之后发生什么了,怎么见你回来这副表情?” “能有什么事?”江芍想到了,刚刚在假山旁发生的事情,唇角不自觉地轻勾一下,“我倒是要问你了,太孙殿下去哪了?” 她眼见这状况,倒也没再追问,却摇了摇头:“自方才起,我就再没见过他,你还操心人家的婚事呢?” 江芍不否认,“这是自然的,操不操心的,我是好奇。” “好奇什么?” “自然是好奇,他会青睐哪家姑娘。”她道,“我倒是发现,沈知意此人,虽看着像个纨绔,却不见他主动招惹过哪家姑娘。” 江芍笑着,“今日有这样的好机会,自然我得观察观察,他究竟青睐什么样的女子才是了。” 第83章 是在找我? 陈香莲瞧着她,表情多少是带了一些鄙夷,“你这人,怎的这般恶趣味?” 她顿了顿,“我得先回府去了,免得被我娘在这种场合抓住,又不知道要我去见哪家王孙贵族,想想我就头大。” 江芍点点头,“那你当心些,刚才你刚惹了贺思贤那帮人,最是小肚鸡肠,可别着了他们的道。” 陈香莲倒不以为意,“京城之中,天子脚下,还是青天白日的,我又是丞相之女,他们能干什么?放心吧。” 她说罢,起身离去。 江芍还想追上去叮嘱几声,却不曾想,郡公夫人身旁的丫鬟却又请她去。 她看了几眼,倒也无奈,只得跟着丫鬟先行离开。 彼时离开假山的沈清安,并未返回筵席,也不曾回府,反而是直奔东宫而去。 太子正在批阅奏折,见他匆匆而来,有些疑惑问道:“什么事这么着急?孤听说,今日郡公夫人宴请,你此时此刻不应该跟你的未婚妻还在席上吗?” 提起此事,太子本意只为调侃,却没想到沈清安面色却有些凝重。 他顿觉不妙,放下了手中狼毫,又问了一遍:“出事了?” 沈清安摇了摇头,却又点了点头。 “皇兄,今日在宴席上,我碰到了冯宽。”沈清安道。 太子微微蹙眉,“何种情况?” “我不知究竟是我太过敏感,还是事实果真如此。”他停顿,“那冯宽,向我的未婚妻,也就是小江将军江芍示好。” 若只平平无奇的是,男子向女子示好,在这样的宴会上不足为奇,可加上二人的身份,情况顿时便就不同了。 “春闱在即,你与冯文良各自担任了这场春闱中的要职,在这种境况之下,他的嫡子却来接近你的未婚妻。” 太子看似只是在谈及目前情况,可言外之意,沈清安自然不会听不懂。 “皇兄,我怀疑,他们或许是想要从泱泱下手。”沈清安皱眉说道,倒不难见他有些不安的神情。 太子深知江芍对于沈清安重要,伸手拍了拍他的肩:“你先莫要着急,此事目前尚不能下定论,孤觉着,你该将此事与江小姐言明。” “可是若让她知道的越多,岂不是会让她越危险?”沈清安道。 太子无奈叹气,“你这便就是经历的太少了,可你若一直不让江小姐知晓,一旦出事,那江小姐只会更加的手忙脚乱。” “此事她若是能越早知道,到时候不论冯宽接近究竟有什么目的,也好应对一些。” 沈清安点头,没再说什么。 “对了,今日知意不是与你同去吗?怎么没见他回来?” 太子说着,低下头去继续处理奏折,随口问了一句。 沈清安疑惑,“我来时就已经不在场内见他,我以为他早就回东宫了,原来没有吗?” 他说着,倒是想起来沈知意前两日与他说的话,想着或许人回了宁王府,又道:“话说回来,皇兄,皇嫂为何如此执意要为他安排婚事?” 太子此时的笑容里带了些宠溺,“等你往后为人父母,便就知道了。” “孤也知道,那个臭小子躲到了你的府上,就是怕见他母妃,被他母妃摁着去同各府千金相看。” 他手里动作停下,抬起头:“孤当年也被母妃这样子抓过,很是明白他的心情,你去同他说,只要不耽误正事,孤就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沈清安笑了笑,点头,起身作揖离开。 那头陈香莲回府,却没想到马车竟坏在了半路。 她问车夫:“瞧这几时能修好?” 车夫面露难色,“这是车轴出了问题,恐怕今日是修不好了,奴才还得回府中将此事报与管家,叫人来将马车拖回去。” 陈香莲叹了口气,摆了摆手,扭头对红蕖道:“罢了罢了,既然如此,你留下在这看着马车,让马夫先回去通报。” “可是小姐,难不成奴婢要让你自己一个人回去吗?”红蕖说道,仍旧担心。 陈香莲左右瞧了瞧,又抬了抬头:“你别是让泱泱吓到了,如今不过未时,先不说这大街上人来人往,就说此处离丞相府也不远,我不会出事的。” “再者说,我这马车重要些,一日若不修好,我便得待在府里,别担心我。” 她说着,便往回走。 红蕖见状,也只能点点头,毕竟,她确实也觉得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到底说现在也确实时日尚早。 陈香莲走出去一段距离,突然间在一个胭脂水粉的摊子前顿住脚步。 她感觉身后,像是有人跟着。 为了验证心中猜想,她随意从摊位上拿起镜子来,对着自己照了照,角度稍偏就照在了身后。 挪移了几个角度,竟果然找到了跟着自己的人。 没成想,贺思贤这几个人,竟还真敢跟着她。 陈香莲将铜镜放了回去,瞧了瞧周围的路,心生一计,朝前走去。 而跟在他身后的贺思贤等人,也立马跟上。 “我们这样子跟着当朝丞相之女,真的没问题吗?” 这问题,贺思贤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到。 他回头瞧着那人,“我又没逼你跟我一起,那你走啊。” 那人却不敢轻举妄动。 贺思贤的父亲长袖善舞,虽然官职不高,可影响力颇丰,招惹这样的人,对他怎么说都是无益的。 故而,也没再说话。 “早先是有那个姓宋的压着,今日,她居然敢在那么多人面前落本公子的面子,我自然要教训教训她!” “反正也就是吓唬几句,一个闺阁姑娘罢了,除了会吓得向我们求饶,又不会出什么事,怕什么?” 贺思贤说着,忽然一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人呢?人去哪儿了?”他有些气急败坏,“你们看见了吗?” 几人方才的注意力都在贺思贤身上,自然没注意。 他望着巷子前后有些气急,将手里的折扇狠狠摔到了地上。 “一群没用的东西,连个女人都跟不住!” 他话音落下,便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回头一看,居然正是陈香莲。 她笑盈盈道:“方才听几位阁下所言,是在找我吗?” 第84章 是为报复 陈香莲确实也算得上是忽然出现的,将巷子里的几人吓了一跳。 贺思贤立刻朝她身后看了看,却见竟然还是只她一人,立刻又硬气了起来。 “知道我们在找你,居然还敢送上门来,陈小姐,胆子不小啊。”贺思贤冷哼道。 陈香莲上下打量着贺思贤,“对你这种鼠辈,我自然是没什么好胆寒的。” 她一边说着一边环胸冷笑,“肚子里倒是没几两墨水,威胁人的手段倒是不少,怎么,大庭广众之下,怕会输给我,不敢应我,所以就偷偷摸摸的躲起来,打算给我使绊子,是吗?” 贺思贤表情有些难看,“你既然知道,我赶紧跑回家去。明哲保身,居然还敢在我们面前出现,可真是胆子不小。” “笑话,面对你们,我有什么不敢的,只要你们今日敢动我一根手指头,明日,诸位府上,只要有些偷鸡摸狗的事,就都会被我找出来,交给我爹呈报上奏。” 她挑眉,“几位试试?” 陈香莲这番话,的的确确的是让几人有些畏惧,不敢动手。 可是,她也没有想到本意他只是想借助这些人敲打一番,让他们省了这份心,却没想到会直接激怒贺思贤。 他不知从哪摸出一柄匕首,直指陈香莲,“我最恨的就是你们这些人,仗着家中长辈有些权势就能无法无天,不把人放在眼里!” “我今日就偏要试一试,你若被我毁尽名声之后,可还嫁得出去,还不是得入我府门,受我磋磨!” 陈香莲被惊了一瞬,往后退去,却在尽力思索着眼下的局面该如何破局。 都怪她有些心急,早知便该安排了后路再来截人的。 “本殿倒是要看看,谁敢动她!” 她还思索着对策时,眼前忽然从天而降,一个身着鹅黄色窄袖圆领锦袍的之人,仔细再看,居然是沈知意。 他此时正冷着脸,盯着面前的几人。 “贺思贤,本殿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居然敢在青天白日之下,对丞相之女做出此等无礼之举!” 沈知意紧皱着眉,语气前所未有的恼怒。 贺思贤也是没有想到,沈知意然后会如此突然的出现在这里。 众人一下子都慌了神,方才开口质疑之人,也是立刻反应过来,跪了下来,“太孙殿下饶命,这,这都是他一人所为,我们均被胁迫的!” 他直接指向了一边的贺思贤。 贺思贤目眦欲裂,“难道不是你们也想讨点好处,所以才愿意跟我一起来的吗?此时倒是要把过错全都归到我身上,哪有这么好的事!” 他说着捏着刀子,居然要向前砍去。 众人见状,连忙摁住他。 陈香莲眼见情况稳定上前去,有些疑惑的看着贺思贤:“你今日到底在发什么疯?” 沈知意仍旧呈保护姿态,将陈香莲护在身后,回答:“近日,父王领命彻查了一些经人举报的贪官污吏,贺大人便在其列。” 他睨着贺思贤,“今日贺公子种种反常,恐怕也是为此吧?” 贺思贤死死的瞪着沈知意,“你们懂什么?还不是你们这些自诩身份高贵之人,总向父亲索要贿赂,父亲何至于走到这种地步?” “怪你们,都怪你们!” 他吼叫着,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居然挣脱了按着他的两人,那匕首直直的朝着陈香莲而去。 沈知意瞳孔一缩,将人往怀里一揽,劈手夺下了匕首,狠狠一脚又踹在贺思贤心口,直接让人倒飞出去。 陈香莲确确实实被吓了一跳,却不曾想这贺思贤已经疯癫至此。 “没事吧?”沈知意回过头去担心的检查着陈香莲。 陈香莲有些惊魂未定,所以目光不曾收敛,就这样直愣愣的盯着沈知意。 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的太孙殿下。 下一刻,城内巡逻禁军纷纷赶来,将贺思贤按住。 江芍也跟着禁军一起赶来,目光立即就锁定了陈香莲,且走了过去。 “莲儿,你没受伤吧?”她紧张问道。 陈香莲此刻才终于回过神来,扭头朝着江芍笑了笑,摇摇头,“没事。” 她说道又看沈知意,“方才太孙殿下神兵天降,将我护在身后,我一点事都没有。” 江芍这才反应过来,去看沈知意。 “我是从郡公夫人处得知,莲儿父亲在此次查处贪官污吏中出了不少力,才匆匆赶来救莲儿,不曾想,殿下的消息,比我灵通多了。” 江芍自然重点不曾放在消息灵通上,而是沈知意能比她还先找到陈香莲。 沈知意有些无错,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他本就是偷偷跟着陈香莲,才正好忽然出现救了她,所以更不知该怎么解释。 “原来如此,不过郡公夫人为什么忽然要与你说这些?” 陈香莲看出了他有些窘迫,直接揭过话题。 沈知意松了一口气,目光却又落在陈香莲身上。 “想来应该是见你我走的近,所以寻我过去告知我此事,让我注意保护你,却没想到,她叫我去说这事时,你已经提前离席,倒是阴差阳错,险些让你受伤。” 江芍脸上浮现出后怕之色,“还真得谢谢友,太孙殿下,不然我可真要后悔死了。” 陈香莲拍了拍她的手,安抚道:“我这不是好好的嘛,你也别责怪自己,谁能料到会有这样子的事呢?” 她回过头去看,着被摁到地上的贺思贤,“这下好了,贪污受贿远不至于株连九族,偏偏要刺杀皇子。” “这下可就要九族断绝了。”陈香莲神情平静的说道。 贺思贤震惊的抬起头,死死的盯着陈香莲,“都怪你爹,如果不是他多管闲事!我爹做事那样缜密,又怎会被发现?” “迟早会被发现的!” 陈香莲不等他话说完,便凌厉的接上,“你爹贪墨的银子,那可都是民脂民膏!为了能填饱你爹的贪心,又有多少人为此丧命!” 她深吸一口气,“你既然是得利者,又凭什么在这里叫屈,凭什么喊冤?” 第85章 最麻烦的事 江芍看着陈香莲,不难从她身上看得出来愤怒,一时间也是有些感慨,没想到,她虽然看着像是个娇小姐,但实际上,却十分在乎民生。 “你不就是出生的好了一些吗?有什么资格来怪我?你们每个人都是如此!” 贺思贤自然彻底绷不住了,大喊大叫着。 沈知意听着他的污言秽语,只觉得烦扰,朝着进军,抬了抬手,示意禁军,直接将人带走,不要留在这里污了他们的耳朵。 “好了,别生气了,总之他都已经被绳之以法了,气坏自己才不值得。”江芍宽慰着陈香莲。 此时沈知意却忽然向陈香莲作揖,“抱歉,陈小姐,为你惹来了这样大的祸端。” 陈香莲愣了一下,属实是没有想到沈知意如此,微微皱了皱眉,“这与殿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若非方才在宴会之上,陈小姐为我仗义执言,那贺思贤也不至于如此之快,就盯上陈小姐,反倒是让陈小姐遭受这无妄之灾。” 沈知意回答,确实也有些愧疚。 心中自然也认识到,之前对于陈香莲的那些想法,都是偏见。 “不是,我也会是别人,我倒是庆幸是被我遇到了,若是其他家的小姐,未必有我爹疼我,可能还要平白遭受他爹带来的祸患,那才叫无妄之灾。” 陈香莲说着,笑着向沈知意欠了欠身,“先前我评价殿下为纨绔,是臣女知错殿下并非如此之人,反倒是忠勇之士,万望见谅。” 江芍没掺和进去,站在旁边看着他们两个人你来我往的对话,忍不住笑了笑。 或许,今日在此发生的事情,也该告诉皇后娘娘。 “你们两个倒是聊得旁若无人,时候也差不多了,我就先带莲儿回去了,太孙殿下替我……同王爷报个平安。” 江芍想到了今日假山的事,虽心底还是有些羞涩,嘴上却不饶人。 沈知意不知他们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听得这话,只是一笑。 “放心吧,皇嫂,我一定会替你向皇叔报个平安的。”言罢,他转身离去,走前还深深的看了一眼陈香莲。 江芍自然没落下他的目光,待人都走干净之后,才转头问陈香莲:“莲儿,你何时同皇太孙如此亲近了?” 陈香莲皱了皱眉,“你说什么呢泱泱,像他那样子的纨绔,我又怎会与他走的近?” 她话说一半,忽然顿住,却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江芍微微笑了笑,打量着她的反应,继续道:“原来如此,那看来,恐怕又是我误会了,既如此,我就要如实同郡公夫人回禀了。” “同郡公夫人回禀,什么事?”陈香莲问。 “你刚来,我就同你说过了呀,就是皇后娘娘嘱咐的,让郡公夫人瞧一瞧,咱们这位皇太孙殿下,究竟有哪位闺秀,能入得了他眼。” 江芍一边说着一边瞧着陈香莲,陈香莲眸光闪了闪,但却只是点点头,“是这样啊,那可别耽误了,快去吧。” 她倒是有些意外,“莲儿,你怎是这个反应?” “什么反应?”倒是换陈香莲有些不懂了。 江芍思索片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咱们还是先回去吧,免得你爹着急。” “此事我爹竟已知晓?谁去说的?”陈香莲一面跟上,一面惊诧。 她笑,“不是,是你爹知道你居然跟那贺思贤同席,心中担忧,果不其然。正如他老人家所料,你可真是险些被他害惨了。” 陈香莲却松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还不知,否则的话,那我真真是个不孝女了,无时无刻不让他们二老为我忧心。” 江芍只是笑笑,却并没说什么。 在二人以为总算风平浪静度过之时,却没想到,竟是忽视了今日最麻烦的一件事。 江芍把宋回府之后,也并没有在丞相府多做停留,而是离开回了江府。 她人还没进去,就已经察觉到,这屋子里面得有不少人。 江芍心底知晓不大对劲,想了想之后还是走了进去,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冯宽。 “冯公子?”她走到了他的面前,有些疑惑的看着这摆了一院子的樟木箱子,“你这是做什么?” 他没有立即回话,而是笑了一下,拍了拍手,站在箱子旁边的侍从,立刻就将箱子打开。 江芍看到这箱子里面全是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装了一箱又一箱。 她微微有些诧异,扭头问道:“这是?” “这些东西是我送给姑娘赔礼的。今日在宴会上确实是我唐突了,还望姑娘莫要生气。” 江芍愣愣的点了一下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不妨事不妨事。近日,在宴会之上也不全是公子之过,倒也不必如此贵重的赔礼。” 冯宽却坚决的摇摇头,“既然是我冲撞了姑娘,那就理应该赔礼道歉,可若姑娘不收,我倒不知姑娘是否原谅我了。” 她却无奈的扶额,心想这个冯宽怎么这么一根筋。 “冯公子,我并没有怪罪你,所以也谈不上原不原谅这些东西,还请公子收回去吧,实在是有些太贵重了。” 江芍回答,只想着赶紧将人打发走。 “既然金银珠宝绫罗绸缎姑娘并没兴趣,那不知姑娘对画坊游轮可感兴趣?”冯宽问道。 江芍有些震惊的睁大眼睛,“冯公子,你莫不是说,这些东西你也有?” 他立刻摇了摇头,“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姑娘总得给我一个道歉的机会,就算姑娘不愿,可我心终归难安,所以姑娘可能赏脸?” 江芍听到这里,大概是听明白了,思索片刻回道:“今日,冯公子应当也见过我的未婚夫,我已经被指给宁王,如今是准王妃。” “冯公子若只是想着赔礼道歉,那我便收冯公子这一两银子,也算是能再做一身衣裳,可若是另做他想,那恕我无理,便要拒绝公子了。” 她从这一堆金银珠宝里,随意拿了块银子。 不料,冯宽却笑了。 “姑娘果然聪慧,没成想竟看穿了在下所想。” 第86章 静待佳音 江芍听到这句话,自然十分震惊,很是意外的看着眼前的冯宽。 她脑子里只有三个字。 他疯了。 “在下其实,也并非是什么古板迂腐至此的人,只是坏了姑娘一件衣裳,便要一直追着不放。” 他说着,低头笑了一下,“确实,在下的确难得能在京城中见到像姑娘这样子的人,所以心生好奇。” 江芍听着,真的是听笑了。 “冯公子,你要不听听自己在说什么?”她道,“还需我重复一遍我的身份吗?我与宁王的婚事是过了圣旨的,冯公子要抗旨不尊?” 冯宽却不以为意回道:“姑娘只不过是被赐婚给了宁王殿下,难道女子成婚之后,都不许与旁人有所交往了吗?” 江芍更是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冯公子,你就与我直说吧,你到底看上我哪了?我现在就改还不行吗?”江芍说着,那是恨不得今日从未参加过那宴会。 冯宽闻言,低头轻笑,“姑娘多虑了,不是男女之情。” 他看着江芍,圆圆的眼睛直叫人忍不住相信他的话。 “如同我方才所说,我只是对姑娘好奇,不是有什么非分之想。”他让开身体,“这些真的就是来同姑娘赔礼道歉的。” 江芍至此,也未曾松一口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冯宽,却怎么都不明白,这冯宽到底在想什么。 “不必了,之后我便要嫁作人妇,与外男有所纠扯,实属不妥,多谢冯公子厚爱。” 她本以为这冯宽还要纠缠,闻言他却顿时有些失望般叫人抬走了箱子。 “原以为姑娘是不同的,只没想到,姑娘也是受困礼教之人。”冯宽说道,竟就这样直接走了。 江芍呆呆的看着他离开,若非手里还捏着那锭银子,甚至都以为自己刚刚是出现了幻觉。 “疯了,真是疯了。”她拍了拍额头,随后往里走去,没想到这一回头竟然又看到了沈清安。 她揉了揉眼睛,又仔细去看,确认眼前之人的确是沈清安,不是她眼花才走过去。 “王爷,你怎么来了?”她问。 沈清安紧紧的抿着唇,面若寒霜,“来看本王的准王妃,如何成为他人的红颜知己。” 江芍想到了刚刚的事,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那冯宽到底搞什么,来说了这些似是而非的话。” 沈清安看着她,“你不觉得他有趣吗?” 她顿时明白,他心底的担忧,“王爷,你就放心吧,我虽喜新奇,可也不是什么人都会让我觉得新奇的有趣。” 江芍走向沈清安,“这个冯宽,我只觉得他有病。” 沈清安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般,才继续道:“他接近你,一定是别有目的的,他爹冯文良其实是——” 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 如若将他的党羽,这样告诉江芍,按照她的个性,必定会去追查,但此事,又危险重重。 可是此事如若不解释清楚的话,江芍如此洒脱的性子,若是误会他对她是多有管制,也是一桩麻烦事。 他正纠结,江芍却有些疑惑。 “王爷,你刚才说什么?” 沈清安无奈,终还是摇了摇头,先以她安危为主。 “没什么,但你切记一定要与冯家人保持距离,我怕你受伤。” 她笑,“好好好,你的叮嘱我记住了,一定跟他们保持距离。” “我并非阻止你与他人交往,只是此人实在太过危险,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才会多言。”沈清安又解释,也倒是难得听他如此语气急。 江芍一下子凑了过去,笑着看他,“先前王爷曾对我多有帮助,我自然不会随意揣度王爷的,王爷放心。” “况且就算是王爷不说,我也不会与那冯宽有更多接触的。” 说着,拉住他衣袖,“今日都没怎么见你用膳,奔波一日,饿坏了吧,我带你尝尝将军府的小厨房,这厨子可是我爹娘从边关带回来的手艺好的很。” 沈清安总算露出来些笑点了点头,由着她将自己拉进去。 另一边,冯府。 “我不是跟你说了,要徐徐图之吗?你今日这么大张旗鼓的,是要怎么样?” 冯宽站在堂内,盯着面前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笑了一下,“爹,我若是徐徐图之,那么她自然就知我究竟为何接近,反倒是大张旗鼓,更能出其不意。” “可你这样一来,岂不是就已经打草惊蛇之后,要如何接近?”那中年男子正是冯文良,他有些发愁的看着冯宽。 “今日此举只是让她对我有所记忆,往后若是遇到我能叫得出我是什么人。” 他勾唇一笑,“而且,宁王等人见我如此光明正大,反而是更不好猜忌我不安好心。” 冯宽原本明亮澄澈的眼眸,此时此刻,却黯淡了下来,“且那江芍,毕竟之前做的是将军,最不缺的就是侠义之心。” “你想做什么?”冯文良蹙眉,今日听闻此事时,他是真的心中大骇,都在想,若是一开始就将事情搞砸,那那位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儿子今日在她心中虽没有留下什么好印象,但也没留下什么坏印象,如若出事,她自不会袖手旁观。” “故而,儿子打算唱一出美救英雄,找一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来,让她相信儿子喜欢她,毕竟喜欢上了救命恩人,最是顺理成章了。” “总比慢慢接近,忽然有一日说喜欢她更为合理。” 他慢慢抬眼,原本看着有些福相的眉心红痣,此时却也看着分外妖冶。 冯文良看着他,片刻之后,背过身去:“宋家是已经拉拢不了江芍了,这任务现在落在我们头上,你可不要让为父失望。” 冯宽躬身垂首,回道:“还请父亲放心,儿子必不辱使命。” 冯文良没有在看他摆了摆手,示意他下去。 他也默默离开厅上。 此时,的确除了能相信冯宽之外,却也无计可施。 原本的计划现如今已经被打破,如若,他们无法继续将这计划进行下去,那倒的确不知,还会发生什么别的事了。 只得静待佳音。 第87章 雅集 自那日送礼已过去三日,江芍确确实实是谨记着不与冯家人多做接触,索性连门都不出,只是没想到三日里风平浪静,居然一点事都没有发生。 她倒是有些怀疑,是否是自己所思所想过多,倒是变得有些疑神疑鬼了。 “泱泱,这几日你为何都不曾愿意出门?明日雅集,不会也不愿与我一起去吧?” 坐在她身后的陈香莲问道,神情亦是有些发愁。 “不去。”江芍道,“那三年和宋彦恒的事情,本就让那些世家贵女对我多有微词,现在这种雅集,也都是世家贵女。” “又加上出了冯宽这件事情,我若是去了,不得被她们的唾沫星子淹死才怪呢。” 江芍嘴上说着,忍不住去揪放置在桌边的竹叶。 陈香莲闻言,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毕竟先前,似乎也的确是她有在其中推波助澜。 “泱泱,之前是我错了,这次你同我一起去雅集上,我替你澄清,不叫你再蒙受这不白之冤。” 她说着双手合十,“你总该给我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呀。” 江芍瞧着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我也没有怪你,当年知事各有难处,如今我们和好了,那就是最大的幸事。” “至于这什么雅集,我还是不去掺和了。”江芍仍旧拒绝。 陈香莲叹气,趴在桌子上看着江芍,“可这误会不能一直存在,难得有这样的一个机会,你就跟我一起去吧。” “三日前,刚出了贺思贤的事情,我到现在还心有余悸,你就陪我吧。” 她忽闪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江芍,江芍着实是被她盯的,没有办法,只得叹气应答。 江芍其实知道,关于这些事情,在陈香莲心里,其实算得上是一块心病了,她总在埋怨自己当年为何不经调查,便武断认为是她之错。 不仅如此,还助长了那些她的流言蜚语散播,这也才导致京城之中,没有几家贵女对她印象好。 江芍其实是不在乎的,毕竟,这些女子只能出入后宅,所见所闻,也就是这些情爱之事,所以,她也不曾怪她们,只知此事。 “既你已答应了我,那,快快带我去你卧房,我为你挑几身合适的衣裳。”陈香莲方才的萎靡不振烟消云散,立刻高兴起来。 江芍也实属有些无奈,“去这样的雅集,我还是收敛点吧,打扮的花枝招展,便就的有谈资了。” 陈香莲立刻,便又像霜打的茄子一般坐下,“这都怪我,让你连精心打扮的权利都没了。” 她看着她时不时瞄向自己的眼神,一下子笑了。 “你就在这给我装可怜吧。”江芍道,“我不通诗墨,也不善女红,其实自小在你们之间就是一个异类,先前没人说我,只是因我爹娘在世,如今……” 她神色黯然了下来,“我爹娘也已仙逝,他们自然无所顾忌。” 陈香莲没想到自己竟牵扯到了她的伤心事,一时间,又是慌张,又是悔。 “我,我不该说这些的,你莫要难过,你若不想去,那我们就不去了,我也不去了,远也不是什么好去的。” 陈香莲慌慌张张的安慰。 江芍回头看着她,心底知晓他为何如此张慌,伸手握住了她的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 “瞧把你吓的。”她道,“都过去多长时间的事了,无妨。” “我既然答应了你要去这雅集,那么自然就是会去的,你刚刚的话说得对,被人冤枉得久了,他们或许就已经不知道我本是清白的。” 江芍站了起来,“去一趟也好,我之后总不能一直不在这种场合出现,到底是要嫁给沈清安做王妃的,难不成此后要冥王殿下也跟着我陷入此等无妄之灾吗?” 陈香莲也不知该不该高兴了,愣愣看着江芍。 “好了,此事我已经想好了,你总是给自己设下诸多枷锁。”她摇了摇她的手臂,语气略带撒娇。 陈香莲最终笑了一下,“罢了,你一直以来都比我有主意的多,那好。” 二人相视,默契的都笑了一下。 翌日二人一起前往,于西江月所举办的雅集。 江芍一出现在门口,就引得了所有贵女的目光,原本还算热闹的厅中,也一瞬间安静了下来。 她不为所动,仍旧往里走去。 “我道是什么人,没有想到是小江将军呀。” 走出一紫衣女子,与带嘲讽的开口,还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芍。 江芍盯着那女子,看了许久,将那女子看的略有慌张,“你看着我做什么?我不过与你问了个好而已,难不成这你也生气?” 她忽而笑了,“自然不会。” “只不过我见着这位小姐眼生,不知你是何人,所以方才在回忆,不过很不巧,并没想起来,不知小姐能否告知?” 江芍明明说话的语态十分真诚,可是听在旁人耳中,却多少是有一些阴阳怪气。 那紫衣女子更是气得脸色涨红,“我确实是没你出名,可你倒也不必用这样子的话来挤兑我!” “我毕竟也是太常寺卿的嫡女,容不得你这样羞辱!” 江芍也是觉得莫名其妙,“我不认识你是谁,所以问你是谁,怎就又是羞辱了?” “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当年在宋府上,我还曾——” 那女子忽然间顿住,也不知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这反倒是让陈香莲回忆起来了。 “原来是你,孟绍仪!”陈香莲说道,倒是比江芍看着激动。 孟绍仪蹙眉看着陈香莲,“香莲,你这么着急干什么?那年宋府池塘,你不是也在吗?” 陈香莲声音一下子卡壳,转过头去看着江芍。 几人均未想到,甚至都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江芍仍旧没有想起来,他们所说的到底是什么。 “什么宋府池塘?你们在打什么哑迷?”她问,“孟绍仪?名字很好听。” 江芍说完之后敛眸垂首,就在众人以为她要发作时,居然只是轻轻吐出了两个字。 “午安。” 第88章 破谣言 所有人听闻此言,都有些惊讶,纷纷后退了几步,似有些不可置信。 江芍忍不住皱眉,多少是也觉得这些人莫名其妙。 “见面问安,又怎么了?”她道。 陈香莲凑到了她的耳边,压低声音说道:“你忘了吗?一年前在宋彦恒府上,宋彦恒将你亲手腾抄于他的凤求凰,公然拿来笑话你的字。” 她抿嘴,“最后那幅字被丢到了池塘里,你还心急去捡……” 江芍仔细回忆了一番,倒是的确有这门事发生。 “此事乃宋彦恒之错,你们怎么瞧着如此心虚?”江芍问道。 陈香莲猛然瞪大了眼睛,“可是是他们把你的字丢到了池塘里呀。” 江芍笑,“你倒可以问问这位孟小姐,当年她把我的字扔了之后,她的书页画册有没有被扔到水里。” “当年这事过去就是过去了,况且,如果宋彦恒不拿笑话我的字,他们也找不到这样的机会,归根结底,错得最过的还是宋彦恒。” 陈香莲原先还有些心疼,可听她说完这话,倒是笑了。 “泱泱,怨不得那么多人都对你另眼相看,如此青睐,你确实与我们不同。”陈香莲说道。 孟绍仪不知这边在说什么,只看着她们絮絮叨叨着,突然笑了起来,心中难免有些慌。 “陈香莲,你可别想把所有罪责都推到我头上来,当时,当时你不是也说了吗?她的字跟虫爬一样,就是得练。” 孟绍仪说完后,又警惕的看向江芍。 江芍挑眉回头看着陈香莲,陈香莲几乎是立刻举起了自己的手,告饶道:“当时口无遮拦,对不住你,之后我教你练字。” 她笑了笑,拉着陈香莲往里走去。 “诸位何至于这么紧张?一年前犯的错,诸位还记在心中,那也不算无药可救。”江芍说到说完之后,便拉着陈香莲往里面走去。 孟绍仪站在当中被她错身而过,有些错愕的看着她的背影。 她本以为,江芍如今翻身成为准宁王妃了,定是要将当年之事报复回来的,可却没想到竟就这样子轻轻放过。 江芍,会有这么好心吗? “成为了宁王妃又怎么样?像咱们的这些宴会,她不是照样还是不敢来吗?” “就是了,宁王殿下肯定也是被她所蒙蔽,否则怎么会愿意自己娶这样子一位正妃呢?” “不是说他还和不少人藕断丝连吗?那日宴会上与冯家公子不过一面之缘,就能让那冯宽为她弄出如此阵仗,如此水性杨花之人,真是不堪呢。” 江芍一走进去就听到了如此的议论声,她停在了门口,并没有立刻往里走,反而是循声望去想看看说话之人是谁。 在她目光投向那边的声源时,原本还说的起劲的几人,顿时一下子都没了声音,甚至连目光都不敢往江芍这边转。 “你们说什么呢?”陈香莲当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眼瞧着就要冲动上前。 江芍一把将人拉住,朝着她摇了摇头。 随后自己走向了那几人,并且坐在那些人面前。 她弯眸笑了笑,“方才,几位嘴里议论的人,我若是没听错,应该是我吧?” 众人皆惊,却并没一人敢开口承认就是说她的。 孟绍仪刚从门外进来,就瞧见这一幕,自然直接认定了是江芍在欺负人,三步并作两步,拦在江芍面前。 “江芍,你别以为你现在成为准宁王妃,就能仗势欺人了!” 她看着极为恼怒,不明就里之人说不定还真的以为,江芍做了什么罪大恶极之事。 江芍笑了,“我可还什么都没做,孟小姐这口黑锅是不是扣的有点早了?” 她看了看那几人,“不知诸位口中对我的传言,有哪一件是求证过的,还是说就只是道听途说,就觉得我定是那样的人,也懒得求证,便如此认定了。” 孟绍仪愣了愣,回头看着那几个人:“你们说什么了?” 几人不说话,都把头扭开,逃避着孟绍仪的目光。 “说啊,怎么不说了!造谣未来宁王妃,你们有几条命!”陈香莲说道,眸中几乎要冒火。 “我们难道说错了吗?她江芍难道不就是这样水性杨花的人?难道不是订婚后,还与旁人勾勾搭搭,是假的吗?” 那女子身后之人拉了拉她的衣角,示意她不要继续说了,她却仿佛越发觉得自己言之有理,一把将那人甩开。 “陈香莲,你以前可也没少说过这样的话,现在怎么,眼见她江芍飞上枝头变凤凰,你也就去做那趋炎附势的小人了吗?” 她站在陈香莲面前,陈香莲自然不曾吃过这样的委屈,抬手便要动手。 忽而此时伸出一只手,拦住了陈香莲的动作,她回头要骂,却见那手的主人居然是江芍。 “泱泱!”她有些气急。 江芍很是平静,她道:“莲儿,若你先动手,到底不占理,到时候更会让她们得理不饶人。” “那你难不成让我就这样子看着她们如此诋毁你吗?” 陈香莲气的眼红。 她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胳膊,将人拉到身后,看着方才那女子道:“这位小姐,你该同莲儿道歉。” 江芍不等她辩解,接着说道:“莲儿与我先前确实生出过嫌隙,可是我们二人如今,已经重修旧好,将误会都已解开。” “况且据我所知,即便是莲儿先前与我有所嫌隙的情况下,也从未造谣过我分毫。” 她盯着那女子,“口口声声说你没错,口口声声质问我是真是假,可见你并没有什么证据,只是随意攀咬罢了。” “依照律法,这位小姐,您的所言所行,所作所为,可是要被京兆府收押问询的。”江芍笑眯眯的说道。 那女子恨得咬牙切齿,却不敢再开口。 江芍却并没有要放过的意思,仍旧步步紧逼,直至她面前:“而且那日我与冯公子的事情,是在竣工夫人的宴会上所知之人并不算多,不知小姐又是从何得知?” “亦或是,小姐是我的故人不成?” 第89章 一出好戏 那女子顿时没了话说,肉眼可见的紧张了起来。 “怎么就是你的故人了?她是中州长史家的姑娘,贺思瑶,连我都没有印象,怎会对她有印象?”孟绍仪有些不满的说道。 江芍与陈香莲了然的对视了一眼,随后又重新看向那贺思瑶。 “那日你父兄发生了那样的事情,没想到今日贺小姐居然还能参加雅集?”江芍笑问。 在场诸位小姐皆是一愣。 “你又打什么哑迷呢?她父兄怎么了?”孟绍仪这个急性子,听到这话连忙追问。 江芍并不作答,反而是直直的看向了贺思瑶。 贺家这件事情,督办的时候并未声张,所有人虽然都大概知晓情况不对劲,可是并没有人会在这时候大张旗鼓去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也算是一种无形的默契。 所以京中其他夫人小姐自然对这件事情也知之甚少。 至多会叮嘱家中儿女,与贺家的人先少些来往。 江芍想,贺思瑶于这件事之中,到底一不是主谋,二并不知情,京兆府并没有将其收押,其实也并不奇怪。 “江芍!你害了我父兄就算了,现在还想害我吗?京兆府都没有收押我,难不成你想要公报私仇!” 贺思瑶和她那个哥哥一样,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激怒。 江芍着实是觉得可笑。 “是,你父兄犯的错,的确跟你没什么关系,但是贺小姐,此事已经查证,你娘今日应该也叮嘱过你不要出门,可你听闻了风声,我也会来,所以才特地匆匆赶来吧?” “想着在众人面前摆我一道,贺小姐,未免太自大了,以为这种小伎俩能奈我何?” 江芍说道,自顾自的喝起茶来。 孟绍仪彻底愣住了,扭过头去,盯着贺思瑶,“不是你说,是因你见了陈香莲与江芍交好,并听到了他们密谋如何以公谋私,才会被京兆府调查的吗?江芍说的又是什么事?怎么又事关你父兄了?” 贺思瑶低头不说话,只是那眼神却依旧死死的瞪着江芍。 该说的话已经说到,江芍自然也没有什么再开口的必要。 “这难不成都是你骗我的?”孟绍仪不可置信的问道。 “江芍没有想着,要凭借着准宁王妃的身份来蓄意报复,陈香莲也没有趋炎附势,煽动江芍动手,这都是你骗我,让我为了请众人开办雅集,让你获利的谎言吗?” 孟绍仪死死的咬着牙,万分不可置信。 何思瑶依旧不说话。 江芍觉得这场面也没什么好待的了,便站了起来:“事已至此,想来应该也没我什么事了,我们就先走了。” 她拉着陈香莲往外走去,没有再理会其余人。 至此,陈香莲才终于稍微反应了过来一些有些意外的看着江芍,“你,知道今日雅集会发生这些事情?” 江芍摇头,“这些事情我的确也是始料未及,但我知道那些人邀请你去雅集,是别有用心。” “为何?” “因为你前几日,刚陷入那样的舆论风波之中,京城这些人惯会见风使舵,又怎会允许自己的女儿们,邀请你相聚?” 江芍垂眸,“显然是不安好心,是有目的的。” 陈香莲抿了抿嘴,上前去拉住她的手,“这是你曾经所经历的吗?” 江芍笑起来,对上她那忧心的面容,“是啊,可又能如何呢?莲儿,你今日受伤了吗?” 陈香莲摇头。 “往日我也不曾受伤,而且,除你之外,无论他们说过什么,做过什么,我都报复了回去,在我心里,当日事当日平,早就扯平了。” 江芍无所谓笑笑。 陈香莲眼圈却越来越红,心底也更加愧疚,“都怪我,不分青红皂白的怪罪到你身上,若无我领头,他们也不敢这样欺负你。” “那既然如此,你就请我吃饭吧,弥补弥补你当时之错。” 江芍浑不在意的笑着。 陈香莲也对她这个样子,着实有些无奈了,不知是哭是笑。 “好了莲儿,事情已经过去,于我而言,不过是一段经历罢了,算不得是什么的,正如我方才所说,此时,若非要找个人怪,那就怪宋彦恒。” 江芍拍了拍她的头,“别想了,乖。” 陈香莲至此,这才终于点了头。 到底是没有吃成这顿饭,丞相府派了丫鬟来寻陈香莲,说是有要事请她回府商议。 江芍在此情况之下,自然不会强留,便先送她回了府。 她想着也没什么事,想着要去宁王府寻沈清安。 “小娘子生的如此水灵,怎么能卖身为奴呢?” “爷手上有的是钱,只要小娘子愿意跟本大爷回家去,莫说只是打副薄棺下葬,给你父修个陵墓又如何呢?” 江芍闻声,朝着出生之处看去,却见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身边领了两个小厮,正对一个跪地卖身葬父的女子,步步紧逼。 那女子发间插着茅草,一身素白,双眼哭的红肿,看着楚楚可怜的模样,的确是叫人心疼。 女子道:“我卖身葬父,只为能让父亲安心下葬,可不是要我去做这样的营生的!若我拿了这种钱去葬了父亲,父亲九泉之下也不会心安的!” 她声音微微发着抖,却更叫人忍不住怜惜。 “哟,还是个挺刚烈的小娘子,我又不把你卖到青楼去,只不过跟了我做个妾室而已,怎么?金贵成这样,连妾都做不得?” 眼见那大腹便便的男子,伸手便要去摸那姑娘,人群之中,忽然不知从哪伸出来一柄戒尺,狠狠敲在了那男子手上。 “光天化日,强抢民女,你是不把王法放在眼里吗?” 江芍收住了自己准备要动的手,有些诧异的看着那边。 手持戒尺,护下那女子的人,不是别人,竟正是那冯宽。 他目不斜视,将女子护在身后:“这位姑娘虽然卖身,可以是有权利挑选卖给何人的她已经拒绝了你,你就不该再对她步步紧逼。” “律法曾言,强抢良女为妾,是要罚银五十两,杖责三十的,若不想我去报官,那就速速退去!” 第90章 有猫腻 江芍站在不远处看着,却觉得这冯宽还真是非常具有多面性。 那日见他时,是个脑子犯轴的世家公子,而后再见,更让他觉得确实是个脑子有病的。 却没想到今日再见,居然是这么一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嘿,哪来的臭小子?居然赶坏了本大爷的好事,你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如此!” 大腹便便的男子顿时凶神恶煞了起来,居然连报关都威胁不到他。 “我不管你是何人,只要你是还是我朝子民,那就依旧是受律法管束之人。”冯宽直愣愣地站着,并不后退半步。 江芍远远看着,却已经做好要上前的准备。 这几个人看着,就并非善类,想来敢这样子目无法度,应当又是有人撑腰。 虽然说这冯宽的身份也不低,可这么直愣愣的性子,确实难免会吃亏。 “我管你有什么律法法度的,给我上!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给我狠狠打一顿!” 男子哼了一声,周围的百姓赶紧都退开,只是冯宽却依旧站在那里不动,甚至都不跑。 江芍觉得这人真是轴的有些可怕,眼瞧着那腕粗的棍子,就要落到他身上,江芍立刻从地上撵起一枚石子,狠狠朝着举着木棍那人的手臂砸去。 那人被石子狠狠一砸,疼得顿时松了劲儿,手里木棍掉在地上,抱着手臂哀嚎。 “什么人?” 大腹便便的男子回头,看到江芍从人群之中走出来,眼睛又是一亮,打量的目光倒是分毫不收敛。 “小美人,方才是你动的手?”男子问道语气却有些不以为意,很显然并不觉得江芍有这个本事。 她也不回答,从地上捡起那根木棍,朝着男子身上刺去。 众所周知,木棍直接砸人肯定是更痛,眼看着江芍只是拿木棍做剑朝前刺,那男子更是不把她当回事,连躲都不躲。 “啊!” 下一刻,那男子被强大的惯力直接推倒在地,挨了一下的肩头,顿时痛得发麻,只能痛呼大叫。 “你,你个臭娘们,竟然敢对我动手,快给我先抓住她!” 男子痛得呲牙咧嘴,朝着她一指。 江芍活动了一下手腕,虽然右手现在不能拿剑,可是对付一些像这样子的小喽啰,还是手到擒来的。 她甚至都没动手,只是身子几个翻飞之间,便直接用腿扫倒了一片,看似轻飘飘的动作,却蕴含杀意。 登时几个人便站不起来,躺在地上,翻来覆去只能痛呼。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报官。”江芍回头看到冯宽竟然站在原地望着她,忍不住皱了一下眉。 他立刻反应了过来,抬腿便要走,忽然又回头:“那还得劳烦江小姐稍等,免得让这些人跑了。” 江芍其实也没打算要走,闻言只是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还记得昨天沈清安对她的嘱咐,要离冯家的人远点。 所以能避免开口,便少开口的好。 冯宽转头离开,江芍则蹲到了那女子的面前,朝她伸手温和一笑:“别怕,姑娘,若你实在没有去处,便跟我回去吧。” 她府上类似的人也不少,自然是也不差这姑娘一个。 那姑娘却柔柔的摇头,面露羞涩:“多谢姑娘,只是虽是姑娘,救下了我们二人,可我毕竟是那位公子所救,我得报恩。” 江芍一愣,原本还温和的笑容,顿时收了起来,人也冷淡的站起身。 原来不是做妾不愿,而是不愿做那男子的妾室。 江芍不知该说什么,只是若要怨此女,反倒也没得怨。 她深吸一口气,默默的往旁边站了站,并不再做声。 冯宽很快就将人带了回来,京兆府的衙役看到那男子,先是惊了一下,随后立刻上前去,要将人带走。 江芍说道:“等一下。” 她前走了两步,“我府上也有人会些拳脚,我已让人去叫来,不如多等一会儿,一同押送,毕竟此人穷凶极恶,免得跑了。” 若她再看不出来,那男子与京兆府关系匪浅,她确实是不堪为将领了。 京兆府的衙役有些愣神,没有想到居然会出声阻拦,表情顿时有些谄媚,“这位小姐,咱们办案没有这样子办的,您这样叫小人很是为难呀。” “有什么可为难的,不过是多一个人跟着罢了,难道,这位官爷是怕跟着,坏了你的好事吗?” 江芍目光冷了下来,毕竟是在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之人,浑身的戾气,还是让常年居于京城的官差,有些胆寒。 他连忙点点头,“为难不为难小姐,放心人,我们一定送到京兆府府尹面前去!” 江芍收敛起了身上的杀气,恢复方才温和的模样,笑着道:“那就劳烦了,此等恶徒必须严惩。” 她说完之后后退了两步,示意衙役可以将人拉走。 眼见着这场闹剧落幕,江芍也没准备继续待下去,转头就要走。 “等一等,江小姐!”冯宽出声叫她,企图要跟上她。 不料,那女子却忽然跪倒在冯宽面前:“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小女子无以为报,公子如若不弃,小女愿为奴为婢,侍奉公子。” 江芍闻声,忍不住冷笑一下,回头撇了一眼,什么话都没说,径直向前走去。 “江小姐!”冯宽又叫了一声,但是被那女子拖住脚步却无法向前,只能原地站着叹了口气。 眼见着身影越来越远,周围的人也不再继续看热闹,冯宽的眼神逐渐冷了下来,慢慢回头盯着地上跪着的女子。 “愿以为奴为婢,侍奉我?”冯宽问。 那女子俯首在地,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眼神已经变了,仍旧有些羞涩却认真:“是,望公子不弃。” 冯宽冷笑了一声,“好啊,那你跟我来吧,与我回府去。” 他说完之后毫不留情的从那女子手中抽出了自己的衣角,大步朝前去。 那女子并未见他脸上阴冷的神情,以为已飞上了枝头,变为凤凰,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甚至都没在管那仍旧横陈在地的,她父亲的尸身。 第91章 去看热闹 江芍眼见着离宁王府其实不远,还是依旧前往了宁王府,却没料到,她才刚到门口,就看到了匆匆跑出来的沈清安。 她迎面走了上去,却还不等她开口,沈清安便皱着眉,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 似乎是确认她无事之后,才道:“今日大街之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芍就知道,依照他的眼线,大街上发生的事,他应该早已经知晓。 她叹气,“先别着急,我没出事,等进去之后,我慢慢与你说事情有点复杂,一句两句说不清楚。” 沈清安点头,带她回了暖阁。 江芍进了暖阁之后,随便寻了个地方坐下,便开始与他说今日大街上发生的事,沈清安却没坐下,在帮她煮茶。 “事情就是这样子的,我可认认真真听了你的话,并没有同冯宽多言语。”江芍言罢,也说的口干舌燥。 沈清安适时将热茶递了上去,江芍捧在手里呷了一口,顿时整个人便暖了起来。 “倒也不是我多想,只不过,泱泱,不觉得今日之事实在太巧了一些吗?怎的偏生你落了单,他就忽然出现,去英雄救美。” 江芍闻言一愣,回忆了一下今日见到的那人,“如若是巧合,那这冯宽可真是心计深沉的很,那万粗的木棍眼瞧着就要砸到他背上了,竟还能那样不动如山。” 沈清安也倒没有回答,开始沉思此事。 “总之,今日之事已经过去,往后我多多留心。”江芍说道,看向沈清安,他却仍皱着眉。 江芍抿了抿嘴,将手中热茶放下,走到他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在生气吗?” 沈清安这才恍然回神,抬头看到江芍有些小心的目光。 顿时心底像被针扎一般,细密的疼,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二话不说,将人拉到怀里圈住。 “没有,泱泱,我只是担心那冯坤会对你有什么不利,想着将此事再调查一番,绝没有生你的气。” 他声音温柔,轻声细语,“我不是宋彦恒,不会同他那般对你的。” 沈清安方才见她那样的眼神,心底着实心疼坏了。 他其实早该意识到,江芍在追在宋彦恒身后三年,宋彦恒又是个假清高的人,对他不假辞色,不知多少次,她就算表面再坚强,再怎么说服自己当做无事发生,总也该会给她留下些阴影。 如今,毕竟是赐婚,她身后并无家人,难免会容易对他不自觉讨好,真是他的过失。 江芍感觉到越搂越紧的手臂,忍不住笑了一下,“我知道了,王爷,你倒也不必抱我,抱得这么紧,在这暖阁之中,倒有些热了。” 她不知沈清安在这短短一瞬,想了许多事情,只以为他真只有担心。 “说起来这些,王爷,你也可以放心,我毕竟是沙场退下来的将军,普通人还是伤不了我的。”江芍轻松道。 沈清安似有些无奈,也似有些感叹,“是啊,泱泱是女将军,女将军就该一直肆意潇洒,是吗?” 江芍听到这句话,倒也不免想起来自己曾在疆场上的那些往事,可…… 她毕竟三年前战败了,若非镇远将军老当益壮,那么,除了她有点的那座城池,恐怕还要再丢疆土。 如此境况,她又有什么资格在肆意潇洒呢? “都是往事了,王爷。”她笑道,挣脱了他的怀抱,回头看着沈清安,“不过今日我也发现了,官官相护的情况或许比想象中要更加严峻。” “这甚至是在天子脚下,皇城之内,那人便敢那样肆无忌惮,恐怕就是料定了京兆府不会拿他如何。” 江芍抿唇,“王爷若此乱象不整治,那往后,可还有人愿意信服官员治理?” 沈清安倒也是意识此事,点了点头,“想来现在时间差不多,人应该已经被压到京兆府去了,泱泱,想跟我去一趟吗?” 她眼睛顿时亮了,点了点头,“我当然愿意,我倒要看看他背后究竟是谁,竟敢那样嚣张!” 他笑着点点她鼻子,“我叫人给你赶制了一件斗篷,现在天气越冷,出行还是要披着斗篷,方才,我摸你的手,都有些冰凉了。” 江芍笑了笑,摸了一下鼻尖,点头应答。 彼时,京兆府天牢内。 方才还神气异常的男子,此时低眉顺眼的跪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 “我日日叫你小心谨慎,日日叫你不要如此张狂,现在倒好,碰上硬茬了!” 那男子身前站着穿着官服的京兆府府尹,此刻非常恼火地训斥着。 “你知道那男子是何人吗?他可是礼部尚书冯文良的嫡子,冯宽!为人出了名的较真!” 他一边说着,一边来回踱步,“这也就罢了,为父为你求求情,总不至于真让你受什么责罚,那女子,你知道是何人吗?” “今日你惹得最麻烦的不是那冯宽,而是那江芍!那可是袭承其父遗志,成为我朝第一女将的江芍!” “你如今在她面前作奸犯科,还敢那样大言不惭,她没有直接拧断你的脖子,那是顾忌着律法约束!如若没有律法约束,为父现在就要去给你收尸了!” 闻言,男子面容灰白的跌坐在地上,有些不可置信。 “可,可那江芍,三年前战败,狼狈回京,这么多年,除了她跟那个宋彦恒之间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之外,也不见她有什么其它作为,不至于这样严重吧?” 京兆府府尹听到儿子如此不争气的一句话,直接一巴掌就打到了他脑袋上。 “她为何三年来寂寂无闻?那不就是因为愧疚于战败吗?你以为皇帝不愧疚她一个姑娘家守边疆吗?” “如今,她在京城中这样境地,是她有良心,太善良,可若真跟王孙贵族起了什么冲突,你倒瞧瞧皇帝是会保你这样一个草包废物,还是保她那样的国之栋才!” 男子被骂得不敢回嘴,气焰都矮了不少,弱弱问道:“那爹,眼下该怎么办?” 府尹正要说话,却见衙役跌跌撞撞的跑了进来。 “不好了大人,宁王来了!” 第92章 镇远将军回朝 府尹脸色顿时就白了,回头恨铁不成钢的又瞪了一眼他那不争气的儿子,才匆匆忙忙的转身往外走。 到了堂下,沈清安同江芍正坐在桌边悠悠饮茶,看起来云淡风轻,并没什么特殊之处。 府尹脸上堆上了笑,走向了两人,躬身行礼:“参见宁王殿下,见过江小姐。” 江芍站了起来,朝着府尹欠了欠身,随后道:“大人不必对小女如此,如今小女还尚未嫁给宁王殿下。” 府尹笑道:“毕竟江小姐还是有官绅的,身为将军下官也理应见礼。” 她闻言,自然没多说什么,复又坐下。 “不知,宁王殿下怎会来此?”府尹问道。 沈清安不轻不重地将茶盏放在桌上,直直地盯着府尹,“难道大人心里没数吗?” 府尹扑通一下,跪到了地上,连忙告饶道:“是臣教子无方,居然让那孽障做出来那等错事!下官一定好好教导!绝不让他再犯!” “大人这话说的可笑,教子无方于秉公办案,想来应该并不冲突。既然大人知道这是因你之过,教出如此孽子,那么就更该公开审理以正大人铁面无私也好,让贵府公子得个教训。” 江芍开口说道,神情冷冷。 府尹正是因为料想到了如此局面,所以方才才那样焦急,可终究还是不曾躲过。 “犬,犬子生母早亡,身子又一直不大好,若真按律公办,这罚银之事倒也好说,可这三十廷杖,是真有可能要了他的命啊!” 江芍算是听出来了,就是舍不得儿子受罪。 “律法亦有情,既大人家公子身体不好,没办法一次承受三十廷杖,那分开也不是没有先例。” 江芍站了起来,半张脸掩在斗篷里,瞧着娇俏可人,可说出来的话,却叫人如坠冰窟。 “大人要做的,就只有秉公处理这一件事,即可。” 她盯着府尹,目不转睛。 再这样越来越冷的天里,府尹额头却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砸落到地上。 他自不敢应下,可又找不出不应的理由。 府尹求救的看向了沈清安,期望宁王会给他个台阶。 毕竟如若真是公开审理此案,那编编是宣告此后京中官官相护的场面,将要被摒除,这可是伤了不少人的利益。 如此一来,朝廷上将会得罪大半官员,他不信宁王不知道这个道理! 只是,他没想到宁王竟真的不言不语,低头默默喝茶。 “看王爷没用,府尹大人,若你不愿意做这件事,我大可连你一起告到皇上面前去。” 江芍说道。 她有这个底气,自然也有这个能力。 之前因为她战败一事,她面对如此京中乱象,也只当做看不到,没了当年容不下半分不公的心气。 可如今,沈清安告诉了她,她是第一女将,就该担起将军职责,那就再不能面对此般事件,坐视不理。 府尹闻言,彻底没了,希望有些颓然道:“还请王爷,小江将军放心,既然是犬子做错了事情,那本官一定会秉公处置。” 江芍点头,“如此最好,我便等着大人的消息。” 言罢,她看了看沈清安,带着他一起离开京兆府。 回府的路上,沈清安问她:“自你回京以来一直默默无闻,多少想要弹劾你的人,却没找到下手的机会。” “此事一过,那可更是招惹了那些心怀不轨之徒,想好自己之后会面对什么了吗?” 江芍闻言,忽然笑了。 “王爷,我也不是全指着你来护我,而是今日我得知了另一桩消息。”她眼含笑意,继续道:“镇远将军,不日便要班师回朝。” 沈清安挑眉,立刻会意。 “是我小看了你,以为你是个莽夫。”他说道。 “不过,你又如何能断定,镇远将军一定会帮你呢?”他对此还是不免担心。 江芍拢了拢身上的斗篷,垂眼看着地,“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只因我与他,都是武将罢了。” 沈清安微怔,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譬如京兆府府尹那样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朝堂上有很多,而我如今所触及的利益,正是那些伪君子的,镇远将军回朝的消息,他们肯定也都收到了。” 江芍攥紧斗篷,“加上我今日所为,又要猜忌我们武将,是否是要颠覆他们了。” “所以,不是,我肯定镇原将军会帮我,而是我此举,实际上是在帮镇远将军。”江芍抬头,笑容有些苦涩。 沈清安沉默半晌,叹了口气,“别怕泱泱,我也会帮你们的。” 她摇头,“若非必要,你还是不要牵扯到文官武将之间的争斗,你与太子殿下,虽然感情甚笃,万一那些人用了什么下作手段来挑拨你们怎么办?” 江芍又把自己埋到斗篷的绒毛之中,只露出来一双眼睛,明明瞧着可爱,可却让人有种无端的怜惜感。 “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事情发生。”她低声道。 沈清安更加心疼起来,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不会的,泱泱。” 她抿了抿唇,倒没说什么,二人皆静。 沈清安将江芍送回府里才离开,江芍回府的时候也有些垂头丧气的,脑海里一直在想着近日所发生的一切事。 “泱泱,你终于回来了!” 忽而听到有人叫她,一抬头,看到居然是陈香莲。 江芍几步上前,拉住了她,“莲儿?你不是刚刚回府去了吗?怎么突然又来我府上了?” 她说着还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都黑了,你爹娘许你出门?” 陈香莲摆了一下手,拉着她到里面坐下,“你就先别管天不天黑了,出大事了泱泱。” 江芍疑惑,只等着陈香莲的下文。 陈香莲坐立不安好一会,才终于是有些垂头丧气的说道:“方才我府上的丫鬟来找我,说我爹娘找我有事要商议你,还记得吗?” 她点头,“记得,怎么了?” “那你知不知道镇远将军回朝?” “也知道。”江芍点头,“你是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吗?” 第93章 事有反转 陈香莲似乎是不知如何启齿一般,犹豫许久,还有些破罐破摔的点点头:“当然有关系,我爹娘方才叫我商议的事情,就是我与那镇远将军之子的婚事!” 江芍猛一下站了起来,“什么?” 她确实是有些懵了,从未料到竟会是此事。 “据我所知,那镇远将军之子,六年前就去战场上了吧?我守平荣关以内申,陇二城,镇远将军守云岘关以内的稽,阳二城,我二人虽见面不多,但打过照面。” 江芍抿了抿唇,“也没听说过,和丞相府有交集啊。” 陈香莲叹气,“说是这是我们两人自小定下的婚约,可我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回事。” “对啊,你都没听说过这回事,那我想那小将军应该也没听过吧,就让你们两个盲婚哑嫁?” 江芍问道,说着,便开始仔细回忆起那位小将军的言行长相。 “不过在我记忆当中,那位小将军,倒也算是个不错的人,治下严明,为人正直。”江芍又道。 陈香莲无奈,“你就别说这些有的没的了,他就算是人品再贵重,我也不能嫁给他啊。” 她抿唇,“我爹娘说等那小将军一回来,就安排我们两个人见面,让我们两个相处几日,不让我说什么,是他们让我和没见过面的人成亲。” 陈香莲有些气急,“安排我们两个见一面就成亲,这和让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成亲,有什么区别啊?” 江芍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莲儿,你先别急,这件事情总得等镇远将军等人回朝之后再说,不论怎么样,你总是得见那小将军一面的。” “你难不成也觉得,我该嫁给他?” 江芍摇头,“不是。” 她抿唇,“你瞧,既然你也不愿意嫁给他,那么说不定那小将军也不愿意履行婚约呢,到时候你们两人见一面,若他不愿意娶你,不愿意嫁,在与双方爹娘一说,此事,不就搅黄了吗?” 陈香莲总算是冷静下来,“你说的倒也有理。” 她又有些发愁,“可这是建立于他不愿的情况下,如若,如若他就奉行那一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觉得娶谁不是娶,怎么办?” 江芍叹气,“事情毕竟还没到那一步,你也别想的那样悲观,别急。” 陈香莲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终究只能无奈叹一声:“怎生就这么倒霉,走了一个宋彦恒,又来了一个小将军。” 她抿唇,不再言语。 江芍没有让陈香莲回家去,差人去丞相府说了一声,就让陈香莲先住在她这里。 近日还真是个多事之秋,诸事冗杂,着实是叫人应接不暇。 翌日早,青萍来叫她,却是说沈清安来府上找她了。 江芍转头望了望天色,许是昨夜睡得太晚,今日也起的很晚,想来沈清安应该已经下了早朝。 她简单收拾了一下,便朝前厅而去。 沈清安此时正坐在桌边喝茶,凝着眉,看得出心情不佳。 江芍走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怎么瞧你这副样子?心情不好吗?” 沈清安叹气,拉着她坐下,“确实心情也好不起来。” 他顿了顿,“原本你我以为,今日早朝一定会掀起一阵风波,可我们昨日实在是有些太自信,并未曾跟进此事。” “早朝京兆府尹上朝时面色如常,我就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立刻就叫长风去查了昨日之事,不曾想,昨日并未曾公开审理。” “而原因,是那日卖身葬父的姑娘翻了口供,倒也不需要她多说什么,她现在成为了京兆府尹家公子的妾室,就已足够说明问题。” 沈清安将得知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全都告诉了江芍,江芍微微有些愣住,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安。 “怎会如此?”她问道,“如若想要答应的话,那日那姑娘就已经跟着走了,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江芍也皱起眉。 她开始回忆那日发生的事情,思索片刻却忽觉不对劲。 “那天我本想带那姑娘回府,可是那个姑娘确实有去年复试之星不过的确是没有看上京兆府府尹家的公子,而是看上了……” 她深吸一口气,“冯宽。” 沈清安也意识到了情况不对,“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 江芍叹气,“不知道那姑娘不愿意跟我走之后,我就将她丢给了冯宽,随后便到了府上去找你,之后,冯宽究竟有没有将她带走,又如何安置,对此,我确实一无所知。” 二人沉默的对视着,片刻后,沈清安闭了闭眼,有些头疼的摁了摁眉心。 “事已至此,好像不去见一见冯宽,也没其他办法了。”江芍说道。 沈清安并未回答,静默坐着。 “王爷,冯家也不至于是洪水猛兽,我也不至于是个傻子,会傻乎乎的撞进冯宽的圈套里。” 江芍有些急切。 “泱泱,如果这就是一个圈套呢?”沈清安抬眼问。 江芍不说话了。 她确实并不能保证这件事情不是圈套,如果去冯府就是冯宽的计划,那此刻她就已经落入圈套了。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江芍抬头问,属实也很无可奈何。 沈清安没回话,良久后答:“此刻,我们没有任何他强抢民女的证据,所以才导致了此事无法公开审理。那万一我们要是找到证据了呢?” “现在只要有证据,只要有人愿意出来证明,他的确做了此等有违律法之事,那么就可以公开受理,将他们的这层假面,直接撕下来!” 沈清安点点头。 “那事不宜迟,我们先从这个姑娘身上入手,找一找证据,我就不信那天说什么都不愿意跟着他走的人,突然就愿意变成他的妾室了。” 江芍抿唇说道,“但,王爷,我依旧觉得此事还是得去见一见冯宽,无论这是不是一个圈套,只要我们把主动权握在手里,那么就算是圈套,也只会泡汤。” 沈清安不再固执己见,“你话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我当然是同意的。” “不过泱泱,注意安全。” 第94章 一把钥匙 江芍去安顿了陈香莲,言明要去做的事情,才离开,并且先偷偷潜入了京兆府府尹的府邸,周府。 她偷偷的潜入,依照着对京城府邸大致的猜测,江芍顺着墙根摸到了后院去,此时时间尚早,天光大亮,她自然部门一直如此嚣张行事,实在是有些太引人注目。 江芍放下了银两,偷了一套侍女的衣裳换上,大概观察了一下府里侍女走向,才混入其中。 “我不吃!” 和江芍猜测的一样,这一对侍女要去的方向正是京兆府尹的儿子,周公子的院子。 才刚到院子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打杂的声音,以及女子非常尖锐的喊声。 众人都安静的停在了门口,对于这种事情,似乎已经见怪不怪,没有一个人觉得奇怪,也并没有一个人说什么。 “昨夜你都已经跟了爷,现在还装什么清高?不吃饭是吗?行,那你就给爷饿着,真以为自己是什么天仙下凡,爷非你不可吗?” 随后传来男人的声音,下一刻,房门就被直接拉开,昨天见到的那个大腹便便的男人,也就是周公子从里面走了出来。 一旁的小厮连忙狗腿的上前,“公子息怒,为着这么一个女人,不值得。” 周公子冷哼了一声,“她这种货色的也就是玩着心奇,谁会跟她生气?她如果真那么刚烈要寻死觅活,你们记得看住点,现在这个时候不好闹出人命,但是也不必管她自讨苦吃。” 说完之后,他就直接离开了,压根没有去管屋内仍旧呜呜咽咽的哭泣声。 江芍紧紧的捏着自己手里的托盘,她就知道肯定有内情。 “你们听到了吗?进去该打扫打扫,该送衣服送衣服,那女人要穿呢,就给她换,如果要让你们滚呢,也不用理她。” 周公子离开之后,刚才还十分狗腿的小厮立刻趾高气扬起来,居高临下的吩咐了两声,转身就走了。 江芍趁着这个机会,进了屋里,一眼就看到了床上狼狈散乱的场面,昨日那个女子,此时此刻,正目光呆愣的坐在床上,神情凄然,不知在想什么。 进入屋里的侍女,并没有一个人将目光放向那边,反而是专注于自己手里的事情,迅速而利落的做着。 江芍想了一下,从旁边端起了衣服,走向了仍旧在床上坐着的女子,身边微微低头说道:“姑娘,这是给你准备的衣服,换上吧。” 那女子听到声音,突然抬头随手抄起了放置在床上的玉枕,直接朝着她的方向砸了过来。 江芍当然不会傻傻的站在原地,真的让她砸到自己,而是侧身躲开,玉枕砸在地上发出“咚”一声闷响。 室内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但是却并没有一个人出声。 就连停留的目光也只是停留了,不多时就又都收了回去。 江芍太清楚在这样府里的下人了,必然不会多管闲事的。 “滚!你给我滚!你是什么东西,居然也敢看我的笑话!” 女子歇斯底里地大喊着。 江芍侧头看了看,被她扔在地上的那个玉枕。 这一下确实是用了很大的力气,如果不是她习武,那么这个枕头砸到了她的头上,后果可所谓是不堪设想。 很显然,眼前这个女子也并没有把侍女的命当做命。 江芍没有多说什么,将扔到地上的枕头捡了起来,重新放在床上,手里依旧捧着那套衣服,这次却抬起了脸来,直勾勾的看着那女子。 她说道:“还请姑娘换上干净的衣裳。” 那女子在看到她抬起脸来的时候,眼里充满了惊诧,不可思议。 下一刻,她就立刻伸手抓住了江芍,在她开口之前,江芍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镇住她马上要脱口而出的话。 随后她把手抽了回来,将衣服放在了床上,扭回头去加入了侍女们的工作。 江芍给那女子留下了一张便条。 她做过的事情的确是很可恨,可现在却也很可怜,如果她需要帮忙的话,她自然是不吝啬帮忙。 毕竟,她帮她的忙,自然也是要拿报酬的。 现在就差这么一把钥匙,就能撬开盘踞在京城已久的龌龊。 江芍将这一切做完之后就直接离开了周府,毕竟一直在这里待着的话也没有什么更多的线索了,而且还有暴露的风险。 她并没有立刻就去冯府寻找冯宽,反而随便找了一个茶楼坐下。 “王妃。” 她刚坐下,没一会儿长风就到了她的面前作揖。 这个称呼,还是吓了她一跳,让她呛了一口水。 “别,别这么叫我,还没过门呢。”江芍表情有一些窘迫的说道。 长风却依旧没有改变这个称呼,说道:“王爷已经去了太子处,将这件事情告知了太子,太子并没有反对,但是叫王爷与王妃要小心行事。” “太子还叮嘱了,若只是蝇头小利,叫王妃千万不必较真。” 江芍闻言笑了一下,却也有些感叹。 “是人就有一个亲疏远近,这点道理我还是懂的,只要他们做的不是太过分,我都不会加以计较。” 江芍回答,“除此之外,可还有别的什么事?” 长风将手里的令牌递给江芍,“望舒楼令牌,是王爷让属下来交给王妃的,若有什么想要打探的消息,可以去望舒楼问一问。” 江芍明白,“我知道了。” 她端起了茶盏,朝楼下望去,居然看到了冯宽的身影。 眼看着冯宽居然也进了这座茶楼,江芍思索了片刻,转头叫长风先离开。 她预料的不错,冯宽此时此刻,到这栋茶楼来,应该就是知道了她的行踪,并且直接朝着她来了。 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落座,江芍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将自己面前的茶盏往前推了推,让他自己倒茶。 冯宽看着自己面前空空如也的茶杯,忍不住笑了一下。 “江小姐,难道你就一点都不好奇,为什么我突然来找你了吗?” 江芍笑笑,“接下来,冯公子不就要开始说了吗?我又何必提前问呢?” 第95章 他要帮忙? 冯宽确实是没有想到,江芍居然会是这个回答,忍不住低头轻笑了一声,点了点头。 他自顾自给自己斟茶,随后说道:“我知道江小姐现在在干什么。” 江芍微微停顿了一下,有些不解,所以抬头望着冯宽,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江小姐,经过昨日一事,你是不是想要扫清在京城官员中的蠹虫?”他就直接这样子问了出来。 江芍回望着他的眼睛,却从那双澄澈的眼睛中看不出来分毫不怀好意。 她抿了抿嘴,“所以冯公子怎么想?” “当然是支持。”他说道,“京城虽然看着表面上繁花似锦,可是背地里早已腐烂不堪,如果这些蠹虫不除,那么,京城便永无安宁之日。” 江芍现在越来越有些摸不明白,冯宽在想什么了。 “我也知道,江小姐和王爷,现在是需要我帮助的。” 江芍这些话心头更是一震,没有想到,他居然知道沈清安也在查这个事情。 “江小姐,不用担心,我能知道宁王也在调查这件事情,那当然是因为小姐和王爷的关系。” 他说着垂眸,神情看起来有些落寞。 江芍自然不会,也不去多想,只是问道:“冯公子想要怎么帮我们?” 他也是立刻调整好了态度,从怀里掏出来一张纸递给了江芍。 她也倒是毫不犹豫的接过来,展开来。 这张纸上面写了三个名字,看样子应该是女子的名字,后面还跟着这些女子所住的位置。 “这什么东西?”江芍捏在手里直直的看着冯宽。 她心里对这纸条上的内容其实已经有所猜测,可是却不敢深想。 “江小姐,这个表情一定已经猜到了,这张纸条上面写的是什么内容,就和你猜测的一样,是周奇这些年来,欺负过的女子。” 冯宽说着,手里的茶杯被他捏紧,脸上也浮现出一丝厌恶。 江芍不禁张大了嘴巴,“南石巷的季家,虽然说只是一个六品小官,可到底也是在朝为官的官员,季小姐,怎么也会——” “所以说,他们这些人盘根错节,甚至已经开始排挤中立的官员,这季小姐的事情就是给季大人的一次警告。” 冯宽说着,抿了抿嘴,“昨日其实我也已经认出来了,周奇的身份,但我不敢相信,身为朝廷官员的儿子,居然会做出来这种下三滥的事情。” 江芍盯着自己手里的这张纸条,问:“这只是冰山一角吧?” “这纸条上面的名字,都是有头有脸的人家,除了这些有官身的姑娘,还其他深受其扰的姑娘吧?” 江芍看着冯宽,眼睛已经被气红。 “确实像那天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一样的女子不在少数,但不少都已经被钱收买,毕竟,这世道对于女子而言本就很苛刻,尤其,要闭嘴,还能换来一大笔金银,没有什么人家,是会拒绝的。” 冯宽看着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可我总觉得你似乎对我很警惕,但无论如何,我是会帮你的。” 江芍被那双明亮的眼睛盯着,却只觉得有些无所遁形。 她和沈清安之前,难不成真的误会了冯宽? “今日的这些消息,我先多谢冯公子,我收下了,并且会上门去游说,只要他们愿意站出来指正,那么这个周奇势必跑不掉。” 江芍认真道。 她拿着纸条起身行礼,准备转身离开。 “等一下。”冯宽忽然在他转身时叫住她,江芍难免会有些警惕。 冯宽叹了口气,“没有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叮嘱你要当心。” “你与王爷的这些动作,他们未必察觉不到,只怕会对你们下手。” 江芍看着他如此认真的样子,显得她刚刚的想法反倒是非常的小人行径了。 她点了点头,没回什么,而是转身离去。 自然,她也未曾见到,在她转身之后,冯宽勾起了一个得逞的笑。 江芍按照地址,到了季府门前时,发现自己还是有些小瞧了刚刚冯宽说的。 季府门楣已经算是华丽,毕竟,六品官员也的确不是什么小官。 可即便是如此,府上小姐却依旧遭了那周奇的毒手。 她想了想之后还是没有直接敲门,反而是找到了他们的后院,直接从墙外翻了进去。 想来,不论何人遇到这样的事,恐怕都不会宣之于口,更别说,见想了解这件事的人。 这件事情也过去了,有一段时间,所以说,府里看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丫鬟小厮照常在院内走来走去,前厅男人们在相聚,而后院也有夫人小姐待在一起。 江芍着实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常,准备先离开去找沈清安,将这些事情好好调查一番。 却没想到回去的时候,不小心走岔了路,她一时之间居然也找不到离开的方向了。 但偏偏此时,却有丫鬟小厮朝这边走过来。 她心下一惊,连忙躲了起来,却听到讨论声。 “怎么又是你今日负责给她送饭食?” “自然是轮到我了,又要七日,可不知该要如何熬才是。” “忍忍就过去了,前段时间她刚发完疯,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怎么样。” 两人一边说着,一边朝前走去,声音也是越来越远。 江芍听着他们的对话,却觉得奇怪。 那边看着并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样子,荒草丛生,看着灰败无比。 江芍想了一想,却还是朝着那个方向去。 她的确是想看看那边有什么。 尾随着那两个人走到了头,看到了在这荒草丛生之中,居然建了一栋绣楼。 丫鬟在底下喊了一声:“送饭了!” 黑洞洞的绣楼里打开了一扇窗,有一只篮子绑着麻绳从窗户上放了下来。 江芍远远的瞧见,那是一双姑娘的手。 饭菜被放到了竹篮里面,丫鬟拉了一下竹篮上的绳子,随后,竹篮又被拉上了绣楼。 那扇本来就不大的窗子,再将竹篮拿回去之后又合了起来。 黑洞洞的绣楼又变回了黑洞洞的样子,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生机。 江芍震惊。 这种地方,真的能住人吗? 第96章 古怪的绣楼 “东西送都送完了,咱们俩快走吧,这地方阴森森的,可真叫我有些害怕。”那丫鬟说完之后,看向旁边一起来的小厮,小厮也将水桶放在院内,便离开了。 等那两个人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后,江芍才从那暗处钻了出来,走到了绣楼底下,看着那桶水。 看样子应该就是每日更换,以供楼上住的人使用的。 可是她也的确是想不明白,这个绣楼里的姑娘,到底是犯了什么样的错,居然会被关在这样子的地方。 “什么人!” 江芍正准备要上去,一探究竟,却没想到,刚刚的小厮去而复返。 她自然是慌忙离开,如果在这个时候被发现了,那可就糟了。 还好,她轻功还算不错,几个起跃之间就消失在了这个荒芜的院子里面。 想来那个小司应该也不会深究她的身份,说到底,虽然是个不起眼的荒怨,可是按照情况来看,应该也不太想被外人闯入,为了避免受到责罚,至少是能瞒一时。 江芍离开之后,直接去了宁王府。 长风见她这个时候来,就知道大约是出了事,立刻派人去请沈清安回来,安顿江芍现在暖阁等着。 沈清安回来的也很快,匆匆带着一身冷意到了暖阁,瞧见江芍有些目光滞愣的坐在桌边,心里一紧,立刻上前。 他蹲在江芍面前,声音轻轻:“泱泱,发生什么事了?” 江芍听到他的声音之后,终于回过神来,抿了抿嘴。 “我今天见了冯宽,他给了我这个。”江芍把自己一直攥在手里的纸条递给了沈清安,“他告诉我说这上面的女子,是官家女子里曾被周奇迫害的名单。” 沈清安一愣,接过了纸条,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我想去查证一下这件事情到底是真是假,所以就按照纸条上面的地址去了季府。”江芍有些无奈,“打草惊蛇了。” 沈清安听到只是这个原因,江芍并没有受伤之后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那,有什么收获吗?”沈清安问。 江芍将自己看到的那座绣楼告诉了沈清安,罢了还打了个冷战:“确实有点阴森森的。” 沈清安抿唇,“这张纸条上的,应该都是真的,那座绣楼里住着的,大约就是那位受到侵害的季小姐。” “为什么要住到绣楼里去?”江芍不解。 沈清安解释:“像季家这样子的高门大户,是不会容忍家族里出现污点的小姐的出现的,可这件事情说到底,毕竟是季大人先对不起女儿,所以这位季小姐就被养在了家里的绣楼里。” 江芍撇了撇嘴,“难道是什么恩赐吗?” “将人关在那种不见天日的地方,一日复一日,难为那位季小姐现在还没疯。” 沈清安叹了口气,摸了摸她的头发,随后说道:“泱泱,今日我去见太子皇兄,除了跟他说起来此事之外,我还向他打听到了一件事。” 她看着他,眼神询问。 “镇远大将军回朝的日子定了,就在三日后。”他说道。 江芍想起来,此刻还在她府上住着的陈香莲,“说起来,这位镇远将军,王爷,你有听说过他儿子和莲儿有婚约吗?” 沈清安摇头,“不曾听过,但是镇远将军同丞相,确实是旧相识。” “旧相识?” “对,二人年轻时曾一同在书院上学,是同窗。”沈清安答,“说不定那时候曾有过婚约。” 她支着下巴,“就算那时候有婚约,那也是什么时候的老黄历了,现在突然想起来让两个人履行。” “丞相府和将军府有意要议亲?”沈清安几乎是立刻就抓住了这件事情的重点。 江芍也在此刻,忽然间反应了过来,愣愣的看着沈清安,“对啊,镇远军现在还在边关戍守,自我战败之后,威远军也一同纳入镇远军中,若与丞相家结亲,那,那皇上真的不会猜忌吗?” 沈清安也是面色有一些凝重。 “皇上未必会猜忌,可是文武百官一定不会促成此事的。” 沈清安停顿,“丞相向来是文官之首,而如今的镇远将军也同样是武将之首,倘若二府联姻,不知会有多少人会心生歹念。” “先前我一直都并未注意到丞相府与将军府的特别之处,如今你说起后,我才有些疑惑,丞相难道不知此事吗?为何还要与将军府议亲?” 沈清安摇头,“具体原因应该就只有丞相和镇远将军二人心中知晓,无论是什么原因,也只能等他们回来之后才能知晓。” “你我如今的重点,还是有关于周奇的这件案子。” 江芍点了点头,“我爹和镇远将军也是有些交情的,届时等他班师回朝之后,我上门拜访,旁敲侧击一下。” “泱泱,三年来,你没有接触过任何从边疆回来的将士,如今你果真要上门去吗?” 沈清安有些担心她。 江芍却站了起来,“之前我一直逃避,跟他们相见,就是不想回忆起自己曾经的失败,可是躲得了一时又躲不了一世,我总要面对的。” “申城因我战败而丢,幸而镇远将军及时支援到位,才能守下陇城,于情于理,我都该去见一见镇远将军。” 沈清安听着,终于第一次问起:“三年前,那场平荣关大战,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在镇守平荣关两年,从未有过败绩,那本是一场所有人都觉得毫无悬念之战,为何输的那样突然?” 江芍咬了咬牙,倒是没有回避这个问题,“如果说有什么缘由,那也是都怪我,十六岁登上战场之后,我就从来没有输过,让我有些自大。” “原本想着是乘胜追击,却没有想到,中了蛮族奸计,掉入了他们的埋伏圈,随我去奇袭的四千威远军,只有我一个人活了下来。” 她说到这些时,眼里含泪,声音都有些哽咽。 沈清安连忙将她抱住安慰。 与此同时,他却也心里有疑,问:“乘胜追击最忌赶狗入穷巷,你去追击时,难道没有人阻拦吗?” 第97章 夜探 江芍闻言愣愣,随后开口回答道:“那一场战争,自开始,我便将当时敌方的守城将领头颅斩下,士气大涨,也重创了蛮族。” “那是他们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四处逃散,并没有人觉得,此时此刻我乘胜追击有什么不妥之处,所以并没有人拦我。” 她脸上浮现出一丝懊悔,“我也不知该怪我太傻,还是他们演技太好,竟然没看出来他们的溃散,居然是诱我深入。” 沈清安身为旁观者,却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如果真的只是演技太好,诱你深入,又何至于真的牺牲己方一个将领?被你斩了头颅的那人,我也有所听闻,曾经那人可是号称第一战士的,虽然与你对战时年岁渐老,可是,在你之前却也斩杀过无数我朝将士。” “这样能稳定军心的一个将领,如此设局太过冒险,不是吗?” 他扶着她的肩膀,“万一,你当时见好就收,并没有继续追击,怎么办?难道就白白牺牲一个将领吗?” 江芍在他的引导之下,才终于重新思考这个问题。 “若你不提,我倒是确实没想到。”她顿了顿,“我与他们对战时日虽短,仅有两年,可是大概他们的作战手法,我还是清楚的。” “虽然都说蛮族只会耍力气,可我知道他们最是狡诈,不过这样子冒险的计策,从来没有用过,导致我与他们对战时,也是小心谨慎。” 她蹙眉,“乘胜追击,我也是想着出其不意,因为我从来没有如此行动过。” 沈清安静静的看着江芍,二人对视,许久之后,异口同声道:“难不成是有细作?” 江芍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王爷并非是我太骄傲自满,如果威远军之中混入了奸细,我不可能察觉不到的。” “而且,这奸细冒头的时间,实在是也太巧合了些,据平荣关大战再往前四日,我带兵夜袭了他们的粮草营,烧掉了他们大半粮草,如果真的有奸细,怎会放任我如此?” 江芍此言倒是十分有说服力,毕竟,两年前的大战,也是个冬日,蛮族正因为是入冬之后缺衣少食,才会频频冒犯。 所以如果真的有奸细的话,宁愿暴露身份,也会保下粮草。 这样说来,仿佛又变回了江芍指挥失误了。 沈清安不说话了,二人又陷入沉默。 “你提起了此事有蹊跷,眼看着镇远将军就要回来了,询问与丞相府婚事时也一同问一问此事好了。” 沈清安点点头,看着她愁眉不展的样子,伸手去抚平了她的眉峰,“车到山前必有路,泱泱,别着急,别总皱着眉。” 江芍自然知道,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心疼她的,换上了一副笑脸,点了点头。 “你给我这个纸条,我就先收下了,我让长风去查一查,这几个人到底是什么情况,看看是否有说服,可能去指认周奇。” 江芍点头,“确实,此事还是比较重要的。” 她叹气,“就是不知道这个案子公开审理之后,会不会带出更多的人。” 江芍耸耸肩,“不过,至少京兆府尹经过这一次的,肯定是要被换掉了。” 沈清安点头,“京兆府尹掌管整个京城安危,这一次若是能将他换掉,咱们也算是成功了,其余位置更高者,我们也只能循序渐进,慢慢来了。” 江芍点头,终于露出个笑脸来。 当日,二人便再没有其他计划,江芍这回府去等着夜幕降临,想要看看那女子是否会按照纸条所说,去她指定的地方赴约。 此事她并没有在宁王府告诉沈清安,她说到底还是怕他会担心,毕竟夜探这件事情稍微搞不好,有可能是会受伤的。 江芍心里想着就已经摸黑重新进入了州府,白天探地形的时候,她注意到后院中有一处大槐树,也不知是不是老了成精,如此严寒之下,居然枝条依旧茂密。 她缩在旁边的假山后等着时间到。 眼看着月亮渐行而下,江芍估算着时间也该差不多,却并没有人来应约。 她本来以为应该不会有人来了,就准备起身离开,却没想到才刚站起来就听到了颤巍巍的猫叫声。 江芍定在原地,没有动,静静的听着这猫叫声。 不多不少,正好三声,是她写在纸条上约定的暗号。 江芍没有贸然在这个时候出现,而是轻手轻脚的爬上假山,缩在暗处,看着声音方向。 只见那女子孤身一人提着一盏灯,猫着腰慢慢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猫叫。 她重新又确认了一下,那女子没有人跟着之后才从假山上跳下来,落到她身后。 江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下一秒没有犹豫的,就直接将那女子的嘴捂住,直接拽到了假山后面。 食指抵在唇边,她做了噤声的手势,看着女子点点头,她才松开了手。 女子声音有些颤抖,问道:“小姐,今日在纸条上说可以帮我,不是小姐想要怎么帮我,又需要我做什么?” 江芍微微挑眉,心想还算是个上道的,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我帮你离开周府,只有一个条件,那就是把你从我离开之后到来周府之前,所有事情都告诉我,事无巨细。” 江芍语速很快,声音也很轻,毕竟是在周府,这要是被发现了,那真就是前功尽弃了。 女子点点头,意外的很好说话。 “此事说来有些话长,但小姐放心,我会长话短说的。”她说着,看着江芍从她手里将那盏晃着微弱光芒的灯笼接了过去,直接吹灭。 女子在黑暗之中的声音越发有些紧张,但终归是没有再惊慌失措。 她道:“那日小姐想要带我走,我就应该随小姐离开,是我鬼迷心窍,想要趋炎附势跟着那公子。” “后来小姐离开之后,我虽然如愿跟着那名公子回了府中,并且,并且与他有了关系,就在我以为至少会讨得个名分时,他竟将我打晕,送来了此处。” 第98章 竟打草惊蛇 江芍闻言,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所说的那公子,可是眉心有一抹红痣,是于我那日一起将你救下的那个公子?”江芍问道。 虽然看不到人,但是,江芍能感觉得到女子重重的点了点头。 “我绝对不会认错的,就是那公子相貌俊秀,我才心生了好感,才有了之后行径,所以绝对没有认错人。” 女子说道,“我被送到这的路上,马车大约是被石子垫了一下,有所颠簸,在马车中,我短暂的醒了神,虽然说并没有彻底清醒,但是,还是听到了他与这周府公子的对话。” “他说,把我送过来,卖京兆府一个人情,能让周府公子免于责罚,说是有什么交易要做,可是我却没听清楚,那是实在头昏的厉害,所以又晕了过去。” 江芍听这女子的这些话,让她今日所发生的这一切都又颠倒重了。 如果属实,那今日冯宽给她提供的这些证据又是为什么呢? “小姐,我知道我的话听起来应该很荒谬,可是我为了自己绝对不会说谎的,小姐千万要信我!” 江芍感觉到自己的胳膊被人抓住,那女子的动静很大的,居然跪了下来,顿时,不少枯枝树叶被他压倒,发出不小的动静。 她头皮一炸,着实是被他这个行为吓了一跳,连忙就要将人拉起来,但是却已经听到了那边有家丁呵斥的声音:“什么人在那边?” 江芍也顾不上思考,这女子说的话是真是假了,直接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匆匆说道:“我先将你打晕,等到醒来之后你就同那周奇说,是有人想要把你从房中掳走!” “只咬死了此事,周奇便不再会拿你如何,你也不用再与他犟下去,先保全自身,我会救你的。” 江芍匆匆忙忙将话说完之后,直接将人打晕,随后跃上墙头。 周府毕竟是京兆府尹毕的宅邸,比起守卫薄弱的季府,确实不是一个档次的。 江芍听到了身后不断传来的破空之声,心里暗道不妙,忘了京兆府尹是有使用弓弩的权限的事情了。 她咬了咬牙,尽量躲避,却没想到还是被弓弩擦伤了手臂,也幸好,弓弩射来那一瞬间,她也找到了离去的路。 被从墙上射下来时,她差点没站稳,听到了身后匆匆的脚步声,江芍立刻朝着宁王府跑。 倒也不是她不想先回自己府里,而是,这儿离宁王府确实更近一些。 宁王府的侍卫本来还在警戒,看到是她,反而是都有些惊讶了。 尤其是长风,他诧异的看着江芍:“王妃?怎么是你?发生什么事了?” 她摇了摇头:“长话短说,我被人追杀了,你们王爷在哪里?我要找他。” 正在她话音刚落下时,沈清安从她身后出现了,并且将身上的大氅披在了她身上,“我在这儿,怎么了?” 江芍瞬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马攥紧了他胳膊:“我方才夜探周府,本想要与那日卖身葬父的女子取得信任,让她愿意站出来指证周奇,却没想到,居然惊动了周府家丁。” “他们手里有弓弩,有正经的使用许可,所以我……我跑不远,只能来宁王府,先让你暂时收留我一下。” 沈清安闻言,立刻明了,马上不容分说的开始检查她的身体,果然在她左肩看到了明晃晃的箭伤。 他的眼神顿时暗了暗。 江芍抿了抿嘴,心知他此时是有些生气了,有些悄悄的望着他的眼睛。 沈清安叹了口气,“你现在此地等我,我去去就回。” 他说着转身出门去。 周府,家丁也追了过来,只是见是宁王府,却并不敢惊扰,踌躇着是否要上前询问。 “何人在宁王府四周徘徊!” 长风自然厉声呵斥了一声,那边的众家丁闻声,硬着头皮上前来:“回大人的话,我等是京兆府周府家丁,方才府中遭逢刺客,我等追其而来,不曾想那贼人,竟进入了王府之中,不知道大人能否行个方便?” “京兆府好大的胆子,无旨居然敢擅闯本王的王府。” 沈清安从里面走了出来,家丁一见竟然惊动了宁王,纷纷吓得跪伏在地,慌忙告饶:“王爷恕罪,是小人惊扰王爷。” 他瞧着那一群家丁,哼了一声,“本王也并非如此小肚鸡肠之人,你们声称有贼人进入本王王府,那就进去看看,这贼人若是你们找不出来,明日本王必定问罪京兆府。” 家丁们面面相觑,谁也不敢真的进去。 “去啊!”沈清安呵斥了一声,几人吓得连头都不敢再抬。 “王爷息怒,空是夜色渐深,小人看错了,是小人有眼无珠,居然敢冲撞王爷,王爷恕罪!” 那家丁自然也不敢上前去查看,更是后悔刚刚为何要嘴那么快,都没看清楚有没有进了王府就敢说出来。 “既是如此,还不快滚,难道等着本王送送你们?”沈清安道,立在府门口不怒自威。 家丁们当然也不敢触怒这冷王爷,纷纷告退后,连滚带爬的便离开了。 见着人走远,长风回头,冲着沈清安拱了拱手,“王爷,属下去看看他们,究竟有没有乱说。” 言罢,便转身隐入夜色之中。 沈清安看着人走远后回了府里,江芍还在方才的地方,乖乖的坐着,真是在等着他回来。 他面色不虞,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跨步往卧房的方向走去。 江芍见着他过来,本想开口说话,只是见他似乎不悦,也不知该不该开口了,顿时将话又都咽了回去。 她依旧没动,坐在椅子上,心底有些发酸。 没想到,沈清安居然会生这么大的气,她此刻胳膊上还有箭伤,也不见他多问一句,居然就这样子,直接回房去了。 江芍越是想着,竟是忍不住有些委屈,鼻子一酸,眼圈霎时红了。 她豁然起身,低着头就要往外冲,却没想到,这横冲直撞的,居然撞到了熟悉的怀抱中。 随后,她便听到头顶传来温柔的询问声:“还伤着呢,准备去哪?” 第99章 不是温室娇花 江芍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来,正好与他对上视线。 沈清安眼看着她眼圈红红,眼底含泪,心里顿时一惊,连忙将药瓶放在一旁的矮桌上将人搂到怀里,揉着她的脸问道:“怎么了?怎么哭了?” 她当然也注意到了沈清安放下的药瓶,立刻便明白,方才他直接回屋去,是去给她取伤药了。 而她心里却在揣测,他因此事生气,连她受伤都不管了。 一时间有些不大好意思,沉默着不回话。 “除了肩膀受了伤,是不是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让我瞧瞧。”沈清安确实猜不透她现在在想什么,只以为她是还受了其他的伤,疼哭了。 江芍轻轻的扭了两下,从他怀抱中挣脱出来,“没有,我就说了这一个伤。” “那怎么这么委屈?” 她望着他焦急的目光,抿了抿嘴,撇开头去,声若蚊呐的解释了原因。 沈清安闻言先是一愣,随后有些无奈的笑了。 “你脑子里成天都在想着什么?我若真不管你,早,你进来的时候就把你丢出去了。”他点了点她的额头,疼惜的又将她搂到怀里。 江芍抿嘴笑了笑,此事到底还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 “行了,坐好,我给你上药。”沈清安就这样拉着她坐在了椅子上,随后拿过药瓶,却在这时愣在原地,竟是不知该如何下手。 江芍伤在肩膀上,自然是要宽衣解带,可他府上跟个和尚庙似的,除了后厨有厨娘,连个丫鬟都没有,这一时半会儿还真不知道该如何了。 总不能让人受着伤,先给人送回去,让她的丫鬟上药。 江芍见他愣住,以为是他腾不开手脱衣服,就直接解了外裳随意的丢在椅子上,将衣领大大的扯开,拉下肩头,随后用那双漂亮的眼眸直直的盯着沈清安。 沈清安只觉自己喉结滚动,着实是被眼前这场面冲击到了。 “你,你怎么就这样解衣裳了?”沈清安下一刻收回自己的目光,一时半刻,竟然也不知自己的眼睛往哪放才好了。 江芍有些疑惑:“我伤在肩头,你要上药可不就得拉开衣服吗?怎么了?” 年岁不大时便已去拜师学艺,学成之后又立刻去守边关。 她这些年来,类似肩头腿上受了伤,自己照顾不到,也是由军营内军医上药,所以并不觉得此种行为大胆。 在她眼里,这是再寻常不过的行为。 沈清安也是意识到了这一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在这京城待的时间太久,只是上药居然也会想这么多。 他迅速整理好心绪,坦诚告诉江芍方才心中所想,江芍轻轻笑了一声:“原来如此,我该收敛些。” 沈清安轻轻笑笑蹲下身来,仔细为她上药,眼中流露出心疼,“我知道你为此事着急,可也该顾好自己的身体,把自己伤成这个样子。” 江芍扭头看了看伤口,随后笑着回答:“没事的王爷,曾经我在战场上受过的伤,可比这都严重多了,这就是小伤而已,不妨事。” 沈清安闻言不再说话,嘴唇紧紧的绷成一条线。 江芍观察到他表情并不好看,立刻住口静静的看着他。 还真是多说多错,她还是安静些的好。 “泱泱,对不起。”沈清安忽然开口。 他那长长的鸦睫低垂,投下一片阴影,叫江芍看不清他眼眸中的情绪,无法揣测他此时究竟有没有不高兴。 “是我太急着想保护你了,忘记了,你不是温室娇花,我太想当然的安排你了。”他说着叹气,替她缠上纱布。 “你心底也曾这样想过吧?只是觉得无所谓,便就不曾反驳。”沈清安替她整理好衣服,半跪在她面前,仰头看着她。 江芍对于这个方位,不知为何,有些不适,想要拉他起来,却没有拉动。 她也放弃了把他拽起来的想法,诚实的点头。 “你觉得不好?”她问。 沈清安摇摇头,“自你回京以来,这三年你总是在迎合所有人的标准,曾经是为了宋彦恒去学自己不喜欢的针线活,我不想现在又是为了我做你不想做的事情。” 他顿了顿,“我并非是要责怪你,而是此次夜探,若你提前与我说好,我能为你接应,或许你就不会受伤了。” “可我之前表现出来过强的保护欲,让你觉得若与我说了此事,我会生气。” 沈清安眼中满满的都是自责,“是我害你受伤了。” 江芍确实是不知,他如何得出来这样的结论,可是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她也确实是想笑。 “王爷,你又何必如此苛责自己?”她问道,“任谁都会有失误的,今夜发生的事情就是如此。” 她唇角弯起,“索性,现在还不至于是个太坏的结果,不是吗?” 沈清安眼见着她的笑脸,确实也忍不住跟着一起翘了翘唇角,点点头,“是啊。” 他终于起身,“说到这些,你既然来了,那我就与你说一说,长风调查到的关于那张字条的结果。” 沈清安坐下来,非常顺手替她斟茶。 “情况有些不容乐观。”他说道,“季家你探得了结果,所以便没再去,剩下两家都极力否认此事,声称从未发生过。” “并且除了季家之外,剩下这两家小姐都已下嫁他人,如若我们此时不管不顾,一定要找上去,恐怕会为他们造成困扰。” 沈清安将情况言明,江芍听着,就觉着有些头疼。 “确实情况不太妙。”她顿了顿,“那是不是说明我们现在除了从那个卖身葬父的姑娘,那下手就只能试试看季小姐了?” 沈清安点头。 “经由你方才在周府的经历,我其实预感有些不妙。”沈清安道,“她既然知道与你见面是件隐蔽的事情,又怎会闹出来那样大的动静?” “泱泱,我觉得那女子并不可信,并不能把希望寄托于她身上。” “甚至要她指证周奇,我也觉着有风险,恐怕到时果真对簿公堂,她会反水。” 第100章 再探季府 江芍当然知道所言非虚,确实是有这个可能,所以才越发有些忧愁起来。 “我知道王爷你说的没错,但,我们现在只有季小姐与这女子算是突破口,不能贸然放弃其一。” 她想了想,“明晚,我想再去一趟季府,去那座绣楼里面,见见那位季小姐。” “可你受伤了。”沈清安道。 “你不是说了吗?不会再对我进行过度保护,此又何为?”她挑眉。 沈清安却有些无可奈何,只得点点头,“好吧,但我要跟你一起去,若有什么突发情况,也有个照应。” 江芍点了点头,“那一言为定,我就先回去了。” 言罢,她便立刻起身,转头就走。 沈清安连忙在后面叮嘱:“当心伤口,别跑得这样急。” “知道了。” 远远的只听到她回答的声音,却没再见到她人。 江芍原先以为,这件事情总得掀起点风浪来,却没有想到,竟就这样子默默无声的过去了。 她白日里待在府里,并未出门,倒是让几日都没有见到她人影的有陈香莲些稀奇。 “你今日怎不出去了?”她拿着绣棚坐在她的面前,一边绣花一边问道。 江芍撇撇嘴,“晚上,我要去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季府府上,去一探究竟,所以现在还是乖乖的养精蓄锐的好。” “养精蓄锐,你还需要这个?”陈香莲笑她,江芍却没反驳。 她怕陈香莲担心,故而未曾告诉她受伤一事,这才会如此调侃。 “我叫红蕖回府上,为你探听了一下此事,爹娘知晓,这是我想知道的,便也没有瞒着。” 陈香莲说着一顿,“我爹大约,是不会站在任何一方的,硬要说的话,除非你们出事或许会保你们一命,可若要让他与你们一同行事,他可不管。” 江芍点头,“此事一旦开始,便会牵涉过广,我理解丞相。” 她又叹,“倒是多谢你同我说起此事。” 陈香莲摆手,“你与我何曾如此客气了?我会尽量说服我爹,若能在关键时候帮你们一把,那便好不过了。” 江芍笑起来,“你爹必定又要说,你尽会给他找难题了。” 她弯眸笑了起来,“这时候道歉,你为我爹着想了,以前拔他胡子的时候怎不想着?” 二人相视一笑,并不曾多言。 “不过,你说的这位季小姐,我略有些耳闻,曾经在雅集上也见过她,虽说诗才平平,可的确是个美人。” 陈香莲说道,“其实这件事情,他们府上瞒的很好,你若不与我说的话,我都不知此事。” 江芍点点头,“我知道了。” 夜色渐浓,江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趁着夜色去了与沈清安约定的地方等着,不曾想,他来时,竟依旧衣袂翻飞,身着广袖长袍。 江芍愣住,“王爷,你穿成这样子,难道不会不利于行吗?” 沈清安轻笑,“这样子,目标大,你更好跑。” 她一时间倒也不知该不该感动了,只得是笑了一下。 “好吧。”江芍不再言语,作势便要翻过院墙,直朝那绣楼而去。沈清安一把拉住她,“你先别急。” 她被一下子拽住,倒是愣住,“又要干什么?”她不解问道。 沈清安从怀里抽出来一张地形图,递给了江芍,“这季府虽然不大,可是你不熟悉,很容易绕晕,若是你我走散,你可凭借这地形图,先跑。” “那你呢?” “我已将图纸记下。” 沈清安笑眯眯道。 江芍不知为何,看着她这副笑容,却总觉得,他像只狐狸一样狡黠。 她没再言语,耸了耸肩,转头跃入墙内,与她记忆中出入不大,的确这边挨着那荒院。 江芍趁着夜色浓浓,贴着墙根,按照方才见到的地形图的方向摸去绣楼。 此时应该正好过了送饭与送水的时间,所以这里仍旧是荒无一人,没想到,经过昨日有人闯入的事情之后,这居然也并没有设防。 江芍想着大约是她昨日猜想成真,那人也不想担这样子的担子,大约是并未上报。 她到了那绣楼下,却发现绣楼居然连个上去的梯子都没有。 江芍忍不住皱了皱眉,心底有些疑惑,既没梯子,这女子又如何上下呢? 她没有再继续深想下去,以足点地,直接凌空跃起,跳到了窗边,又从窗边借力,直接从窗子破窗而入。 没想到屋内居然也是一般的黑。 江芍一时之间并没有适应光线,甚至连床的方向都有些分不清。 没想到下一刻,这黑洞洞的屋内竟然起了丝丝亮光,江芍顺着光亮看去,看到了一个举着烛台的女子。 那女子并不配任何钗环,甚至衣裳都是粗布麻衣,脸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底泛着乌青,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的样子。 “你是谁?”女子的声音非常平淡,对于她这个忽然闯入者,居然也没有丝毫意外。 江芍时间不知该回答什么,顿了片刻说道,“我,这不重要,但我是来找季小姐你的,我有话想跟小姐说。” 她闻言冷笑了一声,“来找我?我已如这世间游魂无二,不知你找我有何事?” 江芍嗓子有些发紧,却不知如何回答。 总不能直接说,她对她前几年的遭遇好奇,想来问问发生了什么事吧? 这与直接揭开人的伤疤,又有什么区别呢? 而那季小姐却并没有再多问,反而是将烛台放到了桌子上。 江芍才得以能观察到整个屋子内的情况。 她心里有些惊讶,也不免有些生气。 桌椅板凳都是缺了角,破破烂烂的不说,甚至连一张正经的床都没有。 墙盖铺着一堆稻草,稻草上面又铺了洗的发白的床品,便是一张床了。 角落里还放了一个破烂的木箱子,从破掉的洞中看去,依稀能看到两件衣裳的影子。 环顾整个房间,更能确定除了这些东西以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了。 简直是比牢房还要再简陋一些。 着实也不值这季大人究竟是怎么想的,竟让一个弱女子住在这样的地方! 第101章 此事蹊跷 “姑娘不用看了,我在这里已经住了一年,虽然是简陋了一些,可是基本的倒是都有。”季小姐说道,面色如常地坐上了那把有些破烂的椅子。 江芍看着那把椅子摇摇晃晃的,都害怕这椅子突然一下便散架,把人跌了。 “我不介意你坐到那边去,稍微软和些,也不容易把你跌着。”季小姐折纸那一堆看起来像是她床的东西说道,表情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而习以为常一般。 江芍没有动,反而是在她的面前蹲下,欲言又止。 “你是我这一年来见的第一个人,我也知道一个陌生人突然来找我,必定是有事的。”她顿了顿,“是为了一年前的那个案子?” 江芍听她自己主动提起来,也有些不知所措,片刻之后,慢慢点了点头。 “那案子在京兆府是有卷宗的,只不过那卷宗上所记载的,都是假的。”季小姐开口便是抛出一记惊雷。 “假的,京兆府的所有卷宗,难道不是要层层审核吗?怎么可能会是假的?”江芍很惊讶。 处理卷宗这件事情可不止只有京兆府尹就能办得到了。 “姑娘,我没有必要骗你。”她说道,“卷宗上说,我与周奇之间有情,但实际上并非如此。” 江芍听着这些话,点点头,“倒也的确应该如此。” “但是却是我自己主动的。”季小姐这接下来又一句话,让江芍瞪大了眼睛,直接站了起来:“季小姐,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喜欢他吧?” 季小姐听到这句话之后,就直接笑了,“倒也不必将我想得如此不堪,只不过他正好在那个时候撞上来了而已。” 她顿了顿,“做出来这些事情,实际上我只是为了拒婚。” “按照小姐的话来说,就是当年周奇侵害你一事,实际上是假的?”江芍问及此事时,着实也是有些无可奈何。 她心里想着,若真如此,那可真就麻烦了,恐怕只能寄希望于那女子身上。 “若要这么说,倒也不对。”季小姐笑了笑,一张苍白的面容,配上这样的笑容,确实也是叫人有些后背发凉。 “其实这件事,原本是我自己引起的,我并没有将此事解决的能力罢了。” “一年前,我爹为我指了一桩亲事,但是我与那人并无情谊,反而早就与他人私定终生,我爹知道了,大为恼怒,可是却依旧按下不发,就要我嫁与那人。” “非常不巧,我爹因有事要求京兆府尹,所以设宴宴请,周奇就是在那个时候看上我了,当时却有些心高气傲,只觉得若是我与周琦出了这样子的事情,我爹自然就不会让我再嫁给我不想嫁的人。” “我本想做戏,只是没想到,周奇却并没像我想象中那般,反而是兽性大起,我也……”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垂下眼眸去看起来格外有些可怜。 江芍也忍不住对她有些同情。 “与我约定要私奔的男子听闻此事,也将我丢下离去,这件事情知道的人太多,京兆府尹没有办法在卷宗上颠倒黑白,便与我爹协商,要我爹说是我与周奇尤有情,顶多算是个私相授受。” “京兆府尹还威胁了我爹说,如果我爹不按照他的话行事的话,我的事情,他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让整个季家,再也无法抬头做人。” 江芍听着,却品出来些不大对劲的地方。 “季小姐,并非是我对你有疑心,而是你这话中实在有太多漏洞。”她说着顿了顿,“旁的也就算了,我就单论你说京兆府尹威胁的话。” “他如果知道你与周奇之间的实情,又何须顶着那么大的风险,在卷宗上作假如实填写就是了,不是吗?” 她皱眉。 季小姐笑了一下,笑得有一些讽刺。 “想来姑娘来之前,应该也调查过,我爹说到底毕竟是文官,最注重自己的名声。”她说着,笑容越淡。 “我蓄意引诱周奇为真,这对我爹来说,确实已经算得上是奇耻大辱了,再加上我这样做的目的,他觉得,若是让京兆府尹再查下去,那季家可就真的再没颜面苟活了。” 她盯着内簇跳动的烛火,眼神并没什么神采,“后来的事对于我爹而言,就只是顺势而为。” “然后你就被关到了这样子的地方?”江芍站了起来,表情凝重。 她点头,“我知道自己信错了人,也没有了要出去的打算,反正我爹已经将我关起来,我则听话就是了。” 江芍说不上来,自己心中究竟是何想法,但她觉着,这季小姐委实是让人心疼又唏嘘。 “这就是当年的全部真相,姑娘,我已经全都告诉你了,只是你到现在还没告诉我,你是谁。” 她问道。 江芍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反而又问:“你愿意出堂作证吗?” “作证?” “对,证明周奇所犯下之事,让京兆府不得不重新评判。”江芍说道。 她本以为按照季小姐如此经历,她定会对周琦恨之入骨,要让她答应此事,应当不是什么难事。 可没想到,她却是笑了一下,摇摇头。 “当年之事是我错了,我不想再给家中添乱,姑娘,你另寻他人吧。”她说着,居然直接吹灭了烛火。 江芍眼前顿时陷入了一片漆黑,她也直接愣在了原地,不知所措。 她根本没料想到,季小姐居然会这样子说。 “可你难道不应该是恨那周奇的吗?”江芍急切问道。 “恨他做什么?说白了,这件事情若要认真讨论,还是我咎由自取,我犯不着对他有恨。” 季小姐的声音在黑暗中传来,“我真正恨的是当年那个负心汉。” 江芍在心底叹气,心中有些可惜的想着,此时可能没有下文了。 她正要离开,摸到窗边时,却忽然灵光一现。 江芍思索片刻,到底下不定决心,只是最后仍旧抱着一试的态度,猛然回头,说道:“季小姐,我若说我需要你帮忙,有什么交换的条件吗?” 第102章 达成交易 黑暗之中,江芍听到季小姐轻轻地笑了一声,她刚刚就一直坐在桌边没走,此时又重新点燃了烛火。 “帮我找到当年那个人,我要亲自报复他。”季小姐在此事上也并不含糊,直截了当的说明了自己的需求。 江芍停顿了一下,道:“我知他此举确实不对,可是季小姐,他此为并未作奸犯科,你若要取他性命,恕我不能答应。” 季小姐笑笑,“姑娘,我知道你一定有能力,能帮我找得到他,我人生已然过成了这个样子,再没有什么盼头了,唯一能支持我的,便是要向他复仇的心。” “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连累你,也不会畏罪潜逃,我只要他的命,来偿我的人生。” 江芍听到这些,却又不知该如何拒绝了。 这只是一个被逼入绝境的女子,最后的恳求。 她坐在桌边盯着季小姐,二人默默相望了许久,最后江芍还是妥协了。 “我只能答应帮你找到人。”江芍说道,她犹豫一番之后,又说了一句:“若你……打不过他,我亦愿意救你。” 季小姐听到这些话,却忍不住笑了,“姑娘,你真是一个奇怪的人,但是多谢。” 江芍起身,“你并无法离开这栋绣楼,到时候我要如何请你作证?” 她看了看外面,又看向江芍,“那也就只能辛苦姑娘将我直接从这楼里带出去,我爹那边你不用游说,也不用担心。” “你们既然想到要用这件事情去撬动京兆府与刑部勾结,我爹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江芍听得此言,虽然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可是表面上却依旧波澜不惊。 他们原本确实是想要将这盘根错节的进程重新洗牌,可是却没有想到京兆府居然这么堂而皇之的,敢和刑部勾结在一起。 季小姐见她如此,又笑起来,“我刚刚说了,他是个清流文官,偶有为五斗米折腰之时,可大部分时候,他还是对得起自己的官职的。” 江芍听着这话,心中百感交杂,的确也不知此事究竟怪谁才好。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随后,从窗户又离开。 沈清安一直在楼下等着见她出来,问:“可还顺利?” 江芍听得这话,倒也不知该如何回答,是好了犹豫几番,叹了口气。 “罢了,回去之后我再与你细说。”江芍道,随后,二人又趁着夜色离开。 而回去的路上,江芍一直一言不发。 等回了王府之后,沈清安才又问:“这一路瞧着你有些不太对劲,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芍点点头,“是,也不是。” 她叹气,将在绣楼里发生的一切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清安,沈清安越听则是越有些惊讶。 “这位季小姐,着实是有些太过于为爱情飞蛾扑火了,实在是不拿自己当回事。”他叹了声说道。 江芍应一声,“是啊,最后落得一个这样子的下场,都不知道我答应帮她,究竟是对是错了。” 沈清安没回话,又提起来另一事:“不过这季小姐提起,说京兆府与刑部狼狈为奸的事情,倒是让我有些在意。” “她既然会这么说,那么就说明她爹一定提起过这件事情,你没有露馅让她看出来你不知,倒是留了后路。” 江芍抿唇不答,脑海里季小姐那苍白到有些病弱的面容,实在是挥之不去。 “时候也不早了,泱泱,不如今夜,你就在宁王府歇下吧。”沈清安道。 江芍摇头,“莲儿还在家里等着我呢,我不能在这歇下,我要回去找莲儿。” 她言罢起身,却在走到门口的时候,脚步突然顿住。 江芍忽然回头,见沈清安也正望着她,二人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情绪。 “你也想到了?”她问。 沈清安点头。 “冯宽既然能将这样子的字条交给我们,那么就说明他未必不知道,京兆府与刑部勾结的事情。” 江芍抿唇,“我现在有些不明白的,就是冯宽到底想要干什么。” “按照我们之前的推测,他应该也是京城这几股势力纠缠中的其中一股,从他帮我们开始,我就觉得很古怪。” 沈清安接过话来道,一时之间,两人便都静了下来,没有说话。 江芍看着他,又道:“但,到目前为止,他也不曾害过我们。” 这倒是让沈清安没了话说。 “现在先不管他有没有害过我们,我反倒是有些好奇他的目的。”江芍抿唇,“难不成他也是看不惯这京城中势力盘根错节,想要重新洗牌?” 沈清安没回话。 他自然是知晓,冯宽父亲冯文良所属阵营,可是冯宽却未必同他父亲一般。 沈清安想这些事情,只觉得显得有点头疼,着实是不能确定,冯宽到底能不能与他爹算在一起。 “王爷,王爷?” 江芍见沈清安愣在了原地,伸出手去,在他的面前挥了挥,“怎么了?” 他摇了摇头,“没什么,我会让长风赶紧去查季小姐曾经错付真心那人,此时此刻究竟在何处,我想应该没有离开京城。” “我查到消息之后,你带着这个消息去找季小姐,上京兆府,敲登闻鼓。” 沈清安沉声说道。 江芍用力点点头,“好。” 她转身往外走,还朝着身后摆手,“那今夜我就先回去了,再见。” 江芍话音落下,身影已经消失不见。 沈清安逐渐皱起了眉:“长风。” 长风立刻出现在他身边,拱手:“属下在。” “这个冯宽我越看越觉得不太对劲,你去查查他最近有什么动向,只要有不对劲的地方立刻回来报给我。” 沈清安吩咐道,长风领命,立刻着手去办。 他站在窗边朝外看,此时此刻,正刮过一股风来,已是寒冬,这阵风可所谓是颇为刺骨寒冷。 沈清安却在风中深吸一口气,冷风灌入胸腔,刺的有些生疼,可他却逐渐清醒。 这几件事每一件都透露着古怪,他把泱泱拉入局,那么,便一定要保护好她。 第103章 只有一位小姐 当年的事情其实并没有被刻意抹去痕迹,所以要调查起来也并不算是很难,江芍中午时就收到了沈清安的消息。 那人果然并没有离开京城,反而现在还在京城里。 不仅如此,竟然隐姓埋名开了一家布庄,还已经娶妻生子。 “真是太可恶了!她将季家小姐害成那个样子,自己竟然过得如此逍遥快活!” 陈香莲听闻此事,也是有些气恼。 江芍叹气摇摇头,“也不知究竟是该说季小姐命不好,但是此人命太好了,居然能又娶到如此贤惠的夫人。” “可你们这样子一来,不就不知该不该告诉季小姐了吗?”陈香莲道。 “这男子的确是该死,可是这男子现在娶的妻子,他们的孩子却并没犯错,如今,要是把消息告诉季小姐,那么这人势必得死,到时候……” 江芍不等她说完,忽然起身:“这是我答应季小姐的事情,那么我就应该做到。” “不能因为他现在有了幸福的家庭,就要牺牲季小姐。”江芍顿了顿,“总之,大不了之后我来照料他遗孀幼子。” 陈香莲也从她忽然拍案而起的话语,中反应了过来。 “你说得对,他们确实无辜,可是那男子不该如此享受。”她也站起来,“之后大不了我和你一起照顾那对母子,反正也并不是难做的事情。” 江芍点点头,转身就要出去。 青萍正好从外面进来,两人撞到了一起,江芍问:“怎么如此脚步匆匆?” 她听到声音是江芍,赶忙将人拉住:“小姐,这几日我是真不见你身影,无论此刻你有多急,且听我把话说完。” 江芍在原地站定,听着青萍的话。 “昨日,有人给府里门口守卫,塞了一封信,说是要给小姐,让小姐亲自打开。”青萍说着,将那封信从怀里拿了出来。 她认真:“那人的神情十分认真,我们怕这个姓氏有什么重要内容,所以并未打开查验。” “好不容易我总算于小姐撞到了一起,所以想来问问小姐,这封信要怎么处理?” 江芍接过信封,颠了颠并不重,想来里面应该没什么机关,就直接拆开了看。 “明日戌时三刻,周府老树。” 从里面将信拿出来,虽然是很大一张纸,可是上面却只写了八个字。 江芍一看这个消息,就知道是从哪来的,可是心中却疑窦丛生。 “什么意思?”陈香莲问。 江芍大概解释了一下在周府发生的事情,陈香莲了然,道:“那不是得快去了吗?” 她摇摇头,“莲儿,我觉得有诈。” “不去了?” 江芍又摇头,“还是得去,我将这封信带上,正好去王府找王爷,与他商议一下此事如何。” 她说着往外走去,忽然顿足回头,“近几日,实在事情冗杂,我顾不上你们,青萍,守好府邸,不能叫有心之人,在此刻能够趁虚而入。” 青萍郑重点头,“小姐放心吧,奴婢一定做到。” 江芍也倒是没有,再说什么直接朝着宁王府而去。 沈清安早就在院内等着她,见她来,也是二话不说,递上字条:“这就是那人现在所住的地方,还附带了一张画像,以免季小姐以为我们是在诓她。” 江芍将那字条和画像接过来,并且把信递给沈清安。 “王爷,昨日收到了一封信,是我今天才拆开看时间,应该就是今天晚上了。”江芍说道。 沈清安看完信之后,果不其然,也皱起了眉。 “是那女子送出来的?”沈清安问。 江芍摇头,“我不知道,可是我觉得此事可能有诈。” 沈清安也点头,“按道理说,他现在在征服的那个局面,能够保全自己已经实属不易,如何还能差人送信?” “我也是这样子想的,可这毕竟也算是一条线索,我想还是去赴约看看。”江芍看着沈清安说道。 沈清安的目光自然人落到了她的肩膀上,江芍也有些不自然的动了动肩。 这儿的伤口确实是还没有好利索。 “你放心,这次我……” “这次我一定保护好你,不让你再受伤了。”沈清安先一步说道。 他并没有要拦着江芍,这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上次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不会再对你进行过度的保护,你总也有自己的选择的。”沈清安浅浅笑笑。 “好。”她应声,“不过,去季府见季小姐的时间,就得提前了。” 沈清安叹气,“倒也还好,同季小姐的交涉还算顺利。” 江芍也如此觉得,随后转头看着外面上且还亮着天色,忍不住叹道:“希望不会出什么事情。” 她言罢回头,“王爷,那我现在就去季府。” 沈清安蹙眉点头,“你当心,我先去查查,你离开周府之后,周府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二人都冲对方点了下头,一同出府,朝两个方向而去。 江芍次没有翻墙,反而是直接从大门往里走,门口的家丁瞧见她,多少都觉得有些莫名其妙,只是见他如此理直气壮,也不敢硬性阻拦。 “这位小姐,不知您登门是有何事?我们夫人现在不在府里。”家丁只能靠着江芍的外貌来猜测,大约是来找他们夫人的。 她摇头,“我不是来找你们夫人的,我是来寻你们家小姐的。” 家丁点点头,“我们小姐也跟着夫人一起出去了,眼下府中,倒只剩下大人还在了。”家丁面色如常道。 江芍脚步一下子顿住,回头有些奇怪的看着那家丁,“你们府上有几位小姐?” 家丁脚步停住,抬起头来回答道:“自然是只有一位小姐。” 她觉得这件事情很是古怪,顺着小厮的话说道:“我原本来找你们小姐也是为了见你们大人,既然你们小姐不在,那我便直接去见你们大人。” 家丁表情有些为难,江芍便开口吓唬他:“我找纪大人是有要事相商,若你耽误了要事,有几个脑袋可砍的?” 闻言,家丁也不再纠结,连忙作揖道:“小姐,请随我来。” 第104章 你来安排 家丁说完之后,带着江芍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江芍瞧了那个家丁一眼,随后开始打量起整个季府。 虽然地形图上各个地方都标注清楚了,但来季府两次,这还是她第一次在白天见到季府全貌。 “我们大人现在就正在书房内,小姐可直接过去,小人告退。”家丁说道,说完之后,便立刻跑了。 想着也是怕担责任。 江芍没有在意那家丁,反而是扭头走向书房。 季大人果然在书房里。 她走过去,直接坐在了季大人的对面。 很显然,季大人面对她突然出现,有些意外忍不住蹙眉,问道:“姑娘是何人?怎么突然出现在此?” 江芍盯着他许久,顿了顿,随后说道:“我是何人并不重要,贸然来贵府,也是有正事的。” 季大人毕竟是在朝为官多年,虽然觉得江芍出现得很奇怪,可却也并没有多问,反而是非常礼貌的抬了抬手,示意江芍开口。 “近几日,宁王在调查京中官员勾结的事情,想必大人应该也是有所耳闻的。”江芍说话十分直接。 那季小姐说过,其父如今,看着虽然已经站了队,可实际上却是为了家人安危,不得已而为之,实际上并非是个奴颜婢膝之辈。 她正因相信这番话,才如此为之。 季大人也有些意外,可随后便整理好了神情,直接问道:“昨日,小女与老夫说,他的绣楼中闯入一个女子,有意请她帮忙,让我不要阻拦,应该就是姑娘吧?” 江芍实在有些看不明白,这季家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听起来这父女关系好像还不错,怎么,季小姐却住的那样凄惨。 “老夫知道姑娘心中定有很多疑惑,只是现在并非是说这些的时候。”他起身,还把江芍也拉了起来。 “小女的要求老夫已经答应,你,在应该是要去找她,快去吧。” 季大人表情平淡,看不出来有什么古怪之处。 江芍越看越觉得奇怪。 “刚才听贵府家丁说,府上还有一位小姐?”江芍又问。 季大人点点头,“正是,老夫有二女二子,姑娘来此,难不成并未调查过?” 江芍没有回答,但心里却在想确实失策,应该好好调查一番季府的关系。 不过如此一来,江芍倒是明白,为什么当年季大人无论如何,也要将那事压下去。 府上还有一位小姐,这就合理多了。 “姑娘放心,这府上,没有任何人阻拦姑娘,想做什么便去吧,老夫只会当做从未见过你,从未听过这些话。” 季大人说完,重新做回了书案前,又恢复了她来之前的动作,低着头在翻阅手里卷轴。 江芍看了一眼那卷轴,倒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她终于找到那栋绣楼面前时,突然之间也有些感慨。 两次来此都是暗探,还没有如此光明正大的站在这里过。 江芍依葫芦画瓢,依旧从窗户进去,这绣楼里确实光线不好,就算是青天白日,屋内也是暗沉沉的。 季小姐仍旧坐在那张破桌子旁边,居然不曾点着蜡烛,在这种昏暗的环境里面,在写东西。 她立刻几步走过去,掏出火折子来帮她将蜡烛点上,说道:“季小姐,长时间生活在这样昏暗的环境里,本就会让人身体不适,实在是不适合再在暗处写字,你的眼睛会坏掉的。” 季小姐笑笑,并未曾应答她的话,反而是将那写好的一页纸递给她。 江芍有些好奇,但实在光线有些暗,她美食有些看不清,只得在点着了,火折子凑近了去看。 居然是一封状书。 她惊讶地抬头看着季小姐。 “这笔墨是我问我爹要的,就是想在你来之前将这状书写好,届时让你直接带走,替我交上去。”她四平八稳的坐着,虽长时间在这种地方待着,仪态却半点没有疏忽。 江芍将这状书上的字仔仔细细看过,却在看到对于当年之事的描述时,不免有些心疼。 她道:“我见你与父亲关系并非不睦,为何一定要让自己住在这种地方?” “我爹是那样子的性子,我怎就不会是呢?”季小姐回答,“有关当年之事,懊悔的不止有我爹,还有我。” “住在这里……是我自己要求的环境如此简陋,也是我与爹说的。” 季小姐突然笑笑,“不过现在事情有了转机,我不算给季家蒙羞,明日之后,我应该会回我自己的闺房,等着手刃仇人。” 她静静地说着,却是规划好了自己未来的死路。 江芍小心将状纸叠好,收到怀里却喉间发紧,不知该与季小姐说什么。 “幸好,我也算等到了,我将自己关入绣楼之后,最想等到的人。”季小姐由心的展露笑容,江芍这时忽然想起来陈香莲的话。 季家小姐,确实是个美人。 “好了,应该没事了吧?你应当还有别的证人需要联络,我这里,你不必担心。” 季小姐回身,收拾笔墨,“若你还有事,便去忙吧。” 江芍从进来到离开,是真的一句话都插不进去。 她此时又回到了地下,抬头望着那座密不透风的绣楼。 没想到,她觉得最难办之处,居然最简单,她觉得大约不会难办的人,却还没搞定,可真是世事无常。 江芍没有再多做停留,反而收好了那张状纸,准备先回一趟王府,将状书先给沈清安带去,她再一同准备,再去周府。 沈清安收到她拿来的状书,一时之间也有一些感慨,“没有想到自家情况竟然如此复杂,这位季小姐……确确实实是可惜了。” 江芍抿唇,“正因如此,我才想着定要认真将此事办成,才不算是辜负了季小姐如此勇气。” 他点头,“那事不宜迟,我们安排一下,今夜去周府的事宜。” 沈清安脸上带了些笑,“小将将军在边关尤善游击战,这深夜探访周府,实际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处,我就不打算插手了,将权力全权交于你,你来安排。” 第105章 她叫六娘 江芍闻言,十分震惊的抬头看着沈清安,随后立刻摆了摆手,“行不行?这件事情不能交给我来安排,一是我对京城不如你熟悉,二是我……” 她抿唇,“事实证明,我于排兵作战一途,其实也并非那样擅长,此事也算事关重大,还是不要冒险的好。” 江芍话音落下,只感觉被敲了一下脑袋,她有些错愕的抬起头看着沈清安,“王爷,你干什么?” “清醒一些没有?”沈清安问道,“看来最后一次兵败,实在给你造成阴影过深,竟让你忘记,自己曾是常胜将军。” 他摇头,“罢了,这件事情的确也无法强求。” 沈清安说完之后,又道:“但虽说如此,周府外接应的确还是需要你来排布,我对京城是了解,可是你对周府了解。” 江芍听得此言,多少还是有些犹豫,目光却落到了那纸状书上。 “罢了,只是安排人接应而已,我倒也没问题。”她笑笑,还是应了下来。 沈清安在一旁瞧着他排兵布阵的模样,心底却在想着,之后必定要让她再真正排兵布阵一次,否则永远不会打消,最后一次兵败给她留下的阴影。 她以后就算是手好了,也未必再能回疆场。 “大概就是如此,我会尽量速战速决,这也是基于最坏的结果所做的安排,说不定,那女子上次,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们不必做如此坏的打算呢?” 江芍将接应布防完,看向沈清安。 他则和煦的笑着点点头,“好,既然一切就绪,那我们现在,便等吧。” 夜色渐渐浓深,江芍抬头朝外看了看,随后回头对沈清安道,“王爷,你们先去吧,我等时候差不多了再过去。” 沈清安点点头,带着长风等人先行去往周府布防。 她则是眼看着时间确实差不多了,才起身往周府而去。 其余方位,江芍的确是不知,可是想要找到那颗老树,却是手拿把掐。 她依照约好的时间,落到了院子里,站在那棵树旁等着那女子而来。 江芍在等待途中,突然想到这么长时间,竟也未曾问一问,那姑娘到底叫什么名字。 她正想着这件事情,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转头一看,果然又是那女子提灯而来,这次她倒是聪明,换了一身暗色的衣裳,走在夜里并不显眼。 走到她面前时,也非常自然的吹灭了烛火。 江芍笑笑,“姑娘这次倒是做的全套。” 女子轻轻笑了一笑,回头看了一眼,声音并未曾压低,说道:“这边的人我都已经借口支开了,不会再发生上次的情况。” 她声音有些愧疚,“实在是对不起姑娘,也没有料到居然会出现那样的情况。” 江芍并没有全信,但也并没有不信,摇了摇头,回答道:“无妨,只不过我倒有些好奇姑娘是怎么将信递出来的呢?” 女子轻轻一笑,“这还不简单吗?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从那周奇身上坑了些银两,这府里面自然就会有人愿意帮我跑腿。” 她看着江芍又笑,“并且江小姐是官家小姐,并不曾有人多想我与小姐的关系。” 江芍听着这些话,倒也觉得合理,随后又道:“那今日姑娘约我来见面,是所为何事?” 女子停顿片刻,随后压低声音靠近:“是为了小姐,之前同我说过的事情。” 江芍没说话,静静看着女子。 此时,月色正好倒也不至于完全看不清对方,但也因为月色朦胧,使得见人有些不清不楚。 “我自然是愿意帮小姐的,而我帮小姐的条件还是之前那般。”她又停顿了一下,“不过我要加些筹码。” 江芍仍旧不曾说什么,只静静看着对方。 “既然要告,小姐,应该不介意再加一个冯宽公子吧?” 女子说起这话时,语气淡淡,江芍从她的口气中,听不出来怨恨,可虽然平淡,却又有些哀伤。 江芍道:“恨他将你送来了这里?” “对。”女子的情绪忽然有一些惊动,连声量都不由自主的放大了许多,江芍被吓了一跳,就要用手去捂她嘴,却被她挥开。 “小姐放心,我刚刚已经将人都清理走了,不会有人在这种时候出现在这里,出现了,我也能解释。” 她忽然间沉默下来,随后又道:“但是小姐,如果要告周奇,那么冯宽也要一起被告。” 江芍点了点头,“所以说此事尚未查证,可是毕竟你有供词,若此事属虚,那么自然会查清楚还冯宽一个清白,可若此事属实,那……” 她抿唇,“那就应该偿还你。” “既如此,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不知小姐明日预备何时前去京兆府?” 女子问道。 江芍思索了片刻,回道:“一早就去。” “早些的话,毕竟是刚下朝,各部官员势必会路过这条街道,到时候京兆府自然不得不办案。” “我知道了,明日一早,还会来这棵树下等着小姐,就劳烦小姐将我带出去了。” 女子说着顿了顿,“我虽在府中自由,可是毕竟不能出去,可若要出不去的话,此事便无解。” 江芍应一声,“姑娘放心,自然会有人来接应。” 她顿了顿,“认识姑娘这么长时间,还从未问过姑娘名讳,实在抱歉。” 那女子闻听此言,似乎愣了一下,沉默许久之后,才听得她说:“六娘。” 江芍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六娘姑娘,你现在大可先回去,也该走了,明日见。” 她不知道六娘是否能看得到,可还是朝着她拱手作揖。 随后点起火折子,帮他将灯点燃,可在烛火燃起的一刹那,江芍也瞬间消失在了老树旁。 六娘看着那盏点燃的烛火,突然之间有些愣神,却也不知她在想什么。 她在老树底下站了许久,直到周遭寂静无声,她才又提着那盏灯笼转身离开。 单薄的身影,在如此寒夜之中显,得格外孤寂,有些摇摇欲坠。 第106章 逼迫开堂 江芍从周府出来之后,沈清安仍旧在他方才离开的方向站着,见她这么快就回来,还有些意外。 “泱泱,你一切可还顺利?”他问道。 江芍点点头,“顺利。”她从墙上一跃而下,沈清安在旁有些小心的护着。 “虽然说确实一切都挺顺利,可是……”江芍想到了刚刚的一切,有些犹豫。 “怎么了?”沈清安追问。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算了,倒也没什么。” “我刚刚问了六娘,也就是那位卖身葬父的姑娘,约好了,明日见面的时间,我们准备一大早便直接去京兆府。” 沈清安倒没说什么,也是点点头,“我也打算是这个时间,如此一来,他们便没有任何能糊弄这桩案子的可能。” “近几日的追查,总算要告一段落了。”江芍说道,等此事结束之后,要入宫一趟,去见一见皇后娘娘。 她伸了个懒腰说道。 “为何?”沈清安问。 “去见皇后娘娘,还有什么原因自然是想见了呗。”江芍回答。 她忽然停顿一下,回过头去,弯着一双眼眸盯着沈清安,“你不会还以为我要去找皇后娘娘退亲吧?” 沈清安把头扭开,并不回话。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回想起来,前几次去宫里找皇后,好像的确都是为了她自己的亲事而去的。 也怪不得,沈清安有这样的担忧。 “王爷待我甚好,我是不会瞧不上这桩亲事的,而且皇后娘娘看起来,应当也是挺欢喜的,就算是为了不让她失望,我也不会拒绝的。” 沈清安听到耳朵里,却变成了另一个意思,“你并非是想嫁给我吗?” 江芍听到这问题,反倒是被吓了一跳,“胡说八道什么呢?怎么可能?” 他回过头去,垂着眼,说道:“我不希望这桩婚事在你看来是在逼你。” 江芍停住了脚步,直接拦在了沈清安面前,“王爷,就像你之前开导我一般,我想我现在也需得与你说了。” “我与王爷你的婚事,从来都不是我被迫或者不愿意,而是我心甘情愿的想要嫁给王爷。” 她看着沈清安,“王爷,你之前与我说的话,我也要还给你。” “不要妄自菲薄。”她说完笑笑,加快了两步,朝前走去。 沈清安听到这话时,有些无奈的笑笑,随后赶忙跟上她。 江芍自然是又没有回江府,跟着沈清安暂且先住在宁王府,等待着天明。 待沈清安到了上朝的时候,他去叫了在卧房草草合衣而眠的江芍,“我这边要去上朝了,大约一个时辰左右,你就可以带着那二人,去京兆府了。” 江芍虽然睡眼惺忪,可还是听明白了,立刻点头:“好,我知道了。” 沈清安有些疼惜的摸了摸她的脸,“最近这几件事情,倒是叫你跑前忙后,人都累的憔悴了。” 她此时此刻,才总算是回过神来,抬头笑着看向沈清安,“无妨,王爷,不碍事的。” 江芍说着打了个哈欠,“不论怎么样,这次最新的还算是比较顺利,至少没有碰到什么绊子。” 她说完之后,推着身穿官服的沈清安往外走,“好了,王爷,你快去上朝吧。” 沈清安颇为无奈,但还是点头应答,转头是去上朝。 江芍看着人走远,轻叹一声,也不打算继续睡下去,反而是爬起来,开始做对簿公堂的准备。 等她将一切都安排好之后,眼看着时间也就差不多了,便先去了季府,堂而皇之的将季小姐带了出来。 之后才去周府,将六娘也接出来。 她带着二人,直奔京兆府登闻鼓前,此时此刻,街上的人逐渐多了起来,却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仨个。 季小姐站定在了那鼓前,也不知道是在想什么事情,片刻之后,突然下定决心,一般从旁边抽出鼓锤,狠狠的砸在了鼓面上。 有了第一次之后,便也顺理成章。 此时此刻,这条街上确实大部分都是刚下朝的官员,突然听到了登闻鼓的声音,众人都有些意外。 “这是,登闻鼓的声音吧?老夫真是好多年都没有听到过了。” “是啊,这些年来,京城中风调雨顺,倒也没有什么事能值得动用登闻鼓的。” 官员们对这鼓声纷纷发表意见,沈清安却立刻在人群中扫视,定格在了京兆府尹身上。 显然,他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脚步加快了不少,应该是知晓此事后,要急着先回去看看是否出了事。 只是等他到时,已经有其他同僚经过,只是这些人,他去就走,连回头再看他的眼神时,多少露出了一些鄙夷。 京兆府尹顿时就知道了,大事不妙。 “民女季珮,受京兆府尹之子周奇侵害,今日特递状书,以求公正。” 季珮跪在地上,却跪的是京兆府的门匾,就连京兆府尹在身后站着,也不曾回过头去多看一眼。 “民女季珮,受京兆府尹之子周奇侵害,今日特递状书,请求重新审理此案,还民女以公道。” 她仍旧目不斜视的求着。 京兆府尹可所谓是慌了神,连忙去拉她起来,“季小姐,你这又是何必呢?发生了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值得在这里跪着?” 季珮也不理他,继续说着。 江芍眼看着京兆府尹有些急,便一把拉住了他,“大人,季小姐已经敲了登闻鼓,就说明是有冤案,京兆府该开庭审理,不是吗?” 京兆府尹没有说话,一下子还有些结巴,“这,这——” “京兆府不就是维护京城治安之所吗?怎么府尹大人眼见着有冤假错案,却还不开庭?” 说话之人是沈清安,他此时身穿绛紫色朝服,站在京兆府门口,目光直直看着京兆府尹。 江芍叫他过来了,便立刻走到了他身边去站着。 沈清安眸光闪了闪,随后又沉声继续质问: “还是说,府尹大人听到了这女子所状告之人是大人之子,所以,心生了包庇袒护之心,才在门外如此拖延,久久不愿开堂?” 第107章 对簿公堂 “王爷要说这样子的话的话,那可就真是冤枉了老臣了,只是刚下朝回来就撞见此等景象,实在是有些意外,反应的确是慢了些。” 京兆府尹立刻回答道,并且朝着沈清安拱了拱手。 此时此刻,除了百姓,还围过来一群官员,京兆府尹当然不会傻到在这种时候说错话被捏住把柄。 “既然有冤案,那便要升堂,来人!升堂!” 京兆府尹咬了咬牙,从外面走了进去。 本来便是公开的案子,所以,门口的衙役,也并没有阻拦,跟着一起进去想要看热闹的百姓。 京兆府尹更是在这寒冬腊月里,有些汗流浃背。 忽然搞这一出,确实是让他有些无从反应了。 甚至还被那么多的同僚直接目睹,那季珮也一直从未停下口中申冤,当然在场的人应该是都听到了她所说的话。 京兆府尹之子,他的儿子,周奇,侵害了官家小姐,逼得一个女子居然敲了登闻鼓要告状。 这样一来,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所做的事情,可就真的什么都瞒不住了! 江芍并不是状告之人,所以并没有到堂中跪下,而是立在旁边静静看着。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京兆府尹端坐上首,义正辞严问道。 季珮手里举着那份状书,“民女秘书郎季颂之女,季珮,状告京兆府尹之子周奇,强抢民女成性,更是侵害无数无辜女子!” 京兆府尹听着这些话,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可是手里惊堂木还是狠狠的敲了一下,“可知此罪牵涉颇多,若有虚言,按律当期五年,杖三十。” 季珮手里依旧捧着那纸状书,脊背挺得直直的,“民女知晓。” “那你可有什么证据?民女自己,便是人证。”她说着,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京兆府尹,“这张纸上写的清清楚楚,不如大人自己看一看。” 江芍听着这些话,确实是捏了一把汗。 已经过去一年之久,季珮身上并没有留下什么证据,可是说到底,受了侵害这样子的事情,在当朝向来是宁可错判,不可放过的。 毕竟,基本上没有几个女子会将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如此说出来,但凡说出者,便默认为真。 可若是京兆府尹因为证据不足,而拒绝审判,江芍想想确实是并无办法。 “那,你便当堂念一念这状书。”京兆府尹说道。 江芍闻言,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曾想他竟然如此无耻。 季珮捧着状书的手,果然也有些抖了抖,随后将状书放了下来,双目盯着状书上的每一个字沉默。 “如若做不到将这状书上的内容念出来,本官又如何替你评判?” 京兆府尹说道,那高高在上的态度,委实是让江芍有些火大。 “大人,据我所知,状书之所以要写在纸上,那便是要呈堂翻阅的,又是如此隐秘之事,你偏要让受害者当堂读出,究竟是何居心,是要逼她撤诉吗?” 江芍的问题,也是身后众百姓所看到的。 有女子敢于当众说出自己曾受侵害一事,已是有十足的勇气,还要让她将这经历逐字逐句念出来,也的确是有些过分。 京兆府尹面色不改,“小江将军,骑士也算是开堂审理的一部分,毕竟与小江将军干系不大,小江将军还是安静的听着便好。” 江芍还正要说什么,被身后的沈清安拉住,他低声道:“开堂审理下,府尹要求受害者将自己状书上所状告之事念出,也是合情合理的。” 她抿唇,“可你知道的,那上面写了什么,又如何能让季小姐这样子念出来?” “念。”季珮在众人都觉得此事有不公时,突然抬头说道。 她看着京兆府尹:“上面所写每一个字都是我所受到的伤害,而并非我的耻辱,既然大人想听,那我也没什么不能念的。” 季珮说完之后,重新将状书捧起,逐字逐句,字字清晰的将上面的内容念了出来。 众人皆哗然,此时此刻,原本还有些喧闹的百姓们也都安静了下来,整个京兆府,现在回荡着的只有季珮的声音。 江芍嗓子发紧,实属是有些不忍直视,慢慢低下头去攥紧了拳。 “故,状告周奇,还望大人明鉴,能还民女一个公道。” 季珮念完之后,慢慢的合上了状书。 身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有女子声音传出:“还望京兆府秉公办案,还季小姐一个公道!” 从原本三三两两的声音,到之后声音越来越大,从单薄女子的发声,甚至有男子声音加入。 季珮也是没想到居然会有这样的反响,有些错愕地回过头去,看着每一个为她发声的人,自那件事情出了之后,从来没为此落过泪的季珮,突然眼圈便红了。 她有些哽咽,可语气依旧坚定:“请京兆府,秉公处置。” 京兆府尹也确实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大的反响,深吸一口气,道:“传周奇!” 不消片刻,周奇便被人从外面带了进来,此时此刻,分外狼狈,几乎是被丢到了地上。 他连滚带爬的便要向前,张口便是:“爹,儿子……” “公堂之上,本官是京兆府尹,不是你爹!” 京兆府尹反应倒还算是快,不然就这一句就会落下话柄。 周奇被吓了一跳,也不敢说什么,默默的跪在原地。 “本官问你,季氏女状告你侵害其一事,可有此事?”京兆府尹问道。 周奇微微愣了一下,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季珮,季珮也正好抬起头来,转头看向周奇,二人四目相对,这倒是吓了周奇一跳。 毕竟,今日季珮虽然确实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可是长年累月在那栋小楼里面住来的痕迹,还在身上呈现。 苍白的毫无血色的脸,眼底泛着乌青。 看着有些骇人,周奇这种真的伤害过对方的人,看着他是这副模样,更为害怕。 他收回目光,哆哆嗦嗦的叩首在地,甚至是并没有什么底气的回答道:“草,草民不曾做过。” 第108章 我相信你 其实众人在听到这个回答的时候,没有一个人脸上流露出意外的,早就知道,周奇会这么说。 京兆府尹又拍了一下惊堂木,随后看向季珮,“你可还有什么举证?” 季珮没有说话了,而是看向旁边的六娘,六娘从进来开始就一直跪伏在地,一句话都没有说过。 堂上沉默了片刻,季珮微微皱了皱眉,有些疑惑,这六娘为什么还不说话,便开口提醒:“证人六娘,曾也是被周奇所迫害的女子。” 她回头,“或可为民女作证。” 江芍也是有些担心的看着六娘,心里有些忧心,她是不是昨日夜里被发现被威胁了,所以此时不敢说话? 季珮这个话音落下之后,仍旧是一片寂静,六娘依旧不说话。 她实在是觉得有些古怪,回过头去,轻拉了一把六娘,道:“六娘,这里是京兆府,这案子是公开审理的,没有人会伤害你了,有什么冤屈,尽管大胆说出来就是。” 六娘抬起头来,直直的看向京兆府尹,“民女是周奇的妾室六娘,是周公子见民女卖身葬父出钱买下民女,并且为民女父亲风光下葬。” “所以民女并不曾被周公子迫害,反而迫害民女的另有其人!”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江芍听到这些话,险些要上前去捂住六娘的嘴,质问她为什么要说这些。 沈清安已经看出情况不妙,但还是拉进了江芍的手,不让她冲动。 “那你又要状告何人?”京兆府尹对此自然是喜闻乐见,毕竟,不再牵扯他儿子,他当然高兴。 六娘重新叩首,说道:“民女要告礼部尚书冯文良之子冯宽!” 江芍一下子就呆住了。 昨夜不是说了要这两个人一起告吗?怎么只告冯宽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六娘,可是六娘却低着头,连抬头看他们的勇气都没有。 京兆府尹闻听此言,居然一点犹豫都没有,便叫人去将冯宽带来。 江芍在如此急切的情况之下,不知为何,却忽然冷静了下来,抬起头看向京兆府尹。 京兆府尹还真是好大的胆子,冯宽毕竟是礼部尚书最疼爱的一个儿子,如此不再细细盘问,就直接叫人带过来,往后礼部尚书必定会报复。 她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两步,深知此事现如今无法转旋,只能先看看后续走向,到底要走向什么地步。 冯宽不多时,也被带了进来,看样子,像是直接从太学被带出来的,身上还穿着学子的学士服。 他并没有下跪,反而是朝着京兆府尹拱了拱手,“见过周大人。” 冯宽道,说完之后,抬起头来看向京兆府尹。 “冯宽,此女状告你强抢民女,深受你害,可有此事?”同样的问题,京兆府尹又问了一遍,只不过这次的对象却换了人。 冯宽闻言,却有些大惊失色,随后,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跪在地上的六娘。 “此女我确实认得,可是那是前两天看她在街上卖身葬父时,被周奇周公子所骚扰,看不下去,帮了她一把。” 他说着看向六娘,“没有想到,今日为了荣华富贵,居然回过头来攀咬我一次。” 江芍是真有些愣住了,不知道眼前的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还真是乱成一锅粥了。 “不是的大人,不是的!是他,他买下民女之后折磨民女为乐,还将民女送给了周公子,民女没有攀咬污蔑!” 六娘有些急切的抬起头来说道。 江芍与沈清安看着那边的状况,都有一些觉着古怪。 二人对视了一眼,选择不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既然姑娘这么说,那么可有人正为你作证?”冯宽看起来也有些生气,“那街上有那么多人,看到了,我是救了你,可谁知道你自己却不思进取!” 他深吸一口气,顿了顿,抬眼看到了江芍,随后指向了她:“江小姐当时也在场,能否为我作证,我真是救了她。” 江芍忽然被指到,方才想隐身的打算也再做不到。 她抿了抿嘴,还是站了出来,“那日,我与冯公子在街上偶遇,确实看到了这名女子当街卖身葬父,周奇周公子见女子貌美,便要强抢,可女子并不愿卖身与周公子,起了争执。” “确实是冯公子先挺身而出,将那女子护下,随后……” 江芍轻叹一声,继续道:“我动手打了几人,将他们赶走,冯公子还曾到京兆府将此事告知于府衙,也派了衙役来将周公子带走。” “这些应该都是有记录的,如若大人不信,可以去查阅一番。” 江芍如实的回答道,可是却越来越觉得这件事情怪异。 “大人可听到了,我有人证,而此女却并无人证。”冯宽回头说道,神情认真。 江芍抿唇看向冯宽,可见他神情平常并不像是在说谎做样子。 如今的情况,却让她着实有些心焦。 “没有,没有!小姐!你相信我,我真的是被他带走之后送给了周公子,不是我自己非要跟周公子的!” 六娘扑过来抱住江芍的腿,泪眼婆娑,看着好不可怜。 季珮忍不住回头怒斥一声:“既然你是被迫的,那么,刚才又为什么说周奇没有迫害过你,说话怎么前后矛盾?” 六娘微微一愣,抱着她腿的时候突然松了下来。 “分明是我将你带回府后,想让你做个洒扫丫鬟,你却心生歹念,想要……”冯宽谈及此事,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片刻后,才继续说道:“我娘见你心思不正,便给了你五两银子,将你赶出府去,原本是想着至少还能有你个安身立命的本钱,谁知道你竟如此不思进取!回到了周奇身边!” 听着指控,六娘好像彻底没了力气,软倒在地上低着头,再没说过一句辩解的话。 江芍盯着六娘的样子,总觉得非常不对劲,没有理会周遭的声音,而是直接蹲在了六娘的面前,声音平静问道:“事实究竟是什么样子的?你与我说,我相信你。” 第109章 仍旧有证据 江芍抓着她的手腕很用力,也感觉到六娘似乎动了一下,可是却依旧低着头没有回答。 “那么,冯公子被状告一事,就是此女诬告,想来就算是作为人证,此女之言也不可信!” 京兆府尹道,“再有就是季小姐,你虽然有理有据状告周奇,可是却没有多余的证据佐证此事是真,若是再有冤情,那便等下次证据齐全了再来状告!” 他说着拿起了惊堂木,便要拍在桌子上。 众人都有些讶然,没有想到,京兆府尹居然敢这样的草率结案。 “等一下!” 人群之中,忽然有个浑厚的男生大声朝这边道,那惊堂木还没有落下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那边看去。 众人也是,都没有想到季大人手里握着一卷卷轴,居然从人群之中进来。 季珮看到居然是他爹,也有一些惊讶。 “爹,你来做什么?”她震惊问道,季大人并没有理会他,而是将手里的东西举向京兆府尹。 “大人如此不容辩解,是否就是起了要包庇其子之心?那女子谎话连篇,证言却不可信,我们认下,可下官现如今手里握有证据,不知大人,还要草草结案吗?” 江芍也有一些呆住了,没想到,季大人真的会来。 京兆府尹微微愣住,深吸了一口气,示意身边的人去将那卷轴拿上来。 “我乃刑部的秘书郎,有整理归纳卷宗之责,确实该任擅自翻阅之错,可,大人手里的卷宗才是当年之事的真相,而大人当年给了我一笔银子,叫我封口,让身为秘书郎的我,将假的卷宗替换到刑部。” 他冷笑,“现在想来,大约只是为了找一个替罪羊而已,毕竟我一个小小秘书郎想要替换一份卷宗,何其困难,可当时却顺畅无阻,我想来大人不止找过我吧?” 京兆府尹不言,沉沉的看向季大人。 季大人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回过头去看着季珮,“珮儿,起来,你身体不好,跪在这里会更不舒服。” 季珮有些呆呆的被拉了起来,不可置信的回头看了一眼江芍。 江芍同样也是有些震惊,根本就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季大人会出现。 “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可是大罪!”京兆府尹语气沉沉的说道。 季大人听到这句话时,回过头去,冷笑了一声:“对于定罪一事,京兆府尹大人一定是比我更明白。” 沈清安眼见着情况似乎有些乱了起来,便站出来,“既然此事京兆府也牵涉其中,那么,本王便去请大理寺亲前来,断案。” 他说完之后,扭头看了一眼站在原地的冯宽,随后上前两步:“本王去请人时就有劳冯公子,现在此地稍等,在场之人有一个算一个,都不能离开。” 江芍只觉得沈清安这话,似乎有些针对冯宽,却也不知他是否是推断出来了什么。 “泱泱,你也在这等着,不要让他们任何一个人离开,我觉得今日之事,与冯宽脱不开关系。” 沈清安走到她身边时,用极轻的声音说道。 江芍微微怔愣片刻,认真点了点头。 沈清安随后离去,并且叫衙役先将其余百姓都先清走,整个京兆府,只剩下他们几个人。 季大人与京兆府尹对立而战,二人看着便有些针锋相对。 周奇则非常没出息地缩在他爹身后,在场众人,一个都不敢直视。 季珮和六娘站在一处,六娘仍旧脸色灰白,不知是在想什么。 江芍瞧着那边的众人,并没有说话,而是安静的坐到了一旁,等着沈清安回来 眼前的这个状况确实是有些太乱,她着实是有些理不清头绪了。 虽然说,她今日确实已经料想到,六娘可能会反水,但是却没有想到,她突然间指证冯宽。 可是等到冯宽来时,三言两语之下,却又让她打消了自己的举证。 江芍现在实在是不知道六娘是否可信,她与她说的那些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江小姐,谢谢你方才为我作证。” 冯宽忽然走到了她的面前,恭恭敬敬拱手说道。 江芍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冯宽,却冷淡回答:“我也并没有帮助冯公子,只不过是如实回答了而已。” 她说完之后重新低下了头,一副也不想说话的样子。 冯宽见她这模样,忍不住苦笑了一声,“所以说即便是跟我一起救了六娘,你也不愿意相信我吗?” 江芍疑惑抬头,“你怎么知道,她叫六娘?” 他的表情也有一些疑惑,“自然是她自己告诉我的,我将她带回府中,总要先问个姓名。” 江芍了然的点了点头,却依旧没有打消对冯宽的疑心。 “今日这件事情,你怎么看?”冯宽就像是没看出来,她不想与他说话一般,还在旁边问着。 江芍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将视线挪开。 “其实今日这个案件,我在来的时候,也听说了,确实是十分复杂,可京兆府确实办事不力,原本此事直接收押周奇就是了,想来应该是想行包庇之事。” 冯宽依旧道。 江芍实在是不知道,他说这些究竟有什么用,只是平静回道:“冯公子,既然这么好奇,那就安静的等着大理寺卿前来。” 她说完之后,又陷入沉默。 冯宽确实是没有再说什么,但是却没有离开她的身边,一直在那站着沉默不语。 沈清安很快,便将大理寺卿带了回来,眼看着大理寺卿应该是早朝结束,还没来得及换下朝服,就又重新被带来断案。 “诸位,来的路上,王爷已经与本官说明情况,调换卷宗,此事非同小可,季大人,本官也不得不在多问你一句,如若此事属实,你可有证据能证明?” 京兆府尹面色如常,并不相信,这一年过去了,季大人还会有什么证据留存。 可是没有想到,季大人看了一眼京兆府尹,“自然是还有证据的。”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当年用来贿赂的银子,还在此。” 第110章 不再退缩 此言一出,四座皆惊,没有人想到,季大人居然会留存这样的东西在手里。 “不仅有这个荷包,我还有印有京兆府府尹大人私印的田庄铺子,一应全都放在这个荷包里。”季大人说着看向京兆府尹,“府尹大人,我手里忽然出现一只与大人夫人绣的荷包,一模一样的荷包,应该不能说,只是巧合吧?” 京兆府尹这下直接是有些慌了,确确实实是不曾料到自己当年随手给出的荷包,今时今日竟会给他招来如此大的祸患。 那荷包被递上去,大理寺卿大概检查了一下荷包的磨损情况,确实是旧了,之后才看向京兆府尹,“既然季大人说,这是府尹大人的荷包,那还劳烦大人,将你的荷包拿来做对比。” 京兆府尹听到这句话之后,停顿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进行回应,甚至也没有从怀里掏出荷包。 因为,自他成亲之后,他就再也没有用过别人绣的荷包,就算是他夫人,就只会这一种,也从来没有换过。 所以,他现在身上有的荷包,是真的和季大人拿出来的那只荷包一模一样。 他不死心,辩解:“就算是有一模一样的荷包,又能说明的了什么呢?这个满京城中只有随意打听就能打听得到,下官爱重妻子,所以,只用她送的荷包,仿制一只并非难事。” “仿制确实是并不算太难,但是,如果所以用针法丝线,甚至连针脚都大致相同,仿制是做不到这么细致的吧?” 季大人说道。 “有厉害的绣娘拿着原本的荷包,还能按照同样的针法针脚再做一只一模一样的,这有什么稀奇?” “府尹大人这话也就奇怪了,我与大人素来都没有什么交情,为何大人的荷包会出现在我这里?”季大人步步紧逼。 京兆府尹应该也是被这逼的昏了头,张口便回答:“想要从本官身上偷一只荷包还不简单吗?” “那么我就有一只府尹大人的荷包了,又何必这么大费这么折的仿制?大人,又何不从一开始就说自己曾经丢过一个荷包呢?” 季大人把他辩解的话,直接堵死了。 “这,这——” “自然是为了贿赂于我,所以将这荷包与赃银一同交给我的。”季大人冷笑一声,将话补全。 京兆府尹着实是说不出来其他的话,脸一下子就白了。 “寺卿大人明断秋毫,此事具体原因究竟为何,想来大人应该已经能决断出来了。”季大人扭头说道,拱了拱手。 大理寺卿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扭头看了一眼沈清安,沈清安朝着大理寺卿点了点头,却并没说话。 “季颂,你如今承认的,可是你私自调换卷宗一事,此为大罪,若要按照当朝律法,你是会被革职之后贬为庶人的。” 大理寺卿说道,也算是秉公处理了此事。 “下官知晓,将此事说出,就是为了还当年只是一个真相,还请大人秉公执行便可。”季大人说道。 这话说着一半,突然回过头去看了看季珮。 “一年前碰到这件事的时候,我只想着不能让季家门楣受辱,可却忘记了,当初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的本心。” “如今,珮儿身为女子,也敢于面对自己曾经所经历的事情,那我自认也应该将当年做错的事情,经由此事,扳正回来。” 季大人神情异常认真的说道。 “既然当年就想着此事不对,为何没有上报刑部?”大理寺卿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 只是随意的一个问题,却让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竖起耳朵去听。 季大人沉默片刻,最终叹了口气,还是说道:“这卷宗调换得如此容易,下官自然就知道在刑部中,很可能也有同伙。” “也正因如此,如果当年便立刻上报刑部,那么这卷宗,恐怕不能留存下来,等到今日来用了。” 一句话又牵扯进来不少人。 大理寺卿的表情越来越凝重,这事情再说下去,可就超出了他能管辖的范围了。 沈清安当然也听出来了,扭头对大理寺卿说道:“今日请大人前来,是要将周奇多年来仗着权势强抢民女之事做个定夺,至于纪大人提出的调换卷宗一事,本王一定会写一封奏折,上达天听。” 大理寺卿这倒是松了一口气。 他转过头去,敲了一下惊堂木:“大胆周奇,多年来,居然仗势欺人,多次强抢民女,甚至欺辱到了官家女子身上。” “系你罪行实属罪大恶极,罚刑八年,杖三十,罚银百两!” 大理寺卿说完之后,便朝下扔了个签,示意衙役可以直接上前拿人了。 周奇被带走之前还拽着他爹的衣服,求道:“爹,我已经知道错了,你快救救我,我真的不想被打板子!爹!爹!” 他一边叫喊着,一边被拖走,京兆府尹虽然十分的心疼,可现在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着实是帮不上周奇。 “其余人等,在皇上下令之前,不许出入京兆府。”沈清安站起来,从上至下,走到江芍身边,“泱泱,你跟我先走。” 江芍点了点头,正跟上准备离开,却没有想到,旁边的冯宽开口了。 “对于此事,我也算是无辜牵扯其中,王爷,难道我也不能离开京兆府吗?”他倒是一点都不含蓄的问道。 沈清安并没有立刻回答,大理寺青思索片刻,对他说道:“冯宽公子在这件事中确实已经没什么嫌疑,王爷,或许不该硬扣着人。” 他盯着冯宽看了好一会儿,最后摆了摆手,“大人瞧瞧这堂上还有谁已经解决了当下之事,可以离去,便放他们离去便好。” 沈清安说完之后环视一圈,“本王还得进宫面圣,就先走了。” 他将话说完之后,便领着江芍离开。 江芍离去之前,回头看了所有人的表情,季珮与其父消除隔阂,自然是欢喜,京兆府尹不必多说,面色灰败,就是自己恐怕逃不开这一劫。 只不过,冯宽与六娘的表情却都有些耐人寻味。 第111章 收押天牢 “泱泱,此事你怎么看?”沈清安与江芍去宫里的路上,沈清安问道。 江芍回想起自己刚刚看到的一切,诚实的摇了摇头,“不知。” 她说着转头,“此事实在是的太过复杂,我也不知我该做何想,可有一点我能确认,冯宽和六娘的表情不大对劲。” 沈清安点头,“我也有这样的感觉,可现在却不得不放了冯宽,毕竟,确实是没有正当理由,将他留下。” 江芍没有回答这句话,脑海之中却十分纠结。 今日的事情看似与冯宽有关,可实际上,他只是被牵连了进来。 但江芍又忍不住想,此事,真的与他就这点关系吗? 沈清安进宫面圣,江芍并没有跟着一起去见皇上,而是被皇后叫走。 难得他们两人一同进宫,皇后便问起了所为何事,江芍眼见着是皇后也并不设防,就将近日的事情全都告知了皇后。 “你们两个放到一起,可真不知是对是错。”皇后道,“倒是一致的同仇敌忾,只不过,也得要当心些惹祸上身啊。” 她语气并不责怪,反而,满满的全是担忧。 江芍心中也知晓此事,确实危险,故而说道:“娘娘放心,我与王爷都有分寸,必定不会让自己陷入险境之中。” 皇后笑笑,“罢了罢了,这都是你们小辈的事情,既然有这个心肃清朝政,那本宫自然是支持的。” 她拉人到身边坐下,换了话题:“不过,近日,本宫可是听闻了你那些桃文轶事。” 江芍顿时有些慌张,忙摆手回答:“娘娘放心,臣女既然已经答应了与王爷的婚事,那么自然就不会再与其他男子纠葛,只是——” “我不过是说起来那冯家公子,是有些印象,你倒是被吓成这样,本宫莫不是是洪水猛兽?还是在你眼里,不讲道理?” 皇后语气嗔怪,江芍反倒是松了一口气来。 “再说了,让那臭小子着一着急,也好,免得整日待你慢慢吞吞的。”皇后笑着说道。 江芍紧张了几日,总算是有个空闲时候,听得这话也忍不住松快的笑笑。 她与皇后在宫中闲聊,不多时,沈清安便来了皇后宫中。 皇后瞧见他,倒是笑笑,扭头对江芍说道:“本宫也才留你不多时,他倒是急吼吼的来要人了。” 沈清安少有被这样打趣的时候,耳尖有些发红,作揖道:“母后,儿臣来找泱泱,是真有正事。” 皇后又笑,“你瞧他这个呆愣的样子,与他父皇年轻时,可真有些像。” 她又看着沈清安,“我自然知道你们二人有事要办,泱泱还给你。” 江芍也是有些脸色发红的站了起来,走到了沈清安身边,朝着皇后躬身作揖,一同告退。 “王爷,如何了?” 一出了宫门,江芍就连忙问道。 沈清安举了举手里的圣旨,“我说动了父皇,让他将此事全权交由我来处理,接下来便能将朝中盘踞已久的蠹虫,好好肃清一下。” 江芍脸上先是一喜,随后又有些忧愁:“这下,王爷得罪的可就不止文官了,武将之中也难免会有此乱象。” 沈清安笑着看她,“那泱泱不愿意帮一帮我?” “怎么帮?” “明日,镇远将军便要回朝,我也与父亲求了另一道口谕,只待镇远将军回来,便将武将之事,交由你二人。” 沈清安说道。 江芍心底难免十分动容,沈清安此举,恐怕正是想叫她与军中重新接触。 是怕她做笼中鸟已久,不知怎么飞了。 她点点头,悄悄地牵住了他的手,脸颊通红,低声道:“多谢。” 沈清安有些意外却没松开手,反而是拉着她,一同回了京兆府。 在京兆府内宣读完圣旨,沈清安看向了京兆府尹与季大人,“二位身上疑点重重,此刻本王尚且不能立刻定罪,便由京兆府天牢暂时收押。” 季大人神色如常,反倒是京兆府尹忽然有些激动:“王爷此事并非下官所为,下官也是受人胁迫!” 沈清安眸光闪了闪,立刻追问:“何人所为?” 京兆府尹却没再开口,咬了咬牙,才继续说道:“王爷只要答应下官,放下官与妻儿一条生路,下官便答。” 沈清安思索了片刻,行贿调换卷宗,虽然是大罪,但是就算是依照律法所判,也罪不至死,便点了头。 “你说。”他道。 京兆府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是刑部尚书,崔景,崔大人。” 沈清安虽然早就已经有所预料,可是真真切切听到这名字时,还是有些意外。 他点头,“本王知晓来人将他们二人先押入天牢之中,听候待审。” 两人安安静静被带走,江芍扭头去看沈清安,“眼下,我们要如何?” 沈清安沉默半晌,突然道:“自然是去天牢守株待兔,寻找证据。” 江芍仅从这两个词,便出来了他的意图,点了点头:“好。” “我现在先去一趟季府,去见季小姐一面今日的事情,恐怕对她打击不小,我想去看看她。”江芍说道。 沈清安点头,“去吧,但切记注意安全。此事发生,必定会有人盯上你的。” 江芍轻轻的笑了一下,“放心吧,王爷,你不是说了吗?我是京城第一女将。” 她说完之后便离开。 沈清安望着他离开的背影,倒也不曾说什么,沉默片刻,对长风道:“天乐那边你去盯着些,若有什么风吹草动,立刻报回来。” 长风点头,随后前往天牢。 此时天牢内,京兆府尹和季大人被关在同一个牢房里,二人事涉同一案件,所以并不会分开两间牢房。 京兆府尹与季大人分别坐在桌子两侧,季大人懒得理他,只是拿着搪瓷茶杯喝茶。 “季大人,你又何必做今日所为呢?这岂不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吗?”京兆府尹问道。 他又压低声音:“倘若季大人愿意翻改口供,那么,此事便就此过去,我必不会让任何人再置喙季小姐的事情,大人以为如何?” 第112章 明哲保身 季大人闻言,一下子起身,将手里的茶水泼到了京兆府尹脸上,“老夫还从未见过,像你这般贼心不死之人!” 他停顿片刻,又继续说道:“既然我已经将这件事情说出来了,那么就不打算再继续逃避,无论所判下是何结果,我也都认。” “府尹大人,还是好好想想该如何保下你与你那逆子之命吧。”季大人说完之后便起身离开,坐到了草席之上,闭目养神。 京兆府尹听闻此言,却是心底慌乱不已。 并不是怕沈清安不守信诺,不愿意放他一条性命,而是那身后之人,若是知道他将其出卖,必定不会饶过他与妻儿! 此时此刻,却也只能说服纪大人翻改口供,让此事还有回旋余地,否则的话…… 那等着他的便真只有死路一条了。 江芍此刻已经到了季府门口,经过今日之事,季珮的确不必回那个暗无天日的绣楼里继续住着,可是也因今日之事,她心底有些埋怨自己。 她进门去见季珮,她到是什么地方也没去,静静的在前厅坐着,身边并没什么人陪着,想来应该也是她自己拒绝了。 “季小姐?”江芍走近叫了一声。 季珮听到声音,抬起头来见是他,苦笑了一声,又把头低下去:“原来是江小姐来了。” 她点了点头,走到她身边坐下,“怎的这副表情?” 季珮闻言,神情有些恍惚:“我总觉着,是不是我连累了父亲?” 江芍一顿,“何出此言?” “当年若非是我任性一意孤行,不愿嫁与父亲为我安排好的人,也不会生出那许多事端,让父亲平白无故卷入这样的无妄之灾里。” 季珮低头,“我不仅连累了父亲,还将整个季家连累在内。” 江芍实属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觉着拒绝自己不喜欢的人,是对的,可很显然,这个结果却在意料之外。 她顿了顿,说道:“如同季小姐做错了事情,需要改正一般,季大人做错了事情也是如此。” 江芍看着季珮,“总归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远离官场未必是什么坏事。” 季珮勉强的牵起一抹笑容,再没说话。 “今日我来找你,仍旧想劝你,千万不要冲动行事,但是我之前答应过帮你查他的位置,位置在这里。” 江芍说完之后,将手里的字条递给季珮。 季珮闻言,却看起来并没有之前那般在意,只是慢慢的将那张字条接了过来,却表情淡淡。 “最近发生的诸多事,居然都让我忘了,我最开始只是想要拿到这个地址。” 季珮展开了字条,江芍就在旁瞧着,看着她越发颤抖的手,并不曾言语,而是默默看着她。 最终,她只是深深的看了一眼这字条,就直接将字条揉成了一团,丢到了地上。 “你怎么把这字条丢到地上?你难道不用了吗?” 江芍问道,季珮沉默片刻之后,回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今日对簿公堂。有些事情我也想明白了。” “就算我将那狗男人杀了,又有什么用呢?无非就是再造成一个家庭的破灭,我爹犯的错,依旧还是错。” 季珮抬眼笑了笑,脸色虽然依旧苍白,可却竟有些红润,“那既然如此,我便要撑起这个家门来。” 江芍也有些震惊,原本还想着要怎么劝一劝她,没有想到这般轻易,她自己就想清楚了。 “我不会辜负江小姐为我做的这一切,所以不会把自己的命,浪费在一个不值得的人身上。” 季珮顿了顿,“但在我身上,他犯的错,还是要有代价的,虽不至于让他偿命,可是受点罚,出点银子也是他该我的。” 江芍听得这话,终于放松了些,轻轻一笑:“确实如此,既然你已经想通,那么,我定然会为你好生整理此案关窍,随后我来替你上告,一定会让他为此付出应有的代价。” 季珮闻言,表情总算是好看了许多,微微笑了笑。 “那既然如此,我就先走了,揉揉,你还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我必定会帮你的。”江芍道。 她把话说完,准备离开,季珮却忽然叫住了她:“等一下江小姐。” 江芍顿步回头看着她,有些疑惑。 “虽然我知道你可能也不太清楚,可是我还是想问一问,那个六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季珮问道,江芍顿时静默,确实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我也不大清楚,之前同六娘说时,她并没有对此表现出异常抗拒的样子,我便以为,她其实也是愿意帮忙的。” “可是,却突然之间在今日反水。”江芍无奈,“现在人已经跟着周奇一起被关起来了,理由就是诬告礼部尚书之子。” 季珮点点头,“听她忽然提起礼部尚书之子冯宽,着实是叫我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如此公然状告。” “虽说民告官听起来少见,但也不至于不曾见过,为何会觉着吓一跳?”她问道。 季珮摇摇头,“如果只是普通的民告官,我自然也不会这样觉着,可那个人是冯宽。” 她抿了抿嘴,“冯宽此人,长相清秀俊逸,家世出身还很好,所以不少世家贵女都对他倾心已久。” “我当时倒是沉迷在那个狗男人身上,没有喜欢上冯宽,但也听说了不少他的事情。” 季珮说着声音都小了,“你不知,他确实古怪,我还没有见过哪家世家公子,与他一般呢。” 江芍愣住,“何出此言?” “江小姐,你难不成见过,哪家公子明明时刻周旋在众多女子之间,却无人说他风流的?” 江芍怔住。 “冯宽就是如此。”她摇摇头,“此一年内我不曾联系过外界,所以对于冯宽的事情也仅仅停留在一年之前。” “江小姐,如今我竟然从那个绣楼里出来了,所以就也顺带着打听了些消息。” 她盯着江芍的眼睛,“若是能离他远些,江小姐还是选择远离,明哲保身为好。” 第113章 守株待兔 江芍微微有一些正愣,但仍旧点了点头,“你的话我明白了,我记住了。” 她说着顿顿,“关于这个冯宽,季小姐,你还有什么其他的头绪吗?” 季珮摇头,“我对冯宽这个人向来是敬而远之的,所以消息并不算是很灵通,知道的,也就这些了。” “反正不管怎么说,我只觉得沾上他必然会倒霉。”季珮认真道。 江芍把这几句话记在了心里,再也没有多问,而是抬头对着季珮道:“那季小姐若无其他事,我便先走了。” 季珮点头,将她送到了门口。 江芍回去的路上,却一直在想着,刚刚季珮同她说起冯宽的事宜。 这次六娘的反水,实在是有些太不同寻常,而且还是直接指认的冯宽,更是疑点重重。 冯宽似乎是将自己拉下了水,可是这池水却并没有因此搅浑。 江芍越想,便越觉着有些头疼,索性就不在此事上多费心思,决定回去将这件事情先告诉沈清安,随后,二人再一同商量。 她敲定了主意,直接回了京兆府内。 沈清安此时此刻,果然还在,如江芍所料,不仅人还在京兆府,而且,他直接去了存放卷宗的藏书阁。 江芍站在一书架之隔外,静静地看着他,从书架上一层一层的往下拿着卷宗,看样子像是在整理什么。 “找到你想找的东西了吗?”江芍问道。 沈清安听到了她进来的脚步声,也正因为熟悉,所以并未在意。 此刻闻言,只是抬起头来叹气:“没有什么直接证据,这里的卷宗,我大致对比过刑部的,每个案子都有负责之人所签姓名,我问了其中一人,是没错的。” 江芍皱眉,“那难不成我们要将这藏书阁近乎上万的卷宗,都一一核对一遍吗?” 她其实还有剩下半句话。 如果真是这样子的话,那工程量也太声势浩大了,着实是有些办不到。 沈清安并没有回答,反而是将手里的卷宗放下,抬头看着书架。 “我不确定。”他忽然道,“只看今晚的计划是否能行得通,若能行得通,那这卷宗我们也不必再查,直接拿人审问就是。” 沈清安无奈摇头,“可如果未曾行得通,便也只能费这样的死功夫了。” 二人相顾无言,最终不约而同的竟然都没有再说什么。 避免计划真的落空,江芍与沈清安便一直在藏书阁等着,等到夜里,等着京兆府传来消息。 眼看着外面的夜色越来越浓郁了,但却依旧没有收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此时天牢。 季大人已经和衣躺在了草席上,准备入眠。 但是京兆府尹却一脸惊慌失措的坐在桌边,两只手紧紧交握着,时不时还扣弄一下,一副十分紧张的模样。 他看了季大人几眼,最后实在忍不住起身,到了季大人面前:“季大人,我方才所言,你果真不考虑一下吗?” 季大人自然没有想理他的意思,依旧闭着眼睛躺在草席上,当做听不到。 “完了。”京兆府尹标签有些灰白,居然就这样不顾形象的后仰,坐到了地上。 季大人却有些奇怪,听着身边这人不断的念叨着“完了”,难免好奇,回头问道:“王爷不是说了吗?会饶了你与你妻儿一命。” “我看王爷不像是言而无信之人,又何必如此悲观?” 季大人发问真诚,京兆府尹却不知自己应该如何回答,只能苦笑一声,重新坐在了牢房的条凳上。 他表情有一些灰败的说道:“大人是不会明白我在担心什么的。” 京兆府尹几乎是话音刚落,原本还闪着微弱光芒的烛火,却忽然一下子灭了整个牢房,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 季大人只听到,京兆府尹突然而来的惨叫声。 夜越来越深了,江芍本以为今日就这般,过去的时候没有想到长风居然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落在了沈清安面前,语气严肃:“王爷,天牢出事,有人劫囚。” 沈清安听到这句话后,并没有浮现出忧愁的表情,反而是划过一丝笑意。 江芍心底也是松了一口气,两个人又是对视,随后又接朝着外走去,目的自然是直奔天牢去。 两个人匆匆赶到天牢的时候,在京兆府尹牢房门口,有一男子被沈清安提前安排在这里等着的,暗卫扣下。 那人的下巴有些不自然的扭曲,嘴巴微微张着。 江芍停顿片刻,看这模样应该是卸了下巴,怕服毒自尽。 果然又是一个死士。 再往牢房里看,季大人有些惊魂未定,可是四平八稳的坐在条凳上。 京兆府尹看着就狼狈许多了。 他的肩头还在往外冒血,地上有一只射出的弩箭,箭头上还沾着血迹,大概是直接生生从肩膀里拔出来的。 看着京兆府尹脸色发白的样子,江芍想,这一箭恐怕是沈清安故意让京兆府尹受的。 她轻轻动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只是那里的伤口却并没有之前那样疼了。 “王爷抓这个人应该没什么意义,毕竟是死士,从他嘴里面,不会问得出主顾的消息的。” 江芍说道,她抬头看着沈清安,眼里闪过狡黠。 沈清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可是瞧着他这俏皮模样,忍不住便顺着她的话一起说了下去。 “是啊,没有想到蹲守了一夜,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人出现。” 沈清安说着走到了那个死士的面前,“毕竟是坏我计划,若是让你这么轻易的就死了,实在是难消我心头之恨。” 他突然间笑了起来,指了指此地,“想来既然来此,应该知道这是哪里?天牢之中,刑具众多,那就带着他一一去体验体验。” 死士身体一僵,听着这些话,有些错愕的抬头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摆了摆手,示意将人带下去。 那死士被拖起来,往拷问的牢房走去时,突然之间,剧烈的挣扎了起来。 自然被狠狠踹了一脚,重新跪到了地上。 沈清安又走到他面前,垂眼问:“怎么,难道想背主吗?” 第114章 出现转机 那名死士闻言,却忽然间不挣扎了,又重新垂下了头,沈清安也并不客气,又摆了摆手,示意人将他带下去。 只是这一次还没有被拖起来,那个死士像是下了极大的决心一般,突然抬起头来,朝着沈清安重重点头。 沈清安却并没有如他所愿,帮他装上下巴,反而是蹲下,对他道:“本王并不需要你开口说话,你只需要在本王问你是与不是时,点头或者摇头即可。” 死士的计划彻底落空,可是又确实十分惧怕天牢刑法,只能又点点头,表示自己明白了。 沈清安微微眯眼:“你可是刑部尚书,崔景派来的人?” 死士点点头,眼神有些迫切的看着沈清安。 “有话要交代?”他继续问。 死士这次点头如捣蒜,肯定了沈清安的问题。 他静默片刻,道:“你身上可有什么能证明,你是刑部尚书的人的证据吗?” 死士闻言,似乎愣住了,沈清安继续说道:“如果你没有证据,那么你现在便是诬告朝廷命官,按照律法,要被处死。” “可本王向来不是一个好心的人,你没有证据,那便是戏耍于我,是一个死囚,如何处死,那便是本王说了算,这个问题回答之前,你最好是想好了。” 死士确实愣住了,没有想到,沈清安居然会这么狠。 他也不急着让死士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是扭头进了牢房,瞥了一眼受伤的京兆府尹没理他,去到了季大人面前。 “大人受惊了。”沈清安说道。 季大人在他走来之前,便立刻站起了身,朝着他作揖垂首,“不打紧,辛苦王爷深夜还需追查。” “这是本王应当要做的。”沈清安回答,“季大人,有关你协助调换卷宗一案,本王已经与父皇定了案,念及当年季大人,实际上是被胁迫,故而如此为之,那么可免死罪。” “只不过就算是被胁迫,偷换卷宗仍旧属于重罪,季大人这官是做不成了,势必要被革职,且有笞刑三十,以儆效尤。” 沈清安说道,季大人闻言显然有些愣住,全然不曾想到,居然会是这样子的结果。 “下官知晓,能促成此结果,王爷一定已经竭尽全力,下官对此无以为报。”季大人反应过来之后,立刻朝着沈清安下跪叩首。 沈清安这一次没有立刻将人拉起来,心中明了,若不让他拜这一拜,恐怕心里仍旧会过意不去。 京兆府尹见状,心中也有希冀,转过头去看向了沈清安,正准备要询问,沈清安却早知他要说什么,声音顿时冷下来。 “周大人也不必担忧,本王一定会秉公处置,定然会让你罪有应得。” 沈清安将话说完,京兆府尹的脸色瞬间更是苍白,嗫嚅着想要为自己争辩一番,可到最后却一句话都不曾说出口来。 怪也怪他生了个不争气的儿子! 江芍看了一眼那边,随后把目光收回来,仍旧盯着眼前的这名死士。 他的目光不断地瞟向沈清安,又重新收回来,大约是在做决断。 江芍慢慢蹲到了那死士的面前,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忽然伸出手去顺着他的发际向下摸,一寸一寸非常细致,直到摸到了不同寻常之处。 她手里动作一顿盯着他的表情,瞬间冷了下来,还带了丝丝凛冽杀意。 下一瞬,覆盖在他脸上的半张面皮,被直接揭了下来,而原本的脸上,居然有一块刺青。 江芍有些讶然,立刻站了起来。 “王爷!”她叫到,沈清安立刻从里面走了出来,与她一起看向,仍旧跪在地上的那个死侍。 “他脸上被施过墨刑,是一个奴字。”江芍说道,朝着沈清安举起手里的面皮,“而且,有人特意为他这个刺青做了掩盖。” 沈清安没说话,目光落在那死士身上,看了许久后。 “我朝对于墨刑的实行,我记得要求还是很严格的,贬斥为奴的,或者偷盗奸,除此四类之外,一般不需要黥面。” 江芍仔细观察着说道。 死士也是在面皮被揭下来之后,眼神之中只剩下了惶恐,惊惧地摇着头。 “这个人脸上既然被刺了奴字,那么就是犯了什么重罪,被贬良为奴了,才在此处,刺字也怪不得会成为死士。” 江芍分析,回头看着沈清安,不知为何他竟一直在沉默。 她到他身边,问道:“怎的表情如此凝重?你在想什么?” 他目光一直没有从那死士身上挪开,此时忽然听到江芍问题,他却转头对长风等人道:“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给我把这个人看好了,若是好了或是死了,本王唯你们试问。” 言罢,他也并没有回答江芍第问题,反而拉住了她的手,一边走一边道,“跟我走,我们现在去吏部。” 江芍有些发愣,“这案子不是刑部的吗?去吏部干什么?” “墨刑式十分特殊的刑法,凡是被施以墨刑之人都会有详细记录,因为刑罚特殊,所以卷宗一般会有两份,一份自然是收录在刑部,而另一份,则在吏部。” “我们只要去查一查有关墨刑的收录对比,就能直接定了崔景的罪。” 沈清安十分迅速的说道。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王爷,刑部尚书尚能做出来这样子的事,那吏部尚书未必不可能和刑部勾结。” 江芍反握住沈清安的手,拉着他停下,“若情况真是如此,我们又要如何?” 沈清安闻言轻笑,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既然我如此胸有成竹,那么肯定是知道,吏部尚书是自己人。” 他重新拉着人往前走去,“吏部尚书,是皇嫂的亲弟弟。” 江芍松了一口气,“那至少这样一来,他就没什么理由会和刑部尚书勾结,私自调换卷宗甚至销毁。” 沈清安“嗯”一声,“所以我们现在要抓紧去吏部,将这行了墨刑之人调查清楚,或许都不需要这个死士拿出来什么证据了。” 二人说话间到了门口,自然直接骑马而去,免了坐马车浪费时间。 第115章 发现了端倪 吏部因沈清安提出来的案子,自然开始加班加点重新整理卷宗,生怕吏部这边的卷宗也会缺失。 毕竟吏部和刑部还不大相同,刑部的卷宗是大大小小,各种案件基本上都会留存,可是吏部大部分只留存大案,或者涉案人员特殊的卷宗。 这若是丢了,或者被替换了,可确实是大事。 所以眼见沈清安居然半夜来此,吏部侍郎险些被吓坏,几乎是连滚带爬的过来迎接了沈清安。 “下官见过王爷,不知王爷这是发生了何事,怎的突然半夜来了吏部?”他问话的声音都在发抖,生怕听到什么不想听到的事情。 沈清安抬了抬手,往里走去,“范尚书呢?此时可在吏部?” 吏部侍郎听到,沈清安居然一上来就直接问他们尚书在哪里,心里更加肯定,恐怕是出了大问题,声音也更是惶恐。 “尚书大人刚刚回府,王爷,可需要派人去请?” 他在问这些问题时,心中已经在打算被革职之后,该如何打点了。 沈清安点头,“你先差人去请尚书,然后把存放案件卷宗的库房钥匙交给本王,我与……” 他看向江芍,顿了顿之后,还是说道:“小江将军,一同去查。” 吏部侍郎看了一眼江芍,也倒是没有多问,反而是直接拿出来钥匙递给了沈清安。 沈清安接过钥匙之后,也没再多说什么,转身朝着卷宗库房走去。 江芍朝着吏部侍郎拱了拱手,立刻转头追上沈清安。 吏部侍郎看着那二人远去的身影,有些懊恼的拍了一下脑门,随后立刻叫人去把尚书请来。 吏部尚书几乎是人才刚回府没多久,就听到下人来报,吏部,差人去请他回去。 “究竟发生何事了?这三更半夜的忽然要找我回去。”他虽有些不耐,可仍旧穿上了衣裳,跟着派来请他的吏部官员走。 那官员苦笑,“下官其实,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这深更半夜,宁王殿下忽然而至,点明了要见尚书大人您,侍郎大人这才没办法,让下官来请尚书大人。” 范尚书有些疑惑,“宁王?沈清安?” 官员点头。 “那这事还真是奇了怪了,我与他虽然算得上是有些渊源,可他从来不主动来找我,这次如此匆匆,必然有大事。” 范尚书说着,倒也不上马车了,叫家丁牵来一匹马,“你自己慢慢回,我先去。” 言罢,轻斥一声,便策马离去。 他到了吏部之后,看到侍郎站在门口等着他。 “尚书大人,您来了!”他看到范尚书,就像看到救星一样,立刻走过来。 “也不知吏部这是不是摊上了什么事,能使得宁王殿下如此大动干戈,尚书大人,你我不会被革职吧?” 侍郎非常担心的问道。 范尚书没理他这问题,而是一面往里走一面问他:“宁王,现在在哪里?” 侍郎立刻朝着库房的方向一指,“尚书大人,殿下问我要了卷宗库房的钥匙,就直接去那里了。” 范尚书点了点头,没再理他,而是直接也去了库房。 库房的锁已经被二人打开,他自然顺畅无阻,便推门进去,刚进去就看到了两道烛火,分散在库房的两边,正在朝中间走。 是江芍与沈清安二人,选择分开来找卷宗。 “殿下,臣来了。”范尚书道,沈清安听到声音,朝那边看去,道:“来了?正好与我说说,被黥面的犯人卷宗,都收在哪里?” 范尚书自然也不含糊,立刻上前去帮着一同寻找,最后从角落,拖出来一个箱子。 “若臣没记错,应当都在这里。”他看着沈清安说道。 沈清安也不废话,直接将这箱子打开。 这箱子应该已经许久没有打开过了,上面蒙了厚厚的一层灰。 揭开的一瞬间,荡起的灰尘呛得几人只咳嗽。 江芍离得近,咳得眼泪都出来了,沈清安转头注意到,将自己的手帕递给她,她虽微愣,可还是接了过去。 “为何这些卷宗蒙尘已久?”沈清安问道。 范尚书答:“黥面本就是特殊的刑法,所以近几年犯了需要黥面的犯人,并不算多,这箱子才会蒙尘如此。” 沈清安倒也没再说什么,点点头。 三人开始翻找卷宗,江芍还在一封一封的拉开看,沈清安就已经一目十行的看过去好几封。 她有些惊讶地看着沈清安,考虑到现在的情况,并没有问什么,而是认认真真的开始翻看卷宗。 “在这儿。” 不知过了多久,沈清安将手里的卷轴拿了起来,扭头看着几人:“是这一封。” 两人都凑过去看,这卷宗上面所记载的犯人样貌,和他们今日看到的死士,是一模一样的。 “卒于景德二十三年……” 江芍将这最瞩目的一句话念了出来,随后望向了两人,“现如今是景德二十五年,两年前,这个人就被带走了?” 沈清安点了点那人进监狱的日子,“甚至是二十二年被抄家流放贬斥为奴之后一年,就被捞出去了。” 他的表情看不出来什么情绪波动,可江芍还是感觉到了他有些阴郁的情绪。 她悄悄到了他身边,拉了一下他的衣角,他微微愣了一下,转头与她对望,片刻之后,轻笑了一声,并没说什么。 “二位找这封卷宗,究竟所为何事?我听二位的话,是这死囚犯,竟然还没死吗?” 范尚书在一旁听着,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大对劲,便出声问道。 江芍叉着腰,点了点头,“不仅没有死,而且,如今还成为了死士,方才去京兆府天牢之中,准备杀人灭口,但是却被王爷提前布防好的人抓住。” “随后,我发现他脸上的刺青居然是被掩盖过的,就想到了来吏部寻找往年卷宗,找到这封卷宗,再加上京兆府尹的指控,我们就能直接去刑部拿人了。” 她晃了晃手里的卷宗,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范尚书总算把事情弄明白,随后有些惊愕问道:“你们要拿刑部尚书崔景?” 第116章 缉拿归案 江芍见他如此惊讶,还有一些疑惑,“是啊,犯了错自然是要拿人,为何范大人如此激动?” 范尚书叹气,看向沈清安,“就算是这位小姐,不知那刑部尚书来历,难道王爷您也不知道吗?倘若要拿人,王爷想好得罪他们了吗?” 闻言,江芍总算品味出了一丝不同寻常停顿片刻之后,才略略皱眉问道:“难不成,这崔景是博陵崔氏的人?” 沈清安倒也没有否认,反而是点了点头。 江芍闻言倒是笑了。 “范大人,你亲姐姐还是太子妃呢?你怎么不觉得自己身份贵重?” 江芍回头问范尚书,“就算是前朝之时,这博陵崔氏再怎么富有权柄,现如今的年号已经是景德,崔氏已经不是当年的崔氏。” “现如今,在朝为官,且位高权重的,不就一个崔景吗?” 她并不喜将事情复杂化。 此事说到底非常的简单,崔景犯了律法,那么按律就该被拿,莫说只不过是个望族的世家子弟,就算他是天潢贵胄,她也照擒不误。 “小姐将事情看的有些太简单了,虽然现如今看着确实是崔景在支撑着整个崔家,但是崔氏门生可是遍布整个朝野的。” 范尚书的表情忧心忡忡。 江芍不与他在对话,而是扭过头去盯着沈清安,“王爷如何以为?” 沈清安看着她,“你怎么想,我就怎么想?” 她笑了,“那既然如此,我们就该上门拿人了。” 二人将卷宗收了起来,转身要往外走,却被范尚书拉住。 “范大人,又怎么了?”江芍着实是有些无奈。 “二位如今拿着卷宗去,那岂不是推事的人,就知道是我把卷宗交给的二位了吗?”他看着两人,表情有些怯懦。 江芍抿了抿嘴,并没说话。 沈清安也总算是浮现了些愠怒神色,“范明,你现在叫阻碍办公。” 范尚书的手虽然松开,可表情依旧有些纠结。 沈清安并不理会他,反而带着江芍离开。 离开的路上,沈清安一直脸色铁青,江芍有些好奇的问:“你不是说,范尚书是太子妃的亲弟弟吗?为何是如此怯懦的性格?” 沈清安抿了抿嘴,回答道:“因为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他看着江芍,“我朝有三大世家,一是博陵崔氏,二是太原王氏,三是荥阳郑氏。” 沈清安抿了抿嘴,“但自从皇嫂嫁给皇兄之后,我朝便出了第四个世家,汝阳范氏。” “毕竟是后起之秀,也是新贵,所以范氏子弟大都不比另外三家那般张扬,有长辈在上耳提面命,老觉得其他三个世家像是三座大山压在他们头上,逐渐的便不敢直面了。” 沈清安回想着,如今朝堂局势又是一声笑,“但实际上,现在范氏的威慑力,早已远超其他世家。” 江芍点了点头,“自我回京之后,这些事情多多少少也算是有些耳闻。” “说的好听,是三大世家,可实际上先前我也听宋彦恒提起过,这其中,几乎每个世家中都有宋太傅的学生。” 她有些觉得好笑,“到最后,世家子弟的那些引以为傲的出身,反倒是远不如桃李满天下的太傅。” 沈清安也笑笑,“所以我们才要出手,将这崔景缉拿,彻底破了这三大世家高高在上的脸面。” 二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便策马提速。 这一夜中的京城,并不算安生。 沈清安与江芍带着京兆府的衙役,直接踹开了崔府大门,上门拿了刑部尚书崔景。 很显然,崔景有些意外于,他们居然敢如此直接前来拿人,震惊的看着二人。 “看来崔大人对于我们的到来,有一些惊讶。”江芍道。 崔景将身后摁着自己的两双手挣脱开,随后走到了沈清安面前去,“宁王殿下,你半夜擅闯崔氏府邸,还望,你能给下官一个解释。” 他这全然都没有将江芍放在眼里,甚至都不曾理会她的话。 江芍倒也不急,不恼,挑了挑眉,回头看去,沈清安也刚好望过来。 她不紧不慢地从怀里掏出来,那封卷轴踱步到了崔景面前,“看来崔大人并不觉得见着我意外,那么我们就直接来聊聊案情吧。”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眼神中透露着近似野兽盯上猎物的凝视感,“不知道,崔大人认不认识此人?” 那卷轴正是从吏部拿出来的卷宗,上面画的人像,不出意外就是那死士。 崔景不愧出身望族,都已经看到如此确凿的证据,却依旧神情淡然。 “看这卷轴的样子,应该是存放吏部的卷宗,若下官没有认错,此人应该是被施以墨刑的囚犯,卷宗上记录,此人已死,江小姐是在问我认不认识一个死人吗?” 江芍将那张用兽皮特制的面皮拿出来,丢到了地上,“看来,崔大人是不准备认罪了。” 她顿了顿,“那就没办法了,既然崔大人是嫌疑人,那我们如今接圣旨办案,自然有审讯的职权,带走,带回京兆府。” 江芍看着崔景,“在边关时,审过不少蛮族士兵,也审过一些逃兵奸细,这望族世家的公子倒是第一次审。” “崔公子,可别叫我失望了。”她说完之后,回过头去,就要将人带走。 崔景自然是不会相求于她,立刻扭头看着沈清安,“宁王殿下,如若下官没有记错这件事情,皇上应该是交由殿下来审理,难道王爷就要这样子看着下官,被此女带走吗?” 沈清安看向他,让崔景本以为有所转机,却没想到,那目光只在自己身上短暂的停留了一瞬,就立刻看向了站在最前边的江芍。 “泱泱,你审过他之后,可别忘记,明日镇远将军班师回朝,你还有皇上交代的要务在身,可千万别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他走到她身边,二人目光如出一辙的叫人胆寒。 “如若实在是一块硬骨头的话,那便交由我来审。” “本王也确实是第一次审理望族子弟。” 第117章 留职考察 崔景一向十分冷静的人,在此刻也冷静不下来,望着两个人的眼神惊惧,声音都有一些变调:“你们这般做,就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江芍打断他,“你的确是姓崔,又不是姓沈,再者说了,你就算是真心神又如何?就算是皇子,倘若犯错案件交由我来审理,我也照审不误。” 她说着,还有些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沈清安。 沈清安对她这杀鸡儆猴的法子,自然是包容,又有些无奈的。 “走。”江芍扫视了一下崔景,随后又对着押着崔瑾的两个衙役道。 崔景说到底,还是不太敢挑战他们两个人的底线,这二人的眼神,看着着实是让人害怕,真觉得不像是善茬。 “等一下!”崔景忽然道,“宁王殿下,臣有话要单独跟你说,若您听完这些话,依旧要将臣押送离开,臣无话可说。” 崔景看着沈清安,眼神看起来好像非常的真诚。 沈清安看了眼江芍,江芍点点头。 随后他朝着那两名衙役摆摆手,衙役立刻退了下去,并且非常识相的带着其他人退远了几步。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 沈清安道,也没指望,此人嘴里能有什么好话。 他摆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看了看江芍,眼底写着犹豫两个大字。 江芍正想着翻个白眼走,沈清安却伸手直接把人拉住,直勾勾的盯着崔景说道:“若你要与我说的话,她都听不得的话,那我也没有听的必要了。” “人就在这里站着,说与不说,由你自己决定。” 崔景有些错愕,但立刻神情便冷静下来。 “王爷,若我说,我能说动整个崔氏,来成为王爷助力,而条件就只是换王爷保我一次殿下,可觉得这笔交易值得?” 崔景的声音很低,说到底应该还是怕隔墙有耳。 江芍与沈清安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觉得这个崔景是不是疯了。 崔景还不觉二人的表情有什么不妥,仍旧在继续道:“王爷是幼子,又在京中有自己的宅邸,还深得了太子信任,如此一来,想要蛰伏韬光养晦,是最好不过的。” “届时若天有不测风云,我崔氏必定会力排众议,祝王爷,得偿所愿。” 他说着作揖,摆足了姿态。 江芍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想笑,甚至直接坐在了地上,颇有些觉得很有意思的看着崔景。 “祝愿本王得偿所愿?你知道本王所愿为何吗?就敢如此祝愿。”沈清安笑问。 崔景也许是太久没有观察过他人脸色,居然根本没有看出来,沈清安这是嘲笑。 “王爷毕竟也是皇子,但凡是皇子,那么势必要争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位子了,臣明白,臣也愿意帮助王爷。” 沈清安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淡了下来。 “不过,崔氏女不能为妾,就算是王爷想要拉拢当年威远将军留下的威远军,要娶江小姐,也只能是江小姐为妾了。” 崔景居然还神情认真的接着说。 沈清安彻底冷下了脸,腰间抽出长剑来,甚至连挽剑花的心情都没有,便寒光一闪,直接抵在了崔景脖子上。 崔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一下呆住,不知该说什么,错愕地盯着沈清安。 “少拿你自己的龌龊心思,来揣测本王,你崔氏不会有搅弄天下风云的本事,而本王也并非如你所说,只是为了军权才求娶。” 他眉宇间满是郁色,看的人只觉颇为紧张。 “原先本来还想着要以什么罪才能将你直接按死,如今倒好了,你直接将把柄送到本王手里,那么本王自然要如实禀告父皇,就看看父皇在知道你这番话之后能为你崔氏,有几个后人了。” 沈清安朝着后面招了招手,“带回京兆府去。” 衙役非常熟练的上前来,将人手臂反绑住,直接押走。 崔景仍旧有些惊讶,沈清安竟然真的如外界传言所说,对皇位不甚有兴趣,真真是个无欲无求的王爷。 江芍看着人让推走,走到了沈清安身边,“既然人抓住了,那我们也走吧。” 她嘴上这样说着,忽然手便被人拉住。 江芍有些疑惑回头,看到了沈清安有些复杂的眼神。 “泱泱,他刚才说的都是假的。”他的语气静也不知为何,听着倒是有些可怜。 江芍忍不住笑,“我自然知道了。” “王爷,或许他们不了解我,可是王爷一定了解。”她耸耸肩,“我现在别说是兵权了,能调动一兵一卒都是我的本事了,况且现在我还受了伤,给人当侍卫,说不定都会被拒绝。” 她提起了自己绵软无力的右手。 沈清安每见她如此一次,心中便心痛一次。 “泱泱,你放心,我不会让你的右手一直是这个样子的,我一定会找办法治好你。” 沈清安明明比她高,与她说话时,却总是愿意矮她半身,方便她可以俯视。 此刻,江芍就正对上了那双含情脉脉的桃花眼,一时间便被潋滟情愫险些搅了进去。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将自己的手抽了回来,随后闷头往前走:“我知道了,多谢王爷,我们快走吧,人还没审呢。” 沈清安忽然感觉自己手里一空,回头看着莽撞乱跑的江芍,忽然心底一软,便随之笑笑。 “好。”他应答,随后立刻跟上了江芍。 二人虽然已经料想到,崔景这么多年来无人管束,早已权柄非常,却没有想到,竟然是这个非常法。 两人对坐看着手里崔景的口供,竟然有一些无法下手。 “我只粗略数了一下,若这几处的官员全都罢免,那么京城,肯定会乱一阵子。”江芍说道。 沈清安点头,“不仅仅是如此,就算是要罢免官员,也有收押的麻烦。” 他看着江芍,“此时恐怕只能等镇远将军回来,借助镇远军,来从这些人中挑选严重的,直接下狱。” “至于这些情节稍缓之人……” 沈清安说着顿了顿,“不妨试着给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留职考察。” 第118章 要结束了 江芍闻言,赞同的点了点头。 “本来还以为,这崔景身为望族世家的子弟,应该会有些傲慢,不用刑的话,不会说什么,没想到人一来了大牢,居然什么都说了。” 她有些发愁,“可没想到这一说比不说还叫人头疼。” 沈清安见她如此模样,到底还是觉得有趣,忍不住笑笑,“放心吧,凡事发生,必有解决之法,我们如今不是已经想到一个方案了吗?” 他整理了一下口供,“现在夜已深了,我先送你回府去休息,明日我再去宫里一趟,同皇兄商议此事。” 江芍点了点头,站起身来。 “不过,这六部尚书幸好只牵扯了一个刑部尚书,否则的话,事情只会更麻烦。”她说着摇摇头。 沈清安却从她这些话中,忽然想到了什么。 “泱泱,你再给我核对一遍这些官员之中都有什么人?”他道。 江芍虽觉得他此时反应奇怪,可还是乖乖照做,将自己手里的名录名单又念了一遍。 沈清安紧紧皱着眉,“总觉得这名单有些熟悉,可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他抿了抿嘴,“罢了,可能是查案查了这么长时间,我神经太紧绷了,想多了也不一定。” “走吧泱泱,回家。”他又换上了往日那副温和的笑容,带着江芍回府。 可他却没来得及注意,江芍因为他这句话之后略略有些变了的眼神。 沈清安从不是无事生非的人,自然也没有多想的可能。 她或许是真得顺藤摸瓜去查一查,这些人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了。 江芍本以为心底揣着这些事情,恐怕夜里难以安眠,却没想到许是因为累了许久,竟然回去就睡下了。 翌日一早,她从床上坐起来,青萍恰好从门外进来,见她醒了,道:“小姐,你醒了?今日一早宁王就递来了消息,说小姐醒了去一趟宁王府。” “今日镇远将军不就回来了吗?为何突然要我去找他?发生什么事了?”江芍嘴上问着,但动作却并不含糊。 青萍摇摇头,“长风来时只与奴婢匆匆说了这些,看着好像还有什么事要办,把话说完之后就走了。” 江芍没有再多问,匆匆整理一番,便去了宁王府。 她刚到了门口,却发现平常在府门口的两个侍卫,今日居然不在。 江芍只觉有些奇怪,可是毕竟是宁王府,她并没有多想,便走了进去。 只是府里也安静的有些奇怪。 江芍自然是感觉到了有些不太对劲,微微皱着眉,朝里走去。 她穿过拱门时,耳边突然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紧接着便是猎猎掌风,江芍连忙躲闪,接连后退了几步,才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 而那人却紧接上了往后的招式,江芍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就接连被逼得后退。 她自然是有些恼火的还手,旋身回踢眼见被躲了过去,她顺势而为直接向下压腿,一脚踩在那人身上临空跃起,随后一条腿曲起,便准备狠狠踹在人脸上。 那人被吓一跳,慌忙抬手格挡,但还是挨了她一脚。 江芍落在地上,仍旧有些警惕的看着面前的人。 这下有了空档,总算是看清了他的全貌,是个穿着天青色锦袍的男子,手腕绑着护腕,腰上系着一条蹀躞带,还挂着一笔剑在腰带上,墨发高束在头顶,仅用一根发带绑着。 他将手放下,随后笑眼盈盈的看向她。 江芍原本微微紧皱着的眼眸,在看到他时,也渐渐松开,随后,眼里满是惊喜。 “裴珩?”她十分惊喜的叫了一声,上前两步,“不是说你们午后才能入城吗?怎么现在就到了。” 裴珩甩了甩胳膊走向江芍,“我和我爹先行回京了。” 他答道,随后歪了一下头夸她:“没想到三年过去,你这本事不退反进啊,回来可是也没少练?” 江芍笑容淡了几分,“虽然如今我上不了战场了,可终究不能丢了自己的本事,总归,还能自保。” 裴珩想到了她先前的境遇,忍不住叹气,“你的手定然不会一直如此的,之后定能恢复。” 她笑笑,“好了,也别说我了,你与镇远将军提前回京倒没什么奇怪,但为何你现在在宁王府?” 裴珩挑眉,“自然是直接去你府上找你不妥,正巧我听说你与宁王定亲一事,故而便派人去问了宁王殿下,他便同意了。” 江芍忍不住笑起来,“这倒真像你能做出来的事情。” 她说着,看到了从拱门后来的沈清安,他走到江芍身边,道:“此事,倒是我该事先知会你一声的。” 江芍摆摆手,“不晚不晚。” 她说着往里走,“镇远将军呢?你不是与你爹一起回来的吗?” 裴珩答:“进宫述职了,毕竟是武将,我一个人这样出格就够了。” 她闻言,倒是和裴珩露出了如出一辙的苦笑来。 “你来的路上,我听王爷说了,你们把那个什么崔景抓了?接下来,还要继续抓人,真的吗?” 裴珩一副有些兴奋的模样。 她看看沈清安,沈清安冲着她轻轻点头,她才回:“是啊,这还是王爷去宫里请的旨意。” “怎会如此?” 江芍闻言要解释,话到嘴边却又忽然不知该先说哪句。 “往后我解释给你听,这一时半会还说不明白。”她顿了顿,回过头去看着沈清安,“昨日崔景那个案子,应该还有收尾工作吧?” 沈清安点头,“自然。” “我现在正准备要进宫,将查到的证据以及崔景的口供递交,等父皇圣裁。”他说着又笑,“之后恐怕就要麻烦你们了。” 江芍倒是还没说什么,一旁裴珩便拍拍胸脯,“没问题。” 二人对视一眼,均是一笑。 “时候已经不早了,我先进宫去,泱泱,你记得好好招待裴小将军。” 沈清安说着,眼见江芍点了点头,才转身离去。 江芍看他带着一堆东西离开,也是忍不住叹了一声。 这件案子,总算是要结束了。 第119章 他有心上人 二人回到府中,江芍带着裴珩去了暖阁坐着,顺手便为其煮了茶,端到了他面前。 裴珩却盯着她的动作,忍不住蹙眉:“江芍,没想到回京三年,这些姑娘家的细致活,你也学会了。” 江芍闻言笑了,“你说这话我可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做姑娘家的细致活,我不本身便是姑娘吗?” “再者说了,炉火烹茶,这是文人雅士酷爱的风雅举动,若说这煮茶,反倒是那些文人会的多些。” 她自顾自的端了一盏茶,坐在了他的身边,喝了起来。 裴珩点了点头,“你确实是与以前,大不相同了。” 江芍并没说什么,只是看着他轻轻笑了一下。 “罢了罢了,不说这些,我这次回京来,其实还有一个目的。”裴珩端起茶盏,一饮而尽。 江芍眉心一动,抬头望着他,“关于你的婚事?” 裴珩颇有些意外的看着江芍,“你怎么知道?” 她回想起陈香莲那忧愁的目光,决定不伤害裴珩。 “我猜的。”她道,“这些都不重要,我有些好奇,你对于你的婚事,究竟,是怎么想的?” 裴珩方才还笑逐颜开,此时却耷拉下眉眼,“我知道这世道对女子来说艰难,我若拒婚,那女子必然会被流言蜚语淹没。” “可是,我已有心仪女子,如若与她成婚,那才是真正的对不住她。”他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再说了,若初次见面,便是奔着谈婚论嫁而去,那便如何,也不会喜欢上对方了。” 裴珩说着,捧着茶杯,坐在一旁幽幽叹气。 “你这么一说,其实是不想要这门婚事对不对?”江芍试探性的询问道。 裴珩点头,“这是自然的放在我不是同你说了吗?我已经有了喜欢的姑娘,我也不想让她做妾,也不想牵扯无辜女子进来。” 她脸上却浮现出喜色,猛一下起身。 “那这样一来,不就好办了?”她说道。 裴珩闻言,有些奇怪,“我正同你说我的烦心事,怎么瞧见你这般高兴?” 他撇撇嘴,“幸灾乐祸,也好歹背着些人吧。” 江芍摆摆手,“说什么呢?我哪里是在幸灾乐祸,是为你高兴的。” “高兴什么?” “你不想娶,说不定那姑娘也并不想嫁,不如你们二人谈谈,互相去同对方长辈言说,万一长辈们觉得你们两个都不愿意,便就此放弃了呢?” 江芍摊手,“我记得,将军应该还算是比较疼爱你的吧,总不至于希望你与未来夫人成为一对怨偶,不是吗?” 裴珩却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这法子行不通。” “你还没试过呢,怎么就行不通?”江芍坐下来,急急道。 裴珩抿了抿唇,“我试过。” 他垂眼,“我与我爹说过这件事,说我并不想回京,去娶一个我并不认识的姑娘。” “可是向来对我非常包容的人,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我从来没见过我爹那副样子,把我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江芍皱眉,她记忆中的镇远将军,确实是个不错的人,按道理来说,不应该会为这样子的小事,发这样大的火才对。 “怎会如此?”她不解。 裴珩摇头,“我也不大清楚,但是那日我爹拒绝我时,同我说他本就是从小定下的婚事,若我拒绝,那是陷他不义,陷那女子不仁。” “这样听来,你爹或许,只是担心与你有婚约的女子为了你待字闺中,你又不娶吧?” 他听得这话,才忽然有些恍然,“你这么一说,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我才说,你去试试,万一,万一就成功了呢?”她眨眨眼睛。 裴珩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后脑勺,“不瞒你说,我进城之前还是打听了一下,与我有婚约的这位小姐的。” “是当朝丞相的独女,素来有京城第一才女之美称,我这毛手毛脚的去见人家,说不定会被人家撵走呢。” 他看起来有些怯怯,让江芍有些无语。 不过,裴珩的担心并非是无稽之谈,陈香莲或许真的并不想见到裴珩。 “我实话与你说吧,这位陈小姐,与我是闺中好友。”江芍还是实话实说。 “她其实也并不想嫁给一个,素未谋面之人,但是这件事情确确实实又需要你们二人见面来说清楚,我愿意替你们做个中间人。” 江芍环胸道,瞧着裴珩,“怎么样?” 裴珩有些惊诧,“怪不得你会这么一手煮茶的功夫,原来是这京城第一才女,成为了闺中好友啊?” 江芍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可想到自己学着煮茶功夫,是为何人顿时也觉得有些丢脸,说不出口,便不曾解释。 还不如是为了迎合好友喜好学的呢。 “我在问你正事,你说什么呢?”她叹气道。 裴珩点头,“好啊,自然好啊,你愿意帮我们俩牵线搭桥相见,我有什么可拒绝的呢?” “不过,按照我爹对此事的上心程度,我倒是不能确定,你说的这个法子会有用。” 裴珩斜斜靠在椅子上,原本还算端正的坐姿,确实也没端正了多久。 “不管有没有用,总得先试一试。”江芍道,“不过我也有些好奇,你的心上人是在京城,还是边关?” 裴珩提起这个时,总算有了些少年人的模样,忍不住红了脸。 “自然是在边关。”他提起时,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江芍在旁边瞧着便越发确定,这真是很喜欢了。 “其实原本我是想把她带回军营去见我爹的,可那日见他态度那样坚决,我便不敢让她来了。” 裴珩垂落双眼,“原本,是我先去招惹了她,也是我答应了,要八抬大轿,将她迎娶入门,可最后,也是我将她藏起,让她见不得人。” 江芍瞧着他此时的模样,也是忍不住心酸,只是不知如何安慰,只能轻轻拍拍他的肩膀。 她正准备开口安慰耳边,却突然传来脚步声。 “在边关没有个样子也就罢了,如今,身在宁王府,你怎的也是如此?” 第120章 大事很不妙 声如洪钟,行走带风,江芍立刻便知道了,来人是谁,一回头果然看到了镇远将军裴咏站在门口。 裴珩被吓了一跳,立刻弹射起身,朝着门口的裴咏拱手行礼,“父亲。” 江芍盯着对方看了许久,才慢慢拱手弯腰,“见过镇远将军。” 裴咏没有理会自己的儿子,而是直接走到了江芍面前,把她扶了起来,笑着说道:“江芍吧,你我也是许久未见了。” 她只低头笑着,并不答话。 “没想到自从你离开边关,都已一晃三年过去,原先在边关风吹日晒的,我倒是没发现,小江你也是个小美人。” 他一边说一边笑,还回头去看裴珩,“若说你这浑小子,看上的是小江的话,我也就不拦着你了。” 江芍闻言,神情有些古怪的看了看裴珩,裴珩在他爹身后,朝着他双手合十拜了拜,显然是方才的话里,是有隐瞒的。 她只觉得额角在狂跳,心想着都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上,居然还不跟她说实话。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了?”裴咏也不知是没注意到二人的小动作,还是懒得理会,直接带着江芍坐了回去。 裴珩便被遗忘在原地,甚至连一句话都没等到他爹与他说。 “早就没什么大碍了,只不过,如同先前传的一般,我这手,应该是不行了。”她如此说道。 明明是分外惋惜的事,江芍却说的毫不在乎。 裴咏有些疼惜的看着她,叹了口气,“你这孩子,最初来到边关时就很要强,如今更是如此。” “我与你爹,也算是旧相识,当初可就是你爹举荐,我当年才能与你爹,分守两大关隘。” 他眼里闪过一丝后悔,“只是我没想到,当初不曾救下你爹,多年之后,居然连你也差点没有保住。” 江芍听他提起这段往事,马上摇头,“蛮族狡诈,这些事情谁都没曾料到的,其实也算得上是我有些冒进,将军不必如此自责。” “小江,你还是同以前一般唤我一声裴叔便可,总是将军来,将军去的,反倒是显得我们好像生分不少。” 他叹气道。 江芍张了张嘴,却不知为何,有些叫不出口。 也并非是心中在埋怨,而是分别三年之后,其间并未互通信件,就算对面站着的是父亲的旧友,她往日的同袍,也不免得有些陌生。 “罢了罢了,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总之这次回京,我如何也会待到你成亲那日,等到到时候重新熟络起来,你再叫一声裴叔不迟。” 裴咏抿了抿嘴,拍拍她的肩膀。 其实这一切与以往并无不同。 江芍想,也的确是离开军中太久了,脸轻轻松松能打好的关系,此时也有一些勉强了。 “爹,方才进宫,皇上有说什么别的话吗?” 裴珩看着这边好像是聊完了,才敢插了一句嘴。 裴咏看了他一样,回道:“与往年,也并没什么不同的,不过这一次,皇上倒是赐了新的宅邸,就在江府旁边。” 他说着笑眯眯的看了看江芍。 裴珩也有些惊喜,“江芍,往后你我可就是邻居了。” 江芍有些无奈,“那就请小裴将军,多多指教。” 气氛一片和乐,江芍隐约也终于感觉到了以前在军营时的感觉。 很久违的轻松感。 是在京城三年,她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江芍自然自告奋勇的,带着他们安置,离开前还不忘与长风说一声她的行踪。 “小江,你真的要嫁给宁王了?” 回府的路上,裴咏表情有些古怪的开口询问。 江芍略有些疑惑,但还是点头,“是啊,皇上已经下了圣旨,既然是想不想的,都得嫁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可表情却笑着,任谁也不会觉得,她是不愿意嫁。 可裴咏却忽然停住了。 他抿唇,“你如果是身不由己,那裴叔自会保护你,不让任何人强迫你去做,你不愿意做的事。” 裴咏思考了片刻,声音不大,却坚定:“皇上也不行。” 江芍着实是被这句话吓得不轻,但反应过来裴咏说了什么后,却又很感动。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江芍连忙解释道,“我并非是不愿意,宁王殿下待我很好,很尊重我,是取得了我同意之后,才去求皇上下的旨。” 她笑盈盈摆手,“刚才我那样说,确实不是不想,陪张俊以后也千万不要说这些话了。京城不比边关,这次将军立了大功回来,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最容易的,便是祸从口出了。” 江芍是吃过这些苦的,自然不想让裴珩与裴咏再重蹈覆辙。 裴咏表情一时有些尴尬,“原来如此,反倒是我有些杞人忧天。” “爹,江芍不愿意嫁,就算是皇室,你也不惜要替她拒,怎么我不愿意娶,你就不同意呢?” 裴珩跟在旁边小声嘀咕着。 裴咏飞了个眼刀给他,“小江自小便成熟懂事,与你能一样吗?” “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不想要什么,无论做什么,都是有追求的,你呢?”裴咏也倒是一点不客气的数落着裴珩。 裴珩顿时倒也说不出来一句话了,默默抿嘴闭上了。 江芍心底则是有些疑惑。 按照裴珩刚刚的说法,是镇远将军不愿意他自主选择自己的婚事,非要搞那套父母之命,媒妁之约。 可是听着裴咏话里话外的意思,江芍却总觉得,情况并不是这么简单的。 反而,倒像是裴珩自己选的婚事,不大好,裴咏才选择用这种方式逼他。 她自然想不出究竟为何,偷偷的到了裴珩身边,拿胳膊轻轻拐了他一下,“你那心上人,到底是何许人也?怎的裴将军如此抗拒。” 裴珩声音也压得很低,“此事也是说来话长,你等我容后再与你细说。” 她没有再问,便默默地朝着府门的方向回去。 一路上,她便总觉得似乎忘了些什么,直到到了府门口之后,她才恍然间想起来,自己忘记了的事情。 陈香莲如今可是在她府中呢! 第121章 将军之职 江芍忽然想起此事时,二人已经到了府门口,她也顾不上此举,有些不大礼貌,冲到了前面,拦住了两人。 果然,裴家父子看着她这样子,有些奇怪,裴咏问她:“发生什么事了?” 她抿了抿嘴,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来,一个合适的理由。 “是不是觉得时间尚早,准备请我和我爹去吃个早饭?”裴珩察觉出来可能不对劲,忙替她编了个理由。 江芍连忙应下,“对,正是如此,想来裴将军二位匆匆回来,一定是一路上风尘仆仆的,还不曾用早膳,所以想着先带你们去用膳。” 她说完之后,挤出来一抹真诚的笑容。 裴咏虽觉得有些古怪,可还是点了点头,“还是姑娘家想的心细,那既然如此,我们二人便先将行李放到你府上,用了早膳再回来安置。” 他说着便还要往里进。 “等一下!”江芍仍旧继续拦着,裴咏这下也是觉得不太对劲了。 “江芍,你不愿我们进去?”他问。 这话实在是直白,如若回答不好,恐会伤及裴咏的心,这一时间,她居然也不知要怎么回答才好。 “爹,江芍现在毕竟是一个孤女,你我两个大男人,就这样子堂而皇之的入她府邸,也有些太不妥当了吧。” 裴珩站出来打圆场,“不如我们先去皇上赐下的府邸放了行李,等宁王殿下从宫里出来,再与宁王殿下到江府来,总也算不过分了。” 江芍觉得这话真是完美的借口,连忙点头。 裴咏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你也终于算是心细了一回。” 随后又看向江芍,“这倒是赔输的不是了,没有想到这一层,往后若是你有这些顾忌便直说,便是裴叔不会怪你的。” 他后退了两步,和裴珩转而朝着,一旁的府邸去。 江芍总算是能松了一口气。 “泱泱!我听青萍说,你一大早就出去了,镇远将军何时回朝?你提前与我说一声,我好回府去。” 江芍那松了一半的气,又顿时提了起来,脑袋有些僵硬的,转头看向从里边出来的陈香莲。 陈香莲出来时,看到在她身边,有两个样貌相似,却一老一年轻的男子时,也有些愣住了。 并且,也很快意识到了,情况可能不太妙。 “这位是?”裴咏回过头来盯着陈香莲。 众人此时都愣住了,江芍有些慌忙的转头看着陈香莲,却也不知,该怎么解释陈香莲的身份。 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这种时候说谎,拆穿的才会更快。 “我瞧着怎么这么眼熟?”裴咏回过头来走向陈香莲,最后,站在几步之远,眯着眼仔细看了一番,才恍然大悟。 他将一旁的裴珩直接拽了过来,“原来这位就是丞相府的香莲小姐,比画像上要美上许多,我倒是没一时间认出来。” “这位便是犬子裴珩,同年,自小定有婚约,此时回来便是要与你商定成婚一事的。” 江芍闭了闭眼睛,慢慢把头扭过去,恨不得自己没有出现在这里。 陈香莲站在门口,尴尬的笑着,心想着,早知道就不这个时候出来了,再多等一会儿,又不会少块肉! “裴将军好,裴公子好。”她牵强的笑着行礼。 裴珩也是震惊,又有些幽怨的盯着江芍。 怪不得反应这么奇怪,还以为是她犯了什么错,不敢让他爹知道,原来,是金屋藏娇了。 藏的还是他的娇! 江芍眼神来回扫视,最后叹气道:“罢了,既如此,我们也别站在府门口了,有什么话进去说吧。” 几人点了点头,默默往府中走去。 “我倒是没想到,小江与陈小姐居然关系这么好。”裴咏笑着说道。 江芍默默地为每个人倒茶,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走到了裴珩身边,他声音压的很低:“人在你府里,你怎么不早说?现在被堵在这了,怎么办?” 江芍也将声音压低:“我怎么知道你和你爹会忽然一定要来我府里?” 她闭了闭眼,没有再说话。 陈香莲虽然并未曾同裴珩一般说什么,可仅仅从她几乎要将人刀了的眼神中,江芍也能明白,她要说什么。 一切实在太巧,也实在是有些倒霉。 “不知陈小姐何时回府去,回来之后我们二人也是正打算去丞相府拜访一下,正巧遇上,倒是能送小姐回去。” 裴咏继续道。 在场四个人,三个人都表现的有些抓耳挠腮。 陈香莲连忙摆了摆手:“不必了,多谢裴将军好意,我与泱泱……还有别的事要做,今日,恐怕是不能同将军和小将军一起回府了。” 裴咏倒也没有追问,只是神情显得有些可惜,“既然陈小姐有要事在身,那自然是不好叨扰。” 他说着站起身来,看向江芍,“今日入宫面圣,除了将边关之事尽数回报皇上外,我还听说了,最近京城中发生的事情。” “皇上说,要你与我协办,可你现在毕竟不是官绅,不大方便,我便同皇上,给你请了恢复威远将军名号的旨意,想来应该最迟明日便会到府中,届时,我们同去京兆府来商量剩余事情。” 裴咏笑着说道,说完之后,便同裴珩一起离去。 江芍有些震惊的站了起来。 她直到人出门之后,才总算是反应了过来,回头拉住陈香莲的手:“莲儿,方才,方才裴将军说什么?” 陈香莲也是一脸喜色,为她高兴,“刚刚裴将军说了,说他替你将威远将军一职,求了回来。” 江芍确认了之后,忍不住笑,“我也算是没有辜负父亲期盼,将这威远将军的名号,守在了江府。” “是啊,从今往后,我可就要改口叫你一声威远将军了。”陈香莲调侃道。 正在二人将婚事抛诸脑后时,红蕖从门外走了进来,瞧着二人,面色多少是有些为难。 陈香莲见状,顿时笑不出来,“说吧红蕖,爹娘是不是已经知道了,镇远将军与其子,已经回京,所以,派人来,要将我找回去?” 第122章 拿回了她的东西 红蕖眼见沉香莲自己已经猜出来了,自然也不隐瞒,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小姐,现在丞相府的马车,已经到门口了。” 陈香莲闻言,就知道这次一定是躲不过去了,无奈回头看着沈清安,“我便就先回府去了,提前先贺你得偿所愿。” 她言罢叹气,转身要走。 江芍自然是有些心疼,拉住她袖子,“倒也并非定要回去,是吗?” 陈香莲摇摇头,“现如今,府门外的那辆马车,大约就是我爹娘。” 她笑了笑,“不用担心我。” “这一次回去也好,我能与爹娘将我的想法说清楚,毕竟我方才也见了,感觉那裴小将军好像也不大乐意。” 陈香莲说道。 她朝着外面看了一眼,随后点头,“庞的我不敢与你打包票,可是,裴珩也不想进行这门婚事,却是真的。” “你先前与我说,与她见过几面,我还以为你们并不熟悉,却没想到今日一见,看着你们好像很相熟呢?” 江芍闻言笑笑,“见面确实不多,但是我爹与裴将军确实是老相识了。” “其实小时候,裴珩也算是我的玩伴,长大之后,见面都是匆匆,却没想到,虽不见面,情谊却不减。” 江芍弯眸说道。 “并且我方才与他相谈,他与我说自己其实是有心上人的,只是与他爹也就是裴将军说过了,裴将军却不知为何硬要履行这门婚事,我们推测,恐是怕让你陷入争端。” 陈香莲无奈扶额,“那这恐怕是裴将军并没有打听好消息,因为宋彦恒,我可没有少陷入各种争端之中,倒也不差这位裴小将军一个了。” 江芍听着这些话,却只觉她有些命苦。 “好了好了,我不与你说了,具体的消息等我回来之后,你我再商议。”陈香莲匆匆说完,带着红蕖转身离开。 江芍沉默片刻,回了屋里坐下,靠在软榻上叹了口气,“这才不到半日的时间,倒是让我经历颇多。” 她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青萍端着一些点心走过来,放在她身边,“小姐,最近的事可都告一段落了?近些日子,奴婢见你忙得很,倒是没怎么好好歇歇。” 她眼神中有些心疼道。 江芍摆了摆手,“无妨,无妨,至少累这么多天是个好结果,也算值得了。” “确实是个好结果。” 她话音还没落下,沈清安便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室霜寒。 江芍抖了一下,随后给青萍使了个眼色,青萍立刻斟了一杯热茶,端到了沈清安面前。 他接过茶,并没走向江芍,反倒是在门口的炉子边烤着火。 “你既如此说,可见是得了个好结果,皇上说了些什么?”江芍问道。 沈清安笑,“此案得以勘破,反倒是成了助力。” “有兵部尚书这么大一只老虎,那么,底下狐假虎威的狐狸,必然不在少数,先前,父皇将此事全权交由我,但是,裴将军一早进宫,不至于,父皇说了什么?父皇说此事交由我与裴将军一同办理。” 他说着笑意更深,“并且命威远将军江芍协办。” 江芍听着这个前缀,不知为何却有些不好意思,轻轻的低下了头。 青萍闻言,却很是高兴的看向江芍,“小姐,不对,应该是威远将军!奴婢恭喜将军。” 她被这些话说的,着实有些不大好意思,“你这小丫头,怎么就会取笑我?” 青萍笑了笑,将手里的茶放在了江芍面前,“那将军和王爷慢慢聊,奴婢先告退了。” 说着,她脸上带着藏不住的笑意出了暖阁。 沈清安走到了她的面前,身上的那些霜寒之气也在暖阁待了许久,被逐渐驱散。 他手里握着的是一块腰牌,是由玄铁所铸,背面的花纹是一头仰天长啸的虎,而正面则是刻了四个大字。 威远将军。 “虽然说旨意还并没下来,可是,这块属于威远将军的腰牌,我替你先拿回来了。”沈清安道。 江芍微微有些愣住,伸出手去将腰牌接了过来,甚至她自己都没注意,手指在微微轻颤。 她摩挲着腰牌上刻着的四个大字,不知为何,却觉得鼻尖有些发酸。 自她战败,被宋彦恒救下回京后,这块腰牌便被收走了,时隔三年,她没想到,自己还有再拥有的机会。 “父皇将这腰牌给我时,与我说,其实裴将军为你说了不少好话。”他顿了顿,“可虽然父皇说那是好话,但我却觉得,这该是对你的补偿。” 她有些愣愣。 抬头望着他时,他的眼里却满是心疼,“就算你当年是将军,可也不过是一个未过金钗之年的姑娘,连连取胜已是不易,不该再对你如此苛责。” 江芍扁了扁嘴,感觉泪花已经涌到了眼眶边上,但最后却硬是忍了下来。 “好了,属于你自己的东西,你也终于拿回来了,现在可有什么要做的?”沈清安揉了揉她的头发,问道。 江芍略略停顿片刻思索着,回答:“其实也没什么想做的,但是,毕竟难得这一次,镇远军跟着一起班师回朝,我想去见一见我爹曾经的副将。” “当年我爹娘战死沙场,他们的遗物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全都收殓,还有些就放在我爹副将那里。” 她看着那块令牌,目光出神,“在军营的那两年,日日都在准备打仗,就算是回了军营,也是在商讨下一场仗要如何规划,自然是无暇顾及许多其他。” “等到回京之后,便更不必说了,连见都见不上。” 沈清安微不可闻的轻叹一声,“好,那我陪你去。” 她笑了笑,扭过头去,目光认真地盯着沈清安,“无论如何,我都要多谢王爷,这许多事,若王爷不帮我,我恐无法自己完成。” 沈清安也是轻笑,“你我帮忙,向来都是相互的,泱泱,莫要妄自菲薄,你也帮了我许多。” 她并不存在说些什么,反而是将腰牌挂到了腰间。 自今日起,她便又是威远将军了。 第123章 不是逃兵 将江芍重新封为威远将军的旨意,果然在第二日便到了府内,江芍看着那烫金的大字,心底自然是高兴的。 “将军,太好了,老将军还有夫人见到了,这旨意一定会高兴的。”青萍说道,原本笑着的脸,却忽然落了泪。 江芍转头看着她,她声音也哽咽了:“自从将军从战场上回来,就一直埋怨自己,当初最后一战指挥不当,现如今,皇上也愿意认可将军了,将军还怪自己吗?” 她听到这个问题,仍旧鼻子一酸,将手搭在青萍肩膀上,却并不是意料之中的摇头。 江芍点了点头。 “当年因为那场战争,死了四千威远军,若非有王爷来救我,我恐怕也要葬身山谷之中了,所以我无法不怪自己。” 江芍说着,再抬起头来,眼圈已经红了。 青萍心里知道,当年之事,在是江芍的一个心结,是绝对不可能那样轻易就解开的。 “好了,今日我要去一趟裴府,去见一见裴将军,与他详细聊一聊,关于刑部尚书一案的事情。” 她顿了顿,“顺便再去与贾副将见一面,拿回我爹娘剩下的遗物。” 青萍了然,“将军且去,府中无事,将军不必担心。” 江芍听着她这已经迅速改过来的称呼,忍不住笑了,轻轻弹了一下她的额头,“往后府中,你们还称呼我为小姐就是了,突然间,你们称我将军,我反倒还有些不大适应呢。” 青萍等人对视一眼,也都笑了,“是,小姐。” 她简单将自己手里调查卷宗整理,随后出门左拐就直接进了裴府。 裴咏与裴珩毕竟是昨日才回到京中,这府邸也是昨日才有人入住,所以显得格外萧条。 江芍独自走进了院中,坐在了前厅,想等寻一个侍女小厮,去将二人找来,最终却只等到了一个穿着软甲的士兵。 “什么人?”士兵立刻拔剑对着江芍,江芍少量了一下,如今镇远军的装扮,倒是比之前精良了。 当年她兵败后,归入镇远军的威远军,现如今应该也是如此装扮。 江芍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不料那士兵却看到了她的腰牌。 “威远将军?”他有些不屑的冷哼一声,“你就是当年那个逃兵主将?” 江芍被这个问题问得一下子呆住,竟也不知如何回答是好,只是愣愣地盯着眼前的士兵,半晌,点了点头。 “丢了一座城池,又害的四千威远军兄弟葬身山谷,你倒是好,做了逃兵,回了这京城享福,居然还敢以威远将军自称!” 士兵的装扮,看着并非是最普通的士兵,瞧这样子,想来应该得是千户了。 江芍嗓子就像是被人掐住了一般,明明有无数句话要涌出来,最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既然做了逃兵,那就回京来好好做你的大小姐,不要再做什么将军!” 他说着,居然朝她大步走来,伸手就要去拿她腰间的腰牌。 “咻!” 一道破空声划过,裴珩手里举着弓箭,一脸冷意的看着那千户。 千户被吓了一跳,毕竟那支箭羽就是擦着他手过去的,也幸亏射箭的人是裴珩,又能起到威慑力,又不会伤人,这若是稍微偏差几寸,他这手,可就要被刺个对穿了。 “大胆朱千户!竟然敢对威远将军不敬!还要在此动手,你该当何罪?” 裴珩一边朝这边走来,一边怒喝着。 原本寂静的裴府,忽然哗啦一下,围上来不少士兵,但都只是站在那名千户身边,并不曾出手。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给我拿下!带走军法处置!”裴珩呵斥一声,朝着周遭人道。 江芍忽然伸手拦住了裴珩,“算了。” 她抿了抿嘴,裴珩有些咽不下这口气,刚要开口,就见她走向那千户。 女子本身对上男子是有身高劣势的,可她却并不输气势,“我不知你是何人,可这并非是你能诬陷我的理由。” “当年赤峰谷一战,我输了,丢了城池还葬送了将士姓名,你怨我责怪我,我认,可你却不能说我逃兵。” 江芍说着解开手上护腕,寒冬腊月里,就这般将自己的袖子挽了起来,众人都看到了她右手手腕上,那道狰狞蔓延的疤痕。 “我庆幸被人所救,可也因为那场战役失去提剑的能力,你说我无能也好,愚蠢也罢,就是不能诬陷我是逃兵。” 江芍说着放下袖子回过头,“我念在你是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今日便不与你计较,往后你见我若还是这样的态度,严惩不误!” 她说着,大步流星的走了进去,裴珩见她离去,回头瞪了一眼的千户,将手里弓箭丢了过去,随后马上跟上。 “江芍,你别难过,他们这么长时间,不曾归京,也没见你,说不定是想你,所以才说这样的话。” 裴珩安慰的话语有些苍白无力。 江芍放慢了脚步,整个人显得有些颓然无力,“我知道,裴珩,他们就是怨我当年为什么不能三思而后行,我知道,不用安慰我。” 她知道自己当年兵败,自然有无数人怨她骂她,这些她早都已经做好了准备。 可她唯独不能接受被当成逃兵。 “裴珩,你和我说一句实话,他们之中究竟有多少人将我当成了逃兵?”她后半句话,声音轻的险些听不到。 裴珩措不及防,带上她那双泛红的眼眸,顿时也是嗓子发紧。 他并不是一个擅长骗人的人,所以并不打算回答这个问题,摇摇头说道:“不少,但我不曾统计过。” 裴珩上前,“但是江芍,也有不少人记得你当初在战场上的英姿,你不必如此画地为牢,把自己困在过去。” “谁都有战败的时候,包括我爹,还有你父亲,也是,难道战败了?这不是人人敬仰的英雄了吗?难道战败一次,就该此生被钉在耻辱柱上吗?你又——” “不对!”江芍忽然拔高音量,“裴珩,我那可是……断送了四千条性命。” 第124章 往事不可追 江芍说起来这些话时,声音都带着悲伤,“我们与蛮族相战已久,也从未有过一场战役,是一下子死了四千人的。” “当时我若求稳,没有赶狗入穷巷,又怎么会中了他们的计?” 她抬起手来,看着自己的手心,“四千人,却偏偏只有我活下来了,裴珩,只有我剩下了。” 江芍眼泪已经顺着脸颊滑下。 这让裴珩着实有些不知所措。 当年山谷的那场战役,他也听说过,确实惨烈,可说到底并没有身临其境过,所以无法共情江芍的悲伤。 但他上过战场,深深的明白身边占有死角,只剩她一人时的绝望。 更何况,还是四千活一。 江芍说完之后,忽然泄了气,“实在抱歉,我情绪有些失控了。” 她有些慌乱的,想从身上找出手帕来擦泪,可越慌,越是手忙脚乱。 忽然面前递过来一方深蓝色的手帕,她抬起头来,看到是裴咏。 他的眼眸中也带着深深的心疼,“好了芍儿,擦擦眼泪,裴叔知道你不是逃兵,也知道你尽力了。” “但是芍儿,活下来不是你的错,怎么能这样怪自己呢?” 江芍死死地捏着手里的手帕,低垂着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到地上,却死咬着嘴唇,不叫自己哭出声。 她想,不怪她,又该怪谁? “罢了,刑部尚书一案剩下需要缉拿的人,我会待会儿去宁王府先与宁王商议,小江,先去找贾副将吧,我将人叫到了府里,他拿着你爹娘的遗物。” 江芍自然是知道自己如今这副样子,确实是不太适合商议正事,哑着声音点了点头,转身往外走。 贾副将既然被叫到了府里来,那自然就是在偏厅待着,她慢慢地走到了偏厅门口,深吸了一口气,盯着那扇门。 脸上情绪整理好之后,她才推开门走了进去。 在桌子边坐着一个男人,背对着她,看得出是个硬朗的汉子。 江芍一时之间只觉得眼睛又有些酸涩,随后走了过去,“贾副将。” 她叫了一声,随后,那男人似乎是怔愣了片刻,慢慢地回过头来,看清楚是江芍后,眼里顿时迸发出惊喜。 “小江将军,真的是你!”他一边惊喜,一边走到了他的面前,上上下下的打量着,随后眼睛竟然是有些红了。 “三年不见,小江将军,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一边说一边声音还有些哽咽。 江芍竟也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深吸了一口气,回答道:“回京之后,我自然也没什么事可做,不像以前在战场的时候随时要考虑着何时上阵杀敌,尽量将自己喂饱些。” 她说完之后,又捏了捏自己的脸:“你瞧,脸上这不是还有肉嘛,怎的就是瘦了呢?” 贾副将叹了口气,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江芍,“这些年来,将军一定受苦了。” 他抿唇,眼里满是心疼。 江芍听了这些话,更是有些哽咽。 人人都到她回京来,必然是享福的,可只有亲近之人,心疼她一个人回京,必然要遭受各种流言蜚语。 “不辛苦的,贾副将,比起你们尚且要在阵前杀敌,我已经很幸运了。”江芍说完之后又说道:“快坐吧贾副将。” 假副将擦了擦,已经有些湿润的眼眶,答应一声,跟着她一起坐下。 “看到将军心境能这么豁达,我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有些人并不知当年的情形如何,便只一味地怪罪于将军,将军不要放在心上。” 贾副将又劝了一句。 江芍笑着摇摇头,“我自然是不会与他们计较的。” “不过话说回来,贾副将应当是知晓,我托裴将军将你寻来所为何事吧?” 江芍开口说这些事,有些期期艾艾,神情也是有些犹豫。 贾副将拍了拍她的肩膀,“自然之道,东西我也给你带过来了。”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不大的包裹递给了江芍,“你爹留在我这的所有东西,都在这了。” 江芍结果包袱两圈,顿时又红了,抬头朝着贾副将道了一声谢,随后便拆开了包裹。 其实里面的东西很简单,一册龙鳞卷,还有两只发钗,这两只发钗长得其实很像,江芍不知,这是她爹给他和她娘的,还是这两只发钗都是她娘的。 “临上战场之前,只要我并未曾和将军一同出兵,将军就会把要留给你的东西,先给我,已经成为习惯。” 他说着叹气,“只是没有想到那一次你爹和你娘竟然都没能回来。” 江芍这是第一次听到有人提起当年之事,立刻抬头,看着贾副将,“当年之事,您知道多少?” 贾副将叹了一口气,“就知道你来问我拿东西时,定然会问起这些,来之前,我便仔细回想过那日的事情。” “那一日一早,如同往常一般,将军同我们一起用了早膳之后便去练兵,但没想到那日正碰上蛮族进犯,将军便带着我们应战。” “镇守边疆,蛮族进犯,也是常有的事,况且那日来犯的规模并不算大,将军很快就将人打退,所以,叫我们先回军营。” 贾副将说着摇摇头,“只是没想到,回军营时,有城中百姓求到了将军面前,说是刚才自家女儿去山上捡柴,没有想到碰到了窜逃的蛮族士兵,就那样子被掳走了。” “那个季节,正值隆冬,蛮族其实不少人会在这种时候冒风险跨河而来,毕竟,这个时候的蛮族,缺衣少食,很是需要物资,经常会发生这种掳掠妇女的事情。” “以往那些人都只是要拿人换粮食,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次,他们的将军居然知晓了,以往都是江将军与夫人一起去装作家人,将女子换回。” “这一次,竟然直接将那女子杀于阵前,就为了挑衅将军,将军对此事恼火,自然是杀红了眼,领兵追过了河岸,势必要取那人首级来给百姓一个交代。” “我们都没把这场小小的战役当一回事,可也就是因为如此,最终出事了。” 第125章 遗物 他说到这些的时候,表情有一些懊悔,“当时,蛮族之中也有各种争斗,当时掳掠女子的那个蛮族士兵,就是一只部落的小分队。” “没有人会想到,将军会因为这样一场小战役,而丧生在河对岸,所以那场战役,我并没有跟着将军一同去。” 说起了这些往事,贾副将的眼睛也难免红了起来,“将军和夫人对我们极好,所以,当时我们冲动跨河去抢回尸体,因此还牺牲了不少同袍。” “也正因如此,我原本是将军身边的副将,此事之后,被降了职,威远军,那个时候,群龙无首,幸好还有裴将军在,暂时顶上了那个位置。” “我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重新划分进了镇远军中,后来跟着裴将军,立了不少战功,才重新被提拔成为副将。” 他说着笑笑,“我们其实本来都以为,威远军从此之后,恐怕都要跟着镇远军一道了,没有想到,小江将军你竟然来了战场,重新顶起了这个位置。” 江芍听到这些神情也有些黯淡,“话虽如此,可我做的并没有我爹娘好。” 她沉默片刻之后,又道:“可是,既然你们都以为这是必胜的局面,那说明当时情况并不严峻。” “我爹难道真是技不如人,被那将领打败了吗?” 江芍问道。 “将军战败,并且葬身沙场,是我们谁都没有料想到的。” “当时,我们像你一般,觉得像将军那样的人,不可能会轻易被杀,定是有阴谋的,所以,拼了命去查,可最后却并没有任何线索。” 贾副将摇了摇头,“应该是我们想得太多,毕竟,马有失蹄,人亦有失足。” 江芍慢慢的皱起眉,“果真如此吗?” 贾副将沉思了片刻,忽然想到了此事的疑点,便说道:“倒也不止如此。” “那尸体是我与其他斥候,一起抢回来的,我对于战死的尸体其实不大了解,可是那几位斥候却了解。” 他蹙眉,“当时他们说,将军身上有弩箭伤到的痕迹很是古怪。” “蛮族至今都没能做出来与我朝杀伤力相似的弩箭,那时候怎么可能会有?” 江芍像是窥到了什么真相,猛然一下子站起来说道。 贾副将叹了口气,摇头,“若真是如此,我们倒还有个报仇的对象,可最后却被证实,将军身上那个弩箭的伤口,是因为他们捡走了我们战死沙场的士兵的弩箭。” “这都是有定数的,当时难道没有人提出来任何疑问吗?”江芍不死心。 “小江将军,你可以翻查一下,当年像这样子的弩箭记录,向来都是不清不楚的。” 贾副将无奈摊手,“当时也算得上是内忧外患了,于内,夺嫡之争刚刚结束,朝廷还算不上是稳当。” “而于外,蛮族又频频进犯,所以在此期间遗失的官方武器,确实是不在少数,甚至至今都没有讲哪些东西,回收完全。” “再说了,江将军身手如何?小江将军,你应该是最了解的,又怎会被那样轻易打败呢?” 贾副将宽慰江芍,“所以小江将军,也不必沉湎于往事,终究是要向前看。” “正因为知晓这些事之后,我想你一定会钻牛角尖,才这么多年来,头一次告诉了你这些事。” 他表情却有些欣慰,“至少在京城这三年,你确实没有以前那样莽撞了。” 江芍抿了抿嘴,点了点头,慢慢坐了,回去没说话。 “小江将军,人死不能复生,这案子,我们查了有十年,找过了许多线索,甚至将你手里的这些遗物,都已经一一排查过,并没有任何疑点。” 贾副将看着江芍,眼底心疼,“你也别把这些事情,全都压在你身上,瞧把你逼成了什么样子?” 江芍看了一眼贾副将,随后又重新垂眸,有些落寞道:“我知道了,多谢。” 贾副将起身来准备离去,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小江将军,其实你娘还有个木盒子在我这里,只不过这一次回来的匆忙,我竟是忘了。” 江芍摇了摇头,“这么多年,我都未曾为父母收敛遗物,该怪的人其实是我。” 贾副将倒是有些听不下去了,忍不住给了她一个暴栗,“臭小子,你爹娘要是看到你整日期期艾艾的,肯定得揍你。” 忽然听到了这样子的话,江芍终于有了些熟悉的感觉,眼圈又红了。 她抱着东西站了起来,无比认真道:“多谢贾叔。” 突然之间听到她的这个称呼,贾副将愣了一下,随后眼睛红红,有些感慨道:“我也是许久不曾听你这样子叫过我了。” “芍儿,不管怎么样,好好活下去吧,就当是为了你爹娘了,毕竟,他们现在留在世上的,可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 贾副将说完,起身又拍了下她的肩膀,倒是先转身离去了。 江芍愣愣地盯着自己手里的包裹,双手慢慢收紧。 是啊,她爹娘只剩她一个孩子了。 所以,她才更不能辜负他爹娘对她的展望。 江芍将情绪稳定下来,给裴咏与裴珩留了消息,便带着包袱回了府里。 她对着迎上来青萍说道:“我把我爹的遗物带回来了,我要去一趟书房,待会儿如果王爷来寻我,就告诉他去书房。” 青萍点点头,立在原地,并没有继续跟上去。 她回到了书房中,将带回来的龙鳞卷打开来看,倒也没什么特别的,看样子像是她爹在军中的每日的记录。 江芍一页一页的认真翻过去,没想到,她爹离开京中后,还会日日记载她的各种小事。 幼时,她其实还因为他爹娘丢下他去战场仪式,心里生出过怨怼,可自他们战死沙场之后,就连这份怨怼也在没出现过。 如今她看到了这份记录,却忽然间释然了。 并没有什么丢下她去战场,而是为了守护边疆安定,不得已而为之。 看着这一页又一页的内容,一页又一页写在最开头的“泱泱”二字,江芍的眼泪又没忍住,落了下来。 第126章 婚事 “泱泱。” 沈清安从门口走了进来,一眼便看到了眼睛红红的江芍,愣了一下,走了过去。 “怎么了泱泱?”他十分自然的牵过江芍的手,低声问道。 江芍弯唇笑了笑,摇了摇头,将手里的龙鳞卷递给沈清安,“我从贾副将那里拿到了,我爹娘的遗物。” 她顿了顿,“只不过,贾副将说了,我娘还有个木盒子,这次的回朝回的匆忙,倒是把那个木盒子忘了。”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头发,“贾副将还有再回京城的一日的,你娘的东西,你肯定能拿到手里。” 江芍笑了一下,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问:“裴将军应该是已经找过你了吧?你们两个,商量了什么结果?” 沈清安顿了顿,答:“刑部尚书此案牵扯甚广,我与裴将军已经拟订了名单,已经在行动,准备将名单上的人全部抓捕归案,随后压入牢中待审定罪。” “这都不是什么麻烦的事,我与裴将军在商议,大理寺与京兆府,只留其一。” 江芍愣愣,“可是,大理寺与京兆府所经办案件本就不同,如若合并成一处,那岂不是天下所有案件,要尽归一处了吗?” “倒是抛开这些不说,那官员派遣呢?如今,不管是京兆府,还是大理寺,都有不少在职官员,这些人放哪去?” 江芍问道。 沈清安叹气,“你想到的这些,便是我们的问题。” 他抿唇,“经过此案,我们才发现,为京城单独设立一个京兆府,似乎并不是什么好事。” “不仅开支增多,还有独立办案之权,不受任何一方的掣肘,让京兆府极为自由,也正因如此,导致了不少冤假错案发生。” 沈清安头疼,“这件事情,确实是还没有敲定,不过就算是等之后确定不会再要京兆府,大概也会将此事交给知意去办。” “倒是许久没有听说皇太孙的消息了。”江芍说道。 他笑了笑,“最近被母后关在皇宫里,正与诸位官家小姐相看呢。”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皇太孙殿下,不是比你小几岁吗?怎么如此着急就要给他看太孙妃?” 沈清安听她问起此事,表情有些含蓄,“自然是因为你我婚期将至,母后觉得,他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她微微张了张嘴,确实,最近这几日所忙办之事,让她都差点忘了自己马上是要成婚的人。 “母后还与我说,嫁衣其实已经做好,等这些案子结束,你有时间,去宫里试一试衣裳。” 江芍了然,正点着头,忽然问:“那,王爷呢?” “什么?” “既然我的婚服已经做好,那么王爷的是不是也已经一起做好了?王爷什么时候试一试?” 江芍心里想着的,的确是有些好奇沈清安穿婚服的样子,却没想到,听在他耳中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原来,你想见我穿婚服的模样。”他低头笑道。 江芍也忽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说的话,的确是太有歧义,正要解释,青萍便敲了敲门道:“将军,香莲小姐来了。” 她想到了前两日陈香莲离开时的话,先想着,或许是有了什么转机,扭过头去,对着沈清安说道:“我先去见莲儿,王爷,你自便。” 江芍言罢,放下手里的包裹,便朝门外去。 沈清安望着她的背影,忍不住一笑,却也想着,就不拿旁的事叫她心忧,让她先缓一缓。 他也一起出了门,对青萍道:“我先回去了,与你家小姐说一声。” 沈清安言罢,也倒是没直接去走正门,从侧门离开的江府。 江芍到了前厅去,陈香莲有些落寞的坐在椅子上,手里捧着茶杯,目光直愣愣的盯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走到了她身边,“莲儿,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陈香莲听到她的声音,慢慢把头转过去,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我不知道除了你这,我还能去哪。” 她说着低下头,“我也不知道我的事情,除了跟你说,还能跟谁说。” 江芍看着她十分心疼,蹲在了她面前,“不知道跟谁说,那就一直跟我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我与我爹娘说明了,其实小裴将军也并不想成亲的事情,他们就问我是否已经跟小裴将军见过面,我只觉得匆匆打了个照面,应该不算是见了面,就摇了头。” “只是没有想到,我爹娘会逼我现在去见他。”陈香莲低垂着眼眸,从她的表情之中能看得出来,的确无奈。 江芍实在不能理解,“丞相与丞相夫人这么多年来,只得了你一个孩子,你爹甚至都没有为此再纳妾,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在你的婚事上,抓着不放呢?” 陈香莲说到此事,便有些咬牙切齿,“还不是都怪那个该死的宋彦恒,原本按照我的身份,我的名声,就算是皇室,我也嫁得。” “可他偏偏给我找了这么多事情,据我娘说,现在京中的王侯贵爵,总之是都拿咱们两个人当异类。” 陈香莲说到这些时,还有些无奈。 江芍忍不了了,站起来,“将我当做异类也就罢了,我自己本身确实也不符合他们的喜好,你这又是为何呢?” “你与宋彦恒的那些事情,明明都是宋彦恒的错。” 她有些不悦道。 陈香莲轻轻拍了她一下,“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生下来,难道是为了让他们喜欢的吗?” 她撇撇嘴,“反正我不嫁,既然我爹娘这边说不通,那么我就在你府里,等着裴将军来,亲自与裴将军说清楚。” 江芍闻言,抿了抿嘴,有些尴尬。 “你这是什么表情?”陈香莲道。 江芍摇头笑了一下,“不是,莲儿,我是想与你说,若要去找裴将军,倒也不必在这等着他。” 她伸手指了指院外的墙,“皇上为裴将军赐了府邸,如今就住在我的隔壁,想来现在应该还没回到府中,你既要找,不如直接去府上等着?” 第127章 能退亲了? 陈香莲说到这些时,又有些犹豫,“好吧泱泱,刚刚我说那些话,其实都是假的,我根本不敢去。” 她抿嘴,“泱泱,我是不是挺没用的?” 陈香莲神情有一些落寞的问着。 江芍就知道,她心底定然是不好受的,毕竟是忤逆长辈,她恐怕长这么大,都从来没做过这样的事。 她将人一把拉起来往外走。 陈香莲被她的举动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泱泱,你这是要干什么?” “你不敢做的事情,我与你一起去做,现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你难不成还真的想放任自己去嫁给裴珩吗?” 陈香莲十分坚定的摇了摇头,“我不想。” “那不就好了,走吧,我跟你一起去一趟裴府。”江芍笑着说道。 二人到了裴府之后,的确是只有裴珩一人在府中见到是江芍,他本想迎上来,可一错眼就看到了,在她身后站着的陈香莲。 他脚步顿在原地,没有什么动作。 “裴珩,怎么是这副表情?”江芍调侃道,自然知晓他是被突如其来的陈香莲吓了一跳。 陈香莲一改往日的作风,安安静静的坐在椅子上。 “你怎么来了?怎么,你还带着陈小姐一起?”裴珩问道。 江芍坐在了陈香莲身边,回答道:“自然是来此,等你爹回来。” “等我爹做什么?”裴珩还没将事情反应过来。 江芍道:“莲儿与她爹娘说过了,说自己并不想嫁,可是,她爹娘却并不听她的话,甚至又训斥了她,故而她才会来我府里找我。” “你是想直接跟我爹说?”裴珩听到这个解释后,恍然大悟。 陈香莲抿唇,郑重的点点头。 “我爹虽然说确实算不上什么老古董,可是在这件事情上尤为坚持,如若你来说的话,我爹确实是不会拒绝,可是……” “可是也肯定不会答应的。”裴珩无奈摇摇头。 陈香莲紧紧的抿着唇,并不说话。 “试都还没试,怎么能说这样子泄气的话?”江芍说着,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是裴咏的声音:“试什么?” 他笑眯眯的走了过来,“你们这群小朋友在这里讨论什么呢?” 江芍看着裴咏,先朝着他拱了拱手,“方才,我已经见到贾叔了,他把我爹娘的东西给了我,我能拿到还得多谢……多谢裴叔。” 裴咏听到这个称呼,眸光一动,有些感慨,点了点头道:“既然拿到,那就收好了。” 她点点头,最后看了一眼另外两人,又开口说道:“裴叔,我这次跟着陈小姐一起过来,是有事要说。” “说吧,什么事?”裴咏看起来像是心情很好的样子。 江芍看着陈香莲,陈香莲往前走了两步,施施然行礼,道:“是为了晚辈和裴公子的婚事。” 裴咏微可查的皱了下眉,“你们二人的婚事自有父母之言,媒妁之约,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想自己决定呢?” 他的语气并不严肃,甚至是有些无奈。 “因为晚辈与裴公子并无甚交际,如此盲婚哑嫁是晚辈所不愿之事,还请裴将军能同意退婚。” 陈香莲说的言辞恳切。 裴将军抿了抿嘴,随后叹气,“这倒也不是我不愿意答应你们,而是这个婚约,是当年珩儿的祖父与你祖父定下的,现如今两位老人家已经仙去,我们贸然将他们二人定下的婚事就此作罢,着实也是有些不孝。” 她也倒是没有想到,事情竟是如此,十之间剩下的话语都被堵在了喉间,不知如何开口。 似乎是看到他们面露难色,裴咏长长的叹了口气,回过身去:“罢了,这些本就不是你们所愿,我们做长辈的确实不该强求。我会去你爹娘商议的。” 他话音落下,三人久久不能回神,有些错愕的看着对方。 “真的吗?爹。”裴珩有些激动的问道。 裴咏颇为无奈的点点头,“自然是真的,不过,珩儿,女子名声对于女子来说,实在太为重要,这门婚事若真是要退,恐怕要从你身上找理由了。” 裴珩很不在乎的拍了拍胸膛,“这是自然,总不能叫陈小姐来背负这污名。” 他笑了笑,“放心吧,陈小姐。” 陈香莲也是有些欢喜的笑笑,随后对裴咏道:“多谢裴将军。” 裴咏叹了口气,“也不用谢,我这本是你们应得的。” 他说完之后看着江芍,“有关刑部尚书一案,有个人恐怕得你亲自去拿。” 江芍闻言,自然不会拒绝,却有些奇怪:“谁?” “此人名叫宋城,小江,听到这个名字,你大约也该明白究竟是何人了吧?”裴咏皱着眉,神情看着略有些恼火。 江芍却有些愣住,思索许久之后才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宋彦恒那个表弟?” “对,只不过,他犯的事并不算大,虽然在此案之中是有牵扯,可是至多只是需要缴纳些罚金,受些杖刑即可,不会被关起来。” 她蹙眉,“我倒是认识此人,可是,他如何与我又无关,为何偏要找我呢?” “是他听说了此案,会经你手,所以偏要找你。” 裴咏说着。 江芍听着却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问裴咏:“裴叔,你直接把人拿了,就是为什么还要替他来给我传话?” 裴咏微微怔愣,表情有些尴尬。 陈香莲察觉到了此事应该不大好,当着他们两个人的面说,便转头对着裴珩道:“裴公子,我想去厨房,不知你能否带着我一起去?” 裴珩点了点头,便跟了出去。 此时,室内只留下他们二人,裴咏才有些窘迫说道:“宋城此人确实直接捉了便好,可是偏偏,他的叔父是宋太傅。” “小江,你莫要觉得裴叔如今无甚出息,宋太傅的门生几乎遍布天下,虽然只是他的子侄,可若是一点面子都不留,恐怕我们这些武将,之后会更难。” 他看着江芍,眼神恳切,“对不起,芍儿,原本我说了要护着你,如今却要你去替我担了这风险。” “只是宋家欠你,所以此事,只能由你经办。” 第128章 似乎很了解 江芍听到裴咏这句话,心底有些五味杂陈。 她与沈清安,原本是想借由这件事情,彻底让武将有发言之权,可是没有想到,反而是更让朝堂,成了宋太傅一门的一言堂。 “这件事情我会去的,裴叔不必如此自责。”她叹气,“我想事情,还是有一些太简单了,本以为将这些在京城中会拧成一股的京官打散,就会有武将的出头之日。” “却不曾想到底是我太想当然。” 江芍于此事上有些挫败。 “你也不必如此苛责于你自己,千百年来,总算有人要为武将说话了,只要你能坚持,便是进步。” 裴咏宽慰道。 江芍点点头,躬身行礼:“我所问之事已经解决,就不打扰裴叔了,先行告退。” 裴咏点点头。 “对了裴叔,这个案子皇上下旨,说是叫我协办,若还有你觉得难办的人不好去抓,叫我去就是了。” 江芍说完笑了一下,扭身离开。 裴咏站在屋内,看着她的背影远去,最终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道:“芍儿,你可真是跟你爹一样争气。” 言罢,也回头进了内室。 “我爹与你单独说了什么?” 江芍刚从屋内出来,裴珩我迫不及待的问她。 她想到裴咏刚刚窘迫的神情,想来也是不想晚辈看不起他,以为他趋于淫威。 故而道:“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是叫我明日去抓那个宋城而已。” 裴珩点点头,“本不是什么大事,我爹怎么弄得如此神秘,我还以为,是什么我不能听的事呢。” 他又迅速将此事抛诸脑后,“对了,江芍,方才,我听陈小姐说,你和王爷的婚事将近,你们婚期几何啊?” 江芍有些疑惑的看着裴珩,“裴叔说你们会待到我婚期之后再走,你怎么会不知我婚期?” 他有些愣住,“是吗?我不曾听我爹与我说过。” 裴珩撇撇嘴,“罢了,估计又是觉得这种事情我知不知道无所谓吧,你快说说。” “二月廿八。”江芍说道,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 裴珩呢喃了一下,这个日子随后问道:“怎么和春闱时间差不多?” 她更觉有些奇怪了,“你不记得我婚期,却记得春闱的日子?” 裴珩点头,“这当然了,今年春闱提前,我爹提起过此事许多次,若非我习武,今年我也该去考试了。” “而且这一次春闱,我爹是要担任护卫之责的,我自然记得。” 江芍点了点头,心底觉着莫名不知何处,有些古怪,但也确实想不到古怪之处究竟是什么。 “今日时间还早,二位既然并无旁事的话,不知可否随我一同去街上逛逛?”裴珩又转移了话题。 江芍笑,“有什么目的?” 裴珩摆摆手,“我难得回京城一趟,那自然是要给心上人带礼物回去。” 二人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笑。 “没问题,我与莲儿旁的不说,挑选些恰当的送女子的礼物,还是很在行的。” 江芍满口答应下来。 三人便溜去了街上。 正在采买时,不成想竟然碰到了宋彦恒,马上就要春闱考试,他也正在为自己采买笔墨纸砚。 看到三人出现,有些疑惑,“江芍?陈香莲?你们两人怎么呆在一起?” 江芍觉得多说无益,“自然是为了采买礼物。” 言罢,就带着二人离开。 宋彦恒人就站在原地看着,对身边的小厮说道:“你去查查,与他们呆在一起的那男子是谁。” 小厮点了点头退下,他的目光依旧落在离去的三人身上。 “那是谁?”裴珩没有见过宋彦恒,所以并不知道他们两个为什么要躲着宋彦恒。 江芍表情略有一些无语,说道:“你刚刚挑战的那个人叫做宋彦恒。” “你先前那个背信弃义的未婚夫?”裴珩颇为惊讶的说道,至少是对于此事,他的记忆还算比较深刻。 江芍有些狐疑的看着他,“怎么反倒这事你知道了?” “我爹提起来过你的婚事,所以我知道。”裴珩一脸稀松平常的说道。 她思索片刻,终于想到此事古怪之处,问道:“裴叔怎么感觉,好像对我的消息都很了解呢?” 江芍停顿了片刻,“倒也确实不能说都,可是感觉裴叔知之甚多,他不是在边关吗?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裴珩被这么一问,也感觉好似有些不大对劲,“不知道,自从三年前平荣关战败,剩余的威远军编入镇远军中之后,我爹好像对你的消息就特别关注。” 江芍闻言,却一时之间略有些局促,“裴叔,听说那件事之后不会是很担心我,但自从我去学艺之后,便再没与他联系过,他不会是怕我出事,但又不敢问,才出此下策的吧?” 裴珩抬起了双手,“你问的这些,我是真不知道。” 江芍叹了口气,“也罢也罢,这些事情之后我再去问一问裴叔好了。” 她说着又拉着两人往前去。 宋府。 宋彦恒坐在书房里面温习,小厮从门外走了进来,拱手行礼一个礼。 “如何?调查的怎么样了?”宋彦恒一边说着,另一边将手中狼毫,放置到一旁的笔架上。 小厮道:“回公子的话,那男子身份,小的已经调查到了,是前几日刚回京中来的镇远将军的独子,裴珩。” “裴珩。”宋彦恒皱了皱眉,抬起头来,“好好的,她们三个怎么走到了一起去?” 小厮抿了抿嘴,“这些小的没有打听到。” 宋彦恒撇了他一眼,倒也没急,“毕竟是高门贵族的事,你打听不到,也属正常,行了,这件事情不用你管了。” 他将手里的东西收拾了起来,“明日你陪我去一趟书局,我将历年来的科考题目,再排查一遍,这一次,我必定能考得上。” 小厮没在说什么,拱手应是。 宋彦恒才站起来,刚要往门外走去,就见他祖父身边的小厮走了过来。 那小厮行礼,道:“公子,太傅大人有请,现如今,正在书房等着公子。” 第129章 题目泄露 宋彦恒闻言,抿紧了唇,顿了顿,才点点头,“我知道了,这就去。” 说着又犹豫一下,才拦着人问道:“最近我不怎么出府去,也没招惹了什么祸端,为何忽然祖父又要找我?” 小厮笑笑,“公子莫要担心太傅大人寻公子来自然是有正事的。” 言罢,他便告退离开。 宋彦恒听着,却觉得这语调莫名轻松,想来应该不是什么麻烦事。 他回头对着小厮道:“你去把张叔找来,将此事告诉他,说我要知道来龙去脉,请他帮我去查一查。” 小厮应答,随后离开。 宋彦恒也整理了一下衣着,朝着书房而去。 他进去的时候看,到他的祖父宋太傅正在书桌后边坐着,手上拿着一张纸,却不知那纸上写了什么内容。 宋彦恒朝其拱了拱手,躬身行礼,“孙儿见过祖父。” 宋太傅闻声抬起头来,看到是他,冲着他招了招手:“恒儿,你过来。” 宋彦恒依言走了过去,宋太傅手里面的是一篇策论,是说水患的处理方法,以及后续的灾民如何安置。 写的十分详尽,并且非常之可行。 “你觉得这文章,写的如何?”宋太傅扭头问她。 宋彦恒沉吟片刻,非常中肯的回答道:“文章写的极有见地,方式方法也并不为难有可行之处,并且这字也写的非常漂亮。” “你以为,这篇策论,若是拿去考试的话,应当得几甲?” 宋太傅继续问道,眸光沉沉地看着宋彦恒。 宋彦恒意识到了这篇策论的来历,沉默片刻之后,给出了很中肯的回答:“当居榜首。” “那你呢?与之相匹配的策论,你可否写的出来?”宋大夫说着,将手里的策论卷成了一卷。 宋彦恒抿了抿唇,认真回道:“孙儿不及此执笔者有文采。” “你有没有他有文采并不重要,这篇策论是我替你拿来的,今年的考题,便就是如此,好好考。” 说着,他将那卷成一卷的策论递给宋彦恒,自己做准备起身离开。 宋彦恒十分震惊的看着自己手中的这篇策论,不可思议的问道:“祖父,你现在是要我舞弊吗?” 宋太傅闻言,脚步一顿,回过头去,目光有些骇人:“你说什么?” “所有人知道所有的文采确实是需要祖父操心,可是公然考场舞弊,这可是大罪啊祖父。” 宋彦恒认真说道。 宋太傅却冷哼一声,“这个世道就是这样,恒儿,你说这篇文章的执笔者文采斐然,可最后呢?因为家里揭不开锅,妻儿生病,为避免妻儿丧命,他拿这篇策论,来与我换了五金。” “文采斐然,又能如何?能写出状元之篇又能如何?恒儿,到最后,他也不会是自己文章的执笔者,这执笔者,只会是你。” 宋彦恒听着宋太傅的这些话,只觉得后背生寒,呆立在原地,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看着往日慈祥和蔼的祖父,不知为何,却忽然有些不认识他了。 “祖父,您忘了以前,你是怎么教我的了吗?为君子者,当问心无愧,如果做了这样的事,我又怎么能问心无愧?” 宋彦恒质问道。 宋太傅看了他一眼,“之前你跟那个宝月的事情,若非你祖父我是太傅,你以为这件事情就能这么了了吗?” “恒儿,马上,你也要踏入官场了,别再这样天真了。” 将这些话落下,宋太傅再没多言,转身离去。 宋彦恒呆愣住,随后,有些颓然的坐到了椅子上,抬手看了看,自己手里这一份被他捏皱了的策论。 是啊,他现在要考取功名,有了足够的资格去配江芍,又可以重新提亲。 现在只要有了这篇策论,他必定能夺得一甲进士及第,如此一来,自然是能够入朝为官,匹配的上,她如今威远将军的身份。 办法已经送到了他的面前,他却实在不知自己能否做得出这样的事。 宋彦恒叹了一口气,这篇策论却依旧被他放入了怀中。 等到天终于擦黑,江芍与他人才回了裴府之中。 裴珩脾气秉性都很好,所以就仅仅这一日时间,陈香莲与他已经打成一片。 “你听我的,裴恒,这个发钗送给姑娘,没有哪个姑娘家,会不喜欢的。”陈香莲手里正拿着一只金钗,一面正朝门内跨去,一面回头说道。 裴珩手里抱着一堆东西,勉强侧过头去看,“这么大块金子,就算不是女子,男子也喜欢。” 几人笑了起来,甫一回头,便瞧见在前厅处站着三个人。 依次是裴咏,陈丞相和沈清安。 他们听到了这个方向传来了声音,就都回头来看,其中最紧张的便是陈香莲。 “爹?你怎么在这儿?”她将手里的东西迅速塞回给裴珩,随后走到了丞相身边问道。 丞相看着他们二人的样子,笑了笑,“你的想法,我都听裴将军说过了,我现在在这里,也正是被裴将军请来的。” 江芍看着他们那边的动静,默默到了沈清安身边,却总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忍不住抬头看了看沈清安。 他笑着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那,爹,你们最后,商议的结果是什么?”裴珩问道,随后便把手里大包小包的东西,放了下来。 裴咏犹豫片刻,转过头去看着陈丞相,二人随后纷纷看向自家孩子,摇了摇头。 “莲儿,此事事关重大,并非是我们说不继续就能不继续的。”陈丞相有些无奈的说道。 陈香莲虽然早就知道,可能是这个结果,可是真正的听她爹口中说出来,心底难免还是失落的。 裴珩自然知道自己没什么立场去追问陈丞相,就转头去看裴咏。 裴咏叹气,“这件事情,我们的确也商议过了,确实是没办法的事情。” 他走到裴珩面前,“不过珩儿,婚期未定,也不要将事情想的太过悲观,或许,还不至于此。” “放心,我们一定会再想办法的,不过,你们确也要有最坏的打算。” 第130章 他不会勉强她 江芍听着他们的话,也的确是确定不了是否是一句空话,所以低声问沈清安:“王爷,此事果真一点转圜余地都无吗?” 沈清安顿了顿,答:“我放假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不曾再继续聊此事,但我打听过了,这个婚约想要解除确实不太好看,毕竟,庚贴已经交换。” 她略有一些意外。 虽然只想他们之前的婚约已有许长时间,可是却的确没有想到,庚贴居然都已经换完了。 她抿唇不言,看着二人。 “今日叨扰了,老夫就先带着小女回府去了。”丞相拱手,陈香莲也在旁边,跟着一起行礼。 裴珩静默片刻,将手里的东西递给旁边的小厮,随后也默默行礼下去了。 江芍眼看着情况似乎不太好,便拉着沈清安也朝裴咏道:“裴将军,夜色已深,我与王爷也就先走了。” 她说着拱了拱手,随后扯着沈清安的袖子离开。 二人并肩走在街上,没有谁主动开口。 “王爷,你说若是皇上主动赐婚的话,他们的婚事,是不是就能取消了?”江芍突然开口问道。 沈清安微微愣了一下,神情略有些许无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又该如何赐婚?” 江芍有些懊恼,“是我有些想当然了,皇上又不知裴珩的心上人是谁?贸然为他与一个边关之女赐婚,也确实是会让莲儿遭人嘲笑。” 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难道这件事情,就没有什么解决之法了吗?” 沈清安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说道:“其实有件事,我瞒了你。” 江芍闻听此言,顿时脑中警铃大作,有些警惕的看向了沈清安。 沈清安颇为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别想那么多,是正事。” “其实,我有些发觉,知意似乎格外关注陈小姐。”他说道。 江芍很是意外,“沈知意?” “是。”沈清安点头,“发现此事的契机是因为那日我去寻他,要与他共同商议案子,却没想到,他正在作画,画的便是陈小姐。”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他笑了笑,“好像是怕被我发现似的,这样我进来了,慌张的很,匆忙将画卷卷了起来,塞到了旁边的画筒里。” 江芍想到了那个画面,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这倒是,我有些迟钝了,我竟没发现。” “也并不稀奇。”沈清安道,“若非是那日,我正好撞到,我也发现不了。” “只是想来,他应该并不想谈论此事,我便没有去细问他的心思,你倒可以与他旁敲侧击一番,说不准,他有什么损招,能解除这婚约。” 沈清安笑道。 江芍忍不住低头笑了一下,“王爷,若是皇太孙知道你这样算计他,恐怕又得与你哭诉吧?” 沈清安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近不想我些好。” 江芍到如今,总算是轻快了许多。 她看了看沈清安,随后清了清嗓子,说道:“你还记着,莲儿之前,是心悦与你的吗?” 沈清安身形僵了一下,点点头,“记得。” “所以……” “不许打我的主意。”沈清安很突然的说道看着江芍,表情很是紧张。 江芍难得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轻笑出声,“自然不会,我是说这件事情,皇太孙殿下可知道?” “他又如何能不知道呢?”沈清安无奈,“其实知意从小便是一个敢于争取的孩子,想来也正是因为考虑到,陈小姐已有心上人,他对她的喜爱,怕会对他造成压力,才不说的。” 江芍听到这些话,确实也是有些动容。 “可这喜不喜欢的事情,也并非是自己能做得了主的,莲儿一生都在被安排,从未曾主动选择过什么,在婚事上,她想要争取,我也不想让她再陷入另一个掌控中。” 江芍有些无奈的说道,心里的确是十分心疼陈香莲。 沈清安听得这话,忽然拉住了她的手腕,让她停在他面前。 “泱泱,你说感情一事并不受控制,可是我还是想问你,你对我是什么感觉?”他目光直直的盯着江芍。 江芍微微愣住,对上她那一双潋滟深情的桃花眸,脑海之中没了任何声音,只呆呆的看着他。 沉默许久之后,沈清安松开了手,轻笑一声,“罢了,原先我说过不会逼你的,此时却又在逼问你,对不起。” 他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让江芍心底有些慌乱,可却并不知这慌乱从何而来。 她紧紧地抓住他准备抽回的手,抿着嘴唇,整个人显得略有些僵硬。 “好了泱泱,你只要愿意嫁给我,这是不是被逼无奈的就好?其他事情,你不必紧张,无妨的。”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脑袋,不知为何,竟然大大的缓解了她的紧张。 “对不起,我不知我是否喜欢你,但我一定会努力……” 沈清安轻轻按住她的唇,随后,俯身弯腰将视线与她齐平,眼眸中含着笑意,“不要勉强自己,你自己刚刚不是也说过了吗?感情之事不能勉强。” 江芍有些怔愣,不知作何反应,只能呆呆看着他。 他随后张开手将她的手包裹在其内,牵着她的手往前走,“泱泱,只要你不会离开我就好。” 沈清安这句话的声音很轻,出口便飘散在风中,江芍并不曾听得很真切,但还是点了点头。 将人送到江府门口,沈清安道:“去吧泱泱,好好休息,明日你不是还要去抓那个宋城吗?” 江芍思及此事,已经有了对策,笑了一下,回答:“放心吧,王爷,正如方才裴叔所说,宋家对我有所亏欠,就算外人看来并不知晓,可他们宋家自己还是明白的。” “一个宋城,宋太傅不会在这件事情上拎不清楚的。” 沈清安点头,“我并不担心此事,毕竟你总有办法,我是担心你的安危。” “泱泱,重新成为威远将军之后,你可要做好被各方眼线紧盯的准备,或许这些人之中,会有人想要你的命。” “此一事,才是我最担心的。” 第131章 要针对吗 江芍站在府门口沉思片刻,摸了摸自己腰间的腰牌,随后郑重其事回答:“王爷,既然我要接回来,我的腰牌,那么其后果,我也是可以承担的。” 她又笑,“毕竟有王爷如此优秀的未婚夫,我总也该能与王爷比肩。” 沈清安望向她的眸光,温柔似水,“你早已经能做到了。” 他顿了顿,“是我能与你比肩了。” 江芍心头似乎被一把小锤子轻轻敲击了一下,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却只觉略有些许酸涩。 她笑了一下,认真的冲着他点了一下头。 “去休息吧。”沈清安道。 江芍冲着他摆了摆手,回身进了府里。 翌日早,江芍起身之后便患上了便于行动的窄袖圆领袍,腕上绑好护腕,围了一条蹀躞带,重新将她封存在阁楼已久的长剑,佩在腰间。 之前她回京之后,将军身份不再,所以佩剑之权自然也被收了回去。 此时,既然身上挂了腰牌,那么她自然是要继续佩剑。 江芍去京兆府点了衙役,随后,便朝着宋城府邸方向而去。 若说这宋太傅,的的确确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不出五服的亲友,在他的提携之下,或多或少都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员。 这个宋城被提携,最多,可奈何确实不争气,去岁春闱,虽也是榜上有名,可也只得三甲一百九十四名,让宋太傅甚至都不好将他这个侄子安插到他身边去。 最后是被放在了吏部,先从一个七品主簿开始做起,多年来无甚功绩,谁知现在仍旧是个七品主簿。 而在这个案件之中,他有所牵扯也是因为卷宗一时。 的确是没有主动调换卷宗,但是在登记卷宗时却错漏少数,提供了可以钻的空子。 他们手里并没有他是故意错漏的证据,所以只能按照失职来对他进行查办。 江芍想着,这或许就是沈清安先前与她说的,莫要赶狗入穷巷,在此事上,像宋城这样所犯之错并不算很大的,倒也不必纠根问底,否则的话,那朝堂可真就无可用之人了。 她虽觉这话有理,但也依旧觉得朝廷会留下这样子无用且贪的人,是朝廷有亏。 “你们几个把府门各个出口都围起来,你们跟我进去拿人。”江芍大概指挥了几个能出人的关口,随后,带着一批人从正门直接进了府中。 府中装潢,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七品官员的府邸,甚至有些五品官员都没他装饰奢侈。 看来跟着宋太傅确实能捞些好处。 她一路长驱直入,果然逼得宋城出来站到了院中与她对峙。 “江芍!你怎么敢擅闯我的府邸?还带着这么多人,难道就不怕我治你的罪吗?” 他最近几日,是生怕自己牵扯到刑部尚书案件中,所以虽然知道有了一个威远将军,也知道这个威远将军会协办此案。 可是,却不知是江芍。 所以,还以为江芍是曾经那个白身,他大小是身上有官职,所以要治罪却也合理。 如若他知道这威远将军就是江芍,便不会叫裴咏换人来了。 江芍抽出自己腰间的腰牌,直接举到了他的面前:“本将奉旨协办刑部尚书一案,拟于此案之中,有所牵扯,本将自然是要来拿你下狱!” 宋城一下子愣住了,声音有些发抖:“你,你就是那个威远将军?” 江芍不置可否,静静看着他。 宋城有些绝望了。 他原本的打算,是想着新上任的武将肯定是不敢得罪他背后的叔父,宋太傅,此事还能算有商有量,可没想到,竟然是江芍官复原职了。 “江芍,不,好侄媳,在此一案中,我所范慎微,你就算是不抓我,朝廷也不会追究什么的,你就看在我们亲戚一场的份上,撤走可好?” 宋城立刻换了一副嘴脸。 江芍眨了眨眼睛,疑惑的看着他,“你我非亲非故,何时成了亲戚?” “我是彦恒表叔,你与他有婚约,不日就要嫁给他,那我们不就是亲戚了吗?”宋城厚着脸皮说道。 江芍拔出长剑,直指向他,“宋大人还是不要乱攀亲戚的好,我如今已与宋彦恒解除婚约已久,可不要败坏我的名声。” 她停顿了片刻,回头去:“把人拿下,带走。” 江芍并不拖泥带水,转身手中将长剑收回,抬步往外走。 宋城有些急了,大叫道:“你应当知道我的亲叔父,可是宋太傅,你如今对我如此,你就不怕——” “不怕什么?”江芍忽然回头去看着宋城,“不怕他对我使绊子吗?” 宋城一下子哑了声,这种事情自然也是不好宣之于口的。 她顿时讥讽笑笑,“此事你大可放心,不必担心于我,若太傅能抓到我的错处,那我自然认罚。” 江芍说完之后使了个眼色,宋城便被直接拖了下去。 她思索了片刻,转身道:“去一趟太傅府邸。” 江芍去的阵仗确实不小,众人见她直奔太傅府邸,还都有一些惊讶。 宋太傅也非常意外,但毕竟是历经许多事宜,自然是不怕江芍的。 他站在院中,冷着脸看着江芍,“江小姐,你这是要作何?” 江芍恭恭敬敬的躬身行礼,“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有事想来问一问太傅。” “哦,我倒要听听是什么样的问题?值得江小姐,不,现在应该是威远将军,使如此大的阵仗!” 话里话外都是威胁,江芍却并不在乎。 她说道:“方才,末将去拿了吏部的主簿宋城,拿人之时,提起来,他的叔父是宋太傅您,此事我也是知道的。” 江芍顿了顿,“说如果宋太傅知道我拿他,会心生不满,或许会针对于我,所以特地来问一问宋太傅究竟是怎么想的,可别被人拿来狐假虎威,反倒最后还要吃个闷亏。” 宋太傅脸色铁青,并不说话。 他本意是江芍将人拿了之后,自己去京兆府天牢,将人再捞出来,毕竟,审讯并非是江芍之责。 可江芍如此大的阵仗,逼问上他府中,那么,他势必不能暗中操作了。 第132章 兵不厌诈 江芍心底自然也是这般想的,她将人抓住容易,可是要将人绳之以法,却并不容易。 她把人送到天牢之后的事情便不归他管了,那么,宋太傅想要施压,把人捞出来,自然也是很简单的事。 所以,她才会逼到宋太傅的面前,让他没办法如此作为。 宋太傅笑了一下,却看得出没有几分真心。 “将军实在是多心了,他随口的求救之言,又怎能当真呢?老夫毕竟是我朝太傅,律法自然也是熟知,当然也明白,此事不可妄为。” 他拱手朝着皇宫的方向拜了拜,随后继续道:“老夫毕竟深得皇上器重,自然不会徇私枉法。” 江芍也是见好就收点到为止,得到了宋太傅的这个承诺,便知那宋城必定会被公正以判。 她恭恭敬敬的朝着人拱手行礼:“多谢宋太傅为末将解答,今日叨扰,实属是末将之错,但凭宋太傅责罚。” 江芍大大方方的便说出来,要让宋太傅出气,反倒是架住了宋太傅。 他若责罚,的确无人会多说什么,毕竟,江芍确实是莽撞在先,可是他这人又极为好面子。 江芍这个身份虽说先是威远将军,之后才是江家小姐,可只要她还是江家小姐一日,他便不能苛责。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他都是江芍的长辈。 为如此小事苛责晚辈,就算不会有人置喙,他也不允许自己会落这个面子。 “将军年少,有些事情不懂,自然是要来问的,老夫不会为此事责罚,毕竟你也已真挚道歉,便速速退下吧。” 江芍听得此言,嘴角勾起,就知道这老匹夫不会放弃自己的脸面,躬身退下。 她此桩事情办得极为漂亮,为其他人的捉拿倒是铺平了一条路。 宋太傅荫庇之下的宋城都是照抓不误,更何况他们那些,本身就没有什么背景的人呢? 纷纷不再多做他想,直接被带走。 捉拿肃清整整有五日,才终于将名单上的人全都抓捕归案。 全部依律革职,一时之间,这京中竟然空缺了不少官职。 江芍把这个案子协办的很好看,皇上不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心,赏赐流水一般送到江府。 她倒是很开心,看着皇帝特赐下的一块玄铁,已经在考虑找哪家铁匠,将这玄铁打成一柄长剑。 “小姐,王爷来了。”青萍从外面走了进来,眼含笑意。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回过头去,却见沈清安面色有些发冷。 她心知估计是出了什么事,便上前去问道:“怎么这副样子?发生什么事了?” 沈清安几番欲要开口,但话到嘴边,像不知说什么似的,最后,只将一本折子递给江芍。 “这是冯文良,也就是冯宽的父亲上的折子。”他坐下来,手中捏着茶杯,却并不喝。 江芍连忙翻开那本奏折,居然他们在抓捕的时候,冯文良等人已经在登记这些空缺职位。今日,这案子刚才告一段落,竟然马上就递上了推荐人选。 电光火石之间,她似乎一下子就将这些事情串联了起来。 “冯宽,不是有意要帮我们,而是想凭借这件事情,将京城众官员重新洗牌!” 她有些气恼地将折子丢到桌子上,“从这折子上我看不出来,这些人,与冯文良等人是否有所关系。” “可就算是没有关系,被这样子突然提拔,只要稍加拉拢,那自然就会成为一个阵营!” “好一个冯宽!好有心计!” 江芍也是有些生气。 亏的她之前还给那个冯宽说话,还有些后悔去怀疑他,现在看来,她怀疑根本就不是多余的那个,冯宽压根就没安好心! 可,事已至此,她也的确是不知该如何是好。 沈清安闭了闭眼睛,深吸一口气,“此事各有利弊,至少经过冯宽的设计,贪官污吏被肃清不少。” 他顿了顿,“既然如此,那如今我便也只能做一个恶人了。” “你要如何?”江芍问道。 “春闱在即,因为时间提前,所以我们打算将今年的人数也增多,避免会让学子不满而暴动。” “人数增加的情况之下,那么官员数量自然也要增加。正巧此事空缺出不少官职,我便上书,将空缺职位可留给学子。” 沈清安说道。 “如此一来,确实是能大大减少冯文良等人安插的官员,但到底无法避免。” 江芍叹气,“不过就目前来看,这恐怕是最好的法子了。” 沈清安点头,二人陷入寂静,却没想到看似是打了胜仗,却给别人做了嫁衣。 “不过此事也有弊端。” 长久的沉默之后,沈清安开口道,“这折子上的人,恐怕依旧会被拉拢去,他们只要知道曾经有一个晋升的机会,但是被我搅了,便一定不会站到我这边。” 江芍沉默许久,“那么,此事现在来看,就是治标不治本。” 她盯着那折子上的名单看了许久,忽然问道:“他们既然要升迁,那么自然升迁之后的位置,应该会剩下吧?” “王爷,位置空缺,有人顶上,这是必然的,我们并非是不想有人能顶得上这些位置,而是不想顶上这些位置的人全部都被冯文良拉拢。” 她抿了抿嘴,“那,如果我们退而求其次呢?” “这些位置也都空了下来,不如就留给新进的学子,并且,这些名单并非是冯尚书一个人拟定的,王爷也有在其中帮忙。” 江芍眨眨眼睛,有些狡黠。 沈清安看着她,片刻后也笑了一下。 “抢功劳?” 她摆手,“你可是王爷,让手下的人去做点事情,这怎么能叫抢呢?这叫做你指挥有方。” 沈清安笑意更深,伸手轻轻捏了捏她的脸,“若不是你,我倒确实还想不到这么损的法子。” “哪损了?这不就是兵不厌诈吗?”她嘟囔着。 他点点头起身,“好好好,是泱泱用兵如神,这样这个办法确实还算可行,我去一趟东宫,与皇兄说一声,不仅如此,说不定我们还能趁机塞几个自己的人。” 第133章 同试婚服 江芍点头,“既然如此,此事也是刻不容缓。王爷,你快去东宫吧。” 沈清安应答了声,便准备离去,忽然看到他随手放在一旁的玄铁,顿了顿,说道:“普通的民间铁匠铺不会锻造玄铁,避免把你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赏赐打坏,送去宫里吧。” 她眼中冒出喜色,“果真可以吗?” 沈清安点点头,“那不如,你眼下同我一同进宫去,我去与皇兄讨论此事,你去找母后,将这玄铁拜托母后,让她找宫内工匠打造,顺便能试一试婚服。” 江芍略略思索片刻,倒也没什么其他的事,便点了点头,“你等我换一身衣裳去。” 待她换了衣裳之后,二人便一同往宫里去。 沈清安先行下车,去了东宫,江芍则乘着马车又往里走了一段路,才换了轿撵。 等到了皇后宫门口,皇后果然又是派她的贴身侍女来接她,她跟着一起进了宫内。 “芍儿?怎么这么长时间了,想起来到我这儿来一趟,我可有许久没见你了。”皇后拉过她的手,笑眯眯的说道。 江芍颇有些不好意思,“最近这段时间我跟着王爷一起在查案子,所以,来得及看娘娘,娘娘勿怪。” 她掩唇轻笑,“你这傻孩子,怎就这么认真?我也是说着逗你玩的。” “清安可已经同你说过了?婚服嫁衣已经绣好了,只是不知是否贴身,正巧你来宫里了,去试试?” 皇后眼里满是满意。 江芍点了点头,随后站了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皇后娘娘,我此来其实还有一件事情想请皇后娘娘帮忙。” “什么事?你说。”皇后笑眯眯看着江芍。 她朝着门外招了招手,长风从外面进来,手里捧着那块玄铁,“皇后娘娘,因为办案得力,所以皇上赏了我这样一块玄铁,但是宫外的工匠并不擅长打造玄铁,所以我就拿到宫里来问问皇后娘娘能否帮我,请宫中工匠打造?” 皇后听闻是此事,倒也有些无奈。 “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自然是没问题的。”她说着摆摆手,立在她身边的太监点点头,走向了长风:“请随我来。” 长风朝着里面行了个礼,随后跟着太监离开。 “看来清安那孩子,应当是对你,确实上心,毕竟,长风这样向来不离身边的暗卫,都给你用了。” 江芍闻言略有一些诧异。 因为在她记忆之中,长风早就到过她身边了。 “不过也是,你到底是他心念多年,倒也正常。”皇后说着对身边的宫女招招手,“快去将婚服拿来,我要看芍儿在我面前试试。” 江芍没听进去后半句话,反倒是紧盯着前半句问道:“皇后娘娘,为何您说我是王爷心念多年之人?” 她似乎有些讶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抿唇一笑。 “有些事情还得是她亲自告诉你,最好你从我这儿问来,倒是失了欢喜。”皇后也不瞒着,但也的确没说什么。 江芍心里有些疑惑,可以明白这件事情不能追问,便点了点头。 婚服很快被拿了上来,江芍被宫女带着到了侧殿去,将婚服换上。 她穿着婚服重新回到大殿之中时,皇后的眼圈居然忽然红了。 “芍儿身穿婚服的样子,与我想象中的一般无二,想来这若是让你娘瞧见了,恐怕她可又要哭了。” 江芍听着这些话,心中也满是动容,抬头看着皇后,却发现皇后已然泪流。 她端端正正的,朝着皇后下拜:“先前拜皇后娘娘是君臣之礼,而如今拜您是行亲族长辈之礼,泱泱,谢过姨母。” 江芍朝着皇后拜了一拜。 皇后也是难得听到,江芍叫她这声姨母,毕竟她向来公私分明,从来不会叫她为难,非常的懂事。 可也正因如此,她才会分外心疼。 拜过三拜之后,皇后才亲自起身下去,将她拉了起来,“你这孩子,都叫我姨母了,还朝我道什么谢呢?” 她叹气,“如今能看着你出嫁,还嫁给了我儿,我也总算是能放下心来,你放心,我亲自教养长大的孩子是什么模样,我还是清楚的,必不会伤害于你。” 江芍望着皇后与沈清安几乎如出一辙的双眼,点了点头。 而皇后马上就又笑起来,“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总之等你们成婚之后,你便是住在了誉王府,离皇宫也就那几步路的距离,若他敢欺负你,我出宫去,给你讨回公道。” “我是你姨母,算得你娘家人。”皇后说道,却有些语出惊人。 沈清安才刚踏入门内,听到这话被惊了一番,随后目光落在了穿着婚服的江芍身上。 双重震惊,倒叫他不知先该感慨哪件事了。 “泱泱,我想过许多次你穿婚服的样子,可真正的见到了之后,我才感觉我想象中的你,终究还是不够美。” 沈清安最终还是先赞了这婚服,并且走到了江芍面前。 皇后玩笑:“你这孩子,怎的见了新娘,便忘了亲娘啊?” 他也知,这并非是真正在责怪笑了一声,转过头去,望着皇后道:“母后,这不是也有了女儿,便要抛弃儿子了吗?” 母子两个都笑了起来。 江芍也是颇有些不好意思,忍不住抿唇笑笑。 “好了好了,正巧了,你的婚服也赶制出来,你们二人今日都在,不如一起穿上,让我也瞧瞧。” 皇后有些高兴的说道,确实也是很想看看,二人一同穿婚服是什么模样。 江芍略略愣了一下,转过头去与沈清安对视,二人目光相触的一刹那,却不知想到了什么,都又躲开了对方的目光,脸颊微红。 “快,快去把宁王的婚服也取来。”皇后看着二人如此甜蜜的模样,立即吩咐道。 婚服早已赶制好,现如今只是拿来自然动作也快。 沈清安被带到了偏殿去换衣裳。 江芍则是坐在大殿之中,不知为何,只不过是试一试婚服,却只觉得心跳的很厉害。 如此看来,其实,她应当是很期待成婚的。 第134章 她不敢吻 沈清安换好了婚服,从偏殿走了进来,没想到,竟然连发冠也一同换成了红色。 皇后坚持不让他们遵从什么绿高嫁的规矩,二人身着的都是大红色喜服,看着格外喜庆。 江芍抬眼看去,一时之间,有些愣住了。 她其实也在心中偷偷描摹过,沈清安穿着婚服的模样,可实实在在见到了,却觉得脑海之中的想象终归不如眼见。 竟然是与方才沈清安一般的想法。 江芍缓缓起身,想说些什么,可却盯着他的脸,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见他稳步朝着自己走来,她心头一动,迎了上去,不自觉,便把手放到了他向她伸来的手心里。 “好啊好啊,还真是郎才女貌,极为登对呢。”皇后坐在上首感叹着。 随后啧了一声,“只不过到底不是大婚,芍儿装扮是朴素了些,可就算如此朴素,芍儿却仍旧貌美。” 江芍被夸的有些不太好意思,抿唇笑了一下,目光偷偷的想去看沈清安,没想到裁缝转过去,就见他的目光直直落在她身上。 原来是他一直没挪开过眼神,一直看着江芍。 “这婚服做的倒是不错,该赏。”皇后说着起身到二人面前,“得了,你们二人穿着倒也合身,行了,快去换下来吧,抓紧拿回制衣处,叫他们好生打理着。” 二人点了点头,各自回了一侧的侧殿,去将衣服换回来。 又陪着皇后说了会儿话,二人才从宫里往外走。 江芍撩着车帘朝外看着。此时此刻,城中看着却有些水蒙蒙的,更是冷得有些刺骨。 她裹了裹自己身上的斗篷,忍不住感慨一句:“每到这个时节,都该已经下过一场雪了,却不知为何,今年还没下雪。” 沈清安敲了敲马车,叫马车停下来,拉着她到了街上,“这就要下雪了。” 江芍正要笑话他,怎么可能会如此巧,脸颊便被什么冰冰凉的东西点了一下。 她顿时有些错愕,一下子愣住。 在转身抬头时,雪花真的成片飘落了下来。 她张大了嘴,接住了一片雪花,看着雪花在掌心融化,随后看向沈清安:“你怎么知道的?” 沈清安笑,“我会未卜先知。” 江芍眨眨眼睛,也是在瞬间想透了其中关窍,忍不住一笑:“明明,是你们见了钦天监,监正告诉你们,待会儿恐会落雪,叫你们注意防寒吧?” 沈清安把人搂到了怀里,用手捂着她有些冻红的耳朵,“你怎么知道的?” 江芍也笑了起来,“自然是我会读心。” 两个人都笑了起来,沈清安自然也联想到了,自己来时,去交代人拿了斗篷,恐怕也就是这个举措,让江芍有所猜测,加之他方才说准了下雪,恰好让她肯定了自己的猜想。 “说起来监正,你与太子相谈,此事解决的如何?”江芍回想起来,问起正事。 沈清安眉目之间,流露出些许淡淡的忧愁,“若说解决,倒也不难,我们见钦天监,便是为了此事。” “除了空缺出官位,还让钦天监年后要上书,便于公开春闱提前一事。”沈清安牵起她的手,二人慢慢地往回走去。 “这一切都要以太子名义进行,如此一来,能考上的学子们,必定会感念太子,让他们挑了个黄道吉日去科考。” 江芍点点头,“此事能解决就好。” “还有一事,我要与你说。”沈清安似乎很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来,表情都有些忧愁。 “临近年关,各地使臣皆会派人前来朝贺,就算是尚且在交战的蛮族,狄戎,也会前来。”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背,“所以这段日子我可能会忙,顾不上你。” 江芍笑了,点点头,“这件事情,王爷不必担心,我既然领了威远将军的职务,自此之后,也是要上朝的。” “到时候,那可说不准,你我二人,究竟谁比谁更忙呢。” 沈清安笑了出来,倒是轻松不少。 “好,天太冷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沈清安话音落下,两人也走到了江府门口,江芍点了点头,转身准备回府,没想到,沈清安却忽然收紧了,拉着她手的手。 江芍有些疑惑,正要询问,却没想到,他却将她重新拉入怀中。在漫天飞雪下,在她眉心,落下一吻。 她一下子愣在原地,眼眸之中,水光微动,缓缓抬头看着沈清安。 他眼里满是柔情,耳尖却泛着红,不知是天冷冻的,还是对此事,害羞。 “泱泱,明日见。”沈清安清润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江芍呆呆的点了点头,有些僵硬地回过头去进了府内。 在堂前椅子上坐下良久,忽然反应过来,方才发生的事,脸颊顿时爆红。 她单手撑着半边脸,表情有些懊恼。 刚才反应实在有些太呆愣了,真是后悔,怎么没反动手。 思及此处,江芍又忽然想不到了。 可这若真反制,她很肯定自己一定是没有这个胆色真亲上去的。 “小姐,你可叫我好找,这大冷天的,你怎么在这儿坐着?看把脸都冻红了,快抱个暖炉,暖暖。” 青萍从门口路过,看见她一个人在这坐着,立刻走进去,将手里的暖炉,塞到她手里。 “奇怪了,这屋里地笼烧的也挺热的,怎么小姐,冷成这样?” 青萍进门后,有些疑惑的嘀咕。 江芍心里想着,那当然是因为她一点儿都不冷,脸红是因为害羞。 但她当然不会承认,岔开话题:“别说这些没用的了,你找我什么事?” 青萍点点头,“对对对,小姐,冯宽公子差人来送了封信给小姐,说是知道小姐有很多疑惑,那这封信小姐就都知道了。” 江芍皱了皱眉,从青萍手里接过信,“真是爱故弄玄虚。” 她说着,将信拆开,以为若要解释的话,应当是写了不少东西,却没想到只有薄薄的一张信纸。 将信纸展开,上面只有龙飞凤舞的一行字。 “若有疑问,明日未时末,西江月天字一号,象归静候将军前来。” 第135章 邀约 江芍猛一下将信纸揉皱,有些气恼。 “这个冯宽真是叫人火大的很,前段时间刚把我跟王爷耍的团团转,现在竟然就敢约我!” 她顿了顿,又觉得很是古怪。 实际上,她没有什么好问冯宽的,毕竟这人行事就是十分诡异,做什么事情都很出人意料,问了也白问。 但却忽然发了这样子的邀约。 “这样,青萍,明日一早你就去一趟宁王府,将这封信交给王爷,说是今日冯宽送来的。” 她顿了顿,“并且再告诉王爷,这邀约,我是打算去的。” 青萍点了点头,随后又有些疑惑:“小姐不是说她在故弄玄虚吗?若是小姐明日赴约,岂不是成了他的意?” “我就是想去看看,他到底想要干什么,到底只是个文弱书生,他总不能将我绑架了吧?” 江芍回答,青萍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小姐说的有理,那奴婢记住了。” 她让青萍去休息,自己则站在堂前,抬头望着漫天飞雪落下。 这冯宽必然是不安好心的,但此人行事诡绝,反倒是不知他不安的是什么心。 江芍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抬步走入雪中,送后拐向自己的院子。 沈清安收到信之后,却有一些犹豫,回头对长风道:“你跟着江小姐一起去,若有什么不对劲的,立马来报我。” 长风点头领命。 若非是手上却有接待事宜,实在脱不开身,他必然是要亲自跟着去看看那冯宽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 江芍换了身轻便的装扮去赴约,推开门时,见冯宽坐在桌旁,桌子上倒是琳琅满目的摆了不少好菜。 她走了进去也不客气,就在桌前坐下,直直的看着冯宽。 冯宽朝着她笑了一下:“江小姐来了。” 随后起身为她斟了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江芍把那盏茶推开,微微眯了眯眼,说道:“我现在没空跟你说闲话,我此行只有一个问题,你做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冯宽的手微微抖了抖,所后目光竟有些复杂地望着她。 江芍深感不妙,往后撤了撤。 “看来还是在下做的,有些太过隐蔽,才让小姐觉得我都是在做无谓之事。”冯宽苦笑说道。 他自顾自给自己倒酒,“在下深知现在江小姐的身份特殊,可是做了这么多事,却依旧没能引起你的注意,我便忍不住用此办法来引你相见。” 江芍没有说什么,目光却往后挪落在了站在自己身后的长风身上。 她不知为何,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冯宽在长风面前说这些话,就是故意的。 长风并非是她的侍卫,若要去猜想究竟是谁的侍卫,那自然是好猜的很。 那么,冯宽这个时候说这些话,其意图就很阴险了。 “在这件事情上,冯公子不必想着能借由此事,挑拨离间。”江芍说着顿了顿,“长风的确是王爷的侍卫不假,只不过,今日我来见你,王爷已经知情。” 她微微倾身上前,“冯公子,挑拨离间,对于我们二人来说并不是很管用的办法。” 冯宽只是愣愣的望着他,笑容愈加有些苦涩。 “江芍,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子的人吗?”他说着将手里的酒一饮而尽,“是这样子,为了目的不择手段的人吗?” 江芍听他这么说,又有些愣住。 若是假的,已经被揭穿,倒也没必要继续装下去,可他为什么还是这副样子? 江芍决定不动声色,也不说话,就这样静静看着他。 “恨只恨我没能早些注意到江小姐,现如今,都已经无法转圜了,才知道后悔。”冯宽自顾自道。 “江小姐说的没错,做那些事,我的确是出于私心,可是我真的没有抱着坏心,只是想让王爷多奔走劳累一些,做些小小的报复而已。” 江芍听到冯宽这些话,直接被气笑了,“你报复他做什么?他都还没报复你呢。” 她一下子站起来,“要是你与我说的,就只有这些,那我没空跟你多说什么,再见。” 江芍说着就要走,身后的冯宽突然一下子站起身来,大喊道:“我知道宁王为春闱操碎了心,所以这一次我是想要告诉你,考题被泄露了!” 她正准备迈出门去的脚步,突然一下子顿住,随后回头看着冯宽。 “你说什么?”她几乎是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并不知晓,此次春闱,相较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便于安插自己人手的便利机会。 江芍时至今日,还以为,春闱只是普通的春闱。 “这件事情,我真的没有骗你,考题的的确确是被泄露了,身为主考官,冥王肯定知道这一次的考题是什么,若你不信,你大可以问一问他。” 冯宽抿了抿唇,才继续说道:“问一问柠檬,这一次的考题,是不是有关去岁赣南大水如何治理。” 江芍其实并不清楚,往年的考题都是以什么主题命名的,可是看着冯宽如此信誓旦旦的说,她也实在是不太确定了。 “我肯定不会空口白牙,就胡说八道,我是有证人的。”冯宽说着靠了过来,长风立刻抬手,把他与江芍格挡开。 冯宽愣了一下,看了一眼长风,并没说什么,目光依旧投向江芍。 江芍停顿了许久,才问道:“你说的证人在哪里?我要见一见他。” 冯宽重新坐了回去,“我和你约这么早,就是想要让你跟我吃一顿饭,我们吃完饭之后,我带你去。” 江芍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回过头去重新坐了下来,这次她将那盏茶端了起来,“为什么?” 她问道。 “你刚才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告诉我你真正的目的。”江芍直勾勾的盯着冯宽。 冯宽笑了一下,抬眼望着她,“这有什么可不信的呢?男女之情,不就是向来不知情从何起吗?” 他眼眸弯弯,稍稍靠近了一些江芍,“况且你是我见过最好最特别的女子,喜欢上你,应该不算是什么很奇怪的事情吧?” 第136章 证人白文 江芍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哼笑了一声,并没多说什么,“好,你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那我自然没什么好说的了。” “快吃吧,吃好了,带我去见那个人。” 她预料到冯宽可能要得寸进尺,又立刻说道:“你今日既然给了我这个消息,那么就应该知道,我就算是没有你带我去,我照样有办法找得到。” 冯宽叹了口气,“江小姐,有人说过你很无情吗?” “这倒确实没有听说过。”江芍回答,又指了指桌子上的饭菜,“好了别说了,你先吃。” 她几番如此,冯宽自然也没了什么,再继续吃下去的心情,抬起头来看着她,“算了,你既然更想找到他的话,那我就先带你去吧。” 江芍挑了挑眉,不曾说些什么,便跟上冯宽离开。 长风正准备跟上去,却被冯宽拦住,以方才同样的姿势,他笑着对长风说:“不好意思,我只能带江小姐一个人去。” “你——” “没事的,长风。”江芍说道,她往前走了两步,“他也不能拿我怎么样。” 冯宽只笑了笑,并不多说什么,二人就如此转身离开。 长风也没有犹豫,立刻回府去,将此事告诉沈清安。 江芍跟着冯宽一起下楼,却也并没有出西江月,反而绕过两条长廊之后,到了一个房间门前。 他指了指这房间,说道:“人就在这。” 江芍也没犹豫,直接推门走了进去。 比起来,天字号包间这个包间显然是没那么大,一进门就能一览无余,自然也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男子。 穿着青衣布衫,头巾束发,眼底青黑,唇边还有一圈胡茬,看着样貌有些狼狈。 她忍不住皱眉,“他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冯宽看向里面的那人,眸色微微一暗,朝着他招了招手,那男人立刻站起来,眼神略有些惊恐的走过来。 “我,我都已经把那策论交给你们了,你们还要怎么样?我肯定是不会泄露的,我家里还有妻儿在等着我,求求你们就放过我吧。” 那男人哀求道,形容凄惨。 冯宽并没有理会他,反而是将目光重新落回到了江芍身上,“人就在这里,你可以随便问。” 江芍瞥了一眼冯宽,随后看向男人:“你先坐下吧,我有事想要问你。” 男人有些颤颤巍巍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有些胆怯的盯着江芍。 她抿了抿唇,片刻之后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又是谁买了走了你的策论?他又是怎么找到你的?” 男人叹了口气回答:“小人名曰白文,是京郊捧苍村的村民,不瞒小姐说,在下十年寒窗苦读,便是为了有朝一日考取功名,可却没曾想,今年家中老母重病不治,孩子也发了一场高热,导致家中银两所剩无几,甚至孩子的救命钱都快没了。” “无奈下,在下看到村里贴了告示,说要收一篇治理水患的策论,若写得好,会重金酬谢,若是要将此篇策论买下,更是会支付五金作为报酬。” “在下实在没有别的谋生技能,只能凭借此来为自己谋得一条生路,便写了一篇策论,按照告示的地址,送了过去。” “没有两日,那收策论之处,便有人叫我过去,说是我的策论被贵人看上,想要买下,让我此后不允许再以文章执笔人自居,若我答应,便支付我五金报酬,若我不答应,那便不要了。” 白文看着表情甚是痛苦,“身为读书人,要沦落到为他人代笔,才能换得酬金。我虽不齿,却也无法,只得答应对方拿了那五金,救了孩子性命,为老母风光大葬。” 江芍听着这些话,忍不住抿紧了唇,心底却有些可怜他们。 此人说的没错,如果不卖自己的文章,那么全家就活不下去,文章在这时便就只是一个换取银两的工具。 “所以,我也不知究竟是谁买走了我的策论。”白文说着看向了冯宽,“不过这位公子说,将我的文章买走的,是太傅府里的人。” 江芍闻言有些震惊,回过头去看着冯宽,“刚才为什么不与我说?” 冯宽有些不自然的别过脸去,“毕竟此事我也未曾确定,只是打听到太傅府的下人的确去各个村镇张贴过此类告示,所以我便猜测如此。” “说于你,你也不会信,所以我……就没有说。” 江芍叹了一口气,回头盯着白文:“所以你就被他找到,他就以你妻儿为威胁,让你说出此事真相,是吗?” 白文看着冯宽,胆怯的点了点头。 冯宽却依旧不曾辩解什么。 江芍却觉着略有些好笑。 她一直以为,此人惯会伪装,巴不得所有人都认为他至真至善,没想到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此事我已知晓,那五金所剩多少?你悉数还回来,剩下的我替你补上,今年去科考吧,不能对不起自己读过的书。” 江芍拍了拍白文的肩膀。 白纹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十分惊喜的抬起头看着江芍,“小姐的意思是,愿意助我这一次?” 江芍笑了笑,点点头,“你的文章竟然能被太傅看上,说明写的是极为不错的,既然有如此治世之能,又怎能让区区银钱拦住脚步?” 她又道:“你大可放心,我与你保证,你便放心去考,我会保证你基本温饱,让你考完。” 白文激动地跪地致谢,“多谢小姐大恩大德,多谢小姐!” 她把人拉了起来,“你不是说,你妻儿还在家里等着吗?快回去吧。” 白文点点头,正要往外走,却看到了冯宽的眼神,犹豫片刻,又把迈出的脚收了回来。 江芍回头望了一眼冯宽,冯宽才不情不愿地将目光挪开。 白文这才立刻离开。 他问道:“你都想要出资了,为何是只保证他的基本温饱?” 江芍睨了他一眼,认真回答:“寒门弟子众多,我能帮这一个,难道我还能每一个都帮吗?” “我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故而也只能帮他一时。” 第137章 前往捧苍村 冯宽点了点头,略略犹豫之后又问:“可是你就这样子让他回去了,难道就不怕从此后他翻脸不认人,不给你当证人了吗?”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 “太傅府买去了,他的策论那必然是宋太傅买给宋彦恒的,他这个人我太了解了,面子比天大,就爱假清高,怎会用他人的文章?” 冯宽眸光微动,“你怎就如此确定?那万一他不是这样的人呢?就想要不劳而获,怎么办?” 江芍后撤几步,盯着冯宽:“冯公子,你今日着实是让我有些觉得你古怪。” “他若真敢剽窃他人文章,一经被查,那此后可是再不许科考的,而且这次主考官还是王爷,自然不会放过如此舞弊之举。” 她说着又轻轻笑了笑,“况且我让这个白文去参加科考,也正是为了让考官们,有所对比,文章有雷同,确实是常见事,可若是文笔文风都一模一样,那就不必多说了吧。” 冯宽笑了一声,但是却只觉得他笑得并不真心。 “没有想到你还挺信任宋彦恒的。” 江芍撇了他一眼,也不客气的说:“你这话说的,怎么如此阴阳怪调?于此事之上,确实值得信任。” 她言罢并不在说什么,转头离去。 这一次,冯宽并没有拦住她,看着她离开。 等江芍走远之后,屋内出现一名黑衣侍卫,站在冯宽身边。 “公子,您既然有意要接近江小姐,又何必把这些心思透露给她呢?” 冯宽看着人走远的背影,面色立刻阴沉了下来,叫人有些不敢靠近。 “人又不是物品,倘若太过完美,那实在是太假了,反而适当透露些虚伪,于她而言,更能相信些。” 侍卫似懂非懂,思索片刻又问:“可是公子,大人和太傅大人不是……您如此算计宋公子是否会对您不利?” 冯宽笑了,“对于那位来说,便是能者居之,宋彦恒办砸了的事情,我若是能踩着他办好,牺牲一个宋彦恒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说着,回头盯着侍卫,“对了,那个白文,处理掉吧,既然不信,那我就做些让你信的事。” 侍卫点点头离开。 江芍回到府中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重新又坐在堂前,思索着今日之事。 沈清安知晓她回来,便立刻赶来,看到她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堂前,有什么气也都散了。 “泱泱。”他走到她面前去,声音轻轻的叫了一声。 江芍慢慢抬起头来,望着他,小鹿一般的眼睛,只看的人心都化了。 “怎么了?”沈清安问,并且坐到了她的身边。 江芍抿唇,叹了口气,将今日在西江月所发生的所有事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清安。 沈清安听到此事时,算不上如何震惊,只是追问:“那那个白文呢?你就这样子让他回去了吗?” “那不然呢?难道要把他扣下吗?”江芍问道。 他顿了顿,摇摇头,“我倒也不是这样的意思,只不过,总感觉有些不大对劲,你今日可有收到什么东西吗?” 江芍摇了摇头,“没有,自你之前跟我说过,远离冯家人,对于冯宽,我就格外的警惕。” 沈清安点了点头,“那就好。” “对了,泱泱,使成团还有三日入京,皇上决意让你与裴将军,一起来负责这一次的护卫布控,你记得去一趟裴府,同裴将军商议。” 江芍了然,随后又有些好奇:“这一次,除了狄戎之外,可还有什么其他国家?” 沈清安略略思索一番,回答:“还有大宛与月国,不过这两个国家都是我朝附属,倒是大约不会有什么麻烦的事。” “狄戎前一段时间还在与我朝征战,临近年关,才选择休战,不知此次来访是否报了别的目的。” 江芍顿顿,“那是否需要重点布防?” 他停顿片刻,有些无奈笑笑,“我并未与狄戎打过仗,所以也不知他们此来究竟有何目的,是否需要特地布控。” 江芍张了张嘴,最后点了点头,“我知道了,明日我仔细去与裴将军商议商议。” 沈清安点点头,“那个捧苍村的白文,我待会去调查一下,今日你奔波也是累了,歇一歇吧。” 她想想,明日还要去裴将军商议布控之事,没有拒绝,也点了头。 沈清安离开之后,长风跟了上来,他问道:“你在西江月是全程陪着泱泱的吗?” 长风摇了摇头,“冯宽公子带着小姐去见了一个人,见那人时,冯宽公子并没让我跟着一起去。” 沈清安点头,道:“我们现在去捧苍村一趟,去瞧一瞧这位有状元之才之人,究竟如何。” 他二人骑马,匆匆出了城。 沈清安不知为何,心中不安感越来越强烈。 待到他二人赶到捧苍村之后,天已经蒙蒙亮了,农户们都已经起身去地里劳作了。 他骑着马停在田埂上,朝着地里的农户问道:“大伯,请问您知道白文家在哪个方向吗?” 农户抬起头来,朴实的笑了笑,“你说白秀才呀,你就顺着这个田埂往前直走,走到尽头再往西不到一里路,那就是白秀才家,他刚死了亲娘,门口还挂着白,挺显眼的。” 沈清安朝人道了谢随后从马背上下来,牵着马朝着农户指的方向走去。 不知为何,赶来时心底便压着的不安感,此时此刻却越加沉重。 才刚往西拐过去,就瞧见了有两个人慌慌张张的从那边跑了过来,一边跑还一边叫。 沈清安便知这事出了事,立刻将人拦住,“二位莫要急,里边究竟出了什么事,你们为何如此慌乱?” 那二人颤抖着手,朝里面指了指眼睛瞪得老大,声音都哆哆嗦嗦的:“杀,杀人了,杀人了啊!” 沈清安心底一沉,但还是又确认了一遍:“杀什么人了,谁死了?” 二人几乎是要哭出来,“就是白秀才家!” “他一家三口都死了!尸体现在在院子里,那院子里流了一地的血!” 第138章 被灭口了 沈清安眉心跳了跳,心知不好,随后看向了身后的长风:“将这二人带走安置,找人把衙役带来。” 言罢,他松了缰绳,丢给了长风,立刻朝着那个方向快步而去。 远远的,他就看到了门口有白幡在飘动,甚至还没靠过去,就已经闻到了非常浓郁的血腥味。 沈清安深吸一口气,走了过去,转过门边,看到了院子里横七竖八躺着的尸体。 一男一女,还有一个看起来约摸只有七岁的孩子。 沈清安紧皱着眉,走了进去,如同方才那人描述一般,果然是有一地的血,杀人手段极其残忍,都是割喉放血。 他蹲下来,手里拿着帕子,捏住了男人的脸,把他掰正了过来,看着就是个文弱书生的模样。 沈清安抿着唇,站起来,心中深感无力。 如若能早些来的话,或许能阻止这样一场惨案发生。 他低头环视了一圈,看到小男孩的手里像是抓着什么东西,便立刻走了过去。 掰开男孩的手一看,攥着的竟然是一把穗子。 沈清安将这东西拿了起来,收进怀里,随后继续勘察,没想到竟然看到了一块令牌。 他捡起那块令牌,前后看着,圆形的令牌上,大大的刻着一个宋字,这居然是宋府的令牌。 沈清安回头看着地上这几人的惨状,回想起了江芍昨日与他说过的事情。 倒也并非是他实在多疑,是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太过古怪了。 看起来像是宋府派人来灭口的,可是既然是要来杀人灭口的,又怎能如此粗心大意的将令牌落在这里? 沈清安拿着手帕也将这块令牌包了起来,随后放到怀里,准备一并带回去,瞧一瞧,此事究竟为何。 他正准备退到院门外,等衙役过来,可没想到却忽然听到了一旁的竹篓,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随后立刻大步走了过去,一把掀开了竹篾,看到了,有个小女孩满眼惊恐的看着他,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此刻正成串的往下滴,也像是吓傻了一般,哭都不敢哭出声。 沈清安皱了皱眉,忍不住有些心疼,将小女孩抱了出来。 “你怎么在这里?”他低声问道,已经尽量放柔了声音。 女孩总算是敢哭出来,仰头大哭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娘让我躲在这里乖乖的,不要出去,可是我看到爹娘还有哥哥都被杀了!” 沈清安听着这些话,心里十分难受,确实也不敢想象一个小姑娘蹲在这个地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全被以这样残忍的方式杀害,会是怎样的心理阴影。 他抱着孩子到了院门外,没想到院子外面竟然围了一群村民,都纷纷十分警惕的瞪着沈清安。 “你是什么人?快把二丫放下!” 其中一个裹着头巾的妇人说道,明明眼睛里也都是害怕的,却还是勇敢的开了口。 沈清安轻叹一声,将小女孩放到地上,回答道:“我是……官差,白文,也就是白秀才,涉及了一宗舞弊案,所以我特地来了解一些情况,没想到刚到此地,却撞见了如此惨象。” 村民们纷纷面面相觑,其中一个老大爷仍旧举着锄头:“俺没见过官差,官差穿的不是你这样的衣服,你少蒙俺们!” “是不是你杀了白秀才一家?现在还想抱着二丫跑!” 沈清安也是有些无奈,正想着如何解释方才那两个人突然出现在人群之中,护在沈清安面前。 “乡亲们,别激动,这位真是官爷!刚刚俺们去的时候,白秀才就已经被杀了!我们出来的时候,正巧撞上了他!人不是他杀的!” 沈清安闻言松了一口气,一旁一直哭泣不止的二丫,此时也抽抽噎噎的说:“不是,不是这个大哥哥杀的人,杀了我爹娘的人,我看到了,不是他。” 闻言,沈清安有些激动,立刻蹲下来,扶着二丫的肩膀问道:“你看到他们的脸了?” 二丫怯怯的点点头,“只不过来了两个人,我只看清了其中一个人的脸,长的很吓人,脸上这里还有一颗很大的痦子。” 她说着指了指左脸脸颊面中的地方。 沈清安这便大概知晓,此人相貌如何了,只不过这小姑娘看起来,大约只有四五岁的样子,肯定是描述不清对方究竟长什么样。 正在他犯愁时,方才与他问话的那妇人走过来,抱起了二丫,“丫头,别怕,大娘在这里。” 她说着落下泪来,“白秀才这么好的人,怎么就死了呢?” 沈清安站在旁边看着,却没忍住问道:“县城衙役还没赶来,不知我可否请几位问几句?” 百姓们点了点头,拿着锄头的大爷,也把锄头放了下来,“关爷,您问吧,俺有什么都告诉你。” 沈清安点头,“方才听这位大娘说,白秀才是个不错的人,平日里可有与什么人结仇?” 他心里虽隐隐约约已经有了怀疑对象,可是却并不能在此刻说出来。 大爷想了想,摇摇头,“白秀才是俺们村里唯一的读书人,但他不摆架子,也不装清高,俺们想请他代为写信,也不收俺们钱。” “平日里还抽出自己学习的时间,在村里给孩子们认字,自己家过得清苦,却也从来不收俺们多余的东西。” 正说着,大爷竟然红了眼睛,“以前这村子里也出过读书人,没有一个像白秀才这么好的。” “平日里,大家都恨不得能把白秀才供起来,可真没见他与谁结过仇。” 沈清安对于这个回答,倒觉得在意料之内,因为杀人之人根本就不是捧苍村的人,可是真正的凶手又是谁呢? “官爷,俺想起来一件事。” 沈清安正在犯愁人群中,突然有个精壮的汉子站到了沈清安面前。 “前两日,秀才家中的老母病重不治,后孩子又发了热,他走投无路下去,村头的村长家里,去卖过什么,具体情况俺是记不大清楚了,但是俺记得那时村长在村里贴了告示,秀才是揭了告示去的。” 第139章 事有蹊跷 沈清安微微皱起眉来。 江芍昨日也的确与他说过这件事,只是没有想到,贴告示的居然是村长。 “后来秀才好像就拿到了钱,给老娘风光大葬了,还给孩子治好了病。” 汉子说着,犹豫问道:“会不会是有山匪见财起意?” 沈清安摇了摇头,“诸位请放心,方才我查验过刀口了,绝非是山匪所为,诸位也不必担惊受怕。” 众人对视了一眼,纷纷松了一口气,确实是很担心村子里面会出现山匪,那可真是麻烦事。 正在说话间,长风领着县衙的人回来,也有些粗鲁的驱散人群:“让开,让开,官府办案!” 沈清安见状,微微皱眉,“百姓在此为官,是需要疏散,可是却并非是你们这样子驱赶。” 两个官差一抬眼看到沈清安,细细打量了一下她的穿着心底,便明白定然是非富即贵,连忙堆笑拱手。 “大人不知道,这村民无知,总会妨碍办案,所以才不得已这副样子。” 沈清安看了看那边显然是有些被吓到的百姓,却也不知情况究竟是如何,便也没有多做置喙。 他侧开了身,说道:“院子里有三具尸体,一男一女,还有一个孩子都是被割喉放血所杀。” 沈清安说完之后,指了指妇人怀里的二丫,“这个小丫头,是这次事件中唯一幸存下来的。” 听到此话,衙役立刻上前去,就准备拉扯妇人,将二丫抢下来。 妇人吓得脸色惨白,连忙抱紧了二丫,哆哆嗦嗦的却不敢说话。 沈清安立刻抬手拦住,“好好说话。” 衙役有些愣住,但随后还是脸上堆起了笑容,说道:“这丫头是唯一的幸存者,我们得带回衙门去问一问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娘把孩子给我们。” 妇人摇了摇头,紧张地看向沈清安,“大人他们审讯的手段,对小姑娘来说,实在是太吓人了,能不能我陪着一起去?” 沈清安深吸了一口气,又看了那两个衙役一眼,点了点头:“这孩子现在亲人都不在了,确实是需要一个女性长辈陪同一起,那就麻烦大娘了。” 大娘闻言长长的松了一口气。 言罢,他看向长风,“你现在速速回城,将此事告知泱泱,与她说,我去了捧苍村的村长家中,让她解决完手上的事,立刻来找我。” 长风点了点头,应了一声随后离开。 衙役对着沈清安欲言又止,最后终究什么话都没说,也带着二丫和大娘,扭身离去。 沈清安顺着村民给他指的路,去了村长家中,只不过大门紧闭,好像并不在家的样子。 他上前去轻叩门扉,里面无人应答。 沈清安静默片刻,说道:“官府办案,百姓协助本是理所应当,如若您还不开门,那我就只能闯进去了。” 似乎是听到了他这话,里面终于有了动静,下一刻门便被一个面容枯槁的老妇打开来。 沈清安看着她愣了愣,最后又朝屋里看去,问道:“请问,村长在家吗?” 他还没等老妇开口,便接话:“请您据实以告,欺瞒官府也是大罪一桩。” 沈清安面容平静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老付吓了一跳,犹豫半天后,才颤颤巍巍的抬起手往里一指。 “在里面呢。” 沈清安听完后径直朝里走去,却感觉衣角忽然被人拉住,回头一看,是那老妇。 “官爷,我儿子这是犯了什么错?”她看起来可怜,一双浑浊的眼睛,乞求的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觉得不太对劲。 这老妇人的官话说的未免太好了,比村里有些年轻人说的还好。 “没什么,我只不过是来例行询问,目前为止,村长还没有犯任何错。”沈清安收拾完之后收回自己的目光,转身朝里走去。 一进门去就看到村长缩在角落里,似乎并不敢看向这边。 沈清安没说什么,而是点起了油灯,随后,举着灯看向那边目光沉沉道:“你就是捧苍村的村长?” 村长深深的叹了一口气,随后慢慢的挪到了桌边,坐下,双手绞着,却还是不敢抬头看沈清安。 “是。”他答。 沈清安微微蹙眉,“你紧张什么?” 此言像是猛地戳中他命门一般,忽然一下蹦起来,双手连连摆着:“我没紧张,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不认识白秀才!” 沈清安着实被他吓了一跳,随后回过头去看着那的老妇,老妇回过头去,默默的擦着眼泪。 “我知道了。”他没有继续再问村长,而是转身到了屋外,老妇也很有眼色的跟着出来。 他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儿子变成了这样?” 老妇觑着沈清安,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官爷,若是收了钱,张贴了收策论文章的告示,这应该不违律法吧?” “这告示直接越过了官府,是村长收了钱接下来,张贴出去的吗?”沈清安立刻便明了了其中关窍。 老妇的两只手搓着,最终还是缓缓的点了点头。 沈清安思索片刻,摇摇头:“本不算是违了律法,可现在,白秀才一家因为那策论而死,村长也难免会被牵涉其中。” “而且凶手要杀人灭口,说不定不止会杀白秀才一家,你们也是,要小心。” 沈清安只是推测,老妇人的眼里便满是惊慌。 “官爷,官爷求求你,一定要救救我们!”她说着就要跪下来,沈清安连忙将人搀扶住。 “本是我们份内之事,你倒不必跪下。”沈清安道。 老妇哭道:“我们也没有想到,一张告示能引来这么多的麻烦。” 沈清安他看着她的样子,沉思片刻,才问道:“究竟是谁让你们去张贴告示的?可知道?” 老妇听闻这问题,愣住了,纠结许久,模样看着应该是知道的,只是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沈清安也不急着催,此事,必定得自己想明白了才好。 “知道的,知道的。” 老妇最终开了口,“来的是太傅府的管家,我先前在府里当过丫鬟,认得他!” 第140章 不能调查 沈清安闻听此言,也明白了为何这老妇官话说的这么好,原来以前是在大户人家当过丫鬟的。 “恕我冒昧,您贵庚?”沈清安问道。 老妇知道他在犹豫什么,挽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回答道:“大人莫要见怪,在这村子里,风吹日晒的,二十看着也像三十,我如今已五十又五,这副模样确实算不得特别稀奇。” 沈清安了然。 “我得再与你确认一遍,你确确实实是看到了,来找你儿子的那人,确确实实是太傅府管家,可是?” 他问道。 老妇点点头,“虽然我确实有些老眼昏花了,可是这些还是能确认的。” “那倘若需要你上堂作证,你可愿?”沈清安又问。 老妇这一次反倒是有一些犹豫了,并没有立刻回答,可他看那神情,必然是不愿意的。 “我既然敢让你当堂作证,那么自然也是能护好你的,只不过这件事情如若你儿子在其中违令,我也会照罚不误。” 听闻此言,老妇果然是有些犹豫了,低头不言。 “我们不会逼人帮忙作证,唯有你自愿,故而,你也不必担心自己现在的安危,我们会保护你的。” 沈清安言罢,抬头看了看时间,尚且还早,便道:“不过,我想你们收到的赃款,应该是还没用完,那笔赃款需得交给我,我要查验一番来源。” 老妇闻言,这件事倒是立刻去办了。 沈清安看着那整整一盘子银锭子,一时之间也有些沉默,没有想到,宋太傅竟然下手如此阔绰。 “剩下的都在这了,这毕竟是这么大一笔钱,我们本来是想存起的。”老妇言辞恳切的说着,“您看看,我们毕竟把这些东西交出来了,我儿子……” “不一定。”沈清安斩钉截铁道,“好了,我需得查验一番,您请自便。” 他这一番话说的的确算得上是不留情面,可是事已至此,老夫心中就算有千万般不情愿,可却也只能先行离开,心中恐将他惹怒,进而更没有回旋余地。 沈清安把这银锭子,一枚一枚的都翻起来,通常这样子,出于各门各府的银子,底下是会刻有印记的,就是为了辨别,这银子到底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他大致查验了一下,不出意外确实都是属于太傅府的东西。 可就算是证据算得上是确凿,沈清安也觉得这件事十分蹊跷,毕竟,宋太傅是一只多年的老狐狸,别的事也就罢了,在这种事情上一定会小心再小心。 如若真是想杀人灭口,不留证据那么,连着银子也应该不会留下才对,又怎会只杀害白文一家? “王爷!” 沈清安忽然之间听到了自己身后有江芍的声音,微微一愣,回过头去,竟然真的看到江芍在自己背后站着。 他立刻站了起来,颇有些惊讶道:“泱泱?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长风站出来解释道:“属下得到了王爷的令,要去将小姐唤来,正在去时,看到了,也在朝这边匆匆而来的小姐。” 江芍接话:“你昨日在我这里说的那些话,我其实都记着,正因如此,我才会觉得情况恐怕真有些不妙。” “可是,我察觉时,已经到了宵禁时刻,身为威远将军,是不可以在夜半无故出城的,所以等到天蒙蒙亮城门刚开,我就立刻赶来了,正好碰上长风。” 她眉头皱紧,“当然也就听说了,关于白秀才一家的事情。” 沈清安静默片刻,将手边的一锭银子拿了起来,递给江芍,在她检查银子时,将方才的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她看着这银锭子,却越看越觉得奇怪。 “殿下,您也应该很好奇吧?”江芍问道,“按照宋太傅那老狐狸,若真要干出来,杀人灭口的事情,又岂会留下,如此显眼的证据?” 沈清安冲着她点头,“正是如此,所以我才觉得,此事越发蹊跷。” “恰好你也来了,你我去一趟县衙,与他们问一问这件事情。走访调查的如何,我们也好知道些消息才好应对。” 江芍“嗯”一声应答,随后跟上了沈清安。 长风自然也是迅速的回收赃物,老妇见状,显然是有些想拦一下的,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任由人拿着东西走了。 二人一路到了县衙,毕竟是出了这么大一件事,县衙也很难得忙碌了起来。 二人赶到时,几乎是没什么人有空能理会他们。 江芍从怀里拿出腰牌,道:“威远军办案,速请县令来见。” 众人在听到这话时,纷纷都是一愣,忙扭过头去看向江芍,眼见他手里拿着的,居然真的是威远将军的腰牌,也不由得有些震惊。 其中一个长得文弱的男子走上前来,“还请将军和大人稍等,县令大人马上就来。” 那文弱男子引着二人去了院子后,安置二人坐下之后上了茶,才告退离开。 县令很快就赶了过来,甚至腰带还没摆正,他急匆匆的过来,脸上是谄媚的笑容。 “不知道将军大驾光临,还恕微臣失礼。” 江芍瞥了他一眼,又看着沈清安,见他冲着她点了点头,才说道:“今日我来不为别的事,就是想问问你关于捧苍村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闻言,县令却露出了有一些难以言喻的表情,看起来似乎非常为难的样子。 “这件事情确实是有些无从查起,看着像是买凶杀人,可是这江湖杀手,我们又上哪里去追呢?” 县令说道,显得尤为无辜。 江芍越听越觉得震惊。 “先不论此事,你们调查结果是否正确,就算是江湖杀手所杀,身为县令官府,难道不该还百姓一个公道吗?” 她说着站了起来。 县令的表情有些凝滞,随后重新露出来一个笑,看着却有些意味深长。 他继续道:“这毕竟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咱们官府贸然去搜查江湖中人,岂不是也会给他们造成恐慌?” “如若因此,挑起了纷乱,将军不是也担待不了吗?” 第141章 不就是一个秀才 江芍闻言,怒而拍桌,“你说什么?” 看到她如此生气,那县令又变了一副嘴脸,连忙说道:“将军不必生气,您想要微臣如何?微臣一定照办不误可好?” 她并没说话,脸色沉沉的瞪着那县令。 县令看起来有一些有恃无恐,笑眯眯的站在原地。 “没有想到,县令竟然都已经敢问罪于将军了。”沈清安开口,盯着县令。 似乎县令才注意到一旁的沈清安,观其衣着,看着显贵,可却并不知其身份,想来与这位威远将军,应当是所差不多的。 他笑了笑,朝着人拱了拱手,“大人此话真是说笑了,微臣又怎敢问罪将军呢?只不过是说实话罢了。” “泱泱,此地县令如此作为,你且记一记,回京之后,记得报给皇上,临近科举,倒是也该换一换了。” 沈清安言罢,起身略过县令往里走去。 县令有些惊讶的看着他,的确是没想到,他居然如此嚣张。 “不知大人究竟是何人,方才算是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还请大人恕罪。”县令拱手道,却并看不出来有几分愧疚。 沈清安看着江芍,“既然是询问,必定不会带去刑房或者牢中,方才带我们进来的人,应当是个县丞,与他问话。” 江芍看了一眼县令,点了点头。 此时此刻,县令总算有些慌了,连忙上前来拦住二人,“二位大人!稍等!” 他看着二人,“此事真并非微臣不管,而是,而是实在管不了!” 沈清安与江芍对视一眼,重新坐下,“说吧。” “二位看着,也是身份显贵之人,必然是清楚这官场之中的弯弯绕绕,这件事情有人特地打点过我,自然也不敢不听啊。” 县令叹气,“至于此人是谁,其身份,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求二位大人莫要再追查此事,只不过是死了个秀才而已。” 二人闻言,都有些震惊。 “什么叫不过是死了个秀才而已?”江芍问道,“县令大人,你难道不是自秀才考上来的吗?” 县令的表情有一瞬间凝滞,随后叹气,“将军,此事我们也确实各有难处,你就不要逼我了。” 江芍属实是被气笑了。 “你倒是给我说说,你有什么难处?”江芍问道,“你是今日少吃了一碗饭,还是少挣了一文钱?” 她往前两步,“既然你已经承认于此事之中是有牵扯的,那么,我便该将你直接一并押下去。” 江芍朝着外面扬声大喝一声:“来人把县令押入牢中待审,负责主管白秀才一事的捕快,来与我说说所调查到的结果。” 县令闻言,都有一些惊了。 “将军,你这是做什么?说到底,这里还是县衙?不是你的将军府!无凭无据,仅靠将军一句话,难道就能把微臣押入牢中吗?” 江芍如此果决的处理方式,让县令确确实实着急了。 她忍不住冷笑一声,“此事我向来都有代管之权,更何况是我亲耳听到你亲口承认与这件事情有关系,自然是有收押的权利。” 江芍略略一顿,“若是县令不服气,那他可以跟着我回京城去面见皇上,你与皇上诉苦去。” 眼看着她是油盐不进,县令立刻将主意打到了一旁的沈清安身上:“大人将军胡闹,您可不能跟着一起犯糊涂啊!” “听下头的衙役说了,大人是最先到那白秀才家中的,那家中都有些什么东西,您应该也看到了,也该知晓,并非是能招惹得起的人呐!” 江芍顿了顿,有些探究的回过头去看着沈清安,“发现什么了,怎么不给我看?” 沈清安从怀里摸出来一块令牌,递给江芍,“太傅府的令牌,确实是一件非常明显的证物。” 她自然的接了过去,两人的行动反倒是让县令有些惊呆了。 “你,你怎能就将此物随意递交给她?”县令问道。 “一同查案,自然是证据要共享。”沈清安语气平平说道,“不过方才,我便有些好奇问你,既你说了是有人来打点过,是早就知道这白秀才会死吗?” 县令看着这个状况,也泄了气,知晓这二人同气连枝,是不会有任何一个人,被他说动的。 他垂头丧气的回道:“衙役将人证带回来的时候,下官确实也没想到,竟然这白秀才会死。” “毕竟当时,来人只是叮嘱我,不要将告示的事情说出去,年年买卖文章之人确实不少,故而我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却没想到这次闹出了人命!” “但是二位大人,这可是太傅府啊!将军毕竟曾经曾经有着宋府,还是有些渊源的自然不怕,可说到底,微臣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令,宋太傅若是因此记恨,捏死我跟捏死一只蚂蚁一般,我又怎敢说?” 江芍挑眉,“有些渊源,你又如何得知?” 县令的表情,似乎有些尴尬:“这说到底是太夫府的事情,多多少少,我们这些文官还是会注意些的。” 她来了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点了点头,便没再说什么,反而扭头盯着沈清安。 二人正盘算着,再问些什么,门口忽然传来了一个声音: “几位大人,属下听到这边有响动,不知是否是有吩咐?” 从门外进来了一位身着捕快服的男子,眼瞧着身高有八尺,肤色黝黑,脸上还带着疤的男子,声音中气十足,单看着就只觉得非常健康。 江芍回头去看着他,愣了片刻,只觉得十分眼熟,可却半晌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 她的确是没想起来,可那人却认出了江芍。 “将军?您怎么在这里?”他有些惊喜。 江芍在他喊出将军时,也确定了他的身份,“你曾是,威远军的人?” 男子走到了江芍面前,恭恭敬敬的又拱手一礼,“是,属下之前是先锋营的,名叫赵朗。” 江芍听到这个名字,顿时反应了过来,眼睛一下子睁大,“你就是那个,传闻中,先锋勘察从无有失误的先锋将赵朗?” 第142章 是件错事 赵朗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腼腆,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憨笑着点头:“没想到将军是因此记住了我。” 他说着,表情黯淡了下来,“也是有过失误的,赤峰谷,便是我的失误。” 江芍闻言,也静默了下来,垂在两侧的手紧紧攥住。 沈清安注意到她捏紧的指骨泛白,想都能想得到她用了多大的力气,立刻伸手去拉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 “叙旧随后再叙。赵朗,将你们县令压下去,关入牢中待审。” 忽然之间听到这句话,赵朗也是有一些意外,下意识的就看向了江芍,江芍方才落寞的神情已经消失,随即点点头。 赵朗应是,独身一人上前便准备直接拿下县令,将县令吓得大叫。 “赵朗!你可想好了,你现在是以下犯上,如若——” “把人拿下,不计后果,若有什么责罚,我来替你担着。”江芍直接把县令的话打断,“不过你都收受贿赂了,想来也不会有什么责罚。” 县令一下子哑火了,但立刻又想起自己从未与他们说过收过东西,“将军,您这可就是污蔑了魏晨,虽然遭人威胁,确实是萌生了怠工之意,可却真没收受贿赂!” 江芍就知道这样子的人,一定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就这样直挺挺的,走到他平日坐的书案前,将桌子上的宣纸拎了起来。 “这是产自金陵的宣纸,还有撒金,县令大人倒是与我说说,若你真两袖清风,又如何用得起这传闻中,寸纸寸金的宣纸?” 县令不说话了,江芍扬手一摆,示意人将人拉下去。 赵朗自然办事效率很高,将人直接拖了下去。 江芍看人走远,回过头去眯起眼睛盯着沈清安,“王爷,你刚刚说话,我可见有停顿,还有什么?” 他顿时笑出声来,“真也倒是什么都逃不开你的眼睛。” 这样子说着话,他从自己怀里又将那包起来的穗子拿了出来,直接递给江芍。 江芍将那穗子接了过来,思索片刻,问道:“这上面怎么沾了这么多血?” 沈清安思索片刻,才回答道:“这是我从那个小男孩的手里拿出来的。” 她顿时明白了,随后又小心翼翼的将帕子包好,“我从这穗子中抽了几根出来,我待会儿找点清水,将这几根穗子冲洗干净,瞧瞧颜色被血染的,我已经看不出来原本是什么颜色了。” “为什么?” 江芍说起来,神情又有些哀伤,“当时军中若有人在战场上死去,身上有类似于穗子这样子的物件,要一同与抚恤金寄回给家人时,就会特意清洗。” “也不是什么为了让遗物上没有血迹,单纯只是因为,洗干净之后的痱子才能辨认出颜色,知道这究竟是谁的东西。” 沈清安眼睛盯着他,心里闪过心疼,却也只是轻轻的搂住她的肩,不言。 “好了,事情已经发生,我们没什么时间上春悲秋,王爷,走吧。” 她说着,转身往外走。 二人正是打算去见一见负责调查此事的捕快。 甫一出门,就看到了,刚刚瞧着文弱的男子站在门口,他冲着两人拱了拱手:“二位大人,请随我来。” 江芍倒是直接走向了他,“你知道我们要干什么?” “回大人的话,下官方才听到了。”他的回答也是非常直白。 她有些想笑,但最终只是点点头跟在了他身后。 “下官并未参与此案的调查取证,所以只能先带二位大人去见此次的捕快,不过他们也只是去走访了一下村民,其余……下官便不好说了。” 他的话说的聪明,确实也明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说话间便到了议事厅,几名捕快正站在厅中,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这次的事情。 县丞走了进去,轻咳一声,三人立刻回过头来朝他行礼。 “这二位大人对于此案,有话要问你们务必务实相告。”他对那三个捕快说道,随后回头:“二位大人,下官先告退了。” 江芍看着他溜之大吉,心想着这人还真是像个泥鳅一样。 她没有多说什么,而是看向那三个捕快,“废话就不必多说了,你们三人与我说一说,究竟调查到了什么。” 三个捕快面面相觑,似乎都有些为难。 最终,是这三人中看着长相最为精明之人开口:“回大人的话,其实属下等……不曾调查到什么。” 她有些惊讶:“你们不是去问村民了吗?有什么异动,难道没问到吗?” 他低着头:“这些例行询问,属下去问过了,就包括发现他们的那对夫妇,也与属下说,并没发现什么异常,只是要给远在南边的儿子寄信,才想到要请白文代笔,这才去找他,没想到撞到了这样的惨案。” 江芍没有及时发问,扭头看着沈清安。 二人其实都很清楚,这个案子非常明了。 摆明了的杀人灭口。 现在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凶手,是宋太傅或者是说是宋太傅指使。 可是,他二人不管从何处出发去想,都并不觉得,宋太傅会蠢到给自己留下这么多线索。 “不过,倒有一件事,与此事似乎有些关系。” 正在沉默之际,三个捕快之中,又有人开口说话。 江芍立刻抬眼看他,“说来听听。” “捧苍村其实使这一带中,文人最多的村子,但是两极分化严重,文人多,但文盲更多。” “所以每年到春闱,秋闱前,总会有些达官贵人,来此地为家中后人买文章,企图换官职。” 他说着咽了咽口水,小心地看着二人,“不知道这次,是不是也是一样。” 江芍到吸了一口凉气,确实不曾想到,卖官鬻爵这种事情,居然在这种地方,已经是常态了。 另外两人听到自己的同伴竟然这么敢说,都纷纷白了脸,站到一起,低着头呼吸都缓了缓。 几人还是知道的,就算成为了常态,这也并非是一件正确的事。 所以也就更清楚,此事恐怕会踩他二人的雷。 第143章 新线索出现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保密工作做的确实还算是不错,你们调查许久竟然都不曾确定,白秀才曾经是否卖过文章。” 江芍倒不为他戳破此事而生气,只是有些感慨,那三人见状,这才松了口气。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别的吗?” 她问完之后,看向三人,三人有些羞赧的低下了头,“是属下等无用,还望大人恕罪。” 江芍看着他们仨人这个样子,倒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最终只是摇摇头:“此事放给你们去查,确实难如登天罢了,这件事情我二人接手,你们从中协助即可。” 三人有些惊讶抬头。 确实是一件难办的案子,所以才会推给他们,却没想到,江芍这一开口,竟然将这案子接了过去。 “不愿意协助?换人也行。”江芍倒是对此无所谓。 三人连忙拱了拱手,“非也非也,多谢大人提携。” 她又叹气,“那既然如此,你们再去村子里好好走访一番,细问一问,那日究竟有没有什么异常,每一户都问。” 三人又是点头,立即离开。 “你怎么看?”沈清安走到了她身后问道。 江芍叹了口气,忍不住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反正这件事情,终归得是我们来查,交给他们,查到明年去,也查不出来个所以然。” “你我二人在村长家时,你应该也瞧见了,那妇人是村长的母亲,村长状况不大好,但倒是那妇人看到了,去往白秀才家,谈起买卖文章交易的人,的确是太傅府的管家。” 她听到此处,着实有些忍不住怀疑自己,“难道真是我们二人将此事猜错了吗?” 江芍问道,沈清安却摇头,很肯定道:“不会的,无论如何,依照你我二人对宋太傅了解的程度,必然不会如此简单。” 她点了点头,倒没再说什么。 此时,赵朗将人压了下去,又回来,站在门口行礼道:“将军,大人,不知在此案之中,属下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吗?” 江芍看见他,笑了一下,“不必,此事其实……” 她思索了一下,不是那么好办的事,也便不准备交给赵朗。 “此事之外,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有些好奇。” 江芍看着赵朗,“你怎么会来县衙里做捕快呢?” 他的表情闪过了一丝尴尬,低下头去说道:“当年先锋小队刺探赤峰谷,回来的路上,我们听说,后行大部队居然在赤峰谷里遭了埋伏,我们便清楚,恐怕是打探出现了失误。” “所以我们想回去救将军,可是没有想到,在我们回去的必经路上,居然也有人设伏,但我们作为先锋小队,这种情况见得多了,所以想要逃走不是难事。” “可他们不知为何,居然有我朝弓弩,这确实是我们始料未及之事,所以一时不查,居然被他们钻了空子,导致我当时右眼受了伤,幸好医治的及时,虽然右眼并不像以前那般好,但是这只眼也不至于瞎,在战场上学的那些本事,也是来做捕快刚好。” 江芍有些疑惑,“弓弩?” “赵朗,此事你确定吗?若是弓弩被他们盗去,或许他们有可能已经研究出来了弓弩的制造方式,这可就麻烦了。” 她说道。 听到询问,赵朗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旁的属下倒是不敢确认,可是这弓弩,毕竟就连军中也是要派批才能使用,所以必然不会认错。” “当时也正是因为觉得,狄戎不可能有弓弩这样子的东西,稍微拉远距离之后,才会放松警惕,被他们用弓弩忽然袭击。” 她抿紧了唇,回头看着沈清安:“王爷,此事你怎么看?” 赵朗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松动,非常震惊的看着沈清安,似乎是没有想到,他居然是王爷。 沈清安没说什么,只道:“此事有蹊跷,我们暂且记下,你回去之后也好问问裴将军,近些年交战之中,是否见狄戎使用过弓弩。” 她轻轻的叹了一声,点了点头。 “将军……王爷若是没有属下什么事,那属下就先告退了。” 赵朗察觉到自己在这里杵着,似乎不太好,便告退离开。 她冲着人点了点头,见人走远之后,才回头看向沈清安:“王爷,我觉得此事已经陷入了僵局之中。” “不论到最后我们是否能证明,此事究竟是不是宋太傅所为,也并不能公之于众。” 江芍也觉得有些头疼,“旁的事也就办了,可这件事情如若公布,那么势必会引得村中村民惶恐。” “再加上王爷,你方才与我说的那捧苍村的村长,想来听说白秀才被杀一事,应该是已经吓破了胆,所以,你才会觉得情况不大好。” 沈清安明白她说的道理,“此事我们都明白,可是要如何让村民也明白呢?” “我们又要如何说,此时暂时给不了他们一个解释?” 江芍听到这些问题,只觉得有些头大,摇了摇头,“你若这么问我,我倒也不知。” 她停顿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什么:“暂时处理为悬案堆积,只有真正查到了凶手是谁,才能将此事公之于众。” 江芍钻进了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几根穗子,“但是我倒觉得,此事并非一时半刻就能完成的。” 沈清安同样也是这么想,两人不住叹气。 他停顿片刻,忽然抬眼看着江芍,“泱泱,我想到了一个可能。” “什么?” “知道白秀才的文章卖到了太傅手中这件事的,并非只有太傅自己,冯宽,甚至是他爹,应该都知道这件事情。” 江芍有些疑惑,“你该不会要与我说,人是他杀的吧?” “毕竟知道此事才会有动机,他也是有动机的。” 沈清安回答。 江芍倒是肯定了沈清安的想法,“并非是我要袒护那个冯宽,只是王爷,你不会觉得此事古怪吗?” “就算是冯宽他们想要杀人,可是买卖文章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应该不至于会让他们愿意背上一条人命吧?” 第144章 漏洞 沈清安闻言一愣,觉得江芍说的确实不错。 “就算是我们得找有条件的,却不能直接揣测,就算他知道又能如何,没有杀他的动机呀。” 江芍摊手。 她说完之后又想起了,那日在西江月见到冯宽时,他的那副反常样子。 “既然突破点不在此,那我们便另寻他法吧。”沈清安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说道。 她自然也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江芍将穗子上的血迹擦拭干净,终于露出了它本来的模样。 她蹲在地上打量着那穗子,却觉得越看越不对劲。 “这是洗干净了,有什么发现?”沈清安问道。 江芍慢慢的摇了一下头,“说不上是什么发现,但是……王爷,看了这个穗子,我更能确定应该凶手不是宋太傅,甚至应该都不会是太傅府的人。” “就几条穗子,何以见得?”沈清安不解。 她轻轻笑了一下,“因为对于他们家的配饰,我还算是比较了解的,宋太傅那个人别的不说,最好面子,就算是他家下人所用的腰牌,也不可能会挂这样子的穗子。” “可这不就是普通的穗子吗?难不成还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沈清安从她手中拿了过来,仔细打量着,怎么看都是几条普通的黑色穗子。 江芍耸耸肩,“宋太傅这个人,最爱讲究规矩,说什么黑色是太傅府的大忌,任何人身上不得有纯黑色的物品出现。” 沈清安文言不知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问道:“那不知道,头发算不算?” 她我有个疑问,的确也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沈清安会忽然开玩笑,“怎么突然没正形了呢?自然不算。” “而且,宋太傅还觉得,他身为太傅文官之首,自然东西也得是风雅的,普通的丝线却还不行,得要有光泽的。” 她用手捻了捻手上穗子,“很显然,这几条穗子并不符合这些要求。” “但若是单靠此,却不能洗清太傅的嫌疑。”沈清安道。 江芍点点头,“这个案子不至于要上达天听的地步,可我们总归得查出来些什么,否则的话也的确是无法交代。” “那我们不如,据实相告。”沈清安说道。 “即为,我们查到什么便说什么,不做隐瞒。” 沈清安直言。 江芍颇有些意外的看着他,“这岂不就是承认无能吗?” “你听起来,似乎不大愿意?” 他笑容带了些调侃,让江芍忍不住有些脸红,回答道:“谁不愿意了?我只是觉得,这样一来,像是没什么交代。” “确实,所以我们必须得查清楚这穗子究竟是什么人落下的。”他顿了顿,“若我们依旧以为期满,随便寻一个什么理由断案,那么与这些不作为之人岂非是同样的人了?” 江芍颇有些无奈的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对。” “算了,无论如何,我们现在都该先去见一见,那个说是此案中唯一的幸存者。” 江芍盯着他道。 “那个小姑娘吗?”他略略皱眉,“是该去见一见,但是,从她身上恐怕问不出什么。” 江芍抿了抿唇,“不会问出什么,说到底,毕竟是亲人骤然离世,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在世上。我想去见一见她。” 沈清安望着她的眼睛,不知为何,她的眼中却满含哀伤。 沈清安忽然之间便想到了,其实江芍也是如此。 在尚且年幼时,亲人骤然离世,只剩她一人孤零零在世上,如今见到这样的小女孩,恐怕也是想到了当时的自己。 他并不曾在说什么,二人一起去见了二丫。 二人到的时候,二丫正有些惶恐的缩在大娘的怀里,看着表情也是十分惊恐,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江芍犹豫了一下,走上前,“是二丫是吗?” 二丫有些警惕的看着江芍,缓慢的点了点头,手指却紧紧的攥着大娘的衣服。 她忍不住叹气,说道:“你不要害怕,姐姐有话想要问你,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好,可以吗?” 二丫慢慢的点了点头,大娘也是有些疼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那既然如此,我可就要问了。”她顿了顿,“昨晚上那些坏人,是忽然闯进你们家院子的吗?” 二丫闻言犹豫了许久,才说道:“只有两个人,一个把脸遮住了,另一个没有,我看到了那个没有遮脸的人的样子,脸上有一颗大痦子。” 她有些惊讶,他正在思索着,若是再问她细节,是否有些太过残忍,就听到二丫自己说:“那些人确实是忽然闯进来的。” “当时爹娘还有哥哥都在院子里面,听到了这些动静,他们没有反应过来。” 她说着说着,声音已经带上了哭腔,“是爹看到了,他们手里明晃晃的刀,才知道了他们想要做什么,就知道事情可能不大对劲。” “然后,爹就把娘推进了屋里,想让娘带着我先跑,可是没有想到,他们两个人很厉害,平常强壮到可以上山猎野猪的爹,可以徒手抓兔子的哥哥都没有打得过他们。” “我娘知道,如果我们两个不跑一个的话,恐怕我们就都要完了。” 她说着,低声哭了起来:“娘抱着我从窗户翻了出去,绕着后墙根将我藏到了那个竹筐里。” “她自己则是将我藏好之后,准备翻墙出去,做出一种自己要翻墙逃跑的假象,其实,我娘根本翻不出去的。” “他们发现了娘,叫把娘从墙上拖了下来,一句话都没有说,就直接把她杀了。” 江芍顿了顿,犹豫几番还是问道:“他们没有在对屋子进行搜查一番,没确定一下家里人数吗?” 二丫用力的点点头,“我看到他们数数了,只不过好像就点了三个人,就放心的走了。” 江芍没有再问,反倒托腮沉思。 既然是数了人数之后才放心离开,那么在他们的认知中,肯定这家人只有三个人。 可是,村中稍微打听便知,白秀才有一儿一女,又如何会漏掉这个女儿呢? 第145章 疑点重重 江芍想了想,绝不会是因为这小姑娘年纪太小,所以才会放过。 她越发的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可能是宋太傅干的了。 按照宋太傅的性格,既然要买白秀才的文章,那么一定会把白秀才查个底掉,不可能会不知道他有一个这么大的女儿。 那么,既然这人并不知白秀才还有一个女儿,是不是就能说明,其实此次之事,或许是临时起意,便只是听说了白秀才是有孩子的,但并不知道有几个? “二丫,关于那天的事情,你还记得有多少?”江芍继续问道。 二丫低着头摇了摇头,“姐姐,我记得的事情都已经全部告诉你了。” 她抿唇点头,“那好,姐姐知道了,我想要问你的事情也都已经问过了,要不要去好好休息?” 二丫有一些腼腆的点了点头,没说话。 “大娘,这孩子现在……麻烦你多费心,照顾着一些,若有什么经济上的难处,我可以帮忙。”江芍抬头看着抱着二丫的大娘说道。 大娘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这还说什么呀?白秀才是个好人,邻里邻居的帮了我们许多,现在他们遭了这样的难,就独独留下这么一个女儿。” 她正说着,声音都有些哽咽,“我又怎会不帮衬些呢?” 江芍听到这哭腔,也是心里发紧,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将里面的银子全都倒在了大娘手里,“这些钱您拿着,我知道您也不容易,毕竟是要再养一个孩子。” 大娘有一些惊讶的看着江芍,慌张的摆了摆手,“不不不!这些钱太多了,我不能拿的!” 江芍笑了一下,“您也不必与我客气,这都是该您拿的东西。” 闻言,大娘似乎有一些犹豫。 “您收下吧,收下了我也能心安。”江芍说完之后,大娘才有些小心翼翼地,将那银子收到了怀中。 “那我在这,就替二丫多谢大人了。”她泪眼朦胧的看着江芍道。 江芍轻轻摇了摇头,不曾说什么。 看着大娘抱着二丫离开之后,江芍靠在了一边的墙上,开始沉思。 “这就算是再继续调查下去,恐怕不会有更多的情况了。我想我们不如回京城去,我去趟宋府,当面与宋太傅对质此事。” 江芍道。 沈清安却有些犹豫,“可若你去当面对质,这件事情若果真是太傅所为,又要如何?” 她其实并没有想过这个最坏的结果,思索片刻之后回答:“不知道,但是王爷,现在最大的线索,反而是太傅了。” 二人无声的对视着,都企图能用自己的想法说服对方。 “二位大人,有发现!” 正在两人面对面僵持的时候,方才离开的三位捕快此时此刻都回来了。 只是这一次,与方才垂头丧气的样子不一样,三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什么发现?”江芍低下头去整理了一下脸上的表情,才抬头询问。 是那最精明的捕快开口说的:“我们去村中走访调查过了,确实是有一家人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事。” “白秀才遇害的那天晚上,回家回的很晚,而她也看到了杀人之人。” 捕快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是直接跟着白秀才一起回了村子的。” 江芍略有些震惊,“跟着白秀才一起回来的村子?” 她想到了白秀才昨日见的人,不正是冯宽吗? 也是奇怪了,这件事情怎么无缘无故的又和冯宽牵扯上了关系? 江芍顿了顿,“此时我们已知,不过要想查清楚,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暂且将此事挂为悬案。” 三个捕快脸上的表情一凝,随后,其中一人问道:“二位大人是觉得这件事情十分棘手,所以不想继续查下去了吗?” 江芍闻言,有些惊讶的望着那个捕快,看到他果然是刚刚那个心直口快的。 “若你们如此理解,倒也没错,可却并不止如此。”江芍回答。 她看了眼沈清安,沈清安说道:“这个案子牵扯众多,我们得先回京城禀报皇上,拿到此事的查处权,才能继续查下去。” “若是现在继续往下插的话,男宝他们不会察觉我们二人的动作,所以提前一步将证据都毁掉,那可真就是查无可查了。” 三名捕快互相对视了一眼,确实也是不大清楚沈清安说的是真是假。 但毕竟二人是上官,就算心中有质疑,也不能立即质疑。 “是。”三人拱拳说道。 她冲着中间的人又说:“你记得去与赵朗说一声,今日我须得先回京城,让她就安心呆在县衙里,若是有什么难处,可以派人去京城宁王府寻我。” 三个捕快面面相觑,没有想到来人来头居然这么大。 “我们走吧。”江芍交代完之后转头对沈清安说。 二人确实来也是匆匆,去也是匆匆。 回去的路上,江芍一直在想着那三个捕快带回来的消息,却越想越觉得不太对劲。 “自从听了他们三个人的话之后,你就一直不大对劲,是觉得这件事,有什么奇怪之处吗?” 沈清安当然注意到了她的不对劲。 江芍缓缓的点了点头,“是。” 她抿唇,“王爷,白文在回捧苍村之前,是去见了我和冯宽,但是杀他们的杀手,好巧不巧,就在这个时候,尾随他一起回去了了。” 江芍忍不住摇了摇头,“王爷,我是实在想不明白,到底为什么这件事情能这样巧?” 沈清安方才其实也想到了这件事情,可是就仅凭此,便将此事安在冯宽头上,确实有一些牵强,毕竟也是毫无证据。 “不论如何,回去之后,我先进一趟宫,和黄兄言明此事,让皇兄来与父皇禀报。” 他说完之后,有一些无奈的看向了江芍,“你是不是以为,我会叮嘱你千万不要去太傅府找宋太傅?” 江芍有些心虚的点点头。 他无奈的叹了口气,“不会的。” “我知道,就算是这件事情,我叮嘱过了你,你依旧还是会去的,不如我便正大光明的告诉你,去试探一下。” 第146章 他不信 江芍听了这句话之后,眼睛顿时蹦出亮光,很高兴的点了点头,这种事情,她自然是最乐意去做了。 二人骑马赶回城的速度加快,但即便是如此,回城之后,天色也已经暗了下来。 行至主街道,二人便立刻分开,朝着两个方向去。 江芍当然是往太傅府的方向走,沈清安则是去往的皇宫。 她此时到访的时候,宋府的人上下都有一些意外,没有想到,这种时候,江芍居然会忽然来。 江芍静静的站在门口,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劳烦去通禀一声,告诉太傅大人,我有事求见于他。” 门口的管家虽然很好奇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可说到底,毕竟也不关他们这些吓人的事情,自然不曾多问,便立刻进去禀报。 没过多时,管家又从里面走了出来,满脸的歉意:“实在不好意思,江小姐,我们太傅大人今日实在是太忙了,没有空见小姐,不如,小姐等太傅大人忙完这一阵再来?” 江芍停顿片刻,随后居然就这样的直接席地而坐。 “你去告诉宋太傅,如果他不见我的话,那我就在门口等到他见我为止,总有太傅需要出门的时候吧?” 她这样子无赖的样子,反倒是将所有人都吓到了。 江芍虽然在他们眼中一向是一个武蛮子,可是却从来没有,做过这样子逾矩又过分的事情。 管家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道:“我知道了,江小姐,你快起来,我现在就去寻太傅来。” 话说完之后,便立刻回了府里。 “人已经打发了?”宋太傅并没有抬起头来去看管家,如果他这时候抬头,一定能看得到管家此时此刻脸,上有些发愁的表情。 管家叹了一口气,“大人,是小人没用,这件事情没有将江芍糊弄过去,她现在反而是在咱们的大门口直接坐下了,扬言说,如若太傅大人,您不去见她的话,就要在门口坐到天荒地老。” 宋太傅知道,自己现在是必须要去见一见江芍,否则的话,按照江芍那个性格,不知道又会干出来什么别的出格的事情。 见到江芍的时候,江芍就在门口坐着,宋太傅从门口走了过去,十分震惊的看着江芍。 他的确是已经猜到了,没有说话,可是却没有想到,这几年说的竟然如此真,江芍竟然真的在地上坐着,确实是有些大开眼界。 “不知道,威远将军究竟是有何要事所说?老夫都已经回了府上,没有想到还一定要追来府上询问。” 看得出,宋太傅说的语气,已经很不耐烦。 江芍看到宋太傅出来,立马一下子坐起来,她直勾勾地看着宋太傅,“自然是有要事要找宋太傅,不知太傅现在可否方便?” 眼看着这一次是躲不过去,宋太傅只能点了点头。 江芍被放了进去,跟着宋太傅一路去书房。 宋太傅在书桌前面坐下,看着江芍,“好了,你说吧。”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睛,也一点都没有犹豫的,直接将怀里的令牌掏了出来,放到了桌子上,这勾勾的盯着宋太傅问道:“太傅大人,此物与你可有关系?” 突然一下看到了自己的令牌,宋太傅也知道,江芍恐怕来者不善。 不过这令牌上面刻的字,几乎都已经摆明了,一定是宋府的,所以也没有什么好抗拒的。 “这令牌虽然并不是我的,可是的确是我宋府的令牌,威远将军,应该比我还更清楚才是。” 宋太傅暗戳戳的嘲讽了一句。 江芍其实并不在意这句话,反而是将那令牌收到了怀中,直接坐在了宋太佛的对面,眼神顿时有些狠厉。 “那我就要请太傅与我说一说,为什么太傅府的令牌会出现在京郊的村子里?” 江芍言罢,宋太傅很显然也是听到了京郊的村子,心里有一些紧张,只不过,她还并没有问得特别仔细,自然也不能自己将自己供述出来。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老夫从不曾丢过令牌,又怎会知道,这令牌为何会出现在京郊村子里?” 他说的非常的大气凛然,一副仿佛被污蔑了的感觉。 江芍冷笑了一声,“太傅大人,白秀才死了。” 宋太傅直到这个时候才终于意识到了情况,可能有一些不大对劲,立刻坐直身体。 “想来应该也是一个重要之人,不然的话不值得。威远将军还要特地来府中与我言明此人生死。” 他说着一顿,“不知是为何而亡?” 江芍眯了眯眼睛,最后冷笑了一声:“这看来太傅大人还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呢!” “难道太傅大人不认识这位白秀才,也并没有拿到过任何白秀才的文墨,是吗?” 她这话问的非常直接,宋太傅听了,没有马上反驳,反而是盯着江芍笑了笑。 “我说将军,你应当是许久没有再踏足过官场,不知这官场之中人心漂浮,如此直接的问老夫,这些事情老夫自然不会回答,并且老夫还会说将军没有证据,是在污蔑我。” 江芍立刻将玉佩拿了出来,拿在手里晃了晃,“你可以说自己没有买过白秀才的文章,但是,我这里却有你们宋府的令牌,自然也是可以合理怀疑白秀才的死,与你们是有关系的。” 她说完笑了一下,“而且我不妨再透露一些消息给太傅大人,现在我们手里面所掌握的证据,可是没有一条对太傅大人是有利的,还望太傅大人能与我说实话。” “毕竟你要是不实话实说,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我自然也没有办法救太傅大人,更甚,太夫大人恐怕还需要为这幕后之人陪葬呢。” 说到此处,宋太傅终于有一丝动摇了,目光有些犹豫的看着江芍。 江芍别的不说,这件事确实是说对了,无论如何,他们福利的令牌都出现在杀人案的现场,不管怎么说,说出来此事都会对他有影响。 可是,江芍又能信几分呢? 第147章 闭口不言 “此事,老夫也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夫的确是没有见过这个白秀才,这个令牌也不可能是老夫给的白秀才。” 宋太傅不紧不慢的回答,“而且,按理而言,这白秀才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老夫才对,又怎会在这种时候认识我呢?” 江芍并没有回答什么,而是静静的看着宋太傅。 “那,太傅大人的意思,就是并不想将此事一五一十告诉我了,是吗?” 宋太傅不说话了,反而这个时候开始衡量起,究竟该不该回答江芍的话了。 “那既然如此,晚辈今日叨扰,这令牌,我也自然会带走,去当做一样证物的。”江芍说着就要站起来。 宋太傅似乎是有些紧张了,“等一下。” 他略略叹气,“买卖文章这种事情,将军应该不会没有见过吧?” 江芍并不回答。 她以前,到底确实没有见过,如此买卖文章之事。 她只安静的等待着宋太傅的下文。 “而我与这白秀才就是这样子的关系,我从他手中买走了一篇文章,而且是花了大价钱的,就是想让他闭上嘴,不要将这件事情说出去,那既然我都要杀人灭口了,给银子是不是就没必要了?” 宋太傅道。 虽然,他心里也觉得,死的只不过是一个秀才,死就死了。 可是,江芍此人极为认真又非常的倔,若是一定要将这件事情彻查到底,那么最后还是解释清楚,否则因为这么一件小事搭进去自己,那实在是太不值得了。 “律法之中,对于舞弊,也是有明文规定的,只不过这件事情暂时并不归我管,所以太傅买卖文章一事,在我这里,确实也只是一件事而已。” 江芍说着顿了顿,“所以太傅大人,我要原原本本的知道,太傅大人是如何与白秀才买了文章的。” 宋太傅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抬眼看着江芍,“小江将军,你果真要如此对我咄咄相逼吗?” 江芍表情平淡,回答道:“太傅大人为何要如此说?” “你可知?恒儿如今还在为与你的婚事而努力,而这篇文章便是要作此用,如若不是为了你,他又何必如此呢?” 宋太傅理直气壮的说道,仿佛是一件能叫人理直气壮的事情。 江芍听到这些话,只觉得有些好笑,忍不住问道:“太傅大人,你在与我说这些话的时候,有没有觉得很好笑?” 宋太傅没有说话。 她也没有再继续问下去的心情,站了起来,“大人好自为之,晚辈告退。” 江芍说完之后,就站起来往外走。 很显然,太傅没有想到她居然是这样的反应,立刻站了起来。 江芍并没犹豫,直接走了出去,没有想到刚出门竟然碰到了站在门口的宋彦恒。 他看到江芍,眼神有一些惊喜。 “芍儿,没想到你真的来我府上了。”他满脸喜色的说道,说着就要走上前来。 江芍盯着宋彦恒,不明白他现在为何是这样的反应。 按照此人小心眼的性格来看,没道理会觉得,她之前坑害他,现如今还能对她如此热情。 江芍默默在心底又为自己辩解,这也算不上是什么坑害,只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没错。”她道,说着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宋太傅,“太傅大人涉及一起杀人案中,所以我特地来府中调查,问话已经结束,我要走了。” 江芍话音落下,果真转身就走。 宋彦恒站在原地,很显然是有一些不知所措,愣了一下,还是追上前去拦住江芍。 “芍儿,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用这种办法,已经不能引起我的注意,我只会觉得厌烦。” 他皱着眉说道,一副煞有其事的模样。 江芍也的确是被此事逗笑了,“宋彦恒,所以我没有想引起你的注意。案件已经调查结束,我该回去复命了,让开。” 宋彦恒咬了咬牙,“你这样子对我祖父,难道就不怕吗?” 宋太傅听到这句话,也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上前来,却不知该说什么。 江芍好笑的看着宋彦恒,“不怕。” 她说着,又瞥了一眼站在不远处的宋太傅,“太傅大人,我劝您还是好好教导教导自己的孙子吧。” 江芍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 宋彦恒紧皱着眉,回过头去问宋太傅:“祖父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芍儿一向都是一个尊师敬长的人,今日为什么是这样的态度?” 宋太傅看着宋彦恒,只觉得他没出息。 “你都没瞧见吗?人家根本看不上你,你这又是何苦这个态度?” 宋太傅这般语气,宋彦恒不仅没有觉得自己说错做错了,反而还觉得宋太傅过于小肚鸡肠。 “祖父,她看不看得上我是一回事,我靠,自己的努力,总会有一日,能再让她刮目相看。” 他说着顿了顿,“我是想问,祖父为什么牵扯到了杀人案中?” 宋太傅就知道这件事情一定会被问起,平静回答道:“给你写那篇策论的秀才,不知为何,竟然被人杀了。不过也好,也算了了我一桩心愿,省的我再去杀人灭口。” 宋彦恒瞪大了眼睛看着宋太傅,“祖父,舞弊已经是一件触犯律法的事,你难道还想杀人灭口?” 眼瞧着他如此震惊,宋太傅也有些觉得古怪,“怎么瞧你如此惊讶的模样?之后进入官场,你也是要如此的。” 宋彦恒看着正要反驳,却被宋太傅直接打断。 “莫要与我说你那套理论,恒儿,你可知一个道理,人善被人欺,往后在官场上,如果你不狠一些,那么,便是人为刀俎,你为鱼肉!” 宋彦恒呆立在原地,原本要张开嘴反驳的话,却硬生生的梗在了心口。 “好了,老夫累了,马上就要春闱考试,你快去潜心学习,不要想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话音落下,宋太傅就直接关上了自己面前的那扇门,没再说什么。 徒留宋彦恒一人站在院中,显得身影,竟然有些孤零零的。 第148章 你对我不满? 江芍离开太傅府之后,比沈清安更先到了宁王府,她直接到了书房,坐在了书案前头,开始思索今日之事。 宋太傅的模样,看着并不像是动了手的样子,并且,他有句话说的确实是没错,如果要灭口,为什么不尽早? 她顿了顿,不过也的确有这种可能,毕竟,等到春闱后,若宋彦恒真的能凭借白文的文章登科及第,那时候才会想着杀人。 可现如今这个情况之下,江芍反而觉得不会伤人,毕竟,白文能写出来第一篇,那就能写的出来第二篇。 宋太傅绝对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但一定是一个很会算计的人,如若不榨干白文的最后一丝价值,恐怕也并不会舍得将其抹除。 此事,他定然会如此作想。 沈清安回来之后,看到她愁眉不展的坐在书案后,走到了她身边,揉了揉她的脸颊。 “你回来了?”江芍问道。 沈清安点头,随后将手里拿到的密旨,在她的面前摊开。 “有关白秀才,这件事情我告诉了皇兄,皇兄与我说,现如今,白秀才已死,就算掌握了宋太傅买卖文章的事实,却不能对他造成什么后果,让我们不要以此对宋太傅发难。” 江芍点点头,其实早就料到了,肯定会是这样的结果。 “此事解决,还有另一件事,明日午后,使团进京,各地布防,你裴将军,与可已安排好了?” 沈清安问道。 她点头应答:“此事你放心,我和裴叔叔已经商量过,应该要如何安排此事,不用担心。” “只不过这件事情,我们查了两日,估计没有什么结果,最终,还并不能把太傅怎么样,倒也是有些失败的。” 她垂着眼睛说道。 沈清安没说什么,也是沉默。 “算了,既然这件事情我们还留了几个线索,那么等到使团离开之后,再继续将这件事情查下去,毕竟现在最重要的还是此事。” 江芍打破了沉默。 沈清安的确是不知道还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她沉默了许久,扭头看向了窗外,此时雪已经停了,外面银装素裹,白茫茫的一片,煞是好看。 江芍眸光闪了闪,“雪停了,天也开始冷了。” 沈清安微微笑了笑,双手捂着她的耳朵,轻轻揉了揉:“怕冷?” 她回头笑着摇头,“不怕。” 二人对视良久,沈清安道:“你今夜要回宁王府去?” “你要留下我?” 沈清安不回她的话,手指绕上了她的长发。 “可以吗。” 江芍一时之间,脸颊有些泛红,往后撤了两步,那一缕长发也顺着她后撤的方向,从他手中滑落。 “我只是随口一说,宁王府和江府离得也不远,我回去就是了。”她急急回答道。 沈清安顿时忍不住笑了。 随后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我也不逗你了,你也早些回去,明日,你可切记要记着商量好的布防,早些过去。” 江芍听着他这样担心的叮嘱,忍不住又是一笑,“好了,我记下了,明日见。” 她言罢,便跑到了茫茫雪色之中,随后,身影在这雪色之中消失。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不知为何,沈清安却有一些怅然。 每年只要使团来访,那就意味着马上就要过年了,街上的氛围也热闹了起来,到处张灯结彩。 江芍一早起身之后,久违的在身上穿戴上了软甲,长长的墨发高高束起,穿着夹里的窄袖交领长袍,腰间蹀躞带上,规规整整的挂着那一枚属于威远将军的腰牌,与她的佩剑。 “小姐!裴将军已经来了,现在人正在前厅等着小姐。” 青萍也是已经换上了新衣,从门外进来,喜气洋洋的说道。 江芍点点头,“好。” 她说完之后,回过身去,便朝着外面而去。 裴咏确实是正在前厅等着,回过头来看到她,一时间眼里也是划过了几分欣赏。 “先前你常做钗裙打扮,这恍惚间再一看,你确实是与你爹很像。”他说话间还有一些感慨,显然应该是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情。 江芍笑着走上前去,“之前与你一起的是我爹,裴叔,现在换成我了。” 裴咏听到这句话之后,轻轻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说的也是,不过你这都收拾好了,那咱们快去任职吧。” 说完之后,和江芍一起往外走。 “裴叔,裴珩今日没有跟着你一起吗?”江芍有些好奇问道。 按理来说,在这样子的场合下,裴珩大概会跟着一起才是。 裴咏摇了摇头,“毕竟布防一事,还是需要慎之又慎的,他竟然没有被委任,还是不要带他来了。” 江芍闻言,虽说不知有哪里,只觉得有些奇怪,可是,话已至此,倒也没什么可再说的。 二人各自去了相应的区域,江芍没有想到,协助她的,竟然是那日被拉走的那个千户。 那人垂着眼睛,可却梗着脖子,的确看的出来,对江芍多有不满,至少很不服气。 江芍倒也是懒得理会他,直接指着,这个需要特地部署的地区,说道:“使团使者午后便会入京,这几个地方要切记注意,必定要好好巡逻。” “与狄戎的战争中,我朝也是有无数将士伤亡,今日,狄戎也会派使团前来避免有百姓情绪过激,将这些地方守好,最好是闲杂人,等一干不得入内,让所有使团使臣能顺利平安进入驿站。” 她环视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此处搭建了几个灯架子,若是因此引起火势,那么,按照这个位置的蔓延速度,后果将不堪设想。” 众人都冲着她应了一声,而那个千户,却有些不情不愿的轻轻哼了一声。 江芍自然是听到了,此人从她刚才来时的态度,就并不怎么样,现在更是如此明显的以下犯上。 她并不是什么会由着人胡来的性格。 有些事情有一有二,自然不能再三再四,她直接站到了他的面前,问道:“怎么,听着你的语气是对我不满?” 第149章 狄戎王子 千户闻言,愣了愣,似乎是没有想到问题会这么直接抬起头来看着江芍,竟然也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以下犯上,是什么样的罪名,想必千户应该也是清楚的。”江芍直直的看着那千户说道。 千户自然不可避免地想起了上一次的遭遇,咬了咬牙盯着江芍,“确实,现在将军想要对我军法处置,那是理所应当的。” “若是将军觉得我只不说话,便冒犯了将军,那将军大可以处罚我。” 他的表情比之方才更为张扬,让江芍实在是不太明白,此人究竟为何会如此固执。 “马上便是使臣进京的时机,此时我若是罚你,只会耽误正事,所以我不罚你。”她说着眼神暗了暗,“但也只是仅限此时而已。” 他忽然冷笑,“没有想到,将军竟然如此在意狄戎使臣吗?不仅让我们的将士保护那些人的安全,甚至是连为自己出头处罚,都怕触了他们的霉头,看来将军,还真的是很在意呢。” 江芍如何能听不出来,此人话语之中的阴阳怪气,也是难免有了些火气。 “不知千户这些话说起来可有倚仗?如果只是空口白牙瞎说一气,那么,千户的这些话,可就是血口喷人了!” 她微微眯眼,往前两步,“而且,接待使臣这件事情,原本便属于国交大事,就算是我再怎么不喜欢狄戎,也得在此时展现大国风范,不然一定会被他们捏住把柄。” “怎么?难不成你见不得我国好,非要在外人面前落下一个刻薄小心眼的名声吗?” 江芍每一句话都说的在理,所以前后根本无从反驳,可是就是对江芍不服气。 “将军自然是每句话说的都对,我又能如何反驳呢?”他说着低垂下眼,“我只能听从将军指挥了。” 江芍忍不住拿舌尖顶了顶腮,心想着也不知裴叔究竟是怎么想的,竟然把这么个人安排给她。 比起来这些,她更不清楚的是,这个千户究竟是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为什么对她有如此之深的误解? 怎么会这么坚定不移的觉得,她通敌叛国了呢? 此时只能容后再进行调查,眼下也没有让她多想别的的心思。 各处布防都已安排妥当之后,门外响起了悠长的号角声,是使团已经到访的声音。 江芍站在夹道两旁,一言不发,大门被缓缓推开,一行人骑着高头大马从外进来。 其后还跟了一辆花车,那花车被薄纱围住,隐约能看到里面跪坐着一个身姿绰约的女子。 因为已经提前将百姓疏散,所以此时这里并没有什么来看热闹的百姓,几乎都是士兵在此处站立。 她心中有些奇怪,怎会有女子在其中,但想了想,毕竟也是远道而来,会想着送几个贡女,确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哟,这不是小将将军吗?没有想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江芍正在沉思,忽然听到头顶传来一道声音,慢慢抬眼,竟看到了那曾经与她战场厮杀的狄戎王子,阿史那川。 她只要看到这张脸,就忍不住想起他曾经在战场上做的一切,甚至连笑容都实在给不了一个。 江芍皮笑肉不笑,“那还真是不巧,怎就碰到了王子你呢?” 阿史那川笑了笑,只不过笑容看起来略有些阴险,“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你又何必用这副样子同我说话?” 江芍忍不住嘴角抽了抽,心想着这人还真是不要脸。 “确实啊。”她冷哼了一声,“来人引路,带王子殿下去驿站!” 立刻,从队伍里面站出来一个负责引路的士兵,带着阿史那川朝着驿站的方向走去。 江芍退到了旁边,等着众人离去。 花车从她身旁路过时,一阵微风吹过,掀起了围在花车四周的薄纱,江芍抬眼,看到了那花车之中的女子。 虽然只匆匆一瞥,却还是被她那惊人美貌晃了眼。 狄戎人一向并不比中原人白皙,所以这在花车中坐着的女子亦是如此,小麦色的皮肤,栗色的长卷发,还有那双如猫一般,碧绿的眼睛。 江芍有些愣了,虽然也并不是没有见过狄戎女子,可她确实是第一次见如此貌美的狄戎女子。 如此美貌,江芍甚至能预感到,将此女带来的用意是为何,心里难免也是有些担忧这女子将要送与何人。 江芍思索了片刻,随后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果然看到了混在士兵中的长风,直接朝着他招手。 长风就知道,江芍一定能注意到他,所以此刻也并不算是惊讶,直接走到了她的面前,拱了拱手。 “狄戎这次来时,带了个极为貌美的女子,你去与王爷说一声,恐怕,他们要用美人计。” 江芍低声说道,长风略有些讶异,但立刻点点头,转身离去。 其实也不怪长风,有些觉着古怪,此时确实是不同寻常,毕竟,他们与狄戎还在交战,并没分出胜负,此时反倒献上贡女,有一种主动认输的感觉。 既然不可能是主动来认输的,那么就说明是另有图谋。 大宛,月国使臣相继入城之后,城门被关上,江芍重新将每个,需要部署的地方巡视了一遍,随后才带人入宫。 晚宴将在宫中特意用作宴请外宾的桐花台进行,江芍与裴咏自然也是相约,在此处相见。 瞧见她走来,裴咏笑了笑,“芍儿那边是不是被什么事情绊住了脚?怎的比我晚来了这么长时间?” 还不等江芍开口回答,那千户就立刻开口:“自然是将军与旧友叙旧,所以这才耽误了一些时候。” 江芍到嘴边的话,一下顿住颇有些火气的看着他,“裴将军此言应该是在问我吧?你如此急着想要插嘴,看来是真没把我放在眼里。” 千户笑笑,看着江芍,眼里的讥讽,居然一点都没想藏着。 “属下怎敢?将军威武,若将军觉得不解气,那就将属下拖下去,军法处置,反正将军也是,极擅如此。” 第150章 冲突 “你!” 江芍着实是被他这个语气这个态度,有些气到了,正要上前去理论一番,裴咏一把拉住了她。 “我知道你心中有气,可你又怎么能这样子,与威远将军说话呢?”裴咏道,“话又说回来,你又是何时见到,她与狄戎人有染的?” 千户顿时更激动,“就在方才!这样对你是没有见到,她与阿史那川语气十分熟稔,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是关系多么好的朋友呢!” 裴咏微微愣了一下,有些不确定的回头去看着江芍。 江芍轻轻地摇了摇头,但却没有立刻解释,裴咏知晓他是想要私下里解释,便回头看着千户,“好了,最近这段时间是重中之重,无论什么事情,都先等此事解决再说。” 裴咏一言定音,就算是那千户,还有什么话想说,可是在这个时候自然是不好再多说什么了,便沉默下来,不再言语。 江芍看了他一眼,正准备与裴咏商量接下来的事宜,裴咏却拉着她到了旁边,语重心长道:“芍儿,我自然知晓你与那并没有什么交情,可是就算是要与他说什么,也应当是要避开些他们。” “今日之事,若要只怪那千户,你自己说,是否也是有些不该。” 她没有回话,自然也知道,确实也是因为自己说话模棱两可,恐怕被误会了。 “正因如此,裴叔,放在你就应该让我与他解释清楚,而不是如今如此的不明不白,反倒是让他误会越深。” 江芍语气有些急急的说道。 裴咏叹气,“并非是我不想让你解释,而是这个时候你不好解释,你解释的越多,在他们眼里面,就越觉得你是在狡辩。” 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芍儿,此事就此揭过,不管怎样,之后再说。” 江芍也默默,事到如今,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入夜之后换职,江芍却还不能下至离开,得跟着一起去参加宫宴。 皇后早听说了此事,自然早早的为她准备好了衣裙,并且唤她到皇后宫中去换上。 “泱泱,今日在宫中,你与那千户争执之事,我也听说了,只不过毕竟是你们军中事务,我不好当时去插嘴,便没有去帮你,但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芍此时被皇后宫里的嬷嬷按在椅子上,正在替她梳妆,闻言,她确实很难不有些愤愤。 “若说是什么很麻烦的事,倒也没什么,只不过那千户不知为何,偏要觉得我贪生怕死,我能活下来,是因为我卖国求荣。” 她咬咬牙,最终却只能无奈叹气,“我不知他究竟是为何会如此想,可是,偏偏就是造成了这样的局面。” 江芍说完之后,嬷嬷也已经帮她把头发挽好。 皇后挥退了其他人,亲自走上来,为她在发间缀入发饰。 “其实有关于这样的风言风语,我也听说过不少,我自认知道你必定不会做出来这样的事,可是,我只是有些奇怪,这些事情为何会广为流传?” 皇后问道。 江芍也是有些无奈,“我不知,其实最开始我还觉得,这样的事情,应该是每个武将必定会经历的,毕竟整个战场只有我一个人活下来,确实会被他们猜忌。” 她说到这些事,神情有一些落寞。 皇后疼惜的揉了揉她的脸,“别怕,泱泱,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没事的。” 江芍点点头,没再言语。 她自然不是以威远将军的身份前往的,而是准宁王妃的身份。 沈清安也是忙的有些焦头烂额,临近宫宴将要开始,才匆匆赶到了皇后宫中。 “你们二人先行去往桐花台,随后我要与皇上一起去。”皇后看着二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只觉颇为满意。 沈清安牵起她的手,笑了一下,“是,母后。” 二人牵着手一起离开皇后宫中,径直往桐花台去,不过二人毕竟不是什么性格张扬之人,并不会带许多随侍。 却偏偏运气并不很好,竟然在去桐花台的路上碰到了阿史那川。 他冷着一张脸,身后跟着的,正是江芍白日在花车上看到的那女子。 江芍拉住了沈清安,想等着他先进去再说,反正,她不想在这种时候,正面碰上阿史那川。 可偏偏屋漏偏逢连夜雨,阿史那川回头看到了她,竟就站在原地,朝着她招手。 江芍抿了抿嘴,暗骂了一声:“真背。” 她与沈清安一同上前去,双方均朝着对方见礼。 阿史那川饶有兴趣的上下打量着江芍,随后,眼眸弯弯,倒是有些高兴道:“我还是第一次见小江将军如此打扮。” 他有些不知分寸的靠近一些,“先前在战场上第一次见到将军时,就觉得将军样貌出众,只不过,在战场上,难免会让人灰头土脸,今日见将军这般打扮,与我想的,确实一般。” 江芍往后退了两步,淡漠开口:“王子与我朝而言,眼下算是贵宾,我也不想拿在战场上那一套对王子,还望王子自重。” 阿史那川还要往前,说些什么,沈清安直接侧身挡住了他的目光,眼神中带着警告。 “听闻狄戎礼教断代,本王原先一直是不信的,只可惜今日却见到了王子,本王也就不得不信了。” 沈清安拉紧了江芍,“不过想来,本王的王妃在战场上的英姿,确实会留在王子心中,毕竟战场两年,王子可从来没有在她手底下讨到过一次好处,心生敬畏,也实属正常。” 江芍听到这些话,忍不住笑了一声,再看向阿史那川,脸色果然越发难看。 沈清安也没有什么想要继续与他掰扯下去的想法,拉着江芍直接离开了。 阿史那川看着二人离去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这从背影都能看得出来确实恼火。 那美貌女子走上前,轻轻扯住他的袖子叫到:“阿兄,你还好吗?” 阿史那川顿了一下,回头瞥向了她,唇边忽然带起了一抹笑意,而后伸手摸了摸她的脸:“当然没事。” 第151章 眼熟的舞娘 女子有些呆愣的看着阿史那川,他则低下头来,超前进了几步,低下头来与她对视,“阿云,你可知道为何,阿兄要带你来这?” 阿史那云点点头,神情有些黯淡,可还是回答道:“因为我是阿兄最漂亮的妹妹,要带过来为狄戎献身。” 阿史那川很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你知道就好,刚刚那人,你可看到了?” 她点头。 “那记住了,你的目标就是他。”阿史那川略有些咬牙切齿,“我不信,以你美貌,还有勾不到的男人。” 阿史那云闻言点头,随后又有些犹豫,“可是阿兄,阿父说我此行的目标是他们的太子,要换吗?” 他闻言,眼神顿时有些冷淡下来,凉凉的目光落在阿史那云身上,“怎么,你是不想听我的话吗?” 阿史那云被吓得脸色一白,慌忙摇摇头:“不是不是,阿云都听阿兄的。” 阿史那川听到这句话之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只是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她抿了抿嘴,明明是有一些略显屈辱的事情,可是她却收敛了神色,并不以为意。 众人入座不久,皇帝与皇后便从大殿而来,身后还跟着太子与太子妃。 几人落座后,众人又起身拜见。 皇帝难得如此满脸喜色,朝着众人抬了抬手,“众卿平身。” 江芍随大流起身,然后站在沈清安的身边,朝一旁扫视了一圈,发现果然只有狄戎来者并不曾下跪。 她没说什么,心里仍旧不解,既然这般不愿臣服,又何必来这里自找苦吃? 随着开宴之后,歌舞升平,烛光摇曳与平常的宴会并无什么区别,江芍的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在阿史那川身上。 虽然很清楚在这种情况之下,他们就算是再大胆,应该也不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就是总觉着,他们不安好心。 他似乎感觉到了江芍的目光,停顿片刻之后,朝着这边举了举酒杯,轻轻的在桌子上磕了一下,随后一饮而尽。 江芍握着酒杯的手顿了一下,忽然便觉着这酒入不了口了,随手将酒杯放到了一旁。 阿史那川似乎也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忍不住笑了一声,忽然之间起身,朝着皇帝拱手。 “难得如此团圆佳节,也恰逢我们停战,故而我等,特地从狄戎带来了几位舞娘,特地献上我们当地的祈福舞。” 他说完之后也并不等皇帝有所回答,直接拍了拍手。 从殿外鱼贯入一群,身着异域风格衣裙的女子,依次站定。 随着丝竹管乐声响起,皇帝只是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都没说。 毕竟确实是一个团圆的好日子,在这种时候说一些丧气话,的确不应该。 江芍静静的观赏着舞蹈,心想着,狄戎的祈福舞,其实与中原的也颇为相似,只不过舞娘的动作会更加妖娆一些。 她将目光收回,瞥向了身边的沈清安,不成想,他竟然直勾勾的盯着正在跳舞的舞娘。 江芍不免的觉得有些好笑,目光越过他,看向了身后的皇后,果不其然,皇后见状,目露不满。 她悄悄的清了清嗓子,并且用手拽了拽身边人的衣服,非常明显的暗示。 沈清安不以为意,反而是有些认真道:“泱泱,你看那领舞之人,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江芍闻言,也反应过来,他现在是在做正事,也收起了自己脸上的笑,正眼去看那女子。 只不过,她并不算是过目不忘的人,所以也并没有看出来那女子有任何不同。 “这一个两个的,不都带着面纱吗?你怎么认出人来的?” 江芍问道。 沈清安与她凑的极近,“你再仔细看看,那姑娘不就是你我方才遇见的,在门口跟着阿史那川一起进来的那女子吗?” 江芍微微有些愣住,随后错眼往后去看,仔细盯着那女子,果然瞧见了她那双碧波一般清澈的眼眸。 只不过,与方才没什么差别,仍旧淡漠,似乎一切都不被她放入眼底。 江芍有些疑惑,扭头问沈清安:“方才我听他们随行的下人,分明是唤她公主的,且那女子,我还听到唤阿史那川阿兄,难道不应该是狄戎的公主吗?怎么与舞娘混为一谈。” 二人正小声议论,忽而一阵香风扑鼻,是被他二人讨论的阿史那云舞至面前,手腕上的银铃脆响,在沈清安面前一晃而过。 只一瞬二人便静下来,江芍慢慢转头去看沈清安,沈清安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并未说什么。 一支舞毕,一旁的舞娘都退了下去,只剩下阿史那云还在舞台中央站着,她左手轻轻搭在右肩,朝着皇帝行了一个礼。 “以此祈福舞,祝今日在座诸位,平安顺遂,万事如意。” 她的声音脆生生的,听着叫人不住喜欢。 随后她自然揭下面纱,周围响起倒吸气声,足见,众人也少见如阿史那云一般的美人。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观察着周围人的表情,随后将目光锁定在了阿史那川脸上。 他似乎也在观察着众人的表情,并且目光慢慢挪到了他们二人身上。 江芍很明显的感觉到了他的注视,但是却并不是在注视她。 是在看沈清安。 沈清安自然也无法忽略,这样直白的目光,静静地与他对视着,而二人目光中间却夹着阿史那云。 这一切却只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阿史那川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随后投向了皇帝,站起来,走到了阿史那云身边,朝着皇帝拱了拱手。 “皇帝陛下,这位是舍妹,阿史那云,是我族公主,也是我族最美的女子。” 他说着,停顿了一瞬,目光不经意的在场上周围扫视了一圈,随后才继续说道:“父王考虑,两方交战已久,原本就只是因为粮草而起冲突,所以此次,特地将令我将舍妹带来,请求皇帝陛下愿意开通互市,将粮草卖到狄戎,助狄戎度过寒冬难关。” 第152章 寻亲事而已 江芍闻言,险些直接站起来拒绝,可是被身边的沈清安按住了手,她闭了闭眼睛,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动作。 她其实心里也非常清楚,若是此时,她要开口阻拦的话,确实不妥。 可是,这个时候绝对不能答应护士,让他们度过了冬日的难关,他们必然不会在意这个所谓公主,紧接着,一定会发动下一轮的战争。 那时候他们兵强马壮,就未必会是对手了。 “互市一事,说到底,兹事体大,如果在这样子的宴会上草草定下,未免显得有些不太尊重,此事朕随后会召请大臣商议,既然是宴会,那么,便就继续享乐即可。” 皇帝虽然年老,却也不至于糊涂,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很清楚的,与江芍是一样的想法。 不论如何,这种时候,绝对不能开通互市。 江芍闻言,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阿史那川似乎也早预料会有这样子的情况,好像目标也并非互市,而是笑着拱了拱手。 “皇帝陛下说的没错,确实不能草草殿下,但是毕竟今天也是个喜庆的日子,我狄戎既带公主来,那不如择日不如撞日,请皇帝陛下为她赐一门好婚事。” 阿史那川这一步是以退为进。 互市他没有强硬要求,反而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妹妹寻一门亲事,如果这个时候皇帝再拒绝的话,说不定会让同来的大宛与月国会有异言。 此时此刻,皇帝确实有些骑虎难下。 江芍实在是无法不注意,阿史那川时不时飘过来的目光,心底无比清楚,恐怕,他做这些就是为了恶心她。 她沉默片刻看向阿史那云,她静静的站在阿史那川身边,对于自己的终身大事,似乎并没有一点在意。 江芍也不知自己尚且还能说些什么,只是略有些心疼。 “毕竟是公主,难道便没有什么说话的余地吗?”江芍压低了声音,询问道实际上是真的有些心疼她。 沈清安微微叹了一口气,声音也压得极低,“狄戎便是如此,就算身份贵如公主,只要是女子,那便没什么地位。” 她抿了抿嘴,没有说话,心里在犹豫着是否开口。 如若开口,一定会让阿史那云颜面无存,可如若不开口,她又怕会发生什么,覆水难收。 正在她纠结时,皇帝终于开口:“听王子这话的意思,难道是已经选好的人选吗?” 江芍听到皇帝的话,心底忍不住一笑,心想着,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阿史那川如果现在直接选了人,那么就昭示了他的狼子野心,皇帝若是拒绝,自然也不会给大宛月国留下不好的印象。 反倒是狄戎如若这个时候趁人之危,那才是真叫人厌恶。 阿史那川自然也明白,这句话暗含的意义,沉默片刻,只是笑笑,“既然方才,我是请皇帝陛下来为舍妹安排,那自然是全听皇帝陛下的。” 皇帝笑笑,正将要开口,阿史那云忽然抬手指向了沈清安,“皇帝陛下,小女斗胆,只方才起,我就瞧见了这位公子,我并不认识朝中亲贵,但却对这位公子一见倾心,不知您是否能成全小女?” 阿史那云说这些话的时候,就像是个被操纵的木偶,只是张开嘴,将这些话了出来而已,可实际上,听着却并没有什么感情。 江芍确实没有想到,居然会有这样子的差池出现,一时间有些愣住,紧紧的抿着唇不言语。 “恐怕得让公主失望了。这位是我朝宁王,先前早已定下婚约。” 皇后拒绝的话,说的比皇帝还要快,眉头已经微微蹙起,大概也能猜得到这狄戎到底打的是什么主意。 阿史那云转头看了看阿史那川,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又继续说道:“狄戎男子一生可以不只娶一个女子,贵国王爷就算是只能有一个妻子,应该不至于,只能有一个女人,狄戎人向来不拘小节,只要能陪在他身边,我不求任何名分。” 当朝公主能说出来,这样子自甘下贱的话,让所有人都有一些意料不到。 江芍紧紧盯着阿史那云,却从她那看起来好像平静的表情中,看出了一丝绝望。 她微微颤抖的指尖,也能窥探得到,她其实是不愿意的。 江芍向来都是一个心软的人,在遇到这种情况下,她心里的第一反应也不是为了自己在着想,而是有一些可怜阿史那云。 并没有自己的人权,不能为自己做任何选择,一切只能谨遵阿史那川的吩咐。 “这……” 阿史那川听着皇帝的样子,像是又要拒绝,立刻开口回头呵斥阿史那云:“怎么能说出来这样子的话呢?这里又不是狄戎!” 他说完之后,转过头去,朝着皇帝拱了拱手:“皇帝陛下不要介怀,我们狄戎规矩没有那么多,所以女子在对待感情一事上,也是颇为奔放,还望皇帝陛下莫怪。” 江芍咬了咬牙,心想着这个阿史那川实在是太阴险了,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然后皇帝就算是有心拒绝,也不知如何拒绝! 她深吸了一口气,豁然起身:“狄戎这样的习俗,我确实有听说一二,但是却也没有听说过横刀夺爱的道理。” 江芍一边说着,一边从案后起身移至二人面前,却不看阿史那川,直直盯着阿史那云:“就算是背井离乡,远离故土,你也要这样子吗?” 阿史那云漂亮的碧色眼眸,有些无措的盯着江芍,似乎并不知道应该回答什么。 “还是说,你认为你公主的职责,就是为了自己的国家留在这里,就能完成了?”江芍与其有些轻蔑。 阿史那川一向深刻的知道,自己的妹妹是一个没什么主见的人,所以,当然害怕江芍会把她说动。 “小江将军,还真是好久不见,此处并不是战场,将军也不必,每一件事情都要赢过我,我只是为自己的妹妹寻一门亲事而已,难道,小江将军也要在此时进行阻拦吗?” 第153章 带她回家 江芍笑了笑,“所以你是这么认为的,是吗?” 她只回了阿史那川一句,就看向阿史那云,“我一点都不想听她说,我想听你自己说,你真的喜欢宁王?” 阿史那云低垂着眼睫,她生得高挑,所以,江芍这个角度才好与她视线齐平,正好能看得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痛苦。 “是。” 她肯定道。 阿史那川轻声笑了笑,非常无奈的看向江芍,“小江将军也已经看到了,舍妹实在是痴情难舍,只不过是一个姑娘而已,难道贵国容不下吗?” 江芍眼神在二人之间来回打转,沉默片刻之后忽然笑了。 她回头走回了自己的位子上,在沈清安身旁施施然坐下,“自然不会容不下一个小女子。” 江芍守着喝了一口茶,随后看向沈清安,“王爷觉得呢?” 沈清安一时之间,竟然也有些摸不透江芍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犹豫着并没回答。 她朝着他眨了眨眼睛,他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清了清嗓子,回答道:“此时,儿臣但凭父皇做主。” 皇帝也是有些愣住了,不知道沈清安到底在想什么。 阿史那川更是有一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刚刚还有些敌意的江芍,为什么这个时候忽然就松了口? 他的目光紧盯着江芍,就算是离得这么远,都能看得到他眼里的恶意。 江芍心中冷嗤,但是并不说什么。 “此事……如今尚且不能下任何定论,不如容后再议,毕竟如今,是宴请诸位使臣的宴会,这倒是不好,多聊这些事情了。” 皇帝看起来笑眯眯的,但实际上心里却后悔自己接受了狄戎的觐见请求。 原本就知道黄鼠狼给鸡拜年是不安好心,但心里面却急于求成,想着狄戎若是与附属国一起觐见,那至少在众人眼里,都会认为,狄戎服软认输,可却没有想到,整出了这么多事情。 阿史那川却步步紧逼,“皇帝陛下,舍妹所要求之事,也并不算是非常难办,只不过是想要陪伴在侧,难不成这么一点要求贵国都不愿意应允吗?” 同为外族,大宛与月国其实一点都不惊讶于阿史那云的大胆求爱,毕竟在他们两国之间,没什么男女大防,女子向男子求爱之事比比皆是。 此时,对于他们而言,只不过是一个有些热闹的小插曲而已,所以才更会奇怪,为什么皇帝不愿意答应。 此时此刻,皇帝仿佛被架在火上,除了答应之外,似乎没了别的办法。 皇后也是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好像只能答应下来,有些祈求的扭头看着皇帝,到底是在心疼江芍。 “罢了罢了,皇帝陛下竟然如此不情不愿,那我们自然也不好,步步紧逼,只是难得请求,却的确没想到,竟然都被拒了。” 阿史那川开口说道看似是想要放弃,可实际上是给皇帝施加了更大的压力。 毕竟狄戎并非是他们的附属国,只不过是用一个看起来并不算是很难办的条件,换得他们两国和平。 不管怎么看,这笔账都是划算的。 皇帝犹豫着看向了坐在下面的两个人,没想到这两人竟然都是一派平和,看不出来有丝毫的慌张。 他心里大概也明白,这二人心中应该是有自己的成算,挥了挥手:“罢了罢了,这都是小辈之间的事情,若是公主实在觉着宁王不错,倒是不妨先跟着威远将军,届时也能一道有个照应。” 皇帝的话说的模棱两可,也不明说是要赐给宁王,可是也算是退了一步。 阿史那川不好再继续说下去施压,反倒是神情古怪的看着江芍。 从刚刚江芍忽然之间退步开始,她就觉得有十二分的不对,可是目前为止看起来好像是他占了上风,又没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其实这样想来,才是最大的古怪。 二人自然也没有了,继续站在舞台中央的理由,默默回到了自己的席位上坐下。 这个插曲并没有在其他人心中留下多么深刻的印象,紧接着,就被接下来的歌舞所吸引了目光。 阿史那川却一直在心里奇怪这件事情,所以目光都忍不住,总投向江芍。 江芍默默的喝着杯子里的茶水,抬眼看着阿史那川,甚至心情很好的朝着他敬了一杯。 他抿了抿唇,扭头看向阿史那云,“阿云,你跟着江芍回府的时候,多注意一下,她这个人最是诡计多端,小心她对你使诈。” 阿史那云点了点头,目光也不由自主的望向江芍。 江芍却在接收到她的目光时,只是对着她柔和的笑了笑,并没有什么过激的表情,甚至比起阿史那川,实在是温柔许多。 她虽然说确实听话,可以,并非是没有自己的思想,从方才,江芍直勾勾盯着她,询问她想法时,她其实就有些犹豫。 不难看出,她和那位宁王,应该是一对眷侣,她这样子插进去,除了破坏感情,似乎什么事都不能办到。 她不明白,阿兄为什么要做这样子的决定,明明跟着太子,或者皇太孙才是最好的办法。 可到底,妹妹还在他们手里,如果不听话的话,那小雪一定不会被他们好好对待的,一定会受苦。 她只能对不起面前这个善良的女子了。 宴会平静举行,甚至时到最后,众人都有一些忘了刚才发生的事,直到阿史那川带着阿史那云到了江芍身边。 “放在皇帝陛下虽然没有让阿云跟着宁王爷离开,可是毕竟也是让小江将军带着她,先熟悉熟悉,现在我让阿云跟着你,你不会生气吧?” 阿史那川自然看出来了,江芍与沈清安准备一同离去,看样子去的方向应该也很一致,所以才会在这个时候把人特地拦住。 江芍看了看阿史那云,弯唇朝着她笑了笑,看起来丝毫不芥蒂的朝着她伸手:“过来,跟我回家。” 阿史那云听到这些话,莫名有些被蛊惑,竟然真的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很温暖的感觉。 第154章 火灾纰漏 阿史那川那些有些阴暗的想法并没有成功,心里自然是很不爽的,忍不住瞪了一眼阿史那云。 在接触到兄长目光那一瞬间,她也瞬间反应过来,自己若是跟着江芍离开,那势必是会伤害到她的,此时此刻,贪恋这点温暖,对她实在不公。 江芍随后便感觉到手心一空,阿史那云又恢复了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只是静静的站在江芍身边。 她也倒是并不着急,毕竟能感觉得到,阿史那云虽不明显,但确实有的反抗。 想要将她攻克,应该并不算是一件难事。 她和沈清安方才的打算,就是要准备策反阿史那云。 “将军,不好了!” 正在接人,准备离开时,忽然跑上前来一个士兵打扮的人,朝着江芍拱了拱手,语气焦急。 江芍略略蹙眉,从他的表情之中,也能预料得到,恐怕真是有麻烦了。 “何事?”江芍问道。 士兵看着周围的人,有些犹豫,江芍编制此事,应当是不能在众人面前开口,当机立断转身到了旁边,静静的盯着他道:“说吧。” “将军,您管辖内的昭明坊,不知为何,突然起火,现在整个灯架都已经烧了,火势还在蔓延,已经去叫了遣火队灭火。” 闻言,江芍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跳了跳。 “好了,不必多说什么了,走吧,我先跟你过去看看情况。”江芍道,随后便往昭明坊的方向去,被沈清安拦下。 他蹙眉问:“怎么如此急促匆匆?发生了什么事?” 江芍压低了声音,迅速回答:“昭明坊起火了,我现在得赶紧赶过去看一看,这毕竟是我管辖内,若真出什么事,实在是有些麻烦。” 她言罢,拍了拍沈清安,又指向了阿史那云,“你先帮我把人带回府里,待我将起火一事解决,我就立刻恢复。” 沈清安回头看了一眼阿史那云,犹豫许久,最后还是点了点头。 她急步匆匆的跟着士兵前往昭明坊,等到她赶到的时候,火势已经不大了。 江芍自然会觉得有些头疼,随意拉住其中一人说道:“你们曹千户,现在在哪里?” 被随意拉住的士兵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回答道:“回将军的话属下并不知千户大人去了何方,自从将军换职离开后,千户大人也不见了。” 江芍咬了咬牙,没有说什么,只是叫他注意安全,并立刻投身入救火的队伍之中。 火势本身已经不算很大,所以,很快便扑灭了,江芍身上的锦缎已经被烧烬的灰尘弄脏,脸上也灰扑扑的,完全没有了方才精致雍容的感觉。 她冷着一张脸,站在原地,等着曹千户过来。 这件事的发展竟会到如此地步,她也的确是并不曾料到。 曹千户赶过来的时候,士兵正在朝她汇报着伤亡人数以及损坏了多少民房。 江芍听到回禀道无人伤亡的时候,心里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幸好没什么人伤亡,此时也还算是有回旋余地。 “不过将军,从这灯架起,或是时间是有些太大了,最少少了十几间民房,房屋内我们打开检查了,确实是还有财产在内,属下已经联系了各个房主,此事要如何?” 江芍冷哼一声,看向了曹千户,“是啊曹千户,还希望你能告诉我,这件事情,本将军应该如何处理才好?” 曹千户此时,脸上浮现出醉酒后的驼红,浑身也散着酒气,但是看着人却并不像是醉了的样子。 他自然听得出来她语气里的不满,可是这件事情,的的确确也是因为他擅离职守而引起的,就算心里有再大的不满,也并不能多说什么,只能低头安静听着江芍的训斥。 江芍看着他那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心里便气不打一处来。 “怎么?难道你以为我不能罚你吗?”江芍问道。 曹千户几乎是下意识的,就想要回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去挤兑江芍,可是也是忽然之间意识到,这件事情若是他开口挤兑,那确实也是他的不是了。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依旧非常沉默的站在原地。 “曹千户,换职之后,那就是你的当值期间,你到要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为何在你当值期间,弄出这么大的纰漏!” 江芍确实是十分恼火的。 曹千户是原来威远军的人,她就算是不知道,这个人究竟是为什么会觉得她通敌叛国,可是说到底也算是一个线索。 就算不是线索,那此人也是跟着她父亲南征北战过的,她确实不好苛责。 可是这件事情的披纰漏,又实在是太大,她甚至都没有任何理由,能说服自己帮一帮他。 “将军息怒,属下知错了,只不过属下在这团圆之日,也难免思念起旧时种种,所以这才一时之间贪多了,酿成此等祸事。” 曹千户的语气非常平静,似乎并不认为这是一件多么严重的事情。 江芍听到他居然还是这个语气,顿时就有些怒了。 手里被递过来润嗓子的茶,被她直接砸在了曹千户的面前,“曹建虎!你同我爹南征北战这么长时间,可真是亏了!” “你难道看不到这两旁到底被毁了多少民房吗?你应该也知道这些民房,是这些百姓多么辛苦建起来的!” “因为你的一时纰漏,引起了这样一场大火,导致他们大过年的连家都回不去!” “万幸在这件事情之中,没有人伤亡,若是但凡闹出了一桩人命案子。曹建虎,你今日就给我下大狱!” 江芍确实气的不轻,说完这些话之后,整个人还在轻轻发抖。 曹建虎有些意外,没有想到,江芍居然会对这件事情如此生气。 “重新修建民房,不就是需要出资吗?回将军,属下自己招惹出来的祸患,自然会自己承担,此事,属下会自行出资来进行重建。” 他的语气居然有一些不以为意。 这让江芍非常惊讶,她确实如何都想不到,这个曹建虎,现在为什么变成了这副样子? 第155章 水很深 江芍走到了他面前,抬起手来狠狠一拳便砸到了他脸上,不止曹建虎,所有人都没想到江芍居然会忽然动手。 “曹建虎,原先你也是灾民出身,被我爹救下后进入军营才一步步到如今,旁人或许真是何不食肉糜,难道你还不清楚,屋舍被毁之后的无助吗?” 她抿了抿唇,“如今你却只轻飘飘说这样一句话,这只是钱的事情吗?” 曹建虎停顿了片刻,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心里也明白,此事于江芍而言,确实算得上踩到了雷点。 “这件事情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是你擅离职守,所以没有及时来得及控制起火,该如何处罚,便如何处罚,以及你刚刚自己说的话,这一次所有修缮房屋的银两,都从你的帐上走。” 江芍说完之后,擦了一把脸。 众人在旁边看着,似乎有些不可置信,都有些犹豫的看着江芍。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我把人带下去?难道要我亲自来吗?”江芍道。 曹建虎有些意外的看着江芍。 他方才如此有恃无恐,就是仗着自己曾经是威远军的人,所以才敢如此,可却没有想到过,江芍真如此铁面无私。 “无论之前是威远军还是镇远军,如今到了我麾下,在我眼里就是一视同仁,不要想着能凭借以前与我相近的身份,能在我这儿讨得便利。” 江芍盯着曹建虎,“千户应该也明白,我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那么我自然,也会是那样的人。” 闻听此言,曹建虎说道:“希望将军可以说到做到,果真不会辱没了先威远将军。” 他的话说完之后,非常利落的跟着离开领罚。 江芍站在原地,却不知道为何,自己心里却像是堵着一口气一般,不知道如何发泄。 这件事情的确是惩罚了曹建虎,可是,在这种节骨眼上,又是谁将曹建虎拉走去喝酒的呢? 而且在场这么多士兵,不乏威远军众,她当众责罚了曾经是威远军的曹建虎,若是心思多一些,觉得她是故意敲打,那又该如何? 江芍其实不是没有想过这些问题,而是骑虎难下,若是不这么做的话,恐怕更解决不了问题。 她只能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也没再说什么。 虽然这件事情已经解决,可是毕竟是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到底还是传到了宫里。 皇帝虽然没有立刻让人召江芍入宫,但她也非常的清楚,恐怕明日弹劾的折子,就已经落在了皇帝的案牍前头。 原本明日休沐,遇到了这样子的事情,也不得不早朝,届时一顿训斥,她可是别想跑了。 江芍闭着眼睛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便也只能尽力去弥补了。 “将军,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 江芍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回过头去,居然看到了冯宽。 她微不可查的蹙眉,问道:“冯公子,你怎么来了?” “今日使臣进京,我也算是有所耳闻,想要上街来凑一凑热闹,却没有想到正好碰上火灾。” 他抹了一把自己脸上沾上的灰,又忍不住笑了笑,“让将军见笑了。” 江芍看着他这般模样,自然也不可避免的注意到了,他方才擦脸的手背,被烫伤了一大片,很显然是尽力救火了。 她叹着气,摇了摇头,“虽然确实救火很着急,可是冯公子也得注意安危,你手被烫伤了这样大一片,快去上药吧。”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随后有些窘迫的藏到了身后,“原本是想要来帮忙的,却没有想到帮了倒忙,反倒是要添乱,让别人帮我上药。” 冯宽叹气,“多谢将军关心。今日能与将军说上一句话,我便心满意足了。” 江芍略略愣了一下,回想起来,自从从捧苍村回来之后,确实是再也没有跟冯宽多说过一个字。 不过,捧苍村确实是有诸多疑点,也不怪她如此冷淡。 “虽然是新年,可是毕竟出现了这样子的事情,仍旧要恢复宵禁。今日夜里还是早些归家的好。” 江芍言罢,正准备转身去跟着清点,没想到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冯宽腰间的香囊。 是一个做工看起来很简单,可是用料又极其考究的香囊。 她听懂了片刻,随后往前走了两步,直接从他的腰间将那枚香囊拿了下来,拿在了手里细细摩挲。 冯宽也的确是没有想到,她会做这样子的动作,非常罕见的怔怔了一下,脸上是恍然无措。 “将军香囊,这等物品,是私人之物,您若是想要,我可以赠与你,这样随便从我腰间解下来,也有些不妥。” 冯宽红着脸从她手里拿过了香囊,表情有一些窘迫。 江芍也反应过来自己如今所作所为,确实有一些过火,连忙抬起手来,摇了摇头,“实在抱歉,我并没有要冒犯冯公子的意思,只不过这枚香囊我看着有些眼熟,所以便拿来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却偷偷将从香囊上拔下的几根穗子藏在了袖中。 冯坤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以为是自己的香囊在什么地方出现过,被他记住了,也有一些心虚。 “无妨。”他说着,将香囊收到了怀里,“既然火都已经扑灭了,那我就不打扰了,告辞。” 方才还在与江芍再三言语之人,就只在这一瞬间,话说完直接就离开了。 江芍盯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手掌摊开来,手心出现了几根方才从香囊上拔下来的穗子。 方才看见的时候,只是觉得这料子可能有些相似,但实际真的拿到手里面摸过之后才发现,肯定就是同一种料子。 江芍掏出了自己的手帕,将这几根穗子小心翼翼的包裹起来。 她并不能就靠这几根一模一样的穗子,就断定,冯宽就是杀害白文的凶手。 故而,她只能先收集起来,当做一个佐证,仔细查一查,冯宽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件事情。 原本以为只是普通的杀人灭口,可现在看来,这里面的水,应该深的很。 第156章 帮不了她 待江芍将昭明坊起火的事情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后半夜了。 她的外袍一天脏的不成样子,自然是不能再要了,所以,她只着单薄的中衣回了府中。 本来以为,府里现在应该都已经熄了灯休息下,却没想到,在踏入佛门的时候,发现居然还有几盏灯幽幽亮着。 江芍站在门口愣了一瞬,下一刻便被一股好闻的竹香气息包裹。 她停顿片刻,抬起头来,看到的是沈清安那双疼惜爱怜的眼眸。 他捧着她的脸,轻轻搓了搓,“这样子的天,你怎么不穿外袍就在冰天雪地里走着,冻成这个样子,明日该病了。” 沈清安语气有些急急,是能听得出来的,的确确是担心江芍,所以才会如此着急言说。 她很是明白,沈清安如今如此,就是在担心她,自然地上前去,轻轻蹭了他的掌心两下,“我知道了,以后不会这样了,这是特殊情况。” “外袍实在脏的不能穿了,所以我才扔掉的,我今日去救火,手心都被那些焦木烫伤了。” 她可怜巴巴的把自己的手伸了出来。 沈清安连忙低头看去,虽然说确实只是小挫伤,可是毕竟是破了皮,还是叫他心疼的很。 “泱泱,方才,我就不该放你自己一个人去那样危险的地方。”他一边轻轻的朝着掌心吹气,一边懊恼说道。 “你府中的烫伤药膏都在哪里放着?我给你上药。” 沈清安一面牵着她往暖阁走,一面忧心忡忡问道。 江芍轻轻摇摇头,“没事的,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疼,给你展示这个伤口,就是想让你心疼心疼我而已。” 她伸手去拉他的手,“别担心,明天自己就好了,不用上药。” 沈清安却躲开了她的手,并且将她的手腕牢牢攥在手心。 “不行。”沈清安认真,“伤口看着确实不大,万一因为处理不当,明日生了脓,那你可要受罪了。” 正在二人拉拉扯扯时,忽然之间,一个身着粉衫的女子,从暖阁走了出来,而手里拿着的,居然正好是烫伤药膏。 江芍愣在了原地,仔细去辨认面前女子,居然是阿史那云。 “你——” 她转过去就要去质问沈清安,沈清安甚至都不给她质问的机会,立刻回答:“她一到了你的府上,说是要入乡随俗,就请你的侍女帮她重新挽了中原女子的发髻,寻了一套你的衣裳换上。” “我可从来不做强人所难之事。” 江芍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想法呗,一瞬间揭穿也有些尴尬,摸了摸后脑勺,随后看向了阿史那云。 “你来的时候不是穿着狄戎的衣裳吗?若是不想换的话,我可以为你去订做几件。” 她认真。 阿史那云却并没有理会这些话,反而是走上前来,轻轻牵起了她的手,怎样旁边小托盘里的药膏药水都拿了过来。 她一句话都不曾多说,只是动作轻柔缓和的替她处理着手上被焦木烫出的小口子。 江芍一瞬间,也有一些愣住了,僵在原地,有一种古怪的感觉,却并没有动作。 现在三人,以一种有些诡异的情况站在暖阁外,怎么看怎么都觉得有一些诡异。 江芍忍不住尴尬,开口问道:“阿史那云,你应该并不喜欢他,为什么忽然之间就算自毁身份,也一定要跟到他身边呢?” 她不仅如此直白问,还指了指身边的沈清安。 阿史那云微微一愣,抿紧了唇,也不答话。 “罢了罢了,我就知道现在我不管问你什么,你一定不会说的,但是我想你应该知道一件事,就算是你能一直听话下去,他们也永远不会知足的。” 江芍说道,让阿史那云慢慢收紧了手。 “对于我而言,只要能跟在宁王殿下身边,我就已经完成了我的任务,只要此事我已经做好,那他就不会对我如何。” 阿史那云忽然道,“我知道你不喜欢阿兄,我也知道,若是我与你说了阿兄的弱点,你也一定能击败他。” “但是……我可以明白道,此事我不能随便说,我还有很重要的亲人在他们手里,我要是将这件事情告诉你的话,那么我很重要的亲人,恐怕性命难保。” 她语气非常平静的说道,仿佛说的是别人的事一般。 江芍心底有些发堵,但不可否认,阿史那云说的没错。 他们的手就算是伸的再长,也绝对不可能伸到狄戎皇室之中。 “多谢今日将军愿意带着我回来,让我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的计划。”阿史那云行礼,“将军府固若金汤,并没有他的眼线混进来,所以我也并不会在此打扰二位。” 她似乎只是为了表明自己的立场,将这些话说完之后,就端着托盘离开了,并不曾多做停留。 江芍望着她的背影走远,转头问沈清安:“她方才可有与你说些什么?” “没有。”他摇头,“如她所说,她应该只是会在监视下,才会做出想方设法靠近我的样子,自从踏入府中之后,她便不曾再做出这副样子。” 江芍没说什么,点了点头。 “泱泱,若是想要策反她,恐怕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沈清安道。 江芍叹气,“确实,她可以看得出来,本身对狄戎应该是并没什么感情的,可是,却无奈自己有亲人在阿史那川手里。” “此事得从长计议,至少我们得先将阿史那云留在府中了。”沈清安说道。 江芍点头,自然也不觉得是什么麻烦的事,待阿史那川离开京城,他就算是留下了眼线,也没有办法,时时刻刻盯着宁王府和将军府。 她只觉着,阿史那云留在她这里,一定是会有大用处的。 “先不说这个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江芍从怀里掏出了方才包着穗子的手帕,递给沈清安。 沈清安接过之后,打开帕子看到了里面的穗子,有些奇怪的抬头看向江芍。 江芍只扬了扬下巴问:“你瞧着这穗子,觉不觉得有些眼熟?” 第157章 她要调查 沈清安点头,“的确眼熟,捧苍村带回来的那几根穗子是不是与这穗子差不多?” 江芍点头。 “我也是看着这两样穗子长得差不多,摸起来的面料甚至也相差无几,所以才带回来的。” 她抿唇,“你可知,这是我从谁身上发现的?” 沈清安与她对视,几乎是一瞬间,沈清安便明白过来,“冯宽?” 她点头,大致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与沈清安讲了一遍,“我不知,我那般作为,有没有打草惊蛇,但看他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没发现,我从上面扯走了几根穗子。” “或许现在我们调查有了一个方向,可以去查一查冯宽。” 沈清安闻言,脸色却越来越凝重,“现在若是要去查冯宽,恐怕不太好查。” “为何?” “此事事多冗杂,我们仅仅凭借几根穗子就去查的话,非常容易打草惊蛇,无功而返。” 沈清安认真,却让江芍有些无奈。 “可现如今,我们手上掌握的证据就只有这些,那不凭借着这几个穗子去查的话,难道真的拿他没办法?” 她抿唇道,直觉告诉她,沈清安在意的不止这一件事。 “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其他的顾虑?”江芍问道。 沈清安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咬着牙回:“对。” “你可还记着,我先前与你提起冯宽父亲冯文良一事。”沈清安严肃问,江芍点头。 “冯文良本身就是一个老奸巨猾之人,更别说如今,因为新年的缘故,兖州的人也来了京城,只不过今日刚到夜里,对于使臣的接风宴,就并没有参加。” “而是,会参加不日的除夕夜宴。”江芍接过话头。 沈清安沉重点头,不言语。 江芍也静默下来。 如此看来,确实算得上是一件比较麻烦的事情。 “所以想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查冯宽,那确实是难上加难的事情。”沈清安无奈。 江芍心底,其实更多的是觉得有些可惜,“这样的机会难得,若是一直拖下去的话,恐怕早就将自己的罪证销毁了。” 她起身,“王爷,就算难,我也想要借着这件事查下去。” “你想怎么查?”沈清安问。 江芍回过头沉吟,说道:“我想,试着接近冯宽,把冯宽这香囊的布料来源,去仔仔细细的查清楚,说不定,并不只是冯府用过这种布料呢。” 沈清安几番欲言又止,最后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都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她笑着点点头,“放心吧,我一定会小心一些的,毕竟冯宽那样心眼多,如若贸然对他做了多余的事情,他必定会起疑心的。” 沈清安也笑了,从自己的怀里面抽出来一条手帕,轻轻把她脸上的灰擦掉,“好。” 她坐在椅子上,让沈清安帮她擦脸,“不过,新年过后,便马上是春闱,你这个年应该过不好吧,是不是很累?” 他点头,“我与皇兄说了考题泄露的事情,但是现在临近春闱,就算是知道考题泄露,却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更换。” “也正因为如此,所以,将要考量的事情也变得多了起来,我与其他几位考官,这段时间恐怕都得在藏书阁待着。” 沈清安有些无奈的说道。 江芍点点头,“嗯,那你就放心做这些事情,其他的都交给我就好了。” 她看着方才阿史那云离开的方向,“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将她说动。” 沈清安轻轻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此事不急。” “方才,我已经让人去给你准备热水了,好好洗个热水澡,休息一下吧,明日早朝,不知道得乱成什么样子。” 沈清安眼神颇为心疼的说道。 江芍想到早朝的事情,也是有些头疼。 “此事就再说吧,毕竟,昭明坊起火确实是一件不小的事情。”她顿了顿,“也罢,说到底,确实是我管辖的区域出现了问题。若是明日皇上要问责,那我也无话可说。” 她说着摸了摸自己腰间,一直没有摘下来的威远将军腰牌,“只是不要皇上刚将威远将军的称号还给我,我就又要因为这件事而丢了这个称号。” 沈清安略略思索了一番,摇了摇头,“放心吧,一定不会的。” 她点头,“夜也已经深了,今夜你就住在江府的客房,不要回府了,明日一早,毕竟也是要去上朝的。” 沈清安微微蹲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了上一次二人所讨论的事情,忍不住笑笑,“好。” 江芍拢着他的斗篷,转身回了屋里,准备收拾一番去浴房沐浴。 第二日一早,前去上朝,江芍人才刚站在大殿之外,裴咏就急匆匆的走到了她的身边,脸上满是严肃。 江芍自然知道他要说什么,低垂着头等着他问。 却不料,身侧的文官却先开了口:“就说了,这女人当将军就是盗反天罡的事情,果不其然,这才领了第一次职,没有想到就弄出来这么大的乱子。” 语带嘲讽,满是不屑。 江芍咬了咬牙,心里却确实是没有任何可反驳的话。 “不论此事究竟是何缘由,应该也是由皇上裁决,与你应当无关吧。”裴珩心直口快,直接怼到。 那文官也不着急,只是笑,“那下官可就要看一看,威远将军今时今日闯下这样子的祸,到底皇上会不会徇私枉法了。” 他言罢离去,裴珩气得差点追上去,动手却被身边的裴咏一把拽住。 “芍儿,昨日夜里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你管辖内的昭明坊会着火?”裴咏紧皱着眉问道。 江芍自然他关心,正要回话,却恍然在这一瞬间想到,她昨夜只顾着救火,似乎并没有想起来实地调查为何着火。 她顿了顿,望着裴咏此刻的神色,顿时明了他的意思。 江芍拱手说道:“多谢裴叔提醒,确实此事尚且有疑,待会儿我会提醒皇上,将此事调查一番。” 江芍说着苦笑,“只不过,就算是此事有疑,也毕竟是我管辖不力,若依照律法,领一顿板子是难逃的了。” 第158章 咄咄逼人的文官 “咚!咚!咚!” 几人正在讨论着,突然听到了金銮殿门口的大鼓被敲响,预示着皇帝已经要到了,呼唤官员入内。 众人立刻整理好了自己的官服,手里拿好笏板,依次入内。 下一刻,皇帝从后殿出来,众人立刻跪下拜见。 “众卿平身。”皇帝四平八稳的声音响起,众人纷纷站起身来。 在皇帝授意下,身旁太监总管转头朗声朝着众官员道:“有本启奏!” 江芍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心底默默叹了一口气。 下一刻,立刻便有一位文官站了出来,朝着皇帝拱手道:“臣要弹劾威远将军江芍,疏忽职守,管辖不力,致使辖区内昭明坊昨夜骤起大火,烧毁民房无数,致使百姓财产有损!” 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默默看了一眼那位弹劾她的官员,果不其然就是方才在殿外冷声嘲笑她的官员。 皇帝闻言,沉默一瞬,立刻看向江芍,“可有此事?” 皇城之内的事情,怎么会有皇帝所不知道的呢?他自然是已经知道了,昨夜昭明坊大火。 至于皇帝为何如此发问,也只是给她一个当庭解释的机会。 江芍规规矩矩的站了出来,拱手回答道:“昨夜确有此事,昭明坊的确忽起大火,臣也已经去核实过,烧毁十六幢房屋,财产损失共计上百金。” “只不过当时当值之人并非是臣,所以起火原因究竟是为何,臣尚未查清。” 她如实将情况禀告,皇帝沉默着,并不只在想什么,大约是在想要如何开口处理此事 那文臣却不依不饶:“难道威远将军一句昨夜并非自己当值,就能将所有的事情推给下属吗?” 江芍虽然说对于这件事情确实心有愧疚,可是也并不代表是能任由人搓圆揉扁。 “大人,您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在指责是因为我擅离职守,才导致火灾发生,不知大人可有证据?” 江芍平静问道。 那文官哼一声:“事实便摆在眼前,还需要什么证据?难道将军有证据证明自己?” “真有。”江芍道,随后看向皇帝,“昨日使臣入京,桐花台设宴宴请,臣作为准宁王妃,是受邀参加了的,起火时间刚好是宴会的时间,大人倒是说一说,那个时候我可会把自己安排去当值?” 昨日,宴请使臣的宴会虽然说确实也有官员参加,可是,大部分都是鸿胪寺的人,毕竟接待外臣这种事情,是与他们无关的。 所以这人大概率是并不知道,昨日宴会她在何处。 那个文臣有一些愣住了,倒也的确是没有想到,江芍居然昨日去参加宴会了。 “擅离职守之人,臣已经做过处理了,但是放在这位大人说的没错,确实是因为我管辖不力,所以才出了这样子的事情。” 她抬眼看着皇帝,“所以,臣愿意接受一切处罚,也请皇上能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调查出这次起火的原因。” “看将军说的这么信誓旦旦,难道是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昨夜发生的一切,是人为造成,是有预谋的了?” 文官接话,态度非常倨傲。 江芍其实还是有些奇怪的,她记得自己从来没有招惹过这个文官,为什么今日非要对她如此咄咄逼人呢? 她顿了顿,朝一旁看去,正好与宋太傅对视。 宋太傅眼神之中带了一丝笑意,也正看着她。 江芍大概明白了究竟是谁指示的此事。 “不能,所以才要调查,如若无人纵火那是最好,可若是有人蓄意而为,才造成了这后果,那么自然是需要仔细的查过之后,才能有所定论。” 她语气平静,文官也找不到什么反驳的话。 近乎是下意识的反应,他扭过头去看向了站在前面的宋太傅。 宋太傅立刻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并不言语。 “既然如此,那么朕便命令你将此事查探清楚,若是能将真凶查出来,那么朕便免了你的罪,若是并没有真凶,那么就是你疏忽职守之罪,自行领三十大板。” 皇帝将此事一槌定音。 此言已经十分公允,可是,仍旧会有人认为,皇帝这明显是在偏心向江芍。 江芍立刻站正了身子,朝着皇帝拱了拱手:“是,臣领命。” 言罢,皇帝摆了摆手,江芍别非常听话的重新转了回去,那文官很显然还有些不服气,看着像是还要说些什么。 “怎么,爱卿看起来似乎对朕的命令不太满意啊。” 皇帝非常有压力的一句话,便直直的朝着那名文官说出来,文官闻言还有什么不明白,只能拱了拱手退了下去。 原本今日是不必早朝的,毕竟还有两日便要除夕,特意早朝,也只是为了说起此事而已。 既然此事解决,自然是要退朝。 众人自然也不打算生事,总管太监高呼退朝之后,众人便退朝离开。 到了殿外,江芍正准备离开,却忽然一下子被那文官拦住了去路。 “这位大人,不知找我,可还有其他的事情?”江芍语气异常平静的问道。 那文官的表情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明显能感觉到,他似乎有些咬牙切齿。 “威远将军,不得不承认,这一城确实是你扳回来了,可是往后还有很长的时间。” 江芍听着这些话也不急,反而是往后退了两步,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看着年纪应该也并不算是很大,所以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为他人冲锋陷阵之前,你或许该好好考虑一下,对方是否值得你如此?” 她说着,停顿了片刻,“不过你要是能因为我三言两语而认清的话,那你今日也不会对我如此咄咄逼人。” 江芍又弯了弯眸。 文官面对她如此平和的态度,确确实实是不知应该如何应对才好了,愣在了原地只愣愣看着她。 江芍看着他此时此刻的表情,自然也没有什么多说的想法,回过头去,找到了沈清安,便立刻走上前去,跟着他离开。 第159章 接近冯宽 “方才,你对待那个文官的态度实在是太柔和了,他恐怕,会觉得你是个好捏的软柿子。” 沈清安并不带着说教意味,只是有些无奈道。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说道:“你瞧他风采那个样子,一定是得到了宋太傅的授意,所以才会这样子。” “不过自那日我去宋府,与宋太傅当面对质之后,就知道会是这样子的一个结果,并不算是很意外。” 她停顿片刻,“只不过,裴叔让我再回去看一看火场。” 江芍抿了一下嘴唇,“其实我想不到究竟什么人会在这种时候去特意放一场火,难道只是为了让我被皇上苛责吗?” 她一边与沈清安说着一边往外走,却没想到,到了宫门拐角处,却被拦下。 江芍眼看着这大太监穿着华丽,就知道应该是贵人身边的人,可是,她的确是并不算经常进攻,所以并不认识此人究竟是谁身边的人。 她转过头去看向了身边的沈清安,沈清安一眼就将此人认了出来,问道:“隋公公,你不在皇兄身边伺候,怎么在这?” “回宁王殿下的话,太子殿下说,想要见一见威远将军,所以,特地命老奴在此等着。” 隋公公笑着说道,圆墩墩的脸上,满是和善。 江芍并不曾轻举妄动,停顿了一下,扭头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犹豫片刻,问道:“皇兄说了,是要单独见她吗?” 隋公公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殿下并没有这样子说过,如果王爷要跟着一起来,那自然也是可以的。” 沈清安点了点头,拉住了她的手,“走吧,你还没有正式去见过我皇兄,正好借此机会去见一见。” 江芍眨眨眼睛,点了点头。 二人跟着隋公公,一起去了东宫。 江芍观察着东宫的陈设,其实和想象中相差并不算是很大。 不过陈设确实是比想象中还要精致。 “太子殿下在暖阁中等着二位,二位直接过去就是。”隋公公弯了弯腰,行了个礼,随后扭身离开。 沈清安沉默的拉着她走到了暖阁门口,并且一起进去。 太子此时正坐在案犊前,伏案不知道在翻阅什么,听到了响动之后,才抬起头来,看到是他们两个笑了一下。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跟着一起来的,所以特地交代了隋公公,若你要一起来,不必拦着。” 他说完之后站了起来,准备绕到二人面前。 沈清安表情一时之间,居然还有些警惕。 太子摇了摇头,随后看向江芍,“你就是威远将军,江芍?” 江芍自然的从他的手中挣脱出来,朝着太子拱拳问礼,“是,臣威远将军江芍,见过太子殿下。” 太子笑了起来,“清安,你瞧瞧人家,大方得体才好,哪有像你这般防亲兄长跟防狼似的,我难不成,还会对你的心上人做什么吗?” 江芍听着这些话,倒也不知道是该先不好意思,还是该先有些歉疚。 她扭头看着沈清安,不动声色的使了个眼色。 沈清安像是没有看到,很直接的回答:“皇兄,就算是你不会对她怎么样,我也该担心担心,你的那些幕僚,是不是又出了什么馊主意。” 他抬眼望着太子,太子一时之间,确实是不知该回答什么了。 轻叹一声,他道:“我就知道像你这么敏锐,一定什么都瞒不过你。” 他又停顿,“不过你放心,如果真的是馊主意的话,我是一定不会让她去犯险的。” 沈清安没有说话,喉结滚动了一下。 江芍感觉到现在的情况似乎有些并不乐观,便主动开口问道:“殿下,不知你是在指何事?” 太子将目光收回,落在江芍身上,“你也不是外人,我也不用跟你兜圈子,便直跟你说了。” “根据你们先前从捧苍村带回来的消息,我手下的人查到了一个人。” 太子说着,将一张画像放在了桌子上,并且往前推了一下,“这个画像上的人,你们看看,是否那小姑娘口中的人?” 江芍并没有立刻回答,但还是低头去看。 并不算是凶神恶煞的长相,可是脸颊上一颗痦子却格外的显眼,此人看着莫名竟然还有些眼熟。 “此人是冯家的马夫,平日里是给冯宽赶马车的,只不过最近这段时间换给了冯文良。” 太子平静的说道。 江芍停顿片刻,抬头看太子,“殿下的意思是说,此人便是那日闯入白文家中,杀人灭口之人吗?” “不确定。”他道,“也正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想要你来帮忙。” 他瞥了一眼沈清安,仍旧继续说道:“在探听此事的时候,我也听说了一些事情,那冯宽,近一段时间,是对你穷追不舍的。” 她张了张嘴,竟然有些不知如何回答这句话。 “好了,我也不为难你,不让你回答。”他抬了抬手,“现在若是再找一个人,去接近他,实在是有些为难,我们若想还春闱一个清净,首先就是要将主考官冯文良换掉。” “若是没有一个严重的案子,牵扯到他的话,那么考官是不可能会随意更换的。” 太子慢慢地说着,就算是话没有说完,在场的二人也已经明白了,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 “而冯宽,是他最上心的儿子,我想如果是冯宽出事,还是出了这样买凶杀人,栽赃陷害的事,那么,冯文良就一定坐不稳,主考官的位置。” 太子静静的看着江芍。 “我不同意。”沈清安意料之中的开口拒绝,“先不说我个人情感上不愿意,就只说此时的危险性。” “没有人能保证泱泱安全,也没有一个人能保证冯宽绝对是真心的,如果是这只是假象,那么,一旦发现泱泱对他的靠近也是有目的的,会酿成什么样的后果,没有人知道。” 沈清安说的在理,所以太子一时没有反驳。 “我愿意。” 江芍却在此时忽然出声,忽略了身边沈清安惊愕的目光,她对太子又重复一遍:“我愿意去接近冯宽。” 第160章 是她的女儿 沈清安摇头,“泱泱,我知道你对白文的这个案子很上心,想要查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是却并不能这样查。” “万一因此……” “王爷。”江芍看向沈清安,“我知道近些年来,我看起来的确是很需要呵护,可是王爷也不要忘了,曾经,我在战场,是狄戎恐惧的常胜将军。” 她笑笑,“只是对付一个冯宽而已,就算是心眼没有他多,全身而退,还是能做得到的。” 沈清安被这些话堵住,确实不知如何回答。 “清安,你的可以放心,只是让小江将军去接近冯宽,能探听则探听,若是探听不得,那便及时抽身,这只是一个办法,并非必须执行。” 他顿了顿,“你不要着急。” 沈清安这下彻底没话说了,神情难得蒙上一层怨念,“你们二人左一句右一句都已经定好了,还在乎我生不生气呢?” 江芍立刻追到旁边,拉住了他的手,“我是你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在意你感受的。” 望着如此模样的江芍,沈清安心底就算是再有气,一时间也生不起来了。 他叹了口气,“皇兄方才也说了,若有危险,你可以及时撤离,并不必要一定得到什么结果。” 江芍微微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 太子站在旁边笑了一下,“看着你们两个这个样子,我倒是想起来,先前我与太子妃相遇之事了。” 他顿了一下,又看着江芍,“对了,母后说,最近这几日你事忙,如若得了空的话,去她宫里一趟,她有事要问你。” 江芍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二人出了东宫,江芍站在宫门口沉思片刻,扭头对沈清安道:“往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时间,今日既然得空,我先去皇后宫中,你自己先回去吧。” 沈清安沉吟,点点头。 二人朝着相反的两个方向走去。 江芍对宫中确实算不得很熟络,可是却熟悉去皇后宫中的路。 皇后身边的宫女对她也已经熟悉,见她来,也是十分熟稔的带着她入内。 此时,皇后正坐在桌前绣花,江芍仔细低头看去,没有想到,居然正在绣一个红盖头。 她微微有一些诧异,“娘娘,您怎么开始绣红盖头了?” 皇后闻言笑了一下,“你这孩子,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除了你之外,最近可还有其他人是准备要成亲的?” 她说完之后,低头细细的刺绣起来,表情看起来格外柔和。 江芍说不出自己现在心中是什么想法,只是觉得,心中软软的。 “来,你坐到我面前来,我有事,想要问你。”皇后说着将手里的绣棚,放到了一边,故作严肃的看着江芍。 她依言坐下,抬起头来,有些乖巧的看着皇后。 “昨日宴会上的事,你总得给我一个解释,你怎么就让安儿,轻易的将陌生女子接下来了?” 皇后面上有些担忧,“是不是你有什么难言之隐?或者说他与你说了什么?” 江芍忍不住有些想笑,心想着,若沈清安知晓自己陷入尽在他母后,心中就是这样一个人,恐怕是要心伤了。 “非也非也,娘娘不用担忧。”她道,“那女子毕竟是狄戎公主,我们想着若要能将此人策反,那么狄戎的情报,岂不是信手拈来?” 她说着又叹气,“我们当时只注意了这女子,一定是不喜此事的,想着若是拉拢的话,会好拉拢一些,可是却全然忽略了最重要的事。” “她有重要之人被阿史那川掌控在手里,所以能做到的也只是不破坏我们二人的感情,并且将事情告诉我们,却不能与我们再讲太多,她怕连累那重要之人。”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却并非没有破解之法。” 她看着江芍,“既然没有办法让她告诉你们,那你们就让她去传递消息不就好了?” “这法子我们其实也想过的,但是想了想,觉得还是不太妥当。” 江芍无奈,“我们如若让她传递回去假消息,那么自然,狄戎一定不会放过她看重的那人。” “这就导致了,她传递消息,一定要是传递真的。” 皇后微微一愣,最后只能无奈叹气,“你这样子说来,此事倒是没什么解决的办法了?” 江芍抿唇,“所以我和王爷商量,先将人留在府中,之后一定会有用得上的地方。” 她犹豫再三之后盯,着皇后的眼睛,还是说道:“娘娘,先前我与您也说过的,我见到了父亲的副将,贾副将。” “他说起来了,当年父母遇袭一事,我毕竟也是领兵两年,所以对于他说的当时的那个情况,我总觉得,我爹娘应该没有那么冲动才对。” 皇后此时的表情是真的严肃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你其实怀疑你爹娘的死,另有蹊跷?” 江芍停顿许久,最后叹气了,“我心中却是隐隐约约,总觉得似乎与我兵败的情况有些相似,可是……” “可是这些都只是我的猜想而已,并没有任何的证据,所以……我也一直没有同任何人说起。” 皇后有些疼惜的看着她,随后走到她顺便将人轻轻的搂到了怀里,“好了芍儿,不要再想这些了,无论如何,你爹娘都是疼爱你的,不是吗?” 江芍抿着嘴唇,点了点头,没说话。 “我们不说这些事情了,你过来我给你瞧一瞧,我给你绣的这盖头。”她说着拿过了,绣棚放在了江芍面前。 “姨母知道你素来不爱针织女红,所以我来替你。”她说完之后伸手去摸了摸,盖头上绣着的龙凤呈祥表情很是欢喜。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笑,“我听民间有些习俗,说是出家的女子是要自己休假,一开头的,只不过我没有这样巧的手,反倒是要让娘娘来替我代劳。” 皇后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头,“之前都已经改口叫姨母了,怎么又叫娘娘?” “民间其实还有一个习俗,那就是出家的开头,其实是有娘亲绣制的。” “芍儿就是我的女儿。” 第161章 调查起火 江芍愣愣的听着这些话,不由自主的只是觉得鼻子有些发酸,伸手抱住了皇后的腰,将脸贴在了她的身上。 “姨母。”她有一些,声音哽咽的叫了一声。 皇后忍不住轻轻笑了一下,什么话都没有多说,捏了捏她的脸。 “好了,我知道你现在有要务缠身,我也不拖累你,快去吧。”皇后声音温和的说道,“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情,皇上也与我说过了,我已经同太子说了,往后绝不会再有人如此对你咄咄逼人。” 江芍听着皇后说这些话,心里自然是暖暖的,“姨母,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好,可是如果公然在朝堂上拉帮结派,皇上是不是也有一些难办呢?” 皇后顿了一下,摇摇头,“拉帮结派的事不在少数,皇上不会在意这点小事的,反倒是你,今日倒是让我刮目相看了。” “我一直觉着,木姐姐已经去了,她的女儿,我一定要保护好,可回过头来发现她的女儿和她一样,是一个顶天立地的人。” 江芍听到了自己母亲的事情,忍不住有些好奇,“姨母,其实,以前很少有人会同我讲爹娘的事情,我以后能常来你这儿听一听吗?” 皇后点了点头,“往后我们便是一家人了,你想来听多久都可以,我还巴不得你能与我住在一处呢。” “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好姑娘。”她笑容温柔,姿态亲昵的搓了搓她的脸颊。 江芍也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没再多说什么。 她从皇后处告退之后,恢复换了一身轻便的衣裳,便直接去了昨日的火场。 已经按照她的意思,在火场外,搭建了一个临时的避难棚,让在这场火灾中失去屋舍的百姓,暂时先在此处避难。 江芍才刚到场,居然看到了沈知意。 他忙前忙后,安顿灾民,把自己弄的也是有些灰头土脸的。 江芍走了过去,冲他笑:“太孙殿下怎么在这里?” 沈知意正要开口,陈香莲便从他身边冒了出来,“不只是他,我也在。” 江芍有些惊讶的看着这两个人凑到了一起,难免是有些意外的。 “这才几日不见,怎么见着你们二人的关系似乎好上了不少?”江芍问道。 陈香莲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看了一眼沈知意,鼻腔中轻哼出声,“我与他才没什么关系呢。” 她走到了江芍身边,挎住了她的胳膊:“我是来帮你的。” “今日朝堂之上,你与那文官针锋相对的事情,我听我爹说了,我爹说,至少在此世上,你是没做错什么的,只不过,那宋太傅有心想要打压你罢了。” 陈香莲说起此事,表情显得有些义愤填膺,“我也有些气恼,为何我爹不帮你?可是他却说,若要帮你,就涉及了党派之争,他向来都是个中立观战的人。” 江芍略略愣了一下,随后笑了:“确实如此,若非有丞相这个只忠于君之人哉,那么朝堂之上,可真要乱成一锅粥了。” “好了好了,事情已经过去了,我们不说这些,你们与我说说,现在什么情况?” 沈知意点头,从怀里掏出了一本账册,看起来应该是早早便记录好了的。 他递给江芍,道:“皇婶,在你来之前,你安排的人对此处的灾民进行了一些记录。” “重建所需的银两倒是还好说,毕竟那个曹千户说了,由他来一力承担,我也算过了他的资产,当时也没说大话,确实承担得起。” 他又叹气,“可是,我们不知要去何处要人。” “工部说,临近年关,又要春闱,公布现在根本派不出人来重建民房,但也正是因为临近年关,也没有人愿意此时来卖力气。” 沈知意颇有些无奈的说道。 江芍盯着那些在临时搭建的避难棚缩着的百姓,心里没来由的,便有些难受。 “我去问一问裴叔,反正现在将士们班师回朝后,应该除了日常训练之外,也没别的事情,若他们愿意来一起重修,那么自然就是事半功倍的事情了。” 沈知意脸上浮现出了一丝喜色,“若是能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 “父王与我说了,这次重修受难百姓居所,是对我的考验,还说了皇婶你所领命的只是要彻查起火的原因,这件事要全权交给我来办。” 他说着,一副非常头疼的样子:“我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好了好了,泱泱本身要操心的事情就已经够多了,你可不要再给他添麻烦了,我来帮你。” 陈香莲在旁边说道,听起来好像是在嫌弃他,可是江芍却没有错过,她眼里流露出来的一丝心疼。 她忍不住打量着这两个人,心里想着,这二人之间,一定是有什么她错过不知道的事情,否则,怎么会突然之间如此亲密呢? “皇婶,你快去吧,火场那边我暂时还没有让人随意乱动,只是先将灾民先安排了。” 沈知意脸上的笑如沐春风,扭头看着江芍。 江芍低头浅浅的笑了一下,随后去了昨日起火之处观察。 她走过去绕了一圈,从外围一直绕到了中央去。 起火的地方便是这个灯架,毕竟都是木制,所以烧起来烧的特别快。 她仔仔细细的检查着,这灯架周围有什么异常,但也是因为已经过去一夜,有些痕迹确实已经找不到了。 但是,江芍却发现了在一堆灰尘中,突兀出现的瓦片。 江芍走了过去,将瓦片捡起来,内壁十分光滑。 她犹豫了一下,随后拿着瓦片凑到了笔尖,居然裹着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气。 在火场中央,居然有酒瓶碎裂的瓦片。 江芍忍不住想着,把这瓦片为何会突兀的出现在这里,难不成真的只是一个巧合吗? 她觉得或许并非如此。 思索许久,她选择转头去修建起用以临时避难的棚子去问一问。 提前几日京城便在准备过年,所以昨日夜里,大部分百姓都到了街上游玩。 但她却记得,是有人亲眼见起火的。 第162章 线索 “打扰诸位,我有事想与诸位打听一下,劳烦诸位能知无不言。”江芍钻进棚子里说道,棚子里的众人看起来都有些面色灰败。 如她所料,确实无人立刻应答她,反而都有些躲避着她的目光眼神,都不说话。 江芍轻轻叹了一口气,对着旁边的人问道:“这些灾民被送来的时候,你们可有去询问过他们的所见所闻?” 一旁的士兵摇了摇头,“人被送来时,都受了惊,莫说问话,就是寻常交流几人都不愿。” 江芍停顿片刻,之后,回过头去对着众人说道:“官府办案,昨夜起火一事尚且有疑点,若有人能提供真实有用的线索,赏银五两。” 她很清楚,至少这些人现在想要的,总归至少是有银两的。 果然,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一旁的众人,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纷纷抬起头来看向了江芍。 江芍静静的看着这些人,在这样子的情况之下,总会有人站出来的。 “大人,我昨夜因为白日做了一整日的工,所以并没有陪家人一起出门去,当时起火的时候,我还没有睡下,看到了起火的过程。” 忽然有一个看着十分壮硕又黝黑的汉子站了起来,只不过看着颤颤巍巍的,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她立刻朝着他点点头,“跟我出来,我单独问你。” 汉子点了点头,跟着江芍到了棚子外面。 “你说你昨夜亲眼见到了起火的过程,可有什么疑点?”江芍问道。 那人沉思片刻,回答道:“确实有疑。” “因为白日做了一整天工的原因,所以,小人也确实是有些累了,收拾了一番草草,吃了两口便准备睡下,可没想到,这马上就要睡着了,却听见外面传来巨大的一声酒坛子被砸碎的声音。” 汉子咽了咽口水,偷偷看了一眼江芍,最后才继续说下去:“小人当时便有些怒意,直接推开了门出去,但却只看到了一个仓皇离开的背影。” “小人看着人已经走了,本想着息事宁人,就没将此事放在心上,便准备回去,却没想到,才刚回去躺下没多久,居然就闻到了烟味。” “想到刚刚外面打碎了一个酒坛子,小人心地害怕,便立刻从屋里出来,没想到才刚出来不久,那火舌便瞬间吞没过来,将小人的房子全部烧为了灰烬。” 他说着,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气。 江芍其实也有些可怜这些人,毕竟是安身立命的地方,就这样子毁于一旦,自然是心底难受。 “你说你看到了一个人影匆匆离开,没有看到脸吗?”江芍问道。 汉子摇了摇头,“虽然没有看到脸,但是大人我很确定那人的身手一定不错,因为动作非常的灵敏,不像是普通人。” 江芍默默记住了这疑点,“你说的,我都知道了,这里是五两银子,你拿去吧。” 她从自己荷包里面拿了五两银子,递给了汉子,那汉子接过银子之后,却还有些犹豫的看向江芍。 “可还有什么要说的?”江芍问道。 汉子抿了抿嘴,回答道:“有的。” “大人,我们这一片,其实不是第一次起火灾了,但却是第一次起起这么大的火灾,先前的火灾,朝廷叫我们自行处理,可这一次烧了这么多民房,我不少邻里邻居的,也遭了难,朝廷这次会管我们吗?” 他问的小心翼翼,眼神躲闪,似乎是生怕江芍会因此而愤怒。 江芍抿了抿嘴,“不论如何,期货没有及时控制,是我威远军之错,我们自然会承担责任。” 她回头望着那片被烧成了一片废墟的民房,又回头看着汉子:“朝廷不会不管百姓的,你看,那边忙活的,正是咱们的太孙殿下。” 汉子有些震惊的,看向了那边正在划分区域,准备进行修缮的沈知意。 他忽然一下子跪下来:“多谢大人,多谢太孙殿下!” 江芍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好了好了,不必说这些了,我看你大约是也没受什么伤,不知你可否能代太孙殿下,去问一问,是否还有青壮年,能跟着一起修缮的,这临近年关确实不好找人。” 她面露愧色,汉子却爽朗的笑起来,“这是自然的,我这就帮大人,帮太孙殿下去问一问!” 汉子说完之后道了一声谢,转头又进了棚子里,方才还死气沉沉的地方,却在汉子回去之后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沈知意听到动静之后,走了过来,蹙眉问到:“皇婶,那边发生了什么,怎么突然见他们躁动起来了?” 江芍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你不是说没人跟着你一起修缮房屋吗?诺,这不是人来了。” 她说完之后,回过头去,重新回到了方才发现酒坛的地方。 这一趟回火场来,也算是大有收获了,至少知道,这场火灾能突然蔓延的如此之大,是因为有了助燃物。 至于,这火灾究竟是突然而起的,还是人为所放,那就得等,找到那个摔了酒坛的人了。 既然是仓皇逃走的,那么,沿路找去或许会有其他的线索。 江芍回想起刚刚汉子提供的线索,轻轻几下便跃上屋顶,从上朝下俯瞰,迅速锁定了一条路线,从屋顶下去,顺着找过去。 从屋顶上往下看,其实能走的路也就这两条。 一条小巷深深,虽然确实能通的出去,但不过最终难免会从受灾的房屋前经过。 既然是要逃离,那么肯定不会选择从受灾房屋前路过,增加被察觉的风险,自然是要逃入一旁的那条大路。 昨日夜里,也算是灯火通明,不少人都在街上游玩,所以他忽然出现,也不会算是很突兀的事情。 江芍顺着那条路走了出去,没想到一侧居然就是一个酒肆。 她思索了片刻,走进了这家酒肆坐下。 “哟,是一位女客官呀,可真是少见。”江芍听到耳侧有声音传来,扭过头去,却见这酒肆老板,居然是个女子。 “客官喝点什么?” 第163章 行凶之人 江芍停顿了片刻,随便指了一个牌子上的酒,“打一两吧。”她说道,随后看向老板,“这酒肆开在闹市,现在这个时间怎么不见有人来呢?” 老板叹了口气,“昨日夜里这昭明坊大火,明明说了不宵禁,却又因为大火都被赶回了家,现在这火灾重建还没做好,又传出来,像是有人恶意纵火,自然便没什么人敢出门来了。” 她说完打量着江芍,“不过小娘子怎么会忽然来此?” 老板嘴里问着手上却不听,替她先打了一碗酒来。 江芍停顿片刻,端起来,酒碗喝了一口,心里却在想着是否要将明着调查。 “哎呦,小娘子这模样看着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居然是个会喝酒的。”老板又笑了起来。 江芍在这一番思索之后,也决定并不将此事和盘托出,只道:“老板眼拙了不是?昨日夜里我也在酒肆喝酒,老板难道对我没印象吗?” 闻言,老板立刻笑了,“我一个女子能将这酒肆开到闹市,那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这最显著的本事可就是见人不忘。” “昨日夜里,我可没见过小娘子。” 江芍闻言,心底一动,自然是高兴的。 她从自己的腰间把腰牌摸了出来,“官府办案,有些事情想要问问老板,还希望老板不要隐瞒才好。” 老板看到他的腰牌,微微愣了一下,虽然不知这究竟是隶属何处,可也能看得出来,确实是官府腰牌。 她慢慢的站了起来,看着江芍,“原来是为官人。” “官人应该是要问,昨日夜里起火的事情,若有知晓的,奴家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江芍叩了叩桌子,“坐吧老板,不必紧张。” 她顿了顿,“你刚才既然说,到你店里来的所有人,你都认得,不知昨日夜里,来你酒肆的人可算得上多?” 老板停顿了一下,回答道:“也并不算是多,大约有八九个人。” “那些人的样貌,你可都还记得?”她接着问。 “这记得是自然记得,只不过奴家并不擅长丹青,可画不出来。”老板有些为难。 江芍点点头,“无妨,你随我先走,我身边,自然有能画的出的人。” 老板有些意外的看着江芍,“大人身边还有这样的奇人异士?” 江芍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带着她出门,“你的酒肆只能暂时关停一段时间了,这几日,你便住在官府,随时听候传召。” 她说着顿了顿,“罢了,你随我回府去吧。” 江芍只觉得,官府未必安全,万一那人察觉这老板是个见人不忘之人,一定会想着来杀人灭口,还是江府会安全些。 老板瞧着她笑了笑,“大人是要带着我回府去了?” 她瞥了一眼老板,倒没说什么,不过却直接带着人到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很意外的看着江芍:“小江……不,威远将军怎么忽然来了?” 今日一早的朝堂争执,众人还都历历在目,所以看到江芍,虽然都没明显扭头来看,但也是都竖起耳朵听着这边的动静。 “今儿早朝的时候,大人也应该听到了,皇上要我来查办昨日昭明坊起火一事,如今我也算是有了些线索。” 她指了指跟着一起来的老板,“就是这位老板,我怀疑纵火之人,有可能逃到了她的酒肆,所以把人带来画像,大理寺是有画像师的吧?” 大理寺卿愣愣,点点头,“是有,是有。” 言罢,朝着一旁的人招招手:“去将画像师带来。” 江芍盯着那人看着,半响后道:“寺卿大人,这位同僚……我怎觉着如此眼熟啊?” 大理寺卿看了那人一眼,回答:“自然眼熟,大人忘了,这位就是先前京兆府的书丞大人。” “京兆府的人?如今怎在大理寺?”她有些意外。 “将军大人有所不知,京兆尹犯了事,如今的京兆府乱作一团,皇上下令,暂且将京兆府并入大理寺,随后再决定,是否要继续分做两处。” 江芍点了点头,最近忙着白文的案子,都没顾得上去追问关于替换卷宗所牵扯那些官员的结果。 没想到,皇上竟真准备将京兆府和大理寺合并。 正在二人谈论之际,方才离去那人已经将画像师带来,江芍没再继续方才话题,回头同那酒肆老板道:“这位是画像师,跟着去就行。” 老板点了点头,看着江芍欲言又止,最终不曾说什么,回头跟着画像师离开。 大理寺卿望着老板离去背影,“将军,下官劝您一句,有些事情其实点到为止对谁都好。” 江芍愣了愣,回头看着大理寺卿,“大人何出此言?” 他却在此时又恢复先前那副笑,“没什么,下官祝大人早日能查明真相,为自己正名。” 言罢,又道:“下官还有些积压案子未曾处理,先行告辞了。” 江芍盯着他离开,却也没再说什么。 她在厅前等着那老板画完像出来,确实也想过,画像算是一件费劲的事情,却没想到,竟然真的如此费劲。 江芍直接从天亮等到了天黑,卷宗都已经翻了十几卷,老板才被其他人从画像的房间带了出来。 她看到身后跟着的画像师,手里面居然拿了一叠纸进来,看样子,应该全是那日在酒肆的食客的画像。 “将军,您要的画像全都在这里了,一共有八位,只有一位是女子,剩下七位全是男子,并且年龄各有不同。” 画像师拱拳说道。 江芍道了一声:“辛苦。”随后接过来,终点线看了那名女子,看着,的确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别之处。 她又去看剩下的几名男子,仔细翻看,并不遗漏任何一处。 正翻阅时,忽然发现,这里面居然有一个面熟的人。 其中一张画像上的男人,连接上赫然有一颗很大的痦子,而且,画像上的眼神也非常的锐利,看起来有些凶光毕露。 她若没猜错,此人恐怕就是之前二丫所说的,闯入她家行凶之人! 第164章 素娘 江芍认为,这样子的事情绝对不可能是巧合,所以特地将这一张画像抽了出来。 她顿了顿,举着那副画像抬头问老板:“此人的长相你没有记错吗?昨天晚上的的确确在你的酒肆饮酒?” 老板深知,她忽然这样子问,一定是这个人有问题,很肯定的点了点头:“我绝对不可能记错的,此人便是如此长相。” “那你还记不记得,这个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江芍将这个人的长相仔细的记到了心中。 她心想着,待会是得派人去一趟捧苍村村,让二丫去瞧一瞧,那是她所见到的人,是不是就长这副模样。 老板此时摇了摇头,“我并不曾见那客人有什么异样的举动,他来了之后就喝了一碗酒,喝完之后付了酒钱,就离开了。” “来我这的客人通常就是这样子,喝完酒付了钱就离开了,不会有什么多余动作。” 江芍点了点头,“那时间呢?你还记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吗?” 老板仔仔细细的回忆了许久,有些肯定道:“昨夜将近亥时时才来,昨夜原本说,不宵禁了,我就想着酒肆暂时先别关门,多开一段时间,可是没想到,那人离开不久,就说又要宵禁,所以一定就是那时候。” 江芍心里大概已经能确定,这个人就是昨日夜里,那汉子看见的摔了酒坛子之人。 只不过是否是纵火之人,又受了谁的指使,如今尚未可知,确实是还不曾有任何证据。 “我知道了,你跟着我先回府去吧,我会找人保护你的。”江芍说完之后,朝她招了招手,自己则转身往外走。 老板有些期期艾艾,江芍看出来她似乎有些犹豫,问:“方才,你跟着画像师走的时候就见你似乎有话要说,发生何事了?” 她抿了抿唇,回答道:“奴家也知道,大人此举,是为了奴家的安全着想,可是,奴家毕竟也是要依靠着那一家酒肆过活的,如此这般,一连关了数日……” “奴家可是要活不下去了。” 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脸有一些红,感觉像真是难以启齿。 江芍顿时反应了过来,心里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一些考虑不周了。 “抱歉,是我没有想这么多。”她顿了顿,“我知道酒肆一般临近宵禁时间,才会选择闭门,可是今日确实是已经不能回去了。” 江芍表情有些歉疚,“这样吧,明日起,我会派人跟着你一起回酒肆去,可好?” 老板眼神亮了亮,“多谢大人体恤。” 她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二人一同离开了大理寺。 大理寺卿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大人何故发叹?”一旁有书吏询问大理寺卿。 他轻轻的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其实威远将军是一个好人,指奈何,做事实在是太过于追根究底,终归对自己不好。” “大人是想提醒一下将军吗?”方才询问的书吏又问道。 大理寺卿收回了,看向外面的目光,扭头看着那书吏,“我的想法也并非是大理寺的职务,你倒也不必问这么清楚。” 他言罢,转头离去,再没说什么。 再说江芍二人,她是骑马带着老板到了大理寺的,所以自然也是要骑马将人带回去。 “大人,奴家跟你折腾了一日,还不曾知道大人官居何职,名讳为何呢?” 江芍听到身后的女子询问。 她轻声笑了一下,回答道:“我叫江芍,如今任职魏远将军。” 江芍言罢,敏锐的感觉到,身后的老板捏着她衣脚的手,忽然抖了抖。 她没有立刻询问,反而换了个问题:“老板竟然都如此问我了,不知我能否也向老板打听打听,你姓甚名谁?” 老板闻言,这才笑了一下,“奴家名叫秦素娘,将军可直唤奴家的名讳,叫我素娘即可。” “素娘。”江芍念了一遍,随后停顿片刻又问道:“听着有些耳熟,你我是不是有什么缘分?” 素娘沉默了许久,才回答:“奴家只是浮萍一株,怎么会和将军有什么缘分呢?” 她彻底沉默下来,仔细开始回想起这个名字。 片刻之后,她才笑了笑。 “申城何家村外,我娘曾救过一个女子,那女子当时并无名讳。” “她以为,素乃白緻缯也。从糸,取其泽也,凡素之属皆从素,觉得那女子是个纯白善良,心里接近的好姑娘,所以为她取名素娘。” 江芍声音轻轻,“看老板的年纪,约莫是有三十左右,应该与我娘当时救下的小姑娘年岁相当,不知,我可记错了人呢?” 秦素娘愣了一下,有一些震惊的抬起头来,不可思议的盯着江芍,完全没有想到,江芍居然还能记得她。 “你那时候年纪尚幼,怎么还会记得?”她有些激动的问道。 江芍收敛了神情,思索片刻之后,还是如实相告:“我爹娘在边关救助过灾民之后,都会特地编写进一个小册子里面,以便之后回访,看看过的好不好。” “当年的小册子上的人不说几千,好几百人,确实也是有的,大部分都还在边关,过着有些清苦的日子,只有你的名字,我记得很清楚。” “他们说,你不想要继续在这个小村子里面蹉跎,便一个人上京,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打听你的去向,希望你平安,只是没有想到一直没有消息。” 江芍笑了一声,“没想到今日却这样有缘分。” 素娘抿了抿唇,也跟着笑起来,“这确实是奴家的缘分了。” 她思索片刻,又问:“不过,依照将军的意思,应该是不知道,为何当年,先将军夫人要给我取这样的名字的,可又为何,将军能如此准确的说出来缘由?” 江芍思考许久,最后笑着回答:“因为我设身处地的想了一下,如果是我的话,为何会给一个当时陷入绝境的女子取名素娘。” “只是没有想到,恰好与我娘想到了一处去罢了。” 第165章 心中的刺 江芍感觉身后的秦素娘攥着她衣服的手,越来越紧,最后轻轻叹了一声,几乎要听不清声音。 她感觉应该有话要说,只不过现在并不想开口,所以,她也并没有逼着素娘说,一路无言回了江府。 “江小姐,总算等到你回来了。” 江芍这边才刚下马,正扶着秦素娘,从马上下来,便听到身后有男子声音。 她对这声音实在是熟悉的很。 回过头去一看,果然是冯宽。 她正准备如往常一般忽略,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的目标,其实是要接近他,从他嘴里面套取有用的消息,便开口:“你怎么来了?” 冯宽略略地挑了挑眉,随后回答:“狄戎公主现在住在你的府上,我身为鸿胪寺少卿,自然是要来例行问询的。” 他停顿片刻,看向素娘,“倒是这位娘子不曾在你府上见过,不知是何人?” 江芍不大明白,为什么突然提起来素娘,随口回答道:“她是我所查案件的相关之人,还有些未解之事要与她说明白,所以就现在回府中来了。” 她又看冯宽:“不过,就算是例行问询,怎么挑这个时间过来了?” 冯宽一愣,朝里面看了一眼,又把头回过来:“我需要进去见一见狄戎公主。” 江芍见他神情略有些古怪,心里就知道要见狄戎公主,恐怕不只是例行询问。 “没问题,不过明日可好,今日时间已经晚了。”江芍也没多问,到底是什么缘由,只是答应道。 冯宽闻言顿顿,从自己怀里面掏出来了一份文书递给江芍,“其实,我也并非是真的来见狄戎公主的,我是想将这个东西交给她。” 江芍注意到,这份文书并非是明黄色的,所以很显然,应该不是升职口语一类。 “不要怪我多问一嘴,不知道这是谁要交给她的?”她询问道。 冯宽停顿了一下,“按道理来说,其实我们鸿胪寺接了东西,是不能随意将身份透露的。” 他说到此处,又停了下来,笑眼盈盈的看着江芍,“可问我的毕竟是你,我愿意回答你。” 江芍手里拿着那份文书在手,心里轻轻敲着。 其实她在冯宽说,其实这是鸿胪寺接下的文书之后,就知道究竟是什么人要送来的了,可是,她想到这毕竟是一个套近乎的好机会,便没有说话。 “是狄戎的王子,阿史那川。”他语气平静的说道,似乎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江芍点了点头,“多谢冯公子将此事告知于我,这份文书我会转交给公主的。” 她将话说完就准备带着秦素娘回府。 “等等。”冯宽叫住她,“毕竟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个消息,难道就不准备答谢我一番吗?” 江芍咬了咬牙,回过头去,正要开口,脑海之中又盘旋起,要与他套近乎的想法,立刻将自己那些难听的话咽了回去。 “不知道冯公子想要我如何答谢?”她说话时,有些咬牙切齿,确实懒得跟他虚以委蛇。 冯宽笑容更深,“自然,我也不会为难你的。” 他顿了顿,“之前你我原本月见在西江月,可是,过正确并不算是很愉快,不如,你就再请我去西江月吃一次饭,如何?” 江芍顿了顿,正想要婉拒,忽然想到了什么,笑了一下,“没问题,不过最近,冯公子应该也知道,我要调查昭明坊起火一事,确实是分身乏术得了空,我一定亲自将请柬送到冯府,可好?” 冯宽顿时笑了起来,“这自然是没问题的。” 他顿了顿,“不过,还希望江小姐的承诺,并不是遥遥无期的。” 江芍心想着本身就要和你套近乎,自然不会让此事遥遥无期,“冯公子多虑,既然我是要答谢公子,自然不会让公子久等。” “一言为定。” 冯宽又笑,江芍朝着他点了点头,他这才离开。 只不知是不是江芍的错觉,他离开之前,略略回了下头,那目光的方向好像是冲着素娘去的。 她正这样子想着,脸上的笑意,一点一点垮了下来。 一旁的素娘看了全程,有些困惑:“显然那位公子对将军有意,可将军你,显然不喜欢他,为何还要答应?” 江芍回头看着她,一时之间,也将此事解释不清,摇了摇头:“确实,我有不得不接受的理由,没关系,不是什么大事。” 素娘这么多年来,自己在外摸爬滚打,自然也是有了些察言观色的本事,意识到应该不大想说这件事情,并没有继续问下去。 “今夜,恐怕得委屈你随我睡一个院子了。”江芍说道,“我院子里面还有另外一个耳房,虽然时间并不算是太晚,可是若要此时为你安排暗卫,确实有些来不及。” 秦素娘有些惊讶的看着江芍,“将军不必如此,我不过一个女子罢了,犯不上如此为我着想的。” 她摇了摇头,“你所目击的此人,我想他身份恐怕不简单,我担心你会出事,所以,一定要好好保护你的安全。” 秦素娘闻言,这才低下头去点了点头,表示妥协。 只是,江芍从旁边观察着她的神色,却依旧觉得,她好像有事在瞒着她。 江芍顿了顿,想着若她隐瞒,必定是什么要事,总归也不是嫌犯,她自然是不能逼问的。 她将人交给青萍,把苏宁安顿好了之后,立刻叫来了沈清安给她的暗卫,她道:“你拿着这张画像,速速前去捧苍村,找白二丫,让她认人,看看此人她是否认得。” “切记要速去速回,此事十万火急。”江芍说道。 难得有这样子一个明显的线索,自然要认真一些了。 暗卫点点头,立刻离去,并不拖泥带水。 江芍倚在窗框边上,思索着今日所发生的事情。 大理寺卿那时与她说的那句话,她心里面很难做到不在意。 既然开了那样的口,她自然不得不认为,大理寺卿定然是知晓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说那样的话。 可,是什么事呢? 第166章 将有大麻烦 江芍忽然摸到了自己怀里有东西,这才总算是想起来,方才还答应了冯宽要将这文书交给阿史那云。 她摸出来思索了片刻,还是没有打开,而是去了阿史那云的住处找她。 阿史那云也没有想到,这么晚了,她会突然到这里来,往后退了两步,让出来了空间,让江芍进去。 “这个时间,将军怎么过这边来了?”她问道,并且非常主动的,为江芍泡起了茶。 江芍挑了挑眉,也没有卖什么关子,直接从怀里面掏出来了那卷文书,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你阿兄让鸿胪寺的人交给你的,只不过,半路上,人被我截住了,所以我就只拿了文书回来给你。” 她倒是没觉得,这究竟有什么可藏着掖着的地方,所以每句话都不曾有隐瞒。 阿史那云愣神了许久,随后才将那文书打开,只看了第一眼,就立刻合上了表情,有些恍惚。 江芍立刻便意识到了情况,可能有些不对劲,马上问道:“怎么了?为什么是这个表情?” 她紧紧的捏着那份文书,并不回话。 “你若有需要,我一定会帮你的,毕竟先前我们已经达成了同盟,可若你不与我说,我也没办法帮你。” 江芍语气平静,到却也并不逼迫。 她很清楚,如果逼着她,那么很容易就会适得其反。 阿史那云眼眶里蓄满了眼泪,抓着文叔的手松开又捏紧捏紧又松开,最后才带着哭腔说道:“求你救救我妹妹。” 她用完之后,将手里的文书摊开,“阿史那川察觉我似乎并没有与宁王很亲近,拿妹妹来要挟我了。” 江芍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将那文书展开,上面字字句句看起来都像是报平安,可是每句话又都带着一个名字。 阿史那雪。 “叫雪的女孩,是你妹妹?”江芍问道。 阿史那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是小雪是我妹妹,我知道他们这样子说,一定不是跟我报平安的,他们是在威胁我,说如果我不好好听话,小雪就有危险了。” 江芍抿紧的嘴唇并没有立刻回答,手指轻轻叩击桌面。 如今,狄戎最重视的王子,正在出使敌国,无论是不是为了王子的安危,还是为了国家的安稳,精锐一定会被带走,就是为了保护阿史那川。 虽然说现如今国家一定不是没什么防守的状态,可是要从他们的王室之中,利用暗线,带出来一个,并不算受宠的公主,难度还不算大。 毕竟,至少现在在他们眼中,狄戎内并不曾安插了他们的人,所以不会对一个不受宠的公主进行过度监视。 可这样一来的话,风险实在是太大了,把他们的暗线暴露,其实,并不算是什么好事,毕竟,以后还是要开战的。 “我知道你们一定有办法!这些年来,我为了摆脱他们的控制,我知道了他们不少机密,包括乘风图和作战图,我都记住了,我能画的出来!” 阿史那云很显然是有些着急了,已经口不择言,慌不择路。 江芍听到她竟然连这些都知道,也有一些惊讶,“他们对你不设防吗?” 她苦笑了一声,撩起来左手手臂的袖子,白皙的手臂上,竟然呈现了一条乌黑色的黑线。 这条黑线一直从手腕贯穿到了大臂,映入衣服之下的部位,她也确实看不到了。 “他们给我下了毒,这毒药,本来是一月一服用的,但后来,我发现此毒发作并非那般,让我难以忍受,便想要试试最长发作周期,那便是半年。” 江芍蹙眉看着她。 她苦笑一声,“其实这些年他们给我的解药我都攒起来了,因为妹妹她也……” “我现在没有任何要求,只求你能把她救出来,剩下解药的事情我会自己想办法的!” 阿史那云揪着她袖子的手都在发抖。 江芍闭了闭眼睛,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这件事情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她还是没有考虑好是否要冒险。 她拉住她的手,“公主,我要与你实话实说,我确实是有办法救人,但是我需要去王爷商量此事,你大约应该也明白,若要救人,我的损失会有多大。” 阿史那云眼圈红红,目带祈求的看着江芍,“我明白,但是,我也愿意付出同等的代价,能求求你,只需要救她一命就好。” 她虽然非常同情,可是却知道自己不能答应,闭了闭眼睛,仍旧拒绝:“你放心,此事我一定会给你想一个办法,但是你须得按兵不动,等我消息。” 江芍舔了一下,有些干裂的嘴唇,点了点文书,“就以它的期限,三日之内。” 阿史那云红着眼睛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 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起身离开。 这件事情确实复杂,得去一趟宁王府才行。 她才正要抬头往外走,忽的,就撞上了一个坚实的臂膀。 一抬头,却见沈清安一脸担忧的盯着她。 “泱泱,脸色怎么这样难看?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需要帮忙吗?” 沈清安急切问道,前后看着她是否受伤。 江芍叹气,摇摇头,“你不用担心我,我没事的。” 她将刚刚从阿史那云那顺走的文书拿出来,给沈清安看,“但是,我确实是有事要问你。” 沈清安并不曾多言,反而是接过了那文书,仔细看了起来,只看几眼,便从中察觉了些许端倪。 “这个被频繁提起的小雪,是不是和阿史那云有什么关系?”他几乎一针见血发现的问题十分敏锐的问道。 江芍点头,并且将方才所发生的一切告诉了沈清安。 “一定要帮。”沈清安回答的几乎不曾有犹豫。 江芍有些疑惑,“可是我们的暗线好不容易才埋进王室,就这样功亏一篑吗?” “泱泱,你听我说,现在异国公主,就在你的府上,如果真的让这个叫做小雪的姑娘死掉,阿史那云肯定也不会独活。” “到时候,你摊上的麻烦可就大了。” 第167章 有些想念 江芍闻言,顿时打了一个机灵,立刻眼神变变了,有些后怕的看着沈清安。 “怪不得,怪不得那个阿史那川对于我将带走,一点都没有异议,或者是说,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让阿史那云活着回去。” 她咽了咽口水,“阿史那云现在就是个靶子,不论落到了你我谁的府上,最后逃开不了责任的都是你与我。” “这样一来的话,就能彻底将咱们两个钉死了!” 沈清安点点头,面容也是有些沉重,“所以不论如何,这件事情我们一定要帮忙,而且要让那个小雪,完完整整的回到阿史那云身边。” “这个时候也顾不得暗线会暴露了,若不舍弃这一条暗线的话,恐怕,你与我,都要搭进去。” 江芍闭了闭眼睛,“五年了,好不容易我爹娘留下的暗哨,总算是有一批,要进入王室,没有想到竟然被他们这样的计划打乱。” 她回过头去,表情有些不甘心,“明明就差一点。” 沈清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既然能发展一次,那么就能发展第二次,更何况我们要是有了阿史那云的助力,还需要继续发展暗哨吗?” “没事的泱泱,现在情况没有那么糟糕,反而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江芍点了点头,“好,那我先回去告诉阿史那云,给她吃一颗定心丸。” “那你去安抚她,并且,继续你手头的案子,不要让阿史那川察觉有所异样,关于狄戎那边救出阿史那雪的事情,我来安排。” 江芍点点头,犹豫片刻,却又忽然抱住了沈清安。 沈清安微微一愣,非常意外。 “怎么了,泱泱?”他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 江芍声音却有些闷闷的,“自从发生这些事情,我已有许久没有见过你,我……” “有些想你。” 沈清安在听闻此言时,脑海中似乎炸响了无数朵烟花,炫目的色彩,让他一时间无法做出反应,整个人愣愣的站在原地。 她久久没有感觉到她的回应,心底有些害羞,心想着,或许是有些惊到了他,便想要撤回去。 可下一秒,他却被一双手,死死的按到了怀里。 江芍听到耳边的声音,抑制不住惊喜,“我也是,但是泱泱,你放心,这些事情我一定会在咱们婚前解决。” 她听到这些话时,脸颊更红了一些,轻轻推开了他,“我,我知道了,你快去吧。” 江芍说完之后,立刻扭头离开。 沈清安多日愈结于心的那点阴霾,也瞬间散去,脸上的喜色遮掩不住。 他难得听她如此情绪外露的告白,自然心里欢喜的很。 往后,他一定会听到,她说更多这样的话的。 江芍回去同阿史那云将此事明说,阿史那云几乎要跪下感谢,被江芍一直硬拉着,才没下跪。 “王爷与将军的大恩大德,我永生难忘,一定会报答。”她哭的泪眼婆娑。 江芍将人扶起来,安抚了一番她的情绪,见她确实没有方才那样激动,之后才离开回了自己的院子。 可毕竟是事多冗杂,江芍心里面想着这些事情,所以一整夜都不曾睡好,天才刚蒙蒙亮,就听到了自己的窗子被人敲响。 她立刻睁开了眼睛,翻身下床,拉开了窗户,窗外站着的正是她作夜派出去的暗卫。 “将军,您昨夜让属下,去捧苍村问的事情,已经有了结果,那姑娘与属下说,就是这个人,她亲眼所见,此人杀了她的爹娘兄长。” 江芍心中十分震撼,确实没想到,这个人竟然真的是当时的那个杀手。 她抿了抿嘴,“我知道了,你现在立刻赶回去,将那女孩,还有照顾她的那家人,保护起来,若是人手不够,你可再挑选搭档一起,务必保证安全。” 暗卫点头,再一次悄无声息的离开。 江芍回过头去,依旧靠在窗框边上,摸索着下颌,寻思着此事。 杀了白文一家的人,忽然出现在昭明坊砸了酒坛,疑似纵火。 她其实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是巧合,可是不论怎么想,她都觉得,这两件事情似乎都没有什么关联。 江芍实在觉得有些头疼,皱着眉,摁着眉心,感觉脑子里一团乱麻。 许久后,她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总之,无论如何,这件事情都得继续查下去,现在已经发现了杀人的嫌犯和疑似纵火犯之人是同一人,那么其背后,一定有更深的阴谋。 江芍脑海里面,不由自主的闪过了宋太傅的脸。 难道这些事情真的是他做的吗?毕竟若要说,两件事情有什么关系,那便就只有白文了。 昭明坊是她所管辖之地,如果出了这样子的灾祸,她肯定就腾不出去手管他的事情,如此一来,所获得利益最多之人,那便就是宋太傅了。 她用力摁着自己的眉心,只觉得眉心突突直跳,心里总是觉得,应该不像看着这么简单。 无论如何,得先把这个人抓住,才能将这两件事情串联起来。 江芍没有在犹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着,知会了一声青萍安排好保护秦素娘之人,便立刻去了大理寺。 她要对这个人进行通缉,叫大理寺立刻下发海捕文书。 一定要将此人抓到! “你们寺卿大人呢?”江芍到了大理寺之后,立刻就开始找人,被她一下子揪住的人回答道:“寺卿大人暂时还没来,时间太早了。” 江芍点了点头,把那张画像重新又拍在桌子上,“等你们大人来了之后,记得跟他说一声,对此人下达海捕文书。” 那人收下了画像,点了点头,“明白。” 江芍把事情说完之后,正准备转身离开,忽然一下子顿住,回过头去盯着那人,目光炯炯。 “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江芍道。 那人立刻愣了一下,有一些诧异的抬起头来看着江芍,眼神下的那一抹慌乱,江芍并没有错过。 “你不问我是什么人,不问我为什么要对此人下达海捕文书,可我也并不记得,你对这个案子,进行了跟踪啊。” 第168章 锁凶,下达海捕文书 江芍静静看着那人。 看着打扮,是大理寺的普通衙役。 那人一时间表情有些不自然,“您竟然带着画像来了大理寺,那必然就是位大人,手下只是个小小衙役,又怎能违背大人命令呢?” 他往后退了两步,“自然是大人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江芍笑着点了点头,“来人,把人先扣下。” 此时此刻,大理寺内的其他人,都不敢贸然上前,江芍自然也是清楚的,停顿了一下,招了招手,藏在暗处的暗卫立刻出现,按住了那人。 “大人,您若是对我有所不满,那么就直接下令即可!又何必如此!” 江芍也不理他,只是对其他人说道:“把你们寺卿大人,赶紧叫过来,告诉他,今日我便在此等着他,躲着也没用。” 众人面面相觑,自然也是不知道此事应该怎么办才好,立刻便有人反应过来,去请大理寺卿。 大理寺卿匆匆赶来时,甚至连官帽都没有戴正,表情有些慌乱,很显然是跑来的,气都喘不匀。 “将,将军!你这一大早的,这是做什么?” 他问道。 江芍抬眼看着他,笑了一下,“没什么,只是这里有一份海捕文书,想要请大人帮我下发。” 大理寺卿甚至都不用扭过头去看,就知道,江芍想要下发海捕文书的案件,究竟是哪一个。 “将军,现在毕竟无凭无据的,我要是贸然下达海捕文书,那,那也不好交代,是不是?” 江芍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怎么知道我没有证据?” 大理寺卿将信将疑地看着江芍,心里确实是不觉得,江芍像是有证据的样子。 “我要让你下达海捕文书的事情,并非是纵火案,而是杀人案。” 江芍把连夜从捧苍村调来的卷宗,直接丢给了大理寺卿,“此人涉嫌杀害白文,白秀才一家,被他的女儿现场目击,唯一的幸存者指证,便是此人动的手。” 她又把画像拿了起来,“虽现在此人与纵火案,不知有没有关系,但,肯定涉嫌了杀人案,难道如此之明确的证据,不足以让大理寺下发海捕文书吗?” 大理寺卿有一些愣住了,完全没有想到,江芍证据竟然找到了这一环上。 他愣愣的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自然没问题。” 说着,他又扭头看向了那个被扣下的衙役,“将军,此人……不知所犯何事,将军能否放过他?” 江芍瞥了那人一眼,随后朝着两个暗卫招了招手,“此人行迹可疑,我要将人带走审问,寺卿大人是觉得,我不能将此人带走审问吗?” 大理寺卿听着这些话,几乎是汗流浃背,连忙点点头,“将军要提审,自然是没有问题的,属下绝无二话,绝无二话!” 她没有在说什么,直接将人带走。 暗卫也非常懂该怎样带人,直接卸了下巴,让人发不出声音。 江芍固然觉得有些残暴,可是想了想,确实是最好的办法,也就并不曾置喙。 离开大理寺之后,她静静的看着那衙役,扭头对两名暗卫道:“先把他关到京兆府的天牢,看住了,别让人自尽,至于审问,就之后再说吧。” 她挥了挥手,暗卫如出一辙的点了一下头,随后就压着人离开了。 江芍站在大理寺门口,捏着眉心思索了一番,想起来,自己还得去找一趟裴咏。 说要帮沈知意,寻威远军去帮忙重建的事情还没落实,得赶紧去了。 她匆匆忙忙赶到将军府,却被告知裴将军如今不在府上。 江芍有些失望,准备先行离开,没有想到,裴珩却从旁边蹦了出来。 “你找我爹什么事?找我也行啊。”他笑着说道。 她有些犹豫地看着裴珩,“我想去一趟威远军军中,找你能行吗?” 他一副表示瞧不起谁呢的表情,从怀里掏出了一块虎符,“我毕竟也是人称一句裴小将军,怎么可能,连军中都去不了呢?” 江芍一瞬间眼睛放光,“是是是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不知道裴小将军可否能带我去一趟?” 他摇头,“毕竟是军中重地,你总得告诉我,你要去干什么,我才能带你去吧?” “你放心,绝对不是干坏事,你也清楚,我不是这样子的人,我需要人,去进行昭明坊重建,工部现在不放人,我只能去军中借人了。” 她无奈道。 裴珩听到原来是这个原因,立刻点点头,“你早说是这个理由,毕竟,军队建立之初,便是为了百姓,现如今,是为百姓重建房屋,自然也该出力,走,我带你去。” 江芍连忙点了点头,跟着裴珩一起离开裴府。 二人一并到了郊外驻扎军营,毕竟威远军与镇远军合并到了一处,所以,一时间也分不出在教场站着的,究竟是哪一波人。 江芍沉默在后面站了一会儿,大概便分辨出来。 她喝了一声:“威远军听令!右教场集合!” 场上一半人几乎立刻站定,就要朝着右教场去靠拢,却忽然一下子反应过来。 最为首之人站的实际上与江芍最远,可却是他回答:“这是威远将军吧?不知您来镇远军中做什么?” 江芍微微一愣,全然没料到,此时面对的却是这样一副景象。 正在她愣神的这会儿功夫,那男子已经一步一晃的走到了江芍面前。 方才离得有些远,直到走进了,江芍才认出来,此人是她父亲身边的校尉。 此人江芍的记忆并不算很清晰,可在她有些模糊的记忆中,其实一直以来都是一个脾气秉性都不错的人。 江芍对此人的印象并不算是很深刻,毕竟,她重新掌管威远军之后,其实,威远军之中,除了几个军官之外,几乎都是大换血。 “将军好久不见,没有想到,在这种地方重新见到将军你。”校尉复又开口。 他看着江芍笑笑,“让将军贵足踏足此处,实在是为难将军了,不知将军今日来这教场为何?” 第169章 误解颇深 江芍抿着嘴唇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此人。 “会不会好好说话?这可是威远将军!”裴珩自然是听不下去这样子的话的,直接上前一步蹙眉质问。 校尉收敛了笑,拱手道:“是属下有些冒犯将军,还希望将军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顿了顿,又道:“不过,将军应该是个铁面无私之人,毕竟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责罚过了曹千户,我又算是个什么呢?” 江芍从这句话终于听出来了。 他在埋怨她先前所为。 江芍抿了抿唇,心底其实觉得非常头疼。 她早就料到了,当场解决曹千户之后,一定会引发这样子的问题,可,当时那样的情况,如若放任不管的话,引起民愤,只会更加麻烦。 “你的意思是说,我实在太过秉公执法,你觉得不妥?” 江芍脸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表情冷冷的,语气亦如是。 毕竟先前是众人将领,此时猛然听到熟悉的话,语气也是有些胆寒。 “你们先前都是我手下带过的人,对于我如何执法,应该也是很清楚的,就算是现在并到了镇远军中,镇远将军也只会更加严明。” 她顿了顿,“你自然可以不服我,因为我并非你的上司。” “只不过,今日来此的目的,是要问诸位是否愿意去为受灾的百姓重建屋舍,自然也不会让诸位打白工。” 校尉好像还要说什么,江芍目光直接落在他身上,毫不留情的打断道:“我劝你把其他的心思收起来,这是在给曹建虎收尾。” “如果你真是为了他打抱不平,那就更应该去帮他的忙,你也应该知道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若是屋舍不能修缮完好,不能让百姓满意,引起民愤,到时候皇上第一个治罪的就是他!” 江芍此言有理,众人都沉默了下来。 原本就是因为她对于曹建虎的处理,有些怨言,所以此时才会为难于她。 可若是她所做的一切,的确是为了曹建虎好,那他们自然也会听从。 江芍太清楚这些人心里都会想些什么了,停顿片刻之后扭头看着裴珩,“裴小将军,接下来的事情就得麻烦你来安排了。” 她说完之后,声音压低,拉着裴珩到了一边,凑到了他的耳边:“毕竟虎符不在我手上,我现在也并不掌管镇远军,来说服他们可以,可是若是要直接指挥命令,我确实身份不够。” 裴珩忍不住笑了一声,点点头,“你放心,此事,我会解决好的。” 她自然相信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不过,我是有些好奇的,这些人先前也算是你手下的兵,怎么现如今对你如此敌视?” 裴珩十分不解的问道,这话,方才他就想说了。 江芍回头看了一下,那群人摇了摇头,“无非就是因为,他们不知从哪听了消息,觉得我当年是逃兵,如今竟然又能胜任威远将军一职,不服气。” “再加上曹建虎被我罚了的事情,他们应该都已经知道了,擅离职守,还造成了严重的后果,这可不是一件小事,若按照军法处置,应该是受了挺重的伤。” “他们这些人出生入死这么多年,自然会为他打抱不平。” 江芍没什么特别的神情,甚至语气都是淡淡的,对此似乎并不是很在乎。 裴珩听着这些话,也是有些无奈,心里又非常理解他们为自己兄弟打抱不平,又有些同情江芍被误会。 “现在时候尚早,你若还有其他案件需要调查,那就先去,这边,我会替你处理好。” 裴珩拍着她的肩膀,说这些话的时候,眼里闪过了些许心疼。 “不过你也是,真的如此倒霉,我才回来几日,就见你摊上了这么多事。” 江芍听到这些话,只能苦笑一声,“不知道,可能是因为我被人眼红吧。” “那这边其他的安排事宜我就先交给你了,我先走了。”江芍一边回头,冲着裴珩告别,一边往外走。 裴珩点了点头,目送她离开。 她马不停蹄的赶回了京兆府。 京兆府现在,算是整个宅邸都空置了下来,她想要办案,自然不能借用大理寺的地方,现在大理寺也是忙的焦头烂额,只能先暂时使用京兆府。 她一路穿行而过,到了天牢,抓住的那名衙役此时正被绑住手脚,绑在架子上,低垂着头,没什么表情,不知道在想什么。 江芍思索了片刻,慢慢走上前去,轻轻踢了一下面前的铁链。 那人忽然一下抬起头来,虽然身上有些凌乱,可显然应该是还没动过心的表情,有些茫然的看着江芍。 江芍沉默片刻,说道:“知道为什么要抓你来吗?” 衙役摇了摇头,“属下不知,究竟哪里得罪过将军?要让将军这样子对待属下。” 江芍看了一眼周围站着的,沉默寡言的暗卫,随便拿了一把椅子坐下:“你不用想着对他们挑拨离间,这些都是安慰,不是士兵,不会对主子的个人想法,有任何智慧。” “既然你不知道,那我就来告诉你。”她将海捕文书拿了出来,放在旁边的桌子上,“你认识这个人,对吗?” 衙役不说话。 江芍脸上的笑容,有些似是而非,“不说话也没有关系,我有的是办法,能撬开你的嘴。” 她随手从旁边拿起了一个钳子。 “其实战场上时间紧迫,任务重,抓住的俘虏若是怀揣着有用的消息,刑讯逼供的手段,确实比京中要多得多。” 她看着他,“就比如说我手里这个钳子,你毕竟是大理寺的衙役,应该也见过的,是用来拔指甲的。” “但是,这东西可不只能拔指甲,还有你的牙。” 江芍说着,露出了自己的虎牙,轻轻敲了一下。 衙役十分惊恐的盯着江芍,“你,你不能这样子对我!你没有证据!这样子叫做滥用私刑!” 江芍笑了,拿着钳子一步步靠近。 “我就算是刑讯逼供了,那又如何呢?又有谁会为了你,而来得罪我?” 第170章 再发火灾 江芍这话说的,确实是没错,并没有人会为了一个普通的衙役出头,而特意得罪她。 她其实一直不想以权压人,后来发现这居然是最简单的办法。 既然有权利,那么,何不直接用? 衙役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钳子,两只眼睛立刻闭上,慌忙的大喊道:“认识!” 江芍将钳子往旁边挪了一下,挑着眉,看着他,“那就说说吧,到底是怎么认识的?为什么看到他的画像,接过去就立刻要走,谁要给谁?” 她问完之后,非常贴心的补充道:“我劝你最好跟我说实话,说谎话的后果,我觉得你承担不起。” 江芍笑眯眯的,却让衙役不寒而栗。 “是,是,属下一定实话实说,不敢欺瞒将军。” 他咽了咽口水,才慢慢说道:“其实若是只是将军拿着画像来寻人的话,属下恐怕不会直接带着画像就走,可是将军要下海捕文书!” “一旦下达了海捕文书,那么就意味着,我们两人共同的主子,可能会被将军您察觉,到时候我们两个一个都别想跑!” 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属下也确实是想给自己找一条活路,才想着将这画像直接扣下,说不定,能给自己一条活路,没想到将军竟然如此敏锐。”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你说,你们两个有共同的主子是凭借此,所以相识吗?” 衙役点头。 “你们的主子能让你这样子害怕,是不是因为身份不低?”江芍继续问下去。 衙役点头都显得有些迟疑。 “我也不跟你打这些哑谜了,你就直接告诉我吧,你的主子是谁?”江芍重新回到了椅子上坐下,但手里还拿着那把钳子。 衙役几番犹豫之下,似乎是不知要不要将真实的情况说出来,低着头沉默着。 “确实要将自己的幕后主使说出来,的确是需要一番心理斗争,我也不催你,我就在此处等着。” 她一边说一边笑,“我有的是时间,陪你在这耗着。” “是,是小冯大人!” 衙役颤颤巍巍的开口,却说出了一个江芍非常意外的人。 “小冯大人?冯宽?”她皱眉起身。 衙役点点头,“正是他,他指使我们二人放了火,但是,但是他不小心暴露,被人看到,可火眼看着就要烧起来了,却不好杀人灭口,只能慌忙逃走。” “我们二人分了两个方向,后来我也不知道他逃去了哪里。” “原本想着这件事情应该算做的天衣无缝,可没有想到大人您在朝堂上竟然就提出了此事的疑点。” “紧接着,便是接下来要将此事彻查的消息,属下就非常清楚,他很可能会被抓住,所以有关这个案件的所有事宜,属下都有特别关注。” 衙役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弱。 江芍往后靠了靠,微微垂着眼眸,把玩着手里的钳子,也不知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把人看好,别死了。”她忽然之间起身说道,暗卫拱手应是。 江芍刚出京兆府,准备直接去找冯宽,可是没有想到,却碰上了来寻她的暗卫。 “我不知道你们两个去保护素娘吗?怎么来这找我了?”她问道。 “回将军,秦素娘的酒肆被人放火烧了,秦素娘被大烟呛晕,现如今,我们已经将人带回了江府医治,特地来禀告将军一声。” 江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她掉转了方向,朝着江府方向走去。 等江芍匆匆回了府内时,瞧见匆匆往外走的青萍,她将人叫住:“里面情况如何?” 青萍见她,顿时红了眼圈,“小姐,秦娘子现在还在昏迷,府医说是呛入浓烟导致,按道理来说也该醒了,可是现在,她却还晕着。” 江芍蹙眉,“人现在在哪儿?” “就在客房。”青萍往后一指,江芍略过青萍身旁,立刻朝着那边走去。 大夫刚好从里面出来,江芍见状,立刻将人拉到一旁去,“大夫,借一步说话。” 她把人拉开之后,也不含糊,直接开口问道:“情况怎么样。” 大夫是江府府医,早已经在江府多年,自然也不会隐瞒江芍,“性命无忧,可是呛入浓烟太多,老夫现在只能开一些适当的清肺药物瞧瞧,如果这烟清不干净,这人之后一定会落下严重的咳疾,之后还有可能会引起肺病,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江芍点点头,“我知道了,劳烦大夫上心。” 大夫明了,“对了,人现在还没醒,你进去也无用,告退。” 他言罢,背着自己的药箱匆匆离开去抓药煎药。 江芍顿了顿,回头去看着窗门大开的房间,忍不住叹了一声,靠在门口,有些不知眼下这个情况该当要如何是好。 她忍不住揉了一把头发,随后转身朝门外走去,“青萍,如果秦娘子醒了,你立刻来找我。” 江芍停在厅前,开口问:“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们不是陪着她一起回去开店吗?” 暗卫答:“将军吩咐如此,属下等确实陪着秦娘子一起回了酒肆开店,可不曾料到,只是属下等替秦娘子从店外将酒搬入店内短短时间,酒肆居然就起火了。” “那时秦娘子正在店内的房间内整理账册,故而将她救出来也废了一番功夫,出来时已经呛了浓烟晕过去了。” 江芍了然,“可有可疑之处?” “有,见到一个身手极好的蒙面人点了火,迅速抽身离去。”暗卫顿了顿,低下头去:“属下无能,没能将人抓住。” 江芍摇摇头,“也不能怪你们,你们也没料到会出这样的事。” “只见到了背影?”江芍又问。 暗卫点头。 她有些难为的叹了口气,又抿了抿嘴,“这样,你们先回酒肆去,查一查现场是否还遗留了什么线索,我再去一趟大理寺,追问一下海捕文书。” “这么长时间,总该已经下发了才是。” 她说着眼神一暗。 恐怕大理寺卿是真的查到了什么,否则不过一份海捕文书,绝不会至于如此推拒。 第171章 自投罗网 江芍有些焦头烂额,朝着大理寺方向而去,却在转入巷子时,忽然感觉到身后有不容忽视的视线。 她并没有立刻回头,而是加快了脚步。 身后的脚步也跟着加快,她观察着四周环境,发现了自己想找的地方,立刻接连起跃一下子消失。 看见她忽然一下子消失,那人自然也是有些急了,连忙快步追上去,却并没有追上。 正准备回头离开,忽然江芍从天而降,踩在那人肩膀上,狠狠往下一跪,被膝盖顶着肩膀,那人也不得不跪下。 她察觉此人果然是个男子。 江芍翻身而下,不给他任何反应时间,直接一脚踩到了那人背上,屈膝用膝盖将人按住,抽出那人腰间的革带,直接将人双手反剪绑了起来。 那人顿时痛呼起开,她也懒得管,直接站起来,绕到了面前,一把将人的头发拽住,提起脸来看,一时有些震惊。 “是你?” 她松了手,踹了那人一脚,“自己坐起来说。” 那人立刻费劲的爬起来坐起来。 “将军,久仰大名。”男人说道,随后咳了一声,“我就是那个你一直找的通缉犯,没有名字,家里行三,您可以叫我陈三。” 江芍居高临下看着陈三,“我也是久仰大名,没想到你胆子居然这么大,竟然敢直接跟踪我来自投罗网!” 陈三笑的有些苦涩,“实在走投无路,若来找将军,说不定还有的谈。” 她微微蹙眉,“你什么意思?” 陈三朝着周围看了看,道:“将军,审问应该是回到牢里之后的事情了吧?” 江芍有些听笑了,直接一把将人从地上拽起来,“行,那随我回京兆府,我倒要好好审一审你!” 她拎着人出现在大理寺门口,碰上了不知准备去哪儿的大理寺卿。 他瞪大眼睛看着江芍手里抓着的人,立刻上前来,拿着手里的画像仔细对比起来。 “这,这不就是将军跟下官说要准备通缉之人吗?怎么将军已经将人拿下了?”他诧异的问道。 江芍看着大理寺卿,“是啊寺卿大人,您这海捕文书一整日了还没张贴出去,人我已经抓到了。” 她靠近一些,脸上的笑容消失,“这下,寺卿大人不用担心会被我牵连了,但是这件事,我回头会与寺卿大人清算的。” 江芍说着就准备抓着人走,却被大理寺卿再次拦住。 “将军,下官知晓有些话说多了将军恐怕也觉得烦,可是下官还是要再与将军说一句,这并非大事,不是原则错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过去,就不要深究。” “古言道,围城必阙,穷寇莫追。” 江芍笑笑,“多谢寺卿大人提醒。” 她说完之后,直接挣脱开大理寺卿的手,带着陈三离开。 江芍并没有告诉陈三,除了他之外,还把那个衙役,也已经抓住了,两个人是分开关押的。 她盯着此刻,被困在椅子上的陈三,“我已经把你带回京兆府了,有什么要交代的最好赶紧说,我没有什么耐心。” “将军问吧,问什么我答什么。”陈三低垂着眼睛说道,却不知,他此时此刻究竟是在想什么。 江芍轻轻扣响了桌面,思索了许久之后才问道:“捧苍村白文,你对此人可有印象?” 陈三笑了一下,抬起头来看着江芍,“将军,你也不必拿这些对我进行试探了。” “此人我怎么会没有印象呢?人就是我杀的,我若说是没有印象,那也实在是太畜牲了一些。” 江芍将手里一直攥着的茶盏丢到了他的面前,直接砸到了他的身上。 茶盏受到这么大的力气,就算是砸在人身上,也顿时碎开,飞溅的碎片立刻将陈三的脸划破。 “你还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很畜生吗?”江芍怒道。 陈三叹了口气,低下头,“将军,你就是情绪太外露了,让他们都已经知道你是个怎样的人了。” 江芍皱起了眉头,“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陈三舔了舔嘴唇,慢慢一点一点抬起头来,两只眼睛,像是野兽盯猎物一般,盯着江芍。 “刚才我已经与将军说过了,我自投罗网而来,其实是有目的的。” 江芍重新坐了回去,脸上的表情恢复平静,“我知道,但是我也要跟你说明白一点,无论你的目的是什么,都得要我答应才有可行性,否则的话,找谁也没用。” “这我自然是知道的。”他顿了顿,“在说出我的目的之前,我想同将军您,讲一个故事。” 江芍笑了,“好啊,我有的是时间,你讲。” 他笑了一下,似乎陷入了回忆,紧接着说道:“十几年前,正是狄戎与我朝交战白热化阶段,虽然说我超算得上是压着对方在打,可是他们的势头也很猛,并不曾被打退过,这时候有个可怜的孤儿,就被这场战争误伤。” “他本来以为自己都要死了,可是却没想到碰上了个天仙一样的姑娘,她不仅将这个孤儿救了回去,还将他身上的伤全都治好了,并且给他治了一条明路,让他去参军。” “孤儿的这个姑娘非常之感谢,可是,他却并没有去参军,反而是被其他人收养,训练成了杀手。” “原本这个孤儿攒够了银钱,想要去还给那姑娘,可是,后来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姑娘了,辗转十年后,孤儿和姑娘,却在京城重逢了。” 他深吸一口气,“孤儿本来不想打扰他的,可是却被姑娘认了出来,两人慢慢走到了一起,不曾成婚,可是默认与搭伴,孤儿身边的人几乎没人知道这个姑娘的存在。” “可是孤儿最近的一次任务中,却不小心把姑娘暴露了,害得她险些丧命,幸好有人相救,才不至于让她命丧黄泉。” 陈三说着声音开始发抖,“将军,说到这里,你应该也就明白了,素娘就是我当年遇到的姑娘,而你,则是她的救命恩人。” “当然,现在也是我的。” 第172章 招供 江芍闻言,立刻便察觉其中疑点:“你说你家中行三,可以叫你陈三,可你又说自己是孤儿。” 她的眸子闪烁着危险的光,“那我倒是要问问你,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陈三沉默,“我被收养之时,便是第三个,那位收养我之人,姓陈。” 江芍不言,于此事,她其实无从考证,但有一点可以确认。 陈三对素娘,确实可能不一般。 “将军,还请你千万信我!”他有些急切说道,“我知道是谁放火烧了素娘酒肆,正因如此,我才想找将军合作!” 江芍顿了顿,“你只说要和我合作,却不曾与我言明,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我倒是有些奇了,这便是你谈条件的诚意吗?” 陈三抿了抿嘴,“你只要答应我,愿意帮我保护素娘,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你现在没资格谈条件。”江芍说道,“无论是你还是素娘,现在都在我手里。” 他抿了抿唇,“好,我信你。” 陈三思索许久,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这才抬起头来:“想来将军应该也有了猜测,我也不想与将军卖关子,正是冯公子。” 江芍对于这个答案并不意外,朝着一旁招了招手,随后手边的人便将手里的画像放在了她手里。 她拿了过来,将画像展示在陈三面前:“这个人,你认识吗?” 陈三点头,“他就是那日与我一同去捧苍村的人,也是我跟他一起受命,烧了的昭明坊,因为冯公子知道昭明坊是讲追索管辖指出,在这样重要事件,你管辖的地方起了火,你刚刚得到的将军之位非常有可能保不住,还会被那群老古董教训。” “冯公子究竟为什么做我并不知道,但是我能确定他并不想让你得到这个将军之位。” 江芍思索片刻,仍旧没说什么。 既然,衙役是那日与他一同去捧苍村之人,那么今日放火烧了酒肆之人就只会是另外的人。 看来,冯宽手里的人还真是不少。 “我如今也不求将军能将我保下,我只求将军可以护好素娘,无论将军希望我怎么做或是怎么说都没问题。” 江芍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你的可以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素娘,但你也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现在并不需要你去指证他,但是,我也必须要告诉你,如果我需要的话,你需得无条件听从。” 她站了起来,走到了陈三面前,“我不知道,你有没有让素娘知道,你到底是做什么的,可不论你骗没骗她,对她而言你都配不上她。” “她不论是在你的描述里,还是我所认识的,都是一个纯洁善良之人,可是你却杀害无辜。” “我想你自己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不要耽误她。” 江芍说话,向来直接一直都不会拐弯抹角,并且认为,对陈三这样子的人,没必要拐弯抹角。 陈三低头,被阴影遮住了双眼,看不出来他到底是什么表情。 “我清楚的,所以,还请将军一定要保护好她,我无论什么样,都没有关系的。” 他说着抬起头,“我在此,多谢将军。” 江芍看着他又重新深深低下去的头,心里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么,起身扭头离开。 她离开的时候什么都没有交代,因为她知道,陈三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寻死。 秦素娘尚且还在昏迷之中,他总是想要见到秦素娘最后一面的。 江芍急色匆匆的离开,心里却在犹豫,究竟是要先去宁王府,还是要直接去东宫。 毕竟,发现了冯宽不仅派遣杀手杀人,还让火烧昭明坊,如今更是派人准备杀人灭口,当街放火烧了一家酒肆。 这些东西,对于太子来说,应该算是很有用的东西了。 毕竟,之前太子要求她去接近冯宽,为的就是想要抓住他的把柄,进而能威胁到冯文良。 她确实是不知道,他们到底在盘算着什么事情,但是也很清楚,他们所盘算着的事情,对于她而言,并不会有任何影响。 江芍思考的时候喜欢低着头,也因为沈清安是他熟悉的人,所以,也并不曾察觉他靠近,一头直接栽进了他的怀里。 沈清安的笑声在头顶轻轻响起,江芍微微愣了一下,抬头看着沈清安。 “想什么呢,这么认真,路都不看了。” 他问道。 江芍脸上浮现出一丝红晕,有些不大好意思。 “我有事跟你说,但在此之前,我得先问你,阿史那云拜托我们的事情怎么样了?” 她表情几乎是一秒严肃了起来。 沈清安顿顿,道:“放心,自然是已经办妥了。” “消息已经传过去了,等收到了消息,他们应该就会行动的。” 他略微停顿了一下,问道:“泱泱,怎么了?” “我这边其实不算是坏消息。”江芍顿了顿,又继续道:“但要说是好消息的话,其实也不算。” 她叹气,“杀害白秀才一家的凶手,我已经抓到了,那凶手也承认了,其实就是冯宽指使的。” “包括昭明坊的纵火案,同样也是疯狂知识的,就是为了卸了我的将军职位。” 江芍抿唇,“虽然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非要这么做,可我所知晓之事便是如此。”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去东宫吗?”沈清安沉静问道。 江芍点头。 “那个凶手为什么忽然就被你抓住了?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圈套?”沈清安其实还是有一些担心的。 她摇了摇头,“放心吧,没事的。” 江芍长话短说,将陈三告诉她的一切,慢慢说完,最后叹气,“按照现在的情况来看,陈三看待素娘,应该更加重视一些,所以这些话,大概是可信的。” “好,我知道了。”沈清安点头,随后,江芍感觉到一只温暖的手,落在了她的头顶上。 “要让你一个人调查这么多的事情,辛苦你了,等我忙完我手头的事情,就来帮你,好吗?” 第173章 亲自邀约 江芍有些愣愣的看着他的眼睛,不知为何脸一下子就红了,慢慢低头点了点头。 随后,她感觉到被轻轻的搂到了怀里,一瞬间就愣住了。 二人静静的,谁都没有说什么,默默的与对方相拥。 片刻之后,江芍在他怀中动了动,从他怀里探起头来,“对了,刚才我还没跟你说,我待会儿要去找一趟冯宽。” 江芍将之前与冯宽所说过的话,又对着沈清安重复了一遍,沈清安点点头,“好,不过无论如何,你切记要注意安全。” 她点点头,笑了起来,“我记住了,王爷放心。” 沈清安先是点头应答,随后表情又有些欲言又止。 “我现在就准备去一趟冯府了,等我回去,又不知是什么时候了,若有什么想说的,现在告诉我可好?” 江芍直直的看着沈清安,潜移默化之中她已经非常了解沈清安。 “也并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你我之后是要成为夫妻的,若你一直叫我王爷,我难免觉得有些生分。” 他声音有些低,也倒是觉得,自己纠结于此事,似乎有些不大好。 江芍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听皇上皇后还有太子殿下,从来叫你都是名,不曾叫你的字,成婚之后,我自然会开口,只是,也唤你……清安吗?” 沈清安不知为何,这个名字从他嘴中说出来,莫名却让他有些晃神。 忽然间,他收紧了自己搂着她的手,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是。” 江芍感受到他莫名的激动,我心中忍不住也是一软笑了一下,“那等成亲之后,我也这般唤你。” 沈清安没有说什么,只是抱着她的手,却怎么都不愿意松开。 片刻之后,她又在他的怀里动了两下,无奈道:“我真的该走了。” 沈清安也并没有多说什么,轻轻的将人松开,温柔的朝着她笑了笑,还揉了揉她的头发。 “去吧,但我还是要再多叮嘱一句,一定要注意自己的安全。” 江芍点头,“放心吧。” 言罢,她转身离去,直奔冯府而去。 在她记忆之中,这位冯尚书身肩两份要职,按道理来说,府邸应该是金碧辉煌的,可是真的到了门口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他想象中那样金碧辉煌,反而古朴的很。 江芍站在门口沉默了一会儿,心里却想,虽然不金碧辉煌,可如此古朴,也是需要一番功夫的。 只不过旁人是金玉在外,而这冯府是金玉其中。 江芍正准备走上前去,要门房通禀,没想到门房的人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下江芍,表情有些惊喜的问道:“您是威远将军,江芍小姐?” 她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我此番是来找……” “我们知道!”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一些高兴,立刻就回头往里走去,“江小姐到府上了!” 江芍确实是没看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就被门房拉着,一路往里走去。 “我是来找你们家公子的,就这样子将我带进府中,不需要通禀吗?”江芍神情有一些局促的问道。 门房却摇了摇头,很高兴道:“我们公子前几日就吩咐过了,说是江小姐来,就直接带小姐去花厅,他随后就来。” 江芍愣愣的点了一下头,倒也没有说什么。 反正,此行而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要见冯宽,自然无所谓什么时候什么时间见。 只不过,也是让她有一些稀奇,这冯宽怎么就能确定他之前不是在诓他? 江芍被安排在花厅坐下,下人们立刻纷纷上前来上茶,她对于这样热情的反应,有些应接不暇,连连道谢。 只不过这些人将茶水糕点一应摆放齐全之后,就都推了下去,并无人在花厅之中多做停留。 江芍反而是稍稍的松了一口气,毕竟若要是一直围着她转的话,她确实是有些不自在。 她端着茶盏喝了一口茶,也没等了多长时间,冯宽便来了。 “没有想到,将军竟然真的来找我了,怎么将军是准备要约我去用晚膳了?” 冯宽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清朗,可实际上,他所作所为,却一点都不符合自己的声音。 江芍目光闪了闪,回答道:“是啊,冯公子是不相信我吗?” 冯宽又笑:“怎会呢?我既然已经提前安排好了下人迎你入府,那就是确信,将军绝对不是什么言而无信之人。” 她点头,“冯公子既然已经知道了,那又何必多问呢?我说了会亲自上门来请冯公子,那自然是会来的。” 江芍朝着旁边走了两步,“那我们便不必多说什么了,请吧,冯公子。” 冯宽笑笑,应了一声,“好。” 二人也倒是不约而同的向外走去,只不过并不曾并肩而行,反而是一前一后。 江芍跟在后面,默默观察着冯宽。 她不知道那个衙役被抓,还有陈三也失踪的消息,他到底有没有收到,若是已经都知道了,此时还能这么淡定,那么这冯宽确实是好气度。 江芍心中在思索此事,所以走的也很随意,却没想到,忽然之间,身侧投来了一道不容忽视的目光。 她脚步一顿,立刻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看到在廊下阴影处,站着一个,发须皆白的老者。 冯宽似乎也感觉到,她停下了脚步,也扭回头去看,自然也看到了。 他的表情非常平淡,朝着人拱了拱手:“父亲。” 江芍有些意外的看向那名老者。 其实,冯宽长相算得上是非常俊美,所以他一直以为这位冯尚书,应该也是美男子。 可是却没有想到,冯尚书竟是如此枯瘦又眼神十分锐利的老者。 完全不能和看起来温润如玉的冯宽联想到一起。 “一直从听你说起威远将军,前几日早朝老夫也未曾前去,这倒是终于见到了威远将军本人。” 老者听到了冯宽的声音,从廊下走了出来,一步一步朝这边靠过来。 江芍却不知为何,心中的警惕并不曾减少。 她看着冯尚书,总有种古怪感。 第174章 发现端倪 等到人彻底站到自己面前的时候,江芍才终于想起来,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末将见过尚书大人。” 冯文良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笑了起来,摆了摆手,“都是小辈,在府邸里面,也不必如此文绉绉的相称。” “既然你与我儿走的相近,叫我一声冯伯父即可。” 江芍闻言,立刻就感觉到了身旁的冯宽有如实质的热切目光。 她也几乎是不带一丝犹豫的立刻回绝:“礼法不可废,就算是在私邸里面,冯府于江府并不曾有如此深厚的私交,唤您伯父,实在不妥。” 听闻此言的冯文良,表情并不曾有变,只是又笑了一声,“看来是我高攀将军了,倒是我有些考虑不周。” 江芍正想要解释什么,却没有想到,他并不给自己这个机会。 “看你们的方向,应该是要出服去。眼下这世间应当要用完善了,可别错过时间,快去吧。” 冯文良乐呵呵的说道,说完之后,就从她的身旁掠过,朝着院子的另一个方向走去。 江芍愣在原地,没有动作,只是看着越走越远的冯文良。 “将军,你不要在意,我爹他就是这样子的性格。”冯宽表情似乎有些不大好意思。 她将自己的视线收回来,又看着冯宽,“其实刚才,我就有一些好奇,你娘究竟是什么样的美人?” 冯宽一下笑了,“将军问话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委婉。” 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黯淡:“确实,比起父亲,我确实更肖似母亲。” 冯宽说起来这些的时候,表情更加暗淡了,片刻之后,却忽然又笑笑,“算了,这些也都是过去的事了,不说了,走吧。” 江芍自然不会追根究底下去,他特地留了个话头,就是为了让她往下问,她才不给他这个卖惨的机会。 二人十分沉默地走向了西江月,踏入大门之后,江芍就招呼小二要了包房。 “实在抱歉,客官,现如今咱们店中就只剩下地字包间了,不知道二位客官,可否能接受啊?” 小二有些歉疚。 江芍停顿了一下,看了看冯宽,“冯公子怎么想?” “今日做东之人是将军,自然是将军安排我去哪我就去哪,没有二话。”冯宽笑道。 江芍转头冲着店小二点了点头,道:“地字号就地字号,带路吧。” 店小二招呼了一声,点了点头:“好嘞,二位客官里边请!” 二人一路跟着店小二上了楼,进入了最末尾的地字号包间。 江芍观察着这里面的陈设,其实并不算很眼熟,至少,和上次见到白文时那包房陈设并不相同。 可她还是说:“看到这地字号包间,难免会有些觉得很眼熟。” 江芍说着看向冯宽,表情也是有一些似笑非笑。 冯宽跟着笑笑,“是啊,第一次与将军来这西江月用膳,虽然是在天字,可最后还是回到了地字。” 他顿了顿,“说起来,这最近几日我都没有听说过白秀才的事情了。” 江芍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淡了下来,直勾勾的盯着面前的冯宽,“是啊,冯公子,不知冯公子对此事可有什么头绪?” 他摇摇头,“我才是要问一问将军。” 江芍笑了一下,凑近了一些,一字一顿说道:“白文死了。” 冯宽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反而是非常平静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没有想到,冯公子听到这件事情,却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呢。”江芍继续试探。 冯宽却有些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买卖自己文章,这样子的大事在临近春闱大考,会被杀人灭口,也并不是什么很令我意外的事,毕竟我确实见过了不少。” 他说着喝了一口茶,似乎并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江芍抿了抿嘴,“是吗,冯公子倒是经验丰富。” 她的确是没想到,冯宽竟真如此稳重,话都已经问到了这个地步上,竟然还能不动声色。 江芍朝着店小二招了招手,“上你们招牌菜即可。” 店小二答应了一声,随后离开包间内,顿时就只剩下了二人。 经过方才的对话,自然而然谁都不会率先开口,一时之间气氛有些陷入僵局。 “不过将军这么一说,我倒是有些想问了。”他说着一顿,“将军是否见过了白文?或说,将军又是怎么知晓他亡故的消息?” 江芍没有说话,深吸一口气,只盯着他看。 “将军怎么这么看着我?”冯宽居然还带着浅浅的笑。 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因为我亲眼见到了他被杀的场景。” 江芍眯了眯眼睛,“当时,白文被杀的时候,有目击证人,并且,那目击证人已经指证了杀人凶手。” “看来将军能力确实不俗,这么快就已经锁定凶手了。” 冯宽的表情依旧不为所动。 江芍一下子有些被气笑了,最后点了点头,“冯公子确实好激动,我无话可说。” 二人如此言语之下,自然这顿饭吃的并不算是很愉快,二人都很沉默,并没有人开口多言语。 等这顿饭吃完,江芍起身,才慢悠悠的说道:“冯公子,想要雁过无痕,那实在是太难了,总会有蛛丝马迹会被留下的,你说是吗?” 她也没打算等他的回答,“先前的事,多谢,先告辞了冯公子。” 江芍说完之后就直接离开了。 冯宽脸上本来还带着笑,门关上之后,他脸上的笑容也瞬间消失。 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被发现的如此之快。 冯宽略略低头沉思,手支在下巴上。 或许他叫人去烧了那个女人的酒肆,这步棋应该是走错了。 他的本意是想要威胁陈三,告诉他管好自己的嘴,他手里有他的把柄。 可却没有想到,这样一来,竟然把他逼得狗急跳墙,直接将自己暴露到了江芍面前。 这样一来,可真是将他的所有计划全都打乱了。 或许,他现在得仔细想一想,该怎么样才能将这件事情与他完全撇干净。 他渐渐握紧了拳,猛地一下捶在了桌子上面。 第175章 无奈而为 江芍离开西江月之后,步子越来越快,心里却越发的有些烦躁。 她虽然说现在手上的确是有人证,能证明,冯宽指使他做了那些事情,可是他手上却并没有任何的物证佐证。 如此一来,确实有些麻烦。 只要冯宽咬死了自己,不认识那人,又拿不出来任何证据,她也的确是拿他没有办法。 而且看着今天的情况,依照冯宽的回答,很显然,他肯定已经知道了陈三和那衙役已经被她抓住。 现在肯定在想办法如何脱身。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烦躁的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这样一来,反倒不太好办了。 不过,目前确实没有什么其他更好的办法,只能先走一步看一步。 只能先看一看太子那边如何回应。 说不定有了这些把柄,太子能更简单解决此事。 她停在街上蹲了一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又加快了脚步,回府去。 一整日都没什么好消息,却终于在恢复时,得到了。 青萍见她回来,道:“小姐,秦娘子醒了,说是要见你。” 江芍闻言,立刻往客房去。 进门时,能闻到浓重的药味,还能听到秦素娘低低的咳嗽声。 她走到了床边,坐下来问道:“素娘,身子如何?” 秦素娘回头看着她,眼眶通红,居然是已经哭过了的样子。 她有些错愕,连忙问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 “没什么,将军。”她垂眼,声音有些哽咽起来,“只是觉得我对不住将军,因为……我有事瞒了将军。” 江芍微微松了一口气,轻轻笑了一下,“我以为什么大事,原来是这个。” 她顿了顿,道:“素娘,其实,我总让人带你去花香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可能有事没有同我言明。” 秦素娘闻言,有些急切的想要解释,江芍却摇摇头,“我现在和你说这些,并非是要与你兴师问罪,而是我想告诉你,其实不必心怀愧疚。” “若与案件有关,我自然会查出来,若无关联,那说与不说完全就是你自己的选择,是否需要告诉我,那便是你自己的选择了。” 江芍认真道,其实也并不想让秦素娘背负如此深的愧怍。 不料,她竟却又低低抽泣起来。 “多谢将军!”她道,随后她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才开口说道:“其实我交给将军的画像之中,有我熟悉之人。” 她抿了抿嘴,又过了许久之后才接着说道:“就是将军从那一叠画像之中挑出来的那人。” 秦素娘神情黯淡,“我本意,便是想要看看,他先前与我说之事是否都是真的。” “他是否果真所做之事,真如他所言只是接一些对他有些风险的任务。” 江芍心中了然。 果然陈三骗了秦素娘,他心里清楚,若是让秦素娘知晓自己真正在做什么,她是一定不会愿意再与他有所往来的。 “可我见将军如此急切抓捕,我便知恐怕昭明坊纵火一案,果真是他所做了。”她声音凄凄,“将军,是我养虎为患了。” 江芍摇头,“因为我娘救你,所以你也救人,这并非是你养虎为患,只是他人利用了你的善良。” 她顿了顿,有些犹豫的问道:“其他的事……你还有知道的吗?” 秦素娘有些惊,“什么叫其他的事?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吗?” 江芍停顿许久,最后道:“实际上,我已经将人抓到了,并且他对自己所犯之事供认不讳。” “但,我想他应该是还想见你,你身体好些之后,可要去见他?” 秦素娘似乎被抽干了浑身力气,停顿了许久之后,才轻声回答:“我要见他。” 她抬头看着江芍,“将军,我要亲口问一问他。” 江芍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好,没问题。” 她顿了顿,替她整理了一下头发,“好了你好好休息,等明日你身体好些,我就带你去见他。” 秦素娘点点头,江芍将她安顿好之后,默默退了出去。 她坐在廊下,脑海之中在整理最近发生的事情。 该要解决之事已经处理的差不多了,眼下便是要看东宫如何处理。 江芍算了算日子,明日夜里便是除夕夜宴,到时候,还不知道会有什么样的状况会发生。 她长叹一声,只觉得头疼的很。 只是她正要抬手揉一揉眉心时,两侧额角却忽然被一双温凉的手抚上,她微微一顿,阖眸朝后靠去,直接靠进了沈清安怀里。 “累了?”沈清安问道,他轻轻替她揉着太阳穴,声音轻缓。 江芍又叹,“是啊。” 她说着顿了顿,拂开他的手坐起来,“对了,太子殿下准备如何处理冯宽?衙役与陈三如今还被我关在京兆府天牢,要押送去东宫吗?” 沈清安摇头,“还在京兆府天牢关押。” 他说着眸色一暗,“明日夜里便是除夕夜宴,届时群臣定会前来,皇兄想着,要在这个时候施压。” “证据确凿,却只是施压而已吗?”江芍其实有些不太甘心。 沈清安手掌还在她的头上放着,“无论是你抓住的那个陈三还是衙役,都只不过是个普通的棋子而已,还不至于能让冯宽真为此付出什么。” “尤其,白文这个案子牵着的,是宋太傅徇私舞弊,试图想让宋彦恒借白文的文章一举夺魁,如此一来,便可想而知此事若要办会有多难。” “毕竟,宋彦恒是这届考生,虽说他不必偏要依靠科举入仕,可宋太傅门生遍布天下,至少过场也是要走的,如今算得上是正是关键时候。” 江芍沉默不语,心底却有些不服。 “泱泱,我知道你最大的愿望便是扫清不公,让犯错之人不会有任何逃脱余地,可如今朝局复杂,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沈清安嗓音淡淡,让江芍却只觉得憋屈不已。 “我都明白。”她道,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可到最后只化作一句:“算了,事情本身便是我交给你们处理的,无论什么结果,我都认同。” 第176章 相见 沈清安被她这一声自然的“清安”砸的有些昏头,但仔细回想她实际是对此有些埋怨的。 他不作声,只是默默将人搂在怀里抱着,在冷冰冰的雪夜里,依偎着倒是温暖。 “还有就是……” 江芍犹豫着,在他怀里瓮声瓮气道,“除夕夜宴一过,马上就是春闱,距你我成婚已不足一月时间。” “你,你可有什么别的要与我说?”江芍声音越说越低,只露出来的那一段雪白脖颈此时也透着薄红。 沈清安笑了起来。 “泱泱这样问,是想知道些什么?”他声音低低,“是想听我说,我心悦于你,期待成婚已久,还是想听我说,我早就注意了你,一直在等着你?” 江芍越听越觉得脸热,没好气的推了他一把:“不想知道了,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她霍然起身,“我要回去歇着了,王爷自便。” 江芍说着便跑走,留沈清安在原地轻笑。 其实不是故意逗她,只是,他也不知他的这段情,应该从何讲起才算合适。 或许,有些话更应放在洞房花烛夜,彻夜谈至天明。 沈清安默默转身离去,并不曾留下。 江芍记挂着这件事,连梦里都是沈清安的脸,以至于她一早醒来,脸便是红扑扑的。 青萍为她准备舆洗,见她如此模样还有些担心问道:“小姐,怎么你脸这么红?可是昨夜着了风,风寒了?” 江芍有些恼羞,“没事!” 她说着又停下,“对了,秦娘子那边,有什么异样吗?” 青萍叹气摇头,“倒是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秦娘子,却一直是那副看着心如死灰的模样。” 江芍知晓,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一定是一个非常大的打击,所以时至今日仍旧萎靡不振,倒也正常。 她实在的心里也是有些心疼,可终究,这件事情到最后还是需要去面对的。 江芍迅速的换好了衣裳,随后去了客房,她刚踏入门内,便瞧见了已经穿戴整齐的秦素娘。 她也是听到了身后有声音,立刻回过头来,冲着她柔柔的笑了一下,问道:“将军这么早就要带我去见他吗?” 江芍轻轻地摇了摇头,“你想现在就去见他吗?” 秦素娘有些犹豫,不曾回答,江芍也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说道:“罢了罢了,素娘,无论如何都得先顾好自己的身体。” “我已经让人准备了早膳,你跟我一起去用一些早膳,随后再去见他。”江芍道。 秦素娘认真的点了点头,“好,那我们就先去用膳。” 江芍盯着她此时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忍不住开口说道:“素娘,我知道此事对你的打击颇大,可是人毕竟是要往前看的,难不成你要为他守一辈子吗?” 闻言,一直有些默默不言的素娘情绪忽然之间便有些激动,眼泪瞬间便落了下来。 “将军,我也知道我不该这个样子,可是我忍不住。”她红着眼圈看着江芍,“他那样的人,我本也清楚我不该为了他如此,可是,可是……” 她低下头去,虽听不到哭声,却能瞧见她一颗一颗落下的泪珠。 江芍看着有些心底难受,却也不知还能说些什么,只得是叹了口气摇摇头,“我懂了,没事的素娘。” 她拍了拍秦素娘的背,“无论如何,我都陪着你一起。” 秦素娘抬起头来,非常感激的看了一眼江芍,重重的点了点头,“多谢将军!” 她没在说什么,只是将人拉了起来,带着一起去用了早膳。 随后,她便带着人一起前往了天牢。 由于这天牢现在就只有江芍在用着,所以,自然也并算不得是什么令人觉着毛骨悚然之处。 秦素娘安静的跟在她身边,一路往里面走,江芍时不时,扭过头去观察一下她的状况,的确能看得出来,她是越来越紧张了。 直到两个人停在一个牢门前,头里面有个人背对着牢门,坐着正抬头望着那唯一一小方天窗。 秦素娘眼睛立刻又红了,走到了牢门旁边,“陈三。” 她声音很轻的叫了一声。 而忽然之前听到自己名字的陈三也是整个人愣了愣,慢慢回过头去,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素娘。 她眼睛依旧是红红的,“将军说,我能来见你一面。” 江芍站在旁边,却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面对的是陈三,她也并不敢将秦素娘一个人放在这里。 “多谢将军。”陈三也是声音有一些哽咽的说道,随后又去看秦素娘,“素娘,我没想到到这个时候,我竟然还能再见你一面。” 他走到了牢门边上,伸手想要去拉秦素娘,却被她后退一步,直接躲开。 陈三的手悬在半空之中,一时间收回去也不是,伸出去也不是,看起来很是无措的样子。 “陈三,我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只想问你一句话。”她顿了顿,“你究竟,都做了些什么事情,犯过什么错?” 江芍已经料到会问这个问题,所以并没说什么,默默的站在旁边听着。 陈三则是有些目瞪口呆看着秦素娘。 许久之后,他才笑容有些苦涩的回答道:“多谢将军替我隐瞒,但是像我这样子的人,已经不必瞒着素娘了。” 他又顿了许久,才继续说道:“我杀过人,还杀过很多人,因为我的身份其实是一个杀手,和你所说的镖师根本不一样。” “我原本,是想就这样子跟你一直在一起的,可是现在,我却发现,这件事情,应该是瞒不下去了。” 秦素娘的肩膀在微微抖着,全然不曾料到,自己竟然能听到这样一句话。 “但是,素娘你当年的救命之恩,我至今没有忘记过,除了欺瞒了你我所做之事,我的身份之外,其他的,我说的都是真的!” 陈三有一些急切的说道双手牢牢的抓在牢门上,几乎是想要将身体从牢门缝隙间挤出来。 “包括心爱你一事,也都是真的!” 第177章 重新提亲 秦素娘深吸了一口气,表情看起来有些凄凄然。 她道:“我相信你说的都是真的,但也因为如此,我……” 不知,她是想到了什么话,她在心里想了又想,最后猛的一下闭上眼睛,才狠狠心说道:“我后悔曾经救了你,也后悔答应要与你做伴。” 陈三听到这些话,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究竟该如何面对秦素娘。 “既然现在你已经被捉拿归案,那么我自然也没有什么要多说的。”她看着陈三,“你我好聚好散,我见了你最后一面,了了我自己的心事,我们便再也不见。” 秦素娘说道,直接转身,果断要离去。 “等等素娘!”陈三大喊,就算看起来秦素娘的情绪,像是非常冷硬的,可是在听到他的声音的时候,还是不由自主的站住了。 “我犯的这些罪行,我都已经供认不讳,请你原谅我,能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不要后悔遇见我。” 抓了这么长时间,江芍也没有想到,居然能从他的脸上看到如此明显的泪珠。 秦素娘背对着他站着,他看不清他的表情是如何,可是,江芍却看得清清楚楚。 她看到她的眼睛也蓄满泪珠。 “说完了吗?如果没有别的事,那我就走了。”秦素娘语气依旧是非常冷硬的,可实际上谁都知道,她不会如此心硬。 陈三和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自然是最清楚的,笑了一下,说道:“还有最后一件事情。” “你一直都知道的,我其实是一个孤儿,无父无母,无妻无子,所以死了也没有人收尸。” “我与你也算是有了些渊源,不知等我行刑之后,你可否能为我去收尸?” 秦素娘的身体一震,像是并不愿意多想这句话一般,整个人都静了。 江芍眼见她并不愿意回答这句话,便开口:“无人收尸的话,官府自然会收殓。” 她看了看秦素娘,“但是,如若无人前来领回的话,官府便会将尸体烧成灰烬,存到坛子里。” 秦素娘不知道在思考着什么,可是到最后却并没有说什么,径直离开了。 江芍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是百味陈杂,神色有些复杂的回头看了看陈三,终究还是不曾再说什么。 她追上了秦素娘的脚步离开,朝着暗卫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将人移交。 江芍追着秦素娘出门去,她背影看起来有一些失魂落魄,她反而是有些不知该不该跟上去了。 思索片刻,她朝暗处招手:“你们两个跟上他,切记不要有生命危险,其他的,就随她去吧。” 暗处,有人回应了一声,随后便立刻消失。 江芍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心想着这还真是怨侣一对。 她转头准备回府,却没想到,回过头去,竟然看到了站在不远处,正笑着朝她招手的冯宽。 江芍现在已经是有了下意识的反应,见到他的一瞬间,便想转身直接离开。 可没想到,他竟然直接跟了上来。 “将军,听说,您已经连续告破了两个案子,按道理来说,今日,应该已经闲下来了吧?不知能否邀你同游?” 他的声音听起来一如既往的温和,却仍旧像一条毒蛇。 江芍抿了抿嘴,“不能,冯公子不知是不是忘了,我已经是有婚约的人了,冯公子与我交往过密,于我不妥。” 她毫不留情的将人拒绝掉之后,就想直接离开。 冯宽却死缠烂打,又抓住了她的手腕。 “将军,您果然就要如此无情吗?”他声音听起来似乎有些委屈,可回头去看,他依旧是那副欠揍的笑。 江芍仍旧是一点情面都没有留,将自己的手直接抽了出来,并且,像是嫌弃有脏东西一般的掸了掸。 “我再说一遍,请冯公子你自重。”她说完这些,就要离开,身后的冯宽,自然是不会死心,又跟了上来。 她本想回过头去再说些难听的话,刺他两句,说不定按照他那骄傲的性格,就会受不了,可是没想到,却立刻有另一道身影出现,站在了江芍面前。 “冯公子,刚刚,芍儿应该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她现在并不想理你,这般死缠烂打的,可有失风度。” 江芍嘴角抽了抽,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宋彦恒,心想着,这可真是走了一个难搞的,又来了一个更难搞的。 她此时却没说话,静静看着二人,总之,她现在只觉得,能少一个是一个。 冯宽微微眯了眯眼睛,上下打量着宋彦恒,“我当是谁?原来是宋公子。” 他笑意更浓:“临近春闱,算工资应该是这一届的考生吧,怎么还有闲情逸致在外面游荡?” 冯宽笑的有些无辜,“想来像宋公子这样备考的考生,应该与我等已经入朝为官之人大不相同呢。” 看起来好像没有明说,可是,话里话外的都是在说,宋彦恒这种落榜之人,还是最好先仔细复习,免得再一次落榜。 宋彦恒微微眯了眯眼,冷笑了一声,“入朝为官得要自己堂堂正正考进去才算,若是只为得一个荫封,这才是没出息。” 二人之间,两两对望,确实是火药味十足。 江芍也懒得理会他们,直接转过身去准备离开。 宋彦恒自然也没有要继续跟冯宽费工夫,扭头跟上了江芍。 “芍儿,你等一下。” 江芍有些烦躁地听着身后的人叫她,不得已停了下来,回过头去看着他,问道:“宋公子,你有什么事吗?” 他停顿了片刻,说道:“芍儿,马上便是春闱,今年的考试提前,所以,放榜的日期自然也提前了。” “我不与你说大话,等我拿到了,我认为足够好的成绩,我会去江府,重新向你提亲。” 宋彦恒抿紧唇,随后又道:“沈知意那样的纨绔,实在是配不上你,我与你怎么说也相处了这三年,总归,是不愿意你跳入火坑的。” “所以,我愿意重新接受你,重新向你提亲。” 第178章 夜巡安排 江芍非常诧异的看着此时此刻表情十分严肃的宋彦恒,实在是忍不住笑了一声,有些莫名其妙问:“先不论我与皇太孙殿下的事情,就算是要嫁给皇太孙,又与你有什么关系?” “还要说这些恶心人的话,说什么愿意重新接受我,我需要吗?” 她有些嫌弃的打量了一下宋彦恒,“让开我与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况且我马上就要成亲了,你最好不要给我捣乱。” 江芍说完之后直接转身离开。 但是,她的确也是没有想到,宋彦恒竟然直接拉住了她,当街将她抱到了怀里。 她一时之间也没有反应过来,就这么愣愣的被他搂住。 “芍儿,我知道你现在说的都是赌气的话,我也知道之前的确是我伤你至深,所以这一次我答应你,我愿意娶你为妻,可以了吗?” 江芍直接一把将他推开,扬手便是一巴掌扇到了他的脸上,“登徒子,你发什么神经?” 宋彦恒被这一巴掌打的有些愣住了。 “不要再做这些自以为是的事情,我不需要,也不稀罕。” 她深吸一口气,“宋彦恒,我早就已经不想要你了,你也不要死缠烂打,空白惹人笑话。” 江芍说完之后,就转头离去了。 宋彦恒慢慢的抬起了头,脸上却并不见恼怒的神色,随后,竟然慢慢浮现出了一丝笑意。 “看来还是我之前,伤她伤的太深了,让她至今都还在说这些气话。” 他慢慢的呢喃道,看着表情,也并不知道,到底是想到了什么,却又笑了笑。 江芍回府之后,仍旧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不过却并没有,将此事放在心上,而是认真准备晚上的除夕夜宴。 她正和青萍讨论的火热,就听下人来报,说是裴咏来了。 江芍立刻去了前厅,裴咏和裴珩二人就站在前厅稍候。 裴珩见到她,朝她挥了挥手:“江芍,你叫我帮你做的事,我已经帮你办好了,毕竟是去修缮屋舍,虽然表面上他们对你不假辞色,可实际上心里还是很愿意去帮忙的。” 江芍点点头,“这就好,多谢。” “芍儿,今夜宫宴,恐怕你是不能安心参加了,人手不足,你得带人巡视。”裴咏有些无奈道。 江芍微微皱了皱眉,也并不是不想去巡视,而是夜里,确实是需要她来说起冯宽的事情。 “裴叔手下可有什么能人异士,能与我在夜宴时换职?”江芍问道。 裴咏摇了摇头,“若我手上有这样子的人的话,倒也不必来麻烦你了。” 她很清楚说的一定是实话,所以才非常的头疼。 “你不方便吗?”裴咏问。 江芍又摇头,“方便的,不过,裴叔你稍等,我去跟王爷说一下此事,否则的话,他还要等着我。” 裴咏点头,“除此之外,我今日来还有另外一件事。” 他忽然笑着,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大红色的荷包。 “过年的时候,长辈都要给晚辈压祟钱,这本来应该是除夕夜给的,可是没办法,除夕的时候,你我都要护卫宫中安全,实在是不一定能见得到,所以裴叔提前给你。” 江芍愣愣的看着那枚荷包,有一些不知所措。 她这些年来,收到过唯一的压祟钱,其实就是皇后给她的。 除此之外,她再没有其他长辈会给她这笔钱。 “多谢裴叔。”江芍接了过来,笑了笑对裴咏又道:“那吉祥话我也就提前对裴叔说,祝裴叔来年顺风顺水,吉祥如意。” 几个人笑了起来,裴珩立刻朝着他爹伸手:“爹,你这人不能偏心眼,不能光给江芍不给我吧?” 裴咏轻轻的敲了一下他的头,“芍儿爹娘已经亡故,你也是吗?” 他说完之后,本来还算有一些轻松的氛围,顿时一下子有些紧张了起来。 裴咏微微愣了一下,回头看着笑容,僵在脸上的江芍。 “芍儿,我并非有意提起,你……” “没事的,裴叔,我知道你也是无心的,这件事情确实是个事实,我也……没什么好说的。” 她回过头去,“此时,既然已经定下我去找过王爷之后,就去宫中找裴叔,到时候要去何处巡视,裴叔,只要知会我一声就好。” 裴咏叹了口气,有些颓然,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就和珩儿先离开了。” 江芍点头,却并没有回过头来。 等到二人出了江府,裴珩实在是没忍住,有些责怪的语气道:“爹,你明知道大过年的就是团圆的日子,还非要提起来伯父伯母,这不是在戳江芍心窝吗?” “我也并非有意,想要提起来,只是那个氛围下,我便随口说了。” 裴咏表情有一些懊悔,“往后会注意的,不与她说这些话。” 裴珩有些古怪的看着裴咏,最后什么也没多说,叹了口气,点点头。 “小姐,您别难过,裴将军向来也不是故意的,况且,皇后娘娘这些年来,一直疼爱小姐小姐莫要伤怀。” 青萍看着此时落寞的江芍,忍不住有一些心疼的说道。 江芍撑起来一个笑,摆了摆手,“没事的青萍,我没事。” 她顿了顿,“你快去为我选一件斗篷来,我要去同王爷见一面。” 青萍点点头,立刻去了屋内拿了斗篷出来。 江芍倒是谁也没有带,直接自己一个人去了宁王府,没想到这个时候,沈知意居然也在。 他甫一见江芍,立刻扬起了笑容,朝着这边招了招手,说道:“皇婶,除夕安。” 江芍看他这样子,现在的那些郁闷,竟然也有些扫空了,忍不住笑笑。 “你也是。”她说道。 随后,她看向笑的温柔的沈清安,“王爷,除夕安。”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原本我还想着等到除夕夜放烟花时,再与你说,没想到却被你抢了先。” 江芍闻言,抿了抿嘴,有些歉疚道:“抱歉王爷,或许,烟花,我是不能陪着你一起看了。” 她抿唇,“裴将军刚刚来找我,说人手不足,我们二人得一起去宫中巡视。” 第179章 除夕夜宴 沈清安闻言,倒也没有不快,只是有些疑惑问道:“按理来说,这件事情不应该与你无关吗?毕竟除夕夜宴,你要以准宁王妃的身份同我一同出席。怎么还得去巡视?” 江芍摊手,“王爷方才我就说了,是因为人手不足。” “怎会如此?”沈清安仍旧觉得有些奇怪。 江芍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说起来也倒不算很奇怪。” “王爷,你想,前几日昭明坊起火,在那一带巡视的将领,不止曹千户一个人,既然曹千户受了罚,那么他们一定也都连带着一起受罚了。” “所以等到夜宴的时候没人,自然也是正常的。” 闻言,沈清安点了点头,脸上有些可惜,但还是说道:“既然,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也只能叮嘱你,千万记得注意安全。” 他说着,凑近了一些,“夜宴,睿王也会在。” 江芍怔愣一下,脑海之中模模糊糊地对此事勾勒出了一个大概蓝图,可是中间却有许多想不通的地方,让她一时愣神。 “每次他一回京城,就鸡飞狗跳的,这次果然也不例外。” 沈知意在旁边开口说道表情有些厌烦。 江芍这还是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这样子的表情。 “睿王我也有所耳闻,他不是皇上的弟弟吗?”她眨眨眼睛问道。 沈清安点头,“正是。” “只不过,睿王生的晚,比皇兄甚至也大不了几岁,所以,当年夺嫡之争的时候,睿王的年纪甚至还没来得及参与。” 沈清安抿了抿唇,“父皇虽然说是君王,可是到底是宅心仁厚的,所以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 江芍点点头,“那看着你们两个这么防着他,还这样讨厌他,是不是,他有些蠢蠢欲动?” “是。”沈清安点头,“我之前与你说过,睿王在京城,所以不太好对冯宽动手,原因就是,我们查到了冯文良是睿王的人。” 江芍有些惊讶,“怪不得一定要冯文良的脚步拖住,原来是为了拖住睿王,让他不能在朝廷安插人手。” 她又停了一下,随后又说:“我曾见过那个冯文良,与想象之中的说不上来,到底由哪里出入?只是觉得,人很古怪。” 江芍回忆起那天见到冯温良的场景,忍不住抖了一下。 沈清安伸手摸了摸她的肩,“别担心,没事。” “皇叔,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沈知意有些无奈的靠着椅子问道,“父王原本的计划是想让皇婶提出来昭明坊起火一案,将那两名嫌犯带出来,指教他们攀咬一下冯宽即可,可现在倒是师出无名了。” 江芍听得此言,也有些为难。 她其实心里的想法与太子不谋而合,可奈何确实撞到了一起,不知该如何调解。 沈清安沉吟,“此事,虽说泱泱要去进行巡视,不能与我们同行,可是说到底,毕竟是将领,父皇肯定是会将你叫回大殿之中,到时候你便一同汇报,倒也不耽误。” “是啊,我可以去与皇祖母说一声,让她记得千万将皇婶你叫回来,至少要一起喝一杯酒吧?” 沈知意笑着说道。 江芍也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点了点头。 “那此时便先这样暂定,泱泱,我与你大概提起了睿王此人,你千万记得提防他的人以及他。” 江芍郑重点头,“我都记下了,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因此事而有什么差池的。” 沈清安了然,江芍要跟他们商量的事情已经商量完了,所以没有继续留在这里,只是说了一声,便又离开。 她在回府路上走着,神情有些倦怠。 短短不到三日的时间,没有想到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还真应了沈知意的话。 睿王回京之后,果然是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夜色渐渐深了起来,可因为是除夕夜,故而不曾宵禁,无论是宫里宫外都是灯火通明,一派热闹的景象。 江芍重新穿上了盔甲,将人员安排到了各处去进行值守。 “现在发生的事情,你们应该也已经听说过了,我并非是一个心慈手软的人,若是此时有什么差池,我一定会纠查到底,进行惩处。” 她表情认真,众人面面相觑,但却都没有一个人主动开口说什么。 “去各自的地方进行巡逻吧,你有什么风吹草动,记得来禀报于我。” 众人领命,都点了点头,应答了一声是,随后离开。 江芍仍旧站在原地手里,拿着的是宫里的布防图,却看着这布防的安排,有些奇怪莫名的有些眼熟。 她其实现在也想不起来,自己究竟在哪里见过,可是就是感觉有些熟悉。 江芍默默的,将这幅布防图描绘到了心里,准备等到以后再去研究,这究竟在哪里见过,反正此时是没有这个闲心思。 随着城门的钟声响起,预示着除夕夜宴开启。 江芍百无聊赖的,带着人在宫内巡视而走,其实这个世界毕竟宴会刚刚开始,自然是不会有什么人会在这时候撞上来动手。 她闲散的在宫中走来走去,路过一处长廊时,却见有一男子站在长廊下,正不知道朝哪个方向看着,看得入迷。 江芍微微一皱眉,随后对身边的人说道:“你们继续巡逻,我去瞧瞧怎么回事。” 其余人等点了点头,随后先行离去。 而江芍则是朝着长廊那边走去。 她站在那人背后拱手,“问大人安,此时夜宴已经开始,为何大人还在此处?” 那人回过头来,看着约莫四十左右的样子,脸上不曾蓄着胡子面颊白净,神态看起来也非常的柔和。 他对着她笑了笑,“小丫头,你怎么穿着铠甲?难不成是在宫中巡逻吗?” 江芍听着对方并没有回答自己,反而还开口反问后退了两步,神情警惕,“的确如此,所以,还请大人如实告知末将身份,毕竟此宴会重要,可疑人等,一干不许放过。” 那男子笑了笑,语气轻巧的回道:“我可不是什么可疑人等,我是睿王,沈让。” 第180章 这便是瑞王? 江芍闻言,其实有一些惊讶,完全没有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到这位睿王殿下。 她收敛了自己脸上有些奇怪的神情,随后,立刻朝着面前的人拱了拱手,“唐突睿王,还请王爷恕罪。” 睿王笑了笑,“自然不会怪罪与你,这毕竟是你的职责所在,多问两句自然也是应该的。” 江芍顿了顿,才问:“不过,殿下,夜宴已经开始,为何殿下没有去参加,反而在此处?” 她回过头去看了看,也并没有看到睿王刚刚看着的方向,到底有什么。 “因为有些怀念,所以才想出来转转,毕竟宴会也都只是歌舞升平,没有什么其他特别之处。” 他嘴里这样子说着,眼神却慢慢的有些怀念了起来。 “我小时候,就是在那边的宫墙之内长大的。我母妃喜欢玉兰花,所以那宫里本来是有一棵玉兰树的。” 他说着,有些落寞了起来,“只不过自从我离开京城之后,那宫里面的玉兰树也被砍掉了,我的封地又很难种活玉兰,所以我已经很久没有见过玉兰花了。” “天下之大,能种玉兰花的地方有很多,配合王爷不去别处看看呢?若只执着于一处的花朵,那岂不是辜负了别处的美景?” 江芍问道。 睿王确实没想到,她竟然会回答这样的话,扭过头去,有些意外的看着她。 “方才还不曾问过你的身份,我倒是,只见过一位披甲上战场的女将军。”他笑着看着江芍。 江芍非常清楚这个所谓的女将军其实说的不是她,而是……她娘。 “现在细细看来,你与她的眉眼也有些相似,你不会就是威远将军和将军夫人那个独女,江芍吧?” 江芍点了点头,“末将是现任威远将军。” 睿王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是有些感慨的说道:“果然是江府出来的,真是将门虎女。” “你放在于我说的那些话,我都已经记下了,多谢。如今确实是没什么想要看玉兰的心情了。你可能送我回去?” 江芍微微皱了一下眉,“树末将不能聪明,末将还有巡逻的任务要办,若是这个时候选择先送王爷回去的话,那么末将巡逻之地会有所空缺。” 睿王听到这些话,只是叹了一口气,也没有多做为难。 “许久不曾回宫里了,这竟然连去桐花台的路都已经找不到了。”他顿了一下朝她笑,“耽误你的时间,我很抱歉。” 江芍摇了摇头,不曾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睿王将这些话说完之后,也不存在此多做停留,反而是一面说着,一面找着路,便离开了。 江芍看着他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却有些奇怪。 刚刚那些话,怎么感觉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呢?到底是想要拉拢她,还是想要如何? 江芍没有将这件事情再放在心上,反而是继续回到巡逻的队伍之中进行巡逻。 随着夜色越来越深,夜宴也进行到了中段,江芍正在中途休息,便看到了皇后身边的大宫女走了过来。 她朝着江芍欠身,“将军,皇后娘娘有请说邀请将军去喝一杯酒。” 江芍点了点头,回头看着自己身后的这些士兵,说道:“我去去就回,你们先歇息一番。” 她说完之后看着那大宫女,“好了,我们先走吧。” 大宫女点了点头,领着她往桐花台走去。 “姐姐,现在桐花台内,是一个什么样的状况?”江芍眼见四下,无人立刻凑到了她身边问道。 大宫女叹了一口气,“我也说不好,但是将军自己过去看看就知道了,反正气氛确实是不怎么样。” 江芍抿了抿嘴,大概也明白,可能的确不太顺利。 “我知道了,谢谢姐姐。”她说完之后也便没再说什么,默默的站了回去。 等到二人到了桐花台,江芍进去时也不免有些震惊。 没想到今日在桐花台内,竟然坐了这么多人,那日为使臣接风的宴会上,原本空着的位置也都坐上了人。 她的惊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而是立刻反应过来,朝着座上的皇上皇后行礼问安。 “快快免礼。”皇后率先说道皇上将要说出口的话,却一下子被噎在口中,有些无奈的扭头看了看皇后。 “原本本宫叫你来,就只是为了让你过来给本宫敬一杯酒,就不要拘泥于这些虚礼上了。” 皇后说着,竟然还亲自端起了酒杯走向了江芍。 江芍有些受宠若惊,心里想着如此明目张胆的偏爱,是否有些太过张扬? 她悄悄的四处打量着,却蓦然感觉到,两道目光投落在她身上。 江芍愣了愣,抬起头来四处看着,果然一眼先看到了沈清安。 他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柔,手里的酒杯朝着她这边倾斜了一下。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悄悄的朝着他也斜了下酒杯。 她停顿了一下之后,又去搜索另一道目光,没想到居然是睿王正朝着这边看过来。 江芍心里其实有一些觉得古怪,可还是朝着他礼貌的笑了一下,正在此时,皇后已经走到了她的面前。 “泱泱,连日以来,辛苦了。”她说着轻轻的跟她碰一下酒杯,眼里都是止不住的心疼神色。 江芍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动容,低头笑了一下,随口回答:“多谢姨母,我不辛苦的,这些都是我该做的。” 皇后摸了摸她的头发,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此刻,皇上却开口:“朕果然是没有看走眼,你的确是同你爹娘一般恪尽职守。” 他又顿了顿,似乎不知道在等什么,才又继续说道:“虽然是宫宴,可朕还是想要多问一句,几日前的昭明坊起火,你同朕保证一定要揪出凶手,可查到了?” 江芍微愣,看向了身边的皇后,皇后只是轻轻点头。 她停顿片刻,拱手回答:“回陛下,末将不辱与您承诺,已经将贼人拿下,现如今移交了宁王殿下代为看押。” “且已经问出幕后主使,皇上可要现在一见?” 第181章 有刺客 皇帝没言语,江芍离得远,不确定是否皇帝倒吸了一口冷气,这此事皇帝或许不知道,她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开这个口。 她不动声色的看向皇后,皇后的表情很平静,看样子皇后应该是知道的。 “已经抓到了?不愧是威远将军的女儿,你这新威远将军做的也很不错。”皇帝最终是笑着的。 “不过,毕竟眼下是除夕夜宴,我们若是让这些事情扰了兴致反倒是不好。”皇帝看着江芍,“还要辛苦两位将军保护诸位安全。” 江芍心知肚明,皇帝这是并不准备在此刻将此事说出来,她思索片刻,并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强行将此事拿出来。 之后的结果一定会是适得其反,与其会有这样的后果,不如一开始便不要行动。 她点了点头,“这都是臣的职责,多谢皇上信任。” 江芍说道,言罢朝着身边的皇后点了点头,转头离去。 本以为会是一个多事之夜,但是直到后半夜,居然都风平浪静。 江芍靠在墙角,抬头望着天色,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将军。” 忽而身边有人唤她,她被吓了一跳,立刻站起身来戒备道:“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唤她的士兵站定,立刻摇摇头,“不是的将军,没出事,是王爷唤您过去。” “王爷?”江芍笑了笑,“我知道了。” 她以为今日沈清安恐怕事忙,应该不会来找她,可没想到他居然这个时间来了。 江芍转过回廊,瞧见廊下那道身影时,她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 身前人似乎是听到了声音,慢慢回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江芍。 江芍收敛起笑,朝着面前之人拱手道:“末将见过睿王殿下。” 睿王轻笑,“威远将军,怎么感觉你好像在看到是本王之后有些失望呢?” 江芍低下头去,并不去看睿王。 “睿王殿下多虑了,末将没有。”她虽是这么说的,可心里却在想,她确实是表现的,或许太明显了。 她刚刚听到的时候,本来以为,来找她的人是沈清安,没想到竟然是睿王。 其实她也有些奇怪,这个时候,睿王为什么忽然来找她? “那看来确实是本王多想了。”他顿了顿,“里面的夜宴已经结束了,将军还不准备回去吗?” “结束了?”江芍心里多少有些意外,“那既然已经结束了,为何王爷还没有离开?” 睿王微微眯眼,看着江芍:“路过此处,看到将军居然还没有离去,所以来见见将军。” 江芍立刻心里升腾出来一丝警惕。 这睿王,不会要这个时候,为了拉拢她而说一些老牛吃嫩草的话吧? “多谢王爷抬爱。”她说着垂眼,“不过王爷若是没事的话,还是赶紧先回去吧,不必浪费时间在末将身上。” 睿王打量着她,突然一下子笑了。 “莫要担心,你同本王的长子年纪差不多大,本王是不会对小姑娘有什么兴趣的。” 他顿了顿,又看着江芍,“只不过,难得能碰到你这么有意思的姑娘,本王的长子还尚未有正妃,不知……” “多谢王爷抬爱。”她直接把他的话打断,“末将已经有了婚约,并且不日便准备完婚。多谢王爷。” 睿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看来,这确实是有些可惜,本王的长子,倒是没有这个福气了。” 江芍站在这里,只觉得浑身不舒服,又朝着睿王拱了拱手,“王爷夜已深了,末将就先行告退了,您也早些回府去吧。” 她说完之后,拱手告退。 睿王也并没有要拦她的意思,只是默默的看着她离开。 江芍有些奇怪,睿王不会这么莫名其妙的来,一定是有什么其他的目的,所以一开始脚步也故意放慢。 她走到拐角处,正有些奇怪的想着,难不成,睿王真的只是为了见见她? 下一刻,就有箭矢破空而来的声音。 江芍顿时瞳孔骤缩,心里被吓了一跳,立刻回过头去,紧紧的盯着那边。 一支长箭,居然直接朝着睿王而去! 江芍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这究竟是不是他的苦肉计,直接将人一把扑倒。 她不得已,只能右手手腕着地,钻心的疼,从腕骨处传来,让她甚至撑不住身体,硬生生直接摔到了地上。 江芍深呼吸一下,颤抖着支起身体站起来,朝着箭矢来的方向看。 “来人!有刺客!” 她喝一声,“就在宫墙之上,给我去追!” 将士们立刻依言追过去,江芍深呼吸着,缓缓转动着自己的手腕,心想着,这二次挫伤,不知道会不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她叹了口气,并不说什么。 “威远将军!伤的可重?”睿王也从地上爬起来,有些担心的看着江芍。 江芍后撤一步摇摇头,“王爷放心,无事。” “多谢你愿舍命就我,倒是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了。”睿王语气有些歉疚。 她莫名其妙的看着睿王,“王爷不必挂怀,这本就是末将应尽之责。” 江芍说着,往后退了几步,“还请王爷能站到末将身后来,万一还有其他的刺客没有被发现,王爷现在很危险。” 睿王并没有在说什么,而是默默站到了江芍身后。 没有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被此刻还没有离开的众人察觉到。 沈清安是第一个赶到的。 他远远的,就看到江芍将睿王护在身后,但是她的脸色却并不好看,要算在这惨淡月光下,也能看到她微微沁出冷汗的额头。 “泱泱!” 沈清安却锁到了她的身边,上上下下的检查,“怎么了?发生了何事?你现在受伤了吗?” 江芍目瞪口呆的看着沈清安,有些不自在的回头看了看睿王,却也不知睿王见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我,我没事。”她抿了抿唇,“王爷,先不用管我了,这次的夜宴居然有刺客闯入。” 江芍说完之后,从墙上拔下来箭羽,“这是那刺客射过来的箭,看着样式,好像并不普通。” 第182章 自导自演 沈清安也去观察那箭羽,确实看起来不算是很普通,而且,不知是否是他有一些太敏感了,这箭羽,看起来居然有一些像军中制式。 “泱泱,你……” “嘶!” 沈清安不知道她伤到了手腕,所以无意之间伸手抓到了她的腕骨上。 她被疼得猛然倒吸一口冷气。 沈清安听到她的吸气声,立刻就知道她肯定是受伤了,只不过是在瞒着他。 他微微皱着眉,却并不能从护腕外见到她的手腕究竟是否完好。 沈清安脸色微沉,“泱泱,你刚刚是不是伤到手腕了?” 江芍停顿了一下,扭头看了一眼睿王,随后摇头,“没有,只不过是在躲箭羽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王爷刚刚捏疼我了而已。” 沈清安也清楚自己现在有些关心则乱,沉默了片刻,点了点头,“没事就好。” 她抿了抿嘴,悄悄的凑到了沈清安身边。 这刺客,不知是不是没有做好逃跑路线,没想到在,刺杀完之后,居然立刻就被抓到了。 江芍皱着眉,看着被扔到了面前的刺客,只觉得有些奇怪。 那刺客脸上遮面的面巾,被直接摘了下来,露出来底下一张看起来有些粗犷的脸。 江芍静静看着,只觉得非常的眼熟。 “你是什么人?胆子竟然这么大,竟然敢刺杀当朝王爷!”一旁看押之人义愤填膺的说道。 那人笑了笑,抬起头看着江芍,“将军,是属下对不住你,做出来这样子的丑事,给威远军抹黑!” 说完之后,江芍十分敏锐的感觉到此人应该是要自尽立刻伸手指向他,“把人按住,他要自尽!” 只是,她这句话说的还是有一些晚,在她话音落下,一旁的人反应过来,只是那人竟然已经服药自尽。 江芍有些懊恼地看着,此刻已经倒下的身影,不知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深吸了一口气。 “将军此人最后这句话,本王希望你能给本王一个解释。”睿王忽然从旁边走了过来,表情有些冷冷的。 江芍没有说话,只是扭头看着睿王。 “皇叔,很显然,这个刺客与她并没有什么关系,若是这二人勾结,她又何必要救?” 沈清安反应非常快的开口说道。 江芍伸手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示意他不要再继续说下去。 沈清安看着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心中应该是有成算的,沉默了片刻没有再说什么。 “看来,皇侄应该是很珍重威远将军了,如此偏颇的话,竟然能从你的嘴里听到,本王也是觉得十分稀奇。” 睿王脸上带着一些笑说道。 江芍指了指地上的那个人,“放在此人叫我将军,是因为我曾统帅威远军,而此人正是威远军曾经的将士。” “末将以为,他死前跟我说这样的话,为的就是混淆视听,让王爷觉得我才是那个幕后主使之人,若是王爷就这样子相信的话,那反倒是中了他的计。” 睿王不答,静静看着江芍。 “当然,王爷要是坚持认为末将便是此事背后之人,那末将自然也无言可辩。”她说着垂眼,不再言语。 睿王好像是要说什么似的,而已经闻讯的皇上与皇后已经到了。 皇后甚至都没有多看一眼睿王,直接走到了江芍身边,“泱泱,你快让姨母好好看看,身上可有受伤,方才本宫听说这边有刺客,倒是将本宫吓坏了。” 江芍轻轻笑着摇了摇头,张开自己的手,让皇后检查,说道:“姨母放心,我没事的。” 她说着一顿,看向了一旁的睿王,“只不过方才这次可与睿王殿下说是我所主导的,睿王殿下现在却有些怀疑。” 江芍故意说的有些可怜,听起来仿佛真的受了大委屈一般。 皇后脸上的笑容顿时都有些凝固。 她转过头去,静静的看着睿王,“不知睿王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此事系泱泱所为?” 睿王脸上还是那副平和的笑容,但是回答却毕恭毕敬。 “回皇嫂的话,臣弟如今并无证据,只是听那贼人最后说了一句,便误以为其实是威远将军。” 他看着江芍,“威远将军勿怪,这件事情确实是本王有一些唐突了,还请将军莫怪。” 江芍微微的停顿了一下,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肯定得见好就收。 她道:“殿下此言言重了。” 江芍眨眨眼睛,“只不过是这贼人挑拨离间而已。” 她将这些话说完之后,又回过头去看着皇帝,朝着皇帝拱手说道:“如今,这件事情又出现在臣管辖之处,臣自然有清查之责,还问皇上能再给臣一个将功折罪的机会。” 皇帝并没有看江芍,反而目光有些冷冷的盯着睿王。 “睿王以为呢?”他的声音带着一丝试探,很显然并不是什么好脾气的话。 睿王抿了抿嘴,最后笑了一声,“这件事情既然已经过去,臣弟以为,将此人处置了就是,倒也没必要劳师动众。” 江芍沉默着没有回答,反而是抬起眼来,静静的盯着睿王。 她方才只是有一些猜想,觉得这件事情有可能就是睿王自导自演,可是现如今,她才能确定,果然就是睿王所为。 否则,按照他的性格,这样的事情,不会愿意就这样子直接平息。 她不曾回话,只是一起静静的看着皇上。 皇上却摆了摆手,“最近,京城之中实在是多事,竟然贼人已死,也无人伤亡,那么此事就此翻篇过去,将此人处理了就是。” 他停顿了一下,脸上带了些笑意,看向江芍与沈清安二人,“眼看着这婚期也要到了,你们两个可要操心准备了。” 江芍摸不准现在皇上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所以安静的不曾回答。 沈清安朝着皇帝拱了拱手,“儿臣知晓,多谢父皇提醒。” “对了,你也去太子提一提,先前,他同朕所商议之事,朕同意了。” 皇帝说完之后,便没有打算再停留,反而直接转身离去。 皇后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作安慰,也不曾多言,随皇帝离开。 第183章 有所怀疑 等到皇帝有皇后离开之后,江芍便拉住沈清安,“王爷,这边的事情既然已经解决,那我们就先回府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就准备拉着沈清安离开。 沈清安自然心里也是这样子的想法,心里倒是没想别的事情,只是记挂着,江芍手腕上的伤。 “威远将军。” 睿王忽然开口。 两人的脚步顿住,回头去看着睿王。 “不知道殿下还有什么指示?”江芍问道。 他笑了笑,“今日之事,着实是让本王有些受惊,但也到底是冤枉了将军,我自会赔礼道歉。” 江芍嘴角忍不住抽了抽,没有说什么,拱手离开。 这一次,睿王没有拦着两个人,反而是在他们身后静静的看着他们走远。 才走出去,没有多远,竟然碰到了姗姗来迟的裴咏。 他脸上也是一脸的焦急,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芍,“方才,我在另一边,听说你与睿王殿下遇到刺客,立刻匆匆赶来,怎么样?受伤了吗?” 江芍正想要将自己手腕上的伤,告诉裴咏,不知为何,心中忽然一顿,轻摇摇头。 “裴叔放心,我没有受伤,睿王殿下也不曾受伤,只不过那刺客,好像来自于军中,所用的弓箭也是军中制式。” 她有些无奈,“裴叔,这件事,倒是要让你费心了。” 裴咏摆了摆手,“这算得上是什么费心的事呢?你与王爷都没事就好。” 他说着笑了笑,随后侧开身体:“看你们这样子,应该是准备回去了,确实时候也不早了,回去好好歇一歇吧,明日大年初一,过个好年。” 江芍点了点头,却并没有之前那样热络,转身离开。 回府的路上,江芍毕竟是手腕受了伤,所以被沈清安圈在怀里,骑马前行。 她一直在他的怀里,一言不发,也不知究竟是在想着什么。 沈清安轻轻收紧手臂,让她感觉到他的存在。 “王爷,你若是要骑马的话,那就很好奇,莫名其妙夹紧手臂,会让马匹失去方向的。”江芍说道。 沈清安没回她的话,而是紧接着问:“泱泱,从宫里出来之后,你就一直是这副样子,到底在想什么?” 江芍微微叹了一口气,“我也没有想什么,只是觉得这两次出事都太奇怪了。” “为什么?” 听他问,江芍便立刻将自己的分析说出口。 “安排实在是有些不合理。”江芍回答。 “裴叔明明知道,我跟那个曹千户,先前就已经有过一些小摩擦,让我与他一道,肯定是会出岔子的,可是裴叔却并没有想到这一层,将我们二人隔开,反而还是让我们继续待在一起。” “果不其然,后来换职,昭明坊起火,如果不是我找到了秦素娘,抓到陈三,昭明坊起火一案,就有可能让我从将军的职务上重新被拉下来。” 江芍抿了抿嘴,表情有些忧愁,“还有这一次也是。” “宫中巡逻之人这么多,我并没有发觉,究竟哪一处是缺人少人的,反而是莫名其妙多了我一个。” 她说完之后,紧紧的抿着唇,不知在想些什么。 “最主要的是,睿王怎么每时每刻都能知道我在哪里,从我第一面见他起,他就莫名其妙站在我巡逻的辖区内,引起我的注意,让我上前去询问。” 江芍回头看了看沈清安,又觉得这个姿势有些不大舒服,重新把头又转了回去。 “他说的那些话,虽然说听起来好像有些似是而非,可是仔细分析一下,还是能感觉出来,根本就是为了拉拢我而说的。” 沈清安听着这些话,也慢慢的皱眉。 “裴叔对我很好,我觉得,做这样子的安排,他应该不是有意的课时,他一定是被别人利用了。” 江芍道。 沈清安安静的盯着她的后脑勺看,看了许久之后,微微叹了口气。 他没有将自己心里的猜想说出来,因为知道若是说出来的话,一定会破坏她心中,裴咏的形象。 而且这也是他的猜测,并没有证据,如果凭借这些就断定,裴咏真的是有意而为,也确实是有一些武断。 无论这件事情的真相如何,他都需要仔细去核查一番,将此事确定。 “可是我说的这些,我现在都没有什么证据,都只是我自己的猜测而已。” 江芍还在继续说着,“我现在反而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裴叔了。” “现在并没有任何的证据能证明,裴将军做了什么不该做的事情,既然如此,不如你就以平常心去对待裴将军。” 沈清安抿了抿唇,“毕竟,你说他对你很好,不是吗?” 江芍呆呆的看着沈清安,重新把目光收了回来,低下头去点了点头。 “你说的的确没错,我不能就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觉得裴叔是别有用心,等我以后找到证据,我一定能证明裴叔的清白。” 沈清安轻声笑了一下,“好了,这些都是后话,你先回复去,我替你揉一揉手腕,今日,若非你提醒的话,我就把你受了伤的事情,都说出去了。” 江芍提起来这件事情的时候,还略微有一些心虚。 “其实说出去也无妨。”江芍道,“反正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我的手腕有些不对劲。” 她正说着话,就已经到了江府门口,沈清安先从马背上下来,随后将她从马上也抱了下来。 江芍这个时候,倒也没有矫情。 她现在手腕伤成这个样子,还是不要再使用的好,若是留下了病根,那才叫麻烦。 江芍看着天边,将要泛起鱼肚白,也是忍不住心里叹气。 没有想到这一折腾,居然一整夜已经过去了,这倒是不知不觉的守了夜。 她没想到,青萍这个时候居然还没有休息,正等着她回来。 看到她被抱进来,第一,反应并不是觉得浪漫,而是有些紧张的问道:“王爷,这是发生什么了?” 她看着江芍,“是不是我们小姐受伤了?怎么会是被您抱回来的呢?” 第184章 他故意的 沈清安闻言一瞬间有些呆了,随后忍不住转头去看了看江芍,江芍将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也不说话。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青萍语气里已经有一些急切了,看起来是真的非常的担心江芍。 她颇有一些不太好意思的说道:“其实就是在宫里值守的时候,受了点轻伤,不妨事的,只不过王爷太担心我了,才会把我抱回来。” 青萍眼神之中满是怀疑,随后目光却落在了她的手上。 “自从小姐重新成为将军之后,大伤小伤不断,这一次是不是手腕受伤了?”青萍问道。 毕竟也是跟着江芍算是很多年了,所以,也算是非常了解江芍。 她这副样子确实不像是受了重伤,但一定是一些不太好说的伤。 江芍身上不太好受的伤,那便只能是手腕受伤了,无论怎样提起来,都会被说教一顿。 她立刻有些瑟缩的躲在沈清安怀里,“好了好了,青萍,这一次确实是事出有因,我也并非是故意受伤的,好青萍,饶了我吧?” 青萍看了看,此刻还一直默默抱着她的沈清安,也是有些无奈,不知道该怎么说,面前发生的事。 “小姐,我在你心里到底是什么人,你都受伤了,我还要说你。” 青萍让开身体,“王爷,你先带小姐回屋去吧,奴婢待会儿找到小姐治疗手腕的药,就给王爷送过去。” 她顿了顿,“还要麻烦王爷,帮我们小姐上上药。” “千万记得要揉一揉她的手腕,否则的话,万一有什么淤血散不开,小姐只会更疼。” 江芍还要说些什么,青萍已经一溜烟的转头离开。 沈清安一路将她抱回了卧房,随后把她放在了床上。 他伸手要替她解盔甲,她脸上顿时羞红一片,立刻拦住了他的手,“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 沈清安察觉到她似乎有些害羞,所以并不饶过她,反而是故作正经的说道:“你现在的手不方便,一只手穿脱盔甲怎么能行呢?” 她思索了片刻,最后默默把手放下,还是答应了沈清安。 沈清安计谋得逞,便在心中暗暗笑了一下。 骨节分明的手指,便像是故意的一般,环着她的腰,一寸一寸绕了过去,慢慢摸索开盔甲,帮她解了下来。 她忍不住抿了抿嘴,微微抖着身体。 明明平日里她自己脱盔甲,用不了多长时间,怎么换到沈清安这里,偏偏就要用这么长时间? 她总算是察觉出来,他其实就是故意的了。 随着“咚”的一声,盔甲落在了地上,江芍总算是能松一口气。 沈清安随后握住了她的手,替她将护腕也解了下来。 江芍静静的看着他,此刻变得非常灵巧的手指,忍不住笑了一下。 “突然笑什么?”沈清安问她。 她眨了眨眼睛,认真回答道:“也倒是没什么,只不过,忽然感觉,王爷,现在可是非常灵敏呢。” 江芍视线落在他的手上,二人不自觉的笑出了声。 此时此刻,门扉被扣响,随后青萍便端着药走了进来,托盘上面有两瓶小巧的药膏。 江芍倒是记得这两瓶药。 应该是之前那个云游方士,给她留下的药。 “王爷小姐,奴婢就把药先放在这里,先退下了。”青萍说道。 江芍点头,“青萍,白日里,你也先不必上工了,在自己的卧房里好好休息休息,一夜没睡,你的脸都憔悴了不少。” 青萍笑了一下,点点头,不曾多言。 沈清安在两人说话时,已经拿起了药膏,揭开上面的瓷盖,手指从里面挖了一些在手上。 他回头去看她,她反倒是非常自然的,将自己的袖子掀了起来,沈清安看着她白皙的腕上,此时都有些红的发紫,就十分心疼。 “原本便知自己这只手受了伤,又何苦对自己这样苛求。”他声音轻轻,并且半跪在她的面前,将药膏揉在了她的伤上。 江芍呆呆的看着沈清安。 她其实很少以这个视角去看的他。 他长长的鸦睫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未入住火影朝霞,他的面庞柔和了许多,半隐半现的脸,也叫人觉得丰神俊朗。 尤其,她是俯视他的。 江芍根本听不进沈清安去任何一句话,手不由自主地伸出来,竟然放到了他的脸颊上。 沈清安原本还在说话,此时却忽然一愣,抬起头来,有些探究的看着江芍。 江芍顿时一下脸,就红了,慌慌张张把自己另一只手收了回来,结巴的辩解道:“我,我看到好像有虫子。” 沈清安自然是知晓她到底在想什么,心里忍不住笑了笑,这笑容也浮现在脸上。 他叹气,“那就,多谢泱泱帮我抓虫子了。” 她将自己的手背在身后,手指慢慢蜷缩起,手上甚至还停留着,方才触摸他脸颊时的触感。 沈清安并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极其认真的替她揉着伤口,这些药膏确实十分有用,才刚敷上没有多长时间,这伤就显得没有那么狰狞了。 江芍却抿紧了唇,表情有些难受。 虽然说这药膏确实是十分管用,可是说到底,毕竟是治疗伤情非常显著的药,所以药性也是比较烈的。 她只觉得自己的手腕,此时此刻,火辣辣的疼,但却也不是无法忍受,只是细细密密的疼,让她非常不舒服。 江芍看着沈清安收回手,想着应该是已经将药涂好,也正准备将自己的手收回去,却被他拦住。 “等一等,泱泱。”他说道,随后,他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更为精巧的药瓶子。 江芍有些疑惑的看着那药膏。 “这两种药我刚才闻到了,用的药都比较烈性,你现在一定难受,这个药膏能缓解一些,你走在此处,我帮你揉一揉。” 沈清安平和的说道,随后,像方才一般继续帮她轻轻揉着伤口。 江芍感觉到手腕上凉丝丝的,确实舒服了不少。 她盯着他,最终却没忍住问道:“你的手法很好,是……曾经,为谁也这样子上过药吗?”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5章 不是我嫁不成 沈清安闻言挑眉,看着她,眼神里面都是笑意,“泱泱为何忽然想起来,问我这样的话?” 江芍立刻扭过脸去,回答道:“也不是突然想起来要问你这句话,只是难得见在京城长大的人,会替别人上药而已,难免会联想到,你曾经做过这样的事。” “那,泱泱既然这样问我,是吃醋了?”沈清安应该这一次,是真的彻底上好药了,忽然间起身,两只手撑在她的两侧,向前欺身。 江芍此刻手腕还没有缓过来,所以竟然连拒绝他的动作都做不到。 只能冷冷的看着他,突然操自己这么近,那双漂亮而又含情的桃花眸,就在自己面前,盛着笑意盯着她看。 就似乎是眼里好像只她一般。 江芍愣神的时候,就像是被这个眼神蛊惑了,居然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直接承认道:“是。” 这一下,反而是轮到沈清安有些慌乱了。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她而已,却没有想到她竟然如此诚实,便直接承认了。 换而言之,这不是向他另类表明心意了吗? 沈清安脑海之中这样想着,便立刻起身后退,“没有,这是我特意学过这些,并不曾给谁按过。” 他最开始想要学这些的原因,也是因为知道他的战场上经常会受伤,所以,才想着能学这些帮一帮她。 江芍点点头,但还是有些奇怪:“王爷,你为什么忽然想起来要学这些东西呢?” 沈清安被这句话问的有些不知所措,随后才回答道:“这些问题,等到新婚之夜,我一个一个回答你。” 江芍从他嘴里听到这些,忍不住想了一下,脸上反而是没有害羞,反倒是有些期待。 “那在新婚之夜,你要与我说的话,可还有很多呢。”她亮晶晶的眼眸,在这有些昏暗的室内,显得格外明亮。 沈清安忍不住笑了,揉了一把她的头发道:“是啊,要与你说的话,确实有很多。” “不过,泱泱,那些都已经是后话了,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他认真,“一整夜没睡,又受了伤。” 江芍点了点头,“王爷放心,我一定好好休息。” 她目光略有一些狡黠,让沈清安不由自主的,又是一声轻笑。 他只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去。 江芍这一夜倒是睡得很舒服。 等她醒过来的时候,没想到第一眼看到的居然是守在他床边的青萍。 她被吓了一跳,立刻坐了起来,有些古怪的看着青萍,“外边这是——什么时间了,你怎么在这坐着?” 青萍叹气,“回小姐的话,现在已经接近正午了,奴婢在这坐着,是在等小姐你醒过来。” “为什么?”她问。 青萍突然一下站了起来,有些气恼,“小姐,你白日里正睡着,不知道,那宋彦恒才是真的好不要脸!” “明明知道小姐与王爷已经订了婚,可是却偏偏那样高调,带着红花,骑着高头大马,竟然就抬了聘礼,来咱们府上提亲!” 青萍越说越气,“现如今,坊间都已经开始流传小姐与他的事情了!” 江芍也是有些被气笑了,“宋彦恒还真是不达目的不罢休,先前,难道不是他先弃我与不顾的吗?” 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随意的穿整好衣裳之后就立刻去了前厅。 宋彦恒已经在这里,不知道喝了有多少盏茶,终于看到了匆匆而来的江芍。 江芍看着院子里放着的红漆箱子,忍不住咬了咬牙,随后扭头去盯着宋彦恒。 她还没有开口质问,宋彦恒居然就悠哉悠哉的开了口:“芍儿,我知道你作业又在公众之手,应该是累了,所以今日起得这么晚,我也就不与你计较。” “可是日后你若是嫁到宋府来,还是起的这样晚,那可不行。” “我祖父毕竟是太傅,向来都是很重规矩的,你可不能惹他老人家生气了。”宋彦恒说完之后放下茶盏。 “每日需要向他晨昏定省,在他身边的时候要伺候用茶用膳,其他的你就随意就好。” 宋彦恒喋喋不休说着,甚至还从怀里掏出了自己的庚贴。 “我马上就要春闱,你我之间的婚事,现在赶紧定下来,在我应试之前,你记得替我准备春闱一应要用。” 他话说的理直气壮的,反倒是让江芍一下子没了话说。 “宋彦恒。”她叫了一声,宋彦恒应答的倒是很快。 江芍环胸抱臂,头微微偏向一侧,眼神有些鄙夷:“你莫不是今日发癔症了?” 宋彦恒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容,在听到这句话之后,笑容彻底消失,有些不悦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之前就应该已经与你说过无数遍了,我已经定了亲事,而且还是皇上赐婚,你现在这样子是想让我抗旨不尊,还是你想要为我抗旨不尊?” 江芍往前走了一步,“宋彦恒,你能不能不要给我添麻烦?” 宋彦恒愣在原地,抿了抿嘴。 “你难道就要嫁一个纨绔子弟吗?你之前不是说过最喜欢自由,嫁给我之后,愿意与我寄情山水。” 宋彦恒有些不甘心的说道。 “可你要嫁到皇室去的话,哪里还有自由可言?” 他的语气有些急切。 江芍又后退了几步,表情非常认真:“宋彦恒,我需得认真与你说,想要寄情山水之人并非是我,而是你。” “你处处被你祖父管教着,不曾有过自由,可我自小便是在自由中长大,曾见过大漠孤烟,也见过长河落日。” 她摇头,“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将军,我就有保护百姓的职责,嫁给皇室子弟也是一样的。” “之后我便有了护佑天下生民的职责,那也因为是我食了俸禄。” 江芍深吸一口气,“我和你不一样,我会将科举入式当成一个任务,不会再拿到朝廷封路之后,还想着自顾自玩乐。” “宋彦恒,你究竟清不清楚,是你现在配不上我,而并非是我想嫁你嫁不成。”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6章 带着你的东西滚 宋彦恒在听完这些话之后,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整个人只能无助的开口呢喃:“不,不是这样子的。” “芍儿,你一定是太生我的气了,所以才会这样子跟我说话,对不对?” 她说着,居然想上前来拉住她。 江芍彻底后退了好几步,几乎是要站到院门口,“宋彦恒,我拜托你清醒一点,我已经订了婚,与你并无干系。” 宋彦恒却突然咬了咬牙,大喊一声:“你岂不是便在欺骗于我!” 他的声音很大,由于他们两个已经退到了门口,所以路过的百姓都纷纷驻足,开始看热闹。 江芍忍不住咬了咬牙,心想着又是一件麻烦事。 大年初一可真是给了她好大一个惊喜。 “我何曾骗过你?”江芍问道。 宋彦恒手里举着一个香囊,是她不知道什么时候绣给他的:“你曾送我香囊的时候与我说过此生非我不嫁,可你现在又是为何?” “难道就仅仅是为了皇室的荣华富贵,你就要攀附权势,弃我而去吗?” 他定定的看着江芍,语气听起来仿佛是真的十分委屈一般。 江芍很是震惊于他的厚颜无耻。 “究竟是谁先弃了谁,你自己心里面难道不清楚吗?”她问。 “我自认是不清楚的,至今我还没有任何婚约,可你已经与皇家定了亲事!” 宋彦恒继续说道不禁说着还步步往前,逼近像是为了要让她低头。 江芍是真是被气的不轻。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然后忽然响起了一个女子的声音,江芍眼神一亮,立刻回头看去。 陈香莲从人群之中款款走来,虽然还是那副如柳扶风的模样,可却让她觉得无比安心。 “泱泱曾经确实是想要与你订婚不假,可是你们二人交换过庚贴了吗?” 她一边拾阶而上,一边语气铿锵有力的问道。 “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吧?”陈香莲站在江芍面前,将江芍护在身后,“都没互换庚贴,算的哪门子说亲?” “况且是你先嫌弃泱泱,她实在是失望而去,才答应了皇后娘娘给她的赐婚,曾几何时,皇后娘娘与她说过无数次,要她慎重选择,是否真的要嫁给你?” “泱泱那时候的回答永远都是,是。”陈香莲越说越有些来气。 “可是你是怎么做的呢?”陈香莲一边说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封庚贴,毫不留情的丢到了地上。 “宋彦恒,你上我丞相府来求亲!”她呵斥道。 原本看热闹的百姓,还觉得江芍脚踏两只船,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也的确是没有想到,这人居然只是被其他高门闺女拒绝之后,才想起来回头。 只不过这个时候人家已经另寻亲事,反倒还是要被他如此苦苦纠缠! 宋彦恒一直记着自己的庚贴已经被要了回来,怎么可能还在陈香莲手里呢? “是不是很好奇,你的庚贴,怎么还在我的手里?”陈香莲冷笑。 “还不是你那一肚子算计害的!” 她扭过头去,对着所有百姓说道:“他,宋彦恒,打算着的就是将更帖留在我府上,然后无法与其他人说亲,只要提起来,我便还有其他男子庚贴。” 陈香莲笑,“若你们去给儿子说亲,听说对方姑娘家居然还留着其他男子庚贴,是否会不情愿?” 众人议论纷纷,许多人的答案,自然都是不愿意的。 也正因如此,更能看出来宋彦恒的用心不良。 他也没有想到自己的庚贴,居然还有这样子的作用。 或许说,他其实,原本没有这样子的打算的,可是,这庚贴确确实实是被留在了陈府。 就算他没有这样子的打算,无意之中也造成了这样子的后果。 陈香莲扭过头去看着宋彦恒,“你现在还有什么话想要解释吗?” 宋彦恒沉默了下来,不说话。 “既然没什么话好解释的,那你最好就带着你的聘礼,回你的府上去!泱泱马上便要大婚,你少在这里给泱泱抹黑!” 陈香莲气恼的说道。 宋彦恒并没有立刻回答他的这句话,而是有些愣愣看着她,“你与……江芍,怎么瞧着好像关系很好的样子?” 陈香莲回头看了一眼江芍,有些古怪的又看宋彦恒。 “我们二认识闺中好友,此事,难道你不知晓吗?” 宋彦恒有些惊讶的看着她们两个,“先前只要我在的场合,看到你们两个,便就是谁都容不下谁的?” “又怎么会是好友呢?”他不可置信道。 江芍也笑了,“那是你太狭隘了。” “你不会以为我们两个时常在你面前针锋相对,全是为了争夺你吧?”江芍冷嗤一声,十分不屑一顾。 宋彦恒咽了咽口水,表情有些犹豫:“那难不成,你们是为了什么?” 江芍的确是没有想到,他竟然真这么以为。 “她气我不争,我气她,居然为了个男人跟我这样。”江芍回答,“后来,你竟然厚颜无耻的上她府里提亲,这反倒是促进了我们二人关系缓和。” 江芍环胸,与陈香莲一个姿势站在一起。 “怎么样?脑子清醒了吗?”江芍问道。 宋彦恒失魂落魄的连连后退,“不可能,这不可能!” 陈香莲追着道:“这有什么不可能的,事事都已经摆在你的面前了。” 他眼神忽然之间迸发出了恶毒,“你们两个竟然合起伙来骗我!” 江芍和陈香莲对视了一眼,都觉得宋彦恒有些神经病。 “我们两个从来都没有骗你,是你自己心里面这样子认为的,我们两个可有谁,认认真真的与你说过,我们两个是宿敌?” 江芍问道。 “就算是宿敌,也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时候,况且我们本来便是好友,如今,站到一条战线上,这难道不正常吗?” 江芍挥了挥手,院内家丁将宋彦恒带来的聘礼直接又抬了出去,并且把宋彦恒的人也都推了出来。 “宋彦恒,当初我想与你喜结连理时,你只道我粗鄙,如今,我也不再稀罕你的聘礼。” “带着你的东西,滚。”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87章 不让她担心了 宋彦恒从小到大几乎是从未让人如此羞辱过,所以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也是非常的难看,几乎是有些怨恨的看着江芍。 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朝着自己带来的家丁招了招手,那些家丁也纷纷抬起了聘礼,灰溜溜跟着宋彦恒离开。 眼看着热闹散了,周围的百姓也就都离开了。 江芍看着周围的人都走远之后,忍不住轻声笑了笑,扭过头去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陈香莲。 “你怎么来了?”她问道。 陈香莲轻哼了一声,“我怎么不能来?我就是听说了宋彦恒,居然这么大张旗鼓的来找你,就知道他肯定不安好心!” 她抿唇,“本来以为他都已经这么长时间没出现过了,总该老实了,我是没想到,他居然还憋着这种坏。” 江芍轻轻叹了一口气,“他这个人最是心高气傲,今日被我当庭广众之下如此拒绝,想必不会再有任何其他的想法了。” “那可未必。”陈香莲道,“先前,你与公主设计摆了他一道,让他出了那么大的丑,可也没见他真的放弃你。” “还有那个宝月,出了她这样子的事情,像宋彦恒这样的性格,只会更加觉得,你才是他最好的那个选择。” 陈香莲冷哼,“果真是一个狗男人,永远只觉得,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江芍忍不住轻声笑了笑,“看来你对他的怨念还是挺深的。” 她瞥了江芍一眼,“你可少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 陈香莲微微眯眼,“他今天能闹这么大的动静,以后就能闹出来更大的动静,我劝你小心点。” 江芍听懂了片刻,伸手拉住了陈香莲,“莲儿,多谢你。” 陈香莲面对她此时此刻如此认真的表情,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她表情有一些别扭的说道:“我又没帮上什么忙,就算我不来,难道你自己还解决不了一个宋彦恒?” 江芍眼睛亮晶晶的,“其实,此事若是放在几个月之前,我是万万不会想到的。” “今日你竟会如此真心实意的帮我。” 陈香莲呆呆的看着她的眼睛,随后不自在的别过去,嘴角却不由自主的勾起。 “毕竟,你马上都要成婚了,我身为你的好友,又怎能不送你些新婚贺礼呢?” 江芍忍不住有点想笑,轻轻的推了她一把,“走吧,先跟我回府去。” 陈香莲笑了一下,跟上了她的步子,转身回了府里。 二人回府之后,江芍安排青萍去替陈香莲备好午膳,她自己则是又去准备穿戴。 “泱泱,你这又要去哪?”陈香莲问。 江芍一边穿戴一边回答道:“你还记不记得前几日我所接受的那个昭明坊起火一案?” “记得啊。” “没能在外宾面前直接戳穿那个冯宽,想来也应该,是因为皇上,并不想把事情弄得那样难堪。” “所以今日我要进宫一趟,去见皇上,将这件事情与皇上再说一次。” 江芍说着,正准备替自己系上腰带,手腕的刺痛,让她做这个动作时极其缓慢。 陈香莲察觉到了她的异样,随后上前去替她系好腰带,并且替她开始穿戴护腕。 “多谢莲儿,如此贤惠,不如我不与王爷成亲了,娶你可好?”江芍故意逗她,陈香莲娇嗔的看她一眼。 “少贫嘴。”她道,“这下我可得好好审一审你了,你这手到底是怎么回事?先前你舞刀弄枪的,可不是这个样子。” 江芍顿了顿,笑了笑,“没什么,只不过昨天晚上遇到了一个刺客,所以……” “你的手腕受伤了?”陈香莲着实是被吓了一跳,立刻撩起来她的袖子,看到了,此刻还微微泛肿发红的手腕。 陈香莲轻轻蹙眉,“泱泱,你这手腕上的伤,一看就不同寻常,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芍沉默不语。 她却有些着急,“你总是这样,什么都不说,只空让我担心,而我担心一通,又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 “不是的!”江芍连忙伸手拉住她,“我的手腕上的伤,其实已经是陈年旧伤了,只不过这一次为了救睿王,所以又受了一次伤。” “我说没事,是真的没事,毕竟这伤都这么多年了,我也没有残废,不是吗?” 陈香莲听闻此言,眼里流露出心疼的神色,“你怎么都不与我说?” 她表情有些尴尬,“之前与你……毕竟是多有误会,所以,我不知如何跟你开口。” 陈香莲撇嘴,“怎么都不知道服个软,装一装病啊?” “我是那么铁石心肠的人吗?你但凡与我装一装,我都会因为心疼你,不与你计较。” 她说着转过身去。 江芍忍不住轻笑一声,揉了一把她的头发,“好莲儿,以后再有这样子的事情,我绝对不瞒着你了,替我戴护腕吧,我真的自己戴不好。” 她如此示弱,陈香莲自然也是很听话的上前去,替她开始穿戴。 二人坐在一处用膳,江芍却有些忍不住八卦起陈香莲:“说起来,我最近可经常见你与皇太孙呆在一起。” 陈香莲闻言,神色平常,“是啊,他说是什么要春闱了,他虽然不参加应试,可说到底,毕竟是皇室子弟,也是要交策论的。” “他说我毕竟是京城第一才女,所以想向我取取经。” 她又笑,“我自然是觉着应该的。” 江芍也倒是没说什么,沉思片刻,复又想起裴珩。 “那,裴珩那边,你们可退亲了?”江芍又问。 陈香莲摇头,“此事我尚未可知,并不知是否退亲。” “不过看着呢,小佩将军好像也并不是很想与我成婚的样子。这亲事要退,应该也不会难。” 她说着继续低头用膳。 江芍倒也没再多问什么。 午膳罢,江芍将陈香莲送回了府中,随后才准备进宫去。 她知晓,春闱将至,冯宽一事一定要尽早解决,不然的话这么长时间以来的努力,那就全都白费了。 今日,她无论如何都要向皇帝禀报此事。 第188章 意想不到之人 江芍心里确实是这样想的,但是没有想到,却被沈清安突然拦在了宫道上。 “你拉我干什么?这件事情要是再不跟皇上说的话,那你们这些日子以来的心血不就都白费了吗?” 江芍挣脱开沈清安拉着她的手,皱着眉问道。 沈清安摇头,“陈三无论说什么受伤,都没有确切的证据,就只能证明他和那个衙役曾经犯了事情,最终皇上就算处置也只能处置他们两个。” “泱泱,若是我们没有证据的话,那……” 江芍不认可的退开两步,“谁说没有证据的?” 她手里拿着一块帕子,“这不就是佐证吗?” 沈清安看着她拿在手里的穗子,一时间有些顿住。 “确实,此物能作为证据出现,可是泱泱,这就是个普普通通的穗子,如果冯宽不认的话,那我们也无可奈何。” 江芍轻笑,“陈三不告诉你们真实情况,只是因为他不信任你们而已,但他绝对信任秦素娘。” 她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枚令牌,“这枚令牌是冯宽用来下发命令所用。” “而且,陈三和那衙役身上与这令牌一模一样的纹身,更是铁证。” 沈清安眼里有些惊讶,但还是问道:“那你又如何能让他承认,这令牌是他的东西?” 她略略思索了一番,“其实也不难。” “白文一家被杀时,现场不是还掉落了一枚令牌吗?”江芍笑眼弯弯,“说那枚令牌是他的,他为了自证,自然会把自己的令牌拿出来。” 沈清安抿了抿嘴,没说话,定定的看着江芍,随后一笑。 “好,泱泱,按你说的做。” 沈清安没有再继续拦着江芍,而是和她一起朝着皇宫的方向走去。 二人跪在书房门口求见,出来的却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太监。 他看着两个人,忍不住叹了口气:“王爷,将军,皇上说了,今日大年初一,不谈国事,不谈公事,若是王爷与将军是想要与他拜个年,自然可以进去,可要是有什么其他的话要说的话,那他不见。” 江芍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子的情况,表情认真:“春闱即将开始,如果冯宽的事情不在这个时候解决的话,公公替我问一问皇上想要什么时候解决?” 她言语之间说的大胆,把公公吓了一跳。 “哎呦喂,将军呀,你怎么能说这么大逆不道的话呢?皇上他……” “江芍!你别以为自己有些军功就敢与朕这样说话,平荣关一战,朕还不曾问过你的罪呢!” 皇帝猛然间从里面拉开门走了出来。 上位者的气息不怒自威。 江芍却依旧非常平静,“末将知道皇上就在门口站着,所以才会这样子说。” 闻言,皇帝有些震惊的看着江芍,他指着江芍看着沈清安,“你瞧瞧,这不都是你惯的?” 沈清安蓦地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是先如何才好了。 他停顿了一下,没有抬头,只是皇帝,而是低着头回答:“父皇,儿臣以为,泱泱说的有理,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的话,春闱万一出现问题,该如何是好?” “之前因为置换卷宗的案子,导致有不少官位,现在仍旧空悬,春闱如果出现问题的话,那么这些官位自然也就不能有人盯上了,到时候该要如何是好?” 皇帝有些被气笑了,“你呀你!” “算了,你们两个跟着进来,朕倒是要听听你们两个有什么确切的证据。” 江芍脸上一喜,心里就知道,皇帝只是嘴上做个样子,实际上,肯定是会优先解决这件事情的。 二人踏入书房内,准备要开口的时候,皇上抬了抬手,示意其他人先下去。 等到门关上之后,大殿之内陷入了一片寂静,江芍与沈清安对视一眼,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坐在上首的皇帝。 “你们两个就是心太急了。”皇帝有些无奈摇头,“昨日我不是跟你一起说过了吗?让你去跟太子说,他与朕商议的事情,朕答应了,你没去吗?” 沈清安此刻露出了一些怔愣神色。 他时至今日,忽然想起来昨日确实是因为太过于担心江芍,匆匆叫人去禀告了太子,并非是自己亲自前去。 “你呀,倒是被这小丫头吃的死死的。”皇帝脸上露出些笑意,“这件事情朕与太子已经商议好,你们不必担心。” 皇帝说着,又顿了顿,“你们出去时做些样子,垂头丧气些。” 江芍笑眼弯弯,点了点头。 二人起身,朝着皇上告退离开。 “王爷,我还是想知道太子和皇上的计划,去问皇上,大概是不太方便,不如去东宫一趟?” 江芍眼睛亮亮的问道。 沈清安忍不住轻笑一声,“自然是冷却的,只不过皇兄是否会与我们说,那就不一定了。” 她点点头,“我自然清楚,但是这件事情若不彻底了结,我实在是有些无法放心。” 沈清安点点头,伸手点了点她的鼻子,“泱泱,我也想尽早解决这件事情,你我成婚时便可没有后顾之忧了。” 江芍又笑,“好,我知道了。” 二人又前往了东宫,只是没想到,居然在东宫看到了冯文良。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睛,却什么都没有说,静静的看着他。 冯文亮也看到了他们两个朝着二人这边走过来,冲着他们拱了拱手,“参见王爷,没想到居然在这碰到了将军与王爷。” 江芍也冲着他笑了笑,只不过那笑容并不不达眼底。 “我也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能碰到冯尚书。”她说道,转头看着沈清安眨眨眼睛。 沈清安不言语,静静看着冯文良。 “不知二位此时前来太子的东宫,可有什么要事?”冯文良抬眼问道,唇边带着一丝若有似无的笑意。 江芍没有回话,看向沈清安。 沈清安笑:“这是自然的,不过这个时候冯尚书怎么也来寻皇兄?” 他顿了顿,“尚书大人此时前来,可是也是有什么事要寻皇兄?” 沈清安说着,将身体侧开,“不如一同进去?” 第189章 弃子 冯文良一笑,“王爷请。” 二人正推托,不想太子竟从里面走了出来。 瞧见二人在推托,他不住一笑,走到外面来,“这倒是难得瞧见,你们二位竟然一起出现在此。” “怎么都在门口?不进去?”他笑笑,问道。 沈清安转过头去,朝着太子也笑了一下,说道:“这倒是,我们两个,实在太客气了。” 他说着的时候,意有所指的扭过头去看了一眼冯文良。 气氛顿时显得有一些剑拔弩张,太子站到了两人中间,轻轻笑了笑。 “那就别都在这站着了,先进去吧。” 太子将话说完,转身首先进去。 沈清安和冯文良也跟着一起往里走。 江芍站在最后面,看着他们仨个人,心里忍不住叹了一声。 事到如今,她也真是没有想到,居然成了这样的情况。 进了内殿之后,太子叫几人坐下,并且丰富了宫女前来上茶,随后整个大殿其余人等皆从退下。 太子的表情淡了下来,“冯尚书不知你来寻孤,可有要事?” 冯文良没有说话,反而是把头扭向了沈清安,“既然王爷寻太子殿下也有事的话,那不如叫王爷先说。” 太子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看向沈清安。 “既然尚书大人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本王也就不与你客气了。” 他说着,又顿了顿。 “皇兄,先前你交给臣弟一桩灭门案,要臣弟去查明,如今,这件事情,臣弟已经将全部事实查明。” 江芍心中一惊,没有想到竟然直接在冯文良面前说起了此事,难道,他们二人这一次来,不是为了同太子询问此事究竟为何的吗? 她不动声色并未曾多言语,心里有一些奇怪。 太子挑了挑眉,“原来是这件事情。” 他说着又看着冯文良,“尚书大人要一起听一听吗?” 冯文良并没有直言,而是朝着太子拱了拱手,“殿下的意思呢?” 太子笑了起来,“此事恐怕之后也是要通知尚书大人的,所以尚书大人留下来一听,反倒还是省了麻烦。” 江芍更有一些震惊,转过头去看向了太子。 确实没想到,太子居然说话也这样直接。 她略略思索了一番,转过头去盯着沈清安,见人也恰好朝她投来目光,她顿时便明白了。 他们兄弟二人这么多年以来,便靠的就是默契与信任才能肃清朝堂,恐怕这两人交换一个眼神,便就知道对方想要做什么了。 她安静的坐在旁边,只等着待会儿拿证据。 “原来如此,那既然太子殿下同意,老臣留下,那老臣便在此一起听一听。” 冯文良的脸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似乎对此一点都不意外。 江芍看着他如此淡然的神情,心中总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恐怕这是有后招了。 “那既然如此,清安,此案调查的结果是如何的?你便来说一说吧。” 太子说道。 “关于这个案子的幕后真凶,威远将军已经在本王委托之下,将真凶缉拿归案。” 他顿了顿,“真凶缉拿,已有一段时日,自然是审问出了幕后黑手,而这位所谓的幕后之人,正是冯大人的嫡子,冯宽。” 冯文良的脸上,十分突兀的出现了一种夸张的震惊。 “王爷,有些话您可不能乱说!”冯文良站了起来,“象归最是一个守礼的孩子,怎会做出此等之事呢?” “那恐怕,大人得去查一查,是否是自己的家风问题了。”江芍在这个时候十分自然的插嘴进来。 “皇上,先前交给臣查的昭明坊起火的案子如今也已经查实,其实是冯宽,冯公子所为。” 她看着冯文良,“对此事,大人如何想?” 冯文良摇了摇头,表情有一些痛心疾首,只是却不曾言语。 太子静静地看着冯文良,“好了冯尚书,有些话,倒也不必再说的明白一些了。” “尚书其子冯宽,是涉杀人案件,如今,昭明坊起火,也有他的手笔,不知道此事,冯尚书要因如何?” 冯文良站了起来,朝着太子拱了拱手,叹气说道:“此事既然是我儿所著大错,那臣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 他说着跪了下来,“二位殿下,秉公处置即可,老臣绝无二话。” 冯文良此言说完,众人都是一惊。 “冯尚书可想好了,此事如果查证,那么冯公子可就真要杀人偿命了。” 太子说道。 冯尚书又叹了一口气,再抬头时,竟然已经老泪纵横,“多谢太子关怀此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本就是应该的。” “老臣今日此来,也是为了此事,既然此事的确属实,那臣也没什么好说的。” 他拱手,“老臣告退。” 冯文良甚至都没有给他们几个反应的时间,说完就直接离开了。 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太子看向了沈清安,“此事不妙。” 沈清安眼神也落在冯文良离开的方向。 “是啊,皇兄,恐怕你我现在,得重新想个计策去掣肘冯文良了。”他回头抿了抿唇,“看来这个冯文良现在,是打算弃车保帅。” 太子闻言,只觉得十分头疼。 “没想到,我才方与父皇说了此事,这冯文良竟然就给我来了这么一出,幸而父皇十分信任于你我,否则此事反倒是我栽赃老臣了。” 沈清安并没有说话,低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好了好了,你们也先回去吧。”太子摆了摆手,“无论如何,你们放心,冯文良既然都已经放弃了冯宽,那么,此后冯宽必会被绳之以法。” 这个消息倒是让几人稍稍安心,虽然没办法控制冯文良,但去一个冯宽,也是一件好事。 二人起身告退。 一路无言,直到行至宫门口,江芍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我倒是真没想到这个冯尚书竟然会这么狠,毕竟是自己的嫡子,居然就这样轻易就放弃了。” “本来还以为,这件事情,能痛击到冯文良,却没想到,对他来说,只是件不痛不痒的事情。” 她无奈,却也不知还该说什么。 第190章 亲自缉拿 沈清安也的确没有想到,“我的确听说,冯尚书多子,可是这个冯宽却是他最为优秀的孩子,没有想到竟然放弃的这么轻易。” “冯宽果真就如此轻易的,成为了一颗弃子吗?”江芍问道。 他摇了摇头,也回答不上:“不知道,或许只是权宜之计。” 沈清安说着又抿唇,“原本想着今日他若是与皇兄求情,不曾公事公办,还或许能有谈判余地可没想到……” 他摇了摇头,“罢了罢了,此事多想无益。” 江芍深觉有些可惜,可最终却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轻轻叹一口气,不再言语。 彼时冯府。 “父亲,我只不过是杀了一个小小的秀才,并且放了一把火而已,这些你都是知道的啊!” 冯宽有些激动的向前走了一步。 “做事不周全,不谨慎,这已经是第几次了,你自己说。” 冯文良的表情非常冷漠,像是完全不在乎这个儿子一般。 冯宽愣住,不知如何回答。 “象归,从小到大,我给你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你知道是为什么吗?”冯文亮转头问道静静看着冯宽。 冯宽也不回答,低下头去,咬着牙。 “因为你最聪明。”冯文良道,“可如今你办的这些蠢事,马上就要连累到了我,我又如何能继续保下你呢?” 冯宽看着冯文良,从最开始的不可置信,到后来的表情沉沉。 “父亲,我为你做过多少事情,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包括这一次去接近江芍,我听到真的算是任务失败了而已,如果你要在这个时候放弃我,那我……” 他抿嘴,“那我可就不知我会说出来什么话了。” 冯文良闻言,却笑了,“其实,我确实是最喜欢你了,跟你娘一样,天真的让人想笑。” “象归,无论我叫你去做什么事情,你留下了任何证据了吗?” 冯宽瞳孔一缩,猛一下抬头,震惊的看着冯文良。 “我想要爬到这个位置上来,可是用了太多功夫了,别说自己的儿子,只要能算计到的人,我都会算计。” 他停顿了一下,“不过你也毕竟是我的儿子,我不会让你死的。” 冯宽怔愣,最后哼笑一声。 他自然知道,自己现如今就是变无可变的状态,慢慢的跪到了地上,朝着冯文良叩首。 冯宽道:“父亲,是孩儿冒犯了父亲,孩子父亲不要与孩儿计较,孩儿子去应该再也不能回来了,不能在父亲膝下尽孝,望父亲原谅。” 他说完之后又磕了几个头。 冯文良脸上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只是安静的看着冯宽。 “之前一直小看了宁王和那个江芍,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你就回你自己的卧房去等着吧,应该他们马上就回来了。” 冯文良言罢,起身就准备离开。 冯宽自然是还是有些不想死心,伸手拉住了冯文良的衣角。 “父亲,孩儿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要问问父亲。” 冯文良看着他,知道他是个聪明人,所以停顿了下来,眼神示意他,有什么问题赶快问。 “我知道父亲在外培养着很多人,父亲现在想要接谁回来,做您的儿子?” 冯文良眸色更深了些许。 “此事与你无关,象归,快去吧,不然时间来不及了。”冯文良言罢,毫不留情的从他手里扯回了衣摆。 冯宽看着那道身影,从自己面前消失,慢慢的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膝盖上的灰。 这么多年这样子养他,他父亲或许并不知道,他早就疯了。 彼时江芍与沈清安也回了府中。 她沉思了一路,到府门口时,忽然站定,转头看着沈清安。 “想到什么办法了?”他问。 江芍犹豫了一番之后,才慢慢说道:“你觉得,这个交易直接和冯宽做,如何?” 沈清安顿时明白她所想的办法,拧着眉没回话。 “如今他被冯文良放弃,若是我们此时雪中送炭,就算是他不可能被我们感化,至少为了报复冯文良,他也会同意与我们合作的。” 江芍道,盯着沈清安看。 “那你有什么让他能心动的条件吗?”沈清安问,“你要放过他吗?” 江芍一下子被问的哑声。 她脑海中第一时间闪过的画面,是秦素娘的脸,是那日在棚子里看向她的一双双眼睛。 还有二丫。 “泱泱,莫急,他若想以扳倒冯文良为目的的话,他自然会想办法来寻你的。”沈清安伸手扶上她的肩。 江芍垂头,“我也不知为何,我今日如此心急。” 她捏捏眉心,“我实在担心……担心冯宽再因要拉我下水伤人,不论是白文一家还是昭明坊的百姓,其实归根结底都是因为冯宽要对付我才酿成这样的后果。” 沈清安揉了揉她的头发,“泱泱,莫要将所有过错归结到自己身上。” 他叹气,“这是冯宽的错。” 江芍抿了抿唇,抬头看着沈清安,“多谢你。” 他笑了笑,“你总是谢我。” 二人对视一笑,两双手轻轻下滑,拉在一起。 不多时,圣旨便到了江府,说的便是冯宽一事,要江芍亲自上门缉拿。 江芍手里拿着圣旨,怔愣片刻,随后看向身边的沈清安。 “皇上居然直接颁了圣旨,昭告整个京城。”她意外道。 “完全再无回旋余地,父皇如此选择倒也在情理之中。”沈清安笑笑说道,“如今你得亲自上门了。” 她收起圣旨,“青萍,更衣!” 江芍将常服更下,特地换了官服,整装时她唤人前来,叫人去镇远军中带人前去围府。 虽知晓不必担心冯宽会跑,但是总需要做个样子出来。 她穿戴齐整,手持圣旨,端正从府内而出。 一时间愣在了门口。 她其实料到,镇远军大约是不会服气,可是却没想到,镇远军竟然规规整整站在江府门口。 见到江芍从府内而出,镇远军众敲了敲盔甲,“见过将军!” 声音震天,让江芍一时间回不过神。 不为别的,只因如今镇远军所行军礼,其实是先前威远军众之礼。 第191章 归案审查 江芍低了低头,一时只觉得眼眶发热,随后将涌到喉头的酸涩硬生生咽回去,她未曾拿着圣旨的手也攥成拳,抵在心口。 “出发!” 她扬声道,随后阔步而下,路过先前那名校尉时,她略略顿了一下脚步,看了他一眼,没有多言,随后继续朝前走。 江芍到冯府时,冯文良竟在门口等着。 他的表情看起来似乎是有些悲恸,见到了江芍走过来,冯文良居然朝着她拱了拱手。 “早已在此等候将军,逆子现在在院中跪着,将军去吧。”冯文良说到,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忍。 江芍微微有些发愣,停顿片刻之后,才回答道:“尚书达人不必如此。” 她回头看着跟着她来的其他镇远军,“你们都在此候着,我自己进去就够了。” 跟着她来的镇远军都没有说什么话,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江芍独自一人走了进去,没有想到冯宽真的端端正正的跪在院子里。 他低着头,根本看不清表情。 江芍慢慢的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居高临下的问道:“冯宽,走到这一步,你后悔吗?” 冯宽慢慢抬起头来,看着江芍,没有想到,他居然慢慢的勾起了一抹笑。 “这个问题,你不应该问我的。”他说着朝着门外看去,“这一切都并非我自愿,所以谈不上后不后悔,毕竟从未有过选择。” 冯宽说着顿了顿,“你是来抓我的吧,走吧。” 江芍盯着他看了一会,拿出麻绳,将他的手绑起来。 冯宽直勾勾的盯着她的眼睛,“江芍,你难道都没有什么其他的问题想要问我吗?” “审问是缉拿之后的事情。”江芍一点都不留情,非常利索的绑好了绳结,并且把人拽了起来。 冯宽跟着她的动作起身,笑起来。 他被江芍从府里带着走了出来,江芍甚至眼神都没有多看一眼旁边的冯文良,直接对着她带过来的人说道:“好了,走吧。” 冯宽在路过冯文良的时候停顿了一下脚步,随后扭过去深深的看了一眼他,可却并不曾说什么,而是被旁边的士兵有些粗暴的推了一把。 他踉跄了一下,继续往前走,低着头看不出情绪。 江芍顿了顿,原本想要出口的话,却又都悉数咽了回去。 与她无关,她不该管这些闲事。 将冯宽押入了京兆府后,江芍仍旧是没有着急着去审问,反而是转身到了外面。 她准备先将关于冯宽这个案子的案宗整理一下,随后等冯宽认罪画押时,能直接交到刑部去。 “将军。” 江芍听到有人叫她,抬起来头,发现居然是那个校尉。 “啊,对,我忘了同你们说了,人已经抓回来了,你们若有事要办就去吧。”江芍以为他是想要离开,所以平静的开口说道。 校尉的表情却有一些为难起来。 江芍以继续整理了两下,抬起头来,微微皱眉,盯着那个校尉:“你到底有什么话要说?不要吞吞吐吐的。” 校尉立刻站直了身子,非常迅速的回答:“先前对将军都有误会,属下实在心底过意不去,特地来此,同将军道个歉。” 江芍听到这句话,只觉得是意料之外的一句话。 她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怪过你们,所以也不用来求我原谅。” 江芍又停顿片刻,“不过你们这不讲证据便随意怀疑人的毛病,的确是要改一改了。” 校尉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先前曹千户的事情,兄弟们都有一些误会将军,以为是因为之前千户对将军有所指摘,所以将军才……” 江芍看着他,并且把手里的案卷放了下来,“应该不只是这样子想的吧?” “你们肯定想了,我是故意甩锅,甩到曹千户身上,还让他受了那么重的责罚,好几日下不来床。” 校尉的表情越来越尴尬,几乎是不敢抬头看着江芍的眼睛。 江芍知道他是这个反应,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罢了罢了,不必放在心上。”江芍说道,“原本也只是一件小事。” “有误会,如今解开,这不就已经是万事大吉了吗?”江芍笑眯眯说道。 校尉看着她,却越发的有些觉得无地自容。 “虽然我知有些冒犯,可是属下还是想要问一问将军当年平荣关战役,将军究竟有没有做逃兵?” 校尉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紧张,应该是也怕江芍嘴里的回答会让他崩溃。 江芍把手里的东西整理了一下,随后放到了旁边,表情非常郑重,又认真的看着校尉。 “我现在可以以我死去的父母发誓,若在平荣关战役,我做了逃兵,那么我生不得圆满,死不得安宁。” 江芍表情十分的认真。 校尉的表情逐渐变得有一些凝重,“将军既然已经这么说了,那么我一定是相信将军的,可是将军,这样子的谣言又是从哪开始传的呢?” 江芍摇了摇头,表情也有些暗淡,“我不知道。” “这件事情我解释了很多年,可是从来没有人相信我,我在追查源头,可至今却没有任何结果。” 校尉的表情逐渐有一些坚定,“还请将军放心,这件事情,属下一定帮将军一起追查,一定会得到一个答案的。”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现在我就先多谢你了。” 她说完之后把这个卷宗整理了一下,“你现在应该不忙吧,现在这里等一等我,等我将这状纸,叫冯宽签字画押之后,你替我送去刑部。” 校尉点了点头,感觉表情很是高兴。 “将军,我叫高寒,名字取自高处不胜寒之意。”他笑着介绍自己的名字。 江芍了然的点了点头,“确实是好名字,看来你家对你还是非常上心的。” 她拍了拍他的肩膀,又说道:“也正因如此,你可千万要保护好自己。” 江芍朝外面看了一眼时间,“好了,时候差不多了,我得去审一审冯宽了,你等着我回来。” 第192章 求她帮忙 江芍将话说完之后,转身走向了天牢的方向。 她并没有给冯宽有任何优待,反而是随便给他找了一间普通的牢房,让他直接住了进去。 很显然,冯宽这样子的贵公子,一辈子都没有吃过什么苦,骤然一下让他住在这种地方是很不习惯的,从他的表情就能感觉到,他对此地,异常嫌弃。 “将军还真是铁面无私,怎么都不见你为我安排一间至少干净的牢房?” 他皮笑肉不笑的问道,表情看起来有一些危险,像一条毒蛇一般。 江芍哼一声,“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都不曾为别人特地挑选牢房,你又凭什么呢?” 冯宽应该是不打算与她争论这些,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确实,我并不特别。” “将军来这儿,应该是让我签字画押的吧?”他问道。 江芍点头,“自然是如此。” 她说着,从自己的怀里掏出来一张薄薄的宣纸,摊开放在了桌子上,随后,又将墨与印泥拿了出来,也一起放在桌子上。 冯宽微微愣了一下,看着那尚未开墨的墨条,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扭头看向江芍。 “将军,你带这么一个墨条过来,是想要亲自为我研墨吗?”他问道。 江芍看到墨条时愣了一下,随后也反应过来,确实是带错了。 她轻咳了一声,道:“你自己难道不会研墨吗?之前是怎么写字的?” “有书童。” 冯宽语气也非常的平静。 江芍站了起来,指了指状纸,“之前有,现在没有。” 冯宽又不说话了,反而是将那张薄薄的纸拿了起来,仔细的看着片刻之后,将纸放了下去,又看向江芍。 “将军就算是签字画押,你也都得问一问这些事究竟是不是我做的吧?难不成你这是要屈打成招吗?” 冯宽问道。 江芍着实是觉得他有一些强词夺理,“怎么?难不成这些事情都不是你做的吗?” 他忍不住笑了笑,“下面的人只知道我吩咐他们去做这些事情,却不知我为何要这么做,你难道就不好奇吗?” 江芍顿了顿,随后将墨条拿了过来,终究还是她自己研墨,并且拿好了毛笔,抬头看他:“你说吧。” 冯宽没想到他竟然是这么一个反应,低头笑了。 “将军,之前对你我的确都是虚情假意,可现在我却是真切的发现,将军确实是一个有趣的人,怪不得宁王对你如此上心。” 江芍手里的笔顿了顿,思考了一下,还是没有将这些话记下去,反而是抬头盯着冯宽。 “我劝你,最好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冯宽笑了。 “其实我第一次遇见你的时候,我就在想,我要是之前就遇到你了,事情会不会变得不一样呢?” 江芍笔尖沾上的墨水滴落在宣纸上,直接印开一大片墨迹。 她也不打算写了,反而是将笔收了起来,静静的看着冯宽。 “我不知从几岁开始,就被父亲逼着学各种策论文章,若我写的不好,学的不透,那便会招来一顿板子。” “其实我小时候是理解不了的。”冯宽从她的手中拿过毛笔,“罢了,其实,我现在也并不理解。” “其实这两件事情,我若说,并非出自我本意,将军会愿意相信我吗?”他问道。 江芍非常随意的点了点头,“我这个人不看交情,只看证据,只要你能拿出来相应的证据,那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他盯着她的眼睛,犹豫了许久,“江芍,若我想找你合作呢,你愿意吗?” “就凭借着我知道的这些事情。”冯宽说道,原本要准备落笔的时候,居然将那张状纸合到了一起。 江芍看着他的动作,忍不住皱了皱眉。 她的目的其实已经达到,但是现在却并不是最好答应的时机,所以并没有开口,只是默默等着冯宽的后话。 “我对你确实是很感兴趣,而且也并不想做这些阴损的事情来害你。”冯宽说着。 “你应该也清楚,我其实并不介意你究竟是否是威远将军,对于我而言,没有任何的分别,而对此十分在意的,只有我的父亲,礼部尚书冯文良。” 冯宽眼里闪过了一丝疯狂,表情有些令人觉着古怪。 “冯宽,你疯了吗?他可是你爹,难不成你还能指认你自己的父亲不成?”江芍其实是想引导他说出来,接下来的话,可是,没想到冯宽却又恢复了那副温文尔雅的样子。 他端端正正的坐好,“我知道你说这些话,只是想要引诱我,将后面的话说出来而已。” “江芍,只要你愿意答应我,能够帮我扳倒冯文良,可以让他自食恶果,那么我就愿意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 江芍并没有回答,而是低着头静静的看着桌子上的状纸。 “杀害白文一家,果然也是你爹的主意吗?”江芍问道。 冯宽确实没有想到,她居然会忽然问这个问题。 “是与不是,有这么重要吗?江芍,你现在想要抓住的是冯文良的把柄,而我现在将这个把柄送到了你的手上,难道你不应该在意此事吗?” 江芍语气依旧平静,静静的看着他,“想要扳倒你爹,也只是因为,不想让更多的百姓,死的这样不明不白的争斗之中。” “可我若因为这个目的,阴差阳错之下促成了这样的后果,那我就不该去做这件事情了。” 江芍说的非常的认真,并且把研磨好的墨推到了冯宽面前,“今日我来找你,是来让你签字画押的。” “你可以仔细看看这状纸上的内容,如果你要是觉得这上面有什么东西不实,你可以现在告诉我,我去核实之后给你改状纸。” 江芍语气非常的公事公办。 冯宽看着他看了许久,突然又笑了。 他拿起了笔,在状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待墨迹干涸之后,又冷静的按下了手印。 “方才的问题,我也有了答案。” “江芍,我就算提前遇见你,恐怕也什么都不会改变,我和你不是同路人。” 第193章 春闱前宴会 江芍也并没有多做理会,反而是直接将那状纸拿了过来,看着上面的痕迹干掉之后,慢慢的卷了起来,就准备直接离开。 冯宽在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叫住了她,“等一下,江芍。” 她停顿了下来,回过头去,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我有话要跟你说。”他说着顿了顿,“就算是我现在已经签字画押,我爹一定不会让我去死的。” “江芍,如果有一天你改变了主意,想要找我来替你作证,我随时会在这里等着,但是你要记得我的条件。” 江芍在门口停顿听着,却并没有做任何回答,直接离开了。 冯宽看着她走远的背影,目光又落在她留下来的墨汁上。 这么多年以来,他难得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他对她做的这些事情,果真应当吗? 冯宽闭了闭眼睛,轻轻摇了摇头。 无论如何,错已铸成,此时再想也没有什么意义。 她带着这一份已经签字画押的状纸回到前堂,高寒还在那里等着,江芍把这份状纸一起收进案宗,递给高寒,“去吧。” 高寒点头,应声离开。 有关于这几件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江芍不知为何,却并没有松一口气,反而越加有些紧张。 她慢慢的绕到了桌子后面坐下,思索着此事。 线索丝丝缕缕,却不知终究指向何处。 冯宽所犯案子,算得上是轰动了整个京城,没有人想到他那样子,一个翩翩温润佳公子,怎么会做出来如此丧尽天良之事。 以至于,十几日之后,还有人在津津乐道。 “我倒是真没想到,这冯家的麒麟子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陈香莲与江芍对坐在茶楼之中,有些感慨道。 二人一路走来,却听到了不少有关于冯宽的事情。 这十五日,无论是皇上,还是各官府衙门,都没有给他定罪,只是将他一味的关在天牢之中。 江芍呷了一口茶,回想起自己第一次见他时,也是有些想笑。 “我倒是没你这么大的感触。”她道,“从他与我见第一面起,就一直没安好心,所以我倒是也不觉得如何。” 陈香莲点了点头,“其实那时我听说你这冯宽有了些传言,还想着你到底选哪个更好呢。” 两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对了,最近,宋彦恒有没有再继续过来骚扰你?”陈香莲问道。 江芍摇了摇头,“没有,放心吧。” 她却皱眉,“我可放心不下来,眼看着马上就要到春闱的日子了,离你大婚之日也不远了,他可不要在这个时候捣乱才是。” 江芍思索片刻,倒也没有多说什么,默默地捧着茶杯喝茶。 “行了,别想了,冯宽已经被你缉拿归案了,定罪也是迟早的事,别着急。”陈香莲拍了拍她肩膀道。 江芍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故而冲着她,轻轻一笑。 她最近这几日,确实闲的很。 所以,便跟着去帮沈知意与陈香莲给灾民重建屋舍,没想到被派来此的,居然大部分都是曾经的威远军。 她除了在想着冯宽,究竟什么时候能被真正的绳之以法之外,还在考虑着,是否可以让威远军与镇远军重新分割。 江芍其实打从心底里想着的,还是想要领军作战。 “泱泱,泱泱?” 陈香莲见她想事情想的出神,伸手晃了她一下,她立刻回过神来。 “怎么了?”她问。 陈香莲摇摇头,“倒也没什么,只是见你状态似乎有些不大好,回去好好歇几日吧。” 江芍被她这么一说,也是觉得有些疲惫,点了点头,“你说的也对,那我便去好好休息休息。” 她说着与陈香莲站了起来,一同离去。 不曾想,才刚回府中,青萍便拿来了一封请柬。 “小姐,因为昭明坊起火一案,所以今年的上元节都没有大操大办,文月公主说,那边推迟就好。” “只不过,推迟到何时,一直都没有一个定数,今日却送来了一封请柬,说是推迟之后的宴会,已经定好了日子。” 江芍想起来文月那个小丫头,忍不住笑了一下,“她每次鬼注意都多,不过这一次确实也是托她的福。” 她停顿了片刻之后,又说:“请柬拿来我瞧一瞧。” 青萍向前一递。 江芍接过来一看,没有想到竟然就是春闱前几日。 “这小丫头的时间定的,还真不错,春闱前,个个都是十分紧张的,有这么一个宴会,给他们放松放松,对他们而言,倒是一件好事呢。” 她收下了请柬。 虽然说,她觉得这个日子定的不错,可是总有人会不满意。 上早朝时,竟然有文官站出来指责文月公主,耽于享乐,在春闱前举办这样子的宴会,那就是胡闹。 江芍自然听不下去,立刻站了出来,说道:“皇上,臣以为,原本春闱之前,众位学士们就十分紧张,既然有这么一件事,可以放松放松,又何必一直严肃以待?” 她看向那文官,“反而是杜大人,不如好好去管教一下自己的儿子,让贵公子在考试前可不要那样子花天酒地。” 杜大人微微愣了一下,没想到居然江芍把他的事情调查的这么清楚。 “此事是朕授意,若是诸位群臣有所不满,那么下朝之后便去书房找朕,朕自会与你们一一解释。” 皇帝此时的模样不怒自威,摆明了是要为文月公主撑腰的。 毕竟,若真的是因为一场宴会就能考不好的话,那此人确实也是没什么真本事了。 下朝后,江芍自然是没有直接回去,反而是拐去了皇后宫中去见皇后。 皇后见她来,将自己已经绣好的盖头拿了出来,递给江芍。 “这盖头,我改了又改,总觉得不满意,这个我倒是还算是满意的,不如你瞧瞧?” 皇后笑眯眯的问道。 江芍眨了眨眼睛,眼里的酸涩被她咽了回去,随后拿过来盖头,展开来看,笑了一笑:“姨母的手艺果真很好。” 她拿在眼前一遮,“没有挡住我的回家路。” 第194章 文月的宴会 皇后闻言,也有些眼眶发酸,她疼惜的将人搂到了怀里,轻轻的摸着她的脑袋,说道:“这也是你的家,宁王府也是你的家,江府更是你的家,泱泱,我们不会束缚你的。” 江芍靠在皇后怀里,早已经没了先前受之有愧的感觉。 “泱泱知道,姨母对泱泱最好。”她笑了笑,却不见心伤。 皇后忍不住轻笑,摸了摸她的脸,“好了,眼看着春闱要到了,你与清安的婚期也要到了。” “泱泱,准备好了?”皇后问道。 江芍思索,笑了一下,“姨母觉得呢?” 皇后看着江芍,“我觉得,泱泱这儿,已经有了清安。” 她的手指点在江芍的心口,她脸颊微微有些发热,随后自己将手放在心口,道:“其实姨母,我也不知道。” 江芍抬头看着皇后,“姨母怪我吗?” 皇后捏了捏她的鼻子,“你与你母亲像,但却太像,总喜欢将事情揽在自己身上。” “此事也不是你能决定的,你又何必给自己施加压力?”皇后眼神又认真起来,“泱泱,姨母再问你一次,愿意嫁给清安吗?” 江芍闻听此言,表情认真了些许,“愿意的,姨母,您说我与我娘像,那我想,若我娘不愿意做的事,应当也无人能逼她。” “我亦是如此。”她说道。 皇后点头,“好了泱泱,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今日早朝,我听说有人弹劾文月,你替文月说了话。”她顿了顿,“泱泱,你可看清楚那人是谁了吗?” 江芍点头,“姨母,看清了,是御史台的杜大人,并非谁党羽。” 她抿了抿唇,“这位杜大人自视甚高,若有人不合他心意,他便要弹劾,这么多年来,竟也不见他被什么人报复,也是稀奇。” 皇后有些无奈,“此人是太子的人,这次文月要在春闱前办宴会,他本身就不同意,上了朝堂也没改。” 江芍意外,“竟然还有这种人?” “文月是太子的女儿,他身为太子幕僚,还敢如此直言进谏吗?”她一边说着,眼神有些亮了起来。 皇后点头,“不错。” 江芍肯定的,点了点头,说道:“一直以来我都未曾发现他是太子殿下的人,毕竟他对太子殿下的人也是如此的不假辞色。” “不过,虽然朝廷需要正义直言的人,可这位杜大人……” 她说着说着顿住,看着皇后:“姨母,我是不是说的有些多了?” “无妨泱泱,我不觉得多。”她道,“皇上不限制我参与朝政。” 江芍有些好奇,“皇上对您似乎十分宽容呢。” 皇后微微愣神,摇了摇头,“相敬如宾一辈子罢了。” 江芍没再说话,看着皇后此刻略有些忧郁的眼神,抿了抿唇,甚至不知还该说什么了。 “好了,泱泱,时候也不早了,你先回去吧,文月与我还说了,说盼着和你见面呢。”皇后温和的笑道。 江芍点了点头,“我也很久没有见文月公主了,上次与她见面还是在西江月,这一次可要好好与她聊一聊。” 她话语间站了起来,“那姨母,我就先走了,之后再见。” 皇后点了点头,冲着她笑了笑,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头发。 江芍从皇后宫中出来,没有想到,沈清安居然就等在宫门口,静静的看着她,唇边带着浅淡的笑意。 她笑了笑,有些雀跃的到了他身边。 “怎么来了,也不进去?”江芍问道。 沈清安轻笑,“母后若是见到我,恐怕得将我留下,我又怎么能送你回去呢?” 她又笑,“你倒是躲得快。” 江芍顿了顿,“方才在朝堂上,你恐怕也是听到了我与那杜大人拌了两句嘴,姨母也知道了。” 沈清安点头。 “这是自然的,父皇是允许母后一起参与朝政讨论的,故而,朝堂上的事情,母后也是会知道的。” 江芍表情有些好奇,“历来都是后宫不得干政,我便问了姨母,是不是皇上待她特别,只是姨母表情却有些落寞。” “我确实有些好奇,皇上与姨母关系究竟如何?” 沈清安停顿了片刻,随后回答道:“具体如何,恐怕得去问一问皇兄,才能得知了我生下来之后,就只觉得父皇与母后明明看起来应该是很相爱的,可总觉得像是隔了一层一般。” 江芍点点头。 日子倒是一日比一日平淡下去,江芍每日早起上朝,随后,再去皇后宫中学习大婚礼节,之后与沈清安一同出宫。 江芍倒是很喜欢这样子的日子,虽然平淡,但是让她觉得很幸福。 文月公主所办的宴会如期而至。 江芍甚至有杜大人的那一番话,恐怕文月公主的宴会上不会安生,特地穿着华服赴约,就为了给文月撑腰。 “江姐姐,我们总算是又见面了!”闻月远远的看到她,冲着她这边招了招手,立刻朝这边跑过来,表情看起来非常的雀跃。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看向了身边的沈清安。 沈清安则是捏着折扇,不轻不重的敲了一下文月的头,“这是你皇婶。” 文月扁了扁嘴,捂着自己的头,“知道了,知道了。” 她说着,又伸手揽住了江芍的胳膊,“皇婶,你过来,我可是给你特意安排了一个好席位。” 江芍笑着跟上去,“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是什么样的好席位了。” 沈清安跟在后面,“文月,你少粘着你皇婶。” 三人一面笑,一面往前走。 原本是因为没有办成的上元灯会而举办的这个宴会,意图也是为了让准备应考的学子们放松放松,自然不会有太多规矩。 众人三三两两的落座,开始谈天说地。 江芍也坐了下来。 “皇婶,你先在这里稍坐,我瞧见了几个姐妹,我去与她们说两句话,随后便来。” 文月笑着离开,江芍朝着她也是招招手。 下一刻,沈清安便坐在了她身边,静静看着她。 江芍知道他在想什么,可却故意道:“王爷,我若是没有记错,这恐怕不是你的席位吧?” 第195章 袒护 沈清安却被她这句话有些气笑了,忍不住捏着她的鼻子,捏了捏:“我不坐在这里,你想要谁跟你坐在一起?” 江芍有些慌张的朝四周看了一眼,随后连忙往后躲去。 “王爷,你不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动手动脚的,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她哼了一声说道,实际上确实十分不好意思。 沈清安松开了她,无奈的捏了捏她的脸,“文月那丫头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然故意将你我隔开。” 江芍抿唇轻笑,“这样倒好,眼看着你我就要成婚,民间不是有习俗吗?即将成婚的男女少见为,文月,这是在帮我们。” 沈清安也不知,该不该说她有些强词夺理,又轻轻捏了捏她的脸,“真是拗不过你。” 他说完之后,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袍,准备回到自己的席位去。 只是他才刚起身,就听到那边有摔碗砸碟的声音。 二人顿时警觉的朝着那个方向看过去。 那方向,正是文月刚刚过去的方向。 “不愧是公主,皇室中人,这气性就是大,是臣冒犯公主,还请公主责罚。” 文月对面一穿着学子服饰的男子,拱手说道,语气却有些挑衅。 文月气得不轻,可却知道自己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伤人。 怎么说也得等人将这春闱考过去才行。 “杜峰,你少仗着你爹在这里横行霸道,这里是公主府!” 沈知意拨开人群,就看到自己千疼万宠的妹妹站在原地,气的眼睛通红的样子,自然是心疼的很。 只不过这句话却并不是她开口说的,反而是陈香莲。 她摁住了,准备要开口的沈知意,直接走到了那名名叫杜峰的公子面前。 “我到是谁?这不是陈大才女吗?如何呢?大才女自己的风流韵事处理好了吗?”兜风是故意这么说的,知道前几日她陷入这样子的纠纷之中,所以才拿这样子的事情来恶心她。 陈香莲冷嗤一声:“无论如何,我也算得上是正经的谈婚论嫁,只不过双方父母一合计觉得不妥,没有谈拢而已。” “这可真比不上杜公子,外头养的外室都已经闹到了家门口,居然宠妾灭妻,不允许自家夫人伤着那外室。” 她停顿片刻,故作思索的表情:“杜公子这样,若是上了朝堂的话,恐怕也是要被弹劾的吧?” 杜峰没有想到,她一个闺阁女子,居然敢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一下子气焰就矮了下去。 “这样子的话,你竟然也能拿出来说,还有没有羞耻了?”他目光躲闪,语气却一点都没有犹豫。 陈香莲表情有些不屑一顾的看着他,“没有想到,杜公子这样子的人,竟然也能将礼义廉耻挂在嘴上,还真是让我汗颜。” 她从表情,便能看得出,她对此事是真的不屑。 杜峰紧抿着唇,自然也是确实找不到,可反驳的话。 “原本在春闱考试之前,举办这样子的宴会,就是耽于享乐,没想到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竟然就会被言语羞辱至此,看来果真是我们人微言轻!” 杜峰扯开了话题,不是因为他们身份不高才会招致此。 江芍自然也是听到了这些话,站了出来:“上早朝的时候,你老子就跟我讨论过这件事情,现在我倒是明白,为何他会这么说了。” 她环胸抱臂看着杜峰,“口口声声说这个宴会耽于享乐,那你不来就是了,怎么,难不成文月公主霸道跋扈至此,你不来还非要你来吗?” 江芍说完之后,又觉得十分好笑,“不过这种可能那可真是的确没有,你倒是挺把自己当回事的。” 杜峰很少听到这样子直言的羞辱,就像方才陈香莲,也只不过是讽刺了几句。 他深呼吸着,胸脯剧烈的起伏,手颤颤巍巍的抬起,直接指着江芍。 江芍在外人眼里就是个粗鲁的武将,所以,她才从来不会惯着任何人,直接伸手上去,一下子掰住了他的手指。 她轻轻往下一折,杜峰就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嚎声。 江芍松开了手,哼了一声,“只是这样便受不住了,可真是……” 她自然是有半句话没有说完。 方才她使的力气并不算大,这种程度在军中也顶多只能算是疼些,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个杜峰竟然柔弱至此。 她这样子看着,心里不禁想,都已经弱成了这副样子,究竟哪里来的脸面,再去抨击女子的呢? “宋彦恒之前说的果然没错,你果然就是一个悍妇!” 杜峰被气得口不择言,江芍虽然早已经对宋彦恒没了什么感觉,可乍然一下,听到这样子的话,还是有些愣住。 沈清安自然也没有放过这句话,听着时眼神暗了暗。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何曾与你说过这样子的话?” 宋彦恒从人群中冒了出来,直接指着杜峰问道。 杜峰冷哼了一声,“宋彦恒,你在这里多说无益,反正现如今这未婚妻又不是你的,又何必帮她说话?” 宋彦恒被这句话刺了一下,顿时暴怒。 “此事与你,又有何关系?把你的嘴先管好!”他说着抿唇,“你便以为,你现在好到哪里了吗?” “宠妾灭妻,差点把自己的发妻害死,现如今,家中发妻誓要合离,岳丈更是不与杜大人做亲家也要让自己的女儿回家。” 宋彦恒冷哼一声,“杜公子自己的家事都还没有管好,反倒是想起来说旁人了。” 他一向嘴毒,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但是杜峰没有想到,他竟嘴毒至此,将他所有的事情,都在此时此刻,全都捅了出来。 他被气的脸色发青,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既然学问不足,那春闱之前就不要在这里乱晃,既然家里乱成了一锅粥,那么就去处理家事,少在别人面前晃着碍眼,反倒是给自己找了不痛快。” 宋彦恒冷冷的睨着他,又补了一句。 这下,这几句话竟然是直接将杜峰气的晕了过去。 第196章 宴会争执 顿时间,宴会上乱成了一锅粥,可是方才在事情中心的几人,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文月毕竟年纪最小,所以,自然也是没有管住自己的表情,笑得最为开心。 她道:“还不赶紧把你们公子带回去,若是出了什么事,你们可担当不起。” 待她言罢,众人连忙手忙脚乱去抬人。 这杜公子被抬走之后,文月当然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她走到了江芍身边,“幸亏有皇婶帮我。” 江芍点了点她的鼻子,“这杜公子跟他爹一样,都是个眼高于顶的,仗着自己似乎是文官清流,到哪都不太尊重人。” “还真以为所有人都怕了,他那一纸弹劾,不知道有什么用。”江芍撇了撇嘴说道。 沈知意看着文月没有受影响,目光又落在陈香莲身上,“你怎么不让我说话?” 他声音里明明有些欢喜,但是语气却有些硬邦邦的。 陈香莲扭过头去看着他,“你是太子的长子,还是皇太孙,自然是不好说那杜峰什么的吧。” “万一,就这么一点小事,被别人抓住了把柄,无限放大,你到时候可要如何是好?” 沈知意挑了挑眉,非常肯定的说道:“你这是……担心我?” 陈香莲面容一僵,随后别扭的扭开脸,“谁关心你了?我只是担心,被他们这种小人得逞之后,他们的嘴脸只会更难看。” 她说着,抿了抿嘴,偷偷藏起来,自己心里的那点隐晦感情。 “兄长,这位是?”文月听到了那边的动静,立刻看了过去,与方才替她开口仗义执言的陈香莲对上了视线。 陈香莲朝着文月颔首,“臣女陈香莲,是丞相府的。” 文月立刻眼睛亮了起来,“原来陈小姐就是那位名动天下的才女,之前文月一直很敬佩陈小姐,可是从来都没有机会与陈小姐真正的见过面,这次倒是见上了。” 她说着,表情还有一些不太好意思:“没有想到第一次和陈小姐见面,居然是在这样子的情况下。” 陈香莲低声轻轻笑了一下,随后说道:“我们如此见面,也算是有缘分了。” 她听懂了片刻表情,有些厌恶的看着杜峰离开的方向:“但这也说明不了什么,公主,这并非你的过错。” 文月笑了一下,“自然不是。” “这么多学子都没有说,我在此时举办宴会有什么不妥,唯有他一人这么说,那么说明本身错就不在我身上,而是他自己。” “正是如此。”宋彦恒看着几人聊的火热,立刻插嘴进去,他的目光有些不怀好意的看着沈知意。 “不过臣也确实没有想到,皇太孙殿下居然会缄口不言,让两个女子冲锋陷阵。” 宋彦恒意有所指的说道。 江芍忍不住笑了,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 沈知意皱起眉来看着宋彦恒,“她们又不是自己解决不了,本殿下又何必非要做这个救世主?” 宋彦恒听到这句话,愣了一下。 他没有想到,能从沈知意嘴里听到如此言论。 陈香莲亦是如此。 她有些意外的看着沈知意。 本来以为天潢贵胄,皇家子孙,对待女子问题之上,应当是只会更加严苛。 可是没有想到,在沈知意眼里,她不是什么柔弱的娇花,而是一个与他平行的,齐肩的人。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文月的事情,还是要谢谢你的,之前就听说过你这嘴不饶人,这可是真的第一次亲眼见识过,确实如此。” 沈知意继续说道表情平静,没有一丝一毫的,对于这件事的尴尬。 宋彦恒反倒是有些无措。 他听起来这话,只是为了攻击沈知意,毕竟,刚才他明晃晃的看到了,沈知意和陈香莲走的很近。 反而是身为他未婚妻的江芍,被孤零零地落在了另一边。 宋彦恒自然是会觉得不妥。 或许,他心里正隐秘的想着,江芍在看到沈知意这样子对待她,会不愿意继续嫁给这个纨绔。 “总之这件事情也过去了,不要影响大家的心情,快去落座,我可安排了不少歌舞表演。” 文月说道,表情看起来很是雀跃,确实就是小姑娘。 江芍跟着笑了一下。 小丫头立刻凑到了她的身边,“皇婶,走吧,我带你回去。” 江芍笑着点了点头,跟着文月离开。 而在原地的宋彦恒却有些愣神,他刚刚似乎是听到了文月唤她,皇婶? 他微微皱了一下眉,觉得有一些奇怪。 也许是距离稍微远了些,他听错了,喊的是皇嫂呢? 宋彦恒心里正这样想着,眼神便下意识的看向了站在一旁的沈清安,不成想对方也正盯着自己。 那眼神有些冷森,但却看不出来其他的意图,只是见他看过来之后,默默的扭开了脸,往前走去。 宋彦恒心中感到疑惑,并且有一种古怪的感觉,但是却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把自己心头的这些感觉压了下去,也默默转身回到自己的席位坐下。 宴会过半,江芍有些不胜酒力,她同身边的陈香莲道:“莲儿,我酒有些喝多了,出去走一走。” “文月的公主府,我还没有来过呢,这倒是看哪都很新鲜。” 江芍笑着说道,陈香莲闻言点头,“你快去吧,我就在这等着你。” 她悄悄的起身,往后院走去。 来时,她可就已经听说了,文月这后院的池子里面养了一条非常大的锦鲤,她还没有见过那样大的锦鲤,总得来瞧一瞧真假。 宋彦恒一直紧紧盯着那边的行动,自然看她一起来,就马上跟上去。 江芍在这人影攒动之处,并不会过多的注意,谁跟上了自己,毕竟是场宴会很容易会有人走在一条路。 她找到了那池子,蹲在池边朝里看去,此时湖面上还结了一层薄薄的冰,根本看不到锦鲤在哪里。 江芍有一些失望,心里却想着,这个季节看不到,确实也是应该的。 她起身正准备转身去别处走走,没有想到一回头,居然看到了宋彦恒站在不远处。 第197章 挟恩图报 江芍着实是被吓了一跳,随后立刻皱起眉。 “你干什么?”她问。 宋彦恒此时此刻的笑容,总算是有些苦涩了起来,低下了他一直以来高傲的头。 “芍儿,我是想来问你,你真的之后就准备嫁给沈知意那个纨绔了吗?”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你之前指责我的事,我都会改的。” “你我果真就再无可能了吗?”他眼神有些哀凉,看起来,居然真像深情不寿的样子。 江芍看着只觉得有些好笑。 “宋彦恒,我其实一直不知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她顿了顿,“先前我追在你身后,期盼着与你成婚,可你却一次又一次拒绝我,甚至当众羞辱我的心意。” “但现如今,我如你所愿,并不再缠着你了,你反倒是又贴了上来。” 江芍抿了抿嘴,那句话在嘴里过了好几遍,最终还是说出口:“你这不就是贱吗?” 宋彦恒略有些震惊的抬起头,没有想到,江芍竟然会跟他说这样的话。 “好了,今日的话,我说的也够重了,你也应该能明白,我跟你再也没有任何可能与我嫁给谁没有关系。” 她说着往前走去,“你以后也少来打扰我。” 江芍落下了这几句话,便准备离开,可是却没想到,宋彦恒却有些激动。 他抿了抿嘴,猛一下回过头来,非常大声道:“那我与你的救命之恩呢?” 江芍一下子顿住了脚步,慢慢的收紧了拳,心里面也难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许难办起来。 宋彦恒说的没错,她确实还欠他救命之恩。 她犹豫了一下,回过头去看着宋彦恒:“我先前就算缠着你,也并非是要报答我的救命之恩,只是那时确实对你心有所喜。” “而现如今,就算是你对我说你对我仍旧有救命之恩,我也并不会以身相许,来做以报答。” 宋彦恒紧紧的抿着唇,表情看起来非常不悦。 “可若不是我将你捡了回去,你现在恐怕已经化为了一滩枯骨,或是已经被山间野狗吞噬干净。” “这难道不算是再造父母之恩吗?你果然就一点都不念着?” 宋彦恒问道。 江芍却从这言语之间听出来些许不同寻常之处。 她问:“什么叫做你把我捡回去了?” 宋彦恒听到这句话,不宜有它,只是有些气笑了,“自然是,我看你浑身是伤的倒在山间,发了善心,将你直接带回了丞相府去医治。” “当时祖父看到,我救了你这样一个重伤之人回来,还将我好一顿训斥,这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宋彦恒。 他说的这些事情,她的确是都有印象,可也正因为是有印象才觉得有些奇怪。 她遇袭受埋伏的地点,其实是在平荣关外赤峰谷内,她明明白白的,记得那个时候是有人把她从死人堆里刨出来的。 并且之后背着她,一路走出了赤峰谷,后来还不知道给她喂了什么丸药,让她的气息稳固下来,不至于会半路咽气。 再后来她晕过去了,所以很多事情也就不知道了。 等她再醒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在屋里忙活的宋彦恒,她便以为是他救了她。 可是现在细细想来,却觉得事情越发的有些不对劲起来。 一直都是住在京城的宋彦恒,怎么会无缘无故的前往赤峰谷将他这个看起来好像是已经死掉的人,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呢? 而且这么远的距离,他若是果真奔赴千里来救她,这些年来怎么会不说呢? 江芍心里正想着一件事情的疑点,可是宋彦恒却以为,她是被这件事情感动。 他说道:“我知道,我的确不应该对你挟恩图报,可是这是我最后的办法了,你若是不愿意,我实在是别无他法了。” “我只是想与你成婚,想与你有一个家而已,并没有什么其他过分想法,你难道就不能成全我吗?” 宋彦恒问道。 江芍被他这些话,说的回过了神,忍不住笑了一下。 “宋彦恒,我还是刚刚的那句话,我对你没有什么兴趣,我们两个再无其他的可能。” 她抿了抿嘴,“至于这个报恩的事情,我自然会有其他的手段的,倒也不用你这么煞费苦心。” 江芍说完之后走的急色匆匆,表情却并没有舒展。 宋彦恒想要叫住他,可是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张了张嘴,伸出手去,最后也只是收了回来,默默低头。 看来他还真是错过了。 可是那又如何呢? 他不信,江芍会一直对他如此不假辞色,说到底,无论如何,他都是她的救命恩人,只要有这么一层关系在,她就永远不会逃出他的手心! 宋彦恒想到这些的时候,眼眸闪了闪,并没有在多思想什么。 其实有些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宋彦恒心想就算是被戳穿了,也未必会看的出来! 他是吸了一口气,直接转身离开。 彼时,已经转身回去的江芍,却总有一种心绪不宁的感觉,可是却不知自己心里想什么。 她总想着今日跟他说的那些话,心里面越发的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不会这么多年,都认错了救命恩人吧? 江芍想到这个,可能只觉得有些心烦意乱,忍不住揉了揉自己的头发。 她停在半路叹了口气,正准备往前走,忽然看到了迎面朝着他走来的沈清安。 江芍正准备伸手打招呼,却看到他的脸色似乎有些差。 她眨了眨眼睛,不知为何,但还是走了过去问道:“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脸色这样差?” 下一刻,他忽然被一股竹香抱满怀。 “泱泱,刚才我看到了。”他的声音有些低,但是抱着她的手臂却越收越紧。 “我看到你跟宋彦恒单独在湖边,你们是在聊什么?” 他深吸了一口气,江芍只感觉到耳边有一阵温热的呼气声。 她忍不住有些脸红,在这大庭广众之下,确实也是有些不好意思,伸了伸手想推开沈清安。 他却牢牢的抱着她。 “他是想与你重修旧好吗?” 第198章 究竟是谁 江芍听完这句话,忍不住笑了一下,甚至都有些无奈了起来。 她伸出手也不顾旁人的目光,直接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王爷看到我与其他男子呆在一起,如此吃醋吗?”她问道,眼神狡黠的像一只小狐狸一样。 沈清安并不回答她,反而是将头埋在她的怀里,心里没有想什么,别的只是觉得十分后悔。 他真的很后悔将这救命之恩,就这样子被宋彦恒得到。 江芍自然感觉到了,他有些不对劲,轻轻颠了一下肩膀,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我觉得你这个状态不太对劲。” 沈清安摇了摇头,慢慢抬起头来,“我……我也不知道,现在我有些乱。” 江芍轻轻地捧着他的脸,语气非常柔和,“如果不知道要跟我说什么,那就先不用跟我说,如果,你什么时候把事情捋清楚了,觉得该告诉我了,那就要告诉我。” 沈清安微微愣了一下。 她笑容十分明媚。 “这不是你之前跟我说过的话吗?现在我也这样子告诉你。”她笑道。 沈清安总算是笑出了声,也不知该回答什么才好了。 “好了好了,文月的宴会现在还没有结束呢,咱们可不要在这继续呆着了,得回去了。” 她说着动了动,“你也不要总是把我抱的这样紧,我都有喘不上来气了。” 沈清安点点头,又恢复了之前那副淡淡的模样。 宴会结束之后,江芍并没有回府,反而是直接去了军营。 她找到了高寒,说道:“我现在有一件陈年旧事想要拜托你帮我查一下,不知你可否愿意?” 高寒表情顿时有些亮了起来,连忙点了点头。 “愿意愿意,当然愿意。”高寒说道,“手下愿意为了将军做这一切。” 她点了点头,把自己要查的事情大概说了一下,高寒的表情顿时有些变了变。 “将军如果要按照你这么说的话,当年你们赤峰谷遇袭,那肯定是有人泄密了,不然的话,那一群蛮族又怎么会在即将将要被打败时,突然反过头来埋伏呢?” 高寒确实也是常年在军中历练了出来,几乎是听他刚说完,就察觉到这件事情的不对劲之处。 江芍点点头,“其实我也是这样子想的,是当年的那个计划,至今都非常匆忙,我又想不出来,究竟什么人,能将这件事情泄露出去。” 她叹气,“罢了,这件事就先不要放在心上去想,你先帮我查一查,我遇袭之后,重伤昏迷这段时间,究竟有没有人见过我。” 高寒点头,“是,将军。” 江芍讲这件事情交代完之后,自己就转身离开了。 她一边往府里走去,一边皱着眉在思考这件事情。 现在看来,宋彦恒一定不会是她救命恩人了,或许说,将她从死人堆里挖出来,并且带回京城近郊的人,不是宋彦恒。 可是那又是谁呢? 江芍实在是想不到有什么人愿意从死人堆里挖出来一个漠不相关的人,还要千里将她带回去。 她现在能确定的,至少有一点。 此人一定是知道她在京城,所以才会将她带回去。 她忍不住闭了闭眼,叹了口气。 不论如何,她都要把这个人找到。 与此同时,宴会才刚刚结束,宋彦恒人才刚到太傅府,没有想到就正好碰到了怒气冲冲赶来的杜大人。 俗话说的好,坏事传千里。 宋彦恒今日将杜峰气晕的事情,自然很快便传到了各位大人耳中。 尤其是杜大人。 正因为只有这么一个日子,所以十分的宝贝。 今日,杜大人听到这件事,看到了自己昏迷被送回来的儿子的时候,简直是要气炸了。 两个人在门口相遇,杜大人对着他哼了一声,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直接往里面走去。 宋太傅似乎是早就知道了,会有这么一出,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他看到了气冲冲赶来的杜大人,寄生菌应接手里的茶,递向了杜大人:“杜大人真是稀客呀,怎么来老夫的府上了?” “太傅大人,臣尊重您,可是您的孙子却实在是太不尊重臣了,臣那独子原本就身体弱,这下一气直接起病了,不日的春闱考试,可如何是好?” 杜大人气冲冲的直接责问。 “技不如人,就算去考试了,也是白搭。”宋彦恒凉飕飕的说道。 杜大人被气的不轻,伸手指向宋彦恒,你你你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住口。”宋太傅轻轻的呵斥了一声。 宋彦恒这倒是的确不说话了,但是也清楚,他祖父这样说话,那就是说明问题并不算很麻烦。 所以,才会看起来语气这样平和。 “杜大人不必生气,只不过是个春闱考试而已,杜大人已经做到了这样的高位上,随随便便给公子安排一个官职,那不是简单的事情吗?” 宋大夫面带着笑容说道,听不出来这言外之意。 “臣与宋大夫,这种能为卒中子弟求来荫封的人不同,臣说到底还是有些太过于人为言轻。” “若真能如此的话,臣就不至于日日夜夜想着这件事情,食不下咽,寝不安了!” 杜大人非常激动的说着,仿佛是要将这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今日宋彦恒将杜峰气倒上。 宋太傅的表情有些讳莫如深,随后轻轻笑了一下,“除此之外,还是有别的办法的。” 他往前走了两步,“不知道杜大人,有没有兴趣听一听?” 杜大人今日来太傅府,本来也就是想着借着这件事情对宋太傅发难,毕竟,宋家可实实在在的就只有这么一个后辈。 当然是不能不管的。 “自然也是有兴趣的,不知道宋太傅有何高见?”他问。 宋大夫停顿了一下,扭过头去看着宋彦恒,“这里没有你什么事情了,还不快回书房去温习功课,眼看着就要春闱,你倒是跑出去胡闹了。” 宋彦恒看了一眼杜大人,朝着宋太傅拱了拱手,默默离开。 他已经料想到了会如何解决。 无非就是徇私舞弊罢了。 第199章 要见她 宋彦恒却一点都不担心这件事情,心里面反而还很高兴。 如果,杜峰真的在春闱中舞弊,那他之后就直接叫人举报,到时候能直接除掉杜峰这个碍眼的东西。 对于他而言,这件事情还真的算得上是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了。 此事默不作声揭过,居然无人再想着提起此事一问。 江芍也很清楚,按照宋太傅的手段要解决这件事情,十分容易。 况且,使团将要离京,自然众人都无暇顾及其他。 江芍也不知是不是冯文良故意为之,她一个曾作为与狄戎颇为有怨的将军,也在送行之列。 阿史那川看到她,冲着她笑了笑。 江芍当然懒得理他,默默不言语,只专心的做好自己的事情。 “将军,不日我们便会成为一家人,你又何必对我如此,如此横什么眉毛……” “自然该是横眉冷对。”江芍打断他,“你杀我将士,我难道该对你有什么好脸色吗?” 江芍实在懒得多跟他说话。 阿史那川微微眯了眯眼睛,表情看起来略有些危险。 随后,他的表情却舒缓了下来。 “我都已经来参加了贵国宴会,难道还不能代表你我两国已经重修旧好了吗?”阿史那川笑眯眯的说道,但是看起来,这笑绝并不友好。 “不能。”江芍看着阿史那川,“王子,今日我奉命来送你们出城,还望王子不要给我找麻烦。” 阿史那川挑眉,点点头:“好,不给你添乱。” 他顿了顿,“那我想见一见阿云,这总可以吧?” 江芍其实有些不知道这个时候要去见阿史那云,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思,但,毕竟是人家的亲妹妹,总不能不让人家见。 “自然是没问题的。”江芍顿了顿,“那你跟着我回府吧,眼下,使团应该还不准备离开,我们快去快回,肯定能赶上。” 江芍嘴里说着,已经翻身上马。 她刚刚在马背上坐好,阿史那川居然就直接从他的马上到了她这边,并且以一个极其暧昧的姿势圈住了她。 江芍忍不住皱了皱眉,随后回头去看阿史那川,“你要干什么?”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将军不是准备带我回府吗?怎么还不走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我给你带路,你最好回你自己的,马上坐着,否则的话,我会把你从这踢下去。” 江芍语气非常的平静,可是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她这句话是在说假话。 阿史那川耸了耸肩,一副无所谓的样子,重新又回到了另一匹马上。 她在前面引着路,一路飞驰,回到了府中。 沈清安近日并不会在府里呆着,毕竟马上要春闱,所以时间也逐渐变得少了起来。 江芍并不担心把阿史那川带回来会碰上他。 “小姐,您今日不是要送使团出京吗?怎么回来了?”青萍看到她,有些意外的询问到。 江芍轻声笑了一下,“自然是有事才回来。”说着,回过头去,看向了身后的阿史那川。 阿史那川走了出来,朝着青萍打了个招呼。 青萍抿了抿嘴,脸上笑容瞬间就垮了下来,随后扭过头去看向了江芍,“小姐,奴婢还有事要做,就先不在这里打扰小姐了。” 她说完之后行了个礼,转身离开。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回过头去看阿史那川,“我的婢女脾气不太好,为人也比较正直,所以请你多见谅。” 阿史那川脸上却依旧带着笑容,竟然看不出来一丝一毫的不快。 “既然,来此是来见阿云的,那我们便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了,你带我去见她吧。” 阿史那川说完之后,竟然自己往里走。 江芍撇了撇嘴,追了上去。 “阿史那川,这毕竟是我的府邸,你如此横冲直撞,是否有些不大礼貌?”江芍说道。 阿史那川听到这句话之后,愣了一下,随后回过头去,有一些古怪的看着江芍。 “你居然直呼我的名字?”他问。 江芍趁着这个机会,直接从他身旁走了过去,朝着内院而去,“怎么,不可以吗?” 她停顿了一下,“我先前,可不止这样子直呼过你的名字,还骂你呢。” 江芍说完之后,往前走去:“你最好跟上来我这府邸,毕竟曾经是将军府,所以还设了一些机关,若是你不小心踩到了,那可就只能您自认倒霉了。” 她故意这样子说道,其实就是在吓唬阿史那川。 阿史那川眸色变了变,却并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跟上了江芍。 江芍走到了一处院落门口,随后轻轻敲了敲门,门里面传来了细微的响动,下一刻门被拉开,一个穿着青色衣衫的女子,俏生生的站在门内。 阿史那川在第一眼看到这女子的时候,就有些愣住了。 毕竟是自己的妹妹,不可能认不出来。 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有一些不太确定的问道:“你是,阿云?” 阿史那云一开门居然看到了阿史那川,整个人都僵立在原地,表情有些惊恐。 “阿,阿兄。”她略略有一些发抖。 江芍察觉到了她面对阿史那川时,非常的紧张,所以也并不打算给她造成这么大的压力。 她上前一步站在了她的身边,伸手直接揽住了她的肩膀,给了她一些安慰。 “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你不是已经将公主留在这里了吗?”江芍说道。 阿史那川微微皱起了眉,有些意外的看着两人,竟然关系这么好。 这与他想象之中的却并不一样。 阿史那川眼神瞬间冷了下来,随后盯着阿史那云。 阿史那云也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眼神了,所以愈发的有些恐惧了起来。 江芍能感觉到,身边的人在清颤颤的发抖,是很害怕阿史那川的。 她抿了抿嘴,最后说道:“你若是有事,那就赶紧说,若是无事,那就赶紧跟着我走,使团现在正都等着你。” 阿史那川忍不住笑了一下,径直走到了阿史那云面前 “我毕竟是他的亲兄长,不能允许我们亲人之间说几句体己话了吗?” 第200章 威胁 江芍确确实实的被这句话噎住了,毕竟人家确确实实是兄妹,若是不允许他们去说些话,倒也不妥。 她停顿了片刻之后转头,“可以吗?” 阿史那云有些害怕的看着阿史那川,江芍正准备替阿史那云拒绝,却没想到,她却伸手拉住了她的袖子。 “没事的,将军,我总要面对这一切。”阿史那云说着往前走了两步,“阿兄,走吧,我们去旁边聊吧。” 江芍虽然说确实还是有一点担心阿史那云,可她自己都已经这么说了,自然不能再拦着。 她没再说话,点了点头,指了指不远处的亭子:“我就在那个亭子那边等你。若是你觉得他与你说话,你不大想听,喊我就是。” 阿史那云忍不住笑了点了点头,“谢谢将军。” 她转头离开,到了亭子坐下,远远的看着他们这边。 阿史那川目光也朝着这边看过来,随后颇为嘲讽的对阿史那云说道:“我都没想到你竟有这样的好手段,不仅能蛊惑得了男人,还能蛊惑得了女人。” “眼看着,这江芍对,你应当是比那宁王对你还要好吧?”阿史那川问。 阿史那云紧紧的抿着唇,“阿兄交代的任务我一定会去做的,阿兄不要耽误了回狄戎。” 她越说越紧张,“父亲应该还等着阿兄回去的。” 阿史那川目光有些沉沉,“是啊,我确实得回狄戎去了。” 他看着阿史那云,“毕竟,小雪交给别人这么长时间,我确实也很不放心啊。” 阿史那云藏在袖子下面的手慢慢收紧,整个人有些怨愤,可是却明白,自己现在什么都不能说。 她不论说什么,都是说多错多。 “好了,我来就是提醒一下,让你知道自己还有什么事情没做,既然你自己心里面很清楚的话,那我就不需要提醒了。” 阿史那川笑容看起来非常恶劣,“阿云,你知道的,我对你真的是给予了厚望。” 她脸上露出来一个有些凄惨的笑容,点了点头,“我知道的,阿兄,我一定会尽力的。” 阿史那川点点头,就像是挑衅一般的看着站在亭子那边的江芍,“阿史那云,我希望有些事情,我不需要说第二次,你最好记住了你自己的身份,如果是我知道你有一点二心,阿史那雪,必死无疑。” 阿史那云身体微微颤抖着,虽然已经知道他是这副模样,可是见他装的时间长了,乍然听到这样的话,还是忍不住恐惧。 她嗓子发紧,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扼住了喉咙一般,竟然连一丝声音都发不出来。 “好了,将军,我要交代的,也已经交代完了,之后,你们便是真正的姐妹了,如果能一直像这样子和谐,那我可是觉得,再好不过了。” 阿史那川扬声朝着江芍那边说道,江芍冷哼了一声,走了过来。 “我们两个什么样的关系,用不着你操心。”江芍说道。 她说完之后伸手去扶她的肩膀,果然感觉到了她微微颤抖的身体,这种来自于灵魂的恐惧,确实是没有办法轻易克服的。 “将军这么想,我还真是让我伤心呢,毕竟我们也是认识这么多年了。”阿史那川继续说道,说完之后又看了一眼阿史那云。 “好了,将军走吧,刚刚你不是说十团的人,现在都还在等着我吗?”阿史那川笑眯眯的说道。 江芍抿了抿嘴,回头看着阿史那云,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背,一时安慰,随后才带着阿史那川离开。 这一番,其实废了没有多少功夫,等到他们二人归队的时候,其余使团成员,基本上已经到齐。 江芍默默拽紧了马绳,走到了最前方去开路,带使团出城。 人多眼杂,虽然只能送到城外就可以返回,可是就这一段路也折腾了江芍一整日。 她再回府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江芍只觉得自己身上冷得很,将盔甲脱去之后就马上裹上了斗篷。 “小姐,奴婢知道你今天一天肯定是很累了,但是……阿史那小姐那边出了一些问题,她说想尽快见到小姐。” 青萍替她拿了一个暖炉,塞到了她的手里,让她能好过一些。 江芍闻言,忍不住长叹了一声:“我就知道今天让她见到阿史那川,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她说完之后站了起来,“算了,不管怎么样,我都去看看吧,说不定还能问出点什么来。” “对了,今天王爷有来找过我吗?”江芍问道。 青萍摇头,“今天一天府里冷清的很,除了那个宋公子送来了一封信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特别之处了。” “信?”江芍疑惑。 “是的,小姐,要奴婢现在去拿吗?”青萍作势要走。 江芍摆了摆手,拦她停下,“罢了罢了,你先不用去了。” “我先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等我回来之后,你再将信给我拿过来,我倒要看看宋彦恒到底整什么幺蛾子。” 她裹紧了身上的斗篷,随后朝着阿史那云住着的院子而去。 阿史那云的院子里面有一张石桌,四角摆了四个石凳。 她此时此刻,就正坐在那凳子上,抬头望着天边,不知在想些什么。 江芍瞧见她这个样子,也是说不出来什么感觉,走上前去说道:“我听青萍说,你现在想要见我。” 阿史那云点了点头,回过头来时,江芍却发现她的脸颊已经满是泪痕。 她被惊了一下,可是却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一时间,两人相对,竟然无话可说。 “对不起,将军,我失态了,让你看笑话了。”她说道,说着,嗓子有些发紧:“我知道将小雪救出来的难度很大,可是,真的很急。” “今天,阿史那川又拿小雪来威胁我,我这一次如果不能把小雪救出来,我也不会再被阿史那川控制,我不会连累你们,就算因此小雪会死。” 她神情有些哀伤,“真到那个时候的话,我会和小雪一起去死。” 第201章 承诺 江芍觉得自己现在的嗓子有些发紧,可是却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慰阿史那云。 她自从上一次答应过阿史那个之后,这件事情就彻底先交给了沈清安,她当时有其他的案子要查,可是后来也不知道了情况如何。 但,江芍非常确定,只要沈清安答应的事情就一定会尽力办到的。 “这件事情你放心,半个月前我就已经请王爷去做这件事情了。相信小雪一定是会被救出来的,只不过现在没有什么音讯,可能是在路上。” 江芍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若是她为此事彻底崩溃,那么之前所做的一切,可真就是前功尽弃了。 “我知道,不到最后一刻,我是绝对不会放弃的。”阿史那云道。 “同样的,我也知道这件事情的难度很大,我这样子无异于是在威胁你们,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多谢。” 阿史那云说着,直接跪了下来,对着她行了中原人的礼。 江芍着实是被吓得不轻,连忙往旁边侧身,随后说道:“可千万不能对我行此大礼。” “我们答应要救人,也是与你利益等价交换,而并非是你的救世主,你不必这样对我们。”江芍把人一把捞了起来。 阿史那云被她这个急切的语气逗笑了。 “我知道将军和王爷,都是很好的人,不会为此事为难于我,但我还是要多谢,多谢二位。” 她说着低了低头,倒是真的很听话,没有行大礼。 江芍点头,“你如此诚挚道歉,我们自然也是会接受的。” “不过,阿史那云,我确实也是有问题,想要问你,如果我们失败了,你会怎么样?” 江芍对这个问题,其实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但是就是不敢确定。 阿史那云那张漂亮的不像话的,脸上蒙起一层愧怍神色。 江芍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接下来会说什么话,连忙抬起来手:“好了好了,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了,不必说了。” “就算是为了我们自己的利益,我们也一定会把小雪救出来的。”江芍说道。 阿史那云点了点头,脸上的神色终于看出来是放松了一些的了。 江芍叹气,上前去拍了拍她的肩膀,“阿云——我也可以这样叫你吧?” 阿史那云点头。 “若是我们真的把你妹妹救出来了,之后你要去,那你有想过吗?”江芍问她。 阿史那云提到问题的时候,一下子愣住了,心里有些茫然。 她确实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因为还没有想过,能把小雪救出来的事情。 “我知道现在说这些事情都是空谈,可是你总该为你们两个做打算,难不成你想让小雪跟着你一起,在陌生的国家流浪吗?” 江芍循循善诱。 阿史那云虽然说确实是有过一瞬间的迷茫,可是说到底,毕竟是多年被培养出来的,这一点敏觉还是有的。 “将军,我们现在这样子的关系,不适合双方试探了,你有什么便直接说就是。”阿史那云道。 她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表情略微有一些尴尬。 “我其实是想问你,想不想留在宫里?”江芍问道。 阿史那云脸上浮现出来一丝羞愤,有一些惊讶的看着江芍。 江芍一看她这个表情,就知道她肯定想多了,连忙摆了摆手:“我不是让你进后宫当妃子,而是想要问你想不想在皇后身边,领一个女官的职务?” 阿史那云有一些不大自信,“可是,贵国的皇后娘娘身边,人才如云,又怎么会收我呢?” “你这个就是说错了,你被培养了这么多年,察言观色自然是不在话下的。皇后娘娘日渐也是有些年纪了,总归是要有一个贴心的人在身边照应着。” “最主要的是,当女官不是奴婢,在宫门外面,可以有自己的府邸,而且你是会说狄戎话的,很多时候,能避免许多麻烦。” 江芍几乎是非常顺畅的,便将她的许多优点都说了出来。 阿史那云有些愣了愣,指了指自己,“你刚刚说的这些都是我吗?” 江芍从小到大从来不缺父母夸奖,所以并不觉得这话有什么问题,因为自己冒犯到了他,犹豫的点头:“是啊,你不喜欢吗?” 她眼眶一下子就又红了起来。 “没有不喜欢,只是,我第一次听到有人这样子肯定我,意外而已。”她说着,抿了抿嘴。 “将军,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下来,我是知道的,你是一个很好的人,所以我也并不担心,我把这张布防图交给你,会引起来什么生灵涂炭。” 她竟然解开了自己的衣服,一层一层解到了里衣。 江芍目瞪口呆的看着阿史那云。 她从自己最里一层衣服上,撕了一条布下来,没有想到,这一块布上竟然画着布防图。 “其实我的记性,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这个布防图,是趁着我还有记忆的时候赶紧画出来的,因为怕被你们发现,也怕被阿史那川发现,就缝在了里衣。” 阿史那云表情有一些不大好意思的说道。 江芍这也难免想起来了,之前她拒绝自己换里衣的话。 “原来是有这么重要的东西,怪不得不愿意呢。”江芍笑着调侃,但是却并没有把东西收到手里,而是直接给她退了回去。 “我既然答应了你,是要帮你找到妹妹之后,才拿到这张布防图,那么我就一定会说到做到的。” 江芍笑起来,“你就放心吧,我和王爷都答应你的事情,就算是拼尽一切,我们也要去做成。” 阿史那云被她这样子明媚的表情,鼓舞到,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们敌人是不会欺骗于我的,我相信你们。”她说着笑了起来。 江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忍不住摸了摸她的脸,“这么漂亮的一张脸上,笑起来就是很好看,不该一直是愁云惨淡的。” “阿云,你放心好了,我可以再与你承诺一次,阿史那雪,我与王爷一定会帮你救出来的!” 第202章 我很吃醋 江芍从阿史那云院子离开的时候,夜色已经更深了几分,她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自己院中,才刚刚躺床上准备歇一歇,没想到,青萍就带着一封信来了。 “小姐,你回来了,这是今天宋彦恒送过来的信。”青萍递给她,嘴里还说着,在说到那个名字的时候,语气有些不屑一顾。 江芍实在是忍不住想笑,她一边拆着信一边说:“你这小丫头看的出来,倒是真的很讨厌宋彦恒。” 她说完之后,就已经把信展开,看完内容之后,自己脸上的笑容,顿时僵硬了起来,笑不出来。 青萍看她脸色不好,也明白了估计是因为这信。 “怎么了小姐,他写什么了?”青萍马上问道。 江芍抿唇将信一丢,“拿他曾对我的救命之恩要挟,还写了几句酸诗来恶心我。” 青萍将信接住,打开一看,也是有些愣神:“小姐怎就忘恩负义了!他真是欺人太甚!” 她耐着性子看完,到最后一行时,她愣了愣,犹豫道:“小姐这信的内容,你看完了吗?” 江芍自然没有,摇了摇头,“没看完,怎么了?” 青萍把信最后一行内容展示给江芍,“宋公子邀请您三日后去停云轩相见,他有些话要与小姐说。” 江芍蹙眉,“我看。” 她拿过信来,看到了这最后一行字,静默片刻,又将信收起来。 “我倒要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江芍说着,也是有些恼。 “说的是谁?”沈清安从门外进来,身上甚至还穿着官服。 江芍瞧着他披着月华而来,一时有些看愣了。 普普通通的暗紫色官服,偏偏被他穿的那样好看,或说无论什么衣裳穿在他身上,都很好看。 “泱泱?”沈清安走到她面前,“你与青萍,在说谁?” 江芍回过神来,笑容也甜了几分,“宋彦恒。” 她答。 沈清安有些疑惑。 怎么提起来宋彦恒,感觉她似乎有些高兴? “他又做什么了?”沈清安语气淡了些,是有些不快,可又不想太明显,总觉着自己如此一来,会有些小题大做。 江芍敏锐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古怪,回头对青萍道:“你先回去吧青萍,我与王爷单独聊一聊。” 青萍没言语,默默退了出去。 “没做什么,只是,宋彦恒给我送了一封信。”江芍说着,将信捏在手里,展示给沈清安看。 沈清安自然伸手要拿,却被她躲过去。 二人之间的距离瞬间拉近,沈清安一垂眼就能看到江芍长长的眼睫。 她慢慢抬眼看向沈清安,眼眸弯弯,“你吃醋了?” 沈清面颊泛起一层薄红,收回手后撤半步,“不会,他此时给你送信,定然是不安好心,只是想叫你当心。” “撒谎。” 江芍说完之后坐正了身体,也因为这一个动作,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沈清安甚至能感觉得到,她呼出的热气洒在他的脸上,还有些不知所措的将头侧了过去。 “没有……” “清安。”江芍开口叫道,他听到这个声音时,眸子微微一缩,回头去盯着江芍。 她笑容依旧是十分的灿烂。 “你若有什么要与我说的,就与我直说,不要多想其他的。”江芍认真,“宋彦恒给我信的这件事情,你必然是不大高兴的。” 他犹豫了片刻之后,郑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没错,可是这件事情你并没有瞒着我,而且也不是你主动的,若我吃味,这岂不是无理取闹吗?”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我说为什么你是这副样子,原来是想着这些呢。” 她说着,又往前凑了凑,“这就是了嘛,有什么不高兴,就可以跟我直说,我又不是什么不讲道理之人,还能因为你醋了,而与你生气吗?” 沈清安停顿了片刻,回过头去,直直的盯着江芍的眼睛,“好,那我现在告诉你,我吃醋,我很吃醋。” 他往前两步,“我一旦想到曾经你追在宋彦恒然后那么长时间,我就醋的不行。” “虽然说你现在已经不喜欢他了,可是,我看到他来骚扰你,还是不高兴。” “他曾经明明有那样好的机会来爱你,可是最终,他却选择的是伤害你,现如今,眼看着你便要过上好生活了,又来骚扰。” 沈清安抿唇,“若你真是寻了个旁人要嫁,又如何不会遭人诟病呢?” 江芍没有想到他竟然如此认真,一时之间,居然有一些愣住了。 “所以,他到底给你写信干什么?”沈清安问。 他从刚刚后退的趋势逐,渐转变为进攻的姿势,江芍被他不容置疑的圈在怀里,整个人都在他的包围圈下。 江芍把信展开,随后转过去让他看。 二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这样子看信确实也并不算是不方便。 “为何突然邀约你去见面?他到底是有什么目的?”沈清安紧紧的皱着眉问道,的确也是觉得,宋彦恒可能不安好心。 江芍叹了一口气,“就是因为不知道他有什么目的,所以我才想去看一看。” “王爷,如果你不放心的话,就叫一个暗卫跟着我,如何?”江芍问道。 “确实不放心。”沈清安道,低下头去,非常亲昵的蹭了蹭她的鼻子,“像他那样子不择手段的人,如果真的对你动手了,怎么办?” 江芍并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得到这样的答案,有些怔愣的看着沈清安。 “我知道你是将军,你有自保的能力,可就怕出一个意料之外的情况。” 她一下子被逗笑了,点了点头:“好,你都这么说了,我又怎么会不领你的情呢?” 江芍沉默了片刻之后,叹了口气,靠在了他的身上,“王爷,你说,我们究竟到什么时候才能完全将这些事情解决呢?” “这种源源不断发生意外的生活,有些累。” 沈清安轻轻的把人搂在怀里哄着:“这些事情总有一天,我们会彻底解决。” “泱泱,最近这一段时日,辛苦你了。” 第203章 早喜欢她 江芍突然笑了一下,摇摇头,“倒也没那么累,尤其是有你这样安慰我呢,自然就更不累了。” 她轻轻推了他一把,站了起来,“你这样子就对了,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反而这样,让我心底有些难受。” 沈清安笑了一下,点点头,“此后有什么话,我与你直说就是。” 她再一次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表示就应该如此而为。 沈清安却也没说什么,只是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不过都已经这个时候了,你怎么突然来府里找我了?春闱一干事宜,你已经做完了吗?” 江芍问道。 沈清安轻轻的摇了摇头,回答:“倒是没有,但是,泱泱,狄戎那边的人,现在已经有消息了。” 她想起来,刚刚与她凄惨哭诉的阿史那云,立刻有些着急,伸手抓住了他的胳膊,紧张的问道:“怎么样了呢?” 沈清安轻轻的拍了拍她的手背,安抚心的说道:“放心吧,这么长时间才继续往下说,不是什么坏事。” “阿史那雪,已经他们偷偷救了出来,只不过小姑娘的情况不太好,不适合长途跋涉的赶路,所以他们藏了起来,找了个地方给他养了养身体,现在正是在往这边来。” 沈清安说完之后,江芍松了一口气。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这样子一来我也有话可以交代给阿史那云了。” 江芍说,她随后,将一封布防图拿了出来,放在了沈清安面前。 “这个布防图,是阿史那云刚刚给我的,她只是相信我们能找到她妹妹,但是当时确实还没有这个消息。” 江芍说着犹豫了一下,“我跟他说等把妹妹接回来之后,问她有什么打算,她说不知道,我给了她一条路。” “进宫去,在皇后姨母身边当一个女官,这也算得上是体面,不会辱没他异国公主的身份。” 沈清安对此,倒是有些担心,“狄戎十分狡诈,我相信你也应该是见识过了的,如果我们就这样子将她的公主留下,并且送去做了女官,那他们……” 她点点头,“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狄戎就算是对这件事情有质疑,只要阿史那云自己站出来说愿意,那么他们就无法以这件事情为理由,再次发动战争。” 江芍眸色暗了暗,“眼看着马上就要开春冰雪消融,狄戎马上又是草长莺飞的季节,那个时候他们粮草充沛,是最难打的了。” “趁这个时节,奇袭,一鼓作气,灭了吗?” 沈清安问。 江芍立刻摇了摇头,“不能这么做,如果这样子做的话,那我们岂不是就成为小人了?” 她抿唇,“不过具体是要如何规划,现在的确是不归我管了。” “等到真的需要打仗那日,裴叔自然会回到边疆去,他自然是会好好布控。” 沈清安点点头,“好,我来就是给你带这个消息,来的时候也不早了,你快好好休息吧,明日一早还有早朝。” 她听到这些话,却有些耍赖的往椅子上一躺,“先前怎么我就没觉得,日日早起练兵有这么痛苦?” 沈清安看她此时此刻,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是啊,先前我们小江将军早起练兵时可从来不会偷懒呢。” 江芍闻言,顿感有些奇怪,立刻坐了起来,扭过身去,眯着眼睛盯着沈清安。 “王爷怎么会知道的?”她这问题问的直白,反而是让沈清安不知道如何回答了。 他顿时有些囧。 “王爷,不会是我还在带兵打仗的时候,你就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吧?还叫人问候我的消息。” 她其实是故意这么说的,并没有想着,沈清安真的是如此。 “我知此事你一定不大喜欢,你莫要生气,我只是想知道你的近况如何,并非是想要冒犯于你。” 沈清安有些着急的说道,生怕她会因为这件事情而不高兴。 江芍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愣住了,呆呆的看着沈清安。 “你,你那么早就已经……” 她想到了这些年来,她追着宋彦恒那一幕又一幕,怎么都想不到,沈清安居然这么早就已经喜欢她了。 “是不是吓到你了?”沈清安有些默默。 他就知道他曾经这些阴暗的心思,若是与她直说,一定会叫她害怕。 江芍盯着他垂下的眼眸,看着他此刻落寞的神情,心里是说不出来的心疼。 她只轻轻摇了摇头,随后靠近,轻轻的捧着他的脸,十分措不及防的揉了一下,“没吓到我,只是我觉得,你有些辛苦。” “若是宋彦恒不是那种心比天高的人,说不定我们二人就真的成亲了,届时,你要怎么办呢?” 她问道,声音轻轻。 沈清安直接抓着她的手,贴着自己的脸颊,不让她的手离开。 “不怎么办。”他道,“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为了想要让你幸福而已,若你真能与他获得幸福,我自然只会高兴。” 江芍轻轻的叹了一声,慢慢的将人抱住,“以后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一定要去争,不要一直委屈自己。” 沈清安笑了一下,“这话我该对你说才是,泱泱,不要叫自己委屈。” 两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时间真的不早了,你快歇息吧,我先回去了。”沈清安说道。 她点点头,“春闱相关事宜若是还没有解决的话,你倒也不急于一时,慢慢来就好,不要给自己身体造成负担。” 沈清安点头,“放心吧泱泱,马上你我便要成婚,我又怎会在这个时候,让自己出事呢?” 他每次提起来成婚的事情,眼神都很亮,江芍只要看到他这个神情,便会觉得心底一片柔软。 她其实也会觉得自己何德何能,能得此良人如此爱重。 不过既然已经得了这样子的人,那便好好珍惜就是了。 她向来都是一个只顾眼前风花雪月之人,她也一直都认为,即使享乐并不是什么不好的事情。 反倒她最向往之。 第204章 赴约 江芍已经难得睡了,这样子的一个好觉,虽然说是要早起去上朝,却并没有感觉到身体有任何不适。 至少是不头疼了。 她心想着。 早朝回来之后,她把阿史那雪已经被接回来的消息告诉了阿史那云,让她安心在府里等着,并且将做女官的一干事宜,都与她认真细说了一番。 “对了,阿云,我一定要与你说,毕竟在异国他乡做女官,难免会有些挫折,你有什么实在解决不了这事,可立刻来找我,可我不能时时保护你。” 江芍表情十分的认真。 阿史那云点点头,“我反倒是觉得,没有什么事情,是比他们交给我的任务,更难的了。” “我一定会做好的,不会让你失望,也不会让你为难。”她认真。 江芍点点头,“但我还有一个要求,就是在你妹妹回来之前,你必须要去做这个女官。” 阿史那云有些疑惑。 江芍抿了抿嘴,神情尴尬,“我只想如此怀疑你,确实不该,可是为了大局,我不得不考虑的多一些。” “阿云,只要你在各国面前郑重承认你是自己愿意来做这个女官的,那么他们就算是想借机发难也无从可发。” 她说道,表情略有些紧张的看着阿史那云。 而她只是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那就要多谢将军替我费心了。” 江芍微微挑了挑眉,“你果真这么想的?” 她点头,“将军又帮我救妹妹,又能提前给我安排好差事,让我以最完美的姿态去迎接妹妹,我又有什么能拒绝的呢?” 江芍松了口气,“不日,我就将这件事情给你安排好,狄戎距此地,虽然说相距甚远,可是在我大婚之前,他们赶回来应该不成问题。” 阿史那云脸上终于浮现出了笑容。 “我知道这件事情将军一定费了不少心思,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您,只能朝您行礼相谢。” 她说完之后真的跪了下来,朝着江芍行了个礼。 江芍这一次没有拦着她,反而是静静的看着她行完礼之后,才将人拉了起来。 “好了,礼也行完了,可以不用与我这么客气了吗?” 她故意这样笑着调侃道,随后将人一把拉了起来,“好了,阿云,你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阿史那云点点头,“好。” 江芍落下这句话之后,就立刻去办了,只不过要当女官,还是异国之人去当,自然还是有一些麻烦的。 她来来回回,将这些事情处理完,等着第二日去见皇后时,已经是三日之后。 江芍正准备又要出门去,忽然被青萍拦下,“小姐,今日你要去停云轩赴约吗?” 她被这么一提醒,才突然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愣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算了,青萍,你去把这些案卷递交到礼部去,切记,千万不要盖上书,而是直接给他们的侍郎大人,这点小权限,侍郎还是可以做到的。” 江芍说着。 她最近这些事情办的这么艰难,都是因为冯文良是礼部尚书,无论她去递交任何资料都会被死死卡住。 江芍虽然知道冯文良肯定是故意的,可是却并没有证据。 她到最后也只能咽下这口气去。 毕竟无论如何,就谈论此事而言,他只是走了一些正常应该走的程序而已,他并没错的。 江芍并没有换以上方式,就这样子直接去了停云轩。 春闱将至,停云轩这样子的文人雅客聚集之地,自然是有不少学子的。 她踏进门之后,便立刻注意到,有不少的目光,冲着她这边望了过来。 江芍感觉古怪,转过头去朝着那几个学子看了过去,没有想到在接触她的目光之后,那几个学子居然就立刻将头低了下去。 她自然是越发觉得奇怪了。 这些人若是不觉有鬼,又怎么会害怕接触她的目光呢? 她没有说什么,径直走了进去。 “宋彦恒呢?”她随便拉出一个学子问。 江芍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学子会不认识宋彦恒,宋彦恒在这一届学子之中,算得上是非常引人注意之辈了,不说别的,就说他是宋太傅的孙子,这一点就足够叫人侧目。 学子脸上的表情居然有一些促狭,“小江将军,别着急呀!宋公子正准备着呢!” 江芍眉头皱的更深了,有些不明白这些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就知道了。 宋彦恒忽然之间,出现在了二楼阁楼之上,穿着是与她往日完全不同的华贵。 他手里拿着卷轴,有些居高临下的俯视着江芍。 她十分厌恶这种视角,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你来了。”他说道。 江芍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这一开口,居然所有人都安静了。 她抿紧了嘴唇并不说话。 宋彦恒手里的卷轴忽然倾泻而下,居然是一幅高达将近三米的画像。 江芍仔细辨认了一下,应该是她。 为什么自己的画像,要如此费劲才能辨认?却只是因为,宋彦恒这画像上所画之人,完全就是凭借自己想象画出来的,给她安了一张她的脸而已。 江芍看着画像上女子温柔娴静,甚至有些低眉讨好的样子,她便只觉得有些生气。 “芍儿,这是连日以来我挤出学习的时间,为你所做的一幅画像,就是为了用在今日。”宋彦恒又开始说话,声音里竟然带了一丝不难察觉的欣喜。 江芍正要开口说话,周围的人却突然起哄,开始鼓掌。 她只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送我画却并不细心,我从不曾摆出过这样子的神情,也不曾穿过这样子的衣裳,也没有梳过这样子的发髻。” 江芍开口,“你画的是谁?绝不是我。” 她这样的回答,令众人都有些想不到,宋彦恒也有一些尴尬,顿时有些下不来台。 “这画像上之人,自然就是你。”宋彦恒说道,“无论如何作画,总是富有一些想象色彩的。” “何况芍儿,你与我在一起后,便会是如此。” 第205章 仗义执言 江芍听着这些话,忍不住嘴角抽了抽,非常义正言辞的抬手拒绝道:“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还真消受不起。” 宋彦恒眼下,已经听不进去江芍在说什么了,反而是继续说道:“芍儿,再过几日就是春闱,我现在不敢给你承诺,可我却能先将话说出来。” “等我榜上有名之时,便是我去你家下聘,迎娶你之日。” 他越说看起来越有些激动,“芍儿,此前是我不好,错把珍珠当鱼目,此后我一定会对你千好万好。” 江芍站在楼下咬着牙,心里想着自己,今日早知道就不来了。 她可真没想到会做这么一出出来。 “宋彦恒,你这样做,究竟想要得到什么?”江芍站在下面问道。 宋彦恒表情看起来,十分的真挚,“我不是想要得到什么,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的心意而已。” “如此大张旗鼓,竟然不知这只是为了表明心意而已。” 江芍还没有开口,就听到了有其他女子突然走出来说道。 她听到这声音之后,立刻回过头去看,没有想到一回头居然看到的人是孟绍仪。 孟绍仪静静地看着宋彦恒,“宋公子,此文实在并非君子所为,你这是在逼她。” 宋彦恒忍不住皱了皱眉,“此事,与你又何关?” 她冷笑了一声,“可我确实是没有什么关系,但是,我难道就不能是见不惯吗?” “宋彦恒,你自己应该是清楚的,你之前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反而处处为难,现在看人飞黄腾达,反倒有贴了上来,究竟是喜欢还是攀高枝,只有你自己清楚。” 宋彦恒笑容一下子僵在了脸上,表情很是难看。 “还有你们,一个两个,都怀揣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想法,逼迫一个已经有了未婚夫的姑娘,与其他男子在一起,你们真的不觉得违背了自己曾读过的圣贤书吗?” 孟绍仪继续问道。 她今日一如既往的穿得非常娇俏,江芍略略低下头,才能与她对视。 明明是一个如此娇小的女子,却在此时此刻替她出头,为她面对众多男子。 “孟小姐,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这件事情应该跟你没有什么关系吧?”宋彦恒将画轴卡在扶手上,他自己则从楼上走了下来。 “若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家应该是还曾有上门与我家一亲的想法,该不会是你恼羞成怒了吧?” 宋彦恒语气非常轻蔑。 孟绍仪瞬间脸色涨的通红。 江芍抿了抿嘴,心里当然是不愿意,为她如此说话的人,却会被这般迁怒。 她伸手拉住了孟绍仪的手腕,将人拉到了身后,站在了宋彦恒面前。 “宋彦恒,你从来都没有尊重过我的任何想法,不论是以前大庭广众之下拒绝我,还是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与我表明心意。” “你不是想要征求我的意见,只是想逼我同意而已。” 江芍歪了歪头,“可是你真的觉得我会同意吗?” 宋彦恒抿嘴,“我没有这个意思,我只是想着,场面若是盛大一些,你不是也比较有面子吗?” 她笑了,“宋彦恒,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我近视有了婚约的人,你这样子做,你可知对我而言有多么为难?” 宋彦恒一下子不说话了。 “你肯定会找其他的理由,来反对我说的这句话,可是,宋彦恒,这样一来,岂不是更加证明你根本就不尊重我吗?” 他正准备要说出口的话,竟然被这一句话直接打断,顿时也不知该不该回答了。 “走吧,孟小姐,在这里待下去,多待无益。” 江芍说道。 孟绍仪脸涨的通红,居然也有些不太好意思。 宋彦恒却拦住了她。 “江芍,但是这个问题我不止一次问过你,可是我还是想要得到你的答案。” 他看着江芍,“你果真觉得,嫁给沈知意那样子的纨绔子弟,你之后会获得幸福吗?” 她脸上笑意不减,反而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宋彦恒。 “那不然呢?宋彦恒,无论我与谁在一起,都终归是会比跟你在一起幸福。”她说完之后,直接将他一把推开,带着孟绍仪扬长而去。 宋彦恒紧紧的攥着拳,看着她的背影,喊道:“今天我竟然说出来了,这样子的话,那么我就一定会做到!” “我一定会考取功名回来娶你。” 江芍听了这话,蹲在了门口,咬了咬牙,心中厌烦的很,可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终只能叹一口气,不说什么的离开。 “松开我!我和你有这么亲近吗?谁让你碰我的?” 孟绍仪到了门口之后,紧紧的皱着眉,表情有些别扭。 江芍笑了,“方才那种情况之下,你怎么没看热闹,反而是出声帮我了呢?” 她听到这话,有些愣住,随后非常嫌弃的看着江芍:“他说的话没有道理,所以我要反驳。” “我之前讨厌你,所以不论你做什么,我也会反驳。” “都是一个道理。”她满不在乎的耸了耸肩,“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江芍听到这句话,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是真不知道说些什么了。 果然,这孟绍仪如她想象中一般,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姑娘。 “你也是叫我有些奇怪,明知道他可能不怀好意,你怎么还来?”孟绍仪问道。 江芍叹了口气,“此时我确实是有一些后悔了,当时并没有想那样子多,只是觉着总归我与王爷将要大婚,那么最后再来见他一面,也算不上是什么大事了。” “可没有想到,他居然给我来了这样一出。” 江芍非常之无奈的说道。 孟绍仪点点头,“那确实,你倒是也挺倒霉的。” 她没回答这句话,而是有些好奇的看着孟绍仪。 “你其实这么一问,我有些好奇,你为什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呢?” 江芍问道弯腰,“按照你的理解来看,你现在,不是正应该在家中学习什么琴棋书画的时候吗?怎么独身一人来了?” 她忍不住撇了撇嘴:“只能说同是天涯沦落人。” 第206章 好消息 江芍听到这句话,当然是有些好奇,“为何?” “正如你所见,因为我的不少好友都已经嫁为人妇,所以我爹娘对我的婚事,也有一些着急,就想着要给我相看相看。” 孟绍仪回答,“只不过今日正好倒霉,碰到了来这里玩乐的公子哥,反而让我碰上了这样的事情。” “我娘认为出身并不是最重要的,反而是人是否踏实才是最重要的。” 江芍很是无奈,“倘若是一个只知道玩乐的人,又怎么会很踏实呢?” 孟绍仪有些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不知,应当是那人装的不错。” “总之,无论如何,我今日也算是托你的气看清楚了那到底是什么人,方才我在与听你说话之前,他就与别人对视,看了你一眼。” “那时我便觉着不对,就问他为何今日特意要邀请我来这里?没有想到他说是因为宋彦恒为你准备了惊喜,所以想让我也来一起看一看。” 孟绍仪冷哼,“这又算得上哪门子惊喜,说是惊吓,还差不多吧。” 江芍笑了起来,“确实是如此,若非是你帮我,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她道。 孟绍仪却摇了摇头,“你又何必妄自菲薄,你才没有这么没本事呢。” 她说到这些之后,脸一下子涨的通红:“我其实还有其他的事要跟你说。” 孟绍仪看着她,“之前其实我还欠你一句郑重的对不起,可是一直都没有什么好机会说给你听,现在终于有机会。” 江芍听着这些话,心里却有一些五味杂陈,不知应该回答什么才好,轻轻的摇了摇头说道:“无妨。” “你今日帮我,我还不曾谢你。西江月就在旁边,不如我请你吃饭。”江芍问她。 孟绍仪神情却流露出来一丝尴尬,轻轻的摇了摇头,“不了。” 她抿唇,“先前是我误会你,所以我要与你道歉,今天也是因为我见不得他们如此欺负你,所以才出演新著,没有任何目的,我也并非是……” “并非是想要让你与我成为朋友。” 孟绍仪说完之后,低了一下头,随后匆匆离开。 江芍果真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忍不住叹了一口气。 这位孟家小姐真是让她有些捉摸不透。 江芍没再说什么,也转身离开。 宋彦恒今日之事倒是没有被传出来,在场之人大部分都是马上要春闱大考的学子,不会在这个时候节外生枝,给自己徒惹麻烦的。 江芍也严令,宋彦恒再也不允许来江府。 宋彦恒也在这个时候,仿佛,消失了一帮,竟然真的没有再来骚扰她,就仿佛是消失了一般安静。 三日后,春闱正式开始。 几乎所有要来参考的学子家中,都是手忙脚乱的。 江芍看着街道上这些纷纷对自家孩子给予厚望的父母,笑了笑,心想着,若一直是这样子,其乐融融的氛围,该是有多好。 “小姐。” 江芍巡逻一圈之后,正准备回府,没想到回头竟然碰到了长风。 “你怎么在这里?你家公子不是已经去做考官了吗?你现在难道不应该去陪着吗?”江芍问道。 “春闱主考官在考试期间,与考试之后审阅诸位学子策论期间,基本是不允许有人探望的。” 他拿出来手里的一个小卷轴,看起来像是一封密信的样子。 “所以王爷怕有所耽误,就让属下先把这个东西交给小姐。”长风认真说道。 江芍微微有些发愣,最后接过来那小卷轴展开一看,看样子应该是之前说过的狄戎暗桩带来的消息。 阿史那雪,马上就能回来了。 江芍看到这个消息,也是很高兴。 “具体时间他们之后还会再说,到时候收到的消息,属下第一时间一定来告诉小姐。” 江芍点了点头,“好。” 此事江芍觉着,需得早些告诉阿史那云,便立刻进宫。 阿史那云已经到了皇后身边成为女官,只不过并不熟悉本朝礼仪,所以仍旧在教习阶段。 江芍进宫之后,第一时间到了皇后身边,皇后看到她,对着她笑了一下。 “春闱大考已经开始,你们二人的婚期,眼看着就只有半个月了,怎么还往我这跑?” 皇后说着递给她一盏茶,非常自然,竟不觉得自己是皇后为她斟茶有任何不妥。 江芍自知这是长辈疼爱,所以也并没有觉着不妥,反而接过茶来笑了一下,“姨母,你一定是知道的。” “阿云的孩子在我这儿学的很好,先前因为她那个兄长的事情,我对她有些偏见,但你又求我,我又舍不得拒绝你,自然最开始对她没什么好脸色的,可是,她又确实争气。” 皇后感叹道,“是个不错的孩子。” 江芍听到皇后如此夸奖,心里松了一口气。 “阿云能得姨母的喜欢真是太好了,我这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她,不知道此时可在学习,我是否能去与她见一面?” 江芍认真的问道。 皇后看她这个样子,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轻轻点了点头她的鼻尖。 “你这丫头,就只是见一个人,何必与我这样客气,反倒显得我多苛刻你似的,去吧。” 皇后的语气非常的宠溺,是真的疼爱江芍。 她也在皇后逐渐的疼爱之下,对皇后越发有些亲昵。 江芍高兴的蹭了一下她的脸,随后起身去找阿史那云。 “手要端平,头要稳,不能随意摆头,步子要轻轻的,不能大跨步,姿态也要端正,不能太过柔软。” 江芍刚刚走过去,就听到了训诫声。 她静静的站在旁边,看着院子里的阿史那云跟着学习宫廷礼仪。 才短短几日的时间,就已经学到有模有样。 江芍在旁边看着,心里想的却是,她一直觉得这阿史那兄妹,其实都是聪明的人。 阿史那云转过身来,突然看到了她,眼神里透露出惊喜,看着是想过来,可是步履还是稳当的。 她将那只瓷碗从头上拿下来,握在手里,朝着她欠身:“将军好。” 第207章 大考结束 江芍远远的看着这一幕,心里只觉得有些欣慰,却不知自己到底在欣慰什么事情,走过去笑道:“你现在做这些,倒是有模有样了不少。” 阿史那云笑,“这是自然的,不能辜负将军对我的一片好心才是。” 她点了点头,旁边的嬷嬷看了他们二人一眼,倒也没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怎么这个时候忽然来找我了?可是因为王爷事忙?”阿史那云自从得知自己的妹妹已经被接出来,不日就能抵达京城之后,笑容也多了起来,人有了不少活力。 江芍直至此时才第一次发现,她原来本身就是一个如此活泼的姑娘。 “虽然是又有一个好消息要带给你了,你可要听?”江芍笑眯眯说道。 阿史那云心里清楚这个好消息,一定是和自己妹妹有关的,立马点了点头,一脸期待的看着江芍。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声,“你这样瞧着我,我倒是不知该如何拒绝你了。” 她停顿了一下,也没卖关子,而是直接的回答道:“你妹妹阿史那雪,如今已经快要回到京城了,大约也就是三五日的时间。” 阿史那云果然脸上一喜,但随后却面容露出一些惶恐。 江芍略略蹙眉,有些不解,“怎么了?” “小雪都已经要来了,可是我还是没能给小雪一个好的生活。”她抿嘴,“如今她跟我来了这宫廷之中,我如果护不住她的话,她岂不是会被欺负么?” 江芍心底也知道为了自己的家人,肯定是想的更多,“你放心吧,你瞧瞧你在这宫廷之中呆了这么长时间,可有被欺负?” 阿史那云倒是摇了摇头。 “这不就是了吗?所以你放心吧,只要有皇后娘娘在,你们就一定不会被欺负的,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专心学好宫廷礼仪,尽早能到皇后娘娘身边任职,到那个时候岂不也是名正言顺?” 江芍说道。 阿史那云立刻点了点头,深以为然。 “还有一件事。”她顿了顿,“自从你与我们如实说出了和阿史那川如何交流的方式之后,我们的人已经代替了你去接信。” 她从怀里面,把那封非常特别的牛皮信封拿了出来。 “这个信封你应该是很眼熟的,你瞧。” 江芍晃了两下,阿史那云看着那封牛皮信,忍不住叹了口气,但还是打开了来看。 “他,他这是什么意思?小雪不是已经被接出来了吗?”阿史那云一时之间又有些慌乱了起来。 江芍立刻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抚她:“放心吧,确实是已经接出来了,他现在说这些话就是为了看你慌张,为了看你方寸大乱,到时候你就会不信任我们。” 她抿唇,“等到小雪来到京城,我想你配合我,写一封信昭告天下,说你已不再是狄戎公主,并且揭露阿史那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残害手足。” 阿史那云几乎是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我原本就想这样子做,现如今将军能给我这个机会,我必定要将这件事情昭告天下,揭露阿史那川是一个多么残忍的人。” 阿史那云说起来这些,眼圈又红了。 “没事,阿云都过去了,之后你们只会过得更好。”江芍非常认真的说道。 阿史那云把自己眼里的泪珠擦去,认真的点了点头。 “多谢将军,还好我当初相信了将军,否则的话,我都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了。” 江芍忍不住笑了。 “我说的没错吧,相信我,总归是没有坏处的。”她说着停顿了一下,“春闱大考我虽然不是主要负责之人,可是我与裴将军需要商议巡逻,我就先回去了,等到小雪回来,我一定第一时间告知于你。” 阿史那云用力的点了点头。 她将这些事情交代完之后,只觉得自己无事一身轻。 最近这几日,将来也应该是都关注着春闱大考,所以就连京城之中也是风平浪静,小偷小摸都变少了。 自江芍去找过阿史那云又三日,她收到了准确的消息,阿史那雪,已经被接到了城外,正准备进城。 江芍收到这个消息,自然是要立马出城去接人,以免路上节外生枝。 只是,她确实也是有些忘了这个时候大考刚好结束,正是众位学子出城进城之时。 江芍看着这人山人海,倒也不知该感慨什么才好。 “江芍。” 忽然之间,她听到了身后有人叫她,如此熟悉的声音,不是宋彦恒又是谁呢? 她根本没有回过头去,反而是直接朝外走去。 身后叫她的声音,被淹没在人群之中,她反而是终于能松一口气了。 按照消息来看,阿史那雪与探子们,此时正在城外的庙里藏身,江芍自然也是赶紧朝着那个地方而去。 他们双方并没有见过面,所以说只能凭借着令牌认出来身份。 江芍到庙里的时候,竟然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到底哪些人是她要找的人。 因为他们并没有选一个没什么人气的地方,反而是选了一个人来人往的寺庙。 “将军。” 她忽然间听到了自己的身后有人的声音传来,但是竟然听不出来男女。 江芍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她现在很确定自己已经是有十二分的警觉了,所以在这种情况之下,还能悄无声息的到她身后,确确实实是很厉害。 江芍猛然回过头去,却并没有看到有人。 地上落着一截树枝,树杈指向了一个方向。 她想了想,还是按照这个方向追了过去。 这曾经是他们威远军中用来标记地点的方法,是她父亲自创改良,又不明显,又方便。 不过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若是有人察觉到了,那就非常容易可以误导。 她按照数值所指着的方向找到地点,没想到居然是这寺庙的后院。 院子里站着一个少女,表情看起来有些怯生生的,但除她之外,居然没有其他人了。 “小姐你好,我叫阿史那雪,请问你是来找我,带我去见姐姐的吗?” 第208章 接回阿史那雪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就忍不住笑了一下,确实被气笑到。 她其实有所料想能成为暗探的人,一定不是什么好人,可是的确也没有想到居然会拿阿史那雪作为诱饵。 如果来的人不善,那么一定就会对阿史那雪出手,如果没有出手,那么就可以再观察一下。 总之是要完全确认来的人是她,才能放心的将人给出去。 江芍并没有回答阿史那雪,而是在这院子里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开始寻找这些暗探的踪迹。 只不过毕竟都是精锐,她又不擅长藏匿之术,所以根本找不到人在哪里。 “你们就不怕来的人是个高手,能在瞬间取她性命吗?” 江芍撑着下巴问道,眼神落在不远处的阿史那雪身上。 阿史那雪站在原地,甚至不敢挪动一步,绞着衣角站在原地,头也低着,长长的头发遮住了她的眼睛。 她早已经料到,并不会有人回答她,所以沉默片刻之后,她站了起来。 从腰间摸出令牌,她冲着阿史那雪的方向展示,“我是威远将军江芍,来接人的,出来吧。” 她几乎是声音刚刚落下,立刻就有人从暗处落下,江芍微微垂眼,盯着他们两个人,是一男一女。 “属下参见威远将军。”两人齐声说道,女子抬头站了起来,“狄戎公主已经带到,不知将军,我们应该去哪?” 她看着两个人沉默了片刻,才问道:“你应该就是他们的上线吧?” 女子点头。 “此后所有我朝暗探,都不许用这么冒险的办法。”江芍眼神一瞬不瞬落在阿史那雪身上,义正辞严。 女子停顿片刻,点头:“是。” 她顿了顿,道:“你先跟我走,我带你进宫。” 阿史那雪却往后缩了缩,有些恐惧的看着江芍,眼神之中满是绝望。 女子此时上前,轻轻抱住了阿史那雪,“别怕公主,回的并非是狄戎王宫,你跟着我们将军先走,她一定不会害你的。” 阿史那雪点了点头,可手还是没松开,眼睛里也蓄满了泪水,摆出了一副像是被抛弃的小兽的样子,看着可怜极了。 江芍叹气,“我是来带你去见姐姐的,别怕。” “这样,小雪,你既然害怕,那我让他们跟着,然后我们一起进宫去见你姐姐,直到见到你姐姐,再让他们离开如何?” 江芍蹲下来问道。 阿史那雪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有一些担心的问道:“那他们把我送进宫里去,算不算完成了任务?你会不会处罚他们?” 江芍一时间有一些哭笑不得。 “他们都已经完成了任务,我又为什么会处罚他们?”她耐心问道。 “是我自己主动要求的,不是哥哥姐姐没有拿我当诱饵,而是拿我当诱饵,是最快能得到结果的办法。” 阿史那雪有些急切的说道。 江芍微微有些愣住了,随后抬起头来看着两人:“她自己策划的?” 二人难得的沉默,并没有立刻回答江芍。 “你们两方这样子一做,反倒显得我像个坏人啊,我只是想问此事究竟过程如何,不会对你们任何人做任何事。” 二人对视一眼,才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放松警惕。 “回将军的话,我们原先的确是并不想这样子做的,是公主说这样子一来的话,能最快的检验出,究竟谁才是真正来找她的人,而并非是追杀她的人。” “我们最开始也拒绝了,可是,公主说如果这样子,一来就能轻易将她杀掉的话,那么就真的没有什么地方能护得住她了。” “若是提前做,说不定还能换来一个比较好的结果。” 女子说完看了看阿史那雪,她脸上满是坦然的表情,虽然看起来还是有些畏畏缩缩的模样,可是实际上却也能看得出,她对此事确实是不抗拒的。 江芍有些意外,“我倒是没有想到,你居然这么聪明。” 她顿了顿,“所以我刚才对你的提议,你想的怎么样?要跟我走吗?” 阿史那雪还在犹豫着,犹豫了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 她嘴上是答应着,但实际上眼神还是在女子身上落着,生怕她会抛下自己一般。 江芍的确是有些无可奈何,只是却并不曾多说什么。 她带着阿史那雪进城,没想到,竟然在城门口直接被拦住了。 江芍皱着眉看向那个拦住他的士兵,却并不曾记得自己见过这个人。 “什么人?如今正是春闱大考期间,所有人进出都需核查,户籍可有?”虽然问题这么大,是十分的平和,可是表情看起来却有一些嚣张。 江芍有人跟他们说话,直接从自己的怀里掏出了腰牌:“我是威远将军江芍,奉皇后之命要进宫去见皇后。” 那士兵却突然眉毛一挑,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就直接指向了江芍:“快来人,这里居然有人冒充威远将军!” 江芍一下子瞪大了眼睛,有些懵了。 她刚刚出城去的时候还没有这一遭,这又是闹的哪一出? 江芍思索的片刻,直接一把抱起来阿史那雪,“把他们拖住,看我们离开之后立刻抽身。” 江芍道,说话至尊人已经飞身出去。 众人看到这一幕,都有一些慌乱起来,纷纷去抓江芍。 她这的确也只是一个调虎离山之计。 看到两个暗探离开之后,江芍才抱着阿史那雪慢慢落下,几乎是一瞬间,她们二人就已经被士兵包围了。 阿史那雪也有一些紧张,不知道眼前这个情况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是准备借他们拖住的时间离开吗?竟然此时此刻,他们两个却突然在这里被拦住了? 江芍脸上的表情却很轻松。 因为,她一直就没有想要靠着那两个暗探逃出去。 虽然她不知道是什么理由,可是心里就是觉得如若是那两个暗探被抓住的话,恐怕事情会更加麻烦。 反而是她与阿史那雪被拦住的话,很轻易便可解释,甚至还能直接将阿史那云先前写的信带出来。 第209章 顺利脱身 “究竟是什么人,还不束手就擒?在门口竟然就敢直接闯进来!” 方才就在门口检查户籍的人,此时此刻,站在他们二人面前,表情看起来有些嚣张跋扈。 江芍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我都说了,我是威远将军江芍,你们既然如此不信,那我自然也没有什么办法。” 而此时此刻,有士兵参与过先前的巡逻,怎么也有人是认识江芍的,立刻走上前来说道:“确实是将军啊。” 江芍也不多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其余几人。 方才调查户籍之人,此时此刻也有一些慌张了起来,毕竟要是真的查到了将军,还这样子围追堵截,那可真是捅了大娄子了。 “这边吵吵闹闹的,做什么呢?城门那边不管了吗?这么多人进进出出,万一混进来什么人该如何?” 江芍听到熟悉的人到声音。 果然,裴珩下一刻就拨开人群,走了过来,看到江芍,也是有一些微微愣住,诧异问道:“江芍?你怎么在这儿?” 她耸肩,“我正常带人进城,不知为何就被他抓住了,非说我是冒充威远将军的身份,不让我进城。” 方才那人此时此刻是汗流浃背,确实不曾料到,江芍这看着如此柔弱艳丽的模样,居然真的是威远将军。 “怎么回事?” 裴珩皱着眉回过头去问道。 “方才,方才威远将军只给手下看过了令牌属下,并不曾认识威远将军,所以这才误会将军了,还希望将军大人不计小人过,不要与属下计较。” 他立刻转过头去,变了副口气说道。 江芍笑着摆了摆手,“原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不曾认识我,便不曾认识,反正这次之后你肯定记住我了。” 她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并且让阿史那雪往自己的身边走了走。 “这倒是确实,刚刚也只是因为将军身边有一个看着像外族女子之人,所以属下才会有所怀疑。” 那士兵随口说道没有想到这话说完之后,所有人的目光都一下子落在了阿史那雪的身上。 江芍也立刻有些紧张,但思索片刻,这原本不就是他想要见到的结果吗?随即又轻松了些。 裴珩听到这话,也反应了过来,转过头去看着江芍。 准确的来说,并非是看着江芍,而是看着在他身后的阿史那雪。 “放在其实我就想问你了,这姑娘究竟是谁?为什么戴着兜帽,遮着面容,是有什么不能见人的吗?” 裴珩其实是故意这么问的,因为所有人的目光现在都聚集在他们身上,如果他这个时候公然偏袒,只会叫他们更为难。 实际上,裴珩一直在对她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解释解释,目前这个情况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芍想了一下,还是没有让阿史那雪的面容公之于众。 “我身边此人确实是外族女子,但是却是我们如今的女官阿史那云的亲妹妹。” 江芍说道,“具体为何,自然是有理由的,这件事情皇上皇后以及太子殿下全都知情。” 她眼睛眨都没眨,说的跟真事一样。 但是其实,江芍自己也并不确定,皇上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 “原来是如此,那你现在带着她,一个人也的确是有些危险,不如我陪你一起,将人送去宫中。” 裴珩说着,又眨了眨眼睛。 她也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对裴珩说道:“那就多谢小裴将军了。” 二人看起来好像非常顺理成章的,一起离开,江芍还不忘紧紧的拉住了阿史那雪。 走出去了好一段路之后,两人才彻底放下了伪装。 “江芍,这姑娘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带她进城来,你还要替她遮遮掩掩,发生什么事了?” 裴珩有些疑惑的问道。 阿史那雪表情看起来略有些许紧张,无措的抬头看着江芍,并没有开口说什么,心里也是担心会给江芍添麻烦。 “刚刚我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小姑娘的的确确就是阿史那云的亲妹妹。”江芍回答,还不忘安抚阿史那雪。 “这不是他们狄戎的公主吗?你怎么把人家的公主都带到咱们这来了?”裴珩又继续问道,眼神里对阿史那雪只有好奇。 阿史那雪往后缩了缩,表情有些局促。 “先前我不是与你说过吗?阿史那云愿意帮助我们,但条件只有一个,就是救出来的妹妹,现如今我毁了一座暗桩,把阿史那雪换了回来,此时此刻我就要带她进宫去见阿史那云,让她放心。” 裴珩闻言,表情顿时有一些严肃。 “江芍,我知道你一向并不是什么公私不分的人,可是你知不知道,毁掉一个暗桩意味着什么?”他道。 江芍点了点头,早就知道,裴珩会是这个反应。 “我自然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她说着抿唇,“可是裴珩,如果放任不管,狄戎的公主死在了我朝,到时候狄戎占理,也正好等到了开春兵强马壮,到时候他们要对我们进攻,岂不是名正言顺?” 裴珩确实是没有想到那么长远,“我还是觉得有一些可惜,毕竟培养一个暗桩,并不算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你也是很清楚的。” 江芍点头,“可是培养暗桩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为了能打胜仗,现如今,阿云,能给我直接提供狄戎的布防图,以及他们擅长所用的战术,难道不必培养一两个暗桩更加有用吗?” 她和裴珩谈论这些的时候,并没有避开阿史那雪。 江芍不知道自己这算不算是庆幸他人,可是心里就是觉得,阿史那雪并不会对这件事情有任何想法。 她也并非是信任阿史那雪,而是对他们姐妹俩之间的感情非常信任。 裴珩说到底也是个将军,说起了这些事情,难免还是忍不住看了一眼阿史那雪。 像是有问题一般在嘴里过了一遍,最终只化作了一声叹息。 “你一向都是一个有主意的人,这件事情我也不多过问,你自己有个衡量就好。” 第210章 新家 江芍听了他的话,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又停顿片刻,问道:“对了,裴珩,你们为什么突然之间要开始巡查城门?” “我记得我刚得知了阿史那雪已经到了的消息,出去接人的时候,车门口还不曾设卡呢。” 裴珩闻言,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 “其实具体原因我也不知道,我们突然来城门口巡查,也是我爹下的令,说是发现了敌国细作的据点,但是人已经跑了,所以才要封锁城门去一一搜查。” 江芍听着这些话,却觉得有些奇怪。 “我也并非是有意要质疑,只是裴珩,你自己难道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许奇怪之处吗?” 裴珩并没有说话,静静的看着江芍。 “怎么就这么正巧?偏偏我刚出去,你爹就下令说是要来寻找敌国细作,而这么巧合我还正好带了一个外族的公主回来?” 江芍一股脑的将自己的想法都说了出来,无意之间却是在怀疑裴咏。 裴珩自然也听出来了,面色不悦,“江芍,你也是知道我爹是什么人的,你怎么能这样子揣测于他?” 她也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行为实在是有些太过分了,叹了口气,收敛了一些,才又说道:“我也并非是怀疑裴叔,而是担心裴叔会不会被人当枪使了。” 江芍不得不想起来,自己在出城时听到的宋彦恒的声音。 这件事情会和宋太傅有关系吗? 裴珩脸色稍缓,“我也不知道,可是迄今为止,的的确确,那是并没有查到任何敌国细作。” “刚才我也是听到这边这么混乱,以为是那所谓的细作,终于出现,所以,才急忙赶来,没想到拨开人群一看,居然是你。” 裴珩说着,表情有一些失望。 江芍有些无语,但懒得在此时跟他多做争论,反而是低头开始沉思这件事情。 “可是,可是狄戎并没有什么人能打入到了京城,能在京城开设据点的。” 阿史那雪忽然之间开口说道,声音有些弱,所以第一时间,他们两个人,并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她又问了一遍,阿史那雪才继续说道:“虽然说我在国家内并不受宠,可是说到底我也毕竟是公主。” “姐姐虽然一直保护着我,可是我也明白,不能一直被姐姐这样的保护,我自己也总要学一些本事。” “所以,我……就偷偷的去将他们的这些并不算机密的情报,都仔仔细细的了解了一遍。” 阿史那雪怯生生的说着这些话。 江芍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根据你姐姐对你的描述,我一直以为你是一个柔弱的姑娘,可是今日一见我才知道,并非是如此。” 她认真看着她,“你比我想象之中的要聪明,还要更机灵一些,我反倒是觉得让你跟着你姐姐去做女官,是不是有些屈才了?” 阿史那雪听到这话,有点紧张,以为,江芍并不想让她们两个见面。 江芍也有些后知后觉的感到,她对此事十分的担心,马上摆了摆手:“你不必担心,我并没有这个意思。” 她有些无奈,“我也只是想问一问,是否想要做军师?” 阿史那雪脸上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惊喜感,但随后用力的摇了摇头,“我想做的这些事情都只是为了要和姐姐在一起而已,如果要和姐姐分开,那我什么都不愿意。” 她有些急切,但十分认真的说道,应该是真的很害怕,江芍会把她们两个分开。 江芍心里也明白,阿史那雪现在对她并不算是很信任,并没有再追问下去,而是摸了摸她的头发,不再言语。 “你疯了吗?”裴珩当然也没有错过她刚才说的话,在二人说完之后总算忍不住了。 江芍一脸古怪的看着裴珩。 “你就算是再怎么信任她,可说到底也都是外族公主,更何况还是狄戎的公主,你让她做军师,就不怕她是个双面间谍,一下子害的你再造成平荣关的惨案吗?” 裴珩有些着急了,所以说起话来,确实也有些口不择言。 江芍停顿了一下,心里也清楚他是为了家国好。 可是,一旦提起来平荣关的事情,她就根本不知道自己该拿什么话去回答了。 裴珩这些话是脱口而出,没有经过脑子的,所以在说完之后也意识到了自己说错了话,有些歉意的低声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 她摇摇头,“我不是一个一时兴起的人,我既然这么说,那自然是因为阿史那雪的确是有这个能力的,竟然人都已经投靠到了咱们这儿,来做个军师而已,又有什么不能试一试的呢?” 江芍说着,又笑了起来:“小雪,你也不用害怕,他的确不是什么坏人,今天反应的这么大,也是因为之前发生的所有事情,让他有些害怕了。” 阿史那雪能感觉得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她姐姐既然相信江芍,那她也信,而江芍又信裴珩,那么她当然也不会有任何的意见。 “我知道的。”她看着裴珩,“将军请放心,我并不是什么间谍,也绝对不会这样子做的。” “此后关于狄戎,若是信得过我,我很愿意提供一些建议,可如果信不过我的话,那么我也不会插手。” 阿史那雪年纪小,所以说话看起来非常的真诚。 裴珩顿时都觉得自己是否有些太过分了,这样的猜忌一个女子。 他抿了抿嘴,“反正是我不好,对你多加猜忌。” 说话间,两个人都停了下来,已经走到了皇宫城门口。 “把你们两个送到这儿也差不多了,有关于细作的事情,还没有查到任何线索,我就先回去了。” 裴珩说道。 江芍与他道别,直到看着他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后,才转头去看向阿史那雪。 她弯下了腰,让她的视线与阿史那雪齐平。 “小雪,这里就是皇宫,走吧,我带你进去,带你去找见你姐姐。” “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能欺负你,这里会成为你的新家。” 第211章 我不喜欢 阿史那雪其实一路过来,都并不算是怎么特别信任江芍,但是此时此刻看着她如此认真的眼眸,却不知道为何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之前对不起她。 该信任她的。 江芍心思并没有细腻到这种程度,虽然感觉到似乎有些变化,可是却并没有在意,而是牵着她的手往皇宫走去。 阿史那云因为得知了自己的妹妹马上就要来了,所以勤勉刻苦了不少。短短三日的时间,她就已经能到皇后身边了。 江芍再见她的时候,她已经穿上了本朝女子女官服饰,正跟在皇后身边。 她确实是漂亮的惊人,所以,不论是什么的衣服,她穿的都非常的有韵味。 阿史那雪已经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没有见到姐姐了,此时此刻看到姐姐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眼眶顿时便热了起来。 “姐……” 她正要脱口而出喊姐姐,忽然想起来,这里并非是狄戎,而是大昭皇宫,到了这边的话,一时间又痒了,回去有些犹豫的看着江芍。 江芍其实原本还等着阿史那雪喊姐姐,被阿史那云听到,下一刻出现姐妹两个相认相见的温馨场面,却没想到,这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居然这样戛然而止。 “小雪!” 最终还是回过头来的阿史那云先发现了阿史那雪,波澜不惊的眼眸之中,一瞬间迸发出了欢喜。 她回过头去看向了皇后,皇后笑着点点头,她便立刻跑向了阿史那雪。 姐妹两个抱在了一起,原本应该欢喜的,可是不知为何两个人都落了泪。 “小雪,对不起,你是姐姐不好,姐姐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苦了。” 阿史那云声音哽咽的说着,摸了摸自己妹妹的脸颊。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他们是不是对你一点都不好?”她继续问道,声音更是哽咽的不成样子。 阿史那雪就算是真的受到了不平,此时此刻,在面对自己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见的姐姐的情况之下,是绝对不会开口说的。 “没有,怎么会呢?姐姐,我现在已经到了你的身边,曾经的事情我们就不要想了,好吗?” 阿史那雪问道,声音也是浓浓的鼻音,听得出来是有哭腔的。 江芍默默的走到了皇后的身边,一脸欣慰的看着面前的场景。 “我其实本来还有些好奇,为什么你突然要一个外族女子来我身边做女官,后来我才知道竟然是这样的理由。” 皇后说道,“这样一来的话,人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皇帝语气的大臣也不会说什么。” “对于他们两个来说,姐妹两个能重新团聚,吃饱穿暖,或许,会比曾经在狄戎当公主要更让她们开心。” 皇后的声音非常平和,江芍听着,只觉得温柔,所以点了点头。 “姨母,接下来我可能要忙起来了,所以我就将她们姐妹两个托付到你这里了,你也应该瞧见了,都是好姑娘。” 江芍认真道。 皇后笑了笑,“你这孩子,就是故意跟我装客气呢吧?” “清安眼看着也要成家了,身边有两个小姑娘,还是不错的,你就放心,把人放在我这里吧,我一定不会让他们受到委屈,也一定会用心教导的。” 江芍点点头,“那姨母,我就替她们姐妹二人,提前先谢过姨母了。” 她原本是笑着与皇后开玩笑的说道,却没有想到,不知从哪句起,就被她们两个听到了,姐妹两个人拉着手,一起跪在了皇后面前,深深的磕了三个头。 “皇后娘娘,我听说这个礼节是你们汉人最高的礼节,所以我用这个礼节来感谢你。” 阿史那云说道。 “无论是将军还是皇后娘娘,二位都非常的诚实守信,所以此后,无论如何,只要有需要到我的地方,我一定会赴汤蹈海,在所不惜。” 她神情格外认真,显得这些话也有了几分重量。 皇后有些哭笑不得,招了招手,江芍立刻将人拉起来。 “好孩子,你们就在这里安安心心的住着就好,别的事情,一概不要多想。”皇后道,“泱泱的嘱托,我必定不会拒绝的。” 皇后笑笑,看着江芍,江芍心里一热也转过头去,躬身拱手:“多谢姨母。” “你们这一个两个的,倒是跟本宫客气的很,若再这么客气下去的话,给你们准备的晚膳,可都不要吃了。” 皇后故意说道,几人立刻都笑了起来。 江芍更是立马蹭到了皇后身边,“这可不行,姨母,你的小厨房,做的最好吃了。” 既然说笑着去用完善气氛,倒是一片平和。 江芍将她们前面两个留在宫里,自己则是趁着宫门闭锁之前离开宫中。 她今日促成了此事,之后一定会对大昭有所助力,自然,她今日心情非常不错。 只不过这份好心情,在走到门口时,戛然而止。 她抿着嘴,看着自己面前的宋彦恒。 他手里正拎着一袋糕点,看着包装,应该是聚宝斋的。 “芍儿,下考之后,我就在这里等了你一整日,没想到你一直没回来,你去哪里了?” 宋彦恒做出了一副深情的表情,并且,还将自己怀里的糕点拿了出来,要递给她。 “这是聚宝斋的糕点,我去排了很久的队才买到的,就是为了来见你送给你。” 江芍站在不远处,盯着他。 宋彦恒或许,自己做出了一副非常深情款款的模样,可是实际上,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 她看不到一点真情实意,反而眼里满是算计。 江芍紧紧的抿着唇,又后退了两步,才说道:“宋彦恒,我不喜欢吃。” 她并不知道这聚宝斋的包装之中,到底是什么样的糕点,可是无论是什么,她都只会回答不喜欢。 其实她并不挑食,无论什么,她都可以吃。 可是对于这种带有心意的东西,并不是吃不吃解决的,而更多一点取决的,则是对送礼物的人喜不喜欢。 很显然,宋彦恒并非是能让她说出喜欢的人。 第212章 一种猜想 宋彦恒脸上的表情有些呆滞,没想到,江芍居然会再一次这么毫不留情的拒绝他。 “芍儿,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接受我呢?我已经做到我能给你的最好了,可是时至今日,你仍旧不喜欢我!” 宋彦恒说着,情绪很显然是有一些激动了起来。 “正是因为如此。”她说,“就像是前几日在停云轩里说的那样,你并不曾去仔细考虑过我的感受,只觉得我挥之即来,呼之即去。” 江芍说着这些,甚至觉得有一些累了,又轻轻摇了摇头。 “算了,宋彦恒,你也不要再纠结于此了,去叫太傅大人,再为你物色一门好亲事。” 江芍只能言尽于此,就准备直接进去。 “沈知意是一个草包,你难道就真的愿意如此嫁给他吗?”宋彦恒又问,“今日大考之后,如果榜上有名,一定会比你嫁给他,更合适。” 江芍一直不太清楚,为什么宋彦恒坚定的认为他要嫁的人是沈知意。 “我……” “宋公子若是无事就回府去吧,毕竟,泱泱马上就要嫁做人妇了,你在这里,骚扰与她,实在是有些不太合适。” 江芍已经到了嘴边要解释的话,突然一下子便被打断了,并且看到了不远处走来的沈清安。 他今日依旧穿着官服,只是看起来有一点行色匆匆。 江芍盯着他的脸思索了片刻,可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默默的站在原地。 宋彦恒也没有想到,时间已经这么晚了,沈清安会突然来此。 明明抿嘴,往后退了两步,低下头就说道:“参见王爷。” 沈清安没有理他,而是掠过他去看向江芍,示意她先进去。 江芍自然巴不得赶紧脱身,看到这个眼神立刻离开。 “宋彦恒,有些人错过之后,就是注定得不到的,你也不必强求,反倒给自己徒增烦恼。” 沈清安说完之后继续往前走去。 宋彦恒站在原地,微微有些发冷,可下一颗眼泪却散发出怨恨的表情。 无论如何,他都只相信人定胜天。 宋彦恒捏紧了自己手里糕点的袋子,所以我也并没有将糕点带走,反而是狠狠一摔,将糕点直接砸在了江府门口。 江芍对外面的事情自然也是一无所知,她静静的坐在亭中等着沈清安。 她看着人绕过长廊走过来,长身玉立,身姿挺拔,尤其是一张过于俊朗的脸,实在叫人挪不开目光。 沈清安走到她面前,轻轻揉了揉她的脸颊,“怎么跟他碰上了?” 江芍回过神来,忍不住叹气。 “我也不知道,本来今天接到小雪之后是直接送到宫里去跟阿云相见的,在宫里面陪着他们吃了一顿晚饭,回来之后我就看到他在这蹲着等我。” 她非常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我是真不知道,他这个人究竟是怎么想的,我屡次拒绝,屡次在这一直等着,仿佛能得到我什么答案似的。” 沈清安揉了揉她的发顶,“泱泱,现如今,我并不能名正言顺将他赶走,可是我们成婚之后,我便有了理由。” “这一次审阅策论,我一定会尽快,毕竟半月之后便是我们的婚期了。”他眼神柔和的说着。 江芍再提起来,此时也不再会脸红,反而是非常希冀,“好。” 二人此时此刻并没有旖旎的氛围,反而只有淡淡柔和的感觉在二人之间流淌,默默相拥为对方增添一丝抚慰。 “对了,今日我还有事,不曾同你说,本来以为,你需要审阅策论,恐怕是回不来。” 江芍想起来了,今日在城门口的事情自然提了起来。 沈清安眼神示意他继续瘦下去,有些好奇。 她将城门口的事情告诉了沈清安。 “我觉得很奇怪,这么多年了,京城从来没有发现过狄戎人的据点,怎么叫我偏偏出门去接小雪之后,我就发现了呢?” 江芍说道。 “如果不是正好遇到了裴珩,裴珩与我相识已久,他能将我带进来,不然的话还不知要多么麻烦呢。” 江芍蹙眉道。 “这个事情今日一直让我困扰着,究竟是谁下了这个令,让裴叔来搜查呢?” 沈清安闻言不答,而心里却有了另一种猜想。 他看着江芍,此时此刻,正皱着眉,冥思苦想,却苦想无果。 “泱泱,你觉得有谁会能让裴将军,去这样大张旗鼓的搜查呢?”沈清安还是开了口。 江芍停顿了一下,也像是忽然想通了什么事,一般抿紧了嘴唇,没有说话。 “泱泱,我知道对于此事你应该是不大想相信的,可是,现在摆在你面前的事实就是如此。” “裴将军是镇远将军,并没有任何军中官职再比他大了,现如今比他大的只有文臣。” “而裴将军又被父皇特别给予特权,若觉着上司命令有误,可以拒绝执行。”沈清安说的很慢。 他其实担心这件事情,会给江芍造成冲击。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江芍说道。 她皱起眉,“其实今日我也不是没有这样的猜测过,可惜,我不相信裴叔是这样子的人。” “就算他认可了这一次的行动,说不定只是被人当枪使了呢?他虽然领兵作战在行,可是勾心斗角,他未必擅长。” 沈清安倒也觉得,是有这种可能。 “再者说了,裴珩说到底是他儿子,如果是裴叔特地针对于我,裴珩又怎么会特地来给我放行,还将我们二人,一路带到皇宫去呢?” 沈清安并没有说话,点了点头。 “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我觉得这件事情疑点太多,我们现在不好判断,是真是假。”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手都在微微发抖。 沈清安轻轻握住她的手,“别怕泱泱,无论真相是什么,我们去查就是了,莫要给自己这样大的压力反倒是叫自己心中憋闷。” 江芍点点头,“此事,在我们大婚日之前,我一定会查出来。” 他脸上的神情有些无奈,“我不拦着你,只是,泱泱,我也并不想见你,太辛苦。” 第213章 解决办法 她闻言一愣,随后轻笑一声:“不会的王爷,搜查而已,这是我惯常做的事情,并不会觉得累的。” 沈清安没有再说什么,点了点头。 “好了,王爷,我这边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了,你快回去吧。”江芍说道。 看她脸上此时此刻带着的是笑容,他心里总算是放松了不少。 “确实,时间也不早了,我得回去了。那你自己小心。”沈清安与她道别,说完之后转身离开。 江芍却在看着他的背影走远之后,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发愁。 没有想到又出了这样子的麻烦事。 江芍一夜不曾好眠,第二日一大早的就立刻去军营寻裴咏。 她到了军营的时候,已经开始练兵,这种时候自然是不好上前去打扰的,所以就静静的在不远处等着。 裴咏从她刚过来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她,朝着她这边笑了笑。 江芍静静的看着裴咏,心里的事情一直像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在她心上,让她心底十分纠结。 等到那边结束之后,裴咏走了过来,笑着问道:“眼看着你这马上就要成亲了,怎么不在家里,反倒是来军营了?” 江芍并没有笑,反而是表情非常严肃道:“裴将军,我找你有事要问,不知你现在是否方便,我们到旁边去聊。” 裴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顿住,慢慢收敛起来。 他慢慢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指了指其他方向,并且自己先向前走去。 江芍也并不多说什么,默默的跟了上去。 两人走到了一处偏僻的角落里,裴咏停下靠在了墙边,二人沉默了许久之后,裴咏才开口问道:“芍儿,发生了何事?” 她心里也有一些犹豫,这件事情,要怎么开口,静默着并没说话。 “我猜你来找我,应该是为了昨日把你拦在城门口的事情,是吗?”裴咏苦笑着问道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 江芍点头,“我不会随意揣测您,所以我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得到一个真相,我想,您应该不会在这种小事上介意的吧?” 裴咏只是安静的看着他,看了一会之后重重说道:“介意。” 江芍闻言,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愣住了,没有想到裴咏会这么说。 “芍儿,你之前说将我当你的亲人,可你今日吞吞吐吐的样子,很显然并没有将我当做亲人,反而还是有些生疏。” 他叹气,“你爹和你娘都已经不在了,你在这世上的亲人只剩下我一个了,我又怎能不疼你呢?” 江芍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安静的看着裴咏。 “若你想要知道,昨日的事情的过程,你直接问我就是了。”裴咏停顿一下,“昨日这件事情我心里确实有些疑惑,可是毕竟是睿王殿下吩咐,我便觉着,此时大概是真的,所以才会去的。” “可是没有想到那个时候接触的人竟然是你,我就知道不妥,所以,并没有亲自出面。” 裴咏说着非常真诚,江芍也有些拿不准主意,停顿片刻之后说道:“好,裴叔,我知道了。” 她抿了抿嘴,“没什么其他的事情,我就先回去了。” 裴咏点了点头。 她来军营时来的也快,走的也快,毕竟确实是没有什么让她好费神的事情。 江芍只是有些觉得的古怪。 裴咏,并不像是不经过核实,就会做事情的人,可摆在眼前的事实就是这样子的。 江芍觉得有些头疼,可是却不知从哪一方面去细想。 此事江芍并不曾仔细的查下去,因为,狄戎来信了。 准确而言,并非是来信,而是来了一封郑重的询问,在双方国家之间,会出现这样子的交流信件。 而这一次的主要内容不是别的,正是关于阿史那雪与阿史那云的事情。 一整封信写的如歌似泣的,仿佛大昭抢先抢夺了他们两位公主一般,立刻就将自己塑造成了受害者,指责大昭。 江芍实在是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公主是他们自己留下的,现在反倒是连着阿史那云也是被他们拐走的了。 江芍对于这种事,当然是早有准备。 阿史那云之前写下的自述信,这个时候便派上了用场。 一字一句,都是她曾经走过来的血泪。 很不意外的,因为这封信,双方之间的关系又降到了冰点。 此时此刻的朝廷氛围也分外低迷。 “皇上,臣以为,威远将军在这件事情上的处理,实在是太过于草率了,而且有些不理智。” 朝堂之上,自然会有宋太傅的人站出来攻讦,江芍对于这件事情,早就已经有了准备,所以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非常冷静的站在原地看着皇帝。 “臣也以为这件事情明明有更好的转圜之法,非得弄得这么僵硬,明眼看着两国之间便要修好,现如今出了这样子的事,又要如何?” 江芍并不着急的听着这些话,心里却在想着,宋太傅这个老狐狸怎么还不开口,只要他一开口,她就立刻反驳。 但是因为她的沉默,而引来越来越多的责问。 “够了,这是朝堂,不是菜市场!” 皇帝有些忍无可忍的拍了一下扶手,“你们都是朕的肱骨之臣,像这个样子在朝堂上肆意喧哗,成何体统!” 眼看着皇帝有些发怒了,众人的声音自然也都弱了下来,谁都没有再开口多说什么伤怕触怒皇帝。 皇帝深吸了一口气,将目光落在江芍身上。 “这都是你惹出来的祸,你总得说说,你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吧?”皇帝问道。 江芍看了一眼宋太傅,回答:“臣也没什么好说的,诸位大人说的的确有道理。” 皇帝听了这话,差点又要发怒,却听她紧接着往下说道:“实在抱歉,我有些脸盲,所以不认得大人是谁,我是我却想要问大人一事。” 她顿了顿,“大人,你口口声声说有更好的转圜之法,那不知,若是公主果真亡于我朝的话,你有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吗?” 第214章 大获全胜 刚才还说的振振有词的人,这个时候一下子就哑了声音,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些愣住了。 江芍笑了,“大人想不出来别的办法吗?那你刚才说还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又是在朝堂上说的,岂不就是欺君之罪了吗?” 她这么一顶大帽子,扣下来将那人吓得直接跪了下去。 “皇上臣绝无此意,虽然说现在确实还不曾想到更好的办法,可是将军这样做也实在是做的太过了一些。” 他不与江芍解释,反而是跪下来对着皇上说。 江芍也不多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他,看了一会儿之后,回过头去看着皇帝。 “诸位爱卿能否想到,比威远将军更加合适的办法?”皇帝抬头问道扫视了一圈,放在还一人一句说的火热的朝臣们,此刻都低下头去装鹌鹑。 江芍心里忍不住嗤笑了一声。 “臣以为,没有什么解决的办法,比威远将军这个办法更加有用了。” 江芍忽然之间听到了声音,转过头去,居然看到是裴咏。 自从,二人上一次在军营之中,说了那样的话之后,已经有将近七日不曾好好说过话。 江芍确实没有想到,裴咏这个时候竟然会帮她说话。 “裴爱卿,此言何意?”皇帝又问道。 裴咏目不斜视,回答:“臣毕竟是领兵在外作战多年,所以对于狄戎如今的动向,是最了解不过的。” “就算是没有威远将军这一出,他们还会找其他的机会,挑起战争,因为马上就要开春了。” 裴咏这句话实际上,有些意味不明,可是只要对战事有所了解的人都能听得出来,这就是意味着,狄戎有了打仗的本钱。 “反而威远将军此为,为大昭争取到的是主动权,不是因为抢了他们的公主,而被动挨打,是我们大昭看不下去,他们的禽兽行为,不仅大公无私救了他们求助上门的公主,还坚决保护。” 裴咏顿了顿,“如此一来,这名声究竟是好是坏,倒也不必再多说了吧。” 皇帝听的这些话,眉头舒展开来,表情顿时轻松不少。 “裴爱卿说的没错,威远将军此为乃最好的解决办法了,若诸位还有更好的办法,不如便都说出来,集思广益,说不定便有比威远将军更好的法子。” 虽然并未偏颇任何人,可总有人会觉着偏心。 江芍知晓,但她并未曾言语。 她只觉得有些可笑。 “可是如此贸然与狄戎撕破脸皮,是否于我们不利?”朝臣们换了一个方向开口,归根结底,就是要让江芍被讨伐。 她以后也不说话,而是目光炯炯的盯着不远处站着的宋太傅。 宋太傅似有所感,回过头去看着江芍,二人目光相触,却都不曾从对方眼眸中看出来什么情绪。 宋太傅把目光收了回去,却依旧沉得住气,什么都没说。 江芍想了想,这个局面确实是太过于麻烦,她如果再不辩解,皇帝也不好继续帮着她说话。 她顿了顿,道:“阿史那云,也就是他们狄戎的公主,在我们的手里,对我们而言,只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我非常确定,我已经将人策反,并且她会成为我们的助力。”江芍顿了顿,“我所做的一切并非是冒险,而是因为我确定如此,一来一定能为大昭换来利益。” 她顿了顿,“诸位如此阻拦,是觉得这个办法换不来利益,还是因为,只是因为这个办法是我提出来的,你们质疑我,所以也质疑这个办法?” 江芍问的非常直接,众人都不知应该如何回答才好了,这话就像是个送命题,怎么答都不太合适。 眼看着众人这个时候都沉默了下来,江芍也不跟他们卖关子了,将之前就已经得到的布防图拿了出来。 “这是狄戎的布防图,至于怎么来的,诸位现在应该也都有了答案,所以皇上,臣恳请,派人保护阿史那云姐妹二人,既然他们能拿出来布防图,那么,就能拿出来其他的东西。” 她抬头看着皇上,“她们姐妹二人的重要性。皇上,您现在应该也是清楚的吧?” 皇帝点了点头,“你说的的确没错,阿史那云姐妹二人确实应该被保护起来,那么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你来为她俩布防,一定要确保她们两人的安全。” 江芍笑了一下,点点头。 此事便如此轻飘飘解决,众人都有些没反应过来,原本感觉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此时此刻怎么突然一下子似乎和谐了不少。 江芍的目光,依旧是看向了站在自己身前不远的宋太傅,宋太傅感觉不到有任何的情绪,静静的站在原地,甚至今日的讨论,他都没有参与进去一句。 她其实不怕宋太傅开口害她,可她的确是有些害怕宋大夫这个不说话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有些心惊胆战,总觉得他一肚子坏水不曾施展。 今日,她原本想着的也是要将人逼的没办法开口害她,可没想到,事已至此,显然已经被她解决了,竟然还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退朝之后,江芍急不匆匆准备恢复,却没想到,被裴咏拦在了原地。 他的脸上,竟然带着一丝怒意。 江芍下意识就有一些警惕,退后了几步,抿着唇,盯着裴咏。 “你今日实在是太胡闹了,怎么能拿自己的安全来设局呢?”裴咏问道。 江芍被问的有些懵了,一句话都不曾说出口。 “我知道,你是急切着想要为阿史那云姐妹两,寻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可是你又何必如此着急呢?今日朝堂之上,看着似乎是你大火全胜,可万一,一不留神之下,给你安一个同地叛国之罪,你又要如何解释?” 裴咏喋喋不休的教育着,江芍不难听的出来,确实是有些生气了。 可是,他却又是为何? 江芍心里这般想着,自然嘴里也这样问他:“裴将军,我既然敢这么做,自然是我的本事,你又为何如此生气?” 第215章 怀疑我? 裴咏被这句话问的一瞬间,哑了声,竟然真的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好了,愣愣的看着江芍。 “我不会把自己置于险境的,因为我手里有布防图,没有它,我是不敢开这个口的。”江芍继续道。 裴咏慢慢开口,声音有些艰涩:“我之前不是与你已经说过了吗?我是你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我若不关心你,还有谁关心你?” 她听到这话,难免动容,但是却往后退了两步。 “有爱我之人自然会关心我,裴叔,若您还在计较之前的事情,那我与你道歉。”江芍鞠躬,倒是迅速道歉。 裴咏愣愣的看着她道歉,随后慢慢闭上了眼睛,最后像是自嘲一般,笑了一下。 “罢了罢了,芍儿,此后你一定不会再信任于我了,但是我须得跟你说,有些事情你还是不要涉入太深,涉乳太深,到最后受了伤,疼的还是你自己。” 裴咏说完之后垂下了头。 “多谢裴叔,在这个时候提醒,那既然裴叔没事的话,我就先行告退了。”江芍说完准备错身而走。 她实在是觉得,今日的裴咏有些古怪。 裴咏一直对她都很关心,可是今日这副样子,却是第一次见。 虽然显得有些浮于表面,可是,江芍心里却并不觉得这是装出来的。 她抿嘴,在心里默默叹气。 “等一等。”裴咏叫住她,因为是背身对着她,所以,江芍根本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 “裴叔,还有事吗?” 她问道。 裴咏沉默了很长时间,脊背似乎在一瞬间弯了下去,“有。” 他回头朝着江芍伸手,“既然是狄戎布防图,你不如交给我来保管?” 江芍有些震惊抬头,“什么?” “布防图最终还是要交给镇远军保管,最后用在战场上,不如你现在就将布防图给我。”裴咏面容平静道。 这与方才那个因为恼怒她冲动而面色大变的人,仿佛是两个人一般。 江芍摇摇头,“裴叔,无论最后这份布防图要何去何从,那也都是皇上说了算的,我不会私下里交给你。” 她顿了顿,“裴叔,方才多谢你为我操心。” 江芍说完,立刻转身离开。 裴咏有些怔愣的看着她越走越远,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滋味,只是默默的看了许久。 江芍一边往回走,一边又觉得奇怪,裴咏这个模样,实在是有些太让人觉得古怪了一些。 一边想着的,是想要让她将布防图交出来,可是另一边又看起来似乎非常关心她。 看着反倒像两个人似的。 江芍忍不住在心底叹了一口气,对于此事,颇有一些无可奈何。 她暂且将这件事情抛之脑后,免得自己越想不通,越发着急。 不过现在算算时间,快到了春闱放榜之日,她与沈清安的婚期也越来越近了。 也不知道,放榜之后,诸位上榜学子会被邀约至何处庆祝。 为了避免麻烦,江芍开始告假了。 她对外宣称染了风寒,一病不起,实际上是为了等这件事情的风波过去。 阿史那云姐妹两个在京城,其实并不会有任何人眼红,实际上,最让人眼红的是她。 倘若,这件事情并非她所为,恐怕并不会有人攻讦。 江芍对于此事清楚的很,所以现在她闭门不出是最好的办法了。 日子一晃而过,到了放榜日。 江芍想也就知道今日是何等盛况,先不说去看榜的,必定又要出现不少榜下捉婿之人。 “江芍!江芍!” 她悠闲地坐在花厅之中,正在看书,没想到门外却传来了裴珩有些急切的声音。 他们二人,这几日也算是相熟了起来,所以,他可以直接进来,并没有人会拦着他。 江芍听到这声音,忍不住有些觉得头疼,放下书之后,朝着外面喊了一声:“我在这儿,你别叫了,发生什么事了?” 裴珩打帘而入,他看着拥着被衾,坐在榻上闲闲看书的江芍,忍不住一阵无语,伸手就要去拉人。 江芍立刻躲开了,有些疑惑的看着裴珩,“一大早的,你发什么病?” “今日放榜,城内都乱作一团了。我爹那边忙不过来,所以我就来找你,一起去维持秩序呀。” 江芍听到是这些事,完全没有想理会的意思,反而往里面挪了挪,“我是小裴将军,我可是病了,这种时候还要我去,是不是太不将我当人了?” 裴珩闻言,一阵无语,“江芍,扯谎之前,你能不能先看看自己现在红润的脸颊,哪里看着像一个病人的样子,明明健康的很。” “行了行了,我知道,你先前装病,是为了躲着那些老皮肤,免得他们追着你问阿史那云的事情,可是现在确实需要你帮忙,你可不能跑。” 江芍微微顿了一下,随后看着裴珩,“裴珩,你知道的,我并非是有意要怀疑你,而是好奇。” “有些好奇,你爹他……有没有跟你说过什么?” 江芍问道。 裴珩当然不是傻子,听了这句话之后有些惊讶,“我爹能跟我说什么?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江芍摇了摇头,“你爹那日问我要布防图,我没有给他之后,我就称病不出了,所以才问你裴树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裴珩闻言,很是惊讶。 “我爹问你要布防图?如今,狄戎尚且还未将马匹养肥,又出了自家公主控诉其王室上梁不正下梁歪之事,正是进退两难之际,说要打也不会打起来,他要布防图做什么?” 江芍听到裴珩的话,也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目光紧紧的盯着裴珩的眼睛。 他的眼睛澄澈明亮,看起来没什么心眼,让人十分容易信任。 江芍此时此刻,心里就在想着究竟能不能信任他? 裴珩喋喋不休说了一顿,随后扭过头去,看到了江芍正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刚要问他,脑海之中便有了其他猜测,脸上便登时有了些怒气。 “江芍,你这个眼神,是怀疑我吗?” 第216章 放榜日 江芍甚至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慢慢的靠回了榻上,算是默认。 “就你现在这样子的身体状况,你根本就不用怀疑我,我若是想要,直接抢了就是,到时候大不了说,这布防图是你主动给我的,眼下四处无人,你又如何辩解?” 裴珩急的说话语速都快了不少。 江芍听着他这些话,心里面确实是觉得有几分道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我明白,此刻在心中如此揣测于你实属不妥,可是,你和你爹两个人行为太过古怪了,怎能不引起别人怀疑?” 裴珩这下确实是哑了火。 “我爹是我爹,我是我,你总做什么,把我们两个混淆到一处去看?” 他的声音有些不满,但是却有些越说越没有自信。 江芍叹了一口气,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为难他,掀开被子从榻上下来,随后坐在了妆台前,慢慢地梳理着自己的长发。 “怎么,你还要在这里呆着,等着我梳妆过后吗?”江芍从镜子里看着的裴珩。 裴珩没什么其他的表情,满满的都是惊讶。 “江芍,这不是你的话题吗?你怎么还在这放了个梳妆台呢?”他问。 江芍认真思索了一番,随后回过头去对他说:“我倒是建议,往后你若是有了夫人的话,也给她在这些地方放一个,免得要起身梳妆时还得再回自己的寝房,麻烦的很。” 裴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转身去了前厅等着江芍。 她毕竟是要跟着一起去巡逻,自然用不着精致打扮,只草草将头发扎起,便换了一身衣服,与他出了门。 江芍其实已经料想到了,今日京城一定会是一番热闹的景象,但也的确没有想到,竟然如此热闹。 四处都是学子,或哭或笑,或喜或悲,甚至竟然还有当街拦路,质问路人,自己为何连着五年考不上的。 江芍上前去连忙拉开,并且吩咐身后的士兵,暂且将这名学子看押。 虽然说确实过得可悲,但也并不是动手伤人的理由。 “每年都是这样吗?”裴珩毕竟已经很多年没有回到过京城,这是他多年以来,头一次在京城见到春闱放榜的场景。 江芍摇了摇头。 “也不是年年都是这个样子。”她道,“今年名额增多,但学子减少,按道理来说,能考上的人更多了,所以所有人都想要抓住这一次机会,可是总有不如意时。” 她无奈的摊开手,“就导致了,现在的这种情况。” 裴珩点了点头,“倒也不怪他们如此激动,毕竟难得碰上这样子的一个好机会,可是自己还不争气,若是换了我,我恐怕也要急了。”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声,却并没说什么,默默的看着眼前,等着看看,什么时候需要她将人分开。 “泱泱。” 江芍同裴珩转了几圈之后,并没有再发现任何闹事学子,正准备打道回府,却没想到碰上了沈清安。 她毕竟许久没见他,顿时眼睛一亮,立刻朝他跑去。 沈清安张开了手,挡着抱住她,可是没有想到,她却忽然一下子停住。 “你这为了审阅策论,是不是又夜以继日的?你瞧瞧你眼底泛着乌青,脸上还胡子拉碴的,一看又是好几日没睡好。” 江芍抱臂,眉头蹙起,看得出,她是有些不爽的。 沈清安顿时有些愣住了,立刻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实是长了胡茬,一时间,竟有些不知如何面对江芍。 他右手成拳,抵在下颌处轻咳一声,“我倒是忘了整理一下我的仪容,反而到时要让泱泱来提醒我。” “那你先回府去吧,我随后去寻你。”沈清安说道,但还是上前了两步,拥住了江芍。 江芍原本准备电脑,却突然被他这个动作弄得一愣,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现在该做什么才好了,呆呆的看着沈清安。 “泱泱,这些时日不见你,我很想你。”他道。 江芍一瞬间,脸顿时烧红了起来,没有想到,他居然会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说这样子的话。 她却并没有将人推开,反而是轻轻的也将他抱住。 “我也是。”她声音很轻,下一秒,立刻将人推开:“好了好了,话也说完了,你快走吧。” 沈清安忍不住笑了起来,点了点头,随后转身离去。 “啧啧啧。” 江芍张一顺不顺的望着不远处的方向,就听到身后传来了裴珩的声音。 并且这个声音还非常欠揍。 “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小江将军,居然也能陷入这样子的情感漩涡中啊。”他故意如此说道,调侃意味十足。 江芍抿了抿嘴,“裴珩,虽然说我现在有一只手,确实是没办法跟你打,但是我们江家的剑术,你是见识过的,我用左手,照样能削了你的头发。” 裴珩马上投降,“错了错了,我不该说这些话的,你莫要与我计较。” 江芍一时间,很难不觉得有些无语。 “行了,巡查我也给你巡查过了,现在能放我回府了吗?”江芍问道。 裴珩笑着点了点头,“自然没问题,今日还要多谢小江将军,出手相助。” 江芍摇摇头,表情略有些无可奈何,随后说道:“好了,少贫嘴了,我先走了。” 裴珩点头。 只是,在她转身要离开的时候,裴珩却忽然一下子叫住了她,“等一下,江芍。” 她有些奇怪的回过头去看着裴珩,裴珩表情有些为难,许久之后,他才说道:“你刚才跟我说的都是真的吗?” 江芍这一时之间,却有些想不起来,自己跟他说过什么。 两个人是在大街上对视了半天,江芍这才恍惚一下子想起来是什么事。 她没想到他对此事竟然如此耿耿于怀,沉默片刻之后,她说道:“裴珩,我所对你说过的所有事情都是真的。” “此中,并没有添加过任何揣测,但是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揣测你爹了吧?” “若有可能,你能去问一问他,让我也好知道消息,放心一些。” 第217章 一视同仁 江芍说起来这些话的时候,表情十分的认真,并看不出来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裴珩才更加确认,她这些话都是认真的。 裴珩深吸一口气,随后扯出来的笑容多少有一些苦涩,点了点头。 “我一定会向你证明我爹的清白的。”他道。 江芍听着他这么说,却有些担心,忍不住上前两步:“你与我说你要证明你爹清白,可你爹要是不清白呢,你该如何?” 听到这句话,他沉默了,没有回答江芍。 江芍叹了一口气,“我就知道你不会回答我的,但是我知道你会是什么选择。” “裴珩,我不逼你,你也莫要逼迫你自己回去吧。”她说完之,又后笑起来:“马上便是我的婚期了,你们是不是参加完我的礼便要走了?” 裴珩微微有些怔愣,随后点点头。 “不知道,我们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但我提前与你说一句,保重,我怕到时候会没有时间。”江芍道。 她说完之后并没有再继续驻足,反而是转头离开。 裴珩颓然的在原地站了许久,最终却什么都没说,默默转身离去。 江芍回府的路上,脑子里面思绪翩飞,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想些什么。 她忍不住叹了一声。 裴珩既然这样子说,那么他肯定是没有做过这样的事的。 可是,若真如裴珩所言,他是他,裴咏是裴咏,那此时的情况,倒是让她有些无措了。 江芍越想越想不通此刻的情况,忍不住叹气。 “小姐,你回来了。”青萍还是在府门口等着她,看见她回来笑了笑,“刚刚皇后娘娘派人过来了,送来了一封请帖,要小姐看一看。” 她说完之后,把请帖拿了出来,递给江芍。 江芍看着这烫金封面,就知道这是邀请他们同去登高台。 毕竟今日放榜,确实也到了时候了。 “我知道了青萍,你去帮我搭一套隆重些的衣裳来,等晚上宫宴我便能穿了。”她认真叮嘱,随后进府。 青萍办事一向都十分的妥帖,所以,她不用担心这件事情交给她,会有什么差错,就放心的回了卧房。 她回了卧房之后,开始翻箱倒柜的寻找起自己的虎符来,虽然说,自从先前她回京之后,这虎符就不再管用,可是到这个情形下,她还是想要把它找出来,她想总会有用到的一日。 夜色渐沉,江芍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也该换一身装束了,便叫青萍来梳妆。 “小姐真的是奴婢见过最美的人了。”青萍眼神亮亮的,说着看着铜镜中倒映出来的江芍的脸。 江芍忍不住弯了弯,眼眸笑了起来。 “青萍这是喜欢我了?”她故意逗她,问道。 青萍一瞬间,有一些羞赧,“小姐,怎么总是开奴婢玩笑!” 江芍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差点将头上的簪子笑了下来。 连忙正襟危坐,青萍也是立刻将簪子扶正。 “我放在从外面进来时,就听到里面欢声笑语,不知有什么高兴的事,可能叫我也听听?” 沈清安的声音从门外响起,随后就见他慢慢走了进来。 他笑眯着眼睛,看着江芍二人。 江芍此时此刻,发髻刚被扶正,所以显得略有些凌乱,她看了一眼旁边的青萍,主仆二人又笑了起来。 “王爷,我们小姐说喜欢我呢,努比毕竟跟了小姐多年,可舍不得把小姐让出来了,王爷待如何?” 青萍故意问道。 沈清安神情倒是郑重了几分,居然朝着青萍拱手行礼,“青萍姑娘情深义重,将你家小姐交给我,我必不会让她受委屈,还望青萍姑娘应允。” 青萍属实是被这一场景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扯了扯,慌慌张张的摆手道:“不妥不妥,王爷,此等的大礼,奴婢可受不起,您可不要再取笑奴婢了。” 她说完之后,转头看着江芍,“小姐,努比可就只能帮您到这了,奴婢告退。” 江芍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小姑娘,忍不住弯眸笑了笑。 “你做什么吓唬她?”江芍问。 沈清安的目光却一直直直的盯着她,烛火映照之下,反而是多添了几分旖旎。 白日里见他时,他还一副有一些邋遢的样子,如今,却已经重新装扮了一番,换了一身衣裳,还重新束了发净了面。 又是那副翩翩公子,白玉书生的模样。 江芍被他盯得,只是觉得自己有些无处躲藏,忍不住往后缩了缩,却被立刻察觉到的他,紧紧的又锢在了怀里。 “没有吓唬她,我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她与你从小一起长大,你们二人感情深厚,若要娶你,她必然也要同意。” 江芍感觉到了他收紧的双臂,随后下意识回望着他那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眸,一瞬间愣住了。 她其实根本没想到,沈清安竟然会对她重视至此,就连旁人觉得,只是一个奴婢的青萍,他也同她一般,一视同仁。 明明是本该如此的事情,她竟然现如今也觉得弥足珍贵。 “可,可她……” “你这样认为吗?”他眼含笑意,可话却说的温柔。 她垂下眼帘,摇了摇头,“青萍是我的妹妹。” 江芍话音落下,感觉到眼睫落下温热呼吸,是他轻轻吻了吻她的眼睛。 “你如何认为,我就如何认为,既然你将青萍当做妹妹,那我当然也是如此。”他眼神认真,“更何况,江湖是你的福地,一切长幼尊卑都是你说了算。” 他的话,让江芍鼻子一酸。 随即她点点头,“有了王爷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江芍一脸认真的盯着沈清安,却把沈清安逗笑了。 “今日琼林宴,你都已经装扮好了,不如我快快随我一起去吧?”沈清安问道,轻轻帮她整理了一下发髻。 江芍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一丝笑意:“原本我还想自己乘马车去呢,没有想到,你来接我了,这正好,倒是省了我自己的功夫。” 他忍不住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好了,走吧。” 第218章 太好了 二人相携上了马车,摇摇晃晃,往宫中去。 “往年的琼林宴,我都没有什么机会参加,今年倒是沾了你的光,可以一同前往。”江芍坐在马车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发髻,说道。 沈清安挑了挑眉,表情里有些意外。 “往年的琼林宴,你都没有参加过吗?”沈清安对此,的确是十分意外。 江芍就算并非是科举学子,但先前确实是威远将军,这种科举后的宴会,又怎会不参加呢? “我在外里面打仗两年,回了京城之中又没了威远将军的称号,我又如何去参加?” 江芍宽慰他:“好了,不过我是真没有参加过你们文官的宴会,会与武将一般,现场比一比诗词歌赋吗?” 沈清安略略思索了一下,倒是认真的点了点头。 “你这么问来,那到底确实会。”他认真道。 “我倒是忘了,你之前,定然是去参加过同期举行的会武宴,实际上,琼林宴与会武宴的流程基本一致。” 他又仔细想了想,想到一处不同,“不过,会武宴毕竟不是考试,需要封闭,魁首与否,当下打完那一架就能知道。” “可是文试毕竟是要写策论,所以琼林宴上,还有多出来的一个步骤,那就是在琼林宴上公布前三甲。” “状元,榜眼,探花,都会在琼林宴上公布。” 沈清安大致解释完之后,江芍却有一些觉得不合理。 “在这样子的宴会上公布的话,这些学子们难道不会有意见吗?”她问道,“毕竟外面张贴布告,二甲三甲均已公布,可状元榜也谈话,这毕竟是更为荣耀之事,却只在宴会上公布。” 沈清安轻轻的敲了一下她的头,“三鼎甲是要打马游街的,对于他们而言,在琼林宴这样众学子的宴会上,公布他们三个,是此中之最,对于他们而言,才是最为荣耀之事。” 江芍忍不住啧啧了两声,“那这件事情倒是让人觉得麻烦的很。” 她无力的叹了口气,“看来今夜又不能好好用膳了。” 沈清安脸上的表情有些无奈,捏了捏她的脸颊。 二人到了皇宫门口之后,沈清安却被太子身边的隋公公截住,“王爷,太子殿下有请。” 沈清安明了,此时他兄长寻他一定有事要说,故而回头对江芍道:“那你先入席吧,等我从皇兄处回来之后,就去找你。” 江芍点点头,二人在门口分别。 她从侧门走了进去,就是为了避人耳目,免得显得太大张旗鼓,将自己的请柬递给了门口的宫女之后,宫女便带着她找到了自己的席位。 江芍安安静静的落座,但还是有人察觉到了这边的响动。 毕竟,江芍所坐的地方确实是有些特殊,是皇室子弟的席位。 她默默将这些目光都屏蔽掉,自顾自的开始饮酒。 也不知道沈清安什么时候能回来,一个人坐在这里,可实在是让她有些心焦的很。 “你不是还没有成亲吗?怎么就坐在了这个席位上?” 江芍心底正还在想着,自己该如何借个好理由离开,突然之间,宋彦恒就出现在了面前。 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些愤恨,可却不知他究竟在愤恨什么。 江芍自然是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便回答他:“我不坐这里,坐哪里?” “你现如今还没有嫁给他,就以皇室子弟自居了吗?”宋彦恒咬牙切齿的问道。 他的声音并不算大,而且还遮挡了一部分的视线,所以,并没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江芍反而有些想笑了。 “宋彦恒,我本身便将要成为王妃,又如何不能坐在这里?”她站起来,“反倒是你,贸然闯来,是否与规矩不合?” 宋彦恒一下子眼睛就红了,“芍儿,你果真就要与我如此针锋相对吗?我之前明明都已经答应过你了,等我考取了功名,就会去你家提亲,与你成亲,还不够吗?” “眼下如今,正好在宫中,我有一相熟的太医,不如,你跟我去太医院看看,如何?” 江芍满脸认真的问。 宋彦恒却被她这个问题,一下子噎住了话,顿时有些恼怒起来。 “江芍,你知不知道你若是嫁给了那个纨绔,你这一辈子就蹉跎过去了!” 宋彦恒指了指一旁,让江芍不住蹙眉,她还是不太明白,宋彦恒为什么叫死脑筋的认为,她要嫁的人是沈知意? “而且……” 他顿了顿,“我不知道你对此事究竟是如何看待的,可是,你所谓的亲近姐妹陈香莲,如今又与你的未婚夫沈知意走的极近,那是我在珠宝坊给你买首饰想送你,不曾想,他们也在。” “的确,他们没有当街做出来什么过分亲密的举动,可是,他们两个竟然背着你出现在女子用的首饰铺子里,难道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宋彦恒说起来这些事,有些急切,惹得周围的目光都朝着这边落下。 江芍承认自己还是略微有些羞耻心的,被这样的盯着难免有些觉得尴尬。 “我现在不想在这里听你说这些,你若是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那便跟我出去。外面有一湖畔,我们去湖边说。” 江芍直接打断了他,随后转身往外走。 宋彦恒看着她的背影,心里一喜。 自然,他觉得或许有戏。 二人转身到了外面的湖边,江芍站定,回头看他。 “有什么话你就说吧,我听着。”江芍道。 宋彦恒继续:“我刚才与你说的话都是真的,若有半句虚言,那么我便此生仕途不顺,家族尽灭!” 江芍被他起的誓言有些吓到了,连忙摆手,“你可少发这些事,万一以后真的有些不顺,可都得怪到我身上来。” 她顿了顿,“不过,你说的,陈香莲与皇太孙,走的有些近事,是真的吗?” 宋彦恒点头,“千真万确。” 他期盼地看着江芍,想要在江芍脸上看到恼羞成怒,如此便可趁虚而入,可没想到,原本还绷着的脸,此时居然笑了。 “太好了。” 第219章 琼林宴 宋彦恒脸上的表情一瞬间有些变化莫测,江芍一回头,就看着他的脸色,青一阵紫一阵的。 “什么叫做太好了?”宋彦恒简直是要被气笑了。 江芍有些莫名的看向宋彦恒,“按照你所说,那不就是皇太孙,纡尊降贵的陪着莲儿去逛她喜欢的饰品铺子,二人还相处甚佳吗?” “对啊。” “如此一段佳话,又怎能不说一句太好了呢?”江芍问宋彦恒。 宋彦恒彻底有些懵了。 “沈知意是你的未婚夫,他现在也走的这么近,你难道不生气吗?那皇太孙也是,明明已经有你做了未婚妻,却非要与旁的女子厮混在一起!” 宋彦恒话说的义愤填膺,仿佛是真为她而生气。 江芍却有些疑惑了。 “你到底在生什么气?”她问道。 宋彦恒表情透露出来一丝恨铁不成钢,“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看不出来吗?我自然是为了你而生气。” “原因?” “你被他们两个这样背叛,我还不能替你生气吗?”宋彦恒甚至还自以为是的觉得,江芍会为他的话感动。 但江芍却又笑了。 “谁都能跟我说这种话,但你不能。”她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下来,看向宋彦恒。 宋彦恒却不服,只觉得不公。 “为什么?你就这样偏心于他吗?”他的声音之中听得出在微微颤抖。 她挑眉,有些戏谑,又有些轻蔑。 “你难道不觉得这些话耳熟的很吗?”她问,“这些事,难道不都是你曾经对我做过的事情吗?” 宋彦恒脸上的血色,一瞬间褪尽。 “你也知晓这是背叛,也知晓会惹人不快,可你当时却依旧那样做了,又是为什么?”江芍问他。 宋彦恒抖着嘴唇要解释,江芍却抬起手来摆了摆。 “好了罢了,你不必多说。”她拦住了宋彦恒的声音。 “我也没什么兴趣,知道你到底为什么那样做,我只是觉得你总缠着我,我觉得烦。”江芍静静面对他道。 宋彦恒紧抿着唇,一时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宋公子!这可是你先前说过的未婚妻?如你所言,确实美貌!” 一旁有学子三两结伴而行,准备进大殿里去,却恰好注意到了这边,便开口调侃。 宋彦恒脸色却难看了许多。 江芍回过头,冲着几人温和的笑了笑,“我不是他的未婚妻,诸位认错了。” 她说完,很礼貌的点了点头,转身朝着大殿方向走去。 直到她走到了几人面前,众人这才意识到他们方才调侃对像,居然是江芍。 那个传闻中五大三粗,面如鬼差的悍妇江芍。 竟然是如此柔婉美丽的女子,浑身气度不凡,叫人甚至是有忍不住亲近的感觉。 眼见着人走远之后,一群人才有些诧异的走向宋彦恒,“宋公子,威远将军是您的未婚妻吗?” 宋彦恒脸色越来越阴沉。 “没想到啊宋公子,早先只知道您有位貌美的未婚妻,可今日真正见到了,才觉着宋公子您真有福气。” “但,刚刚江小姐不是说,并不是宋公子未婚妻吗?这是怎么回事?” 几人的目光看向宋彦恒,他深吸一口气,“此事与你们无关,少打听!” 他语气听得出很恼怒,众人被如此一吼都有些愣住了。 几人默默片刻,有些恼怒:“不就是出身好些吗?他以为他是谁啊,人家威远将军显然是看不上他!还要硬凑上去!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 宋彦恒虽然说已经走了出去,可实际上并没有走的很远,这些话还是能听得到的,听见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咬了咬牙,却并没有回头去反驳。 因为,这些人说的没错。 江芍原本明明只喜欢他一个人,可是现在为什么突然变化这么大,不仅不喜欢他了也就罢了,还突然要嫁给别人。 他一定要把人抢回来,既然之前喜欢他,那么之后也只能喜欢他! 他眼里闪过一丝阴狠,紧追着江芍回大殿去。 江芍回去之后,实在是心里憋闷,并不想坐回去,可是一抬头,却发现沈知意来了,总算见到熟人,她便立刻走过去。 沈知意如她方才一般,拘谨的坐在自己的席位上,正喝着酒。 “这种场合你不是不喜欢吗?怎么突然来了?”江芍出现在他背后,轻轻拍了一下问道。 沈知意确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回过头去,随后叹了口气。 “父王说,若是琼林宴我都不参加的话,那我此后可别想出去玩了。”沈知意展开了自己那一年四季都带在身边的折扇,将二人挡在扇面后面说道。 江芍闻听此言,忍不住笑了一下。 “那这么一来,我倒是觉得太子殿下说的没错。” 沈知意听到这句话,有些幽怨的看着江芍,终究化为了一声叹息。 “罢了罢了,对了,皇叔怎么没有跟你在一起?”沈知意四处打量着问道。 江芍耸耸肩,“不清楚,但是你皇叔确实忙得很,春闱放榜,恐怕里面又出现了许多不应该出现的人。” 她谈起来此事时,表情便有些悔,“如果当时没有瞻前顾后,就直接在使臣来访之日,就将他这些事情说出来,想必,今日恐怕就会是另一个场面了。” 沈知意收起来扇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皇婶,这也不怪你,皇祖父与父王都是这样子决定的,只是没有想到,冯文良会选择弃车保帅。” 他想起来,自己知道这个结局的时候的惊讶样子。 “我是真的没有想到,有朝一日,他居然会被自己的父亲所放弃。” 江芍也是忍不住叹了口气,二人相对都露出了一个十分苦涩的笑容。 这一幕,却被紧追着进来的宋彦恒看到了。 他有些愤怒的上前直接拉开了江芍,隔开二人之间的距离。 宋彦恒先转头去看了一眼沈知意,随后,犹豫了许久,才回过头去,盯着江芍说道:“你在干什么?” 江芍被眼前的这个状况搞得有点懵了,“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吧?” 第220章 三鼎甲 宋彦恒动静闹得不小,所以所有人的目光,都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让江芍实在是有些无处遁形,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是好。 “你怎么能与他如此亲近?”宋彦恒问道。 她实在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宋公子,今日是琼林宴,诸位学子都在这里看着你,可否不要如此丢人现眼,叫别人平白笑话?” 江芍实在是被他步步紧逼,没了办法,自然,她说话就好听不到哪里去了。 宋彦恒紧紧的咬着牙关,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芍,眼圈一瞬间就红了,看起来像是非常委屈的样子。 “你为了他,与我这样说话?”他问道。 江芍更是被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回头去看了一眼沈知意,又回过头来,“如何呢?” “明明我才是——” “今日宴会是诸位学子共庆宴会,何人在此喧哗吵闹?” 宋彦恒还准备要说什么,门口便响起了一个威严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起的朝着外面看过去,没有想到竟然是皇后来了。 江芍首先跪了下去,拜见道:“臣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安。” 皇后的目光一瞬间柔和了起来,抬了抬手,叫她起身:“泱泱,本宫倒是许久没见你了,快起来走到本宫身边。” 说着话,还朝她眨了眨眼睛。 江芍心里忍不住在笑,随后立刻站了起来,跟了上去。 众人也都是纷纷参见皇后,随后被皇后一一叫起。 方才有一些尴尬而紧张的局面,就被这样轻松化解。 就算诸位之中,还想要知道后续者,却在此时此刻也不敢再开口了,毕竟那是皇后,另一位还是皇太孙,这种时候得罪他们,那基本就是仕途不保。 毕竟他们几个可没有像宋太傅那样的祖父,可以保他们仕途平顺。 宋彦恒咬了咬牙,站了起来,脸上满满的都是不甘心,显然是很不情愿的。 江芍居高临下的看着自然看到了他这副表情,但是,心里想着的,却是懒得理会他。 对于这种人而言,她只会多说多错。 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理会。 “姨母,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你不是应该跟着皇上一起来吗?”江芍跟着皇后坐在一起,声音压低,问道。 皇后笑了一下,声音也压低:“虽然说这里是用来专门开宴会的,可毕竟也在宫中,有几个眼线,那不是正常的吗?我听说你被刁难了,马上就赶来了。” 她正说着话,眼神便落在了不远处的宋彦恒身上。 “他又是怎么回事?先前不是说不愿意娶你吗?怎么你马上就要嫁给清安,他反倒是贴到了你这儿来?” 江芍心里也有些无语,摇了摇头。 “不知,姨母,自从我与那冯宽有所纠扯之后,他似乎感觉,我与他也能再续前缘。” 江芍语气里面都是嫌弃。 “直到真正放手之后,才发现他这个人是多么不值得喜欢,姨母,我该早些听你的话,不该只追着他这一人不放的。” 她虽是在撒娇,可是也是在表明自己的态度,绝对不会再和宋彦恒有任何牵扯。 皇后点了点头,拍了拍她的手,“你与姨母解释这些做什么?你与清安,眼看着就要大婚,我才不担心这些呢。” “但是你倒也该担心,担心你的未婚夫君,他是否会为此吃味?”皇后语调上扬,明显是在调侃江芍。 江芍弯唇笑了起来,摇了摇头,眼睛亮亮的:“这一点姨母可以放心,我可提前与他打好招呼了,若有什么不舒服的,便直接告诉我,若是因此与我生闷气,我可不哄他。” 两人笑了起来,反倒真像一对亲母女一般。 宴会过半,皇帝终于带着太子与沈清安姗姗来迟,跟着这几个人的,竟然还有睿王。 众人又是起身行礼,虽然对突然出现的睿王有些好奇,可最终,众人都终究是什么都没有说。 皇帝摆摆手:“今日本就是玩乐的宴会,不必多礼,快快起身吧。” 众人又都起身来回到席位,沈清安自然而然坐在了江芍身侧。 宋彦恒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却有些奇怪,忍不住侧目。 江芍是沈知意的未婚妻,可为何却是沈清安坐在她身边呢? 他对此确实是有些百思不得其解,可是又想了想,又觉得或许可能,只不过是为显亲近才如此安排,心中便没有多想什么,默默不言。 像琼林宴这样子的大宴会,自然会开一整日,所以等到夜色渐浓时,皇帝才忽然开口说道:“诸位可都用好了?” 皇帝竟然已经开了口,那么众人自然是不能,无所回应的纷纷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回答道:“谢皇上关心。” 闻言,皇帝伸手抚上自己的胡须,看着眼前的这个景象,笑了笑。 “如此甚好,然诸位都用的差不多了,那么也该步入正题了。” 皇上这样子说着,随后朝身边的贴身公公伸出手,公公毕竟也是跟了皇上许多年,所以皇帝一伸手,便知他要做什么,忙将自己手里的卷轴递了过去。 下一刻,那卷轴被摊放在桌子上,随后展开。 “琼林宴,向来都有一个规矩,那便是三鼎甲会优先在琼林宴上公布。”皇帝一面说着,一面看着今年的前三名。 他也不知道,看到了谁的名字,表情竟然微微有些变了变。 随后,表情有一些微妙的抬起头来看了一圈,然后又重新低下了头去。 “看着父皇的表情,应该是看到了熟悉的青年才俊,才会露出这样的神情吧,不知,父皇可否能与我们说说,究竟是看到了何人呢?” 太子开口问道。 众人并不觉得,太子如此询问,有什么不对,或者说这样子询问的特权便只有太子才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的投向了睿王,心里面也有一些好奇,眼看着自己的兄长被如此认可,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呢? 总之以己度人,想来,也并不会是什么好心情才是。 第221章 意外之人 皇帝笑着看向太子,“每年的琼林宴,你倒是上心的很。” 他的语气虽然看着好像是有些责怪,可实际上,任谁都能听得出来,这语气中的无限宠溺。 “算了算了,这一次你既然如此好奇,那么这宣布前三名的机会,朕就赐给你了,来吧,过来拿。” 皇帝这偏心偏的已经毫不掩饰了,就直接朝着太子招了招手。 太子爷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直接站了起来,走向了皇帝,并且自然的接过了皇帝手里拿的那封卷轴。 他展开卷轴之后,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是抬头看了一眼沈清安。 二人对视,冲对方点了点头。 江芍有一些好奇了:“刚刚皇上看到这个榜单名字的时候,表情就有些古怪,现如今,你们两个又对了眼神。” “这上面的名字都有谁呀?你是审阅之人,应该是会知道的吧?” 她低声问道。 “你想知道?”沈清安声音轻飘飘的。 江芍觉得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沈清安,“这是自然的,我当然想知道了。” “没什么特别的,只不过,那上面有我们熟人罢了。” 她闻言,眼底划过了一丝疑惑的神情。 江芍自然是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继续追问的,反正马上就要宣布了,倒也不急于这一时。 “往年都是从探花开始念,今年不如就直接宣布状元。”太子忽然抬头说道,众位学子的表情都有些紧张。 其实大部分人对于自己的定位还是很清楚的,毕竟早早的都从榜单上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越发的对这前三名分外的好奇。 “一甲一名,状元,方从文。” 太子开口念道,一点都不含糊。 被点到名字的学子立刻站了起来,表情看得出来应当是很激动的,直接走到了正中央,跪了下去,冲着太子皇帝的方向磕了个头。 “草民多谢太子殿下金口。”他说完之后,又抬起头来,有些高兴的回了自己的席位。 江芍盯着那位状元看,心想着,带着一群贵公子之中,倒是没有见过这个人,想来应该也不是什么有身份背景的。 她忍不住,看向了坐在稍前一点的宋彦恒。 宋彦恒这种心高气傲的人,竟然能容许一个草芥骑到他头上,去当状元吗? 她此时此刻,才有一些后知后觉的反应起来,似乎并不知道,宋彦恒这一次科举成绩如何。 江芍想到了他之前说的那些誓言,心里忍不住抖了抖,心想着还是不知道的好。 “一甲二名,榜眼,费子川。” 太子继续念了下去,江芍对这个名字略有些耳熟,立马将眼神投向了站起来的人身上,果然就是户部侍郎的长子。 比起来,中了状元的草芥,家中原本就有人当官的学子,自然是看起来更加淡定,他步履翩翩的走到了大殿中央,端端正正的行礼道谢。 江芍忍不住撇了撇嘴,心想着这人定然是故意的,就是为了给众人有一个对比,对比一下方才的方从文如何无礼。 她把目光又投向了那边的方丛文,果然表情一下子就有些羞赧,那张其貌不扬的脸,居然在这一瞬间涨红。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想着,这果然是否出身官家,到底还是不一样的。 “一甲三名,探花……” 前几位说的都非常的顺利,可以到了这个探花郎,太子却突然顿了一下,竟然目光有些意味深长的看向了她。 江芍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并且这种预感越来越强烈。 “一甲三名,探花,宋彦恒。” 这个名字念出来之后,江芍立刻就明白了,为什么刚刚太子是那样子的眼神,原来是对她的另一种调侃。 或者说,这并非是对她,而是对沈清安。 她停顿了一下,忍不住扭过头去看向了沈清安,沈清安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似乎这件事情并不在意。 江芍收回了自己的目光,又去看宋彦恒。 宋彦恒说到底,毕竟是宋家出身,祖父是宋太傅,气质气度比起来,旁人自然是好上了一大截。 加之他容貌确实出众俊朗,此时此刻,端正跪在殿中央谢恩的样子,反倒是挺拔如松。 江芍却只觉得有些头疼。 宋彦恒原本就是一个心比天高的人,现如今如此,恐怕更是要尾巴翘到天上去了。 “诸位学子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既然三鼎甲已经宣布,那宴会便继续吧。”太子合上卷轴说道,说着就把卷轴放了回去。 皇帝对于太子如此直接的指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反而是带了一丝笑意。 此时此刻,无论是偏心还是门阀,差距竟然都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但还是扭过头去问沈清安:“你刚刚听到他中了探花,一点都不奇怪,是因为早就知道了吗?” 沈清安点了点头,犹豫片刻之后,又问道:“三鼎甲,确实是很厉害,泱泱,你不打算去见一面恭喜恭喜吗?”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才我还与皇后姨母讨论过你,说的就是你这种老偷偷吃醋的性格。” “若是觉得,我在你面前提起他,你不高兴,那就直接告诉我就是了,不必用这些话来试探我,我反倒被你一激,我就真要去找了。” 江芍故意这样子说道。 沈清安顿时软下来了语气,“见你如此关心他的成绩,我自然是有些不舒服,可是,若问你为何如此关心,你可愿回答?” 江芍这一次接话接的非常快。 “这有什么不能回答的?我关心他的成绩,只是因为想起来了白文罢了。”她抿唇。 随后,她的目光开始在整个琼林宴上扫视。 “若是他没有遭遇那般横祸,说不定这一次他也是在这三鼎甲之中,我之前看过他的文章,确实是锦绣文章。” 江芍抿嘴,低着头摇头,叹息了一声,突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盯向沈清安。 “对了,这次策论审阅,你们可有碰到相似度极高的文章?” 第222章 拦路虎 沈清安闻言,沉思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并没有出现这样子的问题。” “我知道为什么你突然这么问,无非就是知道了考题被泄露的事情,可是考题被泄露之后,我们也有应对的办法。” 他的声音很轻,凑在了江芍耳边说道。 “在原本考题不变的基础上,多加一道就是了,因为是临场增加,不会给他们有任何作弊的可能。” 沈清安说到这些的时候,笑了一下,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耳边,让她一瞬间听不进去别的话,耳朵一下就红了。 她立刻弹射一样,坐直了身体,说道:“原来是这样子。” “我之前跟你说过的,宋太傅应该是已经将考题泄露给了宋彦恒,宋彦恒能得到这个探花之位,我倒是并不意外,不过,他也没有用白文的文章,也的确是稀奇。” 江芍撑着自己的下巴,说着。 沈清安闻言,则是有些奇怪。 “你有没有看过他的策论?又怎么知道他没有用白文的文章呢?”他问。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非常肯定的说道:“王爷,你没有见过白文的文章,所以并不知我为什么会这么问。” “他的文章,若是用在了此次的科举上,这状元,榜眼,探花,说不定可就要另寻他人了。” 江芍说这句话的时候非常笃定,沈清安也不由自主的有些相信她。 “你如此肯定是有什么证据吗?”沈清安问道。 江芍摇了摇头,“人都已经死了,我又上哪里去找证据呢?我只是,这样子告诉你而已。” 她抿了抿嘴,“不过,王爷,我的确也有一件事情很是好奇。” “为什么你们要故意将考题泄露出去呢?就是为了能新增另一个问题吗?”她维持原本的姿势没有变,依旧是撑着下巴。 沈清安有些惊了。 “这些你都知道吗?”他问道。 江芍也是忍不住笑了,回过头去有些好笑的看着沈清安。 “虽然说我不写文章,可我说到底,毕竟是个将军,用兵打仗,也会讲究一个兵不厌诈,出其不意。” 江芍笑道,“所以我觉得,你们这一招虽然用的很险,可是最后却的确是有用。” 沈清安揉了揉她的头发,没有说什么。 忽然之间,席间传来了重重的拍筷子的声音。 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果然一回头看,就是宋彦恒。 江芍那目光也在那一边,看着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有些奇怪,宋彦恒到底在干什么? “宋公子如此高兴吗?不过也是一甲三名,这是多难得的名次。想必,宋大人应该也为宋公子有如此才能而高兴。” 一旁的人感觉有些不大对劲,立刻开口来打圆场。 宋彦恒却并没有接话,反而是目光死死的盯着坐在上面的江芍。 江芍实在被他这个眼神盯的有些发毛了,着实是想不通,他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理解不了他的行为,所以,江芍索性把头转了回去,不去看他。 将三鼎甲公布完之后,其实这个宴会也就接近了尾声,夜色渐渐深浓了起来,在推杯换盏之间,众人也都有些醉了。 皇帝与皇后早就已经离席,毕竟年岁确实见长,陪不得年轻人,这般熬着。 直到后来,太子也起身,喝了手中最后一杯酒之后,也离席而去。 江芍看着外面的天色,回过头去,对沈清安说道:“那不如我们也走吧,你瞧,外面这天,越来越暗了。” 沈清安点了点头,两人正准备也起身离开,并没料到,宋彦恒居然醉醺醺的堵在了两人面前。 他喝的眼神迷离,两腮坨红。 江芍忍不住皱起了眉,忍住了自己想动手的冲动,问道:“你干什么?” 宋彦恒听到这问题之后,居然想直接伸手来拉江芍,被她直接躲了开来。 沈清安也觉得有些不太对劲,立刻拦在了江芍面前。 “王爷,您是王爷。”宋彦恒醉醺醺的开口说道,居然还直接伸手去指沈清安。 这算是一种大不敬的行为,可是由于,今日琼林宴,他毕竟是中了探花,若是心底兴奋,倒也能理解,所以众人都不曾说什么,只是有一些紧张的盯着宋彦恒。 “我不过是一介布衣,虽然现在中了探花,可是依旧还没有分封官职。”他说着,居然还打了个嗝。 所有人都被这一幕有些震惊到了,不知道宋彦恒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芍,我其实明白你为什么要选择其他人,可是,为什么谁都可以,就我不行呢?” 宋彦恒一边说着,一边竟然大步冲上前去,就要直接抓住她的肩膀。 “可这是为什么呢?冯宽可以,皇太孙殿下也可以,现在宁王殿下也是如此,你究竟还要与谁扯上关系?” 他有些歇斯底里道。 江芍彻底被激怒了,正准备要动手,却被沈清安拦了回去。 他回头冲着她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她不要轻举妄动。 江芍心里自然也是明白,这个时候如果轻举妄动,那就是真的如了他的愿,只能先暂时咽下了这口气。 “来人,宋公子喝醉了,把人带下去。”沈清安说道。 原本这样的做法,只是为了给双方一个台阶去下,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就是了,毕竟在场不少人也是明了的,江芍本是沈清安的未婚妻。 “你们少碰我,只要我每次一说实话,就是这个结局,怎么难不成我说对了吗?” 宋彦恒却并不想走这个台阶下,反而是直接掀了桌子。 这下,沈清安也有些生气了。 “宋公子,你究竟想要如何?”他问道。 “你现在究竟是在对皇上的赐婚不满意,还是对整个皇室子弟都不满意呢?方才说的话倒是让本王头一次听。” 沈清安语气凉凉的问道。 宋彦恒在听到这个语气之后,我突然之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在看清楚自己面前是沈清安的时候,一下子酒醒了一大半。 他怎么想着想着,真的走过来了? 第223章 宋家上门 “宋公子,你也要明白,有些话是不可以乱说的,说出来的话便要负责,你若负责不起,便不许说这样子的话。” 沈清安其实看不出来是很生气的状态,别人还以为,他只是在与宋彦恒讲道理而已。 江芍在旁边看着忍不住目光往下滑落,果然看到了他紧紧攥紧的拳。 宋彦恒那个时候要是酒还没醒,真的有口出,竟然说什么不好听的话出来,沈清安恐怕是真的要动手了。 “王爷真是说笑了,只不过长辈对晚辈的亲昵而已,是草民有些想多了。”宋彦恒恭顺回答道,忍不住笑了起来。 原本就如此,接过去就好,偏偏他要这样的笑两声,反倒是有一些,欲盖弥彰的味道了。 所有人的目光,此时此刻都看着江芍,江芍其实也没有躲避这些人的目光,甚至想着,此时此刻,盯着她看,总好比,宋彦恒之后闹事,依旧盯着她要好。 “本王与泱泱从来都不是长辈与晚辈,我与她本就是同辈人,你倒也不用说这些阴阳怪气,怨天满地的话。” 沈清安说道。 江芍这还是,第一次听沈清安说这么有攻击力的话。 宋彦恒看了一眼江芍,正准备开口,下一刻,她的巴掌落到了宋彦恒的脸上。 他刚刚本来就酒醒了一大半,这样子直接被扇了一巴掌上去,自然是这酒完全醒了过来,有些诧异的抬头盯着江芍。 “怎么这把这巴掌打完?你醒了吗?”江芍问道。 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就包括宋彦恒自己。 “你怎么还无缘无故动手呢?”宋彦恒捂着自己有些发烫的脸,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了起来,毕竟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江芍回答:“是啊,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动手呢?” “宋公子,我想我在外面,应该与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其一,我并不喜欢什么朝三暮四的男人。其二,我也不喜欢会背叛我的男人。” “可真是非常不巧,宋公子,你每一条都占上了,这我自然是避之不及。”江芍说道。 “所以我还要恳请于你,我马上便要成亲了,您莫要如此纠缠于我,无论对你亦或是对我,我们二人之间总会有龃龉。” 江芍这句话就是睁着眼睛在说瞎话。 一旁站着的沈清安,眼睛都睁大了,正不可置信的看着,江芍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所以说你们之间有问题,既然有问题,那么就应该——” “有些话我并不想多说一遍。”江芍有些恼,“你曾经如何对我做的?我想应该不必让我再多说一遍了,在场也有你不少的同窗,他们应该是听说过当年的事情的。” “今日算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并不想再次破坏你的心情,所以我与王爷准备离席,你最好不要阻拦。” 江芍说完,转头与沈清安离开。 沈清安后来确实一句话都没有说,有些惊讶的看着江芍。 两个人直到离开之后,这个死寂的大殿里,才终于有了一些声响。 众学子们,都不由自主,纷纷默默远离开了宋彦恒。 宋彦恒这个时候,也实在是顾不上这些,只是有些发懵的站在原地,还在思考着,江芍刚刚的话。 是什么意思呢? 是说,她,要和宁王离开吗? 为何? 她难道不是沈知意的未婚妻吗? 宋彦恒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思考不透这些事情,正摇了摇头,准备回到席上,可是没有想到,摇摇晃晃走了两步之后,这路竟然一下子没有走稳,仰头直接栽了回去。 所有人都被眼前的这一幕吓了一跳,纷纷叫着太医冲向了宋彦恒。 另一边,已经离开了大殿的江芍二人,此时此刻,却也有些默默。 沈清安忍不住问:“你这样子落了他的面子,他果真不会记恨于你吗?” 江芍耸耸肩,“记恨就记恨吧,我也不是第一次被他记恨了,如果他这种人不能一次性灭了他所有的指望,那么之后他只会更得寸进尺。” “他曾经说过,若是这一次拿到了公民就要来富商跟我提亲,可把我给吓坏了。”她笑着说到。 沈清安反倒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无奈的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她的额头。 “那既然如此,我们便不要想这件事情了,我送你回去。” “好。” 二人的身影在月光之下被越拉越长,在这寂静的街道之中,多了几分温暖。 江芍原本想着这一系列的事情,既然都已经结束,那么就只用安心待嫁就是了。 可是没想到,这一大早的,居然就听到了外面有锣鼓喧天的声音。 江芍直接被吓醒了,眼睛睁开,马上从床上弹起来。 “青萍!青萍!” 她非常慌乱的大喊着,青萍立刻从门外跑了进来,表情也是有些为难,“小姐,奴婢没用,没将人拦住,吵到您休息了?” “先别管你有没有用了?到底是什么情况?这外面到底是什么人在敲锣打鼓?” 江芍问道,一边问着一边匆匆忙忙的为自己穿好衣裳,非要去看看到底是什么人在外面做妖。 青萍却在这时,一下子拉住了江芍。 “小姐,你还是不要去了。”她说道。 “外面都吵闹成这个样子了,我若不出去看看,那该怎么办?”江芍没有强行挣脱青萍,但也是如此问她。 她叹了口气。 “这外面的不是什么,别人是宋家。”她有些又气又恼的说着。 江芍听到这句话,直接被气笑了,“宋彦恒昨日夜里被我那样子下了面子,还是在一中学子面前,他难不成并不觉得羞臊吗?怎么还敢来?” 青萍表情一瞬间变得更难看了起来,江芍就知道这件事情肯定没有那么简单。 她深吸一口气,“你现在一五一十的告诉我,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青萍表情看起来有一些为难,最后像是真豁出去了一般,咬了咬牙说道:“这一次来的人并不是宋公子。” “而是宋太傅。” 第224章 风流韵事 江芍听到这个人的时候,眼睛顿时瞪大,一瞬间都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谁?” “宋太傅。” 她这下子连衣服也不穿了,就这样子直愣愣的坐在椅子上,似乎有一些理解不了来人的身份。 “小姐,正是因为是宋太傅,所以奴婢才不知道要如何阻拦,才不小心将人放进来,实在是对不住小姐。” 青萍看着她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心里就觉得非常的愧疚,连连道歉。 江芍先是摇了摇头,没有说话,而后终于回神:“你是说今天宋彦恒没有来,来的,只有宋太傅?” 青萍点点头。 江芍一瞬间松了一口气。 “如此一来,那倒是好办了许多,这倒是不用忧心了。”江芍嘴里这样的说着,将剩下的衣服穿戴好。 她一边穿好鞋子,一边说道:“长辈既然已经到了,我们这些做晚辈的,又怎么能不去见一见?” “走,青萍,去见宋太傅。” 宋太傅此时此刻正等在前厅,他看到了江芍出来,顿时朝着她就笑了起来,随后说道:“这倒终于是见到江小姐了。” “宋太傅,这是哪里话?末将见过宋太傅。”江芍故意提起来自己的身份,一点空子都不给他钻。 宋太傅的表情,果然,一瞬间有一些凝滞。 可下一瞬间,立刻就恢复了。 “说的也是,江小姐毕竟已经入朝为官,现在是威远将军,老夫还称呼你为江小姐,确实不妥,的确是该叫你一声将军。” 他笑眯眯的看着江芍,江芍就从他的笑里看不出来一点友好。 “宋太傅受人尊崇,我身为晚辈,自认是宋大夫想要叫晚辈什么,晚辈听着便是。” 江芍实际上是故意这样子说的,毕竟,这话怎么听都有一些阴阳怪气的味道,自然会让宋太傅很是不悦。 她说着,还指了指外面那些锣鼓队,问道:“不止这一大早,宋大夫,这一出是要做什么?” 宋太傅的表情平和了不少,说道:“昨日宴会之上,听说家中小辈对将军有所不礼,可是,将军就算是再不喜,也不该下如此重手,让他至今昏迷不醒。” “他毕竟是为你如此,故而老夫也只能守着这一张老脸替他上门提亲。” 江芍听得真是瞠目结舌。 “宋太傅,你说出来这样子的话,那的的确确是舍得自己的脸了。”她顿了顿,“想必太傅随随便便打听一下,便知晓如今我已经许给了宁王做未婚妻,再有三日便是我们二人的成婚礼,反倒在此时,你要跳出来阻止吗?” 宋太傅的笑容有些看不出情绪,只看着像一个木偶在弯唇。 “是啊,马上孙儿的心上人便要嫁作他人妇了,我这个做祖父的,又怎么能不为他再争取争取呢?” 江芍真的是有一些看不懂,宋太傅到底是在干什么了。 她了解中的宋太傅,虽然说也是一个笑面虎,可是并不会把自己的面子如此践踏。 “太傅大人,我既然要嫁人,那么就不会再将这件事情有所更改,无论是大人你还是宋公子,都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她看着宋太傅,“如今,宋公子中了探花郎,自然是春风得意,或许也已经有不少高门贵女忘记了,他之前与那名名妓的爱恨纠葛。” 江芍自然话里话外都是在威胁宋太傅。 只要宋太傅表现出强硬的态度,那么他一定要将这些风流韵事重新散播出去。 虽然说不至于会彻底毁了宋彦恒的仕途,可是终究会被他选亲是有所影响。 只要宋太傅还想给他选一位高门贵女做夫人,就不会在这个时候赌。 果然,在听到这些事情之后,宋太傅的表情有些淡了下来。 “人也已经走了。如今,相关之人知之甚少,你又如何能确保,此事,能被你传扬出去呢。” 宋太傅冷漠的问道。 江芍笑了,“我自然有我不少的办法,而且这京中的流言,哪一样不是捕风捉影,就被传的有鼻子有眼?” “太傅大人,这毕竟是关宋公子的前途,不知道,太傅大人,可舍得拿宋公子的前途来赌一赌啊?” 她故意这样子问道眼底带笑,看起来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宋太傅确实是无话可说了,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既然如此,老夫便祝你新婚大喜。” 他说完之后,猛地一甩袖子,便起身离开。 江芍站在原地,笑着说道:“宋太傅慢走,不送。” 听到这些话之后,宋太傅走的更快了。 青萍一直在旁边站着,有些惊讶,并且崇拜的看着江芍。 “小姐如此麻烦的事情,你竟然就真这样子轻易解决了?”她眼神亮晶晶的,满是崇拜。 江芍笑了一下,摇摇头:“这件事情并没有彻底解决,但是至少能让宋太傅有所掣肘。” “这样,你出去找人,将宋彦恒与宝月的事情刊印成册,全程派发,我倒要看看,有这件事情为先,究竟还能拿什么事,能将我与他绑在一起。” 江芍言罢,这才忽然之间想起来:“是了,方才宋大夫说的没错,我竟然还有三日便要成婚了吗?” 青萍本来还在认认真真的记着她方才交代的事情,她现在忽然这样子一问,惹得她不由得笑了起来。 “小姐,你这日子真的是够糊涂了,怎么连自己成亲都记不得了呢?”她笑着说道。 “今日一早,王府还递来了书信,看着自己应该是王爷写给小姐的,上面便只有四个大字。” 青萍故意卖关子,从怀里掏了出来,一字一字的念到:“泱泱亲启。” 江芍听到这几个字,在意料之中,但是一抬头,又看到了青萍那小妮子,坏笑的表情,伸手敲了敲她的头:“你这丫头怎么尽不想些好事?” 她说完之后,从她手里拿过了信来。 “好了,信我也收到了,我回书房去看一看,待会我回一封信去,你替我送回到王府。” 江芍笑了一下,满是小女儿姿态,带着信离开。 第225章 来了两人 江芍回了书房,打开了信,上面果然是沈清安的字迹。 他的字迹向来都是遒劲有力,龙章凤舞的,只要看过一次他的字,便能记得住这字一定是他写的。 她细细的观摩着这信上的内容,无不表达了对她想念之情 “民间有习俗,新婚夫妻前三日不得相见,恐怕会被新郎冲了新娘,泱泱,甚思念之,不得相见,再见,你便要做我妻子,泱泱,我终于娶到了你。” 江芍看着最后这几行字,不知为何,脸上竟有些烧热。 她猛然一下子,把信叠了起来,一下子捂在了自己的心口上,但是嘴角却忍不住勾起了一丝笑容。 果然也是有状元之才的,这遣词造句就是有些矫揉造作。 江芍把信放在一边,随后提起笔,开始思考这封信应该怎么回才好。 她心中想了许久,开始慢慢写了下来。 江芍虽说是武将,可是写字,却一向都不错,字迹工整干净,写的是漂亮的瘦金体,曾经沈清安夸奖过,她写的字便英姿飒爽。 她默默的将一整封信写完之后,随后也装在了信封里。 犹豫一下之后,还是在上面写下了“清安亲启”这四个字。 她将这几个字写完之后,有些不好意思面对,默默的扣了过去,缓了缓心情之后,才冲着外面叫了一声,“青萍。” 青萍为了送这封信,可是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外,此时此刻听到了她的声音,马上冲了进来。 她眼神这种满是调侃的神色,笑着问道:“怎么样?小姐的回信,这是写好了吗?” 江芍突然之间被这么一问,反而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有些无奈的轻轻推了一把青萍。 “你这小丫头,怎么净说这些,说吧,到底是上哪去学坏了?”她问道。 青萍笑嘻嘻的抬手告饶,随后又问了一遍。 江芍这才将信封递给了她,“你去王府,将信交给长风他们。” 青萍立刻点了点头,随后朝着王府而去。 江芍倚靠在门边,想着自己这封信,最终到达手上的样子,忍不住心底也是有些高兴的。 青萍是跟着江芍一起长大,所以基本的马术也是会的,为了方便宋欣,自然是骑着马去的,去的也快,回的也快。 江芍看到人回来之后,忍不住问道:“怎么样?他收到信之后有什么反应?” 青萍笑了起来,“小姐,您方才只让我去送信,可没让我去送到王爷的手里,我交给了长风,没有见到王爷什么神色呢。” 她故意凑近,“总之,小姐也马上就要成亲了,不如亲自在大婚之夜问一问王爷,他到底是什么心情?” 江芍想到这些,一瞬间有一些脸红,随后看向青萍,“你少说这些话来打趣我。” 青萍忍不住笑,“奴婢只是高兴,小姐终于得嫁良人。” 她听到这一声感慨之后,也是忍不住摸了摸青萍的脸颊,“我知道这些事让你受苦了,以后,具体不会再出现这样子的事情,只要有人敢伤害你们,便是与我为敌。” 青萍自然的,将自己的脸靠在了江芍手上。 “好了,小姐,你现在自己马上要获得幸福了,可不要一直惦记着奴婢,只要小姐高兴,奴婢就高兴,无论如何都是如此。” 青萍说这些话的时候没有用,很郑重的语气,也没有像发誓一般认真,可是,江芍就是知道,她一定会履行自己所说的每一件事。 两个人都没再说什么,就这样子静静的靠坐在一起。 这么长时间以来,其实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时光了,江芍还是十分珍惜的。 到了傍晚时分,宫里忽然来了两批人。 江芍看着两位公公带领的两批不同的人,也是有些愣在了府门外。 “二位公公不是说要来装点江府吗?怎么带了这么多人来?其实江府也没有很大不必动用这么多人力。” 江芍有些尴尬的说道看着这些人,也有些手足无措。 很显然,两位公公都不知道对方会来。 “奴才奉皇后之命,前来特地为将军来装扮府邸,以待出嫁之用。”左边的公公开口道,江芍把目光投向了他心里想了想,确实是在皇后宫里,见过这个公公。 “将军,奴才侍奉皇上之命,特地来此的。”另外一边的公公说着。 她看了看那位公公,确实也想不到自己到底在哪里见过,不过,的确是觉得非常的眼熟。 “既然都是宫里派来的,我自然不能留下一位让另一位先回去,既然二位都来,那么想必装扮的工作应该进行的也会很快,不如二位一起吧。” 江芍有一些无奈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让两个人都进来,心里也是实在没什么其他的办法了,不然只放一位进来,另一位不让进来,这场面也实在是有些难看。 两位公公心里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明显皇上派来的公公更有些听话。 江芍总觉得,这两人有一种诡异的默契感。 她忍不住想到,沈清安之前说的话。 他曾说过,他的父皇母后明明互相在意对方,可是总爱表现出来一副对对方丝毫不在意的样子,就导致二人之间永远隔着一层。 江芍心里想着,恐怕这便是帝王无情吧。 两位公公进了府之后,便立刻开始装点,果然,两人一起干,自然是做的更快一些。 她站在门口看着此时此刻府中大红一片,忍不住笑了笑,伸手去摸了摸一旁柱子上的红绸,触感柔软,应该是用了不差的料子。 “将军,这就已经是装点好的样子了,将军还有哪里不满意?可以让奴才等为您再改一改,皇后娘娘说了,这毕竟是一生唯一一次的大事,无论如何,总得自己顺心顺意才行。” 江芍冲着那公公摇了摇头,随后弯腰行礼。 “劳烦你回去之后替我谢过皇后娘娘,有她如此为我操心,我便没什么不顺心意的地方了。”江芍言罢,又去看向另一位公公:“公公也替我向皇上道声谢。” 第226章 言而无信 两位公公的眼里都流露出了一丝欣喜的表情,随后纷纷朝着拱了拱手,转身离开,各自回各自之处去交代。 青萍有些好奇的问道:“小姐,你说,皇上与皇后二人明明如此默契,怎么总觉得似乎像是陌生人一般呢?”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我倒不知道,但是总归是有他们的苦衷的。” 江芍回过头去默默的走过了江湖,每一个地方看着这被红绸装点过的府邸,喜庆了不少,可是也让她难免有些伤神。 其实,按照大昭的民间习俗,还有一样的。 那就是沈清安来迎亲的时候,是要拜别父母高堂的。 还需得让父亲,或者自己家中兄长带出府门上喜轿。 她现如今,父母双亡,的确是找不到这样子的人,而且她族中也并无兄长。 江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回了自己的卧房。 青萍毕竟与江芍,也算是多年的感情,此时此刻,看到他这样子落寞的样子,就知道一定是想起了自己的父母,在这样大喜的日子里,爹娘却不能在身边陪伴,确实是人生一大憾事。 她也知晓这个时候,无论做什么安慰都是徒劳的,只能叫江芍自己静一静。 夜凉如水,江芍确实是有一些睡不太着,所以就站在窗外朝外看去,心里在想着博日之后的婚事。 突然,窗外出现了一个身影,是她之前派出去查宋彦恒的人。 他声音压低,说道:“将军,先前您让属下所查之事,属下已经查明。” “宋彦恒,在当年你受伤之时,并没有离开过京城,自然也不可能会去千里之外的赤峰谷,救下将军。” 江芍眼神很暗,虽然心里面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可是亲耳听到之时,还是有一些觉得荒凉。 她以为,宋彦恒只不过是个眼高于顶,心胸狭窄之人,可是没有想到居然还会冒领他人功劳。 如此卑劣之人,她前几人还追在身后许多年,可真是叫她不齿。 “那你可查到了,究竟是谁将我带回来的?”江芍问道,表情也是格外的认真,这句话反而问的暗卫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他难得的有一次有些犹豫,然后非常坚定的撒谎:“属下不知道这件事情属下并没有查明,还望将军赎罪。” 她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并没有察觉他有任何不对劲。 “这件事情我自己都没有查清楚,又怎么能奢望你来查呢?不急,反正时间多的是,慢慢查就是。” 她笑了一下,“去吧,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着吧。” 暗卫也是难得的,没有推脱,反而是直接谢了恩,离开。 她也是有一些奇怪,今日难得的能见到,沈清安身边的暗卫,有这么多的表情。 江芍叹了一口气,把窗子关了起来,也回了榻上睡下。 青萍动作确实是很快,她才刚交代的事情,现在也已经有了眉目。 江芍特地上街去走了一圈,果然听到了宋彦恒当初的事情被重新翻了出来,街头巷尾都在讨论这件事情。 当然,这其中偶尔还会有几人,想把讨论宋彦恒的人带偏,去讨论宋彦恒与江芍之前的事情。 但是很不巧,这一片是昭明坊,刚刚被她与沈知意费心费力的修建而起,这里的人自然不会说她闲话。 所以那些人的努力自然也是徒劳的。 她就知道,宋太傅一定不会老实,既然他先言而无信在先,那就休怪她黄雀在后了。 日子一晃而过,三日如白驹过隙。 江芍一大早便被青萍从被窝里面揪了出来。 她有些睡眼惺忪的看向了窗外,看着这个天色,大概是还不过寅时。 “青萍,我今日不是还要成婚吗?怎么这一大早的,你就要把我叫起来,若是我没精力,可如何成婚?” 她说道,说的倒是还挺理直气壮。 青萍立刻笑了一下,随后指了指门外:“喜婆都已经来了,小姐现在该梳妆打扮,准备出阁了。” 她明明嘴上说的是这样子的喜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说完之后,眼睛却不由自主的红了起来,有些不舍的看着江芍。 江芍到底是一个心思敏感的人,一抬头就看到了表情,有些可怜的青萍,伸手去摸了摸她的脸。 “傻丫头,你是我的陪嫁丫鬟,不必要这样子伤怀的。”江芍说着打了个哈欠,故意想逗一逗青萍开心,“真是没有想到,晨昏竟然势比带兵打仗还要累人的事情,我就算是练兵都没有寅时起过。” 她故意只睁了半只眼睛,看着青萍,青萍被她的这副样子,也是逗笑了,随后摇了摇头,像是很无奈的样子。 江芍坐在了梳妆镜前面,青萍仍旧为她盘发梳妆,她暮光直勾勾的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点一点的被装扮起来,一时之间,竟然有一些恍惚的感觉,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很奇怪。 她安安静静的看着,自己的头上被金色的发簪缀满。 喜婆在一旁一直说着一些吉祥的话。 江芍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等到完全打扮好换好衣裳之后,没有想到竟然真的就已经天光大亮了起来。 她安静的望着外面,心里想着,这接下来的流程该怎么走才好,毕竟,他并没有高堂。 “新娘出阁,拜别高堂!” 喜婆说道。 江芍盖上了盖头,默默站了起来,她虽然说这婚纱能看得清楚,前面的路可是还是想要去扶一把青萍。 下一刻,自己抓到了一个坚实的臂膀,江芍愣了一下,很确定这肯定不是青萍。 “我之前都已经说了,我肯定会来的,娘家一个人都没有,你就要这样子出阁,你可知你嫁的是宁王,若是被他欺负了,你要上哪诉苦去?” “反正我也长了你几岁,当你一次这个兄长,应该也不算是占你便宜,今日就让我送你出阁。” 江芍听到这个声音之后,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眼眶有些发热。 “裴珩,谢谢。” 第227章 早知道了? 裴珩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动了一下,自己被她攥住的胳膊,说道:“都说了,今日我做你兄长,你跟我说这些谢谢,那岂不是就是在跟兄长客气吗?” 江芍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无奈了,着实是没有想到,裴珩竟然入戏如此之深。 从闺阁之中走了出来,一路到了前厅。 此时应该是他先拜别父母,随后由沈清安献上聘雁,其实还有一个步骤,就是在澄清之时,新郎还是要取得,新娘父母的认可,才能将新娘接走。 只不过这个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能替她认可了。 江芍走到了前厅,果然看到了高堂的位置,摆着两副牌位。 她眼眶一瞬间有些发热,随后走到了正中间,跪了下来,一言不发的深深磕了三个头。 此时此刻,外面欢快的礼乐声,仿佛都与此处隔绝开来,这厅堂之中蔓延着的,只有无尽的哀伤。 她洗了洗鼻子,忍下了,自己已经到了眼眶的眼泪,随后站了起来,说道:“我们走吧。” 裴珩轻轻的嗯了一声,但是却并没有说什么,带着江芍出阁去。 “昔年将去玉京游,第一仙人许状头。今日幸为秦晋会,早教鸾凤下妆楼!” 喜婆声音高昂的喊道,对于这样子的事情,她自然也是只能尽力而为,先将喜庆的氛围再重新拉回来,不至于叫新娘,总想着自己离去的高堂,而让这婚礼显得灰败。 江芍自然也知道喜婆,如此努力是为了什么,所以也没有再表情难过,而是扬起了笑容。 二人走到了院子的正中央,江芍感觉到停了下来,随后抬起头,透过朦胧的红纱能看得到沈清安正站在她面前。 裴珩笑着看向沈清安,“王爷,今日我托他做他一次兄长,那么便有些事情不得不嘱咐王爷两句。” “我与江芍,虽然是近几日才重新亲厚了起来,可是先前毕竟也是有两家交情在先的,就算是江芍没有亲生的兄长,可是只要我在一日,我便还是他的长兄。” “王爷也不必想着自己位高权重,便能拿捏她,这样王爷会叫她有一丝一毫的不快,那么我自然会将她再接回来。” 江芍在旁边听着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只想着原来普通人家的姑娘出嫁,是这种感觉。 若是,她身边站着的,真的是她的亲兄长就好了。 不过她也的确没有想到,裴珩胆子竟然这么大,居然敢和沈清安说这样子的话。 沈清安并不觉得闹,反而是恭恭敬敬的拱手行礼:“我已明白,定然不会辜负于她,我发誓,此生此世唯爱他一人,若此后有违此言,那么必遭天打五雷轰,终身不得善终。” 江芍听着这些誓言,心里却有些胆战心惊。 倒不是觉得他发誓有什么,而是觉得这些誓言也太容易波及到她了。 江芍想到了自己在想什么之后,多少是觉得有一些好笑,忍不住笑了一声。 裴珩听到身边的女子轻笑,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既然如此,那我就把人交给你了,刚才说的话,虽然只有她兄长能说,可是我也并不是在说假话。” 裴珩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认真,沈清安看着他的表情,也能感觉得到,他对江芍是真心的。 二人重新拜别过之后,沈清安才牵着她的手,慢慢朝着府门外走去。 江芍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样的感觉,但是终归是觉得有一些甜蜜的。 彼时今日的太傅府。 宋彦恒自那日急火攻心晕倒之后,总算是醒了过来,却在醒过来的一时间,便立刻听到了江芍要大婚的消息。 “快快快,给我更衣。我不能让芍儿嫁给那样子的纨绔,毁了她一辈子!” 他的身形看起来还有些摇摇晃晃,很显然是身体还没有恢复好,便立刻要走。 此时此刻,太傅也听说了这件事情,马上要来拦着人离开,却没有想到自己紧赶慢赶,竟然还比不上一个大病未愈的人,动作快。 宋太傅到了房间的时候,只看到了一地的狼藉和打开的房门,心里就清楚,人一定是已经追出去了。 他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甩了一下袖子,可是又不能真的放任不管,马上带着人追了出去。 宋彦恒这个时候反而是动作利索了不少,匆匆忙忙赶到江府门口,正看着一对新人从门里走了出来。 他跑了过去,刚准备大喊,却忽然一下子像被人掐住脖子一样,愣在了原地,死死盯着此时此刻与江芍牵着手的男子。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一定是看错了。 宋彦恒不可置信的,先是揉了一下眼睛,随后往后倒退了几步,抬起头来,看着匾额,确确实实是江府没错。 他有些不敢相信,可是现在这样,除了想想,好像没有什么别的办法了。 没想到,江芍将要成亲之人,居然并不是沈知意。 而是沈清安!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就像一个跳梁小丑一般,竟然想要阻止她,嫁给如此优异之人。 可是为什么没有人跟他说过?江芍未婚夫并非是沈知意这个无能草包,反而是沈清安? “你也看到了,人已经出阁了,你就算是现在上去拦住,也不管什么用了,你身子没有好全,跟祖父回府吧。” 宋太傅这个时候也动作很快,马上就找到了宋彦恒,并且把将人拦了回来,不让他上去捣乱。 宋彦恒听到熟悉的声音之后,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立刻回过头去,有些绝望的问道:“祖父,你难不成也早就知道,江芍要嫁的人其实是沈清安,而并非是沈知意那个草包吗?” 宋太傅听到这句话之后,脸上的表情也是难得的,有一些诧异。 “是啊,向来赐婚的就是他们两个,难道你不知道这件事吗?二人成日里出双入对的,还没当了夫妻,便如此亲昵,我便早就觉得你瞧人的眼光并不如何。” 宋彦恒已经听不进去其他的话。 他只听到,宋太傅早知是沈清安。 第228章 大婚 “为什么你没有提前与我说过这件事情,为什么要将我蒙在鼓里,为什么不早早的告诉我,其实江芍将要嫁的人是宁王,让我早早的断了念想!” 宋彦恒仿佛在这一瞬间,顿时爆发了,周围有不少看热闹的百姓在听到这边突然出现的声音之后,目光也不由自主的瞧了过来。 最近,宋彦恒之前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所以,百姓们也是在第一时间认了出来,宋彦恒到底是谁。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逐渐响起,宋彦恒这才如梦初醒的反应了过来,此时此刻自己身处的地方并不是太傅府,而是大街之上,甚至还是正在成婚的,江芍门前。 宋大夫的脸色难免的有一些阴沉,可是说到底,毕竟是自己的孙儿,还是唯一的孙子,自然是不能说什么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了一眼,此时垂头丧气的宋彦恒。 “你要是不嫌丢人的话,就自己继续在这里站着吧,若是还想要给自己留几分脸面,那就马上跟着我回府去。” 他也的确是太了解自己这个孙子了,面子看的比什么都大,所以这句话说完之后他是一定会跟着他回府去的。 宋彦恒果然动了起来,默默的跟在了宋太傅的身后。 这一段的小插曲并没有影响沈江二人大婚。 迎亲的队伍走到了府门前,江芍感觉到载着自己的喜轿停了下来,便准备自己出来,没有想到,轿子却响起了轻轻的踢门声。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轻轻挑起了帘子,伸出了一只手去。 沈清安看到朝着自己伸出来的手,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样的感觉,也伸手出去,将她的手轻轻握住。 两双手交握在了一起,江芍感受到了它的温度,同样,沈清安也能感受到江芍的温度。 明明之前也牵过不少次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似乎都没有这一次这样郑重。 二人一同跨过门口火盆,一步一步朝着门内走去。 江芍透过若隐若现的婚纱,竟然看到了皇帝和皇后此时此刻,坐在高堂的位置。 她略有一些惊讶,忍不住想转过头去看沈清安,沈清安一个感觉到了她微微的动作,轻轻捏了捏她的手。 随后,他声音压得很低,说道:“父皇和母后本来想让你我去宫中,可我知晓,你一定是不想的,故而,我便在宁王府准备。” “可是没有想到,父皇和母后说了,既然亲眼见了兄长成亲,那么自然也要见证你我成亲,说什么也一定要来宁王府。” 江芍笑了,点点头,又怕沈清安看不到自己的动作,也轻轻捏了捏他的手。 二人心照不宣的笑了起来,仰首挺胸的走向了前厅之中。 “良辰吉时已到!苍天为证,日月为鉴,请王爷,王妃,整衣冠、正心志,面向天地神明,行三拜大礼!” 二人听到礼官唱词,默默的站定。 “一拜天地!” 两人牵着的手,一直没有松开转过去,对着黄天厚土躬身下拜。 “二拜高堂!” 皇帝与皇后满目慈祥地看着一对新人,回过头来,对着他们下跪相拜。 “夫妻对拜!” 江芍听到这句唱词之后,就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随后转过头去,隔着朦胧的红纱与沈清安对视。 她此时此刻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感觉,但他知道自己一定是幸福的。 二人朝着对方弯腰,至此礼成。 “礼成!送入洞房!” 沈清安牵着江芍的手,亲手把她送了回去。 喜婆在两人坐下之后,立刻笑了起来。 “请新郎揭盖头。” 沈清安手有些微微颤抖,将旁边的锡城拿了起来,随后挑起了江芍头上的盖头。 江芍自然也是能感觉得到他的颤抖,心里忍不住想笑,心想着堂堂王爷竟然会在成亲的时候手抖成这样。 随着大红盖头被揭了起来,江芍慢慢的抬眼看向了沈清安。 沈清安顿时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人。 她向来都生得一副好容貌,他一向是知道的,可是没想到,今日做如此打扮,竟然更是人比花娇。 秾丽漂亮的脸蛋在这大红喜色的映衬之下,看起来更为夺目,平日里看着就波光粼粼的一双剪水眸,此刻更是满含春光,叫人挪不开眼。 喜婆笑了笑,“王爷,该回一回神了,虽然说咱们的王妃如此漂亮,可是,好的,我看还有其他的事要做。往后可还有大把的时间能看呢。” 沈清安有一些慌乱的,将自己手里的东西收了起来,立刻挪开了目光。 江芍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故意朝着他眨了一下眼睛,让他忍不住朝着她笑着压了压眉。 随后喜婆取出来一把缠了红线的剪刀,递给了沈清安。 “解缨结发,永结同心。” 沈清安接过来见到之后,将自己的一缕头发剪了下来,随后调转了方向,竟然将剪刀交给了江芍。 江芍也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之处,反而是接过来剪刀,亲手替自己剪了,一缕长发下来。 二人用红缨将两缕头发缠绕到了一起,随后郑重地放到了锦盒之中。 二人做了这一步之后,立刻有小丫鬟递上了两半葫芦。 “同牢而食,合卺而酳。此馔取周制太牢三鼎之仪,请新人共尝黍稷,示同甘共苦。” 喜婆说道,沈清安立刻起身去替二人在葫芦里斟了酒。 二人各自喝了一半,随后看向了对方,手臂缠绕过对方,又将剩下的酒喝了下去。 江芍将凉拌葫芦合在了一起,随后又用红线紧紧缠绕。 “礼成。” 喜婆笑着说道,“王爷,你现在可不能呆在新房里了,得出去一一敬谢亲友了。” 沈清安虽然知晓,这也是步骤之一,可还是有些不舍,起身离开江芍。 江芍忍不住跟他笑了起来,“外面的宾客可都等着吃,王爷这一杯喜酒呢,王爷若是留下,可就辜负了诸位来此庆贺了。” 他闻言站了起来,回过头去看着江芍,眼中含情,“泱泱,等我回来。” 第229章 是他高攀 江芍望着他此刻潋滟生情的眸子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把目光挪开,低下头去,脸颊明显泛着绯红,轻轻说道:“我等你。”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才终于舍下心,转身出去敬酒。 等到人都离开之后,青萍才从外面走了进来,笑着说道:“小姐,你成亲了,可有什么其他的想法?” 江芍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微微愣了一下,竟然真的想不到,自己现如今是有什么感觉的。 她双颊微微泛红,半响之后才说道:“若说真有什么想法,那恐怕只能是我没想到是与他成亲吧。” 青萍疑惑:“为何?” 她笑了起来,头上的步摇随着她笑轻轻晃动,传出清脆的声音。 “你便想一想,先前,我与王爷可有什么特别的交集啊?”江芍问。 青萍仔细的想了想之后,有些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好像确实没有。” 她点头,“所以我才会觉着,我与他成婚一事,实际上是有些叫我觉得意外的。” 江芍看向窗外,“不过,也还不错,就是啊。” 青萍笑了一下,随后在屋内扫视了一番,最后微微皱眉:“小姐,等奴婢出去给您拿些东西来吃,这一大早便没用什么,都到这个时候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拉开门准备出去,却没想到,一开门,居然看到长风站在门口。 他脸上带着笑,手里提着一个食盒,看到门开了之后将食盒举了起来,“王妃,这是我们王爷让属下送来的。” 江芍微微愣了一下,有些没有想到。 “我们王爷说了,王妃一定会一大早就起来穿衣打扮,所以一定顾不上吃什么东西。而成婚礼节繁冗复杂,只能在这个时候给王妃送些吃食来,让王妃垫垫肚子。” 长风言罢,食盒赛给了青萍,随后立刻关上了门。 她有些怔怔,随后看向同样在发愣的青萍。 “怎么回事?”她问道。 青萍听到声音之后,像是反应了过来,随后笑起来,走到了江芍身边,将饭食盒子打开。 “还能是怎么样?自然是因为王爷心疼小姐,特地给小姐准备了糕点。”青萍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食盒往前推了推,笑了起来。 江芍看着食盒中精致的糕点,忍不住弯眸笑了笑。 “怪不得之前王爷问过奴婢,问奴婢说小姐喜欢吃什么样的糕点,原来是等着这个时候准备买给小姐吃。”青萍说着笑眼弯弯。 “他原来先前就与你打听过吗?”江芍有些意外。 “是啊小姐,就在您追查昭明坊起火一案的时候,王爷就已经来找奴婢问过了。” 望着青萍认真的眼睛,江芍有些微愣。 他一向妥帖备至,所以就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情,他永远能照顾的到。 她从食盒之中捏了一块糕点放到了嘴里,糕点绵密醇香的感觉荡漾在唇齿间,她嘴边的笑意却怎么都压不下来。 青萍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却忍不住叹气,“不过小姐,眼看着这个时间尚早,约莫王爷得要近亥时才能回来了。” 江芍也朝外面看去,思索片刻摇摇头,“这样吧青萍,你先去备一份醒酒汤来,等王爷回来,也好用一些。” 青萍闻言又笑,“果然小姐也心疼王爷呢!” 言罢,便离开了卧房。 彼时前厅,沈清安正一一敬酒致谢,如沐春风的神情,任谁也能看得出是娶了心上人的喜悦。 自然并非是人人都打心底里祝愿,先前在江芍处吃过亏的杜大人,此时坐在席间凉飕飕道:“这江小姐倒是眼光甚好,舍了一个探花郎,这是奔着王妃位子去了。” 言罢,他甚至还哈哈大笑起来,生怕别人注意不到这边。 沈清安原本还带着笑的面容顿时冷下来。 一旁的沈知意便知他不悦,立刻要拦住,不想沈清安轻飘飘躲开,直接到了杜大人面前。 “确实威远将军眼光很好,毕竟本王以王妃之位求娶也险些求娶不得,还是将军见本王诚心,才愿意相嫁,本王高攀,倒是要多谢杜大人,能借您口将此事言明。” 沈清安直直道,杜大人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得到这么一个答案,有些微微愣住,看着沈清安。 在她的认知里面,无论是什么样的男人,在这种场合之下,总归是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被一个女人所管制着的。 可是没有想到,沈清安一个堂堂的王爷竟然如此直白道他才是高攀江芍的人。 “诸位,今日毕竟是本王的新婚之日,本王也有意不愿意让新娘多多等待,失陪了诸位,多谢诸位能今日来此,恭贺本王新婚。” 沈清安将这句话说完之后,便不曾再继续留下来,而是直接转身离去。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五彩缤纷,纷纷朝着对方看去,也不知此时此刻,究竟该说些什么才好。 “诸位诸位,今日是皇叔大喜之日,所以他难免会有些失态,诸位莫怪,今日,本殿来陪诸位喝个尽兴。” 沈知意眼见着场面快要收不回来,立刻站出来说道。 众人眼看着已经有人来收拾残局,自然不会在这种大喜的日子里面触别人霉头,只能默默无言。 唯有杜大人。 他自然能感受得到,此时此刻周围人朝他投来的,并不算是友好的目光,难免的会把这份过错直接扣在江芍头上。 其实未必不知,此事或许是沈清安的主意,可他只会想,若非是因为江芍,他又怎么会与宁王起争端? 他盯着自己酒杯里的酒,看了一会,一口又一口的猛然灌着自己。 此时此刻,正坐在不远处的睿王,也看到了这一场景。 他在手里捏着酒杯转来转去,却并不曾说什么,只是喝酒的时候能从露出来的一丝缝隙中,看到他微微勾起的唇角。 说到底,是这种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他又怎么会不乐见其成呢? 或者是说,他巴不得,沈清安能再多得罪一些朝臣,那到时候,失去了人心,必定难办呢。 第230章 她做不到了 沈清安行色匆匆,回了自己的婚房之外,听到了里面有微微的响动声,一时之间居然没了方才的果敢,有些紧张的站在门口来来回回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 他再一次深吸了一口气,随后抬手,轻轻敲了敲门。 里面一下子就没有了任何的响动。 江芍的确是被这敲门声吓了一跳,连忙抬起头来,朝着外面问道:“谁?” 她其实不曾了解过成婚的步骤,所以也不知道此时此刻有人敲门是为何。 “泱泱,是我。” 沈清安清清淡淡的声音传来,竟然不难能从其中听到了一丝笑意。 她得知来人是沈清安,很难不觉得惊讶,一下子站了起来,走到了门边:“王爷?” “是我。” 她没有在犹豫,而是直接把门推开,沈清安也几乎是在她推开门的一刹那,伸手抱住了她。 “泱泱,我回来了。” 江芍在这一瞬间,被抱了个满怀,也是有一些没有反应过来。 随后她而且有些意外问道:“怎么回事?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不是说,还得需要一段时间吗?” 沈清安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眸弯弯,问道:“谁告诉你的?” “青萍,她说,成婚的话就是这个样子,新郎一定会在外迎宾许久。” 沈清安笑了起来,把人紧紧的搂在怀里,“或许旁人是这样,可我不是你还在房中等着我,我又怎会舍下你自己离去呢?” 江芍听到这样子的话,自然心里高兴的很,忍不住笑了起来。 二人静静的抱在一起,也不知过了多久,江芍才轻轻的推了他一下,脸很红的说道:“我们就站在门口,这样子抱着,来来往往,许多人瞧着呢。” 沈清安很难得的说了一次孩子气的话。 “我娶到了心上人,便叫他们也都看看我有多高兴。” 他说着,弯眸笑着。 江芍很是清楚,他此时此刻必然不是在说假话,而是从他的神态动作就能看得出,是真的很高兴。 “好啦,那我们总得回房中去吧,那难不成一整夜都站在这抱着吗?”江芍声音越来越小,脑海之中想着的事情,也越发的多了起来。 沈清安似乎也有所联想,目光更加缱绻起来。 他正松开的时候,准备与她牵着手回房去,却没有想到他的头发,竟然缠在了她的金簪上。 二人纷纷愣了一下,随后都不约而同的笑出了声。 江芍乖乖的侧着头,让他慢慢的解着发丝,“这叫做什么呢?” “你我有缘,你的金簪都要勾着我呢。”沈清安今日很难得的说了许多俏皮话,江芍听得只觉得唇边的笑意压都压不下去。 沈清安手指很长,所以动作非常灵巧,几下就把头发解开了。 江芍立刻转身走到房中,到床边坐下,而沈清安则是将门关起。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了江芍身边,两人一时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江芍只闻着身边淡淡的竹子清香,脑子里乱的像有一段线缠绕在一起,竟然不知此时此刻竟然该如何是好。 “泱泱。” 她忽然间听到身边人唤她名,一下子绷直了身体,非常迅速的回答:“在。” 沈清安原本还有一些紧张,在看到她这样子的反应之后,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什么都没有说,站了起来,将手伸向她。 江芍自然知道,成婚之后的夫妻要做些什么,有些紧张的捏住了衣服,闭上了眼睛。 可是下一刻却只觉得头上一轻。 她慢慢的睁开了自己的眼睛,小心的抬头看着沈清安。 他的目光真认真温柔的看着她,小心地将她头上繁重的头饰一一拆下,轻轻的放在了一边。 江芍一头如墨的青丝,随着最后一根金簪被拆下之后,如瀑般倾泻而下。 她微微愣了愣,眨了眨眼睛,慢慢抬眼看着离自己不足一尺距离的沈清安。 他什么也没有多说,慢慢的凑近,慢慢的凑近。 最后,二人目光对着目光,鼻尖贴着鼻尖。 可是谁都没有先闭上眼睛,都只能望得到对方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沈清安又是一声轻笑,慢慢合上眼眸,长长鸦睫忽闪,微微侧头便吻上了她的唇,她整个人有些僵住,仍旧是攥紧了衣角。 他伸手扣住她的后脑勺,慢慢将人放倒,另一只手灵巧的解开了她的衣带,将她繁重的婚服外衫解了下来,脱下。 江芍全程一动不动,非常僵硬的被人摆弄着。 她能感受到沈清安温热的呼吸,也能感受得到他手掌逐渐干燥温暖。 可是不知为何,她却只觉得自己脑海之中一片空白,明明知道自己现如今应该要做些反应与他,可就是紧张不敢动作。 沈清安感受到了她的僵硬无措,停顿了一下之后,慢慢的抚着她的后颈,将人拉了起来。 随后,他便十分自然的半跪在她的面前,伸手拉住她的手,仰头看着她的眼睛。 自方才亲热后,她眼圈边一直红红的,像一只小兔子一般,愣愣的盯着沈清安。 “你不开心,是吗?”他语气有一些紧张的问道。 江芍犹豫了许久,轻轻的摇了摇头。 “没有不开心,只是有一些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你。” 她声音微微有些发抖。 沈清安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无奈,轻轻的揉了揉她的脸,“你若是又不适,那便直接与我说就是了。” “可是毕竟是我们新婚之夜……” 她语气有一些愧疚的说道。 沈清安轻轻的摇了摇头,“泱泱,我与你现在是夫妻,你忘记了吗?曾经你和我说过的,不管心里有什么想法,都大胆的向对方说出来。” “你现在怎么做不到了呢?” 他声音非常温柔,循循善诱。 江芍抿了抿嘴,“我并非是不喜欢你,也并非是不愿同你……” “但是,我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非常紧张,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怎么了……” 她神情有些愧疚道。 沈清安轻声笑了一下,捏了捏她的鼻子,正准备开口,门却突然被敲响了。 第231章 往事 “小姐,醒酒汤已经煮好了,只不过姐您关着门,那奴婢还送进来吗?” 青萍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压根就没有想到这门里面,已经是有两个人了。 江芍刚准备开口说话,没有想到,沈清安却抢先一步回答道:“不必了青萍,我没有喝醉。” 青萍闻声,自然非常清楚这里面的人究竟是谁,一下子愣住,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她怔愣了许久,最后才有些默默说道:“奴婢冒犯,不打扰王爷王妃,奴婢告退。” 江芍听到外面有一些混乱的脚步声,随后回过头去,娇嗔着轻轻打了一下沈清安,“你又吓唬她。” 他笑眼弯弯,一下子迷了她的眼。 “我怎么会呢?”他起身,直接将人搂在怀里,眼神直直看着她。 “方才的话,让我继续与你说完。”他顿了顿,“你还记得曾经我说什么吗?” 江芍其实也惦记着,之前他说,新婚之夜,有话要与她说。 她点头,“我当然记得了。” “那现在既然我们都没有什么操心的事情,不就正是要干这个吗?”他笑眯眯道。 江芍唇角渐渐勾起,眼神亮晶晶的。 “好。”她道。 沈清安一直盯着他的眼睛,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安静了许久之后才慢慢的开口。 “其实我早就已经认识你了。” 沈清安的眼里是还未曾化开的温柔,语气柔和而坚定。 江芍很意外,有些呆呆的看着沈清安。 “其实你或许已经忘记了,我最早之前是暂住在你家里的。” “虽然说现在父皇这个皇位做的还算是比较稳当,但是当时可谓是十分的凶险,夺嫡之争,几乎让父皇的兄弟死的死,伤的伤。” “我是父皇最年幼的孩子,母后与你娘,不,是岳母大人,又十分的亲厚,所以母后叫我放心的寄养在了你们家里,当时你年纪还小,玉雪可爱,我其实在你的第一面就觉得你非常吸引人。” “但是当时毕竟是暂时住在你家里,我父皇和母后,还不一定能夺嫡成功,当时心里心惊胆战,非常拘谨,生怕会牵连你们家被打为乱臣贼子。” “但是你却整日里,无忧无虑的像个小太阳一样,我害怕会牵连你们,最开始的时候,面对于你的靠近,我其实是很抗拒的,甚至曾经还想着永不理你这种幼稚的办法来把你逼走,可是越靠近,我越发现,你实际上是个这样好的姑娘。” “所以有时你我二人算是玩的非常融洽,我长你一些年岁,要是在那种对我而言非常重要的动荡时代,我的记忆非常深刻。” “后来你爹娘故去,我求过父皇母后,将你养到宫里与我作伴,可是没有想到你竟毅然决然要出去学艺。” “此后,我们便分别了许多年。其实期间我也有偷偷的关注过你的消息,知道你在哪里,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可是我却并不敢靠近,我怕你觉得我这个人对你图谋不轨,会吓走你。” “再到后来,你竟然直接上了战场说实话,我其实并没有那么担心。” 江芍原本还眼睛亮晶晶的听着,说到这些时,她一下子有些愣住了,语气颇有一些觉得好笑的问道:“为何?” “我不是已经与你说过了吗?你学艺的那段时间,我时时刻刻关注着你,所以你学的如何,我是很清楚的,那些流氓草寇,肯定打不过你。” “所以我看着你一路连胜,成为了大昭有名的女将军,继承了你爹娘衣钵。 他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神暗了一下,忍不住摸了摸她的头发,满是疼惜的看着江芍。 “我对你放心,所以连带着对你的关注也稍带减少了一些,只想着,一定要求父皇让你回京一趟,至少会回京过一个好年,可没想到就是这一次的没关注,竟然发生平荣关这样的案子。” 他说起来时,居然声音都略有一些哽咽了起来。 江芍非常震惊的看着沈清安,却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然会让他如此哽咽。 “随后你重伤回京,我本来想上门的,可没有想到那个时候你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我便想着你若是喜欢,那我放手也不是不行。” “可没想到那宋彦恒,居然敢那样对你,伤透你的心。” 沈清安皱起眉说道,神情十分恼。 江芍时至今日,听他说起这些,才知道曾经他们的往事竟然有这样之多,但是她居然一件都不记得了。 “记忆之中,确实有一位年纪稍长的哥哥,与我又是一起玩耍,只不过在记忆之中,他总是笑着的。” 江芍说道,看着沈清安,“你总说自己有些拘谨,自己在拒绝我的靠近,可是说不定你自己都没有意识到,其实你是想让我接近的吧?” 她弯弯眼睛,笑着看沈清安。 沈清安也是有一些无可奈何,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 “你现在倒是反过来调侃我了?”他温声说道。 她眨眨眼睛笑起来,让沈清安更有些忍不住搂紧了她的腰抱着。 江芍感觉到自己腰间的手收紧,说到底还是觉得有些痒,笑了起来。 二人正玩闹,突然听到了,有谁肚子响了一声。 江芍猛然一下子睁大眼睛,非常震惊的盯着沈清安。 她一直都觉得,沈清安像是个出尘谪仙人,没有想到居然还有一日,肚子也会饿的有声响。 沈清安自然也意识到了,这是自己发出来的声音,耳朵立刻通红,不自在地扭开了脸。 “王爷,你说我没有来得及用膳,想必你也是吧?”她笑道。 沈清安自然不会嘴硬,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出去吃饭吧?”她的眼眸熠熠生辉,叫人挪不开目光。 沈清安一时呆住。 江芍忽然又想到,毕竟这是新婚之夜,若是被人知道了,可能会有损沈清安颜面,立刻又低头嘟囔道:“罢了罢了,如此一来,叫别人知晓你我二人新婚之夜,却在外头吃饭,又有人要笑你。” “走吧。” 第232章 她最特别 江芍正准备继续往下说的话,这一时间都卡在了喉咙里,愣愣的看着此时此刻盯着自己的沈清安。 “此后要一起生活,做夫妻的人是你,我二人,你又何必管那些朝臣的想法呢?他们就算是要弹劾,总不能怪我出去吃饭吧?” 沈清安笑着问。 他从她眼里看出来了失落,虽然很淡,可是却也不想扫了她的兴。 江芍立刻一下子坐直了身体。 “那既然如此,你我二人换一身轻便的打扮,现在就走吧?”她眨眨眼睛。 沈清安又笑了。 “好。” 二人将身上繁琐的婚服换了下来,随后又各自穿上了便服,像做贼一般,从后窗翻了出去。 江芍自以为这一番装扮一定是天衣无缝的,可却没有想到,其实皇后的人早已将这一切纳入眼底。 沈清安也知道。 不过他不介意,他不担心任何人知道此事。 反倒,他希望别人知道,知道江芍在他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二人成婚,原本就有许多双眼睛一直在盯着,故而,二人这样的动作更是会吸引人的目光。 翌日早,二人要入宫拜见皇帝皇后,江芍自然是不曾睡过头,一大早便醒来,下意识的准备转头下床,这才注意到,身边还躺着沈清安。 她微微一愣,不由自主的用手指去描摹他的眉眼,随后轻轻笑了一声。 沈清安这才睁眼看向她,眼神中有一瞬间的空白。 他起身:“怎么起的这样早?” 江芍笑:“自然是因为今日要进宫去。” 沈清安这头倒是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愣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 “这倒是你提醒我了,不然我倒是忘了此事。”沈清安坐起来说道,神情很是认真。 他神情非常自然的起身下床,让江芍有些愣住。 她的确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自然的就代入了自己的身份。 江芍心里正想着此事,随后坐在了梳妆镜前,开始慢慢的给自己梳理长发。 沈清安忽然走到了他的身后,结果了数字开始替她一下一下的梳头发,并且手指在她乌黑的发间翻飞,居然帮他盘出来了一个极为漂亮的发髻。 江芍有些惊讶。 “你还会盘这样的发髻吗?”江芍问道。 沈清安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一声,“这是自然。” 他说着,替她整理发丝,还帮她在发间缀入了发饰。 “没有想到你的手居然这样的巧,竟然比青萍盘的发还要漂亮。”江芍非常仔细的端详着镜子里的自己。 沈清安眼眸弯弯,笑了一下。 “怎么不问问我,是不是给许多人盘过发,所以才能梳得这样精致的发型?”他自己主动提起。 江芍停顿了一下之后,回过头去看见他,眼神之中满是信任:“那是吗?” 沈清安永远在面对她如此眼神时,总会败下阵来,只得轻轻摇摇头。 “也倒是多谢你信我,确实不曾。”他说着,回身去,从衣箱里竟然拿出来了两套衣裳,看款式便是一套男,一套女。 而且,还是红色的。 江芍问:“这衣裳是从哪来的?你难不成提前都已经准备好了吗?” 沈清安点头,“我要娶你,自然是要做一些完全的准备的,若是什么准备都没有,又怎能娶你为妻呢?” “包括这些衣裳,也是在你量体裁衣做婚服时,我特意与尚衣局要了一份,随后,赶制了你的其他衣裳。” 他眼神温柔,让江芍竟不知说什么才好。 “其实我从未想到,有一句话,有朝一日能从我嘴里说出来。”江芍看着他开口。 沈清安则有些疑惑看着她。 “若得夫如此,夫复何求?”她说完之后笑了起来,沈清安则是彻底愣住了,没有想到居然会得她如此评价。 “好了王爷,我们也该准备进宫了。”江芍起身,将衣裳拿起,准备去换上。 忽然,她手腕一下子被沈清安拉住。 “你忘了之前答应过我什么了吗?怎么还叫我王爷?”他声音温和,让江芍突然的有些愣神。 她自然是想到了之前所答应的事情,忍不住脸红了红,声音有些小:“清安。” 沈清安则是一下子弯起了眼眸,看起来心情颇好的样子。 “在,娘子。”他道。 他的呼吸在耳边撒下,热气蒸腾着她的耳朵,顿时红透。 她猛然一下子站了起来,有些不自在的往旁边走了两步。 “好了好了,我们不闹了,赶紧赶紧进宫去吧,不然的话时间都快来不及了,皇上和皇后娘娘也是该等着急了。” 沈清安跟着一起笑了笑,但却并没有再多说什么。 二人换好衣裳之后,便一同出门去,却没想到才刚出门,一旁就突然出现一人。 江芍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往旁边去,定睛一看才发现这来人居然是宋彦恒。 她脸上的烦躁压都压不住,心里实在是厌烦的很。 怎么又是他! 江芍心里这样的想着,随后站在了沈清安面前,“宋彦恒,你到底要干什么?” 宋彦恒此时此刻,衣衫凌乱,目光呆滞,面容憔悴,整个人看起来都有些萎靡不振的模样。 他声音苦涩,“芍儿,昨日你出嫁,我见到了,没有想到你竟然是嫁给了宁王殿下。” 江芍只觉有些莫名其妙,“这是自然。” 宋彦恒嘴唇动了又动,最后才只是看起来有些卑微的问道:“芍儿,你……你我二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江芍微微皱眉,并没有第一时间回答。 宋彦恒的目光下意识就看向了沈清安,问道:“王爷,总不会这样的机会,都不愿意给在下一个吧。” 沈清安摇了摇头,宋彦恒猛然一下攥紧了拳头。 “本王说了不算,这要看泱泱是否愿意才算。”沈清安说完看着江芍,等她做决定。 江芍轻叹了一声,表情说不上来,究竟是无奈还是真没办法了。 “我原本其实是不想答应你的,可是想了想,这件事情,若是不解决,只能这样一直拖着,更麻烦。” “既然如此,那便谈谈吧。” 第233章 从未骗你 江芍说完之后也没有任何要等一等他的意思,转身就直接准备离开。 宋彦恒面上一喜,马上就要跟上去,却没想到才走了一步,便又回过头去。 见她停下,宋彦恒本以为是回头与他说话,却没有想到,她却直勾勾的看着沈清安。 “清安,我去去就回,你在此稍等我片刻,等我回来一起入宫去。”她声音轻缓听起来的语气,甚至都和宋彦恒说话时不一样。 宋彦恒却低着头一言不发,不知自己还该说些什么。 这样子的口气,他之前也是听过的,之前与他说话时,永远都是这样轻声细语,只可惜他从来都没有珍惜过,才导致了现在这样子的后果。 江芍与说完话之后,直接转身往拐角处走去,也并没有多余说一句话。 宋彦恒默默的跟在她身后,二人到了院墙旁边站定,江芍问道:“宋公子,有什么要说的不如在此一起都说了,免得之后再产生什么麻烦。” 他听着她的话,看的她身上刺眼的红,与不远处的沈清安相得益彰,一时间,只觉得更加苦涩了起来。 “芍儿,我只想问你,你现在嫁给他,是真心实意的吗?”他声音颤抖。 江芍停顿了一下,立刻就朝着不远处看了过去,眼神中的温柔几乎能溢出来。 “自然是心甘情愿的。”她回头道,“如果你只想问这些没有用的事情的话,那我劝你也不必要跟我再继续耗时间下去了。” 江芍实在是看不懂宋彦恒这个人。 她时至现如今都不知,宋彦恒在得知他与皇室子弟定亲之后,明里暗里的挽回,究竟是因为爱她,还只是因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 “想也知道,毕竟不是沈知意那样子的草包,你又怎么会不愿意呢?”宋彦恒自嘲的笑了两声。 江芍听见这话,也忍不住笑了:“这你倒是不用担心,如果姨母指婚给我的,真的是沈知意,我同样也会心甘情愿的嫁过去。” 宋彦恒有些震惊抬头,“只不过就是一个纨绔而已,有什么好值得你嫁的?” 江芍挑眉,“这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宋彦恒,有些话说一遍两遍也就罢了,我实在不愿每一次都说。”她顿了顿,“最开始想要嫁给你的时候,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可是你都做什么了呢?” 她说到这里,摇了摇头,“有些事情,我也并不想深究下去,事已至此,我们好聚好散不好吗?” 江芍说这些话只是不想让他再纠缠,没有想到,宋彦恒却更钻了牛角尖。 “你要叫我怎么样好散?”他说着想上前来,江芍立刻后撤了半步,并且抬起了手,这架势,大有一副如果再上前,就一脚把他踹倒的样子。 宋彦恒当然也不敢再上前去,只是有些受伤的看着江芍。 “有什么话就站在原地说,不要上前来,若你真对我动手动脚,那我可一定不会饶了你。” 江芍声音有些冷漠的警告着,一点都不留余地。 宋彦恒只能低下头去,表情有些苦涩。 “那既然不管沈知意也好,沈清安也好,你都愿意嫁过去,那又为什么一定要放一个假消息来让我误会呢?” 他抬头问道,“为什么要让我误以为你要嫁的人是沈知意,让我觉得自己还有机会为你如此拼命努力。” “你总怀疑,我需要盗用他人文章,才能考出一个好成绩,可实际上你看,我就算是凭借自己我也能被点为探花郎。” “现如今,我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你果真不愿意再多看我一眼吗?”宋彦恒继续问道。 比起来之前的趾高气昂,现在不知卑微了多少倍。 江芍也是有些不太理解,更是有些不知如何回答。 “我是不是跟你说的还是不够太直接?”江芍问道。 “我之前因为你救过我,又加之你的细心照顾让我心生好感,所以才愿意追在你身后,追了你三年,可我逐渐发现,放下我对你的喜欢,放下我曾经,在你身上加诸的一切,你也不过只是一个普通人而已。” 江芍这一次并没有说什么别的话,而是非常诚恳的实话实说。 “或许我应该再说的明白一些,无论是你如何的发奋图强,到现在考取了功名,都不只是为了我,是为了你自己。” “怎么?难道你这个探花郎,是考给我的吗?你的意思是我可以顶替了你探花郎的位置,是吗?” 江芍一字一句的质问之下,让宋彦恒直接有些溃不成军。 “你这并非是为了我好,而是你的自我感动,自以为是的觉得对我非常好而已。”她默默道。 宋彦恒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该说些什么了,只是有些愣神的盯着江芍。 “宋彦恒,我想我觉得我应该再跟你再说一遍,我并不喜欢你,之前对你种种,只不过是因为你对我好,所以,我也想着要返还你的好,而产生的一些错误感情罢了。” “这反而我还是要谢谢你,谢谢你,并没有这么轻易接受我的感情,让我有一个能看清楚自己情感的过程。” 江芍说道。 她目光很是平静,表情也并没有什么波澜。 宋彦恒却急着摇头,“那么,既然这一切你都已经否认了,为什么还要骗我?” “为什么要骗我?你的成婚对象是沈知意,而不是直接告诉我就是沈清安。”他近乎有些偏执问道。 江芍听到这样子的疑问,更是只觉得有一些好笑。 “我从没欺骗过你,也没有隐瞒过我的成婚对象,究竟是谁,只是你一直觉得是沈知意而已。”江芍说道。 宋彦恒这下倒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脑海之中不断的涌现起自己之前,觉得有一些古怪的场景。 现在想来,其实他早就应该发现,江芍被指婚给的对象,其实一直都是沈清安。 是他没想明白罢了。 “今日我与你应该说的已经非常明白了,我希望你之后不要再来次打扰于我,毕竟你应该是十分清楚的,你如此这般打扰我,只会对我造成麻烦。” 第234章 如何开口? 江芍说着,转过身去,正准备离开,宋彦恒突然一下子站到他的面前,伸手拦住了她。 “可是芍儿,你放才又提起来了,我与你的救命之恩,想来,应该也是将这件事情记挂在心里的。” “我不愿以此事威胁你,可是,我除了这件事情之外,竟然想不到别的办法能让你留在我身边了。” 宋彦恒眼神之中,竟然有点点泪光。 “之前的确是我不识好歹,竟然不知我如此喜欢你,现如今我已经知道了,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他眼神中满是期盼。 江芍非常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心里面忍不住想着,宋彦恒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宋彦恒,我已经嫁人了。” “所以还请你高抬贵手,不要再对我进行任何骚扰了,否则的话,我的夫君若是看到总会有一日会不高兴的。” 江芍其实很少会说这样子,显得自己依附于人的话,可是现如今就是这样子的话,最为刺激宋彦恒。 宋彦恒愣愣的看着江芍。 “以及,我需要与你再说一遍,我现在嫁给宁王天下,是因为我喜欢宁王天下,我心悦他,我心甘情愿嫁了过去,无论你对我究竟有没有这所谓的救命之恩,我都不会再愿意嫁给你了。” 江芍目光沉沉。 宋彦恒说到底,毕竟是探花郎,非常准确的,从她的话语之中,揪出了最重要的一点。 “什么叫做究竟有没有,我对你的救命之恩,难道不是毋庸置疑的吗?”宋彦恒问。 江芍这么多年以来,对宋彦恒也算是有一个基本的了解,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面就清楚,肯定是踩到了他的痛脚,不然的话,他不会是反应这么大的。 “究竟有没有,救我的人,到底是谁,我想你心里应该比我清楚。”江芍说着。 她看向宋彦恒,“只不过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也并不想与你计较什么,宋彦恒,我只希望你能好自为之。” 江芍说完之后,转头就走,最好停在不远处,连头都没有回的说道:“我希望这件事情没有下一次了,如果下一次你还敢这样子来追着我不放,那么我可就要以冒犯皇亲的罪名,处置你了。” 她说完之后越走越远,自然,她的目的是要走向沈清安。 宋彦恒眼圈慢慢猩红,有一些怨恨。 凭什么! 江芍明明就是骗了他!如果不是让他误以为,她要嫁沈知意,又怎么会出现这样子的事情? 宋彦恒站在原地,看着不远处的那一对璧人,越发的,只觉得心中愤恨不已。 江芍也没什么兴趣,回过头去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而是站在了沈清安面前。 “我看他的表情似乎不大对劲,你们聊什么了?”沈清安问道。 江芍摇了摇头,非常无奈:“我都不知该如何说,他太好了,明明之前,我要嫁给他的时候,他对我不屑一顾。” “可是现在,他却一遍一遍,一次又一次的回来求我,还不惜用他对我的救命之恩,来进行威胁。” 她抿嘴,“我倒是没什么想说的,多少是觉得这人有点病。” 沈清安看着她,听到她嘴里的救命之恩,又有些犹豫了起来。 “你会因为他对你有救命之恩,而心软吗?”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这个问题,问的极其卑微。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有些惊讶的转头看着沈清安。 “当然不会了。”她道,“当时因为他对我的悉心照顾,对我的救命之恩,所以我觉得他是一个好人,想着自己嫁给他,应该不会受苦,所以才如此。” “而现在我有心上人,我知道自己的心在哪里,自然就不会愿意嫁给他。” “感激人是一回事,喜欢人又是另一回事,我又不是非得以身相许,才算是报答救命之恩。” 她抿了抿嘴,“若他真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或许会求着你保他仕途顺遂,算是我回报他的恩情。” “可是实际上,宋彦恒并非是我的救命恩人,我当初是被埋在死人堆里的,他甚至从来都没有去过赤峰谷,又如何能把我从赤峰谷中救出来呢?” “所以实际上救我之人,另有他人,是我现在还不知道他的身份而已,也不知该怎么样查。” 江芍有些犹豫的看着沈清安,“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清安,你会不会愿意帮我?” 沈清安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静静的看着江芍。 其实这样子一说,他反倒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承认,自己就是曾经救过她的人了。 “清安?” 江芍有些疑惑的又叫了一声。 沈清安这才终于回过神来,点了点头,“只要是你想办到的事情,我一定会帮你,只不过需要给我一些时间。” 江芍没有听出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只是以为他是需要时间去调查这件事。 “这么多年过去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了。”她笑起来,“好了好了,我们早早的就给宫里递了消息,说要去,白白的被宋彦恒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二人一起上了马车,江芍并没有注意到,宋彦恒有些凝重的表情。 马车一如既往停在了宫门口,二人乘着软轿一路去了宫中。 江芍和沈清安原本是想,先见过了皇帝之后,而且皇后宫中长叙。 但是却没有想到,皇后竟然和皇上同在书房之中等着他们二人。 众人对此都没有什么意外的表情,似乎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让人悄悄的对视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些疑惑,是并没有在这个时候问出来,而是朝着二人行礼。 “参见皇上皇后。” 江芍声音非常突兀想起,把沈清安已经到嘴边的话都逼了回去。 他有些震惊地看着江芍。 她原本还有些疑惑,沈清安为什么是这样子的表情,就突然听到,皇后笑眯眯的问道:“泱泱,怎么还是叫的皇上皇后?看来应该清安是不叫你满意的,都不能让你叫一声父皇母后。” 第235章 馊主意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立刻反应过来,可是有一些不好意思,马上低下头去,脸都红到了脖根。 “参,参见父,父皇,母后。”她这句话说的极为艰难,磕磕绊绊的。 她虽然知道是该改口,可是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改口之后有难以启齿。 沈清安在旁边听着,却有些高兴起来。 他嘴角的笑,几乎要藏不住,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江芍。 江芍嘴唇边也带着一丝笑,两人都对此事表现的有些欢喜。 “行了行了,难道你们来的这么早?那也别在这儿跪着了,快都坐下吧,我们坐着聊。” 皇后笑眯眯说道。 几人移步到了一旁的偏殿落座,而几人往偏殿走去的时候,路上有不少的行人,行色匆匆,引起了江芍的好奇。 “今日宫中是有什么大事吗?为什么有这么多人来来去去?” 她问。 本意只是想询问身边的沈清安,没有想到,皇后却开口回答了:“今日命妇们入宫,随后我还得去见一见。” 江芍了然点点头,不曾再多言。 几人到偏殿落座,倒是没什么其余的事情要聊,只是问了一些成婚相关的事宜。 众人还没见聊几句,没有想到公公就进来禀报,说道:“皇上,裴将军求见。” 江芍听到是裴咏,表情有些漠然,却并不说话,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沈清安看了她一眼,立刻便知他心里在想什么,转头对皇帝说道:“父皇,儿臣随你一起去。” 江芍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在此静默期间,皇后自然是要开口。 “既然如此,那皇上,臣妾就先带着泱泱一起去见命妇,你与清安去商议政事。” 皇帝点了点头,倒是没再说些什么。 皇后笑了一下,对江芍点了点头,随后二人一同起身朝着殿外走去。 “昨日,你倒是带着你的夫人过的高兴,可今日一早,这奏章都已经在朕的桌子上堆成山了。” 看着皇后带着离开之后,皇帝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对沈清安道。 “此事若是在你的王妃面前直说,说不定她心里会难免多想,所以正好趁这个时候,她出去了,裴将军还没来,朕这个做父亲的是要好好与你说说的。” 沈清安安静的听着,也并不做反驳。 “你可知,你这样子乱来,有多少朝臣抓住了你的把柄?” 沈清安摇了摇头,语气非常诚恳的问道:“父皇,儿臣确实是不知道,所以也想问一问父皇,弹劾儿臣的理由是什么?” 皇帝一愣,“御内不严。” 沈清安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意,实在是觉得这样子的一个罪名,属实是有些好笑。 “所以父皇您也如此以为吗?”他问。 “此事无论是儿臣还是泱泱,想必应该什么都没有做错吧?不曾违背律法,也不曾伤天害理,只不过就是夜里带着自己的夫人出去吃了一顿饭而已,难道这样是错的吗?” 皇帝不说话了,因为他也并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什么错,反而今天才看到这些弹劾奏章的时候,还有一些觉得可笑。 “就像您和母后一样,这么多年以来,您的后宫空悬,不是也有不少大臣硬催着您广开后宫吗?” “时至如今,您除了母后便只是贵妃,再没纳过别人,江山也不曾易主,社稷也未曾动荡,这证明其实有时候朝臣所谏,也并非事事都是对的。” 沈清安非常顺利,便说服了皇帝,因为皇帝原本就并不觉得他有错。 “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么这些奏章朕便都不批,但这也会导致等你上朝的时候,自然会有人抓着这件事对你不放。” 皇帝说道,对此看起来,好像并不是很担心的样子。 沈清安笑了笑,“父皇放心,这些事情儿臣还是可以自己解决的,只不过这新婚三日不是不必上朝吗?” 皇帝一时间也是有些无奈,“你倒是一心扑在你这王妃身上了。” “皇上,裴将军到了。”在这个时候,公公从外面走了进来,禀告。 二人的话题也到此为止,没有谁再继续说下去。 裴咏从殿外进来,没有想到,沈清安竟然也在这,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的意外。 不过这眼神也是一闪而过,随后便径直走向皇帝,行礼拜见。 “臣参见皇上。”他说道,皇帝抬了抬手:“免礼,爱卿如此急匆匆寻朕而来,所为何事?” 裴咏也没有要避着沈清安的意思,直接说道:“为边关之事而来。” 闻言,皇帝的表情顿时有些严肃起来。 “发生何事了?”他问道。 裴咏抿唇,随后说道:“若说大事并不算,可也并非是小事。” 他看着皇帝,“又是关于两位狄戎公主的事情。” “如何?” “逼我们要交出他们的公主,否则便要继续攻打。” 皇帝沉默。 “皇上,您不必担心,因为不论如何,他们都会选择继续攻打的,这与是否会将公主交出去,并没有关系。” 裴咏说道。 皇帝也没多说什么,转头去看沈清安,沈清安犹豫了一番,才问裴咏:“那裴将军以为此事应该何解?” 裴咏闻言,看着沈清安,片刻之后,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就只能看皇上是想要继续打仗,还是找一个他们绝对挑不出错的理由。” 沈清安只听到这句话,别人心觉不好,只是并没在此时出声,想要听听,裴咏还能说些什么。 “裴将军不妨都说来,让朕听一听。” 皇帝道。 裴咏似乎是在犹豫一般,许久之后,才叹了口气,说道:“这若是打仗的话,那么末将这就启程回边关,总之,我们也不是粮草不足,打仗的能耐还是有的。” “那另一种呢?” 皇帝又问一遍。 裴咏此时此刻的表情有些古怪,可说不上来究竟是哪里不对劲。 他低下头去,声音却一如既往洪亮。 “同样送一位公主去和亲,如此一来,狄戎有我朝公主,同样我朝,也有他们的公主,自然就能堵住他们的嘴。” 第236章 他有古怪之处 “荒谬!” 皇帝果不其然,生气一巴掌拍在了桌子上,指着裴咏,“如今,我们还尚未战败,你居然就让公主去和亲,那战败之后呢?你是不是要让朕将这江山拱手让人?” 裴咏连忙跪了下去,闭着嘴并不多说。 沈清安感觉到了,不太对劲,微微眯了眯眼,问道:“那你打算,让哪位公主去和亲?” 现如今,皇帝的后宫之中,只有皇后贵妃两位妃嫔,子嗣更是单薄的可怜。 毕竟在娶妻纳妾的时候,正遭逢动荡,谁也不敢轻易将自己的女儿嫁过来,生怕站错了队,走错了路,就是落个满门抄斩的下场。 但是在夺嫡之争成功之后,皇帝自己却并不想广开后宫广纳妃嫔了,越发的在经历过乱斗后,更加觉得,孩子少一些,妃嫔少一些,便能避免诸多事。 除了在做太子的时候就已经娶了的皇后和贵妃之外,皇帝再没有在后宫之中,立过其他妃嫔。 所以这也就导致,皇帝膝下,其实并没有几个孩子。 包括女儿,也只有贵妃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可是,沈清安作为最小的儿子,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更别说贵妃的一对女儿了。 不仅成了婚,还早已诞下了孩子,甚至是其中一位都已经当了外祖母,这样要如何去和亲? 沈清安眸色微微暗了暗。 裴咏这目标,分明就是直接奔着文月而去的,现如今成年了的公主,且适合去和亲的公主,就只有文月一个人。 “自然只能是文月公主。” 裴咏说的没有一丝情绪,声音都毫无波澜。 沈清安听着越发觉得有一些奇怪。 分明是他自己来,说是要让一个公主去和亲的,可是声音中却透露出浓浓的怨愤。 沈清安实在是不知道,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荒唐,荒唐!” 皇帝自然是更加生气了,毕竟文月也算得上是他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自然是舍不得让她去狄戎那种野蛮的地方去和亲。 且不论皇帝是否疼爱文月,就单说和亲这个事情,皇帝便觉得实在荒唐。 “如今,我朝兵强马壮,就单单因为他们威胁一次,便要送一个公主去和亲吗?那朕要你们何用?” 皇帝将桌子拍的震天响,足以看出他此时此刻确实生气的很。 “父皇,莫要生气。”沈清安道,“裴将军这不是来跟您商量了吗?” 他打了圆场之后,就立刻扭过头去盯着裴咏,“裴将军,父皇的意思你应该也已经看到了,我们如今又没有打了败仗,自然是不会送公主去和亲的,你的提议被驳回。” 裴咏依旧没有抬起头,甚至仍旧在地上跪着,一言不发。 “如今还并未真正开春,狄戎尚且做不到大举进犯,况且这么多年以来,你们陪嫁父子镇守边关,就并没有让他们得逞过一次。无论是本王亦或是父皇,都是相信你们可以打胜仗的。” “故而,像这样子荒谬的提议,切莫要再提起,以免长了他人志气灭我们威风。”沈清安说道。 他其实并不知道,裴咏到底是怎么想的,可是毕竟是江芍亲近之人,这个时候,他出言帮一句,也算是仁至义尽。 可如果,裴咏还要继续坚持和亲的请求,那么,他自然也不会再帮忙。 在沈清安说完这些话之后,大殿之中居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中。 片刻之后,皇帝也是有些忍不住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裴将军,这样的话,人权当时没有听到,你以后记住,切莫要再提起,下去吧,朕乏了。” 裴咏闻言,就着下跪的姿势行礼之后,才起身离开。 沈清安看着他的背影,却不知该说些什么,若有所思的摸了摸下颌。 “裴将军一向是一个忠君爱国的人,当初争夺嫡之争的时候,他与江将军,算得上是朕的得力助手了。” “所以这也是今日朕怎么都想不到,他竟然会提起来让文月去和亲。” 皇帝道,“清安,此事你怎么想?” 沈清安回过头去,如实回答道:“儿臣以为,裴将军今日的所作所为,实在是有一些古怪,并非像出自他真心一般,可是,这也只是儿臣猜测,并不一定便是对的。” 皇帝静默片刻,随后摇头,“罢了,你现在去寻你的王妃吧,随后朕与太子会仔细商议此事的。” 沈清安也并不坚持,拱手行礼,点头道:“是。” 江芍那边跟着皇后一起到了她的寝宫之中,众位命妇已经都等在其中。 眼看着就是年节最后的时光了,自然,会抓紧这最后的时光来拜见一下皇后,叫皇后对自己有些印象。 众人坐在宫中,脸上都带着喜色,毕竟才刚过年,也没发生什么别的不悦的事情,自然都是和和气气的。 众人一回头,眼前着皇后领着江芍走了进来,都纷纷起身去行礼。 “免礼免礼,原本你们便只是找本宫说说话而已,不必信这些虚礼,快起快起。”皇后身边陪着江芍,心情自然不错,连忙叫人起身。 江芍也默默的朝着几位命妇见礼。 她静默半晌,怎么也忽视不了,落在她身上那道,实在是有些直白,且有攻击力的目光。 江芍陌默抬头看过去,发现是一个站在命妇身边的女子的目光。 那女子容貌娇艳,像是一段花团锦簇的芍药花一般,若单单拎出来五官,未必有像如此组合在一起,有这种凌人的美。 梳着复杂的发髻,发间还戴着不少金钗。 这如若是换旁人这样子打扮,说不定难免俗气,可是偏偏她的脸长得如此具有攻击性,反而满头金钗,只会趁得她更加贵气。 江芍看着她,依旧一副帝时的模样,盯着自己,心里难免能猜到几分原因,也不急,只是朝着她缓缓行礼。 那女子似乎是有些没有料到,但这样子具有攻击性的目光之下,回应竟然还是如此的温和,并不显急躁,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第237章 当众发难 从刚才起,皇后就已经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江芍动作之后,也是马上接上了话。 “瞧瞧瞧,还得是他们小辈,这一见面就已经见上礼了。”皇后笑眯眯的说着,似乎真的只是在欢喜小辈们之间的情谊。 实际上,江芍也明白,皇后是想要给她一个台阶下。 只是众人谁都没有想到,那姑娘竟然并不想给这个台阶,冷哼了一声,说道:“皇后娘娘言重了,臣女才不与她一见如故,只是不齿罢了。” 话说的的确难听,众人在这个时候也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只能干笑两声。 “德荣郡主还是一如既往的心直口快,说话一点都不饶人呢。”一旁的命妇开口道。 江芍对这位德荣郡主,多多少少还是有一些了解的,毕竟这位郡主的故事确实是有些离奇。 虽然是睿王的女儿,却是养女,也不知为何,睿王对这个养女,十分疼爱,自己亲生女儿都没有的郡主封号,首先给了这位德荣郡主。 所以才将人养的如此飞扬跋扈。 “夫人若是不说话,也没人将你当哑巴本群主,可从来都不是什么心直口快,只是没什么好与她说的罢了。” 接连递过去台阶,但是德荣郡主都不顺着台阶下,这也让皇后黑了脸。 “睿王妃,今日众人进宫来,相必也不是为了吵架的,好好管束一下你的女儿,对泱泱……不,她的皇婶道歉。” 皇后有些十分刻意的提起来江芍的身份,江芍立刻就明白了些什么。 恐怕这位德荣郡主,与她想象之中的并不一样,有可能和沈清安有关。 果然,这位德荣郡主听到,要跟所为的皇婶江芍道歉,表情立刻就有些不好看了起来。 “皇后娘娘,没有您这样子偏心的,就算是你再喜欢她,也掩盖不了她其实并配不上皇叔的事实!” 她十分大声的反驳道,这让众人都没有想到,她居然反应这么大。 皇后也有一些愣住了,没有想到自己平日里所营造的温柔形象,居然在这个时候丢了威严。 “她一嫁到宁王府去,就弄得宁王府鸡飞狗跳,让皇叔白白的受了这么多人的责问!还有皇叔在婚席间说的那番话,也被人耻笑了。” 江芍有些愣住了,因为德荣郡主说的这些,她确实一件都不知道。 她有一些疑惑会的转过头去,盯着站在自己身后的皇后,看着皇后的表情并不好看,可注意到她的目光之后,还是回过头去摇了摇头。 江芍什么都没有多说,而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好了!德荣!谁允许你在皇后娘娘面前这样子放肆的?还不赶紧给你皇婶道歉?”一旁的睿王妃像是才想起来一般,有些不满的呵斥道。 江芍有些好笑的看着这两个人,其实越发心里面觉得,这个德荣郡主,实际上就是他们夫妻俩的一个炮灰罢了。 “母妃,我才不要跟她道歉,你们从小就叫我女人三从四德,就不说别的,这三从四德,她便一样都没有做到,凭什么要我向她道歉?” 她又看着江芍,“不然的话,怎么新婚初夜,没有落红?” 众人的脸色在这一时间有些变幻莫测,可是皇后,却一瞬间镇静了下来,微微笑了笑。 她道:“本宫的儿媳,何时要轮到你们来置喙?” 皇后说完之后,有些温柔的看向江芍。 “看来最近这一段时间,你们确实是太忙了,府里不知不觉混进来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居然都没有察觉到。” 江芍也是没有想到,这个郡主居然能出格到这种地步,不知道从哪弄来的落红布,直接空口攀咬。 她略略思索了一下,觉得皇后说的也很有道理,说不定家里真的出了内贼。 “皇后娘娘!人不能这么没有底线的偏袒她,她在与皇叔成婚之前,就与许多男子不清不楚的拉拉扯扯,谁知道她为什么新婚之夜没有落红呢?” 江芍并不着急,只是静静地看着此时此刻,有些着急的德荣郡主。 她如此着急,在这么多命妇前面说这样大胆的话,自然会惹得命妇们对她不喜,往后,她想要嫁到公侯王爵之家,恐怕是很难了。 江芍停顿了一下目光,忍不住落在了一旁的睿王妃身上。 方才,不管德荣郡主说什么,都是睿王妃进行主导的。 这夫妻两个还真是要把人榨干了。 “放肆!” 一向十分温和的皇后,也难得有这样子凌厉的时候,猛的一下拍了一下桌子,非常恼怒的说道。 众人连忙下跪,独留江芍站在其中,鹤立鸡群。 她居高临下的看着德荣郡主,她脸上满都是不忿的表情。 “你现在真的如此大胆,竟然敢在众位夫人面前说这样子不知羞耻的话!你还记得你尚未出阁吗?” 皇后有些生气的质问道,也是有一些痛心疾首。 德荣毕竟也算是她看着长大的,以前确实也是一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也不知,现在这究竟是怎么了! 江芍默默不言,摆足了一副软包子的样子,实际上,却是在观察着,众位夫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脾气。 以后这样子的情况肯定还会再遇到,那个时候就好应对了。 与人相处,和行军打仗,也并没有什么差别,都是要将人摸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可是——” “你若是再说这些话的话,那么就去佛堂罚跪抄经,叫佛祖好好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副恶毒心肠!” 皇后难得能说这样的难听的话,德荣的脸一下子就白了。 “皇后娘娘也确实是有些太偏心了,虽然斗争这时候说这些话确实不妥,可是,落红布上没有落红,这不也是事实嘛?” 一旁的一位妇人开口,表情看起来就是幸灾乐祸的样子。 既然德荣说起此事,是闺阁姑娘并不好开口,那么她已经为人父母,也没有这样子的顾虑。 她看向江芍挑眉,“不知道,宁王妃是否能解释一下?” 第238章 保护 江芍此时此刻,却突然笑了一下,回答道:“没有想,诸位夫人到底也是从高门大户中出来的大家闺秀,没有想到竟然会对别人的房中事如此感兴趣,这也是让我这个边疆女子,自愧不如呢。” 她自然是故意这么说的,这样子说完之后有一多半人的脸色顿时就变了,马上一句话都不说,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宁王妃,这是说什么呢?”立刻有夫人开口给自己撇清关系,“我等,只不过是不知该如何插嘴,这样的事情罢了,毕竟我们也是觉得当众说这样子的事情不妥当。” 她说完之后,立刻看向了自己身边的人:“是不是?” 此时此刻,哪里还有人会说,不是都连忙点了点头,生怕这件事情会牵扯上自己。 江芍点了一下头,随后看向了睿王妃和德荣郡主,“王妃郡主,今日之事我可以不与你们计较,只不过王妃日后一定要管束好自己的女儿,毕竟是郡主,也是皇族的脸面,在宫里面与我们这些长辈说一说也就罢了,可若是出了外面,那可真是有些……” 她故意只把话说一半,甚至,还摆起了自己是长辈的架子,这自然是更激的德荣生气了。 “你是什么东西?竟然敢托大,做我的长辈,你!” “啪!” 十分清脆响亮的一个巴掌,便落在了德荣的脸上,一下子就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她十分震惊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甚至手还没有收回去的瑞王妃,不可置信的叫了一声:“母妃?” 睿王妃狠狠的瞪了她一眼,随后回过头去,非常歉意的看着江芍,“这孩子就是被我养的太过于娇纵,实在是对不住,宁王妃莫怪。” 江芍一点都不觉得长辈与自己说这样子的话,自己有什么接受不了的,反而还轻轻摇了摇头应下来了。 “可你不贞就是不贞!今日就算是打死我,我也要与你说这个道理!” 德荣却忽然非常激动的说道,捂着脸也要指着江芍的鼻子骂。 江芍微微皱起了眉,正要开口说什么,忽然便听到门口有清冽的男子声音传来。 “母后,儿臣的正事已经忙完,特意来接泱泱。” 沈清安毕竟还是习武之人,怎么能听不到里面传来的声音呢?是故意这样子,先开一句口,让他们见到他究竟是怎么样的态度冷静一下。 果然听到沈清安的声音之后,所有人都静了静。 沈清安径直走了进来,微微拱手弯腰行礼,随后走到了江芍身边。 “我与父皇那边的政务都已经处理完了,没有想到你还没结束,我就只能先来找你了。” 他笑眯眯的说道,随后看向诸位命妇,“不过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听到这屋中似有争吵声起,不知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所有人对于这样子的事情与一个男子说,自然是有一些尴尬的,都没有选择主动开口,都装作鹌鹑一般,不说话。 江芍当然也不主动开口,甚至还等着别人说出来。 “皇叔!你的王妃不贞不洁,新婚之夜竟然没有落红,你难道不知道吗?怎么还这样子宠着?” 德荣果不其然的跳出来大喊,皇后那边已经闭上了眼睛,转过头去,不想再管德荣。 沈清安突然一下子听一个姑娘跟自己说这样子的话,也是有些愣住了,转过头去诧异的看着江芍。 他是听到这里面有人针对江芍,可却没有想到,是用这样子的事情针对,实在是让他有些应接不来。 “泱泱毕竟是王妃,德荣,你最好有些话想清楚了再说,否则的话就是污蔑王妃,罪加一等。” 沈清安眼神一下子就冷了,不过念在她还是小辈的份上,并没有直接把话说死。 “皇叔!你就是被这个女人迷了眼睛!她若是真的是个好姑娘的话,怎么会——” “够了!” 沈清安呵斥一声,“德荣,方才本王念在你是晚辈的份上,不与你计较,可你却也不能得寸进尺!” “这落红布,究竟是不是从王府拿的,还犹未可知,你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子污蔑本王的王妃!” 德荣一下子愣住,看着沈清安。 “皇叔,您明知……为何还要如此袒护她?难道她比你的名声还重要吗?” 德荣喊到,眼里满是泪水。 睿王妃叹了口气,“够了德荣,宁王现在已经娶了妻子,你就算是再闹也没用了!” 众人闻言,脸上的表情一瞬间都有一些微妙起来。 在座诸位自然都是清楚,这位德荣郡主对沈清安曾经的穷追不舍。 江芍挑了挑眉,没说什么。 沈清安注意到,只觉额角青筋跳了跳。 “昨日本王与王妃一同在酒楼里用膳,此事周围不是都应该听说了吗?而现在又在此处来责问本王的王妃,不知诸位是为何如此刁难她?” “况且无论如何,这都是本王与王妃之间的事情,应该用不着周围来替本王操心吧?” 沈清安待人接物,一向都是温和有礼的,很少能见到他,如此咄咄逼人的模样,所以众人都一时间有些被镇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江芍也有一些惊讶,没有想到,这样的小事,竟会让他如此生气。 “皇叔!” 德荣叫到,她有些怨恨的看了一眼江芍,直接转身跑出去了。 江芍实在是对这位德荣郡主有些敬而远之,着实是想不通,她究竟是怎么想的。 也不知道,这睿王夫妇俩,究竟是怎么教导的,让人竟然养成了这样的性格。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清安,你莫要与她计较,她就是被我惯坏了,你也知道,她对你喜欢了多年,就心心念念的想要嫁给你,哪怕是做个侧室也无妨。” “谁料,你与新婚的王妃如此要好,这才让她受了些刺激,接受不了。” 睿王妃说到此处,停顿了一下,眼神之中,流露出来一些期冀:“清安,你果真,不能完成她这个心愿吗?” 第239章 可怜身世 江芍顿时,眼神之中流露出来,一副撩人的表情,随后和一旁的沈清安对视了一眼,二人立刻都明白了此事为何。 “不行。”江芍道。 沈清安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原本他计划着,是由他来拒绝,至少不会坏了她的名声。 她静静的看着睿王妃,“无论如何,我不会同意的。” 睿王妃也的确没有想到,来说这句话的人居然是江芍。 她站在沈清安身前,“既然,我嫁给他了,那么自然,我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会允许他去娶任何其他的女子,就算是郡主也不行。” 江芍从进门来起,就感觉像是个温顺的性子,这一开口,倒是让众人想起来,她是武将了。 沈清安听到这些话,虽然知道只不过是演的,可是心里难免是十分高兴的,忍不住带着笑意看着江芍。 她什么话都不说,静静的看着众人。 “原来如此,这倒是我有些冒犯了。”睿王妃笑得有一些勉强,看得出她脸上的笑容,几乎要撑不住。 皇后笑了一下,“这拜见也拜见过了,诸位应该还都是要返回封地的,不如就此别过吧。” 诸位命妇说到底都是人精,又怎能听不出来此时此刻,皇后说这话是赶人的意思,当然不会再继续留下,纷纷起身告退。 包括睿王妃亦是如此,她表情看起来有些尴尬,话说完之后就离开了。 一时之间,屋内只剩下三人。 三人看着对方,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皇后看着江芍,“你呀你,怎么不叫清安替你开口?” “你这一来,反倒是叫那些人捏住了你的短处,明日这京中谣言,还不知要传成什么样子呢。” 江芍却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京中百姓两年来也经历了不少风波,根本就不是什么听之任之的一些人,谣言终归是谣言,他们不会相信的。” 看着她如此淡然的模样,两人对视了一眼,最终也没有说什么,只能点了点头。 “不过……” 皇后顿了一下,看着沈清安,沈清安真想要自觉的回避,没有想到,江芍却摇了摇头。 “无妨。”她道,说着看向皇后,“母后儿臣知道你想问什么,不过就是想问儿臣为何至今还未曾与王爷圆房。” 她说起来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坦荡,似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皇后点了点头,表情认真。 “是,儿臣的问题。”江芍犹豫许久之后,还是叹了口气说道。 “儿臣有些怕。”她声音弱了下来,脸上的表情满满的都是愧疚。 皇后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反倒松了口气。 她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愿就不愿,这原本便是你愿才能做的事情,反倒你如此直白拒绝,倒是让本宫十分欣慰。” 江芍慢慢抬起头来,看着皇后,有些意外。 沈清安也在旁边跟着点了点头,随后说道:“原本便是如此,泱泱,不必为了这种事情让自己心里觉得过意不去,原本也不是你的错。” 他笑了一下,“或许,也是因为,我略有不足?” 沈清安是故意这么说的,江芍自然也知道,心情放松不少,笑了笑。 “好了好了,这说白了,就是你们两个小夫妻之间的事情,我也不会过多干涉的,只是我没有想到,这么多年了,那个睿王妃居然还没有死心,一定要让她的那个养女,嫁过来。” 皇后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听得出来,对这件事情十分的厌恶。 江芍听着这些话,有一些好奇问道:“从方才起,其实我就有一些好奇,既然这位德荣郡主是睿王妃的养女,为何要称呼清安为皇叔?” 提起此事之后,二人的脸上更加显得有些无奈。 “若说这位小郡主,其实原本身世也挺可怜的,只不过现如今被养坏了罢了。”皇后叹气。 “其实德荣郡主最开始,是被睿王的长子收养的,那个时候一直称呼清安为皇叔,而后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她被睿王长子弃养,但说到底,从五岁起被接进了王府之中,养到了十岁,十指不沾阳春水,若真把她丢出去了,那可如何是好?” “睿王夫妇就以养女名义带在身边,但之前养成的称呼,最近却没有改掉。” 皇后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恍惚,许多年前的事情,现在想起来确实是有些物是人非的感觉。 “但其实,此事说来,也有一些好笑。”皇后弯眸看着沈清安,“德荣郡主称呼他为皇叔,实际上他还比她小一些。” 江芍非常震惊的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脸色有些僵硬的点了点头。 她不住想起来,方才他冷着脸,以长辈的身份去训斥德荣,现在知道他年纪更小一些之后,这个场景就有些好笑了。 江芍忍不住抿嘴一笑,沈清安脸上的表情更加有些无奈了。 “你又笑话我。”他道。 江芍忍着笑,忍得很辛苦,摇了摇头,“没有的事,没有的事。” 她看着沈清安,“不过也是难为你了,这么多年以来,你居然能演的下去。” 沈清安摇头,“小时候就已经习惯了,她叫我为皇叔,我也就比她小一两岁而已,倒也算不上是在演,而且她孩子心性,反倒是更让人忍不住端着个长辈的架子训斥了。” 皇后笑了起来,又补充:“虽不知是不是我太敏感,但或许是特意将她养成这样子招人厌烦的性格,好衬托着他们的亲生女儿。” 江芍点点头,表情里又浮现出了一丝困惑:“可这样子说来,也有些不对,难道这么多年以来,德荣郡主并未曾发现什么吗?” “她毕竟只是寄养在府里,就算是发现了什么又能怎样呢?”皇后问。 “不过,先前本宫也想要帮她,只不过没有想到,这孩子是真的喜欢清安,一门心思地想要嫁给她做王妃,本宫说替她选一门好亲事,让她此后一生安稳,她也不愿。” 皇后摇头,“最终我也只能作罢,毕竟有些事情,说是说不清楚的。” 第240章 不怪你们 江芍叹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不过,不论今天这件事情究竟是谁主导,那都只能说明一件事,府中出了内鬼。” 沈清安闻言,表情略有些严肃。 “此事回府之后,我必定会彻查,我倒要看看,究竟是谁,敢在我的府里做这样腌臜之事!” 江芍拦住他,“不必,清安,这件事情就交给我来处理吧,不然的话,之后我要执掌你府中中馈,如果连这样子的小事都处理不了的话,又怎么样服人呢?” 沈清安闻言,微微愣了一下,有一些惊讶的看着自己身边的江芍。 “你想要执掌我府中中馈?”他眼里有些欣喜,看得出来,是很高兴的。 江芍对于这个问题,问的有些愣住了,“不可以吗?”她问。 沈清安连忙点了点头,“自然是可以的,不过王府之中,各种事宜冗杂交缠,其实并不算是很好处理,我不想让你继续劳心劳神。” 他微微蹙眉。 江芍笑了,故意对皇后道:“母后你瞧瞧,我忍者才刚加过来,他就开始护着自己的府邸产业不许我插手了。” 皇后看着这两个人蜜里调油的样子,也是十分高兴,朝着江芍点了点头,“等着母后替你出气。” 说着看向沈清安,“听到了没?你家夫人要替你管理后院了,怎么还这样不懂事?” 沈清安轻松了不少,笑着点点头,“母后说的是夫人也说的是,泱泱,回府后我将账册交与你。” 三人又笑了起来,没再说什么。 虽然方才氛围有些僵硬,可那些不想干的人离开之后,三个人相谈甚欢,眼见着就要日暮西沉。 皇后也觉得不应该再把他们留下去了,便说道:“时候也不早了,泱泱,我一直把你留在这里,还没让你去见一见阿云与小雪,你与她们二人见个面,也就该回去了。” 二人看外面天色,深以为然,随后点头道:“是。” 江芍从宫殿里面走了出来,阿史那云与阿史那雪正在外站着,看到她们两个,江芍喜出望外。 “阿云,小雪!” 她招了招手,喊到。 姐妹两个听到他的声音,都纷纷回过头来,阿云脸上,已经不再是那种神秘冷漠的感觉,反而多了一丝温柔。 江芍看着两人有如此大的变化,心里也不免有些欢喜。 “将军!”阿史那云高高兴兴的叫了一声,随后注意到了站在她身边的沈清安,立刻意识到,江芍现在已经嫁了人。 “是我记糊涂了,现如今我该称呼将军为王妃才是。”她说道。 江芍一时间,也不知为何,心里莫名的划过一丝失落,但立刻又恢复了笑容,“称呼什么都好,反正都是我。” 沈清安敏锐的感觉到了她的变化,只不过并没有在这个时候直接开口。 “今日我成婚第一日,所以入宫拜见,正好想着你也在宫里,所以来见一见你。”江芍绕着阿史那云走了一圈,“现在可真是比我第一次见你时,还叫我觉得漂亮。” 她抿唇轻笑,“我能有今日全是仰仗着你,多谢你能将我从那样的泥淖中拉出来。” 江芍笑了一下,摸了摸她的头发,“那说明你本就不该在那种地方呆着,我只是拉了你一把而已。” 阿史那云点点头,随后,和小雪对视了一眼,两人有些欲言又止,但却并不知究竟是想到了什么。 “有什么话想要与我说?直说就是了。”江芍道。 阿史那云眼底还写满了纠结,阿史那雪反倒是果断开口:“将军,我们毕竟是在宫里,宫里的流言是传的最快的,所以我们听说了有关于狄戎的事情。” “他们以我们两个在大昭为由,逼迫你们承认将我们掳走的事情,就算是有姐姐亲手写的手写信,可他们也依旧不承认。” 江芍看着阿史那雪,忍不住笑了一下,脑海之中,回想到的是那日接她回来的场景。 “那,小雪觉得,我们应该怎么办?”她问道。 阿史那云被这个问题吓了一跳,慌忙拉住了阿史那雪,“将军,小雪年纪还小,不管说什么,也都是胡言乱语,我们听说了这件事情,心里深感愧疚,所以……” “所以将军,我们才更不能被他们所掣肘,无论大招,接下来有什么安排,都不能被他们有所影响。” “将军应该清楚的很,他们此时此刻说这些甚至不听解释,就只是因为,马上就要开春,想要找一个开战的理由,仅此而已。” “就算没有这个理由,也会有其他的理由,将军,我不认为,这件事是我与姐姐的错,但我依旧感谢将军,愿意把我救回来。” 阿史那雪琥珀色的眼睛炯炯有神,江芍第一次认真观察她的样貌,虽然没有姐姐那般漂亮的眨眼,可也是个美人坯子,难得的还十分聪敏。 她随后轻笑:“你很聪明。” 阿史那云实在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脸色一下子被吓得惨白。 她伸手拉了一下阿史那雪,想要阻止他继续说下去,若是得罪江芍,她们姐妹二人在这大昭,那可就真的是寸步难行了。 阿史那雪却没停下,继续道:“多谢将军认可,所以将军之后只要需要用到我的地方,将军尽管开口,我一定会帮将军。” 江芍看着她这副小大人的模样,实在是忍不住笑起来。 “放心吧,我不为难你。”江芍说道,她这一笑,阿史那云总算是松了口气。 “小雪说的没错,此事只能怪那些将你们当做可以交易的物品的人,并非该怪你们只想求生之人。” 江芍顿了顿,“虽然,小雪你说的确实是有道理,但是,也的确不能就这样子放任不管。” 她思索片刻,转而看向沈清安,又转念想,或许这个时候询问政事不大合适,便姜到了嘴边的话,又重新咽了回去。 “罢了,你们二人不必担心,安心待在母后身边即可,这些事情,自有我与王爷去解决。” 第241章 整顿府邸 阿史那云笑了一下,点了点头,但阿史那雪表情却依旧是有一些凝重。 江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我都说了这件事情不需要你操心,怎么还是这样的愁眉苦脸的,难道是不相信我吗?” 她温和的笑着,脸上带着笑意,忍不住轻轻掐了掐她的脸颊。 “可是这件事情也毕竟是因我们而起,如果说帮不上忙的话——” “帮不上忙,也不许愧疚,我再说一遍,这件事情与你们无关。”江芍说道,“阿云,你可得好好开导开导你妹妹,年纪轻轻的,怎么心里装着这么多事情?” 阿史那云同样也有些无奈的看着阿史那雪。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和王爷就先回去了,你们两个也别把事情想的太严重了。”江芍眨了眨眼睛,笑了一下。 二人微微低头,算是与他们告别,江芍和沈清安转身往宫门外走去。 出宫的马车上,江芍一直盯着沈清安看着,沈清安手里还握着放在马车上的册子,感受到她的目光之后,也抬起头来去看她,问道:“怎么了?” 江芍似乎想了想,最后只是把头扭开回答道:“没什么。” 他听懂了一下,才问道:“你其实是想问我,裴将军今日,如此着急见皇上,是说了些什么吧?” 她没有回答,算是默认。 沈清安叹了一口气,“其实,裴将军今日说的这些,我也根本没有想到。” 江芍闻言,顿时就有一些紧张了起来:“什么?” “他居然提议,公主去和亲。”沈清安答。 江芍整个人都呆住了,如何都想不到,裴咏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为什么?难道就是因为今天阿云和小雪说的那件事情吗?可是,正如同小雪说的一般,若此时我们就是不管不顾,当做看不见,那么他也不能奈我们如何不是吗?” 江芍急急道。 沈清安点点头,“话虽如此,可却并非有如此顺利。” “泱泱,今日,陪将军说这些话的时候,我并不知道他是出于何种心情,可见他模样似乎确实是认真的。” 沈清安皱眉,“或许,他心里的想法与你我并无二般,只是他不知有什么掣肘之事。” 江芍也并不说话,沉默着坐着。 “那么这件事情,父皇是怎么想的?”江芍转而又问眼神略有犹豫。 沈清安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这件事情,你就放心吧,此时,现在皇城之内适龄的公主,可就只有文月一个人,父皇不会舍得让文月去的。” “更何况我们如今未曾落败,何至于已经要到要送公主去和亲的这一步了?”沈清安表情异常的认真。 江芍神情松动了一些,点了点头,“还好,事情还没有到最坏的那一步,一切都尚有转圜的余地。” “你这模样应该心里已经有猜测了吧,你觉得是谁?”江芍问他。 沈清安静静的盯着她一会儿,随后才开口说道:“睿王。” 她回想起之前,为数不多的几次与睿王的相见,忍不住叹息:“我知道你们这样说,一定是对他足够了解,但我实在是想不通,像他这样子的人,为何会做这样的事?” “按道理来说,他是夺嫡之争之中唯一留下来的一位王爷,早该收心了才对,怎么还如此?” 江芍不解,也不懂缘由。 沈清安同样也只是摇了摇头,“这就是他们的恩怨了,我并不知晓。” 她抿唇,“罢了,总之,此事已然如此,旁的也不必再多说。” “狮子还没有走到最坏的那一步,无非就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罢了。” 沈清安眼里带出一丝笑意,点了点头:“泱泱说的是。” 她也笑着没再说什么。 宫里的消息传的确实是非常之快,就德荣郡主刁难她的事情,仅仅用了一天的时间,便传回了王府之中。 江芍当然知道,这肯定是有人有意如此宣传,可是,她并不在乎。 二人一进门就看到了,有些战战兢兢的王府下人,几乎是人人自危,生怕这位新王妃若有什么错处,轮到他们头上。 “时候也不早了,你们都在这里做什么?莫不是在等着我王爷回来?”江芍故意笑眯眯的问道,众人连忙下跪。 江芍抿嘴笑了起来,摇了摇头,“你们呐,就是想的事情太多了,快起身吧,免得说我苛待下人,这要是再传出去,我可彻底成为悍妇了。” 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却叫众人更加胆战,但是谁也没有再继续跪在地上,麻溜的爬了起来。 江芍话也并不多说,径直朝着王府的后院走去,沈清安全程一句话都没说,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后。 等到了后院的院子里,沈清安吩咐了一声:“长风,不许让任何人靠近这里。” 长风在暗处应他一声,然后应该是消失去部署了。 沈清安走到了她面前,“泱泱,你想要怎么办?” 江芍思考了片刻,走到了桌边坐下,随后笑了起来:“我毕竟刚入王府,就要大动干戈,他们自然不愿意,那不如就让他们继续内讧去。” 她看着沈清安,“不论如何,你在他们心中,那必定是个疼爱王妃的人,便要你做这个恶人了。” 沈清安笑眼弯弯,“怎么说?” “自然是——王爷心疼我这些天来受的委屈,但又是碍于,流言是从府里传出去的,所以你有些生气,就缩减了月例银子,还把一些能刮油水的职务严苛对待了。” “这样子,他们赚不到银子,自然就会着急,这一着急,肯定会有人想要把这害群之马揪出来,献出来邀功。” 江芍笑的甜美,“到这个时候呢,温柔贤惠的王妃就会站出来说,王爷,你何必苛责大家,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不仅能恢复大家月例银子,那个被救出来的人,我还单独保下来,到时候,无论他是否被我打动,幕后之人他说与不说,我都有办法。” “如此一来,之前的那些流言蜚语,不就不攻自破了吗?” 第242章 不只是花 沈清安了然的点了点头,又忍不住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怎么有这么多坏主意?”他笑着道。 江芍撇了撇嘴,回答道:“这才不叫是什么坏主意呢,这也是行军打仗之中,整顿军队的一种办法,如此一来,更能叫军队之中上下协力,团结一心,这才能更容易打出胜仗。” 沈清安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反应过来,把人困在双臂之间,俯身盯着她。 她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臂挡在身前,隔开他们二人的距离,慌乱问道:“怎,怎么了?” “泱泱,先前我一直与你说过,我觉着你有将帅之才,你还记得吗?”沈清安问道。 如此暧昧的姿势之下,沈清安居然问这样子的问题,真是让江芍有些转不过来头脑。 她回忆了一下,点了点头,又有些疑惑:“你的确是说过这样子的话,怎么了?” “你愿不愿意重新回到军队之中?”沈清安问。 江芍整个人僵了一下,下意识的就把手放在了自己的手腕上,随后摇了摇头。 “我已经成为你的王妃,那么就会做好宁王妃,我这个人向来一心一意,你放心吧。”她说完之后笑了起来,可那笑容,怎么看都有些苦涩。 沈清安眼神之中是不住的心疼。 “我在说认真的,泱泱,我不想你因为成为我的王妃之后,就连你自己的抱负都丢掉了。” 他垂眼,默默的将人抱紧在了怀里,声音低低道:“先前你一直说,做将军的日子是如何的快活,你喜欢在边疆的那些日子。” “可如今成为王的王妃之后,你要被标上宁王王妃的标签,旁人甚至都会忘记,你还是将军。” “你其实更想被他们称呼为将军,而并非是王妃,是也不是?” 沈清安没有盯着他的眼睛,手却死死的抱着。 他可以接受江芍更喜爱将军的这个称呼,可若她说,成为王妃,对她而言是一种受累,他却也有一些受不了的。 江芍没有想到,这些事情,竟会叫他如此慌乱,一时之间也有些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伸出手去,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我的确是更喜欢当将军,可是我也没有说过不喜欢当你的王妃呀。” 江芍笑起来,“你不知道我听着旁人叫我宁王妃时,我有多高兴,这样子称呼我,就代表你已经属于我了。” 她眼里带着笑,柔和的神色让沈清安愣住。 “清安,我虽然还不能堂堂正正的跟你说,我确实是已经爱上你了,可是我绝对喜欢你,对你是有男女之情的喜欢。” 她捧着他的脸,十分认真道。 “所以,不要害怕。”她笑了起来,沈清安也跟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随后目光寸寸下移,锁定了她的唇,附身吻了上去。 江芍一愣,随后并不曾躲开,手滑落到他衣襟上,紧紧攥住,僵着并不乱动。 忽然他松开,随后将她搂在了怀里,笑了起来。 江芍脸上酡红尚未褪去,突然之间,被他这样子抱在怀里,听着他开始笑,有些茫然。 “你笑什么?”她问。 沈清安回:“自然是觉得你有趣。” 她更为疑惑。 他把她抱在怀里,收紧手臂,“泱泱,谢谢你愿意来习惯我。” 江芍听着忍不住笑起来,随后眼睛亮晶晶的凑近沈清安,“那你就得最爱我了。” 他的眼神不住落在她唇上,随后却只是将人一把抱到了怀里,轻笑起来:“好。” “我方才问你是否想要再回到军中,并非只是头脑一热,而是觉得像你这样子的将才,若一直被埋没,反倒是可惜。” 沈清安目光认真起来,连带着江芍也拘谨了不少。 她抿嘴,“我想,可是……” 江芍想了想之后,将自己的手举起来,“之前我也与你说过的,我的手腕这个样子,自然是带不了兵的。” 沈清安顿时目光有些心疼,随后握住她的手,“泱泱,你的手我会想办法,先前我已经叫人去遍寻名医,总有能将你手医好的大夫。” 她看他目光如此沉重,笑了起来,“无妨清安,这手已经三年了,治得好最好,但是治不好也无妨。” 江芍想了想,“我又不是只会带兵打仗,就算能帮你料理好后宅,也是我的本事。” “没事的。”她道。 沈清安从她的笑眼里,还是看出了一丝心伤。 但是他没有立刻将人揭穿,而是轻轻的摸了摸她的脸:“泱泱,时间不早了,我们先休息吧,你不是明日,还准备将府里整顿一番吗?” 江芍点了点头,难得的跟他撒了个娇,“你抱着我吧。” 她一下子抱住沈清安,两条细长的腿直接勾住了他的腰。 沈清安有些意外,但还是笑着将人抱起,“好。” 二人一同回了卧房,江芍难得的,主动靠在他的怀里,安心的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江芍睁开眼时发现锦衣日上三竿,一时间也是有一些意外,没有想到自己竟然能起得这样迟。 这倒是难得有这样子安心的日子。 她坐在床上环顾,发现沈清安并不在自己身边,就听到了门口,有烈烈风声作响,便知道应该他在院中。 江芍随手将旁边的衣架上的外披拿下来,披在了身上,朝院子中走去。 此时沈清安正穿着中衣在院中舞枪,一杆红缨长枪被他挥舞得猎猎作响,往日时常高束起的马尾,今日也是一丝不苟的盘在头顶。 额边的碎发也全被拢了上去,一张清俊的面容展现在江芍面前。 她其实是第一次,见他如此模样,忍不住愣在了原地,呆呆的看着。 沈清安似有所感,听到了身后江芍的声音,将地上不知何时落了一地的梅花花瓣卷起,随风扫向了江芍。 她顿时被一阵梅香包裹,红色梅花落了满身。 下一刻,沈清安收了枪到了她面前笑笑,“喜欢吗泱泱。” 江芍仰头看着他,“喜欢。” 她抿了抿嘴,只想到了什么脸,顿时红起来,“不止是花。” 第243章 靠近 沈清安眼里也忍不住带上了笑意,从昨日夜里二人敞开心扉聊了许久之后,他就感觉到,她的心,似乎向他靠近了不少。 他伸手抚落了她头上的花瓣,虽然并没有回应什么,可是一切尽在不言之中。 二人如此亲密的画面,自然被府中的其他下人收入眼底。 江芍听到不远处,有丫鬟传来羡慕的声音,说道:“在王府待了多年,我还是头一次见到王爷对那个女子如此温柔细致呢。” “那你呆的日子还是太少了,先前我去打扫书房,可是已经见过了书房里,挂着王妃画像呢。” 两个小丫鬟说说笑笑的离开,沈清安脸上却浮现出一丝尴尬的笑意,装作不在乎的说道:“先前……确实没经你同意画了你的画像,放在书房中。” 江芍挑眉,“我能瞧瞧吗?” 他有一些犹豫,但片刻之后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沈清安带着她一路走到了书房门口,随后直接推开走了进去,江芍安静的跟在他身后,此时此刻,见到书房中场景有些愣住。 “之前我来的时候,可从未见过,这书房里放着我这样多的画像。”江芍回过头去,有些惊讶的说道。 沈清安笑笑,“之前只想你来,我自然是都收起了,怕被你看见,觉得我图谋不轨。” 江芍故意挑了挑眉,凑近问道:“难道不是吗?” 他顺势揉了揉她的头发,“是。” 江芍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走到一张张画像前,开始仔细看了起来。 “没有想到,连我行军打仗时的模样,你都画了下来,我自己可能都未曾有这样的画像。”江芍摸着其中一幅画,有些感慨。 画上女子穿着盔甲,头发利落的全部盘在头上,戴着一条抹额头巾,手中握着一柄长剑,负身而立,眼神凌厉。 “这是自然,自我认识你后,你的模样,便深深烙印在我心上了。” 沈清安说道。 江芍忍不住笑。 她自从嫁与他为妻,就连带着笑容也多了不少,是真的心底欢喜。 “那我都嫁过来了,怎么不把这些画收起呢?”江芍又问。 他顿时便有些不太好意思,“因为想让你看到,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 江芍微微愣了一下,回过头去,忍不住对他这样孩子气的行为,觉着有些好笑。 “没有想到你竟然还有这样一面。”她顿了顿,“不过我知道了。” 她凑近他,“清安,我知道你很爱我了。” 沈清安忍不住低头笑了起来,捏了捏她的脸颊。 “若换个别的时候,我或许还有些精力来瞧瞧这些画,不过,我们也该到了演戏的时候了。” 江芍故意眨了眨眼睛,说道。 沈清安顿时就明白了她的意思,点了点头,“好。” 这府邸之中,自然是有人时常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江芍却暂时不能立刻分辨出来,究竟是何人,索性便直接坐在了人来人往的花园之中低泣。 沈清安追在她身后,满脸的焦急,可是却如何都不能哄得心上人停下眼泪。 众人对此都有一些意外,毕竟,方才还看着两人蜜里调油,这一瞬间便哭了起来,也有些意外。 “我自然知晓外面那些人都在胡说八道,你若实在觉得难受,我去帮你处置了他们。” 沈清安故意扬声说道。 江芍哽咽啜泣:“处置了一个还有第二个,你难不成还能为我都杀了吗?” “自然是能了,只要能让你高兴,我做什么都愿意。”沈清安紧接着。 虽然周围人来人往,可是二人都知道,像这样的八卦,众人可是都牟足了劲儿在听着。 江芍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忍不住有些疑惑看向沈清安,实在是觉得他说这些话有一些太肉麻了,可是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的继续演下去。 “不行,他们外面都已经传,我是个这样子的悍妇了,我如果再让你为了我做这些,你岂不是要被人更加诟病了?” 她只低头伤心的哭着,“全是我不好,反倒是给你找了麻烦。” 沈清安非常心疼的将人搂在了怀里,“应该是我将你拖累至此,让你要经历这些。” 江芍微微愣了一下,却总觉得,沈清安这话像是认真的,忍不住抬起头来,盯着他的眼睛。 “没关系,只要我和你在一起,这都不算什么的。”她自然而然的,也就跟上了一句十分肉麻的话。 两人忍不住对视了一眼,随后,都默默的抖着肩膀,笑了起来,却并不敢笑出声来。 此事一瞬间,便在府内传开,江芍就像是已经被哄好一般,带着青萍出门去。 府里的众人还没有松一口气,没有想到,沈清安居然就将他们所有人全聚在了一起。 像这样子大动干戈,在王府里还是头一遭。 他脸色阴沉地坐在前厅正中央,盯着一众丫鬟小厮。 所有人都大气不敢出,生怕惹怒了这位王爷。 “本王知晓昨日一定是有人勾结了外人,所以才能让德荣郡主知晓一些消息,才致使王妃听闻流言,今日如此心伤。” “原本,本王是打算要彻查这些事情的,可是本王事多,懒得去查这些,但又总不能放着不管。” “王妃如此伤心,本王心里也十分着急,他既然不知道是什么人,就便连坐,所有人的月例银子一律减半,福叔,各处你最近也盯着些,少做些偷奸耍滑的事情,若被本王发现了,一律逐出府去,贬斥为奴。” 他说完之后,忽然起身,拂袖而去。 福叔站在原地,只是恭恭敬敬的躬身答是。 听闻此言的众人,都面面相觑,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好了,各位,王爷以及先行离去,你们也不必在这里傻站着了,该做什么便各司其职去吧。” 福叔听到了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并不过问,而是回头吩咐众人都先下去。 “我们不服。” 有人站了出来,“福管家,这并非我等之错,为何我们被连累?” 第244章 鱼目混珠 此时此刻,既然有一个人站了出来,那么自然就会有更多人站出。 “是啊,福管家,这些事情原本都不是我们的错,我们为什么要被其他人连累?况且也不是我们传出去的流言,让王妃伤心,怎么王妃一伤心,我们所有人便要陪着呢?” 不满的声音越来越多,福叔叹气。 “你们难道还没有听出来吗?王爷,这哪里是在惩罚你们,明明是在给你们一个立功的机会,这个时候要是谁能提前找到内鬼,那么此人岂不是就在王爷面前露脸了?” 他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我老了,应该是没有这个能耐了,就看看你们谁有这么好的命。” 福叔把话说完之后,就摇着头离开了剩余的众人,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人说话。 此时此刻,众人也都意识到了这一点,顿时,看着对方的表情,就有一些警惕了起来。 只是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些什么,而是都纷纷默默的离开各司其职。 沈清安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随后回了院子,而福叔也出现在了他的身边,有些不解问道:“王爷,您想要彻查这件事情,不如吩咐我们去查,又何必如此大费周折呢?” 他摇了摇头,“既然泱泱想做,那么就让泱泱做就是了,我只需要支持她。” 福叔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可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离开了。 彼时已经同青萍出门的江芍,正悠哉悠哉的逛着,最近这几日都没来得及去逛的成衣店。 “小姐,你难道真的同王爷生气了吗?你不是一直很理解王爷吗?” 青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因为她现在觉得自家小姐现在的状态,也并不像是在责怪谁的样子。 江芍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显然没有这件事情,又不是他做的,我埋怨他有什么用?” 青萍不说话,静静的看着江芍。 “到时忘了提前跟你打招呼了,这只不过是我与王爷演的一出戏罢了,你回去之后,切记可千万不要露馅,让别人看出来端倪,不然我们两个精心设计的这一出戏,就白演了。” 江芍说着,眨了眨眼睛。 青萍顿时了然,也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演戏,奴婢还想着,这些人让小姐这样伤心,奴婢去撕烂他们的嘴呢。” 她心里也知道,青萍是真心为她,露出个笑来,“好青萍,多谢你这么护着我,但是没关系的,这件事情我清楚,就是有人勾结府里下人,故意害我罢了。” 江芍正这样的说着,目光却落在放在店里正中央的布料上,微微愣了一下,顿时眼底有些冒光。 “青萍,你瞧,这匹布料在日光底下真是熠熠生辉,好看的很呢。” 此刻,店家看着江芍如此喜欢,也立刻走了过来,笑着点头说道:“小姐眼光真好,这是咱们的浮光锦,这几年除了岁贡,也就咱们店里面得了几匹,小姐,要是去别家,还买不着呢。” 江芍点了点头,翻了一下,正想开口说没有喜欢的颜色,却没有想到,身后居然传来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声音。 “原来是王妃娘娘,那还真是不巧,在这里遇到了。” 她脸上的笑容僵住,回过头去,果然看到了德荣郡主带着一众丫鬟仆从,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江芍懒得跟她多说什么,正想着唤青萍离去,不成想,德荣郡主居然一点都不准备放过。 她居然就这样子大摇大摆的,挡在了她的面前,虽然话是冲着店家说的,可是眼睛却直勾勾的盯着江芍。 “方才她看上的这几匹布,都给本郡主包起来,无论多少钱,本郡主都要了。”德荣郡主说道,表情看起来还有一些洋洋得意。 江芍实在是觉得,她这样子幼稚的行为有一些莫名其妙,是并不打算理会的,可是她并不这样想。 “王妃,今日只是这几匹布,你拿不到,可是往后你要拿不到的东西就多了。”她意有所指道。 江芍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又怎么能听不出来她言外之意呢? 她也并不打算跟她抢夺这几匹布料,只是回头对着店家说道:“店家,有时候话说的太满,也并不是什么好事。” “方才,她对我的称呼,你应该也听到了,我在宫中呢,是见过浮光锦的,你这布料与真正的浮光锦实在相差甚远,以后做仿品还是做的相似些,否则,真是容易贻笑大方呢。” 江芍说完这些话之后,又看向了德荣郡主,与其非常平淡,却杀伤力十足:“郡主,以后买东西可要好好看一看,否则被鱼目混珠,可会难受的。” “我这里还有几匹皇后娘娘……你瞧我这记性,我已经与宁王做了夫妻,应该叫皇后为母后了,母后还送了我几匹浮光锦,你若是实在喜欢,我差人给你送去。” 江芍谈笑之间不过两句话,就直接将德荣郡主气的不轻。 德荣郡主勉强从脸上挤出来一抹笑,“你少得意。” 她歪了一下头,“只不过是好心好意,怎么在你眼里便是我得意了?你可真是不识好人心” 江芍顿了顿,“不过,你既然已经跟人家说了,要把这几匹布包起来带走,应当不会此时反悔吧,虽然做的是仿品,可是也挺精致。” 她说完之后,打了个哈欠:“青萍,回府去吧,外面呆的实在是有些乏了。” 青萍在旁边一直看着,心里早就欢喜了起来,连连点头:“是,小姐。” 江芍先不说有意无意,便是直接从她身旁掠了过去。 小人得志四个字,被她诠释的淋漓尽致。 虽说,她确实还是比较怕麻烦的,可是如今,毕竟麻烦已经自己找上门来了,总不能不解决。 也就是不知道,之后睿王究竟还会出什么样的招呢? 她在心里面默默估算了一下时间,眼看着还有不长的时间,便是三月里的春日宴。 过了春日宴,众臣便该返回封地了。 睿王,应该也在京中待不长了。 第245章 深夜叩门 德荣郡主此时此刻,站在店里,整个人都快被气疯了,死死的咬着后槽牙。 “贵人,您这些布,需要小人送到府上吗?” 店家开口问道。 德荣郡主直接被气笑了,随后回过头去盯着那人,点了点头:“送上去,本郡主竟然看上的东西,那么无论是鱼目还是珍珠,就都是稀世珍宝。” 她纷纷的转身离去,心里面却越发对江芍有些怨恨。 母妃说的没错,只要有江芍在一天,她就永远会被比下去! 只有江芍不在了,她才能有朝一日成为宁王妃,才能有出头日! 她迟早有一天,要除了江芍! 回府后,江芍果然瞧见了众人那有些探究的眼神,便知晓,应当是沈清安已经实施计划。 她并不掩饰自己察觉,只是有些疑惑的看着众人。 随手拉住一个小丫鬟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你们怎的都这样瞧着我?” 小丫鬟被吓一跳,连忙跪下,江芍自然眼疾手快的将人接住:“站着说话。” 她几乎是欲哭无泪,“王妃,奴婢不知道啊。” 江芍后退两步,“罢了,你去吧。” 小丫鬟如蒙大赦,立刻离开。 原先她脸上还是一副受伤的神色,在小丫鬟离开之后,嘴角翘了起来。 随后回过头去看着小丫鬟离开的方向。 “小姐,他们这是怎么了?”青萍有些好奇的问道。 江芍摇摇头,“没什么,走吧青萍。” 她回了院中,倒是没见到沈清安,反倒是福叔在院子里等着。 江芍知道这位福叔已经在王府多年,对于沈清安而言意义特殊,她朝着人笑了一下:“福叔,在等我吗?” 福叔躬身行礼,“是的王妃。” “何事?” “王爷被太子殿下唤入宫中,王爷叫老奴告诉王妃,计划已经开始,便等着王妃大展身手。” 江芍点点头,笑了起来:“我知道了。” 她顿了顿,“福叔是不是已经提前提点过了?” 福叔但笑不语,只是朝着她拱了拱手。 江芍看着他离开,没再说什么。 她原本以为,此事静待发酵即可,没想到,德荣郡主居然如此沉不住气,夜里竟然同睿王妃一同登门。 江芍原本在花厅坐着看书,忽而听到门房来通报,说是睿王妃来拜访,一时间呆住了。 “怎会这时候来?”她微微皱眉问道,随后叹气,“罢了罢了,毕竟人家是长辈,我倒是不能不去见。” 她起身披衣出门,带着青萍到了前厅。 睿王妃并德荣郡主已经等在了此处,看到了江芍,睿王妃先笑了笑:“这样晚打扰宁王妃,实在是抱歉了。” 她也看向二人,居然看到了双眼通红的德荣郡主,看起来尤为可怜。 江芍心里只觉得奇怪,心底升起来的脾气也都压了回去,朝着二人行礼,随后抬头回道:“无妨。” 她抬眼看着二人,“不知睿王妃深夜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商谈?” 睿王妃有些犹豫,随后轻轻叹气,“此事的确是不知该如何同你开口,但是若不是寻你来商量,我也不知怎么办了。” 她说着,有些心痛的看着身旁的德荣郡主,摇头叹气。 江芍抿了抿唇,心里有些觉得古怪。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瞧着郡主这脸色也不太好看呢?”江芍问道。 睿王妃满脸为难的看着,此时此刻还在前厅里面等着一起伺候的其他人,随后又回头看着江芍。 江芍顿时就明白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便点了点头,最后回头朝着青萍摆摆手,青萍福身行礼,带着前厅其他人下去。 “好了,现在这里就只有我们在了,王妃有什么话不妨直说。”江芍道。 睿王妃的眼泪几乎是瞬间便落了下来,走过来,险些是要跪下来,江芍眼疾手快的将人扶了起来,“这是做什么?” “求求你们,救救德荣。”睿王妃说道,“我们听说了一些消息,说是皇上打算让德荣去和亲!” 江芍有些惊讶,立刻想到了,那天从沈清安那儿听来的事情。 当时的主意不是还打在文月身上吗?现在怎么会又变成了德荣?再说按照他们之前的推测,不应该是睿王主导了这一切吗? 又怎么会变成德荣呢? 江芍没有轻易回答,而是皱着眉,将人一把拉了起来,认真说道:“此时,现在尚且还没有盖棺定论,睿王妃也不必如此着急。” “皇上是一定不会同意,我们将大昭女子送去和亲的。”江芍回答道,但是实际上到底是怎么样,她也不是很清楚。 睿王妃哭着摇摇头,“我知道你与德荣有所龃龉,我今日带着她来,就是特意来向你道歉的,还希望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千万不要与她计较,让她去狄戎那样的荒蛮之地受苦。” 德荣郡主也被直接拉了过来,被睿王妃直接拉着往下按,“你赶紧给宁王妃道歉!” 江芍往后退了,退离他们走的远了一些,随后面容有一些冷淡的说道:“我并不觉得我与德荣有什么龃龉。” “所以,王妃不用那么逼着郡主来做这样子的事情,自我贬低,这若是传出去了,还以为我如何的仗势欺人,要欺负德荣郡主。” 江芍说完之后停顿了一下,非常认真的看着两个人问道:“既然是来求我帮忙的,那么就应该是知晓要我如何帮忙,不如与我说一说?” 睿王妃闻言,面上一喜,以为终于是说动了江芍。 她脸上浮现出了一丝有些难堪的表情,随后说道:“我知道你与王爷伉俪情深,提出了这样子的要求,对你而言,应该是很难答应,但是我们也的确是没有办法了。” 睿王妃看着江芍,“要叫人去和亲,自然是不会选择已经婚配了的女子,只要你能说得王爷松口,纳了德荣,她就不会被送去和亲了。” 说着,生怕她不同意,又补充道:“德荣甚至不要什么侧妃名分也可以,就算是只给她一个侍妾名分亦可!” 第246章 各怀鬼胎 江芍听着这些话,只觉得非常的可笑,自然也就直接笑了出来。 “江芍,你若是不想帮忙就直说,少这样子羞辱我母妃,我母妃如此身份贵重,又怎是你能羞辱的?” 她有些生气的说道表情看起来恼怒。 江芍指着睿王妃,“郡主不觉得,自己的这些话很可笑吗?” 德荣被这句话问的有些愣住了。 “先不说和亲这件事情,究竟是真是假,就算退一万步来说,和亲是确有此事,的确是不会选择已婚女子。” 她歪了歪头,“那又何至于,一定要来找王爷呢?” “就算是睿王封地并不在京城,可,毕竟是王爷,在京城寻一位青年才俊让你嫁过去成为正头娘子,也不是不行。” “难不成你就这么自甘下贱?非要做妾不成?” 江芍说话十分直白,让德荣脸上血色净失。 她整个人浑身颤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江芍瞥了一眼德荣,最后目光却直直的望向睿王妃,“德荣算是年纪尚轻,被你们惯坏了,所以想一出是一出,那王妃呢?难道也是年纪还小,不知对错是非吗?” 睿王妃一时之间,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了。 “若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那王妃可以再与我说一说,可若只有此事,那就不必多言了,请回吧。” 江芍转过身去要走,睿王妃却直挺挺跪下来,“你没做过母亲,不知道为人母是什么感觉,就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做什么都可以。” 她有些不知说什么的回过头去,居然看到睿王妃竟然跪下来了。 “此事的确有私心,我们的确是有本事找一个青年才俊让德荣嫁过去做正妻,可是,德荣不愿。” 睿王妃说的声泪俱下,看起来只是一个为了孩子操碎心的可怜母亲。 可是江芍却注意到了站在一旁有些愣神的德荣。 她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就像是对于睿王妃说的事情很意外一样。 只不过,像是为了不让睿王妃丢脸,才并没有直接戳穿。 江芍深吸一口气,“王妃也不用逼我,到了这种情况下居然还想着让郡主要嫁个称心如意的,我倒是真觉得叹为观止,看来还是并不着急。” 她说完,又对德荣道:“你也纯粹是个蠢才,自己想要什么都不知道吗?她说什么是什么,活该被人当枪使。” 江芍骂完之后,也不打算再多说什么,毕竟多说无益。 “青萍,送客!” 她说完,直接转身离开,消失在门口。 睿王妃也是没想到,江芍居然反应如此快,话也会说的这样子毫不留情。 她抿了抿嘴,什么都没说。 一旁德荣伸手去扶起她,“母妃,我们先回府去吧。” 她声音很轻,目光也有些呆滞,并不带一丝感情,反倒像是凭借着本能在做这些事情。 睿王妃心里一紧,担心的看着德荣。 “德荣,你……” “走吧母妃。”她又催促了一句,睿王妃也没有在这个时候多说什么,点了点头,跟着德荣走了出去。 门外,青萍候着,等着将二人送出去。 她一回头就看到了目光呆滞的德荣,以及跟在旁边面如土色的睿王妃 青萍虽然的确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也知道这个时候不是好奇的时候。毕恭毕敬地将两个人送了出去。 直到二人到了马车上,德荣才像是终于回过神来一般。 她看着睿王妃,“母妃,刚才你为什么要那么说?我并未曾说过,我不愿意嫁给别人当正妻,这件事情你并没有什么时候问过我的意见,也不曾与我商量过。” 睿王妃的表情有些愕然,随后又立刻哭了起来,“你之前说了,自己一定要嫁给宁王,母妃便把这件事情一直记在心里,原以为你是什么都愿意的,虽然母妃也不愿意你去给人当妾,可还是更愿意尊重你的选择。” “没有想到,你最后竟然是这样想我的。” 她垂眼,眼泪成串的落了下去。 德荣一时之间,居然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有些愣愣的看着睿王妃。 其实,刚刚从里面出来的这一段路上,她想了很多,包括在来之前,她母妃和她说的那些话。 让她这一次一定要忍气吞声,不可以再耍小性子,事关乎于她之后的命运。 可是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从她父王与母后口中得知,而并没有任何一个除他们二人之外的人和她说过此事,到底是真是假。 德荣回神,最终没再反驳。 她低下头去,声音低低:“对不起母妃,我不应该这样子猜测于你,此事是我错了。” 说着德荣抿了抿嘴,“早在来之前,我就与母妃说过,她一定不会愿意帮我的,果然,结局就是如此。” “早知道还不如不用求她,况且江芍刚才说的那句话有道理,虽然说父皇听说了这件事情,但到底也没有盖棺定论,未必就是要我去和亲,皇上自己不是还有个孙女吗?” “文月公主又没有成婚?而且,也正好适龄,怎么偏偏就只是我,不是她呢?” 德荣虽然被娇惯的不成样子,可是说到底也毕竟是一位郡主,该学的东西,也不是都没有学过,这点道理,还是明白的。 睿王妃叹气,“你以为为什么你父王现在如此着急呢?就是因为,皇上自然是舍不得自己的亲孙女,去冒这个险的,就只能牺牲了你!” “若非如此的话,我与你父王,又何至于这样子低声下气的去求人呢?” 她摇了摇头,“罢了罢了,这本来便不是你的错,既然事已至此,那么就让我与你父王去想想之后该怎么办吧,先回府去吧。” 德荣闻言,也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就算是睿王妃再迟钝,现在也的确已经感觉到了,德荣比起来来之前确实是与她生分了许多,想来,应该是江芍的话起了作用。 她抿了抿嘴,什么都没有说,母女两个各怀鬼胎的在马车上坐着。 第247章 更深的局势 彼时府内,江芍重新侧卧在榻上,她手里依旧拿着那一卷书册,可是却怎么都静不下心来继续去看,心里焦灼的等着沈清安赶紧回来。 她很觉着奇怪,这件事情不管怎么想,处处都透露着一些古怪。 “小姐,奴婢已经把他们都送走了,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他们走的时候脸色那么难看?” 青萍进屋里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茶壶。 她走到了圆桌边上去替江芍斟茶。 江芍摇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他们两个突然来了府里,便要求我让王爷同意,纳德荣为妾。” “理由居然是不想让德荣去和亲?”江芍嗤笑一声,“他们在与我说这句话的时候,也不知道他们笑没有笑,真是让人觉得十分可笑。” 江芍叱了一声,脸上却依旧凝重。 青萍抿唇,“那小姐,奴婢先去看看,王爷有没有回来。” 她嘴里正说着,准备转身出去去看一看,沈清安恰好却在此时挑帘进来。 青萍吓了一跳,随后立刻退了回去,行了礼之后离开。 江芍听到了门口的动静,抬起头来朝外看去,见是他来,立刻站了起来,朝他走去,微微皱着眉,表情很是凝重。 “泱泱,我有事要与你说。”沈清安神色同样也并不算是很轻松。 她摇头,“我想我们两个要说的事情,应该是同一家,你先听我跟你说。” 江芍将方才睿王妃上门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清安,沈清安略微有一些惊讶:“她怎会提前知道这件事情?” 她闻言一愣,“什么叫做咱会提前知道这件事情,难道你们真的打算让德荣去狄戎和亲吗?” 沈清安点头,“太子皇兄匆匆将我叫走,就是为了与我商量这件事情的。” “我不同意。”她道,“先不说,莫名其妙的送一个女子去和亲这件事情,究竟可不可行,就单说打仗。” 她看着沈清安,“如今,明明我们是处于优势之中,如果这个时候低头,真的送了女子前去和亲,那么岂不是助长他人气焰?” 沈清安抿唇,表情也是为难,“此事我明白,可皇兄以为,这算是一个给睿王重创的好机会。” “他自作聪明设局准备让文月被送走,可实际上最后,却是他睿王不得不送女儿去和亲,此事对于皇兄,一定有利。” 沈清安说着,但语气却听得出居然有些犹豫。 江芍不管这些,只问他:“你是政斗斗傻了吗?这究竟对太子殿下有利在何处?” “那日你不是还跟我说过吗?德荣实际上不过是睿王长子随手收养来的一个孤女,像这样子的身份,你们到底是谁在相信,睿王果真疼爱呢?” “就算是想要赢过睿王,压他一头,那么,实际上,只有送走的是睿王自己的亲生女儿,才勉强算得上是赢了一头。” “不管太子殿下和你到底商量了什么结果,反正这件事情在我看来,就是彻头彻尾的一个局。” “专门设计给爱女心切的太子殿下的一个局罢了。” 江芍斥一声,沈清安这个时候才终于反应了过来。 “你说的果真有道理。”沈清安道,“放在我们只顾着讨论要如何重创睿王,甚至没注意到我们研究的方向,居然就是错的。” 他有些懊恼,“最近也实在是有一些太着急了。” 江芍松了口气,“那你们现在,还要执着于将德荣送走吗?” 沈清安闻言,神色却有些微妙。 “我其实就该让你跟我一起去东宫的,不然的话也不至于现在这样子难办。”沈清安懊悔。 “皇兄已经将这件事情,拿去跟父皇商讨了,想来,应该不日便会有结果了。”沈清安道。 江芍知道这个不日,根本不用等多长时间,明天应该就会有结果。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脑海之中忽然闪过了一丝古怪的感觉。 “清安,觉不觉得这件事情有些奇怪?”她问道,“睿王按道理来说,应该与你们斗了许久,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让你们发现,并且抓住一个把柄呢?” 两个人面面相觑,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之后,沈清安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只想着这么多年以来,总算是抓住他的把柄,可就忘记了仔细想想,凭什么这么轻易?” “说不定实际上,原本就是睿王布的局,如果真送走了德荣,恐怕后果更加麻烦。” “毕竟,只要做过就不会天衣无缝,尤其如此刻意设局,我想,清安,说不定他们也在暗中促成此事,从而借此留下什么把柄。” 江芍缓缓道,沈清安立刻就觉得有一些头疼了起来。 “总而言之,此事若不成,那才是最安全的办法。” 听得她言罢,沈清安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那我赶紧进宫一趟,与皇兄将此事认真说一番,免得真造成什么不可预计的后果。” 他说着就准备转身离开,又被江芍一下子拉住。 “此事固然重要,可是你我之间的戏已经开场,这若是让府里的下人察觉。你半夜丢我一人在府中,又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江芍眼里并没有半分担忧,全是笑意。 沈清安也有些无奈,“你说的对,最近这几日也不知是为何,总是考虑不周。” 她歪歪头,“是不是最近休息的有些太少了?我也总觉得你最近有些神思不宁。” “放心,无妨。”沈清安道,“我叫长风去给皇兄递个消息,其余的,等明日我进宫后再与皇兄详谈。” 他搂着人的腰将人拉近,弯腰与她贴着额头,“如今,我便陪着王妃安寝,还要多谢王妃等我夜深。” 江芍只笑看着他,“往后你若还这样晚回来,我便不等你了,叫你睡在院子外面。” 沈清安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欢欣,将人一把捞到了怀里,大步朝着卧房而去,嘴里还道:“遵命。” 第248章 从她入手? 翌日早,江芍起身时沈清安果然已经走了,她坐起来整理思绪,回想今日要做的事情,坐在妆镜前。 至少,她今日真要去一趟裴府看看了。 她至今不曾明白,为何裴咏居然会提出来那样荒谬的办法,在她记忆之中,裴咏从来都不是一个只会牺牲女子来换取安宁之人。 江芍正闲闲梳妆,便听到外面有急急的脚步声,正等她分辨是谁,来人已经闯进屋内。 “江芍!到底怎么回事!” 她不见其人,先闻其声,但已经听出来来人是谁,便问道:“莲儿,又发生何事了?” 说着回头,果然是陈香莲。 “这话合该是我问你才对。”陈香莲走进门来,随处寻了个地儿坐下,“外面那些传言是怎么回事?” 她环顾四周,“王爷呢?” 江芍听她如此着急,就想起来自己确实是忘记与她提前通气,“莫急莫急,莲儿,你先等我与你细细说来。” 她立刻支起身体,认认真真与陈香莲讲了有关王府一干事宜传言从何而来。 “经过便就是如此,你莫要着急,我与王爷之间并没有什么嫌隙,只不过是我们两个的计划而已。” 江芍摆了摆手。 陈香莲抿紧了唇,“话是这么说,可外面的传言,却有些太难听了。” 她脸上浮现怒气,“无论你们如何,难不成原本都与他们无关吗?犯得着去评价旁人吗?” 江芍笑了一下,拍了拍陈香莲的肩膀,“总之,都已经传出去了,于我而言只不过是欲扬先抑而已。” 陈香莲看着他这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轻声叹气,“罢了,既然你都已经想好,那我也不多嘴,不过,泱泱,和亲一事又是怎么回事?” 江芍这次是彻底愣住了,没有想到,居然陈香莲连这件事都听说了。 她有些坐不住,坐正了,身体拉住了她的手腕:“你从哪里听到的?” 陈香莲被她这个反应吓了一跳,回答道:“沿路而来,除了听到有关于王府的八卦,还听到了和亲的风声。” “只不过,谈论和亲事宜的人并不算多,我便不以为意。” 她有些犹豫,“可你现在的反应,倒让我有些担心了,是真的吗?” 江芍思索许久之后,肯定的摇了摇头,“无论是真是假,我都会让它成为假的。” 她顿了顿,“但具体事宜我也不太清楚,这得等王爷回来之后我再问一问他,究竟如何。” 陈香莲轻声叹了一下,点了点头,“无论如何,你心里有数就好。” “你不知道,我先前听到这些传言,真是把我急坏了,因为你们两个刚刚成亲,就出现了这样子的事情。”她叹一声。 江芍摇摇头笑笑,“放心吧,旁的就算了,我这个人你还不知道吗?是绝对不会让自己受一点委屈的。” 陈香莲笑起来,“如此,那可真是最好不过了。” “不过这话又说回来了,你也别光说我谈一谈你自己,我可听说了,你和知意越走越近了。” 江芍脸上带着笑意。 不料,陈香莲听到这话的时候,表情却有一些为难了起来。 “我可说不好,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抿了抿嘴,“看似与我似乎关系极近,可在我的感觉来,他又非常的若即若离,我也不知道,他到底要怎样。” 陈香莲轻哼一声,“反正现在,我是觉得他这样子,我不喜欢,自然就直接把他冷下去了。” “至于之后到底要如何,我也不知道,我也不想想的那么远。” 江芍虽然微微有些愣神,可是觉得她说的的确是有道理,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自我成婚之后,你我二人还没有好好的待在一处聊一聊,不说他们了。” 陈香莲点头,又提起:“说起来,我倒是还有一件事,想要问你。” “你与那个德荣郡主,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可听说了不少人提起来,你们两个人针锋相对的事情。” 她微微的皱起眉来,“你还记不记得当年,我们一起认识的那个姑娘,其父只是一个小小八品主簿,但是后来,偶然机会之下,他父亲被调去了兖州。” “别的我倒是没有多做了解,可是,她在兖州如何处境,我可是了解过的。” “这德荣郡主,在兖州几乎就是一个霸王一样的存在,上至高门大户,下至贩夫走卒,那几乎都是对这位郡主避之不及的。” 她抿唇,“明明只不过是一个养女,却比真正的郡主之身还要狂悖。” 江芍疑惑,“你难道就不觉得这件事情很奇怪吗?你也说了,她只不过是一个养女而已,如果没有人惯着,又怎么敢做这样子的事?” 她想了想,觉得也不是什么机密,将昨天夜里睿王妃来过的事情,同样也告诉了陈香莲。 陈香莲听完之后,大为震惊:“怎会如此?” “所以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或许真的只是睿王设的一个局,就是为了把太子殿下陷入不义之地。” 江芍思索着,随后摸了摸下巴,“你觉着呢?” 陈香莲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这件事情,随后摇了摇头:“你若要问我这些,我反倒不知应该如何回答你才好了,但我觉得,我相信你,你的预感总会很强。” “不过,抛开这些不说,这德荣郡主看起来却并不像是假受宠的样子。”陈香莲肯定。 江芍点点头,“你说的倒也没错。” “你现在突然问我这些问题,难不成是对她有些心疼?我可告诉你,你可不能对她心软,就算是被养歪了,那也是歪了。” 陈香莲说道。 江芍立刻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点了点头,“放心吧,放心吧,我又不是包子,她都那样子,当众给我难堪了,难不成我还去心疼她吗?只不过,多少确实有一些同情罢了。” 她愣了愣,“这样子一说,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江芍带上笑意,“说不定我们可以直接从这位德荣郡主入手调查。” 第249章 他变了 “你这个主意倒是挺好的,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若是从她入手的话,说不定就会更加方便了呢?”陈香莲道。 江芍点头,她说着,转头往外面看了一眼,“我准备去一趟裴府了,不论如何,这件事情最早是裴将军提起来的,我要去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为何会提起来这样子的事情。” 她低着头,嘴唇绷紧成一条线。 “什么?和亲的事,竟然是裴将军提起来的吗?”陈香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也有一些惊讶,“在我记忆之中,裴将军一直都是一个待人和善的人,又怎么会突然提起来这样子的办法去刁难呢?” 江芍摇头,“自从他这一次回来之后,我便觉得有许多地方他都有些变了,可是我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 陈香莲也没有对此再评价什么,而是说道:“既然你要去一趟,那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回去了。” 她点头,叫青萍将陈香莲送回去,自己则是换了一身衣裳,去了裴府。 江芍行色匆匆,才刚到了裴府门口,就听到了里面传来了争吵的声音。 “我们这些将士们,就是为了保卫加过百姓而存在的,可是爹,你现在竟然想要送一个无辜的女子前去和亲,你知不知道,这姑娘送过去,下场会是什么?” “狄戎人早就对我们不满意,就对这个送过去的女子又能好到哪里去?” “更何况他们不像我们一般,我们是礼仪之邦,绝对不会因为敌国如何,便同等仇恨无辜之人。” “可是他们呢?就只有这一点,他们都做不到吧,难不成你还想着他们会如何善待我们送过去的女子吗?无论是谁,就算犯过错,那么也应该是有大昭律法来惩治,而并非是将一个无辜女子送去那样子的虎狼窝!” 江芍并没有出声打断,而是站在门口静静的听着。 此时此刻,裴府的下人们应该都已经被遣退出去了,触目所及,只能看到裴家父子两个。 “我是你老子,我还用得着你来给我讲这些大道理吗?你什么都不懂,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少说这些风凉话!” 裴咏应该也是被气的急了,鲜少能从他脸上看到那样暴怒的神色。 “那爹你就告诉我,我到底有什么不懂的地方,我现在看到的就是你草菅人命,身为将军,却并不想着如何保护百姓,反倒是贪生怕死!” 裴珩也很激动。 江芍也倒是能理解裴珩,他从小到大最崇拜的人就是自己的父亲,现在眼看着自己父亲提出来这种举措,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也属正常。 “不仅如此,爹,你还记得曾经是怎么样答应过江伯伯的吗?还记得自己是如何允诺要照顾江芍的吗?” “从你回来到现在,你可有给过她一点点助力,我一点都没有看到,甚至……” 他突然一下子顿住,就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一般,而后还是狠狠心继续道:“甚至我都觉得,你总是在给她下绊子!” 刚才还盛怒的裴咏,此时此刻,听到这句话,一下子,气焰就矮了下去。 只看着背影,就感觉似乎立刻便弯曲了下去。 “随你去吧,你想要怎么说也好,但是最近你不许给我踏出这个府门去,乖乖在府里给我呆着!” 裴咏说道,不准备继续争吵下去,却没有想到一回头,竟然看到了在门口站着的江芍。 他一下子呆住在原地。 裴珩所处的方向有一根柱子挡着,所以并看不到江芍,但还是有些着急的追上来,准备再为自己辩解,却也一下子跟着愣住。 江芍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一些干涩,盯着两个人盯了许久之后,才终于能开口道:“叨扰了。” 她声音不大,甚至说的上是很轻,可就像是两记重锤一般,重重的锤在父子俩的心头。 “芍儿来了。”裴咏脸上立刻挤出了一个看起来并不算是自然的笑容,表情也有一些僵硬。 裴珩压根就并不是一个会隐藏自己情绪的人,所以此时此刻脸上的表情,只能说是更难看。 “裴将军好。”她慢慢的垂下了眼帘,一字一句的端庄叫道。 裴咏看着,眼前如此恭恭敬敬的女子,一时之间心中百感交集,还真不知该如何回答。 “江芍,你既然来了,那正好听我与你说,和亲的这件事情,我爹他——” “住口!” 裴咏根本就没有等裴珩说完话,而是直接呵斥道。 裴珩说到底还是觉得,毕竟裴咏是自己的父亲,想要在江芍面前辩驳几句,没想到居然会被打断。 “芍儿既然在这个节骨眼上来找我,一定是有事要与我说的,裴珩,你先下去吧。”裴咏说。 裴珩抿了抿嘴,最终拱了拱手,还是没有再说什么,听话的撤身下去。 江芍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得自己现在,实在是有一种被背叛了的感觉。 “进来吧,虽然现在确实是已经快开春了,可是还是有一些冷,虽然在宾馆历练了几年,你身体好了不少,可小时候你还是很怕冻的。” 裴咏说道,絮絮叨叨的样子,就像是一个寻常的长辈一般。 江芍最接受不了的就是这个样子。 她站在原地没有动,而是直直的看着他。 “裴叔。”她叫,“你在提出来,要将公主送去和亲的时候,可否有想到过,曾经你也会在发现手上的士兵,居然敢对俘虏来的狄戎女子动手动脚时,直接军法处置他们?” “这件事情我没有亲眼见到过,但是我爹跟我说过,我到现在还记得,就是因为这件事情,让不少士兵与你离心,是你自己拼命挣来军功,重新赢得了众人的尊重。” “可你现在,却要把一个女子,推到这样的火坑里面去。” 江芍慢慢往前走了两步,“我真的不明白为什么,裴叔,究竟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这样了?” “让我这么陌生。” 第250章 见分晓 裴咏面对他的质问,居然笑了一下,随后有些无所谓的摆了摆手:“没有想到这样子的小事,你居然还都记在心上。” “其实现在想一想,当年又何必如此执着呢?反倒是为着一个不相干的人,惹了众怒,让我自己下不来台。” 他停顿一下,幽暗的眼神之中,根本看不出来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芍儿,我能教你的东西其实并不多,但这件事情,也算是一个警醒,你可要千万记着,不能与我一般,有时候台阶已经抵到面前来了,记得往下走。” 江芍非常震惊的看着他。 “这些年你到底都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你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你已经忘记了,当年为什么要从军了吗?” 裴咏表情平静的看着江芍,“自然是没有忘记,就是为了保卫山河无恙,所以才要从军。现在我不是将自己的理想实现的好好的吗?” 江芍听到这些话,还要反驳,但是被他抬手拦下。 “好了,我知道你来找我,肯定是有事要说,就不要浪费时间了,有什么话,快说吧。” 裴咏道。 江芍看着这个背影,忽然之间,就觉得十分陌生。 她抿了抿嘴,最后低下头去,“我想问的,我都已经说出来了。” “最近有关和亲一事,裴将军能否给我一个能说服我的理由,告诉我,为什么我们现如今兵强马壮,明明处处都是优势,还非要走这一步。” 裴咏似乎早就猜到了,他要问这个问题,回头第一句话,便让她有些震惊:“自然是为了长久的安宁。” “我们如今如果送一位公主过去,至少能在十年之内保证边境安宁,毕竟,无论他们如何对待我们送过去的女子,至少,都没有任何理由,在对我们发动任何战争,否则的话,便是他们理亏。” 裴咏很冷静的分析道。 江芍理智觉得,或许裴咏说的是对的,可是无论如何,她都没有办法能接受这个解释。 “这就是,你一定要牺牲一个女子的理由吗?”江芍问道,“遣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处用将军。” “裴将军,你说你文墨不通,记得最深的便是这句诗,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会将此言说与你听。” 裴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明显震了一下口,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看着江芍。 江芍其实是期待他会有什么话的,可看着他这个样子,应当也不会再多说什么了。 她一时之间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究竟是有一些失望,还是夹杂着一些别的情绪。 “我没什么好说的,你既然已经这样想,那我自然也不打算辩驳,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 裴咏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 江芍一时间,只觉得有一些无力,也不知自己究竟还能再说些什么才好了,最后只是摇摇头。 “我无话可说。”她道,随后抬头,“但最后还有一句话要告诉裴将军,你好自为之。” 她留下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因为知道就算是再说多少话,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用了。 裴咏看着那纤细的背影彻底消失,默默的将手摁到了心口,抿嘴不言。 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做好。 江芍一脸失落的回到了府内,恰好碰上了,也刚刚回府来的沈清安。 见她这副模样,沈清安略有些担忧的问她:“泱泱,怎么是这副模样?” 抬头见他,江芍连忙有一些着急的问道:“结果怎么样?有关于和亲一事,可还在继续?” 沈清安虽然微微愣了一下,可还是摇了摇头,“皇兄虽说却是疼爱文月心切,可是,说到底,毕竟是储君,最基本的是非分辨还是有的。” “他觉得你我说的有理,所以,和亲这件事情,他只与父皇求情,说不至如此。” 听了沈清安的话,江芍总算是冷静了下来。 她抿唇,将方才的事说给了沈清安听,沈清安略略停顿了片刻之后,非常认真道:“在前往裴府之前,你应该就已经有所预料了吧?” 江芍一瞬间被这句话问住了。 的确,在去之前,她心里的确是已经有所预了。 “可是,算是我有所预料,我亲耳听到亲眼见到这样子的事情发生还是不一样的。”江芍说,随后低下头。 沈清安轻轻的把人搂在怀里,“那现在呢?你想做什么?” “没什么想做的,既然和亲的事情已经被阻止,那么我现在,只需要让这个事情彻底消失就好。”江芍说着抬头,“我认为我们需要去调查一下。” “而且,我倒是觉得,这件事情不管怎么看,我觉得应当从德荣郡主处下手,她虽然很坚决的保护睿王妃的面子,可是应该睿王妃有些事情她是不知道的,所以,若能打破她的心防,应当会简单许多。” 沈清安点了点头,“你的分析是对的,但是要打破她的心防,应该不会很简单。” 说着,又轻笑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无可奈何:“我们先将眼前的事处理了吧,倒是没有想到,现在京中传言竟然愈演愈烈。” 江芍有些好奇,“怎么传的?” “无非就是将你我之间的故事,又编排出来不知道多少个版本。”沈清安说着,只觉有些头疼,“所以这件事情,我们倒是要尽快解决。” 她明了,“不必担心,应该快了。” 江芍回过头去望向了院中,“已经过去几日,所谓的内鬼,应该已经被抓到了。” 沈清安怔怔,“你已经察觉是谁了?” 她摇头,“没有,但是大概的方向确实是已经有了。” 江芍笑笑,“毕竟,有机会将人安插进来还要顺利撤退的时机并不算多,也就你我成婚那日而已。” 她眼眸深了深,“所以,只看那日究竟多了什么人,又有什么人最有嫌疑,应该不用费什么劲,就可以猜的出来吧?” 江芍笑意更深,“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件事情,明天应该就能见分晓了。” 第251章 揪出来 宁王府已经连着好几日怨声载道,因为,沈清安刻意卡在发放月例银子的前几日改变发放规则,自然一到了这个日子里,所有人拿到少于上个月一半的月例,难免的都会很怨愤。 “到底是什么人勾结了外人?害的王爷居然会下达这样子的命令,这个月我娘的药钱都快不够用了。” “是啊,本来,王府给的月例银子一向都很可观,原本别说是日常开支,就算是自己想攒下来一笔也是绰绰有余的,可现在却连日常使用都快不够了。” 众人捧着钱袋子说着,心里没几分对沈清安的怨恨,反倒都难免是在责怪那个内鬼。 也是因为,沈清安之前所建立的形象实在是太过于好,王府的下人都深知,沈清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因此,会更加怨恨那个内鬼,能让沈清安如此生气。 “不如我们便纠查一番,将那个内鬼抓出来,说不定,如此一来,王爷心情一好,就会将月例银子恢复。” 不知有谁提出了这个提议,当下里所有人都忍不住称好。 “对对对,之前福叔不是也说了吗?王爷也没想着要把我们的银子全都扣光,只不过是想让我们把那个内鬼揪出来而已。” 众人的反应自然都有些高亢,毕竟人为财死。 “真没想到,情况会至如此。”青萍手里也捏着一个荷包,她向来都被江芍偏爱,所以并不担心月例银子的事情。 “青萍姐姐,你难道就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银子会被克扣吗?” 她听到身后有小丫鬟问,回过头去笑了一下:“我的月例银子是王妃娘娘发的,所以不必担心。” 说着一顿,“不过你看着倒是有点眼生,王府的下人吗?” 小丫鬟愣了一下,点了点头,“是,青萍姐姐,奴婢是王府分到王妃院子里,负责打扫屋舍的丫鬟。” 青萍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拿着自己的月例离开。 “我倒是有些羡慕你们这些,跟着王妃一起入府的下人了,月例银子有王妃给你们,倒是用不着跟着我们一起受罪。” 一旁有丫鬟凑了过来,羡慕道。 “我这人说话直,你别不爱听,我倒是觉得若要克扣银子,那么府中上下,便该一视同仁,这万一,内鬼并非王府之人呢?” 她说话间意有所指,所有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都朝着这边偏了过来。 小丫鬟的脸顿时涨红,“你们少胡说八道了!” 她气冲冲的离开,却不曾注意到,一旁有丫鬟默默一直注意着这边的动静。 随着月例银子发放,厨房一些能捞得着有水的植物。最近这几日也被查的很严。 不过是稍稍吃了些回扣,竟然就险些被发卖了。 以前厨房的管制并没有如此严苛,便是自王爷发过那一通火之后,才变得如此。 江芍连着几日听到的埋怨声越来越多,就知道,计划已经进行的差不多了,她该出面做这个圣人了。 她叫青萍去将王府下人,全都叫到了前厅,下人们对此,都有些惶恐,毕竟上一次被喊来,可是克扣了他们一半的月例银子,还不知道这一次会弄出来什么样的幺蛾子。 “王妃,人都已经到齐了。”青萍说道。 江芍闻言,这才缓缓的从门帘后走了出来,甚至手里还捧着一盏热茶,款款的坐在众人面前。 众人齐视并非都见过这位王妃,早就听说王妃容貌绝色,可都并不信以为真,毕竟,众人都觉着,她除了王妃这个身份,毕竟还做过将军,怎会是美人? 可今日一见,众人都觉着之前确实肤浅了。 若他们王妃说不上是美人,那天下便再无美人可言。 江芍很满意自己这惊艳众人的出场,便开口:“诸位,不用紧张,自我入府以来,还从未叫你们见过,今日也算有个契机。” 她手里捏着茶盖,轻轻撇去茶面上浮起的茶叶,呷了一口茶。 青萍在旁边安静的看着,却总忍不住有些想笑,毕竟,她还是很少见他们小姐端庄做这副姿态的。 江芍轻轻咳了一声,示意她不要笑。 “不过,诸位应该也清楚,今日,我找诸位前来,并不是让你们来认一认我这个王妃的。” 江芍轻轻地,将手里的茶盏放到了旁边的小几上,开口道:“是为着前几日王爷的决策。” 她轻叹,支着额头,一副文弱模样:“我也知道府中除了内鬼,王爷如此,也是为我出气,可却没想到连累了诸位。” 江芍特意指向了人群中的一位丫鬟,“方才青萍已经与我说过,你家中还有年迈的长辈需要照顾,月例银子减半,对你倒是真的影响不浅。” 丫鬟没有想到自己的事情居然会被如此重视,有些诚惶诚恐跪下道:“奴婢忠心,还请王妃明鉴,所以王爷无论做什么决策,只要有利于王府,奴婢都心甘情愿。” 她生怕这位年轻的王妃,特意点出她的名字来,是要拿她开刀,马上表了忠心。 江芍摇了摇头,“不必害怕,王爷也毕竟只是一个人罢了,也有决策错误的时候,只要纠正即可。” 她顿了顿,“想要调查出内鬼,合不应该让你们一同受苦的。” 江芍思索片刻,摆摆手:“福叔,恢复他们的月例银子吧,王爷那边,不必担心,我自然会去跟王爷商量的。” 她站起身来,“我不过是受些流言蜚语的侵扰,这等委屈,也并非吃不起,诸位或多或少还是需要养家糊口的,总不能让他们断了活路。” 江芍笑起来,“此后府中,只要是我来掌家,必定不会再出现此类事件。” 她说着又叹一声,“也希望此后府中再也不会出现内鬼,这一次便就当绕过吧。” “不可!” 方才被她特地提起的丫鬟立刻道,“王妃如此替我等考虑,我等又怎能做这白眼狼,不为王妃考虑呢?” “这内鬼,我们一定会替王妃找出来,不叫王妃白白受委屈!” 第252章 抓到了证据 “是啊,王妃,而原本也并非是您的决策,只是顾及到我们生存,所以才愿意让自己委屈,也不愿意波及我等,我等又怎能不帮王妃出这口气呢?” 这几句话说完之后,无论是不是江芍从府邸里带来的人都义愤填膺的,想要替江芍讨回一个公道。 她不动声色的翘了一下唇,随后,大为感动的看着众人:“那多谢诸位了。” 目的达成了。 江芍想来也觉得,不能将这些事情草草带过,十分认真的又安排了诸多事项,才叫众人下去。 她给了青萍一个眼神,便自行回了院中等着。 不一会儿,青萍回来,方才替她最开始声援的丫鬟跟着青萍进来。 “小姐,秋儿来了。”青萍说着,站到了江芍身边。 江芍朝着秋儿温柔的笑了笑,“还得多谢你今日愿意配合与我,否则的话我倒是没办法,这样轻易在王府之中立足。” 秋儿立刻跪下,“是奴婢该多谢谢王妃娘娘才是,若非王妃娘娘提前察觉奴婢家事,说不定,奴婢的娘早就故去了,娘娘大恩,奴婢没齿难忘。” 她摇摇头,“只要我举手之劳,便能挽救一条性命,无论如何我都会帮你的。” 秋儿感激涕零,“也正是因为王妃娘娘是这样好的人,奴婢也不愿意见王妃娘娘被别人这样编排,就如王妃娘娘所说,此事对奴婢而言,也是举手之劳。” 江芍反倒是有些想笑了,“先前,我答应你的事都会做到的,这里是二十两银子,你先拿着回去去照顾你母亲吧,至于是否还想回来,全凭你自己做主。” 秋儿非常感激,结果荷包之后,跪下来朝着江芍郑重的磕头,“多谢王妃娘娘体恤。” 她摆手,“报酬而已,不必记挂在心上。” “青萍,你去安排马车,去送一送秋儿。”江芍说着。 青萍点头,从地上扶起了感激涕零的秋儿,带着她又离开。 这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想必,这个内鬼应该也该有所动作了,马上就要被抓回来了。 还得好好想想,该怎么演这一步。 此时的紧迫感还并不算是太强,得让他们着急,主动露出马脚才是。 江芍叫青萍放出风声,就说是已经和王爷商量好,不论如何,这件事情必得彻查,彻查之后,将贼人揪出来,绝不姑息。 一时之间,却有些人人自危。 她本来还想着,要将人抓到也得再过个几日,只是没有想到,她这人设立的实在太成功,居然才一两日,就真的把内鬼直接抓住了。 江芍依靠在榻上,手里拥着暖炉,静静看着眼前。 所谓内鬼,就是个其貌不扬的小丫鬟,被其他同屋的几个丫鬟胡乱的拿着麻绳捆住,绑到了她面前。 她前几天其实就已经注意到这个小丫鬟了,毕竟怎么会有王府与江府都不大熟悉的丫鬟呢? 这个小丫鬟不对劲了,她其实早就察觉,只不过,演戏需要做全套,早早拆穿,并不是什么好事。 可她还是故意装的很惊讶。 “你们这是做什么?”她故意问。 其他的丫鬟立刻回答:“王妃娘娘,就是她!她应该是听说了,王妃和王爷准备彻查的风声,想要逃走呢,我们本来就觉得他有些不对劲,马上把人扣下了!” “想来应该,她就是那个内鬼!王妃可千万不要放过!” 江芍闻言,盯着那小丫鬟看了一会儿,心里更多的其实有些想笑。 可眼前这个状况自然是不能笑的,只得先叹一声。 “我知道了,你们先下去吧,把人留在我这里。”她做出来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 几个丫鬟都有些担心,可触及青萍轻轻摇头的模样,她们还是乖乖的退了下去。 等到他们离开之后,江芍恢复了自己往日的神情,一点都看不出来,刚刚柔弱的样子。 “你有什么想说的吗?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走了。”江芍漫不经心道。 小丫鬟却摆出了一副很有骨气的样子:“既然如今奴婢已经被抓住,那么奴婢必然是不会再顾及自己,王妃,无论你问什么,我都不会答的。” 江芍点点头,“没问题。” 她说着起身,“那既然不说,我就走了。” 江芍是真的,毫不留恋的朝着门口走了过去。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时候混进来的?又是谁来指使我做这一切的吗?” 眼看着江芍好像是真对这些不感兴趣,小丫鬟马上大叫道。 这倒是真的把江芍叫了回来,她随便拉来一张椅子坐下去,却看着她笑了。 “大婚之日那样杂乱,王府的人与江府的人也都是第一次打照面,谁都不认识谁,你对江府的人,说你是王府的人,对王府的人说是江府的人,蒙混到到今日,也不是什么难事。” “至于你背后的人……” 江芍说到这里,也是的确觉得非常好笑。 “我都没什么审你的想法,你背后的主子一定是德荣郡主,而且我也知道你手上所谓的落红布,只不过是你随手找了一块白帕子而已。” 江芍懒散的坐着,“况且你这样子的小丫头片子,可真吃不住,我审讯的手段。” 她站起来,“先把人就在这儿关着吧,待我与王爷商议,什么时候去见一见德荣,再把这小丫鬟带上。” 话说完之后,就真的离开了。 小丫鬟有一些呆愣的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一时之间还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这么大张旗鼓的抓她,实际上却对她如此不在意吗? 既然所有事情的真相,江芍都已经知道了,那又为何要抓住她? 小丫鬟并不会以为,江芍这是演戏,所以永远都想不明白,江芍这样做的目的。 “小姐,你这计策当真是有用的,原本小姐,你还在被众人质疑,此事发生之后,倒都是在称颂小姐的了。” 青萍一边跟着江芍往回走,一边说道,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江芍浅笑着摇了摇头,并不曾说些什么。 第253章 上门 小丫鬟被抓住之后,王府中众人只觉得欢喜,毕竟月例银子要恢复,但却没想到,这小丫鬟被抓后居然再没了什么动静。 江芍一整日都呆在自己的卧房之中,在众人眼里,以为是有些无法接受此事,可实际上,江芍只不过是为了等沈清安回来而已。 “今日回府,我倒是听说了你的不少事情,看来这个计划办的很成功。” 沈清安从外面进来,虽然说已快开春,可身上还是带着寒气。 江芍笑着点头,“自然如此,恩威并施,这种伎俩,这是最简单的罢了。” 她顿了顿,“你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沈清安垂眼,“和亲毕竟这是一个尚且在商议之中的事情,想要说服父皇,放弃此事,自然也不难。” “那你看着,怎么还是愁容不展?”江芍问道。 “倒也说不上是如何发愁。”沈清安顿了顿,“应当是眼瞧着此事不成,睿王的人又开始另辟蹊径。” “说是因为适龄公主只有文月,才要让此事办不成,是出于私心,并不为江山社稷所考虑。” 沈清安忍不住叹气,“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了。” 江芍的下巴抵在书页上,思索片刻,说道:“如此一来,就不得不说服德荣,让她来作证,从一开始,所谓和亲,就只是睿王促成的结果。” “难如登天。”沈清安只如此道,“德荣就算是知道真相是这样,也不会揭露的,她是依附于睿王府所生长的,揭露睿王对她一点好处都没有。” 两人对望叹气,竟真有些黔驴技穷。 “倒也不算是一点办法都没有,不如现在就先让我带着今天抓住的那个小丫鬟,去府上见一见她。” 江芍道,“虽然知道像这样子的证据对于他们而言并不算是什么有力证据,可也总算是比一点办法也无要强一些。” 二人默默对视,沈清安最终点了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那我们就去试一试。” 江芍也并不拖沓,直接带着人去了睿王等如今所暂居的宫殿。 她原本想着不论如何,这种事情在他们眼里,应该都算是后宅纷争,所以确实没有想到,进门第一眼,居然看到的就是睿王沈让。 江芍盯着对方愣了一会儿,随后朝着他行礼道:“参见皇叔。” 睿王一如既往的表情温和,冲着她轻轻笑了笑,抬了抬手说道:“不必多礼。” 他的眼神朝着他身后的人看了过去,停顿许久之后才问:“今日宁王妃是压着人来的,想来这丫鬟应该是犯了不小的错吧?” 江芍也不跟他藏着掖着,直白回答道:“相信皇叔应该也听说过了,先前在母后的宫殿之中,郡主到底都说了些什么。” 她后撤一步,“当时我就说此事并非我所为,并且一定会抓到幕后真凶,现在,我抓到了内鬼。” “然而,此人对我招供,背后指使她之人,就是德荣郡主。” 睿王的确,对于她如此直接,有些没有意料到,但却还是先笑了一下。 “只不过是一个丫鬟的招供而已,也能当做证据吗?”睿王深情依旧温柔,看起来对这件事情似乎不以为意。 “不过本王也并非是在责备于你,毕竟德荣这个性子,本王还是知道的,只不过是小打小闹,你也不必如此较真。” 睿王三言两语之下,反倒是把话圆了回来,让江芍竟不知如何反驳了。 “是否是小打小闹,又是否应该计较,这应该不是皇叔说了算,更何况,皇叔身为长辈,却并没有约束好自己的养女,反倒是给我造成如此困扰,难道皇叔不应该担一部分责任吗?” 她往前一步,“皇叔,此事无论如何便也应该是德荣自己承担,而并非是皇叔这样子挡在她面前。” “这一次,皇叔可以保护她,那下一次呢?难不成皇叔每一次都可以保护吗?” 江芍根据现在的情况,如此开口说道,可是心里面也明白,睿王未必是真心存了要保护德荣的心思。 睿王装模作样的叹了一口气,“她养成了这副性子全怪本王与王妃,只想着,她身世如此可怜,便多给她些疼爱,你如此质问,倒也合情合理。” “只不过本王只想着,能让她欢喜一时是一时,你叫我一声皇叔,也就看在我的面子上,不与她计较了,可好?” 江芍没想到睿王这突如其来的示弱,一时间竟还真不知该如何回话。 只在此时,忽然院中却忽然传来声音:“不要求她!” 德荣出现在前厅,居高临下的看着江芍。 今日她又换了一身衣裳,宝蓝色的裙装让她整个人多了一些端庄,可看她的眼神,一如既往的沉不住气。 江芍并不说什么,默默的看着她。 “父王,你又何苦为了我低头呢?她这种人从来也都不会去考虑别人,更不会因为您一两句示弱,她就会放过!” 德荣一边说着一边走了过来,看得出来的确是对江芍颇有微词。 江芍听到这些话,反而笑了,忍不住转过头去看着睿王。 “想来皇叔,应该也已经看出来了,德荣大约是不需要我宽宥的。” 她说着走向德荣,“是吗?德荣。” 德荣咬了咬牙,“江芍,你到底想要如何?” 她歪了歪头,“不如何,只是想来问德荣郡主讨一个公道罢了。” 德荣看着那小丫鬟,冷哼一声:“我不认识这小丫鬟,又如何说的上与我讨公道。” 江芍也不急,“说不说的上的,你总也得与我谈过之后才知道,眼下如今你都不曾与我谈过,又怎知说不到一起去呢?” 她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德荣。 德荣微微愣了一下,犹豫片刻,随后转过头去看向了睿王。 睿王也就是那一副笑容满面的样子,可是,却无端的叫人,只觉得有些不寒而栗。 他声音轻轻问道:“德荣,毕竟是来找你的,是否要去与她详谈,这都是凭你自己决定。” “你要去吗?德荣。” 第254章 隐情 江芍这个角度看过去并看不清楚,回过头去看着睿王的德荣,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表情,可是,她却敏锐的能感觉的到睿王这句话里略有的威胁。 她打开已经明白了,这件事情恐怕没有什么转圜余地,也并没有再想着要继续与德荣交涉。 正准备开口离开,没有想到德荣却道:“多谢父王,既然人都已经上门了,那岂有不去谈一谈的道理呢?” 她回头去看着江芍,“我倒是想要听一听,她能说出来什么花!” 明明是恶狠狠的语气,可是眼神却并不如她语气那般。 江芍心中一动,勾唇轻笑了一下,脸上满是轻蔑:“好啊。” 她环顾四周,看了一圈,随后又说道:“这里毕竟是睿王您暂居住的宫殿,我若是在这里与你们详谈,对我实在是有些不公平,为公平起见,不如,郡主跟着我去花园。” 江芍又看着睿王,“反正御花园距离这个宫殿也不过百步距离,皇叔总不能担心,就在这百步距离之中,我能对郡主做什么吧?” 睿王脸上依旧带着浅浅的笑容,看不出来,实际上心里到底在想什么,只是让人无端的觉得有一些危险。 “自是如此。”他说完之后看向德荣,“既然你已做出选择,那么为父自然支持。” 德荣脸上扬着笑,看不出来什么,只是点了点头,跟着江芍往外走去。 江芍的确没打算带着人去那里,在御花园里随便找了一个亭子,便坐了下来。 她屏退左右,只剩下她们两个人面对面的坐着。 “可以把我叫到这里来,到底是有什么话要说?我洗耳恭听。”德荣似乎是感觉二人之间的沉默,让她有些不适,便开口说道。 江芍笑了一下,“这话倒是不应该你问我,反倒是我该问你才是吧?” 她微微愣了一下,没说什么,就静静的看着江芍。 “我如果没有感知错的话,刚刚其实睿王并不想让你跟我来,而你自己应该也察觉到了这一点,但还是忤逆了他。” 江芍道,“所以你究竟为什么?” 德荣闻言,忽然一下子笑了,抬眼看着江芍。 “江芍,其实有时候我是真的很羡慕你。” 她话语一开头,江芍知道,恐怕是要自怨自艾,立刻抬手打住:“好了,你若有什么委屈的地方,他可以告诉我,我来斟酌是否要帮你。” “可是你若是从你的身世说起,我可没有空听你说这么多。” 江芍说的话冷漠又无情,反倒是让德荣一愣。 “我早听别人说过,你向来是一个心软之人,为何对我如此恶言相向?”她似乎不解,又有些不甘。 江芍只觉得有些好笑,“你此时问这话,便是让我有些奇怪。” “母后宫中,那么多朝廷命妇面前,你竟然将我与王爷的闺房私事公之于众,无论你是否被逼,可我觉得只要你做出来这件事情,那么就不值得我再同情。” 江芍淡淡道,与其甚至没有什么起伏,压根是不把这件事情当回事放在心里。 “更何况你当时的情况,如果不说,那睿王妃又能拿你如何呢?” 原本德荣神情还略有愧疚,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突然暴起。 她砰的一下,将手里的茶盏砸到了她的脚边,“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副样子,明明一切都已经得到了,却还是这副高高在上教育旁人的样子!” “江芍,你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出身吗?” 江芍也不着急,只是慢慢抬头看着此刻暴怒的德荣,“好出身?你指什么是我的好出身?” “是我父母双亡,还是说我学艺六年,好不容易在战场崭露头角,却一朝被伏,险些丢了性命?” 她说起来这些的时候,语气依旧淡淡,并不急切。 “德荣,你总觉得自己的身世实在可怜,别人也是这样子看待的,可是你千不该万不该,让别人去尝,你自己吃过的苦。” 她虽是坐着仰视,可是却让人实在忽略不了她的气场。 德荣亦是如此感觉,更是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与江芍言语。 “世上可怜之人千千万,你的可怜算不上什么。”江芍垂眼,“把你叫过来也是想听听你到底要说什么,如果没什么话要说的话,那么告辞。” 江芍起身正准备离开,却被德荣一把按住。 “等等!”她有些急切,表情也带上了一丝有些难以言喻的样子。 她低垂着眼眸,沉默许久之后,才轻声说道:“我其实觉得他们在骗我,可是我没有证据。” 德荣说完之后,马上抬头解释:“这一次不是自怨自艾,而是我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江芍也没说什么,默默的坐着,等着她把话继续说下去。 “其实那日去你府上的时候,我便心里有所疑惑,可是母妃跟我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我便觉得母妃与父王将我辛苦养到这么大,还任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应该是不会害我的。” “可是你那日却说,他们明明有办法能让我出去做别人的正妻,可是……却并不曾这样做。” “反而一直想要让我来当……宁王的侧妃。”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目光有一些躲闪。 江芍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联想到了之前听说过的,她对沈清安的感情。 “外面流传的那些话,究竟几分真几分假?”江芍问道。 “你真的十分喜欢沈清安?”江芍蹙眉。 德荣紧紧的揪着自己的衣角,似乎是在犹豫应该要怎么开口,许久之后才肯定的点点头。 “的确是很喜欢宁王殿下,可是却不像他们说的那样,喜欢的已经抛弃了尊严。”她抬了抬下巴,“我是被他们这样子娇惯出来的,又怎么会自降身价?” 她盯着江芍,“这句话是真的,你一定要相信我。” “我怎么说也是被好好教养长大的君主,又怎么会这点羞耻心都没有呢?只是母妃说了,嫁给宁王,才是我最好的出路。” 第255章 是假的 江芍其实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心情,只静静的看着自己眼前的德荣。 她既然能对她问出来这样子的话,那么自己心里应该也是有所感觉,觉得这是不对的,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一边是将自己从小养育到大的父母,对自己千好万好,几乎是要天上的月亮也会想办法帮她摘下来。 所以说,一时之间,要让她相信这些好都是假的,只是为了利用她,她难以接受也不是不能理解。 “听到什么了?”江芍问道,仍旧是一副冷静淡然的样子。 德荣看着她如此模样,忍不住叹了一声回答道:“他们两个昨日的对话,我并没有听很多,但是却听清了几句。” “他们说我已经不是一把趁手的刀,不太好管教了,这一次,既然能怀疑要我嫁给宁王,那么下一次怀疑的只会更多。” “如今,在他们手里,我是一个累赘。” 德荣说道,声音轻轻。 江芍看着德荣,一句话也没有说,只静静的盯着她看。 德荣实际上是非常艳丽的样貌,就像她自己所言,因为从小被娇惯着长大,所以,向来十分骄傲,脾气也特别臭。 可是今日,明知她上门不是为了什么好事,却不施粉黛。 苍白柔弱的面容,确实是让她觉得有些心疼,可是却让她也难免的有些怀疑。 刚刚睿王都已经表现得那样子强势,德荣如果真的对她有所顾忌的话,果真会跟着她一起来御花园中吗? “那你将我叫到这里来,只是为了跟我诉一诉苦吗?”江芍问。 她不愿意如此揣测一个陷入深渊的女子,可现在不是心软的时候。 德荣似乎就等着她这一句话一般,立刻抬起头来,伸手却拉住了她的手,非常认真道:“你帮一帮我,让我离开王府。”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心里面只觉得十分失望,直接一把甩开了德荣。 “其实在你说这些话之前,我是真的打算要帮你的,我还真的以为,你对他们所做之事确实醒悟。” 她抿唇,“难道你到现在还觉得,睿王妃让你嫁给沈清安,那只是为了你的心愿吗?” 江芍实在是不知,该如何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心里确实有些难过,可却也不知该如何表述。 德荣也没有想到,她突然之间反应会这么大,一下子有些愣住,呆呆的看着江芍。 “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无论是要让你去和亲的事,还是让你嫁给宁王做妾,这都是你母妃告诉你的吧?” “那你何不想一想,大昭如今,兵强马壮,粮草充沛,甚至还有年轻将领可以领兵出战。” “没有落到无人可战的地步,也没有资源匮乏到无法应战,在这种情况之下,一个国家到底会怎么样才能想出来,主动示弱,送公主去和亲这样的招数呢?” 江芍问道,“这若是主动的也就罢了,可这是狄戎逼迫。” “只要这个时候将女子送去狄戎,那就相当于是示弱!父皇不会这样子做,大昭将士也绝对不会允许,自己抛头颅洒热血而换来的一切,顷刻之间就这样子被推翻。” 她一边说,一边梳理着最近的事情,说到这些事,只觉得心中一凉。 正是了。 此刻并非是太子是否儿女情长,又是不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女儿,只要这和亲的事情一旦促成,后果便是太子与将士离心。 将士们在乎的从来不是太子,是否为了自己的女儿,设计别人女儿去和亲,二是太子若是默认了和亲是可行之法,那么太子便会成为众矢之的。 她只觉得微微有些颤抖,忍不住回过头去,没有想到,郑浩宇站在廊边,往这边看来的睿王对上视线。 他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容,看起来实在是阴险的很。 江芍只觉得自己后背发凉。 “你,你在说什么?我当然知道他们这样子对我是不对的,所以我这不是来寻求你的帮助了吗?你这样子说,是不愿帮我吗?” 德荣还在继续说道。 江芍摇了摇头,站起身来,便直接头也不回的离开。 德荣整个人都懵了,没有想到,江芍居然走的这样直接。 “地上凉,快起来。” 她正在愣神之际,身边突然伸过来一双手,她顺着这双手抬眼看去,正是自己的父王。 德荣顺势扶着他站了起来,有些疑惑的问:“父王,她到底是怎么了?怎么反应这么大?” “我刚刚,应该也没有露出什么马脚吧,明明都谈的好好的,我都看到她有些心疼我了,怎么,她突然之间,就不信我说的话了呢?”德荣问道。 睿王看着江芍有些匆忙慌乱的背影,脸上笑的却是一派祥和,“好德荣,你自然是没有露出什么马脚的,但是他这个人实在是太狡猾了,是父王小看她了。” 他嘴角的笑容,便像是固定在了他的脸上,可是眼神却一片冰冷。 怪不得能逆境求生,还给自己破出了一条通天大道,果然是不可小觑。 没想到这种专门设计给她的计策,也能被她迅速识破。 “不过父王,她之前说的那些,我其实确实是有些想问你们。” 耳边德荣期期艾艾的声音传来,睿王只觉得心头被轻轻敲了一下。 好样的。 居然真的给德荣心底种下了怀疑的种子。 “父皇母后确实利用过你,但是这一切也只是为了让你未来有更好的生活而已。”睿王道,“就像今日一般,只是想让你与父王打配合而已,难道这就是她嘴里说的不顾你意愿了吗?” 德荣摇摇头。 “好孩子,你可千万不要被她的三言两语所欺骗啊。”睿王神态温和的对她说道,看起来,真像一个慈父一般。 德荣抿了抿嘴,点点头,“我知道了父王。” “只有父王和母妃对德荣最好,别人的话,德荣不会再信了。” 睿王非常满意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果然父王没有看错了德荣,这才是父王的好孩子。” 第256章 应对之策 江芍匆匆出宫,直奔王府而去,她回了王府之后,就把自己关在了沈清安的书房之中。 她此时此刻,只觉得自己脑子里一团乱麻,有些不知下一步该如何了。 本以为德荣自己醒悟了,可最后,却又只是睿王的陷阱,而很显然,睿王是知晓她性格的,这样的陷阱,她今日真的险些掉进去! 江芍闭了闭眼睛,死死咬着唇。 青萍则是在门外非常担忧的走来走去,却不敢贸然推门进去。 从宫里出来之后,她就感觉到自家小姐的状况不大对劲,可却又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只能干着急。 “青萍,你怎么在这站着?”沈清安一回来就看到这副场景,一时之间有些奇怪。 青萍听到他的声音,就像是听到了救世主的声音一般,连忙走了过来:“王爷,你快去看看王妃吧,王妃似乎受了很大的刺激,此时正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呢” 他闻言一惊,立刻上前去,轻轻敲了敲门:“泱泱,是我。” 里面传来非常沉闷的声音:“进来。” 沈清安并不知发生了什么,便推门走了进去,进去之后就发现他一个人静静的坐在书案前,表情有些落寞。 “我记着你今日应该也进宫去了吧?怎样与德荣谈拢了吗?”沈清安问道。 江芍叹了口气,略略思索了片刻之后,便就将刚才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沈清安。 “我原本是真的打算要相信他了,可是没有想到最后却差点掉进他们父女的陷阱里,我在得知此事时,只觉得后背发冷。” 她说道,眼神直直的望着前方,却并不聚焦于任何一物上。 沈清安瞧着她此时此刻这个表情,说不上来的心疼,轻轻的将人摁到了怀里:“他若不阴险的话,我又如何能这么多年以来一直在他手上吃亏呢?” “无妨泱泱,既然这个办法行不通,那我们就另辟蹊径。” 他声音和缓,让江芍总算是放松了一些。 “我倒不是生气,差点被他欺骗,而是有一些担心,之后我们要怎么办才好?”江芍看他,“你与太子皇兄,可商议下了什么好办法?” 沈清安闻言,露出来一个笑,“其实我们最近这段时间都太被他牵着鼻子走了,这件事情要解决,实际上非常简单。” 他看着江芍,“就得看泱泱愿不愿意帮一帮我了。” 江芍微微蹙着眉,伸手推了他一把:“你快说,不要卖关子了。” 他又笑笑,才道:“这件事情归根究底,只是因为睿王想要让军队与皇兄离行,可是如若军队之中,众人知晓皇兄并无此意呢?” “你曾是威远军将领,如今就算是威远军暂时归到了镇远军旗下,那也都只是暂时的,既然威远将军都回来了,威远军自然也要回来。” 她愣愣,最后便立刻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将局势扭转过来,给众人吃一颗定心丸,道太子并非是为一己私欲,只是为了留下自己女儿才如此为,而是不希望将士们的努力白费。” 江芍仰头看他,“是吗?” 沈清安眼神里面带着笑意,赞同的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便是如此。” “我还与皇兄仔细讨论过了,都认为,若要促成此事,你是最佳人选。” 她闻言顿了一下,又叹气:“话虽如此,可我未必能做得到。” “就算你现在让我去带兵,他们未必服我。”江芍默默蜷缩手指,想要藏起来,自己有些自卑之处。 沈清安却忽然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泱泱,你果真觉得自己做不到吗?” 江芍盯着他认真的眼睛没有回答,心里面想着的确实有些让他失望的想法。 “罢了,确实是我操之过急了,我甚至都没有问一问你的意见,不知你是否愿意去。”他说着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泱泱,若你实在紧张,那便当我今日没有说过这些话。” 他温和笑笑,捏了捏她的脸颊。 沈清安态度转变如此之快,让江芍一下子有些没有反应过来,但也立刻意识到,恐怕,是他以为是自己给予她的压力过大,所以才忽然改变态度。 “不是。”江芍抿唇,“我未必能做得了他们的主,但是,我想我可以试一试。” 她沉思,“眼下如今,最好的办法不就是这样吗?” 沈清安点头,也倒是没有否认她的这句话。 “你们既然已经想到了办法,那我肯定会尽量去帮忙。”江芍又叹,“只是没有想到,一件小事,居然牵扯出来这么多问题。” “世间之事便是如此,犹如蝴蝶振翅,带起海边巨浪。”他说着停顿了一下,扭头盯着江芍。 “我也已经与皇兄说过了,这件事情你只能尽力去做,是否能做的成功并不一定,所以你放心,不管如何,都没问题。” 江芍应声,总算是能笑出来。 “我觉得你之前的分析很有道理,我们本来就不应该从德荣这边入手,反倒是让我自己险些吃个大亏。” 她又开始分析方才之事,沈清安实在是有些想笑,又觉得有些心疼。 “是我的,不是把你牵扯进这么多事情里来。”他说着又把人抱住,“泱泱,以后不会这样了。” 江芍也没有挣扎,反而是窝在他的怀里,闷声闷气的笑了:“这句话我可听过好多次了。” 她抬头,“就像你之前说的,不必给我压力一般,你也不要有压力。” “无论如何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我只要做了,便等结果就是。”江芍说着弯眸笑起来。 她不论何时,笑容永远十分打动人,让他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了笑。 “好,那你可能放下这件事了?” 江芍想了想,“还是不能这件事情是我的一个心病,如果解决不了的话,就会一直盘亘在我的心头。” 她看向窗外,“只不过与你说过之后,心里倒是好受了许多,现在就只能将此事解决了。” 江芍说着,眸色闪了闪。 此事,她一定会解决好。 第257章 不是洪水猛兽 经此一谈,回归一事便在江芍心里扎了根,她此后再见沈清安,总想着那日他与她说的话,总有些担忧,自己回归军队之后,会有诸多不适。 这样子的考虑之下,甚至让她有些不由自主的开始躲着沈清安。 不知第几次,江芍上丞相府门之后,陈香莲总算是忍不住了。 “连着三日了,你日日都来我府里躲着,怎么你家夫君是洪水猛兽吗?”她靠在窗边,有些不解问道。 江芍听到这个问题,先是脸一红,随后又有些无奈。 “这也并非我所愿,而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她垂头叹气,看起来仿佛真的是很为难的样子。 陈香莲瞧见她这个样子,就有些不明白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你怎么就面对不了他了?” “别人不知道也就算了,但我可是明白的回归军营这件事情,对于你而言,应该是想了许久的事情吧?” 陈香莲追着问道。 江芍慢慢的点了点头,“话虽如此,可是莲儿,越是有期待的事情,你不觉得,就越胆怯去做吗?” “至少我现在是这样子的,只要遇到沈清安,我便不由自主的会想她是不是要与我说起来,让我回军营的事情了,可我回了军营,若是并没有达到他所期待的那样,又要如何呢?” 她只是说起此事,便有些焦躁。 陈香莲伸手拉住了她的手,“你现在先莫要着急,你只与我说,你到底愿不愿意重新回到军营去?” 江芍听闻这个问题,甚至是连思考都不需要,立刻就点了点头。 “这自然是原因了,这原本就是我的梦想啊。”她回答。 陈香莲冲着她点了点头,随后笑了起来:“这不就够了?” “这是你想要做的事情,而且是他能帮你的事情,无论怎么看来,这件事情都是皆大欢喜的,是你想的太多了,才把事情弄得这么复杂。” “泱泱,相信王爷跟我是一样的想法,不论你能不能做出来一些成绩,对于他而言,都只是想让你回到自己喜欢的领域而已。” 陈香莲声音温和的开导江芍。 “除去这些事情,其实我觉得,你还是有一些奇怪的。”她担忧的看着江芍,“就拿这件事情打比方,你为什么总想着要还以他同等的价值呢?” “王爷对你做这些事情,难道是为了让你再做同样价值的事情,还给他的吗?” 陈香莲叹气,“很显然,并不是这样子的,无论他对你做什么,或者说是为了你做什么,根本的目的,都只是想让你开心,仅此而已。” 江芍有一些愣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泱泱,你不要给自己画地为牢,你与王爷,现在是夫妻,夫妻之间,原本便是要携手同进的,无论他为你做什么,都是你应得的。” 陈香莲说到这些事,又忍不住笑了一下:“不过我这算是外力,可以用在你身上,刚刚好合适。” “可是我若一点价值都不曾创造,那么对于他而言又有什么用呢?”江芍下意识的回答道。 她将此话脱口而出之后,便立刻意识到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江芍抿了抿嘴,没有再说话。 “你自己脱口而出这些话,是不是也意识到了,不该说?”陈香莲问她。 “泱泱,先去试着想一想,你想要什么,而不是去为他考虑,考虑他想要什么。”陈香莲一脸认真的对江芍道。 她缓缓的舒了一口气,“大概能明白了,多谢莲儿。” 陈香莲笑了一下,站起来,“既然大概明白了,那还不赶紧去找王爷?最近这几日你总往我这里来跑,可将我爹吓得不轻,已经有些朝臣,明里暗里的打听,我爹是不是已经决定了要支持宁王了。” 江芍一时间也有些愧疚,“我倒是忘了,还有党派之争之事,不如以前未出阁时,想去哪就去哪。” 陈香莲摇头,“这些都是他们应该发愁的事情,不是我们。” 她依旧握着她的手,“泱泱,我与你之前已经有过了一次误会,我不想让这种误会再产生第二次。” 陈香莲声音坚定,直直看着她。 江芍也不知该回应什么才好了,只是愣愣的点了点头。 陈香莲身为京城第一才女,被描述成过很多花卉。 可她其实一直觉得,外人对陈香莲的描述都不大准确。 陈香莲比起来各种名贵花卉,却更像竹子。 就算是风吹雨折,却一如既往的挺拔。 她即便是外表看上去再柔弱,可却有一颗比她更为坚强的心。 “怎么拿这种眼神盯着我?你可是有夫之妇了,可别这样看着我。”陈香莲见她情绪稍佳,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江芍也没反驳什么,只是笑了一下。 “好了泱泱,你若是继续呆在我这儿呆下去的话,王爷可真要上门来找人了,你这样子躲下去不是办法,快回去好好与王爷说一说吧。” 陈香莲眸光认真,让江芍也不自觉认真起来了。 “我知道了。”她起身,“顺便替我向丞相问一声好。” 江芍说完之后,别人转身离开,却是从后院走的。 她最近这几日确实是溜进丞相府的。 江芍回了王府之后,没想到就这么直接撞上了沈清安。 沈清安在花厅里坐着,自己与自己对弈,也不知已经杀了几局,总之,棋局看起来有些混乱,不论是白子还是黑子,竟然都有一子定胜负的可能。 江芍思索了一下,走了过去,奖励的自己最近的黑子拿起,直接下载了,方才早已经看好的地方。 沈清安却并没有抬头,反而将手里的牌子落在了另一处。 绝处逢生,甚至反败为胜。 江芍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清安,沈清安终于将手里的棋子全都丢回了棋筐里。 他对着江芍说道:“方才,是我给你设的陷阱,因为黑子离你最近,我知道你肯定会拿它来下。” “而你心绪不宁,所以并没有认真观察棋局,才会被我反败为胜。” 第258章 神医消息 江芍一时之间,只能摇摇头。 “没有想到,你竟然这样了解我,甚至连我不仔细观察棋盘的事情,都已经料到了。” 她坐下来,一颗棋子,一颗棋子的回收着。 沈清安与她一起,没接话,反倒是直接问她:“最近为何一直要躲着我呢?” 江芍手里的动作一僵,也并没有想要与他说谎的意思,直白回答:“我有些害怕你与我提起来回军营的事情。” 她手里捏着一颗黑子,“那日答应你之后,我却发觉,自己有些太过于冲动,根本就没有做好,要回去的准备。” “你也知道,我在军营之中的风评,一向不怎么样的。”江芍说着对他强撑了一个笑容,随后继续收着棋盘上的棋子。 沈清安却停下了,“可你知道他们说的都是假的,你也会去分辨,所以你现在在害怕什么呢?” 她慢慢收紧了自己的手。 “我不知道。”江芍说,“让将士们明白太子殿下为公不为私,并不是我心头觉得最难的地方,这件事情只需要找我相熟之人,在军营之中传一传话,便也就够了。” 她放下棋篓子,“我是担心要彻底回到军营这件事情。” “如此一来,难道不会把刚刚建立起来的信任,又重新推塌吗?”江芍问道。 “我本就有手伤,军营又是强者为王的地界,如果他们对我下战书,我一直避而不回应,那么又如何能让他们服从?” 江芍说着,手指尖微微发抖,却是她自己不曾发觉的。 沈清安这下,倒是明白,她心里在担心什么了。 “你还是在担心你的手?”他问。 江芍想来想去,心里却觉着如果这件事情解决的话,她的确会放松许多,便点了点头。 沈清安没有再继续多问,只是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他说完之后,牵起了她的手:“最近这几日,你总躲着我,倒是与你呆在一起的时间都少了。” 沈清安没有再提起来回军营的事情,“眼看着就又要春日宴了,大昭习俗,你也是知道的,春日宴有春猎,猎到父皇指定的动物,会有彩头。” 他笑:“不知今年,会是什么呢?” 江芍不知该说现在是什么感觉,可是听着他说这些话,心里的确实会轻松许多。 “不知道,不过今年裴珩也在,他的气势最为出众,向来魁首应该除了他之外,不会是别人了。” 江芍说道,开始讲述起边关时,她与裴珩通力合作,擒拿敌首的事情。 “其实当时我都已经想要收兵离去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一支穿云箭,居然直接将敌方将领射落下马,士气高涨,立刻就将他们打退了。” 她说到这些的时候,眼睛都是亮的。 “那是我们两人合作过的唯一一次,自那之后,平荣关与云岘关便彻底分开来,只要我能把平荣关守好,也不需要他再打仗了。” 江芍说起来还有些可惜。 “没有想到我家夫人居然在我跟前,夸赞旁的男子。”沈清安故意如此说道,就见江芍一下子红透的耳根。 她摆摆手,“只是就我看到过的人而言,裴珩确实最厉害。” “夫人都已经这样子夸赞旁人了,看来这一次,我也不能再继续藏拙了。”沈清安一下子凑近,刚刚收拾好的棋盘,顿时被他再度打乱。 “我也为夫人拿个魁首回来瞧瞧。”沈清安笑眼盈盈,让江芍要晃了神,不由自主点头:“好。” 他附身在她唇上亲亲啄了啄,随后将人抱起,“好了,走吧泱泱,我们回屋去。” 夜深,江芍已经沉沉睡下,沈清安却睁眼起身。 他静静看着躺在床上,睡颜恬淡的江芍,眼神慢慢挪到了她的手上。 其实若是不使用这只手的话,根本看不出她的手有任何问题,可很可惜,她的手甚至伤的很重。 “叩叩叩” 敲窗的声音响起,只不过这个声音很轻,在这样寂静的夜里显得极其明显。 沈清安转头走到窗边,轻轻敲了一下,随后扭头到了外面。 黑衣人跪在窗下。 “王爷。”他叫到。 “找的如何了?”沈清安负身而立,抬眼看着此时被云层遮盖住的月亮,原本天色便暗,显得更黑了一些。 黑衣人回答:“回王爷的话,属下尊您的嘱咐前去南下寻找神医,的确是已经将人找到了,可是神医却并不愿意来。” 沈清安皱眉,“为何?” “神医说,他所以选择隐居,就是不想再管这俗世之中的事事非非,所以并不愿来此处。” 黑衣人声音越来越弱,甚至有些不太敢抬起头来去看沈清安。 沈清安其实对于这样子的结局,早就已经有了预料,可是没有想到,神医的回复竟然如此的决绝。 他摆摆手,“我知道了,那神医有说过,如何能来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神医不曾说过,只是觉着神医大约……并不愿意。” 他慢慢的闭上眼睛,却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你下去吧。”他道。 黑衣人抬头看着沈清安,犹豫片刻之后才说道:“但是王爷虽然说神医不愿意前来,可是神医的徒弟却跟着属下来了。” 他抿了抿嘴,“不知王爷意下如何?” 沈清安一时有些惊喜,“人在哪儿?” 黑衣人答:“此刻就在驿站,只不过这位神医的徒弟脾气也很古怪,一定要王爷亲自前去迎接。” 他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歹是人来了,亲自将人迎接来,也是应该的。” 沈清安停顿片刻,“你现在先去一趟驿站,去告诉神医徒弟,说他的要求,本王一定会完成。” “让他安心在驿站里等着,本王明日一早定会去迎接。” 黑衣人有些犹豫,慢慢站了起来,“是。” 沈清安看着黑衣人离开,随后回头,没有想到江芍竟然醒了,她此时此刻,正倚靠在门边看着他。 他心底担心,将此事说出口,会又勾起她心底伤心,便笑着问:“泱泱,你怎么起身了?” 第260章 破除留言 江芍只觉得自己心里轻松不少,连带着出门时的步伐都轻快了许多。 她才刚出门,没有想到正好迎面碰上了,也从府里出来的裴珩。 二人看到对方,都是一愣。 江芍也是自从上一次去过裴府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裴珩。 她眨了眨眼睛,率先开口:“裴珩?你这一大早的是准备去哪儿?” 裴珩愣了一下,回答道:“自然是军营。” 他说完之后就看到她穿着戎装,有些意外,但又觉得是在情理之中:“你要准备回军营了吗?” 江芍点头,“威远将军的称号,皇上已经重新赐与我,自然,威远军也该回来了。” 她笑道。 裴珩点头,“说的倒是没错,不过,你的这些威远军,小心已经不服你了,觉得我们镇远军更好。” 江芍只是笑着捶他一拳,二人很默契的转头往外走。 “其实那天的事情,我还是想问你的,最后你与我爹究竟聊了些什么?”裴珩问道。 江芍顿住脚步,“裴珩,我需得认真问你。” 她看着裴珩,裴珩表情也不由自主的认真起来。 “我要问你,若有朝一日,我一定会与你爹站在对立面,你会帮我吗?”江芍紧张的看着裴珩。 裴珩闻言,愣神许久,最终只是轻笑一声,回答:“不一定。” 他说着往前走,“届时只要你们谁更有道理,我就会帮谁,无论其他。” 江芍看着他的背影,却一点都不怀疑他的话。 他原本就是这样的人,正直的都有些固执,一定只帮理。 她松了口气,追上去道:“有你这句话,我可就放心了。” 二人朝着对方笑了笑,谁都没有再说话,默契的朝着军营而去。 抵达演武场的时候,裴珩忽然一下子停在了门口,背着身对她说道:“镇远军与威远军已经分成了两个队伍,早上的时候我爹不会来,是我们二人练兵。” 裴珩顿了顿,“但是我想你可能得做好准备,这些人对你不会太礼貌的。” 江芍其实对于这件事情,早有准备,但是听他特意叮嘱,还是有一些没来由的紧张感。 的的确确也是许久不曾带过兵,所以此时此刻让她突然去操练士兵,不知自己还有没有这个记忆。 从演武场之外走进去之后,江芍远远就看到了分成两队的士兵,整整齐齐站着。其实,原本以为编入镇远军的威远军应该没有多少人,但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之多。 她静默片刻,一步一步的走了进去。 随后,站在了众人面前,一言不发的看着此时此刻也在望着她的士兵门。 高寒居中,看到江芍,在心里面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后道:“参见将军。” 众人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虽然也都有一些发廊,可还是迅速反应过来,也纷纷参见。 江芍微微冷了一下,却没有想到他们竟会如此。 她看了一眼旁边的裴珩,裴珩冲着他笑了一下,递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目光,点了点头。 二人同时开始练兵,江芍站在高处看着熟悉的场景,听着熟悉的呐喊,心里涌上来的却是酸涩。 “演武结束之后就要去上朝,你还记得吧?”裴珩把头靠了过来,问道。 江芍挑眉,“这倒还是记得的,怎么了?” 他叹气摇头,“自你成婚之后,说是不许你再去朝堂的呼声越来越高,就你不在朝堂上都这么多人说,我可不觉得你上朝之后,那些人就会闭嘴。” 裴珩说起来这些也是有一些愤愤,“真不知,这与他们究竟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那个杜大人!无非不就是觉得在你与王爷成婚时,王爷掉了他的面子吗?没有想到竟然报复到你身上来,若是他真有本事就去报复王爷去。” 他有些义愤填膺,江芍倒是没什么感觉。 “自古如今便是如此,不过,我是否能常驻朝堂,与他们可没什么关系,只要我不曾犯错,只要我还是威远将军,那我就有上朝的权利。” 江芍说的认真,的确不在乎。 裴珩看着他是这样子的反应,也难免松了口气,点了点头:“若你能这么想,那便太好了。” 练兵结束之后,江芍本来是打算,直接离开的,但没有想到,高寒却忽然出现,拦住了她的去路。 她有些奇怪地看着对方,问道:“你怎么突然来了?” 高寒表情略微有一些别扭的说道:“其实并非只是属下自己,其他兄弟们也想见将军的。” 他看着江芍,“我们已经许久不曾见将军如此了。” 江芍听到这句话,确实也有一些感慨,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神中却闪着泪光:“既然我又重新成为了威远将军,那么就说明,我已经回来了。” 她顿了一下,又看着高寒,“今日多谢你为我破局,若非是你开了第一句口,我还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高寒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最近与将军联系过的就只有我而已,其实其他兄弟也想要问将军好的,只不过不太好意思罢了。” 江芍略有些忍俊不禁,心里也难免想到了之前在边关的时候。 她手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每日练兵,我会来的,虽然说已经许久不曾操练过你们,但莫要忘记曾经强度。” 高寒顿时苦笑,随后笑容也难免露出几分真心,“当然记得的将军,我们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江芍这些话听的心里一暖,点了点头。 “对了,我还有一件事需要你去帮我办。”江芍选择直接跳过这种煽情的氛围。 高寒略有些疑惑,但是立刻靠过去,去听江芍的吩咐。 “近日流言,想必你也听了一些,就不必我多说些什么了。” 她眼神微微暗下来,“你替我查一查,究竟什么人在军中传这些流言,包括镇远军也查,届时若有结果,禀告于我。” “以及,破除流言,毕竟你也知,太子是何样的人物,他拒绝和亲,便是明白将士不易,绝对不会只因为是自己女儿而拒绝的。” 第261章 琥珀石 高寒脸色也郑重了不少,认真的点点头,“这些属下都明白,一定会替将军办好。” 江芍点点头,“既然你都已经明白了,我就不过多赘述了,我要去上朝,一起?” 高寒点头,忽然又反应过来:“殿下记得属下升迁之事?” 她挑眉,“这是自然的,不止是你,包括其他人升迁降职,我都有注意。” 江芍顿了顿又笑:“不过,你们倒是很争气,全都是在升迁的路上,没有一个被降职的。” 高寒也笑了,“虽说有拍马屁的嫌疑,但是属下还是想说,全仰赖将军。” 她故意夸张的抖了一下,“知道了,还真是像拍马屁。” 二人一同往外走,就像之前在边关时一样,此时此刻,讨论着的不过换成了京城的民生罢了。 江芍成婚之后,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一直都不曾上朝,今日算得上是她成婚之后第一次上朝。 裴珩虽然已经讲过,怕不会太顺利,一个真真切切站在这里时,还是难免有些感叹。 是否顺利,这可不是他们说了算。 是她说了算。 江芍站在人群之中思索了片刻,探着头朝前面看了两眼,一时之间也有一些疑惑。 沈清安居然不在。 她想到了今日一早,她出门之前,他说过的话,难不成是去见这位重要的人了? 江芍不知为何,只要联想到沈清安有事隐瞒,身体边有隐隐火气往上翻涌。 她若是觉得自己莫名其妙,可又不知该如何控制,只能深吸一口气,强行把火气压下去。 一定是她想的太多了。 彼时城外驿站,沈清安站在院落门口,脚步一顿,不知为何,心底却忽然窜起来一股寒意。 他略有些许觉着古怪,片刻后顿了顿,没再想下去。 抬手叩门,里面传来一个清脆的女子声音,“进。” 沈清安一愣,不成想来人竟是神医的女弟子。 他虽犹豫,却还是推门进去。 院中石桌旁,坐着一个年轻女子,穿着普通样式衣裙,根本看不出,其实是神医弟子。 她并未抬眼,反而端着茶杯轻抿,姿容虽说的上寡淡,可一双眼睛却灵动的很。 “坐吧。”女子道。 “我叫苏子洲,叫什么随你。”她又继续介绍。 沈清安走上前去拱了拱手,“在下沈清安。” 他说着一顿,“坐一坐便不必了,先生,昨日先生叫在下的人传话,要在下亲迎,如今在下已至,不知先生可否随我入城?” 苏子洲停顿一下抬眼,带了些许笑意,“不行。” 他有些意外的看着那苏子洲,不知她究竟要如何。 “我是说了要你亲迎,可没答应你一定会入城。”她沉吟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复又笑起来:“我难得到京城,你带我去游玩一日,我便跟你入府治伤。” 沈清安微微蹙眉,“先生有此需求,在下本应满足,可在下毕竟已有家室,确实无法与先生同游。” 苏子洲撇撇嘴,“那既然如此,免谈。” 她说着作势要起身离开,沈清安拿不准她究竟怎么想,可毕竟也算是最后的办法,只得将人拦下。 “除此之外,无论先生要我去做何事,我都应允先生。”沈清安道。 苏子洲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她狡黠笑笑:“既然除此之外什么都行,那我要你们皇室中那块千年琥珀石。” 沈清安略有奇怪,“琥珀石?” 看他一副疑惑模样,苏子洲收回手来,脸上笑意也淡下来,“我可是千方百计打听到了,你们大昭皇室确实是有此物的,你若不愿交换便直说,不要做这副仿佛并不知道的样子。” 沈清安思索许久,认真答:“并非是不愿拿来与先生交换,只是这琥珀石,我真不知是否是有此物。” 苏子洲皱眉,“你果真没有诓我?” 他有些无奈,“如今是我有求于先生,又怎会诓先生呢?” 沈清安思索片刻,说道:“不如这样,先生随我入府去,先帮我的夫人诊一诊脉,同时我入宫去,询问是否有此一物。” 苏子洲不悦,“你什么意思,是觉得我有可能治不了吗?” 沈清安倒是实在,“是。” 对于他如此直言,苏子洲反倒是不知该如何气起来了,最终只能咬咬牙,答应道:“好,那就按照你说的办。” 她愤愤往外走去,“我就没有见过我治不好的伤!” 沈清安提着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不论如何,也算是有了结果,不至于叫泱泱再继续提心吊胆下去。 他心底这般想着,随后跟上苏子洲的步子。 此时朝堂,江芍站在原地,却忍不住想着沈清安的动向,便不曾听到杜大人突如其来的针对声。 “皇上,臣以为,威远将军既已嫁做人妇,那自然该以家庭为重,再继续在朝堂上或许已不太合适。” 杜大人手持笏板,上前去义正言辞道。 皇帝微微一顿,看着杜大人,没有立刻表态,而是扭头看向了一旁的江芍。 江芍却并没什么反应,仍旧站在原地不言语。 他轻咳了一声,随后说道:“威远将军并无过错,如此一来便革职,确实不妥,杜大人若只因威远将军成婚便要其革职,实属荒谬。” 裴珩在江芍身后,见她一直没反应,便往前轻轻推了她一把,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抬头便看到了脸色不佳的皇帝。 “皇上不该如此道,威远将军毕竟是女儿身。”杜大人还在滔滔不绝,江芍总算意识到是在说她。 她上前,“杜大人道我是女儿身,言语间满是不屑一顾,那我倒是要问,男儿可有我这般本事?” 江芍直直看着杜大人,原本今日便有些心绪不宁,这倒是称得上装在枪口上了。 杜大人正要开口,江芍立刻又接上话:“不说旁人,就说杜大人,杜大人以为,你可如我?” 她又冷哼一声,回过头去,也并不再看杜大人,“并非是我看不上你,只是若要与你比起来,倒是有些低看了些我了。” 第262章 众矢之约 众人都纷纷惊讶于此刻江芍如此有攻击性的言语,一时间竟然连话都不敢说了,不少目光落在江芍身上。 皇帝反应几番,终于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说道:“威远将军被这样攻讦,话说的重些也是应当的,只不过……是不是有些太重?” 他说着看着江芍,眼神之中有些警告之意。 江芍虽心底还闷着一口气,可面对皇帝总归还是有几分理智在的,拱了拱手,往后退去,不再言语。 杜大人则是被骂的愣住,他接连在他们夫妻二人处吃瘪,自然会更恼。 “皇上——” “好了。”皇帝摆摆手,“若无其他事宜,便退朝吧,威远将军革职一事不再议。” 众人自然都不敢去拂了皇帝的面子,纷纷下跪恭送皇帝离开。 江芍并不打算给任何人颜面,眼看着皇上离开之后,便也起身来,原本打算是直接转身离开的,可却没有想到杜大人就直接拦住了她。 她转过头去盯着杜大人,眼神有些冷冰冰的。 向来她都是一副温和的样子,难得能见她像现在,此时此刻,众人才终于回想起来,她是真的上阵杀过敌,手上沾过人命。 杜大人被她这副模样吓了一跳,慌忙往后倒退两步。 江芍冷笑了一声,有些看不上的说道:“你若真的怕的话,那就不要拦我。” 她说完之后就准备直接撞开他离开,可是没有想到,他却硬着头皮上前来。 “等一下。”杜大人说道。 “皇上自然是不太好直接开口阻拦的,但是将军,你也应该有一些自知之明,就应该把适合的位置留给适合的人来做。” 江芍听到这句话,只觉得十分的可笑。 “杜大人,现在是装都不装了,就直接抗旨不尊是吗?”她顿了顿,“退一万步来说,就算是皇上觉得我这个将军当的不称职那么多大人,倒是与我说说,谁称职?” 江芍看了一眼在场的诸位武将,“你也大可以问一问,当年我一个姑娘家当将军时,有多少人曾挑战过我,可我依旧还是当上将军了,其中缘由应该不需要我多解释吧。” 在场的一些武将脸色青青白白,被一个女子打败,确实不算是什么光彩的事情,所以每个人的脸上的神色,都有些变幻莫测。 “我们将军一直很强,岂是你一两句话就能概论的?” 高寒实在是忍不住了,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站在了江芍身后,“当年我们将军之所以能成为我们的领将,从来不靠任何关系,是他自己凭借自己的本事,让我们心服口服的!” 虽然说,高寒说的是肺腑之言,可是这样子一说,反倒是让众人有了可下的台阶。 也算是有了一个合适的理由,纷纷开口替江芍开口。 杜大人没料到自己竟会一下子被群起而攻之,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憋屈。 “诸位都是将才,江小姐现如今成了宁王妃,原本就应该将自己的将军之位让出来,而不是一直霸占在自己手里。” “我这都是给诸位争取机会,诸位怎能如此的不领情呢?” “究竟是在给各位武将争取机会,还是多大人才给自己找回面子?想来也只有多大人自己才清楚了。” 江芍意料之外的,听到了一个意料之外之人开口说话。 是宋彦恒。 他此时身着墨绿色的官袍,看来应该是被安排了文官之职。 江芍停顿了片刻,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看着他。 杜大人看到开口的人居然是宋彦恒,眼神之中划过不屑。 “没想到,宋公子现在居然会开口帮王妃说话。”杜大人的这句话恶意满满,宋彦恒自然禁不住这样子一激。 “杜大人说这些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只不过是在就事论事,难不成,杜大人只会做这种牵连无辜之人之事?” 宋彦恒自然也话赶话的质问道。 杜大人又是一声冷笑,“宋大人,你自己现在心里在想什么,恐怕也只有你自己清楚,我只说我多说无益。” 宋彦恒其实还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可是目光却接触到了站在最前面的宋太傅,一时之间,剩下的话又都咽了回去。 杜大人见状,忍不住又笑了一声,“若是帮不上忙,宋大人倒是不必开口。” 裴珩也是有些看不下去了,环胸冷声说道:“谁不知道,杜大人那日被王爷下了面子,如今,这样子刁难威远将军,也只不过是因为不敢得罪王爷而已。” 他思索了一下,下一句话,还是说了出来:“孬种。” 这个词可所谓是杀伤力巨大,将方才还略有些得意的杜大人整个人说的,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裴珩。 “裴珩!” 裴咏一直都没有说话,直到裴珩说了如此出格的话之后,才开口呵斥道。 杜大人的脸色,一如既往的不好看,沉默了片刻之后,冷哼了一声:“既然诸位都不领情,甘愿屈居一个女人之下,那在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 他说完之后,便一甩袖子,转身离去。 江芍懒得跟他多说,而是急步匆匆的朝着宫外走去。 裴珩在后面,与裴咏对视了一眼,却并不曾多说什么,反而是追上了江芍。 “不是下朝了吗?又不用去军营,你这急匆匆的想要去哪?” 裴珩有些疑惑的询问。 江芍安静着,并不说什么,而是埋头走的更快了一些。 “不过,刚刚杜大人提起来时,我便想问了,今日王爷怎么没有上朝呢?毕竟也算是你们婚后,你第一次上朝,他总该会跟着你才是。” 裴珩这个问题,倒是直接踩在了江芍雷点上。 她突然一下子停住脚步,回过头去冷冷的看着裴珩,“你难道就没有事情要做吗?老打听我的事情干什么?” 裴珩头次见她这样子说话,一下子愣在了原地,犹豫片刻之后,有些小心问道:“是我问的太多了吗?” 江芍看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也是有一些懊悔,不知自己近日这究竟是怎么了,怎么说话这样难听。 第263章 她中毒了 江芍难免有些懊恼,闭了闭眼睛,有些无奈的摁了摁眉心道:“我此去就是想要去找王爷的,他有时瞒着我,虽然说他会给我一个交代,可是我心里总是不安。” 江芍不由自主的便把话说了出来,说完之后连她自己都愣住了。 她不是打定了主意,这件事情只有他们二人知道吗?怎么突然之间便说出口了? 这话本来也不带别的意思,如此一来,反倒像是她在责怪沈清安了。 裴珩闻言,一副诧异的模样,有些惊讶:“怎会如此?你们这不是才刚成婚吗?王爷难不成就已经有了新欢?” 江芍立刻有些无奈的叹气,摇了摇头,“虽我不知王爷隐瞒了我什么,可是我能确定王爷绝对不是已经有了新欢。” “故而你不必担心我。” 她撑起笑容笑了一下,心情却并不似表情那般轻松。 裴珩观察并不细,只是听她说这些,总算松了一口气,“幸好如此,不然的话,就算他是王爷,我也要为你出气的。” 说到这里,他忽然笑了一下,凑近说道:“毕竟你出嫁的时候,我可与你说过了,无论如何,我来做你的娘家人,我来当你的兄长靠山。” 江芍听到这些话之后,忍不住笑了一下,表情之中多了几分真切。 “是啊,小时候老争个高低,现如今,我反倒是主动要认你当做哥哥了。”江芍说完之后,又叹了一口气。 裴珩虽然说并不能完全准确的,猜到她在想什么,可是她现在的表情如此明显,当然也能猜出来几分。 “好了好了,不用这么担心,你现在不是就准备去找王爷吗?我陪你一起去。”他笑道。 江芍摇摇头,“不必了,此事若你跟我一起去的话,反倒会让他有些尴尬。” 裴珩听闻此言,终于顿住脚步,“好。” “既你说了不需要,那我也不会强去的,但是有一点,只要你有需要,我一定会来帮你的。” 裴珩笑着说道。 江芍听着这些话,也总算是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放心吧,我肯定不会让你清闲的。”她故意如此说道,说完又笑,转头朝着王府而去。 江芍急急往回走,沈清安领着苏子洲也一起回来。 双方竟然在王府门口碰到了一起。 江芍有些惊讶的看着沈清安,目光却不由自主的落到了他身边的苏子洲身上。 “泱泱?这个时间已经下朝归来了吗?你不需要去军营处理庶务吗?”沈清安非常平静的问了一句。 他自然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可是这个时候也明白不该多问,否则的话,倒像是心虚一般。 江芍现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一股火莫名其妙又冒了出来。 “王爷这话问我是什么意思,难道觉得我这个时候,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吗?影响到你了吗?” 她心里很清楚自己这句话说的实在是有一些太重了,一定会伤到沈清安,可是不由自主便说出来了。 沈清安这这些话也是有些微微发愣,却没有料到是出自江芍之口。 “你这话有什么意思,你将我当做是什么人了?”苏子洲说到底,毕竟是神医徒弟,所以说有一些脾气实属正常,听着这些话,难免不悦。 沈清安这时候也终于反应过来,立刻扭头对苏子洲说道:“先生莫怪,这便是我的夫人,当朝威远将军,江芍。” 苏子洲听到介绍之后,扭过头去上下打量了一下江芍。 她心里想着的却是女子作将军,江芍的确厉害,可是这个动作,落在了江芍的眼里,却变成了挑衅。 江芍紧紧的皱着眉,往后退了两步,“不必用这种眼神打量我。” 她语气有些硬邦邦的,然后放在心底产生了一些敬佩之心的苏子洲,一瞬间脸色就垮了下来。 “谁打量你了?我是觉得将军之位放在你这种人身上,可真是浪费了。明明见过广阔山河,却还是如此小肚鸡肠。” 她皱着眉说道,的确能听得出来十分的不快。 沈清安此时此刻,看着两个人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开口了,无论帮了谁,都会得罪另一方。 他担心,若是现在在府门口得罪了苏子洲,苏子洲若是直接转身离开,他自然也不能将人奈何。 沈清安心里如此打算,江芍很清楚的知道,他会这么做,一定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但是却不由自主的会多想。 “所以,在王爷的眼里,其实还是这位姑娘更重要了?”江芍冷哼一声问道。 沈清安实在是有一些冤枉,可也感觉到了,江芍越来越不对劲。 “泱泱,你这到底是怎么了?” 江芍没有回答,反而是转过头去闷头进了府内。 苏子洲长这么大,还没有被这样子对待过,就算是神医要收她为徒,还是小心翼翼的问她,因为,她天赋极高,是天生行医的好苗子。 “王爷,你如此费心的替夫人求来我的医治,可看来夫人应该是不太在意的。” 她语气有些森冷,实际上是真的有些不满。 沈清安也是真不知,自己该如何是好了,连忙道歉:“先生,她最近这几日的脾气确实有一些古怪,所以,也烦请先生替她瞧瞧,是不是身体出了什么问题?之前她并非是这样的人。” 苏子洲看着,他一个堂堂王爷,为了医治自己的夫人,不断的低声下气,心里就算是再不情愿,也觉得可以试一试。 她什么也没说,也闷着头往里走去。 沈清安站在王府门口,觉着今时今日的场景,还真是他这辈子都不曾想象过的。 他忍不住在门口叹了声气,随后追了进去。 江芍并没有直接回院子去,反而是在前厅坐下,手里捧着一杯青萍递来的热茶,看都不看苏子洲一眼。 苏子洲气得牙痒痒,却只能站在一旁看着江芍。 她心里在想着,若非是已经答应过了沈清安,再加上,她如今也的确是很需要琥珀石,她现在一定转身就走! 第264章 真相是什么 沈清安一进来便感觉到了气氛凝重,开口说道:“先生,请坐,青萍,你去倒一盏茶来。” 青萍闻言,也是如释重负,立刻欠身离开。 江芍有些不满的看向沈清安,沈清安却由于无意的直接避开了他的目光,看着苏子洲。 “先生,如今,环境也算是安静,不知道先生之前答应过在下,要替在下夫人诊脉的事情,可还作数?” 沈清安问。 苏子洲虽说心里有些不大情愿,可还是点了点头,转过头去,替江芍诊脉。 她双指搭在她的腕上,原本有些不爽的表情,在这一瞬间,居然突然凝滞。 沈清安自然注意到了这一点,表情顿时就有一些紧张了起来,马上扭过头去问道:“怎么了?” 苏子洲并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严肃了许多,开始认真又把了把脉。 江芍也有一些疑惑的看着苏子洲。 她记忆之中,她的身体还是不错的。 室内一片寂静,片刻之后,苏子洲慢慢抬起头来,看着二人,“你知道,你中毒了吗?”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直接愣住了,的确没有想到竟会如此。 沈清安愣了几秒钟之后,立刻反应了过来,随后有一些焦急的问道:“怎会如此?” 苏子洲也是紧紧的皱着眉,什么话都没有说,慢慢的站起来,脸色有一些凝重的盯着江芍。 她其实说不上来,这究竟是什么毒,可是,也能感觉得到,这个毒素正在扰乱着江芍的思绪。 最重要的是,她就这样子只盯着江芍面色来看,根本看不出来,她有任何的中毒迹象,所以,方才才会如此与她斗气。 如果早知,她中了会影响心绪的毒药,才不会跟她一般计较。 江芍也在得知自己中毒之后,一瞬间冷静了下来。 “何以见得?”她问道。 苏子洲指了指她,又指了指沈清安,“不如你自己问一问你的夫君,最近这几日你的情绪起伏是不是很大?” 江芍没有说话了,安静的看着苏子洲。 现如今她这个状态,只要是人就能看得出来,情绪起伏非常的大,说话也非常不中听。 “这不是人人都能看得到的事实吗?还需要你来提醒吗?”江芍问道。 她此言罢,有感觉到自己说的,实在是有一些太严重了,忍不住抿了抿嘴。 苏子洲虽然听到这些话,有些生气,可考虑到她中了毒的事情,还是把自己的那一丝不悦,直接抹除。 她选择不给自己找气受,直接转过头去看着沈清安:“我话便直接告诉你了,你的夫人中毒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而且,此毒素只会影响王妃心绪,至于其他方面,并不会有任何大碍。”苏子洲说着抿嘴。 “但是向来王爷也应该知道,就算是只影响心绪的毒药,若是中毒的时间太长的话,那也是非常危险的,人不仅会反应变得迟钝,而且会有痴傻的风险。” 苏子洲将中毒之后的所有可能,全说了出来。 沈清安觉得心里一凉,不由自主的扭过头去盯着江芍。 江芍自己也有一些意外。 “可是这么长时间以来,并没有任何人能近了我的身,来给我下药,我又如何会被下毒呢?” 她问,这一次都是真真切切的在询问问题。 苏子洲听到这个问题之后,只是耸耸肩。 “这我就不知道了,中毒的原因,这是你们自己要去查的事情,我只能告诉你现在中毒了,并且我有办法替你配出解药。” 苏子洲扬了扬下巴道。 她虽然看着有些洋洋得意的表情,但是却并不让人觉得讨厌。 江芍意识到自己现在情绪波动如此之大,都是因为中了毒的关系,不知为何,竟也有些能控制情绪。 她只要不说话就好了,少说一句就能少伤害别人一分。 沈清安则是松了一口气。 虽然如此想着,确实有些不太负责,他竟然有些庆幸,江芍是因为中毒了,才说出来那些话。 他想,若江芍真的心里面是那样子想的,他恐怕真的会受不了。 “那就麻烦先生,帮一帮我夫人。”沈清安拱手行礼道。 江芍依旧还是不说话,毕竟现在只要自己开口,就很容易去误伤他人。 苏子洲笑的却有些狡猾。 “至于医治的条件,就是我之前跟王爷说过的东西,只要,王爷能够保证将这东西给我拿到手,就连王妃的手上旧伤,我也能一并治疗。” 江芍在旁边听着有些茫然,忍不住皱了皱眉问道:“什么东西?” 沈清安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有些担忧的转身看着江芍。 “那此等药物对她而言,有了解药是否就能痊愈了?”沈清安问道。 苏子洲点了点头,“之前你总说你的夫人受伤的有多重,我一直不知道严重到了什么地步,直到今日见了我才知道,原本就是当年治疗并不到位,而并非是这只手彻底不能用了” 沈清安闻言,脸上浮现出喜色。 “果真?” 苏子洲听到这些问题之后,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这个问题你都问过许多次了,我再跟你说一次,自然是真的。” “不过,我的条件一如既往。”苏子洲随便坐在椅子上,并且还把江芍方才仅仅是拿在手里,并没有喝过的茶杯,也端了过去,捧在了自己手里。 江芍听多了片刻,扭过头去盯着沈清安,企图沈清安给她一个解释。 沈清安实际并不想让江芍知道了那么多,心里有许多压力,所以闭口不言。 苏子洲有一些等不及了,站起来问道:“王爷究竟愿不愿意答应我?如若你不想要答应的话,那我们就不必要浪费时间了。” 她转身往外走。 苏子洲总以为,沈清安总该会坐不住了,可是没有想到,此时第一个站起来喊住她的人,居然是江芍。 “你等一下。”江芍说道,随后她看着沈清安,“沈清安,无论此事你有什么隐情,就现在立刻说出来。” “无论是否是有药物作用,我现在只想听到真相。” 第265章 身份谜团 苏子洲闻言,脸上倒是没有什么不满,满是一副看戏的样子,反而是乖乖的找了个地方坐了下去,抬头看着两个对峙的人。 沈清安这是第一次听她点名带姓的叫他,也立刻意识到,此时此刻,江芍恐怕是真的有一些生气了。 “泱泱,这位是神医徒弟,名叫苏子洲,之前我不是答应过你,要为你找人医治手腕吗?这就是我给你找来的大夫。” “医术甚佳,可是,却有条件。” 他踌躇着,应该如何将这个条件说出口来,没有想到,苏子洲却直接接过了话头。 “我要琥珀石。”她道,“王妃娘娘,用一块石头来换你的手腕,在你眼里至少应该算得上是一门非常划算的交易吧?” “石头?”江芍不解,“倘若,真有如此轻松的话,那么,先生也不必为了这么一块石头,特地千里迢迢来为我治伤了。” 她看着沈清安,“这究竟是什么?” 沈清安摇头,“不知,苏先生说,是皇家之物,可是我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东西。” 苏子洲有些急切,“这一定是皇室之物,我曾听说过的。” “听谁说?”江芍问。 她一下子被问住了,愣愣的看着江芍。 “不知是谁传出来的消息,你便也信以为真吗?”江芍问道,语气不善。 苏子洲看着似乎沉稳,可实际上也是个年纪尚轻的姑娘,这样一问也有些不知所措了。 沈清安站了出来,“是真是假,我入宫一问便知。” 他看着苏子洲,“如今,就要麻烦先生先为我夫人调配解药,毕竟是毒,多一日也是危险的。” 苏子洲抿着嘴点头。 江芍并没有说什么,反而是扭过头去紧紧的盯着沈清安。 沈清安冲她一笑,示意她不用担心。 “泱泱,你就放心,在这里等着先生给你调配解药,我进宫一趟。”沈清安说着,摸了摸她的发顶,随后转头离开。 她眼神之中满是担心的看着人走远,两人都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苏子洲有些古怪的笑容。 沈清安离开后,江芍知晓,一时半刻,人肯定还回不来,所以就并没有着急,反而是转身准备离开。 “你去哪儿?”苏子洲见她要走,马上将人拦住。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睛,看着苏子洲,“我要去哪里,应该是不归先生管的吧?” 苏子洲抿了抿嘴,自然也是感觉到有一丝冒犯的,随后问道:“我当然要知道你想要去哪里,我现在正准备要给你调配解药,你自然要留在这里。” 江芍闻言笑了,“既然你已经知道是什么毒了,那么就应该已经知晓这解药应该怎么配,怎么那么这必须要人在这里,你才能配的出来吗?那算得上什么神医呢?” 她说完转身离开。 江芍现在确实是不太清楚,自己现在像吃了炮仗一样的反应,究竟是不是因为中毒,但是她觉得,她不喜欢这个苏子洲。 至于原因,她自己其实并不清楚。 但既然是自己不喜欢的人,那么肯定是有道理的,远离总是没有错的。 沈清安进宫,她此时此刻确实是没有什么目标,所以就直接拐进了裴府。 今日早朝发生了那样子的事情,她确实要去看一看裴珩。 裴珩果不其然,并没有离开府邸,反而在院子之中练剑。 仅仅只是从旁观就能看得出来,他此时此刻心中一定是郁闷的,连出剑的手法都是带着气,并且并不稳健。 江芍在旁边看了一会儿,直接从旁边捡了一根枯木,在他有一次出剑不稳的时候,直接朝着他的手打了过去。 裴珩确实是在气头上,所以压根都没有注意到自己身边突然出现的江芍。 他实实在在的被吓了一跳,连忙扭过头去看着江芍。 江芍看着他原本准备发怒的脸色,顿时凝固,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怎么看到我是这个反应?准备生气是吗?” 裴珩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摇了摇头。 他思考了一下,将手里的长剑丢掷在地上,随后非常无助的看着江芍:“我觉得我爹真的变了。” “你今日在朝堂上说的那些话,裴将军不仅没有支持你,还让你去道歉,是不是?”江芍问。 她也不是能看的透裴珩,只是依照最近裴咏的行为,她就算是职高推测,猜测也能猜出来到底怎么回事。 “是啊。”裴珩说完之后,就直接枕着胳膊躺了下来,“江芍,不过你今天的反应也的确是让我吓了一跳,我以为,你向来和婉。” 江芍抿了抿唇,“我自己也是这样子,以为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最近脾气就是突然大涨。” 她看着裴珩,“不过,王爷寻了一位医大夫前来,自称是神医的后人,叫做苏子洲。” “现在人正在王府里,方才刚替我诊过脉,说是我是因为中毒了,所以才会突然脾气性情大变。” 江芍语气满是质疑:“虽然我觉得这有可能是真的,可是我却总觉得她有些奇怪。” “苏子洲?”裴珩声音有些诧异,“是个姑娘?” 江芍闻言,也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了他:“旁人那这个名字会下意识,以为是个男子,但听你这个语气,难不成是认识这个人吗?” 裴珩点了点头,“神医究竟是谁,我的确是不认识,可是,的确认识一位叫做苏子洲的姑娘。” “这位姑娘的确也是会医术的,可是若说她是神医徒弟,那却并不是。” 裴珩顿了顿,“我认识的那位苏姑娘,是镇子上的一位大夫捡的孤女,大夫死了,自然就是苏姑娘接手大夫的小医馆。” “你是说,她有可能是个冒牌货?”江芍问道。 裴珩直接站了起来,拍了拍自己衣角的灰尘,“刚刚你不是说现在人就在王府吗?反正这里离王府也不远,我也没什么事,你带我去见一见,此人究竟是真是假,不就知道了?” 江芍点点头,“好。” 说着朝着府外走去,表情却十分凝重。 第266章 忘忧草 裴珩一路上跟着江芍一起回了王府,他来去也没有花费了多长时间,所以这个时候苏子洲依旧在前厅待着。 江芍与裴珩一起入内,裴珩看到坐在前厅的女子,微微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诧异叫了一声:“苏姑娘?” 苏子洲原本正端着茶盏,正准备喝茶,听到这个声音之后被吓了一跳,立刻扭过头去,有一些惊恐的看着裴珩。 江芍就站在裴珩身边,她想,苏子洲此时此刻,这个惊恐的眼神或许并不是因为裴珩,而是因为她。 “方才我听她说这个名字,只觉得是熟悉的,没有想到竟然真的是你。”裴珩笑着说道。 苏子洲脸色却越发的煞白,随后往后退了两步,直接把人推开,“说什么呢?我不认识你。” 裴珩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也是有一些意外,环胸看着苏子洲,“你怎么会不认识我呢?当时,我们军队之中众人受伤,就是姑娘你带着药来救了我们的。” 苏子洲紧紧的咬着下唇,也并不说话,甚至都不敢抬头去看江芍。 江芍的确也是能感觉到这之中肯定是有隐情的,可是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却看不出来有什么古怪。 “苏姑娘,今日的事,还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江芍说道。 她在刚才裴珩将人认出来之后,就立刻把长风叫了过来,让长风赶紧进宫拦住沈清安,将沈清安叫回来。 虽然不知道现在时间还来不来得及,但是,总先要试试。 苏子洲仍旧是强装镇定,“我说了,我并不认识他是谁,王妃娘娘,你既然想要我帮你医治,那么就应该全身心的信任我,而并非是去寻旁人来质疑我身份。”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只是这个笑容并不达眼底。 “苏姑娘,身份如何,并不是旁人质疑就会成真的,既然你不认识小裴将军,那么小裴将军又如何会知道你叫什么?” 江芍问道。 苏子洲很显然,脸上的表情有一些慌张,匆匆忙忙要走,“既然王妃娘娘并不信任我,那我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了,王妃娘娘告辞。” 她说完之后,转身往外走去。 江芍抬了抬手,“苏姑娘,你现在涉嫌假冒他人的身份,我并不能让你走,来人,把人拦下。” 一旁的侍卫立刻都站了出来,堵住了苏子洲离开的路。 裴珩看这个情况,此时此刻总算是反应了过来,连忙说道:“不不不,江芍,她真的就叫苏子洲。” 他说着看看苏子洲,叹了口气:“人应该是没有假冒的,只不过,神医徒弟的这个身份,或许并不是真的。” 江芍什么话也没有说,静静的看着此刻已然完全慌了神的苏子洲。 苏子洲急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江芍思考了片刻,朝着旁边的人摆了摆手,让他们先下去,随后略有些许居高临下的看着苏子洲。 “你到底是谁?”她问道。 苏子洲咬着唇不说话,但是,也知道自己如果现在还不说实话的话,等待自己的后果,恐怕不是她能承担得起的。 “好了好了,江芍,苏姑娘这样子隐瞒身份,到京城来应该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她并不是什么坏人,你别吓唬她。” 裴珩慌慌忙忙的打着圆场。 江芍闻言一愣,转头看着裴珩,“你之前说你在边关有一位心上人,难不成就是这位姑娘?” 裴珩被这个问题问的一下子有些愣住,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回答什么才好,愣愣的转过头去看着苏子洲。 苏子洲却也有些意外地盯着裴珩。 裴珩下一刻脸色爆红,“不,不是,江芍,现在说正事呢,你提这些不相干的干什么?” 江芍也是有些无奈了,真不知道自己是该气还是该笑。 谁能想到,这个世界这样小,竟然就这样子撞了上来。 她有些无可奈何的回头去,叉着腰低头思索着,件事情到底应该怎么解决才好。 “江芍,我知道冒充身份潜入王府确实是大罪,可是你能不能念在她初犯,不与她计较了?” 裴珩还在旁边喋喋不休,看来应该是的确很在意苏子洲了。 她有些无可奈何,“裴珩,我知道你明白这件事情,并不是儿戏,所以你应该知道我现在并不将人放走,不是针对她。” “此事,现在我说了也不算,先等王爷回来再做定夺吧,我已经叫长风去叫王爷回来了。” 江芍说着,又叹了一口气,把头扭开。 裴珩张了张嘴,还准备说些什么,却感觉到自己的袖子被一边的人扯住,转过头去,居然看到是苏子洲。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脸上满是坚决。 “王妃娘娘,我确实不是什么神医的徒弟,可我确实是行医者,而且我说你中毒了,也不是在骗你。” 苏子洲声音坚定。 江芍听到这个声音,总算是回过头去,眼光之中带了一些审视,盯着苏子洲。 “王妃娘娘,您确实是意志坚定,所以时至今日也只不过是有些脾气暴躁,而并没有出现伤人行为。” “可是,若你身体内的毒素一直不祛除的话,那肯定会影响你的身体的,不仅会让你的脾气越来越差,还会让你随时暴怒伤人。” 江芍听着这个毒的威力,忍不住张了张嘴,确实是有一些惊讶,没有想到会这么厉害。 裴珩却听到这些症状时,忍不住皱了皱眉。 “你说的这些,不就是忘忧草中毒之后的症状吗?”裴珩说着。 苏子洲撇了撇嘴,点点头。 “这也不对呀,忘忧草这种东西,难道不是只有边关才会生长吗?反正这么多年以来,我是只在边关见过,京城,还不曾有过呢。” 裴珩继续疑惑问道。 苏子洲又点头,她不敢看江芍,但解释:“因为这个东西一般都生长在边关,所以,我们边关的医者大都知道,这该怎么解。” 她看着江芍的手腕,“至于,我说我能治好你的手腕,那就是纯在逞强,我没有那样的本事。” 第267章 不可能的巧合 江芍此时此刻,听到这些话,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不该高兴了。 明明这也算是空欢喜了一场,她其实是应该不太高兴的,可不知为何,心里却松了一口气,毕竟,没有酿成更严重的后果。 “那你为什么要冒充神医的徒弟,处心积虑的来到王府呢?”江芍质问。 苏子洲不是刚才那般游刃有余,反而是表情有一些为难,“是因为,我真的需要琥珀石。” “而且我听说了,王爷在四处打听神医的下落,我虽然医术浅薄,可是说到底,毕竟也是会一点的,若是装一装,肯定能蒙混过关。” 她越往下说,声音越小,自己也知道这个行为其实是不对的。 江芍皱眉并不说话,脑子里却在想,关于这个忘忧草的事情。 既然忘忧草这个东西,是只能生长在边关的,那么说明,就一定是从边关将忘忧草带回来的。 可是现如今又有什么人能从边关,这样明目张胆的将有毒的草带回来呢? 江芍眼神朝着身边的裴珩看过去。 她实际上并不想这样子揣测别人,可是现在除了这种可能,她确实也想不出第二种可能了。 “苏姑娘!你要这个所谓的琥珀石到底有什么作用呢?你知不知道这样子冒充身份混到王府里来?若是被人发现了,这可真的是大罪一桩,要被杀头的!” 裴珩没有想的那么多,也没有想的那么深,只是有些害怕,自己的心上人差点酿成大祸。 苏子洲听了这个质问之后,眼睛一下子就红了。 “小裴将军,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这样子做也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她说完之后,泪眼婆娑的转头看向江芍。 “王妃娘娘,我也不是有意要欺瞒于你的,而是因为……我需要琥珀石做药引,去救我爹的性命。” 裴珩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非常之意外。 “你爹?苏大夫?”他反应非常的诧异。 江芍眼看着身边的裴珩表情古怪,追问道:“怎么了?” 苏子洲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裴珩反倒是有些犹豫的开口道:“也没有什么别的特别之处,只是,苏大夫于一年之前已经病故了呀。” 江芍也是非常之惊讶,忍不住看向苏子洲。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问。 她现在只觉得事情就像是一团乱麻一样,盘踞在她的脑海之中,让她实在是忍不住心里有些厌烦。 “王妃,您现在切记情绪不要太大波动,这件事情我现在不知应该要如何解释,可是我就是十分需要琥珀石。” 苏子洲低着头摇了摇头,甚至都不敢抬头看着二人。 她实在是有些气急,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办才好,总不能真的跟一个弱女子动手。 更何况,裴珩还在旁边虎视眈眈,如果真的动手了,他肯定第一个不答应。 “泱泱!” 沈清安的声音在院子里面响起,听得出有一些气喘吁吁的,应该是急忙赶来的。 江芍立刻回过头去,看到了沈清安。 他皱着眉走了过来,眼神落在苏子洲身上,“你说她是假的,这是什么情况?” 江芍简明扼要,将方才的事情告诉沈清安,沈清安一时之间,也是有些消化不了这些事情。 “我匆匆忙忙叫长风去宫里拦你,你有没有见到父皇?”江芍问道。 若真是为了这样子的事情去问了皇帝,说不定沈清安有可能会被迁怒。 沈清安摇头,“我刚进宫,隋公公就说皇兄有事相邀,而且看起来应该是很着急的,我推脱不掉,就只能先去一趟东宫,与皇兄先说明此事。” “在等我准备去找父皇的时候就撞上了,匆匆来找我的长风,便听说了这件事情,我也就着急赶回来了。” 江芍松了一口气,但立刻又有一些警觉了起来,问道:“那太子殿下呢?太子殿下听说这件事之后,说什么了?” “皇兄倒是也没有说什么。”他顿了顿,“只不过多问了我一嘴,问我说到底从哪里得知这琥珀石的消息的。” 再一次提起这个琥珀石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苏子洲身上。 苏子洲自然也知道这一次是肯定躲不过去了,马上回答道:“关于琥珀石的传闻,我也都是道听途说,只是我爹的医书上面记载了一个古方。” “说是琥珀石做药引,再搭配上书上所说的那些药,无论如何重伤之人,都能醒过来活下去。” 她非常坚定的说道。 “至于你说的我爹一年前就死了,其实不是的,一年前的那场祸事之中,我爹并没有咽气,而是这么多年只吊着一口气活着。” 她声音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起来,“但是我最近感觉,我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我怕他就这样子睡着睡着,人就没了,所以才想要铤而走险,试一试这个古方究竟有没有用。” 裴珩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不管这个方子有没有用,也不是你如此铤而走险的理由。” 裴珩说完之后,又盯着她泪眼婆娑的眼睛,于心不忍,扭过头去,对着江芍二人跪下。 “王爷,王妃,我知道,苏子洲这一次所作所为,确实是犯了大错,她本不是想要对王爷王妃造成不利,所以无论有什么罪责,我愿与她一起承担。” 他说完之后,反倒是说愣了苏子洲。 江芍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除了有些头疼,还有些无奈。 她伸手出去,直接把裴珩从地上拽了起来。 “你自己都说了,这本不过是一件小事而已,我又怎会因此计较呢?”江芍说着抿了抿嘴,“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要注意的,并不是苏姑娘的欺骗。” “而是,苏姑娘一个在边陲小镇做大夫的姑娘,是如何得知,王府要寻找神医的事情,又如何能与王府的暗卫搭上线,顺利的混入王府之中。” 她摇摇头,“这一切实在是太过于巧合,如果说是这件事情背后并没有任何人的安排,总之我是不信的。” 第268章 解释 沈清安也点头,“神医有徒弟之事,也并不算是家喻户晓的事情,能冒充这个身份就已经很不一般了。” 裴珩被这样子一提醒,也突然意识到了忘忧草的存在,脑海之中不由自主的闪过了一个人的脸,但他却并不愿意相信,猛地摇了摇头。 江芍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却并没有开口询问,而是叹了口气。 “那你既然不是神医的徒弟,方才所言,道能治好王妃的手伤,也是……大话?”沈清安问道。 江芍竟然能感觉得到,身侧之人微微颤抖的手。 她意识到此事之后,心里难免有些酸涩,偷偷的将手伸到了身后,去握住了他的手。 “是。”苏子洲表情有一些惭愧的说道,“但是中途这件事情我是真的没有欺骗王爷王妃,真的中毒了,并且这个解药我马上就能调配的出来。” 沈清安并没有应答这句话,而是目光有些落寞。 江芍刚才简单跟他叙述过程的时候,其实把这件事情也提及到了,只是不从苏子洲嘴里听到,他不死心。 这下倒是真的死心了。 “苏子洲,你应该也是清楚自己犯了错的吧,那么想要将功折罪,就应该配合我们来揪出幕后之人。” 江芍说道,“至少,现在你需要告诉我们到底是什么人,告诉你王府在找神医?” 苏子洲没有了刚刚傲气的表现,整个人有些局促了起来。 “其实,并没有任何人通知过我,王府要找神医,这个消息是我自己看到的。” 她顿了顿,“小裴将军也知道的,在镇子上,若有人要寻医,但又没时间等我回来,就会在我门前的竹篓里放信封,写明需要寻医的地点,我就会去看病。” “可是那日,竹篓里却出现了一个不同寻常的信封。” 苏子洲回忆着,“那信上写明了知晓我爹还活着,并且知道我爹命不久矣,我要找琥珀石的事情,告诉我皇室有此物,并且我可以利用宁王您对王妃的情谊,装作神医的徒弟,先行骗到琥珀石回来救我爹。” “我也有些走投无路,便,便听从了那指使。” 她抿着嘴,低下头去。 江芍大概也明了了,苏子洲这是被不知道什么人利用了。 她顿了顿,“那你又是怎样与神医扯上关系的呢?我记着你的家乡在边关,而王爷派去的人则是南下去寻了神医,相距甚远,你一个小女子又如何前往的?” 苏子洲停顿了一下,偷偷看了一眼裴珩,裴珩也像是恍然大悟一般,闭着眼睛扭过了头去。 江芍见这情形,还有什么能不明白的呢? “裴珩,你把人送过去的。”她道,并非是疑问的语气,反而是十分肯定。 裴珩点了点头,不曾否认。 “王妃,此事是我隐瞒了小裴将军,小裴将军并不知晓我南下所为何事,这才帮我的。” 苏子洲有些急切的解释道。 江芍甚至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在屋内踱步。 她此时只觉得脑子已经转不动了。 屋内寂静的很,许久之后,江芍终于回过头来说道:“苏子洲,还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们了吗?” 苏子洲思索了片刻,摇了摇头。 “裴珩。”她叫道,裴珩乍然被江芍这么叫了一声,被吓了一跳,立刻应声。 她摆摆手,“把你的人带走。” 裴珩愣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江芍是什么意思,马上应答了一声,就准备带着苏子洲离开。 “解药。”沈清安始终还惦记这件事情,拦下了苏子洲。 苏子洲连忙点了点头,“我这就去调配。” 她说完之后从一侧离开。 裴珩看着她走远,叹了口气,回头看去,“江芍,你怎么想的?” 江芍不言,良久后才问他:“方才苏子洲说的话,都是真的吗?” 裴珩这反而是被问住了,“什么意思?” “我又不了解她,不知道她与我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江芍直言,“所以我才问你。” 裴珩脸上染上怒色,“连那样的事她都告诉你了,其他的又有什么好隐瞒的呢?你若是怀疑,亲自问她就是,何必让王爷把人支走,反而来问我?” 江芍看他恼,有些疑惑,“你又在气什么?” 裴珩一下子僵住。 “她计策若是得逞,你可知道有可能会把王爷害了?”江芍冷脸。 “我并不知道琥珀石是什么东西,但是如果王爷为了这个琥珀石,真的去询问了皇上,届时她假身份被查出来,你又要皇上如何想王爷,又要群臣如何不参奏王爷?” 她带着怒气,将茶盏重重地砸在了茶盏上。 “你这倒是为了自己的心上人来质问我,若非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你猜她现在会在哪里?” 江芍的话十分尖锐,一下子刺的裴珩偃旗息鼓。 裴珩沉默许久,最终也不曾言语什么。 他心里明白,江芍说的都是对的。 “所以,他说的话究竟是真是假?”江芍问道。 裴珩仔仔细细地在心里想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若不出意外,应该是真的。” “苏子洲说的话如果都是真的的话,那便是说明,背后是有一双手,来促成这件事情的。” 江芍慢慢说着,随后看了看沈清安,最终没有立刻把心中怀疑说出来。 “算了,等他把解药送过来之后,你就把人带走吧,这件事情现在也拿不到什么结论。”江芍说道,像真无计可施一般。 裴珩点头,没再言语。 如苏子洲自己所言,确实调配解药非常之快,送来的时候还特意自己先吃,这才将剩下的解药递给江芍。 “多谢。”江芍张解药接了过来,毫不犹豫的吃了下去,并且对苏子洲道了一声谢。 苏子洲看她吃下了解药之后,有些小心翼翼的重新看向沈清安:“王爷,王妃,我知道我现在求二位,二位可能不答应我,可是这琥珀石我真的非常需要,不知王爷能否告知于我这琥珀石是否皇室真的有?” 第269章 特殊效用 江芍看向沈清安,沈清安也如实回答苏子洲:“是否是真的,我并不知道,因为方才入宫,本王也并没有去见父皇。” 苏子洲眼里的亮光慢慢暗淡了下来,“多谢王爷王妃。” 裴珩伸出手去:“走吧苏姑娘,你先跟我走吧。” 苏子洲自然是没有什么别的话可说,点了点头,转身跟着裴珩离开。 等到二人走远之后,沈清安才凑过来问道:“泱泱,看你刚才应该是有话要跟我说,想说什么?” 江芍回头,表情严肃:“清安,你知道我所中之毒是什么吗?” “不是说是一种叫做忘忧草的毒草吗?”沈清安问。 她点头,“这忘忧草,是边关特有的,当年我在平荣关时,确实也见过不少,可是具体这毒草误食之后,会有什么后果,我却是最近才知道的。” “边关?”沈清安慢慢皱起了眉,自然也想到了。 江芍面泛忧愁,“这已经不是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忘忧草毕竟有毒,如果想要带到京城来,可并非是苏子洲简简单单能做到的。” “我其实心里,是怀疑裴将军的。”江芍说道,“可裴珩在,我又不好,一点证据都没有,便直接怀疑他父亲。” 沈清安点头,没说话,轻轻牵起她的手来,“泱泱,原本我以为,我替你找到了医治之人,没想到居然又是一场空欢喜。” 江芍笑笑,抽回手来,“无妨,清安,我的手伤了这许久,一日两日治不好也应该的,你不必担忧。” 沈清安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并不曾说什么。 “对了,既然这件事情现在在苏子洲这里并问不出什么其他的,那么不如,你将那暗卫叫来,我们问一问,他到底是怎么找的苏子洲的。” 沈清安点头,立刻着人去,把人叫来。 “王爷,王妃。”暗卫前来,跪下道。 江芍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起身,“不必多礼。” 她说着,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必紧张,接下来我问你什么,你便答什么就是。” 江芍寻思了片刻之后,才继续说道:“旁的也没什么,我只有一点好奇,你是如何寻到这位神医徒弟的?” “也就是苏子洲。”她补充。 暗卫表情略有一些古怪,随后才回答:“其实……并非是属下将人寻见的,而是人自己来的。” “属下奉王爷令,南下去寻找神医,最起初,确实是苦寻无果,好不容易得到了神医的消息,可是神医却并不打算来京城。” 他如实回答着,还小心翼翼的觑着沈清安的神色,只不过,沈清安面色如常,倒是并看不出来有任何被逾矩的感觉。 心里忍不住犯嘀咕,心想着,外面的传言果然非虚,王妃的的确确,还真就是王爷的心头肉。 “然后呢?”江芍问道。 也不知是不是解了毒的缘故,她还真感觉并不是先前那般心底烦乱。 暗卫道:“原本手下准备先将此事回京来禀报王爷,可是没有想到,属下才刚离开神医居所,就碰上了苏姑娘。” “苏姑娘道,她是神医弟子,原本属下对于这种空口无凭的话,是不信的,可是,的确是有路过路人,同她问好,简单打听之下,神医也的确是有一位关门徒弟,属下便相信了她的话。” “她据周围人所说,是一位古道热肠的姑娘,却是寻常会替人看病抓药,若是太过穷苦也的确不会收任何金银。” “所以,属下便问她愿不愿意到京城来,她只提了要王爷亲自去见的一个要求,属下想着并不算无礼,便就将人先带了回来,等回禀过王爷之后再做处置。只是没想到……” 他把头低下,眼神之中满是愧怍。 江芍大概了然是发生了什么,摆了摆手,让他先下去。 “依照他方才所言,那么就说明,他们确确实实,是已经提前开始计划了。”她顿了顿,“如此周密,甚至把你的人较为严谨的因素也算了进去。” “竟然已经提前找人做了假证。”江芍说着叹了口气,“真不知,如此大费周章,是否值得。” 沈清安闻言,也顿时有些古怪:“倒是说的是,琥珀石再怎么说也只不过是死物而已,虽然这么多年以来我从没听说过,可若真的能凭借这么一块石头就能扳倒我,我倒是不太信。” 江芍撇撇嘴,没说话。 “罢了罢了,如今,京城之中事情如此繁多,我们总不能真的南下去探查此事,暂时搁置吧。”江芍道。 她抬眼看着沈清安,“至少并未酿成什么严重后果,不是吗?” 沈清安也点头,“倒也是如此,不过,往后你不论做什么,可都要当心一些了,至今都不知这毒究竟是什么时候下给你的。” 提起此事,江芍便有些恼怒,“我自以为已经算是足够警惕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们总能找得到空处。” 她叹一声,“算了算了,能被下毒,还是我的确不够谨慎。” “对了清安,刚才一直没有时间,仔细问一问,你与太子皇兄都说了些什么?”江芍问道。 沈清安回忆起自己去东宫时的情况,“倒也没什么特别之处,皇兄唤我去,是与我商讨春猎的事宜。” “刚刚春闱结束,说是要将这一届的青年才俊全都带着一起去,商讨要增添守卫,免得会在这种时候,被人趁机捣乱。” 江芍点点头,“那关于琥珀石呢?” “这我倒是没有细问,好像似乎也有意跳过这个话题,我倒觉得这琥珀石或许真有此物,但恐怕不是能随意提及之物。” 江芍沉吟不语。 既然皇室重任是如此重视此物,那么就说明的确是有特殊功效。 她忍不住想起了苏子洲说的那些话,心里也忍不住猜测,难道这东西真有令重伤之人重获生机之用吗? 若真有此功效,怪不得会被皇室隐藏,先不说会不会招来大批的人觊觎,就首先说这效用,便足够叫人心动。 第270章 他在污蔑 二人本不打算再就此事继续纠结下去,都打算着将眼前之事解决掉。 “王爷,门外有位宋大人,说是要见王爷王妃。”福叔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并没有走进来,低声说道。 江芍听到这如此特殊的姓氏,大约就知道究竟是何人了,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无奈,转过头去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自然也明白过来究竟是谁,倒是没多说什么,朝着外面回答:“将人请去前厅。” “是。”福叔应答一声之后便下去了。 江芍颇有些无奈对沈清安道:“今日朝堂之上的事,我只想你大约还不曾有空去打听,我便简单说与你听。” 她大致将早朝发生的事情告诉了沈清安,沈清安皱起了眉,表情并不算好看。 “这位杜大人的事情,我早就想与太子皇兄商讨了,此人实在不算好人,唯利是图,只为自己打算,这样子的人,如果还继续收入麾下,恐怕,太子皇兄迟早会被反噬。” 江芍点头,“我也如此,想法还是要让太子殿下当心,此人才是看着可不像是一个能够忠君爱国之人。” 沈清安点点头,“不过不怪杜大人奇怪,我也有些意外,宋彦恒入朝,居然依旧会向着你说话。” 与其听着明明平平淡淡的,可是,江芍就是从其中听出了些许别的感觉。 她促侠的笑笑,“怎么这话听着,这么酸溜溜的?” 沈清安扭过头去不说话,许久之后才把头转回来:“若今日一早,我并未告假,而是与你一同上朝,你大约也不会被如此攻讦。” 她愣愣,随后摇头,“胡说什么呢?只要他想攻击我,不管什么时候都会开这个口的,这与你并没什么关系,只是他这人品行卑劣罢了。” 江芍怕他还要继续在想这些事情,直接拉住了他的手,朝外走:“好了好了,还有人在前厅等着我们呢,先去吧。” 沈清安剩下的话,倒也尽数都咽了回去,倒也确实没再说什么。 二人不自觉便这样子牵着手到了前厅,没成想,宋彦恒却在看见这一幕的时候,便直接有些恼火了起来。 “江芍,你是故意要给我看这些的吗?”他质问道。 江芍被这么一问,一下子有些愣住,反应过来之后,反倒是紧紧握住了沈清安的手。 “宋大人,你大约也应该清楚的,这里是王府,我与王爷是夫妻,相携而来,难道不是一件正常的事吗?” 江芍心底没了那股无名邪火,自然语气也平稳了不少。 宋彦恒抿了抿嘴,扭开头,“我自然是知道的。” 她也没打算与他多说什么没用的,而是直接问道:“这个时间应该已经下值了,不知宋大人此时前来是所谓何事?” “自然正是因为朝政之事。”宋彦恒听到这句话之后,似乎是有些恼怒,他转过头去瞪着沈清安。 江芍从这个眼神之中,自然也察觉出来了,有一丝不大对劲,默默的站在了沈清安斜前方,隔绝开了宋彦恒的目光。 “王爷,我自知,我确实有许多不如你之处,可是你倒也不必仗着自己的权势就来打压于我。” 宋彦恒此言罢,沈清安反倒是有些惊讶了。 “你在胡言乱语什么?”他皱眉问,“本王何时打压过你?” 宋彦恒冷笑了一声,看着江芍,“你可瞧见了他就是如此,一个敢做不敢当之人,仗着权势对我使绊子也就算了,现在在你面前还要装出来一副好人模样。” 他正要开口,江芍拦下,怀疑的看着宋彦恒:“你口说无凭,若是要让我无条件相信一个人,那自然是我的夫君。” “你如此空口白牙,便直接说他打压于你,那总得有什么证据佐证吧?”江芍问道。 宋彦恒冷笑了一声,“你原先可不是一个只帮亲不帮理的人。” 她对这句话一时有些无话可说,实在不知,宋彦恒到底想怎样。 “你要证据,我确实拿不出来,可你只要明日与我一同上值一日,便知晓我为何如此去说。”宋彦恒道。 江芍非常头疼的捏了捏眉心。 “宋大人,你也应该知道,春猎将近,我毕竟是威远将军,如今不仅威远军与镇远军重新划分,我还要考虑春猎事宜,实在是没时间陪你胡闹。” 她语气已经算得上是非常好了,毕竟顾及到了,方才宋彦恒确实是替她说了话。 “我屡次救你,你便是连求证都不愿意吗?”宋彦恒激动问道。 江芍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面对他这样胡搅蛮缠,她的确是有些头疼。 宋彦恒此人,在他与皇室定亲之前,除了有些狂妄自大之外,倒是没觉得他像现在这样子偏执。 现在倒也不知,到底能不能说他不太正常了。 “宋大人,今日朝堂之上,你仗义执言,我十分感谢。所以,此事究竟是真是假,我自会查明,可你也不该如此污蔑王爷。”江芍说道。 她其实还有半句话没说。 沈清安都已经是王爷了,还用得着偷偷打压吗?实在若是看不顺眼,直接革职,又有谁能说一句呢? 若说有宋太傅保他,那根本上,与沈清安也倒是没有什么分别。 “江芍!”他叫到。 沈清安直到如今,也算是听出来了,查真相是真,想要江芍与他独处一日,也是真。 他反倒是一时之间有些被气笑了。 “宋彦恒,李寻来这里,自然是知道这里是宁王府,而本王便是宁王,你若再在本王府里撒野,本王不介意将你直接丢出去。”沈清安道。 “至于你说的打压一事,本王自会查明,并非是因为你的污蔑,本王要自证清白,而是像你这般的新科学子,朝堂之上有许多,若人人都被打压,那春闱便毫无意义。” 沈清安一番话说下来,不仅宋彦恒没有讨了好处,反倒是落了下风。 “芍儿,你——” “福叔,送客。”江芍直接把人的话打断。 她可没什么心思听他再痴缠。 第271章 木匣子 宋彦恒看着眼神此刻十分决绝的江芍,自然也知道自己今日的算盘的确已经落空,只能拂袖离去。 看着人离开,江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也是觉着有些无奈。 “你觉得,他说的话是真的假的?”江芍问道。 沈清安闻言,有些好笑:“难不成,不是你更了解他些?怎么反倒来问我?” 江芍有些无奈,“我倒是不知如何说你了。” “我是问你,上司打压下属的事情,可是频有发生?” 沈清安沉默片刻,摇摇头,“从前这些事情从不归我管,所以我不曾了解过,今日宋彦恒所言,确实不一定是假的。” “那既然这样,我们的确就有必要去仔细查查了。”江芍说道。 “你这倒是整日闲不下来。”沈清安无奈,“总也要顾及自己身体才是。” 江芍笑起来,“放心吧清安,我不会拿自己身体开玩笑的。” “不过,此事倒是不知从何查起,若真有上官打压下官的事,自然也不会叫我轻易知晓。” 江芍思索片刻,“这一次新科学子,可有我们的人?去调查一下来龙去脉,说不定便就明了了。” 沈清安点头,“我也是这样想的,如此一来,倒是的确更方便一些。” 她笑了一下,正要在说些什么,青萍从门外进来,看向江芍:“小姐,有人要见小姐。” 江芍闻言,又没忍住,笑了一下,“你说的没错,我今日倒是是忙,人人都要来见我。” 她顿了顿,转而去问青萍,“是谁?” 青萍摇头,“奴婢只看到是个兵卒打扮的男子,却并不知是何人。” 江芍最近这段时日,总是在军营进出,有军中人来寻她,也不算是什么古怪的事情,点头道:“我知道了。” “清安,那我去去就来。”江芍对沈清安说道,转身与青萍一起出去。 行至门口,江芍看着站在王府门口的背影,却只觉得十分熟悉。 “不知尊驾何人?”江芍很是有礼的问道,那人回头,江芍看清了面容,叫她心中一喜,“贾叔!没想到竟然是你!” 贾副将看到她如此高兴,也跟着笑了笑,“我匆匆忙忙回边关去,就是想要将你娘的遗物给你带回来,没想到竟然还是错过你大婚了。” 江芍听着这些话,心里难免有些酸涩。 看着她将要哭出来,贾副将连忙上前摸了摸她的头发,“好了好了,我这风尘仆仆的才回来,怎么就先看到的是你哭呢?” 江芍笑着摇摇头,“贾叔说的对,本来是高兴的事的。” 贾副将也倒是松了一口气,从自己怀里拿出来那个一直护着带回来的木盒子。 “这是你娘的遗物,只不过,这盒子上面有锁,当时我得到这个盒子的时候,就并没有找到钥匙,究竟在何处,也就只能原样交给你了。” 他有些可惜的说道。 江芍眸中珍惜将那盒子接了过来,低着头盯着盒子看。 “没事的,谢谢贾叔。”江芍说着,难免眸中带泪,非常认真的看着那盒子。 “对了,我这次匆忙赶回来,也是听说了镇远军与威远军重新分成两支军队的消息,如今我还编在镇远军中,正巧我回来,不如你同裴将军说一声,我也好回到威远军中。” 贾副将的眼神亮亮的,江芍也是立刻反应过来点点头,“说的是,我倒是忘了这茬。” “那贾叔,你先回去吧,我去一趟裴府,同裴将军说此事。” 江芍道,贾副将点点头,“好。” 他停顿了一下之后,又问道:“不过,你现在怎么对裴将军的称呼,如此生疏?” 江芍也倒是没有想到,贾富江,军人。对于这种事情如此敏感,几乎是立刻便察觉到了其中古怪。 她笑了一下,笑容难免是有一些牵强,回答道:“没什么,毕竟,现在身份不同往日了,若太亲近了,恐怕会对王爷不好。” 贾副将并没有多想,而是点点头,“不过这里就只有你,我二人也不必如此,小心生疏。” 他说着笑了一下,转头离去。 江芍也是笑了笑,没说话,看着人走远,心里忍不住叹气。 “青萍。”她道,青萍从旁边走了过来。 “我现在,要去一趟裴府,你回去同王爷说一声。”江芍说道,下一刻便抬步离开。 青萍还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还是什么都没来得及说出口。 江芍匆匆赶去裴府,正好碰上了,从裴府出来的裴咏,见她急色匆匆而来,竟有些犹豫上前。 “裴将军。”江芍看到人站在自己面前走了上去,叫了一声,裴将军点了点头。 “芍儿怎么来了?我这儿也正是准备去找你呢。”裴咏回答,表情看着却多少有些不大自然。 江芍停顿片刻之后,把自己的目的告诉了裴咏,随后道:“倒也不是为难裴将军,只不过贾副将之前就是我爹的副将,为人忠厚老实,对于我而言是一个不错的助力,所以这才想让裴将军放人。” 裴咏目光复杂的盯着江芍,片刻之后,点了点头。 “贾副将本来就是魏元军的人,虽然说暂时编到了镇远军的旗下,可是现在既然两军已经重新分开,那么自然是要回到威远军中去的。” 他应答。 “多谢裴将军,那到时候我就通知一下贾副将,让他拿着自己的军户文簿去找你。”江芍说道。 她顿了顿,本想要离开,突然想起来方才裴咏的话,便问:“方才,裴将军说有事要找我?” 裴咏点头,“是为了春猎的事情。” “原本我等该到了回边关的时候了,但是却碰上了春猎,所以,回边关的日子被延后,要先随行春猎。” 这倒也是在江芍意料之中。 “所以需要你来配合安排春猎事宜,猎场宽广,东南西北四个方位,我们需各自平分。” 他停顿片刻,“准备去寻你,正是为了问你的想法。” “你倾向于哪个方位,你先选择,剩下的由我来部署。” 第272章 确有其事 江芍闻言,却难免的觉得有一些莫名其妙。 此时此刻,裴咏却颇有一种,好像对她心中有愧的模样,像个长辈,让孩子先选自己喜好一般。 可是这样仿佛补偿一般的选择,着实是让她觉得好笑,也实在是觉得没必要。 “裴将军这件事情,既然父皇选择权交给了您,那么您来决定就好。”江芍道,“今日天色也不早了,具体的排兵布阵,不如等到明日安排。” 裴咏看着似乎愣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芍拱手告退,却在转身走的时候,听到了身后的裴咏叫住了她。 “芍儿。” 她停下脚步,却没回头,等着他下文。 裴咏看着她纤弱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沉默半晌之后,才有些干涩的说道:“多加保重自己。” 江芍什么话都没说,抬步离开。 回府后,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慢悠悠的进了府门,目光却有些直愣。 她在想方才裴咏所作所为。 倒也不是被他的行为有所感动,而是对他的行为有所疑惑。 虽然已经能察觉,裴咏一定是身不由己的做了一些对不起她的事情,可是,她已知的这些事,虽然让她愤怒,可说到底,也都是为了自己罢了。 她说不上来生气,只是有些不齿。 可看着他这个态度,却总觉得似乎不仅如此。 “泱泱,回来了。” 她走着走着,撞进了沈清安怀里,抬头看见他带着笑意,望着她。 “回来了。”江芍有些兴致缺缺的说着,随后问道:“苏子洲那边的事情,可有调查到什么结果?” 沈清安摇头,“若要得到结果,恐怕真是需要去一趟金陵了。” 她坐在圆桌边上,给自己倒了一口水,一边喝水一边叹气道:“近日倒是事多。” 江芍细数起来:“宋彦恒那边的事情,海上且未曾调查,再加上苏子洲的事,还碰上了春猎。” 她叹气,“可真是忙得很呐。” 说着,她忽然顿了一下,“既然事情这么多,我们是不是能找一找帮手?” 沈清安神色略有疑惑,江芍却狡黠笑笑,“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自那日大火修缮房屋之后,太孙殿下是不是还闲着呢?” 他闻言,表情顿时了然,“好,那明日我将他叫来。” 第二日沈知意得了消息,坐在厅中,左右看着坐在自己两侧的江芍和沈清安,只觉得后背一凉,问道:“皇叔皇婶这时候叫我来,所为何事?” 江芍眨眨眼睛,“自然是有事需要你帮忙的。” 她把苏子洲的事说给沈知意,但特地隐瞒了自己受伤的这一部分。 “最近我们是忙,实在是没有空去调查这些,所以就得把这件事情交给你来办了。”江芍笑眯眯道。 沈知意趴在桌子上,哀嚎一声:“皇婶!你莫不是还嫌我的事情不够多吗?” 他说着开始大倒苦水,江芍这才知晓皇帝为了锻炼沈知意,从那些新科学子上任之后,就给他安排了不少事。 “你是不知道,那个宋彦恒,像得了失心疯一样,明知范尚书是我亲舅舅,我母妃的亲弟弟,还非要犯轴。” “一封又一封的弹劾奏章递了上去,范尚书次次给他退回去,可是,他却要弹劾范尚书徇私舞弊,是因为王爷与他有亲缘关系,才不愿意收他的弹劾奏章。” 沈知意实在是觉得离谱,“若他的弹劾奏章上所写所述,是正经的事情也就罢了,可实际上并非如此。” “在各种细枝末节去纠查皇叔,我看的都有些烦了。” 江芍联想到宋彦恒那日的话,一下子被气笑了。 “所以是他先上奏弹劾清安,反而因为没有什么实质证据,只是纯粹污蔑,惹得范尚书对他不喜,便有些针对他,所以才来与府里道,是清安针对他?” 她道。 沈知意有些惊讶,“还有这种事?” 江芍冷哼一声,点点头:“自然是有,我倒是没想到,真相原来是这样的。” “他虽然不是因为新科学子身份被排挤,可是这样子的事情,每年都会有一些,尤其是寒门子弟,尤为如此。” “尤其是那些有真才实学的学子们,这样子的情况更为严重,被上司打压竟是没什么出头之日,都害怕他们太过优秀,到最后会顶替了他们的位置。” 沈知意无奈道。 江芍蹙眉,“竟然还有这样子的事情。” 她思索片刻,“不过你现在要查的事情,有我们手上的事情,倒也算不谋而合,那我也就不为难你了。” “苏子洲的事,我自己来查。”她道。 沈知意看了一眼沈清安,沈清安正在沉思,不知在想什么。 “皇婶,照你方才所说,这苏子洲,背后一定是还有其他人,你们现在是想要把这个人揪出来,但是不知从何下手?” 沈知意问到了点子上。 江芍点头,“虽然确实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可是毕竟是没有证据,总不能空口白牙的去污蔑别人,现在我想要得到的,就是证据。” 她又叹气摇头,“不过春猎将近,这件事情我倒是想放到春猎之后再做打算,免得现在穷追不舍,会打草惊蛇。” 沈知意倒是没说什么,听到春猎反倒是欢喜不少:“我听说这一次春猎,可是要带上不少人呢?” “皇叔,你有大出风头的机会了。”他对沈清安道。 沈清安给了他一个暴栗,“有这个时间来调侃我,不如你自己精进一下自己的骑射之术。” “皇兄对此可十分的发愁。”他道。 沈知意又一声哀嚎,“你不提倒好,这一提我倒是想起来了,父王今年不许我与你一组,跟着你浑水摸鱼,要我另寻搭档。” “皇叔,离了你还有谁愿意把它的猎物分给我呢?你能不能同父王说,你其实是自愿与我一组的?” 他祈求的看着沈清安,沈清安冲着他轻轻笑了一下,就在他以为沈清安真的准备同意时,沈清安却一下子收起了笑,答:“不能。” 第273章 春猎 沈知意一下子把头砸到了桌子上,感觉一下子便没了活力。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声,反倒是惹来了沈知意的目光,“皇婶,反正春猎也没有说,只能同性做伴,不如你与我一组吧?” 她忍俊不禁,“你想得到美,像我们这样子的武将,春猎期间是要守卫四方平安的,如何能与你一组?” 江芍说起此,站了起来:“我得去一趟兵部,昨日,并没有与裴将军仔细商议出来,我究竟是分配何处,眼看便是春猎,可再不能拖了。” 她言罢拍了拍沈知意的肩膀,“别怕,你的骑射虽比不上你皇叔,可到底也不是最次的,有人给你垫底呢。” 江芍说完之后便往外走,沈知意却又一声哀嚎:“正是因为今年他不参加啊!” 她听着身后的声音,只觉得好笑,笑了笑之后,却也不曾再说什么,默默离去。 春猎守卫事宜,然后决定了,是由兵部来进行安排,江芍到边部的时候,众人已经陆陆续续落座。 她也安安静静的听着兵部安排,总归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分两个位置,近身保护不归他们管。 “小江将军,东南方向就交给你来部署了,这个方向是准备要安营扎寨的,就交给你了。” 江芍闻言点点头,没有表示什么其他的意见。 所有的部署安排妥当之后,诸位便各自离开。 江芍转身往外走,身后裴珩追上来,“江芍你等等我。”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去看着追上来的裴珩,“怎么了?” 他笑了笑,“我爹说了,这一次春猎叫我不必跟着一起,可以去参加围猎,我本来打算要找你与我组队的,可是没有想到你今年是要去参与守卫。” 裴珩一脸的可惜。 江芍立刻想到了沈知意,“那你不如去太孙殿下搭对?他方才还叫,说自己没有人搭档呢。” 闻言,他却立刻摇了摇头,“我可不去,我就算是观战,我也不去。” “为何?” “这皇室子弟一个比一个难缠,若是我们二人没有得了魁首,他怨到了我头上来,这可怎么办?” 裴珩说着,一脸认真。 江芍忍不住联想到了,沈知意那张脸撒泼打滚的样子,实在是想笑。 “你就放心吧,他不是这样的人。”江芍说着顿了顿,“不过,你若是不愿的话,就当我没说过。” 江芍说完之后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春猎之日已至,众人严阵以待。 春猎是大昭一年一度的大日子,江芍倒不是第一次参与,但确实是第一次以守卫之职前往。 她坐在高头大马上,与沈清安于并行。 毕竟,春猎她是要护卫安全的,自然也不能做任何裙钗打扮,穿戴也是一如既往是盔甲。 “今年的是不同于往年,比往年要更加热闹不少。”江芍说道。 这一次随行前往之人,也多了不少。 “是啊,也正因为如此,所以,社会安全的事宜也需要增派人手,否则的话,还用不上你。” 沈清安语气淡淡的说着。 他对此事,其实还是有意见的。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好了,清安,这件事情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他没说什么,轻轻摇摇头:“不论如何,你切记小心一些。” 她点点头,“放心吧,毕竟是春猎,总不会有人如此明目张胆的在这种时候作妖。” 沈清安很不赞同的摇了摇头,“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江芍眼看着他的确是十分担忧,便点了点头:“好了,放心吧,我会的。” 三月惊蛰,梅子黄时雨,湿客罗衫。 大部队行至围猎场,江芍自然也没有与沈清安再呆在一起。 她是需要前去进行部署的。 “高寒,东边就让你来守着了,你去挑一些人,我留守在南边。”江芍大致做了一个划分,但并不算是很细致。 高寒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去点了几个士兵,跟他一起离开。 “泱泱!” 江芍正准备转身带兵离开,一回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冲着她这边招手。 是陈香莲。 她今日穿了一身梅子色的骑装,看起来英姿飒爽,“你怎么在这边?” 陈香莲并不知晓,江芍是带了职务前来,还以为她只是跟着一起来围猎的,便直接走了过来。 江芍往前紧走了几步,将她拦下,“这一次春猎,我并不是跟着一起来围猎的,而是领了守卫的职责,我正在进行部署,莲儿,你快回去吧。” 陈香莲这才注意到了,她身后站着的士兵们,各个严阵以待,意识到了自己似乎误闯此处,便点头:“我知道了,辛苦你。” 她说完之后,从自己的怀里拿出一方帕子,“前一段时间你不是一直叫嚷着想要吃桂花糕吗?这桂花倒是不新鲜,可是难能在这个季节拿到,给你了。” 陈香莲说着冲她笑一笑,转身离开。 江芍接过来,难免是有一些感动的,没有想到自己只是随口一说,居然会被她如此认真的记在心上。 她将糕点收起,并没有立刻吃掉,认真的做好了部署之后,各司其职。 每一年的春猎,皇帝都会为了激发众人的积极性而设立彩头。 “这一次的彩头,是朕当年南征北战所用的弯月弓,这一次能拔得头筹之人,便能得到这把弯月弓。” 皇帝笑眯眯的说道,对于这样的场景是乐见其成。 沈清安想起来,之前答应过江芍的事情,忍不住在心底笑了一下。 这一次,他倒是不能放水了,要得到这个彩头。 他心里正这样的想着,便朝着另一个方向看去。 那边是江芍所在之处,虽然说现在这样子看过去,其实根本看不到人在哪里,可是望着她的方向却总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当!” 皇帝身边的大太监敲响了放置在最前方的铜锣,随后扬声说道:“点香!” 一根几乎有一人高的焚香被插入土地点燃,用以计时。 “香烬结束,春猎开始!” 第274章 不怪她 随着太监的声音落下,两侧的号角声也接连吹响。 江芍这边听到动静,便知道是陈列已经开始,有些百无聊赖的靠着树坐了下去,托腮盯着眼前的帐子。 往年这个时候,她其实也并不曾随着一起去围猎,因为她的手受了伤,并不能很好的拉弓搭箭。 正想着,她抬手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忍不住叹了口气。 她的骑射,是有她父亲亲自教导的,三岁她便上马,加之她爹有着大昭第一神箭手的称号,所以,她的骑射自然也很不错。 只不过这一切都截止于她手受伤之前,现如今,她能拉开弓射死一只兔子,就已经很不容易了。 彼时,狩猎场内,诸位世家公子小姐已经在狩猎场大展身手。 裴珩最终还是听了江芍的话,见沈知意独身一人,故作深沉地骑在高头大马上,眼神不知朝着什么方向。 他想了想,凑了过去。 “见过太孙殿下。”他开口道。 沈知意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裴珩说话,便点了点头。 裴珩顿了一下,朝着沈知意刚刚看着方向看过去,却见一身着梅子色骑装的女子,正在与身旁女子说话,不知说到了什么,掩唇笑了起来。 他眼见着那女子十分眼熟,思索片刻之后,还是问道:“太孙殿下在看……丞相家的小姐?” 沈知意闻言,顿时警铃大作,立刻装作若无其事,“没没有,我是瞧瞧,那边是不是猎物更多些。” 裴珩并不疑有它,接话道:“原是如此。” “不过,早听闻丞相家的大小姐是京城第一才女,不曾想到,居然于骑射一途,也有造诣。” 沈知意闻言,看向了那边,唇边的笑意是藏都藏不住,“这是自然,她本就不是笼中雀,会一些特别的本事自然也正常。” 裴珩听得此言,忍不住挑眉,看向沈知意。 “看来太孙殿下这是很了解陈小姐。”他随口揶揄,沈知意自然是脸上有些挂不住,轻咳一声:“这便与你无关了。” 他看着裴珩,“不知小裴将军来寻本殿,所为何事?” 裴珩经此提醒,才想起来自己的目的,回答道:“自然是瞧太孙殿下落单,想着能与太孙殿下做搭档。” 他颇有一些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头发:“原本我是想找江芍……小江将军做搭档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一次小江将军要去做守卫。” 沈知意眉心一跳,也倒是知晓这位小裴将军。 “皇婶叫你来寻我吗?”沈知意问道。 裴珩瞧着他,思忖片刻点了点头,“倒也算是,确实是小江将军推荐我来。” 沈知意眼里顿时一亮,却故作矜持地轻轻咳了一声:“那既然如此,我们便一队吧。” 他这样说着,心底倒是高兴了不少,至少不用绞尽脑汁的去想自己,若是突然一下子能练那么多猎物,要怎么解释了。 沈知意心底叹气,心想着,藏拙其实也不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沈知意!” 他正准备跟着裴珩朝另一边去,就听到了身后传来声音。 回过头去后,见是陈香莲,一时有些欣喜。 “你怎么来找我了?”沈知意说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时候的语气,实在是有些太雀跃了。 他停顿了一下,“我是说,你怎么忽然想起来跟着一起来围猎场了?不在营地谈你那些风花雪月了?” 陈香莲闻言,皱了皱眉,“怎么?你难道觉得我就只会诗词歌赋不成?” 她哼一声,“我可不是你这样的草包。” 言罢,她错身而去,却叫沈知意一下子愣在原地。 他抿了抿唇,垂下眼眸。 原本,他的确是欢喜陈香莲主动来寻他,不知为何,就是管不住自己的嘴,还是说了伤她的话。 “太孙殿下,陈小姐大约也不是有意的,你……” “无妨。” 裴珩见他低垂着眼眸,似是情绪有些低落,正准备安抚两句,他却摇摇头。 “原本就是我失言在先,也不怪她说这样子刺耳的话。”他说道,“好了,你我现在既然已经成为了搭档了,那便赶紧去狩猎吧,当心过了时间来不及。” 沈知意言罢,便先行策马离去。 裴珩跟在后面虽有些疑惑,可是却并没有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沈清安得了太子令,自然是不会再与沈知意一组,他也并不担心沈知意,毕竟,心里还是十分清楚他的能力的,应对一个小小春猎,并不为难。 他要得到那把弓,自然是要尽力而为,除了要狩猎一些兔子鹿这样容易猎得的动物之外,还要将特地放入狩猎场的豹子猎来,只要能抓得住那只豹子,甚至都不需要再狩猎其他动物,便能直接得到彩头。 沈清安的目标,自然是先放在那头豹子子上,在寻找豹子的路上,顺路再狩猎其他动物。 没有想到,居然与沈知意不期而遇。 “皇叔!” 沈知意远远看到人之后,叫了一声,随后立马策马来到了沈清安身边,“皇叔,往年可不见你回来,这狩猎场上,这一次,怎么来了?” 沈清安拉紧缰绳,笑了一下,“自然是因为许久不曾来到这狩猎场上,不知自己的骑射是否退步,也想要得到父皇的那张弓。” 他有些意外,“皇祖父的那张弓都已经放在宫里许久了,若是皇叔如此想要,怎么不早些与皇祖父要来呢?”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回答:“你自然不懂,那不仅仅是一张弓,还是一个彩头。” “泱泱说能得到春猎彩头幸运,可她自己参加不了,那么自然便有我这个夫君来做了。”他回答着,唇畔的笑意深深。 沈知意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又吁一声,“皇叔,你现在可不管是脑子里,还是嘴上,全都是皇婶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与你争了。”沈知意故意道。 沈清安看向他,“知意果真是成长了。” 他说着压下眉来,“竟然,张口来说,是要让一让我了。” 第275章 她的克星 沈知意自然知道这些话,肯定不会让沈清安生气,所以便更加肆无忌惮的说道:“怎么样?皇叔,听到我这样的话,是不是更有斗志了?” 沈清安笑起来,“的确如此,你也不必嚷一嚷我了,让我瞧一瞧你的实力究竟如何?看看我们究竟谁能得到那个彩头。” “既然皇叔都已经这么说了,那我可也就不客气了,接下来可就各凭本事,若皇叔输了的话,那彩头我也不会让给你的。” 沈知意笑起来,真有了些意气风发的感觉。 沈清安也跟着露出笑容,“这是自然的,我就先走一步了。” “驾!” 沈清安猛的夹了一下马肚子,随着他的动作,胯下骏马立刻飞驰而去。 “皇叔!你耍赖!”沈知意看着人走远的背影,朝着背后大喊了一声,随后回头看了一眼裴珩:“走了,小裴将军,我们可不能输给皇叔!” 一行人离开,谁都不曾注意到,不远处,正有人骑在马上,默默观察着这边。 见着人走远之后,他才慢慢开口道:“宁王与皇太孙往东边去了,南边此时无人。” 并不曾有任何人回答她,但是树叶却飒飒作响,有人影从树枝间一跃而走。 彼时南边,江芍仍旧百无聊赖地坐在树干旁,心里想着,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到换值的时间,让她也能去瞧一瞧,今年春猎的盛况。 “窸窸窣窣” 耳边传来响动,她的眉眼顿时凌厉了起来,握紧了腰间的长剑,站起来盯着那边,厉声呵斥:“谁!” 陈香莲从一堆灌木丛之中走了出来,看起来有些灰头土脸的。 “是我。”她非常无奈的说道。 江芍顿时有些瞪大了眼睛,一脸疑惑:“莲儿?这个时候不是已经开始狩猎了吗?你怎么在这里?” 她叹气,“这就说来话长了,但是归根结底,都怪沈知意!” 江芍转头四处看了看,这边倒是只有她一人,便把陈香莲叫了过来,“过来坐,与我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了?” 陈香莲也并不客气,坐到了她的身边,开口第一句倒是先询问了是否打扰她:“放在我家这边守卫森严,我这时候与你待在一处,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江芍摇头:“方才的确是警戒阶段,无论有任何可疑人员想要私自潜入狩猎场,都是要被拦下的。” “但这个时候,狩猎巨人已经开始,那么自然就不会再出事,相应的,也就没必要拦着了。” 陈香莲了然点头,江芍却催促:“你快说,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她撇撇嘴,面容上浮现出来一丝愠怒,“那个沈知意,这么长时间了,还是口无遮拦的!” 江芍笑起来,“看来又说了不该说的话,惹了我们莲儿生气了。” “自然!”她恼道,“我见他正与小裴将军待在一起,便想要过去,与他一起去狩猎,也想要让小裴将军给我开开眼界,可没想到他开口就是讽刺我,只知风花雪月!” 江芍讶异:“还有这种事?” “何止!我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我就是与他犯冲!他与宁王爷不知为何突然在争抢同一头鹿!宁王殿下看到我在,并没有选择射箭,他倒好!拉弓搭箭,一气呵成,没有将那头鹿射中,反倒是将箭插在了我的马匹面前,一下子马儿受惊!” 陈香莲愤愤,“这是我骑术还不错,这个时候,当机立断立刻从马上离开,若是我骑术很差,还不知道要被那匹马带到哪去!” 江芍被吓了一跳:“从马上离开,你是从马上摔下来了吗?” 她顿了一下,一下子气势又有些弱:“那倒没有,他还算有些良心,接住我了。” “然后呢?”江芍追问。 “我踹了他一脚,把他推开走了,结果我又迷路,好不容易才钻到你这边。”陈香莲语气有些委屈巴巴的。 江芍着实没忍住,又笑了起来。 “莲儿,我都不知我还该说些什么,不过你这摸爬滚打的,还能找到我这儿,也的确不易。” 她笑眼弯弯,惹来陈香莲白眼。 “我都这么倒霉了,你还笑!”她娇嗔,“算了算了,跟你发什么脾气,又不是你的错。” 江芍确实,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了好了,我不笑了,我不笑了。” 她顿了顿,“不过,你大庭广众之下,那可是对皇太孙动手了,就算沈知意自己肯定不与你计较,可若是被你那个老古板父亲知道了,你要怎么办?” 陈香莲听着这些话,就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我心中才烦。”她顿了顿,“都是因为沈知意!好好的狩猎,让我都快过成乞丐了!” 陈香莲此时此刻看得出来,的确怨念很大。 江芍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她说着,从怀里小心翼翼的掏出来,她刚才递给她的桂花糕:“你刚才给我的桂花糕,我还没吃呢,现在正好你我一起。” 陈香莲眼睛亮了亮,“泱泱,还是你好!” 她说着,便抓起一块桂花糕。 “幸好今日嫌它累赘,只给你带了一份,若今日还给他带了,那我可真要悔的肠子都青了。” 陈香莲愤愤不平地咬着糕点说道,就算是不说名字,江芍也立马能分辨出究竟说的是谁。 “看来,这还不只是只带给我一个人的,还惦记了别人呢?”她故意说道,倒是惹了陈香莲一个大红脸。 眼见她窘迫,她自然也没有继续调侃,反而也是带着笑,准备去吃桂花糕。 在她捏起桂花糕的一刹那,她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凝滞,耳朵微微动了动,迅速便分辨着。 江芍立刻伸手握住了陈香莲的手腕,冲着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却并没有妄动。 一时之间,周围全都静了下来,她这才明了,方才的确不是幻听,是真的有人在逐渐靠近。 陈香莲见她面色如此紧张,也并不说话,更不曾动作,只紧紧盯着她,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第276章 发生意外 “咻!” 林子中的人终于是等不及了,江芍听着破空之声,立刻拉着陈香莲往旁边躲去。 “什么人!”江芍又呵斥了一声,可是并没有任何人回应,反而是铺天盖地的箭雨,在这一瞬间袭来。 她咬了咬牙,当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不能与他们多做挣扎,拖着陈香莲,暂时到了树后躲避。 “泱泱,怎么回事?”陈香莲有些惊慌失措的问道。 江芍摇摇头,“不知道,看他们这个样子,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目标应该是我。” 她抿了抿嘴,“这样,莲儿,你往东去,那边有我的人,名叫高寒,你去把这边的情况通知于他,让他尽快来增援。” “我先在这留着,拖住他们!” 陈香莲利落的点了点头,站了起来,便朝着江芍指着的方向跑去。 她并不会武功,而且现在还没有马匹,留下来只会添乱,不如就按照江芍所说,赶紧去找救兵。 江芍见她离开,也不继续在那棵树后待着,反而是略身朝前去,果不其然,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到了她身上。 她略有些狼狈地抽出腰间,长剑格挡着,可还是难免被密集的箭雨划伤。 江芍翻身滚到另一棵树后,随手从旁边捡起箭矢观察。 这做工,绝对就是之前提到过的,已经丢失了的军方箭矢,箭头是只有官家可用的玄铁所铸,上面还有官家烙印。 只不过应该是他们故意混淆视听,将这烙印划花,根本辨认不出来这究竟是哪支军队所用。 不等江芍继续去观察箭矢,紧接着便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她心道不好,着实也是不曾料到,这些人居然放弃射箭,追过来了! 江芍暗自咬了咬牙,立刻反应过来,也并没有朝外面跑去,反而是直接顺着树干,爬到了树上。 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包抄过来,并没有发现江芍,一时之间,也是都愣住了。 “大人,没有人在这里。”其中一个黑衣人对着身旁的人说道,看起来应该是这伙黑衣人的头目。 江芍小心翼翼的缩在树枝中间,生怕闹出了一点动静,会被下面的人发现。 头目沉默了片刻,“不可能,我们都看着她朝着这边走过来了,也没有看到她离开,肯定没有离开这一片,搜!” 江芍忍不住抿了抿嘴,心想着,早知道上来的时候就找一个舒服的姿势,此时此刻蹲在这树枝上,实在是有些难以支撑。 她紧紧的绷着自己的身体,尽量保持平衡。 “老大,这边有脚印,他们好像朝那边跑了!” 江芍本来还想着就这样子忍过去,让他们搜查过这一片算了,可是没有想到,他们居然察觉到了陈香莲离开的方向。 “追!”头目立刻朝着那边走,江芍顿感不妙。 陈香莲毕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就算是提前一段时间跑出去,可面对这些有武功的人,肯定很轻易会被追上。 这个时候要是被他们追上了的话,那肯定只有死路一条。 无法,她必须要先拖住这些人。 “咔嚓” 江芍故意弄出了动静,果然引得了他们的目光,朝上看。 她啧了一声,立刻飞身朝着另一棵树而去。 “在这儿!动手!不惜一切代价,把她弄死!” 头目立刻指着她离开的方向说道,目光紧紧追着,生怕一错眼又将人跟丢。 江芍心中暗骂,心想着若非今日没带着弩箭,她一定不会放过这些人。 “咻!” 身侧飞过一支箭来,擦着她发丝过去,江芍心中一凛,立刻回头看去。 那头目手中还捏着弓,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正拉弓搭箭准备射出下一箭。 江芍心底一惊,连忙躲开。 长箭猛一下钉进了树干,没入树干越有一寸许。 这箭术少见,内力必定深厚,而且准头很不错,若非是她反应快,或许这一箭就已经钉进了她身体里! 江芍心想着,这把子力气,若真被射中了,那必然是死路一条了。 她按下心底胡思乱想,连忙躲开他紧接着的下一箭。 “追!”那人喊到,声音略有些低沉,甚至都有些无法分辨男女。 江芍知晓,这必然是故意如此,就是为了让她听不出。 同时,她也难免有些疑惑。 若不熟识,根本没必要隐藏自己的身份,很显然,此人大约是她认识的人,所以才必要隐藏声音,也是隐藏身份。 江芍开始在自己脑海里面仔细回忆,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过了一位箭术这样好的高手。 她在心中仔细回想着却如何,都想不到。 若真认识过这样子的高手,她不可能一点印象都没有,那既然不认识的话,又何必要做这样的伪装呢? 她正分神思考此事,耳边又有一支箭矢呼啸而过,她狠了狠心,直接伸出手去一把抓住了那箭矢。 惯性极大,她被狠狠带了出去,直接摔到了地上。 江芍被摔的有些七荤八素,但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得赶紧离开,不能在这里继续呆着。 眼看身后的黑衣人们马上追了上来,江芍立刻爬了起来,并不曾朝前去跑,而是滚到了一旁的灌木丛中。 随后追过来的一干人等,眼看失去了目标,纷纷都有一些着急了,旁边的一个黑衣人问他们的头目:“老大,人又追丢了,怎么办?” 那头目直接反手回去,甩了他一耳光,“刚才都已经告诉你们了,赶紧把这女人抓住,现在倒好,人跑了!反倒是过来问我怎么办,我怎么知道!找啊!” 几人被吓得一激灵,立刻四散开去寻找江芍。 江芍捂着自己刚刚可能摔脱臼的胳膊,闭了一下眼睛,死死的咬紧了唇,不敢让自己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甚至连喘气声都不敢太大声,生怕被察觉到。 她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已经逃离这里的陈香莲,希望她能赶紧帮她搬来救兵,否则,这一片灌木丛,他们迟早都会搜查到,到时候她可真就完了! 第277章 是因为什么 另一边,陈香莲踉踉跄跄的朝前跑去,回头一看,江芍已经将大半黑衣人引走,她也不敢耽搁,向着江芍所说的方向而去。 “那个女人在那里,不能让她跑了,不能让她去搬救兵!” 陈香莲回头一看,没想到那些黑衣人竟然分出来了一批,特地就来追她,她哪里见过这样子的阵仗,立马就慌了神。 她连忙回头奋力朝前跑去,可奈何脚下发软,一时不察,竟被眼前的树枝绊倒,猛一下扑倒在地上。 陈香莲着实是被吓坏了,连忙想要爬起来,可是终究动作有些迟钝,眨眼间,那些黑衣人居然都追了上来。 一把闪着寒光的长刀,猛一下横在陈香莲脖颈边,她被吓了一跳,一时之间甚至连尖叫声都发不出,声音一下子梗住,目光直直的盯着那长刀。 黑衣人自然也是不想再说什么废话,就是这个姿势,长刀直接往前一送。 陈香莲慌忙朝后一仰,几乎是手脚并用的朝后去。 “我乃当朝丞相之女,尔等宵小竟敢对我不敬,若被我爹知晓,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她慢慢的往后挪去,脚腕处传来钻心的疼,方才跌倒的时候,一定是扭伤了,所以现在才会这么疼。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却并没有一个人往后退去,反而步步紧逼上前,“既然小姐这么说,那么我们就肯定不能放过你了!” 说着,重新拔出长刀,带着猎猎风声劈砍下来,陈香莲直接抓起来手边的土,朝前一扬,灰尘直接洒到了面前黑衣人的眼中。 “啊!” 黑衣人惨叫一声,陈香莲趁着这个空档连忙爬了起来,扭身就要继续跑,身后之人恼羞成怒,将手里的长刀丢下,取来身上的长弓,朝着陈香莲的背影拉弓搭箭。 陈香莲不比江芍,行动敏捷,只要对准了她的背影,便错不开躲。 “莲儿!当心背后!” 沈知意原本是追陈香莲踪迹而来,却不曾想,竟看到有人拉弓搭箭对着陈香莲,而那箭矢已经离弦而去。 陈香莲听到了沈知意的声音,一回头便看到了那直直朝她而来的箭矢,她知晓自己该拔腿就跑,可这腿却又不听使唤了。 她害怕的闭上了眼睛。 下一刻,耳边传来了清晰的利器入肉的声音,可陈香莲却并没有感受到疼痛,一下子有些愣住。 她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却只瞧见了一抹明黄色的衣袍在面前飘过,紧接着,就是沈知意因为痛楚而略显狰狞的面容。 他猛地吐出来一口血,半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膝盖,支着自己不摔倒。 “沈知意!” 陈香莲被吓坏了,连忙伸手去扶沈知意,他轻轻咳嗽了两声,顺着陈香莲扶着他的手,回过头去警惕的盯着那些黑衣人。 “增援就在本殿身后,你们若还想活命,最好现在速速撤离,否则的话,本殿有一百种办法让你们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沈知意被这一箭射中肩胛,虽然此时此刻十分的虚弱,可是,放几句狠话还是做得到的。 陈香莲有些慌乱的帮他摁着肩膀,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黑衣人们面面相觑,没有一个率先动作,因为他们都知道,沈知意说的没错,如果增援军立刻赶来的话,那么倒霉的只会是他们。 此时此刻,他们慢慢往后退去,毕竟目标不是陈香莲,没有必要为此搭上自己。 “撤!” 负责前来追捕陈香莲的黑衣人,抬手挥了挥,自然其余黑衣人不敢再上前去,异常晶体的盯着他们两个人,渐渐退后到方才的林子里。 眼看着黑衣人们离开,沈知意这才松懈了下来,猛的一下倒在了地上,死死的捂着肩膀,大口的喘着气。 “沈知意,沈知意,你没事吧?”陈香莲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手里的帕子已经被血浸染透,捂着他肩膀的双手,在不断的颤抖。 沈知意勉强撑起来一抹笑容,“我当然没事了,如果有事的话,还能在这跟你说话吗?” 他说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肩膀的剧痛,实在是没有起身的力气。 陈香莲眼泪流的更凶了。 “你既然拦不住那支箭,又逞什么强?白白连累自己受这样的重伤!”陈香莲一边哭一边想要把人扶起来,可是她的力气确实太小,根本扶不动。 沈知意笑了一下,“算了,你也别白费力气了,增援是真的快到了,让我到后面靠着去。” 陈香莲连拖带拽的,带着沈知意到旁边的树干坐下,他被这样大的动作,牵扯的疼得呲牙咧嘴。 “好好的一个太孙殿下,怎么能舍命来救我呢?这一次你运气好,只伤到了肩胛,若是下一次,这箭矢偏移几寸?直接从你心脏贯穿而过,你要怎么办?” 陈香莲看着他的状态,的确不像是快不行的样子,才终于止住了哭。 沈知意闻言,立刻便要插科打混,却被陈香莲瞪了一眼。 他立刻低头笑了一下,只是动作却不敢太大,生怕再牵扯到伤口。 “不管这支箭最终会射中何处,这样能避免你受伤,我都会救。” 沈知意慢慢抬起头来,神情异常认真的说道,“而你我之间也没有什么高低贵贱,只是因为你是你,所以我要救。” 陈香莲盯着他此时如此认真的眼眸,一时之间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她其实对于沈知意的心意,一直隐约能感觉得到,可是,他却从未曾如此直白表达过。 所以她时常会想,是否是自己一厢情愿,是否是自己想的太多。 可现如今看来,并非如此。 沈知意的的确确,是将她放在心上的。 “你别拿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与你说了我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而已,并不是要你对我有任何回应,听就是听了,你莫要有什么负担。”沈知意面对她的眼神,总归有些不好意思。 他自然是担心,自己忽如其来的这些话会吓跑她。 “所以你说这些话,是因为喜欢我吗?” 第278章 用了人皮面具 沈知意被她突如其来的凑近吓了一跳,甚至顾不上自己肩头的伤,立刻往后挪了两下,但是难免扯动伤口,让他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微微皱了一下眉头,“就这么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吗?” 沈知意一瞬间都有些结巴了,“我,我不是,我,我只是,只是……” “太孙殿下!” 他还在思考着要怎么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增援已经赶了过来,为首之人,正是高寒。 看到沈知意居然受了伤,高寒被吓了一跳,“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沈知意听到他问,简直就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本殿没事。”他说完之后,就任由小兵将自己扶起来,装作看不到旁边的陈香莲。 陈香莲知道,这次肯定又问不出来什么结果,她转过头去,焦急的对着高寒说道:“泱泱就在前面,她替我吸引了大部分的黑衣人,此时,她应该更危险!” 闻言,高寒甚至都顾不上受了重伤的沈知意,匆匆忙忙的吩咐道:“你,还有你,你们两个留下来,负责送太孙殿下还有陈小姐回营地去,剩下的人跟着我去救将军!” 话说完之后,高寒匆匆忙忙的对沈知意行了个礼,也并未曾等他有所回应,就直接带着人离开了。 陈香莲看着人已经朝着那个方向走去,心里松了一口气,回头,正准备伸手去扶着沈知意,却被他悄悄躲开。 她望着自己空空的掌心,抬起头来看着与她擦身而过的沈知意。 简直就是个胆小鬼! 她在心里吐槽着,可是也明白,这个时候不是耍脾气的时候,沈知意身上的伤更重要一些。 想到刚才,他奋不顾身扑过来的样子,又一时间觉得,并非不能原谅。 只会嘴硬的傻小子,她才不会跟他计较呢。 陈香莲没说什么,默默跟了上去。 沈知意看到了她默默跟上来之后,在心里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有再一次的把事情变得更糟糕。 此时江芍这边,更是险象环生。 她甚至都已经能听到脚步声,朝着她这边一步一步靠近。 马上就要搜过来了,若她此时还等不到增援的话,只能硬碰硬了! “老大,不好了!” 就在脚步声近在咫尺的时候,江芍忽然听到了其他声音,声音来源有些惊慌失措,很显然是发生了什么不可控制的事情。 “发生什么事了?”她听到了那个头目询问道。 “刚才跟着江芍的那个女人跑了,现在已经找来了增援,增援正在朝这边来的路上,我们须得速战速决,否则的话就糟了。” 听到这个黑衣人的话,头目显然是咬了咬牙。 “来人!给我赶紧搜!” 头目的声音有些急匆匆,很显然,他们也害怕会被抓住。 江芍听着脚步声走近心里,知道这里已经藏不住了,又想着反正增员马上就来,她也不怕会拖不住这一时半刻。 她反手将匕首握在了手里,就在那头目脚步踏过来的一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狠狠的朝着他的面上划去。 江芍没有打算一击毙命,她左手并没有右手这么灵活,很可能会找不到位置,但是如果朝他的脸去的话,就不一样了。 确实是杀不了他,可是最少能把他脸上的面巾割下来,让她看看究竟是谁。 那个头目也没有想到,居然会在这个灌木丛里蹲这么长时间,一时不察,竟然真被得了手。 面巾一下子被割断,滑落了下去。 江芍与他四目相对,二人眼中都满是狠厉。 她总觉得这双眼睛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他见过的人有许多,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为何会如此熟悉。 江芍落地后,连忙朝后翻滚,再一抬头看到那头目,居然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 她忍不住皱了皱眉,心里觉得奇怪。 并不是奇怪,这张脸她不认识,而是奇怪他的脸上怎么一点血都没有? 她刚才力气并没有守着这一刀下去,肯定会伤到他,但是,他的脸上只有一个细小的伤口,但是竟然却不见有血渍冒出来。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抓住她!”头目猛然间捂住了自己的脸,有些恼羞成怒的说道。 江芍来不及再细想许多,又顺着手杆想爬上去,可奈何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胳膊脱臼了,导致现在动作并不灵活。 她又一次勉强躲过那头目的箭矢,立刻藏身到了树干后。 头目自然是赶紧赶了过来,却没有想到,江芍早就已经,悄悄的跃上最近的枝桠。 他走过来之后,她毫不犹豫,从天而降,直接双膝跪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将他往下一压。 “啊!” 随着一声惨叫声,江芍听到了,非常清晰的骨裂的声音,紧接着,她就将匕首横在了他的脖颈上。 “别动,只要你敢耍花招,我现在就能把你杀了!”江芍冷着声音威胁道。 那头目此时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肩膀被江芍的膝盖狠狠压着,脖子上还横着一把寒光凛凛的匕首,自然不敢乱动。 围过来的黑衣人也有一些不知所措,一时之间,竟然一时不知道是进是退。 江芍并不打算主动与他们开口,而是目光寸寸下移,落在了自己摁住的这个人身上。 她从刚才就有所猜测,只是一直没有确认的机会,下一刻,她将自己的手放在了那人的脖颈上。 果然,脖子上,有一道非常明显的分界线。 与之前那死士脖子上的分界线,一模一样。 果然,这人带着人皮面具。 她压近了匕首,声音压低:“你是谁派来的?到底是什么人?” 那人并没有回答。 江芍还准备继续,再问下去就听到了马蹄“踏踏”靠近的声音,心里随着意境,随后便立刻反应过来,恐怕是高寒他们来了。 黑衣人们见状,立刻撤退。 江芍喊到:“高寒!他们准备跑!列克包围他们!抓活的!” 她正喊着,突然之间,她手下那人猛一下抬手,从他的腕间突兀的刺出来一段尖刀,朝着江芍刺了过去! 第279章 是他的妻 江芍连忙朝后躲了过去,只是那尖刀实在是诡异的很,裴珩都已经躲过去了,可没想到,竟然拐了个弯,还是追了上来。 她狠了狠心,避免自己的脖颈被伤到,直接握住了那刀刃。 江芍本以为自己往后一拉,能把人直接拉过来,可是没有想到他这样子,只不过是为了虚晃一枪。 她紧紧的握着刀刃,竟然直接把刀刃拽了出来,下一刻,她想马上追上去,把人拉住,可是没有想到,那人却狠狠丢下了一枚不知名物体。 他手里的物体接触地面的一瞬间,立刻便炸开了烟雾,顿时之间烟雾四散,所有人都被迷了眼睛。 “将军!” 江芍能听得到高寒大喊的声音,她现在却没有方向。 等到烟雾散去之后,江芍面前已经空空如也,刚才的那个男人已经不知所踪。 她紧紧的皱着眉,慢慢抬头,朝着刚才的方向看过去,高寒也在烟雾散尽之后,立刻凑了过来,紧张的问道:“将军,你没事吧?” 江芍轻轻的摇了摇头,随后看了一眼手里的一截刀刃,随手丢到了地上。 她手掌血流如注,一滴一滴的血珠落在地上,汇成了一摊暗色的痕迹。 “将军,你手受伤了,属下现在带你回营地包扎!”高寒看到她的手,惊了一下。 江芍点了点头,“找一个能接骨的大夫,我手臂脱臼了。” 高寒被这句话更是吓得大惊,“将军,你手臂都脱臼了?这能叫没事吗?” 他连忙要去扶着,江芍抬起那只满是鲜血的手拜了拜,“先不必管我手上的伤如何?你去给我查一下京城之中,箭术超绝之人,谁的左手虎口有疤痕。” 江芍沉吟片刻,又补充道:“像是被绳子磨出来的伤痕,已经是陈年旧疤了。” 高寒愣了愣,“将军,若是擅持左手弓,虎口处难免会磨损有疤。” 她摇头,“这些你就先别管了,先去给我找人,不许大张旗鼓的找,需得偷偷进行,找到了之后,来王府,禀告于我。” 虽然高寒对此心中有疑惑,可是最终却什么都没在问,点了点头表示明了。 她闭了一下眼睛,又指了指刚才被她丢到地上的那节刀刃,“把这个东西也回去查一查,究竟是什么地方锻造的。” 江芍把该吩咐完的事情都吩咐了之后,便一瘸一拐的往回走去。 彼时营地。 沈知意浑身是血,都被带回来的时候,一下子惊动了所有人。 太子闻声,立刻赶了过来,看到沈知意浑身是血的样子,着实是被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皇太孙怎么会受这么严重的伤!” 他怒喝道,陈香莲想都没想,直接跪下来,她正要开口认罪,沈知意却一把拦住她,“父王,儿臣没事,此次春猎有贼人混入其中,儿臣便是被贼人所伤。” 沈知意说着看了看陈香莲,朝着她眨了眨眼睛。 陈香莲愣了愣,最终选择低下头去,不说话。 太子脸上浮现出阴翳,回头去看着众人:“来人!去彻查此事!将在春猎中出现的贼人全都给孤查出来!” 沈知意眼见着彻底安全,实在支撑不住,终究还是晕了过去。 “沈……太孙殿下!”陈香莲慌张喊到,太子抿唇,喊到:“来人!把太孙殿下带下去好生医治!” 太医赶忙前来,指挥着士兵抬着沈知意下去,陈香莲思索片刻,对太子道:“殿下,威远将军如今还尚且被那些贼人包围,还望殿下能去救救威远将军。” 她言罢行礼,随后跟上了沈知意。 彼时沈清安收到消息匆匆赶回来,便听到了陈香莲这一番话,他手中长剑“当啷”落地,整个人愣在原地。 彼时他脑海中再无别的想法,立刻转头便要朝着南边而去。 “清安!清安!沈清安!” 太子上前来,直接一把拉住了沈清安,他一下子顿住脚步,“皇兄,泱泱出事了,我要去找她!” “我知道。”太子道,“但你现在如此激动,怎能轻易让你离开呢?” 他顿了顿,“你先留在营地里面,稍安勿躁,援军已经去救援了,就且在此等着他们回来。” 沈清安摇了摇头:“我不放心,我要亲自去。” 说着,就要转身离开。 “沈清安!”太子厉声,“那伙贼人现在是否还在那边尚未可知,你一个王爷过去,难道就不怕自己被牵连进去吗?” “你现在过去就是当活靶子了!”太子斥道。 沈清安一下子停住脚步,回过头去,有些错愕的看着太子。 “皇兄,泱泱是我的妻子,现在她正陷入危险之中,你难不成要让我袖手旁观吗?”他问道。 太子顿了顿,道:“无论如何,你身为王爷,性命自然是更贵重一些,孤若让你去了,那便是对你不负责任,不许去,在这等着。” 沈清安实在是没有想到,他皇兄居然能说出来这样的话。 他抿了抿嘴,“皇兄,恕臣弟难以从命。” 沈清安说完就准备转身离开,太子自然是不会让他走的,立刻抬手叫人把他拦下。 他握紧了腰间长剑,思考着,若是此时拔剑是否有些太过。 “等等!” 就在气氛剑拔弩张,一触即发之时,江芍被高寒扶着回来。 她整个人看着虚弱至极,身上已经被鲜血浸染。 沈清安眸子一缩,也顾不上其他的事情,立马上前去从高寒手中接过她,“怎么回事?” 江芍朝着他虚弱的摇了摇头,随后看向了太子,“太子殿下,是臣无能,未能提早察觉贼人已藏匿于此。” 她说着拱了拱手。 看着她这般模样,太子自然也不好苛责,扭过头去摆了摆手:“你今日也受惊了,还受了这样重的伤,这些事情,等到回到京城之后再议,你先下去寻太医医治吧。” 江芍应了一声,太子看向沈清安,“清安,好生陪着你的王妃去医治,其余事宜,暂时不必操心,记着了?” 第280章 迟到了 沈清安还想要说什么,被身边的江芍扯了一把,最终什么都不曾说,点了点头:“臣弟知晓,告退。” 他说之后,就扶着江芍离开了。 太子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随后扭过头去看着高寒:“刚才发生何事,你可知情?” 高寒摇了摇头,“回太子殿下的话,属下不知,等到属下赶过去的时候,那群黑衣人都已经撤退了,本来有一个人是被将军抓住了的,可是没有想到丢下颗烟雾弹也被他跑了。” 太子点了点头,“孤知道了。” “你先下去吧,如果是关于此事,还有什么其他的事宜,孤自然会去找你的。”太子摆手,高寒点头称是。 另一边沈清安扶着江芍回了营帐内,他一言不发,表情看起来有些沉闷。 江芍并不曾说什么,只是看着太医走过来,小心翼翼的替她包扎伤口。 “将军,你身上和手上的伤其实都不算是特别严重,可是切记不要在动武,会牵扯伤口,导致伤口好的更慢。” 太医认真嘱咐道,面上担心的很。 “但是臣并不善于接骨,只能勉强吊住将军的胳膊,接骨一事,还得请军中熟悉接骨的大夫前来。” 太医说的十分认真,江芍点点头,“好,我知道了,多谢太医费心。” 她说完,勉强抬了抬自己的胳膊,可依旧疼的让她倒吸一口冷气。 沈清安看着她这个样子,怎能不心疼?立刻上前去,轻轻的揽住了她的肩膀,说道:“泱泱,你伤的这样重,先不要乱动。” 江芍点了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沈清安把太医送出去之后,重新又回来,表情有些幽怨。 看着他这个模样,江芍虽说身上还疼着,却忍不住笑了一下。 “怎么是这副表情?”她问道。 沈清安总算是忍不住了,开口说道:“你明知道方才皇兄与我说那样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却还拦着我。” 江芍叹气,“这次春猎出现这样大的纰漏,本来就是不该有的事情,太子估计正嚼头烂额,你若是与他说这些话,说不定会惹得他更加烦恼。” “泱泱,我自然明白你是什么意思,可黄兄居然说,我身为王爷,命更贵重,你叫我如何不恼?” 她微愣,的确没有想到,看起来勤政爱民的太子,居然会说出来这样子的话。 “他会有这样子的想法,确实也无可厚非。”江芍只能如此道,“而且,太子不许你插手这件事情,自然也有避免你受伤的缘故在。” 她苍白的脸颊上露出了一抹笑,“你也就不要在心里再怪太子了。” 沈清安摇头,“我倒是不说什么怪他,只是觉得,皇兄若是说这样的话,可就与他之前教我的,大相径庭了。” 她也倒是没再开口,这样的事情对于沈清安而言,确实难以接受。 “算了,走都走了,我倒也相信,皇兄一定能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他看着江芍,“不过,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沈清安说话间就听到外面有人来,江芍自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朝着外面问道:“何人?” “回将军的话,小人是军中军医,最为擅长接骨之术,听闻将军手臂脱臼,特地来此替将军接骨。” 江芍这倒是回想了起来,放在那太医离开的时候就已经说过了,要找一个善于接骨之术的大夫来,没想到这么快。 “进来吧。”江芍道。 那大夫撩开厚重的营帐帘子走了进来,朝着屋内的两人行了礼,随后站到了江芍旁边。 他伸手放在江芍胳膊上,轻轻的捏了捏,眉头不自觉的就紧皱了起来。 “怎么了?”沈清安面对着那大夫站着,自然看清楚了那大夫脸上的表情。 大夫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觉得将军的耐力真是异于常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摸着骨头脱臼的位置,“这伤一摸便能摸的出来,必定是被重力摔打而至,更别提将军这条胳膊上还曾有旧伤。” “这种钻骨之痛,将军时至今日不曾叫一声疼,实在是女中豪杰。” 大夫嘴里这样说着,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含糊,只听得“咔咔”两声骨头响,骨头便接了上去。 江芍疼的闷哼了一声,额头顿时冒下来细密冷汗。 沈清安心疼的看着她,却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从怀里掏出手帕替她擦一擦汗。 “骨头已经接上了,将军,小人还得再多嘱咐将军两句,将军者右手手腕有旧伤,如若还要继续强行使用,那你的手迟早会废,要注意休养。” 大夫的表情十分诚恳,倒也能看的出来是真的关心江芍。 可江芍此刻疼的有些两耳发聩,根本听不进大夫说了什么,只是胡乱的点点头。 眼看她此刻如此痛苦,大夫自然也不会再多说什么,默默的拱了拱手,转身退了下去。 沈清安等人离开之后,才轻轻的揽着她的肩,将人搂到了怀里,慢慢的摸着她的头发,以作安抚。 “好了,没事了。”江芍声音发闷的说道,沈清安却依旧没有松开她。 “这些年来要你自己面对,辛苦你了,我该早些来找你的。”沈清安声音都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疼惜。 江芍听着这话,先是一笑,随后鼻子有些发酸。 “都怪你。”她难得的会用这种撒娇语气说话,随后埋在了沈清安怀里。 其实刚才大夫说的不对,她并非耐力极强,而是以前受伤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人空的出心思来安慰她。 先前在山上习武的时候就不必说了,练武怎么可能会有不受伤的呢? 再到后来,入了军营,带兵打仗就更是如此了。战场上人人自危,连性命都是朝不保夕,更何况受点伤呢? 沈清安明白她此刻的脆弱,只是应着她的话,把人紧紧的抱在怀里,让她能感觉到他的存在,给予她安全感。 一份已经迟到了有十年之久的安全感。 第281章 如何想做 营帐内安静了许久之后,江芍终于缓了过来,慢慢抬起头盯着沈清安,“你刚才不是问我,刚刚发生了什么吗?你听我与你说。” 她一边说着,一边活动了一下自己刚刚被接上的骨头,虽然还有一些酸疼,可是已经能活动自如了。 江芍几乎是事无巨细的,把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沈清安,沈清安听着,只觉心中一惊。 “你说的有如此绝世箭术之人,我甚至都不知道几个,还全都是军中之人。”沈清安低声道,“更何况还用得上人皮面具和烟雾弹。” “先前那个死士,不就是这样子躲过检查的吗?”沈清安蹙眉道,“不说拿人皮面具,就说那烟雾弹,也并非是普通人想得,就能得到的。” 江芍点头,“我心里担心的,也正是如此。” “那人不仅把自己的脸裹得严严实实的,还特地又多带了一层人皮面具,很显然是怕被我看出来。” “我担心你刚刚的推测都是真的,此人就是军中之人,只不过我们现在还并不知道到底是谁。” 江芍抿唇,“不过,那人皮面具却并没有那个死士的精致,利刃划过,也只不过是像划破了一层衣服一样,破了个口子,不曾渗血,这才让我察觉端倪。” “那你觉得,他们会是一批人吗?”沈清安问她。 她撇了撇嘴,仔细分析了一番之后,点了点头。 “是不是真的是一伙人,我说不好,但是,我却觉得八九不离十。”江芍分析到,“我觉得,并非是这人的人皮面具不精致,而是是他先拥有此物。” 沈清安立刻明白她想要说什么。 “所以这么多年以来,他自认为自己的人品面具天衣无缝,但是没有想到会被已经见过更加精致的人皮面具的,你轻易拆穿。” 他分析道,江芍点头。 她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头疼,“其实说到这些,我才更觉得有些难办,今日的神秘黑衣人,与那死士有瓜葛,可你想一想,那死士,又与谁有瓜葛?” 两个人的视线对到了一起,脑海之中不约而同的,同时闪过了一个人的脸。 冯宽。 “可是,现在人都已经被抓到了天牢关着,并且冯文良也不准备保自己这个儿子,现如今,只等着秋后问斩,他又能与这件事情,有多少关系呢?” 沈清安抿唇,沉思。 “冯宽被关着,确实未必与这件事情有关系,可你别忘了,他背后之人,还在外面逍遥,我们至今都不知,他究竟是谁的人,不是吗?”江芍道。 她慢慢抬起头来,一双大眼睛扑闪扑闪的,倒是让沈清安有些愣神。 片刻之后,他才终于回过神来,“你说的是。” 他顿了顿,“不过这我们应该从哪里查呢?” 江芍挑眉,“自然是从冯宽查起了,他现在对放弃了他的父亲恨之入骨,我们只要能答应他,扳倒冯文良,还丑,不能从他嘴里撬出情报吗?” 沈清安眉眼舒展一笑,“你的主意永远很多,可话虽如此,又要怎么做呢?” 江芍正准备开口继续往下说去,却突然撞进了他盛着笑意的眼眸中,她停顿片刻,也突然笑了。 “你不知吗?”她问。 沈清安一时被她逗笑了,点了点头:“知晓知晓,就是想要看我们家泱泱,指点江山的样子。” 江芍倒是有些无奈,没想到,沈清安也会如此幼稚。 “看来回去之后,又是一堆事。”江芍一想到回去之后要面对的事情,就只觉得十分的头疼。 沈清安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别担心,我与你一起。” 她“嗯”了一声,随后,非常自然地靠在了沈清安肩膀上,“明明,今日算得上是领了一个清闲的差事,可没想到,最终还是这么累。” 江芍说着慢慢闭上了眼睛,确实是想好好休息一下。 沈清安没多说什么,伸手搂住了她的肩膀,让她能更舒服的靠着。 二人之间无话,江芍都已经打算就这样睡着,好好补充一下精力,就听到又有人到门口来。 “王爷。” 是长风的声音,虽然十分短促,可是听得出竟然有些焦急。 沈清安问:“进来说,怎么了?” 长风闻言,撩开了帘子走了进去,拱手行礼,回答道:“方才皇太孙殿下也受了重伤,此时此刻正躺在自己的营帐里,诸位太医都在紧着救治。” “可是,那支箭刺入体内太深,若没有什么灵丹妙药吊着的话,贸然将那支箭拔出来的话,会容易让太孙殿下,失血而亡。” 长风说完之后,两个人猛然间站了起来。 江芍是最为震惊的。 “方才出现意外的地点是在南方,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太孙一直没有朝着这边来过,怎么会受这么重的伤呢?” 她心理已经隐隐约约有了答案,可是却觉得,自己心里面的这个答案,十分的麻烦。 长风又叹了一声,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忍道:“因为陈小姐。” “太孙殿下惹恼了陈小姐眼看着陈小姐一个人离开,又担心她会出事,就让所有人原地待命,他去找陈小姐。” “而这个时候,陈小姐正与王妃您待在一起,原本是相安无事的,可没想到这个时候,王妃和陈小姐遇到了那伙贼人。” “陈小姐被王妃喊去搬救兵,正好撞上了,来找她的皇太孙殿下,殿下到的时候,正逢陈小姐被追杀,箭矢已经离弦,太孙殿下也什么都顾不上,就直接冲上去救人了。” 江芍听长风说完之后,第一时间忍不住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的这么细致?” 长风的表情更加凝重,“因为在场除了皇太孙殿下自己之外,还有跟着他一起去的随从,这也是最麻烦之处。” 江芍明白长风话里话外的意思。 陈香莲是贵族小姐不假,可是,沈知意却是下一代储君。 储君为了救她而重伤至此,让太子太子妃如何作想?这可真是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件好事。 第282章 连累 “现在先别管这些有的没的了,清安,我们快去看看知意怎么样了。”江芍说完就准备直接往外走,被沈清安又重新拉了回去。 “刚刚大夫不是已经跟你说过了吗?你现在这个身体状况,哪里也不要去,先好好休养着,我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沈清安交代完之后就准备走,江芍却还是跟上了。 “你别拦着我,莲儿于我而言,已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了,她现如今一个人,一定张皇无措,我得去陪着她。” 江芍赶在他又准备拦下自己之前,开口说道。 沈清安听她这么说,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扶着她往沈知意营帐而去。 两个人匆匆赶到的时候,营帐门口已经围了一圈人。 她看着这个场面,就心里有些发慌,也顾不上许多,直接朝里走去。 不想裴珩却在这个时候,一把拦下她。 “江芍!我听说你遇刺,你没事吧?”他有些紧张的上上下下将人打量了一遍,心里是真的害怕,江芍会出什么事。 江芍眼睛依旧盯着营帐里面,把裴珩推到了一边去,说道:“没事,就是手上蹭过点皮,胳膊脱臼了,已经接好了,让我进去看看沈知意。” 裴珩听她这么说,眼疾手快,又把人拦住。 “你先别进去。”裴珩道,他的表情看起来有一丝为难。 “太子本来想瞒着太子妃的,可是不知道谁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太子妃,太子妃已经哭晕两趟了。”裴珩压低声音道。 江芍叹了口气,“这也难免,毕竟是自己十月怀胎才生下来的孩子,如今遭了这么大的罪,她这个当娘的又怎么能不心疼呢?” “我不是跟你说这个,现在太子妃已经不管不顾,坚称是因为你和镇远将军,也就是我爹守卫不利,所以才会出现这样子的事情。求皇上问你们的罪。” 裴珩说着也是有些无奈,“你说会混入贼人这种事情,你和我爹哪里能提前猜到,又如何能知道,皇太孙殿下如此重情重义,就一定要替陈小姐去挡箭呢?” 江芍倒是早早的就做好了这个准备,“裴将军在哪里?皇上又怎么说?” “不知道,自从出事之后,我就没见到我爹的人影,至于皇上,一直没说什么。”裴珩摇摇头。 江芍反倒也有些忐忑了起来。 皇上若是说些什么倒也罢,就怕这什么都不说,才真叫人心底发怵。 “所以我说,你们两个现在,还是先别进去,免得太子妃看到你们两个再激动,到时候皇上也不好收场。” 裴珩摇头道。 江芍有些焦灼,“那你看到莲儿出来了吗?” 他又摇头。 “我说来,她人还在里面,我不能就这样子走了,我得进去看看。” 江芍非常认真的说道,说完之后,也不顾裴珩的阻拦,走了进去。 “父皇,您也是为人父母,也是亲眼看着知意长大,他如今命悬一线,您又如何能让儿臣不心痛呢?” “能把贼人放进来,本来就是未曾尽到守卫之责,儿臣只不过是要求父皇严惩疏忽职守之人,父皇您为何如此为难?” 江芍才刚进去就听到太子妃的哭诉声。 她实在是有些不知该怎么面对太子妃。 “臣,参见皇上,参见太子,太子妃。”江芍慢吞吞的说道,却不敢直视太子妃。 听到声音之后,太子妃猛然将头扭了过来,死死的瞪着江芍。 “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我儿,有没有死吗?”太子妃的声音有些失控。 江芍有些哑声,却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太子妃的咄咄逼人。 其实说的若是难听一些,她现在过来可不就是为了看看沈知意到底还有没有事,可是她知道,如果真这么说了,太子妃非得把她的皮扒下来。 “太子妃,臣知晓太孙殿下伤的如此严重,您心中着急,可是不管怎么样,也要先顾好自己的身体才是。”江芍干巴巴的说道。 “你明明知道一个做母亲的,到底多痛心,孩子受伤为什么不把自己的守卫工作做好呢?这么多人,你是没有看到吗?怎么就能把人放进来?” 太子妃歇斯底里的质问道。 眼看着自己的夫人如此,太子也是有些不忍,将人一把抱紧:“好了,好了,她毕竟也不是故意的,你瞧,她回来的时候,自己也受了伤,伤的还不轻。” 江芍悄悄的,把自己的手往背后藏了一下,并不想借由自己的伤口,来给太子妃施压。 “殿下,威远将军本身就是将军,她受这样子的伤,是家常便饭,可知意不同,从小到大他都是被你我以及父皇疼爱长大,连蹭破点油皮都怕,何况这么重的伤呢?” 太子妃此言,自然是有些口不择言,江芍听到耳中,难免觉得刺耳,可是又不知该反驳什么。 沈清安自然听不下去,将人搂了过来,还未曾开口,便听到清脆的女子声音。 “太子妃娘娘,臣女知晓您爱自心切,可是,威远将军也是人,受了伤也会疼的,怎就能算是家常便饭呢?” 听到熟悉的声音,江芍这才注意到被挤到角落里站着的陈香莲。 她眼睛红红的,发髻仍旧散着,应该是从刚才到现在,甚至都没有精力整理一下自己。 闻言,太子妃像更是被刺激到了一般,竟然众目睽睽之下,回过头去一巴掌打到了陈香莲脸上。 “闭嘴,这里还轮不到你来说话,若非是为你,我儿又怎会伤成这个样子?” 太子妃也是双目赤红,压根听不进去别人的半句话。 江芍着实是有些被惊呆了,连忙走到了陈香莲身边去,将人拉过来,看到她脸上慢慢浮现的巴掌印,饶是她再有些好脾气,也难免忍不住。 她回头看向太子妃:“春猎混入这样的贼人,确实是我们领了守卫之责之人的疏忽,父皇若要责罚,我自不曾会什么怨言。” “可太子妃,太孙殿下如今受伤,全是他自愿救人,你又怎么能怪到她身上呢?” 第283章 她认罚 太子妃也的确是没有想到,江芍会突然之间帮陈香莲说话,一时之间被说的有一些愣住,怔怔的看着江芍。 片刻之后,终于反应了过来,抬手便要对江芍动手! 只不过,这一巴掌,终究还是没有落下来,被沈清安截住。 他有些忍无可忍:“够了,皇嫂!” “你说威远将军身为将军,受伤是家常便饭就已经实属不尊重,替我大昭守卫国土的将士了,如今竟还想要对刚刚与贼人缠斗的将军动手,你还有把父皇放在眼里吗?” 沈清安质问道,这一瞬间倒是让太子妃反应过来,皇帝还在这儿。 只是皇帝一言未发,只是静静的盯着她看着。 “父皇,您知道的,儿臣向来没有什么僭越之心,如今只不过是有些太担心知意了。”太子妃说道,气势已经弱了几分。 太子看起来,对此也是十分头疼,转头看着皇帝。 “太子妃,朕体谅你实在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你也不能如此的口无遮拦。”皇帝说道,看向江芍。 “虽说威远将军是清安的王妃,是自己人,听到这话,不会说什么,可若是换了旁人呢?你这不是寒了将士们的心吗?” 皇帝摇头叹气,看似是在做和事佬,实际上是在告诉江芍,都是一家人,不要计较这件事。 她看了一眼站在自己旁边的陈香莲,却觉得咽不下这口气。 “父皇说的是,儿臣受这些伤确实已经不算什么,可是陈小姐确实委屈。”江芍说着看着太子妃,“太孙此举是英雄救美,算是壮举,该嘉奖殿下,而非苛责陈小姐,毕竟陈小姐只是被救了,这难道该怪她吗?” 皇帝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扭头静静的看着江芍。 她说完这些话之后,也同样不卑不亢的抬头看着皇帝。 片刻之后,皇帝回头,训斥太子妃:“宁王妃说的没错,陈小姐说到底,也是丞相之女,怎么能让你如此随随便便的打骂呢?” “还不快与陈小姐道歉。”皇帝说道。 太子也扭头催促,“是啊,陈小姐这可是无妄之灾。” 太子妃总算还是有一些理智,不会在这个时候公然忤逆,深吸了一口气,朝着陈香莲道歉:“是我不好,陈小姐。方才,我有些太激动了。” 陈香莲当然也知道,这已经是给了她足够的台阶,该顺坡下驴。 她摇了摇头:“臣女多谢太孙殿下的救命之恩,也不怪太子妃殿下如此急切。” 说着转头看向皇帝,“皇上,现在不是争论这些谁对谁错的时候,我们得赶紧救太孙殿下的命啊!” 她说着又流下泪来。 江芍这个时候没有贸然帮腔,毕竟不知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依旧的沉默。 太子终于有些忍不住:“父皇,那终归是一块死物,知意如今已经命悬一线,不如赶紧派人,去宫里取出来吧!” 死物? 江芍联想到了刚刚长风说的话,此时此刻的沈知意,需要东西来把他的命吊住,才能紧接着替他拔箭。 她来之前一直以为,是没有这个东西,所以才如此的为难。 可,现在看太子这样子说,难道是有办法,但皇帝不愿意吗? 沈清安脑子转的更快,立刻就联想到了苏子洲之前提起来的东西。 “父皇,就算是琥珀石再珍贵,也终究只是一块石头而已,可是知意终究是您的亲孙子。”沈清安说道。 众人都有一些诧异的盯着他。 按道理来说,他应该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可是现在却开口说了出来。 皇帝则是最震惊,“你怎么知道?” 沈清安摇了摇头,“父皇,儿臣怎么知道的,这自然并不重要,现在最重要的是这个东西能救命。” 皇帝没有在就此深究下去,反而是又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将目光投落在躺在床上的沈知意身上,片刻之后,回头说道:“去吧,太子,你找人去国库之中,将那琥珀石拿过来。” 江芍此时此刻,都已经不知道该先惊讶什么了。 没有想到,苏子洲提起来的琥珀石,居然真的有这种东西。 更没有想到的是,皇帝居然还在这块石头和沈知意的命之间犹豫。 她默默的看着太子和皇帝,倒是越发的觉得这是父子两个了。 并不能说他们两个不好,只能说是太过于精致的利己主义者,仅此而已。 江芍不由得,又看向沈清安。 他此时此刻提出来,自己知道这样东西难道不会给他招来麻烦吗? 太子这个时候自然是高兴的,只要能拿来琥珀石,便能救沈知意的命。 “太子妃,你也辛苦了,知意现在只等有琥珀时,吊着他的命,便就能治,你也不必再忧心此事,回自己营帐歇着吧。” 皇帝又转头去看太子妃,太子妃还想争论,一旁太子已经应下:“是,父皇,儿臣这就带着太子妃回去歇着。” 他说道,又扭头去看太子妃,“你也累了,好好歇一歇。” 太子妃垂眼,没再言语其他,任由太子带着她离开。 皇帝看着二人离开营帐,神情顿时无奈,随后回头看着江芍,“太子妃本就孕育困难,是险些舍了命才生下知意,故而难免会疼爱一些,才会这般口无遮拦,你莫要与她计较。” 江芍摇头,“父皇,太子妃是我皇嫂,我又怎会同皇嫂计较?只不过,陈小姐是受了些委屈的。” 陈香莲看着她,轻轻摇摇头,示意江芍她没关系。 皇帝也看着陈香莲,盯着她许久,忽然问道:“倒是泱泱提醒了朕,还不曾问过陈小姐,方才发生了什么,可曾受惊?” 陈香莲摇摇头,“回皇上话,臣女无事,方才所经历之事,便是方才太孙殿下身边侍从所述一般无二,彼时臣女也是一时不曾察觉,这才酿成如此后果。” 她抬眼看着皇帝,“皇上,臣女自知,叫太孙殿下为臣女挡箭,实属不该,臣女有愧。” “皇上若因此责罚,臣女认罚。” 第284章 催命符 陈香莲这句话说的不卑不亢的,可是很显然,皇帝不能把这句话当真。 “快起来,快起来,那些话都是太子妃气糊涂了,才这样说的,并非是在针对于你。”皇帝叹气道。 “并没有人愿意发生这样子的事情,不论是你还是太子妃,现如今都不过是关心则乱罢了。”皇帝又做和事佬。 江芍在一旁听着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多少都觉得,陈香莲今日太过委屈了些。 陈香莲回道:“既然皇上这样子想,那臣女也只能在此,多谢皇上了。” “泱泱,你也受了这么重的伤,别在这里守着了,回去好好歇着吧。”皇帝话里话外都是在打发江芍离开。 江芍摇了摇头,“没事的,父皇,知意受伤,毕竟也有我失职之过,况且儿臣伤的并不算厉害,所以想在此等着知意平安。” 皇帝叹了口气,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你留在这里能安心也好,朕还有其他事务要处理就先走了,若是知意情况好转的话,记得叫人来通知朕。” 他说完之后,转身便离开了。 江芍看着皇帝的背影许久,随后回头去问沈清安:“方才,我若是没有理解错的话,父皇想让我离开?” 沈清安并不曾立刻回答,而是顺着她眼睛看着的方向看去。 “罢了罢了,总之,现在还是知意更重要一些。”江芍叹气道。 她看向陈香莲,“其实刚才皇上问的话,我也想问你,遇到这样子的事情,吓坏了吧?” 江芍问道,眼里都是心疼。 陈香莲摇了摇头,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这话是我该问你才对,从你进来起我就注意到了,你手上缠着这么厚的纱布,也是受了重伤吧,还要替我们两个担心。” 江芍摇头,“同我方才与皇上说的一半,这些伤只是看着有些骇人,却的确不至很严重。” “但是,知意如今这般模样,若再不及时救治的话,可真要有性命之忧了。”她说着十分担忧的扭头看着床上躺着的沈知意。 沈清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泱泱,别担心,皇兄的人已经进宫去取琥珀石了,等把东西取回来,处理伤口就好。” 正说着话,门外就进来一人,看着略有些眼熟,想来应该是太子的随从。 他手里抱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木匣子,看样子应该就是那琥珀石无疑了。 “参见宁王殿下,太子殿下在何处?”他进门来先看了一圈,并没有看到太子之后,又询问道。 沈清安朝他伸出手:“皇兄带着皇嫂先回营帐了,你把这个先交给我,等待会太医来了,我把这琥珀石交给太医。” 侍从有一些犹豫,并没有立刻将手里的木匣子递出去。 到底是救命的东西,他不敢随意交付,也是正常。 “那你且在此处等着,我去找太子。”沈清安言罢要出去,却没想到,太医却在此时端着药回来。 他环顾一圈,问道:“可有拿来能吊着太孙殿下性命的丸药?” 几人对视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反而是将目光放在了拿着要来的侍从身上。 侍从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木匣子交出去。 “这便是那灵丹妙药?”太医盯着那个木匣子,问道,几人依旧没有回答。 太医看着几人沉默,也是有些着急,“这究竟是不是那能吊住太孙殿下性命的灵丹妙药。如果是的话,就混在这汤药里面,喂殿下服下,微臣就可以开始拔箭了。” “你放心,本王是知意的亲叔叔,这种情况之下,本王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你就放心的把你手里的匣子交给太医。” 侍从闻言,自然也知道现在这个情况紧急,就准备把手里的木匣子交出去。 此时此刻,突然有一只手按在了木匣子上。 众人顺着这只手看向手的主人,发现居然是江芍。 她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这个带着木匣子来的侍从,“你这匣子里面装着的,是什么东西?” “自然是琥珀石。”侍从从善如流的回答道。 下一刻,江芍毫不犹豫的直接把人摁下,那吓得摔在地上,从里面的的确确摔出来了,一块黄色的晶状石块。 “你是谁?是谁派你来这的?”江芍厉声呵斥。 男人被她突兀的按到地上,一时有些惊慌失措,连忙解释道:“王妃娘娘属下是太子殿下的侍从,奉命去宫中去琥珀石的呀!” “胡说八道!你若再不说你的真实身份,我就把你压到刑部大牢,去尝尝那七十二道刑法,看看你还能不能嘴硬下去!” 江芍眸中闪过一丝精光,表情也有一些冷冽。 男人一下子就有一些结巴了,慌张的大喊:“冤枉啊,王妃,属下真的是冤枉的!” 江芍也不管他,直接朝着外面喊道:“来人将此贼人压下去,带到刑部大牢去,好好审问一番!” 外面应声而入,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立刻从江芍手里将人接过。 “太医,麻烦你拿起来拿地上的东西,瞧瞧到底是什么。”江芍道,从怀里抽出来一张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 沈清安别的倒是没太注意,但却看到了她此刻微微有些发抖的手掌。 他微微皱了皱眉,看向江芍,又考虑到这里人多眼杂,不便开口,便先咽了回去。 太医把那块石头捡了起来,先是仔细的摸了一下,随后又凑到鼻尖去闻,下一秒他大惊失色,手中的石头也应声落地,碎了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江芍连忙问:“怎么回事?” 太医的脸色有些发白,“虽然微臣并不知道琥珀石究竟是什么东西,但这东西若是让太孙殿下服下去,下一刻,太孙殿下一定会无法止血而亡!” “因为这东西,不是什么能吊住人性命的良药,里面掺杂着大量的蜂王浆,这东西吃下去只会叫人活血化瘀,对于此时此刻随时有大出血风险的太孙殿下而言,就是催命符!” 第285章 拒绝他 众人大惊失色,江芍猛然一下子转过头去盯着那男人,“说!你家主子究竟是什么人,居然对太孙殿下怨恨至此!” 那男人眼看着此事已经暴露,眸光暗了暗,江芍注意到了这个细节,立刻就要猜到他要干什么,大喝一声:“拦住他,他要自尽!” 两个士兵听到这个话,立刻伸手去拦,可是却晚了一步,那男人已经咬破了牙齿间藏着的毒药,口吐鲜血倒了下去。 江芍三步并作两步走到了那男人身边,去探了探他的鼻息,已经没有了任何气息。 她咬了咬牙,站了起来:“人死了。” 沈清安看了看那尸体,摆了摆手:“你们两个把他的尸体先拖下去吧,仔细搜查一下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其他证据。” 士兵应是,一左一右架起了那男人的尸体,把他拖出了营帐。 陈香莲看着那男人尸体被拖走,仍旧有些心有余悸,随后问道:“泱泱,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江芍皱着眉,心中像是压着千斤担。 “方才这人进来的时候,首先是装出来了一副并不熟悉屋内众人身份的样子,不愿意把手里的木匣子交出来,下一刻被我摁住时,却叫出了我王妃的身份,要知道,就算是现在京城中,也还有许多人不知我是宁王妃,若要是认识我,也都只记得我是威远将军。” “更别说,我刚刚问他这箱子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是他想都不想脱口而出,便是琥珀石。” 江芍回头看几人,“就连太医都不知道琥珀石是什么东西,他一个奉令去取东西的侍从,难道就能知道了吗?” “而且,太子殿下离开到现在,甚至连一柱香都没过去,京城皇宫离这里,就算快马加鞭,最少也得一个时辰,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了?所以绝对不是太子派去的人。” 陈香莲一时间恍然大悟,“幸好有你还在警惕的周围的事情,若是这里只有我一人的话,说不定现在就已经害了殿下了。” 江芍皱眉咬着唇,没回话,又思索了许久之后,才扭过头去询问太医:“太孙殿下现在,可有性命之忧?” 太医经历了这么一遭,满头是汗,“方才王妃说了,说着来去最少要一个时辰,这个时间倒是能撑得住,可如果时间再长,微臣是真不能确定了。” 江芍点头,“好,我知道了。” 她说完之后,回头,一时间,对上了沈清安略有些沉沉的目光。 江芍整了一下,察觉到他情绪不佳。 但是还没等她问,太子就从外面走了进来,“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看到有个人被拖出去了?” 陈香莲转头看了看两人,回过头来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惹得太子大怒。 “胆大包天!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就敢动这种歪心思!真是无法无天了!” 他深吸一口气,“清安,你也介入这件事情,替我去查一查,到底是什么人,这么大胆,不仅敢派人来围猎场刺杀,居然还敢派人来暗害太孙!” 沈清安应一声,“是。” 太子深吸了一口气,有些无力,“太医,你留在这里先好生照顾,最后若是琥珀石送来,孤亲自给你拿过来,除了孤交给你的东西,什么都不许给太孙用!” 太医连忙拱了拱手,表示自己知晓。 沈清安垂下眼帘,看向江芍:“这里暂时用不到我们,你跟我出来。” 她既然已经感觉到了他刚刚有些不悦,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拒绝,朝着陈香莲使了个眼色,随后跟着沈清安往外走。 沈清安显然不只是要到营帐外,反而越走越往林子里去。 她问道:“清安,发生什么事了,不能在里面说?还要走这么远。” 江芍嘴里问着,脚步也没停,可却没有想到,面前的沈清安却忽然停下了。 “泱泱,太医都已经跟你说过了,让你注意一些你的手,方才你还亲自上手抓人,你知不知道你擦手的时候手都在抖?” 眼见此处无人,沈清安回头说道。 江芍被他突如其来的火气,又已经吓到了,愣在了原地。 “我只想这是你身为将军需要做的事情,可是我就在你身边,你能不能,能不能依靠我一下?” 沈清安走近,眼神中满是哀伤。 “还是说,你不信任我?”沈清安问道。 江芍下意识的将自己的手藏到了背后,没有想到,刚刚一切发生的那么快,沈清安居然还能注意的到。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当时情况太急,我怕让他跑了……” 她解释的声音也有一些微弱。 毕竟,沈清安身手与她可以说得上是不相上下,只要跟他使一个眼神,他立刻就能将人摁住。 她刚刚……确实下意识,只当自己在孤军奋战。 “我不是要指责你什么,你刚才胳膊刚刚脱臼,如此一来,你就不怕,你的手会废了吗?”沈清安抓住她手问道。 江芍感受到他刻意放轻的力道,一时之间都不知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 他都已经如此恼怒了,却还是害怕伤到她,动作放的一轻再轻。 她顺着他的姿势,轻微挣脱了一下,便挣脱开,随后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膛上。 “我知道了,下次不会这样了。”江芍声音弱弱的,听起来很令人有怜爱的感觉。 “刚刚是我考虑不周。”她继续解释。 沈清安原本还有些愠怒,在她抱上来的那一刻,什么气就都消失了。 一时之间,只剩下了心疼。 他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将人搂进怀里。 “泱泱,之后无论去做什么,都让我陪着你好吗?”他顿了顿,“我不是想要圈着你,但是,你不知我今日见你浑身是血的样子,有多害怕。” “还好,今日伤的只是手,如若再伤到了别的地方,可叫我如何是好呢?”他声音颤抖道。 江芍抱得紧了一些,可嘴上却拒绝道:“不行。” 她说着抬头,“你不能每时每刻与我在一处。” 第286章 渡药 沈清安眼里都是疑惑,并不知为何她不愿意。 “清安,我就不说远的,今日我所当的职位,是狩猎场守卫之职,既然是要守卫,又怎么能让你与我一起呢?” 江芍解释,“我知道你担心我,可是我们时时刻刻在一起,显然是不可能的。” “所以,不必如此担心我,因为我也相信你。”她笑眼弯弯,“我有危险,你总会及时出现。” 沈清安被她这几句话哄的,倒是没了话说,也有些无奈。 他语气软下来,“我知道了,泱泱。” 江芍现在他已不再生气,便提起了别的事情:“对了,清安,我之前也与你一般以为,这琥珀石未必有这样的东西,可现如今看来,此物确实存在,并且,也有一定的特别功效。” 她顿了顿,“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说明苏子洲没有说谎?” 沈清安点头,“那,我们可要再与她见一面?” 江芍略略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都先等知意醒了,回到京城再说吧。” 他点头,“好,那我们先回去吧,正好看看知意如何了。” 二人没有就这件事情再继续讨论下去,而是转身离开了林子,回了营地。 真正派去去取琥珀石的人,居然将时间缩短至这么短,不到一个时辰,竟然已经回来了。 沈清安二人回来的时候,正好碰到,此人从马上摔下来,手里还死死的护着一个木匣子。 他们二人大惊,立刻走了过去。 沈清安将人扶了起来,江芍忙问:“这是发生了什么?怎的如此狼狈?” 那人浑身是血,有些虚弱的回答道:“回禀王爷,属下幸不辱使命,将此物从宫中带了出来,可惜路上遇到了伏击,这才耽误了时间,否则,早该回来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咳出了一口血,整个人看着十分狼狈。 “太医!”沈清安大喊了一声,太医立刻从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了这里有个浑身是血的人,愣了一下。 沈清安指着他,还没有开口,他立刻将自己手里的木匣子拿了出来,递出去:“太医大人,这就是太子命,我从宫里拿出来可以吊住太孙性命的良药,你快拿去,去救太孙!” 他说完之后,手里还捏着那个木匣子,下一刻便晕了过去。 太医慌忙的接过了木匣子,“王爷,王妃,微臣就先告退了,太孙的性命要紧。” 他说完就离开了,沈清安与江芍对视了一眼,二人自然也不会将此人,丢在这里。 “你们二人把他抬去,本王与王妃的营帐,随后再立刻去找一个大夫过来。”沈清安吩咐道。 “人若是醒了的话,来禀报本王。”沈清安说完,侍从被迅速抬了下去。 江芍看着那是从身受重伤,心里也是忍不住有一些担心。 毕竟也是受了这么严重的伤,若不及时救治的话,恐怕真会有性命之忧。 “别担心,泱泱,我刚刚替她探了一下脉搏,虽然伤的很严重,但都不伤及性命,只要有大夫及时救治,应该问题不大。”沈清安立刻察觉了她在想什么。 江芍叹了口气,点点头。 “其实今日那些刺客,我一直以为都是冲着我来的,那个头目叫过我的名字,还说一定要不惜一切代价杀了我。” “可是现在,他们不仅重伤了知意,甚至还重重阻拦,能来救知意的药。” 她抿唇,“难道那些人,是冲着知意来的吗?” 江芍属实是越想越觉得头疼,“不对不对,我还是有一些想不通。”她看向沈清安,“可如果要是冲着知意去的,那又何必费这个功夫来要杀我呢?” 沈清安也是被绕了进去,“罢了泱泱,就算再怎么细究下去,也终究没结果,我们先去看看知意吧。” 江芍点点头。 二人进了营帐,太医已经重新热了药来,并且已经将琥珀石加入进去。 江芍看到了,桌子上打开的匣子,里面放着的,居然真的是几块暗淡无光的,深褐色的石头。 若是这些石头扔在路边,她恐怕根本都不会注意。 没有想到,这样子重要的东西,居然是这样的。 太子一脸愁容的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听到了二人的声音,抬起头来,看着他们两个,“坐吧。” 沈清安与江芍朝着他点了点头,随后找了旁边的位置坐了下去。 陈香莲此时此刻,正陪在床边,根本顾不上重新回来的两个人,一脸紧张的看着太医替沈知意拔箭。 沈知意如今,尚且在昏迷之中,汤药却如何都灌不进去。 “不成不成,我汤药灌不下去,止不住血,若是贸然拔箭,可能会伤及太孙殿下根本啊!” 太医有一些担心的说道,根本不敢继续。 陈香莲抿了抿唇,看在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却依旧紧皱着眉头,不曾舒展的沈知意,狠了狠心,朝着太医伸手。 “把汤药给我。”她道。 太医愣了一下,还是将汤药递给了陈香莲。 她接过来汤药之后,稍微停顿了一下,随后仰头往嘴里灌了一口,俯身到沈知意唇边,慢慢贴了上去,一点一点渡了进去。 就如此来,将整碗汤药全部都渡到沈知意嘴里去。 江芍等人虽然局里那边确实也隔了一段距离,可是这过程却清清楚楚的都看在了眼里。 陈香莲自然知晓,耳尖热的很,将空了的碗放在了一旁的小几上,“这药已经都灌进去了,应该可以了,太医,你帮太孙拔箭吧。” 她说完之后,就退到了一边去。 对于刚才那一幕,太医虽然也有一些错愕,可是终究却并不曾说什么,点了点头,走了过去。 陈香莲虽然退到了旁边,却并没有离开,仍旧盯着床上的沈知意。 她到现在,脑海之中,都忘不了沈知意救她时的样子,更忘不了,他都已经伤成了这个样子,还不忘强撑回来,替她解释。 陈香莲其实有些不太明白,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什么样的想法,可她知道,她一定是要救他的! 第287章 平安 “呃……” 沈知意声音有些轻,可是眉头却紧紧的锁起,额角青筋不自觉爆出,就算是在昏迷之中,拔箭的这个过程也十分的痛苦。 陈香莲不由自主的紧张了起来,手里的帕子被她紧紧的捏着,原本并不是什么易皱的绸缎,却被她捏的多了几道褶皱。 方才坐在旁边的众人听到这声音之后,也都围了过来。 眼看着太医从沈知意肩膀上,硬生生拔出一支箭矢,沈知意痛的几乎是浑身上下都在用力。 下一刻,血肉飞溅,沈知意猛一下睁开了眼睛,并且随着拔出箭矢的动作,直接坐了起来。 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陈香莲反应倒是快,直接坐在了床边,一把扶住了他的肩膀。 “疼,好疼……” 沈知意很显然,意识还在模糊之中,是硬生生的被疼醒的,此刻还都不知道自己靠在哪里,只是无意识的呢喃着。 陈香莲眼里的心疼都要溢出来了。 太医将混杂着沈知意血肉的箭矢,一下子丢在了一旁的铁盘子上面,长长的舒了一口气,随后道:“回太子,王爷王妃,太孙殿下身上的长箭已经拔下,有着灵丹妙药,护着心脉,也并未出现大出血的情况,眼下就只需守着殿下,只要殿下不发热,顺利醒过来,那么人就一定没事。” 太子听到太医的话之后,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这就好,这就好。” 陈香莲跟在旁边听到这些话,心里也是舒了一口气,心里想着的,是还好他没有把他害的更惨。 “太子,王爷,王妃,微臣就先下去再与太孙殿下熬一副药,来避免太孙殿下会夜里发热。” 太医说道,说完之后告退转身离开。 江芍二人听到这话之后,脸上一喜,她道:“还好还好,这次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她说完之后,又扭头看着太子,“太子皇兄,方才有一件事情,因为你一直在忙着知意的事,所以我并未曾与你说,既然这个时候,知意已经没事了,那就得告诉你了。” 江芍抿了抿嘴,又叹了口气,“方才您派去宫里面去取这个东西的侍从,是受了重伤回来的,到了营地的时候受了重伤,我们二人已经将他送去看大夫了。” 太子猛地起身,“竟还有这样的事?” 她点头。 “那看来这一次刺杀是针对知意的了。”太子也如此分析,他说着,忽然看向江芍:“可这样一来的话,却又有些古怪。” “当时知意应该是在北边狩猎,那群刺客又何必要千里迢迢的去南边蹲守?”太子道。 江芍摇了摇头。 这其实,也是他心里觉得十分不对劲的地方。 “除非这两伙人,其实根本不是同一伙人,来送蜂王浆和路上拦截孤侍从的是一拨人,而在林子里面刺杀的,又是另一拨人。” 太子说道。 江芍确实是觉得,最像是这个可能。 不然的话无法解释,此人为何要从北到南跨越那么大的进度,去刺杀沈知意。 可话虽如此,江芍却依旧觉得,沈知意遭逢此劫难,与她碰上的这一伙刺客,一定是有关系的。 只不过现在确实是想不到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们先回去歇着吧,陪着一起守了这么大半日,现在天色都黑了,再熬下去,身体会撑不住的。” 太子温和的说道,虽然他眼里也已经有了红血丝。 江芍摇摇头,“太子皇兄,太子妃还等着皇兄,你回去给她说这个好消息呢,这里有我们守着就好了,我们有三个人轮流守一晚上,不成问题的。” 太子仍旧是有一些犹豫。 沈清安上前去,“皇兄,这儿有我在呢,你难道还不放心我吗?你本身这几日就招了风寒,身子不佳,若是再这样子,担忧一整日熬一整日的,你才是最先要倒下的。” “皇兄,你是储君,必不能如此。” 沈清安到底是了解太子,这些话,说的太子点了点头。 “那好吧,就要辛苦你们了。”他说着,闭着眼睛,捏着捏眉心,“方才不说起来还好,现在一提起来,倒真是觉得有些头晕目眩了。” 沈清安给一旁随侍的隋公公使了个眼色,隋公公立刻上前来,搀扶住了太子:“殿下,您本身就身体不好,不如好生歇一歇去?” 太子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彼时,营帐之内,就只剩下了他们几个人,江芍看向陈香莲,二人对视了一眼,竟笑了一下。 陈香莲歇了一口气,坐在了椅子上,“吓死我了。” “他浑身是血的站在我面前时,我差点都要以为,他……” 陈香莲说到这些的时候,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不行不行,这个时候不能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江芍走到了她的身边,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别害怕,莲儿,都过去了。”江芍停顿了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这件事情,等我回宫之后,我一定会调查清楚,我倒要看看到底是谁做的这些事。” 陈香莲点点头,“这些我倒不关心,只要,太孙殿下没事就好。” 她说着,转头看向了床上的沈知意。 江芍听着这样子的话,忍不住笑了一声,随后凑过去调侃道:“莲儿,你这方才渡药时,可一点都没犹豫呀。” 陈香莲想到了方才的事,脸更加红了一些。 她抿了抿嘴,“当时的情况如此紧张,也容不得我多想了。” 说着她看向江芍,“毕竟是我的救命恩人,难道要我眼睁睁的看着他死不成吗?” 江芍轻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你说的对。” 她说这话的时候,朝着沈清安眨了一下眼睛,“的确是不能看着自己的救命恩人,就这样子丧命。” 陈香莲自然听得出来,她话语调侃,正要说些什么,目光触及到,她还包裹着的手掌,就一下子没了气。 “好了好了,你可就别在这贫嘴了,快与王爷去休息吧,这有我就成。” 第288章 是一家人 江芍摇头,“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里熬着,反正我们有三个人轮流来就是了,不论谁累了,歇一歇,另一个人替上。” 她认真道,沈清安也附和的点了点头。 陈香莲眼看着拗不过他们两个,也只能答应。 一整夜,三人倒是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太医毕竟也说了,这是至关重要的一夜,如果,沈知意能熬得过去,那么便万事大吉。 如果夜里发了热,那可就要出事了。 陈香莲更是一夜没睡,换了好几盆水,替他擦着身体,就生怕他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发热。 一直捱到了天蒙蒙亮,她实在是撑不住,便趴在了床边,慢慢睡着。 沈知意则是在天光大亮之后,才醒了过来。 他勉强动了动自己的手指,只感觉手指略微有一些僵硬,也因为这隐隐约约的刺痛,替他回忆起来一些,昨日夜里,模糊的记忆。 沈知意突然愣了一下,用另一只手轻轻摸了一下嘴唇。 如果要是没记错的话,他记得昨日的汤药,是……陈香莲喂他的。 沈知意正在回想此事时,听到了床边有音乐的动静,马上扭头看去,没想到,竟然就是陈香莲趴在床边。 她睡颜恬静,只不过看着那疲惫的神态,想来也应该是一整夜都不曾有睡好。 沈知意勉强强支起身体,想为她在肩上搭一件衣裳,可是没有想到身体还没恢复过来,这样强行动作,反倒是弄出来了,不小的动静。 陈香莲像是被吓了一跳,一下子睁开了眼睛。 她眼底还有些红红的,是熬了一整夜所致。 “谁?”她还没回过神来,神思略微有些混沌。 沈知意冲着她微微笑了一下,“莫慌莫慌,是我。” 陈香莲一时之间还没有反应过来,冷神了许久之后,突然伸出手去,一把抱紧了沈知意。 沈知意面对眼前的这一幕,也是有一些愣住了,片刻之后,轻轻的伸出手来拍了拍她的背。 “好了好了,我没事,光天化日的,就要与我如此亲近吗?”沈知意故意这样子说着,调侃陈香莲。 陈香莲一时之间,脸颊通红,“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沈知意笑起来,她下意识便一掌打到了他的身上,他顿时疼的皱起了眉头,把陈香莲吓一跳,“没事吧?” 他刚想要说没事,转头看到她那双担忧的眼睛,停顿了一下,随后故意往她身上靠说道:“有事有事,哎呦,好疼啊。” 陈香莲如何看不出来,他这其实就是装的,可是也不敢,动作太大了,把他推开,伤怕又伤到他。 “知意,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身体还好吗?” 江芍二人本来是守在外间的,听到了里面的声响,便立刻起来,走到里面,没有想到,正好撞到了这一幕。 她站在门口愣住了,看着两个人,眼神来回扫视,露出了一副了然的神色。 “咳咳,实在是抱歉,怪我怪我太没眼力见了,怎么这个时候来呢?”她说着打了个哈欠,转身往外走,还顺手拉住了沈清安。 陈香莲脸一下子便红透了,轻轻的用手指戳了一下沈知意,原本的意思是让他离开,没有想到他竟然大胆的,直接将手臂挎到了陈香莲肩膀上。 “皇叔皇婶,反正终归是要成一家人的,没有什么好避的?”他笑着说,可是因为自己的动作太大,难免扯到了伤口,一下子疼的倒吸凉气。 陈香莲又被吓了一跳,马上便扶着他躺下,嗔怪道:“你看你,明知自己现在重伤未愈,还要做这样的大动作,你就不怕伤到你自己吗?” 沈知意在扶着躺下之后又笑了起来,“这不是还有你吗?” 她一时之间被他这些话说的有些无可奈何,但是却并不曾反驳。 江芍在旁边看着二人,忍不住笑起来。 “对了,皇叔皇婶,我昏迷的这段时间,你们可有调查,这个刺杀之人,究竟从何而来?” 沈知意说到正事的时候,也是表情严肃。 “虽然我没有交手,可是,我确认的那支箭。”沈知意说着,眼神就开始四处搜寻着,箭矢拔下来之后,必然不会立刻销毁。 江芍正色,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了一枚箭头,“是这个吗?” 她说着就走向了沈知意,把自己手里的箭头交给他。 他接过来箭头,仔细的前后翻看着,随后肯定的点了点头:“没错,就是这样子的箭头。” 江芍抿唇,“那这样子看来,他们所用的武器都是一样的。” “何出此言?” “其实昨天晚上,箭从你体内拔除之后,就被太子皇上带走了,而我手上这个,则是那天和他们交手的时候,随手抓住的一支箭。” 江芍回答,众人一愣。 沈知意看着她的手,明明此时还抱着厚厚的纱布,可就是让人不由得有些畏惧。 “皇婶,离弦之箭你竟然都能抓得住,这以后要是谁不长眼惹了你,那我只能替他默哀了。” 沈知意道。 江芍一怔,也是被逗笑了,“我与你说正事呢,不要插科打诨。” 她收敛神色:“在你昏迷的这段时间,还有一拨人想要害你,但是我们现在不能确定这两拨人究竟是不是一伙的。” 说着又有些无奈,“没有留下活口,是我们的疏忽。” 沈知意想了想那些人的样子,摇摇头:“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他们那样狡猾,怎么会轻易留下把柄?” 几人叹气,一下子陷入了瓶颈期,都有一些不知所措了。 “将军,属下有事要报。” 就正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声音,江芍挑了挑眉,笑了一下:“倒是还挺巧的,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她说着起身往外走,“知意,你现在印章里好好休息,等到恢复的差不多了,你再来与我们一起调查,莲儿,劳你在这里守着他。” 江芍又一顿,看向了沈清安:“他的妄想把这件事情交给你了,既然有了线索,还不跟我快来?” 他一笑,点头跟上。 第289章 古怪刺青 二人一起到了营帐外面,士兵站在营帐门口,朝着两人拱了拱手,随后说道:“王爷,将军,昨日带走的那刺客尸体,身上没有发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是我们只在他身上看到了一处异样。” “什么?”江芍问道。 他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此人的虎口位置有一层厚厚的茧子与不太明显的疤痕,而且,胳膊和脖颈上还有一条非常新的伤痕。” 江芍看了看沈清安,皱起眉来:“这怎么可能?”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沈清安问她。 她沉吟,“昨日追杀我的那伙黑衣人的头目,虎口处也有很明显的疤痕厚茧子,而且昨天与我交手的时候,我确实也把他弄伤了。” “位置与他刚才说的,一模一样。” 沈清安有些意外:“那这岂不是说明,刺杀你的,和来暗害知意的,就是同一批人了?” 江芍点头,“倒是可以这样说,但我并不觉得是同一个人。” “为何?”他问。 “我是给他交过手的,跟这个人也交了手,很显然,两人的身手并不在同一个水平上明显。昨天来送蜂王浆的这个,身手更差一点。” 沈清安点头,“那,有没有可能是因为跟你交手之后受了伤,所以你才会觉得他身手差了?” 江芍又摇头,她抬了抬自己受伤的手,以及脱臼了,才刚刚接起来的胳膊。 “清安,我也受伤了,而且伤的不轻,按理来说,我们两个同样受伤的情况之下,如果他的身手变差了,那岂不是很古怪?” 沈清安不言,倒是觉得江芍说的很有道理。 “除了这些,还有什么其他的发现吗?”江芍问。 士兵摇摇头,“从这个人身上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了,但是高副将对比了昨日,在现场缴纳的那些武器,居然与军中的一些器械,是对得上的。” 江芍心里沉了沉,“是否能看得出来制式?” “高将军说,看不出特别的制式,但是所有的材料一定是军中所用。”士兵回答。 她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去告诉高将军,让他顺着这条线继续查下去。” 士兵应声离开,却让江芍越发头疼起来。 “我觉得,大概,是他们背后的人察觉到了,我对此人有所怀疑,所以特地找了一个替身,想试一试,能不能混淆我的视听。” 她叹,“可,这样一来的话就更奇怪了,显得这个人,像是又了解我,又不太了解我的样子。” “王爷,昨日抬去您营帐的那个侍从,醒了。” 有下人前来禀报,沈清安回头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江芍:“走吧泱泱,我们不如先去问一问他。” 江芍点了点头。 二人一起回了营帐,那侍从虽然已经醒了,可是面色还是十分的苍白,看得出来,确实是受了重伤的。 他看到两个人进来,想要挣扎起来行礼,被江芍直接摁了回去。 “你现在还是个病人,不必循此虚礼,我们有话要问你,你只需如实回答就好。”江芍道。 侍从点了点头。 江芍顿了顿,切入最关心的问题:“你遇袭时,看到他们用的什么样的武器?” 侍从思索片刻,回答:“去的路上是一路平安,属下是回来的时候被伏击的,因为心里担心太孙殿下的安危,所以并不算特别警惕,险些被一箭射中。” “属下并不算是武功高强之人,但是能被太子殿下派回去取东西,也是因为属下反应比较灵敏一些,察觉到有杀气之后就躲开了,并且让马匹先躲了起来。” “属下知道这些人是准备来伏击的,所以属下准备甩开他们之后再策马回来,可是没有想到这些人就像狗皮膏药一样,怎么都甩不开。” “对了,他们个个都蒙着面,穿着黑衣,但并非是夜行衣。”侍从认真回忆,事无巨细的告诉江芍。 江芍听着这些描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不是摆明了,就写了三个大字,一伙的。 “那除此之外,还有没有什么其他的细节?”江芍问道。 侍从又认真的回忆了一番,最后摇了摇头,“当时情况太过凶险,时间又太紧急,属下的确是没顾上想那么多。” 说到此处,他忽然回忆起:“太子殿下给我们都配备了袖箭,其中一人,被属下的袖箭伤到,正好把他的面巾打了下来,只不过她反应有些快,立刻又将脸蒙上了属下,只来得及看清他的左脸侧,” 侍从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来,摸着自己左脸靠下下颌骨的方向,“就是这个地方有一块藏青色的刺青,可是,没看清楚是什么图案,但是手下可以确定并非是黥面所留下的痕迹。” 江芍了然,“好,我知道了,你好好休息,这一次替太孙殿下取药,你立了大功,太子殿下一定会奖赏你的。” 侍从笑了笑,“多谢王妃娘娘。” 她笑了一下,“无妨,那我与王爷就先行离开了。” 侍从朝着他二人重新拱了拱手。 江芍和沈清安一起,从营帐里走了出来,随后在营地里随便找了个木桩子坐了下来。 “你怎么看?”江芍问。 沈清安摇头,“我也不知,但是泱泱,你就觉得这件事情处处透露着古怪?” 她点头,“不过也算是有了新的线索。” 江芍思考了一下,突然想到了一个可能:“你说,那人带着人皮面具,是不是因为怕我看到他脸上的刺青?而并非是怕我认出来他是谁。” 沈清安摇头,“我倒是觉得,这二者皆有可能。” “不论如何,我们会见之后得再去一趟吏部,仔细查一查。”江芍说着。 沈清安有些无奈的笑了,“这些人其实不应该去官家查,十有八九会落空。” “这种代表一个组织的刺青,吏部,一定不会登记在册,你若是想找的话,不如找江湖人士打听。”沈清安说着眸光一暗,“此事,我一定要查一个水落石出。” 第290章 该对她说 江芍点点头,“我和你一起。” 二人相视一笑,忽然背后有人叫江芍的名字:“江芍!” 她回过头去看到,果然是裴珩,他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怎么样?伤的严不严重?” 裴珩一边说着,一边站起来看了一圈,看到她只是手上包了一圈纱布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 “没事没事。”江芍也是马上回答,“你瞧我能有什么事?” 她顿了顿,“不过,昨日怎么没怎么见到你?你去哪了?还有裴将军,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难道也没有去向皇上请罪吗?” 裴珩表情一僵,随后慢吞吞回道:“我也不知道我爹去哪了。” “昨日我听说你出去之后,马上又想来看一看你,可是我爹不让我来,说大家来看看情况如何?可是没有想到,这一去就是一夜,我再也没见到我爹。” 他抿唇,“早上起来,我又问了他的副将,也说是没有见到,想了想,我就没再继续找,而是先来见你。” 江芍蹙眉,“裴将军一个大活人,怎么会忽然间消失呢?” 裴珩也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但总之就是再没有见到。” “算了算了,反正,裴将军也不会出什么事,你不如,先跟我们去看看知意?”江芍问他。 他点点头,“理应如此。” 几人说着,一起又回了沈知意的营帐,皇帝太子太子妃,也都收到了沈知意已经醒过来的消息,匆忙赶到了营帐。 太子妃看到沈知意醒来,眼圈一下子就红了,连忙上前:“我的儿,受苦了。” 陈香莲知趣的挪开身体,让母子两个坐在一起。 沈知意冲着太子妃笑了一下,“放心吧,母妃,区区小毛贼,怎么会让儿臣出事呢?”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看向了陈香莲,“更何况,还有陈小姐与皇叔皇婶陪着儿臣,儿臣自然会好的更快了。” 太子妃听到这句话时,却突然停顿了一下,脸上的表情很显然冷淡了不少。 “知意,母妃知道你心善,可是不是每个时候都适合英雄救美的,你可是你皇祖父唯一的皇孙,要爱惜自己的身体。” 沈知意闻言,脸上的笑容也一时之间僵住,有些不解的看着太子妃,“母妃,您这是什么话?” 太子妃瞥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香莲,轻轻的笑了起来,那笑容看起来略有些轻蔑。 “也没什么别的意思,只是知意,你一向都是个温良的孩子,故而有时会容易被蒙蔽,这并不是你的错,母妃呢,自然要矫正你的行为。” 沈知意听着这话,皱起了眉,下意识扭头看向了陈香莲。 她低垂着眉眼并看不清神色,可是,他知道她的脾气,如今,没有当众发作,恐怕也真的只是在念及他的救命之恩。 往常骄傲如她,此时此刻,却被他的母妃如此奚落。 “母妃,儿臣的确不知,儿臣究竟有何错之有。”他的语气也冷了下来,“太傅教导儿臣时,曾说过,我等由天下万民供养,自然时时刻刻需要以天下万民为先。” 他看着太子妃,“抛开而成的私心不说,今日就算是一个普通人,儿臣依旧会舍命去救。” “所以,母妃是觉得太傅教的不对吗?”他直直看着太子妃问道。 闻言,太子妃一时也有一些慌张,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说出来,这样子的话。 “知意!怎么能这样子与你母妃说话呢?”太子立刻开口说道。 皇帝坐在一旁,面色沉沉。 江芍也有一些心惊胆战,没有想到,沈知意胆子这么大,居然敢当着皇帝的面说这样子的话。 皇帝这样的表情,显然是已经将这话听进了心里,对太子妃心生了不满。 她悄悄的拉了一下沈清安的衣袖,沈清安立刻了然的侧头来听她说话。 “原先朝堂之上,我便听说了,太子妃母家,可借着太子妃的势,欺压百姓,被百姓们上报了,这件事情,太子皇兄确实已经处理,可难免父皇还是有些不喜,今日如此过火,恐怕父皇会更厌恶了。” 江芍声音非常小,幸而沈清安习武,这倒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停了片刻,看向了床边,轻轻叹气:“确实如此,此时此刻,我们只能先保持缄默。” 二人倒是没说再多的话。 沈知意听到太子呵斥,默默的垂下了眼,并没再说话。 “父皇,您知道的,太子妃只不过就是爱子心切罢了,绝无别的意思。”太子打圆场道。 沈知意自然明白,自己不能继续再说下去,便沉默下来。 “行了行了,朕知道了,知意,身体可感觉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吗?”皇帝看着沈知意问道。 沈知意摇摇头,“多谢皇祖父关心,孙儿已经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了,只不过难免伤口还有些疼,辛苦皇祖父如此担心孙儿。” 皇帝原本就疼爱沈知意,听着他如此会说话,自然只会更高兴。 “好孩子,你如今重伤,还尚未曾痊愈,朕也就不扰你了,还有些公务要处理,若你有什么需要便直接要就是。” 皇帝说着起身,众人也都连忙跟着起身。 众人跪下恭送皇帝离开,等到皇帝出去之后,太子妃反而是第一个站起来的。 她回头看向沈知意,“知意,我是你母亲,你怎么能这样子跟我说话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些话,险些害了母亲?” 沈知意沉默着不说话,心里也清楚,自己刚刚说的那番话,确实不应该。 “好了好了。”太子说道,“你也是,毕竟是长辈,怎么能说那样子的话呢?难怪知意会埋怨。” 他又看向沈知意:“父王知道,陈小姐必然是对你很重要,你才会如此作为,你母妃也实在是太关心你了,才会说那样子的话,你可千万不要与她计较。” 沈知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扭头看向了陈香莲,“父王此言不该对我说,该对她说。” 第291章 吃了委屈 一时间目光又汇集在陈香莲身上,太子神情看不出喜怒,反而是太子妃,她眼中含着厌恶。 陈香莲有些手足无措,又不能随意离去,只能愣愣站在原地,紧紧捏着衣角不言语。 江芍有些看不下去,走到了陈香莲身边,隐约挡住了太子妃投来的目光,但是此事她并没有开口的立场,便静默不语。 “母妃。”沈知意叫了一声,太子妃起身走到了陈香莲身边,居然又抬起了手,只是这次不过是抚摸了一下陈香莲的脸颊。 “陈小姐,本宫只是太疼爱知意了,你应该能理解吧?”太子妃道。 沈知意有些着急,“母妃!” 他一边叫着一边动身想要下床,被太子和沈清安一把按住,“你还伤着,别激动。” 太子说道,随后看向了太子妃,她有些不愿,但还是说道:“好了,陈小姐,是本宫不对,本宫与你致歉。” 陈香莲垂着眼,“娘娘此言严重了,臣女不怪娘娘。” 她声音很低,太子妃也没有要听完的意思,反而是重新坐回了沈知意床边,“好了,知意现在还需要休息,你们先回去吧。” 江芍皱了皱眉,正要说些什么,她身后的陈香莲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回过头去,看到她轻轻摇头,顿时偃旗息鼓,没再说什么。 “是。”沈清安答应一声,随后回头将江芍拉走,陈香莲也朝着几人行礼:“臣女告退。” 言罢,她随二人转身离开。 “莲儿!”沈知意叫了一声,有些焦急,陈香莲却没回头。 太子妃将人拉住,“知意!母妃都说过了很多次了,你重伤未愈,不能这样任性!” 沈知意回头看着太子妃,“母妃,陈小姐多此襄助于我,你就算对她再有不满,也不该如此侮辱于她!” “你明知此事并非她之错,却仍要如此羞辱于她,您是想我以后都在旁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吗?” 他有些怒,太子妃被吼的愣了一下,慢慢转头看了一眼身边的太子,眼泪顿时涌出眼眶,却只捂着脸哭。 太子看着面前这一幕,只觉得非常头疼,他道:“够了!别闹了!” 他看着掩面而泣的太子妃,“知意说的没错,陈香莲是何人!是丞相独女!被丞相夫妇疼宠长大,若能——” 太子顿住,又改口,“无论如何,你都不该这样与她说话!” 太子妃也有些恼,“殿下,妾身都是为了知意考虑啊!他是皇太孙,是未来唯一的储君,这次多么凶险,难道殿下没看到吗?如果他真的出事了,怎么办!” 沈知意听着二人对话,完全没有对自己行为有任何歉意。 一时间他只觉得有些累。 “够了!父王,母妃,儿臣累了,需要休息,请回吧。”他说着转过身去躺下,背对着二人。 即便这个姿势压住了伤口,疼得他皱起眉,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太子妃还要说什么,太子直接把人拖走,“好了!就让知意好好休息一下吧!” 太子既已这样说,太子妃就算是有再多的话,也都咽回去了,没再言语,默默跟着太子离开。 听到营帐内再没有声响,沈知意才重新躺好。 他长长舒了一口气,却又有些发愁起来。 也不知这一次招惹了她,还能不能将人再哄好了。 彼时江芍,她被直接这样的拉了出来,本来心里就有不满一回头看到陈香莲垂眼低眉的样子,感觉有些气不打一处来。 “莲儿,你做什么拉我!”她问道。 陈香莲抬眼,倒是让江芍愣住。 她眼圈红红的,包着泪,如此模样实在叫人心疼可怜的很。 江芍一下子被堵住了嘴,一时之间说不出来什么话,最后只能叹了口气:“好了莲儿,莫哭了。” 她上前去将人一把拉到了怀里,“刚才我要给你出气,你也不肯。” 江芍说这些的时候,难免还是有些埋怨的。 “太子妃娘娘那个态度,摆明了就是埋怨我为什么不拦着太孙殿下舍命,而你现在已经与他们做了一家人,若是再因为我的事而生了龃龉,对你反倒不好,我不能连累你。” 陈香莲回答,虽然说并没有落下泪来,可是声音听得出来有些鼻音。 江芍听到这些话,是气也不气了,恼也不恼了,只剩下了心疼。 “不怕莲儿,此事无论如何,都是太子妃有错在先,就算我说了什么,不论是父皇还是太子,都不能说什么的。”江芍道。 陈香莲又摇头,“其实在那个情况之下,我也有其他的私心,不太愿意太孙殿下为难。” “一方面是我,另一方面又是他的母妃,遇到这种情况,他又该怎么是好?”陈香莲说道。 江芍一下子有些哽住,反倒是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半响之后,只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她都不曾给你考虑,你又何必考虑那么多?知意是她儿子,她怎么都不担心为难她儿子!” 江芍对于这种事情,很难没有怨言,从太子妃方才动手起便是。 “莫气泱泱。”沈清安走上来,抚了抚她的肩膀,安慰道。 江芍撇了一下嘴,默默走到了一旁:“虽说方才太子妃确实是道了歉,可是莲儿依旧是受了委屈。” 她说到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就连她也不知道,究竟想要如何。 “没事泱泱,我不将此事放在心上就好了。”陈香莲说道,还深吸了一口气,露出了一个笑容。 江芍想了想,这毕竟是他的事情,自己若是说的太多了,倒也不太方便,只能点头:“好吧。” “不过,我倒是觉得,你冷上沈知意几日,不论如何,这件事总得怪他一些。” “若非是他并不曾从中调节,又怎会落到这种地步上来呢?”江芍说道。 陈香莲一下子就被逗笑了,“你说的对,那今日不理他好了。” 她说着拉住江芍,“好了,你也不要操心我了,你自己还受着伤呢,总之,沈知意反正也醒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第292章 一些往事 江芍听到这些话,也是心底一暖,随后晃了晃自己的手:“无妨,莲儿,我手上的这些伤,根本就不算什么,不疼的。” “反倒是你,昨日夜里也没有好好休息,你快回营帐,好好睡一觉吧。”江芍心疼道。 陈香莲被这样子一说,倒真是有些感觉到了,身体疲乏,点了点头。 “那我就先回去了,你们也尽快吧。” 陈香莲说完之后,便转身离开了从她的背影能看得出,虽然现在到是欢喜了不少,可方才的那些事情还是让她极为心伤。 江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了,轻轻叹了口气。 “你说太子妃究竟是怎么想的?莲儿不说别的,就说他说到底,毕竟是丞相的独女,这样子的身份与知意在一处,便只有利没有弊。” 江芍非常不理解的问道。 沈清安摇头,“其实只要事情不涉及到知意,我还是一个温婉知性的人,可是一旦涉及到她的孩子们,她就像是换了一个人一样。” 他抿唇,“不过,无论如何,恐怕这件事情都不能善了了。” “父皇离开时那个表情,显然是不满的,回京之后还得好一顿折腾。”他有些无奈的说道。 江芍也都不知该说些什么。 “不过我觉得,反正这件事情,太子皇兄最为发愁,太子妃如此作为,他恐怕也没料到。” 沈清安点头感叹,“是啊。” “好了,现在知意已经醒了,想必很快,我们便要回京城去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吧。”沈清安揽着她的肩道。 江芍经过这一天一夜,也只是觉得浑身乏力,点点头。 入夜。 二人连带着其余众人,皆被唤往了皇帝营帐,倒也不为别的事,只为了准备回京的一干事宜。 江芍到了之后,总算是在众位大臣之中,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裴咏。 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一些颓唐,不知是去做了什么事。 皇帝简单讲回京城的事宜,安排了一番之后,便也再没了下文,他挥退众人,“那么,诸位爱卿,便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回京。” 他说完之后,众人便跪下告退。 江芍跟着大流走到了营帐外,刚伸了个懒腰,就感觉到了自己身边有人来。 她转头去看,果不其然便是裴咏。 江芍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着人行了个礼。 “芍儿。”裴咏开口。 江芍实在是有些意外,没有想到他的声音居然如此嘶哑。 “裴将军,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的的声音如此嘶哑?”江芍问道。 裴咏苦笑了一声,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我叫住你,只是想问一问你,昨日遭遇伏击一事,如今可好了?” 江芍盯着他的脸许久之后,慢慢点头,“我本没受什么很严重的伤,受伤比较严重的是太孙殿下。” 她抿唇,“只是不知发生了这样大的事情,为何不曾见裴将军呢?” 裴咏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我自是另有要事要做。” 他说着上前两步,眼神有些疼惜的盯着江芍,“你身上的伤可疼吗?” 江芍慢慢的皱起了眉,她着实是是想不明白,裴咏究竟是怎么想的,这几日不见他的身影,他或许真是有事要做,可为何回来之后,却又是这副样子心疼于她。 她轻笑一声,把自己的手抬了起来晃了晃,“不过是伤了手罢了,裴将军整日在战场之上,总应该知道,战场上只要受伤,可会伤的比这重多了。” “裴将军不必担心。”她说着,脸上的笑容慢慢淡了下来。 裴咏嘴角嗫嚅,许久之后,轻轻的摇了摇头,“你若没事便好,去吧。” 江芍站在原地盯着裴咏,看了许久之后,总算是没有忍住,问道:“裴叔,我只问你一句,你如今的所作所为,是否出自真心?” 裴咏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竟是质问她:“你知道了什么?” 她抿了抿嘴,也知道再问下去,或许没有什么其他意义,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裴将军,再会。” 江芍回头离开,跟上了沈清安的步子。 “说了什么?”沈清安看她的面色不佳,便问道。 她轻轻的叹了一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清安,我们回去吧,明日准备回京了。” 见她似乎是不愿多说,沈清安轻轻的点了点头,拉着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好,泱泱,我们回去。” 夜色如倾倒的墨汁,浓的抹不开,看不到。 裴咏帐内,唯一一盏烛火被瑟瑟寒风吹得左右摇摆,帐内唯有二人,一站一跪。 站着的人穿着一袭黑色斗篷,整个人的脸都被笼罩在斗篷帷帽之下,只露出来略有些凉薄的唇。 那人道:“叫你处理的人,处理的怎么样了?可处理干净了?宁王与他那王妃本事不小,如果没有处理干净,当心被抓住尾巴。” 而跪在地上的人,正是裴咏。 他沉默许久,点了点头,“人已经处理掉了,万丈悬崖,死无葬身之地。” 那人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最好。” “不过,你最好还是不要与江芍再有许多交集,她不是已经开始怀疑你了吗?若你现在不合理,用这个身份的话,都是白白浪费了她的信任了。” 裴咏听到这句话,微微愣了一下,随后低垂下眉眼,轻轻点点头:“属下明白。” “此事对你而言确实为难,不过好在她现在还没有掀起来什么风浪,会不会比你现在就去做个决断,但是,切记需要注意一些才是。” 裴咏没有什么其他的话说,只是一味的称是。 黑衣人没有再说什么,反而是转身从营帐离开。 裴咏直到帘子落下来许久,才慢慢的从地上站起来,行尸走肉一般,落坐在圆桌边上。 烛花在这个时候,噼啪作响,将他思绪拉了回来,叫他一眼就看到了,在他正对面挂着的东西。 那是一张弓。 但其实,裴咏之于骑射一途,并没有什么天赋,所以,这张弓并不是他的。 而是江芍父亲的。 第293章 他想多了 裴咏现在其实对于江芍父亲的记忆,已经慢慢的开始模糊,并不曾有太多的记忆了。 毕竟,江芍父亲已经故去多年,当时就算是感情再深到现在,也逐渐已经没有了回忆。 他想,或许他真的是一个白眼狼。 “将军。” 帐外有士兵的声音响起,裴咏从回忆里抽回思绪,问:“发生什么事了,进来说。” 听到这句话的士兵,连忙从门外走了进来,先冲着裴咏行礼之后,才继续说道:“将军,太子殿下,有事寻您。” 裴咏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之间,倒是想不到太子究竟为什么找他,可毕竟是太子有召,自然是要前去。 他起身前往了太子的营帐,站在门口拱手:“末将裴咏,参加太子殿下。” “进来。”里面传来了太子的声音,裴咏立刻起身,走了进去,没有想到,营帐之内竟然只有太子一个人在这里。 太子抬头看着他,顿了一下,手往旁边指了指:“坐吧。” 裴咏也倒是没有推脱什么,便起身坐了下来。 “不知太子殿下,深夜寻末将前来,是有何要事要说?”裴咏问的倒是十分直接,并不曾拐弯抹角。 太子闻言,也是轻声笑一下,“没什么大事,只不过裴将军自回京以来,孤都不曾与裴将军好好的说过话罢了。” 裴咏没有回答这句话,但是也感觉到了太子话里有话。 “是末将之过,并未曾主动来拜见太子殿下。”裴咏回答。 太子笑了起来,突然之间话锋一转,问道:“不过孤今日瞧见,小裴将军,也跟着一起回来了,当年随你一起出征时,年岁还尚小,是不是?” 他还没有等裴咏回答,反而是有些感慨的说道:“当年只不过是个半大小子,现在倒是长成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 “多谢太子殿下记挂,是小儿的福分。”裴咏越听越觉得这些话有些不大对劲,可是并不知太子到底是什么意思,并不敢贸然多言。 太子笑了起来,“裴将军不必紧张,只是想起来,小裴将军也是到了年纪,孤这才想问问他,可曾婚配啊?” 裴咏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开始猜测起来,太子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第一时间便想到了文月公主。 前段时间刚陷入了和亲的风波,好不容易此事平息,现如今太子想要把人嫁出去,倒是也情有可原。 可是文月公主毕竟是他唯一的女儿,所以要寻找一个门当户对之人倒是也合理。 如今,沈清安已经娶了江芍为妻,威远军已经被他们掌握在手中,现如今,便是镇远军当先了。 所以,太子把注意打到了裴珩身上,倒也并不奇怪。 他在心里斟酌了一下,才回答道:“小儿如今已有婚约,是与丞相府的小姐,陈香莲所定的婚约。” “可曾下过婚书?”太子紧接着追问道。 裴咏又是斟酌了许久,才又摇了摇头:“虽然说不曾下过婚书,可是这门婚事是已故长辈所定下,倒是不太好忤逆。” 太子笑了一下,“既然没有下过婚书,也没有交换过庚贴,那说明这桩婚事便只是一个口头玩笑话罢了,倒也不必愚孝。” 裴咏听着这话,一时间,反倒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总不能真的拒绝。 “殿下说的有理,但只是不好贸然退了姑娘家的亲事,一来,会损害陈小姐的名声,二来也反倒让丞相以为,我等是那背信弃义之人。” 他斟酌着话语回答着,希望太子不要再在这件事情上为难。 太子却摇头,“既然没有下过婚书,那这自然也不算是定了亲,只要将军不说,便无人会再提起来此事。” “若是将军实在不放心,那孤去与丞相,仔细说过此事,也无不可。”太子继续笑眯眯的说道。 裴咏一时间就有些不明白了,太子难不成,真的一定要自己的文月公主,嫁到他们家来吗? 他还在心里思索着要如何拒绝,没有想到太子的下一句话,却叫他有些愣住。 “实在不瞒将军所说,孤也是今日才知晓,丞相府的小姐,竟然与小裴将军之间是有婚约的,可奈何犬子实在是对那陈小姐倾慕已久,非卿不娶,孤这才找来裴将军商议此事。” 太子表情有些歉疚的说道。 这下反倒是裴咏有些惊讶了,“太孙殿下喜欢陈小姐?” 太子没想到他是这个反应,也有些奇怪,“将军觉得哪里不对呢?” 裴咏一时间,倒是有些尴尬了。 原来并非是太子想要笼络兵权,要文月下嫁,而是因为,太孙喜欢上了陈香莲。 想要这门婚约啊。 “没有没什么,只不过末将久久不在京中,很少关注京城中事,竟不知,太孙殿下竟然喜欢上了陈家小姐。” 裴咏如此说道。 太子听着他如此轻快的语气,本以为他是要答应,可不曾想到,下一刻,他便非常果断的拒绝:“不过,太子殿下,恕末将难以从命。” 一瞬间,笑容在太子的脸上僵住,他颇有一些不满的问道:“为何?” “孤听闻,小裴将军和陈小姐,应该是也没有过多的交集才对。” 裴咏依旧低垂着眉眼,但是回答却不卑不亢:“话虽如此,的确没错。” 他顿了顿,“可是正如刚才末将所言,这门亲事毕竟是家中长辈,早就已经定好的,自然不好随意忤逆。” 大昭奉行的,就是百善孝为先,此时此刻,裴咏拿出来这些话堵住他的嘴,他反而是真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知,太子殿下可还有其他要事,若是并无,那末将便告退了。”裴咏紧接着说道。 太子强行从脸上挤出来一个笑容,随后说道:“既然裴将军不愿意答应此事,那么孤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裴将军请。”他皮笑肉不笑的摆出来一个请的手势。 裴咏自然也没有客气,就这个姿势,朝着太子拱了拱手,直接转身离开了。 第294章 他竟不知此事 裴咏离开营帐之后,太子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垮了下来,一时间有些恼怒,将手里的东西全都砸到了地上。 从一侧进来的太子妃见到这一幕被吓了一跳,有些斟酌问道:“殿下,何故如此生气?” 太子摆了摆手,面容有些烦躁,“他算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与孤这样子拿腔作调!” 听着这模棱两可的话,太子妃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将手里的托盘放到了桌子上,又问:“殿下何出此言?” “将军府与丞相府自小有娃娃亲这件事情,孤也是才刚刚得知,原本想着是给那镇远将军一个面子,询问一番,他顺着这台阶下去,便是没想到,居然一直拿是已故长辈所定的话来搪塞威胁孤!” 这下太子妃总算是听出来了原因,一时间冷哼一声。 “殿下,此事若要臣妾说,殿下倒是不必如此生气。”她道,“那丞相府家的小姐就是一个祸害,这一次能害知意受这么严重的伤,那下一次就会害他受更严重的伤!” “虽然那镇远将军的态度,确实过分,可也并不失,是一件好事啊,殿下。” 太子妃自然是以己身出发,她不喜欢陈香莲,自然也不希望沈知意与陈香莲会有什么瓜葛。 闻言,太子反倒是被这些话气笑了。 “你不会还想着,要将你的侄女,嫁给知意做正妻吧?” 太子妃一听自己心中的想法,被这样轻易戳穿,一时居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就歇了你这心思吧!”太子道,“你现如今已经是他母妃,沈家一定会帮他,这是无可厚非之事,又如何能再断他一条臂膀?” “嫁娶之事,旁的不说,成像可就那么一个女儿,如果知意娶了她,那何愁丞相会不帮着知意?” “这不就又有了一大助力吗?何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太子蹙眉。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一下子淡了下来,表情有些尴尬,也是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确实是没想到,太子今日说话,居然如此直接。 “臣妾,臣妾也只是想为太子排忧解难而已。”她弱弱道。 太子有些烦躁的摆摆手,“罢了罢了,你下去吧,这些话不必再多言了。” 闻言,太子妃捏紧了自己的衣角,却的确没有再说什么,默默退了下去。 时间缓缓而过,远处天色深浅相交,渐渐由白际盖过了浓黑。 江芍这一夜,倒睡的并不算是有多踏实,可至少是歇回来了不少精神。 她有些愣的坐在床上,脑子只觉得仍旧有些混沌。 沈清安倒是早早的已经起身,见她这副模样,难得能瞧见,故而忍不住笑了笑,“怎么了?这幅失魂落魄的样子。” 江芍慢慢扭过头去看着沈清安,总算是恢复了一些神采,“倒也没什么。”她看向沈清安,“只是觉得一觉起来,仿佛昨日之事都是一场幻梦似的。” 她叹气,“真不想回京城那一滩泥淖中挣扎。” 沈清安闻言,笑容淡了一些,有些心疼的看着江芍,“那不如,我们先不回去。” 她却摇头,“话是这么说的,可是,清安,我还是想要查出来,害我之人,究竟是谁。” “以及要杀我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她愤愤,显然仍旧对此事耿耿于怀。 沈清安略有些无奈,但还是揉了揉她的头发温声道:“好,我陪你。” 她笑起来,倒不曾多言,重重点头。 二人收拾倒快,离开营帐的时候看到外面就只有裴珩在。 他表情看起来有些失落,兴致缺缺的样子,比起来来这儿是兴致勃勃的模样,可真是反差极大。 江芍走向他,问:“怎么一大早就是这副表情?遇到什么事了?” 裴珩闻声抬头,见是她,有些哭丧着脸回:“昨日夜里,我跟踪我爹去了太子营帐,本想看一看他最近都在做什么,但却听到了他与太子对话,马上就要把我和陈小姐的婚事取消了,可我爹竟然拒绝了太子!” 江芍瞪大眼睛,也是一副的难以置信:“为什么?裴将军这样一来,岂不是给自己自找麻烦?” 他有些无奈,“我也不知道我爹在想什么,可此事已成定局,我总不好再反悔去找太子,说我爹拒绝我不拒绝吧?” 江芍有些无奈点头,这倒的确是如此。 他顿了顿,“不过,不说这些,我倒也有些惊讶,太孙居然喜欢上了陈小姐。” 江芍更意外,“你不知?” 裴珩点头,“自然不知,我与太孙殿下没什么交集,是真不清楚。” 她沉吟,“既然你不知道,那此事你爹应该也不清楚。” 江芍抿唇,“这件事情我倒不知丞相究竟是怎么想的?文臣之最与武臣之最两家联姻,难道就真的不怕皇上会起忌惮之心吗?” 裴珩也无可奈何,“莫说是不理解丞相所为,我连我爹怎么想的我都不明白,这件事情,难道不是应该先听太子所言吗?” 她没言语,默默看向了沈清安,沈清安也在思索此事。 “等到回京之后,我再与我爹说一说,马上我们便要回边关去了。如若此时不将这件事情先解决,这回到宾馆之后,我反倒不知该如何与苏姑娘提亲了。” 他说到这些事,脸颊略有些薄红。 江芍闻言,道:“虽然知晓你喜欢苏子洲,可是,她而且还有许多事情在瞒着你,如此,你也要提亲吗?” 裴珩闻言,脸上倒是难得的郑重神色。 “当然。”他道,“你觉得,苏姑娘说的话不可信,是因为你对她有偏见,也是因为苏姑娘最开始确实骗了你,可是我却没有。” “她不仅没有骗过我,而且还曾救我的军队于水火之中,我相信她。”裴珩的眼眸熠熠生辉。 她突然一下,便笑了一下。 “算了算了,既然你相信她,那我自然也不好说什么。” 江芍抿唇,“不过回京之后,我还希望你带她再来见一见我,我有事想与她相商。” 第295章 你觉得他好? 裴珩闻言,一瞬间就有些紧张,问道:“为何忽然要见苏姑娘?” 江芍一时间,有些无语,摆了摆手,“把心放回肚子里吧,我一定不会伤害你的苏姑娘的,只不过,目前的情况,发生了一些改变,才需见面。” 他有些半信半疑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回去后我与她商议来见你。” 裴珩说完之后就离开了,江芍看着他走远的背影,轻轻叹了口气。 “怎么忽然叹气?”沈清安走上前来,问他。 他顿了顿,也看着裴珩离开的方向。 江芍摇摇头,“倒也没什么,一想到现在就要准备回京城去了,我就觉得非常的头疼。” 她撇撇嘴,“这一回去,必然又无宁日了。” 江芍略有些无可奈何。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别担心,泱泱,不会出事的。” 她又笑了起来:“好了好了,别总想着安慰我,我没事的。” “走吧,你与我骑马回去。” 江芍刚拉着沈清安离开,确实没想到,宋彦恒居然会在此时此刻出现在他们二人面前,只不过整个人比起来新科中举那日,颓唐了不少。 她蹙眉,“宋大人,这是准备做什么?” 宋彦恒看着江芍,“我有话想与你单独聊聊,可以吗?” 江芍没有说话,安静的站在原地,但表情足以表示出,她此刻心里的想法。 她当然不愿意。 他低垂着眼睛,“我知晓你并不愿意,可我确实是有要事要说,我是认真的。” 江芍一时顿住,思索一下,扭过头去,看着身边的沈清安。 “去吧。”他道,“我在这儿等你。” 她这倒是没有再说什么,默默的跟着宋彦恒到了僻静处。 他回过头来盯着她看,“芍儿,我们已经有多长时间,没有这样子好好说过话了呢?” 江芍非常警惕的后退了一步,道:“你说你有要事要与我说,我才与你过来,现在有什么便说什么,不要说这些没有用的事情。” 宋彦恒看着她如此疏离的样子,忍不住苦笑了一声。 “芍儿,你明知我不会害你的。”他说道。 她并不曾立刻回答,心里却想着,虽然不会主动害她,可是被动也算是害了她。 “好了,你我之间没有那么多话可说的,现在你只需要告诉我你到底要做什么?。”江芍冷酷打断。 宋彦恒又是那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仿佛所有人都欠了他一般。 “我只是想让你警惕一些,不要太过相信身边的人。”宋彦恒道。 江芍听到这些话,自然是下意识的,为,他又要挑拨离间,忍不住皱了一下眉说道:“我早就与你说过,宋彦恒,王爷不会害我的。” 他眼里是有一些着急,踌躇犹豫了许久之后才说道:“这我自然知道,我说的并不是王爷,而是,而是裴将军!” 江芍非常意外的看着宋彦恒。 “你什么意思?”她问。 宋彦恒又叹了一口气,“昨日夜里,我原本想着去你的营帐,去看一看你,毕竟你受伤之后我还不曾关心,可没想到居然看到了一个穿着斗篷的黑衣人,行色匆匆的进了裴将军的营帐。” 他抿了抿唇,“我本以为是刺客,可没有想到躲在印章外面,竟然听到了他们两个隐隐约约的对话。” “我猜到他们的武功定然不差,所以并没有贸然靠的特别近,只在外面隐隐约约听了一些。” “但是他们两人之间已经提起了你的名字,并且,黑将军的语气听起来十分的沉重,自然是说了不好的事情,否则的话,裴将军又为何会是那样的语气呢?” 宋彦恒非常肯定的说道。 江芍有一些意外的看着宋彦恒,确实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还有如此真诚的时候。 宋彦恒听她并没有回答,因为还在怀疑自己说的话的真实性,连忙解释道:“这种事情我没有必要骗你的,毕竟我与裴将军也无冤无仇。” 他抿了抿嘴,“而且贸然跟你提起这些,就凭你与裴将军的关系,我也该想到你可能更会怀疑到我身上。” “所以跟你说这件事情,对于我来说,只有百害而无一利,是因为真的担心你会被骗,所以才告诉你的。” 江芍慢慢点了点头,“此事多谢你来与我告知,我已知晓了。” 宋彦恒没想到她竟这样子轻易相信。 “你愿意信我?”他问道。 江芍点点头,“既然有理有据,又像是真话,我为什么不信呢?” 宋彦恒听到这话,顿时欢喜起来。 江芍心里甚至在怀疑,她刚刚说的到底是什么,难道说错了?怎么能让他如此欢喜呢。 “不知宋大人还有其他事情吗?如若没有的话,我便回去了,毕竟此时,王爷还等着我。” 江芍冷淡的语气,加上提起来沈清安,让宋彦恒笑容一下子就僵在了脸上。 他看起来似乎是有一些受伤,问道:“泱泱,你我一定要这样子说话吗?” 江芍对他刚升腾起来的那一丝丝改观,一瞬间又消失了。 “看来宋大人应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情了,那我们再会。”江芍把话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离开了。 宋彦恒呆愣在原地,没有想到,江芍居然走的真的会这么决绝。 许久之后,才终于慢慢回过神来,一时间表情也有一些落寞。 不过至少还是有一些好处的。 这一次他给她提供了有用的线索,她至少在这一次会记着他的好的吧? 江芍那边回去之后,沈清安问:“聊了什么,方便与我说说吗?” 她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是觉得好笑。 “你倒是突然与我说话,如此客气了起来。”江芍忍不住轻笑。 “也没说什么,就是他提醒我要小心裴将军。”江芍说到这里的时候,顿了一下,“我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会对我如此真诚。” 沈清安别的反倒是都听不进去,就听进去了,这一句话一时间有些吃味,“你觉得他对你好?” 第296章 回府 江芍实在是有些哭笑不得:“怎么又曲解我这句话的意思?我只是觉得如果他能利用的话,那岂不是又多一个助力?” 沈清安听着她如此认真回话,一时之间,有些愣住。 “泱泱,如果你有目标,还真是可怕。”他无奈,“还真的是无所不用其极了。” 江芍又撇了撇嘴,“胡说八道……” 她一下子跨坐到了马背上,伸手朝着手边的包袱袋子摸了一把,突然一下子便僵直了身体。 “对了,清安,贾副将交给我的,我爹娘的遗物,我还没有带出来呢,可不能忘了,你稍等我片刻,我去拿来。” 江芍回过神来,立刻从马上下来道,立刻匆匆的回到营帐去拿。 果不其然,收拾的宫女刚好看到了这木匣子,正巧交给江芍。 “多谢你替我保管这木匣子。”江芍看着小宫女仔仔细细的收好,心里面一暖,直接将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送给了小宫女。 小宫女有些意外,没有想到自己只是做好了分内之事,竟然也有奖励,连忙朝江芍道了谢。 她摆了摆手,并不曾说什么。 江芍拿着那木匣子从营帐里出来,没有想到遇到了正做收尾的裴咏。 他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木匣子,有一些意外的问道:“这不是嫂嫂的遗物吗?” 江芍也倒是没有否认,的确是她母亲的遗物便点了点头。 “当初这木匣子,还是我与你爹一起进山去砍来的树,一起一步一步做来的。”他深色看起来有一些怀念。 江芍却不给他这个怀念的机会,反而是直接将木匣子收到了怀里。 “竟然是如此,多谢裴将军。”江芍非常灵巧的躲开,“王爷还在等着我,那我就不与裴将军多言了。” 她拱了拱手,随后拿着那匣子离开。 裴咏站在原地,眼眸深深。 裴珩在这个时候,也走了过来,“爹,你在干什么?” 他回过神来,没有说话,摇摇头。 裴珩虽然觉着有些莫名其妙,可是却也没有多问什么,默默跟上。 江芍回去之后,沈清安自然也是一眼就看到了她手里的木匣子,有一些好奇问道:“这里面有什么?” 她放在耳边晃了晃,没有传出来,非常大的动静。 “我也不知道,我母亲的这个匣子上面上了锁,只能找得到钥匙才能打开。”江芍回答,重新抱在了怀里。 “不过,我想应该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大概都是关于我和我爹的东西。”江芍看着那木匣子,却并不是在看我,而是透过这东西在想人。 沈清安见他如此模样,心里也有些疼惜,叹口气,点点头:“是啊,毕竟,岳母如此疼爱你,一定会留存着不少你的东西,不如回去打开看看?” 江芍听着这话,忍不住笑起来,又有些无奈的摊开手:“我当时也想,但是我却并没有钥匙,这钥匙我要是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交给我爹了。” 她说到这些,眼神也有一些黯淡下来,“但是,我爹的那些衣物里面我也并没有找到什么像钥匙的东西,恐怕在那样子的情况之下,有遗落丢了,也未尝不可能。” 江芍反倒是释怀,“无论如何,对于我而言,有一样算一样吧。” 她笑了起来。 沈清安看着她的表情,难免是有一些心疼,却也不知自己现在该怎么做才好,只能轻轻摸一摸她的脸颊。 “启程!” 每一次春猎,大部分都只会进行三到十日这一次出现了这么大的事情,自然会早早回京。 一路上也是如此,急急赶路。 回到京城之后,倒是提前了一日,可却天色已晚,皇帝便叫众人都先退下去,回去歇息一日再入宫来。 江芍并不曾跟着沈清安回王府去,而是先回了江府。 她既然这一次拿到了她母亲的遗物,那么就要与其他的遗物放在一起。 沈清安这一次,倒是没有跟着她一起回来,反而是先回了王府。 虽然说和亲的这件事情的的确确是被打压下去了,可是不代表完全解决,他人才刚回到京城,便收到了鸿胪寺的消息。 狄戎送来了一份和亲书,说是只要大昭愿意将公主下嫁,那么便能修得边境百年和平。 他们二人都知道,狄戎一定不会这么好心,这封和亲书一定是一个陷阱。 大概便是他们想要得到一个大昭人质,等到之后起兵的时候,便就有了正当的理由。 他得先去将这件事情解决,避免文月真的会被皇帝考虑送去和亲。 她回到府上之后,多少觉得这府里有些凄凉清冷。 “小姐,你怎么回来了?” 她身后响起了一个老者的声音,江芍回过头去发现正是她府邸里的老管家,正有些惊讶的看着她。 江芍冲着老管家笑了一下,随后举了一下手里的木匣子:“春伯,贾副将将我娘最后的遗物替我从边关拿了回来,我想要把爹娘的遗物放到一起,所以才特地回来。” 春伯看着那木匣子,目光之中也流露出了一丝怀念之情,点了点头:“小姐,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今夜就不回去了?” 江芍点头,“说的也是,那春伯你派人去王府说一声,我明日一早回府。” 春伯听到这句话之后,很显然是有一些开心的,“哎,老奴这就去安排。” 江芍看着他离开,也忍不住笑了笑。 府里的人,都是她爹娘留给她的人,所以绝对值得百分百的信任,这一点,她从来没有怀疑过。 江芍正这样的想着,脚步轻快了几分,转头朝着屋里走去。 她突然之间,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说到底,她也算是历经沙场的女将军,这点藏匿之术,又怎么可能听不出来呢?立刻便锁定了,那可疑之人应该就在她头顶。 江芍甚至现在一定不能打草惊蛇,便没有继续停留,反倒是装作一副在回忆方位的样子,朝着衣柜走去。 可是实际上遗物并没有放在衣柜里面。 在衣柜里面存放着的,只有她的手弩。 第297章 又遭刺客 江芍下一刻打开了柜子,做出一副正在翻找的样子,实际上是将手弩穿戴到身上。 下一刻,屋顶传来一声巨响,有三个黑衣人,居然直接打通了她家的房顶,从天而降。 江芍确实是早有准备,立刻回身便朝着面前射出一箭,并且顺手将木匣子推到了衣柜的暗格里。 黑衣人也没有想到,居然早有准备躲避不及,险些被射中。 随后立刻反应过来,江芍恐怕是已经料到了此事,一时间,也有一些错愕,可是却并没有多言,反倒是提着大刀,便朝着江芍砍了过来。 江芍寻找机会靠近窗户,直接从窗户撞了出去。 她心想着,手弩要在户外才能发挥出最大的用处,如果一直在屋里的话,她一定会处于下风。 江芍想到这些,又忍不住抿了抿嘴。 想当年,她一个人便可抵千军万马,若是还放在以前区区三个小毛贼,她又何至于如此缩手缩脚? 三个黑衣人也在这个时候刚好翻了出来,便要直接追上江芍。 江芍毕竟是在想这些事情,难免有些更怒盛,手中手弩的替换速度也越发加快。 三个黑衣人没有想到,江芍准备的这么充分,一时间被手弩逼得无处可藏,不得已,只能狼狈的又重新躲回了屋子里。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里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春伯也听到了这边院子里发出来巨大的动静,被吓了一跳,马上跑过来查看,看到破掉的屋顶和此时此刻手持手弩的江芍,就什么都明白了。 “来人!府里闯入了刺客!保护小姐!” 春伯原本看起来还有一些佝偻的身影,顿时挺直了背,那一双刚才还有一些浑浊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从腰间抽出了一把软剑,便迎敌而上。 江芍站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便知道自己不用上了,悠哉悠哉的说道:“春伯,记得留这些人的活口,我得审问一下到底是什么人派他们来的。” 春伯缠斗之余,还来得及回应她一声。 江芍只是轻轻的看了一会儿,便没有再继续看下去,转身找了个凳子,准备伸手拉过来,却在搭上凳子的一刹那,只觉手中一阵钝痛。 她“嘶”了一声,随后抬起手来看了看,没有想到,仅仅是使用了一下手弩,手上的伤口居然就这样子直接崩裂开来。 江芍忍不住叹了一口气,慢慢的将手上的纱布一层又一层的解了下来。 前面,春伯等人正在和那三个黑衣人缠斗,后面,江芍悠哉悠哉的走来走去,寻找着东西给自己上药包扎。 等她将自己手上的伤包扎好之后,再抬起头,春伯已经单腿跪在了地上,拱着手回答道:“不负小姐期望,人已经抓住了。” 江芍点了点头,懒洋洋的看着那三个黑衣人。 她思索了片刻,走了上去,伸手将其中一人脸上的面巾直接扯了下来。 果不其然,脸颊左侧有一个十分眼熟的刺青图案,与那日那个侍从所说的刺青图样样,看起来是差不多的。 也真是奇了怪了,竟然是一伙人。 江芍心里这样的想着,随后挨个将剩下两个黑衣人脸上的面巾也都扯了下来,果然不同的位置有同样的刺青。 她摸着下巴,沉吟片刻,正想着该如何解决此事,忽然发现他们仨人的表情都有一些不自然,再仔细一看,居然下巴都已经被卸了。 江芍忍不住笑了一下,“春伯,看来之前跟在我爹身边的本事,你还是一点没忘呢。” 春伯看起来有一些憨厚的笑了笑,回答道:“小姐谬赞了,这是应该的。” 江芍笑眯眯的看着三个人,摆了摆手:“把他们先都带下去吧,在地牢里面关押起来,也不用替我审问,关着就好,切记千万不要让他们死了。” 其余府里面的仆从点了点头,将三个人都压了下去。 既然确实也没有想到,看着只剩下了,老弱病残的江府,怎么还会有这么高的战斗力。 不过这些人没有消息也是应该的,因为,江芍的的确确把这些老兵藏的很好,从来没有让他们在人前展露过。 “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春伯回过头来才看到,江芍手上的伤,“那几个小毛贼竟然敢把小姐弄伤!” 他看起来很是气愤的说道。 江芍无所谓的,摆了摆手,笑眯眯的回答道:“没事的,春伯,那几个小毛贼怎么可能会伤的了我呢?我手上的伤是自己弄的。” 她想了想之后,又开口说道:“前几日春猎,遇到了刺客,所以受了伤,还没好全就使用了手弩,所以才会如此。” 春伯叹了一口气,“小姐,老奴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你就将老奴等人带在身边吧,也能保护小姐,否则若是小姐有个三长两短,我等该如何去九泉之下与江将军交代呢?” 他一双有些浑浊的瞳孔之中,满满的都是担忧。 江芍心里一暖。 “春伯,你就放心吧,我再怎么说也是我爹的女儿,虽然会失手一次两次,可我也不会次次都失手的,你放心吧!” 江芍眨眨眼睛,“比起来保护我,我更想让你们安养晚年。” 她实际有一些愧疚,“原本爹爹让你们留在府上,就是为了给你们一处安身之所的,没有想到爹爹离开之后,还需要你们为我如此操劳。” 春伯有些感慨,“小姐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没有将军的话,就没有我们的第二次生命,我们没有保护好将军,好好保护小姐,是我们应该做的。” 他看着江芍,无比认真。 江芍笑起来,隐隐约约的闪着一些泪花。 “好了春伯,好端端的,我们说这些做什么?”她道,这还转过身去,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江芍还回过头来,表情严肃了许些。 “不过春伯,又发生了这样子的事情,我想我得回王府去了,看看王爷回去了没有,与他商讨一下此事。” 她说着眯了眯眼睛,“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恨我。” 第298章 要她相助 春伯自然也明白,此事是应当做之事,便拱了拱手,没再多言。 江芍匆匆的回了府中,却没想到与同样披着霜露而归的沈清安撞在了一起,二人在府门口站着,面面相觑,罢了异口同声问对方:“怎么这个时候才回来?” 她停顿了一下,答:“原本是准备把东西放了就回来的,可没有想到不知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竟还有人上门刺杀。” 沈清安闻言,立刻紧张了起来,上上下下打量江芍,“怎会又遇到刺杀了?这些人,怎么如此猖狂?身子可还好?” 江芍摇摇头,“放心吧,你可别忘了,江府的人都不是吃素的。” “来了三个黑衣人,与那日黑衣人的打扮几乎如出一辙,而且他们的脸侧都有那侍从所说的古怪刺青。”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这些人已经被抓住了。” 她顿了顿,“不过我心里也是很好奇,为何偏偏非要我的性命呢?” 二人一时沉默,沈清安也对此,百思不得其解。 江芍毕竟不是最近这两日才回京,若是想要杀她,那么早些时候便该动手了,怎会硬拖到这个时候呢? “罢了罢了,多想无用,总之徒劳,我们不说这个了。”她道,也倒是没继续说下去,反而是问沈清安:“那你这边怎么样?” 他抿了抿唇,答:“太子皇兄以为,既然已经认定是圈套,那便不能主动跳进去。” 沈清安颇有一些头疼,“所以太子皇兄提出,让阿史那姐妹作为出使使臣,回到狄戎,并且教学纺织。” 她听到这些,眼睛一亮,“这倒不失为是一个好办法,可为什么你瞧着,却是愁容满面呢?” 沈清安摇头,“这的确是一件好事,可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阿史那姐妹好不容易逃离狄戎,却又让他们回去教学纺织技艺,这又不是短短一日两日能成的。” 他叹气,“若没个一两年,恐怕她们是回不来。” 江芍脸上的笑容一时间有些僵住,也有些头疼。 “所以皇兄望你帮一帮他,由你亲自去劝说她们二人,她们一定会愿意的。” 沈清安有一些斟酌的问道。 江芍抿了抿嘴,“我会帮太子去问一问,可是并不会帮他们劝服小雪与阿云,和她们表现出不愿,我不会逼她们的。” 他点点头,“这是自然的,我也不会让你去逼她们的。” 沈清安说着,忽然伸手直接将人抱了起来,江芍猛的被吓了一跳,下意识搂住了沈清安的脖子。 “你,你干什么?”江芍回头问道,却一下子贴在他的心口上,听到了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 沈清安稳稳的朝前走着,“心疼你。” 江芍顿时一下子,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抿唇笑了一下,也并不曾挣扎,默默的埋在了他的怀里。 “泱泱,把手垂下来,免得再用力,伤口会更难痊愈的。”沈清安声音里都透露着心疼。 她非常听话的把自己的手垂了下来,被他直接带回了卧房。 一夜好眠。 第二日一早,是要进宫去见一见皇后,早就听说皇后因为他受伤的事情,担心的食不下咽,寝不安,总要去报个平安的。 “你说,我今日是不是该穿一些广袖宽袍?”江芍已经在铜镜前换走了第三身衣裳,怎么换都会露出来受伤的手。 沈清安在旁边坐着,摇了摇头:“我了解母后,你若是藏着掖着,不让她知道的话,她只会更担心你。” “会忍不住多想,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你是不是受了更严重的伤,但是因为怕她会担心,所以不告诉她。” 沈清安起身,“所以泱泱,就穿这身衣裳去也可以。” 她听着觉得有理,但还是忍不住担心,最终只是点点头,“好吧。” 二人要入宫拜见的消息,早早的就传入了宫中。 皇后也不知在宫里等了多久,听到江芍来了的消息立刻起身,便是坐也坐不住了,起身迎了出来,才刚第一眼见到江芍,眼泪便先流了下来。 江芍确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问道:“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的哭了?” 皇后摇了摇头,眼中含着泪,前前后后检查了一遍江芍,“泱泱,快给母后看看,你伤的很严重吗?如今可还疼着” 她一边说着,一边便直接锁定了她手上的伤。 江芍昨日毕竟是刚跟那些黑衣人才缠斗过,所以手上的伤口崩裂,虽然已经换过了纱布,可却仍旧在出血。 她是知道这一点的,所以并不敢让皇后看到,连忙将手往后藏。 皇后自然也不是傻子,看到了她受伤的手,眼泪更加流的汹涌了,眼底满是心疼与担忧。 “你这傻孩子,我知道你一向子对待吩咐认真谨慎,可这是命啊!”她哽咽,“母后宁愿你去做一个逃兵,也不要你自己如此拼上性命。” 江芍心底一暖,竟也不知说什么才好了,可是逃兵,她一定不会做。 “好了,母后您就放心吧,我这伤没有多严重的。”她笑眯眯的说着,随后提起沈知意,“知意这一次是真的吃了大苦头了。” 本以为皇后听到沈知意的名字之后,多多少少的,想起来自己这个孙子,会先关心一番,没有想到却先冷了脸。 “你要不提我还忘了,没有想到他太子妃居然有这么大的面子。”皇后哼一声说道。 “即便是本宫当年当太子妃的时候,也不曾有她这样子嚣张,连丞相之女竟然都不放在眼里。” 她说完之后又一脸疼爱的看着江芍,“母后听说了,她是不是还欺负你了?” 江芍听着这些话,有些目瞪口呆,下意识的便看向了沈清安。 沈清安甚至还不曾开口,就被皇后连坐着训斥:“现如今,泱泱不论怎么说也是你的夫人,你又怎么能这样子对待她呢?” 他闻言,一下子瞪大了眼睛,一时之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做过什么对不起裴咏的事情。 第299章 心甘情愿 “母后,儿臣何时对她不好了?”沈清安很震惊的询问道。 皇后的眼里还带着一些泪花,“若是你没有欺负她的话,她怎么会说一句话,便看你一眼呢?” 一时之间,这些话说的沈清安,也是没有什么办法了,只能无奈的轻轻摇摇头。 “你放心吧,母后,这辈子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欺负泱泱的。”沈清安说道。 江芍听着这些话,忍不住笑了笑,把头转了过去。 皇后听着这些话,也是忍俊不禁,但最后还是将目光落在了江芍身上。 她眼里的心疼都快要溢出来了。 “我在宫里听说你受伤的事情,急得恨不能去亲自照顾你,便一直打听围猎场发生的事情,可没想到太子妃居然还敢刁难于你。” 皇后说起这些的时候,有些恼,“原本我还一直觉得太子妃是个不错的孩子,还算是比较好相遇的,可没有想到,竟然是这样子的。” 她说起这些,摇了摇头,看起来有些痛心疾首。 江芍也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停顿片刻之后,凑上去笑了笑:“好了,母后我们不要为不相干的人生气了,这件事情说到底,确实也是儿臣护卫不利导致的。” 皇后心疼的拉着她坐了下来,非常不赞同的摇了摇头,“你可不许这样子说自己了,谁能料想得到会有刺客在这个时候出现?” 她说着停顿片刻,又扭过头去看向沈清安,“说起来这些,刺客可找到了?” 沈清安表情一滞,轻轻的摇了摇头。 “尚且还在调查之中,儿臣确实不知究竟谁有这么大的胆子与能耐,竟然能闯入皇家的围猎场。” 有些话点到为止,皇后也并非是要刨根究底。 她只是点了点头道:“那可真是辛苦你们了。” 说着,皇后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朝着旁边的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看懂了皇后的意思,随后便带着其余宫人告退离开。 江芍看着这一幕,有些愣住了,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叫其他人都下去,但还是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皇后。 皇后已经一改刚才有些戚戚然的表情,脸上带了一些笑意道:“你可认识如明公主吗?” 江芍不知道皇后为什么突然问起来这个人,但还是非常诚实的点了点头回答道:“认识。” “是呀,她毕竟是与清安最亲近的一个姐姐,你识得也是应该的。”皇后说着,清了清嗓子。 “不过,她这位姐姐并没有远嫁,如今也是回了京城里来,你猜是有什么喜事?” 江芍看着皇后喜气洋洋的样子,心里大概便了然究竟发生了什么。 “可是公主姐姐怀了身孕?”江芍笑眯眯的询问道。 皇后微微愣了一下,没有想到,江芍居然一下便猜了出来。 “是,是啊。”她慢慢的说道,表情上略有一丝尴尬。 皇后话语转变的十分生硬说道:“如明身子骨本身变不好,所以能怀上这一胎十分的不易,所以才想着要回宫里来养胎。” 她说着轻咳了一声,“就是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享得上这样的齐人之福了。” 皇后这样子说着,还时不时的拿眼神撇着江芍。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发笑,心想这皇后对她确实是好,这种事情旁人家中向来都是直言催促,反倒是皇后愿意给足了她面子。 可心里笑过之后,不免也有一些面露忧愁,轻声一叹,“母后,是儿臣给您添乱了。” 皇后闻言,脸上闪过一丝慌张,连忙摆了摆手。 “怎么会呢?泱泱,母后……” “好了,母后,泱泱,本就是一件顺其自然的事,既然提起来都会不快,不如就此揭过去好了。” 沈清安仍旧笑得平淡,看着二人说道。 皇后扭头看向江芍,她弯眸一笑:“是啊,母后。” 二人默契的将此事揭过,没有谁再提起。 从皇后宫中离开时,天色还并没有暗下来,二人也把此次进宫的另外一个目的告诉了皇后,皇后便叫他们二人去后花园直接找阿史那姐妹即可。 二人肩并肩走在御道上,谁都没有先开口说什么。 江芍心里还记挂着,方才皇后的话,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与沈清安开口。 “我……” “我……” 二人的默契总是在这种莫名其妙的时候,便在此时同时开了口。 沈清安看他也有话要说,停顿了一下道:“你有什么,你先说吧。” 江芍点点头,“我不知该如何委婉询问,便直白一些。” 她绕到了他面前停了下来,直直的盯着沈清安的眼睛:“你可觉得困扰?” 沈清安被这个问题问到愣了一下,却也不知,江芍为何会突然这么问。 “哪里困扰?”他问道。 她虽然说表情淡淡,可一只手已经开始去扯另一只手上的绷带,看得出是有些紧张的。 “这么长时间来,我对于你成为了夫妻,可终究却……” 江芍没把话说下去,可是二人都明白,这没说完的话,究竟暗含了何意。 “所以想问你是否会觉得十分困扰?” 江芍害怕他,会想要因为迁就她,从而不与她说任何真实的想法。 沈清安却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表情轻松了不少。 他俯身下来,轻轻的在她头上弹了一下,“我就说你总喜欢胡思乱想,你却还不承认。” “这件事情我们已经说过无数次,谁让你不愿那么我便不提,我既然说过爱你,便只是单单的爱你这个人罢了,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就足够了。” 沈清安言语认真恳切,这倒是让江芍有些不知所措了。 她有些愣愣的看着沈清安。 “好了,泱泱,不要再想这些有的没的了,走吧。”沈清安十分自然地顺着她肩膀滑落,与她拉住了手。 他站在暖阳里,回头冲着她轻笑:“我对我自己还是很有信心的,总有一日我会叫你……” 沈清安说着凑了过来,俯身在她耳边用气音道:“心甘情愿的。” 第300章 答应 沈清安满意的看到了,她逐渐红起来的耳朵尖,正准备抽身,却没想到忽然被她一把紧紧拉住。 他一瞬间有些错愕,不知江芍想要做什么。 下一刻,她却十分认真道:“我也会为此努力的,你放心。” 沈清安被她这个认真的神色逗笑了,轻轻捏了一下她的鼻子:“我知道了。” 她非常认真的又重复一遍:“我在说认真的。” “好。”沈清安又应答了一声,随后二人便相携,准备继续往前走,却没想到一回头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瞧着他们的阿史那姐妹二人。 阿史那云面带揶揄的看着二人,“这可是我们来的不巧了?” 江芍面对这样子的调侃,终归还是有些不太好意思的,可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能看看身边的沈清安。 沈清安轻声笑了一下,回答道:“倒也不算刚好,不曾打扰。” 他正这样子说着,自然而然的便将话题进行了下去:“其实今日我们二人找你们,是有事想要与你们商量。” 阿史那云脸上笑容不曾简单,反而是朝着二人欠了欠身,行了一个十分标准的大昭礼仪。 “我们姐妹二人能有今日,便是二位相助,不论是什么忙,二位尽管开口,只要是我们前面二人力所能及的,一定相帮。” 阿史那云说这些的时候,表情格外的认真。 一旁的阿史那雪也是用力的点了点头,肯定姐姐的话。 江芍面对她们如此信任,居然也不知道回答什么才好了。良久之后轻叹一声。 “先不急着答应我们,等我们细说后,你们考虑考虑,再回答我。”江芍道。 她道:“狄戎再次送来和亲书,看架势是一定要大昭前往一位和亲公主,我与王爷只觉,这必定是一个圈套,故而定然不能派遣女子前往。” “可狄戎若次次求,次次不应允,反倒是显得我们不近人情了。” 江芍表情有些无奈,“故而想请你们二人作为大昭女官,出使狄戎。” “没问题。”说话的是阿史那雪,她眼睛亮亮,笑容也有些狡黠:“将军是要我们去做什么?” 江芍一笑,就知道小雪很机灵,究竟何种情况她果然已经看明白了。 “学纺织。”江芍回,“据我等所知,其实狄戎的绫罗绸缎,大都是高价从大昭收购,你们若学会了纺织,前去教学,无论是对你们的安全,还是他们而言全都是有利的。” “周边各国早已心知肚明,我与姐姐究竟是为何会出现在此,可无论我们还是大昭,愿意在狄戎逼迫之下以德报怨,回去教学,那就算是他们想要兴风作浪,也得考虑名声了。” 阿史那雪此言算是解释给阿史那云听,她顿时恍然大悟。 “可是,我们毕竟是狄戎人,所以关于纺织,也的确是从来没有接触过的。”她顿了顿,“我们学会就要很长时间,更别说了还要去狄戎将他们教会了。” 阿史那云所担心的事情,也并非是没有道理。 江芍思考了一下,并没有立刻说什么,反而是扭过头去,看向了沈清安。 沈清安也抿抿嘴,“到时候我们会让善纺织的织女,跟着你们二人一起回去,你们只需要会简单的纺织技巧即可。” “其实此时说白了,最难的地方就是怕你们并不愿意回去,毕竟,狄戎对你们而言,应该并不算留下了什么好回忆。” 阿史那姐妹两个没有说什么,默契的对视一眼。 “这根本不算什么,所有的恐惧都要去面对才好,我想我们在这里待了这么长时间,也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了。” 阿史那雪说道,“他们当初确实那样子对我们给我们留下了很大的伤害,可却并不能一直畏惧下去。” “所以我们愿意回去的。”她一边说着,眼眸亮晶晶的。 “不仅是愿意回去,而且,是很愿意。” 她弯了弯眼眸说道,“我和姐姐都很愿意回去,并不为了别的,就算只是为了想让他们刮目相看,也愿意。” 江芍这时候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对于她们而言,比起来伤害他们,或许更想做的,其实是能让他们后悔。 她慢慢的点了点头,“既然你们愿意的话,那我就记下了这件事情,我会如实禀报太子皇兄。” “到时候,皇兄绝对会安排你们前往狄戎的,我再问一遍,真的考虑好了吗?” 她认真问道。 阿史那姐妹两个非常认真,“愿意的。” “将军放心,我们之前说的话永远都不会是一句空话,既然说出来了愿意前往,那么自然不会后悔。” “难得将军能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我们自然义不容辞。”阿史那云笑了起来,一双漂亮的眼睛着实是笑得有些晃眼。 江芍也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但总之是十分感谢的。 “话虽如此,但你们放心,只要你们想回来,只需随时给我飞鸽传信一封,我便会立刻接你们回来。” 江芍认真说道。 阿史那云摆摆手,“其实以前在狄戎,虽然过的不顺心,可是并非过的不顺利,毕竟是我土生土长之处,我一次还带着身份前去,那更是如鱼得水。” 她拉住江芍,“将军,不论如何,此事我都要多谢你。” 江芍如此说来,却也有些不大好意思,轻轻点点头:“是我该要谢你,解我的燃眉之急。” 几人看了看对方,都笑了笑。 “说了这么久的话,倒是忘了请你喝些茶,最近这些日子,我与宫里的嬷嬷们,仔细学了煮茶,虽然并不比宫里嬷嬷们的手艺好,但是也小有所成,不知将军可否赏脸尝一尝?” 阿史那云说道,十分自然的转到江芍面前,挎着她的胳膊。 沈清安站在一边,莫名却总有一种被挤开的错觉。 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却并不曾上前。 “那既然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江芍回答,几人说罢便往阿史那姐妹的屋舍而去。 第301章 被安排 “太孙殿下!” 正准备穿过花园而去的几人,听到了一个娇俏的女子声音。 江芍听到那女子居然在喊沈知意,一时间有一些好奇,马上转过头去看。 沈知意很显然,还没有恢复好整个人的脸色,并不算好看,可还是急色匆匆的在前面走着。 而方才出声的那女子,竟然身着明黄色襦裙,满头金饰,正在后面追着。 眼看着是要追不上了,才出声。 江芍一把将剩下几人拉住,停在原地,想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这还是她头一次见人在皇宫之中就敢犯忌讳,身穿明黄色衣饰,在空中晃来晃去。 毕竟,对于这类衣饰,宫中还是有不成文的规定的,若非皇帝皇后或者太子,太子妃,亦或者太孙太孙妃之外,是不许穿明黄色的。 会被认为是冒犯。 “干什么?”沈知意心底厌烦,所以也没有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只是一脸不耐烦的回过头去询问那女子。 女子的表情有些委屈,“姑母说了,太孙殿下,今日是会陪着臣女一起在皇宫逛一逛的。” “可为何太孙殿下走得这样快,臣女根本跟不上殿下。” 沈知意非常无语,“当然是不想跟你一起逛花园,所以才要走的这样快,就是为了甩开你,懂了吗?” 他一向都是个嘴毒的人,对于自己并不在乎,甚至厌恶的人更是如此。 女子一时间有些愣住,的确是没有想到,沈知意竟然将话说得如此难听。 她嗫嚅许久,最后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发抖:“可是,可是姑母说了,臣女得跟上殿下。” 沈知意重新转过头去,继续往前走,一边走,还一边说:“这就不是我要管的事情了,是你要跟上我,而非我需要迁就你。” 他说着,又瞥了一眼那女子,继续埋头朝前走。 女子咬了咬牙继续跟上。 沈知意没想到回过头来没走几步,竟然撞上了他们几个,眼里顿时一喜,立刻朝着几人走来。 “皇叔皇婶,还有二位女官好。”他此刻态度恭谦与方才的形象全然不同。 “好。”江芍略有些许尴尬的应答了一声,随后,眼神便飘向了匆匆赶来的女子身上。 那女子是认得他们二人的,浅浅福身说道:“臣女范薇,参见宁王宁王妃。” 江芍听到这名字,便顿时了然,恐怕这就是太子妃,想要安排给沈清安的那名范氏女了。 “皇叔皇婶,不知你们二人现在要去何处,不如带着我一起?”沈知意急于摆脱范薇,连忙问道。 江芍略有些尴尬的看了看身边的阿史那姐妹,回答:“没什么,准备同这二位女官一起去喝茶,歇一歇。” “正巧了,我也有些口渴,不知二位女官姐姐可否带着我一起?”沈知意转过头去朝着二人问道。 沈知意其实是认识二人的,只不过,既然在大昭皇宫之中是女官的身份,自然再叫公主便也不太合适了。 阿史那姐妹二人也是有些意外,可还是点了点头。 “自然没问题。”阿史那云回答。 众人都不曾想到,这只不过是普通的问答而已,竟然引来了范薇不满。 “殿下原本不是要陪着我一起逛花园吗?怎么要去喝茶了呢?”她如此问道目光有些不善的盯向了阿史那云。 那眼神之中满是警惕,很显然是十分忌惮阿史那云的美貌。 她一瞬间,表情甚至是有一些尴尬,不曾想自己在大昭的后宫之中,居然还能卷入这样的纷争。 “本殿偶遇了皇叔皇婶,所以想要一同前去,怎么?难道这你也要管吗?”他满脸厌恶地问道。 范薇抿了抿嘴,看着江芍二人,表情似有些倔强,直接问道:“不知,宁王宁王妃可否连我一起带上?” “这……” 江芍听着这些话,确实是有些为难,自然是不想带着一起的。 “行了,范薇,你与他们也并不相熟,去做什么?”沈知意丝毫不避讳的恶语相向。 范薇眼睛顿时红了起来,眼看着便是要被气哭了的架势。 “知意,到底还只是一个姑娘,你别如此苛待她。”江芍终究还是有些没忍住说道。 她看向范薇,“范小姐,阿云身为女官,自然也没什么好茶奉上,不如你便先去陪太子妃娘娘喝些茶等一等?” 范薇听到要拒绝自己,顿时便不干了。 “王妃娘娘,您为何要拒绝我?”她直接开口问道。 江芍这还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了。 “莫不是你偏心于这个女官,想要让这女官一步登天不成?”她竟然直接伸手指向了阿史那云。 阿云脸上的表情顿时五彩斑斓,最多的还是感觉到了被羞辱。 她紧紧的抿着唇,并不说话。 “你胡说八道什么?”沈知意像是忍不下去了,一般直接回头呵斥一声,“你以为都像你一般,只知道争风吃醋吗?” 范薇别这样子说,自然心里不好受,直接回到:“姑母原本就想定下你我之间的婚事,所以我现在提前将你看牢了,又有什么错?” 沈知意被这些话气得胸口起伏,只觉得自己的臂膀似乎越发疼了起来。 江芍顿时皱起了眉,伸手扶着沈知意,“范小姐,有些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这可算得上是坏了两人的清白。” 范薇抿唇,“那不过就是喝茶而已,为何我却不能同往?” “你简直是多余问这些问题!”沈知意依旧不客气。 他指着江芍,“你今日进宫前,不是还特地让自己的婢女去了一趟丞相府,叫莲儿不许与你争夫君吗?” “宁王妃与丞相家的小姐,是手帕交,若话语可以说得满些,这二人便是出生入死的关系。” “你呢?” 沈知意步步逼近,“你甚至连萍水相逢都算不上!皇婶又为何要带你一起呢?” 范薇的表情看起来十分震惊,忍不住扭头去看着江芍。 江芍闻言却慢慢的皱起眉,她拽着沈知意,“什么叫做特地去了一趟丞相府?” 第302章 她二人为手帕交 她看了看范薇,转回头来继续选择询问沈知意:“说什么了?” “自然是说了一些不大好听的话。”沈知意抿了抿唇,“无非便是说莲儿不守妇道之言,总之,十分冒犯!” 江芍闻言抿唇,她转过头去看着范薇,“我竟不知,范小姐居然有这样大的威风,竟然还会派人去丞相府撒野!” 她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心里是十分气恼的。 回京之后事多,她甚至都不曾来得及去关心一下陈香莲,没想到就出了这档子事情,让她受了那样大的委屈。 范薇脸色不太好看,可是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身份,无论是在场哪一个人都不是,她能惹得起的。 “是,王妃娘娘训斥的是。”她低垂下眼睛来说道,表情看得出来十分的不情不愿。 江芍在心底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自己究竟还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此女子如此这般,作为一定少不了太子妃的原因。 江芍看了他许久,但是心里也没有再继续纠缠下去的想法,只是转身说道:“罢了,走吧知意。” 她说完了就正准备转身离开,不想,范薇居然在几人身后大喊一声:“停下!” 江芍都被这姑娘给逗笑了。 确实料想到了范薇胆大,但也没有想到这范薇竟然如此胆大。 她回过头去问道:“你要如何?” 范薇走过来居然直接无视了江芍,她看着裴珩:“今日姑母说了,要太孙殿下与我一同逛一逛园子,随后再一起回去复命,难道太孙殿下就不怕我回去告诉姑母吗?” 江芍没有说话,反而是退开几步。 阿史那云压低了声音询问:“将军不准备去劝一劝吗?” 她摇头,“当然没有必要去劝了,这范薇每一句话都精准的踩在了沈知意雷点上,我只能说多说无益。” 阿史那云没有在说什么,默默下来。 “那你现在就赶紧回去,告诉我母妃是我究竟是怎么对你的。”沈知意说道,“最好在添油加醋一番,控诉一下,今日我对你究竟有多差。” 她冷哼一声说道。 范薇说到底,毕竟是一个被捧在手心里长起来的世家女子,被如此羞辱,就算是脾气再好,也该忍不住了。 她表情看起来十分委屈,说道:“你最好记住了,你自己今日之话。” 说完之后,就转身跑走了。 “你就这样将人气走,难道真不怕他与皇嫂告状吗?”沈清安问道。 沈知意撇了撇嘴,一脸的无所谓:“那又如何?最后真的去与我母妃告状,让母妃明白,我一点都不想要娶她为我安排的女子。” “就是要如此。”江芍语气有些愤愤,“没有想到,这女子竟然真的这般嚣张跋扈。” 她说起来忍不住转头看着沈知意,“他既然称呼太子妃为姑母,那岂不是你的表妹?” 沈知意十分头疼的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而且我其实是认识她的,她刚生下的时候,便因为生的玉雪可爱,被已经成为了太子妃的母妃带在身边教养了几年,那几年我们也是玩在一处的。” “当年,她长大了一些之后,便被送回了范家本家,原本便不曾有多上心,他被送走之后,我便再也没有关注过了。” “没有想到是母妃见我们二人玩在一处便起了,要让她做太孙妃,永保范家荣耀的心思。” 沈知意十分无奈的说道,看起来也的确是不知道如何是好。 “太子妃此为,实在是有些昏了头了,就算是想要保住母家的荣耀,也不该想到这样子的昏招。” 江芍摇了摇头,说道。 沈知意抿唇,“罢了,现如今能叫我摆脱了她就好,我可真是不知该如何再与他相遇下去。” “不过说起来我倒有一好奇之处。”江芍开口,“方才我见她穿着明黄色的衣饰,难道不曾有人叮嘱过她,在宫中不可以这样子穿着吗?” 沈知意这倒是才想起来,刚才看到范薇,居然真的穿着明黄色的衣裳。 “我也实在是被气昏头了,甚至都没有注意她到底穿的什么样的衣裳。” 沈知意抿唇,“无论如何,这恐怕都是母妃授意的,她之前也在宫中住过一段时间,我倒不信,她不知此事。” 江芍也倒是没有继续将这件事情再放在心里,“罢了罢了,反正人都已经走了,我们再多说无益,走吧,去尝尝阿云煮的茶。” 范薇回到了东宫,见到了太子妃,一见面便扑到了太子妃的怀里,哭了起来。 “姑母!”她叫到。 太子妃一看是她一个人回来的,顿时脸色有些不太好,略有些埋怨的问道:“太孙去哪了?” “姑母,您不知道,太孙殿下真是被狐狸精迷了眼睛!此时,正与其他女子在宫中吃茶呢!” 她哭着说道,听起来像是受了大委屈一般。 太子妃一下子就有些愣住了。 “与其他女子吃茶,何人?”她绞尽脑汁却也想不出来,除了陈香莲另外的人。 范薇抿了抿唇,“那女子,我也不认识,只不过,看着并不像是咱们大昭人的模样,而且乔治的模样应该与宁王妃交好。” 她又委屈起来,“明明,宁王妃与姑母才是一家人,可是我都已经与她说,我是姑母叫我来的,可是她却依旧不管不顾,只当做没有听到。” “而且,而且宁王妃得知我今日一早派了侍女去了丞相府之后,表情有些恼怒,那似乎是十分不满。” 她声音弱下来,听着倒是有些委屈的样子。 太子妃冷哼了一声,说道:“她向来都是如此,才不会顾我的颜面。” “至于你说的那几个狐媚的女人,应该就是从狄戎来的那两个所谓的公主。”她表情慢慢的看起来略有些狠毒。 “知意毕竟是皇太孙身份尊贵,竟然让他与那样的女子同行!” 太子妃说着,直接站了起来,“他们眼下如今究竟在何处?你给我来带路!” “我倒是要去亲眼看一看,江芍究竟是要如何!” 第303章 夺臣之妻? 范薇闻言,立刻称是,甚至连带着表情都有一些心高气傲了起来。 江芍几人在亭子里面坐着,阿史那云站在一旁,替几人煮茶,手法确实十分娴熟,江芍夸到:“没想到,阿云,你现在竟然已经这般熟练了。” 阿史那云有些不好意思,“我学的其实并不快,也是仰仗各位嬷嬷们,并不嫌弃于我耐心教导。” “何必如此谦虚?你如今煮茶的手艺,京中的贵女都未必能相较呢。” 江芍笑眯眯的说道。 “太子妃娘娘!您莫要心急!容奴婢去知会一声王爷王妃!” 几人在这里坐着和气融融,忽然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声音,紧接着转头去看,居然看到了一脸怒气冲冲来的太子妃。 众人都有一些疑惑,为什么这个时候,太子妃会忽然出现在这里,只是不等他们再细想下去,太子妃就已经走到了面前来。 江芍等人立刻起身,朝着太子妃行礼,“参见太子妃。” 太子妃冷哼了一声,像是施舍一般,抬了抬手,让众人起身。 她径直走到了里面,随后拉开椅子坐了下来,目光略有些不善的盯着面前的阿史那姐妹二人。 “本宫早就听说,皇宫里面来了两位异邦的美人,是由母后亲自栽培,这倒是第一次见。” 她一边说着,一边绕着两个人看了一圈,随后停在更为漂亮的阿史那云面前。 太子妃看着阿史那云,忽然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仔细的端详着她的脸。 阿史那云实在是觉得这样有些冒犯,往后退了退,重新低下头去,却并没有说什么,不曾想,不过是一个这样子的行为,便惹恼了太子妃。 她嗤笑一声,“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女官而已,竟然还敢躲开本宫!来人,给本宫把人按住!” “谁敢动手!” 江芍立刻站了出来,并且直接挡在了阿史那云面前。 她直勾勾的看着太子妃:“阿云,现在虽然是大昭女官,可是说到底之前,毕竟是狄戎的公主,所以对于太子妃娘娘如此轻挑冒犯的举动,感觉到不适也实属正常。” 太子妃也的确是没有想到她的话能说的这么直接,一时有些愣住,随后嗤笑出声。 “江芍,你该明白一件事的,我与你才是一家人,清安是太子的弟弟,也是本宫的弟弟,你可不要为了外人,伤了咱们家里的和气才是。” 太子妃说这句话的时候,很显然带了一些威胁的语气。 江芍自然是不会听这些,“没有什么外人内人的,对便是对错便是错,现如今阿云并没有做错什么,太子妃上来却如此对待女官,便是到了父皇面前,太子妃做的也是错的。” 太子妃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江芍,你执意要与本宫作对,是吗?” 她摇头,“正如刚才太子妃所说,我与太子妃本是一家人,用不上作对这个词,只不过太子妃今日所为有错,我不过是帮理未帮亲,仅此而已。” 江芍说的话倒是铿锵有力,反倒是说的太子妃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了。 她停顿片刻,十分居高临下的说道:“那我今日偏要惩罚这个女官呢?” “那就请太子妃给我一个正当的理由。” “嗯,能有什么理由?她犯上不敬,这便是理由。” 江芍皱起了眉,一脸不理解的看着太子妃,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太子妃非要如此刁难一个普通女官。 “母妃!你这究竟是在做什么?”沈知意也实在是有一些看不下去了,起身问道。 他的动作有一些太大,终究还是牵扯住了自己的伤口,轻轻低头咳了两声。 太子妃眼眸之中划过了不忍,随后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又是一声冷哼。 “我这是在做什么?难道你不知道吗?今日我叫你去做什么事,你可还记得?现如今你与这两个人厮混在一起,往后要你父王如何看待你?” 江芍听到太子妃这句话,顿时也就明白,为何今日非要刁难阿史那云了。 她慢慢的把目光落向了,在太子妃身后站着的范薇身上。 没有想到动作这么利索,竟然已经去告了状。 “母妃,我还要与你说多少遍,你才能听得进去呢,我不喜欢范薇,所以自然也不会娶她,这不是你安排我们两个见多少面就能解决的事情,我心中想娶的人就只有——” 沈知意险些就把心里话全都说了出来,但临到了关头,还是重新咽了回去。 如今,他还尚且未曾去提亲,陈香莲甚至如今都未必知道他的心意,如果如此贸然的就将这句话说出来,恐怕,会影响她的声誉。 江芍挑眉看向了他,却并不知他是如何想的,忍不住道:“若是太孙殿下还有犹豫,倒不必牵扯莲儿进来。” 太子妃也是没想到,沈知意竟然并未将陈香莲说出口来。 “我——” 沈知意刚想要转头,对江芍解释,却没想到,太子妃这时却突然轻笑了一声。 “知意,虽然说你的事情容不得旁人来置喙,可是母妃也觉得,若是你心中并未曾那样坚定,倒也不必提起。” 太子妃略有些放松道。 “并非如此,母妃如今我正准备等我伤养好之后前去丞相府提亲,这件事情我自然会去与父王亲自商量,所以在此期间,母妃就不必再找任何贵女来与我相看了,我不会再去了。” 沈知意非常直接的打断了太子妃。 他其实也十分的苦恼,并没有想明白,为何他母妃,却偏偏对陈香莲有如此大的意见。 太子妃的脸色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沈知意,你可知你如今在做什么?你这叫做公然忤逆尊长!”太子妃有些气恼的指着他道。 “再说了,这并非是你与你父王说了就能算的!”她又哼一声,“丞相府的小姐,陈香莲若是本宫并没有记错的话,应该是已经与人定了亲事吧?” “而且,还是与将军府自小基因定的娃娃亲!你要夺臣之妻吗?” 第304章 惩处 沈知意闻言,整个人一下子愣在原地,有些没有反应过来,确实是忘记了此事。 他静静的抿着唇,低着头,也并不言语。 “知意,你父王之前是怎么教导你的?身为储君,当爱臣爱民,这方才能长久,你如若是真夺人所爱,又算得上是什么正人君子呢?” 太子妃循循善诱道。 江芍看着太子妃,也确实是想不明白,难不成她母族的荣耀,就真的比自己儿子的前途还更要重要吗? “放心,知意,若非我已提前打听过此事,也绝对不会撮合你与莲儿,将军府的这门娃娃亲确有其事,但是,裴小将军却并不想履行。” 江芍轻轻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话却是故意对着太子妃说:“小裴将军,与你是一样的。” 沈知意顿时有些欢喜,也顾不上自己的母妃脸色不太好看,立刻扭回头去,非常认真的问江芍:“真的吗?” 她笑着点头。 “荒唐!”太子妃呵斥了一声,“婚姻大事向来都是父母之命,媒说之约,既然,无论是我还是将军,都不同意这门亲事,那么自然是不能在一起的!” 太子妃说着,往后退了一步。 她忽然想起来,昨日太子因为无法与丞相结亲,而有些气恼之事,心中顿时想到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不过你毕竟是如今唯一的皇孙,若是实在喜爱那陈香莲,等到你迎娶正妃之后,再将人纳为侧妃,自然也是没什么问题的。” “不过好歹,那陈家的小姐至少是好人家的姑娘,她们两个又算是什么?若以后你再与这二人牵扯,我可饶不了你!” 太子妃讲这话的时候,口气就像是施舍一般。 沈知意直接被这个语气气笑了。 “母妃不如听一听,自己究竟在说什么胡话?”沈知意问,“莲儿是丞相夫妇的掌上明珠,就连下嫁都舍不得,难道还舍得让自己的女儿去做妾吗?” 沈知意说着摇摇头,“母妃无非是拿我当个工具维护自己母族荣誉的工具而已!” 太子妃被这句话刺到,这惊讶的张大了嘴,竟还不知道如何反驳沈知意。 “还有就是,这二位女官姐姐,并非是奴婢是正正经经的公主,还请母妃不要再这样子言语羞辱!” 沈知意一句接一句的话,让太子妃很难不恼羞成怒。 “你究竟还记不记,得我是你母妃这件事情?难不成我还能害了你吗?”太子妃的语气听起来有一些恨铁不成钢。 “这两个女子就算再是公主,那也是狄戎的公主,与你又有什么关系?现如今,你与他们两个混在一起,难道是连自己的仕途都不想要了吗?” 太子妃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强行压下自己的脾气,随后转过身去:“算了,毕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我也不与你多吵嚷。” “来人,把这两个人带去东宫,本宫倒是想要瞧瞧,这手段究竟有多高明!” 她一边说着便一边要走。 江芍刚要追两步去拦,没有想到,一道更加威严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本宫看看,究竟是谁敢随意来动本宫的人!” 皇后的仪仗远远地走来,这都是比他平日里出门阵仗要大不少。 江芍心里甚至在想着,皇后这样子,究竟是不是故意的? 她心里只是偷偷这样子想,却并没有再细想。 而太子妃没有想到,皇后居然来了,有些意外,然而愣了片刻之后,也还是立刻下跪拜见。 “儿臣参见母后。” “臣参见皇后娘娘。” “臣女参见皇后。” 不同的三道声音,在这个时候一起响了起来,皇后的目光,难免落到了最异常的那道声音身上。 不看不要紧,这一看,皇后紧紧的皱起了眉。 她叫其他人起来,自己则走到了范薇面前。 “你便是范家的那女子?”皇后沉声问道。 范薇心想皇后居然记得他一时之间有些欢喜,立刻柔声答道:“是。” “放肆!” 下一刻,皇后顿时怒火中烧。 “后宫之中,虽未有明文规定,却也有这么个规矩,除非太子皇孙的正妃之外,都君不许身着明黄色衣饰,你可倒好,穿着明黄色牡丹绣样的衣裳,还带了一只凤凰发钗,你是想要越本宫而去吗?” 皇后厉声呵斥道,范薇脸都被吓白了,连忙跪了下来,慌张的摇头回答:“皇后娘娘明鉴,臣女没有这个意思。” 她慌里慌张的看向了太子妃,“古墓,我真的没有这个意思,这衣服,这衣服不是你送我的吗?” 太子妃只觉得冷汗涔涔,心想着,早知道这衣裳就不要这么过早送出去,反倒给自己惹来这么大的麻烦。 “哦,原来是太子妃送的?”往后慢慢的转头看向太子妃,目光不善。 太子妃笑得有些勉强,“母后,这说的是哪里的话?儿臣挑选着衣服的时候,确实也忘记了这条规矩,只想着,说到底,毕竟是小姑娘,穿的明艳一些才好看。” 她说完之后叩首在地,“儿臣知错,还望母后恕罪!” 皇后又是一声冷笑。 “哼,本宫这倒是,也不知你究竟是真知错了,还是一时惶恐,先认错保平安。”皇后说着,看向了阿史那云。 “阿云,你先带着妹妹下去吧,你们二人受的委屈,本宫自然会处理的,放心,去吧。” 阿史那云早已觉得这个场面,已经不适合他们姐妹二人继续待下去,连忙拉着小雪站了起来,行了个礼就匆匆离开了。 此时此刻,此地的确只剩下了熟悉的人。 江芍依旧在旁边看戏,心里面却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 “你说,太子妃这一次算不算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江芍问道。 沈清安没有回答,但轻笑了一声。 “既然是坏了后宫里的规矩,那便依照后宫里的责罚而定。”皇后的目光慢慢落在了范薇身上。 “杖责二十,家中禁闭十日,不得出门。” 皇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却如同重锤一般砸在了范薇心上。 第305章 送荷包吧 “母后!范薇这一次只不过是初犯,如此惩罚是不是太严重了一些?到底是一个姑娘家?若这二十大板打下去,恐怕——” “太子妃的意思是,本宫并未曾秉公处置,反而是公报私仇?” 皇后也不等她把话说完,就直接打断到目光,有些冷森。 话到如此,却也的确不能再为范薇求什么情,最终只是颓然的坐了下来,摇了摇头。 “既然如此,还不把人快拖下去。”皇后说完之后回过身去,“这一大早的,还真是不能让人清静。” “泱泱,清安,人也见了,你们也聊了许久,快回去休息吧,尤其是泱泱,身上还受着伤呢,可千万别再劳累了。” 江芍轻轻的抿了抿嘴,低头称是,偷偷的看了一眼,仍旧有些颓唐的太子妃不曾言语什么,默默与沈清安离开。 “你说,今日之事,闹得这样大,太子皇兄知道了,会如何?”出宫路上,江芍有一些好奇的问道。 沈清安仔细的回想了一下,轻轻摇摇头,“我也不知,可是皇兄并不是一个易怒之人,想来应该也不会做什么。” 她点点头,“我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对沈知意,也并没有我想象中的那般好,反倒是对自己这个儿子的前途毫不在意。” “或许,并不是并未在意,而是太在意了,用错了方法。” 江芍闻言停顿,“何出此言呢?” “你想,太子妃就是因为太疼爱知意,所以才想着让自己的母族来帮知意。” 他顿了顿,“她认为,亲人才是最可信的,有血脉关系,将所有人都绑在一条绳上,那难道不是最安全的吗?” “所以我觉得,太子妃许是认为,无论如何,她的母家,才是对知意最好的吧。” 江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忍不住说道:“虽然我知晓,这一切或许并非是太子妃的错,可是她的目光也忒短浅了些。” “就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才最安全,我也应该想到,如此太过壮大范氏的势力,那么等到知意做了太子乃至皇帝,势必会形成外戚专权的局面。” 她摇了摇头,“所见所闻实在太少,实在是并非什么好事。” 沈清安顿了顿,最终却并没有说来什么,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江芍心里自然记挂着陈香莲被上门挑衅的事情,从宫里出来之后,叫沈清安先回府去,她便直奔丞相府而去。 她并没有直接从门口通报,反而是熟门熟路的,从后院翻了进去。 陈香莲此时此刻,正一个人坐在院子里,背对着她,却也不知,她正在看着什么,有些出神。 江芍思索了片刻,走了上去,轻轻拍了拍她的背。 陈香莲猛然间被吓了一跳,连忙将手里的东西要藏起来,却没有想到,被江芍直接抢了过去。 她忍不住笑道:“来让我瞧瞧,我们的才女大人,这是拿着什么东西?” 江芍说完之后,低头一看,看清楚是什么东西的时候,不免愣了一下。 居然是一个鸳鸯戏水的荷包。 她有些呆滞,慢慢转头看向陈香莲。 陈香莲十分羞涩的,把那个荷包重新抢了回来。 “你这人,怎么每次来拜访也不走正门呢?偏偏的从别人的后门而来!” 陈香莲嗔怪道,把东西护在了自己的手里,看的倒是紧。 江芍坐下来问道:“这荷包虽然说看着是新秀的,可是按照上面磨损的痕迹,应该也拿在手里,有不少时候了。” “又不会是你绣给沈知意的,到现在也没送出去吧?” 陈香莲闻言,眼神多少是有一些落寞的。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无论如何,这东西都只能留在我手里面,做一个念想了。” 陈香莲顿了顿,“毕竟他都要成亲了,我若再不知好歹的贴过去,那可真是要被万人唾骂了。” “谁说的?”江芍豁然起身。 陈香莲她这反应吓了一跳,连忙拉着人坐下,“你倒是先别激动。” “也没听谁说,就是听那范家小姐说的。”她抿唇,“她说的倒是也对,毕竟是太子妃的侄女,又与沈知意有过几年的青梅竹马情分,她去当正妃,那再正常不过了。” 江芍看着她这个样子,便有一些恨其不争。 “有些话你总得问过了本人才知道,你有没有问过知意,问问他究竟想不想要去娶那个什么范家小姐?万一他是想娶你呢?” 江芍问。 陈香莲反应却有些大,“我是承认,沈知意在我心中的位置确实不低,可是我毕竟是丞相府的独女,还是京城第一才女,我才不会去做他的侧室。” 她扭过头去坐下。 江芍也倒是不知道,自己哪句话让她误会了,以为自己要去做偏房。 “你误会我的意思了,我是说,你怎么就知道沈知意是想要娶你做正妻呢?”江芍问道。 陈香莲闻言,微微愣了一下,却有一些不可置信,随后非常郑重的摇了摇头。 “这怎么可能呢?他说到底总得听自己母妃的话,若是太子妃娘娘确实,就是不想要我做他的正妃,那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她话虽如此,说着可是眼神却有一些希冀的看着江芍,应当是期盼,江芍能给她一些特别的答案。 江芍知晓了她的心意,也就不替沈知意着急了,开始卖起了关子。 “这我就不知道了,若非是亲自问过了他本人,又有谁能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呢?” 江芍故意这样子说着。 随后变戏法一般的将她那荷包又重新攥在了手里,手指勾进了线绳之间,将荷包转了起来。 “反正,我只凭着一个准备送出去的荷包,是想不到清安到底想要怎样的,最终都是要直接问出来的。” 江芍重新把荷包一下子攥在手里,笑眯眯的看着陈香莲。 陈香莲一脸的若有所思,却不知自己应当要如何是好。 她将手里的荷包重新还给陈香莲,“无论如何,先把荷包送出去吧?” 第306章 她想见你 江芍看着慢慢红起来的脸颊,却也不知陈香莲到底想到了什么。 “算了,我们现在先不说沈知意了,说说范家小姐范薇。”江芍说起来这些的时候,端端正正的坐好。 “我可听说了,那范家小姐一大早的,给我派了侍女前来挑衅于你,到底跟你都说了什么?” 陈香莲抿唇,有些恼,“我倒是承认,前几日与沈知意确实看起来多有亲密,可是他那个时候并没有未婚妻,也没有太孙妃,我们二人也是不曾逾矩,竟会被她那样羞辱!” “竟然当着我爹娘的面羞辱,我是——” 陈香莲紧紧的咬着唇,看得出来这个词十分的难以启齿。 “说我是水性杨花的荡妇。”她说到这些的时候,紧紧的咬着牙看得出来这个词语对于她来说,确实已经算得上是极尽羞辱了。 江芍猛一拍桌子,“她一个姑娘家怎么说的出来这样子的话的?” “丞相大人,还有夫人呢,他们二人可还好?”江芍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陈香莲摇了摇头,“不知道,听了这些话之后,我爹立刻就变了脸色,让侍女先把我送回院子里来,最后到底说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江芍脑海之中闪过了丞相那张老古板一样的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心想着恐怕并不是什么好事。 “你放心,丞相夫妇,毕竟就你这么一个女儿,若你铁了心要嫁给沈知意,他们一定不会拦你的。” 江芍说的倒是铿锵有力,可那眼神看着却有些不大确定。 反倒是让陈香莲笑了,“你说的没错,如果铁了心一定要嫁给沈知意,那么我爹娘一定会支持我的。” 她说到这里,故意逗江芍,“就像之前如果我铁了心一定要嫁给王爷的话,恐怕你也成为不了宁王妃呢。” 江芍看向陈香莲,“那你来当?” 陈香莲笑容一下子僵住,连连摆手:“我可不要。” 她说着,又有一些懊恼:“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难得能让我抓住机会逗一逗你,却没想到,你竟然如此的不着逗。” 江芍笑了笑,仔细思索了一番,还是将心里话告诉了陈香莲:“不过莲儿,有一点你倒是可以放心。” “虽然说不知为何,太子妃娘娘不喜欢你,可是皇后娘娘也不喜欢范薇。” 她笑笑,“你或许不知,那范薇竟然敢在后宫之中身穿明黄色衣饰,还被皇后娘娘直接抓住了。” “不仅被打了二十大板,还被送回了家里关禁闭。”江芍撇嘴,“也算是变相的为你出了口气。” 陈香莲十分诧异的张大了嘴,“竟然后果如此严重。” 她叹息,“不过这也是难免的,皇家威仪,不可侵犯,她偏偏要犯这样子的机会,他姑母不是太子妃吗?怎么会这样?” 江芍想到了范薇今日说的话,“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太子妃太急于求成,先把范薇包装起来,让她舍弃不下太孙妃的待遇,那便会想尽办法成为太孙妃了。” “如此一来,不就随了她的心愿了吗?”江芍说道。 陈香莲蹙眉,“可这样子一来,那岂不是断送的是范薇的一生?” 二人想到此处,连幸灾乐祸的心思都没了,对视了一眼,长叹一声。 江芍道:“如此也是无可奈何的事。” 陈香莲轻轻摇了摇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不如你今日就把这个荷包送给沈知意,他方才刚被他母妃训斥,此刻说不定,正是心里边门委屈,需要安慰的时候,你这时候去,不就是雪中送炭了吗?” 江芍不动声色的换了一个话题。 陈香莲沉思片刻,“你说的倒也有道理,好,那我准备准备,待会就进宫去。” 她抿了抿嘴,“还有你,尽早的从后院赶紧离去,又是被我爹娘碰上了,你必定会被一顿数落的。” 江芍思索了一下,一想到丞相那老古板的样子,就觉得吾命休矣。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她起身来,“那你好好准备准备,我就先走了。” 陈香莲点头,从后门送她离开。 江芍原本是打算从后门直接离开的,可是没想到,离开时听到了院中丫鬟的窃窃私语。 “这倒是难得见到夫人与大人吵得这样子凶。” “这是自然的了。今日一早,你没听到别人说的话有多难听吗?我还是头一次见温文尔雅的大人,能那样子痛斥一人。” “唉,我们小姐真是可怜人,因为碰到点什么好人。” “是啊是啊,如今,夫人和大人因为今日一早的事情更加担忧小姐的婚事,想要请裴将军来府里,赶紧将婚事定下来呢!” 江芍听着这些话,愣在了原地,回过头去看着两个端着茶盏的小婢女走远。 依照这两婢女所来的方向,应该就是丞相夫人与丞相所居的院落。 因为一早的事情,果然是大动了肝火。 可是没想到,陈香莲和沈知意如今刚算是有一些苗头了,丞相与丞相夫人,便准备直接棒打鸳鸯了。 她也倒是有些心急,可是如何是好呢? 江芍准备掉头回去告诉陈香莲,却在回头的时候,突然一下子顿住。 她原本打算的,便是接下来去找一趟裴珩,要与苏子洲说起那琥珀石的事情。 既然如此,不如一并找他将丞相府这边的想法说了去。 既然是两个人都想退婚,都各自有心上人,那么,压力并不能只是陈香莲一人担着。 裴珩理所应当的也该承担。 她这样子思索片刻,便没有直接回声回去,反而是朝着将军府而去。 彼时将军府。 裴珩从昨日回京到今日,总算是将手头的事都处理完,才能回府去见苏子洲。 苏子洲安安静静的在院子里处理着药材,看到他回来也只是打了声招呼。 裴珩站在旁边见着岁月静好的模样,却有些不忍开口打乱。 可有些话终究是要说的。 “苏姑娘。”他叫到。 苏子洲抬头看他,有些疑惑。 “江芍,也就是威远将军,想要单独见你一面。” 第307章 幕后之人 “威远将军要单独见我?”苏子洲听到这个消息时,一时间又是惊又是怕。 她站了起来,在房中走来走去,“我知道先前所做之事确实是冒犯了将军,可是将军也不至于如此,与我过不去吧?” “这才刚从围猎场回来,难不成真的是抓我过去问罪的吗?” 苏子洲担忧的一边说,一边走来走去。 裴珩看起来反倒是一点都不急。 “你就放心吧,江芍此人为人十分直接,若有什么不满,根本不会把你约出来,说是有要事详谈,只会叫我不要与你来往。” 他一边说着,一边闲闲的吃着糕点。 苏子洲却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只能叹一口气,默默无言。 “可是我之前毕竟是先对不住他在线,就算她再怎么豁达,那也不能对害过自己的人如此善心吧?” 苏子洲道。 裴珩一笑:“你不知道,她这个人,就是如此的心善。” 他顿了顿,“不过,为人确实有一些倔强罢了。” 她倒是没有那样忧愁了,只不过表情还是有一些郁郁。 “将军。” 侍从站在了门口敲门,裴珩回:“何事?” “禀将军,威远将军到了府上,说是有事要见将军,还请将军前往一见。”侍从回答道。 这倒是让裴珩有一些奇怪,“她想来来佛里面找我,都是直来直往的,什么时候还学会上门拜访这一套的呢?” 他看向苏子洲,“那正好,我也不需要再等她的消息了,你与我一起去前厅,见一见她。” 苏子洲思索了片刻之后,重重的点了点头。 反正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不如就现在马上去的好。 两个人一起到了前厅,江芍悠哉悠哉的在前厅坐着,看到的一起出来,还忍不住笑了笑。 “裴珩,你现在怎么走哪也要把人带在身边?”江芍笑眯眯的问道。 裴珩也属实是略有一些无奈,“快说,你有什么事吧,这么着急的把我们两个人叫出来。” 她顿时正色,“苏子洲,我与你要说的话较长,就不现在先与你说了,你稍等我片刻,我与你详谈。” 说着,转身看向了裴珩。 “我与你要说的事,是有关于你和莲儿的婚事。”江芍开口。 她说完之后,余光注意到,站在旁边的苏子洲略略愣了一下,表情有一些不自然的,慢慢坐下也不知究竟是在想什么。 裴珩更是有一些大惊失色。 “这些事,你怎么拿出来说?” 他有些错愕问道。 江芍看着他,“那不然我还藏着掖着吗?等你爹去了丞相府与丞相一旦敲定了婚事,你告诉我你们两个这婚还怎么退?” 裴珩更有一些惊讶了。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爹怎么可能问都不问我一句?就要将这件事情敲定下来呢” 裴珩说道。 江芍有些无奈的摇摇头,“你心里面怎么还有这些幻想呢?你爹这样子做的事情也不少了。” 她顿了顿,“这件事情我还不知道莲儿是否知道,若她不知,我还得找机会再通知她一次,不过,也不能总是每件事情都由她来解决。” 裴珩明白,“说到底,我们两个人都想退婚,那么自然不能只有她一个人做努力,你放心,我一定会以不伤害她为前提,将这门婚事退掉的。” 他说着顿了顿,立刻像是想到什么一样,马上扭回头去看着苏子洲,“你放心,苏姑娘,这件事情,我一定不会把你牵扯进来的。” 苏子洲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却把他的意思曲解了,以为他是表明,反正也不娶她,与她无关。 她轻轻的点了点头,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变化,可是不知为何,却只觉得心里有一些发闷。 明明这些事情,她自己清楚后果会是什么的,可是不知道为何还是有些难过。 江芍在旁边自然注意到了这个细节,只是并没有开口去说,心里想着倒也没必要如此帮着裴珩。 毕竟,他若是一直都这样子不心细的话,之后就算是苏子洲嫁给他了,反倒还会越过越艰难。 不如就让他自己发现,也就明白了问题该如何解决。 “苏姑娘,劳烦你与我出来一趟,我现在与你细说。”江芍转头看着苏子洲道。 苏子洲现如今,反倒是没有刚才那样紧张了,点了点头就跟上了江芍。 裴珩接待二人出去时,一把拉住了江芍,表情有些犹豫:“我知道你还对她有一些偏见,但是,她真的不是个坏人。” 江芍实在是对他的这些话,有些无可奈何了。 “你到底把我想成什么样的人了,我明知她是你心上人,难不成还会刁难吗?”江芍撇了撇嘴,“放心吧,不是坏事。” 江芍说完之后眨了眨眼睛,又回过头去看着苏子洲,“走吧,苏姑娘。” 苏子洲微微断了一下,轻轻的点了点头,慢慢的跟上了江芍。 二人到了府中花园,随便找了个亭子,坐了进去。 “将军来找我,一定是有要事要说,不知是所为何事?”苏子洲开门见山的问道,与其被动至此,不如主动一些。 江芍其实心里还在掂量着,这个话应该怎么告诉苏子洲。 她其实这一次来找苏子洲的目的,是为了用她,把幕后之人钓出来,可是现在,她还是没有想到好办法。 “将军如此难以启齿,是此事对我而言不太好吗?”苏子洲本来不紧张的,被她这样子的眼神盯的,也有一些担心起来。 江芍叹了口气,轻轻摇头:“并非如此。” “对于你而言,算是一件好事,但是我觉得倒也不算那么好。”江芍抿唇,“在与你说此事之前,我须得再问你一次,你可有什么办法,能将你信的那人联系到?” 苏子洲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我实在是帮不上将军的忙,我确实联系不上。”她有些愧疚道。 江芍依旧抿唇,半响之后才问到:“那你愿不愿意与我做一个局,将那所谓的幕后之人,钓出来?” 第308章 对他有情 苏子洲听完这句话,微微愣了一下,却不知道他究竟想要做什么,只是有一些呆呆的看着江芍。 “我知道这对于你而言,恐怕不是一个很好回答的问题,但是你放心,我会给你时间的。” 江芍连忙说道,生怕苏子洲会立刻拒绝。 她抿了抿嘴,“我知道将军提出来,这样子帮忙的请求,我本不应该拒绝的,可是将军,我……” “我知道你有养父需要照顾,这一点来说,对于你而言,应该算是好消息。”江芍顿了顿,“皇宫之中,果真是有琥珀石。” 江芍回忆起那琥珀石的特别效用,“而且具体的效用,与你所知晓的应该差不多,因为我确确实实见到了琥珀石。” 苏子洲闻言略微有一些诧异,“将军见到了?” 她点头,“这件事情说来话长,我也就不与你细解释了,总之这个东西我是已经见过了,并且知道长什么样子,而且确定就在皇宫之中,如果你愿意帮我,那么我也愿意尝试将这琥珀石带一部分给你。” 苏子洲有一些犹豫并没有立刻回答。 江芍也没有催着他,马上回答,而是默默的坐在对面盯着她。 对于苏子洲而言,这无异于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只要琥珀石还尚且存在,那就说明,她养父的病,是有可能治好的。 “你果真是能琥珀石帮我带出来吗?”苏子洲有一些不确定的问道。 江芍给予的答案同样有一些不确定。 “我并不能向你保证,我一定能把琥珀石带出来,我只能说我可以尽量而为,毕竟这些东西是存放在皇室国库的。” 苏子洲听到这个回答之后,更加有一些犹豫了。 “我其实是想帮将军的,但是将军也知道,若是帮你有生命危险,那么我自然是不能继续照顾养父,如此一来,反而是本末倒置了。” 苏子洲别将自己的心里话如实告诉江芍。 “你放心,我是需要你当一个诱饵,能使得给你送去消息的那人,忍不住再联系你,只要能让他再联系你,你的任务就完成了。” 江芍说着,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是不会拿人命开玩笑的。” 苏子洲听完这句话时,心里却难免有一些感慨,不知为何,多了几分愧疚。 她明明才是那个行医者,却并没有做到医者仁心,反而是借由江芍的身体,大做了文章。 “没有想到,将军竟然是如此通情达理的一个人,我先前那样对将军,真是小女之错!” 苏子洲一边说着,一边叩拜跪下,心里也是确确实实的觉得,有些对不住江芍。 江芍一把将人拉了起来,“立场不同,所做之事也不同,我知道,你不是什么坏人,只是误入歧途。” 她顿了顿,“不过,苏姑娘这么说,是愿意帮我吗?” 苏子洲认真的点了点头,“将军一向是一个一言九鼎之人,输了不会让我有生命危险,那么我就相信将军。” “既然并不曾有生命危险,那我倒觉得,没有什么是不能帮将军的。” 苏子洲此刻,眼神炯炯的直直看着江芍。 江芍也不知,自己究竟该说什么才好了,一只觉得心底一热。 “那我就在此先多谢苏姑娘帮忙。”江芍拱手行礼,“不过,这件事情我还没有形成完整的计划,若我有了计划,第一时间来找苏姑娘详谈。” 苏子洲笑了起来,点点头。 “将军此来,应该也就是为了这两件重要的事情,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回去?”苏子洲道。 江芍点了点头,却正在苏子洲转身之际,忽然又将人叫住。 “等一下,苏姑娘,我还有话要与你说。”江芍道。 苏子洲有些狐疑的回过头来,不知道江芍要说什么话。 “其实我能看的出来,苏姑娘对小裴将军未必是无情的。”江芍笑道。 苏子洲一时之间,脸都红了:“将军可不要乱说话,我,我哪里有?” 她说着,扭过头去,抿着嘴。 “好了好了,苏姑娘,你就不要再害羞了。”江芍说道,“我忽然提起来这件事情,也不是什么别的意思,只是想与苏姑娘说,他其实一直想娶的,就只有苏姑娘你。” 苏子洲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些诧异,忍不住震惊的抬起头来看着江芍。 江芍调眉点了点头,很肯定道:“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我是绝对不会骗你的。” “裴珩对于我而言,算是兄长,他这么多年来,虽然看着没心没肺的样子,可是却也是孤寂的很。” 她看向苏子洲,“若你对他无情,也便罢了,我不会多做强求,可是我能看的出来,苏姑娘对他有情,那还请求苏姑娘,多给他些机会。” 苏子洲听着这些话,倒也不知说什么才好,心中百感交集。 “实话告诉将军,目前在边关的时候,小裴将军其实提起过几次将军你,听说将军是女子,并与他有青梅竹马之谊时,我心里还是偷偷的,有些不快的。” 苏子洲说起这些来,有些羞赧。 “但是,从他的字里行间之间,我也能听得出来,对将军确实就是家人之情,所以后来也便不再纠结于此事。” 她笑笑,“没有想到,今日竟然能从将军嘴里听到这样子的话。” 这也是让江芍有些意外的。 “看来他这个人,可是有很多事情藏着掖着呢。”江芍道。 她也站了起来,“好了,我们两个的事情聊完了,那就赶紧回去吧,说不定,小裴将军现在,正等着你呢。” 江芍弯了弯眼眸说道。 苏子洲也忍不住笑了一下,朝着她道谢一声,随后率先转身离开。 江芍看着苏子洲离开的背影,在心里面感慨了一声。 她只希望他这一次的通知能让有情人终成眷属,而不是只能两两相望。 江芍并没有回去再见裴珩,反而是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之后,她与门口守卫的士兵打了个招呼,示意他记得告诉裴珩,她先行离开之事。 第309章 他很开心 彼时陈香莲已经准备进宫去,但是心里莫名觉得若是直接与她爹娘说起此事,说不定,她爹娘是不愿意的,所以直接从角门偷偷溜了。 她坐在马车上的时候,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枚荷包,心里面想着的却是沈知意。 无论这一次结果如何,她都必须得到一个结果。 马车摇摇晃晃的进了宫里,陈香莲也并没有避开任何人,就这样子大摇大摆的直接去了东宫,点名就是要见沈知意。 沈知意其实早早的就在东宫打点好了,如果是陈香莲来,都不必与他通报,直接将人放行就是。 这样一来,倒是方便了陈香莲。 她入东宫之后,便径直去了沈知意的宫殿。 这倒是,来过几次,不至于认不得路在哪里。 沈知意早一步收到了消息,还有一些意外。 “什么?你是说这个时候,莲儿来找我了?”沈知意一时之间,还有一些不知所措。 刚才刚发生了那样子混乱的事情,那件事情的主角之一,陈香莲就这样子找了过来,还是有一些稀奇的。 只不过人都已经来了,他也顾不上在想那许多没用的事情,连忙去整理自己的衣装。 沈知意才刚刚整理穿戴好,就听到门口的侍女拜见声:“见过陈小姐。” 他朝着门口看去,下一刻,陈香莲便从门外跨了进来。 她没有什么特别的打扮,一如往常见到沈知意时的样子。 他一时呆愣住,却不知自己心底究竟是何想法。 或许,爱人无论见几面,都会被迷住。 陈香莲进得门来,一扭头,也同样看到了沈知意,并不拖泥带水的走了进来。 身后的侍女也准备跟上,陈香莲直接伸手拦住,“你们都先退下吧,我有事要与太孙殿下单独说。” 侍女们面面相觑,随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沈知意。 沈知意朝着他们摆了摆手,侍女们也便乖巧的退了下去。 “你怎么忽然来了?是来看看我身体好的怎么样吗?”沈知意问道。 他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如若真是为此而来,那你大可放心,我身体可好着呢。” 陈香莲轻轻的摇了摇头。 “不是。”她道,“我今日来找你,其实为的事情更加重要。” 陈香莲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包,直接递给了沈知意。 沈知意伸手接过那个荷包的时候,一下子都有些愣住了。 上面是鸳鸯戏水的图样。 “你,你把绣着这个图样的荷包要送给我吗?”沈知意说话的声音都有一些结巴了。 陈香莲不闪不避的直勾勾看着沈知意。 “对,没错,我就是要把这样子的荷包送给你,想来有些话也不必我多说,太孙殿下应该能明白我的心意才对。” 陈香莲说到此处,停顿片刻,“其实今日一早的事情,我是知道了的。” 沈知意听她这么说,慢慢捏紧了荷包,最终只是低下头去声音低低:“对不起。” “只有这个吗?”陈香莲问。 这句反问,反倒是把沈知意直接有些问蒙了。 “我想问,你对我说的话,就只有对不起这三个字吗?”陈香莲说话的声音十分冷静,都近乎冷酷了。 沈知意顿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根本不知如何回应。 陈香莲深吸一口气,一把按住了自己在袖子下轻轻颤抖的手。 “我是说你都收到了我这样子的荷包,难不成,想对我说的话就只有道歉吗?”她看着沈知意。 天知道做这一系列事情,需要耗掉她多少的勇气,如果现在面前有一面镜子,她你竟然看到自己已经血色净退的脸。 她其实也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准备,可是不知为什么,她就是觉得,沈知意不可能会拒绝她。 沈知意嘴唇动了两下,随后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我与你心意相通。”他十分认真的说着,虽然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正经,可是耳朵尖已经完全红透了。 “我不知道,我的心意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产生的,可是,在我察觉到我的这份心意的时候,就已经管不住我的心了。” 沈知意上前两步,直接伸手拉住了陈香莲,“莲儿,我本来打算,今日与父王仔细陈情此事,随后去你府上提亲的,可是没有想到,因为我的犹豫,却对你造成了伤害。” 陈香莲呆呆的看着靠近自己的沈知意,竟然,也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 “莲儿,其实今日收到你的这个荷包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我甚至都不知该如何用言语去形容,我此时心中的澎湃。” 沈知意一边说着,声音越来发抖。 “但是,接下来我说的每一句话,包括我刚刚的话都是认真的。” 沈知意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陈香莲甚至能感觉到他微微颤抖的手指。 “莲儿,我心悦你,所以想要娶你,且只想要娶你一个人,我知道我身为太孙说这样子的话,你可能并不会相信,可这是我对你做出的承诺。” 沈知意盯着陈香莲,“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或许便是形容,我对你的感情,你已经给予我如此热烈的回应,我觉得我也不应该再继续含糊下去了。” 陈香莲听着他说着这一大段话,明明感觉自己似乎是走神了的,可不知为什么,这些话,却都又钻进了她的脑海里。 她慢慢的拉住了他的手,“我与你说认真的,你今日既然答应了我这件事情,那么之后你若是敢违背你自己的誓言,我是真不会放过你的。” 陈香莲眼眸之中,闪烁着一些沈知意看不懂的情绪,可他知道,至少这些情绪都是因为爱他而来。 所以,他一下子笑了。 陈香莲微微皱了皱眉,有些不满的问道:“好好的,笑什么?” 沈知意恢复了平日内付浪荡子的模样,故意凑近:“当然是开心了。” “开心,我的心上人竟在意我至此,竟然能让堂堂才女,因为在意我,而不惜威胁我。” “还不够开心吗?” 第310章 她只顺从 陈香莲听着他的花言巧语,忍不住笑了一下,随后轻轻的把人挣脱开,“好啦,今日我来就是为了得到你的一个答案而已。” “虽然早有预料这个答案,可能是我心中所想,但如此顺利,也是我所未曾料到的。” 她顿了顿,“殿下,不论如何,你可要记住你今日的话,我记到心里了。” 沈知意点头,“你可要牢牢的记住。” 二人相视一笑,似乎先前所有嫌隙都在此一笔勾销。 可却总有会来打扰之人。 太子妃被打发回东宫之后,自然对于此事还耿耿于怀,如今听闻才刚走一个江芍,陈香莲居然紧跟着就入宫了,自然是恼怒的。 “谁让你们把人放进来的?”太子妃有些生气的问道,猛地拍了一下桌子。 众人立刻跪下,噤若寒蝉。 只有她身边跟了最久的老嬷嬷,敢开口回答:“回太子妃的话,这个命令是太孙殿下早就已经下过的,所以并不曾有人拦着陈小姐。” “好一个陈香莲!”太子妃怒声道,“我倒要飞去看看,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竟然能把知意迷的五迷三道!” 她说着便直接起身,往外而去。 走到门口时,突然一下子顿住,回头问身边的嬷嬷:“薇薇呢?她现如今,身体如何?若还能下床,那就让她跟着我一起去。” 嬷嬷愣了一下,随后立刻派了个小宫女去看,紧接着,范薇便被小宫女扶着来了。 她见到太子妃的时候,立刻行礼:“参见姑母。” 看着她如此乖顺的样子,太子妃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若要找太孙妃,便是要找像薇薇如此公顺温良之人,所有人都不理解本宫,但是薇薇,你可要给姑母争气呀。” 范薇才刚被打了二十大板,现在身上正不舒服着,可是面对太子妃,却也只是顺从的点了点头。 “知晓了。”她道。 随后,太子妃带着人怒气冲冲的,冲到了沈知意的院子里。 彼时,二人正刚刚互诉完衷肠,所以手还牵在一起,正巧被太子妃看到了。 她立刻尖声叫嚷了起来:“你们两个在干什么?” 院子里的两个人也是被吓了一跳,没有想到,太子妃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沈知意立刻就站在了陈香莲面前,“母妃,你这个时候来做什么?” 太子妃闻言,直接被气笑了,“你竟然问我来这里做什么?我是你母妃,难道还不能来这看看你了吗?” 她用完之后直接指向了陈香莲,“还是说你为了和她私会,故意在骗母妃,你身子不适,要回来休息?” 沈知意不曾想到自己会得到这样子的指控,一下子愣住了,皱起眉头:“母妃,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那日我所伤多重,想来母妃应该也是看到了的。”他说着回过头去,温柔的看着陈香莲,“而如今,如此活蹦乱跳,也只能是说没见到莲儿,我便有了力量罢了。” 太子妃又被气到了。 “沈知意!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太子妃质问道。 “陈香莲身为丞相府的千金,一个还未出阁的大小姐,居然只身来到你一个外男的院子里,如此不守妇道,还不敬长辈,水性杨花的人,也就只有你会傻愣愣的,当一块宝了!” 沈知意正欲要反驳,却被陈香莲拽住。 她摇了摇头,下一刻,却自己直面太子妃。 “太子妃娘娘口口声声觉得,我不守妇道,不尊长辈,可是太子妃娘娘呢?” “如果臣女没有记错的话,太子妃娘娘当年其实也是忤逆父母,才得以嫁给太子,只因当时,你与太子殿下确实是真心相爱。” “也正因如此,太子妃娘娘您的母家如今能有这样子的结果,并非是您母家的男丁究竟有多努力,而是太子殿下为您挣来的。” “他不仅不计前嫌,不考虑太子妃您的娘家曾经对他有所质疑,还因为抗灾。太子妃,您的面子上大力帮扶。” 陈香莲顿了顿,“那这样子也是太子妃,您不守妇道吗?” 太子妃听着这些理由被气得胸口起伏,可是说到底却一个字都反驳不了。 她自然都已经养尊处优惯了,所以容不得如此被反驳,竟然三步并作两步,上手又要动手。 这一次,陈香莲没有做任人拿捏的软包子,而是直接抬手,将她的手挡了回去,然卑不亢的说道:“太子妃娘娘,臣女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如此羞辱的。” 她看着太子妃,“今日臣女来这里,只是为了找太孙殿下,得到一个答案而已,现如今,这个答案,臣女得到了,那么只要殿下不放弃,臣女便一定会与他站在一起,坚持到底。” 陈香莲将自己许久都没有说出来的话,全部一吐为快,心里面只觉得畅快了许多。 她松开了太子妃的手,跪伏在地:“臣女多有冒犯,若太子妃娘娘此后要以此来论臣女的罪,那臣女绝无悔言,臣女先告退了。” 陈香莲将所有的话说完之后,便又起身离开。 太子妃被气的不轻,伸手指着她离去的背影,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与太子妃一同而来的范薇,原本是想要看笑话的,可是,看着陈香莲坚定的背影,是之间不知道为何,竟然又有一些动摇了。 是啊,没有什么自己争,难不成要一直等着别人来施舍吗? 她心里面有了这样子的想法,便忍不住开始质疑太子妃,目光慢慢的落到了太子妃身上。 一直以来,她其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是否是喜欢太孙的。 喜欢吗? 范薇仔细回忆起小时候的种种,如果说是感情的话,那确实是有的。 可是那是喜欢吗? 范薇最近还没有想清楚自己的感情,那边太子妃便开口:“薇薇,你放心好了,该是你的姑母,一定会帮你争取的。” 她已经涌到了喉间,拒绝的话却不知道为什么,在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又重新咽了回去。 范薇只能听得到自己顺从的声音:“是,姑母。” 第311章 祠堂候着 “母妃,并非是儿臣不孝,而是儿臣认为,去丞相之女,对于儿臣而言,并非是什么坏事,母妃也该扪心自问一下,想要让我娶范薇是否不曾有私心。” 沈知意看着人离开之后,回过头对着太子妃说道声音明明很平淡,却让太子妃有些哑然。 “好了,母妃现在人也已经走了,那儿臣便不留您了。”沈知意直接朝着人拱手行礼。 太子妃简直是要被气死了,猛地一甩衣袖:“好,好!沈知意,你今日竟然为了一个女人而对你的母妃这样说话!” “那以后你的仕途,便自己谋求去吧!”太子妃说完,直接转身走了。 范薇看了一眼太子妃离开的方向,回过头去看着沈知意,垂眸行了个礼,才转身跟上。 陈香莲在东宫做的这些事情,几乎是迅速传遍了整个皇宫。 江芍甚至在宁王府也得到了消息。 她前脚才刚到宁王府,准备歇一歇,后脚,沈清安就将这个消息说给了她听。 “莲儿,莲儿不是进宫去送荷包了吗?怎么弄出来这么大的事情?”江芍有些目瞪口呆的说道。 沈清安脸上带着笑,“我反倒是觉得,陈姑娘此举十分勇敢,也很聪明地将所有人逼到了一个没有回头之路的地方。” “她和太子的态度已经如此明确,而且她又不是什么特别的身份,只要太子妃还没有彻底发昏,应该不能继续阻止才是。” 江芍点头,“话虽如此,可是太子妃那个人可难保。” “不过,我也的确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如此,当年居然也是抗争来的,结果才能嫁给太子皇兄。” 她有些感慨。 沈清安也是摇摇头,“我的这一段记忆,几乎是空白的,毕竟我比皇兄小了不少,知意都怀上了,我才刚刚有记忆。” 她没说什么,“总之,事已至此,那就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 江芍笑笑。 沈清安亦是点头。 “对了,我还没有与你说,我去见过苏子洲之后的事情。”她道。 江芍将她与苏子洲所讨论的结果,通通告知了沈清安,沈清安面上有些欢喜。 “能让苏子洲来的人,一定不会是什么普通之人了,泱泱,你这可是抓住了一条清晰的线索线。” 沈清安道。 江芍也点点头,“所以,我想试一试,看看我的办法,究竟能不能让幕后之人,浮出水面。” 二人对视,点了点头。 “不过现在还是要先关注一下知意与莲儿,我有些担心,等到莲儿回了丞相府之后,丞相与丞相夫人可恐怕会雷霆大怒。” 江芍十分忧心的说道。 沈清安把人轻轻的搂到了怀里,揉了揉头发,“那既然如此,不如,我们去拜会一下丞相?” 她沉默了许久之后,却非常坚定的摇头。 “不去。”她道,“莲儿既然选择了将这些事情说出来,那么她就已经准备好了自己面对的勇气。我们现在去,恐怕会给她添乱。” 江芍停顿了一下,“只是不去见丞相夫妇,我们还是要去丞相府,我觉得现在,莲儿一定需要我。” 二人没有再继续多废话下去,一拍即定,便去了丞相府。 陈香莲的事情传的确实很快,原本还打算请人去将军府,请裴将军的丞相夫妇,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你说什么?你说小姐去做什么了?”丞相一脸不可置信地问道,不敢相信,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竟然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的事情。 下人的表情,也是一样的意外:“X丞相大人的话,小姐去宫中见了太孙殿下,二人互表心意,还将太子妃骂了。” 丞相只觉得两眼一黑,人就差点倒了回去,随后好不容易稳住心神,才又问一句:“那结果如何?” “太子妃娘娘奈何不得太孙殿下,所以咱们小姐什么事也没有,便回来了。” 丞相深吸一口气,“好,回来了,回来了好啊。” 他抿着嘴,“等小姐回来了,什么地方也不用去,直接给我把人带到祠堂里去!” 丞相把话说完之后,便气冲冲的直接去了祠堂,把丞相夫人见到这一幕,也便知道丞相这是动了真格的,是被气狠了。 她犹豫了片刻之后,对那侍从说道:“你见到小姐的时候记得劝她性子软和一点,就跟她说,她爹现在可是盛怒,多顶一句嘴,可就要挨打了。” 侍从点了点头。 陈香莲到门口的同时,沈知意和江芍也已经到了丞相府。 两个人有些鬼鬼祟祟的,在侧门猫着,看着到门口的陈香莲。 “小姐,您回来了,现在大人正在祠堂等着您,说您回来直接去。”侍从对着陈香莲说道。 陈香莲其实大概已经明白,她爹现在都快要气死了。 “我知道了。”她说道,正准备进去的时候,侍从后退了一步,又准备开口。 “好了,你不用说了,我知道是我娘让你带话给我,告诉我,我爹现在正在气头上,让我不要跟我爹犟嘴,免得会挨打,是不是?” 侍从但是有些哑声,但还是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心里有数,你也记得回去与我娘说一声。”陈香莲说完之后,便进了府里,朝祠堂走去。 江芍二人蹲在墙角,也听到了要去祠堂的事情,心里惊讶了一下。 她回过头去,十分小声的对沈清安道:“以往我爹都是要揍我了,才带我去祠堂的。” 沈清安关注点却有些偏了,“江将军那么疼爱你,难道也会揍你吗?” 她有些无奈,“你先别关注这些,有的没的,现在不是在说莲儿吗?” “丞相一向是一个古板沉闷的人,遇到这样子的事情,他倒是的确很难冷静下来,会有这个举动也在所难免。” 沈清安道,他顿了顿,“可是事已至此,就算是丞相在生气,也总不能拿陈小姐如何了。” 她松了口气,“不论如何,我们先去祠堂看看情况,如果实在不妙,我便出面把人先救下来再说。” 第312章 得偿所愿 陈香莲一路到了祠堂,心里却出奇地十分平静。 她想着大约是在离开的时候,心里面就已经有了数,回来免不了会挨一顿责罚,只是没有想到这个责罚应该不会太轻。 陈香莲站在拱门处深吸了一口气,穿过拱门,转身便到了祠堂。 丞相府的祠堂,通常不会将大门关闭,所以,陈香莲只是站在门口,便能看见,她爹竟然跪在列祖列宗面前。 她什么话都没有多说,默默的上前去跪在了她爹身后。 “回来了。”丞相问道。 陈香莲其实最怕的,就是丞相这个反应,吞了吞口水,点点头,“是,爹,我回来了。” 说完这句之后,父女两个沉默了很长时间,丞相慢慢站了起来,回过头看着陈香莲。 陈香莲却并不敢站起来,甚至头都低的低低的。 “你可知道,你今日做了一件多么惊天动地的一件事情吗?”丞相问她。 陈香莲抿了抿嘴,慢慢闭上眼睛,点了点头:“我知道的,爹。” 她说完之后又睁开眼睛,“我知道我这样子做让爹很为难,不知道明日朝堂,爹将会有多少弹劾。” “为父担心的,从来不是朝堂的弹劾有多少,而是你!”丞相像是再也忍不住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你就算是嫁给的是太孙,那又如何呢?他往后难道不是还是要当储君,当皇帝的人吗?你到时候又该怎么办呢?” 丞相问的痛心疾首,心里是真的十分担心自己这个女儿。 陈香莲紧紧的抿着嘴,许久之后,慢慢摇摇头,“我没想过这些,爹。” “你,你没想过就敢做出来,这么惊天动地的事情,若是深思熟虑之后呢?你是准备把整个大昭掀了吗?”丞相十分震惊的问道。 陈香莲声音也慢慢弱了下来,慢慢摇头,“不瞒爹说,如果是我深思熟虑之后的话,说不定我就不这样做了。” 丞相听到这句话之后,竟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一下子被气笑了。 “莲儿啊莲儿!”他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急切,“你,你怎么能不考虑后果呢?” 陈香莲低着头却并不说话,因为她心里知道,自己今日对太子妃说的那些话,实在是有一些太冲动了。 “你睁眼看看陈家的列祖列宗,你今日所做之事,可对得起他们?”丞相质问道。 陈香莲思考了许久之后,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 “回父亲的话,我觉得我并没有对不起陈家的列祖列宗。”陈香莲抬头说道。 “这件事情,我确实是对不起爹你,因为没有考虑到你会被朝臣攻讦。”她顿了顿,“至于列祖列宗,我并不觉得有什么对不起他们的地方。” “爹,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从来没有攀扯过任何人。”陈香莲回答。 丞相手里的戒尺都已经扬了起来,可是听到了这句话之后,忽然之间,戒尺便又松了劲,一下子掉到了地上。 他十分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说,爹是不是上辈子欠你的?” 陈香莲没有回答这句话,默默的低下了头,直接将戒尺捡了起来,举过了头顶:“爹,若你此时要动手,我绝无二话。” 丞相思考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我再问你一次,是要安安稳稳的去当将军夫人,还是一定要进宫去做这个太孙妃?”丞相回头问道。 陈香莲毫不犹豫的回答:“我要嫁给沈知意。” 听到这个回答,丞相先是愣了一下,随后也是有些哭笑不得。 “罢了罢了,这婚姻大事不由你自己来选,你还真是……不肯罢休。”丞相说着,她手里的戒尺收走。 “你刚刚说的没错,只不过说的都是真话而已,我又有什么责罚你的立场呢?”他顿了顿,“好了莲儿,起来吧,回去洗个热水澡,好好休息休息。” 丞相说完之后,背好像更加佝偻了一些。 陈香莲看着丞相离开的背影,心里也是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最终轻轻的叹了口气,也没说什么。 江芍二人听到里面一触即发的争吵,居然就这样子直接落了尾,也松了一口气。 至少是二人没有吵起来,也算是一个不错的结果。 等到丞相离开之后,江芍和沈清安,才悄悄的出现,不过想着,毕竟是陈家的祠堂,他们两个还是不要进去的为好。 陈香莲从里面走了出来,一出来看到他们两个,还有一些错愕。 “你们怎么在这儿?”她问道。 说完之后,立刻朝外面眺望了一下,马上又扭回头来说道:“行了,先别管这些了,你们两个,先去我院子里面等着,我马上就回去。” 江芍二人,甚至还未曾来得及开口说一句话,就直接被推走了。 没办法,只能先回陈香莲院子里等着。 她也的确很快便回来了,并且将侍女们全都遣了出去,说要一个人静一静。 陈香莲关上门的一瞬间,两人便同时出现。 她有些头大,“方才与他们说的话,倒也不是说谎,我现在的确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什么话快说吧。” 江芍看着他这个样子,停顿了许久,绞尽脑汁,竟也说不出来什么。 “莲儿,本以为今日你与你爹一定免不了一顿争吵,可是没有想到最后是如此和平结尾,我也的确是不知,有什么要与你说的了。” 江芍看着陈香莲,“不过,还是要恭喜你的。” “莲儿,恭喜你,如愿以偿。”她笑眯眯的说道。 陈香莲也笑了笑,“是啊,这么轻易如愿以偿,反而是让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看向江芍,“多谢你。” 陈香莲知道,江芍以前在这守着,就是怕他会被责罚,想要来安慰她,她领情。 “不过,还是有一件事情需要提醒你,或者说是要借你之口提醒丞相。”江芍顿时严肃。 “范家现如今,因为有旁支子弟迫害百姓之事,正愁有些压不住,当心他们拿你爹的事当挡箭牌。” 第313章 镇远军令牌 陈香莲一时之间,有一些震惊,完全忘记了,还有这一茬。 “对于他们来说,现在丞相的事情,一定是关注会比他们的事情要高。你千万告诉丞相,无论说什么,一定要咬死他们的事情参奏。” 江芍道,“比起来,你大胆表明心意,冲撞太子妃的事情,他们鱼肉百姓,罪名是更加严重的。” “如今父皇更看重的,依然是鱼肉百姓一事,所以,千万不能被他们钻了空子。”她神色难得的严肃。 陈香莲自然也明白此事的重要性,点了点头:“放心吧,泱泱,我一定会将此事,告诉我爹的。” 江芍说完这些之后站了起来,“好了,我也就不打扰你了,我与清安就先回去了,如若还有其他事,大可以来寻我。” 陈香莲笑笑点头,“放心,我会的。” 她抿唇笑了一下,倒没说什么,同沈清安离开。 二人离去的路上,江芍愁眉不展的。 沈清安看着她,“还在想他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吗?” 江芍闻言,轻轻的摇了摇头:“非也。” 她顿住脚步,“此次事件一旦发生,又会陷入朝堂之争,很显然,此时,对于太子而言并非有利。” “而相反,对太子而言,是大大的不利,毕竟任谁都不希望,会有一个像太子妃这样子的国母。” 江芍如此说着,越发头疼,捏了捏眉心。 “可是我听说,太子与太子妃的情谊,非同寻常,而且,太子妃与太子夫妻伉俪这么多年,你与我贸然说希望太子舍了太子妃,也是不妥。” 她叹气,“所以,我现在就是在发愁这件事情。” “你知道了?”沈清安问道。 江芍闻言,眉头皱的更紧了,“什么叫做我知道了?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没有告诉我。” 她压着眉,看得出来,有一些不太欢喜了。 沈清安有些懊恼,“你要担着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我不希望这件事情,再成为你的另一层压力。” 江芍也不回答,只是这样子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最终还是和盘托出。 “太子妃是范家女,如今,范家主家,吏部尚书就是她的弟弟,他们两个,倒是还没有弄出来一些什么不可挽回之事,可是,范家却找了不少麻烦。” 沈清安也是有些发愁的皱眉,“太子妃的族妹,也就是范薇的母亲,她的夫君是招来的赘婿,端得是一副好相貌,可是人品却极差。” “在吏部得到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职,好巧不巧,正好是宋彦恒的上司。”他顿了顿,“宋彦恒虽说也没做什么好事,可是所作所为确实是他职务之内应该做的事情,但是没有想到,因为范尚书对他不喜,那范大人也同样的开始排挤打压。” 沈清安说着,更加有一些无奈了起来,“原本打压新科学子的事情就频有发生,现如今瞧见他如此,变得更加肆无忌惮了起来。” “他们只想着法不责众,天若塌下,来自有个高的顶着,所以,若要将这件事情彻底查处,恐怕第一个开刀的,就是范家人。” 他看着江芍,“并非是与你有什么秘密,只是,此时我要告诉你的话,你一定会心中更加烦忧。” 江芍闻言,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是什么不得了的大事,原来是这样。” “既然,不得已要拿范家子弟开刀,那么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不用顾忌太子妃。” “倘若太子妃对于此事还算有些头脑,自然会亲自出面去训斥自己的族中人,可很显然现在太子妃并不这么想。” 江芍无奈,“但是父皇又将这件事情交由你来办了,你总不能不办。” “反而越是大公无私,我倒是觉得对太子皇兄越有利。” “毕竟他的同胞兄弟是真的做到了,所谓的大公无私。” 沈清安看着她,突的一下笑了,“我不管怎样看,都是站在皇兄这边的,所以我能迎来的好名声,也就是为皇兄迎来了,是这个意思吗?” 她点头。 “但我依旧有一些担心,如果这件事情到最后真到了需要处置太子妃的地步,太子皇兄可会同意?” 沈清安便不曾回答,因为他也不知道是否会愿意处置。 “到时候就看太子皇兄会如何选择就是了,我们只需要做好我们分内之事。” 江芍倒也没再纠结,十分潇洒的朝外走去。 沈清安跟在她的身后,轻轻笑了笑,“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往前大步走了几步,跟到了她身边非常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 江芍感受到手边的触感,微微愣了一下,却并没有转头,嘴边的笑意更甚,拉着他的手也收紧了几分。 才刚回到附中,江芍看到了高寒正在院子里站着。 江芍此时心情颇好,走过去问道:“高副将,这个时候你怎么来了?” 高寒回头看到江芍,一脸凝重的走了过来,朝着江芍拱了拱手:“属下见过将军,见过王爷。” 眼见他如此凝重脸色,江芍脸上的笑意也淡了下来,对着他抬了抬手:“发生何事了?” 高寒犹豫一下,将手中令牌,递给了江芍。 江芍满脸狐疑的接了过来,却在看清楚这令牌上所刻之字之后,一下子呆愣在了原地,有些不可置信地摩挲了一下上面的字。 “如将军所见,这是镇远军的令牌。”高寒的表情看起来有些不忍,但却依旧如实说道。 江芍捏紧了那块令牌,“这就是我让你查的那件事情吗?” 高寒慢慢的点了点头。 “自从狩猎那日您遇袭之后,将这件事情交由属下调查,属下便去仔细探查您所要寻找之人。” 他摇了摇头,“最终,是藤摸瓜,只找到了这个。” 沈清安听出来有些许不同之处,可却只是皱眉,站在一旁并不曾多言。 江芍用力捏紧了手里的令牌,甚至那凸起的文字,硌得她的手掌生疼,她都不曾在意。 “有什么别的说什么,告诉我,你查到什么了?” 第314章 搅弄风云 高寒甚至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这句话,犹豫片刻之后慢慢回答道:“那日,将军让属下去寻找左手虎口处有疤,又擅箭之人,属下便立刻前去寻找。” “可是,属下很明显能感觉得到,在属下寻找的过程之中,是有人在阻挠属下的,只不过,属下一直不知此人究竟是谁。” “直到属下设下了一个圈套,将那人设法逼的现身之后,从他身上便掉下了这样子的一块令牌。” 高寒又抿了抿嘴,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江芍的脸色,“只是,属下无能,虽然设法将人逼得现身了,可是却并没有将人抓到。” 他说完之后,便跪了下来请罪。 江芍转头看着他,轻轻将人扶了起来,“这又怎么能算得上是你的错呢。” 她在手里依旧摸索着那块令牌,上面“镇远”二字,此时此刻,仿佛若有温度,烫的她手心疼。 “除此之外,你可有在调查到更多的事情?”江芍问道。 高寒表情有些遗憾的摇了摇头:“回将军的话,属下确实没有再查到更多的事情,可是……狩猎场的事情无异于与镇远军有关。” 他看着江芍,“只是那令牌的制式太过于普通,实在看不出来属于何人,并且,镇远军也并非是属下轻易能够去调查的。” 高寒说着,声音越来越低。 江芍紧紧的抿着唇,一言不发。 “泱泱,若你想查,我有办法可以让你去查镇远军。”沈清安上前一步说道。 江芍摇了摇头,“不查。” 她将那令牌收了起来,转身坐下,“先不说,我明面上与裴将军亲近,就说我如果贸然之间去搜查镇远军,一定是会打草惊蛇的。” “此时只能暂时先从长计议,至少我知道进行刺杀之人并非旁人,大约是出自镇远军中。” 江芍说起来,表情略有些感伤,“没有想到有朝一日,我也要经历这些事情。” 沈清安走上前去,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并未曾言语。 “将军,那属下现在还需要继续查下去吗?”高寒问道。 江芍思考了片刻,轻轻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事已至此,你就不必再往下查了,剩下的就交给我好了。” “对了,有关于弓箭手的排查,属下也已经排查完毕。”他顿了顿,“结果可能是要让将军失望了,并没有排查出什么异样。” 江芍点点头,“其实我也早有所料,如此明显的特征,又怎会被人轻易察觉呢?这就是辛苦你了,去吧。” 高寒拱了拱手,不曾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沈清安看着高寒远去的背影,回头来盯着江芍,“泱泱,此事你怎么看?” 她我只觉得非常的头疼,忍不住捏了捏眉心。 “说不上来。”她顿了顿,“清安,其实直至这件事情被石锤以前,我一直认为,我与裴将军还没有到你死我活的地步。” 江芍咬着唇,“可是今日,得到了这个令牌之后,却让我实实在在的感受到了,他恐怕是真的对我起了杀心,是真的想要杀我。” 她闭了闭眼睛,“就算是有党派之争,我们所从属党派不同,我本以为以至多只是权力之争。” “可是我的确是没曾想到,他有朝一日会对我像那样狠的杀招。” 江芍最后几个字咬的极重,突然一下睁开了眼睛,表情却染上了几分狠厉。 沈清安知晓这对于他来说应该算得上是极大的背叛,可又不知应该如何安慰才好,只得默默无言,在旁相伴。 “算了。”她又叹,“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终归是进入了一个瓶颈期,既然没有办法继续查这件事情,那我以后对他多有些地方就好。” 江芍苦笑了一声,看起来十分无奈。 “时候不早了,我们早些歇息吧,明日早朝,恐怕才是更要乱起来了。”江芍说道。 沈清安点头,转头朝外看去:“是啊,恐怕明天,才是真正的硬仗吧。” 事实证明,二人所担忧之事果然没错。 甚至未曾上朝,只是站在大殿之外等皇上前来之际,便已经有不和谐的声音传来。 “宋大人倒是几日不见,显得越发憔悴了,不止这几日,可是发生了什么?” 江芍与沈清安实际上是分立两侧的,听到这个声音,二人便不由自主,同时回过头去。 开口的,是个看起来约莫有四十岁的男子,面颊白净无髯,反而是让一张脸显得油头粉面。 江芍有些无语。 她当然认出来了,像如今在这里挑事,的便是那范家招去的赘婿,范薇的父亲,梁甫。 如今在吏部所担任郎中一职,一直也不温不火,不曾见他有什么上进心,可也未曾犯过什么大错。 “多谢梁大人关心,下官近来,只是职务上多有繁忙,并无不适。”被点到名的宋彦恒只是拱手淡定回答,甚至不曾有多余的情绪。 梁甫却看着并不打算放过宋彦恒,“是吗?手上的庶务都已经如此繁忙了,还有心思去做别的事情,看来也并不如宋大人所说的那样忙吧?” 他故意说道,也并没有直接把话说透,可在场之人哪个不是人精,如何听不出来这话里话外的意思。 宋彦恒抿了抿嘴,抬头看了一眼梁甫,可奈何对方却是正正经经的上司,无法出言不敬,又默默低下头来。 “看来这一届的新科学子又不怎么样,分到户部去的那个,成日里,也是不是算错了账,就是送错了册目,真不知道这些人放到六部之中来,究竟是来帮忙的,还是来添乱的。” 有人见在场,几位都不曾发话,也跟着肆无忌惮了起来。 “或许他们也就适合写一写文章了,入朝为官,可还够不上呢。” 他说的越来越放肆。 江芍注意到,此人之前似乎是在某一次同沈清安出门时见过,那时候倒是卑躬屈膝了。 她轻轻咳嗽了两声,示意这些人,还有其他人在场。 可江芍着实没曾想到,她如此明示,竟会被无视。 第315章 烫手山芋 眼看着,那人将她的提醒当做了耳边风,她自然也就没有了,再继续沉默下去的理由。 “大人此言差矣,如若不会写文章的话,又如何能入仕为官。”江芍也是步步紧逼的问道。 “还是说,大人如今能在此处,实际上,这官位是买来的?”江芍直接一顶大帽子给他扣了上去。 那人着实是被吓了一跳,慌忙的看向了梁甫,可是梁甫自然也不是一个能担得起大事之人,只是不断的将目光朝一边撇去,装作自己并不曾听见。 “怎么大人不说话了?是被说中了吗?”江芍还在继续问道。 那人沉默了下来,没有再说什么。 无非也是因为,江芍毕竟是宁王妃,又是威远将军,又有权又有势,自然是要退避三分的。 外面一时间安静了下来,江芍也重新回到自己应当在的位置上。 江芍望着大殿之内,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想着这还未曾开始上朝,就已经如此刀光剑影,待会还不知会发生什么事。 随着皇帝身边的太监出来,将众位朝臣宣诏入殿,拜见过皇帝之后,便已经有人按耐不住。 “皇上,臣有本要奏。” 皇帝自然是清楚,现如今朝堂之上必然会有人去攻讦范家之人,他自然也并不会阻拦,抬了抬手,叫人上前来。 江芍侧头去看了一眼,此位大人,她其实并不觉得十分熟悉,便没有继续朝着那人看去,而是扭头,去看其余几人。 不过毕竟都是老狐狸,一定不会有人在这个时候显山露水。 “臣要参奏吏部郎中梁甫,纵容其子侄在长街之上纵马疾驰,撞伤百姓,还拒捕,扬言道其叔父乃吏部郎中,莫说是今日,只不过是撞翻了几个摊位,撞伤了几个人,就算是他当街杀人行凶,自有他叔父为他担保。” 那人说着停顿片刻,转头看向梁甫,“梁大人的面子倒真是不小。” 梁甫脸色一白,着实没有想到这件事情居然能被捅到朝堂上来。 “皇上冤枉啊,这件事情臣实在是不知啊!”梁甫自然也知道,舍车保帅,平日里若是能担得起,自然会帮他这些子侄,现如今,到了朝堂之上,就不是他能随随便便担得起的职责了。 他自然不会认。 “你不知?”那不知名的大人勃然大怒,从怀里掏出来一叠皱巴巴的纸,“这都是你这些年来,替你族中子侄,所料理了的事情,桩桩件件均详细再录,你竟说你不知?” 梁甫的脸,一下子变得更白了,也是没有想到,这人竟然准备的如此充分。 “皇上,他们如此鱼肉百姓之事,已不是第一次,若是这样子放任,不管任其如此下去,终究会惹得天怒人怨呐皇上!” 那名大人跪了下去,以头抢地,梁甫也赶忙跟着一起跪下去,“皇上,臣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呢?若是得知族中子侄竟然做出了这等之事,臣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可是这件事情,臣真的是不知晓啊!” 梁甫就是咬死了自己不知道。 皇帝沉着脸,什么都没说,只是朝着旁边的大太监伸了伸手,大太监意会,立刻走下台阶去,将那一叠皱巴巴的纸接了过来,呈到皇上面前。 他接过纸之后,一张一张翻看过去,脸色越来越阴沉。 “大胆梁甫!” 皇帝顿时大怒,手中的纸团也随着扔到了地上,“在任十余年,你竟然就鱼肉了朕的百姓十余年!” “私征土地,强加赋税,你还真是不将王法放在眼里!” 梁甫吓的动也不敢动,只能将头紧紧的贴在地上,瑟瑟发抖。 “来人,将这梁甫给朕拖出去!重打八十大板,押入天牢!听候发落!” 皇帝猛然一拍桌子大殿之外,立刻便有士兵走了进来,伸手便一把按住了梁甫,就要将人直接拖出去。 梁甫一看,自己这一次确实在劫难逃,顿时也是慌了神,立刻朝着范尚书的方向大喊:“姐夫,姐夫救救我!” 范尚书闭上了眼睛,心里却在想着,恨不得他从未认识过这个人,真是能给他找麻烦! “你不能见死不救啊,姐夫,这些事情里面,也不都全是我梁家族中子弟,还有你范家——” “住口!”范尚书再也忍不住了,回头怒喝一声,连忙站了出来,朝着皇帝跪下,“回皇上话,这些都是他胡乱攀咬的,臣绝不会做出鱼肉百姓之事!” 他说的正气凛然,江芍倒也不觉得意外。 这范尚书虽然说为人懦弱了一些,可确确实实是没有做过鱼肉百姓之事。 可是范家族中子弟可就未曾了。 范尚书没做过,可是他却犯了包庇之罪,并未曾阻拦过族中子弟做此行径,甚至若有严重者,还会替其掩饰。 “先把人拖下去!”皇帝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示意着先把梁甫带下去。 下一刻,梁甫的嘴巴便直接被人堵住,硬生生的从大殿之上拖了下去。 “你是否有做此事,朕自然会令人查明清楚。”皇帝如此说道,抬手指向了沈清安,“此事个中缘由,宁王,你来查清楚!” “务必要事事详尽,朕倒要看看朕的臣子之中到底有多少是在鱼肉百姓之人!全部查办,绝不留情!” 沈清安站了出来,朝着皇帝拱了拱手,低头称是。 “好了,若无其他要事禀报,便退朝吧!” 皇帝摆手说道看得出来,已经十分不喜。 众人自然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皇帝的霉头,纷纷都沉默,并不再言语。 “退朝!” 大太监说完之后,皇帝立刻起身离开,今日早朝,可以算得上是刚开就结束了。 江芍直起腰,看着皇帝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儿,随后回过头去看沈清安。 “好了,这下这个烫手山芋,是彻底送到你手上了。”江芍耸了耸肩,说道。 沈清安笑了一下,点点头,随后声音压低:“不过,这件事交到我手里,他们看起来好像是松了口气呢。” 第316章 歪门左道 江芍微微挑了挑眉,随后明白了他说的人是谁,扭头朝着那边的范尚书看去,果不其然瞧见他擦了擦头上的冷汗。 范尚书似乎是感觉到了,他们二人的目光,抬头朝着这边看了过来,随后露出了一个极为憨厚的笑容。 江芍也同样对着他露了一个笑容,但却并没有说什么,而是扭回头来依旧看着沈清安挑眉。 沈清安轻笑了一声,不曾说什么。 现如今,他们二人揽了这么大一件差事,自然退朝的时候便立刻离开了,生怕在这个时候被人直接拦住。 只不过,二人本来已经觉得自己动作够快了,没有想到还是被立刻反应过来的范尚书拦了下来。 他站在两个人的面前,笑呵呵的看着二人拱了拱手说道:“王爷,王妃自上次一别,我们以许久未见,不知二位可否赏脸,同去西江月?” 江芍思索了一下,没有说话,反而是看向了身边的沈清安,准备把决定权交给他。 沈清安看着范尚书,“放在上书达人也应该听到了父皇将这样大的一件事情交给本王来处理,本王也实在是腾不出时间呀。” 他摆出了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笑了一下,却并不曾说什么。 不管怎么说,范尚书也算得上是个人精了,听到这句话哪里还能听不出来,这是拒绝的意思。 他的表情有些难看,但还是立刻撑起了笑容:“原来如此,这倒是下官让王爷为难了。”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说到底,我们毕竟是一家人,不过是家常吃顿便饭,总也开始有些时间的吧?” 沈清安一副有些难以拒绝的样子,犹豫着转头看向江芍。 她也是有一些为难的表情,随后看向范成书:“话虽如此,可是也并非什么时候都适合的这样吧,既然王爷有事在身,不如我们改日再见。” 江芍一笑,“相信尚书大人应该不会让王爷为难的吧?”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范尚书就算是有其他的话要说,在这个时候,也是有些没办法说出口了。 无奈之下,只能往旁边站了站。 二人拱了拱手,随后离开。 果不其然,连宫门都没出,就看到了隋公公那张熟悉的脸。 他走上前来,表情平淡:“还请王爷,移步东宫。” 沈清安这次倒是没有拒绝,而是回头对江芍说道:“你先回去吧。” 她点头,“那你早去早回。” 二人道别之后,便往不同的两个方向离去。 这倒是在他们的猜测之中,毕竟太子妃是范家女,就算太子再怎么想要袖手旁观,也总该来和沈清安商议一下的。 彼时,东宫。 “什么?我父亲竟然被捕入狱了!”得知了消息的范薇,顿时便慌了神,连忙带着自己的侍女前去寻太子妃。 却没料到,太子妃竟然关了房门,并不见人。 范薇心知肚明,这一定是在躲着她,可是不能就这样子回去。 她撩起自己裙子跪在了房门口,泣声哭喊道:“姑母!你救救我爹吧,姑母,我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我爹在此事之上就是被枪打了出头鸟,其实所犯之错并不致死阿姑母!” “您要是也见死不救的话,我爹真的就会死的啊,姑母求求您救救他!” 范薇跪在地上一边哭一边喊,惹得周围来来去去的仆从,都忍不住将目光落在她身上。 大概也是忍受不了,她在外面又哭又喊,房门从里面打开是太子妃身边的那嬷嬷。 那嬷嬷直接将她从外面拎到了屋子里,迅速关上了门,甚至都没有让范薇的侍女跟进来。 范薇一把被摔到了地上,有一些愣神,但立刻板正的跪好,抬起头来,看着倚靠在贵妃榻上,正捏着眉心发愁的太子妃。 “你爹的事情,本宫自然是已经知道了,可是现在这件事情才刚刚发生,若是本宫立刻去救人,那你想想,他们如何会放人呢?” 范薇闻言,连忙又继续开始磕头:“就算现在不能去救人,也求姑母可以叫人去打点一番,我爹他不争气,若是在牢里面受什么刑,恐怕他什么都要说出来。” 她满脸祈求的看着太子妃。 而太子妃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眼神微微暗了一下。 她给身边的嬷嬷使了个颜色,示意嬷嬷上前来先将范薇拉起来,“好了好了,薇薇,你算是姑母带大的,姑母又怎么能不疼你呢?这件事情姑母会帮你去问一问的。” “但你可千万不能再这样子了,毕竟之后也是要当太孙妃的人,若是再这样子没规矩下去,姑母可如何给你争取?” 太子妃温声细语的说道,并且帮她拍了拍身上沾上的灰尘。 范薇顿时有一些不大好意思,羞赧的点了点头,“薇薇知道了,多谢姑母。” 太子妃点了点头,随后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你来找姑母要做的事情,是不是也就这些了?若是没有什么其他的事,你先下去吧。” 范薇想到自己刚才所作所为,确实是有一些过分,点点头,“知道了,多谢姑母。” “本来就是一家人,这是应该的,不过你也不能光谢谢我,你要做什么应该知道吧?”太子妃道。 范薇停顿了一下,想到了沈知意,随后也重重点点头:“放心吧,姑母,这件事情我一定会继续努力。” “至少不辜负姑母的期望。” “不过这也确实是有些为难你了,现如今他那眼里心里都是丞相家的那个小姐,你想要将此事办成,确实也不容易。” 太子妃看似十分理解。 范薇听到这些话,略略的愣了一下,随后苦笑,没说什么。 太子妃表情暗了暗,随后看着嬷嬷,嬷嬷手里拿着一个锦盒走上前来。 “但是放心,薇薇,姑母一定会帮你的,有些时候若是正当的途径做不来的事情,耍一些手段也是没关系的。” 她看着范薇,“这就是姑母为你准备的好东西,要不要试,全看你自己。” 第317章 匣子 范薇盯着放在自己面前的这个锦盒里面,静静的躺着一枚大约只有小拇指盖大小的药丸。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范薇其实也不用去深究,竟然是旁门左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伸手接了过来,低垂着眼睛问道:“姑母,我倒没什么别的要问,此物,太孙殿下吃得吗?” 太子妃在听到这个问题时,微微愣了一下,似乎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可下一刻还是肯定的点点头。 “吃得,若你在身边,就吃得的。”她说道。 范薇大致已经明白了,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没有再继续问下去,朝着太子妃又行了个礼,才转身离开。 看着人走远之后,嬷嬷脸上,总算是没了那副平和,反而是有些担心的回头问太子妃:“果真要让她拿此物去找太子吗?” 太子妃的手里紧紧的捏着那方帕子,“倒也别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心狠,那丞相府的千金,能让知意重伤一次,那么就能有第二次,第三次。” “若是要想要成为那九五至尊,那自然路上是有一定危险的,如果每一次,知意都只保她,那知意有几条命能耗的起?” 她顿了顿,“况且,陈家势力广,如果之后知意成为皇帝,那必然会大大增加外戚专权的可能,让他成为傀儡皇帝。” “为了能让他一路坦荡下去,我做母亲的也是不得如此的。”太子妃说道,长叹一声。 嬷嬷听到这些,自然也没有再说什么了,默默的退到了一边。 “算了,不必想这些没有用的了,你去替本宫打听打听。今日朝堂之上究竟是什么情况。” 太子妃蹙眉,“梁甫虽然不是什么个好东西,可是说到底,毕竟是薇薇的父亲,如果他要是出问题的话,那么本宫的计划可就要泡汤了。” 嬷嬷点了点头,不曾在言语什么转身下去。 彼时江芍,已经回了王府,她将自己身上有些复杂的朝服褪了下来,换了一身利落的常服。 青萍站在门口看着江芍,皱着眉,“小姐,这一次你伤的这么重,怎么还要忙着这些事?” “你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休养生息!”青萍催促。 江芍正准备要反驳什么,没想到青萍却把她的话又打断:“小姐,可不要说什么自己有分寸,我已经看了很多次了,小姐因为手腕疼,所以偷偷抹药膏。” 她一时间,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却也不知如何与青萍道。 “所以小姐不要再让我担心了,总之最近这些事情暂时还有王爷先去查,小姐不如就趁此机会,好好休息休息如何?” 青萍一脸认真的问道。 江芍有些心虚的摸了摸鼻尖,随后轻轻摇头,“这一次我与王爷,是需要搭配进行,我总不能放他一个人孤军奋战,你说是吗?” “可是——” 青萍还准备说点什么,江芍随手就将桌子上的糕点塞到了她的嘴里。 “好了青萍,你还不相信你家小姐我吗?况且,我这一次伤的,并没有你想象中的这么重,就是看着有点吓人而已。” 她一边说着,一边捏了捏青萍的脸颊。 “行了,我得出去一趟。”江芍说完之后请笑一笑,随后往外走去。 青萍实在有些无奈,但还是拉住了江芍,“小姐,春伯来过。” 江芍准备离去的脚步,一下子顿住,立刻回过头来:“说了什么?” “春伯说,自从上一次小姐在府里遇到刺客之后,小姐曾去的那个屋子,便频频有不明之人造访。” “甚至都不知道去过几次了,春伯说,请小姐责罚,这件事情,是他们看护不利了。” 青萍说这些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江芍没有说话,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下巴。 片刻后她开口:“那这么说来,其实我在府里所遭遇的刺杀,其实根本就不是想要杀我而来?” 江芍说着这些摇了摇头,“不对,这样又说不通。” “他们对我是真的起了杀心的。”江芍分析着这件事情。 她对于他们的目的,其实有些百思不得其解。 思索许久之后,她忽然之间便想到了一种可能。 “既然杀我是目的,在没有杀了我之后,还要去那屋子里翻找,那是不是也能说明,他们的命令其实是杀不掉我之后,想要从我这拿走什么东西?” 江芍说道。 “正好,我也准备去见一见那日的几个刺客。”江芍回头看着青萍,“我回一趟府里,你就在府里等着我回来。若是王爷问起,你就如实将我行踪相告就是。” 青萍也知道,她既然已经做了决定,那么自然就已经是拦不住了,故而点了点头。 江芍大摇大摆的回了江府,并且直奔上一次自己所待的院子。 她站在上一次,匆匆忙忙藏起匣子的柜子面前,一时之间有一些愣神。 其实从青萍刚刚的话里,她隐隐约约的就有一种感觉,那些人有可能就是冲着这个匣子来的,可是这匣子是她母亲的遗物,里面又装着什么东西,至于他们如此穷追不舍呢? 江芍拉开了衣柜,把那个匣子从里面拿了出来,放在了自己的手里,仔细端详着,可是却并看不出来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她试图直接打开那个匣子,但是如果之前一般没有钥匙的话,这匣子就像是个铁壳子,根本打不开。 江芍尝试了几次无果之后,便放弃了,转而开始寻找钥匙。 但是这个木匣子的锁孔,看起来其实形状有一些特别,至少在大小上,比普通的锁孔还要大一些,应该是专门打造了适配的钥匙。 她直接抱着这个木匣子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呆呆的望着这个匣子,其实有一些想不到,究竟她娘会用什么当做钥匙呢? 除此之外,她也很觉得奇怪。 这匣子里到底装着的是什么东西,自从她从猎场得到这个东西,到现在,已经经历了无数次的刺杀。 她爹娘,到底在这里面藏了什么呢? 第318章 审讯 江芍原本还抱着这个木匣子在走神,忽然就听到了门边有异响。 她立刻警觉了起来,马上站起来,快步走到了门边,一把将门拉开,另一只手已经迅速从怀中拔出匕首,凌空反手握住,下一瞬就已经抵在了来人脖子上。 “王妃是我!” 长风被吓了一跳,连忙抬手大喊,生怕下一刻江芍的匕首就会划破他的脖颈,让他血流而亡。 江芍立刻将匕首收起,有些古怪的看着长风,“长风?你不跟在王爷身边,在这儿做什么?” 他看着江芍的匕首,表情还有些心有余悸。 “属下奉王爷令,来找王妃的,王爷说叫属下暂时先跟着王妃,说王妃应当有需要。” 江芍了然,“你这倒是及时雨了,来的正好,跟我走一趟。” 她说完之后,将匕首收入鞘中。 长风跟上,有些好奇:“王妃这是准备去做什么?” 她顿了顿,言简意赅:“审讯。” 说着,她到了正厅,春伯正巧也从门外进来,见到江芍先拱了拱手:“小姐。” “春伯,带我去地牢。”江芍说道,春伯侧身点头,往前走去。 前厅正中央的墙壁上,挂着一张弓,握手处被虎皮包裹着,整一副弓的用材都能看出造价不菲。 春伯将那张弓拿下,在放弓的架子上按了一下,整面墙直接旋转起来,中空出一道空隙来。 江芍面不改色的走进去,长风则有些意外的看着这一切,不由得对江芍有些肃然起敬。 虽然早知晓江芍不是普通人,但是眼睁睁看着她如此有才能,确实是很开眼的。 一行人进入暗道,身后的门慢慢闭合起来。 一路向下,越来越阴冷,江芍几人拐过最后一个拐角,停在了一道牢门门口。 里面有三个人被钓在里面,看起来都奄奄一息。 并且还有一个显著的特征,都不曾闭合着嘴巴。 春伯将门打开,几人走进去。 “怎么样诸位,关了这几日,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江芍懒懒散散的问道。 不成想那几人却十分恼怒,可因为下巴被卸了,话都说不利索,半天只听得到几个根本听不出任何意义的音节。 江芍挑眉,“看这样子,还准备誓死追随呢。” “罢了,忠诚本也就是你们的天性,我若彻底摧毁反而不道德了。”她说着顿了顿,“这样吧,不如你们跟我打个赌,如果我赌赢了,那你们就把你们知道的告诉我,如果我赌输了,那我就放了你们。” 她掀起眼皮,“如何,要不要与我赌一赌?” 长风微微皱眉,“王妃……” 她摇头,依旧看着这几个人。 几人彻底低下头,看样子连交流的想法都已经没有了。 江芍轻轻叹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你们虽然不回答我,但我还是想与你们说一说我要赌什么。”江芍慢慢起身,走向那几个人。 地牢里阴冷潮湿,几人身上的伤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救治,轻一些的结了痂,重一些的,自然已经有化脓的趋势。 她也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很嫌弃的皱起眉,往后退了两步。 “我想赌的东西很简单,从现在起,我把你们如今的情况放出去,并且把你们换一个更容易被救的地方关押。” “吩咐你们来的人呢,肯定能收得到这个消息。” 她歪头笑了笑,“我要与你们赌的,就是吩咐你们来的人,究竟是会救你们离开,还是杀了你们。” 几人听到这个赌约,都不屑的哼了一声。 看得出,如果不是因为被卸了下巴,应该会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江芍挑眉,“看来诸位心里已经很肯定了啊。” 她盯着几人思索一下,“我不知道你们的毒药究竟藏在哪里,但是舌底已经查验过了,的确没有,那应该是在齿间。” 江芍声音懒洋洋的,“如果不想被拔了满嘴的牙,那就不要想着在帮你们把下巴装回去之后,给我自尽。” 她说着笑容有些恶劣,“我只会装一个人的下巴,如果自尽呢,那剩下的同伴,可就要代为受罚了。” 江芍说完,倒也没再多说什么,示意春伯去给其中一人接上下巴。 就在春伯将人下巴装好时,那人却朝着春伯吐口水:“大人是绝对不会派人来的,无论是杀,还是救!你少白费心思!” 江芍眼神冷下来,把自己的帕子递给春伯,自己则是走到了那人面前去。 “小姐——” “啊!” 惨叫声一瞬间划破寂静,江芍的匕首此时还淌着血迹,一滴一滴在地上汇成一摊暗色痕迹。 那人的嘴血淋淋的,一脸怨恨的看着江芍。 她撬了一颗牙下来。 “我都说过了,让你老实一点。”江芍慢悠悠道,随后接回来春伯递过来的手帕,擦了擦匕首,重新入鞘,放回怀里。 “你说派你来的人会无动于衷,那大概率就是睿王的人了。”她顿了顿,“不过照你们这个身份,应该是从来没有见过睿王的。” “让我想想,培养你们的人,会是谁呢?”江芍说着慢慢走来走去,也不说下去。 其实,也是因为她的思路受限了。 既然是睿王派的人,那又究竟是谁的手下呢? 江芍想着,把那木匣子拿出来,也不说话,只是不动声色的观察着那几个人的神情。 果然在看到这木匣子的一瞬间,都有一瞬间的瞳孔微缩。 看来这木匣子很重要。 “后来还有人来过,应该是找这木匣子的,只不过我一直以为目标是我,有些疏忽,没将人抓到。”江芍顿了顿,又笑。 “但没关系,既然现在我知道了,目标是这个木匣子,那就好办了。” 她往后退,“只要用这个木匣子当做诱饵,我总能抓到更多的人。” “你!” “我怎么了?”她笑眯眯的,“这难道不是因为你们太冥顽不灵了吗?,毕竟,我都给出选择了,你们不选啊。” “还是说,你们其实也清楚,无论去哪儿都是死路一条了?” 第319章 巧遇 几人的表情在听到江芍这句话的时候,很显然还是有一些松动了,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没有多说什么。 江芍停顿片刻,只是看着这几个人。 半响后,她才继续说道:“但是,若我说我能给你们一条活路呢?” 动作不大,但是江芍注意到了,他们均凝滞了一瞬。 她嘴角勾起了一丝弧度,大概就明白此事应该能成,毕竟这几个人已经有所犹豫了。 “所以说,跟我赌这一局,你们并不吃亏,只要你们赌赢了,我不仅不会再逼问你们任何话,还会任由你们被他们救走。” 江芍笑眯眯的看着几个人,表情看起来仍旧是有一丝危险的。 众人沉默许久,最后回答道:“希望你说话算话。” 她挑眉,“放心吧,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但的确是言出必行。” “不过我也奉劝三位,不要跟我耍什么花招,不然的话,你们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江芍本来还笑盈盈的,神情一变,顿时冷下了脸来。 虽然都没有说话,但是不约而同的看向了那人依旧有些血淋淋的嘴。 “对了,这段时间呢,我依旧不能给你们提供任何治疗,如若把你们治好了,他们来求人的时候一定会有所疑惑的,万一不救了怎么办?” 江芍笑起来,“那么几位,再会。” 她说完之后,就直接转身往外走去。 “春伯,之后会有人来咱们府上将人羁押走,你记得不要暴露地牢位置,提前将人带出来。” 江芍离开之前叮嘱了一番,春伯点了点头。 直到出门之前,长风一直一言未发,此时他才终于开口问道:“王妃方才,不是打算直接审讯吗?为何又如此大费周折?” 江芍挑眉笑笑,“你不懂,刑讯逼供而来的,未必会是真话,可若是他们主动放弃挣扎而说出来的,却一定会是真的。” 她看着长风,“你可曾想过,若有朝一日你不幸被俘,王爷,明明有救你的机会,但是却怕你说出他的秘密,而要将你舍弃杀掉,你届时会是什么心情?” 长风的表情有一些复杂,许久之后摇了摇头:“我不会怪王爷的。” 江芍看他的表情,笑笑:“想什么便说什么,我这对你,并非是试探。” 她顿了顿,“他们与你还不大相同,你与王爷感情深厚,就算是真的被王爷伤害,恐怕第一时间想着还是要报王爷恩情。” “可他们就未必会这样子想了。”江芍轻声叹气。 “我叫你来,也正是为了此事,你去帮我将这消息散播出去。”她道,“从我因为一个木匣子被刺,到这些刺客准备押往前京兆府大牢的消息。” 长风点头应是,随后离开。 江芍一个人站在大街上,手里还抱着她母亲的遗物,一时之间竟然还真有一些无从可去的感觉。 她本能的感觉到,这背后恐怕是更大的阴谋,可是她却并不敢继续深思细想下去。 江芍闭了闭眼睛,确实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我远远就瞧见你,一个人在大街上站着做什么呢?” 她肩膀忽然被人拍了一下,倒也并不曾惊慌失措,反而是缓缓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自己身侧的人。 是陈香莲。 她刚才在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感觉到来人是她,所以并没有躲避。 “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怎么没有去东宫找知意去?”她揶揄道。 陈香莲略有些许羞涩,但还是板正的回答:“我去找他做什么?该说的话和该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我就等他给我有所回应了。” 她说起来这些的时候看的出来还是略微有一些紧张的,很显然非常担心沈知意会屈服于太子妃。 “你就放心吧,现在太子妃根本顾不上沈知意,沈家现在可有大麻烦了。”江芍说道,眼里的幸灾乐祸倒是不曾掩饰。 陈香莲看着她,“你有意为之?” 她摆摆手,“倒也并非如此,只能说是他们自作孽不可活罢了。” “毕竟现在正是春闱结束没有多长时间,新科学子被人重点关注的时候,非要做那等腌臜事,对他们进行排挤打压,这换谁谁注意不到呢?” 陈香莲皱眉,“怎生如此过分?” 她撇了撇嘴,目光下移,落在了她怀里抱着的匣子上面,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江芍倒也没有藏着掖着,反而十分大方的展示给陈香莲看,“这是我爹的副将,贾副将,替我从边关带回来的,我母亲的遗物。” 陈香莲听到这个回答,一时有些无措,最后,有些低声道:“我不是有意的。” 她笑笑,“我爹娘已经过去多年,能得到他们的义务,我其实是很高兴的,不必如此,小心翼翼,我又不会吃了你。” 看着她用笑掩盖自己的落寞,一时间只觉得十分心疼。 “恰逢今日,你我无事,不如同我去听听戏?”江芍迅速的转移了话题,避免继续聊这样沉重的事。 陈香莲摇了摇头,表情无奈:“或许是我所知时,实在是太惊天动地了,皇后娘娘听说之后要我今日去见她。” 她看着江芍,“你可要陪我一同前往?” 江芍在心底略略思索了一下,确实也有一段日子没有见皇后了,便点了点头:“我自然与你同去。” 二人朝皇宫去,倒是轻松不少。 门口的侍卫见是江芍,倒也的确不曾阻拦,就叫人进去了。 皇后身边的宫女在门口等着,看到江芍竟然跟着陈香莲一起来,也是有些欢喜。 她道:“没想到王妃跟着陈小姐一起来了,皇后娘娘若是见到了王妃,一定会很高兴的。” 江芍也笑:“许久不曾入宫来见母后,正好趁此机会,我同莲儿一起来。” 大宫女不曾在说什么,而是引着二人往里走。 直至停在门口,她道:“陈小姐,相信您也听说了,皇后娘娘是很好的人,待会儿问了娘娘问你什么,有什么便答什么,就是可千万不要隐瞒,娘娘不喜欢欺骗。” 第320章 特殊钥匙 大宫女如此认真的叮嘱,陈香莲自然也知晓此事的重要性,认真点了点头,大宫女才推门,让二人进去。 “奴婢见过皇后娘娘,娘娘,您瞧,谁来了?” 大宫女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俏皮,随后,侧身往一旁站过去,皇后也有一些好奇的看过来,没有想到居然看到了江芍。 她十分欢喜的走了过来,“泱泱?怎么这时候来了?” 皇后说着往后看看,江芍伸出一只手,拉住了皇后,有些可惜道:“今日王爷并没有跟我一起来,母后,等我们二人将手上琐事了结,一同来见母后。” 闻言,皇后笑了一下,拍了拍她的手:“无妨,母后知道你们这段时间一定是很忙的,前朝的事情,本宫不好插手,可也是听说了一些,但无论如何,切记先关照己身。” 江芍点头了然。 她往旁边站了站,拉过了身后的陈香莲,“我与莲儿近日在路上巧遇,听说她是要来见母后,我就马上跟着一起来了。” 陈香莲被拉过来,也是非常自如的,朝着皇后行礼:“臣女参见皇后娘娘。” 皇后倒是不曾说什么,伸手将她扶了起来,眼里含笑的打量着她。 “本宫早就听说丞相家的小姐钟灵毓秀,才高八斗,今日一见,倒还真是如此,看着便是满身的书卷气。” 她夸赞一番,又继续道:“你与知意之事,本宫可是已经听说了。” “胆子确实是不小,敢那样子跟太子妃说话,可是本宫倒是欣赏。”她点头,“总要敢说话才是。” 她又一顿,“不过,本宫欣赏是欣赏,可还是要与你确认一点,你果真是真心喜欢知意吗?” 江芍闻言,急忙忙的就要准备替陈香莲开口解释。 她转而看向江芍,轻轻的摇了摇头,示意她不必着急,随后才回过头来看着皇后。 “皇后娘娘,臣女爱重太孙殿下,娘娘不必担心陈女士,因为他是太孙,所以才会如此。” 她垂眸,“只要他还是他,无论是太孙殿下也好,亦或是贩夫走卒也罢,臣女都会想要嫁给他。” 皇后闻言点了点头,“倒真是个有情有义的好姑娘。” “可唯有一点,若日后太孙殿下有负于臣女,万望皇后娘娘莫怪臣女会上奏和离。”陈香莲继续道。 江芍倒也不曾阻拦,静静听着。 皇后微微一愣,随后笑了一下,“自然如此,若他负你,我倒先要教训他。” 说着皇后拉过陈香莲,“好孩子,其实自那日狩猎场的事情传回来,我就知晓你品行高洁,敢爱敢恨,那时我便想,若能凑成你们这一对,也是极好的。” “只是你们二人那日过后,无一人再提起此事,我总怕我自作多情,坏了你们两个的姻缘。” “既然如今都已经说明,那本宫便为你明说,只要你们二人愿意,我定不叫你们有情人不得相守。” 皇后说的,都是肺腑之言,陈香莲听着感动,当即就要跪下谢恩。 二人忙去拉人起身,江芍笑话她:“怎的你如此郑重,倒是叫皇后娘娘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正说着,将人拉起,皇后也跟着一同笑着,反倒是叫陈香莲不由自主红了脸。 下一刻,皇后脸上的笑凝固,看到江芍怀里的木匣子,立刻问道:“泱泱,这匣子从何而来?” 江芍被她严肃的语气吓了一跳,随后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匣子,回答道:“母后大约也看出来了,这匣子,是我娘的遗物。” 她说着,将这匣子捧到了身前,叫皇后看着。 皇后愣愣看了许久,随后伸手接了过来,怀念的笑笑:“是啊,我方才只是不敢信,毕竟这匣子,都是二十年前的东西了。” 她摸着匣子,指给江芍看:“这匣子是我送你娘的新婚贺礼,你娘当时便说,往后留给你的东西,便都要锁在里面。” 皇后一边说一边笑,摸着锁孔,“这锁孔也是我命工匠特地打造的,这钥匙也是仅当年我送你娘那一把。” 江芍顿时有些紧张,立刻问道:“母后,那钥匙长什么样子?” 皇后疑惑,“这匣子你母亲都已经留给你了,那钥匙怎会不在你手中?” 她抿了抿唇,“我爹娘的所有遗物,都是贾副将交给我的,那些东西里,我也不知,究竟有没有钥匙。” “我想打开看看,如此珍贵的匣子里,我娘放了什么东西在里面。” 皇后叹了口气,点点头,随后答:“是一枚簪子。” “簪子?”江芍疑惑。 皇后正准备继续说下去,突然一下顿住,将目光投向了此刻在一旁一同听着的陈香莲身上。 陈香莲顿时明白,此时自己在此确实有些碍事,便道:“皇后娘娘,泱泱,你们详谈,我先去外面等着你们。” 言罢便要起身,被江芍拉住,转而看向皇后:“母后放心,莲儿不是别人,是自己人,有什么都可以在她跟前说。” 皇后见她坚持,倒也不说什么,只点了点头,继续道:“是一枚寒玉簪,若你娘把这匣子留给你,那簪子也一定留在了你这里。” 江芍回忆一番,倒是有印象贾副将给了她的那些东西里,有这样一枚簪子。 只不过那时候,她的关注点全放在跟着一起送来的龙鳞卷上了,倒是不曾多分身去注意那簪子。 “这寒玉簪很是脆弱,你若要用时,最好可以套上保护罩。”皇后说着,将发间一枚簪子拔下,外面罩着银质的保护罩,花纹精美细腻,单独拿出来都像是首饰。 “这是先前我打造的,制式与你娘那一枚差不多,我今日送给你,记着好好找一找,我想于你,至少应该很重要。” 皇后说着,把手里的银质保护罩放在了江芍的手心里。 江芍慢慢将其握在手里,点了点头。 皇后一笑,扭头又看陈香莲,“眼下时间倒是还早,陈小姐可要随我去东宫瞧瞧知意?我倒也顺便看看太子在否,提一提你们的婚事。” 第321章 疯狂举动 陈香莲有些惊喜,随后低头笑笑,点点头:“全凭娘娘做主。” 皇后笑了两声,又看江芍:“瞧瞧,同你先前一个模样,倒是有些拘谨了。” 听着皇后如此调侃,陈香莲脸更红了。 江芍也跟着笑起来:“好了母后,你瞧莲儿脸都红了,待会儿可要不好意思的逃了呢。” 二人相视一笑,陈香莲倒也不窘迫,红着脸颊微微笑着。 既然没有再继续笑闹下去,反而是一同起身,前往了东宫。 此时此刻,东宫内。 太子妃早已将所有人遣散离开,偌大的东宫,居然只剩下了范薇与沈知意二人。 沈知意说到底,毕竟是重伤初愈,所以人也暂时是没什么力气的,起身之后发现自己宫里的侍从婢女居然都不在,也有一些疑惑。 按道理说,现在这个时间,宫里应该都是人才对啊。 沈知意百思不得其解,站起身,朝门口走去,才刚打开门,范薇居然正巧从门外走了进来,二人四目。 范薇反应的稍微快了一些,脸上顿时带上了略有些娇媚的笑容:“太孙殿下,您重伤初愈怎么能起身呢?” 她说着,端着手里的托盘便进了屋内。 沈知意忍不住有些无语,翻了个白眼,从门外走了进来,随后坐在范薇面前。 “我想我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你不要继续在这样的纠结下去了,对你而言并不是什么好事,你到底是个女子,怎能如此?” 沈知意说道。 范薇只是低着头也并不说话,默默的替二人倒好了茶。 “我跟你说话,你难道没有听到吗?”沈知意也是难得会有这样子好性子的时候,见她一直不回答,顿时有些恼火,猛地拍桌而起。 范薇也是被吓了一跳,连忙抬起眼来,有一些惊慌失措的看着沈知意。 沈知意看着她如此惊慌的神色,顿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有些无奈的闭了闭眼睛,将头扭到了一边去。 “算了,有些话与你多说也无益,我也没有什么想要伤害你的心思,你现在赶紧拿着你的东西离开,我到是还能给你几分颜面。” 沈知意忍不住皱着眉说道,心里面只觉得有些厌烦。 范薇声音依旧娇娇柔柔的,开口说道:“殿下,您莫要意气用事,您如今身上还有伤,这一整日不吃不喝的,怎么能行呢?” 她说着就将自己手里已经倒好的茶往前推了推,一脸希冀的看着沈知意。 沈知意甚至都不知自己该说些什么好了,忍不住蹙眉盯着她。 片刻之后,他有些无语,端起那盏茶直接一饮而尽,随后还朝地上倒了一下,空了的茶盏。 “我已经把茶喝完了,这样子可以了吗?”沈知意问道,也的确是能看得出来,懒得与她多说什么。 范薇抿嘴,眼睛看起来有些红红的,不知道此时此刻究竟在想什么,见到空了的茶盏之后,居然笑了。 “当然没问题了,太孙殿下。”她说完之后,自己也端起了茶掌,慢慢的将那一盏茶饮下。 沈知意满脸的疑惑,不知她究竟要如何。 “要喝茶回你自己的宫殿里面喝去,在我这里喝算什么?”沈知意说道,“我奉劝你一句,我的耐心是有限的,你最好不要继续胡作非为。” 沈知意说着就准备起身来,范薇却非常突兀的笑了一声,泪眼婆娑的看着沈清安。 “不会的,殿下,就这一次。”她说完之后,站起来走向沈知意。 沈知意一时之间有一些慌张,连连朝后倒退回去,却没想到一下子闪身,却猛地坐了下去,只能有些无措的抬头盯着范薇。 范薇一边靠近一边说:“殿下,是否能感觉到自己现在浑身无力?” “能感觉到,那就对了,毕竟这个东西是太子妃娘娘给臣女的,如果说太孙殿下用了没用的话,那太子妃娘娘可就煞费苦心了。” 她说着话,居然开始解自己的腰带。 范薇眼里闪过泪花,看得出来,似乎也是不大愿意的。 “太孙殿下放心,只此一次,一切就都过去了。”她说完之后,腰带已经解开,外面的罩衫已经被她脱了下来。 沈知意确实是被吓得不轻猛的一下,睁大了眼睛,震惊的看着眼前的范薇。 “我奉劝你现在还没有酿成大祸,你最好是不要冲动!倘若酿成大祸,可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沈知意非常慌忙的说着,并且想立刻起身离开,可是自己身上却疲软的很,根本站不起来。 他也不太明白,明明都喝了一样的东西,怎么范薇看起来还这么生龙活虎? “不会的,太孙殿下,太子妃娘娘说过了,我这不是酿成大祸,是为自己寻了一条极好的出路。”范薇说完之后,伸出手去准备触碰沈知意。 沈知意趁着自己还尚存的理智,立刻朝后躲了一下,猛一下撞在门上,发出闷响。 也因为这样的动作,导致他的伤口开裂,剧烈疼痛,让他短暂的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疯子,真是疯子!”沈知意在嘴里念叨着,随后一把推开了门,转身准备出去。 范薇却什么都顾不上,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人拖了回来。 “太孙殿下,您不能离开,您离开的话,臣女才是真的要完了!” 范薇惊慌失措的大喊着,心里自然也知道自己身为一个闺阁女子,这样子做是付出多大的勇气,丢了多大的脸。 沈知意气急,直接一把推开了范薇,也因为这时候用了太大的力气,反作用力,让他也一下子跌倒了。 “范薇!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这一次用了这么卑劣下作的手段,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负任何责任的,我毕竟是个纨绔,你知道的,我向来恶劣!” 沈知意口不择言的威胁道。 范薇跪趴在地上,满目凄凉,明明是在笑着,可是表情却看着像在哭。 “不会的,殿下。” 她又站起来,“就算殿下不愿负责,还有太子妃娘娘呢。” 第322章 无奈之举 沈知意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该怎么描述自己现在的心情,看着范薇突然又站起来摇摇晃晃向自己走过来的样子,恨不得真的,直接拔刀,将人捅个对穿。 他咬了咬牙,也顾不上自己的形象了,转身往门外爬去。 身后的范薇,也是在这个时候有一些意识不清,甚至开始一边扒衣服一边走。 沈知意心中叫苦不迭,的确是没有想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范薇居然敢给他堂堂太孙下药! 他这样子想着,突然之间又回忆起来,范薇倒也不是主谋,真正做这些的人,却是他的亲娘。 沈知意实在是不明白,太子妃为什么就这么不喜欢陈香莲,甚至都已经不惜让自己的侄女做这样子的事情了。 “太孙殿下,你帮帮臣女!”范薇在身后说着,眼里满是泪水,脸上甚至还残留有泪痕。 沈知意更有些不解了。 明明,范薇自己也不愿意,怎么就能做得出来这样子的事情呢? 他并不回答,反而是奋力的朝前爬去。 沈知意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的意识越来越有一些混沌,若是现在不赶紧逃离的话,恐怕待会儿场面便会一发不可收拾,到时候可就真的晚了。 只是没想到,他中了药,如此虚弱,范薇却如同被打了鸡血一般,整个人甚至还有些亢奋。 沈知意在心里叫苦不迭,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办才好。 彼时江芍等人,已经到了东宫门口。 只不过一行人进去之后,却并没有听到东宫里面有任何动静,都有一些奇怪。 按照这个时间来说,东宫应该很热闹,才是来来往往总是有下人的,可是现在一个人影都看不到。 皇后顿感有些不妙,立刻朝里走去。 其余二人也赶紧跟上,同样也感觉的到,这东宫处处透露着一丝诡异的感觉。 等到几人赶到了沈知意宫殿门口,站在门口,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女子的声音传来。 皇后面色凝重,随后转身看向自己的大宫女,大宫女也明白了皇后的意思,立刻带人离开回避。 江芍微微有一些愣住了,一时间反倒是不知自己该以什么态度回应,只是有些愣愣的回头看着陈香莲。 陈香莲安静的在宫门口站着,半响之后,她却忽然笑了一下。 皇后与她对视了一眼,二人并不知道,陈香莲为何突然在这个时候发笑。 她站在门口哼了一声,“我倒是的确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子的艳福,能碰到这种事情。” 陈香莲想了一下,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看到的场面却让几人都有一些意外。 沈知意在地上趴着,因为爬动的原因,衣服已经微微有一些凌乱,更别说散乱在身后的长发,以及不知什么时候掉了一只的靴子。 他身后跟着范薇,范薇此时此刻,已经身着十分清凉,只剩一条肚兜还在身上。 她却浑然不觉,竟然还伸手要去抓沈知意。 几人看着眼前的这个场面,一时之间,倒也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了,甚至都不知是否该生气。 江芍看了许久之后,轻轻戳了戳身边的陈香莲,“莲儿,你说眼前的这个状况,你是什么感受?” 陈香莲一下子有一些语塞,甚至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才好。 “莲儿!”沈知意像是听到了陈香莲的声音,立刻朝着陈香莲伸手。 陈香莲也是有些不由自主的走了过去,一把将人从地上一把捞了起来,紧紧的皱着眉,想问些什么,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 沈知意此时此刻,身上疲软的很,只能有气无力的靠在陈香莲身上。 皇后被江芍扶着,赶忙走了过来,有些惊慌失措的检查着沈知意。 看到人没有事之后,终于松了一口气,瞧着眼前这个状况,倒也不知该如何描述了,只得有一些气恼问道:“知意!你倒是给本宫好好解释解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沈知意闻言,伸手指着仍坐在地上跪坐着的范薇:“范薇这女人一定是疯了,她竟然敢在我的茶饮里面下药!不仅如此,他自己还把下了药的茶水喝下去了,所以她现在是这个样子!” 几人都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没有想到居然情况是这样子的。 江芍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外衫脱了下来,随后披在了范薇身上,直接将人从地上拖了起来,拿着衣袖,当做简易的绳索,直接捆住了范薇。 “那现在应该怎么办?”江芍问道。 她这还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场面,一瞬间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才好了。 皇后却在这个时候迅速的冷静了下来,沉思片刻之后,指了指江芍,“泱泱,你先带着范小姐出去,陈小姐,我深知此事对你而言有一些不公平,可是,知意现在已经这样了,本宫也只能求你了。” 陈香莲突如其来,听到这句话,一瞬间还是有一些不能接受的,可是事已至此,就算是不接受,直接将人推走,似乎又没有什么用。 她紧紧的抿着唇,想了半天之后,才慢慢点头:“我知道了,皇后娘娘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太孙。” 皇后轻轻的叹了口气,慢慢的退了出去,并且将门直接关上了。 江芍非常震惊的看着皇后的这一举措,怀里面还抱着有一些不太安分的范薇。 “母后,我们真的要这么做吗?他们两个现在不仅是不是夫妻,甚至连婚约都没有定下!” 江芍其实是有些着急的,毕竟是不想看着陈香莲会遭逢这样的事。 皇后的表情也是十分的为难,“我知道这样子不好,可是除此之外,我是真想不到别的办法了。” “那母后,范薇呢?”江芍立刻将人推了出来,问皇后。 往后思考了一下,往外走去:“先把人带回我的宫中来,随后寻一名女医,好好为她诊治一下,看看她现在到底是什么症状,怎么种的两种药的情况还不一样,到时候扎醒就是了。” 第323章 他只抱一抱 “母后,既然范薇可以这么做的话,那么是不是就说明其实也能这样子做的呢?我们如此纵容下去,其实对不起的人只有莲儿!” 江芍有些心急的说道,实在是想要进去,将人拉出来。 皇后这个时候却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你大可不用担心,莲儿不会误入歧途的。”她回过头去表情,反正是有一些肯定。 “知意这个孩子,算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脾气秉性,我是再清楚不过了,绝对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犯什么大错的。” 皇后的语气十分的笃定,江芍反而是不好再继续说什么了。 她当然知道,宋彦恒脾气秉性不错,可是现在这个情况,是他中了药,而此时此刻,身为他心上人的陈香莲,要在他面前活生生的站着。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克服这样大的诱惑力呢? 屋内,陈香莲有些不知所措的撑着沈知意,不知道自己现在应该做什么才好,两个人就这样子靠着对方傻愣愣的在屋里站着。 沈知意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突然想了一下子。 “你就这样子被留下来了,不怕吗?”沈知意问道。 他的声音虽然听着有些绵软,可是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越来越重。 陈香莲另一只手,轻轻的攥着自己的衣角,“面对的人是你,又不是什么豺狼虎豹,我有什么好怕的?” 她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声音就能听得出来,微微有一些颤抖。 沈知意忍不住叹了一口气,突然一下子转身,一把攥紧了她的手腕,目光紧紧的锁定她。 陈香莲呼吸一滞,一瞬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只是有些愣愣的盯着沈知意。 下一刻,他的身影忽然笼罩了下来,陈香莲被吓了一跳,紧绷着身体,闭上了眼睛。 但是,沈知意却只是慢慢的将她抱紧。 陈香莲有些不知所措,动了一下,但是却被沈知意不由分说按到了怀里,“对不起灵儿,我现在控制不住,你让我抱一会。” 她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立刻安静了下来,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站着,让沈知意抱着。 屋子里面一片寂静,外面,江芍还在盯着屋内。 她心中难免是有些着急的,毕竟刚刚还有一些冬天的屋子,此刻一点动静都没有了。 可突然之间,她转念一想,其实这样子的话也好,虽然说对是有一些不公平,可是这样一来的话,无论他们两个面前还有什么阻碍,便都能推平了。 她突然叹了一口气,最后异常坚定的摇头:“不行,母后,就算这件事情利大于弊,那也是莲儿吃亏,我要把人带出来。” 江芍说完之后,就将已经裹好了衣服的范薇,直接丢在了地上,随后自己转身,重新又推门走了进去。 香艳的画面,并没有在意料之中出现,反而是有一些温馨。 沈知意什么话都没有说,紧紧的抱着陈香莲,似乎是在从她身上汲取味道一般。 江芍目瞪口呆的站在原地,也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进是退了。 沈知意抱人抱的投入,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江芍进来了,陈香莲此时此刻的反应倒是快了不少,抬头看到江芍,立刻朝着人轻轻摇了摇头,食指抵在嘴唇上。 江芍当然也知道自己这个时候最好还是不要开口说话,容易误伤沈知意。 整一个屋内静悄悄的,就只能听得到沈知意有一些重的呼吸声。 眼看着陈香莲此刻没有什么事,江芍只是慢慢的将门关上,退了出来,站到了院子里。 皇后的表情难免有一些紧张,问道:“里面什么情况?” 江芍表情有些复杂,也是一言难尽。 “没什么情况,知意他……紧紧抱着莲儿。” “抱着?就只是拥抱,什么都没有做吗?”皇后听到这个回答,也是觉得有一些意外。 江芍慢慢的点了点头,“对。” 皇后一时之间都不知该说一些什么才好了,她摇摇头叹气,“这孩子,真是比我想象中还要犟。” “都到了这种地步了,竟还只是想抱着缓一缓。”她说着摇摇头,“既然如此,那不如我们先带着这女子离开,随后再去说别的事情。” 皇后道。 江芍也觉得,事已至此,应该不会有太大的特殊情况了。 几人悄无声息离去,怕惊扰屋内二人。 回了皇后宫中,皇后也一点都不客气,直接一盏茶水泼在了范薇身上,她顿时有了一瞬间的清明。 只不过,不知是药效原因还是她不愿清醒,竟还低着头看起来混混沌沌的样子。 皇后也是无奈,“快去请女医来,给她瞧一瞧。” 大宫女并不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也明白有些事情并不是她应该询问的,没有说什么,默默离去请女医。 皇后看着眼前这一切,只觉得很荒诞,“你说这都是什么事?” 江芍上前去,安抚着拍了拍皇后的手背,“娘娘,无事,总之,事已至此,我们先走一步看一步。” 她看着在地上躺着的范薇,“想来,范小姐今日所为,其实未必也是真心的。” 皇后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又何尝不知呢?” 她看着范薇,“她只不过是一个氏族小姐而已,如若太子妃一定要她这样子做的话,那她自然是没有任何拒绝的余地的。” “现如今就等女医前来,看她自己愿不愿意将这些事情和盘托出。”皇后道。 “若她愿意把这些事情都如实告知,那么,自然,我们也有法子去救她,可若是她并不愿意将太子妃供出来的话,那么也只有拿她当替罪羊了。” 皇后此时此刻说话的时候非常冷静,可以看得出来上位者的气势。 江芍犹豫几分,想说些什么,可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只能有些无可奈何的扭头看了一眼范薇。 皇后说的也没有错,如果连她自己都觉得,狠下心来将太子妃说出来,那也没必要顾及她了。 第324章 她要说 女医来的很快,也是皇后的心腹之一,她匆匆忙忙来了之后,甚至都不需要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直接开始替范薇诊脉。 她微微皱了皱眉,抬头看向皇后,皇后朝着他点了一下头,却并没有说什么,可二人之间倒像是形成了某种微妙的默契,女医在看到皇后点头之后,将自己随身的药箱拿了出来,从里面拿出一包银针。 江芍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其实是有一些觉得惊奇的。 看范薇最开始的样子也能知道这药效一定不轻,可是,这女医竟然拿出来了,一包银针,难不成果真如刚刚皇后所言,扎几针就能好吗? 眼看着女医素手施针,甚至都没有用了一盏茶的时间,范薇身上许多穴道便已经被扎上了银针。 “回皇后娘娘的话,扎这些针就已经扎好了,再稍等片刻,这位姑娘应该就能醒过来了。”女医起身回话,随后便往后退了两步。 皇后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默默的看着那范薇。 “除此之外,她身上可还有其他的病灶?”皇后开口询问身边的女医,女医回答道:“皇后娘娘放心,并不曾。” 皇后了然,就这样子坐下来等着范薇清醒。 这女医的医术卓然,范薇片刻之后便醒了过来。 她原本还有一些混沌朦胧的眼神在看清楚眼前这一切的时候,顿时就慌了神,连忙一咕噜的爬了起来,朝皇后跪下。 “臣女,臣女参见皇后娘娘。”她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可以听得出来,她现如今确实是有一些慌乱的。 皇后点了点头,示意身边的女医上前去替她再诊一诊脉。 女医点了点头,自然上前去,范薇虽然觉得古怪,可是却并不敢抵抗跪坐在地上,任由女医替自己把脉。 “娘娘放心,微臣会回去再开一副药方,替这位姑娘请一清体内的……剩余药物,但此时此刻已经没什么大碍了。” 皇后又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女医点了点头离去,没有再说什么。 大宫女再把女医送走的时候,将剩下的人也都带了出去。此时此刻,皇后的大殿之中,只剩下了江芍等三个人。 范薇只披着一件衣服,跪在地上,整个人抖若筛糠。 她现在根本顾不上什么其他的事情,心里知道自己的计划,不仅没有成功,自己也要跟着完了。 “范薇。”皇后开口叫她的名字,眼神里面满是厌恶。 “臣女在。”范薇他们会达到生怕自己满一个会惹得皇后更加不喜。 皇后停顿了一下,说道:“今日你在太孙殿下院子里所做的事情,本宫都已经知道了,有什么多余的话,本宫也不多问,本宫只问你一句,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范薇闻言,整个人突然停顿了一下,可是却咬了咬牙,什么都没说。 “范薇,皇后娘娘的言外之意是告诉你,你若是这样,只是你的人供出来这些罪责,还不一定都要你担着,可是你若不供出来,那么你的罪可就大了!” “知意说到底,毕竟是皇太孙,而且是如今皇上唯一的皇孙,将来可是要继承大统的,你现如今对他下药,无论是什么药,都会是一个毒害皇太孙的罪名!” 江芍适时提醒到。 范薇听到这个话时,整个人都开始发抖,可是却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看样子真像是铁了心的,不准备将人供出来一般。 江芍抿了抿嘴,随后蹲在了她的面前。 “我知道你不愿意说,究竟是为什么,可是若不说的话,毒害皇太孙的这个罪名对于你们范家而言,可是灭顶之灾。” “若是你再碰上父皇,心情不佳,把你全家治罪也不是没有的,可能毕竟你爹梁甫,最近可是已经招了父皇不喜。” 她盯着范薇的眼睛,“就算是知道这些,你还是依旧固执,不愿意说出来吗?” 范薇紧紧的咬着下唇,也并不说话。 她其实也不是不想说出来,幕后之人究竟是谁,只是现如今只觉得脑子有些混混沌沌的,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 江芍看着她,盯着看了一会儿,随后站了起来,走到了皇后身边。 “母后,她现在应当是动摇了,如果我们不着急的话,可以先放一放,让她自己想一想此事。” 她声音低低的说道。 皇后停顿了一下,没有说什么,默默的扭过头去看着范薇。 “本宫也不是什么不近人情之人,选择给你一点时间,让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件事情,若是想通了,就让人来禀告本宫,本宫来听一听你这幕后之人究竟是谁,胆子竟然这么大!” 皇后站了起来,就准备往外走,江芍盯着她如今湿漉漉的样子,也是有一些于心不忍。 思索了片刻之后,从旁边拿起一条被子,轻轻的裹在了她的身上。 “待会我会叫人来给你送一套衣裳,让你沐浴更衣的。”江芍说完之后,便准备起身离开。 “等一下!”范薇忽然一下子伸手拉住了江芍。 她紧紧盯着江芍,“王妃娘娘,我……我只想我如今所犯下之错。皇后娘娘已经不能原谅,可我若要是把指使我的人说出来,皇后娘娘能秉公判断吗?” 江芍微微愣了一下,转头看着已经出门的皇后,非常肯定的点了点头。 “皇后娘娘是什么样的人,我应该不用过多的再跟你赘述一遍了,她从来都不是一个徇私枉法之人。” 她又蹲下看着范薇,“只要你把知道的事情都告诉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一定不会徇私舞弊任何人。” 范薇紧紧的咬着嘴唇,似乎在考虑。 江芍就在原地蹲着,等着她考虑清楚,毕竟这件事情,她要是想说出来,确实也是不容易的。 现如今就只能看,在范薇心中,到底是她的家人更重要一些,还是能攀附太子妃这个权势更重要一些。 片刻,范薇眼神坚定了许多:“王妃娘娘,我说,我全都说!” 第325章 宣召太子妃 江芍顿时有些喜出望外,随后点了点头,“那你在此稍等我片刻,母后如今应该是还没有走远,我去同路后说一声,叫母后回来你说给她听。” 她说完之后,便立刻起身,随后,追着皇后走了出去。 皇后看到她一脸喜色,急冲冲的追了出来,就知道这件事情应当是已经成功。 “如何?”皇后问。 江芍回答:“都已经搞定了,范薇其实还不算很笨,她也明白现在这个情况之下,她还是先保护自己的家人更为重要一些。” 皇后点了点头,也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回过头去重新回了那间屋子。 范薇依旧在地上跪着,只不过身上披上了一条被子,看起来有些滑稽,但又有些可怜。 “皇后娘娘。”范薇低垂着眉眼道。 皇后也没有跟她多说什么,只是说道:“放在本宫听泱泱道,你应该是有话要与本宫说的,有什么话快说吧。” 范薇眼神之中浮现出一丝纠结复杂神情,随后叹了口气,慢慢的回答道:“回娘娘的话,臣女要告太子妃,胁迫臣女成为她的帮凶,给皇太孙殿下下药。” 听到这句话的两个人,其实一点都不意外。大概也猜测到了,范薇不可能有这么大的胆子,很明显就是太子妃指使的。 只不过二人也是没有想到,太子妃指使之后,她竟然就真有胆子这么做了。 “具体说说。”皇后道。 范薇跪在地上,低着头,“臣女的父亲最近出了事,惹怒了圣颜,已经被下了大狱,现如今究竟身体还曾如何,臣女不知。” “也是救父有些心切,所以一时间慌了阵脚,本想着太子妃与臣女父亲毕竟还是有些亲缘关系在的,无论如何都不会袖手旁观,就去求了太子妃。” “太子妃只是安慰我,说一定会救我父亲,可这回又给了我一个药丸,说是我可以借此一步登天。” 她说这些的时候,声音都有一些哽咽了起来,慢慢抬头看向了皇后。 “皇后娘娘臣女知道这样子一步登天,其实是要遭人唾弃的,可是当时那个情况之下,如果臣女不听太子妃的,那太子妃一定就不会再去救臣女的父亲了!” 她有些紧张无措的对着皇后说道。 皇后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有一些可怜的看着范薇。 江芍听完这些话,其实也已经听出来了。 实际上,太子妃未必是让她以如此条件交换,只是她当时已经乱了阵脚,便以为太子妃是这个意思罢了。 江芍和皇后对视一眼,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只能说,范薇确实是有些可怜,但也不至于十分可怜,这些事情,其实也算得上是她咎由自取。 “还有吗?”皇后问道。 范薇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十分无力的瘫坐在地,将太子妃要她做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皇后。 皇后听着这些话,脸色越来越难看。 “胡闹!”皇后猛一下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太子妃是知意的母亲,她怎能如此胡闹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范薇被吓得大气也不敢出,低着头不再多说什么。 皇后只觉得自己额角青筋猛地跳了几下,随后摇摇头,“来人!去给本宫把太子妃请过来!” 范薇闻言,顿时有些震惊,看着皇后似乎是想为自己求一求情,或许是想为自己辩驳一下,可是却盯着皇后说不出来话。 “你大可以放心,本宫将太子妃叫过来,并不会让你直接与她对簿公堂的。你去后面歇着,只需要听着太子妃的回答,就是等太子妃离开,你告诉本宫她什么事情说了谎,什么事情没说谎。” 皇后看着范薇说道,范薇就算是现在心里有其他的想法,可是却也并不敢说出来,点了点头之后退了下去。 江芍扶着她起身,把人带到了屏风后面坐着,并且叫侍女,去拿了一套干净的衣裳来。 “只能委屈你暂时忍耐一下了,现如今,母后正在气头上,先把湿衣服换下来,等回去之后再沐浴更衣。” 江芍说道,和声细语。 范薇听她说这些话,眼圈却不由自主的红了。 “王妃娘娘,你不厌恶我吗?不觉得我是一个很可恶的女人吗?”范薇问道。 江芍动作顿了一下,转头看着范薇,“正式来说,我并不讨厌你,可是也说不上喜欢你,我觉得你这样子做十分恶劣。” “可你却又是身不由己的,反倒是让我不知如何怪你。” 江芍耸耸肩,“的确是不讨厌你而已。” 范薇低下头,片刻之后,江芍只觉得手背竟然濡湿,错愕的看着范薇,她居然哭了。 “我知道我犯下这样子的错,肯定会遭所有人唾弃,但是我自小就跟着姑母,她教我的我都记在心里,可是慢慢长大,我也发觉到不对了。” “可,可我已经没有改过的机会了。” 范薇低下头,轻轻啜泣。 江芍看着她的脸,不知道自己还应该说什么,最后站起来叹气:“先不要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了,至少今日你走出来了第一步,反抗了她。” 她说完之后没再说什么,转身离开。 江芍其实并没有觉得自己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可是这些话,却范薇在心里面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到了外面之后,皇后一定有一些头疼的摁着自己的眉心看得出来,此时此刻确实是非常的窝火了。 江芍看着难不心疼,走上前去,坐在皇后旁边说道:“母后,你身体不好,可别要再细想这些了,再想下去的话,恐怕身子会更差了。” 皇后轻轻的摇了摇头,只觉得非常的无可奈何。 “泱泱,若是他们都像你一般听话,那该多好?”她顿了顿,“我实在是没有想到,太子妃,居然会对知意做出来这样子的事情,知意可是她的亲子啊!” 江芍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这件事情才好。 她其实也根本没有想到,太子妃竟能疯狂至此。 第326章 她心虚了 正在二人说话之际,太子妃已经被喊了过来,她自己心里自然也知道自己犯了什么事情,所以在来的时候有些战战兢兢的。 “儿臣参见母后。”太子妃进门之后,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旁边的江芍,在屋内扫视了一圈,并没有看到范薇,这才微微放松了一些心情。 “跪下。”皇后冷冷的声音响起,目光一错不错的盯着太子妃。 太子妃一下子愣住,整个人僵在原地,一句话都没说。 “本宫叫你跪下,难道这句话这么难听的懂吗?”皇后的语气重了一些,不难听的出来,她此时此刻确实是有些生气了。 太子妃紧紧地抿着唇,自然清楚,此时此刻皇后应当是真的生气了。 她表情有一些屈辱的跪了下去。 皇后看着她这个样子,忍不住冷笑了一声,“怎么,叫你下跪,便这样让你觉得折辱吗?” 太子妃的声音很低,慢慢地低下了头去回答道:“不曾,母后教训的是。” “本宫都还未曾对你进行教训,你就已经开始受教训的事了,这究竟是还是不是只有你自己心里是清楚的。” 皇后的语气森然。 直到这个时候,太子妃终于忍不住了,猛的一下站了起来,直直的看着皇后:“幕后儿臣不知自己究竟犯了什么错,竟然能让母后如此羞辱!” “虽说儿臣与宁王妃,确确实实是同一辈,可儿传说到底是比宁王妃虚长了几岁的您,现如今让我跪在宁王妃的面前,岂不是羞辱?” 太子妃扬声控诉道,听起来好像真的十分委屈一般。 这话听到了皇后的耳朵里,只觉得十分的可笑。 “你觉得本宫是在折辱你。”皇后语气淡淡的问道。 太子妃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心里难免也有一些没底,但还是点了点头:“自然!” “那你对你自己的亲儿子下药的时候,可曾有想过,知意会不会觉得这件事情对他也是一种折辱!” 皇后看得出来,的确是已经气狠了,也是口不择言了。 太子妃顿时一下子就愣住了,万万没有想到,皇后居然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他不仅已经知道了,而且对此十分恼怒。 “知意明明已经与你说过,并不喜欢那范家小姐,你为何还要对他如此?逼迫他去与一陌生女子——” 皇后说着闭了闭眼睛,似乎是有一些不知道如何面对这件事情,片刻之后,她又继续道:“你这样子的举动,不仅仅是害了知意,更是害了范薇!” “她一个清清白白的姑娘家,就要被你如此逼迫吗?” 太子妃还是愣在原地,万万没有想到,皇后竟然会说出来这件事情的全貌。 她顿时间不再敢继续这样子站着,反而是一下子软倒在地,声音都有一些颤抖:“母后,不是这样子的,母后你听儿臣解释。” 皇后把自己的脸一下子扭开,“我不想听你什么解释,有什么话,你去和知意说!” 太子妃此时其实是有些拿捏不准的,不知道这件事情到底进行到了哪一步,若是已经成了被皇后撞倒,那倒是还不算功亏一篑,可若是没成,却又被皇后撞到,那这件事情可就麻烦了。 “本宫还是第一次见你这样子的母亲,不想着如何为自己的儿子谋划前程,反倒是千方百计的想法,他再拖下水来!” “太子妃,知意是你十月怀胎好不容易生下的孩子,你就这样子对他吗?”皇后气的,连连拍着椅子的扶手。 太子妃只是低垂着头,一言不敢多发。 “好在这一次是没有酿成什么大祸,本宫给你一个机会,你记得将这件事情与太子解释清楚!否则,你这个太子妃也没有必要继续当下去了!滚回范家!” 话后说完之后,猛地甩了一下自己的衣袖,随后指了指门外:“回去!” 太子妃被这样子的皇后吓了一跳,连忙站了起来,大气都不敢出。 她嫁到皇家来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皇后如此生气恼怒的状态,自然是不敢在这个时候去触霉头的。 太子妃站了起来,唯唯诺诺的告退离开。 江芍全程一句话都没有说,看到皇后像是被气的头疼一般,立刻走到了身边,替她轻轻的揉着太阳穴。 “母后,别气了,把自己的身体气坏了,可就不值得了。”江芍声音柔柔的说道,忍不住有些叹息。 皇后指着太子妃离开的方向,“你瞧瞧太子妃这像是什么样子?” 她抿了抿唇,“事已至此,母后,好歹太子妃并没有狡辩。” 皇后闻言,倒是被气笑了,她表情略有些无奈,“她那模样,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若是狡辩才更可气一些。” 江芍拉住皇后,“好了母后,儿臣知晓母后只是心疼知意,此番也算是给太子妃一个教训了,让她也明白,即便是自己的儿子,也不是想怎么做就怎么做的。” 她点点头,“我倒是希望,这件事真的能给她形成警醒,而并非只是庆幸自己逃过一劫。” 皇后顿了顿,“不过这件事情,还是需要找人告诉太子一声,毕竟不能让太子被蒙在鼓里。” 江芍点点头,心里却在担心这件事情。 虽说这件事,范薇被他们说动了愿意作证,可实际上,此事对于范薇而言还未曾解决。 她肯定,太子妃回去之后,第一时间想到的一定会是范薇。 “泱泱,泱泱?你听到了吗?”皇后连着叫了两声问道。 江芍这才回过神来,“什么?母后。” 皇后点了点她的鼻子,“我说,你待会儿把范薇送回去,她自己回去,我恐怕太子妃刁难。” 她顿了顿,“其实也是顺便叫你去与太子提一嘴这件事,倒是不必细说,太子的性子,我知道。” “他便是只要有个起疑的缺口,便一定会刨根问底下去,你只消提及足够。” 江芍不曾多言,看了一眼屏风的方向,回过头来应答道:“是,母后放心,儿臣这就去办。” 第327章 并非无错 江芍绕过屏风去,范薇依旧安安静静的坐在原处,此刻已经换了一身衣裳,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略有些出神。 “范小姐。”江芍叫了一声,范薇回神看着江芍,表情显然是有些一些诚惶诚恐的。 她声音略微发抖:“王妃娘娘,我,我要被送回去了吗?” 江芍闻言,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自己改回答什么了。 她如今来确实是为了此事,但与她理解之中的送回去肯定还是不一样的。 江芍轻咳一声:“你放心,不是这样的,我送你回去,是帮你,并非是要你独自去面对太子妃。” “更何况,就算是你做错了,自然也有该惩罚你的人惩罚,而并非是太子妃。” 范薇闻言,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起身到了江芍面前,欠身行礼,“之前是我多有冒犯,对你颇有误会,今日发现你并非我想象之中的粗蛮之人,我向你道歉。” 范薇郑重的行礼道歉,足可见她的诚心诚意。 江芍倒是没想到,本来以为是被教坏了的孩子,时至今日居然能如此认真的认错。 她笑了笑,“无妨,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走吧,我送你回去。” 范薇笑了一下,随后转身跟上江芍。 二人一路回了东宫,但是到东宫门口时,江芍却一下子被拦在了原地,她蹙眉:“为何拦我?” 侍女只是低着头,重复道:“回禀王妃娘娘,您不能进去。” 江芍抿唇,随后站直了身体,“若我说我不呢?” 她说着,便要硬闯。 毕竟,江芍是女将军,几个侍女就算是再如何也只不过是弱不禁风的弱女子罢了,根本拦不住江芍。 几人眼见如此,直接跪下来:“求王妃娘娘不要为难奴婢!” 两天侍女说的诚惶诚恐,江芍也不难猜出,这一定是太子妃的命令。 她也不管他们二人,直接略过二人:“今日我便一定要见到太子妃。” 侍女们没有想到,江芍在这种情况之下居然还是非要硬闯,随后,立刻起身追了上去。 太子妃也早就听说了此事,心里也知道今日是不能拿范薇如何了,便带着侍女到了院子外等着。 江芍闯到了面前,并不曾行礼,而是有些恼的看着太子妃,可太子妃却顿了顿,只是抬眼看向江芍。 “宁王妃?怎么如此着急?甚至连礼节都不顾了,就直接这样子贸然闯了进来。”太子妃手里面端着茶,慢悠悠的喝着。 江芍笑了笑,将身后的范薇拉到了身前来,“没什么,太子妃娘娘,只是范小姐在宫中遭逢歹人毒害,如今受了很大的惊吓,我特地将人送回到太子妃这里来。” 她只静静看着太子妃,“还望太子妃能安全将范小姐送回本家。” 江芍说完之后又笑了起来:“不过想来应该也是我多心了,毕竟,太子妃可是范小姐的亲姑母。” 太子妃听闻如此意有所指的言语,笑了一声,只是只让人觉着,皮笑肉不笑。 “自然,没想到,本宫不过是叫薇薇去瞧瞧她表兄,居然就能惹出来这么许多事情,这倒是本宫考虑不周了。” 她顿了顿,看向江芍,“请宁王妃放心,也请转告母后,我自然会好好的将人送回去的。” 江芍依旧笑,眼神有些冷意。 “那我可就记下了。”她说着回过头去看向范薇,“范小姐,那我便只送到这儿了。” 江芍说着就要离开,被范薇一下子拉住胳膊。 她眼眸水汪汪的,“多谢宁王妃。” 江芍点了点头,但却并没说着,转身往外走去。 她能做到如今这些,对范薇实际上就已经算得上是仁至义尽了。 毕竟,范薇虽惨,可却并不是无错。 她离开东宫之后,她没有回去见皇后,而是吩咐人用皇后通禀一声,便出宫了。 至于陈香莲,倒是不用她操心。 江芍如此匆匆离宫,实际上是突然之间就想起来了,皇后说的那一枚簪子,似乎,是之前贾副将给她的那一堆遗物之中的一样东西。 而现如今,那些遗物全被她放在了江府的柜子里面,上一次只顾着管那个匣子了,甚至都没有去看一看其他东西是否都还在。 江芍着急慌慌的回了江府,一路闯回了自己的屋子里面,猛地拉开柜子,将里面的东西全都翻了出来,甚至是翻了个底儿掉,也没有找到,记忆中那根形状有一些古怪的簪子。 她深吸一口气,有些懊恼。 这下可好了,最重要的东西丢了! 她本以为,想要来抢夺木匣子的人,没有得到木匣子,自己甚至手里还有钥匙,马上就能解开这木匣子里面的秘密了。 可是没有想到,那把钥匙早就已经被抢走了,而且还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情况之下。 如果不是这一次见到了皇后,从她口中得知了这枚簪子,可能是钥匙,恐怕她这辈子都可能打不开这个木匣子了。 江芍有些气恼的捶了一下衣服,可是现在确实什么办法都没有。 “小姐,你这是在找什么东西?”春伯看着他急匆匆的回来,就知道一定是有急事,连忙追上了问道。 江芍还怀揣着一丝侥幸,立刻回头看着春伯,“春伯,你可曾有见过我这柜子里的东西?” 春伯摇摇头,“小姐的东西,从小到大都是自己存放着的,老奴一般不会去动小姐的东西,所以并没有见过。” 江芍脸上顿时有一些失望,也不知道自己现在应当要如何办才好了。 “怎么了,小姐?”春伯感觉到了她的表情有些失落。 她非常无力的摆了摆手,随后回答道:“没什么,只不过有东西找不到了而已。” “抱歉小姐,是老奴看守不力。”春伯说着立刻跪了下来,表情看起来非常的愧疚。 江芍连忙把人拉了起来,摇了摇头:“不怪你的,春伯,怪我自己,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也没有收好。” 她顿了顿,“但不过我也大概知道这东西究竟是被谁拿走了。” 第328章 她跨不过去 江芍又晃了晃脑袋,“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无用,春伯,之后府中不必警戒,就只需要盯着些来往之人就够了,到时候整理一份名册,来王府交与我就好。” 春伯点点头,“是小姐。” 她想了想,还是把匣子留在了江府。 只不过,她藏的很深,若能找到,那她也的确是要自愧不如了。 她其实也并未做什么详尽的计划,交代过后便回府里去了。 二人不成想,又在府门口撞在了一起。 沈清安见到她,先是一笑,随后道:“泱泱,如今你我倒是和这府门十分有缘分了。” 江芍恹恹的笑笑,看起来无精打采的。 他瞧见她如此模样,也皱起眉来,“怎么了泱泱?” 江芍叹了一声,把刚刚的事情全都说给了沈清安听,末了又叹:“发生这样的事,还真是叫我实在有些无所适从。” 沈清安得知江芍方才所经历的所有事,一时之间,还不知道自己应该先惊讶哪件事情才好想了许久,只是叹口气。 “那现在你想怎么办?”他问道。 江芍摇了摇头,也是觉得脑袋里面一团乱麻,“我也不知道,我现在应该要怎么办?但是不管如何,那簪子一定是要赶紧找到了。” 她看着沈清安,“我并不知道我娘给我留下的东西里到底写了什么东西,可是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东西一定是很重要的,不然的话我娘不会如此郑而重之的,保存在这个木匣子里。” 江芍起身:“我一定要找到这幕后黑手究竟是谁!” 她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至于范家的话……”说着,江芍又扭过头去看着沈清安。 “范家那边的事情,你和太子殿下商议的如何了?”她问。 江芍无奈摊手,“或许之前可能还有一些商量的余地,可是现在,太子妃居然伙同外人,去给知意下药。” 她盯着沈清安,“就算我再怎么不涉及党证,我也知道,这应该是一项不小的罪名吧?” 沈清安也是头疼,“因为皇兄得知此事,所以才提前叫我回来,原本都已经在打算,只处置了梁甫,给范家一个教训就好,可这件事一出——” 他摇摇头,“如今皇兄要如何处理,我还不知。” 江芍抿唇,“不论如何,这一次,太子妃怕是要恨上你我了,你在前朝处置他的父兄,而我在后庭屡屡坏她的事。” 她表情略有些无奈。 沈清安只笑,“无妨,太子妃是太子妃,皇兄是皇兄,他向来于这样的大是大非之前,十分理智。” 江芍盯着沈清安,欲言又止,最后终究是什么都没说,慢慢点点头。 “好了,你便是最爱多想了,走吧,你我先回府去。”沈清安伸手拉住了江芍。 她感受到掌心的温度,顿了顿,抬眼看着沈清安,“清安,你会觉着,我给你添乱了吗?” 沈清安愣了愣,随后慢慢攥紧了她的手,“不会。” “你从没有给我添乱,反而还帮我良多,我该感谢你的,只是……” 他故意停顿一笑:“你我夫妻一体,我倒是觉得,不该同你言谢。” 江芍当然听出来了,他的言外之意,忍不住轻轻地笑了一声,随后说道:“看来你这是在教训我,太过客气了。” 沈清安闻言,停顿了片刻之后,转眼看着江芍,似乎是在心底犹豫了许久,才慢慢问道:“泱泱不觉得吗?” 她一时间,甚至是有些被这目光烫到了,竟然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江芍将自己的目光错开,看起来有些不知所措。 她是想要与他亲近的,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亲近,也就导致了如今的情况出现。 至亲至疏。 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沈清安立刻拉着人往府里走,一边走还一边说:“罢了罢了,这也是我太过急功近利,先前明明与你说过,要你慢慢来的,你依旧如此便好,莫要着急。” 江芍听到这些话,才慢慢的点了点头。 二人回了府中。 今日,宫里发生的事情,并没有被传扬出去,大约也是所有人都将这件事情压了下来。 至少江芍觉着,总不能叫沈知意之后再没有任何脸面去见人。 等到午后时分,江芍便到了前厅去等着。 她心里知晓,陈香莲不论如何,这个时间也大概已经要回来了,故而,总是要来见她的。 果然,在前厅的院子里面坐了没有多长时间,就听到下人进来禀报:“王妃娘娘,丞相府的陈小姐求见。” 江芍摆摆手,“往后只要是陈小姐来,那就都不必拦着,让人直接进来找我就是了。” 下人点了点头,随后转身出去找陈香莲。 不消片刻,人就已经被带了进来。 见着江芍,她甚至话还没说,脸倒是先红了,江芍瞧见了她这模样,又如何能不调笑一番? “现如今,这京城之中最时兴的胭脂,都不如你此刻模样了。”江芍故意这样子说道。 陈香莲怎么能听不出来,她是故意调侃,但也知晓发生了此番事件,江芍如若是什么都不说了,那才不是她的性子。 “好了,来之前我就知道你必定是要嘲笑我的,可是这件事情,若不与你说,我倒还真不知,去找谁说才好了。” 她如此说着,还长叹一声。 江芍顿时将自己脸上的笑意收敛了起来,有些疑惑的问道:“怎么这样说?” 陈香莲嘴里始终含着一句话,如何都说不出口来,来来去去,吞吞吐吐,倒是让江芍有一些着急。 “这不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倒是直说呀,这样子吞吞吐吐的,总是叫我着急!” 江芍说道。 陈香莲叹了一口气,“你不懂,泱泱,王爷对你情深义重,不会叫你有此番为难时刻的。” 江芍听完这句话后,便立刻明了了她心中所纠结的症结。 她瞧着陈香莲为难的面容,十分有些试探性的问道:“你可是觉着,今日所见,不论如何,对你来说都算是一个疙瘩,你觉得跨不过去,是与不是?” 第329章 不客气 陈香莲闻言就像是得到了知音一般,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可她越发如此,反倒是让江芍有些不知如何回应才是。 “莲儿,我只想你心中有结,也并不想劝你什么,只想问你一句,你是否心里还有知意?” 江芍问道。 陈香莲说着,这些索性直接站了起来,有些懊恼的甩了一下自己的袖子,非常认真的说道:“正因如此,我才会纠结至此,特意来寻你。” “就是想要问一问你,我是要该如何是好?”她又坐在她面前。 “一方面我觉得,不管怎样说,沈知意与范薇终归算是纠缠过的,我无法接受此事。” “可是另一方面,我又觉得这并非是他的过错,我若如此贸然,就将错处全都归结于他一人之上,对他是否不太公平?” 江芍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陈香莲,心里明白,肯定还有其他的话要说。 “尤其是——” 她咬了咬牙,“我想你与王爷也应该看出来了,当时他那个情况之下,我选择与他同进屋中去,便是想到了之后会发生的情况,可当时也没察觉到,自己竟是脑子一热的决定。” “可后来他并没有做出一点逾矩之事,只是与我紧紧相拥,并且告诉我说,他永远会尊重我的一切决定。” “还说自己不想赶鸭子上架,他该与我提亲订婚。”陈香莲一面说,一面死死绞着自己的帕子,表情越来越有些为难。 “可是,可是现在……” “好啦好啦,先别可是了,你现在心里想着的,无非就是,究竟要不要真的答应他的提亲。” 江芍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将人的话打断,让陈香莲一下子沉默。 “我知道你一向都是一个过绝的人,从来不会拖泥带水,现如今在此纠结成这样,不就是觉得他与其他女子纠缠你,却还想要答应他的提亲,是否是对不起你自己吗?” 陈香莲听到这句话,慢慢的点了点头。 江芍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莲儿,这件事情我说再多,都没有你自己的决定重要。” “若你想要问我的意见,那我只能告诉你,遵从自己的心愿去做。”江芍盯着她眼睛认真道。 “我略带一些私心的说,知意那时都已经陷入了那样的情形之下,却依旧不曾伤到你一点,即便是你自己做好了准备,已经足够能体现他确确实实够爱你,也足够将你放在心上。” 江芍嘴里这样的说这些,但是眼神却在不住的打量陈香莲的表情。 她都已经准备好了,要是陈香莲有一丝一毫的不对劲,那么就立刻停下自己嘴里说着的这些话。 陈香莲却一副陷入了沉思的模样。 “你想要在我这里得到公允的答案,我恐怕是真的给不了你。”江芍有些歉意。 “但是无论你做什么样的选择,我都绝对的尊重你。”江芍肯定的点头。 陈香莲表情略微有些犹豫,但还是有些肯定的点头,“你说的这些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一定会仔细的考虑的。” 她起身,“但不过,我恐怕要拜托你替我帮他宽心,所有的事情不因他而起,只是我有些胆怯。” 江芍听到这些话,也是有一些哭笑不得,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才好了,但也只是点头。 “你都这么说了,我自然恭敬不如从命,不过你回来的时候,知意身体怎么样了?” 江芍问了一圈,总算是问到了最重要的事情上面。 陈香莲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离开的时候,身上的药倒是都已经解了,但只不过,他本来就没有完全好的身体,这倒是又把伤口崩裂了,不知又得养多长时间才能养回来。” 江芍笑了,“你就认了吧,怜儿,就算到了此时此刻,你心里还是在担心,若是他真的出事了,要怎么办才好。” 她笑笑,“你就尽会笑话我。” 说着顿了顿,“不过,这倒是也难免,泱泱你可要记着你今日做的这些事情,来日我也一定要叫你羞个没脸。” 江芍挑眉笑笑:“拭目以待。” 陈香莲紧跟着笑了一声,但倒是与她聊过一次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泱泱,还好有你在我的身边,还能开解开解我,不然的话,我恐怕就要一个人在这条死胡同里一直撞下去了。” 她表情异常认真。 江芍反而被她夸的,都有些不大好意思了。 “其实还是你自己心智坚韧,不然的话我说再多都是没有用的。”她拉着陈香莲,语重心长道:“但是只有一点,是我一定要告诉你的,不管怎么样,珍惜当下。” 江芍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什么是比当下的发生的事情更为重要的,若是错过了,恐怕之后也就再没这样的机会了。” 陈香莲自然知道她这些话是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你放心吧,我会的。”她说着起身,“好了,我想问的话也都已经问完了,我就先回去了,不打扰你了。” 陈香莲说着也是叹气,“这反倒是你最近所经历的事情,比我可多多了,又够你心烦的。” 江芍听到这些,也是叹气:“我倒也不妨与你透个底,其实要不是因为,太子妃做了这样子的事情的话,清安都已经准备放过范尚书一马了。” “此时此刻,我倒是不知道了,这太子妃闹这么一出,到底是在帮范家,还是想要害了范家满门。” 她说着摇摇头,“反正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也有够范尚书去头疼的了。” 陈香莲非常直白的回答道:“这些朝堂知识,我其实也听不明白,但是我听懂了一点。” “这件事情对于知意来说,一定就是个大祸害,但是对于你们而言,说不定这是一个送上门来的机会。” 她总算笑笑,“想好了,这件事情要怎么应对吗?有没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若是有的话,千万不要客气。” 江芍看着她担忧的眼神,笑了一下,轻轻的捶了一下她的肩膀。 “放心,不跟你客气。” 第330章 抓现行 江芍将陈香莲送走之后,看到沈清安在院子里面等着她。 “刚才你们在那里聊天,我也不太好过去询问,我心里是真的有些担心知意。”沈清安说道。 “太子妃这一举动,可是真的把他的孩子害惨了。”沈清安又是一声,略有些责问的语气。 江芍抿了抿嘴,对于这件事情倒是没有什么特别的评价。 “刚刚我也问过了,知意关于这个药效,倒是没有什么其他太大的问题,已经解开了,但是他的伤口却并不容乐观。” 江芍摊开手:“我到底也是经常性去打仗之人,所以也知道战场有多么的凶险。” “一般人若是受伤的时间太久,那么就说明此人,就算不至于活不下去,可是,身体并不会好到哪里。” 沈清安表情一下就有一些严肃了起来,“既然你这么说了,那我可要嘱咐他们,不论如何,现在这个时候先好好的看护沈知意,让他自己身上的伤好了再说别的。” 她不置可否,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是说道:“对了,倒是还没有跟你说,今日夜里,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儿?” “抓贼。” 江芍说完之后,眼神略略的暗了下来,“不管怎么样,我娘给我的那个木匣子里面应该是装着至关重要的东西,不然的话不会引得他们频频前往江府去翻找。” “最主要的是,我要从他们手里面得到钥匙,回来之后看一看,这个木匣子里到底有什么东西,竟然能让他们忌惮到这种地步。” 沈清安开口:“我与你同去。” “不。”江芍拒绝,“有关于范家之人应该如何处置,你们应该现在还没有做出什么抉择,等到将这件事情商量出了什么结果,再说别的吧。” 江芍道。 沈清安对于这件事情,也倒是并没有一定要参与,听她都已经如此说道自然是没有再继续坚持下去。 “好了,我知道了,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切记一定要顾好自己的身体。”沈清安笑道。 江芍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点了点头,“关于这个,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会照顾好我自己的身体的。” 他点了点她的鼻子,没再说话。 日头逐渐西沉,夜色慢慢降临。 沈清安倒是先行离开前往东宫,但说到底,也是特地留下了长风,让江芍带上长风再继续下去。 月黑风高,风声呼啸,沉沉如墨的夜色之中,注定了今夜并不会平和。 江芍带着人躲在京兆府内,守株待兔。 今日白日里发现了,那钥匙已经不在柜子里面,那么现在就更加着急的想要问出来幕后黑手,所以,她就直接带着人蹲到了京兆府内。 不论如何,那几个前来刺杀的暗卫,人都已经被关到京兆府里好几日了,这消息要想要知道,早就已经知晓了,所以今夜就是他们最好的机会。 江芍心底其实还是略有些紧张,若是此时没有一举成功,那么之后可就麻烦了。 不过这件事情转念想一想,若是他们早些时候能成事的话,也不至于会拖到这个时候。 夜色越来越深,原本门口还有些人烟,也随着慢慢推移,越来越少。 此时此刻,万籁俱寂,甚至连一点点声音都快要听不到了。 江芍在这种环境里,一定要等到一个不知是否存在的消息,自然是十分心急的。 “窸窸窣窣” 突然之间,便有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动静,传入了众人的耳朵里,原本还算有一些焦躁的众人,在听到这个声音之后,立刻冷静了下来。 “走,地牢在那边那个方向,我们立刻去。” 突然之间,京兆府一下子多了许多不同寻常之人,每个人都蒙着面,并且声音还特地做了伪装,看起来,倒是真像一把非常好用的刀。 江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摆了摆自己的手,示意身边的人立刻跟上她的步子。 这遇见黑衣人,也并没有去别的地方进了府里面,就直奔地牢而去。 而且地牢里面已经关了几日的几个刺客,自然是听到了有人来了的声音,立刻抬头去看,看到了竟然是这些人,一时之间竟然表情还有一些惊喜。 他们仨个人依旧像之前一样被绑在木桩子上,此时此刻,强行扭动身体,想要上前来,但是没有想到,根本动弹不得。 但是剩下的几个黑衣人并没有很着急,而是直接去将那把锁做了处理。没有过了多久,就听到了锁居然是应声而开的。 “我们就知道,主子是不是准备接我们回去?”最中间的那个黑衣人开口问道,并且还特别期待的盯着眼前的同泽。 眼前的这个黑衣人沉默了一会儿,随后直接从自己的怀里摸出来一把硬银质的小匕首,小匕首的造型非常的特殊,是弯弯的,就像一轮月亮一般的刀身。 在中间被关起来的那个黑衣人看到了这一把小刀,微微愣了一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有些诧异的看着眼前的人。 “眼下这个情况,明明是能把我们救出去的,你掏这把刀到底是什么意思?”那等于其略有一些崩溃的问道。 而那掏出刀来的人手里面捏着刀,念了好几遍才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对不住了,我也知道这一次能把你们救出去,可是这毕竟是主人的命令,说你们说不定已经背叛了他,我们又怎能不听从呢?” 话说着拿匕首便高高的举了起来。 那黑衣人略有一些人命的闭上了眼睛,准备接受自己的结局,可没想到,等下一秒那匕首刺过来的时候,江芍等人宛如神兵天降。 她手中的长剑直接往前一伸,把那致命的一击格挡了下来,但是因为太着急,剑气难免是划伤了他的脸颊。 黑人就愣在那里,并没有动作。 江芍手中的长剑反转,直接将那匕首打掉,随后站在了那黑衣人面前。 她微微眯起了眼睛,道:“何人胆敢在此放肆!” 第331章 杀无赦 原本准备派过来杀人的这个人,看到江芍居然突然之间出现,一时之间也是有一些愣住了。 他声音有些干涩,非常艰难的问道:“你难道还真的投敌了吗?” 中间的黑衣人并不回答两旁的黑衣人,却也并没有回答的余地。 江芍轻飘飘的回答:“是与不是,你都要准备要人家的性命了,还与你有何关系?” “把人拿下。”江芍厉声呵斥一声,身边的人立刻围了上来,迅速将剩下的一些人按了下来。 为首的黑衣人恶狠狠的瞪着江芍,她懒得理他,转而看向中间那男人,“怎么样,我说的没错吧?” “你们现在便是被弃掉的棋子,明明有这么好的机会可以把你们带走,但是却依旧选择要杀你们。” 江芍一边这样子说着,一边啧啧了两声,表情看起来非常怜悯。 “以经即便是如此情况之下,你也依旧要愚忠下去是吗?”江芍轻轻歪了歪头说道,表情有些似笑非笑。 男人忽然慢慢抬起头,表情略微有一些难为的看着江芍:“倒也并非是我有些愚忠,而是我不知此事应该如何告诉你。” 江芍闻言,脸上的笑容顿时便僵住了,心里面已经猜想到了某一些可能,可是却依旧不敢去信。 “无论是什么,你都只管告诉我就是了,至于是否可信又要如何去做,这就都只是我的事了。” 她眸色暗了下来,静静的看着眼前之人。 那人盯着江芍许久,最后叹气,随后慢慢道:“是,镇远将军,裴咏。” 江芍虽然对这个名字早就已经有了一些猜测,可是真正的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心里还是难免有些为之一振。 她停顿许久,突然笑了一下。 “除此之外,他还让你们做过什么事?”江芍问道。 裴咏既然派人来,想要夺走她母亲留给她的木匣子,那么说不定他知道这木匣子里面装了什么,甚至于还知道这木匣子使用那把簪子当做钥匙开启的。 江芍思索片刻,叹了口气。 “你……得知这件事之后,有什么想法吗?”黑衣人问。 江芍只是笑了一声,扭过头去,紧紧的盯着他看,随后回答道:“倒也没什么特别的想法,这与我所料的相差不大。” 她看着那人,“倒也不会出现什么你想象中的心神激荡。” 那人没有在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江芍。 “我问你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我,倒也不必转移话题。”江芍说着。 随后转过了身去,默默地盯着窗外,看着脑海之中,却不由自主的开始想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既然已经把指使我的人说出来了,那我也就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了。”黑衣人回答。 “首先,或许你应该没有想到我们脸上的这些刺青,就是裴将军留下的。”他眼神冷冷的说道。 江芍的确是没有想到,“他?他之前就说过很不喜欢兵士需要黥面一事,又怎么可能会主动对你们做这样子的事情呢?” 他也只是冷笑。 “宁王妃虽然嘴上说着并不在意,可实际上,你心里应该还是很在意的吧,这不下意识的就在为他辩解了。” 江芍闻言,也倒是没有反驳这句话。 “无论你信不信,这些事情,都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他冷笑一声。 身旁的两个人,看到他都已经将事情全都说出来,也是不知在心里想到了什么,慢慢的垂下头去。 “你说谎。”江芍非常冷静的说到,表情也看不出来有什么丝毫的情绪。 那人抬起头来,非常诧异的看着江芍,“你为什么这么说?” 江芍答:“你这字里行间对于裴咏,可没有一丝一毫的尊敬之意,全是厌恨。” “可是我刚抓到你的时候,你又坚持什么都不肯说,若你真的忠心于他的话,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这样子的话呢?所以你真正的主人根本就不是裴咏。” 她俯身,“到底是谁?” 黑衣人愣在了原地,慢慢的把头别开,也不说什么话。 “算了,虽然说恐怕你真正的上司并不是裴咏,但是我相信你说的这一次来府里面杀我夺宝的命令,是他下的。” 江芍说到这些的时候,又忍不住苦笑一声,也不知是在对那人说,还是在对自己说。 “江府地形十分的复杂,如果不是有人给你们指过路,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存放我爹娘遗物的居所究竟在哪里呢?” 她看着黑衣人,“能如此了解江府地形的人,如今在京城也只有那么两个人。” “一个是我的夫君,另一个就是裴咏。” 江芍话音落下,黑衣人有一些不满的问道:“那你为什么只怀疑裴咏,却不疑心你的夫君?” “他不会。”江芍身份斩钉截铁的说到,随后回头盯着那黑衣人:“我再警告你一次,你若是不好好交代,还要诋毁我的夫君,那么我会把你脑袋拧下来。” 江芍与其十分坚定,眼神也是冷的很,让他的的确确并不敢继续把话说下去。 “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一切都交代出来,别的什么都不用你管。”江芍语气听着缓和了一些。 “我们虽然都是他养着的一把利刃,可是我们相互之间却对对方并不算是熟悉,包括是他派发给我们的所有任务,只有接任务的人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而我们,接到过的有关于你的任务,就只有这一个,从你手里把一个木匣子和一根造型奇特的簪子拿走。” 江芍蹙眉,“既然只是为了偷盗,又为何对我动手?” “因为这个任务还有后半句。”黑衣人停顿,“只要有人阻拦我们带走木匣子和簪子,那么就统统杀无赦,包括你也一样。” 江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又是一愣。 杀无赦。 她也一样。 换而言之,她如若果真重伤,或者说府里没有这么多,装作下人的士兵,她便真的会被杀掉。 被裴咏下令杀掉。 甚至不曾有任何转圜余地。 第332章 在说谎 江芍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心头翻涌着的各种各样的情绪全都重新压了回去,然后扭过头去又看着那人。 她说:“我并非是别人说什么,我就信什么的性子,你也应该知道。” “所以,我要问你,既然接到了这样子的任务,那么你们可以从我这里拿走过什么东西?” 江芍问道。 “比如,那木匣子。”江芍故意抛出来一个烟雾弹。 黑衣人犹豫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我们拿走的东西并不是什么木匣子,反而是一枚造型十分古怪的簪子。” 他看着江芍,“我只想我只是问这些话,恐怕是有一些冒昧,可是我还是想知晓,那匣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东西,能让你们都如此趋之若鹜。” “什么叫做让你们,还有谁?”江芍非常敏锐的察觉了他话里的漏洞。 黑衣人看着她似乎顿了一下,但最后却只是说:“你和镇远将军,你们两个人不是都对这个东西上心的很吗?所以我才好奇,到底是什么。”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睛,倒也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她道,“还有什么其他的吗?” 黑衣人摇了摇头,“我已经把我知道的能告诉你的全都已经告诉你了,所以你现在是不是要履行承诺,将我们放走了?” 江芍看着他,笑了一下:“我烦你们走,确实是没有问题,但是,我需得警告你们,我把你们送走之后,千万不能再回到京城一步,否则你们怎么死的,恐怕自己都不知道。” “只要你能放过我们,我们又怎么会回来自寻死路呢?” 江芍笑了一下,抬了抬手,“好了,你们几个把他们放下来吧,剩下两个的下巴也给装回去。” 她说完之后,便转身往外走。 只不过走的并不算快,表情也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我们这条命,本就是主人给的,所以就算是他要杀我们,我们也绝对不会把他说出来,受死吧!” 被刚刚放下的那两个人,直接抄起放在了桌子上的那把短匕首,直接刺向江芍。 所有人的表情一下子都惊慌无措,尤其是春伯:“小姐!小心身后!” 江芍却并不像他们这样紧张,而是轻轻歪了歪头,便轻松的躲开了那人的攻击,随后迅速飞踢出去,狠狠的踹在了那人的手腕上,力道之大,让他吃痛,便不得不松开了,握着匕首的手。 周围众人都被吓了一跳,马上上前去摁住了那几人。 “我就知道你们并没有说实话。”江芍笑了,“但是根据你们说的这些话呢,我也大概能推断的出来。” “就算是裴咏,也只不过是你们的一枚棋子,是与不是?” 黑衣人咬着牙不说话,恶狠狠的瞪着眼前的江芍。 “小姐,他们齿间还藏着毒药,我们……” 江芍毫不在意的摆了摆手,“藏就藏吧,现在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用了,到了这个地步,想的也只是,择清楚他们背后之人的嫌疑,是死是活也不重要了。” 她反而这样子一说,几人面面相觑,竟然是都不敢死了。 江芍冷哼了一声,眼神冷的吓人。 “既然你们现在已经不敢死了,那我就帮你们一把。”江芍说完之后,朝着周边的人摆了摆手,众人只是点头,手起刀落,便直接将三人抹杀。 动作非常利落。 江芍转身离去,并没有再去看那一滩血迹。 此事,与她再无干系。 “小姐,没有想到,镇远将军竟然会做这样子的事情!我现在去给你报仇!”春伯有些恼恨的说道。 江芍只是轻笑了一声。 “不用去,春伯。”她盯着越来越暗的天色,“就算去了,又有什么用呢?就算是杀了他,他曾经做的事情也都是真的。” 江芍摆摆手,“算了算了,也没什么好说的,时间不早了,春伯,你带着他们先回去吧。” 春伯看着江芍,眼神看起来十分的担心。 江芍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去。 她并没有直接回复去,而是在沿路的酒肆里,沽了些酒,晃晃悠悠的往王府回去。 长风看到了江芍如此,也心知,此时此刻,她的状态一定不大对劲。 毕竟也是,不论是谁,听到了自己如此亲近之人这样大的背叛,又如何能冷静的了呢? 他并没有上前去拦着人,反而是转身去找沈清安。 不论如何,此时恐怕只能沈清安来安抚了。 江芍一路走着,一路想着今日的事情,直到到了花厅,将手里的酒坛子全都放在了桌子上。 她盯着酒坛子,几乎是不可抑制的,想起来了,曾经过往的种种。 江芍与裴珩确实算得上不怎么熟悉,可是,和裴咏可以说得上是十分亲近了。 她甚至第一次拉弓搭箭就是裴咏教的。 江芍甚至记得,她究竟是如何信任裴咏的,不论什么事情都愿意告诉他,只要他开口询问。 裴咏与她并没有什么真正的血缘关系,可是自她父亲走后,就像是她的第二个父亲一般尊重他,爱护他。 江芍也正因为是如此,所以才一点都接受不了,裴咏居然有朝一日,会对自己身边的手下下命令来杀她。 并且,杀她还不是为了什么冠冕堂皇的原因,只是想要得到,她手里面,她娘的遗物。 江芍想到这些,抓起来桌边的酒壶,便朝着嘴里灌了下去,心中如何都难以平复。 她实在是想不通,也不想想通,原本是如此,值得敬爱的长辈,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泱泱,别喝了。” 沈清安得知了此事之后,便匆匆的赶了回来。 见她独坐,没有,立即上前去打扰,反而是一直默默站在长廊之外看着江芍,看着她如此痛苦,难以自抑。 眼见着,她一个人几乎要将桌子上的所有酒坛子都要喝空,才终于忍不住,站了出来。 江芍紧紧的抓着酒瓶也并不放手,只是慢慢的抬眼看向了自己身边的沈清安。 “你都已经知道了吗?”她问。 第333章 我是你的助力 沈清安点头,“长风都已经把事情告诉我了,泱泱,我只想你现在心中难受,可是也别这样对自己。” 她苦笑了一声,整个人都有一些茫然。 “清安,我明明那么信任他,我把他当做长辈,甚至将他当作我的第二个父亲来看待,可是他怎么能这样子做呢?” 江芍问道。 她又扭头。 “怪不得那个时候,要那样子质问我为什么要出现,原来那一切,都是他做的!” 江芍道,情绪难以自控,声音也难免有些大。 沈清安安静的看着她此刻的样子,也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安慰才好。 其实他也不知道,裴咏究竟是被抓到了什么样子的把柄,才会愿意伤害江芍。 让他甚至都察觉不出来,他有丝毫的虚情假意。 沈清安此时此刻,正在走神,所以,江芍非常轻松的就从他手里夺走了控制权,重新将酒倒入了自己的口中。 见江芍如此,沈清安在心里面叹了一口气,也终究是没有再继续拦着。 “清安,你不知道我现在甚至都不知道应该要如何去面对裴珩了。” “我总觉得这件事情恐怕跟他应该是没有什么关系的,可是我却又忍不住迁怒,毕竟,裴咏是他爹。” 江芍一边说着一边喝着酒,可以看得出来,她此时的表情确实是有一些痛苦的。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头发,“如果实在不知道应该要如何面对的话,那不如现在就先不去面对。” “我们南下,亲去寻神医,去医治你的手。”沈清安问道。 江芍虽然确实喝的有些多,可是却并没有喝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一愣,抬头看向沈清安。 “我们若是就这样子直接离开的话,那,那京城里的事情要怎么办?” 她顿了顿,“知意现在身体还并没有完全好起来,有关于对新科学子的打压排挤也没有完全处理得当,甚至是还有尚未离京的睿王。” “这些我们暂时都放下,先以你的身体为主。”沈清安轻轻摇了摇头,说道。 江芍眼里却全是不赞同的表情,“话虽如此,可是你难道不觉得这样子并不妥当吗?” “我们若是就这样子轻易的抛下了他们,对于他们而言,难不成,不是又一次的伤害吗?”江芍问道。 沈清安轻轻敲了敲她的额头,说道:“谁说了?我这就是要将人放弃的意思?” “有时候,追的太紧,也是矫枉过正。”他顿了顿,“或许,你我不必那般穷追不舍,大可以给他们放松一些。” 江芍一顿,“你要放长线钓大鱼了吗?” 沈清安点头,不置可否,“正是如此,否则按照他们那性子,恐怕这辈子都很难抓住他们。” “而且不仅如此,正好,我托人重新又联系到了神医,神医这一次答应了,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们亲自前去找他。” 沈清安笑起来,“我知道你向来惯用右手,遭逢这样子的变故,右手等同于废掉了,这些年来,你对此一直心有不甘,是想要自行休养的。” “可是这毕竟是受了伤,既然是受伤,那么就一定要去找大夫,毕竟是名扬天下的神医,这一次你的手一定是有救的。” 沈清安很高兴。 江芍倒也不知自己这个时候该不该笑了,只是突然站起来,直接站在了凳子上,眼看着比沈清安高出了一个头去。 沈清安考虑到,她这个时候,毕竟是喝了酒,所以担心她可能会醉,连忙上前去张开了手,怕她掉下来。 “当心。”沈清安道。 江芍却笑了,伸手搭在他肩膀上,“你如替我费心考虑,不怕我手恢复之后奔赴沙场,再也不回来了吗?” 她只是玩笑话,沈清安却听到了心中认真思索。 “怕,也不怕。” 在沉默之后,沈清安忽然回答。 江芍愣了愣,仔细回想自己方才问过的话。 她确实有些醉了,说过的事情却有些想不起来了。 “我的确怕你会离开我,可我却不怕你离开我的原因是想要重新回到沙场去,你原本便就是女将军,而且还是我大昭国头一位女将军,我的才能不该被埋没,既然你好了之后能够重回沙场,我自然是支持的。” 沈清安眼眸中盛着点点月光,江芍只觉得看着他的眼睛,却有一些挪不开眼。 “如果我让你的手好了之后,你能重新回到沙场,这种我自然是高兴的,毕竟你又能继续承袭父愿。” “可同样你若是回归战场的话,我又非常担心,毕竟战场如你所言,刀剑无眼,我怕下一次我无法及时出现,你若真死在战场上的话,那我——” 沈清安抿紧了嘴唇,最终却只是露出了一个笑。 “不过我相信以你的本事,一定不会让自己死在战场上的。” 他又笑,“其实这样说来,我倒突然想到,古有虞姬随项羽征战,那反过来为什么不可以呢?你的手好了,你想要重新回到沙场上,我又担心你会受伤,那我就跟着你一起去战场。” 此时此刻,蓦得吹过一阵夜风来,反倒是让江芍酒醒了几分。 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一些结巴,“你,你说,你愿意跟着我一起去战场?” “是啊,只不过我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上阵杀过敌,只怕你嫌弃我。”他说道,笑着的眼睛格外璀璨。 江芍突然一下子便笑了出来,笑着笑着,眼里便有了泪光。 “傻子。”她道,“上战场多么危险的事情,你也敢说愿意跟我一起去。” 沈清安别的话没有说,伸手环住了她的腰,用了些力气,便把她直接抱了起来,并没有放下,而是这样子只抱着她,盯着她的眼睛。 “有何不敢?”他说,“其实不瞒你说,上阵杀敌还真曾经是我一个隐秘的愿望,只不过并不曾有人去重视过这个心愿罢了。” “泱泱,倘若你以后有这样子的想法,便一定要告诉我,我不会成为你的阻碍,我只会成为你的助力,永远都是。” 第334章 同往江南 江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十分自然的盘到了他的腰上。 “你要知道,这对于将士来说,是一个多么郑重的承诺,你既然已经跟我允诺过这些话,那么我可就记在心里了,以后,我上战场,你要不跟着,我绑也要把你绑去。” 她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沈清安此时此刻却听不进去这些话,只是对于此刻的姿势有些不好意思。 眼下这个姿势,其实只抱着她的腰的话,是很有些会容易将她身体擦伤的,可是若往下的话…… 可就不得不托住她的屁股了。 他抿了抿嘴,犹豫半天,却最终并没有伸手。 江芍并没感觉有什么不对劲的,非常自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将自己松开。 沈清安这才恍然反应过来,把她放了下来,独自一人脸颊泛红。 “人生几何,难得知己,清安,你便是我此生难遇的知己!”江芍已经有些醉了,所以此时说话也劝人,什么都不顾,直接搂着他的脖子,手里拿着酒坛子便塞给沈清安。 沈清安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此时此刻的样子,也是有些无奈。 “今朝有酒,今朝醉,喝!”她非常豪迈的说道,手中的酒坛子高高举起,遮住了一半的月光。 沈清安望着她此刻放松的样子,大约也能在心中重新描绘起,那个在沙场上恣意飞扬的女将形象。 “喝!”他道。 自回京以来,江芍实在是压抑了许久,难得,她能有这样子放松的时刻,便叫她心中松快松快。 喝着喝着,夜色渐深,江芍确实也是彻底直接喝醉了,她怀里抱着一个酒坛子,目光有些朦胧的看着沈清安。 “沈清安,其实我觉得你也不记得了。” 江芍有一些含糊不清的说着,她忽然一下子笑了一下。 “我不记得什么了?”沈清安声音格外的温柔问道。 她又笑了,“其实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觉得你长的惊为天人,我心里想了,怎么会有你这般好看的男子?” 她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弱。 沈清安听到这些话的时候,不知该怎么形容,此刻心里的想法,最终只是笑笑。 江芍也没有继续说下去,抱着酒坛子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沈清安目光十分温柔的盯着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的江芍,随后,将酒坛子从她的怀里面扒拉了出来,放在了旁边,将人一把抱了起来。 江芍被抱起来后仍旧不老实,挽着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的胸膛上,嘴里还在嘟囔着:“我酒量好着呢,还能喝……” 他低下头去盯着她,却总也忍不住挽着嘴唇笑了笑。 随后,珍而重之的在她的额头落下一个吻。 “泱泱,我会一直在你身后。”他温声道,随后大步流星的往回走去。 第二日一早,阳光透过菱格窗透了进来,暖洋洋的洒在身上,江芍慢吞吞的坐起来,脑子钝痛。 她扶着额角心想,昨日还是酒喝的多了些,现在倒是晕晕乎乎的叫人实在是觉得难受。 “醒了?” 木门被推开,沈清安从门外进来,微微笑着看着她。 江芍眨了眨眼睛盯着沈清安,脑子里对于昨日后半段的事情,是半分都记不起来了。 “醒了。”她道,“昨夜我……” 她话说一半,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犹豫了起来。 “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无非就是……” 他将手里特地拿给她的醒酒汤与清粥放在桌子上,走到了她面前蓦地俯身,“与我说了一些情话罢了。” 沈清安是故意这样说的,其实昨日她根本就没说那么多暧昧的话。 江芍略有些不好意思,轻轻咳了一声,心想着这总不能是把她心里的想法都说出来了吧? “怎么了?泱泱是觉得不太好意思吗?”他追着问,自然是感觉到了她略微有些不太好意思。 江芍又轻咳一声,“好了好了,此事既然已经过去,那我们就不要提起来这件事了。” 她生硬的转移话题:“对了,昨日还没问,你与太子皇兄商议的如何?” 沈清安闻言,停顿了一下,挑眉一笑:“昨日我不是与你说了吗?你我二人暂时南下,把所有事都先避开。” “今日一早,我递了一封休沐折子,这会父皇应该已经收到了,想来他应该不会拒绝,咱们醒了就直接收拾细软,准备出去就好了。” 他回答道,江芍很意外,“这么快吗?” “你可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去办?”沈清安见她疑惑,便问道。 江芍摇摇头,“非也,只是,我们如此着急离开,难道不会引起他们的注意吗?” “这倒是不必担心,他们此时应该是自顾不暇,你刚才不是问我关于范家的事情如何处置了吗?范尚书被关在府中思过三日,罚奉半年,其余涉案人等,降职的降职,左迁的左迁。” 沈清安顿了顿,“其实这样子说来,还应该换句话说,我们早就已经成为了众矢之的,也就不怕会不会引人注目了。” 江芍有些诧异的张了张嘴,没有料到。 “只不过有关太子妃的事情,皇兄现在还没有跟我说,他究竟是如何处置的。” 江芍对此也都是一点都不意外,了然的点了点头,“太子皇兄与太子妃毕竟相伴扶持这么多年,想来应该情谊还是很深刻的,虽然太子妃这一次犯了混,可皇兄应该不会怎么样。” 沈清安点头,“如此一来,其实也算是一个好消息。” “太子妃在这件事上本来就是先犯错的人,所以自然就没有了对知意婚事指手画脚的权利了。” 她也一笑,“你这话说的也倒是没错,不过我们两个要准备南下的事情,你可告诉了知意?” 江芍叹一声,“我总归,是要与莲儿说一声的。” “既然有你将这件事情告诉陈小姐,那么知意自然也会知晓,用不着咱们两个操心。” “我们只需,同往江南便是。” 第335章 猫哭耗子 江芍听着他说这样子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心口像是被灼烧了一下一般,顿了顿又笑。 “小时候随爹娘在边关驻守,略长大一些,便上了山拜师学艺,再后来又回了边关去打仗,直到回京到现在,我也没有去过江南,这倒是我第一次去。” 她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而且这一次还是跟你一起去,我便更想去了。” 沈清安故意逗她,“为什么?” “不知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叫做,只要同想要待在一起的人在一起,不管去哪里都是心之所向?” 江芍眼神亮亮的,说着这样子的话,好像是在说别人说过的话,可实际上,沈清安明白,这是江芍在对他说。 他不由自主道:“所以泱泱,是说我是你的心之所向,是吗?” 江芍眼神没有闪,没有避,就这样子直勾勾的盯着沈清安,“是啊王爷。” 他忽的一下转过头,略略笑了笑,“好。” 见他这略有害羞,可是却还是十分窃喜的模样,她心里也难免跟着欢欣。 “对了,今日一早,我还得到了消息,三日之后,裴将军便要回边关去了,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再与他说了吗?” 沈清安转移话题的本事也并不怎么样,颇为生硬,可是这句话却一下子问住了江芍。 她低垂眼眸,“我不知道。” “但是我的确想要,再去见他一面,因为我觉得我娘那和匣子配对的钥匙,应该是在他手里的。” 她抬头说道。 沈清安点头,“一切都听你的,你要是还想去再见一面,那就去再见一面,免得自己后悔。” 江芍闻言,却有些耍赖的重新躺下,“我倒是想下了江南之后,再也不回这京城的是非之地来。” 沈清安看着她,坐在了床边,摸了摸她的头发,“泱泱不喜欢京城。” 他没有询问语气,非常的肯定。 江芍也同样十分肯定的点了点头,“这是自然的了,我吃的所有亏,受的所有苦,可都在京城。” 两个人对望许久,忽然之间,沈清安便想到了一个人。 “这一次,倒是不知为何,牵扯到了宋彦恒,范尚书出于某种原因,对于他十分厌恶,也就导致了他在官场十分举步维艰。” 他顿了顿,“没有想到,这一次居然还帮了他。” 江芍疑惑:“其他的学子被如此的排挤,好歹是因为自己背后没有靠山,可是他的外祖父是宋太傅,难道宋太傅还能不管他吗?” 沈清安摇摇头,“最近事多事杂,我倒是无暇顾及这些。” 她想想也摆摆手,“他原本就是个假清高的性格,因为自己这个性子,所以拒绝他外祖父帮他倒也未尝没有可能。” “我们现在,倒是先想着下江南一事才好。”她笑眼盈盈的说道。 沈清安不置可否,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 他想了想,“不过你说,你是第一次下江南,那要预备的东西的确不少,毕竟等我们到了江南,恐怕就已经将要四月,或许你会受不得那边的天气。” 江芍眨眨眼睛,“应该没关系吧,边关气候那样恶劣,我都不曾适应不了。 沈清安摇摇头,“是不同的气候,不过,时间也刚好赶巧,我们到时,可能正巧能赶上花朝节。” 她有些欢喜,“早就听说,南方的花朝节与北方不同,这下,我也有见识一下的机会了。” 他伸手揉了揉江芍的头发,笑了一下,回答道:“好。” 江芍说到了这些之后,眼神突然一下子黯淡了,随后从床上重新坐了起来,下了地站在窗边朝外看去。 “不过在此之前,我的确是要提前见一见裴咏,毕竟时至今日,我仍旧有些不相信那些事情,居然是他做的。” 江芍说这些的时候,声音有些微微的发颤,的确也能听得出来,对于此事,她心中十分的难捱。 沈清安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只是默默的在旁边陪着。 “无妨,清安,不管怎么样,这件事情我总是要去自己面对的。”江芍笑起来,“你放心吧,我不会因为这件事情再做什么的。” 沈清安表情看起来有一些欲言又止,但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再说只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江芍叫来青萍,替自己梳洗过后,并没有像往日一样穿着舒适的劲装,反而是穿着宽袍大袖,乘坐着马车前往了裴府。 王府门口,沈清安有一些担心的看着江芍问道:“果真不需要我陪着你一起去吗?” 江芍轻轻的摇了摇头,“不必,这件事情总归是我们两家之间的事情,将你牵扯进来,他反倒是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又笑,“你总是这样子担心我。” 沈清安抿唇笑了一下,随后表情之中带了一些隐晦的神色。 江芍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神色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而是轻轻的叹了口气,便转身上了马车。 她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上,心里面却在一直想着一件事情,不知道待会应该从何开始开口。 江芍摸索了一下自己腰间佩戴的,属于威远将军的腰牌。 这个腰牌,裴咏应该也是很熟悉的,毕竟最开始他就是面对着这样子的腰牌,行军打仗的。 她忍不住又叹了一口气,实在是想不到的是,他们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马车摇摇晃晃的朝前行驶着,江芍端端正正的坐在马车里面,等到马车停下之后,她轻轻地掀开了马车车窗的帘子,没有想到正正好好的,居然与站在府门口的裴咏对上。 或许在这件事情上,果真是有预感的,江芍很明显的,能从裴咏的脸上看到了一些哀戚。 江芍这个时候心里又有一些不大理解。 她实在是不明白,差一点丢掉性命的人,明明是她,为什么会表现的如此哀戚? 仿佛这是什么很难为的事情。 如果真的为难的话,就绝对不会做出来这样子的事情。 江芍只想到了一句话。 猫哭耗子假慈悲。 第336章 原因 江芍沉默坐在马车上,遥遥地与马车之下的裴咏对望着,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最后只是缓缓的放下了马车的帘子,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裴咏原本脸上有一些期期艾艾的表情,在此时此刻突然一下子便转变了,顿时堆满了笑意上前几步伸手朝着江芍。 “芍儿,今日怎的穿的如此郑重,当心下马车的时候会被衣服绊住,来,我扶着你下来。” 江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沉默的一下子躲开了他的手,自己转身从车凳上慢慢走下来。 裴咏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脸上的笑容慢慢的淡了下来。 江芍走下来之后,与他面对面站着,可到底是女子,身量终归是不如他来的高大,只能微微仰视。 “芍儿,你难得穿的如此正宗,不知今日来此,是所为何事?”他声音淡淡,连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起来。 江芍仍旧是什么都没有说,径直就朝着府里走去。 裴珩这个时候也正好从外面迎了进来,看到她的一瞬间,整个人有些诧异,想都不想,便直接伸手拦住她,“江芍?朝堂上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你怎么在这?难道不应该跟王爷去解决范家的事情吗?” “还有就是,今日一早你与王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两人双双请假不上朝?” 裴珩在旁边追着,喋喋不休地询问着,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裴咏的表情,越来越难看。 她也没有理会,直接一路走到了前厅,随后堂而皇之的在主座坐了下来,直勾勾的就盯着裴咏。 裴咏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站在原地,也同样的看着江芍。 裴珩甚至此刻,终于感觉到了有一丝不太对劲,语气有些犹豫的问道:“你们两个怎么是这个表情的?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裴将军,有些话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跟小裴将军去说,你来决定吧。” 江芍慢条斯理的说着,随后将手里的茶盏轻轻地放在了桌子上面,有一下没一下的轻扣着。 裴咏思索了许久,随后慢慢的转过头去,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裴珩说道:“珩儿,我和芍儿有话要说,你先去吧,陪着苏姑娘去。” 江芍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有些意外的看着裴珩,“没有想到你竟然还让苏子洲住在你这里。” 裴珩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被吸引走了,略有一些不好意思,“苏姑娘现如今的确没有什么落脚的地方,所以我就让她先暂时住在将军府了,等我们回边关,就带着她一起。” 她挑眉点了点头,随后并没有再说什么。 两个人都沉默下来,谁都没有说话。 裴珩终于又反应了过来,随后轻轻的皱着眉说道:“不对,你们两个这是在转移我的注意力,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跟我说的?” 江芍并不觉得自己有任何解释的义务,所以也就没有打算解释什么话,而是慢慢的低头捧起了茶盏。 裴咏看着裴珩,“有些话和有些事情,此时此刻你并不适合,知道等你能知道的时候,为父自然会告诉你的。你先去吧。” 裴珩没有回答他,反而是转头看着江芍,“江芍,你呢?你怎么想?” 江芍眨眨眼睛,“我?我刚才不是已经说了吗?选择权在你爹的手里,你不必问我,我没有任何意见。” 裴珩点点头,“算了,你们既然有要事要谈,那么我也就不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的时候,表情有一些隐隐约约的担忧,却是对着江芍的。 看着裴珩走远之后,江芍轻嗤一声:“看到了吗?裴将军。就连你自己的亲生儿子临走之前最担心的也是我。” 她看着裴咏,“还真是不知道你在他的心中究竟是留下了什么样的形象呢?” 裴咏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却非常自然的坐在了她的下首。 “你这个人什么时候都好,就是很少会有这样子咄咄逼人的时刻,说吧,到底是知道了什么事情才会如此?” 裴咏慢悠悠说道。 江芍看着他此时此刻不紧不慢,仿佛事不关己的样子,心中一直压抑着的怒火,突然蹭一下子窜了起来。 她猛然一下子站到了面前裴咏,连带着她手里面的茶盏也带到了地上,碎裂开来。 “裴咏!你做这些事情,你觉得你能对得起我爹娘吗?”她质问道。 裴咏手里端着一盏茶,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微微顿了一下,但还是慢慢的低头喝了一口,表情依旧的平淡。 “我知道你只不过是我爹的副将而已,并没有任何要替我爹扶育我的责任,可是我毕竟是我爹留存在世唯一的骨肉,你怎就如此舍得对我下杀手呢?” 裴咏听到这句话的时候,终于手里抖了一下,茶水洒出来了一些,只不过落到地上,又顿时蒸发,像从来没有洒落一般。 江芍盯着地上已经彻底蒸发的那一滩水渍,不知道为什么突然笑了。 “其实我也知道来问你,一定得不到什么答案,毕竟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杀人。”她回过头去,“我只是不明白而已。” 她看着裴咏,“一向对我如此疼爱的裴叔,居然会命人杀掉我。” “而且还是不止一次下达了这个命令,你就这么想让我死吗?” 江芍此时此刻的语气也冷静了下来,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裴咏。 “其实自从那三个人被你抓住之后,我就知道,有些事情肯定是瞒不住你了,芍儿是我看着长大的如此聪慧,这么简单的事情,又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 裴咏说着,表情竟然染上了一丝笑意,似乎为之骄傲一般。 江芍摇摇头,很难不觉得这个表情非常的惹人厌烦。 “裴将军,你难道不觉得自己十分的恶心人吗?”她慢慢靠近,“今日我不是以什么宁王妃或是将军的身份来见裴将军,而是以江芍的身份来见裴叔。” 她说着,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裴叔告诉我为什么了吗?” 第337章 她记下了 江芍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足够真诚了,总应该能换得一些真实的回答,可没有想到,裴咏却在这个时候彻底沉默了。 过了许久,江芍慢慢低头自嘲地笑了一下,随后又有些嘲讽的看着裴咏。 “我早就应该知道的,裴将军同横沙场。这么多年早就练就了一副冷硬心肠,又怎么会因为这么一点点的事情而有所动容呢?” 她顿住,又继续:“不过没关系,虽然我现在,没有任何证据能指向裴将军,可是你也应该知道的,我这个人向来都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性格,总有一日我会亲手将你抓起来。” 裴咏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像是总算是有了一些反应一般,慢慢的抬起头来,冲着她轻轻点了点,脸上还带着笑意。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不过,马上没有两日,我便要回边关去了。”裴咏也起身,“我在边关等着你来。” 江芍忍不住咬了咬牙,实在是想不到他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的说出来这句话。 她气笑了,朝着裴咏伸手:“别的我也就都不说了,你派人从我那里取走的,我母亲的遗物还给我。” 裴咏也并没有否认自己做过这样子的事情,而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东西。”他说着,“我要拿的东西并没有拿到。” 江芍顿时,便有一些恼火,“裴咏!你非要让我与你走到刀剑相向的地步吗?我是万倍,你派人杀我的这件事情,我也只与你一刀两断就是,可是你为何要扣着我母亲的遗物不还给我?” 她往前一步,“我母亲明明有恩于你!” 裴咏脸上那层笑着的面具,在这个时候却一点一点瓦解开来,慢慢的扭头看向了江芍。 “当年确实是你爹娘救了我,可能又如何呢?我当时可曾有求着他们救我?”裴咏冷声道。 江芍猛然一下子瞪大眼睛,完全没有想到,这句话居然是从一向温良的人嘴里说出来的。 “我有些失态了。”裴咏嘴里这样子说着,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看起来好像真的很疲惫。 “但是你说的你母亲的遗物,我确实是没有碰过,我想要的是你母亲留给你的那个木匣子,可到现在那匣子应该还在你手里。” 他此时此刻,话说的非常的直接,看起来好像真的没有丝毫隐瞒的意思。 江芍抿着嘴,不说话。 “你既然这样子问我,就是说明你母亲留给你的东西丢了,是吗?”裴咏问。 江芍低垂着眼睛,咬着嘴唇,也并不回答什么多余的话。 “罢了,你母亲留给你的是什么东西?我替你找一找,也算是全了。我们之间最后的一点情谊。”裴咏表情似乎是有些无可奈何一般。 江芍就是看着他这副样子,却才觉得越发心痛。 “您既然要杀我,那么就不必摆出来这副样子,可既然要对我做出了这副慈爱的模样,就不要让我知道你恶魔的那一面。” 江芍摇摇头,“我现在反倒是有些不知该如何说服我自己,你其实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伪善之人了。” 裴咏依旧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反而是把头转了回去。 “既然裴将军准备回边关了,那么我的事情也就不用你来操心了。”江芍深吸了一口气,说道。 “至于我娘的东西,也就不需要裴将军来操心了,我竟然领了威远将军的职务,那么自然,替自己找个东西的事情,还是能办得到的。” 江芍说到这里,甩袖而去,心里面难免是有点觉得自己没出息。 明明来这里是来兴师问罪的,可是没想到到最后,居然是她先负气离去。 可没办法。 江芍想着。 她六岁父母双亡,记忆之中对她最好的长辈除了皇后,便是他。 可现在,却要让她接受,他要杀她的事实。 江芍说到这里,闭了闭眼睛,轻轻的叹了声气。 她头也没有回的,直接离开了将军府。 到了府门口的时候,青萍还在马车边上,等着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立刻上前去扶着。 “小姐,怎么了?”她语气里是藏不住的担心。 江芍摆摆手,轻笑一声,“也没什么特别的,只是觉得我自己非常的可笑而已。” 她看着青萍,“这世上,我认做亲人的人并不多,青萍,你也算是其中一个,答应我以后绝不许背叛我,好吗?” 青萍格外认真的点了点头,眼里面全是怜惜,“小姐放心,奴婢的这条命是将军和夫人捡回来的,又是被小姐养大的,奴婢绝对不会背叛小姐,若违此誓,天打雷劈。” 江芍捂住了她的嘴巴,“好了青萍,不要发这样的毒誓。” 她笑了,“我相信你。” 说着拍了拍她的手背,“走吧,我们回去,王爷还等着呢。” 她提着裙摆上了马车,青萍却一脸担心的看了看她,又回头看了看将军府,最终也只是叹了口气,不曾说些什么。 回了府里之后,沈清安甚至已经收拾了一些东西出来,江芍扫了一眼,基本都是一些常常会用的东西,难免有些惊奇。 “清安,我本以为你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没想到,居然外出物品准备的如此详尽啊。” 江芍意外的问道。 沈清安闻言反而是笑了。 “你倒是心中把我想成了废柴。”他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好了,你快瞧瞧,你还有什么没有收拾的东西。” 江芍点点头,拉过青萍:“我有妹妹替我收拾行囊。” 她说完看着青萍,“是不是?” 青萍笑了,为着江芍如此肯定的一句妹妹。 “这是自然。”她答。 江芍欢喜的笑起来,转头十分欢欣的朝着沈清安挑眉。 沈清安原本是打算说点什么的,可是看到她藏在眼底略有些泛红的样子,一时心里就没什么可说了。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我们泱泱,就是该被这样宠爱着。” 她愣了愣,头一次不反驳,而是顺着他的话继续道:“这可是你说的,我记下了。” 第338章 不宜出门 青萍在旁看着,忍不住故意叹气调侃:“奴婢在这儿实在是有些碍眼了,这就退下去替小姐收拾行囊。” 她故意说道,说的江芍难免是有一些不太好意思的。 她想了想,转头看着沈清安,“那你也去。” 她说完,沈清安笑了,反倒是吓了青萍一跳,“算了算了,奴婢自己去。” 青萍说完就跑,生怕是有什么追上她一般。 江芍实在是被逗笑了,她看着沈清安:“清安,你到底怎么吓唬青萍了,叫她吓成这个样子。” 沈清安耸耸肩,“不知道,不过,我可没有吓唬她。” 他说着,趁机捏了捏她的脸颊。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其言言语尽在不言中。 江芍叫青萍去了趟丞相府,把自己要离开的事情递了个消息告诉陈香莲,免得她突然之间离开,对于她会是一个很大的打击。 她在等着陈香莲来王府的这一段时间,并没有闲着,而是起身准备出去采买东西。 没有想到一出王府,居然看到了蹲在墙边的裴珩。 她微微愣了一下,也大概知道他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来,停顿了一下,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裴珩似乎是有些蹲的腿麻了,站起来的时候身形有一些晃荡,目光直直的看着江芍,“你和我爹到底怎么了?” 江芍想到之前说过的那些事情,停顿了片刻,摇了摇头,“虽然我并没有答应过你爹不把这件事情告诉你,但是我想你应该去问他,不是问我。” 她说完之后,转身便走,裴珩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她。 “你等等。”他道,他的眼圈有一些红,“我知道偷听这个行为并不好,可是我却听了一个大概。” 他说话的声音有一些干涩,“我爹要杀你是吗?” 江芍听到这句话,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回答才好了,听懂了片刻之后,慢慢点了点头。 “既然这些事情你都已经听到了,那么也就不用多问我了,杀我的理由,我自己都不知道,但是我想,我与你爹算是情谊尽了。” 裴珩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说不上来,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只是慢慢的攥紧手。 “我姐她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是知道的,他做出了这样子的事情,说不定真的是有苦衷,所以你——” 江芍闻言抬手:“你先打住。” 她看着裴珩,“我知道你没有办法接受你爹也是一个这样子的人,可是事实既定,那就不应该来说服我。” “你以为我会很好受吗?你爹,都能算得上是我半个爹了,可是我却要接受他,实际上本不是一个好人的事实。” “而且不管他有什么苦衷,对我造成的伤害都是事实吧,他是要杀了我,取我的性命,而不是什么小打小闹。” 江芍抿唇,“裴珩,曾经你跟我说过一句话,对要取你性命的人妇人之仁,就是在拿自己的命开玩笑。” 裴珩一下子只觉得嗓子有些干涩,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慢慢的低下了头。 “我知道了。”他道,“江芍,那之后,你我还会是朋友,是吗?” 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 江芍一笑,“其实我之前就说过的,你是你,他是他要杀我的是你爹,又不是你,我自然不会迁怒。” “除非有朝一日你也要对我动杀心。”她苦笑道,也的确是有些无可奈何。 裴珩却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除非你犯了什么错,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对你起杀心的。” 江芍对于这些话倒是并没有什么感觉,耸耸肩点头,“好,那我记下了。” 她顿了顿,“我要去采买一些东西,若是没什么事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裴珩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好。” 江芍没再说什么,转头离开,裴珩默默站在她身后看着,随即苦笑。 他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和江芍之后,究竟还能不能再像现如今一般自然亲近。 毕竟始终都隔着一层他爹的因素。 江芍则是在碰到裴珩之后,突然一下子就想起来了,在将军府的事情。 她确确实实的去问了,她娘留给他的簪子到底去了哪里,可是,裴咏却那样认真的回答自己并没有见到过。 固然,他确实对她动了杀心,可是,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任何理由骗她。 她更倾向于,这钥匙真的不在他手里。 江芍站在原地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实在是不确定的地方太多,此时此刻若要去想,其实也想不出来什么所以然。 她并不打算继续想下去,反而是目标明确的前往了器械铺子,准备采买一些所需物品。 江芍才刚到了铺子里面,居然就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是宋彦恒。 她此时此刻只觉得非常的头疼,心里想着自己是不是不应该现在这个时间出门来,没有想到这出趟门竟然一路上都是熟人。 江芍趁着他还没有看到自己的功夫,转身准备离开,可是却没有想到转身的动作有些大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箭筒。 箭羽撞在一起的声音不大,但是毕竟器械铺子里的老板原本便是做这些的,所以在听到声音的时候,非常警觉地扭过头来。 “东家,你怎么来了?”他有一些高兴的问道。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面叹气,心想着今天是不是就不宜出行。 她回过头来,果不其然,宋彦恒也被吸引了目光看向她。 江芍并没有再多看宋彦恒,反而是扭头去看着掌柜:“没什么,我今日来是准备买些东西的。” 她说完之后,走到了掌柜的面前,心里想着的就是想离得宋彦恒远远的。 可是没有想到,宋彦恒就在这个时候,忽然伸手拉住了她。 江芍自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身体轻巧的躲了开来,往后撤了两步,“宋大人,大庭广众之下,你最好自重。” 宋彦恒以往这个时候被落了面子,总要有些不满,可是这一次却笑了。 “芍儿,我就知道,你其实心里还是有我的。” 第339章 回去看看 江芍闻言,实在是觉得,宋彦恒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 “你到底又在发什么神经?你什么时候见我心中有你?”江芍着实是忍不住自己骂人的话。 宋彦恒挑了挑眉,脸上带着的笑容,居然还有一些得意。 “之前我跟你说过,我被上司打压,如今,诺大的一个范家在你的帮忙之下,顿时便倒下,但其实,你不需要做到这样子的地步上的,我不喜的,其实就只有范尚书一个人。” 他认认真真的说道。 江芍简直是被这些话气笑了,“谁管你?我和王爷查处这件事情,仅仅是因为范家犯了错,所以才会查处。跟你没有一点关系,你只不过是运气好,受了王爷好处罢了。” 宋彦恒听到这些话,却只是笑了笑,“好了,我知道你现在肯定不能大庭广众之下跟我说这些话没关系,我明日来找你。” 他自顾自的说着这些话。 江芍其实一直都想不明白,宋彦恒明明也算是才子,为什么在对于感情一事上,仿佛有失心疯一般呢? 她快走了两步,直接站在了宋彦恒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掷地有声的说道:“我想我有必要再跟你说一遍。” “我,江芍,从来不会因为私心,而对官场上的任何一位大人动手,并且,自明日起,我与王爷便要准备离开京城,你也不必要来找我,我与你并没有任何关系,你可明白?” 江芍问道。 宋彦恒到了这个时候,脸上的笑容终于收敛了起来,脸色有些难看的问道:“你们要去哪里?” 她笑了一声,声音难免带了一些不屑。 “我们准备去哪里,自然是有我们的安排,你不必问这么多没有用的事情。”江芍歪了歪头:“总之,与你无关。” 宋彦恒顿时便红了眼睛,“难道你连骗都不愿意骗一骗我了吗?芍儿,你果真觉得嫁入皇室,对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吗?” 江芍皱起眉,“不论现在对于我来说,算不算是一件好事,但是至少没有嫁给你是一件好事。” “宋彦恒,你的人品究竟如何,我也不过多评价,可是,你毕竟是有真正的一身才学,不要被儿女情长绊住脚步,你应该一心为民,造福百姓。” 江芍非常认真的说着,说完之后又摇了摇头,“早在你拒绝我的时候,我们两个就已经注定了,不会再有任何的可能。” “宋大人,再会。”江芍说完之后就转身离开了,甚至都没有想着继续卖东西。 “掌柜的,往宁王府送一批货,还按照之前的那些准备就行。”江芍嘱咐了一声之后,就转身离开了。 宋彦恒站在原地,表情有一些失魂落魄的。 他心底那一点点的希冀,也在今日彻底熄灭了。 是啊,江芍一向都是这么一个敢爱敢恨的人,他其实一直都很清楚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他只要付出了感情,就并不会轻易放弃,可是今日他确确实实的感受到了,江芍的放弃。 宋彦恒低下了头,没有再说什么,慢慢的离开了店里。 江芍回了王府之后,沈清安在书房里坐着,写上奏的奏疏,表明了是准备离开京城一段时间。 见她回来,他问:“不是去了器械铺吗?怎么是这样子的表情?怎么了?难道订东西订的不顺利?” 江芍长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东西定的倒是很顺利,不顺利的另有他事。” 她将自己从出府之后碰到的几人说起,说完之后长叹了一声:“我倒是没有想到,我这一路倒是碰到了不少人。” 江芍很无奈道。 沈清安摸了摸她的头发,“无妨,明日我们就能暂时摆脱这些事情,下江南去了。” 江芍听到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轻笑了一声,随后点了点头。 “其实,我还从来没有同别人出去游玩过呢。”江芍说完之后,听懂了一下,随后有些兴奋的转头看着沈清安。 “对了清安,我们要下江南的话,是不是会途经落霞山?” 沈清安虽然并不知道为什么她突然这样子问,但是,却在心里面大概思索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的确不可避免的要经过落霞山的。”沈清安说完之后,有一些疑惑的看着江芍,“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江芍忍不住挑了挑眉,道:“难道你还不知道嘛?” 沈清安一时之间确实是被这个问题有些问到了,随后仔细思考了一下之后,便立刻明白了江芍为什么要这么问。 他顿时笑了起来:“没有想到,这居然还能经过,你曾经拜师学艺的山头。” 沈清安设置这些又有一些犹豫,问道:“泱泱,你可有打算去落霞山看一看?” 江芍点头,“既然都要路过了,那我自然是要去看一看的,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最近这些年过的到底怎么样。” 沈清安提起了这些的时候,突然停顿了一下表情,有些古怪。 江芍自然是感觉到了,有些疑惑问道:“怎么见你是这个表情的?想到什么了?” “也没想到什么,不过,只是想到了你曾经拜师学艺的一些经历而已。”沈清安道,甚至还装作无意之间的说道:“对了,泱泱,你师兄在你下山之后也下山了吗?” 江芍听到这个问题之后,马上明白了沈清安的话是什么意思。 她忍不住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难得看着沈清安那张俊逸清冷的脸上,出现那样的表情。 “我就知道你肯定是想到了什么事情,原来是吃我师兄的醋。”她笑道,“你也不想想,师兄长了我十岁,我当年在他眼里就是个小屁孩。” 她顿了顿,“不过,后来确实是没有听到师兄的消息了,其实自我上了战场之后,我连师父的消息都很少收到了。” 江芍说起了这些,还有一些怅然若失。 沈清安看她伤怀,安慰:“好了泱泱,无妨,既然这一次正好能路过,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看看他们究竟过的好不好。” 第340章 重罚 江芍点了点头,“这次见到师傅之后,我一定要把裴咏做了的事情,都告诉他老人家。” 沈清安诧异,“你师傅和裴将军,有什么渊源吗?” 她点头,“自然是有渊源的,我之所以会找师傅去拜师学艺,就是因为,师父,曾经是我爹还有他的大师兄,只不过因为拜师的年纪有些早,所以师父其实比起来,裴将军和我爹都要年长不少。” 沈清安惊讶,“那这样子一来的话,裴将军岂不是能算得上是你师叔了吗?” 江芍点头,“所以说,在他成为富江之前,我爹一直让我叫他裴叔,也是这个原因。” “只不过后来我重新回到战场之后,他莫名的对我就有一些疏远,我想着平荣关与云岘关离得确实也并不算近,就没当回事,现在想想其实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苦笑,“不会无缘无故的亲近,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疏远,是我自己,将感情看的太重。” 沈清安见她如此模样,倒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值得有些心疼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罢了罢了,反正我们要先远离这些琐事了,这些事情与你没什么关系了,先不想了。” 她听着这些话,倒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心里难免有一些怅然若失。 陈香莲听说了这件事之后,立刻来了宁王府。 “泱泱,我听青萍说你准备南下?”陈香莲甚至人还没进来,声音就已经传进来了,匆匆忙忙的。 江芍连忙叫人进来说道:“的确是有这么一回事,但是你先不要着急。” “我们南下,并不是要去做什么?而是准备去治一治我手上的伤。”江芍表情有一些无奈的举了举自己的手。 “清安说,他替我联系到了在南方的神医,神医说了,只要我们南下去找他,那么他就愿意替我治疗我的手伤。” 江芍说着一笑,拉住陈香莲,“莲儿,你是知道的,我手上的伤是我的心病,如果治不好的话,我恐怕这辈子都无法安心。” 陈香莲听着她这么说,心里大概明白是这么回事。 “可是你这下一趟江南回来,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陈香莲一边说,一边伸手拉住了她的手。 “我有些舍不得你。”她盯着江芍,表情有些犹豫。 她拍了拍她的手,“无妨,莲儿,我答应你,若是我的手治疗好了,我会尽早回来的。” 陈香莲听她这么说,心里也明白,这必然是一件不得不去做的事情,就算是再不舍得,也只点了点头。 “别的也就算了,泱泱,你和王爷这一次在朝堂之上,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我听我爹说,有不少朝臣,准备参奏王爷呢。” 她紧紧的皱着眉说道。 江芍闻言,看了看此时此刻,正坐在不远处,替他们二人煮茶的沈清安,轻轻的摇了摇头。 “我们在处理范家的事情的时候,就已经料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不用担心。” 江芍顿了顿,“况且,我和王爷都要准备南下去了,他们就算是想要揪我们一些错处,又能揪住什么呢?” “到头来,他们还是庸人自扰。”江芍眨眨眼睛说道。 陈香莲思索了片刻,最后点点头,“好吧,你说的也对,如此一来,那我也只能祝你们一路顺风,路上小心了。” 江芍点头,“你放心吧,一定会的。” 两人这边的话,刚说完,那边沈清安就已经端着茶走了过来。 “方才煮好的茶。”沈清安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茶盏放了下来。 江芍看了看陈香莲,笑了一下,示意她喝茶。 陈香莲看了看那茶盏,随后站了起来,“我聪聪赶过来,可不是为了喝茶的,就是为了只想你们,这到底是准备去哪里,既然该问都已经问到了,那我也就先走了。” 江芍疑惑,“你如此着急,要去哪里?” 陈香莲表情却有一些严肃,“进宫。” “找知意?” “对。”陈香莲应答一声,回过头来,“沈知意他上一次受的伤害并没有好全,这一次又中了药,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我总是时不时进宫去看他。” “没有想到,中途居然碰到了皇上,我倒是猜不出来,皇上对我们二人的态度究竟是怎么样的,但是……” 她摊了摊手,“皇上说若是我顾念着沈知意,那么就多进宫来走动走动。” 江芍闻言,略微有一些诧异的扭过头去看向了沈清安,沈清安也是皱着眉,想不通皇帝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就知道跟你们两个说了之后,你们肯定又要担心。”陈香莲嗔怪一声,“皇上说这些话的时候,表情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想来应该也不会拒绝。” 她看着二人,“这件事情,你们就尽管放心就是了。” 江芍唯独在这件事上,确实是不能说什么,最终只是点点头,“不论发生什么,你都要切记与我明说,如果真的解决不了,就找我帮忙。” 陈香莲笑笑,“若是真有你能帮得上忙的,我可不会客气。” 她把话说完之后,转身往外走去,“我走了。” 江芍盯着她离开的背影,轻轻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皇上到底是怎么想的。”江芍说道。 沈清安走到她身边,“不管怎么样,目前这个情况来看,他们两个一定是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江芍点点头,又重新回头看着沈清安,“不过清安,话又说回来了,范家最后到底是怎么解决的?怎么每个人都跟我说,范家的下场不大好呢?” 沈清安顿了顿,答:“这倒是说不上不好,只不过父皇确实是少有会如此发落。” 他看向江芍,“这一次,甚至波及到了其他范家子弟,不得入朝为官。” 她猛然一下子就瞪大了眼睛,对于如此结果,非常的不可思议。 “仅仅是因为,排挤学子一事,不仅直接惩处了涉事人员,范家子弟,甚至还被命令不准入朝为官?” 第341章 启程 沈清安点头,“据我所知,的确如此。” “父皇又何至于罚的这样子严重?如此一来,你岂不是成为了众矢之的?”江芍问道。 “真也不知,这到底是重视你,还是在害你。”她无奈道。 沈清安笑了一下,将人搂到了怀里,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子,“是不是祸,暂时与我们也就没什么关系了。” “好了,好好歇息歇息,明日一早启程。”他说道。 江芍这倒是没有再多说什么,点了点头。 沈清安将折子递了上去,皇帝自然是没有什么其他的意见的,只是问他们此行目的为何。 江芍想了想,仍旧是让他回答,只是带她去散心。 毕竟,她总觉得自己的手能治好这件事情,不论如何都算是一个可以当做底牌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多,反倒不好。 皇帝也并没有对他们进行任何的阻拦,只是叮嘱注意安全,也再没别的话语。 二人南下,反倒是直接弄得人尽皆知。 如此一来,那么就肯定会有人按耐不住继续动手,这就只需要随时注意了。 翌日晨。 “长风,你去挑几个人在城门口各处守着,若是发现行踪轨迹,追我们出城之人,立刻扣下,能抓活的则抓,抓不到的话,就地格杀。” 沈清安安排道,“以及,若是把人抓到了,那么就审问一番,不论有了任何回答,都记着,切记要传信来告知我。” 长风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明了。 江芍有些犹豫问:“这一次你不打算带着长风一起吗?” 沈清安点点头,“你若是想要带着青萍,那便带着。” 她想了想,“她不会武功,这一路上说不定会很危险,带上她的话,那边是对他的安慰,不负责任,所以我想我也不带着青萍。” 沈清安了然,“好,那你我将各自的事情安排妥当,上路吧。” 江芍“嗯”一声,转头去安排其余事宜。 她手上最重要的,其实就是她娘给她留下来的那个木匣子,自然是不能再继续放在江湖里了,可是随身带着也难免有遗落的风险,所以…… 这个木匣子,她准备藏在王府里。 等到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江芍到了门外去,沈清安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见她出来,招了招手:“泱泱,来。” 江芍眼看着如此,立刻想了想,随后朝着他走了过去,非常利落的翻身上马。 “我们就这么走了吗?”她问道。 到现在,她仍旧觉得,只有她们二人离开,竟然还有一些恍惚。 “你这么一问,难道是还有什么人想带着一起离开吗?”沈清安问道,这也只不过是玩笑话而已,心里面自然是清楚江芍的怅然。 江芍倒是轻轻摇了摇头,“的确是没什么,可总有一种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感觉。” 她看着沈清安,“不过,反正有你在身边。” 沈清安突如其来,听到这么一句话,也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反应才好了。冷了许久之后,有些不好意思的转过头去。 江芍看他害羞的样子,忍不住轻笑,却并不曾多言。 二人纷纷策马扬鞭,朝着城外的方向而去。 京城,是大昭最中心地段,所以不论是向西而去的边关,亦或是向南出发,京城都是不可避免的,一个途经地点。 二人骑着马,自然是要比坐马车要快上许多,她头一次并不是在行军赶路的途中,在马背上疾驰。 甚至,她路途当中看到了喜欢的景色,还能停下来欣赏欣赏。 入夜之后,二人并没有找到落脚之处,便直接在野外露营。 江芍躺在了草堆上,抬头望着此时此刻有点点繁星的天空,突然之间便觉得心神宁静。 “泱泱,快起来,我打了猎物过来,你尝尝。” 沈清安从不远处走了过来,手里还拎着两只兔子的耳朵。 江芍听到这声音,马上坐了起来,看到他带回来了两只兔子,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们出来应该没有带什么佐料吧?这兔子干这样子烤,大约是不好吃的。”她说道,难免还是会想起来京城中的美食。 沈清安笑笑,居然从自己那个并不算大的包袱里面,掏出来了许多香辛料。 他动作非常利索的开始处理这只兔子,一边处理一边说道:“我知道你的口味,向来是偏重的,江南那边,大都清淡,我怕你吃不好。” 沈清安笑笑,“所以临走的时候特意带了许多香辛料。” 江芍听着这些话,倒不知自己应该说什么才好了,可是心里却只觉得暖洋洋的,忍不住笑笑。 “那就多谢了。”她故意这样子说的。 沈清安挑眉抬眼,在终只是轻笑了一声,却不曾多说什么。 二人日夜兼程,总算是在离开京城后第七日,抵达了落霞山。 江芍站在山脚,朝上面望去,突然也感觉没有小时候见到的那么陡峭了。 她在心里想着,牵着马便往上走。 沈清安能感觉得到,她现在心情或许有一些复杂,没有打扰,只默默跟着。 “清安,其实小时候我自己孤身一人来落霞山的时候,第一个反应是觉得落霞山好大,好陡峭。” 她走着走着,忽然开口说道。 “小时候的我,带着我爹的剑,一步一步爬到了山门口,运气也算是比较好,正好碰到了准备出门的师父,他认出了我抱着的剑,是我爹的剑才把我带了进去。” 她忽然一下子停在了半山腰,“不然的话,我们山庄是绝对不允许任何外人进入的。” 沈清安顿时有些犹豫,“你若如此说的话,我是否能进的去呢?” 他私心里想着,想要去看一看,她学艺的地方究竟长什么样子,可如果真的山门有如此规定,他自然也不会硬闯。 只是沈清安的话,让江芍笑起来。 “你是不是傻?我都说了,不许外人进入,可你现在是我的夫君,而我又是山中曾下山的弟子,又有什么进不去的呢?” 她凑近道:“夫君是我的人,自然进得的。” 第342章 再见师傅 沈清安明知道她是故意这样子说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总能被她的语气表情带动到。 他捏了捏她脸颊,“你是不是早就已经打算好了,突然跟我提这件事情,却只是让我紧张而已。” 她也倒是不隐瞒,非常直接的,就这样子承认了:“当然,我倒是想瞧瞧,面对这样的事情,咱们一人之下的宁王会怎么做呢?” 江芍只是觉得爬山途中实在有一些太过无趣,踩这般开口调侃,可是没想到,沈清安却十分认真。 “旁人的规矩自然是要遵守的,尤其是你在意的人,那么我便更要在意,谁让你是我在意的人呢?”沈清安道。 江芍原本是要逗他开心的,可没想到突如其来的这一通表白,反倒是让她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反倒是被这句话堵住了嘴。 二人沉默的牵着各自的马匹,朝着山上走,在路过一棵歪出来的石景树前试,江芍停在了原地。 “怎么了?”沈清安问。 她指了指面前的那棵石景树,轻轻的笑了一声:“看到这颗歪脖子树,就能知道应该距离山门不远了。” 江芍一顿,嘀咕道:“怎么这棵树栽种了这么多年?还是棵歪脖子树呢?” 沈清安听着她对于过往旧事的怀念,只在旁边跟着讥笑,却并不多言。 果然,京城就像是一个巨大的雀笼,江芍从里面飞出来之后,自由了许多,也开怀了许多。 二人一路走到一扇十分古朴的大门前头,看着普普通通的,就像是寻常人家的院落门口一般。 江芍却在盯着这扇门的时候,有些出了神。 “来者何人,报上名来!” 忽然之间,就听到墙头有小孩的声音,江芍思绪被拽了,回来立刻转头去看,是个看起来年纪并不大的小男孩。 他直直的看着几人,“你们到底是谁?” 江芍也没有立刻回答,反而是朝他的腰间看去。 果然,别了一柄看起来就像是装饰的小匕首,匕首的手柄头,还刻了一个看不清形状的动物。 江芍没有再多说什么,反而是将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了下来,朝着小孩晃了晃。 “小孩,我是狼。”她说道。 沈清安针对于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一些觉得奇怪,那个小孩却突然笑了一下,立刻拔出了自己腰间的小匕首回答:“我是小羊,师姐等着,我去找师父。” 说完之后,小孩消失在了墙头。 沈清安难免对此有一些好奇:“这是你们之间特殊的暗语吗?” 江芍摇摇头,“大部分来寻师兄习武的孩子,都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或者是无依无靠的可怜孩子。” “像我这样子的人很少,所以,师父为了哄小时候的孩子们高兴,每一个人,都会根据他们自己的个人特点,去雕刻一只相应的小动物,送给对方。” 江芍拿着自己手里面的狼头簪子,“虽然这簪子雕刻的确实不怎么样,可是却是我师父亲手给我做的。” “臭丫头,以前可不见你嫌弃这簪子丑。” 江芍正说着,门便打开,里面走出来一位鹤发白须的老者,看着慈眉善目,有一些宠溺道。 她一回头一看见这老人,便马上扑了上去,语气非常激动的喊道:“师父!” 老人笑了起来,“行了,你这丫头,当年为师就应该雕个猴子送给你才是。” 江芍笑弯了眉眼,就像一个稚童一般,围在老人身边,笑得开怀。 老人非常宠溺的摸了一把她的后脑勺,随后将目光落在了沈清安身上,眼神之中的打量,并不曾掩饰。 他直接问道:“丫头,这位是?” 江芍这才想起来把沈清安拉过来介绍,说道:“师父,他叫沈清安,是徒儿的夫君。” 她说着,又扭头看沈清安,“清安,这是我的师父,吴东老,你跟我一句,也叫师父就行。” “原来是徒婿。”吴东老道,随后又上下扫量着他,“不过巨人心神,我若是没有记错的话,当今大昭皇帝,应该也姓沈。” 沈清安上前两步,恭恭敬敬的说道:“请师父安,师父说的的确没错,我是大昭的宁王。” 江芍听她自我介绍完之后,立刻就有一些紧张的扭头去看吴东老,果然,他慢慢的皱起了眉,眼神之中满是不赞同。 “丫头,你最终是嫁到了皇家?”他语气非常平静的询问着,但是,江芍从里面听出来了一丝不满。 她犹豫了片刻,还是非常认真的点了点头,“是,师父。” “清安待我极好,所以我愿意嫁给他。”她说道。 吴东老听着这些,只是冷哼一声,“你这丫头好的不学偏学坏的,同你那个爹一样,都是个死犟的性格,不撞南墙,绝不回头。” “师父,我知道您在气什么,那宋彦恒,的的确确是我识人不清,这一次不是你经擦亮眼睛了吗?绝对不会再犯混了。” 她认真道。 很显然,吴东老是很疼爱江芍这个徒弟的,她既然已说出来这样的话,他自然不再计较。 “行了行了,自从你下山上了战场之后,这么多年以来也没见你回来,这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再也不准备回来看我了。” 吴东老的嘴里虽然都是数落的话,可实际上,却也能听得出来,他非常想念江芍。 江芍听到了这些话,鼻子也有些酸。 “师父,不是徒儿不回来,是徒儿,不敢回来。”她垂眼,“徒儿在外给您丢人了。” 吴东老见状,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在她的后脑勺上,“臭丫头,那里就给我丢人了,做了这么多年的常胜将军,就打了一次败仗就丢人了?” 他说到这些之后,眼神里面是掩藏不住的心疼,“师父只想着,我们泱泱这样小的一个姑娘,要如何去吃呢?边疆风沙的苦又要如何忍受刀枪剑戟的痛?” “师父操心的,从来不是你打了胜仗,还是打了败仗,师父只忧心,你从战场受了那么重的伤,现在可还安好?” 第343章 他对我很好 江芍听着这些话,心中动容不已,有些不好意思的扭开脸,“徒儿哪里就这么娇气了?” 吴东老颇有一些无可奈何的笑了一下,最终却并没再说什么。 “行了,你们既然来了,今天也就别走了,那个谁,也跟着一起进来吧。”吴东老拉着江芍进屋,回头撇了一眼沈清安。 沈清安不知不觉的冒犯,反而欢喜,跟着一起进屋。 “我这院子里的柴火,倒是许久没有添新了,我这把老骨头呀,也是砍不动了。”吴东老故意说道,眼神还时不时的朝着沈清安瞥。 沈清安立刻道:“既然我们来了,那自然是没有让师父再继续动手的道理,不知这柴火堆放处在哪里?我去劈柴。” 江芍坐在吴东老旁边笑着,瞧着沈清安。 她倒也是清楚,吴东老听他身份是王爷,而且还是大昭最尊贵的王爷,自然心里面有许多的担忧。 也算是替她把把关,为她试一下,瞧一瞧沈清安究竟是否可堪托付。 “去吧,小九把人带去砍柴。”吴东老倒是一点都不客气,刚才站在墙头上面的小孩,不知又从哪个地方钻了出来,朝着他们那边笑了笑:“好。” 他说着扭头去看沈清安,“跟我来这边吧。” 沈清安点了点头,倒也没说什么,跟着小九离开。 江芍望着他离开的方向,忍不住笑了一声,被吴东老从后脑勺,不轻不重的轻轻敲了一下。 “看你这点出息,不就是要离开一会儿吗?你这魂儿还要跟着人家走了呢。” 吴东老的话,让江芍略有一些不大好意思,“师父!” “好了,你从小到大面皮就薄,我也不逗你了。”吴东老看着江芍,“不过见你这副模样,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要跟师父说?” 江芍听到这个问题,鼻子先生一酸,随后用力的点了点头。 “师父,师叔……要杀我。”江芍正这样子说着,声音越来越弱,毕竟也是一件让她十分感怀的事情,自然是高兴不起来。 吴东老闻言,猛的一下拍了拍桌子:“什么?” 江芍垂眼,慢慢的把最近在京城发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吴东老。 “师父,我来跟你说这些,其实并不是想要跟你告状,只是……难免是有些伤心,想同您说一说。” 她表情看起来略有些委屈。 师父听到她这么说,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回答道:“其实我早就料到,恐怕会有这么一出。” “当年,裴咏就是一个十分争强好胜的性格,你爹本来就天资卓越,在武道一方面那就是一骑绝尘的。” “我比你爹早拜师那么些年,也并没有比你爹厉害到哪里去,所以说,你爹确确实实是一个天才” 他回忆着以往的那些情景,“可是天才总是遭人妒忌的,没有想到你爹会过去的那么早,只留下你一个小女娃娃,孤苦伶仃。” “现如今还要被裴咏那小子如此对待。” 江芍听到这些话之后,慢慢垂下眼来,摇了摇头:“师父,其实若不是因为我爹没了我,甚至还看不出来他是这样的人。” “毕竟他当年对我是真的好。”江芍认真道。 师傅听懂了片刻之后,慢慢的摇了摇头,“这种事情又有谁能说得清呢?” 他看着江芍,“有句话倒是说的好,不必怀疑真心,真心也是会瞬息万变的。” 江芍听到这句话,难免心酸,但还是点点头,没再言语其他 “你被如此针对,可受伤了吗?为师替你去讨个公道!”吴东老道,眼神看起来十分的认真,一听就不是在客气。 江芍当然明白,她师父说这些话可并不是在开玩笑,连忙摇了摇头:“不必了,师傅,我已经将所有的话与他摊开,说明白了,至于之后如果他还要与我动手的话,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可是他现如今毕竟是镇远将军,镇守边疆,若是他死了或者受了伤,那么边疆难免动荡,到时候受苦的还是百姓。” 江芍说道,无比认真。 吴东老听到她这么说,也是有些无可奈何,“你说的倒也没错,只是可怜你,要受这些罪。” 她笑起来,“这又怎么能算是受罪呢?与真正受苦的百姓相比,我如此锦衣玉食,其实是享福了。” 吴东老笑了,“你这丫头,倒是跟你爹是一个性子。” “不过,你还没有回答我,在战场上受了那么严重的伤,现在可好了?”吴东老问道,眼神里面满是心疼。 江芍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摇了摇头,“放心吧师父,我没事。” 她说完之后,有些无奈的抬了抬自己的手,“只不过因为那一次受伤,所以手伤的严重,没有办法提剑,也没办法拉弓。” “而我们这一次,就是准备南下去寻找神医,毕竟是神医,应该是有办法能将我的手彻底治好的。” 江芍说道,轻轻笑起来。 “来,让为师摸一摸筋骨。”吴东老慢慢的皱起了眉,非常担心的说道。 江芍把自己的手伸了出去,看着吴东老,也不多言。 吴东老在她的手腕处捏了捏,又顺着手腕往上捏了捏,最后才叹了一口气:“确实伤的不轻,筋脉险些就都断了。” “只不过,你这最近是不是还强行使用过这只手,不然的话,伤不会新。”他道。 江芍想起来了,在围猎场被刺杀的那一次,现如今还没有找到凶手究竟是谁,并没有告诉吴东老。 “难免会有用到这只手的时候,也是不察觉就变成这样了,王爷也是担心我若用这只手用的太频繁,真伤到了,那么此后恐怕真就成个废人了。” “不仅如此,其实,他早就已经开始替我寻找能治疗我手伤的大夫了,只不过像伤的这样严重,并且这么多年来一直没来得及修复,许多大夫,其实是看不了我的伤的。” 她凑近,眨了眨眼睛,很是认真,“可是师父,他却不死心,一定要替我找到治疗之法,他对我真的很好的。” 第344章 变故 吴东老看着她这样子,其实也是有一些无奈的,“你自打来了,我这里已经说了不下五次,他对你好的话了,你放心吧,你师父我也不是耳聋眼瞎,你就叫我瞧瞧,也让我安心,好吗?” 江芍听到这些话,多少是有些不大好意思的,慢慢点了点头。 “看着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你师兄大概是要回来了,你们两个这么多年没见,恐怕都已经生分了吧?” 吴东老说着,轻声笑着。 江芍有一些惊喜:“师兄,居然还在这里吗?我以为师兄跟我一样,也早就下山去了。” “你师兄,跟你们不一样,他这个人最是老实敦厚了,所以,在你们都下山之后,他总想着我一个人在这山上孤苦伶仃的,无依无靠,要留下陪我。” 吴东老笑笑,“可是,哪里就像他想的那样子可怜了呢?” 江芍也是忍不住笑了一声,记忆中那个温良的形象在脑海中慢慢浮现。 “不过你师兄倒是已经成家了。”吴东老偷偷说着,但是表情看起来却有一些忧愁。 江芍疑惑:“师兄成亲,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师父,你怎么一脸愁眉不展的样子?” 吴东老摇头,“若是真娶了个心爱的女子,安安稳稳享受也就罢了,可奈何,他家那娘子,是个胭脂虎,不论你师兄去做什么,总要盘问上半天。” “不仅如此,还不许你师兄同任何女子说话一说便是背叛她。” 他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如此,成婚都已三载,他们二人都还没有孩子。” 江芍非常震惊,“怎会如此?” 吴东老又摇头,“可能是我这老头子许久不曾见人的缘故,我还真不知,这到底是为何。” “那我倒是想见一见这位夫人了。”江芍说道。 二人这边正说着,门口那边便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吴东老明了,“估计这就是你师兄了。” 他说着便要起身,江芍把人按回去:“好了,师父开门这种小事,我去就行了。” 她说着就起身去开门,吴东老想拦,却没拦住。 江芍兴冲冲的拉开了门,“师兄!” 她叫了一声,只是没想到,还没有看清门口的人,一道带着凌厉风声的巴掌便朝着江芍来。 江芍身体的反应大过脑子,立刻便将人的手抓住,下意识的往下一别。 “啊!” 惨叫声响起,把江芍吓一跳,也让她一下子就反应了过来。 她往后退了两步,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年轻男女,依稀能从男子此时有些衰败的面容上,辨认出她师兄往昔那爽朗的模样。 江芍心里难免是有些不太好意思。 不妙,她好像闯祸了。 “程子安,我就知道,你今日莫名其妙要来落霞山上,一定是有猫腻的,果不其然,让我抓住了吧,这个女人是谁!” 女子似乎完全不顾及自己手腕上的疼痛,反而是立刻转过头去,厉声质问旁边的男子。 程子安闭了闭眼睛,颇有些头疼:“这位是我师妹,但是,已经许久没有回过山上了,今日我来也只是因为刚过了年节,要来见一见师父而已。” “师妹?到底是不是正经的师妹?这可犹未可知吧!” 女子依旧不依不饶,似乎已经认定了江芍的身份。 江芍站在原地,一句话都插不上。 她刚刚刚动了手,这时候还是少说少错吧。 吴东老其实朝这边走来,立刻将江芍护到了身后,“阿月,这是我的小徒弟江芍,的的确确是子安的师妹,不是什么不三不四的人,你最好放尊重一些。” “师父!这是我们两人的家事,您怎么又插手?”名叫阿月的女子回头道,居然对着吴东老也不客气。 江芍这自然就忍不了了,“这是谁师父你就乱叫,也不见你尊师重道呀。” 阿月本来还准备继续对程子安发难,这一下听到江芍这么说,顿时便火冒三丈,“别以为你会点三脚猫的功夫,我就不敢动你了,只要靠近我夫君的人,都是狐媚子!” 江芍一下子也是被气到了,“见所有女子都觉得是虎妹子,怎么?难不成你去给谁当过外室吗?如此了解?” 她向来不会对女子说这样难听的话,这一次也的确是让气到了。 阿月被这么说,似乎被刺激到了,突然惊声尖叫了起来。 江芍实在是不明白,这到底是什么情况,也是被吓了一跳,往后走了一步,落入了一个宽阔坚实的怀抱,一回头果然是沈清安。 他正愁着眉,有些不解:“这是怎么回事?” “我刚刚跟着小九在后院劈柴,忽然就听到了前面发生了争执,怕你受伤,马上就来了。” 沈清安补充道 江芍望着眼前的这一幕,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男子是我师兄,这女子是他的妻子,方才我一开门便就要对我动手,我自然还手。” “没想到,她竟然就随意污蔑我,说我是什么狐媚子。” 她看向阿月,“我只不过回了句嘴,说她是否与人当过外室,她就突然变成这样了。” 沈清安也并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的将人揽在了怀里,慢慢的捂住了她的耳朵。 “好了,阿月好了!师妹,她没有别的意思,你毕竟刚上来就要准备动手,她难免会受些刻薄的话。” 程子安的表情非常无奈,但是竟然还隐藏着一些心疼。 江芍越看越觉得这夫妻俩十分的古怪。 她记忆之中的师兄,其实虽然是个温厚老实的人,可是却十分的爽朗,无论何时,脸上都带着笑意。 绝非是眼前这个面容疲惫,整个人看起来非常劳累的男子。 阿月闻言,却听不进去。 她猛然一下子站起来,吓了几人一跳,沈清安拉着江芍往后走了走,她倒是没在意几人,反而手指直直的指着程子安的鼻子,几乎是要戳到他的眼睛。 “你竟然给别的女人说话,说你是不是喜欢你的师妹,还是说,看到如此漂亮纯洁的师妹,你嫌弃我了?” 第345章 那些往事 江芍和沈清安听着这些对话,听的那是一头雾水,可是看着在场剩余几个人的表情,却好像是知道阿月在说什么。 程子安沉默了几秒,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把人强行按在了怀里安抚:“好了阿月,这都是没有的事情,我们不揣测了,好不好?” 阿月却依旧在尖叫,叫的人只觉得脑袋生疼。 江芍皱起眉来,紧紧抿着唇。 程子安深吸一口气,狠了狠心,一掌劈在她后颈上,她的叫声停止,人也软到在了程子安怀里。 他看着二人,表情有些歉疚,“今日是我们夫妇二人不好,师父,我就先带着阿月回去了,之后我们再来。” 程子安说完,把人横抱起来,随后转身要将人带走。 江芍拦住他,“师兄,反正已经到山上了,这会儿时候也不早了,不如就留下来吧。” 她直直看着程子安,见她如此表情,程子安只是更加局促,“不用了,师妹,你难得回来看看师父,我就不打搅了。” 说完,程子安依旧坚持扭身离开。 江芍态度却十分的强硬,“我也说了,师兄现在时间不早了,你要是和师嫂现在回去的话,难免山路难行。” “更何况我们这么多年没见,师兄难道不想与我叙叙旧吗?” 江芍直勾勾的盯着程子安询问道。 程子安却并不答话。 “好了,子安,你今天晚上就留下来吧,泱泱说的也没错,现在山路的确耐心,你现在带着阿月下山,山路不好走,若是你们两个再受伤了,可就不值了。” 吴东老看着两个人逐渐有一些针锋相对的场面,马上开口劝慰道。 程子安扭过头去看着江芍,而他眼里闪烁着的,却是让江芍有一些不懂的光。 “是既然师傅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徒儿没有不从的道理。”他如此说着,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江芍。 吴东老叹了一口气,“那既然如此,你快扶着阿月去里面的厢房躺下,虽然现在的确马上就要开春,可是终究春寒料峭。” 程子安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扶着阿月便离开。 江芍看着她的背影,马上就要追上去,吴东老却忽然之间伸手,将她拦住,“好了泱泱,你就让他去吧,不要跟着。” 她确实听话的停了下来,转头看着吴东老,“师父,他们两个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才,我听你们叫师嫂为阿月,我看着她容貌昳丽,甚至发色也是十分柔顺,应当平日被师兄爱护的很好,可是他们夫妇二人为何会是这样的相处方式呢?” 江芍问道,皱着眉问吴东老。 吴东老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难看,思索了许久之后,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如同方才子安说的,这是他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与我们并无关系。” 江芍伸手抓住了吴东老的衣袍,“方才师傅跟我说,他们夫妻二人关系有些差,我如今并不知道究竟差到了何等地步。” “可是真真切切的见到之后,才发现,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不像夫妻,反倒像是仇人,若是师父不与我说的话,那我们明日一早便离开。” 江芍说着直接扭过头去,紧紧的皱起了眉。 吴东老说到底还是十分疼爱江芍的,听到她这么说,也是有些着急,连忙绕到了她的面前。 “好了好了,泱泱,我只知道其中一部分,其余的我倒也不知,我只把我知道的告诉你,如何?” 江芍听到这话,这才回过头来,看着吴东老。 他正准备要开口,却有些犹豫的看向了站在旁边的沈清安。 江芍反手将人的手拉住,“师父,你就放心说吧,这是我夫君,我没有什么事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沈清安看着二人相交握的这只手,唇角微微弯起,心底难免高兴。 他今日已经听江芍不止一次的承认,他是她的夫君,他很难不为此欢喜。 吴东老也是没什么办法,叹了口气:“我倒是希望,你们两个,最后可别走到他们两个那个份上。” 他说着,到院子里找了个椅子坐下,慢慢的开始回忆道:“其实阿月是我们从土匪手里救下来的姑娘。” “你也知道那些流窜到大昭境内的狄戎人,究竟是有多么的残暴,对于阿月这样貌美的女子,他们不会放过的。” 提起来这些旧事,他的眼里闪过了一丝不忍。 “我不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反正等我赶到的时候,子安已经将在场所有的土匪都屠戮了个干净,他自己也身受重伤,阿月被他护在了怀里,可他怀里的阿月却不着寸缕。” “甚至我都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从那土匪山头下来,二人只养了两日的伤,子安就非要娶阿月为妻。” 吴东老忙测这些事情,只能连连叹气,“一种情况之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我想我不必细说,你们也应该能猜的出来。” 江芍并没有说什么话,因为心里面已经猜测到了这件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看着吴东老,“那,师兄和师嫂是怎么到了土匪山头上的,而为什么师嫂如今,对于女子如此敏感?” 吴东老摇头,“也是我感觉到有一些奇怪的地方,按理来说,子安对于他而言,应该算是救命恩人才是,不仅不在意他究竟经历过什么,回来之后立刻娶她为妻。” “而且不管她怎么闹,自然都没有半分怨言,安静承受。” 他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费解,“这也是我时至今日都没有想明白的事情,他们二人怎么会走到如此地步上呢?” 江芍也沉默了下来,却也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今日是我疏忽了,让你直面上了阿月,遇到了这样子的事情,委屈你了。”吴东老说道,面容愧疚。 江芍抿了抿唇,回过头去看着程子安,带着阿越离开的方向,认真道:“左右我们也没什么其他的事,我想看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346章 她有顾虑 吴东老摇了摇头,“泱泱,你自己手上还有啥?既然是好不容易才求得的,让神医治疗伤的机会,那么就不要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快去治你手伤要紧。” 她思索了一下,看了看沈清安,沈清安只是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并不曾多说什么,但却立刻明白了他这是什么意思,扭过头去对着吴东老道:“好了,师父,你放心吧,我有分寸。” 江芍说完这些,并不打算再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反而是拉着二人到了一旁,“好了好了,走吧,我这么多年没回来了,也不知道后山的竹林,现在打理的怎么样了?师父,你带我去看看吧。” 吴东老确实是被他这些话堵住了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答应了一声,带人离去。 天色渐晚,江芍时至夜半,方才回了屋中。 沈清安在屋子里的木桌旁边坐着等她,见她回来,抬头问道:“怎么样?” 江芍摇摇头,“不怎么样,什么都没问出来,什么也没看出来,我总觉得师父好像有什么在瞒着我,可是我又不知师父到底哪里有隐瞒之处。” 她颇有些头疼的摁了摁自己的眉心。 “清安,今日你瞧他们那个样子,觉得会是什么情况?”她问道。 沈清安轻轻地摇了摇头,“看不出来,但是我觉得,你师傅说的,应该是这些事情的冰山一角,一个女子能到那样的地步,接近崩溃,想来应该是经历了更难以言说之事。” 她抿唇,“其实今日师父不说,我倒是还没有想到,大昭境内,居然还有狄戎人,占山为王吗?” 沈清安说起这些,目光冷了冷,“越靠近中原地区,这些情况自然是越少的,可是越往南或者说越往北,这样的情况层出不穷。” “大部分人只觉得,狄戎人皇城是在西边,所以就只往西设置了关卡,或北或南的关卡却都并不严谨。” “这也就导致了有一些狄戎人,在自己国家过得并不怎么样,就会想方设法的混到大昭来,而大昭子民,最开始对于狄戎人,并没有那样子的排斥,所以便形成了一种井水不犯河水的和平” “可是后来,因为狄戎与大昭频频打仗,百姓对于狄戎人,自然也就没有先前那般容忍度高了,这些人不得已被逼上了山,占山为王,可是军队又无暇顾及他们。” “这也就导致了,你成为威远将军前几年,这边的山匪异常猖獗。” 江芍听他的解释,却只觉得意外,“我爹当年的确是与我说过,不论是哪国人都有好人与坏人之分,所以虽然我们与狄戎打仗,可是我们并不对狄戎人赶尽杀绝。” “所以我也并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样子的人在大昭。” 她又觉得奇怪,“天高皇帝远的皇城中人不知道也就算了,可是不论向东或者向南,可都是有戍边将军的,怎么可能这么长时间无人向朝中提起此事呢?” 沈清安说到这些,表情倒是有一些不好意思。 “其实不瞒你说,这些事情,我也有怀疑,所以这一次南下,除了是要带你治疗一下手伤,还是想要去调查一下南边的戍边将军,以及守城郡守,究竟是怎么回事。” 江芍撇撇嘴,“我就知道,你才不会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而特地南下的。” 她其实并没有感觉自己这么说,有什么不对的地方,但是却引来了沈清安义正言辞的纠正。 “并非如此,带你治疗手伤,才是我最主要的目的,调查这些事情,只是顺带的而已。” 他思索片刻,又继续道:“我的确也是有一些想不通,怎么可能会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 她抿唇,沉思了许久之后,摇了摇头,“罢了,做不过这些事情,也都是与党派之争有关,等我们到了南边之后,自然就会知道究竟为何。” “现在,我们最重要的便是好好休息,若是休息不好,如何赶路?”她说道,非常不客气的,直接躺到了床上。 沈清安见她如此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好,你说的对。” 他也走到了床边,坐下非常自然的宽衣解带。 江芍在床里面靠着看着他这些动作,的确也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片刻之后却突然反应过来。 他们二人之间,比这之前,倒是的确亲近了许多。 江芍猛然一下子捂住自己的心口,不知为何,心脏跳的极快。 她能感觉得到,自己现在应该是有些紧张的,而这紧张的感觉,来自于她此时脑子里的想法。 江芍抿唇,慢慢的抬起了头,盯着他的背影,狠了狠心,贴了上去,拿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沈清安本来背对着她坐着,忽然感受到她靠过来的动作,整个人一下子就有一些僵硬了,顿在原地,甚至连回头都不敢。 “泱,泱泱?”他的声音有一些发颤,可是却依旧规规矩矩的坐着,动都不敢动。 江芍的声音,自然也有一些发紧,“我在。”她回答。 沈清安沉默几秒钟,伸手轻轻的拉住了她搭在自己身上的手,微微偏头,与她凑近几分,“怎么突然这样?” 她其实也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见到今日,程子安与阿月的样子,或许是更早听闻了公主有孕的事情。 江芍有些含糊:“你我成婚多日,我总觉得是否委屈你了。” 沈清安听到这句话,却突然之间笑了,慢慢攥紧她搭上来的手,“这件事情我之前便说过了。” 他回头,自然而然的与江芍面对面,“只要你能一直陪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觉得有任何被亏待。” “但是泱泱,同样的,你陪在我身边,也不需要勉强自己。” 沈清安说着,眼神里面满是心疼。 江芍在心中做了很大一番挣扎,最终垂下了眼眸。 她确实不敢。 可,她又的的确确的爱着沈清安,所以她不明白,她心中到底有任何顾虑。 第347章 不得安宁 “泱泱,时间不早了,早些休息吧。你不必勉强自己,我也更不会勉强与你,乖。”沈清安柔声安抚道。 江芍听着他的话,慢慢侧躺下来,可是目光却一直紧紧的盯着沈清安。 “清安,你可有不快?”她问道。 她其实这样子问并不是担心会不高兴,而是有些好奇。 沈清安正吹灭了蜡烛,朝她走过来,听到这个问题,微微愣了一下,非常仔细的思索了一番,又很认真的摇头。 “不能说是不快,只是有些心疼。”沈清安说道,躺在江芍身边。 “为什么?” 沈清安听到这个问题,第一反应是沉默许久之后,才回答道:“为你有如此不安全感,而感觉到心疼。” 江芍一震,没言语。 “我不知,你是否将此事,当做你最后的底牌,可我能感觉到,你对我的感情,泱泱,你虽爱我,可是心墙依旧高筑。” 她听到这些话,竟然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反驳,因为她居然觉得有理。 “你曾以为的救命恩人,到最后却是这种模样,你心中难受,却又不知如何表达,只能越陷越深,让自己更为为难。” “好不容易挣扎出泥淖,但,要你迅速的全心投入另一段感情,又十分不易,你心中仍旧是不确定的,你怕我,如宋彦恒,如天下男子无二。” 江芍只是安静的盯着头顶,听着沈清安的话。 她说的每句话似乎都是她心里想过的,可是却是她不敢面对的。 下一刻,温柔的竹香,扑了她满怀,“无事,泱泱,我们之后的岁月还很长,总有一日你会对我敞开心扉,我不急于一时,你也不要。” “好了,今日你累了一天了,好好睡吧。” 江芍已经到了嘴边的话,不知为何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默默的窝在了他的怀里,心安的“嗯”了一声。 她说的的确没错,他们二人来日方长。 江芍难得能做一个如此好的长梦,好到让她舍不得睁眼。 可是一大早却总有扰人清梦的人出现。 “今日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那么谁都不要想好过!” “好了,阿月,你不要闹了好不好?” 江芍皱了皱眉,慢慢的睁开了眼睛,眉宇之间满是怒气。 沈清安人就在他身边,轻轻的抱着她,见她睁开眼,声音柔和问道:“被吵醒了?” 江芍满脸的无奈,闭上了眼睛,钻到了他的怀里,“是啊,可是他们这样,我又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哐!” 二人本着惹不起,自然躲得起的想法,想要等他们闹完之后再出门,可是没有想到房门却被重重的砸了一下。 江芍确实,心中一震,被吓了一跳,有些恼火的坐了起来。 “你!” 她正准备要说话,沈清安轻轻的拉住了江芍,“莫急,你且在此等着,我去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芍难免有些烦躁,却并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重新躺下。 沈清安从旁边扯了一件外袍,披在了身上,随后拉开了门。 程子安在阿月身后跟着,阿月披散着头发,很显然,不曾梳妆便直接闯了出来。 两个人听到了这边的门有动静,纷纷扭过头来,看到拉开门出来的人是沈清安,阿月却有些惶恐地躲在了程子安的身后,慌慌张张的整理自己的头发。 沈清安微微皱了皱眉,随后走到了二人面前,“二位,一大早的,你们在我二人门前究竟在吵闹什么?” 阿月直接甩开了程子安的手,走到了沈清安面前,“我们就算在吵闹什么,这位公子难道不知道吗?” 她说着冷哼了一声,“没想到子安的这个师妹还真是好手段,不仅能让子安这样子袒护他,没想到还有个俊俏公子在身旁跟着。” 沈清安微微皱起了眉,自然是有些不大愿意听到,她说这样子的话。 “这位夫人还请说话有些教养,我家娘子的确是你家夫君的师妹,可是他们二人已经有许久未见夫人,如此胡搅蛮缠,只会让自己丢人。” 沈清安比起江芍,自然是更加嘴毒一些。 阿月听到这句话之后,果然整个人又是为之一振,表情非常的难看,死死的瞪着沈清安。 程子安终究是在吴东老那边,听到了沈清安的身份,连忙上前去拉开了阿月,并且朝着人深深作揖:“还请王爷,勿怪我家娘子有些失心疯” 他非常平静的说出来了这句话,反倒是让沈清安有一些怀疑。 “你家娘子好端端的在这里站着,你就说他有失心疯,是不是有些太冷漠无情了?” 沈清安问。 没有想到阿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反应居然比说她的时候还要大。 “你是王爷,王爷又如何,王爷就能随随便便的指摘旁人吗?”她说着,又甩开了程子安的手。 “身为王爷,皇室中人,食万民俸禄,可是却并未做什么利于百姓之事。如今,流寇仍旧在四处流窜,我倒是想问一问了,你们皇室之人究竟做了什么?” 沈清安并没有立刻回答这句话,而是觉得,其实阿月的这句话说的也并不无道理。 早先确实是他们并没有做到应尽的职责,所以这才导致了流寇作祟这么多年。 “算了,我也没有与你有什么好说的了,我要进去,我要去见那女子。”阿月非常坚定地说着,说完之后就要进去。 沈清安自然不会让她进去,反而是非常淡漠的拦在了门边。 “我想我有必要再说一遍,还请夫人能自重,我家娘子正在里面休息,并且他也并不想见人,夫人回吧。” 沈清安语气有些淡淡的。 其实若非是考虑到这里的环境特殊,他现在早就动手了。 阿月冷笑了一声,往后退了两步,脚步甚至还有一些踉跄。 她抬起手来,指着两个人,“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近日要是没有一个交代的话,我一定不会让你们任何一个人能安宁!” 言罢,她居然直接推开了窗户,要从窗户翻进去! 第348章 有权利 沈清安的确是没有想到,她做事居然这么的没有章程,这推开窗,眼看着竟然就准备要进去。 “你到底闹够了没有?”江芍忍无可忍的声音传来,不等阿月翻窗进去,反倒是等来了江芍从窗户里面翻了出去。 她倒是也的确是想走门的,可是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疯成了这个样子,连走门的机会都不给她。 “一大早的来这吵吵嚷嚷逼着我师兄给你一个交代,你到底想要什么交代,要让他与我恩断义绝,连师门情分都舍弃不顾吗?” 江芍步步紧逼的问道。 阿月像是没有想到,江芍会如此强硬,一时之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被逼的一步一步后退回去。 “我想,我有必要与你再说一遍,我和我师兄只不过是普通的师兄妹关系,你若是非要多想什么,那只能是你自己的问题,而并非出自我们任何一人。” 她蹙眉,“或者说你有什么难言之隐,现在也可以全都告诉于我,我可以帮你解决,而不是任凭你在这里发疯,去打扰他人。” 阿月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出来。 她眼看着她终于冷静了下来,随后往门边一靠,懒懒散散的看向了程子安。 “师兄,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能告诉我了吗?”江芍只不过是随意的,朝着程子安那边问了一句,阿月的情绪忽然就不稳定了。 她就像是护崽的老母鸡,直接站在了程子安的面前,隔绝了她看过来的视线,“我还在这里,难道你要把他带走吗?” 江芍越看越觉得莫名其妙。 “你到底为什么会萌生这种,我要将人带走的心情呢?我自己有夫君,我并不需要师兄。” 她盯着阿月,“你到底在想什么?你若是不告诉我的话,我又该怎么样,给你一个交代呢?” 阿月声音一下子哽住,不知道该如何才好。 “你——” “好了,阿月,你应该明白的,我爱的人就只有你一个,我也答应过你会永远陪在你身边,这些事情都是毋庸置疑的,你还不明白吗?” 程子安突然在这个时候打断,直接一把拉住了阿月,动作强制,不容置疑。 “子安,我知道你讨厌我这样子,歇斯底里,可是我也只是因为爱你,害怕你会离我而去而已,难不成你会嫌弃我吗?” 阿月眼眸婆娑的问道。 程子安看着她这样子的表情,像是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深深的闭了闭眼睛,“怎么会呢?” “你当然不能这样子,这一切都是你欠我的,难道不是吗?”阿月质问道。 江芍敏锐的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了一丝不太对劲,随后将目光懒懒散散的投向了程子安,却并不多言。 “好了,够了,我知道了,你说的我都会去照做的!” 程子安也像是被捏到了什么开关一般,说话也大声了起来。 总之,这个时候两个人看着,都不是很正常的样子。 江芍与沈清安对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些无奈与探究。 “对不住师妹,她现在情绪极度的不稳定,所以做事也没有什么分寸,我知道今日一早给你添了麻烦,但你放心之后不会了,我们这就下山去。” 程子安嘴上道着歉,却强硬地拉着阿月就要离开。 “等一下,师兄。”江芍道,直接略过了对她目光非常警惕的阿月,“方才我也说了,师兄与我许久不见,我倒也想与师兄叙叙旧的。” “你们有什么旧可叙?”阿月表情看起来又有一些张牙舞爪。 江芍反而是不屑的轻笑了一声,“我和我师兄,当然是有不少的旧要叙,怎么师嫂?难不成灵芝也要阻拦?难不成连这样子的醋也要吃吗?” 她看着程子安轻笑,“怪不得,早有耳闻说,你这夫人是个胭脂虎,我想这美名,也大约,是托了她有一张芙蓉面的福,若非如此,可就要被叫母夜叉了。” 程子安有一些紧张的看着阿月,随后又看江芍,“师妹,我知道他这样子对你们的确是不应该,可是你也不该这样子刺激于她!” “师兄,这是心疼护短了?”她问。 此时此刻的程子安,像是被问住了一般,竟然一下子矮了气焰,不敢承认。 江芍眸光闪了闪,心里难免是有些不屑的。 很显然,阿月这个样子就是安全感不足所造成的,但都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上,居然还犹豫着要给他这个所谓的师妹留面子。 难道,程子安就看不出来,她这是在故意挑衅吗? “我就知道,你肯定没有安什么好心!你好好给我解释解释,你师妹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阿月质问着。 程子安终于有些受不了了,一把推开了阿月,“够了,你闹够了吗?” 阿月十分震惊的看着程子安。 “你到底要什么时候才能明白,我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程子安道。 阿月忽然之间,便一下子爆发从旁边的石桌上抄起来,查查便直接砸向程子安。 程子安毕竟是学了武功的,所以这样子的攻击对于他而言很轻易就能闪得开。 他一下子又闪身到了阿月的身后,抬起了手。 这一次,阿月却像是早有所感,笑了一声,有些凄然:“你,是又准备要将我打晕了是吗?” 下一刻,手刀落在了她的后颈处。 诚如她所言。 江芍看着这一幕,心里难免五味陈杂,不知该说什么才是。 居然莫名的,对阿月有些心疼。 眼看程子安又重新把人抱了起来,准备如先前一次一样,直接带走,江芍又拦住了他。 江芍这一次,连带着语气也有一些不悦起来,“我难得回一趟师门,并不想与师兄有任何拳脚上的交互,还请师兄将这些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确告知于我。” “虽然师兄说的没错,是你的家事,可是,这可是涉及了曾经的土匪掳掠案。” “师兄,我毕竟也是威远将军,这点询问的权利应该还是有的吧?” 第349章 帮亲帮理? 江芍在军中,其实还有另外一个称号,叫做玉面菩萨。 其实讲的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就是她在军中只要失去审讯犯人,就没有一个人能从她的手里脱逃的。 先不说用不用刑法,她只靠着对对方的心理施压,便能从很多人的嘴里套出到有用的情报。 所以此时此刻的程子安面对江芍,确实也有一些撑不住,顿时便有些溃不成军。 “我就知道,有些事情,应该是瞒不住你们的。”程子安就这样子抱着阿月席地而坐。 他低声:“既然你想知道的话,那我就告诉你,阿月为什么会从一个温婉的女子,变成现如今的模样。” “这件事情其实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执意要上山,想要去采那有价无市的百年人参的话,我们也不会落到土匪的手里。” “我与阿月当年不过是一对相爱的男女而已,本来马上是要走到正经谈婚论嫁的地步,没想到却遭遇了如此横祸。” 陈子安低下头去,摸了摸此刻阿月安静的面容。 “被掳掠到了山匪山头的时候,我们二人没有一个是不恐慌的。” “那山匪的头目,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出来阿月的容貌姣好,是到了后来,他们说要凌虐我取乐,阿越这才主动的站了出来,替我挡下了一切,让我才有机会拿到了长刀,将他们屠戮殆尽。” “可是这样子的事情,对于阿月这样子的女子来说,终归是会留下深深的阴影,她其实想要投湖自尽,被我重新救了回来。” “我说我要娶她,要一辈子陪着她,她哭着答应了我的求娶我们二人也顺利完了婚。” 程子安的表情越来越痛苦,“可是没有想到,成婚之后,阿月就越来越患得患失,总觉得我会嫌弃她在山匪窝里面的经历。” 江芍听到这些的时候,眼神之中难免有一些不忍,慢慢的问道:“会出这样子的事情,她会有这样子的疑问,是不是你亲眼看着的?” 程子安一时之间被这句话问住了,良久之后才非常艰难的点了点头。 “是。”他回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甚至上街买菜的时候与那卖豆腐的年轻女子多说两句话,她便要大闹人家的铺子,说人家勾引她的夫君。” 程子安把自己的脑袋抱住,“我不知道应该怎么面对这样子的阿月,就只能将她一日一日的困在家里,可是越是这样子做她的安全感便越来越低。” “往后,我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办法了,只能是如了她的愿,不与任何妙龄女子接触。” 江芍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声,可却总觉得,程子安未尽其言。 “她果真是莫名其妙的突然对所有女子起了敌意吗?难道你就没有在她的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异样吗?” 她对于这件事情自然是非常敏锐的,直勾勾的盯着程子安。 陈子安似乎在这件事情上愣了一下,可是终究却还是摇了摇头:“没有。” 江芍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他,反而是转头看了一眼沈清安。 “既然如此,那师兄,你就先好好照顾师嫂,房间,我和王爷给你们两个留下,我们先走了。”江芍说完之后,拉着沈清安出了门。 她问:“你觉得,我师兄说的这些话,究竟是真是假?” 沈清安站在非常公允的角度,回答道:“若要我如实回答的话,我觉得,半真半假。” 她点头,“我也是这样子觉得的,他们在土匪窝里面的经历应该都是真的,可关于,为何阿月忽然对所有女子有敌意的事情,应该是假的。” “别的不说,我觉得这件事情,应该去问一问阿月。” “可是,按照她现在这样子的状况,你如果去问她的话,岂不是给你更大的麻烦吗?”沈清安不赞同。 江芍抿唇,“我既然想要了解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么去问阿月,一定是必不可少的环节。” 她仰头看着沈清安,“这件事情如果不解决的话,我真的心里难安。” 沈清安当然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子性格的人,也明白,她这样子说一定是认真的,纠结片刻之后,还是点点头。 “你想做什么我都支持,只是有一点切记保护好自己。” 他认真道。 江芍笑,“这自然没有问题了,你放心吧。” 考虑到阿月现在的身体状况,应该一时半会还醒不了,她就并没有去等着,而是直接去了吴东老那边。 看到她来,吴东老都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发愁。 “师父,你倒是清闲躲在这里喝茶。”江芍走过去一点都不客气的,直接一屁股坐下,还给自己倒了茶。 吴东老叹了口气,这已经是自她入山庄以来,不知道看到他叹的第几口气了。 “这样子的事情,每日总会发生,我又能管到哪里去呢?”他问。 江芍抿了抿嘴,才问:“其实有句话,一直不知道是不是该问一问师父。” “臭丫头,你都已经提出来了,那岂有不问的道理,如果跟你说不许问我,你不还得被憋死?” 吴东老也的确是十分了解江芍,说着,摇了摇头。 江芍笑了一声,才问:“师父,你这人是向来帮理不帮亲,还是帮亲不帮理?” 吴东老手里面端着茶盏,似乎在仔细的揣摩江芍这句话,的确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反而是反问她:“怎么忽然这样问?” “自然是因为,我觉得师兄师嫂之间的事情应该没有那么简单,我现在需要去问师嫂一些真相,若这真相涉及了师兄犯错,那么我不会徇私。” 江芍也从来不藏着掖着,自己有什么目的,便能直接告诉亲近之人。 吴东老很显然没有反应过来,与她对视了片刻之后,突然笑了。 “之前我就与你说过,你是我最疼爱的徒弟,人心都是偏的,若是对你的话,你是亲,我便帮亲,你是理,我便帮理。” “所以,不必顾及我。” 第350章 只是拥抱 江芍其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句话,没有想到自己得到的答案竟然是这样子的。 “就像当年感觉到你师叔可能并非好人一般,我觉得你师兄虽然敦厚,可却总有把持不住的时候。” 他看着江芍,“你若说你师兄能犯下什么弥天大祸,我是不相信的,可是若是会对不住阿月,我倒是有几分相信。” 江芍不知应该如何评判这句话,心里面则是有些茫然。 就算是知道了真相,又能怎么样呢?他们二人依旧是夫妻,阿月依旧离不开他师兄。 “我知道了,师父。”江芍说完之后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木然。 “我先回去了。”江芍站了起来,跟吴东老告别,随后转身往外走去,看着方向,应该是去竹林了。 沈清安感觉得到,她此时此刻似乎心情并不算好,默默跟在旁边也不打扰。 直到站在了竹林之中,江芍听到了飒飒风响,才总算是从自己一直沉浸的情绪里面反应了过来。 “你说,我到底该怎么办呢?”江芍问道。 虽然没叫沈清安,但却只有沈清安能答。 “你问我,你师兄和阿月的事情吗?”他反问。 江芍这一次倒是沉默了,并没有立刻肯定这个回答。 “如果是你师兄和阿月的事情,那么就问过阿月,看看她说的真相,与你想象中的是否一致。” 沈清安说着走到了她身边,停下,“劝她不要再浪费自己的年华,随时抽身离开苦海,免得她以后,真的会被逼疯。” 江芍没有回答这句话,反而是扭头看着沈清安,“那你说的另一个问题,又是什么?” 他回望,“见到阿月这个模样,你原本有些安定的心,是不是又在一瞬间慌乱了起来,害怕了起来?” 江芍就知道自己心里面的这些想法,一定瞒不过沈清安,非常直接的点了点头。 “泱泱,其实我也并不知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所以你能告诉我,想见到我做什么吗?” 沈清安问话的时候,有些小心翼翼。 他也有担忧,他也有害怕,他也会有些紧张,自己去问能创造什么价值,会让她厌弃。 江芍与他对视了许久,下一刻却突然伸手抱了上去。 “我想不到,我想让你做什么也不知道,该让你做什么?但是此时此刻我知道我想要抱着你。” 二人安静在竹林之中相拥,江芍慢慢的竟然感觉的到,自己真的放松了下来。 “好了,现在时间应该也差不多了,回去之后,我会让师兄出来,你想办法把他支开,我要去单独问一问阿月。” 沈清安点头,“好。” 二人重新回到屋舍,程子安正好从门里面走了出来,看到二人表情略有些局促,但还是招呼一声:“劳烦你们二位了,阿月现在刚刚睡下。” 沈清安盯着他说道:“那正好,方才师父叫我们两个人过去一趟,他有事要与我们二人交代” 程子安有些奇怪,“为什么是你?我不应该是我和师妹吗?” “不知道,可能是师父另有安排。”沈清安眼睛都不眨的扯谎。 程子安并没有再想太多,而是点了点头跟上了沈清安。 临出门之前,还转头对江芍说道:“师妹,若阿月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或者说是忽然醒了,一定要马上去找我。” 江芍答应,“好。” 沈清安出门之前站在门口,回头朝着她眨了一下眼睛,随后带着程子安离开。 江芍看到门被关上之后,最后立刻回头推开门走了进去,并且,非常迅速的闭上了门。 她本还想着要如何叫醒阿月,没想到一回头,她居然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 江芍确实是被她吓了一跳,站在了门口与她对视,本来脑海之中已经想好了措辞,这一瞬间却不知该不该说出口。 阿月这个时候眼神却有些清明,抬头看向了江芍,“你把他支开,单独来找我,究竟想要怎么样?” 江芍停顿了片刻,如实回答:“因为我觉得我师兄说的话是假的,所以我想要找你求证。” 她闻言,居然立刻笑了,“你也是让我觉得有些奇怪,明明程子安才是你的师兄,可是你却相信我一个差一点伤到你的人。” 江芍慢慢的走到了她的面前站着,“有些事情,就只有亲历者才能知晓,所以我只能来问你。” 阿月似乎是没有想到原因,竟然如此的简单,一时之间竟然愣住了。 江芍坐在了椅子上,“你还有什么要问我的吗?如果没有,我能问你了吗?” 阿月一时之间,确实也想不到任何其他的话来说,停顿了片刻,点了点头:“你有什么话,便问吧。” 江芍微微的停顿了一下,“我很好奇,程子安说,你之前是一个温婉的人,可是为什么突然会变成现在这样?” “你莫名其妙的对其他的女子,或者是说对所有靠近程子安的女子,都抱有十分的敌意?” 阿月在听到这个问题的时候,整个人的表情都有一些恍惚,江芍看得到她,整个人在微微的发抖,眼眸震颤,仿佛看到了什么令人震惊恐惧的景象。 江芍看着她的这个表情,微微皱了皱眉,立刻走上前去,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直接将人揽在了怀里,紧紧抱着。 阿月在这一瞬间,整个人僵住了,似乎有些不敢置信。 “现在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害怕,如果现在不想说的话,那就不说,可是我之后还是会问你的。” 江芍声音冷静的出奇,反倒是这样子冷静的语气,让她猛然一下子回过神来。 阿月到声音慢慢的响了起来,可是却抖得厉害。 “你,可不可以就这样子先一直抱着我?我回忆那些事情,害怕说没有个安全的地方,我不敢说,也不敢想。” 江芍听到这些话,却忍不住心中抖了一下,慢慢的收紧了自己的手臂,“自然没有问题。” 她抿了抿唇,补充一句:“毕竟你需要的只是一个拥抱而已。” 第351章 去做自己 阿月在听到她这么说的时候,先是微微愣了一下,随后又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连你也只是觉得,我所要的不是很多,可是在他的眼里,我所求却如同天上明月一般,难以得到。” 她停顿了许久之后,重新为她描述了整个过程。 程子安与阿月的相识是在五年前。 十分俗套的英雄救美的故事,陈子安犹如神兵天降,突然一下子,便出现在了阿月面前,将那些调戏阿月的混混全都打跑。 二人便因为这件事情慢慢熟络了起来,阿月知道他无父无母,所以特地会给予他更多的关心。在这样子一来二去之下,二人便相爱了。 而二人被抓到,山匪山头也并不是因为什么挖山参。 而是程子安的英雄病犯了,听说这一代山匪猖獗,总觉得自己学有所成,一人可抵一个山头的人,便兴冲冲的要往山匪山头而去。 阿月自然知道这件事情十分危险,所以想要拦着他,不让他去,可是,他却说,如果这样子,一来能挣得几分荣耀,就可以向她爹娘提亲,他们二人便能顺利成婚。 但是阿月却拒绝了,她觉得,如果是以他的安危而换来的这些,她宁愿没有。 可是,程子安毕竟已经打定了主意,那么自然是不可能再有什么悔改的余地,她也只能在心里默默的祈祷,他并不会出事。 可事实上,她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程子安明明想要逞英雄,可是却并没有逞英雄的本事,沦为阶下囚。为避免被凌辱,竟然主动提出自己有一个貌美如花的未婚妻,可以骗至山头。 他甚至放了自己的血,写下了血书,递给阿月,阿月深知自己这一去,恐怕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可是学书字字泣血,她是真的怕她心爱的男子会命丧山匪窝,所以才义无反顾的前去。 她本以为上山之后会看到一个重伤的人,可是没有想到,一进了山门,她就直接被绑了起来,被带到厅前的时候,看到了与山匪头子坐在一起的程子安。 阿月毕竟是一个聪明的女子,至此还有什么能不明白的,只是有一些不可置信的,看着此时此刻仍旧与山匪坐在一起的程子安。 “其实当时我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恨他,为了自己活命,所以拿我来抵债,其实是人之常情。” “可是如此一来,我又怎能不恨呢?”她泪眼婆娑,“他明明从那些人一开始撕扯我衣服的时候就已经能拿到长刀,将我救下,可是他似乎是怕自己会受更重的伤,所以才一直按耐不动。” “等到他们有些人已经没了力气,他这个时候才敢将刀拿起来,对准他们。” 阿月的声音说到这些之后,不住的颤抖,江芍能从她的声音里面听出来绝望。 “我当时也没有力气了,昏了又醒,醒了又晕,也是在那一日,我彻底丧失了生育的能力。” 阿月把他们的这一段经历,完整叙述完之后,已经泣不成声。 江芍听着这些事情,只觉得喉头有些发梗,可是又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才好,会出现这样子的事情,全怪程子安心狠。 “至于为什么,我后来对于靠近程子安的所有女子,都怀抱有恶意,怕那些姑娘再被他骗,是第一个原因,第二个原因……” “其实有一些俗套。”她苦笑,“我们两个被救回来之后,我本来想一死了之,可是没有想到,他却又假惺惺的回来对我哭,求说不该这样子对待于我,想要负责,与我成亲。” “我也实在是傻的可以,他的鬼话,竟然又信了一次。” 她看着江芍,“这一次,他的确实与我成亲了,可是成亲之后却从来没有碰过我,甚至连与我亲近时都眼里含着厌恶,我知道他很难不对此芥蒂。”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也倒是正好,因为那日的事情,我对所有人的亲近,都产生了畏惧,可是我没有想到他居然在这个时候换养外室,并且还让外室怀有身孕,想要让外室顶替了我的位置。” 她冷笑,“我又怎么会让他享这种齐人之福,让他如愿呢?我就是要搅的,他此生都不得安宁,否则,又怎样能对得起我当年所经历的事情呢?” “我将这件事情大闹了一番,让街坊邻居都知道了这件事情,程子安既要维持自己深情不寿的人设,又想要享齐人之福,那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不得已只能和那外室,断了联系。” 她苦笑起来,“听着好像这件事情我大获全胜了一般,可是实际上其中苦涩只有我自己清楚,我并没有得胜,也并没有得到任何的好处,反而是让更多的人认为我就是一个疯女人。” “自此之后,我不允许任何女子接近他,也不允许他与任何女子有任何过多的来往。” 阿月眼睛红红的,看起来真的是有些楚楚动人。 “那些女子都怕我厌恶我,所以我也懒得跟他们多说些什么,你是第一个愿意听我说话的,也是第一个不害怕我的。” 阿月哭的声音颤抖,好不可怜。 江芍确实都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其实那日我听说,他居然还有一个从小到大的师妹时,我心里慌张的不行,第一反应是他可能会骗你,第二反应居然可耻的害怕,他会被抢走。” 阿月自嘲道,“看吧,为了这么一个男人,我把自己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就像一个疯子一样。” 江芍听到了这些话,紧紧的把人抱住。 “不要这样子说,你自己这一切本来都不是你的错,你又何必故步自封?” 她顿了顿,“其实他跟我说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就察觉到可能有猫腻,没有想到,背后藏着的居然是这样的事情。” “我已经知道了真相,那么我就要认真问你一句。” “阿月,你究竟,是想要继续在他身上浪费时间,还是想要离开他,天高海阔,去做自己?” 第352章 埋怨 阿月听到她问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一些犹豫,其实并不知道自己现在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还能如何,所以只是一味的沉默,不回答江芍。 “我知道这么突然的让你做出了选择,对于你而言一定是很困难的,所以我现在也并不打算去逼你做什么选择,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这样子委屈自己了。” 她说完之后揉一下她的头发,“阿月,虽然说最开始你要动手打我的时候,我确实有些生气,所以对你说了一些并不好听的话,我向你道歉。” “可是今日听完你说的这些之后,我发现你是一个尤为坚强的女子,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居然还能强打起精神来去面对程子安。” 阿月自从出了事之后,听到的所有评价都是污言秽语,第一次能听到如此真挚的话语,一时之间竟然还真的不知道要如何回答了。 “刚刚他动手敲你的后颈,是不是有些疼,来我替你揉揉。”江芍非常巧妙的转移了话题,随后伸手替她揉着脖子。 阿月难得的有一些脸红了。 “其实你完全不用做到这些的,对于我而言,有些事情不亚于是我自己自讨苦吃。” 她声音低低的。 “怎么就是自讨苦吃了呢?你只不过是为了自己心中所爱,有些追求而已,如果这都算是自讨苦吃的话,那我反而不知该说什么才是了。” 江芍非常自然说道。 她顿了顿,眼神有一些希冀,“果真?” “果真。”江芍回答,“不过就算是你自己不想放弃,我还是想再劝你一句,他并非是两人要及时回头,否则,吃亏的人,只会是你自己!” 阿月依旧什么话都没有说,静静的坐着。 江芍想了半天,最后也不知道自己还该对她在说些什么,所以并没有再说什么其他的话,只是轻声问:“难受吗?” 她摇了摇头,“不难受。” 二人这里争其乐融融,可没有想到,程子安却突然闯了进来,并且还是直接踹开门进来的。 他一下子闯了进来,表情看起来非常的紧张,见到两人坐在一起想都不想变,直接上来一把将阿月搂到了怀里,甚至还想伸手去推江芍。 江芍当然不会被他碰到,非常迅速的反应了过来,直接起身站在了床边,有些厌烦的盯着程子安。 “阿月,没事吧?我回来了。”他的声音都带着一些抖,仿佛是生怕江芍会伤害到她一样。 江芍忍不住冷哼了一声,“装什么装?阿月刚刚已经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我了,你不会以为现在装两下就能洗清你之前所犯下的错了吧?” 程子安整个人一顿,抱着阿月的手,越发的紧。 她看到这一幕,就只觉得有一些来气,伸手想要掰开他的手,没想到阿月却拦住她,摇摇头。 江芍这一下就算是生气,也有些师出无名,只能站在旁边看着。 “师妹,不管你知道了什么,这对于我们夫妻二人而言,就只是我们夫妻二人之间的事情而已,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的好。” 程子安的语气一下子就冷了下来。 江芍简直是要被这个语气气笑了,可是阿月自己并不想反抗,所以就算是她也无可奈何。 “有你这样子的人,做我的师兄,还真是有辱门眉。”江芍说完之后,就转身往外走。 “江芍!那你自己又是什么好东西吗?”程子安像是终于将自己心里的不满,直接发泄了出来。 江芍一下子愣住了,回过头去,颇有一些莫名其妙的看着程子安。 沈清安这个时候也追了过来,一进门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话,顿时有些怒,只是还未曾开口,就让身边的江芍拦住了。 “你一出生就是将门独女,有一个那样子疼爱你的爹,和那样子身份出身都不错的娘,你有什么烦恼?” “甚至拜师学艺,也因为你有一个不错的家世,所以有不错的天赋,从而会被师父偏心喜爱。” “而我不管怎么努力,不管如何拼命,在你的面前,就好像是一个跳梁小丑,你看着我费劲得到你所轻易能得到的一切,你躲在暗处,偷偷的笑我!” 江芍真的是被他的想象力所折服到了。 她从来都没有过这样子的想法,可是这在他的眼里似乎更像是施舍。 “明明都是师父的徒弟,我甚至还比你早一些拜入山门。可是你因为有一个当将军的爹和当将军的娘,所以轻轻松松的,就能在战场上立功被人敬仰,而我呢,我还籍籍无名,甚至因为没有身份,连向心爱的姑娘提亲都不行!” 程子安一边说着,一边抱紧了阿月。 江芍这个时候,却有一些莫名的想到,虽然别的故事可能都是假的,可是他对于阿月的这一份喜爱应该是真的。 “你又凭什么高高在上的来审判我的所作所为,我只不过是想要立功而已!”他恶狠狠说道。 江芍也实在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好了,居然一下子被这些话给气笑了。 “我只觉得你这些话说的尤为的可笑,你竟然觉得,我在战争上立功,是这么容易的事情!” 她嘴里说着,直接撩起了自己胳膊上的袖子,“从小到大,你可有受过像这样子深可见骨的伤疤,我的经脉,差一点就被敌军的长刀挑断。” “但是这些伤口对比起来,我在战场上受的伤,甚至不能算作是什么,我有好几次都是在阎王爷跟前,捡回来的命。” 江芍说着走近,“我们便不论这些受了的伤,就只单单论一论我们的功夫谋略,你到底有哪一点能比得上我,又有哪一点能做将军,立战功??” “程子安,出生平凡其实并不算是什么丢人的事情。阿月的爹娘,也未必是因为你的身份不肯接纳于你,毕竟是年长之人,估计早就已经看到了你眼里的急功近利!” “你所有的不幸,怪不得任何人头上,只能埋怨你自己!” 第353章 离山 程子安听到这些话之后,整个人一下子愣住了,突然笑了起来,这一下,反而是吓到了他怀里的阿月。 “看呀,你们总是高高在上的炫耀着自己的功绩,而一点都看不到底下的人是如何的痛苦挣扎。” 他看着江芍,“你这些受伤的机会是别人穷极一生都得不到的,我难道不能受这样子伤吗?” “还有你刚刚说的什么谋略,我若是与你出生在异样的家世里面,我们孰强孰弱,可真由未可知!” 江芍越看越觉得,程子安有一些疯魔了。 “我的身世,你应该知道的最清楚才是,我六岁上就没了爹娘,所有的兵法策略,都是从师父这边学的,的确,也有在战场上的经验。” “我说这些没有什么别的意思,我只是想要告诉你,我们两个的起点,从来都是一样的。” “你现在沦落到这个地步上,并不是说我的出身比你好,到了哪里只能是说你从来都不如我努力。” 江芍别的不敢多说,可是说起来这些却十分的有把握。 “你练完一天功,已经回去歇下的时候,我挑灯夜读,遇到任何不懂不会之处,立刻便去询问师傅,若是我师父不得解,那么我就去问其他的师伯师叔。” “在你睡到日上三竿还赖床不肯起的时候,我已经做完了晨练,或是在练习拉弓搭箭,或是在练习刀剑劈砍之术。” 她笑了一声,听起来是嗤笑。 “我都已经这样子努力了,如果还要败在你的手里的话,那才叫真正的没什么天理的。” 江芍回答,一点都不曾避讳自己所做到的这一切,明明每一样,都是她应得的。 沈清安慢慢的走到了她的身边,静静地看向了程子安:“不说战功,你甚至连人,都没有你师妹做的好。” “她从来不会用任何人的安慰去换取自己的平安,也更不会因为害怕,明月高悬不再照你,而将明月彻底拉入泥潭!” “你敢不敢发誓,写下那封求援的学书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抱着想要让阿月与你共成沦的心思写?” 沈清安几乎是直击痛点,这一番话说的程子安彻底破防。 阿月在听到这些的时候,也是微微的愣了一下,有一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看向了程子安。 她时至今日,所经历到的这一切,难不成真的都只是他的算计吗? 阿月自己心里面其实已经有了答案,可是事情见到了这个份上,就容不得,她再多想,只能麻木的催眠自己。 “你们说够了没有?说够了就走吧,我们也会马上下山,之后再也不会回来了。”阿月扭回去,依旧埋在程子安的怀里。 江芍看着这一幕,想要上前去阻拦,可是却被身边的沈清安拉住。 他安安静静的看着眼前的一切,心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我们没什么好说的,祝你们百年好合。”沈清安只留下了这一句话,便转身往外走,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了静静站在院子中间的吴东老。 他不知道在这里站了多长时间,一个人孤零零的,看起来还真有一些晚年凄惨。 江芍声音有些干涩的叫道:“师父。” 他听到声音像是才反应过来一般,勉强的勾起了一抹笑,冲着她轻轻点点头:“师父在。” 她抿唇,有一些担心的看着吴东老。 “刚刚师兄在里面说的话,你是不是都已经听到了?”她有一些小心翼翼的问道,其实这件事情,她并不是很愿意让师父掺和进来。 她与程子安都是师父的徒弟,就算是师父说,她在师父心里更加重要,可,她非常清楚她师父的性格,本身便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 若要让他从他们二人之间做选择,他一定会觉得手心手背都是肉,无法做出任何选择。 “听到了。”吴东老回答道,“泱泱,你不是还要南下去治疗手上的伤吗?明日一早便启程吧。” 江芍一时之间,也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什么了,嘴张了半天,到最后说出口来的,却是一声“好”。 吴东老朝着她笑了一下,可是却只让人感觉到皮笑肉不笑,最终也并没有说什么,默默的转过身去晃晃悠悠的离开。 江芍往前走了两步,想要追过去,沈清安拉住江芍,“泱泱,让师父自己冷静一下吧,这样大的事情,他也难过。” 她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被他拉着离开。 “清安,你说我今日所做之事,是不是做错了?”江芍问道。 沈清安低头瞧着江芍,“找到了真相,这算是什么错事?” “我以往要找到真相,都是为了能寻得一个结果而去找的,可是这一次,一个结果都没有得到。” 她顿了顿,“就算是我知道了真相,可是到最后却什么都没有改变。” 沈清安拉住她站定,二人站在月光下,江芍被他轻轻抱住。 “可是你知道此事真相之后,是否为你避开了一个潜在的祸患?”沈清安温声问道,“在此时,你知晓之前,你对于你师兄的态度,可不像今日这般厌恶” 她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我知晓你现在难过,是因为你让你师傅做了为难的选择,可这本身并不是你的错,若是程子安不犯错的话,你师父就不会面临这样子的选择,不要将此事之错归结于你自己。” 沈清安的声音如清泉一般汩汩而过,颇具安抚人心之效。 江芍原本还有些焦躁的情绪,在这一瞬间,竟然被抚平了。 “泱泱,既然在这里呆的不开心,那我们就走吧,毕竟师父你也已经见到了,师兄妹的情谊,也尽了。” 沈清安说道,在询问她的意见。 江芍脑子里有短暂的空白,片刻之后,慢慢的点了点头:“走吧。” 她看着沈清安,“我想现在,师父应该不管是我还是师兄,都不太想见到吧。” 沈清安没有反驳此言,只是轻轻叹了口气:“走吧,回屋我们好好歇一歇,明日一早出发。” 第354章 传信金陵 翌日晨,江芍已经和收拾好了行囊,她站在山门口,却有一些犹豫,不知自己该不该就这样子悄无声息的离开。 沈清安走到了他的身边,轻轻的拍了拍她的肩:“若是有话想说的话,那么就去说一说吧,我去门外等你。” 他说完之后转身往外走去,给江芍留够了足够的空间。 江芍站在门口考虑了一下,随后转身朝着她师父的寝房走去。 她没有进去,只是站在了门口,朝着里面喊了一声:“师父。” 喊完之后,没有人回应,江芍难免还是觉得有一些失落的。 可是停顿了几秒钟之后,她又继续说道:“师父,我们在此有诸多叨扰,既然如此,那么我就依师父之言先行,离开南下,若是回来时,师父还想见我,那么就与我书信一封,我自会回来相见。” 江芍说完之后跪了下来,行了个大礼。 她做完这一切之后,站起来转身离开,走得义无反顾。 江芍从院子离开之后,紧闭的大门慢慢打开,吴东老站在门里面,看着他已经远去的方向,心中怅然若失。 他明知自己的大徒儿有错,可是却狠不下心来对他有所苛责,可这件事情偏偏又被他嫉恶如仇的小徒儿发现。 吴东老站到了门口,抬头看了看此时此刻,还算不错的天色,忍不住轻笑了一声,声音轻轻:“今日天气好,是个适合出行的天气,祝你们一路顺风。” 他说完之后又重新回了屋里,并且把门关了起来。 江芍离开落霞山之后,南下的路上一直有一些萎靡不振的心里,老是惦记着她师父。 “泱泱,按照咱们的行程,大约再有三日便能到达金陵城了,我听说神医就在此处。”沈清安到了她身边说道。 他明白,她现在还在想着她师父的事情,所以一时之间神思有些泛散,只能给他再另找一件事情,让她莫要多想。 江芍听到这个消息之后,高兴了一瞬,可却也只有那一瞬。 “其实我早就听说过神医治病救人,其实是有条件的,不知道这一次他究竟愿不愿意救我。”江芍回答。 沈清安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非常肯定的点头:“放心好了,一定愿意。” 江芍所以说觉得有些奇怪,可是却并没有多问,反倒是有些操心起沈知意与陈香莲来。 “我们离开京城,大约得有七日之久,也不知道知意与莲儿之间,究竟怎么样了。” 她嘴里呢喃着,还是担心他们此时此刻的处境。 彼时,远在皇城之中的陈香莲,打了一个喷嚏,手中的汤药措不及防的直接灌进了沈知意嘴里,结结实实的,差点呛死他。 “莲儿!你可不能谋杀亲夫啊!”沈知意非常狼狈的说道就算是在床上躺着,也不忘插科打浑。 陈香莲一点都不客气,直接锤了他一拳,“我可警告你,少说些胡话,否则的话,我立马转身就走。” 沈知意语气立刻软了下来,“好莲儿,你就当我没说过,刚才那句话,可千万别丢下我。” 她颇有些无奈,也是有些怅然若失:“不知道,泱泱他们现在到底走到了何处,你我二人大婚,他们究竟能不能赶得回来。” 自江芍与沈清安离去又二日,范家因为沈清安离开之前的肃清,算是树倒猢狲散,虽然说还有基业,可也已经摇摇欲坠。 所以说,根本对沈知意造不成威胁。 他带着自己身上的伤,亲自去皇帝面前求了三天三夜,硬生生的把自己又熬病了,才换来了自己与陈香莲的婚事。 不仅是皇帝亲自下圣旨赐婚,而且,还是由钦天监,特意计算吉时吉日完婚。 如此殊荣,可以说是百年罕见。 可也因此,陈香莲被直接请到东宫来照顾沈知意起居。 这倒是并非强制,是沈知意自己对着陈香莲软磨硬泡,硬求来的。 “你放心吧,我已经遣人将咱们两个人已经订了婚期的事情,传信到了金陵的驿馆,等他们移到驿馆歇脚就能得到我的传讯,到时候他们肯定会赶回来的。” 沈知意笑嘻嘻的说道。 陈香莲挑眉,“没有想到,在这些事情上,你倒是还蛮靠谱的。” “这是自然的了,我既然要做你的夫君,那当然要靠谱喽。”他又没个正形的说道。 陈香莲笑了,这一次,却故意凑近,“我的确是答应了皇上的赐婚,可是你可别忘了你之前的事情,我可还记着呢。” “什么事?”沈知意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范薇。”她挑眉。 沈知意心里忍不住说道他娘还真是将他害惨了,这件事情,恐怕还真是在陈香莲心里过不去了。 “莲儿,那日的事情你也看到了,并非是我所愿。”他故意凑上去撒娇道。 陈香莲见着他如此模样,心底难免是有些想笑。 其实她并非是胡搅蛮缠之人,也并不会因为这样一件小事就一直计较。 只不过是觉得他对着她撒娇卖痴的时候,过分可爱而已。 “行了,我才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计较。”她笑道,随后将已经空了的药碗放在了一边的托盘上摆了摆手,让周围的人都先下去。 沈知意眼见她将周围的人都清空,就知有事要说,立刻严肃了起来,问道:“发生何事了?” “我突然提起来,王爷他们并非是此时此刻想到了,而是因为这个。”陈香莲说着,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信封,递给了沈知意。 “这是我在我爹书房里面看到的,我腾抄了一份,我若是没有看错,这好像是那礼部尚书,冯文良,所拟订的关于阿史那姐妹重回狄戎的计划。” 陈香莲抿唇,“虽然看着好像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但是我却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古怪。” “所以才特地腾抄了一份过来,想着不如也一起递到金陵城去?” 沈知意接过那信封,仔仔细细的看着,在脑中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好,我们立刻传信过去。” 第355章 是谁指使 江芍与沈清安二人抵达金陵城的时候,的的确确是直接去了驿馆歇息,毕竟他们两个的行程也并没有对任何人隐瞒。 “王爷,王妃,这是太孙殿下前几日传来的讯息,说是一定要亲手交到王爷与王妃手中。” 两个人刚进去,甚至还没坐下,就已经有小厮走上前来,将两封信一起递了过来。 江芍笑了一声,“没有想到,知意倒还是挺关心我们的,知道我们的目的地在金陵提前就递了信来。” 沈清安脸上倒也笑着拆开了手里的信,“你可想错了,这个并不是在关心我们,但的确是有个好消息。” “知意与陈小姐定亲了。”沈清安道。 江芍脸上一喜,“我就知道他们两个指定能成,没有想到居然这么快。” “快看看,另一封信写了什么?”她十分好奇地凑了过去,沈清安也慢慢展开了心,却皱起了眉。 江芍注意到了,随着这封信件一起来的批注,是冯文良的奏折。 “也是奇了怪了,明明只不过是要教纺织术,可是却偏偏要在这样的文书上面,写明了连养蚕缫丝也要一起教。” 江芍抿唇,“这不是平白的,给敌国送去了一份物资吗?” 她说完之后,沈清安也点点头,“确实如此,这倒是直接把我们的底牌也都交出去了。” “并且,如此一来,阿史那姐妹回去就没有任何后盾了,到时候就是羊入虎口。” 他看着小厮:“劳烦将笔墨纸拿过来。” 小厮离去,他对江芍道:“既然是前几日的,那么这封折子很有可能已经递到了父皇的案牍前,我得现在立马写回信,飞鸽传书传回去。” “绝对不能让狄戎有任何可乘之机。” 江芍点头,站在沈清安身边看着,忍不住在心里面叹了口气。 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麻烦你们将这封书信,飞鸽传书回去,越快越好。”沈清安把已经写好的书信,递给了小厮。 小厮立刻点了点头,答应了下来,随后马上回头去安排相关事宜。 江芍说道:“清安,刚才忙着其他事宜,都忘了问他们二人的婚期是什么时候?” “一个月后,春暖花开,正是成婚的好时候。那个时候我们也应该从南边回来了。” 江芍闻言,放下心来。 她松了一口气:“这倒是,正巧不会错过他们的婚事。” “只不过我没想到都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以为冯文良失去一个儿子已经老实了,没有想到突然又做这样子的事情。” 江芍抿唇,“你觉得会是谁指使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沈清安笑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喊着江芍,“除了睿王,还能有谁呢?” 他思索,“谁指使他的,倒是不难看出来,可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却不知道。” 江芍心里萌生出一个古怪的想法,眼神有些严肃的盯着沈清安,“我不知,是不是我想的有些多,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应该不简单。” “你想到什么了?不妨说一说,也有个参考。” 沈清安问道,江芍却仍旧犹豫。 片刻后,她压低声音开口道:“我相信他一定不是一个无缘无故会给别人便利的人,除非是对方也曾给了他些许便利。” 沈清安也慢慢的皱起了眉:“你的意思是说,睿王有可能通敌?” 江芍轻轻的摇了摇头,“我没有证据,所以不能随意定论,可我觉得,或许如此。” 他沉思了片刻,似乎在想这件事情的可行性,随后却摇头,“我倒是觉得,他未必会通敌。” “为何?” 沈清安叹息,“你不知道,原先他有一个孩子,那才是他第一个孩子,才刚刚学会说话。” “狄戎人有一日偷袭,没想到居然是从北边打过来的,那个时候,他想要护着妻儿先逃,可是没有想到孩子居然被狄戎人先一步抓住了。” “他们的人,那个时候并没有想到用孩子来威胁他做什么,反而是将孩子杀死在他面前,小小的身躯被悬挂于三军阵前,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狄戎人高高挂起,重重摔下。” 沈清安说到这些,难免有些心酸,“你说碰上了这样子的事情,谁都有可能会通敌叛国,只有睿王不可能。” 江芍十分的吃惊,“这件事情我的确也是有所耳闻,但是,那毕竟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记忆倒不深。” “当时还曾在营帐之中,与将士们痛斥过此人,实在是太过可恶,可却没有想到,遇到这件事的人,居然是睿王。” 江芍说着,摇了摇头,“这么说来,他的确是不会同敌叛国了,可是冯文良上的这个折子又实实在在的是能造福狄戎的。” “事到如今,倒也不清楚这道折子到底有什么用意,反正不论如何,此事需得先行注意。” 江芍道,“不过说起来,我们现在已经到金陵城了,这位神医现在在何处?我们要今天去拜访吗?” 沈清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虽然我们现在确实已经到了金陵,可是还并不是去拜访的时候,先好好歇息一日,等到明日上午我们再去拜访。” 她表情有些紧张,“神医虽然已经答应了你,可是我现在还是有些紧张,如果他见到我之后不愿救治,该如何是好?” 沈清安一下子便笑了出来,轻轻捏了捏她的脸颊,“你都说了,神医已经答应我了,又怎么见到你就会拒绝呢?” 他又揉了揉她的头发,“好了,不必紧张,如此下去,我倒有担心带你来,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了。” 她矮了矮身体,撇撇嘴,“好了,我知道了。” 说着,还把他的手推开:“自从你我二人相识到如今以来,我是发现,你总爱揉我的头发,好不容易编好的发型都叫你柔乱了,还得重新整理。” 看她整理头发的样子,沈清安也忍不住笑了,他道:“怎么办才好呢?因为喜欢你,所以总想要触碰你,停不下,怎么办呢?” 第356章 怕伤害到你 江芍突然之间听到这句话,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了,脸颊霎时间便红了起来,有些意外的看着沈清安。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从他嘴里面听到情怀了,可是还是第一次在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听到一时间,竟然还有些慌乱。 “你,你说什么呢?怎么突然这样说?”她连忙把人的嘴巴捂住,“大庭广众,朗朗乾坤,怎么不知收敛呢?” 沈清安眼见着她如此窘迫,又笑了一声,捏了捏她的鼻子:“有感而发,泱泱生气吗?” 她自然是不生气的,可却不能这样回答,只哼一声,“你猜猜看。” 言罢拿了房牌,转身便朝着楼上走去。 沈清安眼里带笑,跟着江芍一起往楼上走去。 二人入住驿站的事情,顷刻间便传到了金陵城郡守的耳朵里。 “什么?宁王竟然到金陵来了?怎么没有人通知本官?”金陵城郡守本斜靠在榻上,身侧还有两位貌美侍女守在身边喂水果。 跪在下头的,是金陵城的郡尉。 郡尉满脸都是谄媚的表情,有一些心虚,“王爷到金陵城的消息,其实早先就已经岳大人,您说过了,只不过大人您当时没顾上听而已。” 郡守猛然一下子坐了起来,指着郡尉:“本官当时没有听到,你们难道就不会再说一遍吗?” “事到如今,人都已经住到了驿馆里,若是被他发现了什么端倪,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他一边说着,一边匆匆坐了起来,就开始找鞋子穿。 “大人请放心,事情做的都很隐蔽,不会被发现的。”郡尉追在旁边,谄媚的笑着说道。 “最好是这样子的,我可是听说了,宁王最是一个公正不阿的性格,如果被他发现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郡守说完这些话之后,将自己身上的衣服又整理了一番,随后带着人往沈清安二人下榻的驿馆走去。 彼时驿馆内,江芍还在想着陈香莲送来的那封信的事情,忽然听到楼下人声嘈杂,便打开门朝下看去,正看到沈清安被一群人围了起来。 打头的那个人穿着一身墨绿官袍,看样子,应该是这里的地方官员。 沈清安皱着眉,一直往后退,江芍定了定心神,开始仔细听下面在说什么。 “王爷虽然说,这驿馆的确是给过往落脚官员住的,可你毕竟是王爷,郡守府这边自然是更宽敞舒适一些,您住进来下官也放心。” “先不说本王这个王爷的身份,与其他官员有什么不同,就说这一次本王爷并非是为了公事而来,而是陪着王妃为了私事,不需要住到郡守府去。” 沈清安皱着眉,拒绝着。 “原来是来办私事的,那就更应该住在府里了,下官毕竟是军手,若您有什么用得着下官的地方,倒也更方便吩咐。” 江芍站在楼上,好整以暇的朝下看去,看着沈清安如此窘迫的样子,忍不住觉得好笑 “本王再说一遍,不必如此。”沈清安说完之后,冷下了脸,转身往楼上走:“若你们再继续如此纠缠不休,那本王倒是不介意,顺便办一点公事。” 郡守一下子就僵住了,笑容变得有一些不自然,随后慢慢点了点头:“是,王爷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下官也就不叨扰了。若若王爷有什么需要用到下官的地方,差人来通知下官一声便好。” 沈清安摆了摆手也没回答什么,就是示意他赶紧走。 郡守带着人又重新离开。 “没有想到,宁王殿下威名远扬,载着金陵城都如此好用。”江芍看他走了上来,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沈清安也是非常的无奈,“不说别的,我毕竟是皇室子弟,他们这些人最擅长的就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吗?” 她不置可否,倒也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刚才这个郡守说的没错,我们不管办的是公事还是私事,让他来帮忙确实更方便,不是吗?” 沈清安瞧着她,“果真是这样想的吗?” 江芍又笑,“好吧,就是见你窘迫成这个样子,觉得有些有趣罢了,倒也真不是这样子想的。” “但是我倒是觉得有些奇怪。”她望着门口,“我们二人的行程虽然并没有隐藏,可是也从来没有直接上门去见过他,他反倒是休息足够灵通,这就能知道我们到了,还知道是你宁王殿下来了。” 沈清安叹气,“毕竟是地方官员,自己的眼线遍布各处,倒也不是件奇怪的事。” “我不是说这个。”江芍摇头,“难道你不觉得,他们对你的关注,有些略高了吗?” “若是这些都归咎于,你是皇室子弟,故而如此,我反倒觉得有些说不通。”江芍分析道。 沈清安也察觉到些许不大对劲,“你的意思是说,他们可能是在惧怕我?” “我觉得像是在监视你,再换句话来说,应该是怕你来找麻烦。”江芍歪了歪头。 沈清安哼一声,“这倒是有句话说的好,身正不怕影子斜,竟然这么怕我,小明应该是有什么我不能知道的事情,他们做了。” 江芍微微挑了挑眉,倒是没多说什么。 “不过,泱泱,此事暂时先放在一边。”他顿了顿,“金陵的问题已经不是一日两日了,不是我们立刻来了,便能打听清楚的,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 江芍眨眨眼睛,又笑了起来:“自你来到金陵之后,我就总能感觉的到你十分紧张。” “为什么?究竟是怕神医不给我医治,还是怕,神医也并不能帮我治好手?” 她依旧笑着看他,表情也十分柔和。 沈清安眸光闪了闪,看向了江芍,似乎也有一些欲言又止,可是,终究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没什么泱泱。”他抿唇,“你说的这两个原因,可能都有一些。” “最重要的,是我怕这一次,我给了你希望,带你来到江南,可最后,却事与愿违,彻底破灭你的希望。” “我怕伤害到你,泱泱。” 第357章 神医 江芍愣住,虽然早就猜到,沈清安心中最为担心的,一定是有关于她的,可她同样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担心。 “好了好了,你放心吧,我自己的手,我自己有数的,都已经伤了这么多年了,也没有治好,总归不会因为这一次也治不好,而有多伤心。” 她笑眯眯的安慰着沈清安。 沈清安听她这样子安慰心里自然是好受了许多,便点了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修整一日之后,第二日,二人便启程去寻找神医。 江芍看着面前如此大气磅礴的门扁,其实也有一些意外:“我一直以为,像神医这类的人应该都会隐居在深山之中,没有想到,居然是住在闹市之中。” “小隐隐于山,大隐隐于市,大概就是如此。”沈清安说道,“泱泱,我们既然已经到了这里,那么,无论结果是什么样的,都只能是听天由命了。” 沈清安说这句话的时候,有一些紧张,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不自在。 她点头,“好了,我知道了,你不必这样子紧张,走吧。” 江芍说完之后,朝着门边走去。 她没有注意到,在她身后的沈清安,脸上那难以言喻的表情。 “叩叩叩” 江芍轻轻的敲响了府门,很快,便有人从里面出来拉开了门,江芍见竟然是个年轻的姑娘,还有些意外。 她朝着女子拱了拱手,十分礼貌的说道:“这位姑娘好,我们二人是特地南下来求神医救治的,不止现如今神医可在家中?” “南下?”女子微微一顿,问:“从何处而来?” “京城。” 江芍还没回答,就听到沈清安从后面走来回答道。 她其实也不知道,这位神医究竟有没有什么忌讳,所以最好的办法是不要多说。 “原来如此,是宁王殿下来了,来吧殿下,师父他老人家,昨天就听说宁王殿下已经到了金陵,但是想着殿下居然没有来,那应该还是有自己的打算,故而没有派人去问,今日也是一直等着。” 年轻女子一边说着,一边往前走,随后回头看了看江芍,“这位便是宁王妃吧?” 江芍突然被叫到,微微愣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是,姑娘不必如此尊敬称呼,叫我江芍就行。” 女子笑了一下,“好,江芍,二位叫我小春就行。” 小春说完之后,已经带着两人到了一处厅堂面前,她站在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了一个有些哀怨的声音:“进来吧。” 江芍听到这声音,其实也是有一些觉得割裂,毕竟这里面应该是神医才对。 没有想到,这位神医声音竟是这样的。 小春也没说什么,直接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师父,我说过多少次了,你的医书看完之后不要乱丢,到时候你下次想再找的时候又找不到了,还得再买新的。” 小春说着,十分熟练地将地上乱丢一气的书籍都捡了起来,随后一一归置到了书架上。 而屋子里站着的,是个须发皆白的老人,明明长的是一副慈眉善目的模样,可是却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 “你是老夫的徒儿,替老夫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不愿意吗?”他一边问着,一边竟然就把自己手里的书又丢下了。 小春靠着书架盯着他,“师父,这可是你说的,我不愿意,那不当你的徒弟了,我走了。” 她把话说完之后还真准备转身就直接离开,这倒是吓了江芍一跳。 “好了好了,小姑奶奶,我不说了,还不行吗?”老者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表情看起来也是闷闷的。 江芍愣愣的站在旁边,看着这一幕,心中怎么也联想不到,这竟然是神医师徒。 “你们二位是?”这时候,老者像是终于反应过来了一般,转过头来,看着两人问道。 沈清安和江芍一起朝着老者拱手。 “在下沈清安/在下江芍,特地来拜会神医。” 两人如此郑重的模样,反倒是让神医后退了半步,“原来是你啊。” 神医上前,上上下下打量着江芍,嘴里还发出“啧啧”的声音,“果然是个美人坯子,没有想到,居然是上阵杀敌的将军。” 江芍表情有一些不自在,也的确是不知道为什么小春和神医,都知道她的身份,也知道沈清安的身份。 “来吧,丫头,你坐那去,我给你看看你这手到底怎么回事。”神医一点都不摆架子,反倒是十分的平易近人。 江芍非常诧异,但还是拉开凳子坐了下去。 小春靠在旁边看着,原本轻松的模样,却无端的有些紧张了起来。 “把这半边衣服脱了,把胳膊露出来。”神医去一旁净了手,然后走到了江芍身边,举着手等着江芍。 她倒是非常利落的将半边衣裳褪下,整条胳膊露了出来。 其实往常的时候,她胳膊被长长的衣袖挡着,根本看不出来她的胳膊,上面居然有这样长的一道伤痕。 几乎是从肩胛骨直接贯穿到手腕的,最狰狞的部分都在大臂上,反倒蜿蜒到手腕时,剩下淡淡的粉色,反倒不怎么显眼。 “这么严重的伤。”神医嘴里是感叹的,但是语气却十分平静,想来身为神医,应该见过不少这样子的伤口,或者比这更严重的也见过。 他伸手从她的肩颈一路捏了下去,一边捏还一边问:“疼吗?” 江芍本来一直在摇头的,突然之间不知道捏到了什么地方,疼得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疼的疼的,神医先生,你轻点。”江芍说道,立刻就想把自己的胳膊抽回来。 神医紧紧的按着,慢慢皱起了眉,“你这胳膊,应该伤了得有几年的时间,三年?” 江芍点了点头。 神医收回了手,朝后走去,一屁股坐在了自己方才的书桌上。 “把衣服拉起来吧,你们回去吧。”神医很果断地说道。 二人还正疑惑,这是什么意思,小春就开口了:“师父,没救了吗?” 第358章 你愿意吗 江芍听到小春问这句话的时候,其实不可避免的心底一凉,虽然早就已经有了这样子的准备,可是真真切切听到这话的时候,还是有一些心里难受。 “她手上的伤是治不好了吗?”沈清安也收起了一贯轻松的表情,皱起了眉。 神医看着三个人朝着自己投来如此希冀的表情,一下子也是有一些无可奈何。 “也不是不能治,但是风险极大。”神医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又有一些欲言又止,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他停顿许久之后,最终将目光投向了沈清安,“你来,有些话我须得单独与你说。” 沈清安怔了怔,当即便要跟上去,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一把拉住,扭头对上了江芍有一些担心的目光。 “神医单独叫我,估计也是为了讨论你受伤的治疗方案,怕你自己冲动,所以告知我做选择,没事的。” 沈清安安抚性的拍了拍她的手,随后自己则是跟着神医出去。 江芍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站在原地,难得的会有无措感。 “放心吧,江芍,我师父虽然说的确是个怪老头,可是在医术这个方面,的确是无人能出其左右,便等一等他们说了些什么吧。” 小春看出来她的紧张,开口安慰道。 江芍轻轻点了点头,没有应声,但是目光依旧担忧。 “神医,到底为什么要单独将我叫出来呢?” 沈清安问道。 神医站在院子里,背对着他,“当时你传信与老夫,说是愿意答应,给予老夫在大昭境内便宜行事权,老夫才同意你带人来此治病。” “只是,王妃的病症,比我想象中却要严重不少。” 他回头皱着眉,看着沈清安,“沉疴难愈啊。” 沈清安抿了抿嘴,问神医:“您既然单独将我叫出来,一定不是这件事情,完全就没有了任何转圜余地,是有什么麻烦之处吗?” 神医又笑了一声:“宁王殿下确实是聪明人,同聪明人说话简单许多。” “虽然说沉疴难愈,可毕竟老夫当的一声神医之称,所以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只是,此法需要尽断筋骨,进行重塑,此法成功率只有五成,若是无法痊愈的话,那么王妃后半辈子,这条胳膊怕是就废了。” “这法子还不是最难的,老夫倒也是使用过几次,有些经验,最麻烦的,是最开始的断掉筋骨时,剧痛难忍,需要有镇痛汤药,而这药引……” 他看着沈清安,“需要人血,还需要被我手中这赤线蛊噬咬之后所放出来的血。” 沈清安慢慢皱起了眉,“有毒吗?” 神医点了点头,“你就听听这蛊虫的名字,怎么可能会没毒呢?但不过你放心,毒素肯定是不致死的,你就算是让它咬上千百回,老夫也有能把你救回来的办法。” “不是,我是说放出来的血有毒吗?对她会有什么伤害?”沈清安又问。 神医听了这句话,倒是笑了一下。 “有,这就是用来麻痹神经的,至于为什么不直接让蛊虫去咬被施术的人,是因为这受到的,毕竟是毒虫,若是直接去噬咬被救之人,容易把人直接咬死了。” 他收起蛊虫,“所以寻人被咬,随后再放血。以那血做药引子做镇痛药,是老夫想出来最安全的法子。” “不过我得提醒王爷一声,这可是蛊虫,虽然不会死,可是,被噬咬时可是会痛不欲生。” 沈清安点头,“对她无碍就好,那就麻烦神医了。” 他说完之后,冲着神医拱了拱手,弯腰鞠躬致谢。 看他如此,神医也只能摇摇头,“罢了罢了,你既然答应,那老夫也没什么其他的顾虑了。” 神医说完这句话之后,就转身离开了,两个人一前一后的重新回到了屋子里。 江芍看到回来之后,立刻站了起来,表情有些担忧的盯着沈清安。 沈清安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轻轻的摇了摇头。 “丫头,你身上的这个伤我已经替你看过了,虽说不至于完全救治不了,可是过程会十分的痛苦,你可否能接受?” 神医定定的看着江芍,江芍摇了摇头:“多谢前辈愿意出手相助,无论要承受什么样的痛苦,我都不会害怕。” 江芍言罢,眼神还是不由自主的飘向了沈清安。 “还有一件事情,我也需得你自己想清楚了。” 神医说着,顿了一下:“你也应该知道你现在身上的伤已经伤了许久,所以想要治愈难度还是挺大的。” “所以说也会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有可能我对你进行医治之后,可能情况并不会变好,反而有可能会让你直接成为一个废人,就算是这样子,你也同意吗?”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的点头:“当然愿意了,就算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我也要试一试。” 江芍嘴里说着,偷偷的在袖子底下捏紧了拳头。 其实,她还有半句话并没有说出口来。 时至如今,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右手三年了,现在既然已经有了治愈的可能,不管这个后果是怎么样的,她都要试一试。 这代价是可能会成为一个废人。 江芍其实唯一担心的,就是沈清安并不会同意这件事情。 可是非常意外的是,沈清安此时此刻,什么话都没有多说,只是安静的看着江芍。 “好,既然丫头,你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老夫也没有什么可问的了。”他停顿了一下,在屋内来回踱步。 “这样,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两日后你来我的府邸里找我,我为你医治。” 神医如此说道。 江芍点点头,“那既然如此,我与王爷就不叨扰了,先告辞了,多谢。” 她说完之后,拽着沈清安转身离开。 沈清安知道的,江芍肯定会问,刚才都发生了什么,所以也并没有急着说话,同样是冲着神医点了点头。 两个人离开了神医的府邸之后,江芍果然直接回过头来开口,便问道:“你们二人刚才出去没有多长时间,聊了什么?” 第359章 查探 沈清安目光非常柔和的看着江芍:“倒也没有说什么别的,只是商量该如何对你进行一致。” 他叹气,“神医说,之后如果要为你治疗的话,那么必定是疼痛万分的,恐怕会需要将你整条手臂的皮肉全都割开。” 江芍表情略有一些狐疑的看着沈清安,“只是这样吗?” 沈清安点了点头,“只是这样。” 她心里虽然还是有一些疑惑,可是既然他都已经这么说了,那么自然是选择相信的。 因为她现在很确定,沈清安就算是因为某些原因会对她有所隐瞒,却一定不会对她进行任何伤害。 虽然现在的确感觉,此事可能有古怪之处,可是他既然不愿意说的话,那么也没有必要深究下去。 “那你既然都已经这么说了,我们便不要浪费时间了,走吧,先回去。”她道,“不过刚才,神医应该跟你叮嘱过了,我这回回去要准备些什么吧?” “我可就不管了,只等着你来照顾我。” 沈清安闻言,也不知为何,听到这句话,竟然愣了愣。 他神情也是格外的认真,“你放心吧,泱泱,这一次,无论如何,我都要对你的伤有一个交代。” 江芍笑了,“这是我最没有想到的,我以为,今日你听到神医,说我做这个治疗可能会有风险的时候,你会跳出来阻止呢。” 沈清安闻言,不免觉得有些好笑,问她道:“为何?” “不知,我总以为你会关心则乱。”江芍如实回答。 他表情非常认真的略略思索了一下,随后轻轻点了点头:“其实刚刚神医在喊我出去的时候,就已经跟我说过了,当时其实是想拒绝的。” 沈清安说着,替她挽起鬓边碎发,“可是我又想了想,你曾经这般骄傲,你是一位将军,哪里有将军,不能提剑上马,上阵杀敌的?” “你一定也是希望可以重新回到战场的,既然我成为了你的夫君,那么我自然要全力支持你的一切想法。” 他笑着,“反正没有性命之忧,为什么不让你去试一试呢?” 江芍闻言,也是忍不住笑了起来,眸光闪闪,“那我们就一言为定,你现在如此豁达之后可不能不放过这件事。” 沈清安颇为无奈的捏了捏她的鼻子,“我既然已经答应了,那么,就是一定不会再翻这件事情的旧账。” “泱泱,最坏的结果,既然你自己能接受,那么我也能接受。” 江芍用力的点了点头,“好,我知道了。” 二人回去的路上,倒是欢欢喜喜,江芍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之后,心里也轻松了不少。 她自然是坚信,既然天无绝人之路,那么这一次,神医同意医治她的伤,就算是有风险,那么天也一定是站在她这边的。 两个人回到驿站之后,时间还早,考虑到还有两日才去神医的府邸,江芍道:“既然都已经来了金陵,那我们不如顺便查一查?” “查探自然是要查探的,但是这件事情交给我就好了,你不用操心。” 他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好好休息休息,等到神医为你医治的时候,你能有一个良好的状态,可以承受的住。” 沈清安皱眉,“其实,泱泱,此事还是有一定的风险的,我不想,到时候你要承受更大的痛苦。” 江芍也回过头去,把手搭在了他的手背上,点了点头:“好了,你就把心放回肚子里吧。” “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清楚,你若是不让我跟你一起去的话,我恐怕更操心这件事情,到时候我偷偷跟着你,岂不是更担心?” 她直言,倒是让沈清安有些无奈,“罢了罢了,只是查探一下,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那你我同去吧。”沈清安道,随后起身,朝着她伸出手来。 江芍也倒是不客气,直接拉住他伸出的手。 二人乔装打扮了一下,变成了一对看似平常的兄弟两人。 金陵城水深,若是以宁王宁王妃的身份去的话,那么自然查不到什么,换一身行头的话,更容易能看出到底是人是鬼。 金陵城从古至今都算是个富庶之地,虽然比之京城少了几分雍容华贵,可却多了几分奢靡。 一路走来,酒肆舞坊,数不胜数,可见,此地过得有多么的纸醉金迷。 “明明是如此富庶之地,可等到打仗的时候问他们要钱,又一个两个都在哭穷卖惨,一个说连年遭遇水灾,另一个又说碰上人祸,我瞧着,分明是舍不得这奢靡生活。” 江芍唾弃道,面对此番现状,却是又气又无可奈何。 沈清安只是轻轻拍了拍她肩膀,“莫气,我们这就来查查他猫腻。” 沈清安带着江芍到了一处茶楼,二人面色如常走了进去,茶楼戏台上,是个年近花甲的老者,正抚着胡须高谈阔论,说的是有关科考的故事。 江芍想了想,倒也不奇怪,毕竟刚刚才经历春闱,茶楼说这相关故事也是应当。 引起江芍注意的,是这老者说的居然是学子被冒名顶底,千难万险终告御状得成,最终物归原主,冒名顶替之人被抄家流放的故事。 在这个节骨眼上,讲这样的故事,的确是很特别了。 “泱泱,你在看什么呢?”沈清安见她没有跟上来,声音很低的问了一声。 江芍回过头来,并没有把这放在心上,朝着他摇了摇头:“没什么,走吧。” 二人跟着店小二,一路到了楼上去,并且是带到了最角落的包房里面。 原本还笑容谄媚的店小二,在进入包房之后,立刻就换上了一副十分严肃的神情,并且跪了下来,朝着沈清安喊:“属下见过王爷。” 江芍略略挑了挑眉,有些没想到,沈清安居然连这里都有安插人手。 她上前两步,直言:“我要是太子,若不是真的知道你对于皇位没有什么兴趣,还真的会觉得你是我要继承皇位最大的竞争对手呢。” 第360章 出头 “大胆!什么人竟然敢同王爷这样说话!” 那小二呵斥江芍,江芍乍然被吓了一跳,忽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这个装扮,确实难免会被误会。 她正要解释,就听沈清安道:“还不拜见王妃。” 店小二有一些震惊的看着江芍,最后立刻单膝跪下:“是属下目不识珠,还请王妃娘娘恕罪。” 江芍颇有些无奈地叫人起身,“快起来吧,我也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言罢,她就要伸手,反倒是把店小二吓得不轻,“王妃,您折煞属下了。” 江芍有些疑惑,回头看向沈清安,他也有些奇怪。 “四祥,怎么这般讲话。”沈清安道。 四祥撇撇嘴,“先前听其他同僚道,王妃娘娘是个冷面之人,且深得王爷喜爱,如若得罪,尸骨无存。” 江芍忍不住嘴角抽了抽,也不知道这种传言到底是从哪来的。 “什么人谣传?”沈清安道,江芍也多多少少是有一些无奈,正要摆摆手说,先不要管这件事情,就听到外面突然传来十分嘈杂的声音。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立刻就朝门外去。 “死老头子,怎么你以为你的文章就有好到哪里去吗?还不是在那一批学子之中,最差的,活该这么多年考不上!竟然,还敢在这里说书映射,就不怕被我爹知道了,杀了你!” 两个人才刚走到栏杆边上,就听到底下传来如此言语之声。 江芍忍不住皱起了眉。 原本还算平和的茶楼之中,顿时便闹了乱子,桌椅板凳也全都翻了。 这倒还不算是什么最为可怜的是刚才那个说书的老者,直接被人从台上扯了下来,此时痛苦的蜷缩在地上,也看不清楚到底怎么样了。 而他的面前,站着一个满脸横肉的男子,看模样还真看不出来到底多大年纪。 他此时此刻正踩在一条板凳上,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地上,满脸痛苦,正在呻吟的老者。 “老东西,你最好记住今天的感受,小爷我也不是每一次心情都这么好,如果下次再让我撞见了,那可就不是一顿打这么简单了,小爷要你的命!” 男人说完之后,便抬了抬手,准备离开。 “畜牲!” 那老者没有想到也是一个不服软的性子,已经痛苦成了这个样子,却还要开口呛一声。 “高武,别以为你做的那些腌臜事,就这样子轻易过去了!只要老夫还活着一天,你就要提心吊胆,一天我迟早要把你做的那些事情全都上达天听!” 老者一边说着一边费力的爬了起来,紧紧的瞪着面前叫做高武的男子。 高武回头看着他,忍不住冷笑一声,“就你?” 他说着,上上下下打量着老者,“一把老骨头了,也不知道自己悠着点,你这个时候跟老子说这样子的话,那不就是等着小爷把你打死吗?” 高武说着,居然直接从自己身边随从的手里面夺过来,那根手臂粗的棒子朝着老者走过去。 “老东西,我再警告你一遍,这里是金陵城,不是京城,你就算是把天说破了,也没有人会相信你的。” 他说着,嗤笑了一声,“或者你现在应该好好想一想,该怎么说服我舅父吧。” 高武嘴里说着,竟然直接举起来那根棍子,便要朝着老者的头上砸下去。 江芍瞳孔一缩,直接从二楼跃了下去,一脚直接踢飞了高武手,里面攥着的棍子,并且挡在了老者面前,死死的瞪着高武:“你想干什么?” 高武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子忤逆过,猛然一下子手里震的一麻,再回过神来,那棍子竟然就直接飞出去了。 他看了看自己已经空了的掌心,又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刚刚动手的江芍。 “你他妈的疯了吗?”高武怒喝了一声,“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竟然敢在金陵城小爷的面前逞英雄!信不信小爷现在就让你变成狗熊!” 江芍冷哼一声,“高武,金陵城人士,今年春闱中了举人,只不过才疏学浅,并没有能一路考到京城。” “名字起的倒是不错,但是文不成武不就的,反倒是叫人觉得可笑。” 江芍压着自己的嗓子,说着一点都没有吝啬于嘲讽他。 他有些震惊的看着江芍,全然不曾想到,江芍居然敢说这样子的话。 江芍感觉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了拉,回过头去就看见那老者一脸担忧的看着她,“这位公子,多谢你方才出手相助,我看得出来,公子身手应该不错,别管老夫了,趁现在快逃,你还能逃得走!” 她正要安慰着老者,不用担心,就听到那边的高武冷笑一声。 “跑?在这金陵城,得罪了我高我的人,我还没有见哪一个能跑得了的!” 他说完之后,往后退了两步,朝着身旁的仆从挥了挥手,指着江芍:“来人呐,给我上!狠狠的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江芍眼眸微微眯了眯,将身后的老者往后推了推,直接正面迎上去。 她在战场上,敌人给她起过一个诨名,就叫做鬼见愁。 没有什么其他的原因,只因她只要发了狠,是真的能以一敌百,毕竟就算是在战场上,也有不少惜命的人,很少有她这样子,只管攻不管守的。 那个时候比的就是谁更不怕死了。 所以,江芍根本就不把这些人放在眼里。 江芍甚至还顾及着自己受了伤的右手,这个时候不能妄动,以免两日之后神医替她医治时会出岔子,便背起了一只手。 就算是如此,她也三下五除二的把这些家丁全都放倒在地。 江芍又是一声冷笑,撇了撇地上或捂着肚子,或捂着胳膊喊痛的家丁,嘲讽:“一群绣花枕头,罢了,毕竟既不中看也不中用,不能骂这个词。” “岂有此理,你到底是什么人?竟敢如此挑衅于我!”高武着实是被气坏了,指着江芍问道。 江芍反倒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只收拾了这群小废物,忘了你是个大废物了。别急,这就到你了!” 第361章 认命 江芍说完这句话之后,出手迅雷如风,直接一拳掼到了他的面中,甚至都不需要第二招,就直接将他打倒在地。 高武甚至都没有看清楚他到底是怎么到了自己面前的,就直接被一拳打倒了。 他的脸狠狠的砸在了地上,嘴里涌起来血腥味。 高武不可置信的慢慢撑起身体,爬起来抹了一把自己的嘴,手上是刺目的红。 他被打出血了。 “你竟然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你对我动手,不怕死吗?”他有些情绪失控的怒吼道。 江芍稍微歪了歪头,冷声笑了笑,一点都没有犹豫,伸手便又是一拳打到了他的面上。 他才刚站起来,就又被打的摔倒在地上。 “就打你了,又如何呢?”江芍说道,“你们家公子,现在爬不起来了,还有没有手脚能动的,把你们公子扶起来,把人带回去!” 她说完之后就把老者扶了起来,安置人在后面的台子上坐下。 高武被她这一拳直接打晕了,其余的家仆很慌张的把高武扛了起来,临走前,还仔细记住了这个茶楼,这才带着高武离开。 江芍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冷哼一声,回头看向身边的老者,“老先生,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这混蛋,突然之间便对你动手了?” 老者叹了一口气:“多谢这位公子搭救,我姓齐名忠,诸位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老齐就行,我其实一直都是这家茶馆的说书人。” “两位大人也能问一问店里的小二,老夫学识浅薄,这些年来靠着说书养活自己,也年年去应考,只奈何,实在没本事,所以从没考上过。” “好不容易这么多年以来,老夫终于算有些起色,堪堪能考个举人,可没有想到,郡守大人为了得到这个名额,既然将我们这几个都能考上的人的文章收集起来,全都送考,谁都被看上了眼,就直接沿用谁的文章。” “老夫不才,确实是没有其他几位文采斐然,可是也因此,与能中举人的机会失之交臂。” “发生此事,老夫实在是有些愤怒不已,所以,说书的时候,会时常说一些影射的文章,自然是被他们碰上过好几次的,可老夫不惧。” “如若是让他们如此嚣张下去,今后学子可还有出头之日,原本寒门子弟想要科考就已经是难上加难,如今若是再出了这等腌臜事,那么,朝堂上岂非都是王公贵族之天下?” 老齐这话说的义愤填膺,片刻之后,脸上又露出担忧的神色,转头看着江芍。 “老夫的年纪已经不小,就算是再考,也很难会有什么成绩,可是公子你年岁尚轻,为了老夫得罪他们,实在是不值当,高武那人,睚眦必报,你得罪了他之后,恐怕再无宁日!” 老齐的表情看起来十分的担心,眼神里面竟然多了几分懊悔之情。 不是后悔说了这些话,给自己招来了一顿打,而是后悔竟然没有注意到江芍这种忠义之士在场,将人连累。 江芍听着这些话,摇了摇头,“你放心吧,老人家,无论何时,坚持正义总归没错,这一次也一样。” 她正说着,身后沈清安也走了过来应声,“的确如此。” “我的确是早有耳闻,我却没有想到,竟然能嚣张至极。”他叹气,“野怪朝廷许久不曾派人到金陵城来,竟不知金陵城这山高皇帝远,竟成了他郡守的一言堂。” 老齐盯着俩人,盯了许久,总算是咂摸出点不同寻常的味道,他语气非常肯定的看着两个人说道:“二位有官身。” 虽然说是疑问的句式,可是说出来的话却无比的肯定。 江芍回头,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沈清安,随后又回过头来看着老齐笑了笑。 “老先生猜的没错,我们两个人的确是如此。”她笑眯眯的说着。 老齐忽然之间就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神情却有些落寞。 “等了这么长时间,可算是等来你们了,只不过现在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反倒是不要连累你们二人才是。” 江芍并没有回答老齐的话,而是心里面难免是有一些可怜老齐。 这么多年以来,这些人,早就已经被驯化了,所以就算是出现了他们两个当官的,他们心里也不会相信,这件事情是可以解决的。 “郡守背后,一定是还有其他的势力存在,并且一定是我们招惹不起的。” 老齐说着,这些摇了摇头,表情非常的恳切:“我也一把岁数了,考了这么多次,知道自己一定能中举人心里面的那个愿望,也就已经达成了两位公子,不必再为我出头了,看样子二位也并不像是本地人,不如就此快快离去,也免得被他们报复。” 说完这些之后,老齐也并没有离去,反而是转头看向从楼上下来的店小二,非常歉疚的说道:“这都怪我,行事莽撞,给店家惹来了这么大的麻烦,我这些年的积蓄,等我待会儿拿来赔与店家,店家你也快搬迁吧。” “不用搬,我们两个便就要在这待着了,我倒是想看看这郡守,到底是什么人,竟然能如此嚣张跋扈。” 江芍憋着一口气,说道。 但是这反而是让老齐有些无可奈何,“这位公子千万不要意气用事,你是不知道他们这些人究竟有多不讲理。” 老齐说到这里,最终也说不下去了,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头:“罢了罢了,万般皆是命,恐怕这就是我要认的命吧。” 他说完之后一瘸一拐的就准备离开。 江芍一把将人拽住,“老先生,你身上这伤若是不治的话,可是会要命的,走,我带你去治伤。” 她说完之后,拽着人的袖子便朝外拉。 “还有老先生刚才的那句话,我并不赞同,虽然说人各有命不假,但是这命可不是这么说的。” 江芍笑笑,眼里却没看出来有多少温度,“他们碰上我们,才是他们该认的命。 第362章 他觉得没办法 老齐有一些惊讶的看着江芍,完全没有想到,她居然会说出来这样子的话,最终只是长叹了一声。 “罢了罢了,公子既然能这么想,那么老夫自然也不会有拒绝公子的道理,只是万望公子注意安全。” 江芍看了看沈清安,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后带着老齐离开了茶楼。 沈清安并没有离开,脸上的表情,仍旧淡淡,他回头对店小二说道:“这茶楼照常营业,若是他们敢过来闹事,便第一时间到驿站去通知我们。” 店小二点了点头,随后退了下去。 江芍这边已经,带着老齐到了街边的医馆里面。 老齐这个人也是颇能忍耐,身上大大小小受了那么多伤,竟然愣是一声不吭。 江芍看到衣服一掀起来,身上那么多伤,一下子就愣住了。 “大夫,这是怎么回事?”江芍问道。 这医馆距离茶楼并不算远,医馆的大夫就像是见怪不怪了一样,叹了口气:“老齐,你说人家都说你多少次了,不要再去茶楼说这样子的书了,三天两头的就直接被打伤到我这儿来了,这一次伤的这样子严重,你可得回家躺个十天半个月。” 江芍突然沉默,没有说话,眼神复杂的看着趴在床上,让大夫上药的老齐。 “我不说他不说,难不成这世道还能一直就这样子下去吗?”老齐说着,咳嗽了两声,“反正我一把老骨头了,就算是伤的再重,也不打紧。” 他这样子说着,竟然呵呵笑了起来。 江芍在旁边听着,只觉得有一些酸涩,如此世道,竟然将人逼成了这个样子。 “行了行了,又开始说胡话了,这药我给你上好了,你把这些药带回去,一日两副的煎着喝,切记一次都不能少,你这老骨头可撑不住了。” 大夫很是无奈的摇了摇头,看来对于老齐说这样子的话已经没什么奈何了。 “大夫,跌打损伤的药膏,需要带一点回去吗?”江芍忙不迭的,追上医馆的大夫询问道。 大夫上上下下的打量着江芍,许久之后,有一些犹豫的问道:“这位公子,你究竟是何人在这种情况之下,你竟然还敢跟老七有所瓜葛,就不怕那郡守和他侄子,来找你麻烦吗?” 又是这句话。 江芍非常无可奈何的摇了摇头,“大夫,您不用担心我,我原本便是奔着这个来的。” 她说完之后,又指了指在里面躺着的老齐,“齐先生呢?怎么样?” “放心吧,老齐这一次受的伤,虽然重了一点,但是好在都没有伤及到什么要害,不至于会丧命,可是千万记住,要按照我说的要去喝,否则的话容易积伤成疾。” 大夫说完之后,非常利落的写了一张药方递给了江芍,“至于你说的什么跌打损伤的药,现在暂时不用,每三天把人带到我这儿来,我给他擦就行。” 江芍接过来药方子,点了点头,随后开始摸自己的荷包,一边摸一边问:“您诊费是多少,我给您付。” 大夫闻言,却笑呵呵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他天天来我这看伤病的,我也没收过他的钱,不必了。” 说着,他又朝着老齐那边笑,“老齐这个人最是古道热肠,他帮了邻里邻居一辈子,临到了老了遭遇这样子不公的事情,还要挨打,我也就只能替他治一治伤,擦一擦药了,不用诊费了。” 江芍听到这些话,只觉得喉头有一些酸涩,说不上来,自己现在到底是什么心情,只是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多谢大夫。”她对着人拱了拱手。 大夫看着他,微微愣了一下,表情有一些古怪,可是最终却什么都没有说。 江芍又进了里面,把伤的不轻的老齐扶了起来。 “齐先生,劳烦你指个路,你家在哪儿呢?我给你送回去。”江芍问道。 老齐指了指前面:“离这个医馆不远,顺着这条巷子直走,一直走到头去,往右拐,再行数百步,就能到我住的地方。” 江芍点点头,随后,扶着人一路往他指着的那个方向走。 “齐先生,你到底是怎么知道郡守,还有那个高武,借用了你的文章呢?”江芍问道。 老齐苦涩的笑了笑:“哪里是什么未卜先知,我这分明就是早有预料。” 他看着江芍,“人活到这个岁数上了,到底多少有些事情自己也是明白的,我这文章虽不是什么绝世罕见,可是不至于一个举人都当不上。” 说着,他又顿,“我自认是不服气的,便去问,我这文章,到底哪里不如他们的意,竟然连个举人都没当上。” “他们自然狂妄至极,并不把我放在眼里,直接告诉我,说我这文章,被郡守大人的侄子高武看上了,觉得还不错,便拿去征用了,给了我二两银子,说这是我的酬劳。” 他苦涩着笑着摇摇头,“你说我们这些人能怎么办呢?你说我们这些人又能做什么呢?” “我自然是气不过,可是这里是金陵城,一郡之首的侄子,拿走了我的文章,我就算是去告诉郡守,又有谁会管我呢?” 他叹气,“前段时间还有一个巡查御史来过金陵,我本打算朝着他告状的,可是没有想到,像我们这样的身份卑贱之人,甚至连能御史大人的面都见不到。” 他说着,又叹了口气,慢慢地低下头去,没再言语什么,可是看表情也能看得出来,他对这件事情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 江芍心里听着,只觉得生气。 她确实是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的展开,竟然是这个样子的。 “不过郡守府也不都是狼心狗肺之辈,也有些人脾气不错,特地告诉了我,让我不要再在此事上纠结,最后吃亏的只会是我自己。” 老齐说着,突然停下,连带着拉住江芍,也停了下来。 “我就是从那个家丁的嘴里面得知,郡守大人背后还有更大的靠山,可不是你我,能惹得起的。” 第363章 等待 老齐在说起来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苦笑了一声,轻轻的摇了摇头。 “说的也是,我们这些平头老百姓连郡守都没有办法,奈何的了,更别说能给郡守撑腰的人了。小兄弟,我看你也是个不错的人,还是不要趟这趟浑水,给自己招惹满身麻烦了。” 江芍听到老齐又一次劝她,不要趟浑水的时候,这一次却非常认真的摇了摇头。 “放心吧,齐先生,既然我们二人说过,就是来管此事的,那么就一定会管到底。”江芍说完之后也没有给齐先生拒绝的余地,指了指面前的这道门:“是这吗?” 看着他如此坚决的样子,齐先生自然也是没什么办法了,慢慢点点头:“是,多谢你了,小兄弟。” 江芍没有在说什么,将人送进去之后就转身离开了,并且派人去抓了药,给老齐送到家里。 她沉默着回了茶楼,果然,沈清安还等在这里没有离开。 “把人送回去了?”沈清安问道。 江芍慢慢的点了点头,忍不住叹气,“我没想到,这件事情,居然如此麻烦。” 沈清安抿唇,“这传说中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竟然让这么多人都讳莫如深。” “不知道,但是刚刚老齐给了我一个线索,说是郡守府,可能有人知道这所谓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但是愿不愿意说,那可就不一定了。” 两个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无可奈何。 本以为很快就会迎来第二波麻烦,可是没有想到两个人一直在茶楼里面坐到了晚上,也不见有人来找麻烦。 “也真是奇怪了,我还以为这些人迟早会再来找麻烦呢。”江芍道。 沈清安摇了摇头,“既然他们不来,那咱们也就不要盼着他们来了。” “走吧泱泱,我们先回驿馆去休息,等明日再瞧瞧是什么情况,我已经告诉了四祥,如果有什么风吹草动,就立刻来驿馆通知我们。” 江芍点头,没再多言。 此时此刻,郡守府之内。 “兄长,你瞧瞧,阿武这伤的多严重?一颗牙都被打下来了,兄长,你竟然不帮他去讨回公道!” 一个衣着华美的妇人,正对着面前的郡守哭着,而她怀里抱着的,正是白日里威风凛凛,去找事的高武。 此时此刻的高武脸被绑得结结实实的,只能看到一双眼露出来。 “你叫我怎么帮啊?”郡守非常无奈的说着,说完之后,回过头来,指了指高武:“我有没有说过这段时间行事?低调一点,不要这么张狂!这可是倒好,弄出了这么大的动静!” 妇人撇嘴,“哥哥,你是不是就是不愿意帮我了?嫌我是个累赘了,所以嫌弃我们阿武?” 郡守实在是有些无可奈何,非常没有办法的走到她身边去,“我的姑奶奶哟,你之前要星星,要月亮,兄长哪一个没有替你办到过?” “可是这次的情况,那可真是不同!你知道谁现在在金陵城吗?是京城的宁王!” 妇人蹙眉,“宁王殿下怎么了?你不知道对他使些好处吗?说不定宁王殿下,就等着你来献殷勤了。” 他说着来回踱步,“你们以为,那宁王是什么好相与的人吗?他最是一个让人捉摸不透的人了!” “好不容易最近有了一个软肋,那便是新娶的宁王妃,那可真是宠上了天,可是,那新娶的宁王妃也不是善茬!” 郡守非常无奈的坐下,“那宁王妃,可是威远将军!威远军是我朝建朝以来,最有军纪的一支队伍,你猜是为何?那自然是因为主将铁面无私,若是让她知道了今日的事情,阿武可这不是掉颗牙的事儿了,那得掉脑袋!” 妇人结结实实的被吓了一跳,“兄长,没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吧?这不一整日都过去了,没有任何人来过府上吗?”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传到他们耳朵里面去还好,我就怕,是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们正酝酿着,该怎样处理此事呢!” 郡守重重的叹了一声。 “可是,难不成就让阿武受这样子的委屈吗?兄长,你是知道的。阿武长这么大,我连他的油皮都舍不得蹭破一点,他竟然就在外面,让人打成了这样!” 妇人表情看起来非常的不满,语气也是有一些急切。 “这件事情急不得,好了,你先带着人回去吧,等我明日去驿站看一看情况,如果他们两个没什么特殊的反应,那么,我就派人去那茶楼把老板抓来,仔仔细细盘问一番,到底是什么人伤了阿武,给他报仇出气。” 妇人听到这句话之后,总算是喜笑颜开,“哥哥,这可是你答应我的,之后可不能反悔!” 她说完之后,朝着高武摆了摆手,“还不赶紧谢谢你舅舅。” 高武看起来非常乖巧的,朝着郡守道了谢。 “对了,阿阳,你最近也收敛一点,虽然说你那个夫君是招婿招来的,可是你也不能这样子对待,三天两头的,你就与外人厮混在一起,这成何体统?” 妇人撇了撇嘴,“我知道分寸的,哥哥,可是她未免也太不识好歹了,阿武是我生的孩子,我愿意让阿武跟着他姓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来同哥哥你告状。” 郡守看着自己的妹妹,忍不住笑了一声,“你呀,你如果不是娘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让我好好照顾你,我可早把你扔出去了。” 妇人笑了起来,“哥哥可还有什么吩咐吗?” 郡守摆了摆手:“其他的也没什么了,去吧。” 妇人笑着便带着高武离开了。 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郡守慢慢的回过头去,望着窗边。 眼看着又是开春的季节,可却有些阴雨蒙蒙的感觉,空气中泛着一些潮湿的味道,难道这是又要下雨了吗? 他闭了闭眼睛。 这件事情动静不小,但不曾被找上门来,他如今也只能寄希望于,宁王并不曾在意此事,否则,他这郡守也算是做到头了。 第364章 不同寻常 翌日晨,江芍昨日夜里睡得并不算安稳,也并不算早,故而第二日根本睁不开眼睛。 所以对于外头吵吵嚷嚷的动静,只觉得越听越烦扰。 最终,她带着一脸怠色起身,草草收拾过后便到了外面去。 彼时沈清安已经穿戴整齐到了外头,又被一群人围在其中。 不用猜,就是郡守。 他一脸谄媚的看着沈清安,“王爷,臣回去之后左思右想,还是觉得让王爷屈尊住在这个驿站里,不大方便,不如就住到郡守府去吧。”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眼睛,滴溜溜的转:“毕竟最近金陵城中其实也有不少旁的事发生。” 江芍只是静静的听着,就大概听明白了,原来这是个i旁敲侧击,他们两个到底知不知道在茶楼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来了。 “郡守大人何出此言?难道是金陵城内最近不太太平吗? 江芍悠悠地说道,一边说还一边从楼上慢慢的走了下来,随后站定在楼梯口,看着郡守。 郡守表情看起来多多少少是有一些心虚的,拱了拱手回答道:“王妃娘娘,这才是说笑了,金陵城怎么可能会不太平呢?” 江芍挑了挑眉,笑眯眯的看着郡守,“是吗?看起来郡守似乎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呀。” 郡守听到她说这些话,只觉得是汗流浃背,没有想到竟然一个武将也能这么敏锐。 “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金陵城发生了什么,不能让我和王爷知道的事情,才让郡守大人这一大早的马上就来了。” 江芍一边说一边慢慢的走了下来,表情还带了一些戏谑。 郡守的表情看起来非常的难看,可是,却又是一副似乎不知应该如何是好的样子。 “我就只是开一个玩笑而已,郡守大人不会如此,开不起玩笑吧?”江芍又补充了一句。 郡守笑容都变得有几分僵硬了起来。 “不会,不会。”他缓缓说道。 “郡守,本王与王妃住在驿馆没有什么不方便之处,你也不必一而再再而三来请本王去郡守府,请回吧。” 沈清安说道,伸手指了指门边,意思请郡守离开。 看到沈清安是这样子的反应,郡守也有些放下心来,看样子应该是并没有听说茶楼的事情,否则的话应该也不会如此。 他的目的达到了,自然就不会再继续讨人嫌,拱了拱手之后,笑容有一些讨好,“既然王爷都已经这么说了,那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之后,郡守默默的离开。 江芍看着人离开的背影,站在门边沉思了片刻,随后才扭过头去问沈清安:“你说这郡守这个时候来,是为了什么?” 沈清安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子,“泱泱,明知故问。” 她笑了一下,“演都演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应该就会奔茶楼而去了,走吧,换一身衣服,咱们去茶楼看看情况。” 沈清安略略的点了点头,不曾说什么。 二人换了衣服之后便直奔茶楼而去。 四祥看到他们两个进来,轻轻的点了点头,却并没有表现的再明显。 沈清安同江芍一起上了二楼去,只不过二人并没有去之前的那个房间里面,反而是就直接站在了栏杆边上,朝着下面看。 “你说他们到底什么时候会来呢?要跟我打一个赌吗?” 江芍笑眯眯的看着沈清安问道。 沈清安眼神里面也带着一些笑意,轻轻的揉了揉她的头发,回答道:“好呀,赌什么?” 江芍没有多说什么,开始沉思起来。 “好像,不管是与你赌什么,你都不会吃亏。”江芍思索片刻,“这样好了,我们两个就赌一个要求,无论是谁赢了,都能得到对方的一个要求,并且不能拒绝。” 江芍说完之后,沈清安有一些若有所思,随后点了点头:“那好,一言为定。” 她又眯着眼睛笑了起来,随后朝下面看了一眼:“你觉得,他们还有多长时间来?” 沈清安沉思了一会儿,回答:“按照现在这个情况,郡守回去总得再敲打一番,应该不会特别早,一个时辰之内吧。” 她竖起来食指,在沈清安面前摇了摇,“实则不然。” “半个时辰之内,他们一定会来的。”江芍说道。 沈清安笑起来,“为何?” “你想,高武只不过是郡守的侄子而已,又不是亲儿子,还敢这样子的横行霸道,就说明这位郡守大人应该是十分疼爱的。” 她眯了眯眼睛,“我记得昨天反正是把他打的够惨,按照这个疼爱的程度,一旦确定我们两个对这件事情无知无觉,那么肯定会放纵他这个侄子,为自己报仇。” “只不过,我们并没有打听过,高武究竟是郡守妹妹的儿子,还是郡守弟弟的儿子,我想大约是妹妹的儿子,若是弟弟的儿子,应当不会如此溺爱才是。” 沈清安也倒是没有,再说话两个人的目光一起看向楼下。 就如同江芍所料,甚至都不到半个时辰,这才大约过了两柱香的时间,外面就开始吵吵嚷嚷的。 高武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的从外面走了进来,脸上还缠着纱布,看起来滑稽又可笑。 “来人!给小爷把这里围起来!”他趾高气昂的大声喊道,这一次他带来的很显然已经不是之前的那一群草包了,非常迅速的把这里直接围了起来,动作利落干净。 江芍微微眯了眯眼睛,这才发现这一次高武带过来的人,竟然是郡守府邸的私兵。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没有想到咱们这位军守大人还真是下了血本,府邸里的私兵,竟然也敢让高武带出来。” 沈清安同样表情非常差。 “泱泱,你觉不觉得很奇怪?陈郡守虽然说是金陵城的郡守,可到底也只不过是郡守而已,哪里来的这么多装备精良,甲胄都装配得当的私兵?” 江芍一瞬间,便有些说不出话来,再回头去看,果然看得出来这些私兵装配的竟然都是军用级别的。 这可并不普通。 第365章 敢不敢下手 “你如果不提起来的话,我倒是没有仔细注意到,郡守府的私兵,怎么可能有这么精良的装备?就算是现在军中的将士们,恐怕都没有他们的装备好。” 江芍表情看起来很是难看,对于这件事情,心里面难免也是有一些疑惑在的。 她直觉告诉她,能有这样子精良的装备,那么这位郡守背后的人一定是不安好心的。 “官爷,您这是要做什么?咱们茶楼是小本生意,您这样子让官兵围了,这这这,茶楼开不下去了呀!” 四祥立刻上前说道,表情看起来十分的为难,整个人都有一些惶恐。 高武听了这句话之后,只是冷笑了一声,一把将人推开,走到了里面:“你这茶楼里面竟然敢窝藏贼人,小爷我毕竟是举人,自然是应该管一管的。” 他说完之后,猛然回过头来盯着四祥,“你!还不把那贼人藏身的地方告诉小爷,否则的话,小爷就让你这茶楼真的开不下去!” 四祥整个人的表情顿时皱了起来,“官爷,你也别为难小人,小人是真的不知道呀!” 高武冷笑了两声,笑得非常阴险。 “你不知道是吗?”他说完之后随手抄起来旁边的凳子,便狠狠的朝着地上砸去,顿时那凳子便四分五裂,木头渣子飞溅。 此时此刻,在茶楼里的众人,都有一些惊恐,纷纷的朝着这边看着。 “都看什么看!自己没有事做吗?”高武又大声的质问道。 明明是他制造出来的动静,引人侧目,目的也是为了让所有人注意到这边,可是真正的看过来之后,却又是这副态度。 江芍思考了一下,应该这个程度也差不多了,到她这个“对管闲事”的人出场的时候了。 她如同昨日一般,直接从二楼跳了下来,并且这一次选对了位置,直直的落在了高武的面前。 “昨日我应该说过,若你不收敛的话,那么我自然会教你什么叫做收敛。”江芍开口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挑衅,高武已经得到了自己舅舅的支持,当然不会怕。 “我倒不知你是什么身份,竟然敢如此的嚣张!小爷昨日也已经跟你说过了,你竟然敢这样子逞英雄,那么小爷就让你当狗熊!” 他说完之后连忙后退了几步,像是生怕江芍又会冲上了一般,“来人就是这个人,谁给小爷抓住他小爷重重有赏!” “断胳膊断腿也可以,只要是活的,小爷就有赏!” 高武说的这句话,其实是十分残忍的,这些杀红了眼的士兵们,若是真的动手,江芍是真的会受伤。 江芍虽然说有以一敌百的能力,可是说到底,毕竟受伤了,明日便是要治疗的时候了,自然这个时候不能节外生枝。 她往后退了两步,盯着左右朝自己逼过来的人群,非常迅速的先将右边的人解决掉,在左边的人冲过来的时候,直接一脚踩在了他们的头盔上,直直的跃向高武。 高武非常惊恐的看着,朝着自己跳来的江芍,嘴里面求饶求救的话,甚至卡住都说不出来。 下一刻,他只听到了自己骨头断裂的声音,江芍直接一脚踩在了他的肩膀上,狠狠往下一摁。 “啊!” 仿佛杀猪一般的惨叫声直接响彻了整个茶楼,让所有人为之一颤,纷纷立刻回过头去,都不敢再看这边的情况,生怕再多看一眼,就会被这高武记恨上。 江芍也没有犹豫,从小腿侧直接抽出来一柄匕首,直直的对准了高武的脖子,冷冷的抬眼扫视着周围的人说道:“谁敢再上前一步,我这匕首就划下去。” 高武被吓的两股战战,连忙大声喊道:“别动,都别动!” “侠士侠士,你不要激动,你这一刀下去,咱们两个可就真的都完了,你听我说,你只要愿意把我放了,那么我们之前的一切我都跟你一笔勾销,行不行?” 高武从来没有觉得,自己说话能这么利索。 江芍闻言,实在是忍不住笑了:“刚刚不是还扬言,跟我说什么,要让我变成狗熊吗?” “怎么现在又开始求饶了?高举人,看来你也不怎么样啊。”她说这些话就是在故意刺激高武。 高武敢怒不敢言,毕竟脖子上冰凉的触感还存在,心里是真的怕,如果真的触怒了江芍,可真要死在这儿了。 “侠士,你别激动,你也知道的,我舅舅可是陈郡守,你只要放我一命,我一定去我舅舅那里给你美言几句,别的不说,为你在官衙里谋个一官半职的不是问题,你可别冲动啊!” 他的声音依旧在发抖,目光死死地盯着抵在自己脖子上的那把匕首。 她笑了,“我倒是没有想到,郡守居然还有这样子的能力。” “金陵城毕竟是富庶之地,想必咱们郡守应该也是富的流油吧?” 高武一听,这大概是为了财来,心里一喜,这拿钱可比给他们找个官职简单多了,连忙点头:“是是是,侠士你就说一个数字,然后我立刻让下人去拿钱来!” 江芍听着这些话,心里越听越气。 随随便便能拿出许多钱来,还能任意的调动所有的职位,看来这金陵城还真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看不上。”江芍道,最后一把拎着你的后脖颈,将人提了起来,但是匕首依旧没有挪开。 “走吧,诸位带我去郡守府,我要去见一见咱们的郡守大人。” 江芍说道。 所有人都是一愣,没有想到,江芍居然会选择自投罗网。 “一群饭桶,你们还愣着干什么?没听见咱们这位大侠说要去郡守府吗?还不在前面,赶紧带路!” 高武听到这句话之后,也是非常的激动,一边骂一边说道。 他心里的算盘打的响亮,毕竟这郡守府是他们的地盘,挟持他进了郡守府之后,只能说是任人宰割了! 江芍如何能不知道呢?就只能看看,到时候这位金陵城的郡守大人,究竟敢不敢下手了! 第366章 好大的威风 沈清安一直在二楼,看着下面的情况,眼看着,江芍已经跟他们离开,也默默的跟了上去。 江芍并没有按照他们的邀请,挟持高武上马车,反而是就这样子把刀架在高武的脖子上,在大街上大摇大摆的走着。 所有人看到这边的情况之后,都是微微一愣,纷纷窃窃私语道:“这是什么情况?那不是郡守大人的侄子,高武高举人吗?” “是啊是啊,那男子是什么人,竟然敢这样子对待高举人,难道就不怕郡守大人报复吗?” 江芍听着周围百姓的议论声,心想着这高武应该是横行霸道惯了,这些百姓看到他被挟持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生怕她会下场凄惨。 “看来,高举人平日里还是挺威风的,这些人看到你被挟持之后,竟然还在担心我的安危。” 江芍漫不经心的说道,高武现在听到她开口说话,心里面就只觉得打颤。 “大侠,这说的是哪里话?只不过平日里有些威严罢了。”他说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一些心虚,可是不管怎么样都先,只能这样子说着,否则的话,这匕首恐怕真的要把他的皮肤割开了。 江芍冷哼了一声,什么都没有说。 这茶楼的选址是沈清安亲自挑选的,为了方便收集情报,所以距离郡首府并不算是很远,大约是走了半柱香的时间,一行人就已经停在了郡守府门口。 “阿武!我的阿武!大胆贼人,你竟然敢伤害举人!” 才刚到了门口,就看见了一个穿着华丽的女子,立刻就要冲过来,但是却被旁边的士兵拦住。 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江芍,只看着那个眼神,竟然恨不得想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江芍没有多分给他一个眼神,反而是直接看向站在人群最前面的郡守。 她也没什么打算,要主动开口说话,反而在原地站定手里,依旧挟持着高武,静静的看着他。 “这位大侠有什么条件,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你先把刀放下来,若是真的将人伤到了,那可就不好了。” 毕竟是当了这么多年的郡守,看到这样子的情况,也是非常的冷静,劝阻着江芍。 江芍冷哼,“你打量我是个傻子吗?” “我现在手里的匕首一旦放下,你藏在府中的弓弩手,便会朝我万箭齐发,到时候我恐怕连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吧?” 江芍说完之后歪了歪头:“郡守大人,我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不论是弓箭,弓弩还是刀枪剑戟,府内私兵可以动用的规格与您现在实际拥有的并不相符吧?” 郡守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很显然瞳孔缩了一缩,表情顿时便有些冷冽了起来。 “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就是我郡守府可以使用的规格哪里来的?江湖草莽居然敢信口雌黄!” 他说完之后抬起了手,看样子应该也顾不上高武的性命了:“来人!杀了这个信口雌黄的贼人!” 郡守的话音刚刚落下,果然郡守府的墙边便立刻出现了一排弓弩手。 江芍盯着那些弓弩手,看着其实是在盯着他们手里的弩。 这些弩箭,实际上,只有军中之人才可以申请制作,一般也都是由兵部下发到各个军中。 发现私制弩箭的,一律按照意图谋反的罪名惩处。 没有想到,这陈郡守手里面,居然有这么多弩箭! “不行呀,哥哥!阿武还在他的手里面呢,你现在要是把他杀了的话,那阿武怎么办?阿武不是要跟着一起死了吗?” 旁边的美妇人立刻朝着陈郡守看去,并且发了疯的阻拦。 陈郡守对此,并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又抬起了手,直直的看向了江芍那边。 江芍表情看起来非常的轻松,仿佛被弩箭指着的人不是她一样。 “行了,你不要胡闹,退后去。阿武会沦落到今天这个下场,全是因为他自己!怨不得别人!” 他说完之后就将自己身边的妇人推开,马上便要下令。 “郡守大人好大的威风,本王竟然不知郡守大人能有如此魄力。” 沈清安从人群之中慢慢的走了出来,并且当着郡守的面抹掉了脸上的伪装。 陈郡守看着,沈清安就这么淡定地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整个人都愣在了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他。 他立刻看向了墙边,那些弓弩手还没有退下,手里一把又一把的弓弩,正昭示着他的罪责。 江芍眼看着确实也装不下去了,也把自己脸上的伪装抹去,“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我本来还想着再演一会儿呢,就是不知道郡守是否真的下得去,狠心把自己疼爱了这么多年的侄子杀了。” 她语气平淡的,就像是在说一出与她毫不相关的戏码一般。 陈郡守面如死灰,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然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不仅如此,他们两个还就是茶楼的主导者! 怪不得一点都不害怕,怪不得如此有恃无恐! “舅舅,舅舅救救我呀!”高武原本还一直安静着,现在看到了一脸死灰的陈郡守,就算是再迟钝,也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江芍笑嘻嘻道:“高举人,你就别指望你舅舅了,你舅舅现在呢,也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呢。” 他非常惊恐地看着自己身边的人,怎么都没有想通,为何忽然就从男子变成了女子? “陈郡守,你屯藏私兵,还私造武器,你可知道这是诛九族的大罪?”沈清安问道。 陈郡守一直不曾说话,整个人站在原地,微微颤抖着,目光死死的盯着两个人。 诚如沈清安所言,他现在犯下的是灭九族的大罪,如果不做点什么的话,恐怕真的要将陈氏一族全部葬送了! 他转着眼珠看了看周围,又回想起来他们二人此次行程,并非是公事而来,想来应该,也不曾带什么护卫,心里慢慢的萌生出来,一个更加狂妄的念头。 只要把他们两个杀了,就没有人知道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367章 大胆的猜测 江芍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正死死盯着他们,两个人看着的陈郡守,从这个眼神之中看出了一丝不同寻常,立刻便察觉到,恐怕是起了杀心。 她将匕首收了起来,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直接挑断了高武的手筋。 他惨叫一声,倒在了地上,江芍也没有犹豫的将他的脚筋也直接挑断。 接连如此痛苦,高武甚至连喊叫的声音都逐渐凄厉起来。 陈郡守立刻回过了神,看着地上浑身是血的高武,眼神之中充满了怒色:“你们竟然敢对他下手!” 他忽然之间抬起了手,正是准备发号施令的动作。 江芍幽幽道:“郡守大人可是想好了,你过阵准备在私造兵器的罪名之上,再添一条谋杀皇亲国戚的罪名吗?这样一来,可就不是斩首了,是要被凌迟的。” 她语气淡淡的,似乎,将要被害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陈郡守果然,慢慢地发起了抖。 他确实也想到了这样子做的后果。 可是如果不这样子做的话,那么接下来他也是死路一条。 “只要你们死了,就没有人知道这里的事情了!” 江芍歪了歪头,扫视了一下周围的百姓:“陈大人,这一路过来,有不少百姓都看到了,难道陈大人还准备屠城吗?” 她嘴角带着淡然的笑,面对自己现在的处境,一点都不慌张。 陈郡守像是这个时候才忽然反应过来,一般立刻朝着周围扫视过去,不少百姓异常惊恐地看着这边,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也对,有这么多人看到他们过来,有这么多人见到了他们的脸,如果现在要杀了他们,那么之后的后果的确无法估计。 江芍慢慢的走到了陈郡守面前,“束手就擒,说不定还能保住你家人的性命。” 她意有所指的看向仍旧倒在地上,表情非常茫然无措的妇人。 陈郡守整个人在颤抖着,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要如何选择,最后慢慢的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 江芍居高临下的盯着跪在地上的陈郡守,随后,朝着旁边的府兵说道:“把你们郡守大人抓起来,关到牢里去,听候发落。” 她说完之后又回过头去,准备离开。 突然感觉到自己脚边猛然一顿,一回头居然是那妇人拉住了她的衣摆。 她微微皱了皱眉,“做什么?” 妇人声音也很颤抖:“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是什么人?你凭什么抓我哥哥?又凭什么要来伤害我的儿子?” 江芍挑眉,“你聋了吗?我刚才说了,司早兵器是要灭九族的大罪,以及你儿子在外横行霸道,我没有连带着对你这个母亲进行问责,已经是我仁至义尽了,你竟还敢问我为什么?” 沈清安确实也倒是没想到,江芍竟然会这样子回答。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在旁边站着。 “我说把他拉下去,你们难道没人听到吗?”江芍语气愈加平静。 而周围的士兵都被吓了一跳,纷纷后退了两步,随后回过头去,将目光锁定在了陈郡守身上。 下一刻,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重重的摁到了地上,他却像无知无觉一般。 而一旁的陈阳,也在这一瞬间,被一起按住。 她自然十分惶恐,立刻朝着陈郡守的方向大喊:“哥哥!” 陈郡守这才猛然间抬起头来,死死地盯着沈清安的方向:“王爷,您说过的,若我束手就擒,你会放过我的家人!” 沈清安看向江芍,江芍语气冷森地回答道:“若是束手就擒,就能换来家人的平安,那岂不是也太便宜你了?” “你!” “带下去之后,自然会有人来审问你,只要你将你知道的全盘托出,告诉我你背后之人究竟是谁,那么我就饶了你妹妹。” 江芍表情是说不出来的冷冽。 “可是阿武——” “他鱼肉百姓,祸害乡邻,本来就是死罪,你还指望我把他也饶了吗?”江芍直接打断了陈郡守的话。 “带下去。”周围的士兵不敢再有任何耽误,直接把人摁住,拖了下去。 沈清安感觉到她似乎不太对劲,走过去,轻轻将她揽在怀里,“怎么了泱泱?” 她咬咬牙,“没什么,只是觉得这些人该死而已。” 江芍说着,环顾四周,看了看旁边的百姓,“你看,这些百姓明明都住在郡守府旁边,可衣裳穿的,却是那般破旧。” “再看看这些人的面色,一个个面黄肌瘦,一看就是日常吃不饱也穿不暖,才会导致这样子。” “可都说金陵是富庶之地,这些人,又怎么会变成这样子呢?” 她盯着郡守离开的方向,“难道不是拜他所赐吗?” 沈清安十分安静的,盯着此刻满脸怒容的江芍,突然有一种奇异的感觉,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发。 “泱泱,你做将军是大昭之幸事。”他的语气也非常的平静,可是就是如此平静的语气却让江芍难免生出来几分不大好意思。 她默默的从他身边走开,“哪里就像你这样子夸的了呢?” 虽然话是这么说的,可是嘴角的弧度却忍不住一直上扬着。 沈清安也倒是什么都没有说,轻轻的捏了捏她的脸,“好了泱泱,这郡守算是已经抓住了,剩下的你准备怎么办?” “自然是要好好审问他一番,把他心里想的都逼问出来。”她撇撇嘴,“他能有这样子装备精良的武器,我心里面实在是担心的很。” 她抿了抿唇,“清安,我要说一句大逆不道的话,这么大批量的武器生产,为何没有人知道?” 沈清安也有一瞬间的呆愣,随后表情却极其不自然的扭开,“你难道是要猜测,是父皇默许了这一切吗?” 她盯着他的眼睛,“你难道没有这种疑惑吗?清安,我想你未必不是没有这种疑惑,而是不敢有吧?” 江芍一边说着,伸手拉住了她的手,握的紧紧的:“我不知道,我的猜测是否正确,可是,一切皆有可能。” 第368章 不妙的猜测 沈清安心里面,自然也有过这样子的疑惑,可是越想越觉得说不通。 “我不是没有怀疑过这些,而是觉得实在是有些太奇怪了。屯养私兵,对于父皇来说应该不算是一件好事吧?” 江芍耸耸肩,“你说的的确没错,可是我总觉得,这件事情背后还另有隐情。” 她摆摆手,“算了,现在最重要的是先去审一审陈郡守,我倒是要看看哪里来的胆子敢屯养这么多私兵,且私造兵器。” 江芍正准备抬步往前走去,却没想到,还没有走出去两步,竟然就一下子被人拦住。 陈阳挡在她的面前,表情非常的认真且倔强的说道:“我兄长绝对不会是这样子的人,你若是污蔑了他,我就算是要去京城,也要告你,不管你是什么身份!” 她十分认真的说着这样子的话,听在江芍耳朵里,却只觉得十分可笑。 “在你心里,你寻找或许的确是很好的人,可是在我眼里并不是这样子的,你兄长,就是一个贪官污吏,只会谄媚奉上的狗官!” 她说到这些,还眯了眯眼睛,“不仅是他,还有你,你也是一个事事都拎不清的东西,不论是你哥是个狗官,还是你教养儿子的这件事情,没有一件事情你能脱得了干系!” 江芍把自己想骂的话骂完之后,轻轻拍了拍手,“好了,也不必要再说一些其他的了。” “把人拉下去,记得好好看,管起来,不许让她寻短见,也不许让她出去瞎跑!” “还有那边地上的那个,记得把人带到医馆去治疗一下,小心一点,不要变成残废就行。” “两个人不要关在一起。” 江芍表情看起来十分的冷,触及到她目光的一刹那,陈阳只觉得自己现如今遍体生寒。 沈清安在旁边站着也并没有出声阻拦,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处理这件事情,并且在她处理完之后,默默跟着她一起离开。 “你会不会觉得,我实在是有些太不近人情了?”江芍突然问道。 沈清安意识到这句话是在问他之后,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泱泱,我之前就与你讨论过这个问题,只要是你,不论是什么样的你,我都会喜欢的。” 他看着江芍,“泱泱,爱你,所以爱全部的你。” 江芍一时间,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才好,慢慢的点了点头。 沈清安看出来,她此时此刻对于自己陷入了深深的怀疑,毫不犹豫的捏了捏她的脸颊。 “泱泱,好了,不要再想下去了。”沈清安道,“你现如今是威远将军,威远将军就应该秉公执法,你的所行所言并没有错,反而应该反思自己的,则是他们。”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心情才稍微好了一点,轻轻的点了点头。 “那既然如此,你与我同去,我倒是要看看,那陈郡守还能给自己辩解什么。” 二人说话者就已经到了衙门牢房,这个时候,江芍所做的那些壮举,几乎已经传遍了整个金陵城,他们那里还能不知道这位宁王妃兼威远将军,是如何的一个行事果决,不拖泥带水。 众人在看到他们两个人一起出现的时候,纷纷后退了半步,恭顺地低下头:“见过王爷,王妃。” 江芍也懒得理会他们,径直往里面走,一边走还一边问:“人呢?关到哪里去了?” 众人对视一眼,都并不敢说什么,默默的低下头去。 “你们不愿意说,有的是人愿意说,你,告诉我人现在关在了哪里,我要亲自提审。” 江芍随随便便,就指向了站在旁边的一个小狱卒,小狱卒自然不敢怠慢,马上回答道:“回禀王妃娘娘,人确实是已经带到牢里来了,应该是带到最后面的牢房了,具体并非是属下去执行,所以属下也并不清楚。” 她点了点头,什么话都没有说,直接转头朝着最里面的牢房走去。 所有人听到风声,就算是之前有什么偷偷的小动作,这个时候也不敢再有了,纷纷退到了一边去噤声。 江芍直接一步走进了牢房里面,居高临下的看着,颓然的坐在牢房中的陈郡守。 “我刚才就已经说过了,你要是愿意把你身后之人全都供出来,那么我会考虑放你妹妹一命的。” 江芍话是这么说的,但实际上心里想着的,却从来没有过想要真的株连九族。 她一直觉得,被连坐是一件十分倒霉的事情,若对此事从来不知情,却要背负他们的后果,那实在是太冤枉了些。 所以现在看来,虽然陈阳看着好像是这件事情的既得利益者,可是,她对于这些事情,毕竟是不知情的,那么就没有必要要她的性命。 但凡有一些了解江芍,就能知道,她是一个这样子恩怨分明的性格,可很显然,这位陈郡守很显然是不了解的。 江芍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是安静的看陈郡守。 “我说。”他慢慢抬起头来,似乎豁出去了一般,静静的看着江芍,“但我想让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把这件事情如实全部都告诉你,但是你得救我妹妹。” “他们的人现在应该已经受到了风声。准备拿我妹妹来威胁我,现在我妹妹在谁的手里,我就站在谁的身边。” 他一点都不避讳自己心中所想,非常直白说道。 江芍冷哼,“这一点你可以放心,还没有什么人能在我手里把人抢走的。” “但你要是不赶紧说的话,那么我也能保证,你随时随地能跟你妹团聚。” 她就是在威胁陈郡守。 陈郡守看着她这样子说话的表情,却突然间笑了起来。 “宁王妃还真是好大的威风,就是不知道,若是你知道这件事情背后主旨是何人,还能不能如此威风下去?” 江芍不应答,只等他继续说。 “从古至今,孝字,便是一座大山。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得遵循这个字,除非不是爹生娘养的。” “不知道,王妃和王爷是不是啊?” 第369章 很特别 江芍听到这句话之后,想都没想直接一拳砸到了他的脸上,让他的脸猛然间偏向了一边,嘴里面猛的吐出了一口血来。 “我再警告你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最好不要给我耍花招,否则的话,你会吃很多没有必要的苦头。” 江芍表情冷冷的,眼神也是冷冷的。 陈郡守这才有一些不情不愿的回头,道:“我并不怕什么吃苦头,我这一辈子吃过的苦头多了去了,跟你们这些天生喊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确实是不能比。” “算了,你们这些人也未必会懂得我们的苦楚,那既然你问了我,就如实回答你。” 他看着江芍:“命令我在这个地方私造兵器,屯养私兵的,是睿王,当今皇上的亲弟弟,你们二位的皇叔。” 沈清安听到这个回答之后,不由自主的放松了下来。 原本听到他提起了一个孝字的时候,心里还担心纠结是不是他想的那样子,没有想到最终却只是说了个叔叔而已。 “不论如何,他都算是长辈,始终压你们一头,怎么,难不成,你们还要去跟皇上告发他的亲弟弟吗?” 陈郡守表情却是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这让他们两个反而是有些沉默了,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才对。 江芍对于这个回答并不算是很意外,但还是很无话可说。 睿王的手,竟然都已经从兖州伸到了金陵城来,看来他这些年来,培养的势力应该的确不算少。 “你们几个最好是把他看住了,若是他死了或者跑了,我唯你们是问,到时候,这不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了,就是你们一人犯错,全都被连坐!” 江芍放完了这些狠话之后,就直接转身出去了。 沈清安一直默默的陪在她的身边,一句话都没有,都说此时此刻,也只是问道:“怎么样?” “我还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回答呢,原来跟我想象中的分毫不差,既然这样子的话,倒也放心了。” 江芍说到这些,慢慢的蹙眉,“只是我不知道,睿王封地在兖州,他到底是靠的什么人牵线,才能把手伸的这么长,直接伸到了金陵城来?” “其实这也是我一直以来调查的目的,现如今,我们已经知道,依附于睿王的人,大概就是和冯文良有关的那些人了。” 沈清安顿了顿,看着江芍,“我还需再说一个猜测,说不定,连镇远将军,应该也是他的人。” 江芍表情淡淡的,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神色,可是,沈清安就是能从她非常淡的表情之中,察觉到她此时心中的落寞。 “这我倒是早就已经知道了,毕竟,我现在已经跟你绑定了,除了睿王,肯定不会再有任何人会对我起杀心。” 江芍顿了顿,“睿王呢?现在人还在京城吗?” 沈清安点头,“在,而且派了人偷偷的跟着咱们,只不过,就只是一些跟踪探听消息的探子,我就没有让长风他们打草惊蛇。” 江芍抿唇,“那你现在要传信回去给他们了,告诉他们,一定要控制住这些探子往回传递消息。” 他倒是也想到了这一层,点了点头,随后又问:“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她本想要回答自己下一步的计划,突然一下子断住,歪了歪头看着沈清安,“你竟然像个老师似的,每个问题,就像是在检查我的课业。” 沈清安看她已经察觉到自己现在的意图,又笑了一下,“泱泱聪慧,我还想着有什么能教一教你的,现在才突然发现,你根本就不需要我教。” 她此时此刻,倒也不知该不该笑了。 “原来在你心里,我就这么没有谋划?”她故意问道。 其实也不是故意的,想要刁难沈清安,可是心里面有千万般想法,此时此刻,却又不知如何纾泄,只能依靠着,这样子的办法转移注意。 “怎么会呢?我们泱泱,可是百战百胜的女战神,如果没有一些谋划的话,在战场上早就死了。” 他表情里多了几分担忧,“可是你又太纯真,我怕你会被欺骗。” “而现如今看来,果然如此,他们果然都在骗你。”沈清安道。 江芍一时之间脑子里面,划过许多人的脸,最后有些无可奈何的笑了,这笑容多少有一些苦涩。 “算了算了,我们现在说这些,也没什么意义。”她抬眼看着沈清安,“我们需要把这里的消息,尽快传回给父皇。” 沈清安替她捋了捋鬓边的长发,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泱泱,现在可以好好休息了吗?今日情绪起伏如此之大,我都怕会影响明日的治疗。” 沈清安说起来这些话的时候,语气平淡至极,仿佛明日将要遭受万虫噬失心之苦的人不是他。 江芍也是猛然想起此事,“你说的是,是成是败,就等明日了。” 她提起了这些事情,难免还是有一些紧张,摸了摸自己的手,问他:“如果以后真成了一个废人,那你——” “我们泱泱不会是废人。”他打断,“就算是缺失了一条手臂,泱泱依旧会是很厉害的人。” 江芍猛然一下子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不知道该回答些什么才好,呆呆的盯着沈清安。 “好了,我知道你一定会杞人忧天的,回答的我已经告诉你了,还有什么别的顾忌吗?” 他笑眼弯弯问道。 江芍慢慢的摇了摇头:“没了。” 说这些的时候,仍旧直勾勾的看着沈清安。 她其实也有一些记不起来,最开始遇到沈清安时,他是什么样子来着? 或许是清冷孤僻的,也或许是高高在上的,但总之不是现在眼前这一幅温柔和煦的模样。 是她改变他了吗? 江芍心里想着这些,不由自主的凑近了沈清安几分,眼眸盯着他的嘴唇和眼睛扫视。 沈清安见状,所以有些紧张,可还是没躲闪。 她道:“清安,你在我的面前,我感觉很特别。” “是只对我一人,如此特别过,是吗?” 第370章 特别 沈清安闻言,心里却没来由的有一些慌张,下意识的便以为,她是不是更喜欢以前的他? “如何特别?你……不喜欢吗?” 他的问题有一些小心翼翼,反倒是听的江芍心软下来,“清安,我一直说短时间内我可能不会再爱上他人了,可是我今日才恍然间发觉,或许我爱上的人,从始至终就只有你。” “对宋彦恒,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只对你有。” 江芍这句话说的十分的认真,竟然从她的眼神里都看不到任何一丝丝其他的欲望,有的,只是有些笨拙的,最纯粹的在表达自己的爱意。 沈清安忽然就想到自己对她的爱从何开始,又为什么扎根。 十分突然的,他笑了一下。 “为何忽然之间要与我说这些呢?”沈清安问道,也的确是有一些奇怪,江芍这样突如其来的剖白。 “没什么,只不过是在回忆你我初见时的样子,又对比了一番,你现在的模样,我想该不会是我改变了你吧?” 江芍说着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之间笑了起来:“可是又仔细想了想,你在面对我的时候,好像从来都是特别的并不存在,我将你改变的事情。” 沈清安笑意之中之中满是温柔,非常肯定的点点头,“说的没错,自然是如此。” “所以,我确实是十分好奇,你真正察觉到非我不可的时候,便是在小时候吗?” 江芍对于这个问题一直都很想问,可是却不知道该找一个什么时机开口,虽然现在也并算不上是什么好时机,可终归是能开得了这个口。 沈清安微微停顿了两下,脑海之中回忆着的,却是她曾奄奄一息躺在他面前时的画面。 究竟是什么时候非他不可的,他并不知道,可是却是在这个时候,明白了,他若是失去了她,会是何等的痛苦。 “算了,我烙印在你心里的时间,恐怕比你自己记忆中的还要长些。现在问你,你或许都答不上来,不问了。” 江芍已经不曾是方才那般焦躁的表情,反倒是笑意盈盈的。 见她整个人终于已经放松下来,他心里也松了口气。 有关于金陵城的消息,已经快马加鞭地传了回去。 沈清安在思考,这封信究竟是要递交给谁的时候,犹豫了一下,脑海之中突然浮现起了江芍说到的怀疑。 虽然的确是微乎其微的可能,可是,如果真的是那万分之一,那么,他想他其实是读不起的。 所以,沈清安选择将这封信,递交给沈知意。 沈知意在得知这封信上的内容之后,自然会选择,是否要将这件事情告诉皇帝。 入了夜,夜凉如水。 沈清安站在床边,静静的看着江芍的睡颜,她此时此刻的睡姿,是最不设防的模样,也证明着,她对他是完全信任的。 他思考了片刻,才转身朝外走去。 此刻,外面的天色如泼墨一般深沉,沈清安静静的走了出来,看到了站在院子里的神医。 他走了过去,朝着神医拱了拱手,“劳烦您了。” 神医摆了摆手,从自己的怀里面拿出来了一个看起来非常精致的小瓷瓶。 “这个小瓷瓶里放着的,就是赤线蛊,我要再提醒你一遍,若被此物钻入体内,必然是十分痛苦,并且接下来还需给你放血,你果真受得了吗?” 神医说道,手里面紧紧的捏着那个小瓷瓶,并没有松手让沈清安拿走。 沈清安并没有多过思考,用了些力气,便把那小瓷瓶从神医手里抽了出来,“自然是早就已经想好了,神医不必过虑。” 话音落下,他单手将那小瓷瓶的盖子打开,里面游出来一只,浑身血红的细长虫子,动作极慢。 沈清安刚刚被这东西趴到皮肤上时,只感觉到冷的浑身一颤,紧接着,便感觉到这赤线蛊爬过去的地方,火辣辣的疼。 他并未动丝毫,只是慢慢的皱紧眉,眼神一动不动地落在那,慢慢向上游移的虫子身上。 手臂上的皮肤被慢慢啃噬着,那条虫子居然就顺着手臂破开的小口,钻了进去。 他忍不住闷哼一声,却并没有任何动摇,反而是紧紧地攥紧了手。 神医在旁边看着他,只是慢慢的皱起了眉,看着他越发痛苦的表情,他也有一些不忍直视,慢慢的转过头去,并不继续看下去。 沈清安感受到手臂上的疼痛,越发明显,紧接着,整条手臂慢慢的麻痹,甚至到最后,他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这条手臂的存在了。 此时此刻,他的额头遍布着密密的细汗,甚至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沉重了不少。 沈清安已经许久没有体会到过这种浑身发软,手脚不能控制的感觉了,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他用另一条手臂死死地撑着地,汗珠汇集到了一起,重重的滴落在了土地里,随后融入了泥土,消失不见。 沈清安死死地咬着牙关,一时间只能感觉到此时此刻头晕目眩,抬不起眼,望不见眼前的一切。 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却根本没有任何站起来的力气,到最后慢慢的闭上了眼睛,一下子滑倒在地。 “王爷!”神医一回头就看到了他摔倒,着实是被吓了一跳,连忙跑了两步,在他身边蹲下,随后伸手替他探了探脉,还好,只不过是赤线蛊毒入体,并不是引起了什么不良的反应。 他非常无奈,“都说了这个过程一定会极其痛苦,恐怕会承受不住,就是不听,非要尝试,瞧瞧,现在受不住了吧?” 神医嘴上是这么说的,但是还是费力的将人扛起来,拖到了旁边空着的房子里面,并且把人搬到床上去安置,将自己随身带来的药丸抵着他的喉咙喂了下去。 随后也并没有犹豫,直接将屋子里的茶杯拿了过来,取出一柄银制的匕首,轻轻划开了他的皮肤,将里面的血接出来。 趁他现在还没醒,正好把放血的事情也干了,免得还得再晕一趟。 第371章 治疗进行 沈清安好不容易转醒,看到了神医居然把着他的胳膊在往外放血,眼看着那茶杯就已经慢慢被接满了。 他醒了没有多说,就默默的看着神医放血。 神医猛然间,一回过头来,措不及防的看到他正盯着茶杯,也是被吓了一跳,“这是先前就已经与你说过的,药引子。” 沈清安听到声音如此着急解释,轻轻笑了一声,点点头:“神医不用担心,此事我早已知晓,不会诘问。” 神医一顿,又道:“总得叫你自己知道,不过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醒的这么快,看来身体还是很不错的。” 他嘴里是这样子说着的,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含糊,重新拿出来那个小瓷瓶,随后,不知在他方残伤口上抹了什么药膏,那浑身赤红的虫子便从里面重新钻了出来,乖顺的回到了瓷瓶里。 沈清安此时此刻,确实也感觉自己还有一些虚弱,慢慢的坐了起来,“怎么样?够吗?” 神医点了点头,“无论够不够,都得足够,人血放的太多,也是会有性命之忧的。” 沈清安不再言语,本来想起身下床,却没想到在支起来的一瞬间,就感觉到了一阵的头晕目眩,险些跪到地上。 神医上前来,连忙扶住他,“你现在放了这么多血出来,还刚被蛊虫嗜咬,身体虚弱的很,不要妄动。” 他点头,“多谢,但是不行,我得回去,泱泱若是没有见到我在身边的话,她会担心的。” 没听到他这么说,还想要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将剩下的话都咽了回去。 “你说你这付出了这么多,还不愿意告诉他,究竟是图什么呢?”神医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药箱,一边说道。 沈清安笑笑,“没有什么目的,只是希望她健康平安,仅此而已。” 神医听到他这么说,忍不住乐了,“你倒是真爱,算了,老夫活了这么长时间,确实也很久没有见到如此真挚的情感了。” 他起身,“行吧,这一次,老夫必定会全力以赴,让你这心愿成真。” 沈清安非常端正的拱手行礼:“多谢神医。” 日光洒在江芍的眼皮上,一时间让她觉得十分刺眼,不得已慢慢睁开眼睛,恍然间,感觉身旁一空,立刻转过头去,看到沈清安确实不在。 她原本还有些困顿,下一瞬间,立刻清醒了过来,猛然间起身,就准备出去找人。 才刚坐起来,门就被人从外面拉开,沈清安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粥。 “醒了?泱泱,吃点东西吧,吃完之后我们去找神医。”沈清安说道,嗓音柔和温暖,让江芍心里安定许多。 她点点头,伸出手去接粥碗,却忽然在空气之中闻到了一股若有若无的血腥味。 江芍微微皱起眉:“你受伤了吗?” 沈清安拿着碗的手微微一顿,随后松开手不动声色的挪开,“我当然没有受伤,怎么忽然之间这样问?” 她捧着粥碗,“我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但是很淡。” 江芍说着拿勺子搅了搅碗里的粥,“在战场呆了这么多年,血腥味对于我而言是一种非常致命的伤害,所以对于血腥味我还是比较敏感的。” 她说到这里,目光紧紧的锁定了沈清安,“真的没事吗?” 沈清安顿了顿,“没事,泱泱。” 江芍盯着他的背影,二人之间非常诡异的沉默了许久,到最后,江芍只是轻轻的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二人之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直到最后出门之前,江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别受伤。” 她说完之后,从他身旁掠过,直接朝前走去。 沈清安一时之间话堵在了喉咙里,最后却什么都没有说,默默的跟了上去。 两人一起到了神医的府邸,开门的人依旧是小春,她看到两个人站在门外,笑了起来道:“你们来了?师父已经在里面等着了,你们跟我来吧。” 江芍点点头,朝着小春一笑,然后跟着小春一起到了屋子里面。 “要重塑筋骨,一定要承受莫大的痛楚,王妃,我便是要向你最后再确认一次,你准备好了吗?”她认真问道。 江芍点头,“多谢神医,愿意帮我,我自然是已经准备好了的。” 她点头,“那既然如此,你跟我到里面来,师父已经给你熬好了麻沸散,以及稳定心神的药剂,你喝完之后,就躺到床上去。” 江芍“嗯”一声,默默跟上,其实心里难免的还是有一些紧张的。 毕竟,如此一来的话,她是要将自己完全交付到这位神医手上,并且,这一次治疗的风险还非常的大,所以很难不紧张。 沈清安此时也从门外进来,他走向了神医,不知道两人说了什么,神医转身出去,他朝着她走了过来。 “别怕泱泱,我会一直在这儿陪着你的。”他说道,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江芍倒是笑了,“我听说,进行这种治疗的时候,是不能有闲杂人等在旁边的,神医难不成同意你留下吗?” 沈清安点头,“我刚才问过神医了,只要我不妨碍他,是可以留在屋里的。” 说完这些之后,他温和的笑着捏了捏她的鼻子,“你就放心吧,我一定不会让你出事的。” 江芍没有在说什么,反而是将手里的药剂一饮而尽。 她如小春说的那般,重新坐到了床上,不多时,竟然感觉有一些头晕目眩,一时之间,除了,记得要紧紧的抓住身边之人的手之外竟然什么都记不得了。 江芍彻底晕了过去,静静的躺在床上。 神医从旁边走了过来,看着她的脸,叹了一口气,“接下来我要开始了,你切记在旁边不能出声,也不能对我有任何扰乱的心境,否则的话,我并不能保证,她的经脉是否还能完整。” 沈清安郑重的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不打扰。 小春非常利索的,将周围的白布围了起来,随后将准备好的工具摆放到了神医的手边。 一切就绪。 第372章 尝试 整个屋子里弥漫着的都是浓浓的血腥味,沈清安站在旁边,看着那柄锋利的银质小刀,轻轻的便划开了江芍的肌肤。 神医的动作非常小心翼翼,没有多长时间便布满了细汗,旁边的小春立刻上前去替他擦拭着额头汗珠。 一时间,屋子里面没有什么别的声音,只能听得到利刃刺入皮肉的声音,以及各种工具碰撞产生的声音。 还有江芍几不可闻的痛吟。 沈清安自然遵守诺言,并没有进行任何阻碍,紧紧的攥着江芍的另一只手。 他是并没有注意到时间的,直到神医长叹了一声,“好了。”随后,他几乎是虚脱的要跌倒在地上,被身后的小春扶了一把,才勉强的站住。 “我能做的我都已经做了,接下来就得看她自己的造化了,等到明日醒来,让她尝试着抓握东西,如果能稳稳的握住一把木梳或者一只小碗,那么问题应该不大。” 说到此处,神医微微顿了一下,慢慢的皱紧了眉,又看沈清安,“但如果这两样东西抓握不住的话,那就让她试一试,更轻一些的东西,但是这样一来的话,她是否能恢复如常,可就不一定了。” 沈清安听到这些话,心里面难免是十分紧张的,这毕竟关乎着江芍的一生。 “我知道了,必然会多多注意的,多谢神医出手相助。”他说完之后,便非常恭敬的拱手弯腰作揖。 神医摆摆手,“这真正麻烦的,还不是这些。” 他又拿出来一个,与昨日夜里的小瓷瓶长得非常像的瓷瓶,交给了沈清安,“这个里面也是蛊虫,这里面的蛊虫名叫断续蛊,蛊虫如其名,对于断续,是有奇效的。” “如果出现了,她抓握不住的情况,那么,就只剩下这一个办法了。” 沈清安听到神医有些严肃的语气就知道,恐怕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 “所有的蛊虫,都是依靠人的血肉生长的,这只断续蛊也不例外,断续蛊需要依靠人血喂养七日,才可以使用。” 神医话音落下,沈清安有些疑惑:“仅仅七日?” “什么叫做仅仅七日?每一日,太阳升起之前以及太阳落山之后,你都需要让蛊虫幼虫钻入体内蕴养,那痛楚只会比赤线蛊进入体内更加痛苦。” “如此往复,这蛊虫才能有断续之效,否则你以为这东西这么好用,为何许多人从不愿用呢?” 神医有些没好气的说道。 沈清安听到他这么说,难免又有一些奇怪。 “这也有一些说不通,既然有这样子的奇效,那些作恶多端之人,为什么不去帮一些奴隶来做量产呢?”沈清安如此发问。 神医又冷哼,“这就是鹧鸪虫的奇妙之处了,毕竟是个活物,它能感觉到你的心绪,若你是在极度恐惧且抗拒的情况之下,你别说是养七日了,七七四十九日都没用。” “可若是精心呵护着,心甘情愿去喂养它,那么只需七日就能练成。” 沈清安很少能接触得到蛊虫这样子的东西,所以听闻神医此言,还有一些意外。 “之所以我愿意告诉你这个办法,就是看中了你能为了自己王妃牺牲,昨日夜里的赤线蛊你也能熬得过来,那就说明,面对断续蛊,也没有什么问题。” 沈清安听到神医这样子说,自然是十分感激的,马上握紧了手里的瓷瓶:“多谢神医。” “对了,这个呢,就是引导蛊虫从身体里钻出来的药膏,通常让蛊虫在身体里呆一柱香左右的时间就够了,时间再长的话对你身体损伤实在太大。” 神医一边交代,一边把自己手里的东西,一股脑的都给了沈清安。 “既然事已至此,我也有些话不得不再提醒你一遍,虽然说这蛊虫好用,可是对于你身体造成的损害是不可逆的,到时候是否要用,全看你自己。” 言罢,神医收起了自己的药箱,转身往外走,小春也马上跟上。 沈清安直到深夜离开,也没有进行阻拦,自然是心中已经打定主意,只要江芍有需要,他一定会做的。 江芍转醒时,天色已经又一次暗了下来。 她转过头去看着外面的天色,一时间还有一些恍惚,不知道自己这过的究竟是哪一天了。 江芍想要指着身体坐起来,发现自己的右臂完全使不上力气,只能勉强凭借着左臂坐好。 沈清安原本是靠在床边闭目养神的,如此自然是听到了动静,立刻睁开眼睛看向江芍,“泱泱,感觉怎么样?” 江芍没有说什么,而是慢慢的把目光落向了自己的手臂。 不知道是不是麻沸散已经失效的缘故,她感觉到自己的手臂钻心的疼。 她脸色并不好看,摇了摇头:“不知道该怎么描述这种感觉,但总之胳膊很疼。” 江芍说道,沈清安眼神之中,满是心疼,随后,从桌子上把一只空碗拿了过来,递给江芍。 “你昏迷了一天一夜,总算是醒了,想来试试能不能握得住这只碗,然后吃些东西恢复恢复体力。” 沈清安道。 “碗?”江芍有些疑惑,但还是听他的话,伸出右手去接过了那只碗,刚准备用些力气抓握,整条手臂便刺痛一下。 她疼的倒吸了一口凉气,自然那只碗也没有拿稳,直接摔在了地上。 沈清安看着在地上四分五裂的瓷碗,眸色稍暗。 “抱歉,清安,不知道为什么,我一旦抓握东西,手臂便十分刺痛,根本抓不住。”江芍还以为这是因为刚刚做了治疗的缘故,有些愧疚的道歉。 沈清安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从一旁的梳妆台上又拿了一把木梳子递给江芍,“你试试这把梳子呢?” 江芍看他的脸色并不怎么样,心里面也知道他是担心,所以便去拿那把梳子。 她这一次做好了准备,已经准备好了,忍着痛意也要抓住梳子。 可是这一次也终究是事与愿违。 “啪嗒” 木梳子从她的手中滑落,摔到了地上,躺在了那碎裂的瓷碗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