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兼祧两房后,病弱大嫂重生杀疯了!》 第1章 重生灵堂杀小叔! 平章七年,冬月初三。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半日,笼的安平侯府一片雪白。 奠字灯笼高悬,主家从上到下都系了孝布。 “哎,要说这安平侯府运道也忒差了些,老侯爷十年前落道观寻仙问道,好不容易世子赵林舟争气,四年前得武状元,娶了恩师镇国公的嫡女姚兰枝,还生下一个麟儿。” “眼见着娇妻幼子前途正好,谁知竟战死沙场了,可惜,侯府怕是从此没落了。” “也未必,侯府二郎赵林恒上个月才入了翰林院,侯府日后得靠他了。” 宾客们低声讨论着,一院之隔的灵堂里,赵林恒意得志满,死死攥着白衣妇人的手,把人困在了棺椁后。 “嫂子,我愿兼祧两房,你意下如何?” 姚兰枝猛然睁开了眼。 满目血红还未褪去,冷汗濡湿后背,她愣怔的看着周遭环境。 香烛高燃,纸钱焚烧,白幡扬起。 这是……灵堂! 她重生了! 重生到了一年半前,赵林恒灵堂强迫她,兼祧两房的时候! 她本是镇国公府嫡女,18岁嫁给安平侯府世子赵林舟,婚后婆母和善,夫君温柔,不过一年她就诞下麟儿赵明澜。 赵明澜三岁那年,夫君战死,只背回来半幅盔甲,立了衣冠冢。 小叔子赵林恒给她下药,在灵堂强迫了她,之后又拿儿子的性命威胁,要她同意他兼祧两房。 彼时赵林恒已经娶妻,她豁出去脸面将此事闹出去,却反被婆母泼脏水,诬陷她不守妇道。 她被囚禁在侯府一年有余,榨干了所有的利用价值,直到赵林恒腻了她,竟哄骗赵明澜送来一杯毒酒! 姚兰枝死后恨意难消,灵魂在侯府不散,只见—— 她那年仅四岁的儿子赵明澜,背负了“毒杀亲娘”的罪名,被乱棍打死,丢到了乱葬岗被野狗分食! 她远在边关的兄长赶回来为她讨公道,却被诬陷通敌叛国,被凌迟处死! 可那之后,她竟看到了早已死去的夫君赵林舟! 他并没有死,而是在受伤后被白月光所救,顺势假死跟人躲去了世外桃源,如今她跟儿子都被除掉,他带着白月光回京,跟家人团圆,光明正大迎娶了白月光! 侯府踩着她全家的骨血,攀上登云梯,从此富贵荣华! “弟弟当时兼祧两房,也是为了咱们侯府好,是那姚氏荡妇心毒,生下的孽种也随了她!” “大哥说的不错!镇国公府也都是乱臣贼子,这种贱种母子,死有余辜!” 与记忆里一模一样的声音,在姚兰枝耳边响起,重叠! “兰枝,你今年也才二十出头的年华,你愿意为大哥守寡,我却不愿让你后半生孤苦。” “何况明澜今年才三岁,你就算不为自己,难道不为他考虑?” 他叹了口气,发誓似的,一只手在姚兰枝的腰上摸索,解开了她的扣子,灼热的呼吸落在她耳侧。 姚兰枝出身镇国公府,将门之家,但她因为娘胎里带了病,天然体弱,自带三分弱柳扶风的风流姿态。 她杏眼桃腮,一双眼睛浸润着水汽,身段窈窕,腰肢不盈一握,别处倒是丰腴,比青楼女子还会勾人。 从第一眼见到她,赵林恒就起了贼心,可惜她嫁给了大哥。 但是现在,大哥送回了衣冠冢,依据他们商量的计划,姚兰枝也活不了多久了。 死前让他风流一把,也算她的福分了! 赵林恒还在循循善诱,已经不叫大嫂了,改唤她名字,去亲她修长的脖颈。 “兰枝只要点一下头,此后弟弟兼祧两房,必然不叫你再吃半点苦头!心肝儿,我会好好对你的!” 姚兰枝死死的掐着掌心,鲜血淋漓,声音嘶哑如厉鬼:“赵!林!恒!” 赵林恒听出她声音不对,只以为是自己戳中了她的心事,还没等反应,就见姚兰枝抬头,主动搂住了他的脖子。 一道金簪晃过,猛然扎进了他的后脖颈! 灵堂烛火通明,赵林恒下意识不对,偏头避了下,金簪就扎透了他的肩膀,瞬间血流如注。 姚兰枝不待他反抗,又骤然提膝,赵林恒躲闪不及,鼠溪被打中,整个人弓起了腰,倒在地上抽搐。 赵林恒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被姚兰枝拿一旁的纸钱塞住了嘴。 门外响起男人压低的声音:“二爷?” 是赵林恒的书童来福。 姚兰枝眼中戾气一闪,前世,就是这个畜生乱棍打死的她儿子! 她抬手扯了一道布幡,将赵林恒五花大绑,然后拎起桌上的茶壶,踉跄着躲到门后。 来福正在此时推开了门。 宾客们在外面等着主家迎接呢,二爷偏要在这时候折辱那姚兰枝,说是寻刺激。 偏偏太阳打西边出来,宁王竟然也来吊唁了,可不能耽误了大事! 他一面推门进来,一面压低声音喊赵林恒:“二爷——” 字没落地,茶壶猛然砸到了他后脑勺。 正中穴位。 来福不可置信的回头,身体已经先软了下去。 姚兰枝早有准备,直接将他也一把绑住,用门闩在里面锁好了门,拖着半昏迷的来福,扔到了赵林恒的身边。 前世一院之隔就是宾客,她怕毁了名声害了儿子,所以只得压着声音痛斥赵林恒,谁知反而被赵林恒得了机会,趁她不备,给她灌了牲畜用的烈性药! 那药强行灌了下去,她浑身如同火烧,如同牲畜一般只记得求欢,神志不清的屈服了这个畜生! 今生,她要他自食恶果! 姚兰枝掐着鲜血淋漓的掌心,从赵林恒身上搜出了药,一半倒进了赵林恒的嘴里,剩下一半,全都塞进了来福的嘴里。 赵林恒不是要来灵堂追求刺激吗,她就让他如愿以偿! 这么烈的药物,他必然能很欢!愉! 姚兰枝体力不够,两个人很快就醒了过来,但药效也在此时发作了。 她将二人重新捆绑,把他们两只手绑在一起,其余都解开。 不多时,这两个人双眼都红了,互相去扯对方的衣物,呼吸也粗重起来。 姚兰枝冷笑一声,拿起桌上的烛台,拔掉芯子,将烛台的尖端猛然插到了赵林恒的肩头! 正插在她刚刚用金簪刺出的伤口上! 一声哀嚎被来福吞进了嘴里,赵林恒有一瞬的清明,又被来福重重的压到了地上。 不过片刻功夫,疼痛就被药效所麻痹,这二人如同兽类一样,只记得原始的冲动,已然开始颠鸾倒凤了。 畜生似的喘息不绝。 姚兰枝满眼恨意,确认房中的门闩已经从里面锁好,这才抓着一柄燃烧的烛台,爬上了后窗户。 一院之隔,外面隐约还能听到宾客的说话声,都是外男,没有主家指引,不能随便进灵堂。 无人知道,这里已经上演了这样一出好戏。 好戏得有人看才是,可不能辜负了二位角儿。 姚兰枝坐在后窗上,重重将燃烧的烛台丢到了室内。 下一瞬,就见布幡燃起,窜起一丈高的熊熊火舌! 姚兰枝单手合上窗户,往外一跃—— 一道闷哼声响起。 第2章 砸到个残疾王爷? 落地的疼痛没有传来,因为…… 姚兰枝砸中了人。 冬雪扑簌簌落下,姚兰枝看着身下的男人,心跳都加快了。 那是一个很好看的男人,芝兰玉树,凤眼鹰鼻,薄唇微抿。 一开口声音珠玉碰撞,但是刻薄。 “夫君新丧,世子夫人就打算琵琶别抱?” 狐尾大氅落满了雪,男人躺在地上,成了她的人肉垫子,被砸的呼吸都不稳了,还能讽刺人。 “只是眼神不好,怎么看上本王这个瘫子?” 姚兰枝本来已经力竭,这一刻体力瞬间回归,咬牙艰难的爬了起来。 她恨不得离这人远远地:“您多虑了,我不小心摔倒而已。只是这是后院,宁王于情于理都不该出现在这里。当然,我也没有看见您。” 她瞄了一眼旁边的素舆,出声威胁:“宁王奉命前来吊唁,也不想毁了自己名声吧?” 宁王,秦时阙。 北越唯一一个异姓王。 可惜这个王位来的代价太大—— 三年前他大败苗疆,以一双废腿的代价,换来了边关百姓的十年安稳。 也换来了一个异姓王。 从此将军封刀,成了养在京中的吉祥物。 皇上大概想要彰显自己的仁慈,所以才会让宁王代为吊唁,虽然这事儿在姚兰枝看来,更像是伤口上撒盐。 毕竟让一个因战而废的瘸子安慰一个因战而死的死者家眷,这位皇帝陛下属实是有点太缺德了。 但这些跟姚兰枝无关,毕竟扎的又不是她的心。 何况宁王前来也未必就安了什么好心—— 前世她今日遭逢大难,之后被囚禁,自己声名狼藉,却也听说宁王的一些事迹,比如借着安平侯府的破事儿,从兵部拔出了不少的眼中钉。 她不乐意掺和对方的事情,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井水不犯河水。 可惜秦时阙偏要犯她。 浓烟透过窗户飘出来,姚兰枝说完就打算走,就被秦时阙一把抓住了手。 下一刻,还没稳当的身体再次倒下,姚兰枝再次砸中了秦时阙,不待她出手,反而被他辖制在了怀里。 他眼中还带着笑,声音轻佻的很:“世子夫人眼神不好,看不到本王,可惜本王倒是眼睛好,看到了不少东西,你说,我要是不小心出去说漏了嘴,诸如什么‘世子夫人给小叔子下药,成全他与小厮颠鸾倒凤’,这是不是也有碍观瞻?” 姚兰枝当时就咬住了牙。 刚才她掉下来的时候,怎么没砸死他?! “王爷这是在威胁我?” 秦时阙笑了一声,又骤然僵住。 姚兰枝直接抱住了他。 隔着大氅,仍旧能听到秦时阙过快的心跳。 她偏头,收敛了眼中的戾气,贴近了他的脸,笑得轻慢:“您说得对,我无非就是名声不好,可是王爷是金玉,是要跟我这顽石一同声名狼藉,还是高抬贵手,保您清风朗月?” 秦时阙手上力道一松。 姚兰枝已然站起了身,拂去了身上的雪:“我总归是不怕威胁的,王爷这么想沾一身腥,大可以试试看。” 她身上还有未干的血迹,冬雪吹拂,在脸上划开一道血水,好似落了血泪。 有那么一瞬,像极了地狱归来的厉鬼。 偏她脊背绷直,如悬崖青松,临危不惧。 灵堂内青烟直上,姚兰枝抹了一把脸,抬手拨乱了自己的头发,转头冲着外面声嘶力竭的喊了一声。 “快来人啊,灵堂走水了——” 断断续续的脚步声响起,她朝着秦时阙挑衅一笑,转身避开了灵堂后院的小门,穿狭窄回廊,朝着自己的院落跑了过去。 她赌,这一次秦时阙不会拦她。 事实证明,她赌对了。 从自己院子出来之后,灵堂大火已经蔓延开来。 姚兰枝像是才听到动静一般,急急忙忙的朝着灵堂跑去。因为跑的太急,摔了一跤,头发散开,额头上的鲜血滴滴答答往下落。 她不管不顾,跌跌撞撞的往灵堂里冲。 “都让开,我夫君的棺椁还在里面,让我进去!” 她声嘶力竭的哭,又惊又吓,三魂七魄去了大半,婆子们拦住她,拼命劝慰:“世子夫人,您冷静些,灵堂火势太大了!” 宾客们也都问询赶来,看她这模样,接连叹息:“麻绳专挑细处断,怎么这时节,世子的灵堂起火了?” “可怜呐,夫君死了,儿子才三岁,如今又灵堂起火,死者都不得安宁呐!” 也不知是谁说了句:“这灵堂竟无人把守吗,怎么就着火了?府上的二公子又去哪儿了?” 就在这时,突然听到灵堂里传来哀嚎声。 声嘶力竭,不似人类。 “这莫不是,莫不是闹鬼了?!” 姚兰枝瞬间哭了一声“夫君”,从下人手里抓过木桶,朝着灵堂就冲了进去:“夫君,妾身不会让你的亡魂难安的——” 她跌跌撞撞的,将那房门撞开,小厮们见状也都跟着冲了进去。 一盆盆水泼了进去,火势很快被控制住,浓烟熏呛散去,听到小厮们喊了一声:“这里,这里有人,快救人!快点,这人还活着呢!” “不对,这不是一个人,这是俩……” 话像是被猛然掐住,小厮说不出话来,姚兰枝已经撞开了小厮。 外面的宾客们也骤然瞪大了眼。 地上滚着两个人,大火把他们的衣服都给烧了一半,身上皮肤溃烂,但身体还在紧密相连。 其中一个的嘴,还贴在另一个的肩膀上。 “这,这是……” 姚兰枝手里的水桶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尖锐声音喊了一句:“二郎?!” 等等,赵家二郎? 赵林恒?! 也有下人认出了另一个人:“这不是,是二爷身边的来福吗?” 这俩虽然被烧的昏迷过去了,但还有一口气呢,下人们却不敢动了。 姚兰枝哭天抢地:“你们都愣着做什么,快救人啊!” 她哭了一声:“夫君在天有灵,必然不愿意看到弟弟受这等苦楚,快救!” 也让众人再次反应过来,这府上的二少爷是不是太不要脸皮了些,这可是他亲哥哥的灵堂! 在灵堂上跟男子行如此苟且之事,嗯……看方才的情形,这二少爷还是个兔儿爷? 宾客们来来回回的对视,互相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 “怪不得夫君灵堂起火……” 姚兰枝哭了一声,看着被烧毁不成样子的灵堂,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夫君,你在天……不得安宁啊!” 便在此时,听到一道中气十足的老妇人声音。 “你这个贱妇,对我儿做了什么?!” 第3章 婆婆给她泼脏水! 来的是老夫人温氏。 她一进来就听到宾客们的议论,再拨开人群一看,看到地上那满是灰尘跟血伤还紧紧抱在一团的两个人,险些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倒地昏过去。 “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将人抬走,拿我的牌子去请张太医来!要快!” 温氏一连串下了吩咐,姚兰枝站在原地,啜泣着,但还没忘记规矩:“给婆母请安——” 一句话没说完,温氏一巴掌就扇到了她脸上,将她的脸都打偏了过去。 “你这个毒妇,你为何不在灵堂?!你竟敢着人害我儿,他好歹是你小叔子啊,你怎能做出如此恶毒之事,毁了他后半生!” 她的儿子她了解,赵林恒虽然胡来了些,但对男人绝对没有兴趣,尤其是那个来福,相貌猥琐,她儿怎么可能看上?! 定然是姚兰枝这个贱人做了什么手脚! “来人,将姚氏给我带下去,严加看管!”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见姚兰枝骤然喷出一口血。 正吐在了她的脸上! 没等温氏反应过来,姚兰枝踉跄往后倒,摔在了地上,露出手腕上斑驳的血痕。 那是匕首割出来的伤痕。 “不劳婆母罗织罪名,我知婆母嫌弃我多时,如今夫君已去,儿媳在世上再无牵挂,这就随夫君一同去了——” 她话说完,整个人踉跄起身,朝着柱子便撞了过去! 下一刻,就见丫鬟朱瑾冲了出来,死死的抱住了她,姚兰枝手脚发软,朱瑾则是转头喝了一声:“将人带上来!” 被推进灵堂院子的,是几个小厮跟扫撒婆子。 朱瑾怒视着他们,沉声喝问:“你们几个都在负责看守灵堂之人,为何无故离开!如此懈怠,导致灵堂起火,可是故意想要害死二爷么?!” 那几个人急急忙忙跪下来,磕头求饶:“老夫人饶命,世子夫人饶命啊,并非是我们懈怠,实在是……” “实在是二爷发了话,说要我们离开一个时辰,谁都不准前来,说是……” “说是他有重要的事情在灵堂办,不准我们坏了他的事!” 那些宾客们的目光全都又回到了赵林恒的身上。 因为姚兰枝突然吐血,下人们走也不是留也不是,都不敢动了,于是这会儿赵林恒还跟他的亲亲书童在亲亲呢。 嗯,就是姿势不太雅观,衣服都被烧的差不多了,也不知道这事儿之后,他还有没有机会再搞这样的事儿了。 一群人神情各异,基本都是看热闹的心态。 温氏被先发制人,满脸鲜血还没擦呢,就被闹了这一出,顿时愤怒至极:“放肆,谁知道你们是不是串通好了,看二郎还在昏迷,就如此污蔑他!” 姚兰枝眼中含泪,迎风垂柳似的,仿佛随时都能昏倒。 她捂着自己的心口,只是默默垂泪,了无生气:“夫君,妾身随您去吧……” 朱瑾则是恨声质问:“老夫人,我家小姐当初带镇国公府百万豪富嫁进来,衣食住行贴补府上,晨昏定省皆无错漏,嫁进来三年,上上下下无不妥帖!可自镇国公府出事,您言安平侯府今非昔比,处处刁难小姐;如今世子新丧未及百日,您便连小姐的命都容不得,栽赃也要害死她么?!” 而后又劝姚兰枝:“小姐,您冷静些,便是不为自己,也想想小少爷啊!他如今才三岁,可离不得您啊!” 朱蕉紧随其后,怀中搂着三岁的赵明澜,直接往地上一跪:“老夫人,看在老国公当年对侯府的恩情,您当真容不下小姐,与她一封放妻书,饶她一条命,容她回家去吧!” 赵明澜摆动着手,看这情形也被吓到,哭着喊娘亲。 “娘亲,贺儿害怕……” 赵明澜出生时,外祖父帮着取得乳名,叫贺儿。 姚兰枝愣怔的看着赵明澜,小小的人儿到了她面前,抓着她的衣服,她再也忍不住,抱着赵明澜嚎啕大哭。 此情此景,就是宾客们也看不过眼,纷纷指责:“今日这事,老夫人确实太过苛责了些。” 姚兰枝则是擦了一把眼泪,下定决心似的,抱着儿子,含泪问:“二郎今日行为不端,酿下如此大错,还毁了夫君灵堂。不只是婆母,便是我也怒其不争,可莫说我完全不知情,便是知道什么,您这个做母亲的还在呢,难道要我长嫂如母的去代管吗?” 温氏被噎的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沉声问:“贱人,你敢诅咒我们母子?” 姚兰枝低眉顺眼:“儿媳关心则乱,婆母若有三长两短,儿媳万死不辞。” 温氏更恨了,她咬牙切齿,指着姚兰枝:“你少在这里装腔作势,今日我儿若有个三长两短,不必你自己去死,我亲自送你见阎王!” 温氏一句话没说完,听得外面下人回禀:“太医来了!” 温氏连忙吩咐人请进来,只是看到人又愣了一下:“罗院首?” 来的不是她让人去请的张太医,而是太医院的院首罗太医,这种人物,平常是她请不来的! 像是在回应她的疑惑,下一刻,就见一个黑衣侍卫推着素舆走了进来。 宁王秦时阙穿着大氅,怀里还抱了个暖手炉,嘴唇都有点发紫,声音倒是很和蔼:“是本王让人去请的。” 看到宁王来,地上顿时呼啦啦跪了一大片人。 姚兰枝随着众人一起行礼,搂着赵明澜,一颗心都紧了。 方才这里闹了半天都没来,这人如今一来就带了个太医过来,是想做什么? 秦时阙自顾说:“今日皇上命本王前来吊唁,亡魂还未上香,却先听说府上二郎与下人郎情郎意,导致走水烧了灵堂。这天寒地冻的,在地上躺这么久,说不定有碍日后。皇上体恤人,本王便请了太医院院首前来看诊,以免耽误了活人的日后。” 他一连串说下来,温氏的脸都白了。 这事儿竟然都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 不待她细想,又看到地上的二人,脸色更加发白,都是姚氏这个贱人,怎么她儿子现在还在晾着! 温氏顾不得其他,连忙吩咐人请进来,又让人将两个分不开的昏迷人一起抬到床上。 自然,金贵的是赵林恒,至于随意磕碰的就是来福了。 好不容易运送上去,又恭恭敬敬的请罗院首帮忙看诊。 罗院首先将二人分开,待得查验伤势的时候,神情一顿:“二少爷肩膀上,有一道刺出的伤痕,为他人外物所刺!” 第4章 孤儿寡母好可怜! 温氏的脸当时就白了:“太医可能看出来,是什么东西伤的?” 罗太医再次查验了伤口,跟人讲:“尖锐之物,似是簪子、粗针一类。” 簪子…… 温氏骤然看向了姚兰枝,待得看到她散乱的头发,快步过去,不待她反应过来,直接拔掉了她头上的发簪。 看到上面的血痕跟泥土后,温氏瞬间发难:“贱人,这上面还沾着血呢!你还有什么话说?就是你害得我儿!” 她将簪子递给了罗太医:“您看看,这可是凶器?” 罗太医接了过来,仔细看了看,说:“好似有些像,待我比对比对。” 听到他的话,姚兰枝身形摇晃,急切的解释:“婆母,方才来的路上,我摔了一跤,这簪子上的血迹是我摔倒所致……”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个三角眼的婆子打断:“今日宾客吊唁,大夫人在灵堂待了许久,二少爷去的时候她还没出来呢,老奴都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莫不是害了人之后悄悄逃跑了?” 有了第一个开口的,剩下也都小心翼翼的看着老夫人的面色,纷纷应和:“是啊是啊,仔细想想,先前二少爷说有事要办的时候,大夫人似乎也在……” 这府上说到底还是老夫人做主,世子夫人如今墙倒众人推,他们跟着推一把,也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罢了。 宾客们看着姚兰枝的眼神也变了:“难道真是世子夫人害得?可她没事害小叔子做什么?” 也有人打圆场:“这莫不是误会?” 温氏听到这话怒从心中起,冷笑道:“诸位可莫要被这个扫把星骗了!她就是个灾星,半年前克死了亲爹,如今又克死了我儿子!可她依旧觉得不够,竟存着心思,想要我安平侯府家破人亡啊!” 温氏越说越上火,哀嚎一声:“姚兰枝,自你进府,老身待你处处忍让,你若是想要在安平侯府独揽大权,拿去便是,何苦害了我儿啊。我可怜的二郎——” 她哭天抢地,一个字一盆脏水,也让众人都想起了先前的流言。 姚兰枝出生母亲就难产而死,当时就有人说她克亲,半年前,镇国公在边关得了急病而死,姚兰枝回去吊孝,被老夫人当着所有人的面打了一巴掌。 于是克亲的传言甚嚣尘上。 本来这事儿都要过去了,现在府上的世子死了,二郎也在灵堂出了这种事。 难道真的是因为姚兰枝是灾星? 姚兰枝摇头,想说什么,就被温氏猛然扯了一把:“贱妇,若是我二郎有个三长两短,我必要你偿命!” 姚兰枝推开她的手,含泪道:“二郎出了这样的丑事,我知道婆母心急如焚,将脏水泼在我身上便罢了,可不该这样污蔑夫君的名声!” 她指着起火后的灵堂:“他是为国战死,将军马革裹尸,连皇上都派了宁王嘉奖他的赤胆忠心,您怎可如此抹杀他以命换来的荣耀!” “还有二郎,他年轻荒唐,平日与书童厮混便罢了,可不该在灵堂胡来,如今灵堂起了火,我夫君在天之灵难安!便是他不顾念兄弟之情,非要做个罔顾人伦的畜生,您难道就不心疼亡故的儿子吗?” “夫君他已经死了,他撇下了我们孤儿寡母艰难度日,如今还未下葬呢!我知道您心疼二郎,可是为了一个荒唐的二郎,您往我身上泼脏水,您可曾想过,夫君也是您的儿子!还有我的明澜如今才三岁,他也是夫君唯一的子嗣!我坏了名声,我儿又该怎么办?” 她字字泣血,年幼的赵明澜见她啜泣,吓坏了,过来拽着她的衣服,哭着要给她擦眼泪:“娘亲不哭,娘亲,呜呜呜,爹爹,贺儿要爹爹……” 姚兰枝身形踉跄,抱着儿子,看着灵堂的方向:“夫君,你睁眼看看啊,你怎么忍心撇下我们母子二人,去了黄泉啊,我孤儿寡母的,要被欺辱的活不下去了——” 孤儿寡母,一片哀声。 于是,被温氏带歪的方向,再次被扭了回来。 宾客们也都想起来,今日本来就是那赵林恒犯浑,拉着书童在灵堂胡来。 就算姚兰枝真的是灾星,难道还能灾星到让赵林恒自己去灵堂跟人鬼混? 这明明就是老太太偏心小儿子,欺负儿媳嘛。 温氏被姚兰枝这模样气到,张口结舌,最后只剩下一句:“贱妇,你这个胡搅蛮缠的贱妇!” 她想起旁边的罗太医,沉声道:“那凶器就在太医手里呢,这个你又怎么辩驳!” 这姚兰枝太过能言善辩,她想到这儿,又扬声道:“诸位别听她巧舌如簧,既然她不肯承认,那就报官!我当着诸位的面,让大家做见证,我们安平侯府绝不滥用私刑,我让官府来决断!” 她让下人去报官,就有宾客打圆场:“这事儿闹到官府不好吧?” 说到底,这还是家事呢,要是报官,到时候安平侯府名声不好听,姚兰枝更是毁了。 温氏哭了一声,说:“这妇人刁钻!我如今只要官府给我二郎一个公道!” 姚兰枝也咬牙:“婆母要报官,那最好不过了,我也想让府衙替我证明清白!” 一直在看戏的宁王,这时候也咳嗽了一声,道:“既然如此,那就拿本王的腰牌,我请五城兵马司的人来吧。” 五城兵马司,拱卫皇城,寻常也管理市井偷窃、邻里纷争,以及各家断案之责。 宁王一直当透明人,又是个坐在素舆上的瘫子,大家都拿他当个吉祥物了,这会儿一句话倒是把视线都扯到了他身上。 听到秦时阙的话,温氏倒是觉得这是在给自己撑腰呢。 毕竟长子死了,皇上都让他来吊唁安抚,宁王肯定得站在自己这边。 于是她腰板就更挺直了:“多谢宁王!” 姚兰枝心中啧了一声,这人方才看戏看得起劲儿,这会儿倒是冒出头来了,分明就是存心来搅混水的。 她倒是不介意把浑水搅的更厉害些。 姚兰枝弱弱福身,也道:“妾身谢过宁王,家事闹成如此,实在让诸位看笑话了。” 宾客们纷纷说着无事,其实都乐意的很。 毕竟,来吊唁的也都是面子上走个过场,谁也不是真的跟赵林舟有什么情分,能够额外看上这么一出戏,也是意外之喜了。 反正礼金都随了,就当是给钱看戏了呗。 众人神情各异,五城兵马司的人倒是来的很快。 毕竟秦时阙虽然是吉祥物,可也是一个位分很高的吉祥物。 来的是南城兵马司的指挥使鲁岳,他来了之后先给宁王请安。 又问:“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啊,不知哪位是苦主,来跟本官讲一讲?” 第5章 挺会演啊小狐狸? 温氏当先出来,哀嚎一声,道:“大人明鉴,今日出事的是我儿子,姚氏黑心肝,以金簪刺伤我儿,污蔑他与下人有染。如今宾客们都是见证,那凶器就在罗太医手中!” 有了刚刚姚兰枝那一出哭闹,她到底是不敢说克夫的事情了,可这也改变不了姚兰枝是灾星的事实。 但现在最重要的,是将姚兰枝的罪名给定了,她这么害赵林恒,必须得付出代价! 温氏的算盘打的好,姚兰枝则是道:“回大人,今日是我夫君开灵堂祭奠的日子,我哭花了面不便见客,便回院子洗了把脸,谁知出来便听说灵堂起火,去了才知……” 这话她实在有些难以出口,咬牙才说:“才知道,是小叔子跟下人厮混,灵堂不知何故起火,二人被一同抬了出来。” 温氏冷笑,说她信口雌黄:“大人莫要听她诡辩,分明是她构陷我儿!您将罗太医叫出来便知了,那金簪就是凶器,有凶器,她抵赖不得!” 兵马司指挥使点了点头,问:“罗太医,那金簪可是凶器?” 下一刻,就见罗太医过来拱了拱手,却是说:“这根簪子,并不是凶器。” 温氏当时就白了脸:“不,这不可能,你说伤口是尖锐之物所刺,就是这根金簪啊!” 她摇摇晃晃的,罗太医则是摇了摇头,皱眉道:“老夫人,我的确说是尖锐之物,只是类似的东西,并不一定是簪子。二公子的伤口要大一些,这簪子太细了,我方才比对过了,对不上。” “那这金簪上的血迹——” 温氏话没说完,就见姚兰枝身型摇晃,朝着地上栽倒。 得亏朱瑾眼疾手快,一把接住自家小姐,小心翼翼的扶住了姚兰枝,又骤然瞪大了眼:“血……太医,您快来给我家小姐看看,她后脑上有血!” 罗太医过来,看了看她的伤口,顿时皱眉:“伤的这样严重,快拿我的药箱来!” 跟着的医童将药箱背过来,朱瑾扶着姚兰枝坐下,罗太医替她清理创口,带血的纱布一团团的被丢出来,也让宾客们都愣住了。 “竟然受了这样重的伤?” 刚才确实看到姚兰枝披头散发的哭着过来,身上还有血迹呢,额头也红肿出血,谁知道居然摔得这么厉害。 都这样了,她还能不顾自己的性命,也要扑进去救火。 当真是……夫妻情深啊。 姚兰枝摇头,轻声道:“我无碍的,只是听说灵堂起火,来的太着急,所以摔了一跤……” 她说着,看向指挥使鲁岳:“大人,这金簪的血迹,便是我磕到之后,沾染上的。” 她头上就有血迹,衣服上也沾染了些,还有现在太医亲口所说的伤势,都可以作证。 有罗太医的证词,倒是可以作证了,鲁岳点了点头,问:“那簪子不是凶器,老夫人又有什么证据,指认凶手?” 温氏呐呐,又咬牙道:“姚氏搞这一出,必然是为了偷梁换柱!姚氏,你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隐瞒真相,金簪不是凶器,凶器必然被你留在了现场!” 正在这时,贴身嬷嬷给她使眼色,温氏顿时招手让人过来,就见嬷嬷带来了一个小厮:“老夫人,灵堂清理出了一个烛台,滚落到了角落,没被火烧到,上面带了血迹!” 烛台是在灵堂的角落里找到的,距离搬出来两个人的地方只差几步路。 温氏激动的让人拿过来,罗太医正好为姚兰枝包扎好了,接过了烛台看了看,就确认了。 “这的确是凶器。” 这个烛台的尖尖正好符合刺伤的伤口。 温氏当时就疾言厉色:“姚氏,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 姚兰枝咬了咬唇,声音愈发虚弱:“婆母,灵堂上处处都是烛台,既不是我摆放的,也不是我私有的,与我有什么干系?” 鲁岳也觉得温氏这证据太牵强,不过既然是凶器,总要知道是怎么刺伤人的。 于是他大手一挥:“来人,先去随本官来查验灵堂,看看行凶轨迹。” 不管如何,人是被刺伤的,那就得找出来凶手。 鲁岳干指挥使这几年,还是很有心得的,京中的权贵多,一块砖头丢下来能砸死八个权贵,所以这时候,就得学会和稀泥。 所以:“找到了凶手,也可以还世子夫人清白,更能让老夫人安心,到底是一家人,不能因为莫须有的事情伤了和气。” 他说着,又咳嗽一声:“当然,若是凶手真与世子夫人有关,那本官也必然会严查的!” 鲁岳说完之后,又冲着冲着宁王拱了拱手,低声问:“王爷觉得这样做妥当吗?” 不愧是个老滑头,这都要拽个人下来。 姚兰枝也不动声色看向秦时阙。 这人刚才撞破了她行凶,虽然当时她威胁了两句,但难保秦时阙不会节外生枝。 她神情警惕,就见秦时阙的眼神看了过来。 那是一双很好看的眼睛,一汪秋水,散漫又多情。 姚兰枝却心头一紧。 下一瞬,就听秦时阙慢悠悠道:“本王没什么高见,鲁大人好好查,务必查一个真相,告慰在天之灵。” 他这话不明不白的,鲁岳倒是连声应是:“王爷说的是,下官这就带人去查了。” 他带着人进了灵堂,秦时阙又道:“世子夫人受伤这么重,可见跟世子情深义重,可惜红颜薄命。” 姚兰枝在心里咬牙,面上低眉顺眼:“王爷说的是。” 秦时阙逗人得了个软面团,又觉得没劲儿了,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挺会演啊,小狐狸。 浑然不知姚兰枝也在心里骂了一句。 挺不要脸,老东西。 温氏见鲁岳他们进了灵堂,还想说什么,就被身边的贴身嬷嬷扯了扯袖子,低声道:“那烛台既是在灵堂,大夫人又去过,咱们待会只等大人断案后,让婆子们咬定了,必然给二少爷报仇!” 温氏点了点头,这才没说什么,只是恨意凛然的盯着姚兰枝,恨不得从她身上咬下来一块肉。 鲁岳出来的很快。 毕竟是带着宁王腰牌去办案的,所以他来的时候就带了精锐,不多时就排演出了真相。 虽然,这真相实在是有些过于刺激了。 等到鲁岳出来后,温氏先迎了上去:“大人,可找到这贱妇害我儿的证据了吗?” 第6章 小叔这瓜有点大! 那些宾客们也都纷纷看了过来。 倒也不是关心,就是单纯想吃瓜。 鲁岳嗯了一声,道:“烛台的确是凶器,但并不是有人害他,而是误插到了肩头。” 温氏当时脸就白了:“不可能,我儿又不是傻子,怎么会把烛台插到肩膀上!” 姚兰枝则是问了一句:“烛台就在桌上摆着,还有蜡烛在,怎么就?” 比起来温氏的胡搅蛮缠,鲁岳还是喜欢这种一针见血的。 他拱了拱手,尽量把事情经过说的平铺直叙一些。 “简单来讲,便是二公子太过投入,撞到了烛台,引起了火灾。那火势大了后,蜡烛融化,二公子他们未曾逃出,反而继续寻欢,滚动时,致使烛台的尖端刺入肩膀。” 他问:“你们可曾听到有呼救吗?” 倒是有个宾客想起来了,嗷了一声:“之前我们就是听到灵堂有一声惨叫。” 但是太凄惨了,听起来不像是人声。 姚兰枝则是脸色一白:“我以为,是夫君在天之灵……” 众人也都回过味儿来。 这还不刺激啊? 这可太刺激了。 偷欢偷到这种地步,简直是未来一个月茶余饭后的乐子了。 温氏则是厉声道:“我儿又不是傻子,若无人害他,为何他不跑?!” 都着火了,寻欢也没有不要命的呀! 鲁岳看向罗太医,问:“院首可有什么头绪么?” 罗太医道:“二公子体内,当是有催情之物。” 温氏瞬间就变了脸色:“我说什么来着,姚氏,是不是——” 可惜这次,她话还没说完,就见一个差役推了个神情慌张的下人进来:“大人,这人方才鬼鬼祟祟的要跑,被我们捉住了。” 那下人进来就跪下了,吓得瑟瑟发抖:“大人,与我无关啊,不关小人的事情!” 他越是这么说,温氏就越觉得此人有鬼,贴身的李嬷嬷也认出了他,轻声跟温氏道:“老夫人,这是马厩的马夫,平常在马厩喂马。” 温氏疾言厉色:“你身为马夫,不在马厩,鬼鬼祟祟跑出来,说,你做了什么恶事了!” 鲁岳本来也想问的,但是被温氏抢了词儿,便也问了一句:“如实招来。” 他对待疑似犯人,神情就冷的多了:“不然进了兵马司,本官有的是手段!” 那马夫本来就害怕,这会儿更加磕头如捣蒜:“大人,老夫人,小人,小人真的没做什么,是二少爷……” 他眼泪鼻涕都下来了,害怕极了:“二少爷昨夜从小人这里拿了一些药,说是,说是想要玩些新花样,给自己助助兴……” 鲁岳当时就追问:“是什么药?” 那马夫吞吞吐吐的:“是,是给牲畜配种的药。” 马夫实在是害怕了:“大人,那药烈性的很,小人跟二少爷讲了,说是不能随意用的,可二少爷给了小人一脚,说让小人少管。可是现在二少爷昏倒了,还是这种情况,小人实在是害怕。” 他哭着磕头:“大人,小人真的没有害二少爷,求您明鉴啊!” 在场一阵哗然。 大瓜! 这绝对是大瓜! 平常看着那赵林恒斯斯文文的,谁知道背地里玩的这么大,居然用畜生的药! 正常人谁用这玩意儿啊,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行! 不但不行,还变态! 一群人眼神来来回回的转,这瓜吃得可太顶了。 鲁岳也没想到,居然从马夫嘴里问到了这么炸裂的信息,登时一挥手:“药呢,可还有吗,让罗院首帮着验一下成分,看看对不对得上。” 药自然是对得上的。 罗院首看了药,点了点头:“没错,是这种药。” 他之前还奇怪呢,寻常的药物,若是人受伤了,那药泄了劲儿,也就算了。 可是屋子里那俩人,都已经这德行了,但是还一柱擎天。 没想到,居然是牲畜的药。 可惜了,经过这一遭的事儿,那赵林恒估计以后再也干不了这事儿了。 温氏当时就要晕倒了。 “不,这不可能,定然是……是有人要害我儿……” 温氏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等到现在,居然等来了这样一个结果。 她儿子以后可怎么办啊,被定了性,可就全完了! “鲁大人,你一定要再查查,我儿不会的……” 但鲁岳已经避开了她的手,跟人讲:“老夫人,如今事情真相已经很清楚了。” 赵林恒为了追求刺激,从马夫的手里拿了药,之后跟书童在灵堂欢好,结果因为药性太大了,撞到了烛台,引发了火灾。 俩人太情动,没有留意到,蜡烛化完后,又滚到了烛台尖尖上,被刺伤了。 这一连串的,已经很清晰了。 鲁岳好声好气的说:“府上出了这种事情,还请老夫人节哀顺变啊。” 大儿子死了,小儿子废了,可不就得节哀顺变么。 温氏听到这话,浑身一软,就瘫到了李嬷嬷的身上。 李嬷嬷不防备,直接被她砸倒在地上。 姚兰枝见状,顾不得自己受伤,连忙过去扶温氏:“婆母……” 可惜她太没劲儿,所以眼前昏花,不小心踩到了温氏的手,温氏嗷的一声,又猛地弹起了身体。 姚兰枝顺势扶住她,哭得跟死了婆婆似的。 “婆母,您可不能有事儿啊!虽然您偏心,但夫君没了,小叔子又这个样子,家里需要您当主心骨啊!” 温氏一口气没喘上来,听到这话,又想晕了。 下人过来扶她,李嬷嬷龇牙咧嘴的爬起来,也跟着来伺候温氏。 温氏恨恨的盯着姚兰枝:“你这个毒妇……” 姚兰枝则是柔弱垂泪:“婆母息怒,且以身体为重啊,您打骂儿媳不要紧,可不能把自己身体给气垮了。” 这模样太懂事儿了,就连宾客们也感叹一句。 这么好的儿媳妇,可惜了,怎么就到了安平侯府了? 平常也不见安平侯府怎样,如今出了事儿才知道,这内里就是一团烂泥! 鲁岳倒是没什么看热闹的心思,只是道:“如今事情已经清楚了,想来这里也不需要本官了。” 他给此事下了定论,又恭敬地问宁王:“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要不,下官就先告辞了?” 秦时阙看了一眼姚兰枝。 她站在原地,仿佛弱柳扶风似的,但脊背始终未曾弯折。 今日初遇她时,她手法果决,那会儿秦时阙起了点兴趣,所以逗了下。 但他还真没想到,这女子竟然会算计的这么深。 她早就算计好了,留了赵林恒一条命,却将他跟小厮关在一起。之后先引来宾客,自己回院落打点好一切,又一步步引着温氏往里跳。 现在尘埃落定,她将自己撇的干干净净。 但赵林恒不管活着死了,这辈子都得被钉在耻辱柱上。 从此再也不能翻身。 好计谋。 他啧了一声,转动着手上的扳指:“好,有劳鲁大人。” 鲁岳连声说不敢:“这都是下官分内之事。” 说完,就打算带着人撤了。 谁知他刚转身,就被姚兰枝给叫住了。 “大人留步。” 第7章 百万嫁妆换护身! 鲁岳站住脚,问:“夫人可还有事?” 姚兰枝走到鲁岳面前,施了一礼:“妾身想再劳烦您一件事情。” 她眼中含泪,轻声说:“大人,我夫君的棺椁还未曾下葬,府上却闹出这样的事情,实在是叫诸位看了笑话。” “可否看在亡人的面子上,请诸位帮忙遮掩一下?总不能叫我夫君走后,还魂魄难安。” 主家出了这样的事情,说出去名声不好听。 宾客们本来是来看热闹的,但是姚兰枝这模样,怎么看都怪可怜的,是以都道:“今日,我们只当没看到。” 反正在场除了宾客还有小厮丫鬟婆子们呢,这事儿隐瞒不住,不定哪个大舌头就说出去了嘛。 也不需要他们做恶人。 鲁岳也道:“若是为了此事,那夫人可以放心,兵马司日常处理纠纷,没有长舌妇的爱好。” 姚兰枝却摇了摇头:“不,并非是此事,我想求大人的,是另外一桩。” 她再次施了一礼,才道:“我想请大人替我进宫,替我跟皇上递一封陈情信。” 这下,就连秦时阙也看了过来,兴致盎然的,想看她又想闹什么幺蛾子。 温氏更是清醒了,指着她虚弱的骂:“你又想害我府上?!” 要不是李嬷嬷死死的抓着她,她都要上前撕了姚兰枝的嘴。 这个贱妇,只是狐狸尾巴藏得严实,才没有被发现罢了。 她绝对不相信,儿子的事情跟姚兰枝无关。 贱人! 她必要让这个贱人血债血偿! 温氏眼中满是恨意,姚兰枝倒是冷静的很。 甚至还能端庄道:“我夫君战死沙场,是忠臣良将,如今他的棺椁还没有下葬,灵堂就闹出这样的变故,实在是让我心中难安。” “我身为镇国公府女儿,自幼秉承家中教导;出嫁后又嫁给夫君这样的忠魂,更觉得,他不该在死后还被家中污名所连累。” “所以,我想替他祈福。” 她吩咐朱瑾,拿出早就准备好的陈情信,递给了鲁岳:“当初我出嫁,曾有百万陪嫁,听闻前两日冬雪压塌京郊屋舍数百座,我愿意将所有嫁妆悉数捐给今年的灾民。” “我能做的不多,用这些钱财,换百姓们安稳过冬,也换我夫君在天安宁。” 她这话一出,鲁岳还没说什么呢,在场的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可是百万的陪嫁,就这么全都捐赠出去啦? 温氏本来都要晕过去了,听到这话又气得差点跳起来:“你凭什么捐赠,你问过我的意思吗?你眼里还有我这个婆婆吗!” 那可是百万陪嫁,当初要不是因为姚兰枝这么多的嫁妆,又是镇国公府的嫡女,她才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刑克六亲的女人进门呢! 这笔钱他们可都规划好了,等到回头除掉了姚兰枝这个搅家精,到时候拿来给她儿子铺青云梯的。 凭什么现在都捐出去? 她不允许! 温氏眼都气红了,脑门上憋出一根青筋。 姚兰枝倒是平静的很,且还很柔弱。 她猝不及防掉了一滴泪:“难道这些钱,在婆母眼里,比夫君的名声还重要吗?” “今日前来的都不是外人,我也有话直说,家里如今闹成这个样子,即便大家心善,可天下岂有不透风的墙?还不知明日侯府要被如何编排呢!夫君已经死了,我不希望他被这些臭名连累。” “所以我散尽家财,只为让他九泉之下可以闭眼!只为了我的儿子,来日踏进学堂,不会被指着鼻子唾骂侯府无能!” 她连捎带打,却又字字都是爱夫爱子。 说完,姚兰枝将陈情信递了上去。 这次,鲁岳倒是很郑重的点头:“夫人大义。只是,本官位置太低,不能轻易面圣,宁王可愿意助夫人玉成此事?” 不管姚兰枝是因为什么,君子论迹不论心,她捐赠出这些钱,都是为了百姓们赈灾。 别人不知道,鲁岳却是清楚的,因为连年战争,国库早就空虚了。 这次赈灾的钱,皇帝还在发愁呢。 姚兰枝这是瞌睡了就递上枕头了。 这是好事儿,宁王帮着送信,也只会在皇帝面前落个好名声。 鲁岳觉得,宁王不会不答应的。 他有意给宁王卖好,秦时阙则是看向姚兰枝。 后者沉稳的很,眼下一滴泪痕没干,怎么看都是个柔软的女子。 在场的人都对她十分心疼。 大概只有他窥破了这只小狐狸的真面目。 他弯了弯唇,抬起手,伸到了姚兰枝的面前。 “好啊,本王最乐于助人了。” 秦时阙噙着一抹笑,眉眼幽深:“只是这样大一份家产,难道不求些什么回报吗?夫人?” 这两个字从秦时阙的嘴里念出来,就仿佛过了一道弯。 姚兰枝心中一禀,她就知道这人不好相处,才特意叫住鲁岳的,结果还落到了这人手里。 “为国谋福祉,是臣妇该做的事情。” 她说着,又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但臣妇的确有一样所求——” “若是皇上愿意,可否在护国寺内,赐我夫君一盏长明灯?” 北越的护国寺,乃是皇家祈福之地,内中有一座明华大殿,点燃着一盏盏长明灯,都是皇帝赏赐死后的有功之臣的。 只要点燃了灯,北越朝在一日,灯就片刻不会熄灭。 温氏的脸当时就难看了:“姚氏,你莫要太得寸进尺,捐赠乃是为国为民,怎么可以谋取私利!” 她的儿子可是假死,将来还是要回家的,有了这盏长明灯,以后他还怎么回来? 姚兰枝充耳不闻,只道:“臣妇只有这一点心愿。” 前世她死后,才知道赵林舟那个畜生根本没有死,而是假死脱身,跟白月光逍遥快活。 什么兼祧两房,更是他们商量出来的毒计! 前世赵林舟在背后出谋划策,赵林恒色心包天,他们兄弟二人欺她辱她,待得榨干她所有价值之后,连她的儿子都没有放过! 她的明澜那时才四岁,小小的孩子,被打断了浑身的骨头,被扔到乱葬岗的时候,还有一口气呢! 她那时已经成了鬼魂,无数次的穿过儿子的身体,无数次的触碰不到他,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儿子被野狗分食! 小小的人,哭着喊:“娘亲,好痛,爹爹……” 可是无人来救他。 无人来救! 今生她重来,没有别的心愿,她死不足惜,但她要儿子平平安安! 所以,她以百万家财,求的不是一盏灯,而是她儿子的前途。 赵林舟不是假死吗,这辈子,她会让他真的变成一具尸体的。 有了这一盏灯,赵林舟必须、也只能是一个为国捐躯的死人! 第8章 一品诰命护身符! 不管赵林舟本人的尸骨会落到哪个阴沟里,他的长明灯都会永久地在护国寺内亮着。 她的明澜,会作为忠臣之子,接手安平侯府的一切。 而她,会殚精竭虑,为她的贺儿铺一条康庄大道! 姚兰枝再次施了一礼:“还请宁王成全。” 一拜之后,姚兰枝直起了腰。 跟秦时阙对上了眼神。 两个人的嘴角都有笑容,但笑容底下,是无尽的深渊凉薄。 秦时阙像发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手指敲打着素舆。 许久,点头。 “可。” 一诺千金。 秦时阙应了声,姚兰枝一块石头落了地。 她搂着身边小小的孩童,攥紧了他的手。 赵明澜无知无觉,他不太懂大人在讲什么,但见秦时阙点头,也跟着说:“谢谢王爷。” 奶声奶气的。 他不知道在谢什么,但娘亲让王爷办事,王爷答应了。 王爷好人。 秦时阙眉眼阴郁被诧异代替,又笑:“你既然谢本王,那本王就为你们安平侯府再做一件好事儿吧。” 他笑眯眯的:“罗院首,你拿本王的腰牌,去太医院多取点药,之后暂时留在安平侯府,帮着二公子治病。” “虽说这是个不成器的,但看在百万两银子的份儿上,总得保一保忠魂的弟弟、世子夫人的小叔子,对吧?” 最后一句话,颇有些恶趣味。 姚兰枝笑容一僵,谢声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多谢王爷。” 秦时阙哼笑,递出去了陈情信,侍卫便快马加鞭去了皇城。 再回来时,不止带来了长明灯。 还带来了一道圣旨跟一块匾。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嫡女、侯府世子夫人姚兰枝,蕙质兰心,秀毓名门,温慧秉心,柔嘉表度,可堪天下表率。赐封号一品柔嘉夫人,另赐牌匾一副‘贞洁烈妇’。” 牌匾打开,是皇帝手书,金字辉煌。 前来传召的公公笑着举着圣旨:“柔嘉夫人,接旨吧。” 要么说人的运气好呢,比如这位柔嘉夫人,夫君新丧,却赶上了国库空虚。 方才皇帝还在御书房里发愁呢,户部上折子哭穷,工部上折子要钱,皇帝大发雷霆,说钱钱钱就知道要钱,要不你们把朕的龙椅拆了卖钱去吧。 结果这一转头,宁王的侍卫就拿着陈情信进宫了。 安平侯府的丑态暂且不论,可这位世子夫人一口气就拿出了百万两! 那可是百万,直接就补齐了赈灾这个窟窿。 皇帝当时就大喜,得知她只替夫君求一盏长明灯,更是感动。 当然真假感动不好说,但皇帝开心是真的:“此妇重情重义,乃是女子表率,赐一块牌匾吧,就写‘贞洁烈妇’,朕亲自写!” 写完了又觉得赏赐太轻了,可这个节骨眼上,国库穷,皇帝的私库也穷。 最后大手一挥:“她既没了夫君,日后想册封诰命夫人,只能等十几年后儿子出息。如此大德的妇人,朕便提前册封了她。” 那会儿户部尚书还提醒呢:“皇上,这会不会让人多言议论?” 说句不好听的,万一人家觉得,皇帝这是拿诰命夫人买卖,名声不好听。 皇帝当时就吹胡子瞪眼:“那你让他们拿出一百万!要么,你拿出来一个试试?朕连你八十岁老母都册封诰命!你能吗?” 尚书当时就默默后退了:“皇上英明!” 皇帝身边的周公公看完了全程,这会儿见了姚兰枝也是笑眯眯的。 “恭喜夫人,皇上夸赞您,可堪天下表率呢。” 姚兰枝再次行礼,拉着儿子站起身,双手接过了圣旨。 “皇上夸奖,臣妇愧不敢担,臣妇拜谢皇上圣恩!” 这个诰命夫人,她半点都不意外。 无所求,才是最大的求。 用百万银子买回来的一品封号,是皇帝给她的诚意。 皇帝得利,给了她名。 也算是各取所需了。 只是没想到,还多赚了一块匾额。 有了这块匾额,日后赵林舟更得在阴沟里待着,头都不敢露了。 这牌匾好啊,好就好在,她收拾赵林舟更顺利了! 她感谢的真心实意,听公公笑着说:“夫人好生养儿子,您的造化还在后面呢。” 这小公子才三岁,护国寺里奉了长明灯的亡父、圣上亲赐天下表率的生母,日后只要他不长歪,必定前程似锦。 念及此,那公公的笑容就更加多了。 倒是温氏,才缓过来的一口气,再次气得噎住了。 若是她儿子活着,姚兰枝被册封夫人,那是妻凭夫贵。 可她儿子名义上死了,她这个夫人,就是踩着她儿子的骨血! 还有那贞洁烈妇的牌匾,这不是在打安平侯府的脸吗! 日后她儿子要怎么回来,她又该怎么办? 温氏一口气没上来,直接一个白眼往后倒仰。 这次李嬷嬷不小心没有搀扶到,温氏整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这下,真晕过去了。 府上又是一阵兵荒马乱,姚兰枝急急忙忙让下人将晕了的温氏抬回自己院中,罗太医这会儿还没回来,不好请别的太医,就让府医先去给温氏诊脉。 因这里太过杂乱,她又让朱蕉带着赵明澜回院子,温声哄他:“贺儿乖,娘亲一会儿便回去。” 赵明澜乖巧行礼,她目送儿子被丫鬟带回去,逐一吩咐下人,行事妥帖又利落。 周公公瞧了,也点了点头。 是个懂礼得体的世家夫人。 姚兰枝做完这些,又给周公公道歉:“实在对不住,夫君死后,婆母太过伤心,今日也着实是累晕过去了。” 她说的话倒是体面,周公公哪怕知道具体情形,但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拆台。 “无妨,咱家就先去回宫复命了,夫人也要节哀。” 姚兰枝再次跟他道谢,朱瑾则是拿出了红封子,双手奉上。 周公公笑着推拒:“夫人太客气了。” 姚兰枝则是道:“劳您跑这一趟,茶水钱罢了,还请公公勿要推辞。” 周公公这才接过去,不动声色捏了捏厚度,笑容愈发满意。 “那咱家就先回宫了,夫人勿送。” 他跟人说了告辞,转身走到秦时阙的面前:“宁王在这里刚好,皇上正找您呢,您若是无事,先随奴才进宫?” 秦时阙嗯了声,看了眼兵荒马乱的屋子,点头:“走吧。” 侍卫推着他的素舆,一群人下跪恭送,姚兰枝也跟着福身。 经过她面前时,秦时阙低声说了句:“今日本王帮了你,记得报答。” 没等姚兰枝反应,侍卫已经推着素舆走了。 姚兰枝掐了掐掌心,平复心情,到了外院,就见宾客们跟她辞行。 看了这么久的乐子,如今就连老夫人都晕倒了,宾客们就算是再想吃瓜,也得识趣儿地表示要告辞。 姚兰枝再次福身:“今日招待不周,诸位前来吊唁夫君,我代他谢过大家。” 鲁岳也跟她道:“本官也先告辞了。” 姚兰枝端庄道谢:“今日给鲁大人添麻烦了,改日再登门致歉。” 鲁岳连声说:“夫人说哪里话。” 众人跟她寒暄后,便依依不舍地离开了。 这乐子是挺好看的,也不知道那赵家二郎能不能撑过去。 不过看太医话里的意思,撑过去了估计也成了个废人了。 方才还热闹的院落,这会儿就安静下来。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就见罗太医去而复返。 还有医童焦灼的话:“院首快来,这个病人要死啦!” 第9章 毁容断筋不行啦! 要死的,是书童来福。 当时把他们俩抬出来的时候,磕碰伤痕全都到了来福身上,后来把他俩强行分开,还被剪了一处,彻底废了。 罗太医去了趟宫里取药材,在这里看护的下人都在照顾赵林恒,来福就被丢在一旁没人管了。 还是罗太医的药童听着他呼吸不对,过去一看,就发现人不行了。 不过还有一口气。 “老夫现在用参片吊着他的命,若是肯用贵重药材日日温养,兴许还能救回一条命。” 听到罗太医的话,姚兰枝还有点遗憾。 她还以为死的是赵林恒呢。 不过,是来福也行,反正都是要弄死的。 她拿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叹了口气:“按说,我肯定是想救人的。这毕竟是二郎的心头好,在灵堂都情不自禁,可见感情甚笃。只是二房的事情,得弟妹做主才是,她才是女主人,我只是个嫂子,总不好插手他们二房的房中事跟房中人。” 赵林恒是一年前娶亲的,娶的是清河许家的小女儿,这位落魄世家出身的许氏,是个软弱可欺的。 前世,知道赵林恒玷污了她,许氏还过来劝慰她,说是:“府上出了这等丑事,我知嫂子委屈,只是生米成了熟饭,夫君既愿意兼祧两房,便是为了贺儿,嫂子也答应了吧。” 但后来她奄奄一息的时候,也是许氏偷偷为她找来了大夫看诊。 许氏软弱,但本性不坏,只是最后也没得什么好下场。 姚兰枝死后,魂魄不散,见赵林恒花心薄幸,许氏的丫鬟被欺辱跳井,许氏为丫鬟讨公道,却被赵林恒殴打。 那时许氏已经怀胎,却因此一尸两命。 不过半年,赵林恒就娶了续弦,许氏则跟自己一样,成了一具枯骨。 说到底,许氏只是被家里养得以夫为天,也是个可怜人。 姚兰枝并不憎恨许氏,今生灵堂闹出这样大的动静,许氏不敢出来露面也是正常。 但姚兰枝得推她一把。 倒不是姚兰枝有多好心,主要是—— 锅不能让她自己来背。 等到下人去请许氏,姚兰枝则是拿了一个红封子,给了罗太医。 “府上今日事情太多,劳您在这里操劳,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院首不要嫌弃。” 罗院首看那厚实的红封子,就知道里面不少,当下摆手拒绝:“使不得,夫人,宁王的嘱托,老夫必然尽心竭力。” 姚兰枝则是笑:“宁王请您来,我感激不尽。您肯来,我更不能不知情识趣。” 她笑容里都带着苦涩,跟人道:“府上二郎出了这样的丑事,不管他日后身体如何,您能这般尽心尽力治疗,我都感激不尽。” 本来姚兰枝是打算悄无声息把人给弄死的,谁承想宁王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她添堵,不但让罗太医守着,还让他进宫去取了药材。 宁王哪怕是随口一说,可若是日后问起来,知道赵林恒今夜就成了一具尸首,那就是打了宁王的脸,还显得太医院无能了。 姚兰枝心中气闷,但是,赵林恒即便活过了今夜,之后怎么活,活成什么废物东西,这里面可操作的空间就大了。 姚兰枝舍得银钱,话也说得隐晦。 罗太医是聪明人,瞬间了然。 他接了红封子,跟人讲:“夫人都这么说了,那您的好意,我却之不恭。夫人放心,老夫必定全心全意为府上二郎诊治。” 姚兰枝这红封子,隐约露出一个角,竟然是一叠一千两的银票,里面最少是一万两! 罗太医心中咋舌,这位大夫人实在是大方得很,才捐赠了百万,出手又给了他一万。 虽然罗太医是太医院的院首,平常贵人们也会赏赐,但大多是华而不实的,不像这种,银子最好啊,可解燃眉之急。 他笑容都真诚了许多,跟人讲:“二郎福大命大,只是烛台刺伤了筋骨,脸上也落了疤痕,最要紧的是虎狼药伤了根本,日后好生养着,兴许还有好转的一日,府上也不必太灰心。” 这话一出,姚兰枝就懂了。 赵林恒即便活下来,日后活着也是苟延残喘。 毕竟,一个断胳膊、毁容,还不能行房事的男人,就成了一个彻彻底底的废物了。 姚兰枝满意地笑,冲着罗太医施礼:“多谢太医。” 她才说完,就见丫鬟挑帘而进。 来的是不是许氏,而是她身边的大丫鬟竹叶。 “回大夫人,小姐年幼时曾被走水吓到过,如今见火便惊惧。今日她知道灵堂走水,惊吓过度,又晕过去了,如今还没醒呢。” 她跟姚兰枝请安,说得诚恳:“小姐身体着实差,实在来不得,还请夫人见谅。不过奴婢说句大胆的,您是大夫人,老太太也病倒,那便是长嫂如母,有您管事,我家小姐是放一万个心的,万事请您做主便是。” 竹叶生的利朗,是个嘴厉害的,直接将事情全都推给姚兰枝管。 姚兰枝看了一眼竹叶,她眉眼真诚,许氏是个软弱的,倒是竹叶是个能撑起来事儿的,前世也是她替许氏打点护主,但后来出事的也是她。 其实她并不是主动跳井的。 赵林恒喝多了轻薄她,她反抗踢到了对方,赵林恒一怒之下把她推倒,正磕在了假山石上。 待得赵林恒心满意足之后,才发现她已经出气多入气少了。 他觉得晦气,让人把她扔到了井中。 相较于许氏,姚兰枝更欣赏竹叶。 现在看到她主动出来替主子推拒此事,免得沾染一身腥,也觉得这丫鬟会做事。 姚兰枝点了点头,跟人讲:“既然弟妹不舒服,那便好好休息吧,只是我身为大嫂,不好管二房的房中事,只能请老夫人拿主意了。” 她和和气气的跟竹叶说:“你带罗太医去一趟和兰苑,跟老太太回禀一下这里的情况。” 竹叶心中叫苦,这是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但她替了自家小姐来挡灾,眼下也不能拒绝,只能行礼:“奴婢遵命。” 姚兰枝又跟罗太医道:“婆母方才悲伤过度昏过去了,只是二郎如今这情况,谁也不敢隐瞒,劳烦您如实禀告,还有这书童也需得她拿主意呢。” 罗太医应声,去了之后倒是也很诚实。 直接跟温氏说了大实话:“二郎胳膊刺伤挑断了筋骨,右臂废了;脸上烧伤太重,也毁容了;虎狼药用得太多,恐怕日后再不能有子嗣。不过您也不用太担心,还是有好消息的——” 第10章 扔乱葬岗喂野狗! 罗太医带着点诚恳的笑容,跟温氏讲:“只要二郎日后好生将养着,还是有好转的可能性的。即便不能好转,府上如今有一个独苗,也算能延续香火了!” 温氏当时就傻了眼。 这算什么好消息? 如今府上明面上唯一的孩子,不就是姚兰枝那个贱妇生的儿子吗! 何况他说得好听,不就是代表,赵林恒就是没救了吗?! 他每说一句,温氏就少一口气,听到最后,差点一口气没上来,直接厥过去。 还是嬷嬷赶紧掐她的人中,温氏喘了一口气,悲从中来,痛哭号啕。 “我的儿呀!” 她儿子可是才入了翰林院啊! 烧伤了脸,就不能再当官了! 毁了胳膊,也彻底毁了他从文的路! 最可怕的是子嗣,他连行房事都不行,更不能延续香火,日后…… 日后不就成了一个废物了吗?! “罗太医,您是院首,您一定有办法的,您能不能想想法子,救救我的儿子!” 她拼命去抓着罗太医的手:“只要能救我儿子,多少银子我都愿意给您!” 罗太医也很无奈:“老夫人,并不是老夫不救人,只是实在回天乏术。” 他说到这儿,又跟人讲:“倒是另外一个人,您若是愿意拼尽全力,还是可以救的。” 温氏愣了一下,问:“救谁?” 她被气得都快晕了,忘记了来福那个畜生,但罗太医心善得很,提醒了她。 “就是灵堂的另一个人,那个小书童。他如今需要千年人参续命,老夫人这里可有?” 他说:“若是不拿人参续命,怕是就保不住了。” 温氏当时就暴怒拍桌:“那就让他去死!这个畜生,都是他害了我儿,还想用人参?来人!” 她的火气找到了发泄口,直接喊来了婆子小厮:“去将那个畜生给我丢出去,丢乱葬岗上!” …… 丫鬟过来回禀的时候,姚兰枝半点都不意外,只问了一句:“人还有一口气吧?” 朱瑾点头,轻声说:“是呢,方才几个家丁把人给抬了出去,丢到了乱葬岗上,这时节白雪荒草,野畜们本就没吃的,怕是连个全尸都难保了。” 估计不过今夜,那来福的尸首,就会被野狗分食殆尽了。 朱瑾说得唏嘘,姚兰枝倒是冷笑一声。 前世,就是来福亲手将她的儿子扔到了乱葬岗,那时候她的贺儿也是还有一口气在,那个畜生亲眼看着她儿子被野狗分食,才回去复命的。 因着他做事够狠,还得了十两银子赏钱! 十两银子啊,就为了这点钱,他眼睁睁看着小小的赵明澜在地上哀嚎。 她的贺儿才那么小,四岁多的小人儿,在地上挣扎着,稚嫩的手指划出一道道血痕。 她一遍遍的扑过去,试图去救他,可是她早已是一个鬼魂,只能从他的身体上穿过去。 她的贺儿喊着:“娘亲,爹爹,祖母……” 可是娘亲死了,安平侯府是一门的畜生! 直到贺儿断了最后一口气,小小的尸首被分食,那来福还啐了一口唾沫。 “总算替少爷解了一个累赘!” 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一点点养大的儿郎,在他们的眼里,竟只是一个累赘! 姚兰枝眼中满是恨意,死死地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维持着半点清明。 “好去处啊。” 来福当初不是很自得自己出的主意吗? 今生能够死在野狗嘴里,想必来福也很满意吧! 她这话说得咬牙切齿,却有一只小小的手抓住了她。 “娘亲。” 是赵明澜。 他睡醒了,从里间出来找娘亲,却看到鲜血顺着她的指缝滴下来。 赵明澜一双眼睛懵懂,轻轻地去抓姚兰枝的手,试图掰开她的手指头:“娘亲流血了,娘亲痛痛……” 小小的孩子,瞳仁里满是澄澈的担忧,他皱着小眉头,去吹姚兰枝的手。 “娘亲不痛。” 姚兰枝蓦然红了眼。 从重生到现在,她满心都被仇恨占据,那会儿在外面,朱蕉带来了赵明澜,她也只顾得替儿子算计一个前程,甚至都不敢好好看一看赵明澜。 直到这会儿。 在她自己的院子里,她的孩子就站在她面前,试图掰开她流血的掌心,眼中满是爱意。 姚兰枝再也忍不住,一把抱住了赵明澜。 “贺儿……” 她抱着赵明澜,却又怕弄痛了他,半分都不敢用力,呼吸粗重,声音从喉咙里挤出来,掺杂了刀子似的。 每说一个字,都觉得五脏六腑被撕扯:“娘的贺儿……” 这么小小的孩子,前世就那么死在了乱葬岗。 他那个时候多害怕啊。 “贺儿不怕,娘亲,会保护你的。” 苍天有眼,让她重回到现在,这一世,她便是豁出去性命,也要护着她的贺儿。 她是地狱爬上来的恶鬼,是复仇的亡魂。 也是庇佑赵明澜的神明。 今生,她再不会让她儿子经受半点风雨! 她会护着赵明澜,一生顺遂无忧! 赵明澜懵懂地看着姚兰枝,伸出手来,替她抹去了脸上的眼泪:“娘亲不哭。” 他被姚兰枝的泪水吓到,声音也哽咽:“贺儿难过,娘亲不难过……” 但哭了一半,赵明澜又硬生生地忍住了眼泪:“不哭,都不哭。” 祖母骂过他的,说他只知道哭哭啼啼,比女子都不如,难成大器。 “如此这般软弱,怎么配当我赵家的儿孙!” 那时祖母的眼神满是嫌弃,赵明澜害怕被嫌弃,所以哭都不敢了。 姚兰枝看着他这模样,更恨得慌。 她搂着赵明澜,低下头亲了亲他的脸颊:“娘亲没哭,娘亲只是沙子进眼睛了。” 她的额头抵了抵赵明澜的脸,克制着自己的眼泪,夸赞他:“我们贺儿真乖,娘亲看到贺儿,就很开心了,娘亲最喜欢贺儿。” 当初她生贺儿的时候,因着腹大难产,贺儿自从出生就体弱,将养了大半年,才艰难地活了下来。 婆母因此嫌弃他,说赵明澜男生女相:“不像我安平侯府的儿孙!” 就连夫君赵林舟也嫌弃得很:“这孩子太柔弱了些,该给他找个师父好生教养,儿郎不打不成才!” 小小的孩子最是情绪敏感的,他不被喜欢,就拼命讨好长辈,想要被他们认可。 他还不到三岁,就跟着武师父扎马步,几次晕过去。 姚兰枝心疼儿子,还因此跟赵林舟大吵了一架。 那时姚兰枝只以为,是因为赵林舟战场上待得粗枝大叶,后来才知道,分明是赵林舟嫌弃这个儿子挡了他白月光的路! 第11章 贺儿会保护娘亲! 他在外面置办院子养着白月光,对方也给他生了一个儿子。 赵林舟一心只有白月光,又舍不得镇国公府带来的荣华富贵,所以当初才会假装爱慕她,将她追求到手。 后来跟她成婚之后,一面在外面养着白月光,一面在家里跟她虚与委蛇,拿话哄着她,将她骗得团团转! 直到父亲死后,大哥接替他的位置去了边关。 从此京中再也没有给姚兰枝撑腰的人。 赵林舟谋划了半年,终于谋划出这等假死脱身的局,借由他的死,在暗中谋划,借由安平侯府其他人的手,将他们母子逼上绝路! 这一家豺狼虎豹,占尽了她的好处,榨干了她的价值,竟连自己的亲骨肉都不放过。 简直是禽兽不如! 姚兰枝抱着赵明澜,心疼极了:“贺儿无需搭理旁人说什么,你只要记着,你是最好的,娘亲最喜欢我们贺儿,娘亲不会让你受委屈了。” 她轻轻地拍着赵明澜的后背哄着,今生这一家畜生都得给她下地狱,谁都别想欺负了她儿子去! 赵明澜听到娘亲夸奖,下意识露出一个笑容,脸颊蹭了蹭她的掌心:“娘亲也是最好的。” 他说着,见朱蕉拿过来药物,又退出姚兰枝的怀抱:“娘亲,上药。” 姚兰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手掌出血,被掐出的血痕这么会儿功夫都要愈合了。 但赵明澜心疼的小眉头都皱了起来:“给娘亲呼呼。” 他红着眼圈给姚兰枝吹掌心,朱蕉拿来金疮药,小心翼翼地给姚兰枝撒上。 “小姐这指甲都断了,得养好久呢。” 姚兰枝半点都不在意,只是笑:“没事,一点都不疼,贺儿有仙术,一吹就都愈合啦。” 赵明澜眼睛都亮了:“真的?” 他又低下小脑袋:“那贺儿再给娘亲吹吹!” 稚子童真,姚兰枝弯唇笑着,一滴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 她摸了摸赵明澜的脑袋:“乖儿。” 赵明澜真以为自己的仙术有用,抱着姚兰枝的手吹了许久,直到小小的人都给自己吹困了。 本来就是三岁的年纪,小脑袋一点一点地,还要跟他讲:“贺儿不困。” 姚兰枝又好笑又心疼,单手把他抱了起来,放到了床上:“娘亲困了,你陪娘亲睡一会好不好。” 这几日家里兵荒马乱的,赵明澜也睡不好,刚刚才睡了一会儿,恍惚听到姚兰枝的声音,一骨碌就从床上起来了。 这会儿听到姚兰枝的话,赵明澜小鸡啄米地点头:“好,我陪娘亲!” 有姚兰枝在身边,赵明澜很快就有了困意。 他攥着姚兰枝的一根手指,撑着困倦,认真地跟姚兰枝讲:“娘亲不要难过。” 他仰头,看着姚兰枝:“爹爹不在了,贺儿是男子汉,我会保护娘亲的!” 姚兰枝拍着他的后背,这么小的孩子,软软的一团,奶白的脸上是一双小鹿似的眼睛。 这样的干净又无邪。 姚兰枝哽咽,轻声点头:“好,贺儿最厉害了。” 她低下头,亲了亲儿子的额头:“娘亲也会保护你的。” 等到赵明澜睡着之后,姚兰枝又看了他许久,才从床上起身。 朱瑾正走进来,轻声询问:“小姐,牌匾挂好了,您看看可行么?” 姚兰枝嗯了一声,出去看了看。 皇帝御赐的“贞洁烈妇”牌匾,就悬挂在安平侯府的大门口。 且因着是皇帝赏赐,还挂在了“安平侯府”的牌匾之上。 门口还有人在低声讨论。 “到底是镇国公府的女儿,就是不一般,听说捐赠了百万两赈灾呢!” “皇上感念她满门忠烈,又对亡夫一往情深,所以赐了这牌匾!” “可惜了,那位世子没福气哦,年纪轻轻就死了,留下孤儿寡母的,可怜呐!” “那位世子是可怜,但另一位就是可恨了。听说他们府上的二郎跟书童在灵堂厮混,他大哥要是看到这一幕,得气活不可!” “我还听说,他们被抬出来的时候,还在那个,嘿嘿……” 姚兰枝站在门内听了听,满意的弯唇。 重生在灵堂,她第一反应就是弄死赵林恒,但一击未中,又听到来福的声音,才改了主意。 烛台毁了赵林恒的伤口,让他再无对证; 之后回院子,着人收买马夫,反手给他坐实了脏水罪名; 赵林恒这辈子完了,虽然现在还活着,可他生不如死,这辈子都别想再翻身。 至于赵林舟,他不是想顶着死人的名头,跟白月光团圆恩爱吗,那她就连同安平侯府这帮畜生一起,送他们去当真正的死人! …… 赵林恒是半夜清醒过来的。 他先发现自己胳膊已经抬不起来了,又觉得身体剧痛,只有男人尊严处麻木得仿佛没有了一样。 “我,我这是怎么了?来福——” 他下意识喊来福,又突然记忆回笼,灵堂的一幕幕冲击着他,让他骤然瞪大了眼睛。 再看被包裹严密的身体,更是恐慌:“来喜!” 小药童先来了。 罗太医已经去睡了,小药童守着他。 听到他声音,迷迷糊糊地问:“哎呀,二公子醒啦?” 赵林恒哆哆嗦嗦,问:“我这是怎么了?” 然后就见来喜快步进门,惊喜得很:“少爷,您醒啦!” 又在听到他的问话,笑容变成了牵强:“您……受了点伤。” 小药童倒是诚实得很:“没事的,只是一点伤而已。” 他笑眯眯的,跟人讲:“虽然您胳膊废了、命根断了、脸毁容了,但是,您保住了性命呀!” 小药童平常老听罗院首的话,这会儿也照本宣科地念。 “生死之外无大事,二公子,想开点。” 赵林恒眼珠子都快从眼眶里掉出来了,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第12章 恶人母子出毒计! 下一刻,屋子里就响起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 “你给我滚出去!!!” 小药童快步逃出去,嘴里嘀嘀咕咕:“怎么那么大脾气嘛。” 赵林恒清醒的消息,第二日就传遍了府上。 当然一并传开的,还有他的凶神恶煞。 朱蕉给婆子了赏钱,又吩咐了几句。 待得人悄悄走后,进门跟姚兰枝轻声回禀:“老夫人一大早就过去了,说是跟他抱头痛哭呢,哭到一半,老夫人又心悸发作,当时就晕倒了。幸好罗太医在,妙手回春,又给她救醒了。” 她压着声音:“不过,老夫人醒来后,就把所有下人都赶了出去,母子二人在房中嘀嘀咕咕,怕是没安好心。” 朱蕉已经让人去盯着了,但总觉得心里不安。 以前这府上还算是个人样,可自从老镇国公一死,朱蕉就觉得府上的人都露了真面目,变得鬼影曈曈的。 如今世子一死,又有昨日灵堂起火之后,老夫人看着她们的眼神,更是剜心的恨。 姚兰枝倒是镇定得很,嗤了一声:“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让人盯紧了,且看她想耍什么花样。” 朱蕉谨慎应是,结果还真让她们猜对了。 温氏的确在跟赵林恒谋划作恶。 屏退下人后,赵林恒就跟温氏说了真相。 “那贱妇勾引儿子不成,又把儿子给打晕了!” 他才不肯承认是自己妄图玷污姚兰枝,何况他确实觉得姚兰枝勾引自己—— 天生长了那样妖妖娆娆的模样,还有一把温软的好嗓子,不就是等着男人疼爱吗! “我是被下药的,还有那个来福,那个猪狗不如的畜生!” 下了药之后,他脑子里只剩下了求欢,甚至分不清楚面前是男是女。 来福的手劲儿比他大,竟然把他摁倒在地! 他一个男人,像个女人一样…… 赵林恒如今嗓子火烧过嘶哑难听,一激动,不但声音难听,就连身体都不受控制。 房中也弥漫出一股臭味儿。 他如今连排泄都不能控制了! 也亏得温氏是他的亲娘,这会儿不但不嫌弃,还能抱着他心疼地哭:“我的儿,你受委屈了!” 她就说么,如果不是被算计了,她儿子怎么可能跟来福那个书童搅和在一起? 果然是姚兰枝这个贱人算计她的宝贝儿子! 温氏恨得咬牙切齿:“你放心,这个仇,娘一定会给你报的,弄死这个贱人,给你赔罪!” 本来,温氏还顾忌着小女儿,小女儿今年才14岁,秋日那会儿搭上了诚安县主,前些时日还跟县主回了朔安老家去游玩。 赵林舟谋划假死的时候,小女儿人还在朔安城呢,就假装不知道,陪着县主在那边玩,也增进感情。 当然最重要的是,想要借着诚安县主,搭上她的祖母大长公主,好为自己日后谋划一门好亲事。 也是因此,他们才商议着,先偷偷来,等到小女儿出嫁之后,再将姚兰枝她们弄死。 但是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温氏再也忍不住了。 小女儿的事情还没着落,赵林恒却是实打实的被毁了一辈子! 这个仇,她一天也等不得了! “皇上赐了她一块‘贞洁烈妇’的牌匾,如今就明晃晃地悬在咱们安平侯府的头顶上,我绝不会任由她这样猖狂下去!” “不是说贞洁烈妇么,后日出殡时,我就让大家都看清楚,她这个荡妇的真面目!” 她要让姚兰枝的鲜血,平息她儿子被毁前程的怒火! …… 赵林舟出殡那日,来了一条长街的百姓围观。 原本是没有这么多人的,但因着姚兰枝捐赠百万给灾民,皇上将此事大夸特夸,再加上有心人的宣传,于是整个京城,大半的人都知道了她的事迹。 昨夜下了一夜的雪,街道清理过,两侧积雪,北风肃杀。 到了早起,棺椁抬出安平侯府,幡旗招展,更显得凄凉。 姚兰枝头上系着孝布,面纱遮住了半张脸,露出的上半部分脸色憔悴,双眼红肿,一看就知道伤心过度。 她走在棺椁西侧,跟在温氏的旁边,脚步虚浮踉跄。 旁观的人见了,也低声叹息:“可怜呐,年纪轻轻就死了夫君,以后这日子难过了。” “听说这位世子夫人本来就身体柔弱,先前生孩子更是鬼门关走了一遭,如今夫君没了,也不知道还能活几年。” 一群人感叹他们的感情好,姚兰枝紧紧地攥着手,慢慢地随着往前走。 就在这时,却听一道声音响起。 “兰枝,你不能对我这样狠心呀!” 一道人影,以迅雷之势,冲进了送葬队伍里。 幸好家丁眼疾手快,一把拦住了人,沉声喝问:“你是什么人,竟敢惊扰世子的亡魂!” 那是一个身材清瘦的年轻人,身手倒是灵敏得很,直接推开了那家丁,不屑地骂:“你知道老子是谁吗?我可是你们世子夫人的相好!” 他目光盯着姚兰枝,一双眼睛里满是猥琐:“兰枝,你前夜还在我床榻上,说我是你的心头好呢!怎么今日就变心啦!” 人群里一片哗然。 朱瑾更是气急败坏,咬牙骂他:“哪里来的秃头癞子狗,竟然敢污蔑我们夫人的名声,来人,将他堵嘴打出去!” 那男人非但没走,还嘿嘿地笑,抬手就去搂朱瑾:“你们夫人都是我的,就连你这小丫鬟,来日也得给我暖床!” 幸亏朱瑾躲得快,又有家丁拦住了他。 他也不生气,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扬声道:“你们当这世子夫人是个多金贵的人?在老子的床榻上,比那妓子还要下贱呢!” 他哼声:“兰枝,你如今腹中都有了我的骨肉,却还要与我决裂,难不成,你还有其他姘头不成?!” 这人话说得肮脏,不等姚兰枝开口,她身边的温氏先失声道:“不可能,我儿媳分明是清清白白的人,她怎么会做出这种事情!” 她身边的嬷嬷也跟着厉声道:“你这样污蔑我们世子夫人,就该乱棍打死!” 那男人半点不害怕,甚至还得意得很:“污蔑?你们问问她腹中的种,是不是老子的!还有——” 第13章 把她拉去浸猪笼! 他说着,直接从袖口掏出一封书信来。 “我这里可是有她亲手写的情诗!” 他洋洋得意地举着这封信,温氏当时就变了脸,给身边的李嬷嬷使了个眼色。 李嬷嬷立刻快步走到那年轻男人面前,一把扯过了那封信。 扬声念了出来。 “花明月暗笼轻雾,今宵好向郎边去。啐,好不要脸的淫词艳曲!” 温氏也怒视姚兰枝。 “兰枝,我儿生前待你不薄!” 她难以置信,指着姚兰枝怒骂:“我儿尸骨还没凉呢,今日才是他的出殡日,你竟然已经怀上了奸夫的野种!你对得起我儿子吗!” 温氏边说边掉眼泪,掀开帷帽的一角擦眼泪,身体都在颤抖着。 就连那些围观的百姓也都震惊至极:“不是说这世子夫人鹣鲽情深吗,竟然背地里都有奸夫啦?” 也有人质疑:“这人看着邋里邋遢的,世子夫人能看得上这种人?说不定是栽赃的呢!” 姚兰枝倒是冷静得很,还能问:“你如何证明,这是我的字迹?” 温氏直接将那封信举到了姚兰枝的面前:“你还有脸问得出口?我是你的婆婆,难道连你的字都认不出吗!” 她一锤定音:“这就是你写的!” 她的话,也让在场的人一阵哗然。 婆母都亲口认了,这肯定就是真的呀。 总不能有人连儿媳妇都污蔑吧,那可是给她儿子头上戴绿帽子呢。 一时之间,众人看姚兰枝的目光满是鄙夷。 便在这时,听得一道男声响起:“今日出殡,这么热闹吗?” 护卫们分开路,侍卫推着男人过来,他眼中还带着点笑意,问:“什么热闹,不如也让本王看看?”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在场顿时呼啦啦跪了一片:“给宁王请安!” 姚兰枝跟着众人一起行礼,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这个煞神怎么过来了? 结果这一眼,刚巧跟秦时阙对上了。 然后,她就看到了秦时阙戏谑的笑。 一脸看好戏的表情,也让姚兰枝掐了掐掌心。 要命,这位过来看乐子呢? 秦时阙还真是来看乐子的,但嘴里还说得冠冕堂皇。 “听说安平侯府世子今日出殡,本王恰好路过,赶得不巧了,这是还没出殡先捉奸呢?” 温氏听到他的话,抢先了姚兰枝一步,急切道:“王爷您来得刚好,您要为我们侯府做主啊!我儿今日才刚出殡,奸夫就找上门了!还拿出了她写的淫词艳曲,简直是丢尽了我们侯府的脸面啊!” 这个奸夫是昨天她让李嬷嬷找的人,结果这人发挥得太过了,竟然连怀孕的话都说出来了,当着百姓的面还好糊弄。 但这位可是宁王。 所以她将重点放在了偷人跟情诗上。 有宁王在,她今日非得摁死了姚兰枝偷情,势必要将这个贱妇浸猪笼! 温氏的算盘打得好,手里还举着那封信。 秦时阙撑着额头,扫了一眼眉眼镇定的姚兰枝,问:“一封信,也不能证明什么吧?” 他就不信,这个小狐狸面对这样的情形,会做待宰鸡鸭。 姚兰枝沉声开口:“这字不是我写的。” 温氏拿着那书信不肯让她接手,她指了指:“笔法不对,用纸也不对,我从不用薛涛笺。” 身边的朱瑾已经拿来了姚兰枝平常写的书册。 秦时阙既然要来看热闹,她也不介意将人给扯进来给自己当个证人:“王爷请过目。” 秦时阙看了一眼,两个字体果然不一样。 不过么…… 他盯着姚兰枝的字多看了看,这笔法,倒是很熟悉。 他无声弯了弯唇,递了回去:“的确不一样。” 那年轻人顿时慌了:“笔法是可以改的!她都与我偷情了,自然是要改变自己写字的习惯!” 他说着,又道:“而且,我也不只有情诗的,她还送给我一样更私密的东西!” 年轻人盯着姚兰枝的方向,深情道:“兰枝,虽说你对我无情,但我到底不愿意走到这一步,到底是一夜夫妻百夜恩,你又怀了我的孩子……你不要逼我!” 那李嬷嬷急得不断给他使眼色,分明之前没对过怀胎的话,这要是宁王请太医过来,不就都露馅了吗! 于是她立刻打断对方的话:“我看你就是污蔑我们夫人,否则怎么只有这样一封假书信?我告诉你,你若是污蔑我们世子夫人,信不信安平侯府剥了你的皮!” 那年轻人果然上道,下一瞬就抛出一颗炸雷。 “谁说我只有书信的?!” 他从腰间扯了一把,直接扯出来一条肚兜。 艳红的肚兜,上面绣了鸳鸯戏水,若是仔细看,能看到右下角还有一只小小的凤凰。 男人面红耳赤,自证似的:“这个肚兜,也是她送给我的定情信物!” 肚兜被掏出来那一瞬,周围一片哗然。 “竟然连这种东西都有了,这世子夫人还真是水性杨花!” “呸,可不是么,还以为她是个什么好东西呢,原来昨日捐赠百万,是为了堵住悠悠之口啊?” “明面上金玉之才,实际上一肚子男盗女娼,不要脸!” 辱骂之声不断,温氏在帷帽下的脸,满是得意。 她这个岁数了,本来是不用戴帷帽的,但她怕自己的笑容太大被看出来,才特意戴上的。 果然是有先见之明。 温氏无声大笑了几声,才克制了自己的笑容,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迫使自己出了几滴眼泪。 “姚兰枝!你做这种恶心事情,难道就不怕我儿半夜找你吗?他才刚走,你就与他人勾结成奸!” 温氏指着侯府门上的牌匾,再加了一把火。 “若你只是偷汉子便罢了,可皇上才赐了你‘贞洁烈妇’的牌匾,如今这牌匾就挂在我们侯府门口!” “你这是欺君罔上!藐视皇恩!” 她将皇帝都扯上,果然引得周围一片义愤填膺。 温氏冷笑一声,直接跪在了秦时阙的面前。 “今日,老妇人求宁王做主,哪怕告到皇上面前,也要除了这个祸害,为我们侯府讨个公道!像她这种恶妇,就该被浸猪笼!” 第14章 偷情竟是老夫人? 她直接将姚兰枝钉死在耻辱柱上,李嬷嬷也跟着跪了下来:“世子夫人,您如何对得起世子啊!他待您如天上月,您却背着他偷人,便是按着律法,也该拉去处死!”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跟着喊了一声。 “把姚兰枝拉去浸猪笼!” 众人就被煽动起了情绪,跟着一声声的高喊。 “把她拉去浸猪笼!” “这种偷人的贱妇,就该沉塘!” “处死!” 秦时阙坐在素舆上,看群情激奋,问姚兰枝。 “姚氏,你可有话说?” 温氏不等她说话,先咬牙切齿地咒骂:“她还有什么好说的,人证物证都在呢,姚氏乱我家风,还蒙蔽圣听,就该被凌迟处死!” 一声声的咒骂,也让姚兰枝的身体摇晃了下。 她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我并不认识此人,情诗是假,小衣也不是我的!还有,此人既然口口声声说我身怀有孕,让太医一探便知真假——” 话没说完,就被温氏给恶狠狠地打断了:“说不定你是提前吃了落胎药呢?你少在这里狡辩!” 她掀开帷帽,好叫众人更能看清楚自己的难过:“可怜我儿,竟娶了你这种恶毒的妇人归家!” 温氏却没有看到,在她掀开帷帽那一瞬,那个“奸夫”就盯住了她的脸。 姚兰枝声音也冷了下来:“怎么,婆母是不敢让太医验吗?” 她往一侧退了退,露出温氏的位置。 而后,指着那奸夫,眉眼冷厉:“今日你污蔑我名声,既是与他人合谋让我死,那你也休想活!” 姚兰枝直接举起三根手指,道:“姚兰枝今日对天发誓,若我与此人有不轨之事,让我天诛地灭,不得好死!还有此人,不是说与我有苟且吗?染指未亡人,是死罪,也该拖下去乱棍打死!” 秦时阙听到这话,无声弯唇,决定给这热闹添把火。 “好啊,那就拖下去打死吧。” 他一摆手,侍卫立刻就来抓人,那人立刻慌了神儿:“兰枝,你怎么能这么狠的心?” 他也不等侍卫去抓自己,立刻朝着姚兰枝的方向跑过去。 李嬷嬷了然,瞬间给家丁们使眼色,家丁们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恰好给他让出一条路。 然后,就见他直接冲向了姚兰枝—— 身侧的温氏。 下一刻,温氏就被年轻郎君抱了满怀。 温氏人都傻了,她脸上得意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来,就感觉男人温热的呼吸喷在自己脸上! 她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就听那男人带着哭腔说:“兰枝,好歹我们好了这么久,你不能任由他们打死我啊!” 他一口一口兰枝,倒是让在场的人都愣住了。 跟这人相好的不是姚兰枝吗,怎么这人抱着平安侯府的老夫人不撒手啊? 就连温氏也愣住了,她反应过来,立刻挣扎着要推开男人:“你这个混账,给我滚开!” 李嬷嬷也焦灼地提醒:“你抱谁呢,这是我们家老夫人!与你苟合的淫妇在旁边呢!” 那年轻人直接摇了摇头:“我没有认错!兰枝,我是贺大啊,是你的心上人啊!” 他一声声地喊,情真意切的,又把肚兜举到她面前给她看。 “你看,这是你送我的定情衣服,是那夜我们恩爱过后,你送我的,你还特意在上面绣了一只小凤凰呢。” 温氏当时就眼前一黑。 这个肚兜…… 怎么是她的?!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呢,就见姚兰枝往前一步,走到了乞丐的面前:“那你可认得我是谁?” 她摘下来脸上蒙着的半层面纱,盯着那贺大。 贺大摇了摇头:“你是谁?我不认得你,我找我的兰枝,她就是我的兰枝!” 温氏当时就给了他一巴掌。 “放肆,你竟然敢胡乱攀咬我?来人,把他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她气急败坏的,对那贺大又打又踹,贺大这时候倒是不反抗了,只是一脸受伤地看着她。 “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兰枝?我对你可是真心实意的!你小心些,你前夜不是说自己有了身子吗,我说要找大夫给你看,你却急匆匆地走了,还要跟我断绝关系,兰枝,我也是伤心过了头,你快别气坏了身子!” 他一连串的,天雷滚滚砸下来,把温氏的脑子都砸蒙了。 姚兰枝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不可置信地指着老夫人:“婆母,我知道公爹这么多年在道观里,您守活寡艰难;可您就算是在外面找了心头好,也不该冒用我的名字啊!” 她啜泣着,问:“您这让儿媳如何见人啊?!” 秦时阙嘴角弯了弯,又收敛了,咳嗽一声:“老夫人,这是您的……面首?” 温氏当时就白了脸:“王爷,我不认识这个人,是姚兰枝,定是她勾结这个畜生,陷害老身啊!” 谁知她话音刚落,就听一道女声响起:“老奴可以作证,这个贺大就是老夫人的相好!他手里拿着的肚兜,也是我们家老夫人的肚兜!” 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推开人群,走了进来,直接跪在了秦时阙的面前。 她穿着一身白衣,头上还系着孝布,哭得眼睛都肿了,扬声道:“我当初就是老夫人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因着她在外偷人被发现,所以被赶出了府!” 姚兰枝看到来人,诧异地喊了一声:“春兰嬷嬷?” 她一句话认了这人是安平侯府的人,也让围观百姓们咋舌。 这出戏怎么越来越大了? 老夫人偷人就算了,居然还有证人! 温氏看到这个女人,气得眼睛都瞪大了,咬牙怒骂:“春兰,你这个贱妇,竟然敢颠倒黑白?!分明是你偷了我院中的东西,我看在你伺候我多年的份儿上,只将你赶了出去。否则当时报官,你还有命在?如今你却来恩将仇报!” 春兰则是哭着道:“老夫人,是我偷东西吗?分明是您偷人!您为何不敢报官,是因为您害怕被发现,老侯爷回来休了您!” 她指着那个肚兜:“你们若是不信,可以看那个肚兜上,是不是有一只小小的凤凰?因为我们老夫人的本名就叫温凤娘,这个凤凰是她最喜欢的标志,所有穿的衣服上都会绣!” 第15章 鸡蛋烂菜砸一身! 贺大也抖搂开了那个肚兜,扬声:“有的有的,你们看,就是这只小凤凰,可是兰枝亲手绣的……不过,兰枝,你怎么叫温凤娘啊?” 他一脸后知后觉:“……所以,你不是侯府的世子夫人,而是侯府的老夫人?我的天爷!看你保养得挺好,居然老牛吃我这个嫩草?!” 温氏羞愤欲死,指着他大骂:“畜生,你这个满嘴胡言的畜生,把他给我乱棍打死,打死!” 一旁的李嬷嬷倒是有理智,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此人反水,但眼下得控制住局面。 她直接朝着姚兰枝跪了下来:“少夫人,我知道您从镇国公府嫁过来是下嫁,当初就日日瞧不上我们老夫人,但您也不该如此颠倒黑白,联合了一群刁奴害我们老夫人啊!她到底是您的婆母,便是您不尊这个长辈,好歹想想我们少爷,他今日才发丧!” 她哭着求姚兰枝,又道:“一个不知哪里找来的泼皮无赖,一个偷东西的老奴,就凭这样泥一样的货色,就要害我们老夫人的清白,您这招是不是太毒辣了!” 李嬷嬷直接反咬一口,温氏也顺势道:“我知道你嫌弃我,早将管家的权利交给了你,自己日日在佛堂礼佛,都不敢出来碍你的眼。谁知你竟如此容不下我……” 听到她二人的话,姚兰枝身形一晃,啜泣:“婆母怎么会如此想我?我自嫁进来之后,晨昏定省,事事谨慎,第二年便为侯府诞下儿孙!如今夫君战死,府上没有了顶梁柱,二郎还闹出那样大的丑事,我又以百万嫁妆,为咱们府上换取一个好名声!” 她踉跄着几乎站不住,弱柳扶风:“我自认处处对得起安平侯府,可这地痞先是来口口声声喊我名字,又抱住了婆母,若真的是我指使的,难道还要毁了我自己名声吗?” 她有理有据的反驳,倒是让温氏二人一时哑口无言。 姚兰枝又回过头来,看那春兰:“春兰嬷嬷,我不知您今日为何而来,但念在也曾是安平侯府的人,求您进府去说吧,这到底是我婆母的私事,在外留些脸面,可好?算我求您了。” 她给春兰施了一礼,就听春兰一嗓子哭嚎。 “老婆子满腹怨屈啊!!!” 她这一嗓子,直接把温氏吓了一跳,没等温氏说话呢,就听春兰继续哭嚎:“当初老夫人因着自己偷汉子,把我赶出去,我虽然觉得委屈,可她是主子,我也认了,所以这些年,我一句话都没说过!” “我今日来,本来就不是为了揭穿老夫人偷人的!我之所以会来侯府,是因为,侯府害死了我儿子!” 一句话落,石破天惊。 周围百姓一阵哗然,就连姚兰枝也诧异问:“什么,你儿子是谁?” 李嬷嬷已经想起了春兰儿子是谁,当时就变了脸色:“你少在这里胡乱攀咬,春兰,我可告诉你,当初老夫人待你不薄,便是你哥嫂,也都在侯府做工呢!” 她话里满是威胁,春兰却直接坐在了地上,号啕大哭。 “我儿子都死了,你们还威胁我!旁人我管不了,大不了你们将我的命拿去!” “我儿子名叫来福,自幼在二少爷身边当书童,为他鞍前马后。他今年才21岁,已经相看好了媳妇儿,就等着来年开春成家立业了!谁知,谁知二少爷竟然有那种癖好!” “二少爷前日在灵堂强迫了我儿子,事后,竟然为了遮掩,将我儿子扔到了乱葬岗!可怜我儿子被人玩弄害死,尸骨破烂!” 她坐在地上哭天抢地,跟周围一圈百姓们哭诉:“侯府草菅人命,老的在外偷人,小的祸害府上,只有他们家老大还算光明磊落,可惜为国战死了!如今二少爷无法无天,当着老大的灵堂都敢胡来!这样肮脏龌龊的事情都干得出来,侯府早就烂透了!” 她哀嚎着,又看向姚兰枝:“世子夫人,您也是为人父母的,我家如今都绝后了,我为何还要替老夫人遮掩?” “我今日来,就是讨一个公道的,你们侯府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温氏听到她这些话,险些一个倒仰晕过去。 然而还没等她晕呢,就听到姚兰枝不可置信地问:“婆母,您把来福丢乱葬岗了?” 她呢喃着,说:“罗院首分明说,只要拿药材吊着,就可以活命的!儿媳当时本想直接去拿人参续命,可我一个大嫂,不好越俎代庖去管小叔子房中人,所以让人请示了您的!” “您便是见死不救,也不该把人丢乱葬岗去呀?” 她一连串话砸下来,更让百姓们义愤填膺。 “这侯府的老太太简直是恶毒至极!装的好人,原来是佛口蛇心啊!” “可不是么,偷人还要用儿媳妇的名义,为了替儿子遮掩,还能草菅人命!” “他们家老二也不是好东西,在他哥的灵堂都能拉着人胡来,居然还是强迫人家的!” “都是蛇鼠一窝,畜生不如!” 不知是谁先起的头,直接拿篮子里的菜叶子朝着温氏砸了过去。 有人开了头,那些烂叶子,臭鸡蛋,直接一股脑的都扔到了她们身上。 那些人砸得精准,温氏跟李嬷嬷都挨了一身脏东西。 给温氏呕的,差点没晕过去。 姚兰枝默默地往旁边避了避,躲开了那些脏东西,也让温氏她们被砸得更精准了些。 温氏狼狈至极,一口一个骂:“你们这些刁民——” 但没等骂完,就被一个臭鸡蛋液砸中了嘴。 她吐了半天,差点连胆汁都吐出来,求助看向秦时阙。 “王爷,您得管管啊,呕——” 秦时阙终于看够了热闹,轻咳一声,示意侍卫维持秩序:“都不准扔了,这可是侯府门口!” 话没说完,安平侯府的牌匾也挨了一个臭鸡蛋。 鸡蛋液从上面缓缓滑落,啪叽掉在了地上。 秦时阙啧了一声,沉声道:“清官难断家务事,但既然涉及到了人命,便不能坐视不理了。” 他吩咐人:“去,报请五城兵马司,派人过来断案。” 第16章 李嬷嬷出来背锅? 听到秦时阙的话,温氏的脸瞬间苍白了。 “王爷,不能报官呀!” 的确是她吩咐将来福丢到乱葬岗的,这要是报官,她可是洗脱不了的。 她想了好一会儿借口,才道:“今日是我儿出殡,怎么可以因为这点小事,就惊扰了他的亡魂呢!” 姚兰枝也跟着附和了一句:“兴许婆母只是随口吩咐一句,惊动了官府,日后名声怕是难听。” 那来福只是失去了一条命,她婆婆可失去了名声呀! 姚兰枝这拱火拱得厉害,春兰婆子当时就不干了:“凭什么不报官,我要为我儿子讨个公道!” 春兰哭啼啼的,直接跪在了秦时阙面前。 “宁王,您是王爷,是天潢贵胄,老奴知道,我们奴才的命贱如泥土,可那是我唯一的儿子!也是北越的百姓啊!难道我们小老百姓的命就不是命了吗,就活该被这些贵人糟践吗?!” 她这话太戳心,也让那些围观的百姓们,跟着义愤填膺。 “就是,必须报官,让官府来抓这个恶妇!” “她自己偷人,还随意虐杀下人,北越律法也不允许她这般狂妄!” 温氏一听,就知道要坏。 这事儿可闹大了! 她跟李嬷嬷对视一眼,直接就想装晕。 事已至此,先糊弄回府再打算别的! 然而没等她倒下呢,先被姚兰枝打断了情绪。 “婆母,您可是身体不舒服?幸好宁王体贴,让罗太医在府上候着呢,我现在喊他来给您看诊?” 她先抬出来宁王,又说罗太医,这下温氏也不敢晕过去了—— 宁王还在这里盯着呢,她装晕被揭穿,岂不是更糟糕么! 温氏咬牙切齿,指着她骂:“你这个恶妇,巴不得我出事是不是?” 今日的事情,绝对是这小贱人搞的鬼,她恨不得生啖其肉! 姚兰枝表情无辜:“儿媳只盼着您好好儿的,只是,您便是心里有气,打砸些茶盏花瓶的死物便罢了,怎么能杀人呢?” 她说着又捂着心口:“那可是一条人命!” 她这话一出,春兰愈发坐在地上哭得毫无形象了。 那哭声简直是闻者伤心,于是周围的人骂得更狠了。 温氏一口气险些没上来,可惜不等她回应呢,就见兵马司的人到了。 说来也是巧了,兵马司今日就在附近办案,且来的还是老熟人。 来的还是上次那位鲁岳鲁大人。 “下官给王爷请安。” 鲁岳来的路上已经听说了,又是安平侯府出了事情,心说这家的幺蛾子可真够多的,但面上还得客客气气的。 给秦时阙行了礼,又问:“谁是苦主啊?” 然后就见春兰一拍大腿,哭嚎了一嗓子:“大人,老妇人有天大的冤屈啊!” 她哭哭啼啼的,将先前的话说了一番,末了又道:“我知我们做下人的,本就是命比纸贱,可我儿一条性命被辱致死,竟被丢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今日便是一头碰死在这安平侯府门口,我也要为我儿求个公道!” 鲁岳没想到,这事儿还能有后续呢。 前日那人被抬出来的时候,眼见的就是进气多出气少,知道人活不成,主家哪怕为了遮掩丑闻,也得给好生安葬了。 结果这老太太竟然直接把人给丢乱葬岗啦? 嚣张跋扈到这个地步,简直是又蠢又坏! 鲁岳看向温氏,问:“老夫人,这事儿您可有什么说的?” 温氏咬了咬牙:“我对此事并不知情!” 她狠了狠心,有宁王在,此事不能善了,只能牺牲李嬷嬷了。 温氏给李嬷嬷使了个眼色,李嬷嬷狠了狠心,就直接跪了下来。 “大人,这事儿是老奴做的。” 她满眼怨恨,道:“二少爷是老奴从小看着长大的,说句僭越的话,便是我的儿子也没有这样上心的。可他却被那刁奴给蛊惑了,所以老奴得知此事之后,就私自下了命令,把那个刁奴扔到乱葬岗了!” 温氏心中满意她的回答,面上却格外痛心:“你糊涂呀,那到底是一条人命!” 李嬷嬷擦了一把脸,痛哭流涕:“老夫人,老奴看着二少爷被刁奴坑害至此,老奴心痛哇……” 二人就差抱头痛哭了,姚兰枝却不肯让她这么糊弄过去。 她声音不大,却足够在场的人都听清楚:“可是,那日我分明让人去回禀了,罗太医也在,说是当面告诉了婆母此事,难道您竟不知情?” 温氏脸色一僵,李嬷嬷抢先道:“老夫人只是想吓唬人,过后就让给他好生诊治了。是我拦下了老夫人的命令,但当时那来福本来就断气了,我至多是将一个死人丢乱葬岗泄愤,并不算杀人吧?” 且不说当时执行此事的都是家奴,今日兵马司查案,谁敢承认那来福当时还活着? 杀人的命案,但凡有点脑子,来福当时就只能是个死人! 她笃定此事,将所有的过错一力承担。 果然,等到那几个负责扔来福的家丁出来之后,也都瑟瑟发抖地表示:“他当时的确死了。” 李嬷嬷这才抹了把脸,道:“虽说我做这事儿不厚道,可来福勾引二少爷,还致使灵堂起火,便是还活着,也要被送官的!” 她冷厉地瞪着春兰:“你养出的好儿子勾引少爷,老夫人没让你们赔钱,已经是天大的仁慈了!” 春兰被她这话气到,当时就爬起来,要跟李嬷嬷拼命。 两人扭打到一起,姚兰枝看了一眼,默默地往旁边退了几步。 而后,恰好脚滑了一下,踢过去了一块小石头。 下一瞬,就见李嬷嬷一个踉跄,直接往后一退,摔到了地上。 她下意识胡乱抓,好巧不巧地,抓到了身边的温氏。 温氏还在酝酿着要不要装晕呢,先被李嬷嬷砸了个结结实实。 当时就嗷了一嗓子。 “我的腰……” 她在地上哎哟哎哟着起不来,姚兰枝脸都白了,摇晃了下身形,急急忙忙地让人去扶。 “还不快把婆母搀扶起来,当心些,婆母腰扭了!” 她一提醒,春兰先起了劲儿,直接一把推开了李嬷嬷,朝着温氏的腰上狠锤。 “你这个老妇,还我儿子命来!” 反正她如今贱命一条,能给儿子报仇,死也值得了! 第17章 局面乱成一锅粥! 温氏挨了几拳,疼得大骂,跟春兰撕扯到一起。 李嬷嬷也不遑多让,她去踹春兰,又想要护着温氏,结果反倒是被掣肘,自己不断地哎哟着。 眼见的局面都乱成了一锅粥,就连鲁岳都傻眼了。 这跟市井泼妇还有什么区别? 他下意识去看秦时阙,看到对方的反应后,眼前又一黑。 这么乱的局面,这位号称是来帮忙的宁王爷,却嘴角噙着点笑容,半点不打算插手。 合着这位爷是来看乐子的? 他叹了口气,认命地上前,吩咐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把人拉开!” 姚兰枝还有点可惜,但还是护好了赵明澜,防止他被牵连。 等到这群人被拉开之后,温氏已经披头散发,脸上还有被抓出来的血痕,哭天抢地的。 “这个贱妇,竟然敢如此羞辱我,必须将她拉去监牢!狠狠地打板子!” 她倒是学聪明了,毕竟鲁岳还在呢,她才招惹了事情,不敢再坐实动私刑的名声。 李嬷嬷也没好到哪儿去,小心地扶着她。 就听春兰啐了一口:“我还用羞辱你?你偷汉子在先,杀人在后,你们安平侯府名声早就烂透了!倒是我儿子,才是被你们害死的!” 她咬牙切齿的,又冲着鲁岳哭:“青天大老爷,您要为我儿子做主啊!” 她的来福尸首都被狗咬得不成形了,她今日必须得从安平侯府撕下一块血肉来,李嬷嬷是她左膀右臂,除掉这个老妇也知足! 鲁岳默默地往后退了退,才道:“自然,既然是李嬷嬷下的命令,那就将人带回府衙好好审讯,还有相关的一并人员,全部带走。待签字画押后,从严从重处罚!” 而后,又看向温氏:“老夫人虽不知情,也有御下不严的过错。”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李嬷嬷是在为老夫人背锅,但下人们不肯招供,总不能因此严刑逼供。 他沉吟着,问:“老夫人,之后补偿一应事宜,可愿意由你承担?” 简单来说,就是让李嬷嬷受罪,温氏出钱。 温氏当然不愿意,但眼下又没有什么好办法:“……我愿意的。” 她暗恨,却只能应声。 又指了指那个被家丁们摁着的贺大,道:“但是,春兰这个贱婢跟此人联合串通,污蔑我的名声,此事你必须严查!” 明明是她让丫鬟偷了姚兰枝的小衣,又让李嬷嬷找了一个地痞,来栽赃嫁祸给姚兰枝的。 可是现在,这人却一口咬定了自己。 她当然不信是李嬷嬷背叛自己,那只能是一样。 此人跟春兰原本就有关系,借此机会将她一军! 春兰当时就啐了她一口:“老夫人,您自己在外面偷人,当时敢爽,怎么现在还不敢承认啦?” 那贺大本来都以为没自己事儿了,听到老夫人要把自己送官,也跟着急了。 “兰枝……啊不对,凤娘啊,你说你,跟我好的时候一口一个心肝宝贝,现在却这般翻脸无情?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你好歹也是高门主母,莫学那些无情无义的做派!” 温氏气的当时就想打死这个畜生,浑身发抖,指着他骂:“你这个畜生,我根本不认得你,你敢这般攀咬我,老身非得扒了你一层皮!” 她抄起一旁的棍子就要去打贺大,贺大往后躲,嘴里还不停:“凤娘,你好生无情啊,打在我身难道不会疼在你心?你当初都肯送我小衣了,你看,这凤凰可栩栩如生呢——” “哎呀,我都不嫌弃你岁数这般大,当初恩爱是真,凤娘呀,不如你我重修旧好,我也做一做侯爷的威风?” 就连围观百姓们也跟着起哄:“是呀,侯夫人,反正安平侯早就当道士去了,你既然守不住寂寞,不如就认了这个新侯爷吧?” 当然也有痛骂的:“这安平侯府简直是烂透了,这温氏简直是不要脸!她才应该浸猪笼!” “是啊,她刚才不还说要让儿媳妇浸猪笼吗?到了她自己,怎么不嚷嚷啦?” 温氏气喘吁吁,险些一口气没上来晕过去。 她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连自己的名声都毁掉了。 但是一个李嬷嬷已经折了进去,再无人替她挡灾,为今之计,再顾不得其他,只有装晕,糊弄过去眼前再说! 谁曾想,还没等温氏晕过去呢,先听到一声号啕。 “夫君啊——” 是姚兰枝。 姚兰枝痛哭一声,哀哀切切道:“你今日才出殡,尸骨未寒啊,府上却闹出这样丢人的事情,以后我们孤儿寡母的,可怎么过呀……” 她话音未落,人已经倒在了丫鬟朱瑾的身上。 朱瑾急忙忙地去扶住了她,年幼的赵明澜也攥着她的手,哭着喊她:“娘亲……” 母子二人凄凄切切,温氏当时就傻了眼。 她怎么还抢自己的词儿呢?! 姚兰枝晕过去了,她还怎么晕? 没等她反应过来呢,那些围观的百姓就更愤怒了。 “这姚氏是做了什么孽哟,夫君死了,儿子才三岁,婆婆居然还以她的名义在外面偷人!要不是婆婆虐杀了下人,这事儿还没有公道呢!” “可不是,这家老二也不是好东西,睡了男人,居然还断了人家后代根,拿人命当草芥!” “这温氏偷人,应该请老侯爷回来,把她浸猪笼!” 那些人指指点点地骂,先前温氏骂姚兰枝的话,如今都还到了她自己身上。 可惜今日赵林恒因为受伤太重起不来,连出殡也没参加,所以这会儿臭鸡蛋烂菜叶砸不到他。 于是都扔到了温氏的身上。 也有人的目光看向了二房的媳妇许氏。 “这夫妻不会是沆瀣一气吧?赵林恒那种德行,娶的媳妇能是好的?” 才说完,就见许氏身体一软,也摔在了地上。 丫鬟竹叶脸色苍白地扶住了她的身体,也跟着哭。 “小姐,您的命好苦啊!” 她暗中掐着许氏,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我们清河许家这些年虽然隐居,可也是清白的诗书人家!如今摊上这么一个姑爷,日后……日后可怎么过呀!” 第18章 老大墓被雷劈啦! 她虽然掉眼泪,但声音倒是字正腔圆的:“小姐,您快醒醒啊,府医,府医快来啊……” 两个儿媳妇都晕过去了,温氏这会儿再想晕,也没机会了。 她咬牙切齿,顺势喊人:“快来人,抬她们进去!” 温氏刚想跟着进府,就被贺大给扯住了袖子:“凤娘,他们要抓我啊,你救救我!” 本来那些家丁都松开他了,结果刚才不知怎么的,突然有一个家丁亮出了刀。 凶相毕露的,想要捅死他! 贺大当时就吓破了胆子,周围不是官兵就是家丁,想也不想的,直接朝着温氏来了。 只有攀扯了温氏,他才有活命的机会! 贺大直接就顺着袖子,抓住了温氏的胳膊。 温氏吓了一跳,再看贺大那张青白放大的脸,下意识就给了贺大一脚。 “滚开,你这个畜生!!!” 下一瞬,贺大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地上。 不动了。 这下就连温氏也傻眼了,她下意识解释:“我没,没有动他——” 就连鲁岳也愣了一下,还有人当着官府的面儿碰瓷呢? 衙役们也上前查探,只一个鼻息,就面色凝重。 “大人,他死了。” 刚才还活蹦乱跳的人,突然成了一个死人。 温氏骇的脸色发白,急急地往后退:“……不,不是我!” 她指着地上的人:“是他突然倒下的,我根本没有用劲儿!” 但是人已经死了。 还是当着那么多百姓的面儿死的。 这下,鲁岳也不得不出面了:“老夫人,只能劳烦您,先随本官去一趟府衙了。” 要只是一个死掉的来福,温氏最多就是出点财帛。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那可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被温氏踹了一脚之后就死了。 手里还拿着温氏的肚兜呢! 温氏脸色惨白,想要退到侯府里,又想起什么,指着外面的送葬队伍,急切道:“不,我,我不能去府衙,今日是我儿的出殡日!我儿战死沙场,是皇上嘉奖过的忠臣良将!” 她抬出来了儿子,哪怕这时候再嫌弃姚兰枝,也得拿着对方扯大旗:“还有我儿媳姚氏,她才给灾民捐赠了百万银钱,牌匾还悬在我侯府门上呢,你们不能抓我!” 恰在此时,姚兰枝悠悠转醒。 她先啜泣了一声:“夫君……” 又看着死人吓了一跳:“这是怎么了?” 朱蕉解释得快:“老夫人一脚将她的情郎踢死啦!” 姚兰枝啊了一声:“这……” 她小心翼翼的:“婆母便是不喜欢这个情郎,也不能直接杀人吧?” 温氏厉声咒骂:“人不是我杀的,姚兰枝,是不是你,你害我?!” 她想要冲上去打人,姚兰枝被她推了一把,没有反抗,踉跄了一下。 无人看到的时候,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指。 宽袍大袖下,原本该在温氏身上佩戴的香包,到了姚兰枝这里。 赵明澜看到娘亲被推,直接挡在了姚兰枝的面前,仰头道:“祖母若是有气,打贺儿吧,不要打娘亲!” 姚兰枝连忙抱住了赵明澜,小心地不让温氏碰到,楚楚可怜道:“婆母不要打贺儿,他还年幼,又是府上唯一后代根苗,也是唯一指望啊!” 她啜泣着:“婆母生气,便打我吧!儿媳死不足惜!” 但她母子可怜的模样,也让周遭的人更加厌恶温氏。 就连鲁岳也看不下去,道:“老夫人,您还是随我们走一遭吧。” 温氏这才理智归拢,下意识道:“我儿……” 她一句话没说完,先见姚兰枝站了起来:“婆母,有罪就要认罚,您安心地去吧,我会将夫君风光大葬的!” 姚兰枝扬声,道:“烦请各位让个路,让妾身送夫君魂归黄泉——” 她深深地施了一礼,温氏险些吐出一口血。 她儿子还没死呢! 但不等她说什么,鲁岳直接道:“老夫人,请吧。” 再一再二不可三,若她再不动身,鲁岳可要动粗了。 温氏再也没有了借口,只能含恨咬牙:“……好,我随你们去。” 鲁岳又跟宁王行了一礼:“那下官先带人走了,王爷可要去?” 秦时阙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叹了口气:“本王也护英灵一程吧。” 他摆了摆手,鲁岳就带着人、抬着尸首走了。 沿途温氏又被丢了一身的脏东西。 秦时阙噙着点怜惜的笑,道:“夫人,起灵吧,本王护你们走。” 姚兰枝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就在心里啧了一声。 如果秦时阙不把眼底的那点看热闹心思藏一下,她还信了这人的护送。 分明就是幸灾乐祸。 但面上,姚兰枝只是行了一礼:“多谢王爷。” 二房的许氏已经被抬进了府里,温氏也被带走。 只剩下姚兰枝,带着儿子随着送葬队伍往祖坟行去。 围观的百姓们虽然走了一部分,但还不算少。 毕竟,温氏害人的结果不会一时半会儿出,热闹随时都可以去看。 但这安平侯府的大少爷却是个好的。 可惜了,英年早逝。 他们都想送这位一程,所以都自发地随着队伍。 一路到了赵家祖坟,棺椁下葬之前,姚兰枝握着赵明澜的手,将一个小小的盆,重重的砸在了地上。 “落棺——” 一句话落下,就听一道惊雷炸响。 砰的一声,不偏不倚地劈在了棺椁上。 刚落下的棺椁,被炸得劈开,砸到了旁边的墓碑上,墓碑也裂了。 棺椁里面的丧服更是掉了一地。 姚兰枝反应得快,先捂住了赵明澜的眼睛。 赵明澜懵懵懂懂的,颤声问:“娘亲,怎么了?” 姚兰枝轻声安抚他:“贺儿不怕,没事。” 但她的身体也颤抖着,像是受了大刺激:“夫君,是你……你走得不安生吗?” 周围的百姓们本来还傻眼呢,听到她这话,也反应过来。 “怎么能走得安生呢?这还没下葬呢,先是二弟在灵堂胡来,又是亲娘杀人,造孽哟!” “这是安平侯府作孽太多,老赵家遭天谴了呀!可怜这世子,连死了都不得安生!” 秦时阙也坐直了身体,却是嗅了嗅鼻子。 然后,手指在一侧的泥土捻了捻。 第19章 孩子送本王玩玩? 感受到泥土的异样,秦时阙眯眼看姚兰枝。 只听姚兰枝带着哭腔,扬声道:“夫君,你莫要太难过,好生走黄泉路吧,妾身会努力照应府上的!” 赵明澜也哭着喊了一声:“爹爹,你安心的去死吧,贺儿会照顾好娘亲的!” 小小的人儿才三岁,但也知道爹爹死了就代表他回不来了。 不过没关系的,爹爹以前也不太回家。 他是男子汉,一定会照顾好娘亲的! 要不是场合不对,听到儿子这话,姚兰枝都险些笑出声。 她轻轻地掐了自己一把,咳嗽一声,才虚弱道:“都愣着做什么,快去定制一块墓碑,不能误了下葬的时辰,万一我夫君赶不及轮回路,下辈子投不了好胎可怎么办?” 姚兰枝让下人急急忙忙地去买墓碑,又让人把破碎的棺椁收敛了,先暂且埋了进去。 虽说这不太像话,往好处想,总归只是一个衣冠冢,没有尸首在,埋进去也不怕诈尸。 最重要的,不能误了时辰呀。 只是那碑都被炸了,一时半会的定制凿字也来不及。 于是,只能暂且买了一块木质的,手书写上他的名字,插在了坟前。 原本该风光大葬的赵林舟,现在的墓碑看着格外的落魄。 就连围观的百姓们都有些不忍,指指点点的:“可见是府上造孽太多,幸好还有这样仁义的世子夫人!” 姚兰枝已经站立不住,险些摔倒,幸好还有丫鬟搀扶着,才擦了擦眼泪。 她双眼红肿,看着格外可怜,又跟周围的百姓们道谢:“多谢诸位,护送我夫君亡魂一程,妾身感激不尽。” 百姓们纷纷道:“世子夫人大义,这是应该的!” 他们一声声叹息:“夫人节哀。” 姚兰枝垂眸,等到人群散去之后,又走到秦时阙的面前:“今日劳烦王爷,妾身感念大恩。” 秦时阙只是慢慢地笑:“夫人是该感念本王大恩。” 他意味深长,指节在素舆上敲了敲:“这泥土的腥味儿是大了些,熏到本王了。” 准确来说,不是泥土的腥味儿,而是硝石的味道。 刚才那不是滚地雷,而是人为的炸药炸毁,分量控制得极好,只炸了小范围。 百姓们离得远,要不是秦时阙坐着,位置又离得近一些,且对这东西十分熟悉。 怕是也察觉不到猫腻。 他打量着姚兰枝,姚兰枝的表情镇定,只说:“兴许是这里是祖坟的缘故,埋葬的人多了,总会沾染血腥味儿吧。” 姚兰枝睁眼说瞎话,她赌秦时阙不会拆穿自己。 毕竟,她可是才捐赠了百万两,也是给秦时阙解了燃眉之急了—— 这位京中有名的吉祥物,一生倒是难得的报国忠心,这样的大雪天里,也只有他为了给百姓们筹措赈灾款,在四处奔走。 至少是个好人。 秦时阙果然没拆穿她,只道:“是啊,安平侯府近来染血太多了。” 他意有所指:“夫人身上的熏香煞是好闻,用的什么?” 姚兰枝维持着镇定:“夫君新丧,未曾用香,大抵是灵堂的香灰。” 再问下去,不是香灰就是体香了。 他一个未婚的男人,问小寡妇体香,可不太 秦时阙无声轻笑,好狡猾一个小狐狸。 他不再追问,但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雪天路滑,夫人回去当心些。” 姚兰枝客客气气的:“王爷也一样。连日大雪,王爷辛苦,回去要好好养着,莫要着凉才是。” 她有血海深仇便罢了,宁王真是闲得慌,半点干系不沾,大冷天的来街上看这热闹。 也不怕冻坏了这一把老骨头! 二人交锋,倒是赵明澜挣脱了朱瑾的手,跑过来,问:“娘亲,你们在说什么?” 小孩儿懵懂一双眼,眨巴着,姚兰枝瞬间就变了脸,温柔如水:“没说什么,贺儿,娘亲带你回家了。” 这样的温柔慈母,跟方才那个牙尖嘴利的模样仿佛不是同一个人。 秦时阙啧啧觉得有趣,才想说什么,就觉得手上一暖。 一只柔软的小手抓住了他。 小小的一个赵明澜,还没他的素舆高呢,站在他素舆旁边,还要仰头看着他。 一双眼睛黑宝石似的,冲着他笑:“谢谢王爷。” 他是小手指抓着秦时阙的手,把一颗糖塞到了他的掌心。 秦时阙的心都空了一拍。 绝顶聪明的脑子难得不太转了,赵明澜的眼睛太干净,让秦时阙连对视都有点不太好意思。 “啊?” 他问:“这是什么?” 赵明澜笑容甜甜的,手指还抓着秦时阙不松手,点了点那颗糖:“是松子糖,很甜哦。” 秦时阙当然知道这是松子糖,但他没想到,有一天会被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赠一颗糖。 曾被掷果盈车的宁王爷眼睛都不眨,如今却难得因为一颗糖愣了一瞬:“送我的?” 赵明澜重重地点了点头:“王爷,好人!” 这颗松子糖是姚兰枝给赵明澜放在小荷包里的,因为怕他在半路嘴里发苦,让他偷偷吃。 但是赵明澜不舍得吃,毕竟娘亲平常管糖果可严格啦,这颗松子糖他可以藏着过几日再吃。 赵明澜珍重揣了一路,最后没进自己的嘴里,反而给了秦时阙。 秦时阙不知道这颗糖果有多贵重,但小孩儿澄澈的眼睛,让他难得有点自惭形秽。 他伸出手,摸了摸赵明澜的脑袋:“舍得给我吗?” 赵明澜又点头:“舍得,好甜哦,王爷吃。” 秦时阙看着他的眉眼,捏了捏赵明澜的小手指,又捏了捏。 软软的,小小的,怪可爱的。 他脑子里过了诸多的词儿,最后只剩下了一句。 “世子夫人很会养孩子。” 秦时阙笑眯眯的,姚兰枝当时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感觉这人没憋什么好屁。 果然,下一句就听这人慢悠悠道:“不如把他送给本王玩两天?” 第20章 这糖你们认得吗? 姚兰枝猜到了他没什么好话,但没猜到他这么不要脸。 鉴于这人的身份,姚兰枝憋了半天,只冷笑一声:“王爷这么喜欢孩子,大可以自己生。” 想要孩子自己生啊,要她孩子,要不要脸啊? 秦时阙笑容不变:“因为,顺生没有顺手快。” 仿佛在佐证他的逻辑,秦时阙还伸出手,捏了一把赵明澜的小脸蛋。 柔软的脸颊,白生生的,软乎乎的。 赵明澜也不生气,还能裂开嘴,冲着他笑。 一嘴的小奶牙,更可爱了。 姚兰枝之前看他是个不要脸的老东西,现在已经进阶成了老变态。 她想也不想,一把将赵明澜给抱了起来,远离了秦时阙。 “妾身就先告退了,天要下雪,王爷还是早些回府吧。” 省得给他淋半路上,冻死他个老东西。 姚兰枝抱着孩子匆匆的走了。 白止来的时候,就见秦时阙还在素舆上坐着。 他快步过来行礼:“主子。” 又问:“您怎么不去马车里?” 这天寒地冻的,对王爷的腿格外不利,之前大夫格外交代过的,要他多注意。 秦时阙摆手说没事,问:“都办妥了?” 白止忙得点头:“是,都按着您的吩咐,万事俱备。” 秦时阙嗯了一声,白止就推着他的素舆往马车上去。 待要扶着他上车的时候,就见秦时阙拿出一块松子糖,问:“这糖你们认得吗?” 白止愣了一下,才说:“认得,是松子糖啊。” 秦时阙头一次觉得自家下属不是很聪明。 “……我问你,知不知道是哪家卖的。” 白止恍然大悟:“好像是六味斋的,您不是不吃糖吗,这是别人送的?” 但这送礼的也太抠门了吧,怎么就给一块儿啊。 旁边的白洛压着声音,冲着他挤眉弄眼:“一个小孩儿给的,三岁小孩儿,咱主子还想当拐子呢。” 白止哇的一声:“咱主子不是也很烦小孩子吗?” 他才不信英明神武的主子会当拐子,这绝对是白洛夸大其词! “主子,这糖来历不明,要不属下帮您丢了吧?” 万一那小孩儿被人教唆着,有什么坏心眼呢? 结果他才说完,就被秦时阙瞪了一眼。 “当着本王的面儿蛐蛐,是觉得我聋了?” 白洛嘿嘿笑着说不敢,又仗势欺人:“王爷说让丢了吗你就丢,知道这糖多贵重吗?” 刚才白止不在,白洛可是看全程呢,他家王爷先是调戏人家小寡妇,又要抢人家里小孩子…… 别是开窍了吧? 白洛还没在心里腹诽完呢,就觉得膝盖一疼。 秦时阙收回了打暗器的手,跟白止道:“你回头帮我去买一盒这个糖,要一模一样的。” 刚才赵明澜给他糖的时候,那可怜劲儿写了满脸,还他一盒应该够了吧。 白止啊了一声:“一盒?” 秦时阙嗯了下:“给那安平侯府的小孩儿送过去。” 毕竟宁王从不欠人情,小孩儿也不行。 白止刚才没见识那一幕,现在倒是觉出点味儿来:“好好好,属下这就去。” 他跟白洛一起扶着秦时阙上了马车,才要走,就被秦时阙又叫住。 “等等。” 他让白止不要那么着急:“顺便再给他买点别的——三岁的小孩儿,都喜欢吃什么?” 两个属下面面相觑,白洛干巴巴反问:“王爷,您问我吗?” 不是,他俩连个夫人都没有的人,赤条条一个单身汉,哪儿懂孩子的喜好啊。 白止虽然没有说话,但是点头如小鸡啄米。 秦时阙:“……没用的东西。” 俩属下委屈的很,王爷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吧,都26了,还是一条光棍呢! 但是这话,他俩谁也不敢说。 秦时阙知道这俩人没憋什么好屁,也不搭理他,只道:“算了,改天本王自己去挑吧。” …… 姚兰枝并不知道秦时阙的打算,回城的路上坐马车,天阴沉下来,北风凌冽,又要下雪了。 赵明澜在她怀中睡着了,小嘴微微的张着,柔软的脸颊枕着她的胳膊,姚兰枝低下头看了看他,眉眼都温柔下来。 今日她精心布置,只是出了纰漏,秦时阙的出现,是个意外。 幸好秦时阙没有揭穿她,才叫这一出戏按着她预想的方向演了下去。 炸毁棺椁的,的确不是滚地雷,而是她精心安排的炸药。 她压根就没打算让赵林舟的棺椁好好下葬,哪怕只是一个衣冠冢,也不配这般风光。 现在棺椁被炸,安平侯府的名声愈发的烂,作为一个死人,赵林舟会高风亮节,所以他绝不敢活着出现在人前。 一个龟缩在暗处的赵林舟,待不了多久的,他只能想办法跟安平侯府联系。 而只要他敢露头,那就是他的死期。 姚兰枝无声弯唇,眉眼里一片冷意。 现在瓮已经做好,她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赵林舟,你可不要让我失望才好。 …… 姚兰枝回到府上的时间恰好,正遇到兵马司府衙来人。 她先让朱瑾送赵明澜回房,这才询问:“差爷怎么来了?” 那衙役客客气气的跟姚兰枝行礼,道:“回禀夫人,关于老夫人的案子,我们需要带一个丫鬟去提审,不知可否行个方便?” 姚兰枝点头应声,温婉的笑:“那是自然,不知是哪位?” 衙役道:“是您院子里的丫鬟,名叫冬雪。” 姚兰枝有些疑惑,偏头问:“我院子里可有这号人?” 朱蕉轻声回禀:“回小姐,冬雪是外院的扫撒丫头,寻常不往内院进,只远远地给您请过安。” 姚兰枝哦了一声:“既是找她,那就唤她来吧。” 衙役闻言,忙得跟她道谢。 谁知人却没找到。 府上寻了一圈,都说没瞧见她,只一个婆子道:“先前出殡时,冬雪拿对牌出了内院,现下还没回来呢。” 今日府上出殡人,事情忙乱,又在门口出了那样的丑闻。 老夫人被带去了兵马司审问; 二夫人昏倒,急急忙忙的找了府医看诊; 大夫人也是这会儿才回来。 整个安平侯府没有主事的,都乱成一锅粥了。 姚兰枝蹙眉:“可知她做什么去了?” 问的人都说不知道。 姚兰枝有些歉疚,先让下人们都出去找:“寻到了她,务必立刻带去府衙。” 又跟衙役道歉,问:“可方便告知,唤她何事么?兴许我能帮得上忙。” 第21章 毒妇还是毒婆婆? 这事儿倒是没什么不能说的,何况算起来,姚兰枝还是苦主呢。 因此衙役简要讲了下事情经过。 温氏被带到兵马司之后,先审讯了来福之死。 这案子倒是简单,李嬷嬷已经揽下了所有的罪责,按着律法,李嬷嬷被收押,温氏被责令赔偿纹银一千两。 温氏早知道自己这番需得大出血,虽然不愿意,却只能咬牙掏腰包。 只是到了贺大的事情上,就要复杂得多了。 贺大生前说是温氏的姘头,又被温氏一脚踹死,如今人死了,他的话死无对证。 等请了仵作前来,却发现,贺大是中毒而亡。 “兵马司的人找了贺大的亲眷前来,她们指认了李嬷嬷,说见过对方来家里,还给了贺大银钱与滋补的药材。” 而那些滋补的药材里面,就是贺大中毒的来源。 李嬷嬷当时就瘫软在地,咬牙切齿地说对方撒谎。 “我没有给他送过药材,更没有见过他!!!” 指认她的,是贺大的女儿,今年才六岁,怯生生的,被她吓到,瑟瑟发抖:“我,我没撒谎,我说的全都是真的!” 小女童声音发抖,磕头磕地破了皮:“我当时在柴房干活儿,无意中听到她跟我爹说,‘夫人可是吃醋了,你自己看着办吧。’待得她走后,爹就将娘一顿毒打,若不是邻家孙婆婆听到动静过来阻拦,我娘就,就活不成了……” 她说到最后,哭得不能自已。 府衙又请来了邻家婆婆,与这小女娃所说完全一致。 在贺大的家里,也搜出了银子,还有一件温氏的首饰,刻着小小的纹样。 李嬷嬷连声喊冤枉,温氏更是白了脸,怎么对方家里还有自己的东西,她还能洗得干净吗? 鲁岳更是一拍惊堂木:“事到如今,你们还不肯招认吗!” 眼看这些人的证词都指向了自己杀人,李嬷嬷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直接说了真相。 “大人明鉴啊,真的不是老奴做的,是他们栽赃陷害!” 她哭哭啼啼的,道:“回大人,我的确给那贺大送过钱,可我是为了……为了陷害世子夫人啊!” 李嬷嬷的确是老夫人的左膀右臂,可这不代表,她可以为了老夫人豁出去命。 照着这个情况下去,她都要背负杀人命案了! 来福的死还能辩解是因为灵堂起火,可是贺大却是实打实死在他们面前的。 现在仵作都说了是中毒而死,她再不说真相,就要被当成杀人凶手了。 她不想死,只能自保:“老夫人对世子夫人多有不满,命老奴去经办此事,所以老奴给了贺大银钱,让他去玷污世子夫人的名声。仅此而已,老奴别的都没有做啊!” 李嬷嬷都招认了,包括她如何寻了姚兰枝院子里的扫撒丫鬟冬雪,让人去偷小衣,又如何交代贺大,让他在出殡这日来府上闹。 到最后,又重重地磕头:“老奴不知贺大为何会被毒死,家里又怎么会有那种药材,但这些都跟我无关啊!” 被李嬷嬷这么一出卖,温氏当时就蒙了。 她不可置信,就听李嬷嬷又道:“老夫人,事到如今,您就承认吧,这可是杀人命案!” 李嬷嬷拼命给她使眼色,也让温氏骤然反应过来。 是啊,人都死了,还是被毒死的。 要么,她就是一个害死奸夫的毒妇; 要么,她就是一个害儿媳妇的毒婆婆。 好歹姚兰枝还活着呢! 所以温氏一咬牙,也承认了此事:“她说得不错,我二郎躺在床上不能动弹,我怀疑姚兰枝纵火,想给她点教训!但她这不是也没事儿么,还反将我一军,所以我怀疑,是她下毒害的贺大!” 这真相反转再反转,现场围观的百姓们吃瓜都要吃饱了。 但他们可不太相信温氏的话。 毕竟,这温氏已经将自己的恶毒展现得淋漓尽致了,那姚氏又是个柔弱可怜的,怎么可能干出那么有心计的事情? 鲁岳其实也不大相信,但对方既然说了,还是要去查一查的。 “既然如此,那就传唤冬雪前来吧。” …… 衙役跟姚兰枝讲完经过,又叹息道:“可是如今冬雪下落不明,夫人,怕是要劳烦您跟着去一趟府衙了。” 姚兰枝听到温氏谋害自己时,身形踉跄,朱蕉忙地扶着她,她摆了摆手,许久才说出话来。 “婆母……竟疑心我至此?” 衙役瞧着她这模样,也觉得不忍,想说什么安慰,就见她怆然道:“……我随你去。” 她再不愿多说,额头还系着孝布,红肿着双眼,随着一同去了兵马司。 这会儿府衙人围了里三圈外三圈,左边跪着的是贺大的女儿跟来福的娘亲,右边站着的则是温氏。 她有诰命之身,可见官不跪,哪怕现在承认了自己做了什么,神情也是倨傲的。 “我绝没有杀人,定然是姚氏那个贱人杀的!” 承认了自己做了什么,温氏又觉得理直气壮:“我的确是看姚氏不满,可那也是她害我儿在先!但她反过来害了人命还要栽赃与我,可见她灭尽天良!” 姚兰枝来时,正听见她说这些话,当下就悲怆道:“婆母,我嫁进安平侯府四年,小心侍奉您左右,您怎可如此害我?!” 听到姚兰枝的声音,温氏瞬间回头,又在听到她这话之后,啐了一声。 “你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问你,贺大是不是你害死的!” 姚兰枝摇头,眼睛都是红肿的:“我与那人素不相识,难道不是您借用我的名字,与他偷……” 她话还没说完,温氏就气得朝着她扑过来,抬手扇她:“你这个贱妇,到了如今,你还敢污蔑我?” 姚兰枝甚至没反应过来,就被打得摔倒在地。 丫鬟跟衙役们都过去扶她,姚兰枝坐在地上,仰头啜泣:“婆母,您误会我了……” 温氏看着她这模样,更觉得头昏眼花,气不打一处来,朝着她踹了过去:“你还敢跟我装?分明是你害死了人,嫁祸给我,你这个扫把星,自嫁进来我安平侯府便没好事儿,先害我儿,又害我,你是想让我侯府家破人亡!” 第22章 温氏可遭老罪啦! 她越说越生气,可惜被衙役们拦着,打不到姚兰枝。 偏姚兰枝还在装无辜:“婆母若是冤枉,官府必然会还您一个清白的。可您为了脱罪随意攀扯旁人,那才是辱没了安平侯府的名声!” 温氏最恨姚兰枝这般无辜的模样,以前她还肯装上一装,如今却是连演都不演了,拿出这等狐媚子模样恶心谁呢? 温氏愈发咬牙:“你们放开我,我要打死这个贱人,她坑害婆母,你们难道都没有眼睛吗!冬雪那个丫鬟呢,便是她跟姚兰枝一并算计我的!” 姚兰枝啜泣一声,道:“我究竟做了何事,致使婆母疑心我至此?” 她眉眼里都是可怜,就连那衙役也忍不住替她说话:“那冬雪根本就不在府上,分明是趁乱跑了,李嬷嬷所说的话如今半点证据都没有,许是脱罪之言也未可知。” 鲁岳讶然,问:“没找到?” 衙役点头:“是。” 他们在府上好生搜寻了一番,也询问了接触冬雪的婆子,她逃跑的时候还记得拿对牌出内院,仗着今日乱,没什么人注意到,出去的时候还带了一个小包裹。 而后面冬雪的屋子里,已经找不到值钱东西了。 可见,冬雪跑是有预谋的。 “世子夫人已经派出下人去寻找了,属下也让人去进出城路口询问,只是眼下还没有结果。” 冬雪不见了,那么就没有人可以证明李嬷嬷说的话是真是假。 但眼下,贺大女儿的证词,却可以证明,李嬷嬷是故意杀人。 李嬷嬷当时就瘫软在地,温氏也不可置信:“怎么会找不到人呢?” 她骤然看向姚兰枝:“是你,你将人藏起来了是不是!” 姚兰枝垂泪:“婆母,我连冬雪的模样都不大记得,若非今日之事,我甚至连她在我院里做什么都不清楚。” 她说到此处,顿了顿,又道:“您对我院子里的事情,倒是事无巨细都清楚。” 温氏哑然,倒是鲁岳一拍惊堂木。 “既然那丫鬟逃了,兵马司会签发文书全城搜捕,但在事情未曾了结之前,还要委屈老夫人了。” 李嬷嬷身上背着人命,冬雪不见了,无人可以证明她话里真假,暂且要关押着。 至于温氏,也是同理。 只不过,她与李嬷嬷还不同,她有诰命在身,所以可以刑罚代替。 “老夫人,您是要选择在监牢里等待结果,还是三十板子代替牢狱?” 温氏当时就白了脸。 “不,我哪条路都不选!” 她声音尖利:“你不能关押我,我可是侯夫人,我夫君是安平侯!” 鲁岳一顿:“那,按律法可以三十板子代替。” 温氏的脸色就更白了:“不,你更不能打我!” 这下,鲁岳都无语了:“两条路都不选,可找不出第三条路了。” 温氏还想说什么,就见姚兰枝走到她面前,含泪道:“婆母,请您为了府上,选了第二条吧!您贵为侯夫人,不可有牢狱之灾,否则会牵连府上儿孙的名声的!” 她啜泣着,跟人讲:“府上多事之秋,您难道忍心让安平侯府在风口浪尖吗?受一时皮肉之苦还能回家养着,若是在牢狱里待过,等宁月回来后,您让她如何在京中立足啊,她可还没嫁人呢!” 赵宁月,温氏的小女儿,如今正在外地陪着县主呢。 那可是温氏的心尖尖,最重要的是,温氏在她身上倾注了许多,笃定她的女儿会嫁给王孙公子呢。 她敢毁了姚兰枝的名声,因为那只是个大嫂。 可她绝不敢毁了自己的名声,亲娘要是名声毁了,赵宁月这只燕子,绝不会再飞进王孙家。 果然,听到她提女儿,温氏的表情都扭曲了。 她恨不得手撕了姚兰枝,最后却只能含恨接受了第二条。 府衙的庭杖打下来,几乎断了温氏的骨头。 她哀嚎一声,庭杖雨点似的挥动,每一下都打在她的腰臀,温氏瞬间起了满身的冷汗,声音尖锐到嘶哑,满嘴的血腥味儿。 姚兰枝低着头,众人看不见她的表情,不知她眼底也被恨意缠绕。 她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让温氏蹲大牢,她是侯夫人,监牢里也不敢真的对她刑讯逼供,不过是被囚禁几天算什么? 但三十庭杖,却能让温氏骨头断裂,疼痛欲死,至少半个月起不来身。 只要躺下,姚兰枝就有法子,让她永远起不来! 待得那三十庭杖打完,温氏已经是出气多入气少了。 衙役们行刑也都留着手劲儿呢,不敢真的把人打死,但对于多年养尊处优的温氏来说,已经快要了她的命。 行刑完的时候,她已经没什么知觉了,眼前到处都是昏花地,耳朵听别人的声音,都带着一层虚。 但群情激奋,依旧能让她分得清楚他们在说什么。 他们在骂她。 咬牙切齿的,恨不得她当场被打死。 那些泥点子一般的下贱人,竟然也敢对着她指指点点! “那老虔婆终于得了报应,可惜还是太轻了,要我说,官府就应该把她直接沉塘!” “污蔑儿媳妇偷人,我看是她偷人还差不多,怪不得他们家祖坟都炸了呢,这是作孽太多,遭天谴了呀!” 温氏骤然惊了一瞬,恰在此时,姚兰枝过来扶她。 她一把就攥住了姚兰枝的手:“什么,什么炸了?” 她虚弱得很,还能盯着姚兰枝骂:“你这个恶毒的贱妇,你又害了府上什么?!” 姚兰枝连忙扶住了她,摇头:“没,没什么,您如今这身体,实在不能再受刺激,咱们快些回府修养吧,您别问了。” 但她好心不告诉温氏,在场却有诸多抱打不平的百姓。 见温氏几欲杀人的模样,当时就嘲讽道:“你们安平侯府有这样好的媳妇才是祖上冒青烟呢,可惜家里出了你这么个搅家精,如今连祖坟都炸啦!” “就是,一个滚地雷,把你儿子棺椁都给炸飞了,幸好里面是衣冠冢,只有一地衣服炸一地。” “这要是你儿子的尸首,那可就得东一块西一块啦!” 第23章 求您救救我娘亲! 一群人幸灾乐祸的,温氏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一把推开了姚兰枝,破口大骂:“你这个贱妇,是不是你在坟地放了炸药,故意害我儿!” 她才不信什么滚地雷,这绝对是姚兰枝的阴谋! 不得不说,她猜得挺准的。 可惜在场除了她之外,都是相信姚兰枝的。 姚兰枝还能快步上前扶她,只是一不小心,扶住了她被庭杖后的伤口,疼得温氏浑身一颤。 温氏抬手就去打姚兰枝,结果自己没有站稳,反而一个踉跄摔到了地上。 受伤过重的身体,被二次重创。 这下,温氏是真要晕了。 姚兰枝焦灼地劝她:“您莫要太激动啊婆母!” 她藏在裙子底下的鞋,踩上了温氏腿侧的肉,声音里满是关心:“虽然夫君的墓碑遭雷劈了,幸好没有误了吉时,改日再补一块完好墓碑与棺椁便可。” “死人不要紧的,夫君九泉之下,若是看到您这般,才会真的心痛呢!您千万要好好养着,不能这么大气性,咱们府上可不能没有您呢。” 她盯着温氏,从这个角度,旁人瞧不见,只有温氏看到了姚兰枝的恶意。 姚兰枝死死地掐着她的胳膊,看着像是搀扶的动作,实际上让她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还有姚兰枝压低的声音:“毕竟,这才刚开始呢,您得好好儿看看府上是怎么遭报应的。” 她眉眼冷冽,内中满是恨意,如同地狱爬上来的恶鬼。 温氏惊怒交加,想说什么,又觉得身体疼痛加剧。 “你,你这个毒妇——” 一句话没说完,温氏整个人抽搐了一下,直直地倒在了地上。 她硬生生地痛昏过去了。 姚兰枝吓了一跳,本来要扶她起来的,这下被她的力道坠着,又不小心让温氏摔在了地上。 就算是在昏迷里,温氏也闷哼一声。 “大人,我现在可以带婆母离开了吗?” 鲁岳闻言,也乐意做这个好人。 反正罚都罚了,按着律法也是可以将温氏接回府的。 他点头:“自然是可以的,来人,帮着一起把老夫人抬上马车吧。” 只可惜,在场的都是些大老粗,下手没个轻重。 于是将温氏抬进马车这短短几步,不小心又把人给磕碰了几下。 等到把人放好后,温氏的状态,看着就更差了。 姚兰枝叹息着,让人赶紧先将温氏带回去:“婆母的伤势不得耽误,先回去让府医好生看诊,万事以她为先。” 车夫应声去了,姚兰枝又施了一礼,跟鲁岳道谢:“多谢大人宽宏大量,府上丫鬟出逃一事,府上也会加派人手去寻找。我一定会尽快找到那个丫鬟,给婆母还清白之身的。” 听到她这话,鲁岳也在心里叹息一声。 这个世子夫人的确是个心肠好的,都被骂哭了,但还记挂着温氏的安危。 并且还指望着以丫鬟去替温氏洗脱杀人的罪名。 可是,哪怕温氏没有杀人,她也不无辜。 如果李嬷嬷她们没有说谎,温氏没有偷情杀人,那么就是她指使贺大污蔑姚兰枝红杏出墙; 如果李嬷嬷她们说谎了,那就是以姚兰枝的名义去跟贺大偷情,之后又将人杀害。 不管是哪一种情况。 姚兰枝,都是这件事情里最大的受害者。 可惜了,这样好的一个女子,竟然嫁到了安平侯府。 如今死了夫君、幼子才三岁,自己又弱不禁风,还要被婆母这般构陷。 简直是凄惨至极! 不但鲁岳,就连那些围观的百姓们看着姚兰枝,也觉得她可怜,同时又佩服她大度。 “以德报怨,不愧是镇国公府养出来的女儿家,当初说她克亲大抵也是以讹传讹,这等良善女子,怎么会是刑克六亲之人嘛!” 一群人嘀嘀咕咕,鲁岳动了动耳朵,跟她讲。 “今日之事,府衙也会好生查明,夫人高风亮节,世人自有眼观,日后定会鸿运当头的。” 姚兰枝抬起头,再次跟鲁岳道谢。 待得要走时,又看向了左侧跪着的小女孩儿。 本来的苦主是两家,来福的娘拿了千两白银,已经哭哭啼啼的走了。 只剩下了贺大的女儿贺招娣。 才六岁的小姑娘,衣服上满是补丁,袖子也短了一截,洗得都发白了,倒是干净得很。 案子已经结束了,但今日并没有结果。 贺大被毒死,李嬷嬷只承认她给银子,不承认杀人。 眼下冬雪没找到,贺招娣倒是指认了李嬷嬷,但是在冬雪找到之前,府衙打算暂时先拖着这个案子。 所以她还跪在原地,有些不知该何去何从。 直到衙役不忍心,喊她:“贺家的女娃,回家去吧。” 她才挣扎着起身,却因着跪了太久,头晕眼花,直直地朝着一旁栽倒过去。 还是姚兰枝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 “小姑娘,你没事吧?” 贺招娣头晕眼花,先闻到一股好闻的香气。 她艰难睁开眼,看到眼前的贵人,忙得退出她的怀抱:“多谢贵人,我,我没事。” 她只是太久没吃饭,饿得头晕眼花了。 姚兰枝看了一眼她的状态,有些不忍心。 赵明澜才三岁,且身体不好,都养得肉感足,但这贺招娣不同,比赵明澜大了三岁,却比他重不了多少。 这一把骨头捏着,叫人心惊肉跳的。 她起身,解下了荷包:“这里有些银子,你且拿回去,与你娘好生度日吧。” 贺招娣瞪圆了眼睛,有一瞬心动,却坚定地推了回去:“多谢夫人,我不能要。” 她娘说了,再穷也要有骨气,不能平白无故要人家的好处。 姚兰枝见她眼神清正,执意将荷包放在了她手里:“我知你是个好孩子,你家中出了这样大的变故,还不知日后要如何度日呢。” “况且,不管如何,你爹的死,也是被侯府连累。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去安平侯府找我,我能帮,便尽力相帮。” 贺招娣想要推拒荷包,不知想到了什么,下定决心似的,深吸一口气,猛地跪在了姚兰枝的面前。 “夫人,我不要您的钱,求求您,您能不能救救我娘?” 第24章 真凶原来竟是她! 她不断地给姚兰枝磕头,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眼里全都是泪水:“我娘病得快死了,要很好很好的大夫救命,求您了,我可以给您签卖身契,我可以给您当牛做马,求您救我娘一命吧!” 姚兰枝看她磕头都心惊肉跳的,连忙将人扶了起来:“好,你带我去。” 贺招娣的娘确实病重了,今早她昏迷过去,贺招娣求了大夫过去看诊,但大夫让她准备后事。 如果不是府衙传召,贺招娣现在还在满城找大夫救她娘。 谁知峰回路转,竟然能求得贵人替她寻大夫。 贺招娣泪水涟涟,姚兰枝安抚她:“等太医来了看看,你娘会没事的。” 从府衙出来,姚兰枝就让朱蕉去请了罗院首。 罗院首现在还在安平侯府住着,说是给赵林恒治病,但得了姚兰枝的好处,眼下也就是走个过场。 何况,给那种畜生看诊,不如来给真正需要的人。 贺招娣小心地抬起头,再次跟她道谢:“多谢夫人,您是好心人!” 朱蕉赶得快,等到姚兰枝他们到了贺家门前,罗院首也到了。 贺家小院破败得很,只有三间茅草屋,室内一股醉醺醺的酒味儿。 床上躺着一个羸弱的妇人,浑身只剩一把骨头,眼眶凹陷下去。 她听到动静,艰难地睁开了眼睛:“……是窈窈吗?” 贺招娣快步扑过去,哭着喊了一声:“娘亲,是我回来了,我给您求来了大夫!” 她抓着妇人的手,拼命想要给娘亲暖热双手。 她的身上还披着一件狐狸毛的大氅,那是在马车上的时候,好心的贵人给她的。 贺招娣小心脱下来,将大氅盖在了娘的身上:“娘亲,您会好起来的!” 罗院首见了这场景,也有些心酸,过去放下了药箱。 “小姑娘,让老夫来给你娘亲看看。” 贺招娣连忙让出了位置,往后退了退,看着罗院首给娘亲看诊,连大气都不敢出。 还是姚兰枝走了过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别太担心,罗院首医术很好。” 她从身上将大氅解了下来,披在了贺招娣的身上:“你已经尽人事了,你娘必然知道,你是个好姑娘。” 贺招娣仰头看她。 这是一个菩萨似的贵人。 那会儿她抱着微淼的希望求这个夫人,对方毫不犹豫答应了她,还带她上马车让她指路,她那会儿局促得连缩在马车一角都不敢。 她这辈子都没有坐过马车,马车真的好大啊,小炉子烧着,车上暖融融的像是春天。 毛茸茸的毯子踩上去像是在云端,用的器皿也讲究,处处都带着香气。 她怕自己染脏了马车,上车就缩成一团,可是夫人却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坐好了,还给她拿了一个狐狸毛的大氅裹着。 贺招娣从出生到现在,冬日就没有感受过这样的温暖。 当时她满心都记挂着娘亲,什么都感受不到。 可是现在,这位夫人把她自己的大氅裹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贺招娣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这一份温暖。 她红着眼眶,再次下跪:“夫人,您是好人,不管今日娘亲结果如何,我都愿意在您身边为奴为婢,这辈子给您当牛做马!” 但她没等跪下来,就被姚兰枝托住了。 “不必谢我。” 她说:“你该谢自己。” 姚兰枝这话说得真心实意。 因为,杀害贺大的真凶,不是李嬷嬷,也跟冬雪无关,而是—— 贺招娣。 那贺大平日里便是一个混账东西,吃喝嫖赌偷鸡摸狗,平日里对妻女更是差劲,动辄非打即骂。 前几日,贺大欠下了赌债,为了还钱,他起了馊主意。 要将女儿卖到青楼。 他本来想卖了发妻的,但妻子缠绵病榻,实在是卖不上什么价钱。 女儿不一样了,她才六岁,虽然骨瘦如柴,但也是个完璧的干净女孩儿。 贺大跟青楼讨价还价,回来拖着女儿要走,却被妻子给拦住了。 贺大拖不走女儿,气得将妻子一脚踹到了地上。 但不管他怎么打,妻子都抱着他的腿不撒手。 之后,若不是邻家的婆子听到动静,作势要报官,怕是妻子当时就被他打死了。 邻家婆子是个好人,贺大当时骂骂咧咧地走了,也是在他出去之后,才跟李嬷嬷搭上线的。 李嬷嬷给了他银钱,要让他毁了姚兰枝的名声。 姚兰枝的人黄雀在后,在李嬷嬷走之后,给贺大喂了药,以性命威胁。 贺大为了活命,改口反水,而这一幕,被前去寻找大夫的贺招娣看见了。 之后,姚兰枝派去的人预备给贺大下药,贺招娣走了出来,拦住了他们。 等到贺大花天酒的完了,醉醺醺的回家后。 贺招娣给他端上了一杯醒酒茶。 那里面,是一副不会立刻要了命的毒药。 那是姚兰枝着人安排好的。 这幅药需得有一味药引不断激发,才能让人登时毙命。 而药引,就在今日出殡时,温氏身上佩戴的小香包里。 那之后,姚兰枝借着乱子,将香包从温氏的身上取走,又在墓地炸棺椁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香包丢了进去。 香包随着一堆衣服一起被炸成了碎片,又被掩埋在了地下。 所有的证据都被销毁,处理得干干净净。 因为贺大的死,温氏被钉在了耻辱柱上,且再不能翻身。 贺招娣母女也得了一口喘息,没有这个中山狼在,至少能有一线活着的希望。 自始至终,姚兰枝都没打算让贺大活着。 只是她没有想到,贺招娣会这般大胆,敢直接杀了亲爹。 姚兰枝看着眼前人,下手够狠,但是对母亲满是孺慕。 这是个好孩子,如果不是被逼到了绝路上,她不会铤而走险。 贺招娣却摇了摇头:“不,夫人是好人。” 她明白的,若不是眼前人,她跟娘亲都活不成了。 贺招娣只有六岁,但她天生聪慧。 哪怕她什么都没接触过,却能凭着自己的猜测,猜到了真相。 她看着姚兰枝,一字一顿:“恶人作恶,夫人做了善事。” 第25章 救人一命不求报! 贺招娣说这话时,仰头注视着姚兰枝,眉眼里满是清明。 虽然她年纪小,但脑子很好用,姚兰枝的话,已经足够让她确定了。 那个想杀了她爹的人,就是姚兰枝的下属。 那日她只看到了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并不知道黄雀是谁的人,当时她也没打算刨根问题。 因为对于她来说,谁想杀了她那个不要脸的爹,对她来讲都没有意义。 她只需要知道,他们目的一致,那就够了。 贺招娣早就想让她爹死了,可她太小了,只有六岁的女孩儿,哪怕有一个聪明的脑子,但在绝对的武力值面前,并没有什么用。 所以,在看到那天贺大被威胁之后,她只有一个想法。 她的机会来了。 之所以拦下对方,换成自己下毒,一个是因为,贺大对她没什么提防,她很容易得手。 另一个原因,就是因为娘亲。 娘亲教过她,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既然她早就准备杀了亲爹,那就不必再让旁人多担一份因果。 所有的报应她一力承担,只求日后能给娘留些保障。 事实证明,她做得很对。 今天在兵马司,知道整个案情的真相,她就明白了。 恶人想要害人,雇佣了她爹去作恶,谁知到头来却偷鸡不成蚀把米。 姚兰枝是被害后反击,她是个好人。 所以她跟姚兰枝求助,希望对方能救她娘一命。 姚兰枝给了她出乎意料的希望,竟然能请来太医! 不管娘亲能不能活下来,姚兰枝这般真诚,她都会拼尽全力报答对方。 所以:“夫人,您不必思虑太过,我承您的恩情。” 这样小的姑娘,在褪去了伪装之后,做事思虑竟如此周全。 姚兰枝在心惊的同时,又觉得心疼。 贺招娣太过于早熟聪慧了,但这也代表,她并无人庇护。 一个不知多艰难活下来,还要照顾母亲的人,她能依靠谁? 姚兰枝叹了口气,她并非铁石心肠,才想说什么,却见罗太医出来了。 “夫人。” 罗太医拱手,姚兰枝压下心底的话,客气地问:“罗院首,诊治得如何?若是有需要采买的药材,您只管说。” 贺招娣也小心翼翼地看向他:“我娘,怎么样了?” 她害怕从罗太医嘴里听到不好的话,如果连太医都束手无策,那她娘…… 冬日的天,贺招娣却出了一手的冷汗。 幸好,罗太医的话,让她一颗心都定了下来。 “这位夫人病体沉疴,幸好还有生机在地。我已用护心丸稳住了她的心脉,后续再辅佐以药材,好生将养一年半载,虽不能像寻常人那样高寿,但也不至于早亡。” 姚兰枝当时就道:“药材的事情无须担心,您只管开方子,我着人去采买。” 贺招娣好像都听懂了,又有些不可置信:“您是说,我娘的命保住了,是不是?” 罗太医含笑温声:“是,保住了,后续好好养着便是。” 这话一出,贺招娣骤然红了眼。 在公堂上面对官员都没掉的眼泪,却因为她的娘亲,扑簌簌地往下掉。 她深吸一口气,猛地朝着姚兰枝跪了下来。 “奴婢谢夫人大恩,从此鞍前马后,刀山火海,都任凭您差遣,我万死不辞!” 娘亲得救了,她也要应允承诺,此后她便给姚兰枝为奴为婢! 贺招娣眼泪如断线珍珠,瘦弱的身体被风吹得随时能倒下,她的脊背也弯了下去。 为了娘亲,她可以挺直胸膛,也可以折下腰来。 倒是姚兰枝,看她这模样,连忙扶起了她。 “这是说的什么话,快起来!” 贺招娣却摇了摇头:“没有夫人的大恩大德,我跟娘亲怕是都活不成了,您与我是天大的恩情,我不能不报。” 哪怕她没读过什么书,也跟着娘亲知道了什么是仁义礼智信。 娘亲被救回了一条命,从此后,哪怕世事再艰难,她们母女相互扶持着,也会一日更比一日好。 人要知恩图报。 “夫人,我是真心的,我什么都可以做的。” 姚兰枝看着她的模样。 瘦小的女孩儿,风吹就倒,生出这样的家庭里,父亲狠毒,母亲软弱。 她却能悬崖青松似的,撑起了飘摇欲坠的前路。 她叹了口气,将人给强行扶了起来,替贺招娣擦去了额头的尘土霜雪。 “我只需要你做一件事。” 姚兰枝的声音温软,一字一顿:“我需要你跟你娘亲,都好好活着。” 这世道如此艰难,能活下去已经很不容易了。 那贺大死了,他的妻女反倒是有了活路。 这是贺招娣拼命挣扎出来的路,那就好好活着吧。 贺招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姚兰枝摸了摸她的脸,让罗太医开了方子。 药材自有下人去抓来,姚兰枝让贺招娣跟着一起去:“你虽年幼,却能撑起一个家,这很好。日后若是有什么困难,可以来府上找我。” 她给贺招娣留了银钱,叮嘱了之后,便带着丫鬟走了。 贺招娣在身后愣怔地看着姚兰枝上了马车,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的披风还在自己身上呢。 那样的温暖,是冬日的炭火,救了即将冻死之人的一条性命。 “李窈窈叩谢夫人大恩!” 贺招娣是那个狼心狗肺的爹为她取的名字,希望能给他招来一个传宗接代的儿子; 窈窈却是娘亲给她偷偷取的小名,她说女子窈窕,我的女儿是最漂亮最珍贵的礼物。 今日起,她不再叫贺招娣,她叫窈窈。 随了娘亲的姓氏,是娘亲的李窈窈。 李窈窈一个头磕在地上,目送马车远去。 风雪坠下,破旧庭院里,女童脊背绷直。 穿堂风冷,摧折不了她。 …… 姚兰枝才回到侯府,就见朱蕉站在垂花门等,见了她下车,急匆匆迎了上来。 “夫人。” 她眉眼为难得很,姚兰枝就了然,问:“可是和兰苑那边作妖了?” 算算时间,温氏估摸着也该醒了吧。 谁知朱蕉却摇了摇头,悄声道:“不是,是宁王派人过来了。” 第26章 大灰狼送东西啦! 她也紧张得很,现在人就在小花厅等着,丫鬟伺候着呢。 朱蕉压着声音道:“倒是客客气气的,说是给咱们送东西。” 这下,换成姚兰枝愣住了:“宁王?” 秦时阙,他闹什么妖呢? 等到姚兰枝进了院子,瞧见小花厅里的娃娃脸侍卫,倒是确认了,这的确是秦时阙身边的人。 好像叫什么……白止? 来的的确是白止,还是他努力争取来的结果,他在这里等了半日,倒是没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看到姚兰枝,他眼中一亮,快步过来,恭恭敬敬地先行了一礼。 “给世子夫人见礼。” 姚兰枝让他起身,问他来此所为何事。 “可是宁王有什么吩咐?” 她客客气气的,白止则是递过来一个大大的盒子。 姚兰枝看着他将盒子打开,里面摆放的是各色吃食,从干果点心到蜜饯糖果,再到各色小食,最后陷入了沉默。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是觉得她捐了百万嫁妆出去,害怕她在安平侯府没吃的饿死了,所以提前送过来一点赈灾的粮食? 白止早就打好了措辞,跟人讲:“我们王爷说‘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今日承蒙小少爷大方,送了他一颗糖果得以解了头昏,所以来给小少爷一些补偿。” 他说着,又开始加词:“当然,也是因为王爷实在喜欢府上的小少爷,若能得了空,时时上门玩耍,王爷就更欢喜了。若是有唐突之处,还请夫人多多包涵。” 白止说完,再次行了个礼。 毕竟那会儿他家王爷实在是上心得很,先是自己去铺子里挑选了各色零食,又让他们去寻一些孩童玩的小玩意儿。 到最后,宁王终于想起来他跟人家非亲非故,这么看起来实在是很可疑。 那会儿白洛怎么说的? “王爷,您须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然后白洛就被打了。 当然,也就是因为白洛被揍了一顿,所以才轮到白止过来送东西。 谁让他说话好听,不触逆鳞呢。 这会儿白止也充分发挥了自己的嘴甜,态度恭敬,说话更好听。 姚兰枝听他说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这态度么,倒是挺好的。 就是话实在是不像人话。 姚兰枝这会儿倒是明白了,这是大灰狼想要叼一只兔子回窝呢。 那会儿在墓地想抢她儿子玩,这会儿就打算怀柔政策,直接美食诱惑啦? 姚兰枝都要气乐了,但眼下来的是他侍卫,总不好直接怼人。 姚兰枝只道:“一颗糖罢了,王爷太过客气。这食盒还是拿回去吧,多谢王爷一番好意。” 好意是挺好的,但请他下次别这么好。 一天到晚的就会惦记别人家儿子,怎么,是自己不会生吗? 姚兰枝想到这儿,又在心里腹诽。 嗯,秦时阙这辈子确实没有生孩子的本事。 大概是因为太招人嫌,也没人给他生。 她腹诽完觉得自己太损,面上倒是镇定得很。 “有劳,送客。” 白止一看她拒绝,就知道自己这话说得多了。 这下完了,不但没给王爷落了好,反而得了埋怨了。 他在心里呸呸地打自己一下,嘿嘿笑着:“夫人,那个什么,属下还有事儿,先告辞了啊。” 白止心虚,扭头就走。 那速度比兔子都快,姚兰枝叫都叫不住。 食盒倒是就这么留下了,明晃晃地昭示着司马昭之心。 朱蕉也哑口,为难地看了一眼食盒,问:“夫人,那这食盒咱们怎么办?” 毕竟是宁王送来的,总不好直接丢掉吧。 姚兰枝没说话呢,就听到外面小短腿吧嗒吧嗒跑过来的声音。 是赵明澜。 他回来后也没怎么睡觉,在小书房里临摹字帖呢。 从窗子看到姚兰枝回来,立刻就放下笔,跑了过来。 “娘亲!” 小家伙吃力地跨过门槛,姚兰枝就过去牵着他的手,防止他摔倒:“贺儿慢些。” 又看他一手的墨汁,拿帕子给他擦手,问:“怎么不睡觉了?” 赵明澜乖乖地伸手让她擦拭,眉眼都带着点委屈:“贺儿做梦啦,醒来娘亲不在,就起来写字了。” 每次写字,时间都好快的,那样娘亲回来就不漫长了呀。 小家伙逻辑满分,姚兰枝忍不住笑,点了点他的鼻子:“小促狭鬼。” 然后,就见小促狭鬼把眼睛瞄向了桌上的食物。 “哇,这么多吃的,是娘亲带回来给贺儿的吗?” 每一样都是赵明澜想吃的,小家伙看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姚兰枝都无语了,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不是我带回来的,是有个大灰狼给你送来的!” 她故意吓唬小孩儿:“大灰狼说了,拿这些食物送给你,你吃了就得跟他走。” 赵明澜当时就吓了一大跳,连忙摆手:“不不,贺儿不要跟大灰狼走!” 他吓得抱住了姚兰枝的胳膊:“贺儿要跟着娘亲,贺儿只喜欢娘亲!” 小家伙害怕还不忘记哄人呢,姚兰枝又笑:“哦,只喜欢我呀,那这食物,娘亲就让人拿下去吧。” 丢是不至于的,拿去让下人分了也行。 谁知没等她吩咐呢,赵明澜先抓住了她的衣襟,咽了咽口水:“娘亲,可以不拿走吗,我只吃这些食物,不跟大灰狼走可不可以呀?” 他说:“夫子说了,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贺儿不可以浪费食物哦。” 况且他很聪明的呀,才不会跟大灰狼走呢! 姚兰枝都气笑了。 “我怎么生下你这么个小吃货?” 不大的脑袋里,全都是为了吃生出来的心眼子! 赵明澜眨巴着眼睛:“可以吗,娘亲?” 姚兰枝这下是真乐了:“你呀。” 她摆了摆手,让朱蕉拿过来食盒,给赵明澜选:“只许吃一样,太多了你吃不完就坏了,你也知道,不可浪费对吧?” 赵明澜犯了选择困难症,最后从里面选了一颗松子糖。 这么多的东西,他还是最喜欢吃糖啦。 姚兰枝看他选了,就让下人拿出去,想了想,跟朱蕉讲:“拿些吃的用的,再从小库房取一些日用必需品跟日常耐脏不显眼的衣服,送去贺家给那对母女吧。” 她家这个傻小子三岁了还只知道吃呢,贺家那个小姑娘,虽说已经六岁了,可脑子却比十几岁的还要有成算。 为母就心软,她看着赵明澜,就觉得那丫头愈发可怜。 “再给她隔壁的婆子些银钱,让她若得了空便去帮衬着些,若是有什么困难了,能帮便帮。” 当时贺大差点打死他妻子,就是隔壁的婆子去救的人。 这样仁义的婆子,去照应着些,倒是比旁人强得太多。 朱蕉知道她家小姐心善,当时就应声去了。 等到人走后,就见赵明澜抓了抓她的手指。 “娘亲。” 姚兰枝嗯了声,低下头笑问:“怎么了?” 赵明澜让她摊开掌心,她以为赵明澜有什么事儿,按着他说的做。 然后,就见赵明澜把那一颗松子糖放在了她的掌心。 “娘亲,吃糖。” 第27章 一朝风水轮流转! 姚兰枝愣了一下,又笑了起来:“你不吃吗?” 赵明澜点头又摇头:“娘亲,甜的,吃了不苦。” 这个糖可甜啦,他想让娘吃点甜的,不要吃苦。 姚兰枝只觉得心里烧了一锅糖,咕嘟嘟的在冒泡泡。 到处都是甜的。 她熨帖得很,伸出手剥开了松子糖,让赵明澜张嘴。 等到小孩儿咬住了糖,才眉眼弯弯地笑:“娘亲有我们贺儿,人生就很甜啦,不需要再吃糖了。” 她让赵明澜吃了糖,抱了抱他:“好了,乖贺儿,去玩吧。” 赵明澜稚嫩的小手拍了拍姚兰枝的后背,小大人似的:“不,贺儿要去读书啦,夫子说了,读书明理,贺儿要懂得更多,才可以保护娘亲哦。” 他也才三岁,却能说出这样窝心的话。 姚兰枝心里暖洋洋的,笑着送他去了书房,这几日家中丧事,夫子不在,赵明澜小小一只就坐在椅子上专心用功。 还不忘冲着姚兰枝笑:“娘亲不必担心贺儿,我最厉害啦!” 他记得娘亲的话,他是最好的! 所以,最好的贺儿也要更努力一些,那样他就是最最好的啦! 娘亲这么爱他,他不会叫娘亲失望的! 姚兰枝也笑,笑着笑着又红了眼。 苍天怜她,叫她重来一世,终于能护住了她的娇儿。 她怕赵明澜瞧见了担心,转身出去后,才拿帕子摁了眼角。 待得平复了心情,回了房中,朱瑾先给她打了水净面。 丫鬟都出去了,房中只她们主仆二人,朱瑾低声回禀。 “小姐,冬雪已经处置了。” 今天早上出去的并不是冬雪,而是一个跟她身形相似的丫鬟。 早在那天晚上,冬雪偷姚兰枝小衣之前,她就被盯上了。 因着不想打草惊蛇,所以冬雪这两日都是被暗中盯着,姚兰枝并没有让人有所行动。 直到今日,府上闹起来之前,冬雪才被侍卫们直接摁住,先行一步暗中送了出去。 府上兵荒马乱之时,与她身形相近的丫鬟代替她,拿着对牌出了门。 今日府上那么乱,无人会注意一个扫撒小丫鬟,只要大概相似,谁也不会在意太多。 而官府的人,按着那个时间出门的人去寻找,也根本不会找到冬雪。 没有她的证词,温氏就不能证明贺大不是她的姘头,而贺大的死,也只能栽到温氏的身上。 冬雪这个名字,只需要做一个胡萝卜似的挂在毛驴眼前,她本人不出面,永远都是悬而未决。 但温氏的裁断已经下来了。 世俗流言足够压死她。 温氏如今已经废了,冬雪也就无用了。 所以,姚兰枝着人除掉了她。 姚兰枝拿着帕子,轻轻地擦手,低声说:“你觉不觉得,我太心狠了些。” 朱瑾摇头,神情坚定:“冬雪留不得,她今日能背主,他日便能做出更大的祸。小姐心善,但不可养虎为患。” 朱瑾说得不错,前世里,冬雪的确做出了更大的祸事—— 就是她给赵林恒出主意,让他买了毒药回来,而后,哄骗着赵明澜端给了自己! 这样的毒计,只是为了讨好赵林恒! 她们母子的两条人命,成了冬雪的登云梯,攀附上了赵林恒,成为了他的姨娘。 姚兰枝掐着帕子,前世,她不曾害人,双手干干净净。 可是这些畜生们,没有一个人放过了她。 那么今生,她就挨个报仇,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会放过。 手染了鲜血又如何,那些畜生就该滚回十八层地狱去! 姚兰枝双眼赤红,轻声道:“满手杀孽,报应我身便是。” 她这辈子注定不会干净了,但她绝不会心慈手软。 她不会,也不能给自己留一点危险因素。 姚兰枝将帕子丢回手里,溅起几滴水,顺着她的手滑落下去。 天暗沉下去,雪花撕棉扯絮,纷纷扬扬。 入眼处都被笼罩一层洁白,一切丑恶的、狰狞的,全都被覆盖其中。 再也看不见。 …… 温氏被抬回去的时候,罗太医正好出门,是府医给她看诊的。 三十大板打下去,她原本伤势没有那么严重,可惜抬着走动的时候,又磕碰到不少,反倒是让她的伤势加重。 且路上马车跑得快,不小心还让她撞到了头。 于是,温氏整整昏迷了半夜,直到天将亮的时候,才堪堪醒了过来。 早起那会儿,朱瑾过来回禀,说是老夫人醒了。 “闹着要见您呢。” 姚兰枝半点不意外,府医是老太太的人,用药很是精心,毕竟他也知道谁是自己的靠山。 所以,有府医精心看诊,温氏一定会醒。 如今温氏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但她必然不会觉得是自己作恶在先,而是会恨透了姚兰枝。 姚兰枝应声,站起身来:“那就去看看她吧。” 准备出去时,又道:“去,请二夫人一同过来,就说婆母醒了,让她一并来侍疾。” 二房那个丫头是个聪明的,昨日闹得那样大,她倒是知道掐一把主子让人昏迷,许氏躲懒躲到现在,也该够了。 婆婆跟前挨骂的事情,总不能让她自己来。 姚兰枝算盘打得好,在门口没等到许氏,先听到室内虚弱的骂声。 “姚氏怎得还不来,她这样不孝不悌,我要去府衙告她忤逆!” 第28章 不小心伤的更重! 院子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见里面的骂声被姚兰枝听到,全都变了脸色。 自从镇国公府出事之后,丫鬟婆子们就看人下菜碟,暗中瞧不上姚兰枝。 毕竟,一个刑克六亲的女子,如今克死了自己的亲爹,侯府能要她这个儿媳妇,已经是很仁慈的了。 谁知道这一朝风水轮流转,谁能想到,世子死了、二少爷毁了。 就连老夫人都背负了一个杀人的罪名? 短短几天里,府上唯一能说话算数的,竟然只剩下姚兰枝了! 那些下人们看着她的目光里都是畏惧,姚兰枝只当不见。 等到温氏在屋子里骂得累了,这才施施然推门,走了进去。 “婆母,您找我?” 看到姚兰枝进来,温氏的声音停了一瞬,眼睛里的恨意几乎溢出来,指着她骂:“你还知道过来?我看你眼里也没有我这个婆母,这么慢吞吞的,是生怕我不死吗?” 姚兰枝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下人,慢悠悠道:“可是下人伺候得不经心?既然婆母觉得他们伺候得不好,不如我给您院子里再换一批人吧。” 温氏瞬间卡壳,反应了一下才道:“我说的是你,你少攀扯旁人!” 姚兰枝声音依旧不温柔:“您都说要死了,可见是他们伺候得不周全。李嬷嬷不在,如今是张嬷嬷在管着您的院子吧——你就是这么伺候婆母的?!” 张嬷嬷寻常的时候被李嬷嬷压了一头,如今好不容易出了头,哪儿敢触霉头,当时就吓得跪了下来:“老奴绝对不敢半分懈怠!” 温氏厉声让张嬷嬷起来:“你是我的人,她若是敢动你,就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 又指着姚兰枝骂:“我如今受了伤,便是有多少下人伺候,儿媳妇也没有袖手旁观的道理。你连侍疾都不肯,难道是想忤逆吗!” 她一顶帽子扣下来,姚兰枝表情不变:“夫君死了,二郎伤了,您挨了打,弟妹又不中用。我只得多管些家务,难免来晚了些。” 姚兰枝嘴角甚至还带着点笑:“婆母也体谅些吧,毕竟别家儿媳妇也不曾遭遇这样大的灾祸。” 温氏本来是想折腾她的,现下倒是差点被她气得晕过去。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几口气,才道:“你少扯别的,且与我端药过来。” 温氏并不傻,清醒之后,她仔细盘了一遍事情的经过,便觉察出了不对劲儿。 以姚兰枝的种种行迹,恐怕一早就知道了冬雪背主,所以才将计就计,一步步把她给算计了进去。 不管这中间是哪个环节出了错,现下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是自己。 李嬷嬷折了进去,她也挨了三十板子,里子面子都丢光了。 她恨极了,但暂时又不敢真的对姚兰枝再下毒手。 毕竟,有一点姚兰枝说得很对。 她的宁月还没出嫁,眼下她已经声名狼藉,却还有挽回的空间,若是这期间再出了差错,一着不慎,日后才是真的会耽误了赵宁月。 便是为了女儿,她也得忍着一时之气。 但她着实不甘心姚兰枝这么痛快,既然她身体不舒服,姚兰枝也别想好过! 借着她生病给姚兰枝立规矩侍疾,有的是法子折腾她! 温氏打定了主意,看着姚兰枝的目光跟淬毒似的:“还是说,你找借口不想伺候我,难道想让外界都知道,贺哥儿有个不孝不悌的娘?” 这话实在是诛心。 姚兰枝的眼神一瞬凌厉。 又慢慢地笑了起来:“婆母说的哪里话,我自然是要伺候您的,做好表率。” 她的笑容半点不达眼底,扬声道:“端药碗来。” 下人端了药碗,姚兰枝拿着汤勺喂她,就被温氏抬手打掉。 药碗掉在地上碎了,汤药泼泼洒洒了姚兰枝一身。 温氏怒目:“你是想烫死我吗?” 药是不烫的,但泼了一身的滋味儿不大好受。 温氏不解气,让人重新端了药来:“继续喂。” 姚兰枝表情不变,接过了药碗,且避开了她的手,不让她打翻药碗。 温氏掀碗不成,喝了几口,又猛地抓住了姚兰枝的衣服。 下一瞬,她呕的一声,喝进去的全都吐了出来。 幸好姚兰枝躲得快。 早在温氏有反应之前,姚兰枝就意识到她想作什么妖。 温氏全都吐到了地上,她不甘心地揪住姚兰枝的衣服,却觉得自己被往前一带。 “啊——” 一道杀猪似的哀嚎声响起,温氏不可置信地坐在了自己吐出来的污秽上,臀腿更是锥心地疼。 “你这个,这个贱妇!” 温氏疼得眼前闪过数颗金星,疼痛让她险些昏过去,眼底都是泪花。 苦涩的药味儿,酸臭的呕吐物,沾染了她全身。 她算计姚兰枝不成,竟然又被对方给算计了! 但姚兰枝的话比她更快:“都愣着做什么,没看到老夫人摔倒了吗,快将她扶起来!” 姚兰枝吩咐下去,自己则是往后退了退:“仪态不端有辱斯文,我且去换套衣服,再来伺候婆母。” 她扭头要走,就听温氏凄厉的声音响起:“你敢走一个试试!” 温氏咬牙切齿:“你过来,扶我起来!” 她都脏了一身,姚兰枝休想躲开。 温氏恶狠狠地瞪着姚兰枝,姚兰枝表情无辜:“婆母吩咐,无有不从。” 她走过去,弯下腰来去搀扶温氏,却因为力气太小,一个不小心,又让温氏摔得坐在了地上。 这下,温氏疼得鼻涕眼泪都下来了。 “……姚兰枝!” 姚兰枝比她的眼泪还快呢:“婆母,您当心啊,这天寒地冻的,可别着凉了,万一伤得更严重可怎么好?” 她含着眼泪,都能看到内中恶意满满。 说完这话,姚兰枝已经往后退开,示意几个仆妇:“扶老夫人去床上,天寒地冻的,当心她着凉!” 她满眼都是关心,倒是显得温氏泼妇至极。 下人又端进来一碗药,这次姚兰枝直接上前,接过了药碗。 “婆母,您快把药喝了吧,便是闹脾气也不能不顾及自己身体。毕竟,二郎还等着您照看呢。” 第29章 直接给她灌了药! 温氏登时就掐住了她:“你威胁我?你这个贱——” 但没等她说完,姚兰枝已经掐住了她的下巴,直接将一碗药都给灌了进去! “咳咳,骨碌碌,噗,咳咳——” 等到最后一口药被灌下去,姚兰枝一松手,那碗就被温氏推搡着摔到了地上。 姚兰枝叹了口气:“婆母,良药苦口啊。” 她有些无奈:“我也是为了您好。” 温氏没想到她竟然敢这么大胆,直接给自己灌药,当时就指着她要骂。 但没等骂,先听门外回禀:“二夫人来了。” 来的是许氏。 她姗姗来迟,听到里面这动静,快步进来,就看到一身污秽的温氏靠在床上不住地咳嗽。 旁边的姚兰枝也没好到哪儿去,看起来衣服都湿了。 房间里都弥漫着难闻的气味儿,许氏险些吐出来。 她强行忍着,过去行礼:“婆母,大嫂。” 温氏的一口气还没顺呢,就看到另一个糟心的,当时就抓着手边的瓷枕,丢了过去。 “你还知道来?!” 她指着许氏破口大骂:“你夫君如今这模样,你不知道好生伺候着,我生了病,侍疾也来偷懒。许家怎么养出你这等放浪形骸的女儿,简直是丢人现眼!” 温氏的话太重,让许氏的身子都一晃:“……婆母息怒。” 她当时就跪了下来,也不顾地上的瓷枕碎片,有一片直接扎破了她的腿。 鲜血直流,许氏疼得哼了一声,又低下头去:“都是儿媳的错,求您原谅。” 许家的教养,不允许她成为污点。 姚兰枝当时就皱了眉。 许氏在家里被养成了木头人,以夫为天,连反抗都不敢。 她哀其不幸,眼下只看着温氏:“婆母才喝了药,还是别太激动的好,扶老夫人去更衣。” 那些下人不敢动弹,只看着温氏,温氏厉声道:“姚氏,你当真以为这侯府是你只手遮天么?” 她沉声道:“老身今日就不换衣服了,去请府衙的人来,我要告姚兰枝忤逆不孝!” 这是重罪,一旦罪名坐实了,姚兰枝不但要被责罚,就连赵明澜的名声也会受牵连。 姚兰枝却半点不怕,只道:“可以啊,那倒是省得我去请了。说起来,儿媳妇这两日看账本,无意发现铺子里的账目不对,府衙的人来了,正好可以帮我盘一盘是哪里出了问题。” 姚兰枝这话,让温氏瞬间起了一身冷汗。 铺子里的账目不对,那只能是一个人支用了。 假死的赵林舟!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姚兰枝,却听对方道:“府上办丧事忙乱,也不知谁的手这么长,借着婆母的名义去支取银钱,您说是不是要好好查?” 温氏一颗心又落了下来。 看来姚兰枝只是以为自己贪墨了。 她悄然松了一口气,却再也不敢提找府衙的事情了。 “我是你婆母,你难道还要查我?还是说,你目无尊长!” 姚兰枝温声说不敢,表情却跟不敢半点不沾边。 温氏在她这里没讨到便宜,咬牙道:“你给我滚出去,我不想看到你!” 不行,她得尽快找人去通知老大,让他换个地方藏,决不能让姚兰枝发现他还活着。 至少现在不可以! 温氏慌乱的很,色厉内荏地让姚兰枝滚。 姚兰枝反问:“怎么,婆母不用我侍疾了吗?” 她声音温柔得很:“您今日才喝了一顿药,良药苦口,儿媳还等着给您喂药呢。” 温氏险些一口气噎过去:“让你侍疾,我怕折寿,滚!” 她厉声让姚兰枝走,姚兰枝这才慢悠悠地往门口走,经过许氏的时候,道:“二弟妹,婆母都要更衣了,虽说都是女子,但你我在这里不合适吧?” 好在许氏也没有愚孝到家,她疼得摇摇欲坠,到底跟着站起身。 “儿媳也告退。” 她脸色苍白的出来,竹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待得看到她染红的裙摆,骇了一跳:“小姐,您这是怎么了?” 许氏摆了摆手,低声说无事,看着姚兰枝回去,也一路跌跌撞撞地随着姚兰枝。 竹叶沉默一瞬,果断扶着自家小姐,追上了姚兰枝。 然后,一路随着她到了院门口。 姚兰枝终于不能再视而不见,顿住脚步,问:“二弟妹,你不回房?” 许氏咬着唇,被竹叶捏了捏掌心,怯懦道:“大嫂,可否允许我去你这里包扎一下?” 虽然她的院子更近一些,但人都来了。 何况无事不登三宝殿。 姚兰枝应了一声,进门后示意朱蕉去拿药箱来,跟人道:“我这里药材不齐全,可要请府医来?” 许氏摇了摇头,说不用了。 “多谢大嫂肯给我片瓦,暂且容身。” 姚兰枝就懂了。 昨天温氏被府衙打了板子,回来后,她特地让人去赵林恒的院子外散布了一下流言,看来赵林恒是都听到了。 不但听到,还上心了。 只是赵林恒大概是觉得自己孤掌难鸣,不敢来找姚兰枝的麻烦。 可对于这个媳妇,赵林恒就很能下得去手了。 毕竟,昨天许氏装晕,虽然暂时躲开了祸患,但躲得过外面的流言蜚语,躲不开家里这个中山狼。 她只当不知,又让人端了茶水来:“喝茶。” 许氏包扎完,疼得微微皱眉,她忍着疼,在竹叶的再三眼神示意下,小心地接过了茶水:“婆母这一伤,日后要怎么办呢?” 她话里满是小心翼翼,姚兰枝只装糊涂。 “自然是让大夫好好诊治了,还能如何?” 许氏当时就有些急:“家里如今,都要靠大嫂了。” 她试探着:“大哥死了,夫君又是那个样子,如今就连婆母也躺在床上,日后,全都得仰仗大嫂。” 她说着,又觉得安平侯府如今实在是太凄凉,悲从中来。 “二叔一房常年外放,眼看着回来无望;公爹先前虽然常年在道观里,可是有儿郎们撑着门户,也是欣欣向荣,可是如今……” 她看着姚兰枝,轻声道:“我这心里总是七上八下的,六神无主,不知该怎么办,大嫂,府上还能好吗?” 第30章 想过继还是和离? 姚兰枝意味深长地看向她。 许氏是个愚孝的,可她身边有个机灵丫头竹叶。 这话,必然不是许氏自己要问的,而是竹叶想要借着她的嘴打听消息。 她弯唇,只道:“弟妹不必多虑,你身边的丫头就很聪明,日后有你的福气呢。” 昨天在府外,那些百姓们才将矛头指向了许氏,竹叶就让她装晕,寥寥数语,就替许氏开脱了。 这丫头聪明得很,要不是前世被赵林恒惦记,也不至于落得早早亡故。 今生倒是不同了,赵林恒这德行,动不了竹叶,这主仆二人相守,说不定就走出一条康庄大道呢。 姚兰枝直接点明了话,许氏却是吓得脸色苍白。 “竹叶……她没有恶意,若是唐突了大嫂,请您见谅!” 许氏说着就想下跪,没等跪下呢,姚兰枝先扶了她一把。 “你腿上有伤。” 她语气平淡,倒是让许氏愣了一瞬。 姚兰枝看她这模样,又觉得有些悲哀。 许氏之所以这么懦弱,是因为从小被放在框架里规训出来的,她被放在容器里,那些试图多出的部分都被砍伐干净,只留下了一具麻木的、被剥削的空壳子。 日复一日的洗脑,已经让她没了反抗的力气,若是不按着框子往前走,她甚至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对的。 这样的人,姚兰枝又怎么能将所有的苛责都加在她身上呢。 “二郎这情况,恐怕要好生将养,只是即便养着,未来也未可知。” 她说:“弟妹若是有个一儿半女傍身,兴许未来也有些指望。” 许氏眼睛一亮,又暗淡下来:“可我肚子不争气,如今夫君……” 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上次竹叶随着罗太医去了老夫人院子里,亲耳听到了罗太医回禀的话。 夫君跟人胡来,伤了手跟脸倒是还在其次,可他伤了子孙根,日后…… 怕是再也不能有孩子了! 都是她不争气,没有给夫君生下来个一儿半女,如今夫君绝后,她虽然年轻,可旱田总不能自已长出苗来。 许氏悲从中来,眼泪要落不落,看着格外可怜。 姚兰枝看着她,轻声道:“弟妹若是想,可以看看宗族的孩子,若是有喜欢的,过继一个也无妨。” 反正她不会留赵林恒太久的,过继一个孩子,也算是许氏一个保障。 就当是报答许氏前世给她请大夫的恩了。 许氏当时就惊骇摇头:“这怎么可以,总得要个夫君的亲骨肉才好。” 过继来的,终究不是自己的。 姚兰枝当时都要气乐了。 她深吸一口气,才平复心绪,认真道:“那不如,你去问问太医,看有没有什么办法,说不定就叫你们的个亲儿子呢?” 嫁过来之后,许氏也没过过多少好日子,只是清河许家已经落魄许久,能够攀上这么一门亲事也是不易。 所以进门这半年,许氏总是小心谨慎。 但如今赵林恒都变成那个德行了,即便是低嫁,如今也是侯府高攀。 她这般低看自己,谁还能去抬举她呢? 只是这话,不该姚兰枝说,她也没有立场。 因此只道:“人生太长,弟妹还如此年轻。我有儿子要养,今生得跟侯府绑定,你却不同。” 她点到为止:“我朝不兴从一而终,若有良缘再配,也未必就是坏事。” 姚兰枝这话,让许氏的脸都白了。 “许家……不能出被休了的女子。” 姚兰枝则是反问:“谁说是休妻?是二郎对不住你。” 如今赵林恒的丑事已经传遍了京中,人人都知道他跟小厮在灵堂胡来还伤了命根子。 但凡许氏心狠一点,都可以直接休夫,当然就算是她留着面子,也可以借此机会合离。 这事儿闹得大,谁都说不得什么,也怪不了许氏。 但许氏摇了摇头,许久才神情艰难道:“大嫂,你不懂我的难处。家里需要,这门亲事。” 不是她需要这门亲事,而是清河许家需要侯府这门婚事,来撑着门第。 她虽然是家中嫡女,可是父亲的妾室很多,娘亲性格软弱。 若是她回家,娘亲的处境会更加艰难。 所以她只能依靠赵林恒,哪怕对方已经不中用了。 姚兰枝其实不懂她的逻辑,但不好多劝。 只说:“这世上,靠山山会倒,唯有自己才做可靠。旁人,怕是都靠不久的。” 她不知道许氏能不能听进去,但她的话说到了,也算是尽心了,又道。 “弟妹受伤也重,还是回去好好养着吧。不管走什么路,总归不急在一时,养好身体才是正道。” 许氏这次呆愣了一瞬,因为,姚兰枝的话跟竹叶说的,几乎一样。 倒是她身边伺候的竹叶,认认真真地给姚兰枝道谢。 “多谢夫人指点。” 许氏也回过神儿来,羞赧道谢:“给大嫂添麻烦了,多谢您。” 姚兰枝温和道:“无妨。” 等到许氏带着丫鬟走了,姚兰枝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叹了口气。 又喊了朱蕉,低声吩咐:“让那些小厮,无事多去二少爷门口念叨念叨。” 以赵林恒的性格,身体成了如今这模样,必然十分暴躁且惶恐。 这个时候,人是最容易走极端的。 姚兰枝弯着眉眼,眼底全都是冷意:“让姚荣去寻几个挂羊头卖狗肉的江湖游医,不拘虎狼药,让他们来侯府后门去卖。” 朱蕉应声,又小声道:“小姐被泼了药,二夫人也伤了膝盖,老夫人侍疾半日伤了两个儿媳,这事情……难保会传出去。” 姚兰枝挑了挑眉,轻笑:“你倒是机灵。” 这也是为什么,当时姚兰枝明明可以躲开,却没有躲开的缘故。 这事儿是得好好做做文章呢。 朱蕉抿唇一笑:“那奴婢去办了。” 待得朱蕉去了,姚兰枝摩挲着手腕玉镯,眼底一片寒芒。 温氏经此一事,名声更一落千丈,日后别想再翻身。 赵林恒暂时不能死,毕竟罗太医还在府上呢。 但是就算是活着,他活的每一日,也都得饱受折磨。 不然,怎么能解她前世的恨! 第31章 二夫人她自杀啦! 当天下午,赵林恒身边的来喜,就鬼鬼祟祟的出了府,待得再回来的时候,给赵林恒带了十来包虎狼药。 只是拿回去的时候,还试图劝赵林恒:“少爷,这些药说是管用,可后果却未必好,您还是要慎重些,要不再考虑考虑?” 也是那些小厮们嘴贱,在外面说什么不好,偏要说赵林恒如今跟太监无异! 还有人在蛐蛐什么:“二爷据说本来就是下面那个,就算是不能用了,也无妨的。但是咱们可得离得远些,他现在下面都烂了,咱也不是不挑的!” “哎,南风馆里据说都能用呢,他怎么连小倌儿都不如?” “听说那些人都是吃了药的,你说少爷吃了药行不行?” “我看难哦,估计药也救不了他!以后只能在下面了,可惜也烂了,他以后怎么办呢?” 一群人话说得脏,赵林恒当时就暴怒,让来喜去看外面是谁:“捉住了,直接打杀!” 结果出去之后,却没有看到人,那些人早跑了。 来喜想要劝他,但赵林恒上头,说什么要证明自己还是个男人。 偏偏他确实不行。 于是,就有了这个馊主意。 来喜买回来了虎狼药,还想再劝,就被赵林恒一把夺了过去。 “给我!” 他今日,必须要证明自己能行! …… 赵林恒的动静传回来时,姚兰枝半点不意外。 这人自幼风调雨顺,一朝从云端跌落到了谷底,比先前更要自尊,被戳中了痛处之后,反应也比先前更大。 她弯了弯唇,赵林恒如今的身体,被虎狼药一糟蹋,那才是催命符。 “让咱们的人撤回来,暂且不必盯着。” 不然,回头赵林恒死了,还得让她染一身骚呢。 谁曾想,还真出了大事。 只不过,出事的却是许氏。 赵林恒让人去喊许氏的时候,竹叶正在劝她。 “小姐,奴婢说句僭越的话,大夫人跟您讲的句句都是肺腑之言,如今二少爷这模样,您与他和离最好,即便是不想和离,过继一个孩子,日后好歹也有个指望。” 她自幼跟在许氏身边,比任何人都知道自家小姐过得苦,好不容易嫁到了安平侯府,外人看着风光,却不知赵林恒内里是个刚愎自用的。 成婚不过半年,小姐就已经成了他眼底的草。 以前赵林恒尚且是个完好的人,还能指望日后得了一儿半女傍身,有主母的身份在,总归还有些盼头; 可是现在,赵林恒都成这样了,那日她亲耳听到罗太医的话,赵林恒这辈子都毁了! “小姐,您可不能犯糊涂,您对二少爷全心全意,难道他会待您同样吗?还是要为自己考虑一条出路才是!” 许氏听了她的话,只是轻轻蹙眉:“……罢了,让我再想想吧。” 出嫁之前,父亲耳提面命,清河许家丢不起这个人,所以她绝无可能跟赵林恒和离。 过继孩子…… 到底不连心,若是养大了,再成一个白眼狼,岂不是更闹心? 何况,有些话她实在是难以启齿。 这两日她去照应赵林恒的时候,对方的态度,着实让她害怕。 他现在已经到了偏执的地步,绝不会允许自己过继孩子的,因为那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所有人——他不行! 许氏有口难言,最后只是摆手:“你先下去吧,我先休息一会儿。” 谁知许氏却没能休息。 没等竹叶出去呢,来喜先在门外敲门。 “夫人,少爷喊您过去呢。” 听到来喜的声音,许氏先瑟缩了下身体,又努力镇定下来:“少爷醒了?” 来喜避重就轻:“是,醒了有一会儿,说是唤您过去伺候着。” 他跟在赵林恒身边没少做坏事,但面对主母还是说不出口。 毕竟…… 总不能说,少爷让他找来了虎狼药,一股脑都吃下去之后,现在一肚子的邪火,要找夫人发泄吧? 倒是竹叶眯眼,打开门,问来喜:“少爷现下在做什么?” 来喜磕磕巴巴:“少爷身体不适,在床上躺着呢。” 他蹙眉:“夫人还是自己去看看吧,奴才一个下人,也不敢多问啊。” 竹叶当时就觉得不太对,让许氏别去。 来喜直接就跪了下来:“竹叶姑娘,您就别为难奴才了,少爷如今身边只我一个伺候,他不愿意瞧见男人……若是夫人不去,又让谁去管?” 自从那日灵堂之后,赵林恒的血就没断过,淅淅沥沥的,总也不会完全好。 温氏为了不刺激儿子,将他身边所有的小厮都赶到了外院,只留下了一个贴身用惯了的来喜,且还耳提面命的,警告他:“若是让少爷再出了什么事,我就让人剥了你的皮!” 来喜伺候的战战兢兢的,这事儿也由不得他做主,少爷是什么脾气,他可是最清楚的。 若是不随了他的意,那是真的敢打死他的! 眼下少爷吃了药,来喜心知自己闯出了大祸,只能求着夫人去接手这个烂摊子。 至少到时候有人一起背锅啊! 竹叶还想说什么,许氏却是叹了口气:“罢了,我去看看吧。” “小姐……” 竹叶下意识拉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去。 许氏则是拍了拍她:“他是我夫君,难道我能躲一辈子?” 赵林恒以前还完好的时候,总嫌弃她是木头无趣,在外面沾花惹草,如今他不行了,不敢叫外人知道自己的德行,但对于许氏,他却是窝里横的。 许氏这两日瞧见他就觉得浑身打冷战,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摆出了最温柔的笑脸。 “夫君,你找我?” 然后,她就瞧见了一双赤红的眼睛。 “你这个贱人,还不滚过来!” …… 朱瑾急匆匆进门的时候,姚兰枝正在教儿子写字。 赵明澜自己好学,发觉娘亲待他比从前还要纵容,就愈发地黏人。 谁知还没写两个字呢,就见朱瑾脸色难看:“夫人……” 她表情不对,姚兰枝嗯了一声,让赵明澜自己写,随着去了外厅:“怎么了?” 朱瑾低声道:“您快去看看吧,二夫人上吊自杀了!” 第32章 看故人如同照镜? 许氏自杀了。 姚兰枝听到这消息也骇了一跳,问:“好好儿的,怎么会自杀?” 她一面问,一面拿了披风来,又问:“可请了大夫过去了?” 朱瑾连忙道:“小姐别着急,已经请大夫了,朱蕉去请的罗太医,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 有罗太医在,姚兰枝才松了口气,一面带着人过去,路上听朱瑾跟她讲了经过。 “说是下午那会儿,二少爷喊了二夫人过去,在里面待了半日。” 许氏去伺候赵林恒,就知道不好熬着,但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赵林恒竟然会吃那种虎狼药! 他身上的伤势严重,药物作用下,当真有点起色,但那点起色并不多。 许氏进了门,没等到赵林恒面前,就被他一把扯下了衣服。 “脱!” 许氏意识到他吃了药,吓得脸色苍白,顾不得别的,劝慰:“夫君,你现在身体不适,吃了药会要命的!妾身这就为你找大夫来——” 然而她的好意,让赵林恒勃然大怒。 “你这个贱人,看不得爷好是不是?” 他抬手掐着许氏的脖子,压低声音骂她,男子到底力气大,何况许氏不敢真的反抗,怕伤到了他。 结果就被赵林恒绑了起来。 他本来是看不上许氏的,谁让他娘严防死守,现在身边只有一个来喜,连半个女子都没有。 赵林恒本人又不行了,只能拿许氏泄火。 但他没想到,这样的虎狼药,都只够他有一点点反应的。 意识到自己还是不行的赵林恒,彻底愤怒了。 “都是你这个贱人,连夫君都伺候不好,老子要你有什么用!” 他极尽污言秽语的咒骂,说许氏勾不住夫君,说她连青楼妓子都不如。 赵林恒双眼赤红,自己不行,便用别的东西折辱她。 许氏起初还隐忍着,直到她见了血。 许氏的鲜血,让赵林恒反而兴奋了。 他迫使许氏痛呼出声,面目狰狞:“贱人,你继续叫啊!” 竹叶听出不对劲儿,在门外喊许氏,赵林恒则是掐着她的脖子,让她回应。 “让你的小丫鬟听听,你的声音!” 许氏一声哀嚎,门外的竹叶再也顾不得其他,猛然撞开了房门。 然后,就瞧见了目眦欲裂的一幕! 许氏被绑着,衣服破碎,身上全都是伤痕。 赵林恒狰狞如厉鬼。 竹叶急急忙忙过去给许氏解绑,就被赵林恒一把扯了过去。 “来的正好,爷早看你这小丫鬟长得水嫩,今日算是你的福气,一同伺候我!”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竹叶一把推到了地上。 “二爷现在还没死呢,已经先堕到畜生道了?干的都是些畜生不如的事儿!” 她恨恨的骂了一句,再看半昏迷的许氏,忍不住红了眼:“小姐,奴婢带您回房。” 幸好院子之间相隔不远,竹叶拿披风裹住了许氏,将人带回了屋。 “小姐,您先躺一会儿,奴婢去给您打水上药。” 许氏当时什么都没说,只是双眼呆滞,什么光都没了。 竹叶细心给她盖好被子,又急匆匆的出去打水拿药。 但她走到半路,总觉得自己小姐状态害怕,她一颗心跳得快要蹦出来,猛地转身折返。 也幸好竹叶机灵。 她推开房门时,就见房梁悬着一道白绫。 许氏已经踢到了凳子,身躯被白绫吊着,晃晃悠悠! 竹叶当时三魂七魄都要吓掉了,尖叫一声小姐,抱住了她的身躯,艰难的把她抱了下来。 却因为力竭,两个人都摔在了地上。 朱瑾说到最后也有些不忍,压着声音跟姚兰枝讲:“那竹叶安抚了二夫人的情绪,急急忙忙出来寻大夫,半路撞上了我,我看着她眼角带泪身上有伤,问了之后才知道,竟然出了这样大的事情。” 朱瑾吓了一跳,又从她口中得知了事情的严重性,赶紧回来跟自家小姐回禀了。 也幸好竹叶是个机灵的,若不是她半路觉得不对劲儿折返回去,怕是这会儿二夫人魂归阴司了! 但是即便她救下来的快,许氏也半昏迷,脖颈一道紫红的淤痕,格外吓人。 朱瑾说完,她们也到了二房院门外。 隔着院门,也能隐约听到哭声。 姚兰枝挑帘进去,正听到竹叶在哭着劝人。 “小姐,便是您不顾别的,难道连自己的性命都不顾了么?天大的事情,也没有性命重要啊!” 许氏躺在床上,看着竹叶哭,只觉得心脏抽疼。 这是除了母亲之外,唯一心疼她的人。 她别开头,落下一串泪来。 “竹叶……你何必救我呢。” 被夫君当成妓子一般折辱,她没了脸面、尊严,浑身上下无处不疼,像是被碾碎了一样。 许家十六年的教养,让她将名声看得比天还大。 如今一切零落成泥,未来的日子尽是黑暗。 她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所以,你就选择自杀?” 一道声音响起,许氏如同惊弓之鸟,往外面看,就看到了姚兰枝。 她蹙眉,先问:“罗太医可诊断过了?” 竹叶看到姚兰枝来,莫名觉得一颗心安定了些,擦了擦眼泪,站起身来给她行礼。 “奴婢给大夫人请安,回您的话,罗院首说我家夫人身体有损,需得好好养着。他开了药方,因有几味药需得慎重,故而亲自带着药童去取了。” 她感激得很,哪怕罗院首暂时在安平侯府,可如果不是大夫人的面子,她也没本事请来给自家小姐看诊的。 姚兰枝嗯了声,知道许氏没有性命之忧,这才松了口气,又见她脖颈淤痕,复又蹙眉。 “疼不疼?” 这声音关切又轻柔,许氏刚忍住的眼泪,又猝不及防的掉了下来。 “大嫂。” 她轻声唤了一句,却什么都没能说出来。 姚兰枝看着她,真算起来,许氏今年也才17岁,正是花儿一样的年岁,却被折辱成这幅模样。 怒其不争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即便是她,前世里,难道不也是为了儿子万般退让,只求能得一个好结果么? 可是到最后,她也是付出了一条性命的代价,才知道跟恶人相处,只有比他更狠,比他更疯。 抱着同归于尽的想法,将恶人给彻底摁死。 那才有她的活路。 姚兰枝慢慢的走到她面前,温和了声音,道:“我不问你遭遇了什么,只问你一句,难道你死了,一切就会好起来吗?” 第33章 姚兰枝霸气护人! 许氏愣怔的看着她,听姚兰枝轻声慢语:“不会的,恶人不会因为你死了而愧疚,他只会继续对别人作恶。你如今一死了之,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 姚兰枝拿了帕子,替许氏擦了眼泪:“你可知道,罗院首那日跟我讲,赵林恒的身体亏空,一着不慎,就能要了命去?他一个快死的人,你难道连他还熬不过?” 许氏没成想她会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自幼在家里接受的规训,是要她以夫为天,她不是一个人,是摆在后宅的吉祥物,是替他打理家、压小妾、养子女的主母。 她的一切,都要围绕着夫君转。 所以当夫君将她打压到尘埃里,她就变成了一粒沙土。 但姚兰枝的话,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他能不能活,能活多久,都未可知。但是,” 姚兰枝看着她,一字一顿:“你是侯府二夫人,即便没有子嗣,侯府在一日,便会庇佑你一日。谁也动不得你。” 竹叶的眼圈先红了,她死死的攥着掌心,才能迫使自己保有理智。 姚兰枝这话,就差明摆着说,府上可以没有赵林恒,但不会没有二夫人! 大夫人这是来给她家小姐,指了一条活路啊! 姚兰枝本来是不想说这么多的,可是看着许氏,又觉得心酸。 都是花一样的女子,凭什么要被豺狼糟践至死呢? 她重生一世,若是见死不救,那跟赵林恒之流又有什么不同。 能救便救,能用一个恶人的死,换一个好人的生。 这世上的魑魅魍魉,总会越来越少。 姚兰枝说完,站起身,跟人讲:“你如今也算死过一遭了,该如何办,也清醒些吧。” 她说:“你且好生养着,总归不会更糟了,对吧?” 活下去吧,哪怕万般艰险,只要活下去,总会看到希望的。 姚兰枝说完,就听到了外面罗院首的声音。 应当是取药回来了。 她跟人道:“你好好想想吧,有事了着人随时去喊我。” 姚兰枝出去了,许氏愣愣的看着头顶的帐子,想说什么,眼泪先落了下来。 滴在枕头上,濡湿了一大片。 竹叶看着她这模样,只觉得一颗心要被撕碎了。 她咬牙,轻轻抓着许氏的手,气声问:“小姐,事到如今,您难道还不明白吗?他已经烂到家了,不会再好了!” 竹叶先前便劝过许氏,可是她家小姐太心善,又循规蹈矩惯了,不敢做出太出格的荒唐事。 但是如今被逼到死路上了,若是她自己依旧不拿自己当回事儿,旁人再怎么劝也是没用的。 “小姐,您清醒一些吧,反正他已经好不了了,倒不如让他更差一些!” 姚兰枝的话甚至已经可以说是明示了,赵林恒活不了多久,今日又用了那种药,再有点风吹草动,能不能活都两说呢! “局面即便再差,难道还会比现在更差吗?” 她眼圈红着,抓着许氏的手,却给了她力量。 许氏手冰凉,张了张口,轻声说:“那……会更好吗?” 不等竹叶回话,先听到外面张嬷嬷的声音响起:“二夫人在吗,老夫人请她过去呢。” 姚兰枝刚送走了罗院首,就见张嬷嬷过来,问了一句:“嬷嬷过来有事?” 看到姚兰枝在,张嬷嬷下意识有些心虚,讪讪笑道:“老夫人听说二夫人这里有些动静,所以特地让老奴请她过去,关心关心呢。” 姚兰枝冷笑一声,道:“婆母的伤势还没好呢,耳朵倒是先康复了许多。” 偌大的侯府里,总有温氏的眼线,但恶婆婆做到这地步,明知道儿媳自杀未遂,还想过去敲打。 她也是独一份儿的不要脸了! 张嬷嬷不敢接话,只是讪笑:“二夫人,您可在里面?” 她想进去找许氏,毕竟许氏是个软柿子,好捏的很。 可惜姚兰枝却不让她如愿以偿:“弟妹睡了,我倒是知道全部情况,不如我随你回去啊。” 张嬷嬷心中暗暗叫苦:“夫人,您这不是为难老奴吗?” 姚兰枝只是睨了她一眼,朱瑾先冷笑:“嬷嬷,咱们做下人的最要紧是安分,主子吩咐了,您只管回话,多余的,就是忘了本分!” 朱瑾牙尖嘴利的,张嬷嬷往日倒是不将她放在眼里,如今却不能不顾及。 最后,也只能吸了口气,苦着脸道:“夫人,那辛苦您与老奴走一趟。” 姚兰枝直接去了和兰苑,张嬷嬷只得快步追了上去。 床上的许氏听到了外面的话,先是愣住,又抬手,抹去了眼角的泪痕。 她的泪痕没干,无光的眼底,却慢慢爆发了光彩。 “竹叶,替我拿衣服来。” 竹叶愣了一下,下意识问:“小姐?” 许氏深吸一口气,笑容虽然苦,却也有了生机:“大嫂是好人,我不能让她替我受委屈。” 她咬牙,一字一顿:“婆母不是找我吗,我去便是。” 姚兰枝那样的镇国公府嫡女,温氏尚且横挑鼻子竖挑眼,她这个高嫁来的清河许氏,更不被温氏放在眼里。 今日温氏让她过去,必然是听到了风声,要拿她做筏子的,她不能让姚兰枝替自己挨骂。 何况—— 姚兰枝说得对,日子都是自己过的,若是她就这么死了,岂不是叫亲者痛仇者快? 她已是死过一回了,被竹叶救下来,却如同新生。 若还是那样窝窝囊囊的,倒不如刚才直接吊死自己算了! …… 许氏猜的不错,温氏的确是知道了今日的事情。 她并不在意许氏上吊自杀,只在意她的儿子。 许氏这个狐媚子,竟然勾引得她儿子用药,这不是坑害赵林恒一辈子吗? 这个毒妇! 所以她怒气冲冲的等着许氏来,谁知道,没等来许氏。 先等来了姚兰枝。 丫鬟打了帘子,姚兰枝直接走了进去:“婆母这么大的怒气,不如与我说说?” 第34章 温氏又又摔倒啦! 温氏的怒气冲冲,在看到姚兰枝的那一瞬,倒是滞了滞,她在姚兰枝身上栽的跟头太多了,如今暂时拿姚兰枝没办法,实在不想正面跟她起冲突。 所以:“你来干什么?” 她咬牙切齿的:“我如今可不用你侍疾!” 先前摔的那一跤,她现在伤势比之前还严重得多,温氏这会儿还疼得难起身呢。 姚兰枝依旧笑着,只道:“婆母这话说的,我是您的儿媳,自然是要孝顺您的。便是你不需要,难道我就不来了么?” 她过去,要去扶温氏,温氏倒是下意识往后躲了躲:“……你别碰我!” 姚兰枝缩回了手,就听温氏沉声问:“许氏呢,怎么还不来!” 恶人也知道柿子捡着软的捏,张嬷嬷看着姚兰枝,只能小心翼翼道:“大夫人说,她随您回来。” 姚兰枝干脆利落承认:“不错,二弟妹身子不适,我替她来看看,都是媳妇,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做的?” 温氏本来还想忍着她,这下实在是忍不了了:“好啊,既然是你来替她,那我问你,你身为如今的侯府主母,里外事情都是你在操持,怎么还能让二郎误服了药?!你可知道那会要了他的命!” 她越说越气,新仇旧恨:“你是不是就等着二郎死了,好吃我侯府的绝户!” 姚兰枝都乐了,反问:“婆母这话说得好没道理,我一个大嫂,即便是能管着府上的事情,难道还能管小叔子吃什么虎狼药?” 温氏更生气了:“若不是有人在他面前嚼舌根,他怎会如此?说到底,还是你治家不利!” 不等姚兰枝说话,就听门口一声冷笑:“侯府这么多张嘴,世上也没有不透风的墙。自己做了缺德事儿,难道还不让人讲了?” 许氏快步进门,眉眼冷厉:“婆母好不讲道理,难道许他做,不许旁人说?” 听到许氏的话,温氏当时就一个茶杯砸了过去:“你这个混账,有你这么说你夫君的?!” 若是以前,许氏必然站着受了,然而她今日只是偏头,躲开了那个茶盏。 茶盏碎在地上,茶水濡湿了她的裙摆。 许氏只当没见,反问:“那我应当怎么做呢?他自己与来福在灵堂做出那等龌龊的事情,如今京中谁不知道咱们家已经成了笑话!” 许氏话说得多了,脖子疼得咳嗽几声,姚兰枝见状,过来扶她,轻声问:“怎么出来了?” 许氏感激地跟姚兰枝笑了笑,低声说:“多谢大嫂好意,只是总不好叫你在前面为我操劳,我却躲着的道理。” 那太让人寒心了。 她们亲近的这一幕,彻底刺痛了温氏的眼。 温氏厉声道:“笑话,你以为你就不是笑话?嫁进来半年,却连个子嗣都没怀上,如今你夫君出事,你不知道体谅他,还要连同外人一起作践他,这就是你当妻房该做的?!” 许氏反唇相讥:“他吃虎狼药毁了身体,不知道好生养着,却还一意孤行吃下那等东西,敢问婆母想让我如何体谅?” 她咳嗽完眼睛都是红的,说话也没什么劲儿,偏跟刀子似的,扎进了温氏的心里。 “不如,我让人去南风馆一趟,威逼也好利诱也罢,唤几个小倌儿来?” 她咬牙,嘲讽得很:“说不定,他见了小倌儿,就雄风大振了呢,我这样做,够体谅他这个夫君了吧?” 姚兰枝忍了又忍,才没直接笑出声来。 不得不说,小白兔被惹急了也是会咬人的,如今许氏一朝死地而后生,现在眉眼都生动了起来。 说的话,更是直接戳肺管子。 温氏的肺管子都要被她给戳断了,气得指着她骂:“好你个许氏,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姚兰枝见她这么生气,还不忘记跟着补刀:“我看二弟妹说的倒是有道理,这难道不是二弟自己做的事情吗?” 她说着,又讥诮道:“婆母,您虽然年龄大了,但也不该这般忘事儿吧,先前二郎拉着来福在灵堂胡来,可是您下令将人给扔到乱葬岗呢。” 许氏这会儿还能跟着更正呢:“大嫂说得不对,是李嬷嬷下的命令,所以她现在还在监牢没出来。连累婆母也赔了一千两银子……婆母,这么快就忘记啦?” 姚兰枝是偏向她的,她可不能让姚兰枝一个人被记恨。 拉火力这事儿,她虽然干得不好,但是可以学。 这话一出,温氏彻底破防了。 “你们,你们这两个贱人!” 她想要翻身下床打人,张嬷嬷见状,连忙过来扶她。 但姚兰枝的脚往前一伸,张嬷嬷就摔了个狗啃泥。 她哎哟一声,就有一声更大的哀嚎传来。 “啊,我的腰——” 摔倒在地的,是温氏。 她打人不成,自己倒是整个人栽到了地上,腰恰好硌到了脚踏。 温氏半躺在地上,捂着腰动弹不得了,只有哎哟声听起来特别凄惨。 简直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见状,张嬷嬷也不敢说自己疼了,赶紧上前去扶。 姚兰枝也慢悠悠道:“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给婆母扶起来?” 她一面说,一面走过去,帮着去搀扶人。 但没等碰到温氏呢,先见温氏吓得往后瑟缩了下,厉声道:“你别过来——” 每次只要是姚兰枝来扶自己,那就一定没好事儿,这个小贱人一定憋着坏呢! 温氏跟躲避鬼似的避开了她,倒是让姚兰枝有点遗憾。 她默默地收回了自己要使坏的手,还叹了口气,格外的遗憾:“婆母,这是不需要我们了?” 温氏瞪着她,就见姚兰枝又变了脸。 看着张嬷嬷,神情里都是警告:“婆母如今受伤,你们务必要好生伺候,我脾气虽然好,可若是为了长辈的身体,也不介意拿你们几个开刀动刑!” 说完,又笑吟吟的:“婆母受伤就好生养着吧,镇日里也莫要想那些有的没的,身体要紧。” 她转身就要走,又顿住脚:“当然,若是需要儿媳来侍疾,您只管让人喊我,我随叫随到,必然好生伺候您。” 第35章 赵林恒掉湖里啦! 温氏本来火气还挺足的,听到她这威胁的话,又觉得毛骨悚然。 “姚兰枝!” 姚兰枝站定脚步:“您吩咐。” 她虽然笑着,但那眉眼看着跟厉鬼似的。 温氏当时就觉得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你给我……给我滚!” 温氏无能暴怒,姚兰枝倒是毫不犹豫,带着许氏就走了。 待得出门之后,又递给许氏一方帕子。 “擦擦手吧。” 许氏的掌心都是冷汗,可见虽然嘴上厉害,心里也还是怕的。 许氏感激地跟她道谢,听到卧房里噼里啪啦地摔东西,还有温氏的怒骂声,又有些心悸。 “今日,多谢大嫂。” 她轻咳几声,跟人道谢。 一旁的竹叶也赶紧过来搀扶许氏,跟着给姚兰枝道谢:“多谢大夫人。” 大夫人简直就是她家小姐的救命恩人,不但救了小姐的命,听房间里的动静,还给她家小姐出气了呢! 主仆二人这下倒是如出一辙的感激,姚兰枝轻笑一声:“不必谢我,天寒地冻,回房去吧。” 许氏感激地笑,跟着姚兰枝一起回去。 这次倒不是想当人家的小尾巴,而是这一段路,是同一个方向罢了。 许氏还挺开心的,不让竹叶扶着自己,跟着姚兰枝慢慢地走着。 姚兰枝顾及她的身体,也走得慢了些,二人悄声说些话。 “你不要想太多,先慢慢养着身体,日后的事情,待得日后再讲。” 许氏认真听着,不时应一句,又骤然僵住了身体。 “许轻瑶!” 拦着她的,是赵林恒。 准确来讲,赵林恒就是来找她的。 “你这个贱人,还敢躲出去?!” 那会儿竹叶下手重得很,将赵林恒推倒在地,再加上药效起了作用,赵林恒当时就晕倒了。 来喜害怕的很,生怕少爷出什么事儿,赶紧去找了府医——之所以没找罗太医,是怕事情闹大了,让他吃了挂落。 也是因此,温氏才得了信儿,只是来喜添油加醋,将事情都推到了许氏的身上。 所以,知道她儿子竟然被妖精蛊惑成这个样子,她当时就震怒了。 而赵林恒也没好到哪儿去,府医施针险些要了他的命。 等他清醒之后,不顾来喜的阻拦,说什么都要杀了竹叶这个小贱人。 还有许氏,她也别想逃! 谁知道,他来了院子竟然没看到人,知道她去了温氏的院子,赵林恒就来堵人了。 他眼睛几欲喷火,被来喜扶着,眼神恨不得从许氏的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在看到赵林恒那一刻,许氏就无意识的发抖。 那是刻在骨子里的惧怕,疼痛,还有那只仿佛还在掐着她脖子的手。 都让她喘不过气儿。 直到姚兰枝扶住了她。 “二弟妹。” 许氏恍惚抬头,看到了姚兰枝关切的眼神。 没等她说话,先听到赵林恒暴怒的声音:“姚兰枝,你居然也在此,好哇,你们两个贱人竟然搅合到了一起!” 要不是姚兰枝那日在灵堂偷袭他,他也不至于沦落到今日这个地步! 新仇旧恨叠加在一起,赵林恒眼睛都快能喷火了! 这是从出事之后,姚兰枝第一次看到赵林恒。 以前他尚且还有一副好皮相,然而如今因着遭逢大难,他的眼窝凹陷进去,胡子拉碴,一双眼睛更是阴郁至极。 姚兰枝眼神讥诮,嗤了一声:“二郎如今怎么变成这样了,比街上的乞丐还要落拓些。” 她哦了一声,又道:“虽说你伤了身体,这不是还有一条命么,若来福看到你如今的模样,说不定得多心疼呢。” 她一提来福,赵林恒就想起了自己曾经被迫委身的屈辱,再也忍不住:“你这个贱人,我杀了你!” 赵林恒一把推开了来喜,跌跌撞撞地朝着姚兰枝扑了过来! 姚兰枝等的就是这一刻。 下一瞬,就听得扑通一声。 “啊,咕噜,救咕噜噜——” 早在赵林恒扑过来之前,姚兰枝就不动声色地往旁边挪了挪,她算准了赵林恒扑过来的位置,特地寻了个好落水的角度。 从别人的角度看来,就是赵林恒打人不成,反而自己掉进了水里。 这会儿赵林恒整个人都掉进了水里,不住地呼救,姚兰枝弯下腰,冲着他喊了一句:“二郎,你怎得这么不小心?快抓住我的手,我救你上来!” 然而,与她话里截然不同的,是她的动作。 姚兰枝伸出的手,没有抓住赵林恒,而是摁住了他的头! 重重地摁到了水里! “二郎,抓住我,当心!” 姚兰枝声音里满是担忧,眼底满是森然寒芒。 她死死地盯着水里的人,眉眼里满是杀机与戾气。 许氏就站在她身边,刚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别人没有看到,但是她看得清清楚楚。 过了那一瞬的惊慌,许氏下意识将身体往旁边挪了挪。 正好挡住了姚兰枝的动作。 不远处的来喜想要过来,就被竹叶推了一把:“你是傻子吗?你又不会水,还不快去找水性好的家丁,救二少爷上岸啊!” 竹叶一提醒,来喜瞬间反应过来:“哦哦,来人啊,二少爷落水啦,快来人啊!” 来喜着急忙慌的去喊人了,赵林恒瞪大了眼,努力地往上挣扎出一个脑袋,但不等他说话,先被呛咳了水。 “咕噜噜……你这个……咕噜噜……贱……” 他话没说完,又被姚兰枝抓着头发,再次摁了下去。 再被拽上来的时候,赵林恒已经不敢骂了,一双眼底满是惊恐:“你敢……我,我可……” 他不敢威胁姚兰枝,又怒目而视,瞪着许氏:“许轻瑶,我可是你夫君,呜呜呜……” 赵林恒又被摁了下去。 在他几乎要憋死的时候,再次被拽了上来。 这下,赵林恒连话都不敢说了。 他拼命地挥舞着手,试图抓住什么,然而都是徒劳。 冬日的天,湖水的表面上就连枯草都没有半根。 赵林恒在生死边缘,听到姚兰枝如同恶魔的声音。 “你信不信,我今天就可以让你直接淹死在这里?” 她还在笑着,满眼都是嗜血的杀意。 赵林恒这次是真的害怕了。 他敢笃定,姚兰枝是真的想杀他! 第36章 许氏竟然想杀他! “不,你不能……” 他拼命地往上挣扎,但是头发被姚兰枝拽着,根本就反抗不得。 赵林恒恶从胆边生,一双手胡乱地抓着,一把抓住了姚兰枝的胳膊! 既然他上不去,那他就让姚兰枝陪着自己去死! 下一瞬,他双手剧痛。 许氏拔下了头上的簪子,狠狠地插进了他的胳膊! 赵林恒骤然脱力,松开了姚兰枝的手,许氏又一把抽了出来簪子。 拔出来的时候,鲜血瞬间染红了湖面。 赵林恒浑身哆嗦,不可置信地盯着许氏,就见许氏弯下了腰。 直接摁住了赵林恒的脑袋,摁到了湖水里! 这下,就连姚兰枝都讶然地挑了挑眉。 她倒是想到了许氏不会揭穿自己,而是会替自己打掩护。 但她没想到,许氏居然会亲自动手,把赵林恒摁到了水里! 看来,许氏也很想送赵林恒归西啊。 她无声啧了啧嘴,才想着待会儿人要是死了,她该怎么替许氏打掩护。 就见许氏又松开了手。 赵林恒已经晕过去了,气息微弱,被她艰难的拽出了脑袋,连眼睛都有些睁不开了。 许氏浑身都在哆嗦,一双眼里满是恨意,却还是改成了拽住赵林恒的胳膊。 姚兰枝瞬间明白。 她要救人。 “你……” 姚兰枝说了一个字,就看到了许氏满眼的泪水,还有眼底的决绝与恨意。 见状,姚兰枝不再多说,只是也跟着抓住了赵林恒的胳膊。 已经昏迷的赵林恒,像死猪一样沉,姚兰枝几乎脱力,才跟许氏一起,将他给拽了上来。 “替他压水。” 她先前随着父亲去外地,曾经见过怎样救落水的人。 先地挤压出腹腔的污水。 许氏甚至不敢看姚兰枝的目光,哑声说好。 她拼命压下去,一下又一下,像是在发泄她的怨气,又像是脱力到用不上劲儿。 直到赵林恒吐出一口水来,许氏还在麻木地摁着,姚兰枝先阻止了她的动作。 “可以了。” 赵林恒没有醒,脸色白得像厉鬼。 许氏也没比他好哪儿去,她脸色苍白,浑身都湿透了,手指都是冰凉的。 姚兰枝的手也是凉的,她想要攥着,又轻轻地松开。 “……大嫂,对不起。” 她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我需要这个夫君。” 她恨不得杀了赵林恒,但是,这个男人暂时不能死,她需要侯府二夫人的身份,需要赵林恒活着,给她一层日后的保障。 姚兰枝瞬间懂了。 府上已经出过一次丧事,若是现在赵林恒死了,许氏前程未卜。 一个落魄的、没有男人的侯府,护不住许氏,她不知道娘家会为了利益做出来什么。 所以,她需要赵林恒暂时活着。 没等姚兰枝说话,就见来喜急匆匆地带着人来了:“少爷就在这里……” 待得看到岸上的赵林恒后,来喜瞬间震惊了:“太好了,少爷被救上来了!” 家丁们的确是齐心协力救人的,看着昏厥过去的赵林恒,急急忙忙地将人抬上了藤椅。 姚兰枝吩咐了一句:“将二少爷送到就近的院子,火炉用银丝碳,不得马虎。去请罗太医去看诊,记得要快。” 下人们应声去了,一阵兵荒马乱里,许氏脸色羞赧地看向姚兰枝。 就见姚兰枝解下了身上的披风,披到了许氏的身上。 “竹叶,二夫人受了惊吓,带她先回房休息。” 今日这些人都看到了,是许氏救的人,日后谁也抹杀不了她的功劳。 竹叶红着眼跟姚兰枝道谢,许氏则是看着姚兰枝:“大嫂……” 她看得出来,大嫂是真的想杀了赵林恒。 但是,她坏了大嫂的事。 姚兰枝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去休息吧。” 她声音很平静,也很轻,却有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许氏的身体摇晃了下,竹叶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带着人回了房。 姚兰枝则是去院子里坐镇。 …… 罗院首来得很快。 他前脚才给许氏开完了药,看丫鬟过来急匆匆地请,还以为是许氏的情况恶化了呢。 谁知道,居然是赵林恒落水了。 他高热不退,浑身滚烫,罗院首本来就觉得头大得很:“这天气,也敢让他出去,不要命了?” 然后他就发现,还有更不要命的呢。 “……他可吃过什么东西?” 赵林恒这脉象可太不对了,好几股劲儿在里面跳,症状也各项都在冲突。 这是在身体里养蛊啦? 来喜当时就吓得瑟缩了身体。 倒是姚兰枝看了他一眼,沉声说:“将你家少爷吃的药拿过来。” 来喜还想说什么,被姚兰枝瞪了一眼:“怎么,来福的前车之鉴,不够你看的?还想自己试一试?还是说,你也想给家里挣一千两银子?” 这下,来喜再也不敢瞒着了。 他屁滚尿流地去将几样药瓶都拿了过来,一股脑都堆在了罗太医面前,又磕磕巴巴地将事情经过说了。 末了又哭道:“奴才实在是不敢忤逆二爷,不然他当时就要扒了我的皮……” 罗太医查清楚那些都是什么药物之后,当时就气笑了。 “你果然是个混账,你也不怕你家少爷脱一层皮!” 怪不得这会儿高烧不退,脉象也不对呢。 这些药拿着当糖豆吃呢? 一股脑都吃下去,好人都得吃出来点毛病呢,更别说是赵林恒这个本来就快废了的人了! 罗太医都无语了:“我看,你们这是想要他的命!” 听到他这话,来喜更害怕了:“奴才真的拦着了,还是拼命拦的,可是拦不住啊!太医,太医您救救我家少爷吧,他真的不能死啊!” 主要是,他家少爷要是死了。 那他就真的得给家里挣一千两了! 他不想挣这个买命钱啊! 罗太医闭了闭眼,被这不听话的病人,气得吹胡子瞪眼。 他好不容易才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不知想到了什么。 最后,又看向了姚兰枝,语气里满是郑重,跟人商量。 “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第37章 活着但是瘫痪啦! 姚兰枝应声说好,待得到了偏室,才问:“院首有话不妨直说。” 罗院首顿了顿,轻声道:“二少爷这症状不大好,今晚能不能熬得过去,恐怕还不好说。” 他看着人,意味深长:“您看,可要不惜一切代价,去诊治呢?” 罗院首加重了不惜一切代价几个字,姚兰枝瞬间懂了。 之前姚兰枝曾经暗示过,罗院首自认收钱办事儿,总得满足对方的需求。 再说了,之前姚兰枝没有要了赵林恒的命,也算是保全了罗太医的名声了,要不然他堂堂一个院首在这里坐镇,赵林恒却嘎巴一下死了,传出去显得他多医德差呢。 本来么,赵林恒还是可以有段日子好活的,架不住他自己作死啊。 这虎狼药一吃,就算是今夜立刻归西了,也不算罗院首的医术不精,而是赵林恒自己活该。 毕竟大罗金仙也架不住他在自己身体里面养蛊呢。 眼下罗院首话说得清楚,姚兰枝却想起了许氏的话。 她弯了弯唇,施了一礼:“自然是要的。” 姚兰枝看着人,表情诚恳:“您尽力诊治,只要二郎能熬得过去,不管日后是什么模样,那都是他的造化了。” 许氏希望他活着,那就活着吧。 但是活着的方式有很多,受尽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是活着的。 罗院首了然:“好,老夫尽力而为。” 只要保住赵林恒的命,至于怎么保住的,那他就无所顾忌了。 无非是加大药量,以毒攻毒,以他的余生的寿命跟健康,换他眼下还能睁眼呼吸。 饮鸩止渴,至少止渴了呀。 罗院首的医术的确高明,在历经了一夜的惊险之后,赵林恒的烧终于退了。 他人还没醒,昏迷当中的眉头也在紧紧地皱着,身体不时抽搐一下,看模样便知道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直到下午的时候,他才醒了过来。 浑身的骨头都像是被拆散了再重组一般,赵林恒觉得自己浑身上下无处不疼,他张口想喊人,却只发出了几道意味不明的动静。 “嗬嗬,啊,啊?” 赵林恒不会说话了。 不止如此,他惊恐地发现,自己连手脚都动弹不得,如同一个提线木偶,没有人牵动,他竟半点都不由得自己控制了! 来喜已经不在他身边伺候了,小药童倒还是之前那位。 看到他醒来,人都懒散了:“哎呀,你醒啦?” 小药童打了个哈欠,看赵林恒在床上不断试图蛄蛹,一如既往地好心解释:“你这次药吃得太多啦,又落水激发了药性,伤了根本,就算是大罗金仙都难救你性命了!” 他欲扬先抑,跟人讲:“幸好有罗院首在这里,才勉强救回了你一条命,你可长点心吧!” 赵林恒瞪着人,啊啊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还活着,可他现在怎么不能动了? 还有,他的嗓子怎么成这样啦? 小药童过来,拍了拍他:“为了保命,迫不得已用了点虎狼药以毒攻毒,按你目前的症状来看,喉咙被药物灼伤,所以不能说话了;腰腿用不上力,所以不能动了;还有脸……本来就毁容了,如今又口歪眼斜。” 他格外细心,还能安抚人:“总归还有一条命呢,说不定哪天有个奇迹,你嘎嘣一下好了呢?” 小药童的话,非但没有安慰到赵林恒,反而让他当时就有一头撞死的心思。 什么药,谁准用的药,他这么活着,跟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他现在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倒是门外响起竹叶的声音:“小姐,当心台阶。” 是许氏来了。 “夫君如何了?” 她声音温温柔柔的,赵林恒却打了个冷颤,他还记得,当时就是许氏毫不犹豫地将他给摁到了水里! 姚兰枝那个毒妇这么做,赵林恒毫不意外,但是许氏…… 从嫁进来之后,她都是温柔小意的,像是一个无趣的面团子。 原来都是装的,她竟然是个虎狼心! 赵林恒浑身哆嗦,小药童倒是跟看到了救星似的。 “二夫人来啦,你家二少爷保住命啦,就是从此需得人伺候。” 许氏笑得温柔,跟人道谢:“劳烦您看顾了,我来照顾夫君吧。” 小药童巴不得偷懒呢,脆生生的哎了下,竹叶跟着他去拿药,许氏则是走到了床前。 离得近了,赵林恒也看到了她眼底的一片冷意:“啊,啊,嗬嗬……” 他眼里满是惊恐,看着许氏靠近了自己。 这个贱妇,她想干什么?! 是不是想偷偷杀了他?! 像是在验证他的猜测,下一刻,就见许氏从头上抽下了一根簪子。 在他的脸上来回滑动了下。 赵林恒吓得哆嗦,见那簪子落到了他的脖颈上。 “啊啊!” 簪子沾染了她的温度,并不凉,却让赵林恒下意识滚动喉结,吓得瞳孔都放大了。 直到空气中弥漫出一股尿骚味儿。 他吓尿了。 许氏嫌恶的往后退了退,鄙夷得很:“夫君如今怎么这般无用,连如此肮脏的事情都控制不住?” 她骂人不中用,随手把簪子丢在了脏物篓里,又恍然:“夫君不会以为,我要害你吧?” 她扯了帕子,擦干净了自己的手,表情无辜:“你脖子上有脏东西罢了,放心,我不会让你死的。至少现在不会。” “毕竟,你还没有给我一个孩子呢。” 她当时被赵林恒作践的去死,如今死过了一遭,反而觉得通透了许多。 姚兰枝说得对,她死了只会亲者痛仇者快,赵林恒成了这般德行,日后也不会再好了。 局面再糟糕,难道还会比现在糟糕吗? 赵林恒不给她活路,她又何必心慈手软? 既然注定要死一个,那为什么不可以是赵林恒? 只是,她不能让赵林恒死得这么早。 她眼下还需要二夫人这个身份,赵林恒只要人还活着,就无人能动摇她的地位。 哪怕赵林恒活得牲畜不如,她也有个傍身。 待得过些时日,她再从宗族里挑选一个乖巧的孩子,养上一两年。 赵林恒也就没用了。 到时候,她再送他归西! 第38章 置之死地而后生! 姚兰枝得到消息的时候,倒是半点都不意外。 朱瑾悄声跟她讲:“如今二夫人瞧着,倒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今日一早,许氏就过去看顾赵林恒,说是看顾,但婆子家丁都换了上年岁下手重的,看来日后二少爷的日子可不会好过。 不过么,活该! 朱瑾觉得解气的很,姚兰枝则是弯了弯唇:“死了一糟,要是再不变,就是自己糊涂了。” 毕竟,已经死过一回了。 可不就是要置之死地而后生吗! 许氏如今倒是想开了,做事也聪明。 她亲自去照顾赵林恒,先占据了道德制高点,待得过段时间,京中人人都传扬她的贤惠,再以赵林恒为由,给自己过继一个孩子。 在赵林恒活着的时候过继的孩子,那是名正言顺的,也只是唯一的二房子嗣。 到时候,赵林恒不在了,那个孩子就是会是许氏新的傍身。 许氏真切为自己打算,姚兰枝也不介意帮她。 因为,她帮许氏一把,也是在帮自己。 如今有许氏在,赵林恒活了不如死了。 这么被折磨三年两载,赵林恒死的时候,大概也只有骨头一把。 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亡,且无能为力,这种恐惧感,赵林恒好好享受吧。 想必,他会很享受的。 姚兰枝放下一块心口大石,终于觉得那一口气散了许多。 解决了赵林恒。 下一个,就轮到温氏了。 她才想着,就听朱蕉轻声跟她讲:“只怕,老夫人那边还有得闹呢。” 赵林恒成了瘫子,在床上连排泄都不能自理。 谁能想到,他半月前还是风光无限的翰林院郎呢? 这样一个前途光明的儿子,一朝成了废物,温氏估计恨得牙根痒痒了吧。 朱蕉有些担忧,姚兰枝倒是半点不担心。 她弯了弯唇,慢悠悠道:“就怕她不闹呢。” 她说着,跟人讲:“府上这些好戏,着人去外面传得在激烈些,可不能耽误了京中人看乐子。” 朱蕉当时就弯了眉眼:“小姐放心,今早城南戏坊都排演上了,演得好一出呢。” 城南戏坊百姓们去得多,达官贵人也有不少,如今谁不知道,安平侯府简直是京中的大乐子,权贵里的耻辱? 侯府二少爷赵林恒,先是跟小厮在灵堂欢好,导致自己损了子孙根。 又因为想重振雄风,听了那些江湖游医的,把虎狼药当糖豆吃。 现在已经成了个瘫子啦! 流言蜚语跟长了翅膀似的,飞遍了京中的大街小巷,就连孩童都能跟着哼哼两句。 然后就被爹娘捂着嘴骂:“什么龌龊词儿也学——呸,那安平侯府的二少爷也真不是个东西,自己淫荡下贱,倒是害得孩子都不学好!” 他几乎成了过街老鼠,而这传言,也毫不意外地传到了老夫人温氏的耳朵里。 且,还是亲女儿来传的! 赵宁月一回府,就羞愤地去了和兰苑。 原本是想找亲娘问个明白的,结果却看到了床上躺着的温氏。 “……娘,您这是怎么了?!” 赵宁月吓了一大跳,本来忍着的眼泪,看到温氏的模样之后,瞬间掉了下来。 她快步过去,小心翼翼地去摸温氏的手。 听到女儿的声音,温氏惺忪醒来:“宁月,我儿,你回来了?” 赵宁月哽咽点头。 她今年才14岁,但还没到及笄礼,眉眼随了温氏,更偏柔和些,是个绵里藏针面甜心苦的。 但对于温氏,她孺慕得真心实意。 “是,原本前两日就该回来,县主说要去西山别院一趟,我也随着她过去了——” 她解释了下,又问:“娘亲,家里发生什么事了?” 这段时日,她随着县主去老家,将人给哄得十分开心,终于在回程路上,见到了长公主一面。 长公主这些年吃斋念佛,对自己的亲孙女儿尚且不那么上心,她一个外姓的,能跟着搭话就已经不错了。 她投其所好,借机献上了自己绣的佛绣,果然得了长公主几句夸赞。 这层关系暂且搭上,待得下月长公主回京,届时她再寻个机会,在世家面前得长公主的青眼,日后便是前途无量了! 本来赵宁月处处都按着自己的想法进行的,谁知在别院时,县主突然看她的眼神就不一样了。 只说她家里出事了,让她快点回去。 “你哥哥的事情……你自己回去看看吧。” 赵宁月本来还撒娇几句,只说要陪着县主,但看到县主眼底的嫌弃,瞬间意识到不对劲儿。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会出这么大的事情! 一路回来,全都是唱的那些淫词艳曲,而主人公,都是她哥哥跟一个小厮! “我走之前,不是还挺好的吗,二哥他不是这等没分寸的呀!” 她不说还好,一说,温氏的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姚兰枝这个贱人,她害苦了家里!” 温氏咬牙切齿:“自那日吊唁开始,家里就倒了大霉,那姚氏早就算计好了,是想将我们家人都害死,好独吞侯府呢!” 她这两日躺在床上,将所有的过往都想了一遍,最后便确认了。 一切的一切,都是从灵堂吊唁开始的。 她自己的儿子自己了解,赵林恒当时兴许是想寻些刺激,对姚兰枝下手,谁知道那个贱人早有准备,估计早就下好了套,等着赵林恒去钻呢! “如今你二哥受伤,我挨了打,就连李嬷嬷也在监牢里……” 温氏越想越难过,恨不得将姚兰枝生吞活剥了。 但是眼下,她除了隐忍,竟然想不出好办法对付她! “好在那日宁王留了院首在咱们府上,过些时日你哥哥身体好些,咱们再行商议,必然会让姚兰枝付出代价!” 温氏这话一出,赵宁月就奇异地看着她,带着些一言难尽,道:“娘亲,二哥如今都瘫了,真的能治好吗?” 她一个“瘫了”,让温氏险些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瘫了?” 赵宁月这才意识到,她娘可能不知道这个事情。 “……您不知道,二哥如今的状况么?” 第39章 狮子开口要人参! 她着实没想到,毕竟,大街小巷都传遍了。 “外面都在说,他为了重振……所以吃了虎狼药,结果却反而遭到反噬,如今瘫在床上,怕是这辈子都好不了了。” 她到底还是没出阁的女儿家呢,这些话说得有些难以启齿。 但不妨碍温氏听懂。 温氏骤然如遭雷击。 她厉声喊了张嬷嬷进来:“我问你,二少爷现在如何了?!” 张嬷嬷叫苦不迭,温氏指着她质问:“你早起不是与我讲,二少爷好些了么,为何三小姐说得与你完全不同!” 就连赵宁月也瞪着她,沉声道:“张嬷嬷,你可知道,府上最容不得背主的奴才?” 张嬷嬷吓得瞬间跪了下来:“大小姐明鉴啊,并不是老奴刻意隐瞒。实在是罗太医说了,老夫人现在受不得刺激,所以我不敢说……” 她磕磕巴巴的,知道现在也隐瞒不住了,只得将赵林恒的状况说了。 只是她越讲,温氏的脸色也越白。 到最后,骤然喷出一口鲜血来! “姚兰枝!我要杀了你!” …… 温氏晕倒了。 她激怒攻心,一口血吐出来,整个人差点没了气儿。 姚兰枝知道这消息之后,也带着人去了和兰苑。 没进门,先瞧见了赵宁月。 前世今生,姚兰枝对这个小姑子可太熟悉了。 从进门之后,她就知道赵宁月是个面甜心苦的,只是她总想着家和万事兴。 赵宁月嘴上甜得很,又爱哄着人,其实那点小心思挺明显的。 她爱占小便宜,从姚兰枝这里讨要一些好处,一些小恩小惠能打发的,姚兰枝也不放在心上。 甚至于,赵宁月想要高嫁,姚兰枝也帮着她铺路。 谁曾想,升米恩斗米仇,她竟然养出了一家白眼狼呢! “给大嫂请安。” 赵宁月眼圈还红着,显然是才哭过,看着姚兰枝的时候,还不太能压住怨恨。 姚兰枝冷眼看着,嗯了一声,问:“宁月几时回来的?” 赵宁月咬唇,道:“才刚回来,谁知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听闻二哥出事,母亲急怒攻心晕了过去,幸好府上还有大嫂在,不然我都不敢想,会乱成什么样子……” 都到了这份儿上,赵宁月居然还能不跟她撕破脸,这个小姑子确实能忍。 便在此时,听到屋子里一声颤巍巍的骂声:“姚兰枝,你不得好死——” 赵宁月吓了一跳,又压着声音,带着哭腔跟她讲:“大嫂,母亲一时受了刺激,她上了年岁,您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这话摆明了说,温氏是长辈,说了什么,姚兰枝只能忍着。 不然,就是不孝了。 姚兰枝嗯了声,道:“府医呢?” 赵宁月指了指里面:“还在给母亲看诊呢。” 温氏生病,还是更信任府医孙大夫,先前她倒是相信罗太医,可知道赵林恒出事之后,她连罗太医也怀疑上了。 疑心是因为姚兰枝做了什么,让罗太医也倒戈,为虎作伥。 不多时,孙大夫就出来了,看到姚兰枝,先有些心虚,拱手:“大夫人。” 姚兰枝问他:“婆母如何了?” 孙大夫就斟酌道:“老夫人原本就郁结在心,如今急火攻心,需得千年人参养一养。” 赵宁月顿时看向姚兰枝:“我记得,大嫂这里有一根?” 姚兰枝无声冷笑,相比较温氏,赵宁月倒是聪明,先想从她这里薅下来一把,让她大出血。 “若是半月前,人参还在地,但那日我捐赠百万给朝廷,因银钱不够,那根人参也奉上了。” 赵宁月当时就变了脸:“那可是千年人参!” 她早就盯上那根人参了,原本的打算是等到自己出嫁的时候撑门面的。 但是回来之后,赵宁月敏锐觉得姚兰枝变了,正好她娘吐了一口血,她就想着利用这个借口,先要过来点东西拿在自己手上。 结果,人参没了?! 相较于赵宁月的破防,姚兰枝则是叹了口气:“你还没出阁,有些话不好与你讲。若不是你二哥……我也不至于如此。” 赵宁月当然知道她在挑拨,她就这么明晃晃的说出来,无非就是告诉她。 怪赵林恒去。 赵宁月咬牙,强行让自己压着怒火,换成了楚楚可怜:“可是母亲如今这样子,总得诊治,要不然,大嫂让我去支一笔银子?” 自从姚兰枝进府之后,侯府都是她在管家,府上自然是没什么银钱的,都是姚兰枝贴补。 不给人参,那她就去公账上自己掏钱! 赵宁月想得好,姚兰枝难得没有反对:“也好,朱瑾,你去取了对牌,拿了账房的钥匙,带三小姐去取银子吧。” 赵宁月险些喜上眉梢,好不容易才换了愁眉苦脸:“多谢大嫂。” 她当时就取了五千两,让孙大夫出去买人参。 只是,这钥匙拿到了手里,赵宁月就没打算立刻还回去。 她又跟朱瑾道:“母亲这段时间身体不适,说不得急用钱呢,钥匙暂且放我这里吧。” 朱瑾迟疑,赵宁月神情倨傲:“怎么,难道你不将母亲身体放在眼里?” 她抬出温氏,朱瑾再不敢说别的,诺诺应是。 赵宁月得意一笑,朱瑾则是小心退出,回去跟姚兰枝回禀了。 “大小姐拿了钥匙,看样子是不打算给了。” 姚兰枝等的就是她不给。 “无妨。” 她嗤了一声:“且让她拿着吧。” 自重生回来之后,她就没打算管府上的破账。 自然,也没打算贴补钱。 如今赵宁月取钱取得开心,殊不知,那都是安平侯府剩下的钱。 等到下个月,账上没钱的时候,才是她傻眼的时候呢! 姚兰枝无声弯唇,到那时候,只怕安平侯府就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了。 她一面说,一面朝着外面看。 接连下了几天雪,好容易放晴,下人清扫出一条道路来,雪堆在花坛里,赵明澜正在玩雪呢。 朱蕉拿着暖炉,喊他过来暖手,赵明澜不但不听,还乐呵呵地捏了个雪团,献宝似的给她看。 “姑姑,看,雪球!” 姚兰枝看了一眼,扬声吩咐:“让他只管玩去,晚些时候手疼,自己就知道错了。” 第40章 贺儿下次还敢吗? 赵明澜听到她的话,也不玩雪球了,直接迈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娘亲,抱抱!” 如今家里兵荒马乱,没了那些讨人嫌的,赵明澜倒是越发活泼了。 具体就表现在,到了姚兰枝的面前,更会卖乖。 小家伙伸着冰凉的小手,姚兰枝捏了捏他的爪子,笑他:“这么凉的手,也要来抱我?” 赵明澜眨巴着眼,乖乖摇头:“不凉的,娘亲摸!” 他为了证明自己的手不凉,还将小手贴到了自己的脸上,然后就被冰的一个激灵。 “呜,凉。” 姚兰枝忍俊不禁,拿了帕子替他擦干净手,这时候不敢让他用暖炉,只轻轻地给他搓手。 没一会儿,赵明澜就在她怀里扭成了麻花:“哈哈,娘亲,痒痒,呜,痒痒……” 朱蕉看得又想笑又心疼:“夫人,让奴婢来吧。” 前日,赵明澜的奶嬷嬷被拿了错处赶走了,姚兰枝暂时没给他找新的伺候的人,让他跟自己同吃同住,所以朱蕉看顾得多一些。 姚兰枝摆手说不用,一面轻柔教育他:“玩雪久了,就会不舒服,贺儿下次还敢吗?” 赵明澜痒过了又觉得手掌热乎乎的,有点恹恹:“娘亲,贺儿错啦,敢的。” 说完又觉得不对:“不敢的!” 姚兰枝再也忍不住,抱着他亲了一口,笑他:“小傻子。” 赵明澜就窝在她的怀里,笑眯眯一双眉眼:“娘亲的小傻子。” 她们院子里母子温情,而和兰苑里的温氏,则是在跟她儿子抱头痛哭。 温氏清醒过来之后,不顾其他人反对,执意要去看看赵林恒。 但看到他的那一瞬,温氏就受不了了。 先前只是听她们复述,然而实际上见了人,她才知道赵林恒的情况已经糟糕到了这个地步! 因着吃药的原因,赵林恒不但嗓子废了,就连毁容的五官也变了,口歪眼斜,整个人瘫在床上,温氏一时甚至没有认出来这是自己的儿子。 赵林恒正是年轻风流的年岁,寻常时候又特别注意自己的形象,原先捯饬下来,勉强算是玉树临风。 如今只有可怖。 赵宁月看到她二哥的样子,还吓了一跳。 温氏身体摇摇晃晃,差点晕倒,最后勉强稳住了身体,扑到了赵林恒的身上。 “我可怜的二郎啊!” 被温氏抱着,赵林恒疼得啊啊了两声,眼泪就掉了下来,鼻涕眼泪糊着,那张脸瞧着更丑了。 温氏连忙松开手,小心地抚摸赵林恒:“我儿不哭,娘弄疼你了是不是?” 赵林恒啊啊叫,但他连动弹都难,空气里也有难闻的气味儿。 赵宁月之前跟赵林恒的关系还挺亲近的,就算这样,也有些受不了。 但她没有表露,只是垂泪:“二哥,你怎么成这样了?” 她说着,又冲着外面吼:“伺候的人呢,都是死的吗!” 才说完,就见许氏姗姗来迟。 “婆母,小姑,你们来了。” 许氏才睡醒,跟她们讲:“罗院首说,怕夫君受刺激,不准太多人在这里伺候,所以我就让他们去外院了。” 她温温柔柔的,温氏当时就要冲过来打她。 “许轻瑶!你这个贱人,就是你害我儿!” 姚兰枝不是好东西,但许氏也没好到哪里去,如今她们两个沆瀣一气,害得她儿子好苦啊! 但许氏没让她打到自己,而是往旁边退了退,啜泣一声:“婆母怎么会如此想我?他可是我的夫君,一荣俱荣一损俱损,难道他身体坏了,我就能有好日子吗?” 她哽咽着,一旁的竹叶也跟着辩驳:“老夫人怎么能这么想我们小姐呢?自从知道二少爷出事,我们小姐就食不下咽,如今更是衣不解带地照顾着!何况,二少爷为何成如今这模样,还不是他自己做的吗!” 温氏本就急怒攻心,听到她一个小丫鬟也敢抢白自己,登时就不干了:“主子说话,有你插嘴的份儿么?来人,给我将她拖出去打!” 然而没等下人动手,就被许氏拦住了。 “难道她的话说错了吗?婆母若是看不上我,不必拿我的丫鬟做筏子,直接一封休书,将我休了便是!” 她这话一出,温氏还没反应过来,赵宁月先拽了拽温氏的袖子,放软了语气:“二嫂怎么会这么想?母亲心疼你还来不及呢!” 她先红了眼,跟许氏说:“我才刚到家,得知家里出了这样大的事情,母亲一时心慌乱了分寸,但先前她待你的好,二嫂也不能一笔勾销吧?清河许氏当初在外借着侯府胡闹,母亲是如何维护你的,你难道都忘了吗?” 赵宁月一顶帽子扣下来,出嫁之前,许氏就想攀附上安平侯府,在外也借着他们的名头,得了不少好处。 别的不说,那时候许氏的哥哥闯了弥天大祸,还是安平侯府出面,才给摆平的呢。 也因为如此,许氏嫁到侯府后,就没直起来腰板过。 赵宁月打完巴掌又给甜枣:“如今二哥出事,二嫂精心照顾,侯府都感念你的情义,日后等二哥好转些了,你们夫妻和和美美过日子,岂不是苦尽甘来?” 温氏到了这会儿,也终于回过味儿来。 许氏恐怕就等着这一封休书呢——清河许氏也就一个名头好听,实际上最是现实的,这年头又没有必须给夫君守节的规矩。 许氏一旦回去,转头就能再嫁了。 但是她的二郎…… 哪怕温氏不想承认,也不得不看清楚一件事情,赵林恒确确实实是废了。 这辈子,别说再站起身,能正常好好说话就已经是烧高香了! 这样一个瘫痪毁容还哑巴了的赵林恒,一旦许氏离他而去。 他就再也娶不上媳妇了! 一想到这个可能性,温氏就算是再恨得慌,也只能强行忍下了这口恶气。 “……轻瑶,方才是我太着急,说话不中听,你别跟我一般见识。” 当务之急,她只能稳住许氏,跟人赔不是:“我如今,也是太难过了,我的二郎,你的夫君,那是我们的指望,却成了这样子……” 第41章 姚兰枝借刀杀人! 温氏是真难受,许氏是真冷笑。 赵林恒成了废人,才有了她的一条活路。 但她不会叫温氏抓住把柄,因此只是低着头垂泪。 “婆母说的是。” 温氏自觉忍辱负重,不愿意跟她多说。 再三叮嘱许氏,让她好生照顾赵林恒。 许氏一一答应,等到温氏走了之后,转头看着床上的赵林恒,眉眼格外的冷。 “夫君听到了吧,婆母让我好生照看您呢,为了她们,您也得好好喝药啊。” 她端着药碗走过去,捏着赵林恒的下巴,赵林恒眼里满是惊恐。 “啊啊,呜——” …… 温氏回去之后,气得砸了屋子里一地的茶盏。 她身躯还疼得很,过了惊怒的劲儿,又觉得头晕眼花。 赵宁月扶着她坐下,结果温氏疼得根本坐不下去,赵宁月又赶紧扶着她去床上趴着。 温氏浑身上下都疼,但最疼的还是自己的一颗心。 她哭嚎一声,拉着赵宁月的手诉苦。 “宁月,娘如今,还有什么盼头啊……” 府上两个搅家精,一个比一个白眼狼黑心肝:“不行,我不能放过她们,我得给你二哥报仇,你二哥太惨了!” 温氏哭哭啼啼,赵宁月则是小心安抚她的情绪:“我知道娘亲如今心里难受,但是娘,如今东风压倒西风,若是咱们一击不中,反而被抓住把柄,恐怕局面就更糟糕了!” 如今这府上是姚兰枝说了算,以往小看了她,今日却不同往日,不能冲动。 “二哥如今唯一的指望,就是您了。为今之计,只有您养好身体,再徐徐图之。至少眼下,我们得忍了这口气。” 温氏越想越觉得心里难过,恨恨垂泪:“难道,咱们只能这么忍着吗?” 她恨得慌:“我不甘心!” 赵宁月低声道:“我知道您不甘心,但是您别忘了,咱们府上可不是只有二哥的。” 她隐晦地指了指外面,温氏骤然清醒。 是啊,她外面还有一个大郎呢! 赵林舟假死脱身,如今在外面过活,日后可还是要回府的呀。 赵宁月低声道:“若是咱们如今跟姚兰枝硬碰硬,能将她直接摁死还好,可万一不行,您说,谁还能让大哥名正言顺的回来呢?” 她心中暗恨,早知道二哥这么不中用,连一个姚兰枝都拿不下,她当初就不该去外面。 她好不容易在外面跟长公主搭了一条细细的线,还没稳当呢,京中先变了天。 若是府上的名声都坏了,她日后可怎么办? 赵宁月心中不满,嘴里到底没说出太难听的话,只是顺着温氏的意思,继续说。 “眼下咱们跟姚兰枝对着干,只能是得不偿失。但是您放心,女儿不会眼睁睁看着您受委屈的,这口气,咱们迟早要讨回来!” 温氏被她说动,只能忍下来,不住地点头:“你说得对,还有阿舟呢,我得为他想想。” 她心里也有些埋怨赵林舟,为了个妖精,闹出假死脱身的事情,出去倒是如意,可府上后续一连串闹得这样大,日后可怎么回来? 况且,要是赵林舟在家里,给姚兰枝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兴风作浪! 温氏埋怨儿子,又不舍得太埋怨,于是,当初在她眼里千好万好的外室,现在也有些不满了。 她抿唇,不敢想太多,沉声说:“早知道,当初就不该任由他跟那妖精胡来!” 赵宁月怕隔墙有耳,低声跟她讲:“如今不是后悔的时候,事情已经发生了,咱们只看以后。” 她算着时间,打算先稳住温氏:“您暂且忍耐些时日,至多月余。下个月长公主府上宴会,待我立稳脚跟,有了长公主的保护,还怕她一个姚兰枝么?” “届时,就算是大哥暂时回不来,咱们也能给二哥报仇!” 温氏听到她这话,也欣喜起来:“你说的是!” 她咬牙,抓着赵宁月的手:“姚兰枝害我儿子,我也要她儿子偿命!” 赵明澜那个小杂种,她早就看着不顺眼了,姚兰枝不是在意她儿子么,那就让她眼睁睁看着儿子去死,却无力回天! 温氏满眼阴毒,赵宁月也赞成等到很:“好,到时候由着娘去做,毕竟大哥在外面也有个孩子呢,那赵明澜只会占着位置,没了他,也可以给外面那个腾地方。” 母女二人心思一致,温氏终于露了笑脸。 “还是我儿有主意。” …… 她二人谋划完,暂时养精蓄锐,却不知,和兰苑里的举动,都被回禀到了姚兰枝那里。 “她二人不知念叨些什么,但出来之后,三小姐又去账房支取了一笔银子。” 丫鬟低声回禀,姚兰枝半点不意外。 这三年,虽然侯府的管家权在姚兰枝这里,可她先前太过仁慈宽厚,导致这府上的奴才们一个个都心大得很。 吃着她的银子,转过头跟温氏她们效忠。 但是,这段时日她雷厉风行,收拾了一批下人,又提拔了几个管事的,好歹让府上的权力笼到了自己的手中。 当然最重要的是,下人们看主子们要么瘫痪要么卧床,只有姚兰枝主持大局的时候,他们必须效忠姚兰枝。 姚兰枝不在意这些忠心能维持多久,至少眼下,都是为她所用的。 这几日,下人们都替她盯着和兰苑,有什么动静都会第一时间来回禀。 据说,那母女二人低声说话了很久。 外面的下人听不真切,只听里面又哭又笑,等到出来的时候,赵宁月已经满面春光了。 不止如此,就连温氏都看着气色好了许多。 朱瑾有些担忧,轻声问:“要不要奴婢去找几个好手,盯着她们说了什么?” 这模样怎么看都没安好心,谁知道她们谋划了什么恶毒的计谋! 姚兰枝闻言,摇了摇头:“不用。” 她冷笑一声,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更何况,温氏这种人,只要不把她摁死在棺材里,她都不会老实的。 所以,她不需要等着温氏出招。 而是要先下手为强。 “先前让人去道观传话,那边怎么说?” 第42章 侯爷被带绿帽啦! 朱瑾摇了摇头:“暂时没见到人,说是侯爷又在闭关修炼了,得三日后才能出来。算算日子,就是明天了。” 他们侯府这位侯爷,也是个败家到极致的蠢材。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却要去寻仙问药,这些年都在道观里,半点不问世事。 说起来,当初镇国公也因为这样的家风,有些犹豫,要不要将小姐嫁过去。 要不是小姐出的那件事…… 她怎么也不会沦落到嫁给一个落魄侯府的世子赵林舟! 朱瑾压下心悸,轻声说:“我让松柏候着呢,只要侯爷一出关,就能得到消息,保管到时候闹个大的。” 姚兰枝闻言,嗯了一声:“那就好。” 温氏虽然回来了,但是她板子挨得实在,外面的流言蜚语也没有断过。 冬雪找不到,兵马司不能断案,李嬷嬷在里面压着。 这桩案子悬而未决,对于府衙的人来说,温氏是不是偷人之后杀了奸夫,这事儿还有很多疑点。 但外面的人可不会这么想。 那些市井嚼舌根的,会放大每一个问题,而后,传得沸沸扬扬。 流言蜚语认定了温氏偷情杀奸夫。 她那位公爹虽然不问俗事,逢年过节都不太回府,只在外面过他的神仙日子。 但是,难道连头上绿云罩顶,也不在意吗? 她可不信。 姚兰枝冷笑一声,拨弄了下灯芯。 “且等着吧,好戏要开场了。” …… 这出戏,第二日下午就唱了起来。 彼时姚兰枝才盘点完铺子的账目,就见朱瑾急匆匆地进来:“小姐,侯爷回来了,一进门就直奔和兰苑,举着一把刀,说要杀了老夫人呢!” 眼下和兰苑里鸡飞狗跳的,已经闹得不可开交了! 姚兰枝啧了一声:“公爹既然回来了,哪有不去见的道理?” 她站起身,说是要去见公公,但脸上满是看戏的玩味。 待得姚兰枝到了和兰苑,还没进门呢,就听到里面隐约有女人的哭喊声。 还有男人气急败坏的怒骂:“我是在道观里寻仙问道,不是死了!你竟然敢背着我偷人,当我是聋子瞎子吗!” 安平侯撸起袖子,手里的刀已经被下人们夺下来了,他就抄起来屋子里的凳子,追着要砸温氏。 温氏身体还伤着呢,跑又跑不过,打也打不过,哪怕有张嬷嬷帮着挡了不少,她也挨了好几下。 “侯爷,你别听外面那些谣言,我是清白的呀!” 她哭喊着,一面瞅准了机会往外跑。 安平侯这发疯的样子,是真想打死她呢! 结果她才一出门,就跟姚兰枝撞了个对脸。 温氏吓了一跳,下意识停了脚,就被后面的安平侯追上。 一脚踹在了她后腰上! 温氏哎哟一声,整个人都往前趴,眼看着要砸到姚兰枝的身上,姚兰枝偏身一躲。 温氏就像半扇猪肉,结结实实地砸在了地上。 姚兰枝心里啧了啧,嘴里还要担忧喊她:“婆母,您没事儿吧?” 不过,这次,姚兰枝没有去扶她。 因为不等她去扶,就见安平侯先丢出来一把凳子。 直接摔到了温氏的身上! 温氏刚要爬起来,又被凳子砸到,差点连出的气儿都没了。 “赵利平,你个老不死的!” 温氏被打得头晕脑胀,倒是激起了怒火与血性,哭嚎着骂他:“你个不分是非的畜生,外面嚼舌根你就相信?我为你生了三个孩子,你如今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杀我,信不信我敲登闻鼓,告你谋杀发妻?!” 安平侯被她这话吓了一跳,又气得跳脚:“我不分青红皂白?你这个贱人在外面偷人,都偷得满城皆知了!” 他是今天中午才知道这消息的。 本来,这些年安平侯在道观里修养,是万事不问的。 就连儿子死,他都没有回来—— 当然,也是因为他偷偷得到了消息,知道儿子还活着,不想牵连进去这些破事儿,所以没出面。 反正他也不是演戏的料,又要应付那些人,怪累得慌。 所以他随便找了个借口,只说自己要为家族祈福,谁也不准打扰。 然后便把院门一锁,闭关去了。 直到今日一早,他才出来。 结果出来后,就听到了道观里的流言蜚语。 说什么:“安平侯老夫人偷人还杀了情郎,如今被打了三十大板,安平侯还有心思在这里修道呢,不知自己头上碧波千顷了!” 安平侯当时就炸了毛。 他怎么都不敢相信,温氏竟然有这个胆子。 给他头上戴绿帽子! 安平侯怒火中烧,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杀了这个淫妇! 谁知他这些年在外面,府上早就成了温氏的一言堂,他竟然对这个妇人无可奈何! 这会儿听到温氏骂自己,安平侯更是愤怒:“你还敢去敲登闻鼓?是嫌我安平侯府丢人还不够吗!” 他咬牙切齿,眼中杀机浓重,也让温氏怕了。 她艰难地爬起来,就想往外跑,结果又被姚兰枝拦住了去路。 “公爹,婆母,有什么事情你们坐下来好好说,何必闹到喊打喊杀的地步?” 她表面劝慰,实际上牢牢地拦死了温氏的路。 温氏当时就指着她骂:“姚兰枝,你这个小贱人少在这里惺惺作态,就是你害得我!” 她说着,又回头跟安平侯嘶吼:“你睁大狗眼看看,就是你这个好儿媳害我,她找来的所谓奸夫,栽赃陷害我,为的就是让你安平侯府家破人亡!” 温氏声音凄厉,指着安平侯骂:“你个不长眼的老东西,这才是真凶,你不是要杀吗?那就直接杀了她啊!” 她这话一出,安平侯看着姚兰枝的目光也有些不善。 他目光凝着:“老大媳妇,你婆婆说的,可是真的?” 姚兰枝啜泣一声,含泪道:“婆婆,当日那贺大手里,可拿着您的肚兜呢,周围两条街的邻居都看到了,那肚兜上绣了一只凤凰!即便您不想认罪,也不能随便把罪责栽赃到我身上吧?” 她一声声,往温氏的心口插刀子:“五城兵马司的鲁大人,可是亲自带您去过的堂。这家丑都丢人到了府衙,难道他也是陷害您的吗!” 第43章 我杀了你这祸害! 姚兰枝这话一出,温氏登时就白了脸。 就连安平侯的表情也变了。 刚才差点被温氏的话给带偏了,这会儿他才想起来,回城的时候,听到的那些流言蜚语。 还有温氏被打的那三十大板,要是她真的被冤枉,兵马司的人不可能对她一个侯夫人动刑! “温凤娘!你这个贱人!” 他喘了口粗气,到处找武器:“我今日就杀了你这个祸害!” 眼见的安平侯起了杀意,温氏吓得尖叫一声,一把推开了姚兰枝,往外跑。 姚兰枝柔弱地晃了晃身体,跟着劝慰似的火上浇油。 “公爹息怒啊,婆母虽然有错,但是罪不至死啊,何况府衙也说她杀人证据不足,还在审理呢。您若是不信,也可以去府衙问问啊!” 姚兰枝的话,看似开脱,其实是把温氏给钉死了。 杀人的证据不足,偷情的证据倒是足的,府衙都动手了! 安平侯果然脸色更难看:“我还去府衙,是嫌弃府上还不够丢人吗?我这张老脸,都被你们给败坏干净了!” 事实真相都摆在眼前了,还去官府,他不要脸吗? “我在外面寻仙问道,那是为家里积福报的,温氏你这个贱人却在家里偷人败坏,今日若是不杀了你,我赵利平就枉为人!” 他抄起一根木棍,朝着温氏就冲了过去。 温氏到底伤势严重,没跑几步就摔倒在地上。 眼见得那根棍子朝着自己的额头砸上来,就觉得眼前一花。 赵宁月扑过来,硬生生地替她挡了一棍! “父亲息怒啊!” 她吃痛,顺势抱住了安平侯的腿:“莫说此事疑点重重,母亲根本就是被冤枉的,只说您身为侯爷,传出去打杀发妻的罪名,您日后又该如何自处?” 赵宁月最知道她爹的顾忌在哪儿。 果然,听到赵宁月的话,安平侯的动作就顿了顿。 他咬牙:“宁儿,你起来!” 赵宁月死死地拦着他,不住地摇头:“父亲,女儿心里,您最是英明理智的一个人,怎么能被人挑拨之后就犯糊涂呢?” 说着,又瞪着姚兰枝:“大嫂,你就这般看着吗?难道家里闹出了这等事情,你脸上就很光彩吗?母亲便有再多不是,总归是长辈,长辈受辱,就是你想看到的画面吗!” 她这话说得锥心,直接给姚兰枝头上扣罪名,若是今日温氏真有个三长两短,姚兰枝也别想置身事外! 姚兰枝也不反驳,只啜泣一声:“妹妹也知道这事儿不光彩?当日婆母与人欢好,用的还是我的名声,满城都知晓此事,这事儿难道就光彩吗!后来府衙传唤,李嬷嬷被收监,婆母她挨板子赔钱,还被府衙警告,这事儿又光彩吗!” 她声音哽咽,安平侯的表情也冷厉下来。 “你如今怎与你母亲一般,学会攀扯旁人了?温凤娘她若是个老实的,又怎会家宅不宁!” 他看着温氏的眼神,如同一个死人。 再不心软:“来人,把她给我绑了!” 打杀了妻子的名声不好听,难道自己头上绿云罩顶就很好看吗? 今日在场的全都是自己家的人,打杀了温氏,回头再寻个借口,对外只说她病死,民不举官不究,自家人不说,皇帝怎么会来管这芝麻绿豆的事情! 安平侯虽然上年纪了,但还没有糊涂到家,迅速权衡利弊,喊了家丁过来绑人。 最重要的原因是,在小辈儿的面前跟温氏厮打,实在是太丢面子了,还是让下人来动手的好! 这些年安平侯不在府上,可他到底是唯一的男主人。 毕竟……现在世子死了,二少爷瘫了,女人家又怎么可能撑得起来? 所以听到安平侯的吩咐,家丁们犹犹豫豫,到底还是上前。 温氏当时就变了脸色:“……赵利平,你敢!” 事实证明,安平侯还真敢。 家丁们一拥而上,赵宁月当时就吓到了,拼命去推那些家丁:“你们这些混账,我看谁敢动手!” 家丁们一犹豫,安平侯就觉得脸上挂不住了。 “狗奴才,你们是不知道谁才是主子吗!” 姚兰枝适时开口,劝慰:“公爹息怒,婆母到底年岁大了,脸面最重要啊。” 她这话一盆油泼上去,安平侯再也不犹豫:“给我把这个贱妇拿下!三尺白绫勒死!” 温氏要面子,他更要面子! 眼见的姚兰枝火上浇油,赵宁月恨得咬牙,温氏已经被堵了嘴,眼见得就要拖出去。 她再也顾不得其他,直接拦住了他:“父亲,您不能杀母亲,不然长公主怪罪下来,咱们府上承担不起!” 提起来长公主,安平侯也变了脸:“这事儿与长公主有何关系?” 赵宁月深吸一口气,哑声道:“不瞒您说,数日前,我曾随诚安县主回老家,遇到了长公主。” 她扯虎皮毫不犹豫:“女儿难得的福分,得了长公主的青眼。彼时长公主听说母亲的绣工极好,曾言回京后要母亲前往,下个月就是长公主回京,届时必然有宴会!” 赵宁月将利益关系摆在明面上,苦口婆心:“若是母亲在这时候出事,不说她,便是女儿,难道不会背上一个欺君之罪么?母亲先前还与女儿讲,待得回头再宽裕些,就给上三清重塑金身的,若是出了这样的事情,怕是什么都没有了。父亲,您三思啊!” 赵宁月威逼利诱,什么都说到了。 安平侯瞬间有些犹豫。 虽然他是方外之人,但话又说回来了,要不是这些年家里供养着,他岂能有这么美滋滋的日子? 那可是金身,至少的万两银子呢,有这笔钱,又能让他在道观里炼仙丹了! 比起来名声,实际利益似乎也很重要。 温氏见他的表情有所松动,也跟着哑声道:“这些年侯爷在外面,妾身操持家里,可曾有过什么疏漏?况且,侯爷难道对自己没有认知吗,有您芝兰玉树在前,妾身怎么可能看上市井小人,那是对您的侮辱!” 第44章 将侯夫人关家庙! 她哭着道:“如今我受了冤枉,被屈打成招,你身为夫君,不求替我讨回公道,至少要给我信任吧?二十多年夫妻,我难道连这点信任都换不回来吗!” 这话一声声的动情,安平侯表情也软了下来。 但不等他说话,就听姚兰枝道:“婆母说得很是,只是今日听到这话的,都得管好自己的嘴,兵马司虽说官职不高,却直属皇上,若是落在有心人的耳朵里,还当是咱们侯府对皇上的英明圣裁有所怀疑呢!” 她不等温氏反驳,继续快速道:“再有,妹妹说的也有道理,长公主既然发了话,哪怕是一时敷衍,咱们也得当作正经话来听。哪怕因此委屈了公爹,也得让婆母好端端出现在人前。只是——” 姚兰枝眉眼都是冷意:“外面流言蜚语似尖刀利刃,又有兵马司的证词,不知长公主会不会信您是被冤枉的?到时候真出现在宴会上,那些世家夫人,又会不会想起今日传言,将好不容易平息下去的传言,再次甚嚣尘上?” 姚兰枝每说一句话,温氏的脸就苍白一点。 她恨极了姚兰枝这张嘴,险些被呕死,气得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分明就是你害得我!” 温氏又怕又急,若是往日,她不可能害怕安平侯的。 这老东西在外面那么多年,她又有儿子傍身,真要打杀了她,儿子们先得拦着。 可是如今,她儿子们一个假死一个瘫痪,温氏四顾心茫然,才发现她竟然连个依靠都没有! 横的怕不要命的,安平侯如今要她的命,温氏便是有千般计策也用不出来。 只能啜泣着,求饶:“夫君,你别听她瞎说啊,分明是她害我,还巧言令色——”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安平侯打断了。 “够了!” 安平侯只觉得多少年没有这么吵闹过了,他脑子里嗡嗡作响,下了决断:“来人!” 他盯着温氏,目光不善:“侯夫人得了失心疯,将她送去家庙疗养,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把她接回来!” 赵宁月的话,到底是被安平侯给听了进去。 他固然想直接弄死温氏,可也得顾忌着,若是她死了,自己会损失得更大。 反正温氏年老色衰,他们也多年没有同床共枕,让她就这么死了当然解恨。 但日后谁来供养他? 而且姚兰枝说得也对,要是放任温氏继续出现在那些权贵视野,那么她做的丑事,就会不断被人提及。 他也丢不起这个脸! 所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先将温氏远远地送走看管起来。 等到风波过了之后,直接弄死,再对外宣称她病逝! 安平侯这话一出,温氏就瘫软在了地上。 夫妻多年,她再了解不过眼前人了,这分明就是存着要她命的心思。 去了家庙,等着她的就是死路一条了! 温氏还想说什么,先被赵宁月扯了扯袖子。 “母亲,您就听父亲的吧,待得回头真相大白,父亲必然会原谅您的!” 她比温氏看得明白,只要温氏眼下保住一条命,日后就有翻身的机会。 眼下只能认下这个哑巴亏。 去家庙,也好过当场被打死! 温氏再不敢挣扎,只是软在地上,啜泣:“侯爷……” 她知道事已至此再没有反抗的必要,强撑着给他磕了个头:“待得他日真相揭露,您才知道妾身的真心。” 她这模样,也让安平侯有些心软。 但他的心冷硬,只软了一瞬,到底还是沉声道:“将夫人送去家庙,好生养着。” 说着,又看向姚兰枝:“你婆母身体不适,对外该怎么说,你知道吧?” 姚兰枝心中冷笑。 如果说温氏这个婆婆是纯恶毒的话,那安平侯就是又当又立。 不过,今日她的目的也算达到了。 从一开始,她就没想过安平侯会真的打死温氏。 毕竟这人着实没脑子,又是个刚愎自用的,他远离京中多年,府上被温氏把持着。 如果不是她暂时控制了侯府,安平侯刚才抓人,连个用的人都没有。 所以她今日的目的,就是借由安平侯的手,如果瞎猫撞耗子将人弄死最好,最差的结果,也是将温氏给送出去。 温氏在府上,有太多的不确定性,但出去之后就好说了。 只要她出了府,太多的意外足够要了温氏的命。 且能让她将关系撇得干干净净。 因此姚兰枝低头应声:“儿媳明白,婆母去家庙修养时,一应伺候都用旧人,另有先前随着公爹的府卫,保护她的平安。” 她这样乖觉,也让安平侯十分满意。 温氏则是怒目而视,压着声音问:“小贱人,你又想耍什么花招?” 她咬牙,她可不相信姚兰枝会这么好心。 所以:“我带去的人,要我亲自挑选!” 姚兰枝所点的人,必然是掺杂了不怀好意的。 她心知出府之后就不大安全,首要便是保护自己! 姚兰枝诧异看她,一脸的难过:“婆母怎么能如此想我?不过,” 她柔弱又退让:“既然您要自己选,一切以您欢喜为重。” 姚兰枝这模样,让温氏愈发警惕。 安平侯却不耐烦了:“有完没完了?” 温氏瞬间低头:“侯爷息怒,妾身……这就走。” 她不甘不愿地跟着家丁们离开,不过走之前,到底是按着她的意思,选了贴身伺候的。 出去怕是一场硬仗,她得做好准备,不能被姚兰枝给坑了! 安平侯现下两个都不相信,待得温氏离开之后,跟姚兰枝道:“这两日我暂住侯府,二郎回来后,让他去找我。” 他太久没回来,也根本不知道京中的风向,只以为赵林恒现在还在翰林院呢。 姚兰枝适时迟疑,轻声说:“二郎在他院子里,公爹要不然……直接去看他吧。” 安平侯又以为他是在休沐:“在家呢?府上出了这样大的事情,他竟没有听到?” 他神情不满,但姚兰枝支支吾吾的:“儿媳着实不大好说。” 安平侯看出不对劲儿来,皱眉:“又出什么幺蛾子?” 第45章 噩耗一个接一个! 总不能是温氏又挑唆了什么,他要是没记错的话,温氏对于清河许氏这门亲事不太满意的,要不是当时赵林恒想进翰林院,恰好许氏有些关系,还用女儿的亲事来商议,温氏也不会答应娶他家的女儿。 安平侯皱眉大踏步去了,结果一进门,人就傻眼了。 床上那个口歪眼斜脸毁容,又瘫痪在床的丑八怪是谁? 还是许氏听到动静,放下了给赵林恒擦脸的帕子,行礼:“给公爹请安。” 她脸上还带着泪水呢,显然是才哭过,床上的赵林恒则是啊啊不断。 姚兰枝快步走过去,问:“二郎又打你了?” 姚兰枝这话一出,床上的赵林恒眼睛都瞪大了。 这个贱人,她红口白牙张嘴就会信口雌黄! 分明是许氏这个贱人打他了! 许氏哽咽一声,摇了摇头:“没事的,大嫂,我能忍得住。” 而床上的赵林恒,更是啊啊声不断。 贱人,贱人,她拿银针扎他的私密处,疼得他鼻涕眼泪横流! 在他啊啊叫的时候,又故意摔倒在地上,让外面的下人看到,都以为是他发脾气虐待她! 赵林恒现在有苦说不出,只能愤怒地瞪着她。 许氏瑟缩了下身体,啜泣着,姚兰枝则是皱眉道:“二郎的脾气也太坏了些,当初跟马夫要了那等畜生用的药,拿去跟书童在灵堂胡来,还被世家权贵们看了个真真切切;后来又一意孤行吃那些虎狼药,不听医嘱,反而害得自己落得瘫痪的下场!” “都这般田地了,里子面子都丢光了,弟妹都对你不离不弃,始终如一!” “你怎么还能打她呢?” 她苦口婆心地劝着,安平侯人都傻了。 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一时竟然不知道哪个更炸裂了。 “等等。” 他磕磕巴巴地问:“你是说,床上这个是赵林恒?” 他那个玉树临风的儿子,变成了一个在床上嗷嗷叫的瘫子?! 关键是,瘫痪的原因,还是因为跟小厮在灵堂胡来?! 还被吊唁的权贵们看到啦?! 信息量太大,安平侯的脑子都不转了。 下一刻,就见许氏跪在了地上:“公爹千万别生夫君的气!” 她啜泣着,跟人讲:“虽然夫君他胡来了些,可那小厮已经被婆母打死,还过府衙的明路赔了一千两银子,此事已经了结了。” “只是夫君如今瘫痪在床,翰林院也将他的东西送回来,言说永不录用;宁王派来的太医院院首也说他这辈子不能再起身。” “所以夫君心情不好,才会打我的,我忍忍便是了,您看在他如此可怜的份儿上,就别跟他生气了!” 安平侯何止是生气啊。 听到这些话,他差点气死了。 这就是他期望能入阁拜相的二儿子,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 别说入阁拜相了,他这辈子连个男人都不是了…… 甚至还闹出那么多的祸事! 宁王都请来了太医院的院首看诊,那岂不是说明,都上达天听了? “孽障,你这个孽障!” 安平侯气得又想打人了,床上的赵林恒也在此时忍不住啊啊不断。 ——都是这两个贱人联合害我,我是无辜的! 可是安平侯听不懂,且抄起凳子就要去砸赵林恒。 许氏见状,吓得尖叫一声,差点晕了过去。 又被姚兰枝护了一把:“弟妹,你没事吧?” 待得看到安平侯的动作后,急声道:“公爹,息怒啊!” 安平侯息怒不了一点。 只是他本来也不舍得真的砸儿子,就是想做做样子。 谁知道地上太滑了。 刚才他进门之前,才听到一声摔在地上的瓷器声音。 那是赵林恒打翻了吃药的药碗,这会儿药汁都撒在了地上。 安平侯本来没注意到。 直到他象征性去打儿子的时候,脚下一滑。 下一瞬,他整个人瞪大愣了眼,哎哟一声,直直地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眼冒金星。 而那凳子,也在一瞬间脱手,直直的砸到了赵林恒的身上。 “啊啊啊啊——” 赵林恒的哀嚎声盖过了安平侯的,许氏这才悠悠转醒,又要扑过去护着夫君。 “夫君,你还好吗?” 她心疼得很,手忙脚乱地把凳子拿下来,又不小心摁住了他的伤口。 于是,赵林恒的哀嚎声就更大了。 他眼睛赤红,不断地嘶吼着,许氏更是心疼的直掉眼泪,号啕大哭:“夫君好不容易才好了些,公爹,您息怒啊……” 安平侯被这声音吵得耳朵疼,还没人过来扶他,他头晕眼花地缓了一会儿,没等缓和过来呢。 先闻到了屋子里一股奇臭无比的味道。 赵林恒…… 拉了。 意识到这个答案,安平侯的脸都成绿的了。 “……你这个逆子,给我在屋子里好好反省吧,别出去丢人现眼了!” 什么父子情义,都被这味道给熏没了。 他被熏得头晕眼花,直接拂袖而去。 小厮被喊进去,给赵林恒收拾,许氏则是跟姚兰枝一起退了出来。 待得出来后,就见安平侯在小花厅呢。 刚才他倒是拂袖了,但拂袖到了一半,想起来还有些事情要交代。 这会儿看到她们,倨傲道:“你们过来。” 二人应声过去,就听安平侯道:“本侯要回道观了。” 朱瑾轻声回禀:“老侯爷走了。” 安平侯本来还想在府上住两日的,倒也不是为了别的,主要是他还有儿子呢。 但是现在见了这样的赵林恒,安平侯就觉得,这个儿子不如没有。 所以他准备直接走了。 府上不宜多待,还是他的道观清净。 但是走之前,有些事情得说清楚。 姚兰枝心中讥诮,嘴里则是应声道:“您请说。” 他这模样,绝对没安好心。 果然,就听安平侯道:“其一,你婆母在家庙休养,无事不得接回来;其二,是道观冬日祈福多,让人去添香火钱。” 姚兰枝没猜错,他果然是要钱的。 “公爹所说,自然无所不允。只是现下账房的钥匙在三妹妹那里,您需要多少,只管让她支取便是。” 安平侯一愣:“不是在你手里?” 第46章 府上是一窝硕鼠! 姚兰枝温和地笑:“原本是在的,前几日婆母不舒服,三妹拿走了钥匙,从账房支取了五千两买人参了。” 她漫不经心地上眼药,安平侯差点暴跳。 “什么人参要五千两,金子做的吗!” 他在道观里面苦修,那可是给家里祈福呢,一个月也给不了五千两银子。 温氏疯了吧,吃个人参五千两就没啦?! 相较于安平侯的愤怒,姚兰枝则是低眉顺眼:“不管多少银钱,也没有人命重要。” 她说着,又道:“公爹若是有需要,只管找三妹妹拿便是,您是家里的主心骨,朝廷俸禄又都发到了府上,自然该您随用随取的。” 安平侯的俸禄一年也才千两,他一个月花的都不止这点钱。 但这话姚兰枝才不会说,话里话外把安平侯捧得高,安平侯果然飘飘然。 “好儿媳,我不在的时候,府上就全靠你了。” 姚兰枝弯唇,一旁的许氏想说什么,被她使眼色挡了回去。 等到安平侯走后,许氏再也忍不住。 “大嫂,府上如今花钱如流水,你便是有多少嫁妆,只怕都填了无底洞!” 她嫁进来虽然才半年,却也隐约知道,府上的收入根本不够开支。 姚兰枝作为当家主母,怕是没少往里面贴钱的。 许氏说得真心实意,姚兰枝倒是弯唇笑了笑。 “没关系,无底洞,那也是他们的无底洞。” 许氏愣了一下,就听姚兰枝道:“初秋那会儿,老夫人经营不善,卖了些田产,这笔钱后来就在公账。” 说是公账,但老太太只让在公账上记录了数字,并没有放上去现银。 银子就在温氏那儿。 眼下公账上放着的银子,都是他们才收上来的发丧礼金,等到这笔钱用完,届时温氏的院子没人,她院子自然不能幸免地被掏一掏。 许氏瞬间了然。 “还是大嫂聪慧。” 到那时候,府上还不知道要如何闹腾呢。 姚兰枝只笑了笑,跟人讲:“快到年节,宗族里有上门的,二弟妹也可以去打听打听。” 迎来送往的事情不少,许氏暂时想留着赵林恒,就是光明正大的过继一个孩子。 即这样,那就得抓紧了。 毕竟府上一宗接一宗,谁知道哪天来个意外,赵林恒的命也不好保。 许氏感激地跟她道谢,应声:“这事儿我会尽快办的,多谢大嫂体恤。” 她之前也是想得简单的,原先本想着留一个赵林恒,自己也能到时候慢慢思量。 但真正照顾病人才知道,她是一天都忍受不下去。 赵林恒这人,就是有一种本事,叫人看他一眼,都觉得恶心! 许氏打定主意早些搞定,跟姚兰枝说完,眼看小厮出来,跟人道:“改日得空,我再与大嫂好生道谢。” 姚兰枝让她自去忙,自己则是回了院子。 进门后,朱瑾就低声问:“可要奴婢去安排些人,去家庙一趟?” 温氏被送去了家庙,眼下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 自然是趁她病要她命。 朱瑾眉眼里都是冷意,姚兰枝则是摆了摆手:“暂且不急。” 朱瑾迟疑:“可是,咱们既已跟老夫人撕破了脸,若是不趁着现在,会不会失了先机?” 姚兰枝轻声道:“不会。” 房中只有她们二人,姚兰枝也不瞒着她,解释道:“她才过去,若是出了事,难免要严查。冬日家庙苦寒,且让她先住着,我还需拿她钓鱼。” 赵林舟是个能沉得住气的,先前两次温氏让人出去送信,可是姚兰枝让人跟踪,并没有找到赵林舟的行踪。 也就是说,他为了不被人怀疑,已经谨慎到连亲娘的暗号都不肯回应。 温氏要是死了,她找赵林舟这只阴沟耗子可没那么容易。 眼下温氏在家庙里,她就不信赵林舟还能忍得住。 以温氏钓赵林舟,到时候再把这两只耗子一网打尽。 刚好一锅端。 姚兰枝心有打算,又跟她讲:“不过,可以安排些人,既是苦寒地,老夫人怎么会住得舒服。” 赵林恒都活得这么痛苦了,温氏身为他娘,怎么能住得顺心呢。 母子两个的同甘共苦嘛。 朱瑾恭敬点头:“奴婢知道了。” 她下去安排,姚兰枝则是坐在窗前,拿了小金剪,将盆景里多出的枝丫剪掉。 一刀下去,寒芒闪过。 门外响起敲门声。 “三小姐来了。” 来的是赵宁月。 她进门后,先给姚兰枝行了礼,眉眼里已经没了先前的戾气,剩下的全都是乖巧。 “大嫂,方才父亲来支取了三千两银子,我来报与您知。” 刚才姚兰枝让安平侯去找赵宁月要钱,安平侯倒是半点不客气。 去了直接就狮子大开口,说要三千两。 当然,安平侯不觉得自己要的钱多——温氏一根人参都要五千两呢! 赵宁月给得也痛快,毕竟这也不是自己的钱。 都是姚兰枝的,不要白不要! 但是花完了之后,她还记得过来报个账,这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大嫂这些时日太辛苦了,不如,我先替您管一段时间家里?” 她早就准备好了理由:“我也快及笄了,正好学着管家,日后便是到了别人家,总不会丢了咱们侯府跟您的脸面。” 她笃定了姚兰枝不会拒绝,毕竟姚兰枝也不想背上一个苛待妹妹的罪名吧。 果然,姚兰枝沉吟一下,就点头答应了。 “妹妹说得极是,近来我的确无心打理家里,有你帮忙,我求之不得。” 得了姚兰枝的首肯,赵宁月有一瞬遮掩不住脸上的喜色。 如今母亲在家庙,未必能回得来,赵宁月得为自己打算。 她得捞出来更多的钱,好确保自己能在长公主宴会上大放异彩。 管家是个机会,待得到时候她站稳了脚跟,便是姚兰枝发现账上亏空,也不敢找她讨要! 她算盘打得响,姚兰枝只当不知。 说是交给了她,就彻底放手不管了。 倒是下人还会来回禀:“三小姐这几日已经支出去千两银子了,但丫鬟小厮的月例却还没发呢。” 第47章 小人是奉命行事! 婆子过来告状,语气里满是抱怨。 姚兰枝只一句话:“三妹妹要历练,且由着她去吧,她不会亏了你们的。” 待得下人走后,朱蕉才冷笑:“都是些墙头草,如今过来拿着把柄来讨好您,倒是忘了自己先前是什么做派了!” 半年前老镇国公死在边关,之后她们可是过了好长一段时间仰人鼻息的日子。 如今倒是知道风水轮流转了,可朱蕉这辈子都忘不掉,这群老货们当时是怎么挤兑人,连饭菜都克扣,送过来都是馊的! 姚兰枝还笑她:“那么大气性呢。” 她看得开,只说:“无妨,且由她去闹,总归动不到我们的钱。” 朱蕉一想也是,又喜笑颜开,跟姚兰枝讲:“方才我去金玉斋传话,那掌柜的说下午有空,届时带着账本过来给您过目。” 金玉斋是姚兰枝的陪嫁,平常卖金银各色首饰,一年的进项也有几万两银子。 不算姚兰枝手里最赚钱的,但却是最省心的。 而这个铺面,之前就被温氏给盯上了。 温氏嘴里说什么:“宁儿拿来练练手,进项不动你的,只当你这个嫂子拿来给她玩玩,可使得?” 那时候姚兰枝才嫁进来半年多,怀着贺儿呢,原本也分不开身。 老夫人贪心,赵林舟跟她唱双簧,语气格外不乐意:“那是夫人的陪嫁,母亲怎可打这个主意,说出去叫外人笑话!” 姚兰枝只想着家和万事兴,还要反过来劝赵林舟:“不过是个铺子,妹妹想要拿去练手也可,铺子的进项也不必给我,让她寻常买个小玩意吧。” 爹自幼教导她的,便是女孩要富养。 赵宁月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女孩儿,平常又格外嘴甜,姚兰枝乐得拿银子哄人心。 结果这一给出去,就是三年。 前世他们将她敲骨吸髓,最后连个全尸都没留,连她的贺儿都被野狗啃食! 上上下下,无一人为她们母子掉一滴眼泪! 今生姚兰枝可不惯着这些个白眼狼们。 收拾完了府上的,姚兰枝就收回了铺子。 她的钱,便是打了水漂,也一分钱都不会给这群混账的! 下午那会儿,金玉斋的掌柜果然带着账本过来。 那掌柜的姓薛,是个年逾四十的男人,胖乎乎,三角眼,见人先带笑,但遮不住眼底精光。 “给世子夫人请安。” 姚兰枝嗯了声,问:“账本呢?” 薛掌柜当时就将账本双手奉上,等到朱蕉接过去给了姚兰枝,他转动着小眼睛,跟人讲:“账本先前都是三小姐过目,登记在册的类别也与夫人先前习惯不同。” 他斟酌着:“夫人若是有不懂之处,可喊三小姐前来询问,当然,小人也知无不言。” 近日府上传言甚嚣尘上,那薛掌柜听得心惊肉跳,尤其是他来之前,已经给府上传过了信儿。 可不知道怎的,三小姐竟然半句话都没给。 他拿不准姚兰枝的意思,试探着将赵宁月给抬了出来。 姚兰枝表情不变,只道:“看不懂的地方,自有账房们过目,习惯不同也无妨,总归多少出入,总是清晰的。” 她笑吟吟的:“总不能连出入都有错漏吧?” 薛掌柜瞬间出了一头冷汗,讪讪地笑:“自然不会,自然不会。” 他忐忑得很,姚兰枝自己留了一本账册慢慢翻看,剩下的都被送去了屏风后。 薛掌柜这才看到,一道屏风阻隔,里面坐了四个账房。 个个都捧着算盘呢! 待得姚兰枝看完手里的账本,薛掌柜擦了擦额头的汗,试探着问:“夫人,可是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姚兰枝笑容不变,只道:“薛掌柜觉得,怎么才叫不妥?” 薛掌柜呐呐道:“这三年,金玉斋都是三小姐在管,老夫人也月月盘账,她们寻常也会在铺子里支取些首饰,都是以侯府的名义。” 他先下手为强,捡着那些重要的错漏,给自己洗脱清楚:“小人以为,这都是过了侯府明路的。自然,此事的确不妥当,若是夫人觉得不行,日后不再支取便是。” 姚兰枝冷笑一声,随手将账本放在一旁,跟朱瑾道:“请账房们出来吧。” 朱瑾应诺,不多时,四个账房鱼贯而入。 姚兰枝只问了句:“看出问题了吗?” 四个账房互相看了一眼,跟姚兰枝行礼:“回东家,有的。” “自三年前起,金玉斋营收逐月减少,至今年,竟然只有一万两进账,甚至有月份是赤字,赔钱经营!” “进价的材料与出售的价格几乎持平,连师傅与伙计的月银都算上,首饰也是贴钱在出售。” “还有几样原料,远远高于市面的进价。” 他们一一都指了出来,那薛掌柜脸颊的冷汗都擦不完了。 因为他突然发现,姚兰枝算的这些账册,根本就不是他送过来的! 而是……原始的账本! 可是,他分明把原始的账本放在自己家里了,给姚兰枝拿过来的,都是精心做好的假账。 姚兰枝是怎么拿到这些真账册的? 他冷汗津津,姚兰枝则是沉声道:“薛掌柜,薛良言,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薛掌柜双膝一软,跪在了地上:“夫人,这些,这些小人也不清楚呀,都是三小姐……” 姚兰枝冷笑,问:“那,半月前你私自支取一万两银子,说是用以采购原料,实际上当天并无任何货物进出记录。这笔钱,也是三小姐让你做的?” 半个月前,赵宁月正陪着诚安县主回老家,根本就不在京城! 听到这话,薛掌柜当时就不住摇头:“这,这不是我让人支取的呀,是老夫人!” 他回想起来当日情形,急忙跟人讲:“当日,是老夫人身边的李嬷嬷去的,说是要支取银子有用,账单上也是她让这么填的,小人只是奉命行事……” 他的确不知道这笔钱是拿来干什么了,但是那都是主子们的事情,跟他一个下人有什么关系啊。 姚兰枝哦了一声,问:“我记得,你的身契,是在我这里。那我问你,你是谁的奴才?” 第48章 希望身边人平安! 姚兰枝又道:“你的月银、奖赏,又是谁给的?这金玉斋,又是谁的?” 薛掌柜当时就白了脸。 “夫人,小人想着,老夫人是您的婆婆——” 但话被姚兰枝打断:“这就是你替人隐瞒的理由?” 薛掌柜说不出话来了。 事实上,从金玉斋到了三小姐手里之后,薛掌柜就觉得自己走了大运。 他原本兢兢业业地给铺子着想干活儿,可是前半生下去,赚的钱都没有多少。 直到三小姐她们开始中饱私囊,有硕鼠在前,薛掌柜就觉得,他悄悄地偷一点点也没关系。 反正前面有人顶着呢。 所以他偷了一点又一点,直到胃口越来越大。 而他也被迫跟老夫人他们绑到了一条船上。 薛掌柜哑声道:“夫人,那笔钱,我的确不知道去向,您可以去问老夫人。” 他咬死了这句话,但其实,姚兰枝根本就不需要去问。 她知道这笔钱去了哪里。 前世里,这笔钱被赵林舟拿走了。 因为他要假死,所以需要钱提前预备好,过好日子。 一开始,薛掌柜也的确不知道,赵林舟还活着。 但是后来,姚兰枝被赵林恒玷污之后,被关在了家里。 她这个世子夫人声名狼藉,赵林舟就不再遮掩自己。 他回京拿银子,被薛掌柜看到,薛掌柜还帮着他隐匿踪迹! 赵林舟前世花天酒地的好日子,大半都是从金玉斋取的银子。 他吸血,薛掌柜递刀。 谁都不是好东西! 姚兰枝挥了挥手:“这些话,你与府衙的人说吧。” 薛掌柜当时就心头一跳:“夫人,您不能把我送官,您与老夫人都是一家人,我一个下人,哪敢置喙那么多!” 他给自己辩驳,就见朱蕉带着府衙的人来了。 姚兰枝将账本一起交给了府衙的衙役,道了一声有劳。 “这是账本与他贪污挪用的证据,除此之外,他家里还有其他赃物,劳烦差役们去搜一搜吧。” 薛掌柜这才意识到,姚兰枝居然来真的! “夫人,你不能针对我!我这么多年在金玉斋,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他激动得很,被差役们扣住,死命地挣扎:“何况,就算是我真的贪了银子,那也是三小姐唆使的,就是要抓,也得抓她!” 凭什么让他一个人进去? 姚兰枝无声弯唇,慢悠悠地笑:“好啊,那这些话,你就好好与官府的人说吧。” 反正,到了府衙,他所说的一切话,都会被记下来的。 有了府衙的大印,那才好定罪呢。 薛掌柜被直接拖了出去。 老远还能听到他的呼救与求饶。 朱瑾跟着一同去了府衙,一同前往的,还有那四个账房。 朱蕉则是轻声道:“三小姐的丫鬟刚才来过,偷偷地在外面听了一会儿。” 因为姚兰枝的吩咐,所以朱蕉装作没看到,这会儿,赵宁月应该已经听到萧消息了。 姚兰枝满意一笑:“听到就好。” 这三年,从她这里搜刮走的钱财,她得让赵宁月全部都吐出来。 是到了府衙见官,还是给她还钱。 相信赵宁月自己会想清楚的。 朱蕉蹙眉:“真是便宜她了!” 要不是小姐说要查账,还提前让侍卫偷偷潜入薛掌柜的府邸,搜寻出来的真账本。 她们还不知道,这三年以来,薛良言是这么欺上瞒下的! 身为姚兰枝的人,却跟侯府这群硕鼠沆瀣一气,反过来坑主子。 这种背主的奴才,拉到府衙打死都不解气! 姚兰枝倒是不生气,跟她道:“朱蕉,金玉斋暂时没人管,你去可好?” 朱蕉愣了一下:“我?” 姚兰枝点头。 这是她早就想好的。 朱蕉为人直爽,做事又利落,前世,她也曾替姚兰枝管家,十分可靠。 前世,她被安平侯府害死,她身边的人也没能幸免。 朱蕉朱瑾,都死得格外凄惨。 重生一回,她得安排好身边的人。 给朱蕉的出路,便是铺子。 “你总不能一辈子跟着我做丫鬟,金玉斋就让你拿来练手,若是日后做得好了,自有要紧去处给你。” 姚兰枝的母亲,是江南首富的女儿,当初外祖家里嫁女儿,可是给了百万豪富的。 后来母亲生她难产而死,大哥又是个清心寡欲看钱财为身外之物的,所以当时她出嫁的时候,母亲留下的嫁妆,几乎都给了她。 她手下的产业,得有可靠的亲信帮着一起打理。 朱蕉是个好人选。 姚兰枝声音温柔:“你跟朱瑾的卖身契,我都已经报过了府衙,脱了奴籍,日后也是个良人了。” 不做奴才,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 朱蕉骤然红了眼,却是惊怒的:“小姐,您要赶我走?” 她直接跪下来,去抱姚兰枝的腿:“小姐,要是我做错了什么事儿,您可以打我骂我,但您不能赶我走啊,我五岁就跟在您身边了!” 五岁那年,朱蕉的老子赌钱,将她卖给了青楼。 后来她拼命逃出去,又性情倔强不服管教,不知挨了多少打。 眼看奄奄一息,老鸨怕人赔在自己手上,又把她卖给了牙婆。 那年她又瘦又小,若不是小姐选丫鬟的时候,指向了她。 “就这个丫头吧。” 小姐的一句话,救了她的命。 从此她成了小姐身边的丫鬟,看似是下人,可过得比主子还要舒服。 朱蕉这辈子就没想过离开小姐身边,眼睛通红,看着格外可怜。 “小姐,您不能不要我……” 她委屈巴巴的,眼泪掉的又凶又急。 姚兰枝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可再想起来,前世她挡在自己面前,被拖出去乱棍打死的时候,还记得喊她。 “小姐,闭眼。” 她都要被打死了,却还记得,姚兰枝怕血! 姚兰枝也红了眼圈,蹲下来,抱住了朱蕉:“傻丫头,我什么时候不要你了?” 天可怜见,让她重生一世,是为了救身边人的。 她是地狱厉鬼,她愿意手染鲜血,愿意下十八层地狱。 可是,她身边的人,必须要得一世圆满! 她抱着朱蕉,轻轻地拍了拍朱蕉的后背,跟人讲。 “我不是要赶你走,我是希望,你可以成为我的左膀右臂。” 知道朱蕉的性子,姚兰枝换了个说辞。 她注视着朱蕉,一字一顿:“我如今身边只有你们了,朱蕉,你可以帮我,撑起来铺子的,对不对?” 第49章 罗太医前来辞行? 朱蕉被她温柔的目光看着,险些掉下泪来。 哪怕姚兰枝用“帮自己”作为说辞,可朱蕉又不是傻子。 她自然明白,这其实是姚兰枝给自己找的路。 小姐这般善良,从小待她便好,如今也在竭力地给自己铺路。 自己怎么能辜负小姐呢! 她吸了吸鼻子,神情坚定:“小姐放心,奴婢一定不负所托!” 不过是一个铺面,她一定会让金玉斋在自己手里重新焕发生机,成为小姐的钱袋子,让小姐没有后顾之忧! 何况,她跟在姚兰枝身边学到的东西不少,正好可以发挥特长。 朱蕉斗志满满,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铺子里重振旗鼓。 倒是姚兰枝失笑:“来日方长,我自然信你。” 等到朱瑾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朱蕉的眼圈红红的,诧异地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人给小姐委屈了?” 朱蕉也就在面对姚兰枝的事情上面,才会情绪波动特别大了。 不过看着也不像啊,毕竟姚兰枝笑得还促狭呢。 朱蕉擦了擦眼睛,说:“没有,是我心疼小姐呢。” 她说着,又笑:“小姐也心疼我。” 刚才还想哭呢,这会儿眉眼里就带着点小小的得意。 朱瑾长长地哦了一声:“小姐偏心啦?您怎么不心疼心疼我?” 她眼底满是促狭,姚兰枝亲自拿了汤婆子,塞到了朱瑾的手里。 “是我的错,我给朱瑾姑娘赔个不是,外面天冷,快暖暖手罢。” 朱瑾装腔接了汤婆子,又跟朱蕉笑成一团。 主仆三人笑笑闹闹,待得闹完了,朱蕉才说正经事。 “府衙虽带走了人,但这几年懈怠下来,怕是其他铺子里事情也不少,小姐今日立威,当能震慑他们。” 朱瑾明白她的意思,跟着道:“正好趁此机会洗一番铺子里的人,奴婢已经着人盯着了,虽不至于叫咱们的铺子日后固若金汤,总归能重振旗风。” 两个丫鬟的心智都聪慧,又一心为她着想。 “虽说如今家里没有顶天立地的男人,又这般乌烟瘴气的,但有奴婢们在,必然不叫小少爷跟小姐吃了他们的亏去!” 以前丫鬟们都以姚兰枝的意思为先,可经历了这段时期的事情,也让她们意识到。 往日只觉得千好万好的侯府,底下竟然这么多的龌龊心思。 既然讨好得不到好结果,那不如态度强硬些。 总要保着家宅平安的! 姚兰枝只觉得自己三生有幸才遇到这样好的丫鬟,因温声道:“那你们只管放手去做,一切有我撑着。” …… 因着府衙那边才带走了薛良言,结果还没那么快出。 姚兰枝也不着急,她将鱼饵放下去,如今只等着鱼儿上钩了。 第二日一早,罗太医过来辞行了。 “二少爷的病情稳定下来,需得长期养着,我隔段时日来给他诊脉便可。” 罗院首的话说得委婉,翻译过来就是。 赵林恒如今不需要看守了,毕竟他的病情也没救了,也就是熬日子的事情。 赵林恒再无好转的可能,只有痛不欲生,一日日地熬着,直到死期到来。 罗院首也不打算治好他,又在府上待了这些时日,哪怕是宁王跟皇帝的意思,这面子工程他也做得很合格了。 他要走,姚兰枝也没有挽留。 只是笑着让朱瑾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谢礼。 “这段时间,辛苦罗院首在府上照看病人,这是一点心意,请您笑纳。” 虽然一开始罗院首之所以会过来,是因为宁王促狭人想看热闹。 但是到了这个地步,谁也得说一句罗院首尽心尽力,而且帮了她大忙。 现在对于赵林恒的状态,姚兰枝很满意。 生不如死,眼中看着自己走向死亡,却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赵林恒有了现世报,罗院首功不可没。 姚兰枝不糊涂,罗院首却不肯收。 “夫人不必如此客气。” 罗院首虽然爱财,但才收了她一万两,实在是不好意思再拿。 最重要的是:“宁王也给过下官赏赐了,又有皇上的交代,下官自然是要尽心竭力的。” 现在钱跟名他都得了,不能太贪心。 姚兰枝只是弯唇笑:“罗院首不要客气,旁人是旁人的,我这一份却不能马虎。” 朱瑾也将谢礼的红封塞到了他的手里:“罗院首,您就不要客气了,这是我们夫人的心意,还望您莫要嫌弃。” 罗院首推拒不得,笑容愈发真心实意。 “如此,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收了钱,又寒暄几句。 才打算告辞,就见一个小孩儿跑了进来。 “娘亲,早呀。” 前几日罗院首远远地见到过,认出这个孩子是姚兰枝的儿子,名叫赵明澜的。 说起来,还是安平侯府如今唯一的血脉了。 罗院首往旁边避了避,给小小的人儿让出一条路来。 赵明澜哒哒的跑进来,带着虎头帽,因为跑得太快,还有点喘。 眉眼里都生动的笑意:“娘亲,看,冰溜子!” 他身后跟着的侍书小心地给姚兰枝请安,解释:“小少爷早起好奇,奴婢就给他掰了一根。” 谁知道赵明澜就不撒手了,拿着就跑来见姚兰枝。 姚兰枝无奈失笑,先摆手让侍书去暖手:“无妨,爱玩就由得他去,回头凉了自己就知道撒手了。” 赵明澜却把冰柱递给了姚兰枝:“送给娘亲!” 这下,姚兰枝也忍不住乐了:“娘亲才不要,一手水,凉不凉?” 赵明澜摇头:“不凉,娘亲吃冰碗!” 小孩儿脑子里就惦记着吃,姚兰枝有点无语,朱瑾已经拿来一个小瓷盆来。 “小少爷放这里,奴婢给您冻起来,来年夏天咱们吃冰碗。” 赵明澜开心地摇头晃脑,虎头帽也跟着摇晃:“谢谢朱瑾姑姑。” 姚兰枝嗔笑,拿了帕子给赵明澜擦手,就见赵明澜咳嗽了几声。 又猛打了个喷嚏。 这下姚兰枝又心疼又好笑,跟朱瑾说:“待会儿给他煮碗姜汤,不许放糖,看他下次还玩不。” 赵明澜眨巴着眼,试图软化老母亲的心:“不喝吧,娘亲。” 第50章 赵明澜体内带毒! 小奶音带着波浪号,可惜姚兰枝不吃这一套,伸出手捏了捏他的小鼻子:“看到了吗,太医院最厉害的太医就在这里呢,你不喝姜汤,给你吃药好不好?” 赵明澜忙得摇头,又偷偷去看罗院首。 正好跟罗院首四目相对。 罗院首家里也有小孩子,看他这么大的小娃娃,也觉得玉雪可爱,于是冲着他一笑。 然后,就见赵明澜从姚兰枝的怀里挣脱,哒哒跑到罗院首面前。 “太医厉害!” 罗院首忍不住乐,弯下腰来跟他对话:“小少爷也厉害。” 赵明澜见他说话亲切,又伸出手来,抓他的手:“放点糖吧?” 罗院首把他的话连起来,倒是忍不住乐了。 先夸他厉害,又求他放糖。 这小家伙人小鬼大,这么多心眼呢。 不过怪可爱的。 罗院首也不逗他,乐呵呵地答应:“好。” 他说着,又看了眼赵明澜的面色,再看了一眼,笑容微微一顿。 “小少爷,手给我好不好?” 赵明澜乖乖地把手递过去,是柔软的,小小的一个,手臂也跟藕节似的。 罗院首先把了他的脉,又示意他伸舌头。 看了舌苔,又看嘴里。 姚兰枝起初以为罗院首就是寻常替他看下脉。 见罗院首这么郑重,这下,姚兰枝笑容也微微僵住,不自觉带出点紧张来:“罗院首,可是有什么不对?” 她呼吸都紧促了,罗院首却没有立刻说话。 而是开了医药箱,示意赵明澜坐好,细细地给他看诊。 等到都诊完后,才道:“敢问夫人,生小少爷的时候,可曾难产?” 姚兰枝更紧张了,点头:“是,当时胎位不正,生了一夜,又吃了些药,才有惊无险地生下来。” 且那时候,她还大出血,差点要了命去。 幸亏哥哥早早地请了太医院的人,随时在外面候着。 才救了姚兰枝的命。 姚兰枝生他不觉得吃苦,只担心别的:“罗院首,您尽管直说,可是我难产给他带了不好?” 她手帕都绞紧了,两个丫鬟的目光里也满是担忧。 罗院首沉吟着,道:“不止。” 他捏了捏赵明澜的骨骼,又在他的各处穴位上摁压。 直到赵明澜闷哼一声,眼睛里浸润出泪意。 小孩儿早先看脸色惯了,见这个很厉害的太医表情严肃,也不敢哭出声,只是小小地撇着嘴,委屈巴巴地不敢动。 罗院首又收回了手,安抚似的拍了拍他的背:“我先开几味药,让小少爷吃些吧。” 他说着,又从药箱里拿出一个小瓷瓶:“这是先前给家中小儿研制的养荣丸,让他睡前服用一颗。” 姚兰枝忙得跟人道谢,侍书则是接过了瓷瓶。 罗院首松开了赵明澜,赵明澜就站在原地,局促的不敢动,看了看娘亲又看了看罗院首。 罗院首意识到他的察言观色,温和下来:“小少爷不必怕,你很好,我给你开了些糖丸,当零嘴好不好?” 赵明澜歪头问:“真的?” 他又破涕为笑:“多谢厉害的太医!” 姚兰枝看得心酸,示意侍书带他出去玩。 等到人出去之后,才紧张地问:“他的身体……” 那是她身上掉下来的肉,一脚踏进鬼门关才接来的孩子。 哪怕是半点不好的词语,她也不敢用在对方身上。 罗院首则是沉吟着:“敢问夫人,孕期可曾吃过什么药?” 姚兰枝当时就摇头,一旁的朱瑾也道:“为着腹中孩儿康健,夫人自己身体不适都是硬抗过去的,日常入口的东西,我们也都小心谨慎,生怕有什么忌讳。” 姚兰枝意识到什么,问:“他的不适,与我孕期有关?” 罗院首点头:“我不瞒着夫人,这孩子体内有胎毒。天长日久,毒已深入骨髓。若是照着这般发展下去,恐怕活不过双十。” 那还是保守估计,按着乐观情况说的。 要是日常再有些三灾五病的,甚至连十岁都活不过! 姚兰枝当时就站不住。 她眼前一黑。 要不是朱瑾朱蕉眼疾手快,姚兰枝当时就栽到地上了! 饶是如此,她也觉得一阵耳鸣,直到好半日,才看到眼前一点亮光。 “……您说,胎里带的毒?” 她呼吸都是紧的,问:“是我,我的过错?” 可是她哪里不当心,害了自己的儿子吗? 朱蕉也急切道:“这不可能啊,因着是小姐头胎,府上人人都小心谨慎,我们院子里日常吃的用的,都几番过了手,确认没问题才敢往小姐眼前拿的!” 就连当时怀孕时的大夫,也都再三确认过,说小姐的身体没有问题啊! 姚兰枝死死地攥着手。 深吸一口气,哑声问:“罗院首,您可确定,是胎里带的么?” 罗院首点头:“确定。” 而且,还是特别阴毒的毒物,不至于一时半刻要了命,却在天长日久,消磨人的生机。 且寻常人不易发现。 要不是先前宫里曾经出过这样阴毒害人的法子,罗院首也不至于察觉到。 “就连夫人的难产,也应当与这阴毒药物有关。夫人,您可仔细再回忆回忆,该有错漏的。” 姚兰枝闭眼,再睁开时一片寒芒:“多谢罗太医,我会去查的。” 害她儿子的,她必然不会放过! 但是眼下,最重要的却是另外一桩。 “敢问罗太医,我儿……可有救治的法子?” 她自然会去收拾那些歹人,但现在最重要的,是要救她儿子的命! 哪怕,用她的命来换! “您只管说,哪怕上刀山下火海,我也在所不辞!” 她说着,又急切道:“诊金您也不必担心,只要能救好他,便是我所有家财,我也可以双手奉上!” 从重生后,姚兰枝虽然恨,可理智还在。 然而这一刻,她什么理智都没有了。 只剩下一样。 她得救儿子! “请罗院首救救他!” 罗院首看她这模样,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那是自然。” 他说:“医者仁心,原本就该悬壶济世。” 罗太医道:“好在眼下小公子年岁不大,虽然毒深了些,可一年半载的,总能拔除。只是受些罪,眼下还不至于危及性命。” 第51章 那药材秦时阙有! 只要活着,就有救治的机会。 何况他收了姚兰枝这么多的好处,尽力而为替她救一救孩子,也算是还了。 姚兰枝听到他这话,才觉得魂魄回来了些。 只是手掌已经湿透了。 “多谢罗太医。” 姚兰枝极力克制,声音还有些哽咽,跟人讲:“不管是什么天材地宝,您只管说,我定然不惜一切代价找来。您也只管去治,哪怕是要我的血肉,我也毫不犹豫!” 这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的命根子。 一命换一命,她也肯的! 见她这模样,罗太医也为之动容。 “眼下确需要一味药材,千年人参。” 姚兰枝的脸色,当时就变了。 千年人参,她原本是有的。 那日她没有拿话搪塞赵宁月,当日她捐赠百万家财的时候,确实将那根千年人参捐给了朝廷了! 前脚才送给了皇室,不可能后脚要回来。 她咬了咬牙,为了儿子的身体,不行她就豁出去一回脸皮。 去跟皇帝讨要一下。 大不了她多拿点钱去换呢! 罗太医显然也记得当日情形,毕竟就是因为姚兰枝捐赠的东西,他后续才在安平侯府待这么久的。 “夫人不必太着急。” 罗太医跟人讲:“据我所知,还有一个人有。” 姚兰枝当时就亮了眼睛:“是谁?” 她的脸面不值得什么,重金购买也行。 只要对方肯割爱,她必然重谢! 罗太医微微笑,说:“宁王。” 他语气还有些欣喜:“王爷当日便敬佩夫人的人品,借人参之事,应当不难。” 宁王并不缺钱,何况姚兰枝还为了灾民捐了那么多钱。 宁王一定肯割爱的。 姚兰枝的脸当时就木了。 她都打算豁出去了,怎么偏偏有这东西的人…… 是秦时阙?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捏着掌心。 是宁王又怎么了。 “好,太医只管开方子,我去宁王府借药材。” 倒是罗太医看出她有点为难,又想了下,仿佛明白了。 姚兰枝毕竟是女眷,大概不好去张这个口。 他自认送佛送到西,又说:“若是夫人为难,我去也可以,宁王待人宽和,借来不难。” 姚兰枝却摇了摇头:“还是我亲自去吧,求人东西,哪有代劳的?” 那千年人参也是宝贝之物,她上门去求,尚且要看秦时阙的心情。 要是自己都不出面,岂不是显得太傲慢了? 这般没有诚意,回头秦时阙不借给她,她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贺儿的事情,她不能冒一点点风险。 姚兰枝打定了主意,请罗太医给赵明澜开药方。 自己则是去开了小库房。 重生之后,她就将自己值钱的东西全部都挪到了小库房,她的东西,丢了也不能让安平侯府的人再占到半点便宜。 姚兰枝从里面挑选了些值钱又不显眼的,不知道秦时阙喜欢什么,古玩字画到宝石装饰的弯刀,全部都放了进去。 最后搬小匣子的时候,险些没搬起来。 她这才满意,这分量,拿来换人参,诚意肯定够了。 都收拾好,姚兰枝才换了一套素净但体面的衣服,乘马车去了宁王府。 也是赶巧了。 今日秦时阙正在府上。 听到白止来回话,秦时阙还愣了下:“你说谁求见?” 白止以为他没想起来这是谁呢,就提醒了一句:“松子糖小孩儿的娘,那个小寡……” 话没说完,就被秦时阙揉了个纸团堵住了嘴。 沾满墨汁的纸团,让白止呸呸了好几声。 白洛倒是嗤了一声,说他活该。 又乖觉又正经:“王爷,世子夫人前来,应当是有事相求,属下看到她抱了个挺重的匣子。” 显然,白洛也没有正经到哪里去。 “嗯,应该值不少钱。” 白止呸了一半,也跟着插嘴:“看起来,是想要贿赂您呢!” 秦时阙睨了他俩一眼:“没让你们去修闭口禅,是本王的疏忽。” 白洛嘿嘿笑:“那不能,属下要给您办差呢,当不了哑巴。” 他赶在秦时阙发飙之前,过去推他的素舆:“属下推您出去!” 秦时阙却抬手止住了:“不急,请她去花厅。” 又看向白止。 白止瞬间了然:“属下这就去看看安平侯府又出了什么乐……事情!” 他猴子似的蹿了,秦时阙指骨捏得噼啪响。 白洛缩了缩脖子:“属下去给世子夫人沏茶。” 他快步出去了,秦时阙坐在书房里,转了转手上的扳指,又拿起了画笔。 只是一滴墨滴在纸上。 先前抄写的心经就废了。 小花厅。 姚兰枝一盏茶都喝完了,秦时阙才姗姗来迟。 见到人,她连忙站起身,笑容格外真诚。 “给王爷请安。” 秦时阙晾了她这么久,眼下瞧着人,竟然半点怨气都没有。 而且相较于前几次见面的皮笑肉不笑,这次姚兰枝可太真诚了。 真诚的就像是从皮相里透出来的。 秦时阙打量着她,问:“有事?” 刚才白止去查了,但是也没查到什么。 安平侯府最近的乐子可太多了,真算起来,桩桩件件都是姚兰枝算计旁人。 府上的主子们被她祸害了个遍,赵林恒瘫痪、侯夫人被送家庙、最小的那个三小姐也夹着尾巴做人。 铺子里她也雷霆手段,才送进府衙一个呢,估摸着这两日就得吐出一大笔来。 姚兰枝银子有了、名声有了,府上现在是她的一言堂。 她还能有什么事情求到他头上? 秦时阙想不出来,索性直接问。 他不耐烦卖关子,让姚兰枝直接说。 谁知道姚兰枝直接站了起来。 下一刻,在他的注视下,跪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我想跟您求一样东西!” 姚兰枝这一跪,倒是吓了秦时阙一跳,第一反应就是:“你莫不是杀人放火了,想让本王帮你遮掩?” 不然的话,她也不至于直接下跪吧?! 姚兰枝连忙摇头:“不是,我听闻您手上有一支千年人参,想求王爷割爱。” 她怕自己诚意不够,将那个格外重的匣子拖了过来,当着秦时阙的面打开。 “这是我的一点谢礼,若是王爷觉得不够,您只管开口,只求王爷肯割爱,将人参转赠与我!” 第52章 我也没说不给啊? 秦时阙当时就被晃了眼。 姚兰枝也是真舍得,里面金银珠宝明晃晃,光辉熠熠的,这些东西的价值,少说上万了。 秦时阙啧了啧声,往后转动了下素舆,偏离了姚兰枝跪拜的方向。 “怎么还下跪了……” 他有些无语:“本王也没说不给啊?” 姚兰枝当时就喜上眉梢。 结果还没等喜呢,就听秦时阙才问:“不过,本王记得,你才捐出去一支人参吧?” 前脚捐出去,后脚就来他这里要。 还拿这么多东西,是不是笃定了,他知道她捐赠百万,所以不会再要她的钱? 秦时阙月想越觉得有道理:“打算空手套白狼呢?” 姚兰枝也很无奈:“王爷,我看起来像是那么不要脸的人么。” 她表情诚恳得很:“除了这些之外,王爷还可以随便提条件,不管是什么,我都尽力而为。” 她声音都带着祈求:“只要您肯把那支人参给我。” 这下,换成秦时阙稀奇了。 “既然这么需要人参,之前怎么还捐出去了——你要人参做什么?” 府上的那些人,似乎也没有什么需要用得到的吧。 至于姚兰枝的娘家,镇国公府应该也没人需要这个。 秦时阙打量着她,就听姚兰枝轻声道:“实不相瞒,今日罗太医诊脉,诊出我儿赵明澜体内有胎毒。” 这些没什么可隐瞒的,毕竟罗太医跟宁王的交情很不错。 况且秦时阙也不是大舌头的人,她就算说了,他也不会去外面念叨。 姚兰枝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能克制住了,但说起来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我需要这根人参,做他救命的药引子!” 她声音哽咽。 秦时阙心头也跳了跳。 有那么一瞬,他不知怎么,也觉得心里不大舒服。 那个白嫩讨喜的小孩儿? 秦时阙收了戏谑的笑容,沉声说:“你起来。” 姚兰枝跪在地上,这不像话。 姚兰枝仰头看他,听秦时阙又说:“你打算跪着收人参吗?” 姚兰枝顿时大喜:“王爷愿意割爱?” 秦时阙看着她站起身,扬声喊了白止:“去库房把那根老山参找出来,还有灵芝也一并拿来。” 他说着,又顿了顿:“我记得,府医那里还有些圣上赏赐下来的药材?你去都寻了,全都拿过来吧。” 姚兰枝的喜色挡不住:“多谢王爷!” 她实在没想到,这事儿会这么顺利。 秦时阙嗯了一声,等到白止去了,不知想到什么,又说:“你跟我说谢谢,是不是太没有诚意了?” 姚兰枝啊了一下,瞬间会意,把手里的百宝箱给捧了起来:“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还请王爷不要嫌弃。” 文玩匕首珠宝都放进去了,总有一款秦时阙喜欢的。 秦时阙居然都不喜欢。 还格外嫌弃:“拿这些打发我?” 他挑剔得很,看在他肯割爱人参的份儿上,姚兰枝格外好说话。 “不知道王爷喜欢什么,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给您寻来。” 她现在看秦时阙,耐心格外的足。 毕竟是儿子救命恩人呢。 秦时阙嫌弃地让她收了那些:“本王不要银子。但是,” 他看着人,慢悠悠地问:“本王救了人,是不是得本尊亲自来谢谢我?” 姚兰枝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他什么意思。 这是让赵明澜来跟他道谢呢。 姚兰枝诚恳地笑:“那是自然,等到贺儿好些之后,我必然带着他登门道谢。” 结果秦时阙就不干了。 “还说你不是空手套白狼?” 要不是他肯给人参,姚兰枝当时就想翻白眼了。 “……您想让他现在过来?” 赵明澜体内有胎毒呢! 而且:“他才三岁,冬日天寒……” 秦时阙只问了一句:“你也知道他才三岁,本王难道还会吃小孩儿?” 姚兰枝心说那谁知道呢。 这话到底不敢说。 白止已经拿来药材了。 天材地宝,但凡宁王府里有的,都给搜罗了过来。 “王爷,这些够吗?” 秦时阙就看向姚兰枝:“这些够吗?” 姚兰枝:…… “王爷稍后,妾身这就回府接儿子。” 秦时阙这才满意地嗯了声:“不必你去,让我的人去接。” 他说着,吩咐白止:“将罗院首一并请来。” 姚兰枝当时就傻眼了。 她下意识问了一句:“请罗院首过来做什么?” 总不能以为她拿儿子的病做幌子吧? 秦时阙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好一会儿才说:“不是挺机灵的么?” 对付安平侯府的那些人,她多有心计啊,一个都没放过。 这会儿倒是犯糊涂了。 姚兰枝更懵了。 这怎么还无缘无故被骂了呢。 秦时阙才不跟她答疑解惑,倨傲地点了点书桌。 “本王要抄经。” 姚兰枝这倒是懂得很快。 “……我可以给王爷研墨吗?” 秦时阙下巴点了点。 “去吧。” 这小模样骄矜得很,姚兰枝心里骂了句,装模作样的老东西。 但还是乖乖地给他研墨去了。 没办法,谁让人在矮檐下呢。 今日是个难得的好天气,日光透过纱窗,洒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 书桌一侧放了个瓶子,里面斜插一枝梅花。 梅花影子拉长,秦时阙坐在素舆上,端端正正的抄经。 姚兰枝研墨的动作微微一顿。 秦时阙不开口的时候,这场景,倒真像一幅画。 时间被无限拉长,姚兰枝难得起了点赏心悦目的心思。 结果她还没欣赏片刻,就被秦时阙自己打断了。 “本王脸上有字?” 姚兰枝瞬间回过神儿来,收回目光摇头:“没有。” 秦时阙哼了一声,随手放下了笔:“那你看什么。” 姚兰枝假笑:“我观王爷是福泽绵长的命格,一时艳羡。” 她张口就拍马屁,秦时阙睨了她一眼:“还会算命呢?” 他问:“那你要不要算算,这么巧言令色的你是个什么命格?” 姚兰枝心说这人可真难伺候,拍马屁还变成了巧言令色了。 “自然是不如王爷的,我便是一个升斗小民,一生庸庸碌碌。” 秦时阙不置可否:“升斗小民,我看你倒是有升斗白米的心眼。” 第53章 本王说你委屈了? 那心眼子多的,数都数不过来。 就是有些时候,该用的时候不够用。 姚兰枝觉得自己又被骂了,深吸一口气,索性软话回应。 “王爷说的是。” 她摆烂了,爱怎么说怎么说呗,只要肯给她人参就行。 她这幅德行,秦时阙都乐了。 他靠在素舆上,漫不经心的看着人:“觉得本王说你委屈了?” 姚兰枝一脸假笑:“怎么会呢,能得王爷评价,是我三生有幸。” 她温柔的太假了,假到演都不演了。 秦时阙没搭理她,摩挲着手上的扳指。 直到好一会儿,才说:“赵明澜是体内的胎毒。” 姚兰枝不知他怎么会突然说起来这个,但还是收敛了假笑,正色:“是。” 秦时阙又道:“但你如今才知。” 姚兰枝应声说是。 是她的失职,她何止是今天才知道。 前世里,没有罗太医的诊脉,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 即便是极力遮掩,姚兰枝的恨意也压不住。 秦时阙哼了一声:“那你还敢直接在府上招摇看诊?不是缺心眼,是什么?” 姚兰枝愣了一下,恍然,又有些震惊。 所以,秦时阙之所以让人将赵明澜和罗太医一起带过来,是怕给孩子诊治的时候,被府上的有心人看到了?! 姚兰枝想通这一关节,再看秦时阙的时候,眉眼里都是感激:“多谢王爷好意!” 怪不得不让她带这些天材地宝回去呢。 毕竟,赵明澜的身体,肯定是府上人做的手脚,而她三年都不知内情,更是有人故意隐瞒。 这里面除了赵家人,几乎不做他想。 她今日也是关心则乱,只想着要快些替儿子治好,却忘了,那些潜藏在暗处的毒蛇们。 眼下敌人在暗她在明。 不能确定是谁对儿子下手之前,如果被他们意识到,她已经知晓了赵明澜身体有恙。 那么,那些潜藏的危险,随时都有可能成为不定时的炸药! 念及此,姚兰枝的后背都出了一层冷汗。 看着秦时阙的眼神更是感激:“王爷的大恩大德,妾身铭记在心。” 不同于先前的敷衍,这次姚兰枝说得倒是真心实意。 秦时阙见她反应过来,哼笑:“还不算完全的笨。” 好歹还有点脑子,能反应过来呢。 姚兰枝也不介意他阴阳自己,表情诚恳:“王爷天纵英才,智多近妖。” 只是后面那四个字,怎么听都不大像好话。 还好秦时阙从来没高估过她这张嘴,只是冷笑一声。 姚兰枝意识到失言,讪笑:“王爷,我夸您呢,七窍玲珑心,举世无双。” 秦时阙懒得再搭理她,正好门外脚步声响起。 是白止接人回来了。 冬日天冷,赵明澜穿了厚实的棉服,外面还罩了一层狐狸毛的披风,一张小脸被围着,露出一双圆润的猫眼。 罗太医进门先行礼:“给王爷请安。” 赵明澜本来是想直接往姚兰枝的怀里扑呢。 听到罗太医这话,也乖乖地站住了脚。 看到秦时阙的时候,他一双眼里满是惊喜,也跟着有样学样:“给王爷请安!” 小奶音甜丝丝的,秦时阙疑心他是松子糖吃多了,脸上的表情不自觉柔和下来。 “嗯,免礼吧。” 赵明澜哎了一声,乳燕投林似的扎进了姚兰枝的怀里:“娘亲!” 这声音更甜了,比刚才那一声还甜。 秦时阙还多看了他一眼。 一个小男孩儿,跟个小甜豆似的。 也怪不得姚兰枝宝贝的眼珠子似的。 话又说回来了—— 真的不能送他玩两天吗? 秦时阙到底压下了这一句话,毕竟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呢。 “这些药材,罗太医看看可够用?” 秦时阙指了指桌面上,罗太医的眼睛也亮了。 王爷这是搜罗了一堆宝贝出来呢! “眼下是够的。” 他斟酌着,秦时阙就道:“那就给他配药去吧,若有其他需要的,告诉白止,让他去搜罗。” 听到这话,姚兰枝也喜上心头:“多谢王爷!” 有了他这句话,赵明澜日后需要的药材,就有着落了。 她也不让秦时阙吃亏,等到罗太医下去配药的时候,她郑重道:“王爷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吩咐。” 她想着,又摘下了腰间的玉佩:“我名下八家铺面,以此玉佩,可以随意进去。” 不管是支取银子,还是拿东西,都可以随便去用。 秦时阙诧异看她一眼,又乐了:“贿赂我呢?” 姚兰枝摇头:“不,是感谢您。” 这已经是姚兰枝名下所有的东西了。 为了赵明澜,她心甘情愿都送出去。 秦时阙煞有介事的点了点头:“本王还真有点缺银子。” 他接了玉佩,温润的玉沾染了些温度,触手很好。 “不过,本王更缺乐子。” 他招手,让赵明澜过来。 小孩不明所以,但很喜欢秦时阙,迈着小短腿到他身边。 秦时阙将玉佩给他系在腰间,捏了捏他的脸蛋:“真的不能把他送来,给本王玩……咳咳,养两天?” 姚兰枝皮笑肉不笑:“恕难从命!” 什么人呢,想要孩子那不是有的是人给他生么。 非得惦记她的! 秦时阙嫌弃得很,说她扣扣搜搜,都给姚兰枝气乐了。 那是她儿子! 他要是有个儿子,能送过来给她玩两天吗! 秦时阙一眼看出了她在想什么,倒是很乐意开空头承诺。 “有何不可?” 姚兰枝笑得生无可恋:“那也不行。” 秦时阙的儿子还是镜中花水中月呢。 她不一样。 她真有儿子。 姚兰枝更嫌弃他了,这都什么癖好啊。 倒是赵明澜依偎在秦时阙的怀里,乖巧得不像话。 听到秦时阙闷闷的笑,还仰头去看他。 这一张软糯的脸,秦时阙没忍住,又伸手捏了捏。 赵明澜怕痒,笑着往他怀里躲,秦时阙的手又一顿。 赵明澜的颈侧,有一颗痣。 “你这孩子,倒是很会长。” 他的颈侧同位置。 有一颗相同的痣。 第54章 你有没有松子糖? 姚兰枝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只是附和地敷衍笑:“我儿相貌平平,王爷谬赞。” 秦时阙手指摩挲了下赵明澜颈侧的痣,哼笑。 “若是这叫相貌平平,那天底下怕都是丑八怪了。” 他夸赞得毫不吝啬,姚兰枝嘴里不说,但心里还是有些受用的。 谁不希望自己儿子被夸赞呢。 前提是,有些人不要夸着夸着,就想拐走她儿子! 事实证明,秦时阙不但想拐走她儿子,还想拿糖衣炮弹来忽悠小孩儿。 “你小名叫贺儿,是吧?” 赵明澜乖巧点头:“是呀是呀。” 秦时阙笑着哄人:“你身上有没有松子糖?” 赵明澜还真有。 今日娘亲给的还没吃呢,赵明澜以为秦时阙想要,思考了下,毫不犹豫地从小荷包里翻了出来。 “给你吃哦。” 虽然贺儿也很想吃,但是王爷都坐在素舆上了。 娘亲说了,腿脚不好才坐那个。 王爷好可怜哦。 赵明澜体贴得很,还给秦时阙剥开了,递到了嘴边。 秦时阙愣了下,失笑低头:“好。” 他虽然不爱吃甜的,但小孩儿都举到面前了。 不好驳面子。 秦时阙嘴里含了一块糖,说话就有些含糊:“看到桌上的匣子了吗?” 赵明澜嗯了一声,秦时阙轻轻地推了推他:“打开看看。” 姚兰枝也看到了那个匣子,这是刚才秦时阙的下属进门的时候,一并放在桌子上的。 姚兰枝没有探听别人隐私的癖好,所以并不关心这里面是什么。 “王爷?” 她疑惑地问了句,秦时阙没有回答她。 只是让赵明澜打开匣子。 然后…… 姚兰枝就无奈了。 赵明澜倒是很开心,满眼都放光了:“哇!” 这里面满满当当的,都是果子点心! 秦时阙笑吟吟的,还觉得挺有成就感。 “来而不往非礼也,这是给贺儿的回礼。” 他问:“欢喜吗?” 上次他让下属送过去一大盒子,都没能看到小孩儿的表情。 这次终于如愿以偿瞧见了。 这小玩意儿逗着是好玩。 姚兰枝看着半点都不好玩了:“……王爷,他不能吃这么多糖。” 秦时阙倒是没想到这一点:“那给他留着以后吃?” 姚兰枝又解释:“放不了那么久的。” 她跟人讲:“上次王爷买的,都送与旁人吃了。” 上次秦时阙给买了那么多,她都拿下去跟人分了,这次在宁王府呢,不好当着秦时阙的面儿分出去啊。 秦时阙当时就不干了:“本王精……让下人精心挑选的,你给别人吃了?” 那他那会儿在糕点铺,顶着一众人的目光,自己挨个挑选还试吃,算什么? 姚兰枝也没想到他这么大反应,呐呐着:“不然,他一个三岁小孩儿,也吃不了多少呢。” 姚兰枝自己都有些无奈:“总不好丢掉吧,那更浪费王爷的心意。而且,也是糟践东西。” 赵明澜闻言,也跟着扭头:“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他摇头晃脑的:“不可以浪费哦。” 娘亲说过的,爹爹在边关打仗,都会饿肚子的。 他浪费粮食,爹爹就会饿肚子。 现在爹爹躺在那里,永远不会醒了。 贺儿就更不能浪费粮食啦! 小孩儿懂事儿得很,秦时阙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话来,诧异的笑。 “这么聪明呢?” 才三岁,就能知晓这些道理。 姚兰枝与有荣焉,听秦时阙继续说:“这聪明才智,随了你?” 姚兰枝倒是想低调,但不随她就得随赵林舟。 他配么? 所以:“那是自然,毕竟是妾身亲生。” 她骄傲得很,秦时阙也乐。 “也是,赵家人看起来就不聪明,一门都被你玩弄在股掌之间。” 姚兰枝这出手干脆利落的,赵家眼下跟灭门也差不多了。 姚兰枝只当他是在夸奖自己。 “毕竟,邪不压正嘛。” 赵家那群畜生们,如今的报应还不够呢。 秦时阙见她顺杆就上,才想说什么,就见罗太医进来了。 “王爷,药熬好了。” 秦时阙给的老山参是好东西,除此之外,还给了别的天材地宝。 罗太医有这些药材在手,先给赵明澜熬了药,又炮制了汤浴。 “待得喝了药后,下官为他在药浴时施针。” 沉疴要用重药,因着赵明澜是三岁小儿,已经很斟酌了。 “只是要受些罪。” 姚兰枝当时就有些不忍,但为了儿子日后能活下去,这点罪得忍着。 “好,我陪着他。” 汤药端上来的时候,赵明澜皱着鼻子不想喝,一口下去,就想干呕。 他攥着姚兰枝的衣服,强迫自己咕咚咕咚咽了下去。 不等要吐呢,一颗松子糖塞到了他的嘴里。 秦时阙喂的,喂完了,温声夸他:“贺儿是小男子汉,你好厉害啊。” 甜味儿在口腔里蔓延开来,赵明澜下意识看秦时阙。 就见他眼里满是温柔的鼓励。 他顿时不觉得苦了,还有点开心。 “贺儿很棒的!” 姚兰枝本来想去拿糖的,见秦时阙已经先喂了,无声地弯了弯唇。 “贺儿最棒啦,娘亲带你去洗个澡,好不好?” 往日姚兰枝都不陪着的,毕竟他是男孩子。 赵明澜顿时点头,又有些纠结:“不回家吗?” 这是在别人家呀。 秦时阙笑着跟他讲:“不回,等你洗完,还有惊喜给你,好不好?” 他温柔得很,赵明澜乖巧点头。 他被姚兰枝抱着进了内室洗澡。 只是才进去没多久,就听到房中一声凄厉的哭嚎声。 浴桶里的小孩儿想要挣扎,姚兰枝抱着他,将他的脑袋摁在自己心口。 “贺儿乖,一会儿就不疼了。” 她眼圈红着,紧紧地抓着孩子。 赵明澜浑身颤抖,她也浑身发抖。 罗太医都有些不忍,到底还是下针。 那是姚兰枝人生最漫长的半个时辰。 书房里。 秦时阙听着孩子的哭声,从撕心裂肺到逐渐嘶哑,直到渐渐地平息。 他拿着毛笔,却一个字都没写。 很奇怪。 从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孩儿,他就觉得很喜欢。 今日看他难受,自己竟也不是滋味儿。 “白止。” 秦时阙喊了人,跟他讲:“你去外面买些……” 第55章 王爷可还有事情? 话说到一半,秦时阙又想起来姚兰枝不让买。 他深吸一口气,难得有些无奈,想给这小孩儿花钱,居然还花不出去了。 秦时阙想了想,跟人说:“还去吩咐厨房……” 说着,又自己推着素舆往外走。 “算了,本王自己去吧。” 眼看着天都要过午了。 他作为东道主,安排些饭菜,是理所应当的。 然而他还没等去厨房,先看到了从房间里出来的姚兰枝。 她一身的衣服都湿透了,头发也散乱了下来。 一双眼红通通的,格外憔悴可怜。 秦时阙刚想叫她,就见姚兰枝抬起手—— 重重地朝着自己的脸上,扇了一巴掌。 那一巴掌清脆得很,秦时阙都愣住了。 姚兰枝扇完自己,只觉得浑身脱力,软着身体蹲下来。 双手捂住了脸。 眼泪从指缝里滴下来,姚兰枝无声地哭着,死死地咬着牙,腮帮子都是疼的。 她好恨! 也好悔! 眼睁睁看着赵明澜受那些罪,小小的人在她的怀里颤抖着。 姚兰枝恨不得以身代之,可她什么都做不了,不能替儿子受那些苦,甚至连帮他减轻痛苦都做不到! 这情形,与前世里何其相似。 当时她的灵魂不断地穿过儿子的身躯。 而如今哪怕她抱着儿子。 也只能听着儿子在疼地哀嚎,到后来哭累了,像是小猫似的。 她这个做娘的,自诩最爱儿子。 可她根本就不合格,如果不是今日罗太医诊脉,她甚至都不会知道。 她的儿子竟然早就毒入肺腑! 姚兰枝捂着脸,哭得无声,浑身都在发抖。 她浑身都脱力,连呼吸都是艰难的。 直到一片阴影落下。 姚兰枝泪眼朦胧地抬眼。 一只手伸了过来。 素白的帕子递到了她的眼前。 “擦擦眼泪吧。” 男人声音很轻,风一吹就散了。 珠玉碰撞似的声音,也很冷,没有任何感情。 姚兰枝才哭得脱力,脑子里一片空白。 看到这帕子,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秦时阙凝眉。 他从没有见过姚兰枝这模样。 这女人总是生动的,不管是智斗恶人,还是反败为胜。 她好像小狐狸一样,永远有无限的精力,也有无限的斗志。 哪怕是儿子出事,她慌乱得没了分寸,可也只是片刻。 但是现在。 她像是一朵浮萍。 被风吹雨打过之后,顺流而下。 像是只要最后一滴雨,就能将她压垮。 再无翻身之力。 有那么一瞬,秦时阙的心里不大舒服。 他想,这人不该是这样的。 于是秦时阙轻声开口。 “赵明澜定会平安无虞。” 他举着帕子的手没动,帕子边缘绣了一个小小的屋檐,琉璃瓦的颜色。 姚兰枝听着他的话,看向他。 听秦时阙继续说:“本王跟你保证,不管后续需要多少奇珍异宝,我都可以包揽。保他康健。” 方才秦时阙也在等着结果,罗太医出来之后,第一时间就去跟他说了。 赵明澜现在年纪还小,当初那毒又是在胎里的时候带出来的,所以有一部分,都在姚兰枝的身上。 至于赵明澜,只是眼下看着危险。 只要肯好生诊治调养,至多一年半载,就会好转。 虽不至于跟平常人一样,但慢慢修养,也不耽误跑跳,更不会折损寿命。 秦时阙的声音不大,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情起伏,但听着就让人很安心。 姚兰枝原本崩溃的情绪,也慢慢的缓和下来。 她伸手接过了帕子,跟秦时阙道谢:“多谢王爷。” 姚兰枝擦了擦眼泪,轻声说:“其实我知道的。” 这些话,在房中的时候,罗太医就已经跟她说过了。 只要好好诊治,赵明澜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是病去如抽丝,孩子得好好养着。 姚兰枝原本就对儿子精心,经此一事,日后只会更加上心。 但是知道儿子不会危及生命是一回事儿,眼睁睁看着她受苦却是另外一件事儿。 姚兰枝知道,自己其实并不应该跟秦时阙说这些。 交浅言深了。 可她情绪大起大落,这会儿莫名想找人说点什么。 “我不是一个合格的娘。” 孩子是她亲生的,三年啊,她竟然半点都不知道儿子的身体有胎毒! 府医是温氏的人,偶尔赵林舟也会请跟府上交好的太医来府上,给大家请平安脉。 其实一开始,她哥哥也曾经让太医来过,但那时候赵林舟说什么。 “这样,岂不是打了安平侯府的脸面?” 夫君不开心,姚兰枝为了家和,再也没提过让别的太医来府上。 原来他们不是怕打了脸面。 而是怕恶行被揭露! 姚兰枝恨得慌,早知道如此,她豁出去什么性命脸面,也要将家里闹个天翻地覆! “贺儿今日遭罪,都是我这个做娘的罪孽。” 她眼泪凄然,秦时阙说不出安慰的话。 他本来就不擅长劝人,只道:“地上凉。” 秦时阙伸出手:“先起来吧。” 姚兰枝这才意识到,自己还在地上坐着。 这姿势也太不雅观了。 她急忙挣扎着起身,却因为蹲得太久腿麻,直直地往前栽! 一只手揽住了她的腰。 姚兰枝的手,则是压上了秦时阙的心口。 隔着衣服,她感受不到秦时阙的心跳,但能感受到—— 他勃发的肌肉。 是硬的。 姚兰枝骤然红了脸:“……抱歉。” 她急急忙忙地要起身,结果踉跄一下。 非但没起来,反而再次摔在了秦时阙的怀里。 这下怎么看都跟故意似的。 姚兰枝的脸都成了火烧云,秦时阙倒是面色镇定。 “无妨。” 他的耳根红了一片,轻咳一声,压着那点不对劲儿。 又问姚兰枝:“脚还好吗?” 姚兰枝嗯了一声,又跟人道谢:“多谢王爷。” 秦时阙闷闷地应了,才要说什么,就听屋内响起一声微弱的吟声。 赵明澜醒了。 刚才赵明澜虚脱,短暂地睡过去,姚兰枝崩溃到了极点,才出来宣泄情绪。 这会儿听到儿子的声音,姚兰枝再顾不得其他,急忙忙就要往屋里去。 却被秦时阙抓住了衣袖。 “等等。” 姚兰枝愣了下,问:“王爷,可有事情?” 第56章 第56章 贺儿喊他叫爹爹? 秦时阙叹了口气,指了指她现下的形象。 “你先去换个衣服吧,让贺儿看见,该担心了。” 姚兰枝这才意识到自己的着装不妥当。 她方才靠着墙根,后背都沾染了灰尘,头发也散开了,哭了一通之后,虽然看不到脸上是什么模样。 但绝对好不到哪里去。 赵明澜的情绪又是最敏感的,小孩儿虽然小,可并不傻。 恐怕一眼就看出来她难过了。 想起孩子的敏锐,姚兰枝擦了一把眼泪,就听秦时阙继续说:“刚才你的丫鬟回去拿了衣服。” 虽然那是秦时阙吩咐的,毕竟听到房中的凄惨声音,秦时阙就猜测,姚兰枝身上体面不了。 这会儿丫鬟已经带回了干净衣服,他示意姚兰枝先去换了。 “府上客房都是干净的,让婆子带你过去换。” 姚兰枝迟疑:“贺儿……” 然后就听秦时阙说:“我去看看他。” 男人说完,已经自然地推着素舆进了房中。 姚兰枝还想说什么,但看秦时阙已经进去,咬了咬唇。 她不能让儿子看到自己这模样,赵明澜年纪小,大人的情绪到了他这里,会被无限放大很多倍。 所以,她再害怕,都要表现得无所不能,只有这样,才能给她的儿子遮风挡雨。 姚兰枝想到这里,深吸一口气,示意婆子给自己带路。 秦时阙进门之前,其实已经想过赵明澜的情形。 但真正看到的时候,还是觉得心中一跳。 刚才还乖巧活泼的小孩儿,这会儿蔫蔫地躺在床上。 身边有药童在陪着,见到秦时阙,药童起来给他行礼。 “给……” 只是还没全出声,就见秦时阙比了个嘘声。 赵明澜其实还没有清醒,还在昏睡着,刚才应该是疼的劲儿还在,或者小孩儿做了噩梦,才发出声音。 他示意小药童不要出声,自己过去看赵明澜。 小小的孩子躺着,两条眉毛皱着,眼睛紧闭,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打湿,脸上还带着没干的泪痕。 已经皱成了包子脸,瞧着委屈又可怜。 他想拿帕子给赵明澜擦眼泪,摸了下没摸到,又想起帕子已经给了姚兰枝了。 秦时阙难得有点窘,先在旁边的小水盆里净了手,又洗了干净手巾,想给赵明澜擦的时候,还觉得那手巾不够柔软。 于是,手巾被丢回了盆里,秦时阙指腹小心地替赵明澜揩去了泪水。 小孩儿的脸颊软得很,豆腐似的。 秦时阙爱怜地摸了摸。 其实他挺讨厌孩子的,准确来说,宁王在战场上呆久了,所以身上自带杀伐气,可止小儿夜啼。 因为每次孩子见到他就哭,秦时阙被哭得头疼。 久而久之,就对小孩儿敬而远之了。 赵明澜是第一个不怕他的小孩儿。 他娘大概也是第一个不怕他的女子。 这一对母子神奇得很,秦时阙微微弯唇,然后,笑容一僵。 睡梦中的赵明澜不踏实,小手挥舞着,抓住了秦时阙的手。 他的手太小了,只抓住了秦时阙一个尾指。 小手就这么攥着,格外的依恋。 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 “爹爹。” 秦时阙怔了一瞬,意识到小孩儿睡迷糊了。 也幸好姚兰枝不在,不然得以为他故意占便宜呢。 秦时阙想松开手,省得赵明澜再喊出什么石破天惊的。 就听赵明澜啜泣的声音响起。 哪怕在梦里,也委屈得很。 “不走,爹爹……” 孩子声音没落,门口脚步声响起。 姚兰枝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她心系赵明澜,换了衣服就匆匆过来了。 谁知看到这么尴尬的一幕。 三岁孩子在外面随便认爹,这可了得? “给王爷请安。” 姚兰枝轻咳一声,最终决定将这尴尬的事情,当做没发生。 她镇定自若,过去之后,跟秦时阙道谢:“劳烦您照看了。” 亲娘都来了,赵明澜闻到姚兰枝身上熟悉的气息,眉头也慢慢的松开了。 但还是抓着秦时阙的手不放开。 “……爹爹。” 这一声喊得,姚兰枝想当没听到都难。 她尴尬的一笑,跟人解释:“他睡糊涂了。” 秦时阙能不知道么。 但是不知道怎么的,秦时阙除了尴尬的同时,又莫名有点奇异的舒服。 这孩子跟他好像天生投缘,头一次见面,就乖巧地眨巴眼睛看他。 再见面,还记得给他一块糖。 话又说回来了。 就算孩子是姚兰枝的,就不能莫名其妙属于他吗? 秦时阙微微一笑,看着赵明澜安稳,声音还是压低的。 “小孩子喊什么都无所谓。” 他问:“真不能让贺儿在本王府上待几天?” 这话比之前说得要隐晦了些。 但意思还是一样的——拿来给他玩两天。 姚兰枝有一瞬都想问问秦时阙,你难道真不能长个脸皮? 但这话不好说的,尤其是还当着孩子的面,哪怕这是一个熟睡的孩子。 于是姚兰枝皮笑肉不笑,只说:“王爷是好人。” 最好当个人! 秦时阙哦了一声:“本王也知道,自己是好人。” 但如果能抢个孩子的话,不当好人也可以。 不当人也行。 秦时阙这话,姚兰枝都不想接了。 而赵明澜,也幽幽转醒。 他茫然地眨巴了下眼睛,水汽朦胧的,先掉了一颗眼泪。 无意识的,但也给姚兰枝心疼坏了。 “贺儿……” 她伸出手,把赵明澜揽在怀里,轻声问:“有没有哪里疼?娘亲在呢。” 赵明澜撇了撇嘴,想哭,又摇了摇头:“娘亲,贺儿不疼。” 其实他好疼,到处都是疼的。 但是娘亲想哭了,贺儿不要娘亲哭。 他的手指还攥着秦时阙的,收紧的力道不大,小孩儿疼得快虚脱了。 秦时阙看着也觉得揪心。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凄风苦雨的,另一只手拿出小荷包。 里面装着好几块糖。 “贺儿,想吃哪个?” 刚才他特意问过罗院首地,知道赵明澜可以池塘,才带上的。 本来就是为了哄孩子,但赵明澜却不太敢吃。 而是先看向姚兰枝。 他一双眼里是渴望跟小心,姚兰枝看得酸涩得很:“嗯,贺儿想吃哪个?” 第57章 本王如今是废物! 赵明澜瞬间咧嘴笑了:“要吃松子糖。” 他这才发现抓着秦时阙的手,但也没打算松开,而是撒娇似的,晃了晃他的手。 “谢谢王爷。” 小孩儿笑起来,秦时阙都想包了全城的松子糖给他。 “张嘴。” 他剥开糖纸,将小小的糖块放在赵明澜嘴里。 满嘴的苦涩,瞬间被甜味儿给覆盖。 赵明澜又觉得自己不疼啦。 他今天吃到了两块糖耶,比平常还多了一块。 生病不好。 但是吃糖好。 小孩子很容易满足,又拿了块糖,递给姚兰枝。 “娘亲也吃。” 娘亲没吃,都揣到了他的小荷包里:“都给你,好不好?” 赵明澜点头如捣蒜,又觉得有点头晕,心虚地笑:“贺儿每天只吃一个哦。” 他小小的手指头举起来,跟娘亲保证。 姚兰枝抿唇笑,赵明澜又跟秦时阙道谢。 “王爷,好人。” 相较于姚兰枝的咬牙切齿,赵明澜说得真心实意。 秦时阙十分受用,莫名觉得自己虽然还没有孩子,但已经对于拿捏小孩儿很有心得了。 主要是这孩子也可爱,让人有点忍不住想对他好。 “那,好人再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秦时阙笑吟吟地问他,还给他报菜名:“有马蹄糕和定胜糕,还做了茯苓夹饼跟酥酪。” 这些都是之前打算让赵明澜过来,就先做上的。 刚才他看到姚兰枝哭,自己站定脚步,属下倒是乖觉得很,自己先去厨房张罗了。 这会儿秦时阙往外看了一眼,见白止跟白洛都在外面候着呢,应当是都吩咐好了。 秦时阙问完,赵明澜的眼睛就更亮了。 “好!” 他喜欢王爷,王爷好人! 赵明澜的喜欢,表现在具体行动上。 因着身体虚弱,赵明澜自己坐着都有些困难。 但罗太医熬制了药膳,让赵明澜搭配着食用,所以赵明澜只能坐在姚兰枝的怀里。 但他却不肯。 他试探着,抓住了秦时阙的衣服。 秦时阙倒是反应得快:“想坐在我怀里?” 赵明澜点了点头,姚兰枝先有点慌:“贺儿。” 秦时阙脾气再好,那也是王爷,小孩儿这样亲昵,大人未必会喜欢。 但她想错了。 秦时阙很喜欢。 于是,姚兰枝还没叮嘱赵明澜不许胡闹呢,赵明澜已经到了秦时阙的怀里。 且对方还要得意地挑眉:“本王可没拐带你的孩子。” 她可都看着呢! 这都是赵明澜自愿的! 姚兰枝当时就有点无奈,不是,这有什么好得意的啊? 她虽然搞不懂秦时阙在得意什么,但孩子都到了人家怀里了,又是儿子自己要求的,她总不能抢回来。 何况,秦时阙今日才救了赵明澜呢。 姚兰枝敛衽跟秦时阙道谢,秦时阙随意摆手,已经拿起了汤碗跟勺子:“贺儿,张嘴。” 清风朗月的宁王爷,如今怀里坐了个小娃娃,他十分有耐心,先喂完了一碗药膳,又给他拿了一个马蹄糕。 半点不嫌弃的,一口一口喂给赵明澜! 姚兰枝甚至以为这个世界都魔幻了。 这还是那个毒舌刻薄的宁王吗? “就是就是,咱们主子是不是被什么给附身啦?” 门口小小声的蛐蛐传来,姚兰枝下意识看了一眼。 就见那两个属下,就在外间站着。 说是压低声音,但距离太近,所以就算是姚兰枝不想听到,也听得真真切切。 见姚兰枝看过来,那个叫白洛的,还冲着姚兰枝露出了八颗牙齿。 还挺白。 “主子这耐心,怎么不拿来对我?” “嗯,也没拿来对我。” 两个人一左一右,跟俩不讨喜的门神似的。 下一瞬,秦时阙的眼神就扫了过去。 “你俩不饿吗?” 白洛瞬间站直了身体,嘿嘿地笑:“没事儿王爷,您不用管属下,属下不用上桌吃饭。” 秦时阙:“……你俩还想上桌吃?怎么不上树吃?” 白止说那多不好啊。 “树上有雪,怪凉的。” 秦时阙都气乐了。 “没事就滚出去。” 他是主子还是这俩是主子,让他们拿来看乐子的? 白止瞬间端正了态度:“不,属下只是等着王爷吩咐呢。” 白洛也一本正经:“是的,不过属下看着,王爷应该不用我们俩了,毕竟,” 他正经不了片刻,就原形毕露:“世子夫人的丫鬟们也能干得很,这么多下人,我俩还是找个凉快地方待着吧!” 他一边说,一边觑着秦时阙的脸色。 看到他家主子的表情不是那么的好看,当机立断,脚下抹油。 直接往外开溜了。 “属下告退!” 白止看着他跑得那么快,都傻眼了。 不是,这还是不是好兄弟啦? 怎么开溜都不喊自己! “属下,属下也告退啦,这天真热属下出去吃两大块冰!” 俩人叽叽喳喳的,直接就溜之大吉。 秦时阙都气乐了:“我看你俩是有大病!” 还吃冰,下次就让你们吃挂落! 姚兰枝忍了又忍,到底是没忍住。 虽然没笑出声,但肩膀却是抖动着。 之前怎么没发现,秦时阙身边的人都这么不靠谱的? 赵明澜虽然看不懂,但也很开心,嘻嘻的笑。 “王爷,吃糕糕。” 他投桃报李,拿了块糕点,笑容明媚地喂给秦时阙。 这下,秦时阙也不生气了。 俩王八蛋回头再算账,怀里这个香香软软的小家伙,才是眼前要紧的。 赵明澜吃得少,吃完了之后,就趴在秦时阙怀里昏昏欲睡。 刚吃饱就睡不大好,秦时阙就带他去书房。 姚兰枝当时就要拦着:“这不妥吧?” 书房都是机密重地,虽然秦时阙这两年成了个吉祥物,但以前也必然也诸多机要东西的。 秦时阙倒是不在意。 看了眼姚兰枝,道:“你不是都进过了?” 刚才还让姚兰枝研墨呢。 姚兰枝简直要说一句冤枉,她倒是进去了,但眼睛是半点都不敢乱瞄! 秦时阙不在意,轻笑一声,跟人讲:“不用那么在乎。” 他一双眼里满是笑容,可惜半分不达眼底:“本王如今就是一个废物。” 他声音很轻,也很慢:“一个废物的书房,也都是些废物罢了,没什么要紧的。” 第58章 王爷从不是废物! 姚兰枝听到他这话,却是微微一怔。 眼前这个坐在素舆上,连行动都控制不了的男人。 可几年前,也曾意气风发,挽弓揽月。 也曾率三十万大军,大破苗疆。 回城时,也曾天子近侍接迎,无数百姓欢呼千岁,女子掷果盈车。 可现在,他只能这样坐在素舆上,一双眼古井无波地自嘲。 将军若能马革裹尸,虽是惨剧,至少死得堂堂正正。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他还活着,可是成了一个废人。 再无人记得他的功绩,只记得这是一个残疾的异姓王。 至于他为何残疾的。 不重要。 他们已经忘记了。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庄正地行礼:“不,王爷从不是废物。” 她目光直视着秦时阙,这是从他们见面到现在,姚兰枝最庄重的一回。 没有调侃,没有戏谑。 只是郑重其事地告诉他:“您是国之栋梁,您保卫了北越边关一十三城的百姓,免他们流离之苦。” 总有人记得的。 哪怕京中的富贵膏腴让权贵们忘记了秦时阙的功绩,可边关的百姓会记得。 姚兰枝也记得。 她施礼,一字一顿:“您是英雄。” 秦时阙不曾想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他愣了一瞬,看姚兰枝,对方不闪不避,与她对视。 秦时阙倒是被这眼神烫的,心中如同擂鼓。 他先别开了头。 “世子夫人好口才。” 他眼神变幻,却不敢看眼前人。 往日里夸赞他的人并不少,那些别有所图的、为名利而来的,总要奉承几句。 可没有哪句,比今日姚兰枝几句话来得让人心头滚烫。 他无声自嘲,想,我算哪门子的英雄? 可最终只道:“进来吧。” 秦时阙说完,当先推开了房门。 书房里罗列的书籍字画不少,还有一面靠墙放着的兵器架。 刀枪剑戟都有,但久未使用,已经成了纯然的装饰。 秦时阙推着素舆,将赵明澜放在了小塌上,给他拿了个九连环。 “贺儿能解开吗?” 姚兰枝心说你这不是为难孩子吗? 然后就见赵明澜重重点头:“贺儿可以!” 姚兰枝:……行吧,不愧是初生牛犊,这么无畏无惧呢。 秦时阙也笑:“好,解开了,这房中的东西随你挑。” 赵明澜眼睛都亮了。 直到一刻钟后。 九连环扔在一旁,赵明澜已经睡着了。 九连环真好玩,不到一刻钟,孩子就去见周公了。 秦时阙也愣了下:“很枯燥吗?” 他记得自己小的时候,很喜欢玩九连环的,能自己抱着玩一天。 姚兰枝叹了口气,试图提醒对方:“王爷可还记得……我儿今年才三岁?” 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刚开始学百家姓千字文,能指望他解开九连环? 别说赵明澜了,就连她解九连环都费劲儿。 让赵明澜来,做梦呢。 她看了一眼赵明澜,有些失笑。 孩子眼下可不就是做梦去了么。 秦时阙难得噎了一下:“三岁就不可以玩了吗?” 他三岁的时候还挺喜欢的呢。 但眼下看着熟睡中的赵明澜,甚至小孩儿的嘴角还隐约有一点点的口水。 秦时阙:…… 他到底没说什么,而是过去拿了一条小毯子,盖在了赵明澜的身上。 不管怎么着,不能让孩子着凉了。 姚兰枝没想到他这么体贴,先跟人道谢,就听秦时阙说:“只有口头的?” 他靠在素舆上,挑了挑眉:“夫人跟我说过多少次谢了?” 拿出去把字儿打包卖了都能卖点钱呢。 姚兰枝:“……那,您想要什么,也随便挑?” 她说到一半,又添了一句:“我儿除外。” 秦时阙都气乐了:“本王看起来那么像拐子?” 姚兰枝笑眯眯的:“不像。” 毕竟秦时阙才做了好事儿呢,不好这么明晃晃地怼人。 秦时阙怎么看不出来她心口不一,放弃了跟她沟通的欲望。 毕竟他也就逗一逗人,真要姚兰枝的东西。 宁王缺什么? 他什么都不缺。 姚兰枝见他这模样,弯唇一笑,就听秦时阙又说。 “对了,走的时候,把你那些破烂带走。” 那匣子里好歹是姚兰枝精挑细选的,拿出去不说价值连城,也价值不菲呢。 秦时阙说那是破烂? 姚兰枝也有些无奈,问了一句:“那,我再换点别的过来?” 既然不喜欢,她就再挑选一批。 秦时阙嗤笑:“干嘛,日行一善?” 姚兰枝说不是:“是报答救命之恩。” 秦时阙摆了摆手:“大可不必,本王乐善好施。” 姚兰枝还想说什么,就见赵明澜翻了个身,像是被吵到了,眉头都微微皱了起来。 秦时阙立刻噤声,还给姚兰枝比了个嘘声。 想了想,又跟姚兰枝招手,无声指了指砚台。 姚兰枝:懂了,这位爷又缺人研墨了。 这一下午,姚兰枝都在他的书房。 秦时阙写字,姚兰枝研墨,赵明澜睡大觉。 很是和谐。 临近傍晚,赵明澜才醒过来。 姚兰枝带着他跟秦时阙辞行。 赵明澜睡眼惺忪的,先伸手要秦时阙抱。 秦时阙都没反应过来,小孩儿就搂住了他的腰。 柔软的脸颊贴着他的腰腹,孩子哼声:“王爷。” 秦时阙轻咳一声,姚兰枝连忙过来把孩子抱了起来:“他睡迷糊了,王爷勿怪。” 孩子骤然脱离了他的怀抱,秦时阙莫名还有点不舍得。 刚想说话,就听姚兰枝哄孩子:“贺儿,娘亲带你回家啦。” 赵明澜刚睡醒,还有点懵懵懂懂的,下意识抓着秦时阙的手不肯松开。 这下,秦时阙也忍不住笑:“怎么,想跟我住王府吗?” 赵明澜瞬间松手了。 他虽然喜欢王爷,但是他更要跟娘亲在一起。 不过…… 赵明澜用他聪明的小脑瓜想了想,问秦时阙:“王爷,你要不要跟我回家?” 小孩想了下自己家里的好东西,掰着手指头跟人数:“我家里不只有九连环哦,还有拨浪鼓,有小木马,还有好多好多玩具哦。” 他跟人数完,跟秦时阙说:“我都可以给你玩的!” 第59章 这么想让我去啊? 这已经是小孩儿脑子里觉得,最有吸引力的事情啦! 秦时阙都要被他可爱到了,忍不住乐:“这么想让我去啊?” 赵明澜就重重地点头:“喜欢你!” 如果是秦时阙跟自己回家,那他既可以守着娘亲,也可以见到王爷啦。 就连姚兰枝都诧异得很,问他:“这么喜欢王爷?” 他们正经见面也没几次,今日算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吧。 都说小孩子是可以感知善恶的,难道是因为秦时阙让他觉得很安心? 然后,就见赵明澜点了点头:“王爷,好闻的!” 这个答案,让姚兰枝都愣住了。 秦时阙也失笑,问:“我,好闻?” 赵明澜顿时点头:“特别好闻,香香的!” 小孩儿夸赞,姚兰枝下意识抽了抽鼻子。 她怎么没闻到? 又在心里腹诽:个老东西,没事儿用什么熏香啊,都把她儿子给勾住啦! 但嘴里还是问了下:“王爷用的什么熏香?” 她本来想着,既然赵明澜喜欢,她可以买一点类似的放在家里,给赵明澜用。 结果,秦时阙不知道想到什么,笑得意味深长:“想知道?”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突然不想知道了。 但还没等她拒绝呢,就听秦时阙笑吟吟的。 “本王自带了体香。” 姚兰枝:???!!! 她就该知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姚兰枝才瞪了一眼秦时阙,就瞧见对方眼底玩味的笑容。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灵台清明。 ——这个睚眦必报的老东西! 他这么说,就是在报复自己! 当初她炸了赵林舟的衣冠冢,秦时阙离得近,察觉到了异样。 当时她就打算这么说的! 结果现在风水轮流转,居然轮到秦时阙说这句词儿了。 对方眼底满是得逞的笑容,显然这个回旋镖扎的姚兰枝,让他觉得很舒坦。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压下了那点火气:“那王爷可真是天生丽质。” 秦时阙的笑容一僵,又笑。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秦时阙逗完了人,在她彻底炸毛之前,从腰间解下了一个香包,递给了赵明澜。 “贺儿闻闻,可是这个味道?” 赵明澜看不懂大人间的眉眼官司,接过来闻了闻:“好闻!” 香香的,就是王爷身上的味道。 秦时阙就懂了:“这是边关一个游医给我配的药材香包,可以安神镇定。” 他想了下,喊了白止进来:“还剩下几个,都拿来吧。” 姚兰枝连忙摆手:“这怎么使得?不如王爷把方子给我,我自己找人配吧。” 秦时阙都说了是日常安神的,她怎么好抢秦时阙的。 “无妨。” 秦时阙跟人讲:“游医没写方子,你回去可以让人瞧瞧成分。” 他用不用这些,都睡得不踏实。 所以也无所谓了。 秦时阙送了小香包,赵明澜跟他乖乖地道谢,又问:“王爷真的不跟我回去吗?” 他很喜欢王爷。 秦时阙摸了摸他的脑袋:“嗯,但是你可以来玩。” 赵明澜伸出手,跟他拉钩:“那说定了哦,我们下次再见!” 他依依不舍的,秦时阙跟他拉钩,又捏了捏他的脸:“好。” 姚兰枝眼见得天快黑了,带着赵明澜离开。 秦时阙看着她们的背影消失在院外,才慢慢地收回了目光。 下午那会儿,哪怕赵明澜在睡觉,他也莫名觉得房屋都是满的。 这会儿,房间瞬间空了下来。 到处都是安静的。 穿堂风过,一片寒凉。 他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轻轻地摩挲了下。 想起小孩儿郑重其事地跟他拉钩,秦时阙又无声弯了弯唇。 那就下次见吧。 …… 出去之后,姚兰枝并没有立刻走。 而是先去找了罗太医。 今日秦时阙说得对,赵明澜得毒需要一个长时间的诊治,眼下安平侯府里面并不完全安全。 所以为了赵明澜的身体不会节外生枝,她最近一段时间,要带着赵明澜暗中来宁王府。 “这是我的一点心意,辛苦您了。” 本来今日罗太医就是要走的,他在宫中当值,又是院首,日常的事情本来就多。 能在安平侯府待这段时间,都是看在宁王的面子上。 但眼下赵明澜的身体有问题,于情于理,罗太医觉得自己都责无旁贷。 所以他跟姚兰枝约定好了,每隔五日,会来这里,给赵明澜看诊,并且开后续的药方。 以便于随时调整。 姚兰枝感激得很,先前已经让朱瑾回去了一趟,拿了点心意过来。 见姚兰枝又给钱,罗太医已经很淡定了,笑着推拒。 “夫人,王爷已经给过了,况且您今日也才给了我红封,实在是不必再给。” 虽然在宫中的时候,贵人也经常赏赐,但是姚兰枝这么直白粗暴,直接送银子的。 还是让罗太医咋舌。 姚兰枝示意,朱瑾就把红封接过来塞到了罗太医的手里。 “罗太医,您就别客气了,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心意。” 姚兰枝也笑:“王爷给的,是他的心意;我给的则是我的心意,罗太医,收着吧,日后还得给您添麻烦呢。” 罗太医推拒不得,跟人道谢:“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出去这一趟,他收的钱都快够买一栋小宅子了。 这大方的程度,罗太医很乐意结善缘。 “夫人放心,小少爷的事情便是我的事情,下官一定尽心竭力,必然让小少爷康泰无忧。” 他之所以敢打包票,就是因为这毒虽然难拔除,可有姚兰枝跟宁王府的倾力托举,治好只是时日问题。 对于这个答案,姚兰枝感激得很:“有劳太医,有任何需要,您随时吩咐,我都照办。” 能治好赵明澜,别说一点钱了,就算是散尽家财,都无妨的。 罗太医口称当然。 他这段时间在安平侯府察言观色,也算是看出来了。 姚兰枝是个厉害人物。 以她的心性,日后安平侯府必然在她掌控下。 至于赵明澜,三岁看老,这孩子长大了不得了。 这种善缘,他必然是要结的。 姚兰枝跟他寒暄几句,见时候晚,也告辞回去了。 到家之后,她先让朱瑾送赵明澜回房。 朱蕉已经在外面候着了:“小姐。” 第60章 这群人都不清白! 她眉眼里都是怒火,压着声音跟她讲:“奴婢已经去查过了,当日的稳婆早已搬离了住所,询问下说是三年前就已经离开。” “还有来过府上几次的太医,也已经在去年回乡养老。” “府医也不在府上,说是身体不适,先回家休息两日,但奴婢让人去找,他不在家。” 到底是巧合,还是他真的知道什么风声提前溜了。 这都未可知。 但眼下这情况,能证明一件事。 这群人,都不清白! 朱蕉一想到这些人里有害赵明澜的真凶,就觉得恨得慌。 不,说不定,他们全都是真凶! 相较于朱蕉的愤怒,姚兰枝倒是半点不意外。 事情隔得太久了,但当时他们之所以敢做,必然会提前销毁证据。 至于为什么府医还能留在府上这么久,还是因为当时哥哥也给她找了个太医过来。 姚兰枝突然一顿。 当时那个太医,也没看出赵明澜身体有恙,准确来说,是因为,孩子从落地后,就被抱到了老夫人那里。 给的理由是:“你身体弱,别过了病气给他。” 不过,温氏也没有养太久。 也就一两天的功夫,等到姚兰枝的情况稳定下来之后,她就迫不及待地把孩子给送回来了。 姚兰枝问了之后才知道,赵明澜哭得太吵闹了,温氏觉得头大如斗。 难得对孙儿的一点喜欢,都变成了嫌弃。 那时候姚兰枝还有些难过,孩子被祖母嫌弃了。 但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说不定,并不是温氏嫌弃了赵明澜,而是她隐瞒了赵明澜的身体状况! 那时候太医守着她,而赵明澜,就是让府医检查的身体。 得出的结果,是一切康健! 赵明澜身体弱,后来很多次,给他看诊的,都是府医。 除了他之外,还有宫里来过的太医。 那也是赵林舟请来的。 姚兰枝捏着手指,朱蕉还在讲:“奴婢已经让侍卫去找了,便是掘地三尺也得给他们找出来!” 姚兰枝当初进府的时候,镇国公府送过来有四个侍卫,都是府上以暗卫的标准培养的。 可是这几年,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都被温氏他们寻了错处给撵出去了。 以前姚兰枝总是顾忌家里,如今她豁出去,已经让朱蕉将人给找回来了。 他们几个出去办事儿,比女子出去更方便些。 姚兰枝嗯了一声,夸她办事利索。 想了想,又道:“明日一早,你随我出去一趟。” 这几个人虽然找不到,但她也并不是毫无办法。 眼前,可还有一个现成的人呢。 那个在监牢里关着的。 李嬷嬷。 …… 翌日一早吃了饭,姚兰枝就带着人去了兵马司的监牢。 朱蕉已经提前打点过了,她被客客气气地请进去,牢头还小心提醒。 “世子夫人,小心台阶。” 监牢里常年不透光,眼下是冬日,污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血腥味儿与馊腐味儿融合在一起,朱蕉险些吐出来。 姚兰枝倒是神情如常。 她一步步下了台阶,到了关押李嬷嬷的地方。 没了安平侯府的荣华,她眼下蓬头垢面,比街边的乞丐还不如。 牢头踹了一脚牢门,喊她:“李氏!” 李嬷嬷瞬间哆嗦了下身体,第一反应就是跪下来磕头:“我,我真的没有杀人啊!” 一看就是打怕了的模样。 牢头还待说什么,姚兰枝则是摆了摆手,示意他先出去。 牢头又谄媚的哎了声:“那我去门外等您。” 说着,又踹了踹牢门:“你给我小心回话,若是敢不轨,老子回来扒了你的皮!” 李嬷嬷又是一哆嗦,等到牢头走远,这才抬起头,小心地看。 “李嬷嬷,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看到姚兰枝的那一瞬,李嬷嬷的眼底满是恨意:“是你……” 但在牢里的这几日,已经足够她吃教训,所以骂的话,到底没说出来。 她坐在地上,身体还在发抖,哑声问:“你来干什么,世子夫人是来看我的笑话吗?” 姚兰枝却是笑了笑:“李嬷嬷不会以为,你的笑话这么好看,值得我特地跑过来一趟吧?” 李嬷嬷不知道她想干什么,神情警惕:“我没杀人,我是被污蔑的。只要找到冬雪,就可以证明我的清白。即便找不到,府衙也不能将我屈打成招!” 她那些可怜都是伪装,事实上,进来这里,李嬷嬷也不是特别担心。 只要老夫人在一日,就不会放任她被冤枉的。 谁知,姚兰枝却不是跟她说这件事。 而是慢悠悠地问了一句:“薛掌柜被抓了,他给了衙门供词,说是这三年,由你出面去铺子里前后取了八万两银子。” 姚兰枝看着她,一字一顿:“李嬷嬷,准备什么时候还钱啊?” 姚兰枝这话一出,李嬷嬷的呼吸都错乱了。 薛良言,他怎么会被抓起来的? 老夫人不管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厉声回应,但怎么看都是色厉内荏。 姚兰枝哦了一声,慢慢说:“不知道吗?可是白纸黑字都是你签的,还有那么多伙计掌柜,你以为你逃得掉?八万两,李嬷嬷这些年在安平侯府的身家,应该还卖不了那么高吧。” 李嬷嬷的心都沉了下去:“……那是老夫人让我去取的,至于做了什么,你得问老夫人!” 她就不信了,姚兰枝敢去老夫人面前要钱! 李嬷嬷把事儿都推到了温氏的身上,笃定姚兰枝不能把自己怎么样。 反正她现在人就在监牢里了,冬雪找不到,案子定不了,她在里面虽然吃了苦头,可老夫人在外面不会亏待她的! 她滚刀肉似的,姚兰枝轻笑一声,还给她鼓了鼓掌。 “好一个赤胆忠心的李嬷嬷。” 她笑眯眯的,半点不生气,跟人说:“放心,你拿不出来钱,不是还有家人吗?” 她挨个数了一遍:“你丈夫虽然死在早,但儿子脱了奴籍,还在外经营了个小铺子,有几十亩田地,家当拆了倒是能卖些钱。” “还有你的孙儿,今年五岁了吧,玉雪可爱,卖去做奴才,死契也能值点钱。” 姚兰枝挨个往她身上捅刀子,李嬷嬷当时就白了脸:“姚兰枝,你敢!” 第61章 她不会放过你的! 她咬牙切齿:“我可是老夫人的人,她不会放过你的!!” 姚兰枝冷笑一声,慢悠悠地说。 “哦,那李嬷嬷不如猜猜看,老夫人现在在哪里呢?” 她这话一出,李嬷嬷声音一顿,惊疑不定地看着姚兰枝。 “你什么意思?” 姚兰枝淡淡道:“没什么,只是念在你是忠仆,好心提醒你一句——侯爷前几日回府,将你主子送进家庙去了。且言明,没他的允许,这辈子都不准出家庙半步。”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人:“眼下她自身难保,不定哪日就去了黄泉,你这样忠心,是得要陪着她一同黄泉作伴的吧?” 李嬷嬷的底气,一瞬间都被戳破了。 怪不得老夫人没有来救自己,原来竟出了这样大的乱子! 该死的姚兰枝! “是你害的她!” 她思索一瞬,就想明白了。 当日她被送进来后,府衙找不到冬雪,这案子只能悬而未决。 可是外面的流言蜚语,却不会都跟着府衙的态度。 若是有心人挑拨,那必然会有诸多不明真相的人,误以为温氏偷人! 老侯爷虽然这些年都在道观里,可他还活着呢,哪怕是方外之人,也不是真的脱离了五谷轮回。 他到底是一个男人,怎么可能会不在意头顶绿不绿? 她色厉内荏:“姚兰枝,你不怕遭报应吗!” 只是那声音,听着没多少底气,全都是惶恐。 姚兰枝冷笑,反问:“我会不会遭报应,不劳烦李嬷嬷操心。倒是你——” 她冷眼,声音像是凝了寒霜。 “你的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姚兰枝声音很轻,但有那么一瞬,李嬷嬷疑心自己看到了地狱恶鬼。 一个年轻妇人,怎会有那样凄厉的眼神?! 她被姚兰枝的眼神吓得心跳加速,好一会儿才道:“你休想拿话唬我……” 李嬷嬷咽了咽口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即便老夫人眼下在家庙,可她到底是这么多年的侯夫人!” 老侯爷要脸,肯定不能直接将人给弄死。 那就来日方长。 至于自己。 “钱不是我拿的,这笔钱你只管找老夫人去,与我无关!” 姚兰枝早想到她是一个滚刀肉,也不急,只慢悠悠道:“那就不用你操心了,府衙自会断案,到时候拿你家人抵债便是。” 她低下头来,看着监牢里的人。 “八万两,你家人敲骨吸髓,拿命来凑就好。至于你,一个老货的命不值钱,去黄泉陪你主子,说不定还能全家团圆。” 李嬷嬷当时就打了个寒颤。 姚兰枝不是在吓唬她。 她色厉内荏,可清楚得很,姚兰枝说到做到。 “夫人何必对我苦苦相逼?我一条命不值钱。” 姚兰枝凝视着她:“你的命当然不值钱,但我的钱是钱。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既然签了你的名字,那我自然地认准了你。” 她眼神里一片寒凉,跟人数着。 “你的儿孙,你的家人,一个都逃不脱!” 李嬷嬷一颗心沉到谷底,再也不敢端架子,直接跪了下来。 “少夫人,求您开恩!” 她闭了闭眼,迅速地下了决断。 姚兰枝今日来,必然不是为了这些钱。 不然的话,她不至于找到监牢来。 所以:“您想要什么,老奴愿意知无不言!” 人在矮檐下,她得低这个头。 她虽然是老夫人的仆人,可也是有家有业的。 儿子好不容易做了普通老百姓,不能再当奴才,还有她的小孙儿。 才那么小呢! 李嬷嬷那一瞬,像是苍老了十多岁。 被迫出卖自己的主子,让她神情都沧桑了,内中满是悲怆。 但她也有家人。 她不能真的让儿孙到绝路上! 李嬷嬷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却不想,姚兰枝说的第一句话。 就让李嬷嬷浑身发抖! “当年我怀孕时,温凤娘为何让人对我动手脚?” 她指名道姓,李嬷嬷骤然跌在地上。 “……什么?” 她瞬间明白了。 这才是姚兰枝真实的目的。 她根本就不是为了来要钱,而是知道了当年的真相! 只是:“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这事儿她当年也参与其中了。 姚兰枝到底知道了什么,又知道了多少,当初的人都被安置妥当了,时隔多年,所有的证据都已经湮灭了。 她又是从哪里知道的? 李嬷嬷惊疑不定,姚兰枝哦了一声:“听不懂啊,那就算了吧。” 她转身就朝外走。 脚步半点都不留恋。 李嬷嬷瞬间慌了:“因为,因为您不吉利!” 姚兰枝脚步一顿,回头时,一双眉眼里满是冷意。 李嬷嬷被她的眼神吓到,却再不敢拖延,急急忙忙道:“不是,是老夫人觉得,您的命格不好,担心……担心会克了世子!” 说了开口,后面的话,她就豁出去了:“当初您被国师批命,说您是天煞命格,所以老夫人一直就不同意娶您入府,只是世子太坚持,才被迫捏着鼻子认了您这个儿媳妇。” 这事儿,是一桩陈年的伤疤了。 姚兰枝捏紧了指尖。 原来是因为这事儿啊。 当初她生下来,母亲就因难产去世了。 当时就有人说她刑克六亲。 父亲常年在边关,祖母对她十分不待见,其他房的姊妹兄弟们也因此排挤她。 唯有一个哥哥待她好,可因着他在外院居住,一年也见不了多少次。 15岁及笄那年,国师批命,说她是天煞命格。 于是家中更当她是瘟神,就连指腹为婚的未婚夫婿,也带着人上门退亲。 镇国公府的嫡女,竟成了一个万人嫌! 赵林舟便是那时候接近她的。 他是父亲的学生,虽然声名不显,但风流倜傥,且善解人意。 她心如死灰后又心动,半点不知道,自己是赵林舟的猎物—— 父亲半点不在意那些流言蜚语,大哥还因着那个狗屁命格,先打了她前未婚夫,又打了批命的国师。 府上男丁护着她,如珠如宝。 赵林舟需要的便是这一份好。 他想要往上攀爬,姚兰枝便是他的登云梯垫脚石! 可是,赵明澜是他的亲儿子,是温氏的亲孙子! “我腹中孩儿也是你们赵家的根苗,她也下手?” 第62章 凶手不是老夫人? 姚兰枝最不能接受的便是这件事,她可以死,可她的儿子,才那么小。 他们怎么忍心的? 李嬷嬷觑着她的脸色,颤声说:“老夫人也是有苦衷的,您忘记,这个孩子是在哪里怀上的吗?” 李嬷嬷一句话,让姚兰枝瞬间白了脸。 在哪里怀上的…… 她怎么会忘记呢,毕竟,这也曾是她最耻辱的事情! 洞房花烛夜,她的夫君喝多了,并没有跟她同房。 到了第二日,温氏甚至因此罚她跪祠堂,说什么…… “洞房夜未曾与夫君圆房,会得罪和合二仙!故而让你去跪着,是求祖宗保佑!” 那时她竟当真在祠堂跪了半日,直到赵林舟回来,气急败坏地跟温氏顶撞。 又格外心疼地扶着她回了房中。 那时她既觉得夫君体贴,又担心他跟婆母生了嫌隙,还撑着酸胀的膝盖,去跟婆母道歉。 谁知后来一个月,他们都没有圆房。 赵林舟因着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推拒了此事。 直到那日,她去寺庙,给家里上香祈福,却因吃坏了东西,昏睡了一下午。 醒来后,赵林舟就躺在她的身边。 而她的身上…… 满是痕迹。 赵林舟竟在佛门清净地,在她昏睡的时候,强行跟她圆了房! 她的儿子,就是那时候怀上的。 那之后的一个多月,赵林舟都没有进她的房间,但却与之前的理由不同。 这一次,是温氏强行压着他去祠堂里,祛除身上的晦气! 她至今都记得,温氏看自己的眼神:“那可是佛门净地,你到底是大家闺秀,还是什么地方养出来的?竟敢在那种地方勾引自己的夫君!” 姚兰枝当时寻死的心都有了,这事儿太过丢人,哪怕是哥哥,她也三缄其口,不敢说缘由。 到后来发现怀孕之后,姚兰枝也曾经动过念头。 这是在佛门怀上的。 若是真的冲撞了神明,是不是打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那也是她的血脉! 所以,姚兰枝狠狠地咬牙。 便是有什么罪过,只管由她一人承担。 这是她的孩子,便是跟赵林舟合离,她也要留下这个孩子! 而赵林舟,当时看着她的神情十分复杂。 他听到了她跟丫鬟说的话,当时就进来急声说:“夫人在说什么胡话,这辈子我都不会跟你合离的!” 他声音里满是恳求:“咱们的孩子,生下来便是,我难道会待他不好吗?” “倒是夫人,你对我如此不信任,实在是伤我的心!” 姚兰枝当时又难过又欢喜,既恼恨赵林舟太混账,怎么能在那种地方跟自己欢好? 但那时候赵林舟给出的解释是,跟同僚多喝了几杯,原是想去佛门接姚兰枝回家的,谁知却一时把持不住。 他怪到了酒上,又是夫妻,姚兰枝不好说什么。 可如今害得孩子没有出生就背负了这种名声,姚兰枝心里到底有一个疙瘩。 至于婆婆,知道她怀孕之后,看她的眼神更是憎恨。 姚兰枝当时抗住了多少压力,如今想起来,就有多少恨意。 李嬷嬷见她表情不对,说话声音愈发的小:“老夫人原本就担心你的命格会影响到世子的前途,后来你又在佛门怀上了孩子,她就担心,菩萨会怪罪下来。” 所以,温氏就让李嬷嬷找人,试图将姚兰枝腹中孩子除掉。 谁知道她院中有武功高强的护卫们,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就会被发现。 他们什么药都没能下进去,到了后来,温氏甚至装作故意崴脚,想要推倒姚兰枝,害她落胎。 可是无一例外,都失败了。 “我承认,老夫人一开始确实不想要你腹中的孩子,那也是觉得孩子不干净,可是后来你生下来之后,老夫人就觉得兴许是上天注定的。” 这孩子注定打不掉,那她强行逆天而为,就是跟老天爷作对了。 温氏最信神佛,就只能劝说自己接受。 “所以,老夫人就让我将府医他们都给封了口,也拿钱打发了,后来老夫人虽然不喜欢孙少爷,到底念着这是自己唯一的孙儿,也并没有再对他动手了!” 李嬷嬷说到最后,又求姚兰枝:“世子夫人,我知道您对老夫人意见大,可她也是为了自己的孩子着想。您也是个做母亲的!” 她问:“若是有朝一日孙少爷娶了个灾星命格的媳妇回家,您这个做母亲的,当真能够忍住,什么都不做吗?” 这话看似动人心,可姚兰枝并不糊涂。 她只是看着人,沉声说:“可我不会在新婚夜将柚子水泼满新房,第二日让媳妇去跪祠堂,更不会在孕期试图害了她腹中孩子!” 那不是慈母之心,那是畜生行径! 姚兰枝眉眼里都是恨意,指尖在手心掐出了血痕,她毫无知觉,而是沉声道:“那,后来请大夫遮掩贺儿的身体状况,又是为何?” 说什么不害他,其实还是存着心思,想要让她儿子早死的! 这下,轮到李嬷嬷愣住了:“什么状况?” 姚兰枝盯着她,冷意凝结:“你还要装?” 李嬷嬷连忙摆手:“夫人,我还能装什么呢?我如今连自己主子都出卖了,难道还差一桩恶事吗?” 姚兰枝凝视着她的表情,深吸一口气,问:“贺儿体内有胎毒,会折损寿命,你们当真不知?” 李嬷嬷瞬间瞪大了眼:“这……” 她心头狂跳:“不应该啊?” 当初孩子也曾经在温氏院子里抱着养过几日,但那也是因为姚兰枝的身体不好,温氏怕她把孩子给养死了。 说到底,这孩子也是赵林舟的儿子,哪怕再讨厌姚兰枝,总不能连孙儿也讨厌吧? “我记得,当时还请府医过去看过,说是因为您的身体太弱,所以孩子也弱不禁风,恐怕长大了也难成大事。” 原本温氏就被赵明澜不住的哭嚎烦到了,因为这话,更讨厌这个孩子了。 “老夫人背地里还发过脾气,说是因为您这个当娘的是……是灾星,才害得孩子也不得好,好好一个赵家儿郎,长成了一个病秧子,还站着长孙的位置,日后岂不是要叫人看笑话?” 第63章 赵林舟现在哪里? 再后来,温氏对姚兰枝的不满,也都转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虽然李嬷嬷平常也挑拨离间过,但是她那都是揣测主子们的意思。 要不是主子讨厌他们母子,李嬷嬷也不敢说那种难听话。 李嬷嬷如今说的话半点都不藏着掖着,只是说完之后,又心惊肉跳。 “您说孩子身体有问题,可是……可是我们从未听说过啊!” 而且还是胎毒,那就是姚兰枝的体内带出来的! 当时她的毒药都没能下进去,就连温氏都出手了也没得逞。 那毒是谁下的?! 姚兰枝听完她的话,眉眼里都是沉郁。 “你说的都是实话?” 李嬷嬷当时就举起了手指发誓:“若有半个字的谎话,叫我天打雷劈!” 她说着,又道:“老夫人再如何孙少爷,那也是她的孙儿,虎毒不食子呢!” 她本意是给温氏开脱。 可说完这话之后,却莫名想到了另外一个人。 虎毒不食子…… 可这府上,能对姚兰枝动手的。 如果不是温氏,那就只有—— 赵林舟! 想到这个名字,李嬷嬷怕得浑身发抖。 如果是赵林舟的话…… 那一切就对上了! 毕竟,那可是姚兰枝的夫君,只有他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毒药下了。 可是不知道这中间怎么出了差错,姚兰枝还是生下了孩子。 只是孩子却带了胎毒! 李嬷嬷害怕地不敢看姚兰枝的眼睛。 但姚兰枝已经想到了。 不是温氏,就只能是赵林舟。 她怆然一笑,只觉得恨意凛然! 赵林舟! “他如今人在哪儿?” 听到姚兰枝的问话,李嬷嬷骤然抬起头。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兰枝,试图遮掩:“世子已经死了……”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姚兰枝打断:“他要是死了,你上个月支取的一万两,难道是买了纸钱,烧给他了?” 她眉眼里都是冷意,也不跟李嬷嬷兜圈子:“算算日子,那个外室子才办了周岁宴吧?怎么,他是鬼魂陪着外室跟孩子的?那倒是辛苦他了。” 这话一出,李嬷嬷就懂了。 怪不得。 原来姚兰枝什么都知道了! 她面色惨白,又觉得心惊肉跳地害怕。 姚兰枝当真是好深的城府! 她明明知道赵林舟假死,甚至还在外面置办了一个家。 可是一直都隐忍着,只装作不知道。 她先害了二少爷,又是老夫人,现在自己又在大牢里面被迫出卖主子。 下一步,就轮到赵林舟了吧? “夫人既然知道,为何还要来问我?” 数九寒天,她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姚兰枝这是想要安平侯府全家的命啊! 可赵林舟也是她看着长大的孩子,让她亲手出卖他,她于心不忍。 姚兰枝冷笑一声,反问:“当然是为了八万两银子,不然,李嬷嬷以为是什么?” 八万两代表着李嬷嬷一家的命。 李嬷嬷想要说什么,可沉默了一会儿,到底是咬了咬牙关。 “京郊有一处院子,那里,养着……外室跟孩子。” 她本来是想说夫人的。 毕竟,不管是老夫人,还是赵林舟,他们私下里的时候,都没有将姚兰枝当做世子夫人。 “前段时间,那位外室的身体不适,世子为了多多陪她,才想出了金蝉脱壳的法子。” 如果不是为了前程,赵林舟原本要娶的也该是那位。 可是天不从人愿。 赵林舟想要锦绣未来,心头好白月光是不能给他的。 姚兰枝家世好,如果不是因为她刑克六亲,又被国师批命说天煞。 赵林舟根本捡不到这个大便宜。 可他得了前程,还想要娇妻幼子在怀。 “世子……他只是一时走错了路!” 李嬷嬷忍不住替赵林舟开脱,姚兰枝已经懒得听了。 “地址在哪里,你们联络的暗号又是什么。” 李嬷嬷看着她的表情,再不敢说,只是乖觉将地址写了下来,又道。 “世子现在并不在那里住,之前老奴也曾经联系过他,并没有联系到!” 把人都卖了,李嬷嬷也不指望能够被原谅,但她不能被姚兰枝误会。 万一到时候姚兰枝找不到人,怪到她的头上,再让她继续赔钱,又该怎么办? 李嬷嬷跟人急切地解释:“世子的确去了边关,也的确受了伤,先前来信说是回了京城,但家里出事之后,我们谁也联系不上他了……” 姚兰枝点了点头,转身打算走。 就听李嬷嬷小心地问:“夫人,那些钱……老奴真的没有私吞,求您开恩!” 姚兰枝这才转头看她:“那就谁吃下去的,谁吐出来。” 从她把薛掌柜给送进来的时候,就没打算放过她们。 不管是温氏还是赵宁月。 吃了她的,都得给她吐得干干净净! “那我……” 李嬷嬷想要问自己,就听姚兰枝道:“这么多天,来福没有入你的梦吗?” 李嬷嬷脸色煞白。 当日来福被送到乱葬岗的时候,还没有死透呢! 她当然记得对方的惨状,可她也是按着主子的吩咐做事。 李嬷嬷还想再说什么,姚兰枝已经走了。 李嬷嬷愣愣地在原地,许久,才瘫软在地上。 她相信姚兰枝的话,必然不会再找她家人的麻烦了。 至于她自己…… 这四方天地,恐怕这辈子都出不去了! …… 出了监牢的时候,外面又开始飘雪。 今年冬天不好过,接连的大雪压塌了不少的屋舍,街上的行人也都大多步履匆匆面如菜色。 姚兰枝坐上马车,跟朱蕉吩咐。 “传话去庄子里,佃户们的租子免了,若有家中困难的,让庄头帮衬着,度过去。” 她想了想,又说:“还有,在城南搭建几个粥棚,你让护卫们过去看着些。” 朱蕉应声,看着姚兰枝,想说什么,眼睛里先被心疼填满。 如果不是姚兰枝今日所说,她根本不会想到,世子竟然是假死! 这些天来,她一直在想,如果世子还活着就好了,小姐就不会被人欺负了。 可原来,他才是那个中山狼! 他不但活着,还在外面养了外室,还生了孩子! 他人在暗处,却拨弄风云,无时无刻都想要了小姐的命! 她死死地咬着唇,直到尝到了血腥味儿,才哑声问:“小姐,您想怎么做?” 第64章 让她吐所有银子? 相较于朱蕉的恨意,姚兰枝的眉眼则是淡漠得多。 “皇上不是给赐了长明灯吗?圣上一言九鼎,灯可没有收回的道理。” 朱蕉听到她的话,先是一喜,又变成了心疼:“小姐,您那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这段时间小姐的变化很大,朱蕉一开始是以为,世子死了,自家小姐为了儿子,被迫为母则刚。 可如今再想起过去那些细节,她才意识到。 不是的,不只是为母则刚,分明是小姐察觉到了那残酷的真相! “您说得对,世子都已经下葬了,自然得让他入土为安!” 安平侯世子下葬那日,可是百姓们全程围观了的。 赵林舟已经死了,那么他就得死得透透的。 朱蕉下定决心,跟姚兰枝讲:“那回去之后,我让人去李嬷嬷给的地址抓人?” 找到了,直接送他下黄泉! 姚兰枝点头说好,又笑:“你如今做事,倒是果决麻利得很。” 以前朱蕉总有些少女的天真,但如今,她也稳当多了。 朱蕉却笑不出来,轻声说:“小姐独木难撑,奴婢若还是那等小家子脾气,您又该依靠谁呢?” 哪怕她肩膀单薄,也总想给小姐一点支撑。 姚兰枝笑容一顿,轻轻地拍了拍朱蕉的手。 “我有你们,就够了。” 她从来不是独木,她身边还有珍爱之人。 所以,她更要好好活下去。 既然她要活,那就只能劳烦那些畜生们去死了! …… 安平侯府。 姚兰枝回去之后,第一件事就是让侍卫们前去抓人。 只是特意吩咐了一句:“留活口。” 赵林舟不能死,至少不能现在死。 她得弄清楚一些事情。 李嬷嬷已经落到这个境地,不至于再跟她撒谎,所以当年她怀孕的时候,给她下毒的不会是老太太。 温氏也许一开始是想除掉她腹中孩儿的,可是后来顾念着是赵家骨肉,到底没下手。 但前世里,赵明澜还是死了,且死因还那样不堪! 既然温氏注重血脉,为何当时没有阻拦? 她最讲究多子多福,最喜欢儿孙了,不会因为外面有一个外室子,就拿赵明澜当眼中钉。 姚兰枝有一种直觉,这里面肯定有些问题。 而答案,必然在赵林舟的身上。 侍卫们应声去了。 朱蕉给姚兰枝打了水来,先让她沐浴更衣。 才洗完澡,赵宁月就来了。 她是来赔罪的。 见到姚兰枝,不等她说什么,自己先红了眼眶:“嫂子,是我办事不周全,方才府衙的人来,我才知道那掌柜的竟然私吞了铺子的钱!” 她代管了这铺子,这几年没少从中捞好处。 不只是她,她的哥哥,母亲,都从铺子里拿过银子。 当时赵宁月只觉得不拿白不拿,谁曾想有朝一日,姚兰枝竟然要来清算这个! 先前知道那掌柜的被衙门抓走,赵宁月还抱着一点侥幸心理,姚兰枝总不能将她抓进去吧? 谁知道姚兰枝竟然还真敢! 赵宁月心中暗恨,强行压着恨意,泫然欲泣:“我失察无能,您怪我吧!” 她咬着唇,看着姚兰枝的眼神楚楚可怜:“实在是那李嬷嬷可恨至极,当初仗着是我母亲的心腹,借由她的名义,拿了不少的银钱出去,您若是要追责,千万别放过她!” 现在她自身难保,李嬷嬷被关在监牢里,已经是一个废人了。 拿来给主子顶罪,还是李嬷嬷的造化呢! 赵宁月盘算好,不想,姚兰枝似笑非笑,问:“宁月可知道,我才见了谁?” 赵宁月一愣,莫名觉得她不会说出什么好的答案来。 但还是试探着:“谁?” 姚兰枝:“兵马司的官爷,给了我份清单。” 她点了点桌面,慢悠悠地说:“八万两银子,李嬷嬷是狗胆包了天么?” 赵宁月的脸,瞬间白了。 也是今日府衙的人来,她才知道,这三年竟然林林总总的拿了那么多的钱出去。 可是,她至多不过拿了一万两左右! “……那些钱,不是我拿的。” 赵宁月深吸一口气,道:“嫂子,咱们到底是一家人,哥哥死了,您是大嫂,安平侯府全都要靠您支撑起来。” 她先捧了人,又威胁:“外面还没怎么样,咱们自家人却先闹上了府衙,等到贺儿长大了,他知道此事,又该如何自处?” 赵宁月拿赵明澜说事儿,姚兰枝反问:“那你要如何?” 赵宁月一顿,以为姚兰枝被说动,试探着说:“我知道大嫂最是心软善良的,那些老刁奴们做了硕鼠,总不好让嫂子亏损太多。” 她跟人讲:“我如今还有些私房钱,约莫三千两,还有这几年攒的首饰,拿出去也能卖几百两,我给您凑一凑,算是弥补,可以吗?” 姚兰枝都要气笑了。 她盯着赵宁月,问:“三妹妹是觉得,我是傻子吗?” 八万两的空缺,她拿三千两来补? 倒真是好算计啊! “你可知道侯爷一年才多少的俸禄?八万两,他得几十年水米不进!三小姐一张嘴,就要吞下去,你吃得下吗?” 她冷笑:“我嫁进来这几年,安平侯府上上下下吃我的喝我的,如今三小姐还这样狮子大开口,是真拿我当冤大头了?” 赵宁月脸色涨红,想反驳什么,先落了泪:“可那已经是我全部积蓄了,嫂子难道要把我逼死吗?” 她都拿出来三千两了! 姚兰枝还想如何?别太贪得无厌了! 况且,她一个刑克六亲的女人,能嫁进来,都已经是大哥牺牲太多了! 姚兰枝居然还得寸进尺?! 但这话,赵宁月不敢说,只能拿软刀子刺人。 “我一个未曾出阁的女子,唯有嫂子你一个依靠,难道连你也不肯放过我吗?” 她倒是挺能诡辩,且还妄图把姚兰枝架起来。 姚兰枝却是身形一晃,也跟着落了泪:“三妹妹这话好生伤人,你只是没有出阁,但不是傻子!你可知道这八万两银子,足够多少百姓度过今年寒冬吗?如今你一句轻飘飘地揭过去,难道你侯府三小姐的脸面这般尊贵,一句话就抵得过那些百姓吗?!” 第65章 兵马司来要债啦! 姚兰枝啜泣着:“我原本以为,你在老太爷老太君眼前长大,总归是个知书达理的,可是如今,怎么也说出这种丧尽良心的话!” 她这一番抢白,让赵宁月都傻了。 姚兰枝怎么会突然说这种似是而非的话? 但她很快就懂了。 因为下一刻,就听到外面男人的声音响起:“三小姐也太猖狂了吧?那可是八万两银子,一句话就想抵消了?!” 赵宁月瞬间扭头。 就看到朱瑾带着兵马司指挥使鲁岳还有几个衙役们进了门。 “……这是什么意思?”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姚兰枝。 姚兰枝则是擦了擦眼泪,先跟鲁岳行礼:“鲁大人。” 鲁岳连忙避开:“夫人,下官可使不得。” 这可是皇上亲封的诰命夫人,还赐了牌匾的,论起来比他的官职还高呢。 虽然只有一个名声吧,可姚兰枝真金白银买来的诰命,皇帝正念着她的恩情,鲁岳可不敢造次。 不过,对于赵宁月,他可就没那么好的脸色了。 “三小姐朱门锦绣,不知道寒门百姓的苦难,更不知路有冻死骨的凄惨!” 赵宁月辩驳:“我并没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是家事,大嫂为了银子请来府衙的人,可是要跟家里划清界限吗?” 到了这个时候,她还能威胁姚兰枝呢。 可惜姚兰枝半点不受威胁,而是长叹一口气:“三妹,你可知先国而后家?北越有朝廷律法,一句家事,就想凌驾律法之上吗?” 赵宁月的脸,当时就惨白,她掌心快要掐出血来,心里恨不得将姚兰枝给生吞活剥了。 姚兰枝却不等她继续说话,只跟鲁岳正色道:“原本请您来,是想让您做个见证——三妹还没有出阁,女儿家脸面最重要,去府衙过了堂,难免生出许多是非来。谁知让您看了笑话。” 鲁岳说了声无妨,再看赵宁月的时候,脸上格外严肃。 “三小姐可知道,你大嫂一片好心?铺子由你经手,银子也丢了这么多,按律法,都够你杖责关押了!” 谁曾想,这安平侯府的小姐跟她娘如出一辙的浑蛋,当真是不识好人心。 姚兰枝只在一旁垂泪,像是被伤透了心。 鲁岳又道:“银子被贪走,你身为代管,便要负责将之如数追回。若是追不回,那北越也有律法在!” 赵宁月身体一软,不可置信:“你让我全部追回?我怎么追!” 她声音尖利,又意识到自己失控,换了个语气:“大嫂难道不知道,被取走的银子里,母亲也有份吗!” 她当时才多大啊,凭什么要让她负责啊! “母亲当时说给我练手,可经手最多的就是李嬷嬷,就算是要找,也要找我母亲跟李嬷嬷吧!” 事到如今,赵宁月也豁出去了。 这可是府衙来追责的,她还没有出阁,难道大好的前程不要了吗? 反正母亲都进过一次府衙了,眼下在家庙里面,也不在乎多这一次了! 赵宁月毫不犹豫卖了亲娘,姚兰枝则是皱眉:“婆母当时可都是为了你,宁月,你怎么能这么做?” 她一脸失望,就连那些衙役们也都一脸鄙夷。 见过薄情的,没见过这么薄情的。 为了银子,竟然连亲娘都不顾了,她才十几岁,就已经这么狠的心了? 意识到那些人的眼神不善,赵宁月又急急忙忙地找补。 “我是说,母亲多年不管家,想必是被下人给糊弄了,你们该找母亲,让她想一想,是谁从中作梗!” 可惜她这些辩驳,府衙的人是不听的。 鲁岳只道:“当初既是你所代管的铺子,那便只找你追责。” 他看着赵宁月,道:“今日本官给世子夫人一个面子,过来家中问话。三日之期,若是你拿不出银子,那就劳烦三小姐去府衙了。” 姚兰枝有些迟疑:“可是,她的名声……” 这下,就连那些衙役们都看不下去了。 “我说夫人哎,你倒是顾忌着人家的脸面呢,可惜有些人给脸都不要脸!” 赵宁月当时就气哭了:“……我没有!” 她恨恨地瞪了一眼姚兰枝,在看到鲁岳的神情之后,又怂了下来。 “我,我努力去凑……” 如今府衙逼迫,她不能跟着作对,还是名声最重要。 八万两,她娘那里应该有的! 赵宁月死死咬牙:“只是,我一时凑不了那么多,钱都在我娘手里,当初大哥也曾经取过银子……如今他人都,都没了!” 她实在是不想咒她哥,可如今她都落得这样子了,只能先顾着自己! “到时候,我先给大嫂,希望您能宽宥。” 姚兰枝叹了口气,说:“你不必给我,给鲁大人就可以了。” 鲁岳也道:“夫人大义,愿将银子全都捐给灾民,本官提前替他们多谢您的善心。” 姚兰枝是仁义之辈啊,先前已经捐了一百万两。 如今又眼睛不眨地说,等到将铺子里的损失追回之后,全部都捐赠到府衙,还言明要由他转赠给灾民。 这对他而言可是一项大功绩! 所以她现在在鲁岳的眼里,简直就是行走的菩萨,且还兼任了财神爷! 这样的好事,鲁岳巴不得多多益善。 看赵宁月的目光也愈发不好:“三小姐还是莫要耍花招,这银钱可都是利国利民的,在您身上只是衣服首饰,可到了灾民的身上,那就是救苦救难了!” 赵宁月瞪大了眼,险些气得咬碎了一口牙。 怪不得呢,她就说这官府的人怎么跑得那么积极! 姚兰枝这个贱人! 可是如今银子过了官府的手,就算是她想再耍猫腻,也得掂量掂量了。 赵宁月恨得慌,还得憋屈地答应:“……我会努力的。” 只是等到姚兰枝送走鲁岳之后,赵宁月再也忍不住。 “大嫂好手段啊,全都是慷慨了他人,却忘记了自己人的死活!” 她真没想到,姚兰枝为了整死她,竟然肯拿这么多钱打水漂! 如今府衙等着接手银子,若是她拿不出来,那就不是名声的问题了,那是后半辈子都被钉在耻辱柱上的问题了! 第66章 挨了姚兰枝巴掌! 到时候,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贪了嫂子铺子里的钱,还还不上。 真有那一日,赵宁月不如撞死算了! 赵宁月越想越气,姚兰枝只道:“妹妹如今不缺衣少食,并不知外面灾民是如何的惨状……” 赵宁月冷笑:“你少拿这些话唬我,难道没有你的捐赠,就无人管了吗?朝廷难道是吃干饭的吗!” 可她话没说完,脸上就骤然一疼! 姚兰枝一巴掌扇在了她的脸上! 赵宁月人都傻了,就见姚兰枝比她还生气。 “你这个孽障!” 她气得红了眼,指着赵宁月骂:“你想死,可别拖累家里!朝廷也是你能议论的吗!” 赵宁月也是气傻了,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她打了个哆嗦,连姚兰枝那一巴掌也不敢计较了。 姚兰枝! 都是她把自己要气疯了! 赵宁月一阵后怕,又捂着脸,咬牙道:“可是你明知道钱大多都是我娘拿走了,如今却逼着我要钱,你已经是想我死了!” 姚兰枝则是闭了闭眼:“你当真是冥顽不灵!” 她懒得跟赵宁月多纠缠,抬手抚了抚太阳穴,一旁的朱瑾就乖觉上前。 “小姐当心身体。” 说着又怒视赵宁月:“三小姐有功夫在这里胡搅蛮缠,不如尽早去拿了钱还清了官府!你口口声声说逼你,可上个月你还以老夫人的名义从铺子里取了一万两呢,也不知道是谁逼谁!” 赵宁月刚想说什么,又一愣。 一万两? 上个月? 她什么时候拿她娘的名义取钱了? 不对—— 赵宁月心头重重一跳。 姚兰枝已经虚弱摆手:“送三小姐出去吧!” 姚兰枝下了逐客令,赵宁月已经没心情再跟姚兰枝计较了。 府衙要钱,且只给了三天的时间。 她得去要钱! …… 她走后,姚兰枝头就不疼了,慢悠悠地放下手,吩咐朱瑾。 “今夜有雪,让小厨房做了锅子来,咱们吃些暖暖身子。” 朱瑾应声,又问:“小姐,您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姚兰枝就笑:“我舒服得很,只是有些人要不舒服了。” 朱瑾也是个聪明的,一句话就挑拨了赵宁月。 怕是赵宁月都等不得明日,就得去找温氏要钱了! 她猜得不错。 从姚兰枝院子里离开之后,赵宁月就着急忙慌的,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带着丫鬟去了家庙。 路上风紧,她却什么都不顾。 到了家庙,见到温氏的那一瞬,嗷的一嗓子就哭了出来。 “娘亲,你要救救我啊!” 温氏这几日不好过。 她早些年还吃过些苦,可自从儿子争气,又娶了姚兰枝之后,这几年锦衣玉食。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一朝被送到家庙里,吃得冷饭馊菜,夜里睡得硬铺凉枕,这里就连炭火都没有! 温氏身上还有伤呢,又没有大夫看诊,她伤口反复,都流脓了! 她正缩在床上浑身发抖,听到女儿的声音,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不然,怎么听到宁月在哭呢? 下一瞬,就见赵宁月扑到了床前:“娘!” 女儿冰凉的手,让温氏打了个哆嗦。 ——不对,这真是她的女儿! 温氏努力睁大了眼,看到女儿哭成这个样子,心都被扭成一团了。 “我的儿,你这是怎么了?” 赵宁月哭得更大声了:“娘,您得救我啊,那姚兰枝把薛良言送到监牢去了,府衙查出他铺子里少了十万两银子,现在追着女儿要债呢!” 她虽然哭,倒是半点不影响说缘由:“他们说了,如果我不给,就要把我关起来,还要游街示众!” 可惜温氏的脑子都快烧糊涂了,一时竟然没有反应过来。 只知道姚兰枝在作恶:“这个贱人!” 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什么:“多少?!” 十万两?! 她哆哆嗦嗦的,说:“她这是想逼死你吗?你哪有钱啊!” 赵宁月就哭得更大声了:“是啊,我哪有钱啊,娘,您得救我!” 温氏又愣住:“……我,我哪有钱啊?” 她死死地抓着女儿的手:“你不许给她,看她能怎么样!” 反正她都被送到家庙去了。 温氏当机立断:“你就说,都是,我做的!” 把事情都推到她身上来,她就不信,姚兰枝还能把她扔到监牢里不成? 儿媳妇要敢告婆婆,她就告姚兰枝忤逆! 她的身份可是天然的压制! 温氏耍赖倒是不用动脑子,可赵宁月更急了。 “现在府衙认准我了,他们说只找我!如果我不给钱,就把我关起来!” 温氏怒极:“她敢!” 她冷笑着,咬牙交代赵宁月:“你就跟她耗着,我看她敢不敢真把小姑子送进去!” 赵宁月眼泪扑簌簌地掉:“她真的敢!今日府衙的人都来了,说三日不给钱,要拿我问罪呢!” 她问:“娘,您难道要眼睁睁看着我被打板子进大牢吗!” 赵宁月声音都破了:“到时候我这辈子可就毁了!” 温氏只觉得自己脑瓜子都是嗡嗡作响。 她有些不太清醒,只咬着说:“可我,我没钱……” 这下,赵宁月彻底生气了。 她豁然站起身,质问:“您没钱?那上个月,您那一万两给谁了!” 那可是八万两啊,那么多的银子,都是温氏让人弄出去的! 但她可没见到钱,给了谁不言而喻! “娘,我也是您的孩子,您不能这么偏心吧!” 她眼圈红红的,温氏吓了一跳,却不是因为她哭,而是:“你,你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这孩子是疯了吗,赵林舟可是假死,万一被人听到怎么办! 赵宁月却豁出去了,不管不顾:“听到什么?听到您为了一个死了的儿子,连女儿都不管了吗!” 这话一出,温氏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 “你这个,逆女!你怎么能,怎么能——” 温氏气得浑身哆嗦。 赵林舟还没死呢,她可是亲妹妹! 怎么能这么诅咒她大哥! 可她一巴掌还没打完,就听赵宁月捂着脸,厉声说:“我为何不能?母亲可别忘了,如今该依靠谁!” 第67章 赵林舟狡兔三窟? 赵宁月的话,让温氏当头棒喝。 “……你什么意思?” 她本来就难受的头晕,眼下更觉得要了半条命去:“你是在威胁你的亲娘?” 赵宁月当时就凄惨一笑:“您也知道,自己是我的亲娘,是我在威胁您吗?” 她指着外面:“府衙的人都找上门了,要抓你亲女儿去坐牢呢!您却死守着钱财,为了那些钱,宁可毁了我的前程!” 赵宁月以前觉得,温氏挺爱自己的,可是现在才发现,跟她的儿子比起来,根本就不值一提! “你那两个儿子,一个灵堂跟人鬼混成了瘫子,后半辈子都完了!” “另一个儿子,为了个女人就要金蝉脱壳,现在他在外面风流快活,苦果都让家里承担了!” 赵宁月好恨啊,如果赵林舟不这么胡来,姚兰枝还不会这样发疯呢。 说到底,她不过是仗着府上如今没有了撑门户的男人,想要痴心妄想,吞掉安平侯府呢! “如今这府上,若是连我都进去了,那才是真让姚兰枝那个贱人如了愿呢!娘,您是打算在家庙里住一辈子吗?” 赵宁月控诉完了之后,又软了语气:“我若是没了前途,以后可就真没人可以救您了。” 软硬兼施。 温氏身体一晃,险些摔在床上。 这几日在家庙里,她已经度日如年。 尤其是眼下,她浑身难受,怀疑自己会不会死在家庙里。 而赵宁月的话,更让她觉得扎心。 “……好,我给你拿钱。” 她说着,又下意识去抓赵宁月的手:“我的儿,娘只有你了。” 她已经没有人依靠了,如果赵宁月都不管她,她该怎么办呢? 赵宁月听到她拿钱,微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只是才松了,就听温氏又问:“她怎么会要十万两这么多,狮子大开口吧?” 赵宁月脸上一僵。 姚兰枝的确没要十万,而是要的八万。 可她承担了这么大的委屈,自己扣下两万,很合情合理吧? 赵宁月想到这儿,又跟温氏道:“她如今只手遮天,我们也只能破财免灾。” 温氏也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恨得慌:“这个天杀的贱人,要这么多钱拿去买棺材吗!” 赵宁月的表情就更不好看了。 毕竟…… 要钱的人还有她呢。 赵宁月自己也被骂了进去,催促:“娘,如今解决了这事儿是要紧的,抱怨暂且收一收吧,等我出了头,再让她百倍偿还!” 温氏便是再不甘愿,可也只能认命掏钱。 但她也留了个心眼,跟人讲:“上次我来得匆忙,钱没带出来,都在我卧房床底下第三个青石砖下面,里面有个红木匣子,直接砸了锁便是。” 又期期艾艾的:“那可是娘半生积蓄,你且数着,多余的千万别落到其他人手中!” 赵宁月心中大喜,看温氏也多了母女温情,泪水涟涟的。 “娘亲放心,我必然会好好保管的!” …… 姚兰枝派出去的人,第二日一早才回来。 彼时姚兰枝才吃了早饭,听说人回来了,先屏退左右,才叫侍卫进来。 “查得如何了?” 进来的是个约莫二十出头的侍卫,名叫宋云,原先是哥哥培养的一名暗卫,侦查找人最是厉害。 只是他神情不太妙,姚兰枝就懂了。 果然,就听宋云说:“属下去寻了,只是没找到人。” 那座宅院,已经人去楼空了。 “那宅子里有长期生活过的痕迹,属下询问了下周围,说是四年前搬过去的一个富户,家中男人常年在外做生意,一月里回去几日,寻常只有女眷在家。” 一年前,府上添了个小公子。 那之后,男人回来的就勤快多了。 只是那当家的昼夜颠倒,总是跟邻居碰不上面。 偶尔才见一次。 最近一次见面,是在上个月。 这个月中,府上不知遇到什么事儿,仆从们急匆匆收拾了东西。 过了几日再看,已然人去楼空了。 “属下拿了画像,比对过了,那家男主子,是世子。” 姚兰枝就懂了。 她就说么,京中闹得这样沸沸扬扬的,安平侯府的名声都要臭大街了。 赵林舟不会完全得不到风声的。 他必然是知道安平侯府局势不妙,又怕会拖累到自己,或者外室的事情被曝光,惹出什么不该有的麻烦。 这才急匆匆地搬了家。 她问:“可沿着踪迹寻了?” 宋云点头:“都寻过了,只是……世子行伍之间,学得遮掩本事挺强。” 他将自己的痕迹都给遮掩了,连同他的外室跟孩子,都一并消失不见。 至于那些仆人们,也全部都被遣散了。 “属下这两日,多寻些人去找。” 只要人还活在世上,他必然会找到的! 姚兰枝嗯了一声,无声冷笑。 赵林舟现在必然是躲在一个暗处,偷偷监视着京中的动向。 可是他算错了一件事情。 他可以当阴沟里的老鼠,那娇妾幼子,难道也能忍受吗? 毕竟,由奢入俭难啊。 “广撒网,还有,让人做那个外室的画像,就说丢了东西,拿人捉赃。” 她倒要看看,这个阴沟里的老鼠,能躲到哪里去! …… 府衙给赵宁月规定的期限,是三日。 赵宁月磨磨蹭蹭的,直到第三日一早,才去找了姚兰枝。 那天从家庙回来后,赵宁月就撬开了她亲娘的卧室地砖,果然在里面找到了银钱。 只是清点过后,却有些失望。 那里面竟然还不到十万两,她的珠宝首饰倒是都没有带走,可那都是在库房入册的,要是贸然变卖,只怕会被温氏痛斥。 赵宁月不甘心得很,怀疑她娘在别的地方还有私房,可搜罗了一整个屋子,都没有发现。 她嫌弃钱少,就打上了别的主意。 这两日,她日日阵仗大得很,不是出去当衣服就是去当首饰。 不知情的,还以为赵宁月在侯府里受到了虐待。 到了这会儿,她抱着个匣子进了姚兰枝的小花厅。 见到了姚兰枝,眉眼一转,也不等对方说话,先啜泣一声,喊了一句大嫂。 “我把我的珠宝首饰都卖掉了,还将我娘的棺材本拿出来了,只是东拼西凑的,只有这么多。” 她为了取信姚兰枝,那一盒的钱里,除了大额的银票之外,还有些碎银子,甚至于连铜板都放了进去。 除此之外,还有些田产地契:“零零总总的,约莫有五万两——” 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人:“大嫂,我先给你这些,你能不能再缓我几日,且等我再凑一凑,看看能卖些什么,必然给你补齐了。” 眼下温氏那里搜罗出来的,给了姚兰枝,她可就剩不了多少了。 赵宁月为自己打算,如今府上乱成这个样子,她得为自己打算,能克扣一些就是一些。 先拖住了姚兰枝,让她去把钱给府衙。 至于后续怎么凑钱,那就慢慢来呗。 反正她是不打算再给了。 但赵宁月盘算得好,赵宁月却半点不接招。 她笑眯眯的,跟赵宁月讲:“无妨,想必鲁大人也不是那等不近人情的,你且将这些钱拿给他便是。” 赵宁月都傻眼了,呐呐说:“可是,可是眼下钱还不够,还是大嫂去替我说说情吧?” 她要是自己去官府,那岂不是还得签字画押? 到时候,她还怎么赖账啊! 赵宁月咬着唇,在姚兰枝面前装可怜:“我知道,之前母亲伤了您的心,可这银子到底是咱自家的,您又何必闹到官府呢?” 她娴熟的给人扣帽子:“咱们到底是一家人,您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府衙把我逼到绝路上吧?” 姚兰枝笑容不变,反问:“怎么是我逼你呢?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吧?” 赵宁月脸色一变,不待说什么,就被姚兰枝打断,继续说:“何况,我让你把钱给府衙,也是为了我们家里好啊。” 她说:“我拿你们当一家人,才要这么做的!” 赵宁月当时就想骂街。 这什么歪理邪说? 然后,就见姚兰枝笑容就变成了苦涩:“如今府上的情况,你也看得清楚。你二哥灵堂胡来导致瘫了,你大哥战死沙场棺椁也被雷劈。” “就连母亲……也因跟人胡来,被关在了家庙!” “如今我们府上,连个顶天立地的男人都没有,全靠我一个女人支撑着。” 她说着,就有点伤心:“我若是不掏钱给府衙,换家里一个好名声,府上又该如何维持下去呢?” 姚兰枝拿帕子沾了沾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跟人推心置腹似的。 “若是你大哥还活着就好了,他如今一死倒是痛快,可怜我一个寡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赵宁月听到她这话,脑子都要炸了。 她既想反驳,这些恶事都是姚兰枝故意为之! 又在听到她怀念大哥的时候,忍不住恍惚一下。 是啊,如果大哥没有胡来就好了。 要是赵林舟还在府上,姚兰枝一个女人,肯定不敢违抗夫君! 说到底,都是大哥犯浑,怎么能为了一个女人办这种缺德事儿呢? 如今坑害了家里! 她可要被大哥害苦了! 第68章 李氏母女来报恩! 赵宁月越想越气,下意识说:“可我大哥死了,我还是他妹妹,你也不能……” 但话没说完,就见姚兰枝摇摇欲坠,扶住了昏沉的头:“朱蕉,我头好疼……” 朱蕉连忙过来扶住了她,让姚兰枝坐下,回头眼神不善地看着赵宁月。 “三小姐,我家小姐好不容易好了一些,您就别来招她了!难道你想要逼寡嫂去死吗!” 赵宁月眼睛都瞪大了。 不是,这是谁逼谁去死啊! 她还想辩驳,姚兰枝也虚弱地摆手:“我先休息一下,你且下去吧。” 赵宁月恨恨地咬牙,却也知道从姚兰枝这里计划失败。 偏生姚兰枝还在后面提醒她。 “记得把钱送去府衙,鲁大人最是宽厚的,今日可是最后一日!” 赵宁月脚步踉跄一下,险些摔倒。 最后只能含恨去了兵马司。 无他,还钱。 在姚兰枝面前,赵宁月还能试图赖账,可是到了府衙,她只能乖乖掏钱了。 毕竟在官府,如果不老实的话,兵马司是真的会将她扔到大牢的! 八万两如数上交,鲁岳的眼都要笑得不见了。 他笑眯眯的,跟赵宁月讲:“三小姐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嘛。” 这哪儿是八万两银子啊,这分明就是他的功绩嘛! 哎呀,这安平侯府还是有好人的。 他乐呵呵地,给赵宁月的心口又扎了一刀。 赵宁月勉强一笑,说:“是我年幼失察,竟给大嫂闹出这样的祸事,她不怪我便是好了,我虽然当了衣服首饰,但能够给百姓做点好事,也是值得的。” 她要将这功劳揽到自己身上,又说:“我虽然还未及笄,却也知道百姓为重,他日府衙施粥,我愿前往,尽绵薄之力!” 鲁岳当时就啧了一声。 这安平侯府的三小姐,可是把坏心眼都写到脸上去了! 她拿这事儿去博一个好名声,却不能占他的功绩! 因此鲁岳想也不想,皮笑肉不笑地拒绝了她:“数九寒天,三小姐就不必前往了。” 他也不等对方多说什么,大手一挥:“行了,银钱既然已经还清,那这案子就结案了,三小姐也不必受皮肉之苦牢狱之灾,恭喜恭喜啊。” 听到牢狱之灾,赵宁月脸色一白。 又勉强撑着身体:“多谢大人。” 只是心里恨极,这老奸巨猾的老油条,竟然半点好处都不让自己占到! 她不甘心地走了,谁知道鲁岳还拉了个大地等着她呢! 赵宁月前脚出了兵马司,后脚衙役们就敲锣打鼓地,给安平侯府送了一块牌匾。 虽然比不上皇帝那块,但好歹是鲁岳亲自题字,写得也很直白:“高风亮节!” 百姓们看着这热闹劲儿,还跟着询问:“这是发生什么啦?” 也有知道内情的,跟着解释:“你是不是还没看府衙贴出的告示?” “兵马司门口刚贴的告示,安平侯府老夫人贪墨了儿媳妇的嫁妆铺子,贪了整整八万两!” “府衙断案,勒令她们还钱,结果那位世子夫人当真是大气,一文钱都没要!” “直接捐给了府衙,让他们代为赠与灾民,好让受灾百姓度过寒冬呢!” 他们解释完,围观的百姓们都忍不住咂舌:“八万两,就这么捐了?” “这算啥?之前她才捐了一百万两呢,要我说,这才叫达则兼济天下!” “虽是女子,比男人还强上几分呢!” 一群人夸赞,又鄙夷安平侯府。 “那老太太,就是杀了奸夫的那位吧?当真是个五毒俱全的祸害!” 一帮人骂骂咧咧,赵宁月站在人群里,羞愤的脸色涨红。 她上午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先去了钱庄存钱,谁知就耽误这一会儿,就听到这么多污言秽语。 那兵马司竟然跟姚兰枝沆瀣一气,这么大张旗鼓地宣告天下,以后她还怎么见人?! 相较于赵宁月的愤怒,姚兰枝倒是客客气气地将牌匾给迎进了门。 围观的百姓们一声声地喊她:“夫人大义!” “夫人当真是巾帼英雄!” 姚兰枝弯唇,声音温柔:“我虽是女子,也知道位卑不敢忘忧国,只是尽些绵薄之力罢了,不值一提。” 她越是这般,那些百姓们越是叹服。 就连前来送牌匾的衙役,也悄声感叹:“世子夫人这般的好人,可惜就是命不好,夫君早亡,婆家龌龊。幸好她能支撑起门楣!” 姚兰枝充耳不闻,跟人道谢后,还拿了赏银,让几个衙役们去吃酒。 结果这次,衙役们没有一个肯接钱的:“可使不得呢,夫人,您这般大义,我们拿着这个钱,良心上都过意不去!” 官府这边已经得了好处,外面又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他们可不能收。 一群人热热闹闹的来,又敲锣打鼓地回去。 于是不过半天的时间,整个南城都知道了,姚兰枝的大义之举。 当然,在府衙的告示被广而告之之后,更多的人也都知道了。 温氏跟她女儿,还有铺子掌柜当硕鼠的事情。 赵宁月老鼠似的钻进了房中,一路灰溜溜的,生怕被人认出来自己的身份。 待得回去之后,再让丫鬟一打听。 才知道她的名声竟然已经臭了! 赵宁月气得眼眶通红,盯着姚兰枝的院子方向,满眼恨意。 这个仇,她一定会讨回来的! 姚兰枝,给她等着! …… 姚兰枝倒是不知道,自己又被人给记了一笔。 鲁岳来送牌匾的事情她也没想到,对方倒真的是一个妙人。 有了这个牌匾,她名声愈发的好。 姚兰枝投桃报李,预备施的粥棚就设在了府衙旁边。 顶着姚兰枝的名义,但跟府衙的人相隔不远,倒像是一家的。 于是,那些灾民们除了感激姚兰枝之外。 也会多喊一声:“多谢鲁大人,青天大老爷!” 鲁岳对此也很满意,善因善果,吩咐下属们,日后若是这位夫人的事情,优先来汇报。 这位善心菩萨,可得拉拢好了。 姚兰枝结的善果不只是这一桩。 朱瑾过来回禀,说是李氏母女前来的时候,姚兰枝还诧异了一瞬:“是谁?” 朱瑾就提醒她:“是贺大的妻女,当日贺大暴毙,您顾念她们妻女无人照应,还给那李氏请了大夫。” 姚兰枝这才想起来:“原来是她们。” 贺大的女儿是个有主见有魄力的,不但敢杀了渣爹,还果决地给自己改了名字,随母姓叫了李窈窈。 先前朱瑾还来跟她回禀过,说是那李氏救了回来,在家养着身体。 今日来做什么? 她压着疑惑,让人进门,就见李氏给她磕头。 “小妇人谢过夫人的救命之恩!” 那日姚兰枝去的时候,李氏还在昏迷中,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还是后来清醒后,从女儿的口中知晓了真相。 她当时又后怕又庆幸又心疼,搂着女儿半日,泪珠滚滚。 李窈窈倒是一滴泪都没有掉,只跟她讲:“娘,以后都是好日子了。” 贺大那个畜生死了,以后她再也不用担心,她们母女继续过朝不保夕的生活了。 李氏抱着女儿又哭又笑,知道是姚兰枝替自己请大夫,心里记下了这个恩情。 不管如何,都是要报答的。 所以她能起身后,第一件事,就是来安平侯府谢恩。 姚兰枝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她:“不必如此。” 她认真说:“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你有个好女儿。” 如果不是李窈窈在公堂一跪,她也不会有那么直白的理由去帮忙。 说到底,还是李窈窈厉害。 李氏摇头,轻声说:“小妇人都懂得,夫人大善。” 这些时日,李氏也让人打听过,知道姚兰枝的事迹,既觉得佩服,又有些心疼。 这样一个女子,竟然能在虎狼窝里活下来,还不忘记救济天下。 当真是个菩萨一样的人物! 可惜,好人没好命。 她身份卑贱,帮不上姚兰枝的忙,唯有一点心意。 “这是小妇人绣的观音图,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这是她绣了三年的绣图,原本是拿来给女儿攒银钱做嫁妆的,但是姚兰枝的救命之恩,她只嫌这图不够贵重。 李氏小心地将图送上,姚兰枝看到那绣图之后,眼睛都亮了。 “这是你绣的?” 李氏点头:“是,上不得台面,让夫人见笑了。” 姚兰枝小心地捧着绣图,连声赞叹:“李夫人太自谦了,这可是观音绣!便是我绣坊里的绣娘,也少有这样的巧技!” “你这手法,与大家无异!” 姚兰枝爱才得很,看着李氏,又有些可惜:“夫人怎么不去绣坊里做工?” 这一手的绝活,不管是到了哪个绣坊,都得被争抢着要的。 怎么也不至于沦落到嫁给贺大这样的畜生吧? 李氏苦笑一声,若是别人,她倒也不会多说,但眼前是姚兰枝。 兴许是这些时日听多了姚兰枝的流言蜚语,而自己的夫君更是因为给姚兰枝泼脏水而死。 所以她看姚兰枝的时候,也有些惺惺相惜的感觉。 “不瞒您说,并不是我不去绣坊,而是不敢去绣坊。” 她强颜欢笑,眼底见了些泪:“贺大还活着的时候,我若去绣坊,女儿的安危就不保了。” 第69章 抓到那个外室啦! 她这答案,让姚兰枝愣了下,问:“这是何故?” 李氏吸了口气:“我原也是在绣坊待过的,可女儿出生后,我只去过一日。” 便是那一日,就让女儿发了高热,险些要了命去! 贺大不争气,她跟贺大,也是一桩孽缘。 这些是家丑,李氏寻常都遮掩,但眼下看着姚兰枝,倒觉得没什么不能说的。 “实不相瞒,我并不是正经嫁给贺大,而是卖给了他。” 李氏本名叫李连翘,原是蜀中人,自幼父母双亡,随着师父学习蜀绣糊口。 可是那年的龙翻身,死了好多人。 人都饿到去吃观音土,她会的绣技又有什么用? 师父被砸死在了屋中,她虽然侥幸逃得一条命,可却什么都没了。 连吃饭都没有银钱,更遑论买棺材。 但师父是她的亲人,她得让师父死后入土为安。 为了安葬师父,李连翘头插草标卖了自己。 “是贺大买了我。” 彼时贺大还没有染上赌瘾,也是诚心想寻个媳妇。 贺大家在京城,她会蜀绣,随着贺大来到京城后,也曾经在绣坊做事。 那是她过得最好的一段日子了。 可是好景不长。 第一次赌,贺大揣着买年货的钱。 回来后他输了精光,撒谎说是被偷走了。 然后有了第二次。 第三次。 她发现后,也曾经跟他争吵过,那时候她挺着肚子,还因此动了胎气。 当时贺大为了腹中儿子,也收敛了一些。 可是:“窈窈出生后,他嫌弃是女儿,光明正大地去赌!” 起先李连翘还在绣坊做工,可是女儿无人看管,险些被冻死在家里! 那之后,她被迫辞了绣坊,自己在家做些小东西,一面养女儿,一面养家糊口。 她没了稳定收入,日常只能靠着贺大。 贺大赌的越来越大,赢钱了就买酒吃,输了就回来打她。 她也曾想过跟府衙和离,但女儿还那样小。 为了女儿,李连翘忍了一日又一日。 那些日子,李连翘不愿再回想。 “他如今恶有恶报,我也算苦尽甘来。” 李连翘说着,眉眼也染了些希冀:“我这些年手艺不曾生疏,兴许还能再找个绣坊做工的。” 姚兰枝本就有心收揽,听到她这话,跟人讲。 “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名下有一家绣坊,正在招绣娘。” 今生归来,她的产业虽然没有如前世一般沦落到了安平侯府这群畜生的手中,可也在这几年里,几乎在下坡路。 赵家人从她的铺子里没少捞好处,她杀鸡儆猴,剩下那些掌柜们乖觉,已经来给她表了不少忠心了。 只是有些人用不得,姚兰枝预备大刀阔斧地整顿铺子,绣坊也是其中一家。 姚兰枝这话一出,李连翘欢喜之余,又有些忐忑。 “夫人若是肯用我,我必然尽心竭力!” 她跟人讲:“我头三个月可以不要工钱,您让绣坊掌柜尽管考验我,若是哪里不满意,可以随时撵我走,我绝无怨言!” 李连翘这几年都不在绣坊待过,虽然手艺还在,但到底心里没底。 何况姚兰枝还是她的恩人。 她真心实意的感激,姚兰枝则是笑着讲:“绣坊月例是有定数的,届时掌柜的自有考量。” 李连翘是个苦命的,但人品却好,不然也养不出这样的女儿。 姚兰枝心中满意,再看这幅观音绣,跟人说:“不过,我眼下却有一件事情要求你。” 她示意朱瑾去小书房的格子里取出了一张画。 画上朵朵莲花盛开,一角朱门红,日光洒下,莲花沐浴金光。 九朵莲花,蜿蜒下来,隐约可见一个佛字。 这是佛莲。 没等李连翘感慨着画工精妙,就听姚兰枝说。 “我需要你按着这幅图,分毫不差地绣出来,半月期限,你可能做得到?” 李连翘接过来画,仔细端详着,点头:“能。” 这绣线所需多且杂,只要配齐了绣线,她赶一赶工,必然没问题。 只是…… “夫人要的这么着急,可是府上有长辈过寿吗?” 姚兰枝弯唇,只说:“的确是长辈。” 但不是府上的。 而是,长公主。 先前,安平侯要回来打杀了温氏的时候,赵宁月曾经拿她当借口,说长公主知晓温氏的绣工厉害,已经说了要召见。 那并不完全是替温氏求情的借口。 长公主这辈子吃斋念佛,最是信这些的。 前世,她被关在府上成了一个废人。 而温氏母女,却因着长公主府的宴会,一飞冲天。 不但赵宁月才名远播,就连温氏,也因为一副佛绣,得了长公主的青眼。 姚兰枝今生本就要抢了她这一份机缘,这几日空闲也在画佛图。 她没有绣品的本事,原本是要在绣坊里寻一个可靠的绣娘。 谁知,今日就撞见李连翘这么一个绝佳的人选。 姚兰枝也不吝啬,跟人讲:“工钱一千两,李夫人,你可愿意接了我这一单?” 李连翘当时就唬了一跳:“一千两,这么多?” 便是用金线,也要不了这么多钱呢! 何况姚兰枝还管了所有的绣线与材料。 李连翘当时就推拒银子,她绣佛图本来就是拿手本事,姚兰枝才给了她一份做工的机会,哪好再要她的钱? 姚兰枝却掠过了她,直接将五百两银票的定钱先给了李窈窈。 “先前罗太医说,你母亲的身体虽然见好,却得好生养着。这可是她的救命钱,你且收好。” 李窈窈当时就接了钱,跟姚兰枝行礼。 “多谢恩人。” 李连翘还要说什么,见李窈窈收下,也跟姚兰枝行了礼。 “我定然竭尽所能,必不让您失望。” 这样的用心,姚兰枝送的人必然非富即贵,她定要拿出百分的用心,不让姚兰枝丢了面子! 送走了李连翘后,姚兰枝的心情也好了不少。 打瞌睡就有人送枕头,今生她不但要掐断赵宁月往上爬的路。 还要踩着他们,爬上去! …… 夜里起了风雪,风呜雪嚎里,姚兰枝难得睡了个好觉。 只是第二天一早,她才起了身,还没等吃早膳,就听丫鬟来报。 “小姐,宋云找到那个外室了!” 前几日,姚兰枝让宋云对外贴了画像,说府上丢了东西,要捉拿贼人。 姚兰枝说要捉贼,并不是空穴来风。 先前她盘点库房,就发现她的首饰丢了一些,且好巧不巧,还都是当初赵林舟嫌弃过的。 当时他说什么:“夫人戴这个不好看,不衬你,换下来吧。”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夫君嫌弃了难看,姚兰枝便没有再佩戴过,而是将首饰都存放在了库房。 所以,知道首饰丢了之后,姚兰枝一瞬间就想到了去处。 ——不是府上这两位,那就只能是府外的那位了。 果不其然。 因着她悬赏的银钱足够丰富,这两日不断地有人去找宋云提供线索。 线索真真假假,但是今日一早,宋云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那外室的新住宅! “宋云按着您的吩咐,直接硬闯了进去,将里面搜罗了一遍,果然找出不少您的嫁妆,其中有几样,就是咱们库房丢失的首饰!” 那外室当时就被吓得浑身哆嗦,又见家里被翻了一通,跟动了命根子似的,扯着嗓子喊来了左邻右舍。 有了人来,她终于敢放心大胆地闹了:“你们竟敢私闯民宅,你们这群强盗,我要报官!” 那些邻居们也好心的很,当场就拦住了宋云他们,先询问:“可是有什么私怨?” 宋云只一句话:“我是奉命来的!” 但奉谁的命,因为什么来,一概都不说。 那外室就哭得更厉害了,嚷嚷着要报官,偏生宋云还要激她:“那你便去,谁怕你!” 这下外室就更生气了,一群人将宋云他们扭送到了兵马司。 宋云不但不慌,跟着他们去兵马司之前,还使了暗号,让人回来给姚兰枝传信。 朱瑾沉稳,但听到这事儿也忍不住咬牙。 “眼下他们应当已经到了府衙了,宋云让我跟您说,搜遍了,没有世子的痕迹。” 她们是真没想到,赵林舟居然能玩这么一个金蝉脱壳,再跟人私奔的戏码! 要真是个男人,有本事跟姚兰枝和离,朱瑾还高看他一眼,当他是个纯不要脸的小人。 可他吃的用的都是夫人的,就连送外室的首饰都是夫人的。 当真是无耻至极! 相较于朱瑾的生气,姚兰枝倒是猜到了这个结果。 她无声弯唇,说:“没有也无妨。” 拔出萝卜带出泥,赵林舟他跑不远的。 再说了:“这不是已经逮住了一个嘛。” 她抚了抚鬓边的头发,起身:“走吧,咱们也去府衙走一遭。” 朱瑾轻声问:“咱们也去吗?” 姚兰枝便笑:“便是我不想去,府衙大概也得来请我。” 果然。 她话音才落,就听门口丫鬟来回禀,道是。 “兵马司来人了。” 也是巧了,这次兵马司来的差役,就是先前来给姚兰枝送牌匾的几位。 眼下见姚兰枝,也是客客气气的。 “世子夫人。” 姚兰枝温和跟人寒暄,问:“敢问几位差爷,过来可有事?” 第70章 双方来公堂对峙! 为首的那位连忙笑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您府上的侍卫说是凤命抓贼,眼下在公堂上呢。” 他乐呵呵地笑着,跟姚兰枝道:“您大抵是苦主,所以鲁大人想请您过去看看。” 说实话,方才那公堂上的鬼热闹,他也算是少见了。 兵马司这一大早的,就有一群百姓扭着几个壮汉进来。 告状的是个年轻妇人,哭哭啼啼地说贼人来家里当强盗。 而那个壮汉,看面相倒是个老实的。 鲁岳惊堂木一拍,他就直说了:“我不是强盗,草民宋云,只是奉了我家夫人的命令,找回她丢失的首饰!” 也不知道先前那么混乱场景,这个叫宋云的怎么还能在怀里揣了那么大一堆的金银首饰。 那会儿哗啦啦地倒了一地,地面都觉得亮堂不少! “这些全都是我家夫人丢失的东西,价值万金呢!” 那妇人一开始还气着呢,声嘶力竭地问:“你夫人是谁?凭什么污蔑我!” 宋云:“我家夫人乃是安平侯府世子夫人,姚兰枝。” 那当时就傻了眼。 她有些心虚,死咬着说东西是自己的。 再问就开始哭哭啼啼。 眼下府衙闹得一团糟,一个妇人,怎么那么能哭呢? 简直要把他们公堂都给哭淹了! 差役都撇了撇嘴,要是以前吧,说不定他真会觉得这妇人是苦主。 但是那宋云是谁的人啊? 那可是姚兰枝的侍卫! 这位夫人的人品,别人不清楚,难道他们还不清楚吗? 所以,要么这其中有误会。 要么,就是那妇人是贼,偷了姚兰枝的东西! 他无脑相信姚兰枝! 姚兰枝依旧是温温和和的脾气,轻声慢语跟人讲:“既是如此,我便随你们走一遭吧。” 她笑着,说:“劳烦差爷了。” 话说完,丫鬟就已经递过来了红封子,说是茶饮费。 “几位差爷过来辛苦,拿着吃杯茶吧。” 几个人不好意思要,被丫鬟笑眯眯的塞到了手里,互相对视一眼。 再看姚兰枝的时候,愈发的客气了。 “夫人您太客气了,也辛苦您走一遭,请吧。”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到了兵马司。 姚兰枝还没进公堂呢,先听到了里面嘶哑的哭声。 “什么丢了东西,你们这分明就是见钱眼开,想贪了我的东西,所以污蔑我!” 她哭的时候,仰头看向鲁岳。 不知是不是刻意,恰好露出一截修长的脖颈,还有那张梨花带雨的脸。 大早起的脂粉未施,是未曾雕琢的素净美。 且因着生过孩子的缘由,她眼波流转,虽然泪水涟涟,却看着更动人了。 寻常男人瞧见,都得多看几眼。 “大人,您要为民妇做主啊……” 她抽抽噎噎的,鲁岳倒是半点不被她的模样所扰。 只是问:“宋云,你有何话说?” 宋云表情也镇定得很,先前闷葫芦似的,这会儿倒是能有理有据地辩驳。 “既然是污蔑,那还请她拿出所有物的凭证。” 宋云冷笑:“既是你的东西,总要有个凭据吧?” 那外室被噎了下,又咬牙:“你这个强盗,私自闯进我家,将家里打砸一通,我还要给你拿出凭证?呸,好不要脸的东西!” 她说着,又指着旁边的邻居:“他们都能为我作证,你就是个强盗!大人,按着北越律法,该将他打板子收监关押!” 宋云半点不生气,甚至就连声音都不疾不徐的。 “哦,所以你就是拿不出证据,证明这些首饰是你的了?” 他只咬着这一点,那外室的脸都黑了:“你又能拿出来什么证据,证明这是你的?!” 她才说完就有点后悔。 正预备说点什么遮掩过去,就听外面有声音响起。 “我有证据。” 来的正是姚兰枝。 她迈步走进来,先给鲁岳行礼:“拜见大人。” 见到姚兰枝,鲁岳的态度还挺好的,先是让她免礼,又让人搬了椅子过来。 “论律法,您是一品诰命夫人,可坐着回话。” 姚兰枝再次道谢,坐在了椅子上。 更显得那外室低了一头。 外室满脸愤恨,想说什么,却见姚兰枝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自己! ……她竟然没有认出自己? 还是故意给她下马威呢! 姚兰枝没理会她精彩纷呈的表情,而是示意朱瑾拿出了嫁妆单子。 “今日是我的侍卫做事不周全,不过既然这位夫人问我证据,我这里倒是真有一份。” 朱瑾将嫁妆单子交给了差役,差役则是呈上了鲁岳的案头。 “鲁大人,今日这些东西,全都是我的嫁妆。” 鲁岳依言接过来,一一看过去,见单子上不但有名字,还有相应的物品形状,且下面都盖了府衙的章。 挨个都是过了明路的。 只是:“夫人是什么时候发现东西丢失的?为何先前没有报官?” 姚兰枝听到他的问话,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脸上也有了些愁容。 “回大人,并不是我不报官,只是这事儿,说来有些难以启齿。” “自我嫁进安平侯府,府上时常入不敷出,我便会当些嫁妆,好维持府上的生计。” “月前,我因操办夫君的后事,又开了库房嫁妆,想要当些首饰,谁知却发现,有几样值钱的东西不翼而飞。” “家中来往都是亲眷,我不愿将此事闹大,便悄悄地去查探,谁知这一查不要紧,才发现竟然丢了十几件,算起来,价值万金!” “我让侍卫贴了悬赏,有人前来递了线索,原想着私下解决的。只是我这侍卫做事太鲁莽,竟然闹上了公堂。” 她再次叹了口气:“府上名声这般,我实在不愿意再多生是非,今日闹成这样,实在非我本意。” 姚兰枝这一番话,倒是外面的百姓们再次吃了个大瓜。 一时竟然有些不消化了。 安平侯府外面看着镶金边的,结果内里竟然亏空到了要让儿媳妇卖嫁妆啦? 结果这嫁妆还丢失了这么多? 要说不是家贼,谁信啊! 鲁岳也迅速理清楚这其中的关节,看姚兰枝的模样,也不像是跟这个妇人认识啊。 这妇人还哭得这般凄惨,难道这里面有什么误会? 姚兰枝也轻声道:“我侍卫鲁莽,得罪之处,我先与你赔个不是。不过我也想问问,” 她这才给了那外室一个眼神:“这位夫人,你家里怎么会有我的嫁妆?” 姚兰枝看过来的时候,那外室第一反应就是先低头遮掩自己。 “我,这都是我买的!” 姚兰枝哦了一声,看不真切她的模样,问:“既然是买的,那可有什么凭证?” 那外室闻言,呐呐道:“我……我凭证丢——” 话没说完,就听朱瑾迟疑地喊了一声:“你是,表小姐?” 这下,就连姚兰枝也愣了下,问:“什么?” 她这才细细地打量那个外室,装作恍然:“……佩瑶?” 温佩瑶,温氏那个远方表侄女儿,逢年过节在家中打过秋风的。 姚兰枝先前就知道她的身份,但此时的她,不应当知道。 毕竟,谁会想到一个疑似偷东西的女人,竟然会是府上的远方亲戚呢。 姚兰枝恰到好处的疑惑震惊。 鲁岳也直了直身体。 “你们认识?” 他刚才还觉得两个人好像不认识呢,这一会儿就推翻啦? 姚兰枝应了一声:“回大人,的确认识,这位是我婆母的远方侄女儿,早些年曾经在安平侯府住过几年的。” 她解释来龙去脉的清楚:“不过,我出嫁之前,表小姐就已经搬出去了,去岁过年倒是来过一次,但她当时有些丰腴。” 说着,又细细地打量人:“佩瑶,十多个月不见,你嫁人了?” 她像是全然认出亲人的喜悦,跟人讲:“虽然你来府上的次数少,但婆母很惦记你,前段时间还说要给你介绍青年才俊呢——怎么嫁了人,也不见你跟府上递个请帖,家里总该为你预备些礼金的。” 姚兰枝这话一出,那几个邻居们倒是互相看了看。 ——不对啊,这个温夫人应该早就成婚了吧,毕竟搬家过来的时候,她的丫鬟可抱着一个孩子呢! 温佩瑶也瞬间白了脸。 她刚才刻意低下头,可还是被认出来了! 早知道这个强盗背后是姚兰枝,她就不该来官府的! 眼下被认出来,温佩瑶只能掐着掌心让自己冷静。 “是,才成婚不久,因是续弦,故而没有告知姑母。” 她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 反正姚兰枝一死,她嫁给表哥也是续弦。 不算撒谎! “那些首饰,就是我夫君买来送我的!” 姚兰枝哦了一声,问:“那,你夫君如今何在?” 温佩瑶转了转眼睛,面不改色地撒谎。 “他外出经商了,约莫半年才能回来。” 她越说越顺,又跟人讲:“我不知道府上失窃的事情,但是,东西既然丢了,您就该找家中的内贼。” 温佩瑶说到后来,还有些盛气凌人。 “我夫君花了银子买的,哪怕这东西真的是你的嫁妆,那也是你自己的问题!” “而你纵容仆从到我家里打砸,若是论律法,也该是表嫂你给我一个合理的交代吧?!” 第71章 给温佩瑶下套钻? 温佩瑶倒打一耙的功底,当真叫姚兰枝叹为观止。 她瞧着眼前眉眼凌厉的温佩瑶,淡淡反问:“你跟你夫君成婚,可过了府衙的明路?” 温佩瑶当时就一愣,咬牙:“自然是有的!” 姚兰枝便跟鲁岳讲:“大人,眼下看来应当是个误会。” 她这话,让温佩瑶一喜。 但没等她喜上眉梢,就听姚兰枝继续道:“我府上失窃,她夫君购买,如今我找不到贼人,只能劳烦大人调取下卷宗,找她夫君询问一二。” 鲁岳点头应声:“来人——” 温佩瑶惊慌失措,厉声道:“他去外地了!” 她脸色苍白,没想到姚兰枝竟然这样堵死她的退路! 这时候匆匆忙忙的,她上哪儿变出来一个夫君? 要是再被他们找到舟哥…… 念及此,温佩瑶愈发的慌:“他,他去了边关做生意,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的!” 姚兰枝只道:“人回不来不要紧,我的东西是在京中丢的,他自然也是在京中买的,找出他的过往踪迹,就顺藤摸瓜,就能找出贼人了。” 要是冷静的时候,温佩瑶必然能察觉她话中的陷阱。 但她现在被姚兰枝逼进了圈套里,慌乱之下,没能察觉。 她呼吸急促,一双眼来回乱转:“不,他,他不是在好路子上买的,你现在应该去找偷东西的贼,而不是抓着我不放!” 她当时就站起身:“我是苦主!大人,是他们跑到我家中打砸,您该审他们才是!” 凭什么要审问她,她才是原告! 相较于温佩瑶的色厉内荏,姚兰枝倒是平静的多。 当时就看着她,道:“表妹,我们不是在就事论事吗,你慌什么?” 鲁岳看着她这模样,也冷声说:“本官这不是在审问吗?” 他审问多了案子,也见多了人性。 眼下只扫一眼温佩瑶,他便知道这女人必然有猫腻。 因此,鲁岳拍了拍惊堂木,道:“你既然说这些赃物是你夫君所购买,那本官问你,你夫君姓甚名谁,祖籍何处,做的什么生意,铺面又在哪里?” 他一连串话问下来,温佩瑶险些站立不稳,她晃了晃身体,说话时却支支吾吾:“他,他……” 她心一横,道:“我不知道。” 这下,就连鲁岳都气笑了:“不知道?他不是你夫君么?” 温佩瑶心里发苦,她从哪儿编造一个现成的夫君出来? 她慌乱得很,最后又推翻自己的话。 “我们其实,并不是正经成婚的。” 她咬了咬唇。 不能让他们查到赵林舟,只能毁了自己的名声。 反正她的名声不值钱,得保住舟哥才是正经! 念及此,她把心一横:“我,我们只是露水姻缘!” 她这话一出,先前帮她的几个邻居,瞬间面面相觑。 他们没听错吧? 露水姻缘? 就连姚兰枝,都险些没忍住笑。 不愧是赵林舟的白月光啊,为了他的安危,竟然连自己的名声都豁得出去。 她可知道,今日这话一宣传,她这辈子都别想踏进侯府的大门? 姚兰枝冷眼看着。 就连鲁岳也没想到这个答案,眯眼看着眼前女子,问:“那,你的首饰,是哪一位露水姻缘给的?” 温佩瑶眼前一黑。 什么叫……哪位? 她是什么水性杨花的女人吗,从始至终她都只有赵林舟一个! 但眼下,这话她不敢说,深吸一口气,啜泣道:“我,我也不知道,我并不知道他的真名。” 这下,换成姚兰枝冷笑了。 “温佩瑶,你的意思是,有人送了你价值万金的首饰,你却连对方叫什么都不清楚。” 她盯着温佩瑶,问:“那我是不是可以猜,对方之所以送你首饰,其实并不是赠送给你。而是为了在你这里销赃?” 姚兰枝一句话,让温佩瑶脸色愈发难堪:“……不是!这不是赃物,是,是正经得来的!” 然而鲁岳已经猛地拍了惊堂木。 “大胆温氏!” 惊堂木啪啪响,让温佩瑶吓了一跳。 鲁岳沉声道:“你少在这里诡辩!今日若是你不能说出物品准确来源,那你便是窃贼!” “按北越律法,你窃取如此巨大的金额,当刑杖收监!” 温氏瞬间膝盖一软,跪在了地上。 “大人,我冤枉啊!” 她脸色发白,偏生旁边的朱瑾还在冷声道:“大人,肯定是她偷得我家东西!奴婢想起来了,过年那会儿,这位表小姐去府上拜年,曾经在我们院子里鬼鬼祟祟的,还躲着人走!” 温佩瑶嘴里发苦,她当时鬼鬼祟祟,分明是为了跟表哥偷偷欢好! 当时觉得刺激且痛快,毕竟姚兰枝占着正妻之位的名分又如何? 她这个外面的女人,甚至敢在姚兰枝的院子里,跟姚兰枝的夫君好! 当时有多痛快。 现在温佩瑶就有多害怕。 “我,我没有!” 姚兰枝则是满眼失望的看着她:“表妹,虽说自我嫁进来之后,就没见过你几次。但你到底也跟着老夫人长了几年,怎么出落成这么一个满口谎言的德行?” 她一提老夫人,外面围观的百姓们就想起来,那位老温氏是个什么德行了。 ——难怪啊,一个偷情杀奸夫的老太太,能养出什么好货色? 就连先前帮忙的几个邻居,也都纷纷远离了她。 “大人,我们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她哭诉说家中被打砸了,我们出于好心,实际上她才搬过来!” “对对对,我们真的不熟的!” 一群人跟远离瘟神似的,温佩瑶不可置信的看着这群人,百口莫辩。 “大人,真的不是我偷的,也不是我销赃的啊!” 可是那些人,显然已经认定了她的罪名。 就连鲁岳也拍了一下惊堂木:“温氏,既然你说不清楚,那就——” 话没说完,就见温佩瑶重重地磕了个头,急切道:“我,我说得清楚,这些首饰,是我表哥送我的!” 她这话一出,那些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姚兰枝直接打断了她。 “不可能!” 朱瑾也跟着道:“表小姐,你可不要泼脏水!你唯一的表哥,就是我们世子!” 温佩瑶的岁数,比赵林恒还大一岁呢,安平侯府唯一的表哥,可不就是赵林舟么。 鲁岳也意识到了什么,再看温佩瑶的时候,表情也不善:“你又在胡乱攀扯?” 温佩瑶急声道:“不,我不是在胡乱攀扯,这真的是我表哥送我的。他看我一个女子艰难度日,所以,所以就送了我这些首饰!” 她说:“表哥身边的侍卫都可以作证的!” 眼下这情况,若是她再说不出个子丑寅卯,就成了个水性杨花的贼寇了! 这样的名声,且不说日后赵林舟怎么救她,眼下她就得吃尽苦头! 温佩瑶声音急切,哀声道:“我真的没有撒谎,您去找他们一问便知!” 没等鲁岳说什么,倒是姚兰枝白了脸。 “你明知我夫君战死沙场,他的侍卫们也都没有回来!” 她当时就站起了身,指着温佩瑶,呼吸急促:“他清清白白地为国尽忠而死,你却这样污蔑他的名声!” 因为太过气愤,姚兰枝的眼圈都红了,哽咽:“且不说我们夫妻感情深厚,夫君日常做事都会与我报备。” “单说这些首饰物品,可都是我的嫁妆!你见过满京城哪个府上的人,会拿媳妇嫁妆随意赠人的?!” 她神情激动,温佩瑶更激动:“我没有污蔑,这就是表哥给我的!” 侍卫根本就没有死,就跟在赵林舟身边呢。 可是这话,她不敢说。 姚兰枝步步紧逼:“那你且说说,我夫君为何会赠你这些东西?就凭你这几年寥寥数次来家里,那稀薄的兄妹之情?” 她冷笑:“就算是有兄妹情,且不说这是我嫁妆,就说这是女子之物,他一个外男,送你这些,不是你污蔑他名声,难道还是你们有别的情意吗?!” 温佩瑶当时就跌坐在地。 “当然是……” 姚兰枝目光如炬:“是什么!” 温佩瑶却不敢再说话了。 只是背后,却一身冷汗。 她刚刚,差点就顺口说了出来,是因为他们早就背地里好上了! 不行! 她若是说了这些,这辈子可就完了! 温佩瑶死死地咬着牙关,只咬定了这句:“就是表哥送的!” 才说完,就被姚兰枝指着鼻子骂:“你口口声声说他送你东西,可你甚至连他葬礼都没有来吊唁!” 温佩瑶当时就呐呐:“我,我不知道——” 只是话才说到一半,就被姚兰枝打断:“满城都知我夫君为国战死,皇上还派了宁王前来吊唁,你敢说你不知?这般稀薄的情分,你还敢污蔑他送你东西?!” 温佩瑶心中叫苦,赵林舟虽然没死,却也受了伤,她当时在照顾赵林舟呢! 再说了,赵林舟还活着,她去吊唁,那不是在诅咒赵林舟吗? 可不等她辩驳,就听姚兰枝咬牙道:“说什么是他送的,我看就是你从府上偷的!” 第72章 姚兰枝是财神爷? 她含着眼泪,没有掉下去,满眼都是失望:“我原本想着,都是亲戚,即便是你偷了东西,也不该太过计较,毕竟你身为女子,名声最是重要!” “可是,你竟然污蔑我夫君的名声!他已经死了,且还是战死沙场,为国尽忠而死!我决不能放任他死后还被人污蔑!” 姚兰枝说到这里,直接看向鲁岳,又悲又愤:“大人,此女子先说已婚,又说是露水姻缘;赃物先说是旁人所赠,又污蔑到我夫君头上。此人言行不一,前后有损,还请严查!” 鲁岳点了点头,看着温佩瑶的眼神满是冷肃:“你还不从实招来?!” 这女子说话胡乱颠倒,谎话说得太多了,自己都圆不上了! 温佩瑶这会儿满心都是后悔。 早知道,她刚才就不该闹到府衙上来! 可是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她只能呐呐跟鲁岳道:“大人,您不要信她的话,我真的没有偷……这就是表哥送的!” 鲁岳只问她一句:“证据呢?” 他说:“赵林舟已死,他侍卫也一并亡命,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是他送的?” 温佩瑶眼前发黑,头晕脑胀。 姚兰枝步步紧逼:“大人休要听她的胡言乱语,她便是盗贼!便是为了我夫君的清名,也恳请大人,严查严办!” 温佩瑶死死的攥着衣服,腿上被掐出了血,号啕大哭:“大人,我虽然没有证据,可真的没有偷——” 她咬得满嘴都是血腥味儿,才勉强没说出赵林舟还活着的消息。 因为她清楚得很,一旦今天说了这事儿,那才是难以收场了! 鲁岳见状,也不多言。 “温氏盗窃,金额巨大,着责打二十大板,收监一年!” 令牌丢下,温佩瑶瘫软在地。 被拖出去打板子的时候,还在念叨:“不是我偷的,呜呜,表哥——” 板子噼里啪啦打下来,温佩瑶疼得嘶哑哭嚎,声声喊表哥。 到后来,就变成了。 “夫君,救我……”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只当她是疼得昏了头。 甚至还有人在揣测:“她不是说露水姻缘多么,也不知道喊的是哪个夫君。” “说起来,她搬家的时候可是抱着孩子呢,也不知道这孩子的爹是哪一个?” 一群人摇头:“那谁知道,怕是父不详吧!” “说起来,这家的家风可真差劲儿,那老温氏偷人杀情郎,小温氏风流水性偷东西,还真是一门都没有好东西!” 温佩瑶被打得几乎昏迷,听到这些话,更是羞愤欲死。 今日她为了赵林舟吃了大苦头! 还有姚兰枝! 这个贱人,今日之仇,等到她见了赵林舟,定要夫君给她报仇。 她要让姚兰枝百倍偿还,要把姚兰枝碎尸万段! 温佩瑶眼底的恨意太强烈,姚兰枝只是冷眼瞧着她。 当真是跟赵林舟情深义重呢,到了这个程度,都不肯说出赵林舟还活着的消息。 不过,无妨。 她就不信,赵林舟能坐得住。 毕竟他这么爱这个白月光心头好,不惜为了她杀妻害子。 看到白月光这么惨,阴沟里的老鼠也得爬出来! 被打完板子后,温佩瑶就被收监了。 鲁岳将那些赃物全部核对之后,就退还给了姚兰枝。 “本官已经让人去搜院了,若是再寻得夫人之物,也会一并退还。” 面对姚兰枝的时候,鲁岳的态度格外的好。 毕竟是才送了钱的菩萨呢。 而且她的命也太苦了些,家里一群中山狼,竟然连这种穷亲戚也要打秋风。 好在姚兰枝机灵,丢失的东西都找了回来。 还认清楚了一个穷亲戚的真实面目。 也不算吃亏。 姚兰枝弯唇一笑,行礼:“多谢大人,只是这些赃物我就不拿回去了。” 被温佩瑶用过的东西,她嫌脏。 但她说话时,依旧温温柔柔的:“还请大人将这些换成钱,一并赠与受灾百姓吧。” 她再施一礼,鲁岳眼睛都亮了。 “这些,也都捐了?” 这林林总总的可不少呢,加上先前给的那八万两,这都小十万啦! 姚兰枝应声,说:“正是,这些东西留在家里,不过是身上点缀,可给了灾民,却能让他们度过寒冬。孰轻孰重,妾身还是分得清的。” 听到她这话,鲁岳又感动又开心。 就连看着姚兰枝的眼神,都热切了不少。 哎呀,谁说这位世子夫人不好的? 她可太好了! 如果说之前,鲁岳看着她的时候,觉得这是一个活菩萨。 那么现在看着,就觉得她不只是菩萨,还是一个财神爷! 鲁岳有些不厚道地想,姚兰枝得多来几趟啊。 每来一次,他这就多一笔银子,虽然他自诩清正廉明,一文钱都不会私吞,全部都会用到老百姓的身上。 但是,这名声好啊! 慷他人之慨,得他的好名声。 这事儿,搁谁谁不乐意?! 鲁岳看着姚兰枝的目光,就更加的热切了。 “夫人不愧是皇上亲封的一品夫人,格局之大,令本官佩服!” 不只是鲁岳,就连那些百姓们,也都格外感动。 “前两日下雪,听说夫人跟官府一起在城中施粥呢,如今又捐了银子!” “是啊,她的成衣铺还捐赠了一批冬衣,让他们御寒,当真是活菩萨!” 那群人在外面也跟着高喊:“夫人当真是大义啊!” 姚兰枝听着一阵高过一阵的声浪,跟他们正经施了一礼,温声道。 “尽我绵薄之力,不足挂齿,只是,我也有私心。” 听到她这话,他们安静了一瞬。 姚兰枝则是叹了口气,神情里染了些凄苦。 她本就体弱,如今还在丧期,一身素净,显得人薄如纸片。 更添可怜。 “这贼子可恨,竟攀咬我夫君。可怜他尸骨未寒,就遭遇这等泼脏水。”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又说:“皇上早已赐下长明灯,我也时时上香,就盼着他在九泉之下得以安稳。” “我以今日功德,但愿夫君亡魂能安稳。” 姚兰枝这话情深义重,也让那些人动容。 “夫人放心,我们也去时时上香!” “必然让世子早日投胎,重新做人!” 一群人慷慨激昂,姚兰枝温声道谢。 低垂的眉眼里,满是冷意。 她要用这光正的名声,把赵林舟压死在阴沟里。 让他活着,却寸步都不敢踏到人前! 就连死,也得死在阴沟里! …… 姚兰枝上马车回府的时候,余光看到熟悉的人一闪而过。 那是赵宁月的丫鬟。 她装作不知,回府之后,就见赵宁月急匆匆地来了。 “大嫂!” 她着急忙慌地拦住了马车,姚兰枝扶着朱蕉的手下了马车,自顾往房中走。 赵宁月见状,又急匆匆地跟了上来。 “大嫂,我听说,您刚才把表姐关起来了?!” 这两日,赵宁月一直在盯着姚兰枝,想要从对方的身上找出点把柄,以及摸清楚她出行的路线规律。 谁知道丫鬟回来的禀报,让她天都塌了。 “你可知道,大……表姐曾经救过大哥的命?你就这么让她被打板子收监,她这辈子都毁了!” 她咬牙,质问:“难道你想让大哥在九泉之下都不得安宁吗!” 姚兰枝先将披风交给丫鬟收起来,又净了手。 一路只拿赵宁月的话当耳旁风。 赵宁月被她这么忽略,更加生气:“我在与你说话——” 话没说完,姚兰枝一个眼神看过来。 赵宁月当时就唬了一跳。 先前的气势,瞬间消散一空。 她瞬间心虚,又呐呐道:“我也是为了大哥着想,他活着的时候可是最在乎这个表妹的,你总不能让他死不瞑目吧?” 姚兰枝反问了一句:“所以你是说,你大哥的确偷了我的嫁妆,拿去送了他的表妹?” 她一句话切入要害,赵宁月脸色一僵。 “我,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怎么可能让大哥背负这个名声,那不是毁了他吗! 姚兰枝哦了一声:“所以,的确是温佩瑶偷了东西,我也没有污蔑她吧” 她问:“或者是,你对衙门的裁决不服,想要去衙门给她讨个公道?” 这话一出,赵宁月更激烈了:“我没有!” 她发现自己掉进了姚兰枝的语言陷阱里,又道:“大嫂,你不要歪曲我的意思,我是说,她是大哥的救命恩人!” “再说了,我们都是亲戚,有什么事情,不能私下解决吗?” 姚兰枝冷笑:“亲戚就能随便盗窃了?那敢情好啊,明日我便让我亲戚把安平侯府的祖宅跟田产卖了,到时候咱们也私了,如何?” 她慢悠悠道:“都是亲戚嘛。” 赵宁月被噎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朱蕉冷笑:“那请问三小姐是什么意思呢?那温佩瑶逢年过节来,只跟我们小姐打过一次照面,连声表嫂都没叫过,偷东西倒是挺顺手的!” “我们小姐若是连这个都得捏着鼻子自认倒霉,赶明寺庙里的观音菩萨都得换成我家小姐的像!” 她说着,又讥诮地笑:“三小姐这么善良,又挂念救命之恩,不如您去替她坐牢啊?到时候奴婢先出钱,把观音的像换成您的,保管宣传您的好名声!” 赵宁月当时就气急败坏,抬手就朝着朱蕉扇了过去—— “主子说话,有你这个奴才什么事情!” 第73章 今晚坐看狗咬狗! 但她才扬起了手,不等打到朱蕉。 就被姚兰枝一把攥住。 还有她警告的话。 “我的丫鬟,自有我来管教。三弟妹,管好你自己便是!” 姚兰枝眼底满是寒霜,赵宁月试图抽回手,却根本抽不动。 她这才发现,看似柔柔弱弱的姚兰枝。 竟然这么有力气! “放开我!” 赵宁月满脸愤怒,试图拽出自己的胳膊。 姚兰枝猛地收回了手。 下一瞬,赵宁月踉踉跄跄地往后摔,要不是她一把撑住了椅子,当时就摔倒了。 她不可置信地瞪着姚兰枝:“是她先对我出言不逊的!” 更何况:“她不过是一个丫鬟!你因为一个奴才,对我动手?” 就算姚兰枝再跟她不和睦,也是姑嫂,一个狗奴才而已,值当她这般?! 姚兰枝冷笑:“那也是我的丫鬟,轮得到你来管了?” 她只差指着鼻子骂了,赵宁月的脸上愈发挂不住,没等说话,姚兰枝已经下了逐客令。 “三小姐要是没事,可以回房了。” 赵宁月咬牙:“你以为我很想来吗?还不是为了我大哥!你好歹也是他的发妻,却连他的救命恩人都不放过,你不怕他夜半来找你吗!” 她话里满是怨气,姚兰枝嗤了一声:“我不做亏心事,自然不怕鬼。倒是三小姐你,这么在乎她,不如你去替她顶罪啊?” 姚兰枝嘲讽:“你替她认罪,她就可以出来啦。” 赵宁月脸色一变:“我凭什么替她认罪?!” 姚兰枝哦了一声:“是啊,我又凭什么替你兄长受恩?” 别说赵林舟跟温佩瑶是奸情而不是恩情,就算真的是恩情。 谁的恩情谁自己还,关她什么事! 赵宁月吃瘪,想说什么,又觉得自取其辱。 最后咬了咬牙:“好得很,我就多余管闲事!” 她气咻咻地走了,朱蕉鄙夷得很:“她也知道自己多管闲事啊。” 姚兰枝倒是弯了弯唇:“恐怕不是多管闲事。” 她如果没猜错的话,温佩瑶跟她应当有利益瓜葛,否则的话,赵宁月可不会这么上赶着过来的! 姚兰枝想了下,吩咐:“让人去查查,看咱们这位三小姐跟她有什么牵扯。”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 朱蕉很快就回来了。 这事情不算隐秘,且说起来,还是赵宁月自爆的呢。 ——刚才赵宁月被姚兰枝气跑后,回院子第一件事,就是让心腹丫鬟惊鹊去钱庄。 准确来说,是地下钱庄。 “三小姐在外放印子钱,但为了名声,她并没有自己放,而是让温佩瑶代为操持的!” 所以,赵宁月的丫鬟去了之后,对方根本不认账。 “她的丫鬟被赶了回来,这会儿三小姐知道自己的钱还是取不出来,气得在屋子里摔了不少东西!” 朱蕉说这话的时候,还有点不理解。 “好好儿的一个官家小姐,学什么不好,竟然跟着外人一起放印子钱,莫不是失心疯了吧!” 姚兰枝倒是不意外,赵宁月这人,贪得无厌却又十分好名声,所以什么脏事儿都是假手于人。 只是这次,倒是自食恶果了。 “暂且不管她,自有狗咬狗呢。” 知道赵宁月做的事情牵连不到她身上,姚兰枝暂且放在一旁。 转而与朱蕉交代:“晚上的时候,让宋云多带点守卫,暗中蹲守。” 朱蕉应声说好,又问:“可是要抓三小姐作恶?” 姚兰枝笑眯眯的,眼底满是冷意。 “不,咱们今晚抓狗。” …… 夜半时,更夫的梆子声敲响,悠长的声音从后巷传来。 “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一道影子投在窗户上,又飞速地吹灭了蜡烛。 室内陷入一片黑暗。 赵宁月吓了一跳,惊魂未定:“你说话就说话,怎么突然吹蜡烛?” 她拍着心口,不高兴地说他:“大哥,人吓人也是会吓死人的!” 窗外月光微弱,黑云压着天幕,男人的面容模糊。 声音警惕得很:“我身份不能见光,若是被人看到就不好了。” 赫然是早已“死去”的赵林舟。 赵宁月对这个大哥有些怕,不满也只能小声嘟囔:“你也知道不能见光,那你今夜就不该贸然来!” 她想起最近发生的事情,又忌惮又生气:“若是被姚兰枝发现你还活着,后果不堪设想!” “大哥,不是我说你,你就不该搞出假死那一套,自从你死后,姚兰枝就跟变了一个人一样!” “先是二哥出事,又是母亲出事,如今就连……小嫂子也进去了!” 她说到这儿,又有些害怕:“你说,她不会知道什么了吧?” 不然的话,怎么那么巧地查到了温佩瑶的身上? 赵林舟笃定得很:“不会。” 他摇头:“姚氏要是有那个脑子,当年就不会——” 话说到一半,他又顿住:“总之,她不足为据,我暗中查过了,都是巧合罢了。” 他一面说,一面看外面。 冬日风大,听声音都怀疑是人影。 赵林舟不敢多待,急匆匆跟人交代:“我今夜过来,是嘱咐你办一件事:明日你去府衙,就说那些首饰都是你送给佩瑶的,务必将她给救出来!” 赵宁月告状还没告完呢,突然听到这么一句,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什么?” 又骤然大了声:“你要我去替她顶罪?!” 赵林舟忙得捂住了她的嘴,眉眼里都是不耐烦:“小点声!” 他深吸一口气,跟赵宁月讲:“我不是让你去顶罪,你就说这些是我送你的,你看着佩瑶表姐可怜,所以给了她。再问,就说是你喜欢,所以我才背着你嫂子给了你。” 赵宁月当时就不干了:“我当时确实喜欢,可你也没给我啊!” 说起来这事儿,赵宁月还委屈呢。 那时候她看上了姚兰枝的头面,可姚兰枝舍不得给,后来赵林舟说什么? “那是你嫂子的嫁妆,不是你该戴的!” 结果呢,结果她这个亲妹妹不该戴,情妹妹就可以了? 就算是这些事情都不计较,毕竟她年岁小,又是亲妹妹,哥哥平常已经很护着她了。 可是,凭什么让她去给温佩瑶顶罪啊?! “你知不知道,我马上就及笄了,长公主已经回京,届时我还要去参加宴会的?” 她要是名声有损,还怎么崭露头角? 赵林舟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幻想。 “即便是公主宴会,你也未必就能入她青眼。何况庆儿离不开娘,便是为了你小侄儿想想,你就是受点委屈又怎么了?” 再说了:“你不会把事情都推到我身上吗?就说是我拿的,反正我对外都死了,她又不能找我对峙!” 赵宁月气得脸色涨红,这法子,温佩瑶都试过了。 根本没用! 先前姚兰枝说让她给温佩瑶抵罪的时候,她只是愤怒。 这次却是寒心。 姚兰枝再怎么样,那也是一个外人。 可是赵林舟不一样。 那可是她血脉相连的兄长! “你这是亲哥哥说的话吗?” 她咬牙:“为了他们牺牲我,你怎么不自己去?” 赵林舟也有些不耐烦:“我眼下不能见光!” 赵宁月更不耐烦,嘲讽地笑:“你也知道不能见光啊?当初要不是你非要假死,家里也不会乱成这个样子!” 她那时候就不同意赵林舟这个办法,可赵林舟被温佩瑶给迷晕了头,说什么。 “如今佩瑶身边离不得人,战场局势又不明,不借此机会假死,难道要儿子真的送命吗?” 她娘也是个糊涂的,心疼儿子,竟然答应了这么荒唐的计谋! 如今可好了,如果赵林舟不死,姚兰枝也不会这么猖狂! “你倒是在外面跟温佩瑶风流快活了,可怜母亲跟二哥,还有我,都被姚兰枝快逼到绝路上了!” “如今你不想办法帮我们,反倒还想把你亲妹妹给送进大牢?” “你别做梦了!” 赵林舟被她说得脸上挂不住:“你不要不识大体——” 话没说完,就被赵宁月一把拖推了出去。 “我不识大体,那你去找识大体的!” 她冷笑:“你看看,是瘫痪在床的二哥识大体,还是远在家庙的母亲识大体!” 她真是高看这个哥哥了。 “还有,温佩瑶拿了我五千两银子去放印子钱,这钱你若是不给我,我就把事情闹得再大些,让她名声更差!” 赵林舟当时就冷了脸:“你敢——” 话没说完,就听外面乱七八糟声音响起。 “快,捉贼啊!” 赵林舟快步闪身进了屋子,下一瞬,就见赵宁月的院门被踹开! 赵宁月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退,就见院门外,一群家丁们举着火把。 为首的那个,赫然是才从外面调回来的宋云。 赵宁月记得他,这人看着凶神恶煞,拳头如砂锅,能一拳打死一头熊! “……放肆!” 她厉声质问:“谁准你们夜半三更来踹本小姐的门!” 幸好赵林舟躲得快,不然就被发现了! 她心跳如雷,不着痕迹地看她哥,就见赵林舟正往内室躲。 赵宁月稍稍镇定,就听宋云抱拳拱手。 “对不住了三小姐,今夜府上进了贼人,方才属下看到他往这边跑了。” 第74章 哄堂大孝赵林舟! 宋云一边说,一面就要进来。 “三小姐,可否让属下检查检查,也好确保您的安危。” 赵宁月余光看到赵林舟的衣角,厉声拦着人:“放肆,这是本小姐的闺房,你一个外男敢进入,我着人将你乱棍打死!” 她话音未落,就见姚兰枝从外面走了进来。 声音温和得很:“三妹妹说的是。” 她拦开了宋云,走到赵宁月面前。 “我进去检查,总可以吧?” 赵宁月脸色涨红,拦着不让她进。 “深更半夜的,你进我房间也不行!” 哥哥还在房间里呢,这要是被抓到了,那可就完了! 虽然赵宁月跟赵林舟才吵完架,也觉得哥哥做事太让人寒心。 可本质上,他们才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赵宁月阻拦,姚兰枝哦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不行啊。” 没等赵宁月松一口气,就见姚兰枝抬手推开了她! 赵宁月一个踉跄,下意识尖叫:“你出——” 声音被她卡在了嗓子里。 风吹进室内,帷幔飘摇,随着吹拂。 室内,空无一人。 姚兰枝扫了一眼,目光落在了大开的后窗上。 窗户晃晃悠悠,风吹进来。 更冷了。 赵宁月后背都湿透了,快步走进来,咬牙道:“你现在都看到了?我屋子里只有我一个人!” 她双腿都是软的,倒是能随机应变:“你深更半夜带着一群人来我闺房,是想毁了我的名声吗?我还没出阁呢!” 姚兰枝皮笑肉不笑:“三妹好体力啊,寒冬腊月,开着窗户睡觉?” 赵宁月脊背一僵,强撑着道:“我嫌弃屋子里闷,开会儿窗户,难道也是罪过吗?” 姚兰枝摇头:“自然不是。” 她慢悠悠的:“三妹妹欢喜就好,只是当心贼人。” 刚才赵宁月的话,被她给还了回去:“毕竟你还没出阁,名声最重要。” 赵宁月汗毛都竖起来了:“……你威胁我?!” 姚兰枝笑容不变。 “哪儿能呢,提个醒罢了。” 她对着院子里摆了摆手:“那贼人应当还没走远,继续搜。” 只是走之前,到底多说了一句。 “天冷,三妹就别喝凉茶了,让丫鬟送些热的来吧。” 姚兰枝说完这话,也不等她回应,抬脚出了院子。 赵宁月霍然看向桌子上。 那里还残留着一盏姚兰枝放的灯笼,微弱的光勉强照亮室内。 灯笼的旁边。 是两个满水的茶盏。 ——那是刚才哥哥来的时候,她给哥哥倒得茶水! 姚兰枝,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 出了赵宁月的院子后,姚兰枝直接回了房。 宋云跟着她,轻声询问:“小姐,不搜了吗?” 刚才在院子里守着的时候,他们其实已经看到了男人的一角衣袍。 那人从后窗翻下来,因为动作太急,还崴了脚,弯腰的动作维持了很久。 哪怕捂着嘴,都能隐约听到一声闷哼。 宋云当时是想抓人的。 但是姚兰枝摆了手,所以他们才按兵不动,假装没看到。 姚兰枝弯了弯眉眼。 “嗯,不追了。” 穷寇莫追。 但是,可以提前布局。 “你带人,去一趟家庙。” 她要是没猜错的话,赵林舟必然会去家庙寻救兵。 今夜他们的对话,姚兰枝其实已经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为了白月光,赵林舟是真的豁得出去—— 当然,他豁出去的是妹妹。 如今妹妹不肯给他帮忙,赵林舟绝不会甘休。 下一个能被嚯嚯的,除了一个瘫痪在床的赵林恒,就只剩下他娘温氏了。 当真是,哄堂大孝。 这么孝顺的儿子,温氏一定会很高兴吧? 她掐着手帕,想了下,决定推波助澜一把。 “去家庙的时候,带上这个。” 姚兰枝递过去一样东西,宋云的表情凝重,沉声道:“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请小姐放心。” 姚兰枝满意点头,等到人走后,抬眼看了看天。 夜黑风高,正是好时候。 家庙里。 温氏被疼痛折磨的小声哀嚎。 昨天傍晚有个大夫过来看诊过,但敷衍得很,且用的药材都是烈性的。 温氏疼得受不住,虽然不再发热,但却感觉自己更疼了,好像疼得要死掉了。 她昏昏沉沉的,先是喊李嬷嬷,恍惚想起对方在监牢里。 又喊杀千刀的夫君,喊孝顺的儿女。 喊到最后,竟然真的有一双手握住了她的手。 “娘!孩儿不孝,来晚了!” 温氏借着昏黄灯光睁开眼去看,眯眼了好多次,却都看不清楚人影。 但声音却是熟悉的。 “……儿啊!” 温氏嚎了一声,感受着儿子手上冰凉,终于意识到这不是做梦。 “舟儿,快,你快躲起来,别让人发现了!” 她可还记得呢,这会儿赵林舟对外是个死人,决不能让人知道他还活着! 赵林舟让她不必担心:“儿子都安排好了,娘,您放心,姚氏那个贱人如此害您,儿子定要她血债血偿!” 他眼底满是恨意,到底是亲娘,如今被折磨成这个样子。 他绝不会放过姚兰枝! 他提起姚兰枝,温氏抓着他手的动作就重了许多:“杀了她,我要杀了她!” 她落到如今这地步。 都是姚兰枝害的! 她满腹怨屈,赵林舟点头:“我会的!” 他话锋一转:“娘,佩瑶被抓起来了,她不在身边,庆儿想娘都发热了!” 一听到自己的宝贝孙子出事,温氏瞬间慌了。 “庆儿,庆儿不能有事啊!” 又反应过来:“佩瑶不是跟你在一起吗,你有没有事?” 赵林舟摇头:“我没事,但是庆儿需要娘亲……” 他攥着温氏的手:“娘,当时我拿了姚兰枝的首饰,送给了佩瑶做应急。这事儿不知怎么被那贱人知晓了。” “现在佩瑶被牵连,府衙要重判呢!” 温氏瞬间慌了:“那,那怎么办?会不会牵连到你?姚兰枝这个贱人——” 赵林舟被掐疼,打断她的话。 “现在有个办法,您听我说……” …… 第二天一早,姚兰枝正陪着赵明澜写字帖,就见朱蕉来了。 回禀的却是:“府衙的人,请您过去一趟。” 姚兰枝出去见了差役,也没多问。 倒是差役主动跟她讲:“您婆婆去了府衙。” 吃了虎狼药后,勉强能下地的温氏,被马车送到了兵马司。 到了之后,她敲击鸣冤鼓,只说了一件事。 “姚兰枝的首饰,都是我拿的!” 她吃了药也病恹恹的,眼看着一口气上不来都能死在公堂上。 鲁岳觉得晦气,突然杀出来个主动投案自首的,还是姚兰枝的婆婆。 他只能让人去请姚兰枝。 姚兰枝听到她去,半点不意外,只说:“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差役倒是不觉得麻烦,还觉得有点对不住姚兰枝。 “这寒冬腊月的,倒是劳烦您也去折腾这一趟。” 折腾倒是不折腾,姚兰枝到公堂的时候,只可惜这里没个屏风遮挡。 不然她躲在屏风后面,还能吃个瓜子,看温氏唱戏。 可不是唱戏么,一嗟三叹的,调子还挺高亢。 “大人,我只问一句,一家人的东西,难道算偷吗!” 温氏仗着自己身体差,这会儿还歪在椅子上,问:“何况当日是姚氏自己允我拿首饰送人的,如今却矢口否认,我还要告她污蔑长辈,存心让我进大牢呢!” 她说着就开始哭:“这样的媳妇儿,我可要不起咳咳咳——” 因为情绪太过激动,于是一口气没上来,温氏就疯狂开始咳嗽。 姚兰枝就是这时候进来了。 “……婆母,您怎么来了?” 她适时吃惊,先红了眼眶:“您病得这样严重,是谁非要让您折腾一趟!” 温氏一把推开了她。 “姚兰枝,我不需要你假好心!” 她声音冷得很,格外无赖:“那些首饰都是我拿的,与我侄女儿佩瑶无关,你要抓,就抓我,让我坐大牢!” 姚兰枝恍然,声音都哽咽了。 “温佩瑶怎么如此狠毒?您都病成这个样子,她竟然还让人给您传信,这是想害死你吗!” 她一面高声喊人去找大夫,一面苦口婆心地劝。 “婆母,我知道您是一番慈悲,心疼孩子。毕竟那温佩瑶再如何,也是被您一手养大的。” “可是,她如今做错了事。今日偷到了我的头上,我倒是可以不追究,可若是她有朝一日偷别人家,又该如何?” “而且,她还攀咬我夫君!我夫君都死了,她竟然想污蔑夫君名声,说他们二人私相授受!” 温氏头昏脑涨,当时就反驳:“谁说她污蔑了!” 他们明明就是两情相悦! 要不是为了锦绣前程,儿子也不必委屈自己,捏着鼻子娶了姚兰枝! 可恨这姚兰枝,非但没有让儿子飞黄腾达,现在还让他们全家人都倒了霉。 姚兰枝就该去死! 但她还没骂出口,就被一道女声打断。 “姑母!您要为我做主啊!” 说话的是温佩瑶。 府衙传唤,她自然也被带了出来。 先前温氏句句都在为自己开脱,温佩瑶就垂泪做出委屈的模样。 但是现在,眼看她就要被刺激的说错话,温佩瑶才急忙打断。 “表嫂,我不知道您为何会容不下我,可东西真的不是我偷拿的!” 她毫不犹豫地指向了温氏—— 第75章 老夫人大限将至! “刚才姑母都说了,那些可都是她送我的!” 温佩瑶毫不犹豫地指控,就连温氏都愣了下。 记忆里,这位侄女儿是很乖巧懂事的。 怎么现在倒是迫不及待? 没等她细想,就听温佩瑶又哭了一声。 “姑母疼惜我的一片心意,竟然被表嫂这般污蔑,可怜我如今无依无靠,就要被你这样糟践吗!” 她说这话的时候,还恰到好处地露出了她的手腕。 那手腕上有一道疤痕,是生孩子的时候太疼,不小心打翻了丫鬟喂的水碗,割伤的! 也是这道痕迹,让温氏瞬间想起来。 她还有一个小孙儿呢。 庆儿才一岁,离了娘亲,可该怎么办! 她瞬间想起自己前来的目的,也跟着附和:“没错,这东西就是我送的!” 温氏直接承认了所有的罪名,只说:“我都来投案自首了,让府衙把我抓起来好了,也不用顾忌我是你婆婆。” 她轻飘飘地说诛心的话:“反正你早就想把我逼死了,我死了,正好让你没了眼中钉!” 这话太过恶毒,姚兰枝当时就身形摇晃:“婆母,可是温佩瑶威胁了你?” 她啜泣着:“我知道夫君死后您心伤难愈,公爹又将您赶到家庙,这段时间您受委屈了。” “但是,再如何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啊!” 她这话简直是火上浇油,温氏险些被气歪了脸。 但姚兰枝还没说完。 她对待温氏还能哄着,到了温佩瑶这里,语气冷厉。 “你先前说这首饰是相好所赠;拿不出证据就攀咬我夫君;到了如今,是觉得我夫君攀咬不成,所以转而妄图栽赃到我婆母头上吗!” “温佩瑶,我不管你用了什么手段,可我安平侯府的人不是死绝了!我绝不会放任你这么污蔑我家人的清白!” “今日我婆母被你蒙蔽,只是她年老体弱,可府衙的人不糊涂,鲁大人,恳求您秉公办案,对此奸恶女子,从严从重!” 温氏没想到自己这么一来,反而让姚兰枝的态度更狠了,当时就气得颤颤巍巍:“你这个小……” 话没说完,温氏只觉得眼前一黑,整个人都砸到了温佩瑶的身上! 这事情发生的太快,温佩瑶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温氏给压倒在地。 她闷哼一声,眼前满是星星。 姚兰枝惊呼的声音便是这时响起的:“婆母!” 她急急忙忙地去扶温氏,藏在袖子底下的手,掐住了温氏的穴位。 下一瞬,就见温氏骤然吐出一口血! 温佩瑶才爬起来,就被吐了一脸一身! 她尖叫一声,然而姚兰枝的声音已经盖过了她:“快来人啊,我婆母被温佩瑶气晕了!” 这话,差点让温佩瑶也气晕过去。 偌大的公堂上,因为这个变故,一片兵荒马乱。 姚兰枝的家丁们快步去请大夫,鲁岳也让人拿了藤椅来,扶着温氏躺了进去。 温氏一张脸面色如纸,被放在椅子上的时候,还闷哼了一声。 她眉头紧紧地皱着,显然是痛极了。 但就算是这样都没有醒过来,可见有多严重。 姚兰枝当时就急出了眼泪:“自从跟公爹吵架被送家庙之后,婆母就郁结在心,她身体本就不好……” 她说着,又怒视温佩瑶:“若是今日我婆母有什么不妥当,我安平侯府绝不会放过你的!” 温佩瑶花容失色,厉声道:“我姑母分明是被你气晕的,你凭什么攀扯到我头上?” 她恨恨的:“我还要状告你谋害我姑母呢,要我说,分明是你容不下婆婆,害死了她!” 可她这话,不但没有煽动起来周围百姓的情绪,反而让她挨了骂。 “你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连孩子生父都搞不清楚,还敢攀咬一品诰命夫人?” “满京城谁不知这位世子夫人出了名的贤惠,你又算个什么东西!” 都不需姚兰枝开口,自有人把话骂了回去。 温佩瑶脸色涨红,回头怒骂:“你们知道什么?一群瞎眼的东西!” 然后,就见鲁岳拍了惊堂木:“且跪好了!今日祸事查清楚之前,你还是犯人。” 温佩瑶还想辩驳,就被鲁岳一句话镇住。 “怎么,你想藐视公堂?” 温佩瑶就算是有八百个胆子也不敢,只是心里焦灼地祈求,温氏的身体无恙。 ——至少得把她先救出来,再出问题啊! 当然,要是那之后温氏能死在监牢里,到时候才有的纠缠呢。 可惜天不从人愿。 大夫急匆匆地赶来,给温氏诊脉的时候,公堂跟外面看热闹的全都安静了下来。 不过瞬息,大夫就收回了手,只是神情凝重。 “这位老夫人大悲又受惊,本就亏空的身体全都泄空了。” 他叹了口气:“准备后事吧。” 这话一出,姚兰枝当时就踉跄一下身体:“……婆母!” 她怆然泪下,竟站立不稳,哪怕有丫鬟扶着,也见身躯颤抖。 而后,满腔恨意地瞪着温佩瑶。 “我婆母这些年待你不薄,虽不是亲生,却也有拳拳爱护之心!” “可你是怎么对她的?让她一个本就病重的老太太前来替你抗罪命,温佩瑶,你简直就是个无耻白眼狼!” “我婆母再不好,那也是我的长辈。你如此坑害她,安平侯府从此与你恩断义绝!” 她说完,又哭嚎一声:“婆母啊,可怜你一片慈悲之心,却养出了这样一个忘恩负义之辈,如今更是被她害了性命!” 这般场景,就连鲁岳看了也于心不忍。 而后,重重地拍了惊堂木:“温佩瑶偷窃害人,暂时押解回监,等候发落!” 温佩瑶被架着带出去了,离得好远,还能听到她不断在呼号。 “我是冤枉的,姚兰枝,你这个贱人,是你害我——” 可惜这些话落在百姓的耳朵里,对她的厌恶更上一层楼。 姚兰枝只是啜泣着,让人将温氏抬上了马车。 “婆母,您千万要撑住啊……” 她哭哭啼啼的,哀声喊人:“夫君才离我而去,若是连您也没了,日后,日后儿媳就再也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 当真是闻者伤心,见着落泪。 温氏被抬回去之后,各种大夫流水似的来家里。 姚兰枝对外放了话,只说婆母受伤严重大限将至:“若是能回天有术地,侯府必重重感谢!” 赵宁月听闻她娘出事,第一反应就是姚兰枝做了手脚。 她恨恨地赶过去,先哭了一声娘亲,又厉声质问姚兰枝。 “你对我娘做了什么?!” 今早她虽然没有去公堂,可也让人打听了。 大哥那个蠢货,果然说动了她娘,前去给温佩瑶脱罪。 可是罪名还没脱,她娘却昏迷了。 一个昏迷而已,怎么就到了准备后事的地步了?! 赵宁月既害怕又愤恨,咬定了是姚兰枝做的手脚。 “姚兰枝,你害我娘,我必叫你偿命!” 她恨得眼睛通红:“我要去敲击登闻鼓,让皇上为我娘做主!” 可惜没等她去呢,先被许轻瑶给拦住了。 “宁月,你别胡闹了!” 许轻瑶一靠近,赵宁月就闻到了她身上的味道。 这段时日,她一直都在贴身伺候二哥,所以身上的味道也变得格外难闻。 自从上次去过之后,赵宁月就受不了那屋子的味道,再也没去过。 眼下许轻瑶一过来,赵宁月第一反应就是想干呕。 她下意识躲开了对方,往日里看许轻瑶还没有尊重呢,更何况是现在。 “给我滚开!” 她面对许轻瑶,态度愈发嫌恶:“你算个什么东西,凭你也敢挡我的路?!” 这下,就连姚兰枝也看不过去了。 “赵宁月!” 她沉声道:“她是你二嫂!你便是与你二嫂这么说话的?” 赵宁月冷笑,指着她们:“你们两个,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家里的祸害!” 以为她不知道呢,二哥出事,必然与这二人脱不开关系。 往日不想撕破脸,可如今,她娘都要死了! 赵宁月必须要给她娘讨个公道! 然而她想要走,却被许轻瑶给拦住了,嘴里还在软声劝慰:“宁月,你便是在气头上,也想想婆母,她如今还生死不明呢。” “何况大嫂也在找大夫,还请了太医来,说不定会有奇迹呢?” 她一说太医,赵宁月就想起了先前府上的罗太医。 这个太医还是院首呢,可要她说,必然是被姚兰枝给收买了,不然怎么她二哥会越来越严重? “请了太医又如何,恐怕也是跟你们沆瀣一气,想要害我娘的吧!” 她冷笑:“给我滚开,我今日就要去宫中——” 她说话时,一把推开了许轻瑶! 下一瞬,就见许轻瑶站立不稳,被她推得摔到了地上! 正是冬日,砂石硬得很,许轻瑶的手掌瞬间被划开,血痕浸湿了地面! 赵宁月被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一眼:“许轻瑶,你休想害我,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是故意摔——” 也是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 “哎哟,这侯府的三小姐,好大的威风啊。” 第76章 温氏后事怎么办? 来人穿着一个朱色宦官服,眉眼有些苍老,面白无须。 是宫里的周公公。 赵宁月骤然瞪大了眼,一颗心直直地坠到了谷底。 周公公…… 他怎么会来家里的?! 还偏偏是这个时候! 姚兰枝已经迎了上去,先示意丫鬟扶起了许轻瑶,自己则是跟周公公寒暄。 “公公怎么来了?” 她脸色也有些难看:“让公公看笑话了,这位太医来得刚好,可否先给我二弟妹包扎下手?” 周公公哎了一声:“应当的,应当的。” 那太医是个生面孔,显然不是以前来的每一位。 赵宁月再傻,也知道自己现在得罪人了。 也不知道刚才那些话,被他们听到了多少! 然而她怕什么来什么。 经过赵宁月的时候,那位太医不着痕迹地看了她一眼,表情不善。 偏姚兰枝这时候问了一句:“劳烦太医了,女儿家的手娇贵,二弟妹这样,不会留疤痕吧?” 那太医温和一笑,只是话里都带着刀子:“虽说我医术不精,但应当能确保二夫人不留疤痕。” 这话一出,赵宁月的脸彻底白了。 “太医,我方才的话,不是针对您……” 只是她话没说完,就见太医已经进了屋子,一面吩咐药童:“将我的药箱拿进来。” 却是直接忽略了赵宁月! 她一个官家小姐,往日里何曾被人这般下过面子。 可今日却是她咎由自取,她再看周公公,更觉得浑身打摆子。 “周公公,我……” 周公公温和的一笑:“这天还是有些冷了,三小姐怎得穿这样薄,还是早些回房去吧。” 说着,又跟姚兰枝道:“先前只听说府上规矩极好,怎么如今生母出事,三小姐倒像是无人教养了?” 姚兰枝的脸色凝重,温声说:“今日事出有因,三妹年岁小,日后府上会好生管教的。” 赵宁月当时就要翻脸,这个姚兰枝,竟然借机给她上眼药? 她都马上及笄了,还要用一句年虽小带过去。 今年及笄还会有人来相看吗! 但不等她说话,就见姚兰枝神情冷厉:“还不扶三小姐回房去!” 待得人被扯走之后,又跟周公公赔笑:“还请公公移步花厅喝杯茶吧。” 周公公见她这模样,心里倒是有了判定。 这位世子夫人的确是个好的,可惜,这位三小姐烂泥扶不上墙。 今日一看,还十分跋扈。 来之前,圣上还交代了他,毕竟是侯府老夫人出事,儿子死了,儿媳还捐钱,府上唯一一个还没出阁的三小姐,看看品行如何。 就算是给甜枣,也得有个人选不是。 结果他这才刚来,就撞见了三小姐打嫂子,这种德行,品行可见一斑了! 给甜枣要是给这种人头上,岂不是看她抖起来了? 周公公有了算计,面上笑容不变。 他慢悠悠地挥了浮尘:“咱家奉了圣上的旨意,知道老夫人出事,特意叮嘱要寻太医精心诊治。” 说着,又格外真心地加了一句:“世子夫人也要放宽心,说不定老夫人福泽深厚呢。” 虽说这天底下,就没有什么能瞒得过皇家的事儿。 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也早就传到了宫闱里。 但是,看在银子的份儿上,这位世子夫人又是一片孝心。 皇帝嫌弃温氏的做派,但看着姚兰枝即便这样都还一如既往的孝顺,又觉得很满意。 毕竟么,长辈可以缺德,但是小辈儿不能不孝。 所以在知道姚兰枝托了鲁岳去宫里请太医的时候,皇帝就一个念头。 这位姚氏的确没有辜负他的期望。 可堪女子表率。 于是,皇帝给了她面子,不但派了太医来,且还让自己身边的周公公跟着过来跑一趟。 以昭圣心。 姚兰枝明白里面的弯弯绕,心里腹诽了句,但面上还要感激。 “皇上洪恩,臣妇感激不尽!” 她啜泣着,又看了一眼温氏的院子。 “希望婆母能够平安无虞。” 可惜,这话显然是个奢望。 因为没多久,太医就出来了。 他给许轻瑶包扎完,就直接给温氏看了诊。 只是诊脉的结果么。 “世子夫人,老夫尽力了。” 但是,也确实无能为力了。 听到这话,姚兰枝的脸一瞬间苍白。 但还有些希冀。 “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吗?” 她满脸写着祈求,但只能是个奢望。 姚兰枝身形一晃,本就柔弱的身躯,显得愈发一张纸一般。 就连周公公也有些怜惜人了。 “府上若是有什么置办不及的,可以给皇上递折子。” 才死了一个赵林舟,如今老夫人也要大限将至了。 这府上还真是多灾多难的。 姚兰枝再次谢恩。 待得送走了周公公他们,这才抬手,擦了擦眼底的泪意。 而后,进了门去。 温氏就躺在床上,整张脸相较于先前,不知怎么的,已经浮肿了一圈。 姚兰枝当然知道为何。 准确来讲,温氏之所以会在公堂上昏倒,都是她的手笔。 昨夜她故意留了个口子,让赵林舟仓皇逃窜出去。 因为她断定,逃出去的赵林舟,会去再寻人求助。 她猜得是对的,知道赵林舟去找了温氏,姚兰枝便让人去布局了。 上次给贺大用的药,后来她旁敲侧击的,从罗太医嘴里套出来变种的方子。 只要控制好剂量,别说大夫了,就连仵作也勘验不出来。 正好拿来给温氏用。 但她只用了一点点,又与温氏身上的伤相冲。 所以,今日被她刺激之下,温氏才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她本来就强弩之末,如今被药物跟刺激这下双重推动,再加上前夜才请了大夫,吃的药物又杂。 如今温氏躺在床上,大夫跟太医都来过了。 但都没有验出来任何问题。 事情已成定局。 温氏,死期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收回了目光,再看向其他人的时候,眼睛里只有担忧。 “婆母怎么还没有醒呢?” 因为回天无力,所以太医也走了。 走之前,象征性地留了点药,只说能止疼,若是她这两日难受得很,就吃一点。 “若是寻常人是不能吃的,但她已经……” 太医叹了口气,人都要死了,少受点罪也行。 姚兰枝却没打算让温氏吃。 但人是要醒过来的。 不然这么无知无觉地死了,岂不是太浪费了? 姚兰枝眼圈还红红的,许轻瑶给她递了帕子,轻声叹气:“不曾醒来,只是方才哼哼了几声。” 大概是因为太医扎针的时候,太疼了。 姚兰枝闻言,咬了咬唇,跟人说:“事到如今,请公爹回来吧。” 毕竟她们可是小辈儿呢。 哪怕是再跳脱出五行中,那也是他的发妻。 许轻瑶跟她对视一眼:“也再请些大夫回来吧,万一有希望呢?” 姚兰枝抿唇一笑。 “你说的是,咱们总不能先放弃了希望。” 于是,二人分别行动。 先拨了人出去请老侯爷赵利平,又派了人出去,不惜一切代价,寻找能够救治老夫人的。 赵利平还没有回来呢,大夫倒是来了一波又一波。 只是流水似的大夫过来,不但半点用处没有,反而让老夫人吃了不少的苦。 到最后,也不知道是谁折腾的起了效果。 等到赵利平回来的时候,就听到在温氏的哀嚎。 “滚开,你们都给我滚开——” 温氏醒了。 可她又没有完全醒,神志不清,甚至看到谁就骂谁。 “你们休想害我,贱人,都是贱人!” 赵利平进门的时候,就听到最后一句:“你这个活王八!赵利平!” 原本还有些怜悯心肠的安平侯,瞬间止住了脚步。 他脸色发青,才要拂袖而去。 就见两个儿媳来了。 “公爹,您终于回来了!” 许轻瑶先抹了一把泪:“婆母她……” 才说着,就听到屋子里一声哀嚎:“都给我滚!” 然后,又有一股味道从屋子里飘了出来。 赵利平再也待不下去,急匆匆说了一句:“我还穿着道袍,不适合见俗人,我先回去换衣服!” 他一溜烟地跑了。 浑然不知道,室内的温氏,双眼紧闭,根本就没醒。 而她的旁边,站着一个口技少女。 …… 赵利平再换好衣服来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被收拾妥当了。 但是温氏还没醒。 姚兰枝还在旁边伺候着,这个大儿媳妇做事精心,赵利平满意得很。 看着她的时候,难得和颜悦色了不少。 “你母亲如今这样,辛苦你了。” 他对温氏满心只有憎恶,原本就打算过段时间杀了温氏。 可今日听到温氏要死了,还有点难过跟空落落的。 要不是温氏骂那一句“活王八”,说不定赵利平还真的要为这些年的夫妻情分掉几滴眼泪! 他满心厌恶,听姚兰枝询问。 “如今母亲的后事,不能让小辈来处置,儿媳的意思,公爹可要自己来?” 她这话一出,赵利平的眼神都亮了。 “全都交给我来?” 姚兰枝抿唇,点了点头:“账本钥匙都在三妹妹手里,公爹若是肯,我就让她直接给您送过来。” 赵利平当时差点忍不住笑容。 虽说他是男人不太合适管内院,可是这是他妻子的葬礼。 他过问一下也没毛病啊。 最重要的是,可以捞一笔银子! 姚兰枝看着他压不住的喜悦,无声弯唇。 她很期待,赵利平看到账本的反应! 第77章 赵利平的变脸术? 丫鬟去取账本的时候,赵宁月还以为自己丢掉了一个烫手山芋。 她当时就带着账本去见了姚兰枝:“大嫂,账本跟钥匙我给你送过来了。” 这段时间,她差不多将这账房留存的钱都给花完了,除此之外,相熟的那几家,也被她赊账了不少。 姚兰枝从她身上薅了那么大一笔羊毛,一想到八万两银子被迫给出去,赵宁月就觉得心里肉痛得很。 她当然要从府上找补回来! 所以就算是姚兰枝不来要账本,她也是打算找个借口给出去的! 这会儿她脸上还带着笑,半点都没有先前跟姚兰枝生气的不爽。 姚兰枝却没有接账本。 而是直接让人递给了赵利平。 “公爹,那就劳您操心了。” 姚兰枝这话一出,赵宁月当时就傻了眼。 “……父亲,您要账本做什么?” 赵利平虽然看不懂账本,但是却不允许别人忤逆他:“自然是管家!” 他哼了一声:“你母亲如今危在旦夕,我不回来主持大局,难道要你们毛孩子来么?” 赵宁月当时就慌了神儿:“父亲,您一个方外之人,不好接触这些俗物的,还是让大嫂来吧!” 让赵利平接手了,谁还往里补亏空啊? 结果赵利平却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 “你大嫂都没说什么,轮得到你质疑我?” 他不耐烦地让赵宁月出去:“去守着你母亲!” 他赶走了赵宁月,又拿着钥匙跟账本去了账房了。 没多久就炸了毛。 “……钱呢?” 账房为难地讲:“都被三小姐支取走了,如今家里一文钱都没有了。” 不止是没钱,甚至还在外面欠了一大笔呢! 赵利平当时就傻了眼。 这个逆女疯了吧,竟然支取走了那么多的银子。 最关键的是,家里都没钱了,他怎么捞钱? 赵利平气得让人把赵宁月喊来,质问:“你这才管家几日,就这般中饱私囊?钱呢,拿出来!” 赵宁月没想到她爹竟然这么不要脸,直接开口跟她要。 她抿了抿唇,先示意账房出去,这才轻声说:“父亲,不是我不给你,实在是这钱拿不出来。” 知道赵利平吃软不吃硬,她啜泣一声,跟人讲:“钱都被大嫂联合官府给骗走了!” “自从大哥犯蠢假死之后,姚兰枝就算计上了家里,想要吃我们安平侯府的绝户!” “她先害得二哥瘫痪在床,又污蔑母亲名声,这次更是借着温佩瑶的事情,坑了家里八万两!” “那些钱,都被拿去给了她!” 她一套连招下去,就连赵利平也迟疑了:“真的是她做的?” 赵宁月就神情激动:“那还有假吗?您用心想想,母亲跟您三十年夫妻,她可曾哪里对不住您么?” 赵利平回想了一下,好像他的印象里,温氏还算是知书达理。 “……那现在怎么办?” 赵宁月咬牙:“她手段了得,咱们只能暂且隐忍。但是她既然将管家权利交给您,那至少得先让她大出血!” 姚兰枝吃下去的,都得吐出来! 她压低声音,给赵利平出主意。 于是,姚兰枝才送走这父女二人没多久,就见赵利平去而复返。 “儿媳。” 姚兰枝施了一礼,就听赵利平道:“我听说,你将佩瑶告到府衙了?” 他说:“那孩子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你看在我面子上,跟她私下和解了吧。” 知道温佩瑶被关押,赵利平其实没什么心疼的,但是那到底是自己孙儿的母亲,为了小孙儿,他也得帮忙救人。 姚兰枝低眉顺眼:“原本公爹要求,我是不该拒绝的,只是这事儿恐怕我不能从命了。” 赵利平当时就有些驳回面子的恼怒:“怎么就不能从命?” 姚兰枝叹了口气,才说:“因为,皇上已经下令了。” 赵利平大惊失色:“……怎么会惊动皇上?” 这事儿,赵宁月可没跟他说啊! 姚兰枝轻声说:“公爹可知她犯了什么罪?” “她偷了我的嫁妆,先将此事栽赃到情夫身上、又栽赃给我夫君,最后还妄图栽赃婆母,婆母也因此在公堂气得吐血,才有今日性命之危!” “如今婆母时日无多,圣上得知此事,憎恶此女恶毒,已经亲自下旨,贬她为奴,流放千里,三代皆不可为官!” 这是周公公走之前跟她说的,目的是在给姚兰枝卖个好—— 温氏晕倒在公堂上,姚兰枝当时就让人去宫里请太医,当然也渲染了几句温佩瑶的可恶。 上次给周公公塞的钱起了作用,内侍瞧着没什么实权,可是在吹风这方面,无人能及。 所以,周公公状似无意地念叨几句。 就让温佩瑶打入地狱,再不能翻身。 姚兰枝这话一出,赵利平一颗心也沉入了谷底。 他当时就知道,完了。 且不说以皇帝对温佩瑶的厌恶程度,就凭流放为奴,不但温佩瑶这辈子不能进侯府的大门,就连她生的庆儿,也不能认她这个娘了! 不然,那就是害了庆儿! 赵利平权衡利弊的快,迅速地变了脸。 “既然是她罪有应得,那便是她的命了。” 不能救温佩瑶,但是钱还得要的。 毕竟这才是他的主要目的。 赵利平又道:“你母亲与我到底多年夫妻,葬礼需得大操办,送她风光一程,这你没意见?” 姚兰枝应声:“这是应该的。” 赵利平嗯了一声,说:“账上没钱了,你先垫上一部分吧。” 他眯眼看姚兰枝,表情里满是打量,声音倒是温和得很:“待得过段时日,家中有了盈余,再还给你。” 先让姚兰枝掏了银子再说,至于别的事情,等到温氏葬礼之后,再跟她慢慢算账! 姚兰枝点头:“公爹说的,我本应答应,只是,我也没钱了。” 没等赵利平笑呢,先听到这句,当时就愣住了。 “……什么,你没钱了?” 他才不信姚兰枝这鬼话:“你先前才收了八万两!” 那可是整整八万两啊,赵利平一想到就觉得心在滴血。 “你可知道,那是你母亲的棺材本?如今她都要死了,给她准备后事的钱你也不肯出吗!” 姚兰枝神情为难:“公爹可知道那八万两根本没过我的手,全都给了府衙?” “自从夫君死后,侯府祸事连连,那银子是拿来买我安平侯府名声的!” “母亲的事情,我也想管,可我如今实在是有心无力。” 赵利平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又问:“那,你嫁妆呢?就算是本侯借你的,总可以吧?” 反正他又不会认账,只要姚兰枝掏了银子,他就有无数的办法不认账。 结果姚兰枝又给他致命一击。 “我全都捐了。” 她不待赵利平发作,先红了眼圈:“公爹不在府上,可知百官来吊唁时,二郎做的事情?” 赵利平当然有所耳闻。 主要是太丢人啦,他儿子竟然跟男人在灵堂…… 结果害了自己! 当然,按着赵宁月说的,他二儿子是被陷害的。 只是,这姚氏看着柔柔弱弱的,真的有那么大的本事吗? 还有温氏那个奸夫的事情,满城的百姓不可能都被姚兰枝一个女流之辈给骗到吧。 苍蝇不叮无缝蛋,他这些年没在家,难保温氏是不是真的红杏出墙了呀! 他还在发散思维呢,就听姚兰枝继续道:“我不想让夫君死后,还被人玷污名声所以用百万嫁妆,给他在护国寺换了一盏长明灯。” 她眼神里满是坚定:“皇上因此嘉奖安平侯府,还赐了一块牌匾,日后长明灯在,夫君在地下也可以安息了!” 赵利平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 长明灯,长明灯! 那可是皇帝亲自赐的长明灯! 有这盏灯在,赵林舟还能光明正大地回到侯府吗? 那不就是欺骗皇帝吗! 这罪名可就大了,万一皇帝震怒,能害死全家! 退一万步说,那可是一百万啊! “……你就为了一盏灯,就这么捐了?” 姚兰枝含泪点头:“为了夫君的死后哀荣,值得的。” 赵利平也想哭了。 亏大了啊。 儿子活着,钱没了,这家里,以后恐怕真的要姚兰枝说了算了! 赵利平攥着拳头,几次想说什么,最终只问:“那现在,怎么办?” 姚兰枝装糊涂:“什么怎么办?” 赵利平咬牙:“你婆婆的葬礼,不能应付吧!” 不然他这就是鸡飞蛋打啊。 姚兰枝等的就是他着急。 闻言,轻声说:“其实,母亲的葬礼我也想过了,我名下有几个不赚钱的田庄铺子,卖了也能凑三万两银子出来,应当能让母亲风光大葬。” 赵利平当时就喜上眉梢。 但姚兰枝又道:“只是,若是没了这些,日后我手上就没了别的指望。” 赵利平锐利看向她:“你有什么条件?” 他就说姚兰枝不会那么好心,卖田产铺子,看来所图可不小啊。 他眯眼盯着姚兰枝,一双眼里满是打量。 果然,下一瞬,就听姚兰枝道。 “我只要您上一道折子,自请将安平侯的爵位,传给孙儿赵明澜!” 第78章 温氏被刺激死啦! 赵利平当时就怒了。 “我看你是失心疯了!” 他指着姚兰枝的鼻子骂:“我还没死呢,你就敢贪图我的爵位?怪不得宁月说,你是想吃安平侯府的绝户!” 他那会儿还觉得赵宁月说话有些夸大,如今才知道,女儿说的全都是对的! “好哇,你这个毒妇,你是不是早就算计好了,害小叔子害婆母,就等着这一步呢?” 他说:“我绝不会教你如愿的!” 相较于赵利平的愤怒,姚兰枝倒是平静得很。 甚至于,她的声音都没有半分高地,依旧平缓:“父亲这些年在道观住着,时日太久,那道观委实有些破了,我想与你重修道观,父亲意下如何?” 她慢悠悠的说:“除此之外,我听说您一直在找莫问道长,不巧,我兄长在边关,曾与他有数面之缘,据说莫问道长如今长生之术修炼得颇有成效。” 她看着赵利平的表情慢慢平缓,继续说:“过段时间莫问道长就要回京中,到时候,我可以介绍与您认识。”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是赵利平拒绝不了的诱惑。 他惊疑不定地看着姚兰枝。 就见她拿帕子擦了擦眼睛,轻声说:“明澜是您唯一的孙儿,又是咱们府上的长孙,是独苗苗一根,即便是您现在不给他,难道以后还会给别人吗?” 她看着人,推心置腹:“其实,我之所以想要替他争取到爵位,也是为了您着想。” “您是方外之人,诸多事情都不便出面,而婆母这么一去,日后我便得撑起这个家,若是没有个压得住的名分,要怎么跟外面的夫人交际,又如何撑起侯府?” 赵利平的神情慢慢平静下来,却还是硬声道:“可我如今,还年轻呢!” 他在外顶着侯爷的名字,谁见了都得对他客客气气的! 姚兰枝便道:“难道明澜袭爵,就会不认您这个祖父吗?” 她说:“何况,皇上念在安平侯府一门忠孝,还特意封我为一品柔嘉夫人,又赐夫君护国寺长明灯,日后他必然前程无量。” “有这么一个可以重振家风的儿孙,难道公爹不骄傲吗?” 赵利平彻底被说动了。 “可侯爷的俸禄……” 姚兰枝便笑:“难道以往,您所花销,抵不过那些俸禄吗?” 这话一出,赵利平就没话可说了。 是啊,家里哪次不是恭敬地奉上,尤其是姚兰枝嫁进来这几年,他过的简直是呼风唤雨衣食富贵的好日子! “那,你当真可以请来莫问道长吗?” 这是赵利平除了银子之外,最关心的。 姚兰枝点头许诺:“自然。” 赵利平当时就咬牙点头:“好,只是我该用什么理由写折子?” 姚兰枝叹了口气:“婆母挂念长孙,先前还念叨贺儿呢……” 她提起赵明澜,赵利平就懂了。 为了让姚兰枝放心,也证明自己一诺千金,他当时就大笔一挥,写了一封奏折出来。 当天下午,这封奏折,就送到了皇帝的龙案前。 不得不说,赵利平虽然当了这么多年道士,但奏折还是写得挺漂亮的。 在奏折里言辞恳切,说得老泪纵横,看得皇帝都有点感动了。 “当真是父母爱子计之深远,爱孙辈也不遑多让!” 他把奏折放下,一旁的周公公给他奉上刚好入口的茶水,看皇帝喝了一口,低眉顺眼地说。 “可怜天下父母心。” 皇帝也有些感慨:“当初这老东西去当道士,朕还嫌弃过,如今倒是看出来他的不容易了。” 发妻死了,儿子死了,他孤家寡人一个,写的奏折里,都带着点飘然远去的心酸。 说什么,自从儿子死后,就觉得意兴阑珊。 如今发妻大限将至,不忍孙儿年幼。 他便想替孙儿求个恩德。 提前让赵明澜直接承袭安平侯的位置。 至于他自己。 “老臣愿终老南山下,与发妻亡魂为伴,再不问俗事。” 皇帝看得还挺心酸,想了想,摆了摆手。 “罢了,既然他唯一的心愿,是想把孙儿安排好,那朕就准了他的奏折吧。” 反正这说到底,都是别人家的家事。 何况,这安平侯府最近破事儿不少,但是那姚氏先是捐了百万两银子,又以孝道为先。 看来这孩子也差不了。 皇帝还是很愿意成人之美的。 皇帝当时就让人写了圣旨,玉玺大印落下。 事情就此成为了定局。 安平侯府。 周公公带着圣旨来的时候,侯府内上上下下的跪了一大片。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圣旨夸奖话语繁复,最终只有一个意思。 “准安平侯府长孙赵明澜承袭安平侯爵位,钦此!” 话音落下,事情定音。 姚兰枝带头磕头拜谢,赵宁月当时就白了脸。 “不,凭什么!” 她厉声问赵利平:“父亲,您疯了吗?姚兰枝可是害了我们……” 话没说完,就被赵利平一脚踹到了地上。 “你这个逆女,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 他气急败坏地瞪着人,吩咐下人:“还不给我将这个逆女拉下去!” 周公公还在呢,回头再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赵宁月以后还要不要活了?! 下一瞬,赵宁月就被捂着嘴拖下去,赵利平则是赶紧赔笑。 “我女儿这几日病了,请公公勿怪!” 周公公不动声色看了一眼,弯唇:“自然,府上多事之秋,咱家理解。” 但是这几次见赵宁月,对方几乎都没做什么好事儿。 周公公掂量着,见姚兰枝带着孩子还乖乖地跪着,道:“小侯爷,接旨吧。” 从此后,赵明澜就是最小的侯爷啦。 赵明澜懵懵懂懂,但是乖乖磕头:“多谢皇上!” 然后小心地接过了圣旨。 这粉雕玉琢的小娃娃,瞧着还挺讨喜的。 他乐呵呵的,就见姚兰枝喜极而泣。 “太好了,我要去将这个消息告诉婆母,说不定她一高兴,就有救了呢!” 这模样,让周公公也动容。 这位柔嘉夫人,当真是赤诚之心。 他道:“咱家也去看看老侯夫人吧,皇上也很关心呢。” 周公公随着一同进去,就见姚兰枝小心翼翼地扶起了温氏。 温氏这会儿倒是清醒着,这次不是口技演的,而是真醒了—— 毕竟姚兰枝这两天,可是用了无数的大夫,来来回回地试了诸多的偏方进去。 不管是白天黑夜,都能听到温氏的痛苦闷哼。 这般情况下,再用各种药材催着,倒是真的让她清醒了过来。 可是,温氏虽然清醒,却是口不能言,只能发出嗬嗬的声响。 她甚至无法入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诡异的毒虫跟针刺入她的身体里。 以救命为由,让她遭受万蛊噬心的痛苦! 这会儿被姚兰枝捏着胳膊,温氏瞪大了眼,却只能嗬嗬两声。 且声音微弱。 姚兰枝抹了一把眼泪,欢喜的跟温氏讲:“婆母,您可听到方才的圣旨了?皇上答应了,让贺儿做安平侯!” 她捏着温氏的手:“我知道您最在意贺儿这个孙子,虽然夫君不在了,但是贺儿承袭了爵位,日后必然会将侯府发扬光大的!” “婆母,您放心,贺儿不会辜负您的希望的!夫君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您如今可开心了?” 温氏听到这个噩耗,如遭雷击,手艰难的抬起来,张牙舞爪到面目狰狞。 “嗬嗬,啊啊嗬——” 姚兰枝,你这个毒妇! 我儿没死! 你竟敢抢爵位! 她不断地挣扎着,可是都被姚兰枝死死的压制住。 脸上的眼泪落得就更凶了。 “婆母,我知道您放心不下贺儿,我会用心教导他的,必然让他成为国之栋梁!” “至于夫君,他也必然可以安心投胎了!” 听到她还敢提赵林舟,温氏愈发恨了:“啊啊啊——” 然后,室内就弥漫起了一股难闻的味道。 赵利平当时就变了脸色。 就连周公公也不着痕迹的往后退了一步。 赵利平见状,连忙邀请他出去:“公公,让他们给我夫人换个衣服吧。” 周公公顺着他的话出去。 但却没人给温氏换衣服。 姚兰枝松开了她,嫌恶地站起身。 声音倒是温柔的:“婆母,您别太激动,大夫说了,您不能激动的!” 温氏抬手想抓姚兰枝,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 “您安心地去吧,过不了几日,我就送赵林舟,跟你去地下团圆。” 她弯唇,眼里满是杀机。 “婆母,您看好不好啊?” 温氏手指一紧,啊啊叫了几声:“嗬,儿,舟……” 她艰难地叫着,姚兰枝推开她的手,慢慢低下头。 “我知道他还活着,衣冠冢也是我炸的。” 她弯唇:“他既然想死,我就送他一程。” “把他乱葬岗喂狗,您觉得如何?” 温氏眼睛几乎要从眼眶里爆出来。 “你,你——” 一个字说完,温氏骤然倒在了床上。 姚兰枝后退一步,帕子上辛辣的味道刺激了眼睛。 她身体一软,倒在地上。 “婆母,大夫,快喊大夫——” 赵利平还没走远,听到这一嗓子,就觉得不好,快步往屋子里去。 霎时间,就见狭小的屋子进了许多人。 而床上的温氏。 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第79章 姚兰枝被刺受伤! 温氏死了。 作孽了半生,到最后死的时候,满屋子熏呛的味儿。 就连赵利平都不愿意进屋。 但周公公还没走呢,他也得做样子,抹了一把实在是流不出眼泪的脸。 “凤娘啊……” 室内一片兵荒马乱,哭声喊声,到处都是乱糟糟的。 丫鬟去给赵宁月报的时候,她险些昏倒在地。 “你说什么?!” 刚才周公公来之前,她还去看过她娘呢,那会儿温氏拉着她的手默默地流眼泪,但好在还有一口气儿。 怎么这转眼之间,就天人永隔了! 赵宁月推开丫鬟,跌跌撞撞地冲到了温氏的院子。 待地看到床上已经被闭眼的人,一个踉跄,凄厉地哭了一声。 “娘亲!” 赵宁月如遭雷击,浑身都在发抖,哭着去抓温氏的手,丫鬟也去拦她。 “小姐,老夫人已经去了,您节哀啊。” 赵宁月哭了一阵,骤然回头,死死地盯着姚兰枝。 “贱人,都是你害死了我娘!” 如果不是姚兰枝,温氏怎么会落得如今凄惨身亡的下场? 她满眼恨意,猛然拔下了簪子,朝着姚兰枝的脖子就扎了过去! “我要你给我娘陪葬!” 这变故太快,就连姚兰枝也没反应过来。 颈侧被划出一道血痕,室内霎时响起尖叫声。 “小姐——” 赵利平也在这时候反应过来,一把将赵宁月扯着胳膊甩到了一边! 姚兰枝已经被丫鬟扶着,太医也急急忙忙。 “柔嘉夫人先坐下,让我来给您包扎。” 姚兰枝苍白着脸,惊魂未定,还记得点头跟人道谢。 倒是一旁的赵宁月,摔到地上,还想挣扎着起来去打姚兰枝。 “都放开我,我今日非要杀了这个贱人!” 她娘死了,姚兰枝也别想活! 见赵宁月状若癫狂,赵利平脸都黑了。 偏这时候,还有人在火上浇油。 周公公皱眉看着这情形,尖利开口:“咱家头一次见到世家小姐这般粗鲁犯上的!赵三小姐的品行,当真是府上教养的?” 赵宁月当时就白了脸。 她咬牙辩驳:“公公只说我犯上,难道没见我娘没害死吗?都是这个贱人——” 周公公冷声:“三小姐好霸蛮的脾气,咱家见识了。” 他也不跟人多说。 但话里的意思,已经足够让赵利平浑身发冷。 周公公可是皇帝面前的红人。 若是再跟皇帝面前念叨一下,万一让皇帝以为,是他们家家风的问题,到时候再波及了自己…… 赵利平当时就下了决断。 “都愣着做什么?” 他沉声道:“三小姐伤心过度,实心疯了,将她给我关去祠堂清醒,没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 到底是唯一的女儿,赵利平没有把事情做绝。 但是这责罚也够重了,毕竟温氏刚死,赵宁月就被拉去跪祖先。 但凡前来吊唁的人听到,都得掂一掂赵宁月的分量! 赵宁月更是惨白了脸。 “……爹?” 姚兰枝也苍白着脸,起身:“公爹,宁月她只是太过伤心,念在她年幼无知,别太苛责了。” 但在外人看不到的角度。 姚兰枝冲着赵宁月挑衅一笑:“三妹妹,你认个错,这事儿也就罢了。” 赵宁月原本回归的理智,因为她的笑容,瞬间烟消云散。 她整个人都气得发抖,指着姚兰枝骂:“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你这个害人的——” 话没说完,就听“啪”的一声。 赵宁月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都起了血红指痕。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赵利平。 听男人中气十足地骂:“你这个逆女!还敢顶撞你大嫂?给我把她拖下去!” 说着,又防止她再说出什么惊世之语。 “给我堵上她的嘴,绑着扔祠堂!” 他决不能让赵宁月连累自己! 赵宁月就这么被拖出去了,姚兰枝摇晃了下身体,血痕透过纱布,湿了一片。 周公公的关切倒是真心实意。 “柔嘉夫人,万事以身体为要啊。” 姚兰枝感激的跟人道谢,又迟疑地看向赵利平:“三妹自幼娇生惯养,祠堂太冷……” 赵利平当时就摆手,皱眉:“你不用给她求情,就让她在祠堂跪着反省,谁也不许送炭火衣服,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他这态度也是给周公公听的。 周公公不置可否,只道:“时候不早,咱家既然已经传召,就先回去了。” 他让府上的人不必相送,又跟姚兰枝道:“若是侯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都可以递折子去宫里,圣上仁爱。” 就算看在银子的份儿上,皇帝最近待她也还有些宽容的。 姚兰枝再次道谢。 等到周公公走后,赵利平也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这屋子里,太味儿啦! 姚兰枝也由着丫鬟搀扶出去,下人则是给温氏收敛尸骨。 赵利平本来是想走的,但又想起一桩紧要的事情,站住脚步。 “你母亲的后事……” 姚兰枝闻弦歌知雅意:“铺子卖得急,我先压在典当铺,抵押了一万两。” 她示意丫鬟将银票递过去:“公爹且先用着。” 赵利平当时就皱眉。 才一万两? 但不等他发难,就听姚兰枝又道:“眼下母亲新丧,事出紧急,儿媳有一件事,不知当说不当说。” 赵利平皱眉让她讲。 就听姚兰枝道:“母亲先前与我讲,她留的私房钱约莫有十万两,上次三妹都取了出来,她手里应当还有一些。我想着,能不能由父亲出面,让三妹拿出来一部分,就当是我们儿女凑一凑的。” 她言辞恳切:“至少,让母亲风光大葬。” 听到这话,赵利平先是一喜。 他就知道温氏有不少私房钱呢,十万两,这么多! 但捕捉到关键词,又黑了脸:“……你是说,宁月取了十万两?!” 她不是说,温氏手里的钱有六七万,她还卖了自己的体己,才凑够的吗! 姚兰枝表情无辜:“当日跟着的下人都知道啊,父亲不知?” 赵利平当然不知道。 毕竟赵宁月告诉自己的是,因为姚兰枝步步紧逼,所以她把自己身上都花干净了。 结果到头来,她一分钱没出,还私藏了温氏的钱? 很好,这个女儿竟然是个谎话连篇的! 这么多银子,他还是温氏的夫君呢,这钱怎么也得有他一份儿吧! 赵利平心中有了计较,沉声说:“我知道了,这事儿交给我便是。” 这个逆女竟然敢骗他,亏得他刚才在周公公面前还维护了她。 这些钱,她必须得给自己吐出来! 赵利平就这么急匆匆地去了,甚至于因为太着急要银子,就连温氏都没再多看一眼。 姚兰枝无声弯唇。 财帛动人心,就是不知道,这份父女之情,能抵挡得住多少诱惑? 因着姚兰枝受伤,她光明正大地歇着了,只留名兰苑那边手忙脚乱。 一概过来询问的事情,都被朱瑾一句话给挡了回去。 “夫人受伤了,暂且不能理事,老夫人丧事,已全由老侯爷全权接管,你们只管放心去找。” 下人们也没经历过这场面,哪有男人管家的? 但这侯府出的变故太多,也没见过小姑子要刺杀长嫂的呀。 一群人面面相觑地去了。 没多久,许轻瑶就来了。 “大嫂怎得伤得这样严重?” 许轻瑶是真心实意的关心,听说温氏死了,她为了名声过去看了一眼。 但是听说姚兰枝也受伤,连礼节也不顾了,急匆匆就带着丫鬟来了。 姚兰枝见她这模样,弯了弯唇:“不算严重,我躲开了些。” 她当时之所以不躲,就是做给周公公看的。 当着御前的人还敢行刺长嫂,赵宁月这辈子是彻底完了。 她如果猜得不多,过不了多久,宫里就会有申斥的旨意传来。 民间的流言,不足以毁掉赵宁月,她这么野心勃勃地往上爬,姚兰枝自然要打蛇打七寸。 将赵宁月所有的念想都毁掉,让敌人再无翻身的能力。 这一波她不亏。 她觉得不亏,许轻瑶却有些不赞同。 “长嫂先前劝我的话,如今自己倒是忘了?” 不管是什么,都没有自己的命重要! 姚兰枝当然没忘,只说:“如今我不是好好地在这儿么。” 她又问:“二郎如何了?” 母亲死了的消息,得让赵林恒知道啊。 不得不说,在这种事情上,她跟许轻瑶还真是心有灵犀。 听到姚兰枝询问,许轻瑶轻叹一声:“夫君执意要下床,我一个看得不甚,他竟摔了下来。” 她那会儿故意刺激赵林恒,看他嘶吼,却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 最后整个人都栽倒在地上,正好在他自己的污秽里。 直到他快要憋死,许轻瑶才带着惊恐,哭着往外喊了句:“快来人啊!” 府上伺候赵林恒的人,是换了一批新的,原本跟他就没有任何感情,都是糙男人,伺候人也没轻没重。 这次见他这般邋遢,更是没了耐心。 等到将人给重新弄妥当放到床上的时候,赵林恒已经因为太疼,而疼晕过去了。 许轻瑶心中快意,眉心倒是散不开的愁:“过两日吊唁婆母时,希望夫君能撑住吧。” 第80章 姚兰枝的连环计! 不知外面是不是隔墙有耳,许轻瑶话说得十分含蓄。 传递出来的信息,已经足够姚兰枝听懂了。 “你也受委屈了。” 这话却是真心实意。 许家的变态规矩,姚兰枝是有所耳闻的,许轻瑶能自己想开,都已经是置之死地而后生了。 只是为了不回到许家,她不得不忍受着,让赵林恒暂且活着。 姚兰枝想了下,跟人道:“后日亲戚们上门,我身上有伤不便招待,届时还需要你多多费心。” 本来是想着,趁着过年前走亲戚,让许轻瑶多多从宗族里面观察一下,好过继子嗣。 谁知温氏这一死,倒是能提前相看了。 怎么不算是因祸得福呢? 许轻瑶明白了她的意思,感激道谢。 “多谢大嫂,我会尽心竭力的。” 她二人在说话的时候,就见朱瑾匆匆地走了进来。 “小姐,祠堂那边出事了!” 准确来说,是赵宁月跟赵利平打起来了。 先前姚兰枝的话,让赵利平愤恨不已,那么多的银子,凭什么赵宁月自己私自藏着? 她一个没及笄的小丫头,拿那么多钱,不知道将来被谁给骗走了呢!? 所以赵利平去了之后,先是恐吓她,说什么:“今日你当着周公公的面说那些话,若不是为父极力从中周旋,如今你这些事情,都要传到皇上耳朵里了!” 赵宁月被扔到祠堂之后,没多久就脑子清醒了,回想自己先前的行为,也觉得不可思议。 她是疯了吗,居然敢当着周公公的面动手! 她正在懊悔呢,听到赵利平的话,虽然知道自己这个父亲也不是什么负责的,但能帮她想到这些,已经算是周全愣了。 所以,赵宁月还客客气气地跟赵利平行礼。 “女儿铭记在心,也请父亲放心,我必然不会再犯糊涂了!” 这个错误,她若是再犯,那才是不要命了呢。 谁知赵利平给完甜枣,就露了庐山真面目。 “如今你母亲去了,日后这府上,你一个未及笄的女儿家,为父实在是不放心。” 他说:“你暂且忍耐一段时间,为父写信回去,让你祖母回京来替你撑腰。” 眼见得临近过年,二弟虽然在外放不能回来,但他母亲却是能回京的。 赵宁月自幼在他母亲身边长大,都说隔辈儿亲,虽然被惯坏了,但他母亲回来后,也能有个照应。 赵宁月当时就喜上眉梢。 却听赵利平话锋一转。 “我听说,你母亲的私房钱,都被你拿去了,是吗?” 他温和得很:“你母亲骤然去世,府上一文钱都没了,到底夫妻一场,为父想给她风光大葬。” “你身为女儿,也该尽尽孝道。” 赵宁月瞬间愣住,又回过味儿来。 怪不得赵利平突然对自己这么好呢,原来是为了她的钱,来给她画大饼啦! 赵宁月不吃这一套。 起初只说自己没钱,还能委屈跟人讲:“钱都被大嫂拿去了。” 谁知赵利平软的不行来硬的。 “可我怎么在你房中,搜出了三万多两的银票呢?” 得亏他留了个心眼啊,来之前先去赵宁月的房中搜索了一番。 那些珠宝首饰,简直让他咋舌。 这个女儿,居然这么富有! 赵宁月当时就傻眼了。 “……您说什么?” 她没听错吧,她爹去她房中干什么了? 偷银子? “父亲,那是女儿的闺房,您怎么能随意乱闯!” 赵利平说我也没乱闯啊。 “我就是事急从权,都是为了你母亲。” 赵宁月登时就跟他翻了脸:“不问自取是为偷!” 她气得红了眼:“那都是母亲给我的体己钱,你还给我!” 到了嘴的鸭子,赵利平怎么可能让它飞了? 于是争夺之间,父女二人直接翻脸。 等到祠堂里面传来女子的哭喊跟男人气急败坏的呼号时,下人们才觉得不对劲儿。 待得急匆匆的进去,就见这父女俩竟然不顾形象的打了起来! 下人们没了主意,一面将人拉开,一面去请姚兰枝。 结果姚兰枝只顾看热闹。 听到朱瑾回复,只说:“这事儿,叫我怎么好管呢,我只是个小辈儿。” 她叹息:“可见人拉开了?” 朱瑾说已经拽开了人:“三小姐受了点伤,老侯爷的脸上,也有几道划痕。” 一看就是指甲挠出来的,看着格外的狼狈。 姚兰枝险些没忍住笑容,轻咳一声,掩饰。 “太医还没走远吧,请人回来,给他们看诊吧。” 说着,又道:“找个腿脚快的过去,务必要将情况说明,让人快点回来。” 朱瑾瞬间了然。 “奴婢这就去!” 于是,太医的马车才走到朱雀大桥,就被侯府的下人给追上了。 来人还挺急的,一面高声呼喊太医停车,一面扬声道:“劳烦您快回去看看吧,我们侯府出事啦!” 这会儿外面来来往往的人正多呢,听到这动静疑似有瓜,一个个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那小厮的声音还挺大,着急得很,跟人喊:“我们老侯爷跟三小姐打起来了,现在都受伤了!老侯爷还被三小姐给挠花了脸!都没法见人啦!” 太医本来都打算回宫了,听到这动静,人都精神了:“……怎么会出这种事?” 小厮喘着粗气,回禀:“我也不知道,听说是老夫人死之前留了私房钱,现在她一死都被三小姐给偷出来了,所以老侯爷就生气了!” 眼见的太医跟着那小厮急急忙忙地回了安平侯府,就连周围的百姓也有些心痒痒。 “这侯府怎么三天两头出洋相?” “谁知道呢,大概是家风不好吧,那位老夫人,就是先前偷情杀人的那位,居然这么快就得报应死啦?” 有那知情的,跟着唏嘘。 “的确是报应,那老夫人有个娘家侄女儿,从侯府偷了东西,还让老夫人替她背锅,结果把老夫人气死啦!” “哎呀,这真是……家门不幸啊!” 人群中,一个带着草帽的男人,猛地晃了晃身体。 “你们说的是哪一家?谁死了?!” 他踉跄上前,一把抓住了说话那人的肩膀。 那人被吓了一跳,先骂了一声:“你有病啊!” 又狐疑的问:“你不是京中人吗?当然是安平侯府啊!” “就是,谁不知道安平侯府的名声臭了大街,除了他家还有谁啊!” 一群人附和,七嘴八舌的,说起来安平侯府都是晦气的。 但也有想看热闹的,都去找人到安平侯府打听了。 务必要继续吃上新鲜的瓜! 人群没多久就散了,男人站在原地,死死的攥着拳头,一拳打在了墙上。 然后,跌跌撞撞的往安平侯府的方向跑。 若是离得近了,还能隐约听到他嘴里啜泣念着。 “娘,娘……” 安平侯府。 太医回来得很快,见到赵利平脸上的伤痕,差点没忍住笑。 但他还是有素养的,所以最终还是忍住了嘲讽,且还认真叮嘱。 “这些药膏先涂着,若是痒了决不能挠,不然会加重的!” 赵利平气得很,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被女儿给打了。 那些钱本来就是温氏的,温氏是他的妻子,他妻子的钱,给他是天经地义! 幸好他现在把钱都给抢了过来,他好歹也是侯府的主子,所以现在,他拿着钱出来。 至于赵宁月,被他狠狠地打了一顿之后,关在了祠堂不准出来。 赵利平龇牙咧嘴,疼得要命。 又骂了几句赵宁月,就见宫里又来人了。 这次是个陌生的面孔。 “咱家是凤藻宫的,皇后娘娘有旨——” 皇后传旨,赵利平赶忙让赵宁月出来,心里还在打鼓。 姚兰枝她们得到信儿过来,倒是半点不意外。 赵宁月也有些疑惑,不知道皇后为什么会给自己传旨。 她甚至怀疑是不是最近自己过得太凄惨,所以诚安县主想要替自己这个闺中密友打抱不平? 然而,当那公公第一句话出来时,赵宁月的脸色就惨白如纸。 因为,皇后是下旨申斥! 一道圣旨洋洋洒洒,通篇都只有一个意思。 ——安平侯府三小姐,无才无德,实乃是女子之耻! 等到圣旨念完之后,那公公睥睨得很:“接旨吧,三小姐。” 赵宁月哆哆嗦嗦地接了圣旨,整个人往旁边一歪。 直接晕了过去! 姚兰枝吓了一跳,急忙让人去扶她。 倒是赵利平沉声开口:“如此耻辱,谁都不许扶她,不如死了干净!” 他怎么都没想到,赵宁月竟然已经得了皇帝厌恶至此! 身为天子,皇帝哪怕再讨厌一个女子,也不会自降身份,亲自下旨骂人的。 所以,他才会让皇后下旨。 皇后乃是天下女子表率,是国母。 她亲自下旨去骂人,那么赵宁月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入任何一个权贵的府上了! 她这后半辈子,别说嫁人了,她活着,就是给家族蒙羞! 赵利平想明白这其中的关节,再看赵宁月。 就像是看一个死人。 “来人,把三小姐送到家庙,在祖宗前好生反省!” 他这话一出,就连许轻瑶也倒吸一口凉气。 上一个被送过去的,还是温氏。 而现在,温氏已经成了一具尸首。 她下意识去看姚兰枝。 却见对方面色平静,像是早就猜到了。 昏迷的赵宁月,当时就被抬着上了马车。 当着公公的面儿给送走的,也算是给宫里交代。 姚兰枝半点不意外赵利平的冷血无情。 只是回院子的时候,却听到假山后枯枝碎裂的声音传来—— 第81章 渣男还敢回府上? 朱瑾机敏得很,迅速反应过来,厉声问:“谁在那里!” 她一面说,一面抬脚过去。 却听一道细弱的猫叫声。 “喵。” 姚兰枝眉眼一顿,拦住了朱瑾:“一只猫而已。” 她余光看到一片衣角,收回了目光:“冬日天冷,大概是跑进来了小野猫。你晚些时候,弄些肉食放在这儿吧。” 那衣角一缩,人影就不见了。 朱瑾应声,再往那边看时,什么都没瞧见。 “小姐心善,万物皆有灵。” 姚兰枝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走吧,咱们快些回去收拾,府上事情多,今晚得我自己给婆母守灵呢。” 她带着朱瑾快步往院子里走,余光里,见一道人影迅速地躲闪了起来。 姚兰枝若无其事地走了,回去换了孝服,倒是有现成的—— 毕竟祭奠赵林舟的孝服还没脱下来几日呢。 到了傍晚时分,府上已经布置起来了。 姚兰枝将银钱跟大权都交到了赵利平的手里,不多时,就有丫鬟婆子们来抱怨了。 只是也不敢明着抱怨,只说:“老夫人的丧礼,老侯爷用的东西,怕是不太妥。” 上次赵林舟的丧礼,姚兰枝事事亲为,置办的都是最好的。 但是到了温氏这里,因着是赵利平经手,全都买了些残次品。 “您看,这……” 婆子们以往都是拿对牌取了银子,从中还能得个回扣。 到了赵利平这里倒好,他亲自去采买,半点油水不让下人们沾光。 这还罢了,他竟然带着人买回来的都是些垃圾。 甚至有的东西轻轻一扯就坏了! “就连棺椁,也选的最便宜的木材,普通人家怕是都不用呢。” 赵利平还让人在外面糊了一层纸,活人又不凑近了瞧,一眼看不出什么。 但躺进去的可是他的发妻! 这不是糊弄鬼么? 姚兰枝克制着,才忍住没笑,遮掩了下,才叹息道:“长辈自有主意,我不好掺和,一切都以公爹的意见为准吧。” 这次,赵利平不但从姚兰枝这里拿了钱,还从赵宁月的手里薅出来不少呢。 手里大几万的银钱是有的,可他半分都不舍得用到温氏身上。 看来是打算全都搂到自己口袋里。 姚兰枝半点不意外,并且乐见其成。 一句管不了就给打发了出去。 婆子还想说什么,见姚兰枝当真万事不管,这才叹了口气,臊眉耷眼地出去了。 他们出去之后如何议论,姚兰枝是不管的。 毕竟如今安平侯府已经成了满京城的笑话,也不差这一桩。 倒是许轻瑶去灵堂的时候,瞧见那些布置,冷笑一声。 “倒真是夫妻。” 赵利平跟温氏,从缺德的事儿上面来看,倒是真的如出一辙。 不愧是夫妻。 只是温氏活着的时候做缺德事儿,恐怕不会想到,自己死了之后竟然布置得这么寒酸。 赵利平做这些,也不怕温氏气得半夜找他。 姚兰枝看了她一眼,轻笑:“都知道府上穷,如今这不就穷得体现出来了?” 倒是许轻瑶这张嘴,如今脱离了那个怯懦的样子,直接剑走偏锋,跟她那个小丫鬟有点像了。 看来,竹叶最近劝的可不少。 姚兰枝觉得这是个好事儿,也不多言,只道:“府上这么穷,也是个好事儿。” 许轻瑶要为后半生选一个儿子当靠山,那就得先筛选出来人品不好的。 府上穷成这样,侯爷的位置也落到了赵明澜头上。 名利都没了,才能见真心呢。 许轻瑶觉得有道理,感激地看姚兰枝:若是没有大嫂,我如今才是真的六神无主” 她先前有多愚昧,如今就有多清醒,姚兰枝是她的救命恩人。 姚兰枝只是笑:“你我之间,不说这些。” 前世许轻瑶也曾救过她,今生她算是还了这个恩情。 若说情分大概是没多少,但许轻瑶不是坏人。 她才想说什么,就听下人过来回禀。 “老爷说他今晚身体不适,就不过来了,灵堂的事情,还请二位夫人多多上心。” 许轻瑶微微皱眉,问:“守灵只我二人吗?” 虽说没有丈夫给夫人彻夜守灵的,可是温氏是他的发妻,他竟然一眼都不来看? 这心肠好硬! 姚兰枝倒是没说什么。 吩咐人:“公爹辛苦,让他好好休息吧,这里有我呢。” 等到下人走后,跟许轻瑶讲:“今夜守灵,我来吧。” 许轻瑶有些迟疑:“这不好吧,我在这里陪着大嫂。” 说到底,这也是生死有别。 先前死的是姚兰枝的夫君,这事儿是不能陪着的,即便是死了,那也是她的大伯哥。 但这个不同。 这是婆婆,她不能让姚兰枝自己待着。 姚兰枝笑着说无妨。 “你白日还要照顾二郎,已经很是辛苦了,且回去吧,明日白天你再来。” 她不打算让许轻瑶在这里跟着守灵,不然还怎么瓮中捉鳖呢? 许轻瑶见她态度坚决,这才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跟人讲。 “若是有任何事情,你随时着人喊我。” 姚兰枝应声,等她走了之后,过去将烛火剪了剪,又捞了个蒲团,盘腿坐在上面。 冬日森冷,灵堂烛火高燃,只是没有炭火,就愈发显得阴冷了。 就连朱瑾也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姚兰枝看了眼飘摇的烛火,吩咐她:“你回去吧,跟朱蕉一起守着贺儿。” 赵明澜年纪还小,姚兰枝觉得灵堂太晦气,怕他沾染了什么不干净的。 所以没有让他过来。 这会儿朱蕉跟丫鬟们守着赵明澜,就连宋云也被送过去守着外面,防止有什么不长眼的冲撞了他。 朱瑾轻声蹙眉:“小姐,您自己在这里……” 她的目光在桌案一角凝了下,又收了回来:“还是奴婢陪着吧。” 姚兰枝摆手说不用。 “你且去吧,我陪着婆母说说话。” 朱瑾拗不过她,这才起身出去。 门开着,一阵风来,烛火摇晃,将她的身影拉长。 姚兰枝坐在蒲团上,看着贴了金箔的棺椁,听烛火噼啪一声。 下一瞬,就听后面的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姚兰枝下意识回头。 见一道寒芒而来,还有男人满是恨意的声音。 “姚兰枝,去死吧!” 寒芒闪过姚兰枝的眼睛,她往后跌坐,恰好躲开了他的匕首。 匕首狠狠地插在了棺椁上,姚兰枝跌跌撞撞地,厉声问:“谁?!” 然后,她就看到了一张狰狞的脸。 “……赵林舟,你不是死了吗?!” 她惊慌失措,赵林舟恶狠狠地把匕首拔了出来,朝着她再次扎过去。 “让你失望了,幸好我没死,才知道你这贱妇的真面目!” 他的身影被烛火照得巨大,一双眼里满是恨意。 在外面听说他娘死了之后,赵林舟悲愤地偷跑回了安平侯府。 然后…… 就听到下人们在议论,说的都是他娘死得如何凄惨! 他忍着悲痛,在府上偷听到现在,也终于理清楚了前因后果。 姚兰枝这个贱人,他小看了她! “我要让你这个贱人给我娘陪葬!” 温氏死了,是被姚兰枝害死的,他要以姚兰枝的鲜血,告慰他娘的在天之灵! 赵林舟恶狠狠地扑过去,一把刀朝着姚兰枝就刺过去! 姚兰枝像是被吓疯了,跌跌撞撞地往后跑,撞到了一地贡果。 “你,你不要过来!” 她吓得眼睛通红,一只手却摸到了桌案后面。 赵林舟的戾气更重,三两步上前,拦住了她的去路,一把抓住了她的衣服。 “贱人,去死!” 下一瞬,就听一道惨叫声传来。 匕首叮当落了地,赵林舟厉声惨叫,捂着自己的脸。 姚兰枝的手里端着一个碗,里面的药汁,全都被泼在了赵林舟的脸上! 男人脸上满是溃烂,起了大大小心的泡,被手捂着,竟掉了一层皮肉下来! 他睁不开眼,疼得哀嚎。 姚兰枝摔了手里的碗,抬脚走过去,抄了一把椅子,恶狠狠地砸在了他的腿上! “啊——” 与男人惨叫声一起的,是姚兰枝的呼救声。 “快来人啊,抓刺客!” 几乎话音落下,就见宋宇带着一帮家丁闯了进来。 姚兰枝眉眼满是戾气,声音里却是与表情不符的恐惧。 “这个刺客要杀我!” 赵林舟才从疼痛里挣扎出一点清明,没等说话,就被一帮家丁摁倒在地,拳打脚踢。 胳膊腿折了的声音传来,姚兰枝吩咐宋云:“这贼人心怀不轨,背后必然有主谋,快去报官!” 便在此时,听到一声凄厉狰狞的声音。 “都瞎了眼吗,我是安平侯世子赵林舟!!!” 因为太过用力,赵林舟的嗓音都喊劈了。 那些下人们手一顿,纷纷看向姚兰枝。 下一瞬,就见姚兰枝拎着凳子,再次砸上了他的腿:“混账,我夫君早就死了,你竟敢冒充他!”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还有赵林舟凄惨的哀嚎。 下人们面面相觑,看地上的赵林舟。 只是他的脸都已经烂了,怎么都看不出赵林舟的影子。 倒是这身形,好像,似乎…… 是有点像? 第82章 渣男毁容断腿啦! 宋宇已然快步出门,去寻官府的人了。 姚兰枝拎着凳子,接连朝他身上打了好多下,直到凳子腿都折了,这才丢了凳子,咬牙道。 “我夫君玉树临风,难道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冒充的吗?” 她打得气喘吁吁,又冷声道:“将他给我绑了,等官府的人来!” 一群下人们手忙脚乱地将赵林舟给绑了起来,他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摁。 “我是,我是赵林舟,你们这群瞎了眼的狗奴才——” 也不知谁不小心踩到了他的骨头,于是他的惨叫声就更大了。 这位是不是世子不好说,可是面前的却是实打实的侯府主母啊! 所以该听谁的,他们脑子又不傻! 更有人嫌弃他聒噪,大着胆子,直接将他的嘴给堵上了! 赵林舟在地上挣扎不断,一双眼睛几乎睁不开,只能从缝隙里看人。 “呜呜,呜呜呜——” 姚兰枝满意地看了一眼,才要说什么,就听外面传来凌乱的脚步声。 赵利平快步进来,沉声问:“出什么事儿了?” 刚才下人着急忙慌地去给他回禀,说是灵堂出事了,有人冒充赵林舟。 当时就给赵利平惊了一身冷汗。 他鞋都没穿好,跑得呼哧带喘地:“……地上绑的是谁?” 他一惊,急匆匆去看赵林舟,待得看到那张溃烂的脸,又是一吓。 “这,这是?” 赵林舟从眯眼的光线里认出来他爹,呜呜的叫得更厉害了。 “呜呜!” 赵利平骤然一退。 一个是被吓的,一个是愤怒的:“他的脸怎么成这样子了!” 这是赵林舟的声音,他儿子怎么毁容了?! 再看姚兰枝的时候,赵利平的眼底满是阴霾。 姚兰枝啜泣一声,像是才反应过来似的:“公爹来得正好,我正在给婆母守灵,这个刺客拿着匕首进来,要杀我!” 她指着地上的人,厉声道:“此人还妄图假冒我夫君,但我夫君早就死了,皇上赏赐的长明灯还在护国寺呢,凭他也敢冒充,当真是胆大包天了!” 这话一出,赵利平的脑子瞬间清醒了。 是啊,皇上可是赏赐了东西的,赵林舟怎么能出现在人前,还是这个时候! 但这是他的亲儿子,他决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人出事。 赵利平沉吟道:“此人确实胆大妄为,但是你妇人胆小,这里又是你婆母的灵堂,还是莫要玷污了这里。” 他挥了挥手,吩咐人:“将他带到我院子里,我亲自来审问!” 地上的赵林舟呜呜着,赵利平看得心疼不已。 幸好姚兰枝认定了这是假的,所以他救走儿子之后,还有机会将人寻个安全的地方安置住。 这个混账,他明知道自己是假死,这个时候不能暴露在人前。 怎么还如此冲动! 赵利平要带走人,但那些下人们,却是先看向了姚兰枝。 这下,算是捅到了马蜂窝。 赵利平的表情瞬间就怒了:“怎么,难道本侯使唤不动你们吗!” 下人们支支吾吾,姚兰枝则是蹙眉道:“按说,我不该阻拦公爹审问,只是他要刺杀我,又冒充我夫君。” “这背后必然有人指使,我得问清楚了。” 赵利平见她不肯放人,沉声喝问:“你是长辈,还是我是长辈?还是说,你觉得我连问话都问不清楚?” 他说着,又过去踹开那些家丁们。 “还有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是吧?!” 那些家丁们不敢反抗,赵利平再看他儿子的嘴,都被塞住,周围一圈的血迹,更觉得心疼得很。 “还有,去请个大夫来,就算是刺客,若是他死在咱们家里,岂不是乱用私刑?” 他眼神威压,威胁姚兰枝:“到时候,这个罪名难道你承担得起吗!” 赵利平一面说,一面直接拽出了那块破抹布。 然后,就听到赵林舟的哀嚎:“父亲,我真的是赵林舟,姚兰枝这个贱人!” 他呜呜着,说话都说不清楚了,剧痛让他险些昏过去,撑着一口气,凄厉道:“她害死了娘,还害了我们兄妹三个,下一个就轮到您了呀!” 赵利平自私得很,能打动的他的只有他的利益。 赵林舟告状告得快,赵利平的心都沉了下去。 “杀了她,快让人杀了她!” 赵林舟努力去抓赵利平,赵利平却再次堵住了他的嘴,往后退了一步。 “这个贼人看来是糊涂了,将他带到我院子去!” 他眯眼看着姚兰枝,道:“我不信贼人的话,但是儿媳,你若是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那就是要与我撕破脸了?” 赵林舟的脸恐怕是毁了,看这样子,这辈子的前程也毁了! 但是就算是如此,这也是他的儿子,他不能见死不救! 赵利平话里满是威胁,赵林舟的脸毁得蹊跷,是刚才姚兰枝惊惧之下动的手,还是早有预谋的? 他起了一层冷汗,甚至怀疑,姚兰枝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不然,怎么真如赵林舟所说,他的发妻跟儿女们,现在都遭难了呢?! 赵利平害怕的同时,看着姚兰枝的神情里满是警惕。 姚兰枝是不是故意的,就得看她肯不肯放人了。 “来人,带他走。” 赵利平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始终锁着姚兰枝。 姚兰枝像是被他的话吓到,瑟缩了一下,有些发抖。 但还是摇了摇头。 “公爹,您不能带走他。” 赵利平一颗心瞬间坠了下去。 如果说赵利平先前还是怀疑的话,那么现在,他几乎可以确定。 姚兰枝必然是知道了什么! “你——”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响起。 下一瞬,就见鲁岳带人走了进来。 “听说,侯府来了刺客?” 看到府衙来人的那一刻,赵利平只觉得头皮一麻。 他沉郁地盯着姚兰枝,气急败坏的问:“谁让你报官的?!” 官府的人一来,他儿子还有好吗! 姚兰枝像是被吓到一样,怯懦地解释:“家里进了刺客,我自然是先想着报官的,毕竟咱们是奉公守法的人,不能动私刑啊。” 赵利平看着赵林舟毁容断腿的模样,怎么都不敢相信“奉公守法”四个字能从姚兰枝的嘴里说出来。 但是眼下,他愤怒也无济于事。 倒是鲁岳看了一眼这场景,问:“这就是刺客?” 赵利平当时就和稀泥,硬着头皮道:“不是!” 他说着,又咬牙:“这是一个来偷东西的小毛贼,只是当时儿媳太害怕,将他打断了腿。” 他毫不犹豫地给姚兰枝泼脏水:“但是大人你放心,我们家里不会动私刑,我正准备找人给他医治呢。” 赵利平想要大事化小:“我夫人新丧,府上实在是不想再见血了,今日的事情,我们私了,不劳烦官府了!” 要是让赵林舟被抓走,那事情就大了! 他不肯让官府把人带走,但姚兰枝却不肯让他就这么一盆脏水泼过来。 当时就沉声道:“不,我不同意私了!” 鲁岳先看了一眼赵利平,又见姚兰枝眼圈通红,问:“今夜到底是什么情况,柔嘉夫人是亲历?” 姚兰枝应声道:“正是,今夜我独自一人在灵堂给婆母守灵,此人突然闯进来持刀行凶,家丁们为了救我,才将他打伤。” 她三言两语解释清楚,跟人道:“若他只是来偷东西,侯府自然不会深夜报官,但他却做了一桩格外恶心的事情!” “他仗着身形与声音跟我夫君相似,就前来假冒我夫君!” 姚兰枝说到此,哽咽道:“我夫君才下葬不久,他却冒充我夫君,此事我绝不姑息,必须要追究到底!” 姚兰枝说完,深深地施了一礼。 这下,赵利平的头皮都要炸了。 “姚氏!” 他沉声道:“这事儿都是无稽之谈,你跟府衙说什么!” 赵利平气得跳脚,又对鲁岳道:“此人的声音的确像我儿子,但这里面必然是有误会的。” “何况我夫人刚死,我不希望府上再见血,府衙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说着,赵利平又威胁姚兰枝:“你婆母新丧,你难道想让她死后不得安宁吗!” 那就是对长辈不孝了!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赵利平怒视着她,试图让姚兰枝吃了这个哑巴亏。 他今日还在这儿呢,要是让赵林舟被官府带走了。 那他儿子肯定就完蛋了! 何况他还是一家之主,面子不能就这么被姚兰枝丢在地上踩! 就凭着这个,他也得救赵林舟! 但是,姚兰枝却只是擦了擦眼泪。 轻声问:“公爹为何这么包庇刺客?” 姚兰枝声音哽咽,却字字句句都往赵利平的心口插刀子。 “公爹可知道,我今日报官,并不只是为了给我夫君讨个公道!” “夫君死时,皇上感念他的精忠报国,故而赐了一盏长明灯,现在就在护国寺里燃着!” “不只是我,就连百姓们,也时时都有前去祭祀者!” “他却冒充我夫君,假如被他冒充成功了,皇上以为我夫君没死,那不但他死路一条,就连我们侯府,也难逃罪名!” “公爹,难道你要为了一个刺客,害侯府上上下下全部性命吗!” 第83章 赵明澜非亲生子! 姚兰枝的话,像是一把刀子,刀刀都割在了赵利平最疼的地方。 也让他猛地一晃。 是啊,他怎么把最关键的事情给忘了! 赵林舟固然是他的长子,是他最重要的儿子,可是,眼下在皇上的眼里,赵林舟已经是个死人了! 要是别的倒还罢了,可是皇上现在赐下了长明灯,还夸赞安平侯府为表率,这个时候,赵林舟却活了。 这不是明晃晃地在打皇帝的脸吗! 赵利平当然在乎儿子,可是他更在乎他的身家性命。 何况…… 赵利平看着赵林舟的脸,只看了一眼就一阵反胃。 赵林舟毁容了,也不知道姚兰枝在他的脸上泼了什么东西,可是看样子,大概率是治不好了。 一个毁容了的人,即便成功找到借口顺势夺回自己的身份,可是也永远没有机会再进朝堂了。 换言之,赵林舟这辈子都没有前途愣了。 为了这么一个成了废物的儿子,去冒一个可能会被皇帝清算的风险。 赵利平觉得,这个风险不值得冒。 赵利平闭了闭眼,往后退了一步。 “儿媳说得有道理。” 他闭眼又睁开,再看赵林舟的时候,已经是一片决然。 “我这些年远离尘世,以方外之人的心思去管俗事,难免过于优柔寡断了。” 赵利平先给自己戴了一顶高帽,又肯定姚兰枝的话。 “你说得不错,此人心性太贼,那就让官府带走吧。” 反正,将人送到官府处理,应该要不了赵林舟的命,今夜赵林舟太冲动,闹出这样大的祸事。 送进去受些惩罚也好,过段时间他再将人救出来便是了。 赵利平打定了主意,赵林舟当时就变了脸色。 “父亲?您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赵林舟没有想到,他都将事情掰开揉碎了,赵利平居然还会上姚兰枝的当! 他怒目喷火,一张本就流血狰狞的脸,更显得骇人。 就连那些官差们看着都有点干呕不适,姚兰枝却只是盯着他的。 表情都没有半点变化。 “公爹肯想清楚最好了,那就劳烦府衙,将这个贼人带走吧!” 听到姚兰枝这话,鲁岳应声挥手,示意人将那个贼人带走。 谁知没等上前,就听那人厉声喊了一句:“我就是安平侯府世子!我乃是武德七年生人,腰下三寸有褐色胎记,当初为我接生的稳婆与我奶娘张氏都可以作证!” 他直接掀开自己的衣服,那里赫然有一枚胎记! 赵林舟一面极力避开那些官差的手,一面喊赵利平:“父亲,我母亲尸骨还在灵堂摆放,她死不瞑目,你难道要包庇杀人凶手,反过来将我也害死吗!” 赵利平吓了一跳,就连鲁岳也愣了一下,目光凝着那块胎记。 姚兰枝当时就沉声道:“一派胡言!我夫君身上根本就没有胎记!” 她声音冷厉:“你休要在这里混淆视听,谁知你是不是串通好了的?” 赵利平听到她这话,也猛地反应过来。 不能承认! 赵林舟今日倒是破罐破摔了,可他还没享受够荣华富贵呢,决不能让赵林舟毁了这一切! “不错,我儿的身上根本就没有胎记!” 赵利平恨铁不成钢地瞪着赵林舟,不敢想象自己的儿子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蠢货。 但是眼下,他也只能顺着姚兰枝的话往下说。 “我儿子早就死了,才下葬不久,已经入土为安!” 这下,赵林舟彻底愣住了,不可置信地问赵利平:“爹,连你都不认我了吗?!” 赵利平这是要彻底抹杀他的存在,从此他别说回侯府了,根本就是不能重见天日了! 赵林舟气愤不已,却被赵利平猛地踹了一脚。 “你是哪里来的下贱货色,也配喊我爹?” 赵利平一面骂,一面给赵林舟使眼色:“也不知你是怎么得的失心疯,但我告诉你,你休要妄想高攀,我是不可能被你蒙骗的!” 这个蠢货! 眼下无非是进府衙受点罪,官府又不会要了他的命。 等到过段时日事情平息,他再将人给救出来就好了。 偏要在这个节骨眼上生事! 可惜赵利平的眼神都使给了瞎子。 姚兰枝冷眼看着这父子二人要反目成仇的模样,无声冷笑。 她之所以要闹大,就是要让赵林舟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变成一个阴沟里的老鼠。 但却无可挣脱! “公爹何必跟这种宵小之辈废话?” 她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将他送官处置便是,莫要惊扰了我婆母的魂灵!”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截然不同的杀意。 赵林舟那一瞬,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不对。 姚兰枝这哪儿是什么都不懂的模样,她恐怕早就知道了自己还活着,今夜是故意设局。 引诱他往里跳的! 赵利平兴许以为,等过段时间还能救出来他,但是这一瞬,赵林舟突然懂了。 一旦他被送去了府衙。 恐怕之后再无他翻身的机会! “姚兰枝!” 他阴狠地盯着她,恨不能将姚兰枝撕成碎片。 姚兰枝懒洋洋地看着他的恨意凛然,叹息一声,劝慰似的。 “你这贼人,还妄想冒充我夫君,可惜你打错了算盘。” “公爹心善,早已将安平侯的爵位给了我儿,你冒充我夫君也是无济于事,这府上,你半点都得不到!” 而后,就懒得再分给他半个眼神,跟赵利平道:“公爹,莫要跟他废话了。” 赵利平咬了咬牙,心里憋屈,但也只能认了。 “劳烦府衙——” 只是一句话没说完,忽然听赵林舟高喊一声。 “爵位传给谁了?!” 因为太过激动,赵林舟的声音都破了,像是被掐住嗓子的大公鸭。 就连赵利平也吓了一跳,没等说什么,就听赵林舟怒声:“爹,你疯了吗?你怎么能把爵位给赵明澜,你知不知道,他继承了爵位,咱们府上就完蛋了!” 他挣扎着想上前,又被官差猛地踹了那条受伤的腿。 赵林舟猛地摔到地上,赵利平下意识想去扶他。 就见他目眦欲裂,脸上的血滴下来,瞧着阴森又可怖。 赵利平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这不像是自己的儿子。 倒像是恶鬼! 姚兰枝先冷声道:“安平侯府的事情,何须你一个贼人置喙!” 赵利平也才反应过来,恼怒道:“没错,那是我的亲孙儿,是我儿的长子!安平侯府本来就该他承袭,我给我自己的亲孙子,有什么完蛋的!” “倒是你这个贼人,还不束手就擒,难道要在府上吓唬人吗!” 就这一脸的伤,恐怕赵林舟是好不了了。 以后这个儿子…… 也是彻底废了! 赵利平这话,虽然有警告赵林舟不要再闹的缘由,可也是在给姚兰枝表忠心。 毕竟,他可得靠着这个财神爷,日后在金山上数钱呢! 谁知赵利平这话一出,就见赵林舟牙齿咬得咯吱咯吱作响。 “爹,你糊涂啊!” “你把这爵位给了赵明澜,你可知道——” “赵明澜根本就不是我的儿子!” 一句话出,惊雷炸响。 他愤怒地指着姚兰枝,声音里满是恨意跟恶心:“赵明澜,是姚兰枝跟旁人通奸生下的野种!” 这话太过惊世骇俗。 就连摁着他的官差们也松了力道,纷纷看向了姚兰枝。 姚兰枝神情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赵林舟,浑身都在发抖。 赵利平更是愣在原地:“你说什么东西?” 他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方才他听到了什么? “什么叫,是野种?” 赵林舟将这个秘密憋在心里三年多,如今一朝说出来,终于觉得痛快了许多! 他笑得放浪形骸,却满是恨意,指着姚兰枝道:“这个贱妇,她跟旁人通奸生下的孩子,却占了我长子的名头!” “父亲可知道,我只有一个亲生子,便是我与佩瑶所生,今年才一岁!” “都是赵明澜这个野种,他占了我儿子的位置,我自己的亲儿子却在外苟且躲藏!” “父亲!您可不能糊涂,咱们安平侯府绝不能落到这个野种的手里!您快禀明圣上,将侯府爵位收回!” “还有,佩瑶在府衙受苦,我儿也危在旦夕!您快将她母子二人救出来!” “那才是我们侯府唯一的子孙根!” 赵林舟这一通话,在场的人面面相觑。 而赵利平,已经被这接连的变故给打得懵了。 不是,这怎么时隔三年,他孙子突然不是他孙子了? 还有赵林舟这话,他是什么时候发现的,姚兰枝…… 她当着背着在外面找了奸夫?! 赵利平觉得自己的脑子都不转了。 鲁岳也觉得,这个瓜吃得他有点撑。 这什么情况? 姚兰枝真的在外面有奸夫,还堂而皇之地将奸夫的孩子占据了安平侯府? 他要是没记错的话,皇帝可是才将安平侯的爵位给了赵明澜。 圣旨哪有出尔反尔的。 安平侯府这是被混淆血脉了? 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姚兰枝的身上。 她过了最开始的慌乱与震惊之后。 这会儿却是冷静了下来。 沉声开口。 “我如今知道,你背后的主谋是谁了!” 第84章 他是温佩瑶奸夫! 她一开口,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姚兰枝目光沉郁,指着赵林舟道:“你先妄图假扮我夫君,为的便是这个毒计吧!” 她不等赵林舟开口,话说得又快又急。 “先前我还奇怪,你为何要假扮我死去的夫君,虽说你身形与声音有些相像,可这世上相似的何其多,你怎么敢冒充他!” “如今我倒是明白了,你就是温佩瑶的奸夫!” 这话一出,满座皆惊!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眼里满是恨意。 她好恨! 赵林舟这个畜生,他为了救自己的相好的,竟然给她身上泼脏水! 污蔑她跟人通奸,还要污蔑儿子不是他亲生的。 赵林舟这么明晃晃地给自己戴绿帽子,就为了让温佩瑶和她的儿子堂堂正正。 简直是无耻至极! 虎毒尚且不食子呢。 哪怕赵林舟与她没有什么夫妻之情,可是贺儿才三岁。 那么小的一个孩子,他又做错了什么? 竟然被亲生父亲泼脏水,变成奸生子! 赵林舟简直就是禽兽不如! 姚兰枝不掩饰自己的恨意,死死地盯着赵林舟。 他不是爱护白月光与儿子吗? 那她就送他们一起声名狼藉,一起下地狱! 姚兰枝说完这些话,深吸一口气,看向鲁岳,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温佩瑶曾经说过,她是嫁过人的,却说不出嫁的是谁?” 鲁岳点头:“不错,她胡言乱语,前后颠倒,不足以取信。” 但姚兰枝怎么推断出,他就是温佩瑶的奸夫的? 姚兰枝沉声道:“侯府斗米养出了个白眼狼,温佩瑶看侯府富贵,窃取宝贝还嫌不够,竟与她奸夫合谋,设下这出毒计!” “先是让此贼假冒我夫君,又污蔑我不贞,就凭着一张嘴,想要害了安平侯府唯一的后代根苗!” “若是诸位真的信了他的话,焉有我们孤儿寡母活路?” “可惜你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昭昭日月,不容奸佞!” “且不说公爹已经戳穿了你的假冒身份,就连皇上也已经下旨!” “那温佩瑶被打成了罪奴,你们所生的孩子也一并为罪人!” “这辈子,她二人都不能再翻身,皇上朱笔御批,他们便是一辈子的奴才!” 赵利平也在这一瞬,猛地激灵了一下。 他预备喊打喊杀的话,也在这一刻,全部都化为了冷汗。 差一点,差一点他就要喊人来,赵大夫去给赵明澜验证身份真假了! 可是姚兰枝的话提醒了他。 温佩瑶已经被皇上贬成了奴隶,她所生的孩子也不得为官。 这孩子从一出生,命运就定了! 安平侯府若是与她母子二人扯上关系,那岂不是要被牵连的? 还有赵林舟。 他之所以亲口否认了这个儿子的身份,就是怕皇上怪罪下来。 这会儿他若是认了赵林舟的话。 岂不是相当于明着告诉皇上,他们安平侯府欺君罔上吗! “儿媳说得不错!这简直是荒谬!” 不行,他决不能认! “我儿子早就死了,你以为信口雌黄几句,就能颠倒黑白吗?” 他沉声威胁:“天理昭昭,安平侯府不会让你们得逞的,包括你们生的孩子,我也会严加看管!” 赵利平这话,是在暗示赵林舟,他会保护那个孩子。 但此事不能闹下去了! 赵林舟这会儿却是没了理智:“我说的都是真的!” 他质问:“爹,难道你也不信我吗!” 赵林舟笑出了血泪,还想说什么,却被人堵住了嘴。 在鲁岳干的。 他忍了又忍,这会儿终于忍不了了。 “这贼人心性恶毒,编故事的本事倒是挺强,还是不要听他妖言惑众了。” 鲁岳其实也能感觉得到,这里面恐怕是有些不对劲儿的。 但是不管什么不对劲儿,他都得摁下来。 从这个贼人嘴里说出的话,只能是假的。 不能是真的。 不然,那就乱套了! “胡编乱造,当从重刑法!” 姚兰枝倒是有点意外。 她没想到,十万两银子在鲁岳这里刷到了这样高的好感。 值了。 她敛衽行礼:“多谢大人。” 倒是赵利平打了个冷颤,多问了一句。 “大人,若是按着刑罚,此贼怎么判?” 鲁岳:“那就要看柔嘉夫人状告什么了。” 他面对姚兰枝的时候,态度温和得很:“若是状告他杀人,那便是死罪;若是行凶,便是责打五十大板。” 赵利平当时就傻眼了。 “他不是杀人!” 赵利平看着姚兰枝,话里都带了威胁:“你婆母才死,见血光可不吉利,儿媳,你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让她走得不安生吧?” 他现在很怀疑,姚兰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但是赵林舟不能死。 他还没搞清楚,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儿媳,你一向心善,若是要了他的性命,岂不是给自己造杀孽?贺儿还小呢!” 这话,让姚兰枝的手都攥紧了。 这个老东西,竟然拿赵明澜威胁她! 可惜,姚兰枝从不受威胁! “公爹说的是,他既然没杀我,我也不好以杀人罪要了他的命。” 没等赵利平松一口气呢,就听姚兰枝又道。 “但是,他假冒我夫君,还污蔑我的清白,若是不严惩,安平侯府就成了个笑话!” 她问鲁岳:“敢问大人,他如此诽我谤我,按着我的品阶,他该如何处置?” 当初那一百万两没有白花,皇帝还给了一个一品柔嘉夫人的品阶呢! 鲁岳当时就肃容道:“自然是刑罚加倍!” 加倍,那就是一百大板! 赵利平的脸,瞬间就黑了。 “一百大板?那可是会死人的!” 赵林舟今夜已经这个德行了,要是再打一百板子,还有命在吗? 他不敢想。 但是还不等赵利平反驳,就听姚兰枝道:“公爹是觉得,轻了?” 若是不同意打一百板子,那也可以扔到大牢里,吃上一顿断头饭! 赵利平再不敢说别的。 “……我觉得,府衙做得很公道!” 这话,赵利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字。 而地上的赵林舟,已然目眦欲裂。 一百大板,那是要把他往死里打啊! 他恨得慌,但才挣扎了一下,就挨了官差们好几脚。 “给我老实点!” 官差们也特别憎恶这个贼人,害他们深夜在外奔波就算了,还要陷害姚兰枝。 姚兰枝是谁,那可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一群人都感激得很,于是怨气就都发泄到了赵林舟的身上。 姚兰枝冷眼看着,赵利平虽然着急上火,却也不敢再求情。 他还怎么求?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保住赵林舟的命! “打完板子,就不必坐牢了吧?安平侯府心善,贺儿又才当了侯爷,不可造孽。” 姚兰枝听出他的意思,心中记下了这笔账。 鲁岳点头:“按着兵马司的章程,打完一百大板,不必再收监。” 他说着,又带出点给姚兰枝撑腰的意思:“当然,柔嘉夫人是苦主,您要再告,我们立刻就收。” 只要姚兰枝一句话,立马就办好。 姚兰枝听出他的意思,感激一笑:“府衙很是公允,多谢鲁大人。” 见姚兰枝不再揪着不放,赵利平顿时松了口气。 赵林舟已经被抬到了院子中间,摁住了。 板子沉闷入肉的声音,一下一下,在这夜里格外清晰。 赵利平悄悄去吩咐人找大夫,回来后,就看到赵林舟沿着衣服渗出来的血。 他心疼得很,哪怕再不成器,那也是自己的儿子! 再看姚兰枝,却见她目光一眨不眨。 面无表情地盯着赵林舟! 姚兰枝就这样看着。 看着那板子一下一下地落在赵林舟的身上。 官差们都没有收着力气,所以不多时,鲜血便浸湿了衣服。 那样的红。 姚兰枝无声地想,原来赵林舟的血也是红的。 她以为这种黑心肝的畜生,得是黑色的血呢! 赵林舟的血好红,她死死的掐着自己的掌心,才能让自己保持理智。 没有夺过衙役手里的庭杖,亲自上手! 她恨不能生啖其肉! 这个畜生! 他只得这一百庭杖,简直是便宜了! 姚兰枝恨意凛然,一旁的赵利平却是被骇的后退了一步。 反了天了,姚兰枝这模样,肯定是知道眼前就是真正的赵林舟。 她怕是早就与他儿子做下了仇恨。 幸好他刚刚让人请大夫的时候,已经让人去寻温佩瑶所生的孩子。 不然那孩子若是落在了姚兰枝的手里,府上可能真的要绝后了! 赵利平这一刻相信了儿子的话。 赵明澜的身份,恐怕真有些问题。 他胡思乱想,又恨自己给出爵位的太早。 眼下可该怎么好? 就在这时,听衙役回禀了一声。 “大人,犯人晕死过去了。” 一百板子,才打了一半。 赵利平当时就想上前,又急声道:“大夫呢?不能让人死——” 但话说到一半,又被姚兰枝拦住。 姚兰枝反问:“公爹认识这贼人?” 赵利平脸都僵了,咬牙:“不认识!” 姚兰枝道:“那您好生心善。” 不等赵利平说什么,姚兰枝就道。 “不是还没打完吗?官府行刑,应当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吧。” 她这话一出,那衙役就看向鲁岳。 而后,见鲁岳将手一挥。 “继续行刑。” 第85章 我是来送你去死! 眼见的那些人的刑杖再次打下去,赵利平再也忍不住了。 他顾不得姚兰枝的阴阳怪气,快步上前拦着:“不能再打了!” 到了这会儿,赵利平的心疼盖过了其他:“再打下去,会打死他的!” 他气急败坏,想也不想地骂姚兰枝:“已经打了五十大板了,若是再打下去,就真的出人命了,你一个女子,怎么能心肠如此恶毒!” 赵利平这护犊子的模样,倒是让姚兰枝意想不到。 她还以为,赵利平的脑子里只有自己的利益最重要呢。 原来好大儿还有些分量啊。 她冷笑一声,反问:“公爹说我恶毒?你可是忘了他做了什么?” “今日这贼人毁了我的名声,那就是毁了整个安平侯府!” 赵利平觉得她胡搅蛮缠:“那你也不能要他性命啊,这实在是太有伤天和!” 姚兰枝垂眸,深吸一口气:“那我该如何,任由他污蔑我吗?我儿子乃是安平侯,侯爷的母亲被辱,那便是整个侯府被辱!” 她声音并不大,但言辞却很激烈:“他质疑我儿子的来路不正,难道不是质疑我们整个安平侯府来路不正吗?” 姚兰枝说到最后,一顶大帽子扣了下来:“皇上才朱笔御批的圣旨,他这般污蔑栽赃,焉知不是在质疑皇上!” “还是说,公爹觉得,皇上也不公正?” 最后一句话,简直就是一记重锤。 饶是赵利平还想说什么,也被锤得人都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 这个姚兰枝,怎得如此牙尖嘴利! 他觉得这都是歪理,谁知那旁边的鲁岳也跟着帮腔:“本官也想知道,难道安平侯府觉得律法不公吗?” 毕竟,他可是按着律法量刑的。 这二人一字一句,将赵利平逼到了绝路上:“我,我没有这么说!” 他怎么敢质疑皇上跟律法的,那不是老寿星上吊,嫌弃命太长了吗? 再看那险些昏死过去的儿子,赵利平颓丧了下去。 都怪这个混账,既然假死,就该好好的在外面藏着,如今被人发现了,搭上自己的命不说,还要牵连自己! 赵利平恼怒这是个没长脑子的,又恼怒他让自己抬不起头来。 这张老脸,都被赵林舟给丢尽了! 念及此,赵利平几乎咬牙切齿地认怂:“我不该多管闲事。” 他在赵林舟哀怨与恐惧的眼神里,一字一顿:“继续行刑吧!” 赵林舟白眼一翻,在庭杖落下来时,整个人都晕了过去。 这次是真晕了。 但不过几棍子,又疼得清醒了过来。 一百大板,没有完全要了他的命,可也没有让他好到哪里去。 赵林舟的臀腿几乎都被打烂了,身上的血流不尽似的,整个人惨白如纸,出气多进气少。 甚至不知能不能活过明日。 鲁岳连看都没看,客客气气地跟姚兰枝讲:“如今已经行刑完毕,既然无需坐牢,那人我们就不带回去了。” 也没说管杀还得管呢,当然直接扔在这里也不太好。 所以他十分客气地询问:“可需要将人抬出去?” 总不能让人死在侯府吧,总归是沾染了晦气。 姚兰枝跟人道谢,应声道:“劳烦诸位了。” 她说完,丫鬟就拿了赏银,姚兰枝道:“天寒,诸位暖暖身子吧。” 刚才行刑半日,别的不说,多冻手啊。 几人推辞不过,乐呵呵地收了,鲁岳虽然不收银子,但瞧着也觉得姚兰枝懂事儿。 吩咐几个人将奄奄一息的赵林舟扔出去之后,就跟姚兰枝辞行了。 但走之前,而已不忘嘱咐她:“若有什么事情,随时着人报官便是。” 像姚兰枝这种类型的苦主,他们还是很乐意来的。 姚兰枝再次道谢,赵利平虽然一颗心都飞出去了,但也得强撑着跟人寒暄。 “劳烦诸位夤夜前来,添麻烦了。” 鲁岳笑得温和:“您说哪里话,都是应该的,要是不能为民解忧,还要我们兵马司做什么?” 几个下属们也纷纷应和。 当然,话又说回来了,今夜他们可没少吃瓜。 就凭着免费看乐子,也是值当的。 这可是新鲜一手的! 鲁岳看了一眼下属们,这才带他们离开。 只是出去之后,却嘱咐了一句。 “今夜的事情,不准外传。” 若是别人家,吃吃瓜也就算了,可这事儿关乎姚兰枝的名声。 要换了旁人,他兴许不管,可姚兰枝命苦又心善,被这种贼人污蔑名声,传扬出去,总有些黑白颠倒的人,会信了这谣言。 鲁岳的话,几个衙役们也都明白,当时就点头。 “大人放心。” 他们也不傻,今夜这情形,怎么看那贼人都有些猫腻。 怎么会恰到好处脸就毁容了呢。 但不管有什么猫腻,都得咽到肚子里去。 侯府日后是姚兰枝做主,她又出手大方,人也善良。 于公于私,她干干净净的,都是最好的局面。 一行人打定了主意,姚兰枝倒是没想到自己的善因能不断结善果。 送走了他们,姚兰枝就被赵利平拦住了去路。 “今夜这贼人既然已经得了报应,不可再对他动手,否则有违天和。” 赵利平这话看似慈悲,可惜面相都出卖了他的伪善。 姚兰枝只点头说好,就听赵利平又道:“贺儿到底年幼——” 姚兰枝的脸色,当时就冷了下来。 刚才赵林舟满口胡言,赵利平竟然当真了! 她直接打断了赵利平的话,道:“我方才听那贼人说,他与温佩瑶生了个孩子?” 这话一出,赵利平瞬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大惊失色:“你想做什么?” 姚兰枝道:“不做什么,只是听他说,孩子如今才一岁,爹娘都不在身边,恐怕不好活吧?” 赵利平一颗心瞬间沉了下去,咬牙警告:“那只是一个小孩子,你难道连无辜稚子都不肯放过?姚氏,你这般恶毒,怎配为侯府主母!” 姚兰枝表情无辜,反问:“公爹这话从何说起?我不过是关心一下罢了,难道我会害一个小孩儿吗?” 可是她这么无辜,反倒是让赵利平愈发警惕。 原本还想寻个借口收回赵明澜的爵位呢,现在却只能将这事儿往后推一推。 毕竟,眼下最重要的是庆儿的安危! 念及此,他沉声道:“我不管你打的什么主意,但你也知道,这只是一个孩子!” 不行,虽然他已经让人去找了庆儿的下落,但是没有亲眼看到孩子,他实在是不放心。 这有可能是安平侯府唯一的孙辈子嗣了! 赵利平再也不想跟姚兰枝继续纠缠下去,转身往外走。 走之前,又警告她:“今夜闹得这样大,你且去灵堂跪着,不然惊扰了你母亲的亡魂不安,我饶不了你!” 至少,得让姚兰枝乖乖地在侯府待着,让他先将孩子带到安全处! 他说完,也不等姚兰枝回话,急匆匆的就出门去了。 倒是姚兰枝看了他一眼,无声冷笑。 赵利平如此记挂那个孩子,甚至不惜冒着暴露的风险,要去救小孩儿。 她怎么能不成全呢? 所以,她一定不会动那个孩子。 但她可没说,不会动外面躺着的那位。 赵林舟被丢到了侯府外小巷。 要么说兵马司的人都是些妙人呢。 既不脏了侯府的地,又不至于让他的尸首死在大街上,给侯府造成不好的影响。 当真是贴心得很。 姚兰枝再次感叹钱没白花,提着气死风灯,裹了孝布的鞋子踩在雪地上。 随着走动时,烛火的光芒将她的影子拉得极长。 直到站在了赵林舟的面前。 赵林舟昏昏沉沉,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在地狱。 浑身高热,他说不出话,趴在地上却压着胸腔,连喘气都艰难。 这是……要死了吗? 然后,他被抓住了头发。 后脑勺的剧痛,让他被迫扬起了头,没等看清楚眼前人,又被重重地摁在了雪地里! 冰冷的雪像是尖刀利刃,刺激得他猛地清醒过来。 但窒息的痛苦,又让他再次昏厥。 直到他的脑袋被拽了起来。 这次,他努力瞪大了眼睛。 雪水在脸上融化,他在一片天旋地转里,看清楚了眼前人。 ……是姚兰枝! “你这个,这个贱人!” 哪怕到了这会儿,赵林舟还有力气去骂姚兰枝。 他眼底的滔天恨意,跟一张已经溃烂的脸,让他宛如厉鬼一样。 姚兰枝表情未变,哦了一声,反问:“那你是什么?畜生?” 说着,她又摇头:“不,说你是畜生,都侮辱了畜生。”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再次将他的脸摁到了雪地里。 疼痛让赵林舟嘶吼着,那是极度痛楚的声音,他身体也在挣扎抽搐。 可不等他挣扎起来,又被姚兰枝抓着头发,猛地拽了起来! 如此反复,直到赵林舟的疼痛已经变成了麻木。 嘶哑着声音。 “你这个毒妇,我死都不会放过你的!” 姚兰枝慢慢地弯起了唇,松开了他的头发,染着鲜血的手,转而掐住了他的脖子。 “好巧啊。” 她说:“我此来,便为了送你去死。” 第86章 儿子生父是乞丐? 那一瞬间,赵林舟看到了姚兰枝眼底的杀意。 她没有在开玩笑,是真的打算杀了他! “你,你敢,你这是弑夫!” 赵林舟这话,姚兰枝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 “弑夫?” 她轻声笑,反问:“我夫君早就下葬,今日何来我夫?” 她掐着赵林舟的脖子收紧了力道:“就连赵利平都否认了你的身份,你又如何证明,你就是赵林舟?” 脸毁了,腿断了,身体废了,如今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这样一个人,如果不能活着见到明早的太阳。 也很正常的,对吧? 赵林舟被她掐得几乎不能呼吸,挣扎着骂她。 “你这个,毒妇!” 他当初就不该心慈手软,什么假死缓兵之计,就该直接杀了姚兰枝! 若是他当日杀了这个贱人,便不会有后来的祸事! 姚兰枝听着他这话,松开了赵林舟的脖子,像是什么脏东西一样:“论狠毒,我当是比不过你的。” 她看着脚下的人在挣扎,抬脚踩住了他的脖子。 赵林舟不配与她平视! 在赵林舟的痛苦里,姚兰枝咬牙道:“为了外室杀妻害子,你倒是开天辟地独一份的无耻!” 前世里,他便是这样! 为了名正言顺地杀了赵明澜,给外面的孩子腾地方,他们赵家人合谋,污蔑赵明澜毒杀亲娘! 今生他们没有这个机会,可赵林舟竟然不惜给自己泼脏水,也要污蔑赵明澜是野种! 赵利平显然信了这个鬼话。 赵林舟这样做,也是为了给外面的孩子铺路! 他倒是情深义重,可却是建立在他们母子的死路上的! “你如此情深义重,当初就不该娶我!你踩着我姚家当踏脚石,在外面养了人小意温存,转头将我敲骨吸髓!” 赵林舟此人,便是既要当婊子又要立牌坊的典范! 他想要跟心上人双宿双飞,那就该老实自己去挣军功; 可他一边哄骗了自己走捷径,一边又在外面娇妾幼子快活; 饶是这样还不够,他竟然还假死脱身,想出兼祧两房的毒计! 坐在暗处,看她被小叔子玷污,看儿子被冠上恶名惨死! “这世上怎会有你这般忘恩负义的畜生!” 姚兰枝好恨,但看着赵林舟在她脚下挣扎,又觉得没那么恨了:“可惜,你这辈子休想得逞。” “你唆使二弟兼祧两房,也不看赵林恒配不配!你说,他如今瘫痪在床,还能活多久?” “倒是你娘聪明,死得挺早,少受了诸多折磨。” “哦,还有你的好表妹白月光。” 她轻声道:“你苦心给他们铺路,可温佩瑶已经被皇上一道圣旨流放,她自顾不暇,还想护着一个孩子?” 她不但要杀人,还要诛心:“你说,一个没了爹娘的婴孩,大抵也活不了多久吧。” 赵林舟当时就愤怒地骂她是毒妇:“你如此恶毒,简直是丧心病狂!” 他狰狞的脸上愈发扭曲:“你早就知道我假死,故意设计圈套,害了我全家!” 怪不得呢,自从他假死之后,先是二弟出事,又是母亲,如今小妹被送家庙,他爹识人不清丢了爵位。 而他…… 今晚怕是也难逃一死! 赵林舟既恐惧又憎恨,最终只化作一句:“你丧尽天良,害我全家!你不得好死!” 姚兰枝被骂,倒是也不生气,只冷冷看着他。 “我丧尽天良?” 她问:“为了外面的孽胎,你不惜自毁名声,污蔑亲生儿子是野种!赵林舟,论畜生不如,我可比你差远了!” 然而他这话一出,却见赵林舟突然笑了起来。 那笑声及其恶心,又快意得很,像是想起什么大仇得报的事情,一双眼睛满是恶意地盯着他。 “污蔑?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几声,又咳嗽了起来,然而一双眼睛像是蛇。 “姚兰枝,你不是说我是畜生吗?那我就再告诉你一桩。” 赵林舟这话,让姚兰枝骤然生出些不好的预感来。 下一瞬,就听他一字一顿,声嘶力竭。 “赵明澜,并非我亲子!” 他满是恨意的眼睛里,加了扭曲的快意。 “他就是一个野种!” 一句话没说完,姚兰枝重重地踹了他一脚。 “你这个畜生!” 她咬牙切齿:“到了如今,你竟然还在污蔑自己儿子的名声!” 姚兰枝最清楚的,她没有在外面偷人,跟之前的未婚夫连手都没有牵过。 她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赵林舟,不是他的儿子,难道还能是鬼的吗! 这个畜生,事到如今,他竟然还妄图污蔑儿子! 赵林舟被踹得险些把脾肺都咳出来,身上的疼痛让他几乎昏厥。 然而看到姚兰枝的脸色,他又觉得无比快意。 “你不会以为,是我碰了你吧?” 他声音嘶哑,满是嘲讽:“你刑克六亲,又呆如木头,便是脱光了,我都没兴趣,怎么可能碰你?” 姚兰枝有那么一瞬,如遭雷击。 “……你什么意思?” 她浑身都在发抖,恨不能当场掐死赵林舟。 却又突然意识到,赵林舟这话不是在故意恶心她! “你给我说清楚!” 她弯下腰来,一把攥住了赵林舟的头发,逼迫他与自己对视。 赵林舟吃痛,喘着粗气,欣赏够了姚兰枝的狼狈。 才说:“你当真以为,寺庙那日,榻上云雨的是我吗?” 寺庙那日,寺庙那日—— 姚兰枝脑子嗡的一声。 她记得自己昏昏沉沉,像是什么压着,浑身都是疼的,却挣扎着醒不过来。 直到骤然睁眼。 旁边躺着的是赵林舟。 而床上,还有一抹血红。 那时她又气又羞,说赵林舟混账,对方全都认了下来,还对她小意地哄。 可是如今他却来告诉她—— 那日,根本不是他?! 姚兰枝脑子里全是空白,但赵林舟的声音还在继续。 他忍了四年! 如今终于可以将真相说出来! 赵林舟只要看着姚兰枝眼下的模样,就觉得快意得很! “要不是因着你爹手上的权势,我怎么可能会捏着鼻子娶你?” “一个刑克六亲的女人,我还怕被你克死呢!” 何况,他那时候跟温佩瑶才尝了男女之情,正是蜜里调油的好时候呢。 温佩瑶吃醋,不准他跟人洞房,赵林舟正好也觉得姚兰枝晦气,索性以吃醉酒寻了个借口。 到了第二日,不但没有同房,且还让他娘随便找了个由头,惩罚了姚兰枝! 但这事儿,终归躲不过去。 于是,温佩瑶给他出了一个好主意。 “你去寺庙那日,午膳里早就被下了药,非男人不可解。” 他恶意地笑:“你以为当日是我,却不知,那是一个浑身脏病的癞头乞丐!” 温佩瑶爱他爱得打翻了醋坛子,要他证明不会再碰姚兰枝。 可是怎么才算是安心呢? 自然是姚兰枝脏了! “那乞丐浑身上下都是脏病,就连最下贱的娼妓都不会接待他,可是,他却上了你的床!” 他不过是等到乞丐走了之后,下人们又给姚兰枝换了一间房,他才进去躺着的。 那日姚兰枝昏昏沉沉的,根本没发现房间不对劲儿! 自然也无从得知,自己到底是跟谁在榻上。 “就连你生下来的这个孽种,也是那个乞丐的!” “姚兰枝,你以为我后来为什么不碰你?当然是觉得你恶心!” 他说到这儿,又觉得晦气得很。 “可惜了,当初我本来以为,你沾染了那些脏东西,至少能得个脏病死了的!” 因此赵林舟接连好久都没敢进院子,一个是怕沾染了病,另一个就是想要到时候给姚兰枝安一个偷人的罪名。 毕竟他都不进院子,姚兰枝的脏病肯定是偷了别的男人嘛! “谁知道你的命这么大,不但没有得病,反而还怀了孽种!” 赵林舟想到这儿就觉得生气得很,那时候他可是用了很多的手段,都没能让姚兰枝落了胎,甚至就连毒药都用了! 生下来之后,他也曾经想要暗中杀了这个孩子,但他当时还要靠着镇国公这个岳父。 直到半年前…… 赵林舟终于如愿以偿,老东西死了,那座压在他头顶的大山倒了,从此之后,他就可以随意做事了! 谁知他一朝大意,竟然功亏一篑。 本来以为假死脱身之后,可以先让赵林恒毁了姚兰枝,再慢慢地折磨她,等到他出了心口的恶气,再送这一对母子上路。 然而这么完美的计划,不知道哪里出了错,居然被姚兰枝给看透了! 如今就算是再后悔也于事无补,赵林舟恨意的同时,又觉得不甘心。 “姚兰枝,你害我家破人亡,但你也别想好过!” “你害我家破人亡,你却被一个乞丐糟蹋,还生下了乞丐的孽种!” “姚兰枝,你这个连娼妓都不如的脏——” 话没说完,姚兰枝一脚踩在了他的嘴上。 用了力气,让赵林舟话都说不出来。 她浑身都在发抖,原来是这样。 竟然是这样! 怪不得,前世里不管儿子怎么讨好,赵林舟都嫌弃贺儿! 怪不得,后来就连温氏他们,都默认了害死这个孩子! 她的儿子,根本就不是赵林舟的! 第87章 都被宁王看到啦! 旁人卖妻求荣,好歹求一个荣华。 而赵林舟这个畜生。 他只是为了糟践她! 但恨意之后,姚兰枝却又奇异地平静下来。 她赤红着一双眼,盯着赵林舟毁容狰狞的脸庞,一字一顿,问。 “那又怎样?” 她脚踩着赵林舟,这样的羞辱,让赵林舟的呼吸急促,但他却挣扎不动。 他像是一条濒死的狗,费力地嗬嗬着。 听姚兰枝轻声说:“这个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至于他的生父是谁,很重要吗?” 过了最开始的愤怒之后,姚兰枝像是被放空,但脑子里念头却愈发坚定。 “重要的是,他现在是安平侯。” 而且,是皇上亲口承认的安平侯! 赵林舟一辈子都不过是个世子,到如今,更是一条丧家之犬! 这条狗就要死了,躺在街边,他只能藏在阴沟里,再也不能见到阳光。 他才是彻头彻尾的笑话。 姚兰枝的话,让赵林舟骤然瞪大了眼,艰难地骂她:“你,你这个贱人!” 他喘不上来气,姚兰枝脚上的动作又重了几分。 “论贱人,谁能比得上你们赵家?” 从上到下,全都包藏祸心! 贪得无厌的一群畜生批了人皮,在这世上成了祸害! “赵林舟,你谋算这么多,可曾算到过,你要绝后了?” 她低垂着眉眼,像是地狱修罗:“赵家的人活在世上是祸害,还是尽早下地狱的好,赵林舟,下去陪他们吧。” 她慈悲得很,跟人讲:“放心,不只是你,还有你的心头好跟儿子,都会下去陪着你的。” “到时候,你们一起地狱作伴,再续前缘。” 赵林舟死死地瞪着她:“你,你敢——” 话音未落,姚兰枝搬起旁边的石头,直接砸在了赵林舟的颈侧! 喉咙被压迫着,他如同案板上的鱼,跳动了几下,身躯弹起,又无力地摔倒在了地上。 鲜血流成一条蜿蜒的河,赵林舟死不瞑目。 直到这具身躯彻底没了生机,姚兰枝才后退一步。 因着用力过大,她的掌心都被掐烂,鲜血滴滴答答地流下来。 她像是没有意识到,与已经死去的赵林舟对视。 他一双眼瞪得极大,要撑破了眼眶。 也许到死都没有想到,姚兰枝会真的杀了他。 但姚兰枝动手了。 她垂着眉眼,一点点地捏紧了手指。 最早的时候,她没打算让赵林舟死这么快。 毕竟轻松死了算什么报应,她要折断赵林舟的手脚,毒哑他,再做成人彘。 她要让赵林舟可听可看,不言不动。 她要让赵林舟看到安平侯府所有人的报应! 可是今夜她反悔了。 赵林舟这个畜生。 她一开始以为,对方为了给温佩瑶母子铺路,不惜污蔑她跟儿子的名节; 可听了他所言才知道,他竟然畜生到,找人玷污了自己! 那些恶心的、肮脏的真相,让姚兰枝几乎崩溃。 寺院那日,她原以为已经算是羞辱,毕竟辱没了佛门清净地,她后来为此吃了诸多苦头; 可如今才知道,在她昏睡的时候,不知是什么东西,肆无忌惮爬上了她的床。 赵林舟兴许就在旁边看着,看着她被蚕食玷污! 即便是眼下杀了赵林舟,姚兰枝也只觉得浑身都在发抖。 这样恶心的真相。 几乎要将她吞噬! 便在此时,车辙碾过的声音响起。 很细微,却让姚兰枝几乎癫狂的情绪,裂开一条缝。 “……谁?” 她骤然回头。 却跟一双眼睛对上。 清洌得像是雪山流下的水,是玉盘里的昆山玉碎。 男人在这一地鲜血猩红里,像是半点尘埃都不染。 甚至还能调侃一句:“看来,我来得不巧。” 他问:“耽误你杀人了?” 看到秦时阙的那一瞬,姚兰枝第一反应便是—— 晦气。 她掐着掌心的动作紧了紧,痛楚让她的神智清明几分。 “王爷夤夜出现在这里,就是为了栽赃我?” 她张口就是一顶帽子,倒是秦时阙看了看她,又指了指地上无法忽略的尸身。 “原来柔嘉夫人管这个叫栽赃啊?” 尸首就躺着呢,带着死不瞑目的劲儿。 不是姚兰枝杀的,难道是他吗? 秦时阙啧啧两声,问:“我好怕啊,撞见这种命案现场,你不会杀我灭口吧?” 嘴里说着怕,表情倒是截然不同的戏谑。 姚兰枝反问:“宁王不会抓我见官吧?” 秦时阙挑眉笑:“怎么会呢,本王可是好人。” 姚兰枝:“我也是好人。” 她话里顺着秦时阙走,一双眼睛倒是一错不错的盯着对方。 这样昏沉的夜色里,她的眼睛像是一颗宝石。 璀璨得很,夜色也压不住。 当然,眼底的冷意也压不住。 秦时却看得有意思,推着素舆走近了她。 姚兰枝浑身都绷紧了,虽然没动,但手指已经抓住了后腰的匕首。 那是她出门时带的,以防不测。 现在,不测就到了她的面前。 她站着,秦时阙坐着,分明她比对方高出些,却还是觉得秦时阙的气势压着她。 姚兰枝连呼吸都放轻,然后…… 就见秦时阙抽出一方手帕,递了过去。 “擦擦吧。” 他说:“好人的手上,是不会有血的。”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几乎要被他蛊惑。 这样动听的声音,这样温柔的神情,这样体贴的动作。 他生了一张好皮相,眼底却藏着幽深寒潭。 姚兰枝瞬间清醒。 她伸出手去,却没有接帕子,而是顺势握住了秦时阙的手。 血痕染上了他的手背,姚兰枝弯起嘴角。 “哦,那王爷的手上,怎么也有血?” 她收回了手:“王爷还是先擦了自己的血,再管旁人吧。” 这明晃晃的栽赃,让秦时阙预备好的话,全都噎了回去。 他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姚兰枝,又看了看自己手背上的血。 ……好样的。 “柔嘉夫人处变不惊,果真是女中豪杰。” 他意味不明,姚兰枝道:“王爷说笑了,我一个女子,能做什么?” 她表情无辜得很,跟人讲:“王爷可别凭空污人清白,此人分明是被墙头滚落的石头砸死,运气不好罢了。” 连理由都找得这么敷衍,秦时阙问:“那他可真是运气不好,竟然不知道躲?” 姚兰枝早有说辞。 “兴许是知道的,但他今夜闯侯府意图杀人,被兵马司的官差责打一百大板丢到此处,大概是没劲儿躲了吧。” 秦时却眯眼看她,说辞都编好了,那就是有预谋杀人了。 “那他运气的确不好。” 他说着,问姚兰枝:“那你又为何在此?” 姚兰枝说:“我路过。” 她反问:“难道王爷不是路过吗?” 秦时阙深夜出现在这种小巷子里,本身就代表着一种不正常。 她赌秦时阙不打算报官,或者说,他应当也有些见不得人的目的。 只是不巧二人在此遇见。 倒不如各自放过。 姚兰枝直视着他的目光,不闪不避,秦时阙倒是笑了起来。 “不错,我的确是路过。” 姚兰枝早有下一句等着他:“王爷既是路过,还是尽早归家的好。毕竟雪夜天寒,路不好走。” 她不想跟秦时阙多纠缠,然而对方却要纠缠她。 “等等。” 姚兰枝心神一凛,问:“王爷还有何事?” 她神情都紧绷着,秦时阙慢慢地推着素舆,直到到了她面前。 看姚兰枝愈发紧张,才慢悠悠道:“夫人不必担心,毕竟,我一个残废,又能做什么?” 一个女子。 一个残废。 倒是半斤八两的弱。 或者说,半斤八两的装弱。 姚兰枝心中腹诽,就见秦时阙拿起了手边的灯笼,递了过去。 “夫人说得对。” 他表情懒散,仿佛随手做好事儿:“雪夜路滑不好走,夫人拿盏灯笼,以照前路吧。” 姚兰枝提着的气死风灯,早已熄灭了。 而秦时阙提着的灯笼,照亮了他们二人的面庞。 烛火幽幽,姚兰枝垂眸看他。 秦时阙嘴角含笑,举着灯笼的手修长。 态度倒是坚决。 直到姚兰枝伸出手,接了那盏灯笼。 “王爷还有什么吩咐?” 秦时阙侧开了素舆,给她留了一条路。 姚兰枝提着灯笼,朝外走。 巷子幽长,她的身影被拉得很长,越走越远。 直到消失在巷子外。 秦时阙坐在素舆上,手上的鲜血干涸,腥味儿不散。 姚兰枝的手出血了。 方才一眼扫过去,就知道是自己掐的。 她倒是很下得去手。 秦时阙无声想了下,慢慢弯了弯唇。 姚兰枝倒是比他想象中的有意思。 他摩挲着拇指上的扳指,那道身影再也不见。 下属的声音却在这时响起。 “主子。” 秦时阙嗯了一声,问:“查清楚了?” 白洛压着声音,轻声回:“是,死者是赵林舟。” 秦时阙意外只一瞬,又了然。 “那他倒是如愿以偿了。” 怪不得边关送回来一副衣冠冢,原来是肉身还没跟着去黄泉呢。 今夜之后,肉身跟魂灵一起下地狱。 想必赵林舟也很满意。 他扫了一眼地上的尸首,面目狰狞,很是有碍观瞻。 “人都死了,送他一程吧。” 白洛低声应诺,就听秦时阙又道:“查验他骨骼,再着工匠描一副人皮面具出来。” 第88章 秦时阙来看戏啦! 秦时阙吩咐完,白洛就懂了。 赵林舟死之前,兵部才被查出贪墨案,其中一项,正是赵林舟负责的。 起初他们都以为赵林舟是被灭口,当初前来吊唁,是秦时阙主动要求去的。 但是安平侯府一无所获,就连前来吊唁的跟赵林舟交好的那些,也都清清白白。 但凡事做了都会有痕迹,太过干净,反倒是破绽。 秦时阙这几日已经查到了些别的猫腻,谁知又抓到了这样大的一个把柄。 既然赵林舟是假死,那他要查的案子,便有了新的突破口。 可以从这里切入。 白洛应是,过去之后,验完了骨骼,又逐一记下来。 这才掏出个小瓷瓶,倒了上去。 不多时,就见地上冒起了诡异的泡沫,像是要将尸首淹没。 待得那泡沫消散,地上只剩下了一团雪水。 尸首却了无痕迹! 秦时阙已然上了马车。 天更阴沉了。 待得一场雪之后,一切都归于天地,只剩下白茫茫一片。 …… 安平侯府。 姚兰枝回去的时候,已经开始下雪了。 府衙的人早就走了,偌大的安平侯府,成了一座死寂的宅子。 她拎着灯笼,照亮了窄小的前路。 直到停在自己院子前。 朱瑾看到她这模样吓了一跳,急忙忙上前,就见姚兰枝比了个嘘声。 朱瑾噤声,扶着她回屋换衣服,待得看到她手上的血痕,眼圈瞬间红了。 她一言不发地去找药,给姚兰枝擦拭的时候,才轻声说:“小姐,会有些疼。” 姚兰枝早就感受不到疼痛了。 手指微不可察地蜷缩着,上药的时候,又抓住了朱瑾的手。 “……去打些水来吧。” 她要洗澡。 朱瑾不解,但还是快速出去吩咐了。 姚兰枝草草把伤口包扎,让朱瑾不用伺候,自己沉入了水里。 包好的伤口不能浸水,她却半点不在意。 一腔恨意支撑着她杀了赵林舟,可是在杀完之后,回到了安平侯府。 这偌大的院子笼罩着她,像是一个会吞噬一切的怪兽。 也让她将那些拼命压制住的情绪,全部都释放了出来。 赵林舟,他想要摧毁她。 大概是前世里,赵林舟太过顺利,他又不想主动提及绿帽子,所以她到死都不知真相! 可是今生,赵林舟死前也要狠狠地捅她一刀。 贞洁、名声。 他要让她这辈子,都挣脱不出这个桎梏,哪怕无人知晓,可她清楚! 但赵林舟打错了主意。 姚兰枝慢慢地咧开了嘴,一滴滴眼泪砸在了浴桶里。 溅开水花。 她怎么会自怜自艾呢? 不。 她不会! 赵林舟以为寻了乞丐玷污了她,却不知她恨极了赵林舟! 就算是乞丐,也比赵林舟好千倍万倍! 贺儿只是她的孩子,与赵家肮脏的血脉无关。 只是她的! 她洗干净了一身血气,再起身的时候,那些情绪早收敛干净。 只余下古井无波的冷。 朱瑾被她这目光吓到,又见姚兰枝的手上全都湿透了,一面叹息一面重新给她包扎完。 待得收拾好,才想说什么,就听门口传来孩童的声音。 “娘亲。” 姚兰枝瞬间回头,就看到小小的赵明澜迈过门槛,走了进来。 他小短腿哒哒过来,抱住了他的腿:“娘亲,你回来啦?” 孩童的眼神如此澄澈,姚兰枝下意识收敛了戾气,生怕吓到他。 她轻声应了声,问:“贺儿怎么还没去睡?” 赵明澜跟她讲:“我做了梦。” 他说不清楚梦是什么,只记得很可怕。 到处都是红的,好疼。 但贺儿最后只是摇了摇头:“我记不清楚了,想娘亲。” 好像娘亲掉眼泪了,他不要娘亲哭。 赵明澜的话,让姚兰枝险些掉下泪来。 这么小小的一个孩子,做梦都会被吓到。 可是前世里,他那样惨死! 姚兰枝弯下腰,抱住了赵明澜。 “贺儿不怕,娘亲在呢。” 她许诺似的,轻声道:“你不会再做噩梦了。” 她不怕手染鲜血,更不怕背负人命。 这一夜,赵明澜是在她的身边睡的。 到底是小孩子,哪怕做了噩梦,入睡的速度也很快。 他缩在姚兰枝的怀里,屋子里烛火亮着,柔和的光芒落在他的脸上。 姚兰枝青注视着她的儿子,声音如夜色温柔。 “睡吧,娘陪着你呢。” 她轻声说着,包扎着的手指轻轻地抚摸过赵明澜的脸庞。 到了现在,她才隐约有了点实感。 这是她的儿子。 跟赵林舟这个畜生无关,是她一个人的儿子。 赵林舟想要她愧疚,想要她自我厌弃。 却不知,她甚至想感谢赵林舟这个蠢货! 她不在乎赵明澜的父亲是谁,是乞丐又如何? 以赵林舟的睚眦必报,那乞丐大概早就被处置过了。 这世上,不会有人来跟她抢孩子。 这是她一个人的。 “娘亲在你身边,没有人会再伤害你了。” 姚兰枝轻轻地拍着赵明澜的后背。 小孩儿在她的怀里睡得安稳。 这一夜,姚兰枝几乎睁眼到天亮。 早起吃完饭,赵明澜去书房读书,姚兰枝这才叫来了宋云。 “温佩瑶留不得了。” 赵林舟当初找乞丐的事情,温佩瑶也是知情者。 她活着,赵明澜就多一分危险。 皇上已经下旨将温佩瑶流放,天寒地冻的,路上出意外很正常。 宋云了然,低声跟她讲:“老侯爷昨晚将那个孩子接走了。” 对此,姚兰枝半点不意外。 她虽然嘴里说着要斩草除根,但是一个襁褓里的孩子,她下不去手。 她不是畜生。 但是赵利平将孩子接回来,很明显是信了赵林舟的话。 不对付小的,老的总是可以的。 她想了下,跟人讲:“他这么喜欢养孩子,就对外多宣扬宣扬吧。” 正好这些宗族里的人也要来吊唁了。 到时候,还可以唱一出大戏呢。 宋云应声而去。 谁知赵利平先对她发了难。 去灵堂上香的时候,赵利平就拦住了她,声音里满是森然。 “姚氏,昨夜那个……贼人呢?” 他打死都不敢说赵林舟的真实身份,哪怕他清楚,姚兰枝可能是知道对方身份的。 但官府都拍板定案说那是贼人,就只能是贼人! 不过,这不妨碍他找姚兰枝算账。 姚兰枝只装糊涂,问:“那个贼人,不是被丢出去了吗?” 赵利平咬牙:“是被丢出去了,之后呢?你把人带到哪里去了?” 他问:“你知不知道,动私刑是犯法的!你快将人交出来!” 他一脸的义正言辞,但眼神慌乱瞒不了人。 姚兰枝也有些诧异。 赵林舟的尸首,不就在巷子里吗? 虽说昨夜下了雪,可是那雪也不至于大到可以掩埋了这尸首。 按说,今日就该被发现了。 赵利平没找到? 她心里狐疑,面上却道:“公爹这是说得什么话?官府已经将这案子给结案了,我既然认了这一百大板了了结,怎么会再去找他?” 说着,又问:“您怎么这么关心一个贼人?” 这会儿,外面下人都已经开始忙碌起来,她声音不算小,只要有心,都能听到。 赵利平的脸色当时就难看下来:“谁关心贼人了?我是在关心侯府的名声!” 他将自己抬到了道德制高点上:“官府都已经定案了,人却在我们侯府外面不见了,你说,他的家人若是找过来,侯府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姚兰枝弯唇,道:“这种贼人,多半都是亡命之徒,若是有家人,也不至于走这一步。” 赵利平被骂了,反口辩驳:“你怎么知道他没家人!” 姚兰枝无辜的很:“那就是爹娘实在混账,怎么教出这种闯府杀人的畜生?” 赵利平气得指着她骂:“你这个……” 但还没骂完,先听院外响起一道男声。 “一大早的,这是在说什么呢?” 素舆被推进来。 也打断了赵利平的话。 更让赵利平脸色瞬间惨白,这个煞神怎么来了? 就连姚兰枝也愣了下,难得跟赵利平的想法差不多。 秦时阙这一大早的来侯府,没安什么好心吧? 但表面上,都得跟人见礼。 “王爷。” 秦时阙表情温和:“不必多礼。” 他张嘴就给人心上扎刀子:“本王路过,见侯府又裹了孝布,进来问问,这是谁又死了?” 一个王爷,张口就这么不会说话,要是别人,赵利平肯定让人将他打出去了。 偏他是王爷。 所以赵利平哪怕心里咬牙切齿的,嘴上还得跟人老老实实的讲。 “是我发妻。” 他垂泪,哀叹了一声:“她得了急病,溘然长逝了!” 秦时阙道:“老侯爷,节哀。” 说着,又一顿:“是本王疏忽,该叫道长才是。” 皇上那圣旨都下来了,从此后这安平侯是侯府长孙赵明澜。 至于赵利平,一个侯府哪能有两个侯爷? 再说了,赵利平不是当道长当的挺开心的嘛。 都要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了。 还在乎什么凡尘的虚名啊。 他这话一出,再次给赵利平的心口上捅了一刀。 这下,赵利平的表情都险些维持不住的狰狞。 还是姚兰枝问了一句:“王爷既然是路过,想必还有别的事情要办吧?” 第89章 本王认个干儿子吧? 姚兰枝就差明着说了,这是赶客呢。 结果秦时阙就跟听不懂似的:“倒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情。” 他听出姚兰枝让自己走,偏不肯走,只道:“死者为大,来都来了。” 秦时阙要去给温氏上一炷香,赵利平连忙道:“使不得,她一个内宅妇人,当不得您的香。” 让宁王给她上香,温氏都死了,倒是不至于折寿了,但也太抬举温氏了。 何况赵利平已经在心底认定温氏对不起自己,不愿意她被抬举。 秦时阙道:“死者为大。” 他抬脚要往里走,赵利平拒绝不得,只能自己亲自带路。 结果还没进去,下人就来找他。 “老爷,有笔账需要您过目。” 赵利平为了将成本压到最低,用的东西都是劣质的,且还要他确认过才行。 见状,姚兰枝道:“公爹去忙吧,我带宁王过去。” 她才不信秦时阙嘴里的路过,这人会一早过来,必然有谋划。 赵利平应声,这会儿倒是自动忽略跟姚兰枝的不愉快,眼神示意姚兰枝,让她别得罪人。 待得赵利平去了,姚兰枝这才道:“王爷,请吧。” 姚兰枝带着他去上香,灵堂里空空荡荡的,风吹过,显得愈发阴冷。 秦时阙对亡者没什么敬畏之心,况且他一个残疾,坐在素舆上,谁也挑不了毛病。 等到上完香,才意味不明地笑:“府上最近多灾多难,兴许是风水不好?” 姚兰枝表情不变,只道:“大概是寿命天定?” 秦时阙看她眉眼沉稳,有意逗人:“是天定吗?” 他说:“我看未必吧,天灾人祸的,兴许还差点运道。” 这些时日的事情,再加上赵林舟的死,倒是让秦时阙拼凑出了一个真相。 看来,这安平侯府是害人不成终害己。 赵林舟死的不冤枉,姚兰枝却让他刮目相看。 自灵堂闹事开始,她一步步算计,安平侯府如同一棵被砍伐的树,如今终于轰然倒下。 赵林恒、温氏、赵宁月,外室温佩瑶,如今又是赵林舟。 就连那位眼下看着像是得益的赵利平,也将侯爷的位置都送了出去。 这家里老老实实,但凡是在京中的。 姚兰枝是一个都没放过啊。 他赞叹一声姚兰枝好手段,姚兰枝嗯了一声,说:“运道不好,大概也是一种命。” 秦时阙闻言,慢悠悠的笑了笑:“那就愿柔嘉夫人,命运能一直好。” 姚兰枝:“借您吉言。” 她软硬不吃,秦时阙待要再说什么,就听一道奶音响起:“给王爷请安。” 是赵明澜。 小孩儿规规矩矩的进门请安,一双眉眼先弯了起来。 他问:“你吃饭了吗?” 小孩儿有点规矩,但是不多,眼睛里都是灵动笑意,写满了亲昵。 秦时阙摇头,赵明澜就邀请他:“我也没吃,朱蕉姐姐做了好吃的水晶包,你吃一点吧?” 小孩儿把自己觉得的美食跟他分享,姚兰枝就道:“王爷事务繁忙。” 秦时阙:“也不差这会儿,贺儿邀请本王,自然要从命。” 姚兰枝:…… 她倒是没想到秦时阙这么厚脸皮,从路过到留饭,半点不客气。 倒是赵明澜很开心,他走到秦时阙身边,还主动替人推素舆。 秦时阙逗他:“你能推得动?” 赵明澜当时就重重点头:“可以的,贺儿力气很大喔!” 他使出吃奶的劲儿,给秦时阙乐得不行,自己悄悄用劲儿,推动了素舆。 又夸奖赵明澜:“好厉害的小子。” 他抬手,将赵明澜抱在了怀里,一手拢着他,一手推素舆。 赵明澜欢喜地笑,又想起家里有丧事,捂住了嘴巴—— 虽然他半点都不伤心,但是朱蕉姐姐说啦,不能笑。 不然别人看到,会骂他的。 赵明澜不怕被骂,但怕连累娘亲。 毕竟之前祖母每次骂他之后,都会骂一句娘亲上梁不正。 娘亲是最好的! 赵明澜捂着嘴巴,笑容还是从眼睛里跑出来。 姚兰枝看着这一幕,莫名有些不是滋味儿。 她对赵明澜很好,但是小孩儿自幼不得父亲宠爱,被这样抱在怀中更是从来没有过。 哪怕秦时阙是一个不太熟悉的人,可这样一个成年男人的善意,也足够赵明澜欢喜。 她无声叹气,就见赵明澜回头:“娘亲,你也来吃呀。” 姚兰枝压着情绪,弯唇轻笑:“娘亲要忙俗事,且吃过了。” 她见赵明澜喜欢秦时阙,也不阻拦,只跟人道谢:“给王爷添麻烦了。” 秦时阙说不麻烦,还真就跟赵明澜一起吃了顿早饭。 说来也奇了,之前赵明澜觉得他身上香,秦时阙把香包送给了他。 今日出来,他并没有佩戴香包,可赵明澜还是糖似地往他身上粘。 小孩儿眼睛亮晶晶的,没了外人,把自己的小玩具全都拿了出来,献宝似的。 秦时阙拿起一个小布老虎,问他:“贺儿这么大方?” 赵明澜就重重地点头:“给你玩。” 秦时阙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那要是我都拿走呢?” 赵明澜认认真真地想了下,虽然不太舍得,但还是点头。 “好。” 娘亲说啦,对朋友要真诚。 这下秦时阙真没忍住,笑吟吟地把玩具都还给了他。 “君子不夺人所好。” 他说:“不过贺儿这么大方,本王也送你一件礼物,可好?” 赵明澜仰头看他,见秦时阙诱哄似的:“本王缺一个干儿子。” 才要进门的姚兰枝,脚都顿住了。 秦时阙余光看到她的裙摆,语气不变:“要不要认我当干爹啊?日后你可以在京城横着走。” 宁王干儿子的地位,就算是杀人放火,旁人也得掂量掂量再处置。 赵明澜懵懂,问:“那,你儿子呢?” 姚兰枝才提起的心,瞬间就放了下来。 她笑吟吟地进门,带着点调侃:“王爷有忽悠旁人儿子的功夫,不如自己去生一个。” 说这话的时候,姚兰枝直接过去,将赵明澜给搂了过来:“也省得一天到晚,总盯着别人家孩子。” 秦时阙睨了她一眼:“多少人想认本王当干爹,可惜扒都扒不上,你倒是舍得推脱。” 虽然只是一个吉祥物摆件,可京中没几个人真不拿他当回事儿。 即便是摆件,宁王也是一个地位尊崇的摆件。 姚兰枝让赵明澜将自己的玩具都收起来,待得孩子进了内室,这才正色道。 “多谢王爷的好意,只是,臣妇只想过安稳日子。” 她诚恳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实在不想卷入是是非非。” 侯府如今都在她掌握之中,姚兰枝不是不想给赵明澜找一个位高权重的靠山,可她更想图一个安稳。 兄长远在边关,没了赵林舟兄弟算计,兄长不会再出事。 她只想守着儿子好生过日子。 秦时阙意味深长:“你怎么知道,在侯府就不会有是是非非了?” 别的不说,单说如今这局面,不就是在是非之后勉强维持的吗? 而且:“再多的算计,也抵不过一力降十会。” 秦时阙意有所指,姚兰枝半点不动心。 只是冲着秦时阙疏离又客套地笑:“王爷善心,臣妇感激不尽。” 秦时阙这人,她看不透,知道对方是好人,但不确定这个好人会不会有危险。 而且昨夜她杀人之后,分明伪造了赵林舟的死亡现场。 可是方才赵利平来质问之后,她让宋云悄悄去查探过,才发现。 赵林舟的尸首不见了。 像是凭空消失一般。 按着时间推算,昨夜赵利平亲自去接了温佩瑶二人的外室子,之后没多久,应该就去找了赵林舟。 跟她离开之后的时间,大概是间隔半个多时辰。 这么短的时间内,赵利平都没有见到赵林舟。 那么,唯一可能处理了尸首的,就只有一个人。 秦时阙。 他为什么会将赵林舟的尸首给处理掉,姚兰枝脸不大,更不会以为,这是在给自己处理后续。 所以,秦时阙必然还有多图。 她不怕麻烦,可她怕麻烦牵连到儿子。 而且她不太相信,秦时阙说要认干儿子的真心,要么是打趣,要么就是另有算计。 姚兰枝毫不犹豫地拒绝。 拒绝之后,又想起一件事。 “先前因着贺儿的病,我多有叨扰。” 她寻了个十分拿得出手的由头:“只是如今府上接二连三的丧事,未免晦气沾染了王府,我想请罗太医去别院看诊。” 在府上不行,但她在京中有几处别院,都算清静。 秦时阙听到这话,先讥诮一笑。 “柔嘉夫人当真七窍玲珑心。” 百八十个心眼,全都用他这里了吧。 姚兰枝也知道这话得罪人,但还是行礼:“给王爷添麻烦了。” 秦时阙点头:“当本王多事了。” 他转身推着素舆要走,想起一件事,又跟人道。 “不过,柔嘉夫人这么想要安稳,恐怕你安稳日子也不多了。” 他这话一出,姚兰枝表情微变。 “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时阙睨了她一眼,慢悠悠地反问:“你问,本王就要说么?” 第90章 灵堂闹事反吃亏! 姚兰枝当时就在心里啧了一声。 睚眦必报,着实不假。 她干干地笑着,还要跟人戴高帽:“王爷仁义,必然不愿见人落于苦楚的。” 秦时阙哼了一声,才道:“吏部考核,赵利真评了优,准许回京了。” 赵利真,是赵利平的二弟,已经外放约莫六年。 今年的吏部考核,便能决定明年是不是要调任回京高升。 不同于赵利平,赵利真却是个有脑子的,他不与赵利平争侯爷的爵位,却在外面打拼出一条亨运官道。 前世里,赵利真此时并没有回京中,而是在第二年调任去了两广。 可是今生…… 他竟在这时候要调回京了? 姚兰枝脸色一变,又冷静下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且不说人还没回来,便是回来又如何? 她既然要侯府,那迟早也是要对上的。 念及此,她做出一副欢喜的模样:“多谢王爷告知,那府上倒是能团圆了。” 秦时阙心说这一副小狐狸模样做给谁看呢,面上倒是冷冷淡淡。 “府上团圆去哪里,一起下地狱么?” 如今已经死了两个了,剩下的也都是半死不活。 姚兰枝分明是个收割人命的女罗刹,偏在外是慈悲为怀的扶风柳。 姚兰枝脸色一僵,又笑:“王爷真会说笑。” 她说:“自然是在人间团圆呢。” 秦时阙扫了她一眼,又觉得她这一副假面不好玩得很。 “行了,那你们便慢慢团圆吧,本王就先告辞了。” 外间人声大了点,想来是吊唁的人已经到了。 秦时阙没有皇命,并不打算跟那些不相干的人多寒暄。 不过走之前,到底多问了一句。 “当真不要让他认我当干爹?” 姚兰枝:“王爷若是这么急,臣妇不介意保媒拉纤,不知您看上谁家姑娘了?” 秦时阙:…… 牙尖嘴利的小狐狸。 他碰了一鼻子灰,转身推着素舆走了。 姚兰枝看着人的背影消失,这才问:“看到什么了?” 宋云在回廊下守着,闻言进门,轻声回禀:“方才……宁王的人进了世子的书房。” 还是偷偷地进去的。 准确来说,秦时阙跟着赵明澜去吃饭是假,来这府上暗中翻找是真。 且还避开了外人。 若不是宋云的功夫不差,只怕也发觉不了。 他将那会儿看到的情形一一说了,低声道:“那人翻找了半日,发现书房有一格暗盒,从里面取出一个小匣子,已经拿走了。” 宋云声音愈发的低:“他们似乎并不打算瞒着主子你。” 因为,那人在翻找的过程中,发现了宋云。 虽然没有对视,但两个人都清楚,他们被对方发现了。 而那人却半点反应都没有,甚至还拿宋云当起了免费的放风之人。 直到取走了东西,离开了那里。 再联系今日秦时阙的态度,宋云猜测,这应该也是宁王的态度。 姚兰枝心神一凛。 秦时阙在赵林舟的书房能找什么东西,还拿走了…… 她沉吟着,跟宋云讲:“你着人去北大营打听一下,看看最近半年可曾出过什么事情。” 赵林舟去边关之前,曾在北大营任职,认真算下来,北大营里有三分之一的姚家亲信。 虽然她不知道秦时阙是想找什么,但她不相信赵林舟是个什么好东西。 秦时阙不是佞臣,不会栽赃嫁祸,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有什么案子牵连到了赵林舟。 赵林舟虽然死了,但安平侯府跟北大营可还在呢。 她得先确定所为何事,才能见招拆招。 待得宋云去了,姚兰枝这才理了理衣服,去了灵堂。 因着温氏要七天停灵,所以接下来两三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温氏的母家却没有来人。 一则是因为丢人。 先前温氏杀情郎的事情,传得沸沸扬扬的。 那段时间温家的人都抬不起头来,好不容易想着趁着风波平息一点,来府上打听一下情况的。 结果就恰好遇见了赵利平恼怒进侯府。 就连赵利平都被惊动了,可见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 温家当时就要远离,家里的兄弟还大骂:“以后我就没这个姐姐,她不配当温家人!” 谁知,这事儿还没消停呢。 温氏死了。 温氏不但死了,还给温家带来了一桩大灾祸。 那就是温佩瑶。 当日皇上下了圣旨,说是要将温佩瑶充军发配,温氏是安平侯府的老夫人,自然不能名声有损,所以教养不利的责任,就落到了温家。 温家原就名声不显,又早已落魄。 温佩瑶跟他们八竿子的亲戚,没从她手里拿到好处,反而因她受罪。 如今温家举家都被诘问责骂,得知温氏死了,也只有一个念头。 活该,让她养出温佩瑶那等孽障,现在牵连了他们! 所以,就连她的葬礼,他们也没有来。 赵利平象征性地差遣人去请的时候,得到的答案就是:“温家没有这等丢人的女子!” 赵利平半点没放在心上。 倒是赵宁月险些被气死。 她原本已经被赶到家庙里,出来的希望渺茫。 可是幸运,或者说不幸。 亲娘要下葬。 温氏的葬礼,让赵宁月得了一个回来的机会。 不然这么多人看着,显得太不像话。 但赵利平也警告了赵宁月:“在家里不准生事,等葬礼结束,我就让人送你回去!” 赵宁月咬碎了一口牙,很期盼外祖家里能来人主持公道。 但是她失望了。 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来! 赵宁月只觉得眼前一片黑暗,再看温氏的棺椁,更觉得悲从中来。 于是,等到前来吊唁的宾客们看到的时候,心里就有了掂量。 死了大哥跟亲娘是不一样。 先前赵林舟死的时候,赵宁月甚至都没有露面。 可是现在,哭的却是伤心凄惨,险些要晕过去。 姚兰枝也让人去扶她:“三妹妹,节哀。” 赵宁月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呢,连起来都没劲儿,当着外人的时候,还能低声啜泣,说一句谢谢大嫂。 但等到宾客们走了之后,就咬牙切齿:“姚兰枝,你少得意!” 她恨声道:“我只恨当日没有刺死你!” 姚兰枝这个贱人,就该让她陪着娘一起下黄泉! 赵宁月满脸写着恨,姚兰枝一脸担忧道:“看来,三妹妹的失心疯还没好呢。” 她关切地问:“可要叫个大夫来?” 赵宁月当时就厉声道:“你才失心疯呢,姚兰枝你个——” 话没说完,就被大踏步走进的男人怒骂:“我看你确实是疯了!” 进来的是赵利平,他抬手把赵宁月推到了一边,沉声道:“你若是不想在灵堂跪着,那就去祠堂跪着!” 他是真没想到,这个女儿这么能生事! 明知道这宾客一波又一波的,这不是让人看笑话吗? 赵宁月被他骂了,当时就要还嘴,就见几个老者走了进来。 她登时就闭嘴,也知道了赵利平生气的缘由。 族中长老们来了。 就连宗族的族长都来了。 按着辈分,就连赵利平都要喊一声三叔! 姚兰枝也认出了这个族长,跟人行礼:“三爷爷。” 那族长嗯了一声,先和蔼地让人起身,又看向赵宁月。 “跟长嫂无状,不论什么,都过分了些。” 要只是族长,赵宁月还真不怕他,可他致仕之前,曾做过太子的老师。 这就很值得人掂量了。 毕竟当今皇帝已经年迈,谁说得准下一任君主什么时候就继位了? 得罪不得。 所以赵宁月也低下了头,咬牙认错。 “是宁月一时鲁莽,请大嫂莫怪。” 她咬牙切齿的,道歉的话从齿缝里挤出来。 姚兰枝倒是神情如常:“无妨。” 她摸了下脖子,那上面还缠着一圈纱布呢。 “三妹只是接受不了婆婆去世,一时情绪激动,才要杀我,如今我不是好好儿地站在这儿么?” 她这话说得利索:“虽说当时周公公也在现场,三妹还被皇后斥责,但,知错能改就好。” 这下,前来的宗族长老都傻了眼。 “什么?她还被皇后斥责了?!” 就连族长也皱眉:“那怎么还不送家庙去?” 赵利平也有苦难言。 连忙说:“送了,之前就送去了,但是皇上以孝治天下,若是母死不许女在,传扬出去,怕是对安平侯府名声不利。” 赵利平说得也在理,宗祠的长老们互相看了看对方。 最后,还是族长说了一句:“是该在灵堂守着。” 但是,也只能在灵堂守着。 赵宁月当时就白了脸,离出殡还有两日呢。 她要一直跪在这里?! 赵宁月还想说什么,就见赵利平先吩咐:“拿蒲团来,看着三小姐,不能浪费她一片孝心!” 务必要让每个前来的宾客,都看到赵宁月在这里跪着! “父亲,我——” 但她话没说完,就被赵利平打断:“若你不想跪着,那就去家庙。” 家庙刺骨风寒,赵宁月待这几日,才知当日母亲过的是什么日子。 那简直就是地狱! 她当然不肯再回去,只能含恨瞪着姚兰枝,一字一顿:“是,女儿遵命!” 姚兰枝,这笔账,她必然会百倍讨还的! 第91章 来救人的小孩儿? 倒是姚兰枝,被她这目光注视着,在心里啧了一声。 要么说赵宁月得了失心疯呢,什么锅都往她身上扣啊。 她嗤笑,再抬眼就是端庄模样:“既然三妹守灵,那我便带诸位长辈去住处安置吧。” 前来吊唁的,族人家眷也不少。 几人应声道谢,只留原地的赵宁月不甘地盯着她。 灵堂阴冷,哪怕这是她的亲娘,也足够赵宁月浑身发冷。 有了赵利平的警告,赵宁月再不敢生事,只是等到人都走后,才恨恨地摔了手里的纸钱。 赵利平带着族中长老们去外院,姚兰枝则是带着女眷们安置。 一群人经过赵林恒的院子时,猛听到里面噼里啪啦的碎裂声响起。 几个妇人吓了一跳,姚兰枝看了一眼院子,没等说话,就听里面女声啜泣声响起。 还带着劝慰:“夫君,息怒啊……” 只是话没说完,女子声音被打断,哀嚎一声。 里面噼啪声音不断,姚兰枝快步走了进去。 “二弟妹,出什么事情了?” 门被打开,正见赵林恒呼哧带喘,而他面前的许轻瑶摔在地上,旁边是一地的碎片! 见到赵林恒的模样时,一众女眷们面色惨白,如同见了鬼。 还有人忍不住道:“这是……二郎?怎么变成这样子了?” 怎么好像恶鬼似的,面目狰狞! 一群人乌泱泱的进来,赵林恒像是一个被围观的动物,让他的表情愈发狰狞。 “呜呜,滚——” 他说话都说不清楚,含糊从嘴里出来,身体不太能动弹,拼命挣扎着的模样,显得整个人像一个发狂的兽类。 那些夫人们被吓到,许轻瑶则是从地上爬起来,试图安抚他:“夫君息怒,她们都是家里亲戚,来看你的……” 谁知她才靠近了赵林恒,就见赵林恒瞪大了眼,啊啊呜呜的,拼命抄起那个瓷枕,朝着许轻瑶的头就砸了过去! 许轻瑶踉跄着摔到地上,下意识闭眼。 她并没有躲,却不想,疼痛并没有降临。 反而是一道男声闷哼响起。 许轻瑶骤然睁眼,就见一个男童挡在了自己面前。 约莫七八岁,瘦骨嶙峋的,他被瓷枕砸倒,碎片割在手腕上,满是鲜血! 许轻瑶吓了一跳,急忙去看那小孩儿:“你怎么样?” 又见他手腕出血,顾不得别的,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一块布条来,先给那男童勒着伤口止血。 “你,你这孩子……” 她不认得这小孩儿,但看到外面来了一群人,也猜到是前来吊唁的宾客所带来的。 只是却没见他的长辈出来。 那男童摇了摇头,脸色苍白,说:“我没事,夫人别担心。” 许轻瑶哪儿能不担心,她一开始之所以不躲开,就是因为听到了外面的动静。 她要让赵林恒的名声被钉死在耻辱柱上,本来是个苦肉计。 谁知却有个无辜的小孩儿出来替她挡着。 许轻瑶这次是掉了泪,看着小孩儿的伤势,轻声道:“对不住,连累了你。” 她问:“你的家人呢?” 小孩儿神情一缩,呐呐道:“夫人,我,我是自己来吊唁的。” 不等许轻瑶说什么,就见姚兰枝厉声吩咐:“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喊府医!” 自从先前那位府医偷跑之后,姚兰枝就又花重金寻了个新的府医过来,医术高明是次要,最重要的,是姚兰枝的人。 丫鬟见状,急匆匆地去请府医。 姚兰枝快步过来,先扶起了许轻瑶,又让婆子们帮着给那小孩儿包扎好。 那小孩儿瘦骨嶙峋,面黄肌瘦,一双眼睛倒是亮,看着是个清正的好孩子。 她认得这小孩儿。 姚兰枝心中一动,示意婆子:“先将这位小少爷带去厢房,让府医去看诊。” 赵林恒还在床上发疯呢,她得先处理了这里。 婆子连忙要带着小孩儿出去,许轻瑶又叮嘱:“让大夫好生给他看诊,不拘什么药材,只管挂在我的账上。” 婆子应声去了,姚兰枝则是让下人控制住赵林恒:“扶着二郎!” 说是扶着,其实是辖制着,不准他再发疯:“二郎的药呢,快给他端来!” 室内一时兵荒马乱,许轻瑶脸色苍白,见众人看着赵林恒跟看鬼似的,还能替他说话。 “各位长辈,我夫君只是该吃药了,你们别怕他。” 她说:“他一时手不稳,并不是故意砸我的。” 然而她的解释,却让床上的赵林恒更加暴躁。 他发不出完整的字节,就像野兽一样地嗷呜乱叫,好几个下人冲上前,摁住了他。 赵林恒的眼神里满是恨意,啊啊着,那表情狰狞得像是要吃了许轻瑶。 这个贱人,她在撒谎! 明明他才是受害者,他被许轻瑶这个贱人虐待,身上都是见不得人的伤势!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而他的表情,更显得他整个人都面目可憎。 下人急匆匆地端来了药,哄着赵林恒吃药,又被他抬手挥落。 “啊啊——” 那药碗掉在地上,泼了下人一身,而那些宗族的妇人小姐们,则是下意识往外退了退。 这二少爷,如今跟以前看着简直是天上地下! 上次赵林舟的葬礼,赵林恒是主事者,当时是如何的风流倜傥,引得一众女子们芳心暗许。 可是这短短时日,他竟成了这般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 先前她们倒是知道安平侯府的恶心事出了一桩又一桩,一则觉得丢人,二则怕被牵连,所以都没有上门来看。 本来以为传闻夸大呢,谁知道这现实比传闻里还要可怕。 原本有的那一点点怜悯之心,这会儿都消散殆尽了。 唯一剩下的只有一个。 赵林恒好可怕,要远离! 她们互相看了看,纷纷往外退去。 姚兰枝也不拦着,让竹叶进来扶着许轻瑶出去,自己也随着出来。 到了回廊下,嘱咐下人们再次熬药来。 “好生伺候着二少爷,再将屋里的碎瓷片收拾了,莫要让他受伤。” 许轻瑶感激地跟姚兰枝道谢,那些宗族的妇人看着她的模样,也跟着叹气:“二郎如今这样子,你受苦啦。” 这还是她们看到的,那些没看到的,还不知道许轻瑶要遭多少罪呢。 许轻瑶摇了摇头,又强撑着笑容,跟她们解释:“夫君身体不好,难免心情燥郁。其实他本性不坏的,若是冲撞了婶婶嫂子们,我替他给你们道歉。” 她声声说着赵林恒可怜,但在她们看来,最可怜的是许轻瑶。 这二郎媳妇才嫁进来半年多吧,十几岁的青葱一朵花,却摊上了这么一个夫君。 她连个孩子都没有,日后可怎么过活哟。 先前这些人光听外面传言的时候,还觉得赵林恒断腿毁容了怪可怜的。 可是现在一看,许轻瑶才可怜呢,又可怜又倒霉! 众人的目光,让许轻瑶垂泪又抹去。 听到屋子里赵林恒的呜呜叫,她顾不得自己的身体,跟人道:“二郎身体不适,我先去照应他。” 竹叶含泪:“夫人,您身上的伤势还没好呢!” 姚兰枝当时就询问:“什么伤?” 她询问,许轻瑶不肯说,竹叶却是颤声道:“二少爷不能下地走动,一身火气,对我家夫人动辄打骂,今早夫人才伤了膝盖,她却为了照顾少爷,不肯休息……” 她话里全是心疼,许轻瑶无奈看她:“竹叶,不可胡说,夫君只是不小心。” 但她说话时,动作一大,就露出一截手腕。 那里还有淤青。 这下,那些宗族的人面面相觑,都变成了嫌弃。 这赵林恒,都这样了还能打发妻,平常许轻瑶得受多少罪啊! 许轻瑶忍着泪,进去照顾赵林恒,那些人感叹之余,又觉得她是个难得的好媳妇。 姚兰枝叹了口气,跟下人道:“好生伺候着,别让二夫人再受伤。” 说着,又请这群宗族们去住处。 本来就是前来吊唁的,如今又见了赵林恒的德行,众人难免都有些心情复杂。 再看姚兰枝的时候,更是感慨。 安平侯府娶的这两个媳妇倒是都不错,可惜命都不好。 一个丧夫,一个虽然夫君活着,但还不如死了呢。 姚兰枝安置好了他们,就听丫鬟过来回禀,道是:“有客人前来吊唁。” 那些宗族们看着姚兰枝的时候,更加心疼与客气:“你且去忙吧,都是一家人,不必管我们。” 姚兰枝应声说好,感激一笑,这才带着丫鬟离开。 她去见客,带着人吊唁。 待得忙完后,已经是半个时辰之后了。 姚兰枝想了想,带着丫鬟去了许轻瑶的院子。 许轻瑶刚送走了大夫,见她来,给她行礼:“大嫂。” 姚兰枝让她不用多礼,轻声问:“大夫怎么说?” 许轻瑶的眉眼里就带着点后怕。 “大夫说,幸好那瓷片砸歪了,不然他的手筋就被挑断了。” 得亏这孩子运气好,要是挑断了手筋,他这辈子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但就算是如此,也得好生将养着,否则将来很容易落下后遗症。 因着那小孩儿已经喝了药睡下了,所以许轻瑶带着姚兰枝去了自己的房中。 待得到了屋子里,她才问:“大嫂可知道,这孩子的来历?” 第92章 赵利平诈她的话? 方才她问了几句,那小孩儿只说,家中长辈生病,他代为前来吊唁。 别的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甚至于,许轻瑶愧疚得很,那孩子只道:“安平侯府对我家帮助良多,我救夫人,是还恩情。” 但许轻瑶甚至都没有见过他,至少没有特地见过,不然她不至于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这一腔愧疚,姚兰枝见了,弯唇一笑:“我还真知道一些。” 方才近距离打照面的时候,姚兰枝就认出了他的身份。 “说起来,这是个可怜孩子呢。” 这小孩儿,名叫赵乐安。 认真算起来,不算是赵家有血缘的旁支,不过是祖上当年跟着赵家先祖一同打仗,后来又为了先祖而死。 因着这一层恩情,所以安平侯府对他家多有照顾,还认了他的儿子为义子。 这几代下来,亲缘越来越单薄。 原本么,家中有安平侯府照应,也还算是过活得不错。 可错就错在,到了赵乐安他爹这一代,却染上了赌博的臭毛病。 十赌九输,赵乐安他爹丧心病狂,不但赌掉了全部家产,甚至在倾家荡产之后,起了歪心思。 竟将妻子都送进了赌坊里! 他发妻一头撞死在了赌坊之中,而赵乐安他爹,也被乱棍打死。 家徒四壁,只剩下了年幼的赵乐安,跟祖母相依为命。 一个老太太带着一个幼子艰难度日,逢年过节,也会来安平侯府打秋风。 舍了一张老脸下去,虽然受尽了白眼,但总归能换一口吃喝。 便是贵人们手指头缝里漏一点,也够他们省吃俭用的过一段时日。 “先前都是他祖母来府上,所以你并不曾见过。” 姚兰枝之所以对这小孩儿熟悉,却是因为前世。 这赵乐安是个孝顺的,前世他祖母生病,他求到了安平侯府的头上。 姚兰枝见他可怜,给了他一百两银子。 当时姚兰枝已经被赵林恒糟蹋,因着他的威胁,她为了儿子忍下来。 那时赵乐安跟她磕头,说这恩情一定报答。 姚兰枝没放在心上,谁知道,这孩子当真报答了她。 七日后,他在夤夜里翻墙而来,在赵林恒再次践踏了她之后,悄悄破开了她的门。 “夫人,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姚兰枝没想到他会来,更没想到他能躲开安平侯府的守卫——诚然这里已经烂透了,连守卫都不尽责。 小孩儿的眼睛亮得很,跟她讲:“我可以帮你逃离这里,我知道一个狗洞!” 她震惊得很,问他为何会来。 当时他说:“我看到了你手腕上的伤。” 那是被绳子捆出来的,他娘亲的手腕上,经常有。 但是娘死了。 他自己还是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却知道死亡的真正意思。 他不希望这个心善的夫人死。 所以他来了。 姚兰枝当时死死地掐着手心,许久才说:“你帮我送一封信吧。” 可那封信没能送出去。 第二日,赵林恒带着那封染血的信归来。 扔在了她的脸上。 她浑身发抖,问:“那个孩子呢?” 赵林恒掐着她的脖子,表情狰狞:“他啊,替你去黄泉探路了。” 姚兰枝浑身发抖,要跟赵林恒同归于尽,却浑身瘫软倒在地上。 自从她被赵林恒玷污之后,日常饮食里都被下了药。 但那日之后,她再也没有站起来过。 她像是一团软肉,任人揉捏。 想起前尘,姚兰枝心中恨意凛然。 但最后,只是轻声跟许轻瑶说。 “他是个忠孝两全的,是个好孩子。” 前世里,她欠了这孩子一条命。 而今生,她本来已经置办好了田产,打算过段时日,寻个机会给出去的。 谁知这小孩儿先到了安平侯府。 姚兰枝看着许轻瑶,问:“你可是有什么打算?” 许轻瑶点头,也不瞒着她。 “是。” 今日被救,许轻瑶在脑子懵了之后,又后怕又感激。 这辈子,除了竹叶之外,头一次有人为她挺身而出。 原本许轻瑶只是想给他些银钱保障,毕竟若是对方父母健在,她过继了不合适。 可是在听完姚兰枝的话之后,神情坚定了。 “我想将他过继到名下。” 对于她的念头,姚兰枝半点不意外。 “你若是过继他,人品倒是可以安心,他是个好孩子。只是,” 姚兰枝当然要报恩,但不会强加给许轻瑶。 且有些事情,她是要说清楚的:“他今年已经八岁,这样大的孩子,不知亲近会不会不足。” 一般过继孩子,都是选一些年龄小的。 年岁小,不记得事情,会拿许轻瑶当亲娘来看,将来对她也是全然的亲近。 哪怕将来亲生父母在眼前,生恩未必就抵得上养恩。 当然,赵乐安的品行,应当不会做出忘恩负义的事情。 但是,赵乐安的娘亲死得那样惨,他未必就愿意再认一个娘。 许轻瑶蹙眉,许久才说:“多谢大嫂提醒,我只是暂且有个想法,还要再看看。” 她想了想,又释然:“孩子要凭着缘分的,便是不过继,他救了我,我也是要报答的。” 不能弄巧成拙。 姚兰枝见她想得明白,点头应声。 想了想,又跟她道:“我知你心急,但有些事情急不得。” 她慢慢说:“即便是为了名声,也不能拿自己的身体做赌注。” 比如今日,许轻瑶想要让众人知道赵林恒是个什么德行,她其实有很多办法,但是她选择了最直观,也是最伤害自己的一种办法。 她险些受伤。 虽然让大家知道了赵林恒的恶行,但若是自己因此受伤,反而得不偿失。 “今日若不是赵乐安帮你挡了灾,只怕你便要破相了。” 那瓷枕,可是实打实的冲着许轻瑶的脸上去的! 若是瓷片割伤,许轻瑶日后难道要顶着毁了的脸日日出门吗? 许轻瑶没想到她跟自己说这些,愣了下,又感激地笑。 “大嫂说的是。” 无人的时候,竹叶已经因此说过她了,那话倒是跟姚兰枝所说不相上下。 许轻瑶也知道自己有些极端了。 她性情本来软弱,一朝鬼门关后,如今就剑走偏锋。 但她一直知道自己不够聪明,所以做事只能拿自己去搏一搏。 无人教过她爱护自己,竹叶虽然是丫鬟,却好像姐妹。 而姚兰枝的态度,更像是长辈。 许轻瑶的心,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日后不会了,多谢大嫂教导。” 她感激地笑,姚兰枝看着她,心中有些触动。 “万事以自己为要,谁也抵不上你。” 她帮许轻瑶,何尝不是在帮另一种可能性的自己? 恶人作孽,好人受苦,哪有这个道理。 姚兰枝还想跟人说什么,就听丫鬟在门外说:“小姐,老爷找您呢。” 听到赵利平找自己,姚兰枝指尖蜷缩了下,应声:“我知道了。” 赵利平说是找她有要紧事,让她去书房。 姚兰枝去了之后,才知道,不是什么要紧事,而是找茬的。 “公爹。” 姚兰枝态度客客气气的,赵利平开门见山:“你将人藏在哪儿了?” 他这话一出,姚兰枝就懂了。 但还是要装糊涂:“公爹说什么?” 她问:“藏人?您可不能朝我泼脏水。” 宗族们如今都在府上住着呢,她可不怕赵利平将事情闹大。 赵利平暗恨,沉声说:“昨夜的……贼人!” 赵利平很生气,也很惊恐。 他回来后遍寻不见,今日又让下人找了一天,可是到现在,都找不到赵林舟!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可他现在人跟尸都没有见到,而最大的嫌疑人,就是眼前的姚兰枝! 赵利平在恐惧之余,又觉得姚兰枝可怕得很。 这女人,难不成是将人给灭口了? 那可是他的长子! 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长子! “你老实交代,将人藏在哪里了,我还可以替你周旋一二,否则的话,等到事情败露,你被官府抓走,可再无回旋的余地了!” 赵利平威胁她,然而姚兰枝半点都不受威胁。 甚至还能无辜反问:“公爹这是给我泼脏水呢?” 她表情冷下来,半点不怕:“那不如咱们叫宗族的人都来,一起找一找,看我有没有藏男人?!” 她这么撒泼,赵利平反倒是没办法了。 “……你少在这里威胁我!” 他将桌子敲得邦邦响:“你以为我会吃你这一套吗?我告诉你姚兰枝,你明明就知道了他的身份,你这是……谋杀亲夫!” 这话一出,姚兰枝的表情都变了:“公爹这话我倒是听不懂了,我夫君早就下葬了,他是战死沙场的!” 她反问:“皇上都知道他是为国尽忠,怎么到了您的嘴里,倒是成了我害的了?” 赵利平表情一僵,又咬牙:“你明知道,昨夜那人……” 但话没说完,就被姚兰枝打断。 “公爹,您要是想死,可别带上侯府!” 她眉眼冷厉,全是威胁:“我夫君在沙场马革裹尸,天下人皆知,您怕是经书念多了,连脑子也糊涂了!” 姚兰枝盯着人,一字一顿:“皇上的金口玉言,您都想推翻了?!” 第93章 你设计骗走爵位! 姚兰枝只一句话,就让赵利平险些被噎死。 他吭哧半日,想反驳姚兰枝,可又不敢真的顶撞这句话。 最后,只憋出一句:“你少给我扣帽子!” 他又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怎么敢跟皇上对着干? 想到这儿,赵利平盯着姚兰枝的目光,愈发想要吃人。 这姚兰枝必然是早就知道儿子假死了,不然怎么会舍得用百万银钱换一盏长明灯! 他刚开始只是怀疑,如今却可以确定了。 她一早就知道,却故意一步步地,引得安平侯府的人往坑里跳。 如今她拿到了所有的好处,只有他们赵家人跌落尘埃! 姚兰枝这个毒妇,她好深的心机啊! “你故意设计,骗走了爵位!” 这是赵利平最恨的事情,早知如此,他当初就不该那么轻易地将侯府的爵位送出去。 那时候他是失心疯了吧,怎么会相信姚兰枝会好好地对待自己? 他儿子说得不错,下一个就轮到自己了! 赵利平又恨又惊惧,姚兰枝倒是面色平静:“贺儿是赵家的亲孙子,爵位给他不是天经地义吗?” 赵利平当时就气地反驳:“谁知道他——” 他没说完,自己先闭了嘴。 姚兰枝盯着他的目光,几欲吃人。 “公爹可真是上了年纪,什么话都信了。” 她说:“你不会因为一个贼人的话,就怀疑了贺儿吧?” 赵利平敢说是吗? 他哪怕真的怀疑,可是现在,也不敢说。 何况现在他前来,是有更重要的事情。 “赵明澜是我孙子,这是板上钉钉的。” 事实上,对于赵林舟的话,他虽然怀疑,可也觉得不太可能。 倒不是相信姚兰枝的人品,而是,温氏对这个儿媳妇一直都是不满意的。 哪怕他不在侯府,也知道温氏防她跟防贼似的,如果姚兰枝真的有不对劲的地方,温氏必然不会容她这么久。 他更倾向于,赵林舟是为了让自己重视庆儿,想要将爵位给庆儿。 赵利平深吸一口气,决定不跟姚兰枝掰扯那些。 儿子不见了,但也没有找到尸首,那就是好消息。 现在最重要的,是安排好他另一个小孙儿。 “侯府如今子嗣单薄,贺儿如今还小,身边没有兄弟帮扶,日后路走得艰难。” 他缓和了语气,跟人讲:“正好此番宗族的人都在,明日我开祠堂,你过继一个幼子在膝下,日后他们兄弟二人互相扶持。” 赵利平已经将赵明庆接了回来,这孩子不能跟着温佩瑶走,不然一辈子就成罪人了! 他决不允许赵家子孙流落在外,落得为奴的下场! 赵利平怕姚兰枝反驳,话说得又快了些:“姚氏,人要知足。” 他说:“安平侯的位置是贺儿的,谁都抢不走,一个一岁的奶娃娃,什么都不记得,日后也只会认你当亲娘。” 这是他想到最大的稳妥结果。 他不打算将孩子留在姚兰枝身边,只是要借姚兰枝留一个名分,过些时日,他写信给母亲,到时候让她将孩子养着。 有曾祖母护着,便是姚兰枝想要下手,也是不成的! 赵利平的打算好,可惜姚兰枝却不肯让他如愿。 “我不同意。” 她脸上寒霜:“我与夫君只生了贺儿一个,他没手足兄弟,您也不必多费口舌。” 姚兰枝态度坚决,赵利平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 敬酒不吃吃罚酒! “一个婴孩,能抢你什么?侯府已经是你的了,难道你连个孩子都容不下?!” 他厉声威胁:“这事儿轮不得你不同意,否则我便告到御前,将爵位要回!” 姚兰枝也不让着他,点头:“好啊,那您就去,正好我可以御前陈情,看看一个罪奴的孩子,是如何妄想摇身一变成侯府公子的。” 她声音不大,平铺直叙的,但话里的威胁,却让赵利平浑身一冷:“你敢!” 姚兰枝淡淡:“那您试试。” 想让她过继了赵林舟的外室子,赵利平这么能做春秋大美梦呢? 赵利平威逼利诱都用上,来之前本来觉得这事儿简单得很。 一个妇人而已。 但现在,他却再不敢小瞧姚兰枝。 或者说,他害怕了。 这个女人,她胆大包天,赵利平却不能真的跟人硬碰硬。 他后悔懊恼,最后拂袖而去。 姚兰枝冷笑一声,转而吩咐人:“盯着点,看他去了哪里。” 她不打算对孩子下手,可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挡了贺儿的路…… 那她也不介意毁了这孩子的一辈子。 说什么孩子无辜,前世无人在意她儿子无辜! 姚兰枝眼中满是戾气。 丫鬟很快就去而复返。 不过这一次,却是带来的好消息。 “老爷去了二房,但没多久,就怒气冲冲地走了。” 听到丫鬟的话,姚兰枝先是一愣,继而冷笑:“他倒是很能找地方。” 这是从自己这儿想法子,没成功,转而想去把包袱丢给许轻瑶啊? 可惜了,这要是以前的许轻瑶,说不定就真的接手了这个包袱。 然而走了一遭鬼门关,许轻瑶现在是绝不可能收了这个孩子的。 他算盘落空了。 姚兰枝猜得不错,且没过多久,许轻瑶就来跟她讲了这事儿。 赵利平的确是想要把孩子塞给许轻瑶的。 只不过,面对姚兰枝的时候,赵利平还没有那么硬气。 可是面对许轻瑶的时候,他就硬气多了。 “公爹来找我,想让我收了孩子,但我拒绝了。” 事实上,赵利平面对这个二儿媳妇的时候,态度可就凶多了。 他先来威胁:“如今老二这模样,你们连个孩子都没有,日后谁来给你二人养老送终?” 又抛出来好处:“我每念及此,都觉得于心不忍,所以从宗族里抱了个小孩儿,刚一岁的奶娃娃,过继给你们夫妻吧。” 因为,他满心以为,威逼利诱这一套,许轻瑶会答应的。 谁知道,许轻瑶也不同意。 听完赵利平说要过继一个孩子的事情,当时就面带苦涩,跟他讲:“大夫说,夫君还有好起来的希望,我们还是想要有一个亲子。” 给赵利平气的,说他能好起来才怪! “他如今就躺在床上,活着跟死了有什么区别?你趁早死了心,尽早过继一个孩子是正道!” 结果他才说完,屋里就噼里啪啦摔出来一个茶盏。 正是他那位“活了死了都没区别”的二儿子。 赵利平当时就傻眼了,他是真没想到赵林恒还在屋里呢! 许轻瑶见他醒了,快步过去,嘴里念着:“夫君醒了,太好了,你好些了吗?” 实际上,好叫他能更真切地看清楚他那位好父亲。 赵林恒虽然不能说话,但他还能啊啊叫。 一波声音攻击之下,也能听出来骂得很脏。 许轻瑶则是垂泪:“多谢公爹好意,但是夫君如今这样子,那些不明不白的孩子,还是莫要过继了,万一夫君一时不慎,掐死了怎么办呢?” 这话,读作担心,写作威胁。 赵利平吃了个软钉子,气急败坏,当时就拂袖而去。 当然,他走之后,屋子里又是好一阵摔摔打打。 许轻瑶看着她那位好夫君,眉眼里都是冷意,吩咐下人给他喂了安睡的药。 等到人睡了之后,就带着竹叶去找姚兰枝了。 这会儿跟姚兰枝讲了一遍原委,也是为了给姚兰枝提个醒儿。 “大嫂,公爹今日的态度不对。” 她斟酌着,跟人讲:“那孩子恐怕来路不正,我再三思量,只怕其中有猫腻。” 许轻瑶不算太聪明,但她也没有傻到那份儿上。 这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虽然她不知道赵林舟是假死,也可知道温佩瑶做的孽。 许轻瑶细细地讲了自己的猜测:“那孩子应当是表小姐的,只是不知公爹怎么气得恻隐之心,对一个孩子这样精心找退路。” 要知道,不管是她还是姚兰枝,只要收了这个孩子,日后这孩子的前途就差不了。 公爹怎么对一个外来的小孩儿这般上心? 她想不通,甚至有那么一瞬,怀疑是不是赵利平跟温佩瑶有一腿。 但这想法太下作,所以她迅速地给摁住了。 不过种子生了根,一面觉得自己未免太小人之心,一面又觉得这里面猫腻怕是大。 过来也是提醒姚兰枝的:“这孩子留不得。” 她怕姚兰枝心软。 毕竟她是没有孩子的,可姚兰枝有一个儿子,只怕慈母心泛滥。 姚兰枝看着她这模样,忍不住莞尔。 “多谢提醒。” 她倒是没想到,自己有朝一日在旁人的眼里,倒也成了一个心慈手软的善人。 见姚兰枝道谢,许轻瑶连忙摆手,有些羞涩的笑:“我当不得大嫂这句谢的,我愚笨,你定然能想到里面的弯弯绕。” 且不说竹叶日日跟她耳提面命,让她多听姚兰枝的话,单说许轻瑶自己,也知道跟着姚兰枝绝对没有坏处。 她想要好好活着,便要坚定心思。 既是跟姚兰枝站在一处,就不能再因旁人几句话就动摇了念头。 姚兰枝弯唇笑了笑,只道:“安心吧,这孩子,不会落到你我的头上。” 第94章 温氏棺椁也裂啦! 说起来,许轻瑶是个老实的。 前夜赵林舟来府上,闹得那样大,她都以进蟊贼为理由,惊动了兵马司,还将赵林舟给打了个半死。 可是这事儿,从始至终,许轻瑶都没有出来看过。 她对此半点不意外,只要不是涉及到许轻瑶自己的身家性命,许轻瑶最大的本事就是装鸵鸟。 能躲就躲。 当夜虽然出事,但二房的院落离得远,她闭门不出,也不让丫鬟去打听。 只要不闹到她门上,她就只当不知道。 这儿心态,便是姚兰枝见了也佩服的很。 所以,许轻瑶不知道那夜的对话,更不清楚这孩子可能是赵林舟的。 但就算是这样,她也精准地避开了这个可能会发生的祸患。 姚兰枝想了下,索性提点了她一二。 “这孩子不接手是对的,是个祸害呢。” 许轻瑶轻声道:“那是自然。” 许轻瑶跟姚兰枝说完,放下了一桩心事,略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等到回了院落,竹叶才轻声道:“大夫人聪慧心善,幸好咱们没同意。” 许轻瑶狐疑的看她,竹叶看四下无人,这才压着声音跟她讲:“您可知道,前夜咱们府上出事了?” 许轻瑶还真的不知道。 竹叶便简略讲了一遍。 待得听到那贼人自称是赵林舟的时候,许轻瑶的脸色都煞白。 待得再听到那人甚至说贺儿不是亲生,温佩瑶所生才是亲子。 许轻瑶的脸色已经难看的不行了。 竹叶说完后,许轻瑶身上起了一层冷汗。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竹叶叹了口气:“小姐一片至纯至善的心,您不知道,才是最好的。” 不知道这些事情,跟姚兰枝相处才会不露了行迹,比如方才,她一切都遵从本心,过去提醒姚兰枝也无愧得很。 “但是您不能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那样容易被人算计。 眼下,竹叶看了姚兰枝的态度,心里就踏实多了。 她跟许轻瑶道:“小姐,大夫人必然知晓内情,也感受到了您的善意,咱们在这府上,才能安稳。” 竹叶看得透彻,这府上唯一能靠得住的,就是姚兰枝。 许轻瑶却想得更多:“公爹……他竟然如此混账!” 假设那晚的贼人说的都是实话。 他竟然将赵林舟的私生子光明正大去让姚兰枝养? 被拒绝了之后,还要强行塞给她?! 先前她只以为,这个公爹是脑子念经念坏了。 如今看来,怕是本来就上梁不正! 说着,她又有些后怕,道:“幸好我当时拒绝了!” 那会儿她只是觉得,这孩子恐怕来路不正,竟然让她一语中的! 许轻瑶既恶心又膈应,那会儿赵利平还跟她说什么:“老二这样子,你一个女人,没个孩子傍身,后半生太凄惨,安平侯府不能亏待了你。” 她还觉得赵利平虽然有私心,但话说得也有道理。 现在才发现,简直就是冠冕堂皇的恶毒! 幸好她拒绝了! 一个外室子还想登堂入室,赵利平是想瞎了心吧。 她的脑子多有坑才会跟大嫂做对呢? “日后公爹若是再来,就让二少爷出面。” 父子两个一脉相承的恶毒,让他俩去面对面吧。 反正她一个儿媳妇,公爹总不能强硬见她。 他高低不能把脸扔到地上踩! 许轻瑶恶心透了,又有些心疼姚兰枝。 也不知道姚兰枝心里多不是滋味儿呢。 但她没想到,姚兰枝半点没放在心上。 因着前来吊唁的人多,姚兰枝作为女主人,迎来送往得很是周全。 但是,若是有人问起来府中操办丧事辛苦,她就半点都不居功。 “我一个小辈儿,原本就做事不周全,幸好公爹自告奋勇。” 她叹息,又将他们的夫妻情分夸上了天:“他们伉俪情深,如今婆母的身后事,都是他一手包办,当真是让人感动。” 一开始,这些吊唁的宾客们还能觉得赵利平是因为情深。 直到他们发现,那些置办的东西不对劲儿。 离远了看没什么问题,凑近了才发现,竟然都是些下品。 甚至就连那个棺材…… 怎么还能掉金箔呢?! 宾客们面上不动声色,等到出去后着人一打听。 好家伙,那赵利平是穷疯了吧? 为了克扣银钱,居然买的都是下品货! 要是换做旁人,兴许还能说一句:“说不得是下人们克扣了呢,他一个男人懂什么?” 但是赵利平这事儿做得太绝了。 他怕下人们克扣,所以都是自己亲力亲为,陪着下人一同去采买的东西! 也就是说,这次下人们一文钱的好处都没有得到。 而那些银钱,都落到了赵利平自己的荷包里! 于是等到其他人再去府上的时候,看着赵利平就有些意味深长的。 姚兰枝还要宣传其他孩子们的孝顺。 “府上近来多灾多难,好在儿孙们都是一心的。” 她赧然跟一个亲近的御史夫人讲:“侯府近来确实捉襟见肘,但二弟妹和三妹妹,都掏了私房,为的就是让母亲风光下葬。” 这下,御史夫人也震惊了。 所以,这赵利平不但是克扣银钱,还克扣的是儿孙的钱? 好一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姚兰枝想要夸奖公爹,可惜起了反效果。 倒是几个夫人们隐晦地劝她:“男人当家还是不成的,哪有内宅妇人们做事精细?” 姚兰枝抿唇笑,满眼信赖:“公爹与婆母伉俪情深,他有心操持,我做小辈儿的自然要成全。” 几人想再劝,到底没说什么。 就连宗族里的妇人们看多了,也琢磨出来了。 这个姚兰枝,就是个面慈心软的病秧子,在侯府是不管事儿的。 靠着她去管起来是没可能了,侯府的面子却还是要的。 不然来一个宾客看一次热闹,说到底,他们赵家宗族还是同心的。 几个人一商量,最后让族长去找赵利平说道了下。 “这到底是你媳妇的葬礼,莫要做得太过分,到时候丢了人,怎么下台?” 那些下品东西,就算是他们也不会用的。 侯府的面子不要了? 赵利平当时就有些脸上挂不住,索性跟他们哭穷:“侯府如今哪儿还有钱?要不……叔叔你帮衬着点?” 族长差点跟他吹胡子瞪眼。 听听,这话像话吗! 安平侯府雕梁画栋的,琉璃瓦用的都比别处多,府上的花花草草也都是些贵重的。 却来跟他说帮衬? 他告老还乡这么多年,哪儿有余钱? 何况那是赵利平的媳妇,不是他的! 族长憋气,再不劝了。 反正出了事儿,丢人的不是他。 而是安平侯府! 赵利平当时还有些不乐意,本来还以为能再敲一笔呢。 不过到底是自家长辈,实在是不好说重话。 那些次品虽然质量不好,可是下葬拿土一埋,谁能看得出来? 再说了,到时候都是远远地看着呢,除了前来的宾客,谁会凑近了看啊。 赵利平觉得自己省钱自得。 但当时的他没想到,出殡那日,温氏的棺椁…… 直接散架了。 温氏一个妇人,比不得当日她儿子的阵仗。 可因着她的那些奇葩事迹,所以出殡那日,还真的有不少人来看热闹。 有说她死得好,有说死者为大,这个年岁就没了,也怪凄惨的。 还有人因此夸赞赵利平:“这老侯爷与妻子情深似海,亲自操办丧事呢!” 结果话音未落。 就见长街之上,抬着棺椁的人猛地一晃。 那棺椁直接裂开,砸到了地上! 而棺椁里的温氏,也骨碌碌的滚了好远! 一时安静。 又猛地响起了尖叫声。 姚兰枝第一反应就是捂住了赵明澜的眼睛,又往旁边退了退。 赵利平人都懵了,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尖锐爆鸣。 “都愣着做什么?!” 他急匆匆的让人去收敛尸首,可是看着那四分五裂的棺椁,还有露出来的糟烂木头。 谁也不敢动了。 “这,这不是诈尸了吧?” 过了最开始的惊慌,倒是有人看了出来:“什么诈尸啊,这分明就是棺椁质量太差——安平侯府穷到这个份儿上了?” 怎么连棺椁都用这么差的,还有里面包裹的…… 竟然是草席?! 一群人议论纷纷,就连姚兰枝也不可置信,失声问:“我给婆母那身御赐的贡缎呢?怎么不在她身上?” 她先质问下人,下人苦着脸,说:“老爷,老爷不让用啊……他说,这么好的贡缎,别糟践了!” 下人才吧肯背锅呢,这段时间没得到半点好处不说,为了比对最低的价格,连腿都要跑断啦。 他们竹筒倒豆子似的,全都给叽里咕噜说了出来。 “都是老爷选的东西啊,我们也说了太差劲儿!” 那些百姓们一开始只是想看看温氏的下场,可是听到下人们说完之后,难得沉默一瞬。 又对温氏生出点同情心来。 什么伉俪情深,原来是贪得无厌啊! 就连族中的人也都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想要当做不认识安平侯府。 这也,太丢人了! 最真心实意的,只有双腿都要跪废了的赵宁月了。 但她哭的却是:“父亲,五万两银子,你就给母亲置办了这种破烂吗?!” 第95章 赵利平认孙当子? 赵宁月心都要痛死了,她爹上次强行把钱都给抢走,她毫无反手之力。 要是真的用在母亲身上,她的怨恨还能少一点,毕竟死者为大。 可谁知道,他竟然拿这种次品糊弄! “那些钱,你用到哪里去了!” 赵宁月恨得慌,赵利平必须得给她一个说法。 那些围观的百姓们,也瞬间哗然。 “什么,五万两?” 一群人议论纷纷:“一万两银子,都能让人风光下葬了,这老侯爷也太贪了吧?” 还有人嘘声:“他如今可不是侯爷了,据说皇上下旨,侯爷已经是他孙儿的了!难不成,这是心生不满,所以才想坑家里?” 眼见得这事儿闹得太丢人,宗族的人抬不起头来,族长却不能不管。 “赵利平,这就是你办的事儿?!” 要是能糊弄过去还算了,他们也不多说什么。 可这闹得以后赵家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你快拿了钱,去给你夫人置办像样的,先将人下葬!” 这长街上,尸首都被抛在地上,实在是不像话! 赵利平的脸当时就黑了。 让他拿钱出来,这不等于割他的肉吗! “您听我说,那些钱……” 他一咬牙:“我都捐给了道观,给我夫人打醮祈福用了!” 这话拿来糊弄人,长老们都不信。 但赵利平咬定了这说法:“我们道士,本来就断了尘缘,我也是为了她好,若不是想让她死后得道,我怎么会将所有钱都捐出去!” 反正道观里他的威望高,难道那些人还敢给自己要钱不成? 他扣扣搜搜地拿出了十两银子,让人去买棺材。 “……打醮后,她灵魂已然安息,皮囊不过是身外物,下葬便是了!” 听到他这话,赵宁月险些晕过去:“父亲,我娘可是您的发妻,她跟您三十年——” 然而话没说完,赵利平先沉声道:“你个逆女,还嫌皇后斥责得不够吗!” 他自己揭短,赵宁月脸色惨白,不可置信地盯着他。 这世上,竟然有如此坑女儿的父亲! 这父女两个狗咬狗,姚兰枝只专心捂着儿子的耳朵眼睛,省得他看到那些脏污的。 结果族人就找上了她:“姚氏,如今你婆母下葬,你公爹实在没钱,你身为儿媳妇,不能袖手旁观啊。” 虽然他们不出钱,但不妨碍他们管闲事。 姚兰枝垂泪,道:“我自然是想尽心的,可是……” 她声音哽咽:“为了给婆母下葬,我已经将银子都给了公爹,如今,实在是拿不出了。” 一旁的朱瑾也道:“我们小姐为了让婆母风光下葬,可是连嫁妆里的田产铺子都给卖了!府上如今全都捉襟见肘,着实无能为力!” 姚兰枝又咬牙:“我如今还有一个镯子,公爹拿去当了吧。” 这镯子的成色不算好,拿去当了也不过几十两。 结果才说完,赵明澜也摘了自己的长命锁:“贺儿还有长命锁,让祖母安息吧!” 小孩儿纯粹有样学样,哪怕被娘亲单手捂着耳朵,也不妨碍他跟着娘亲照做。 姚兰枝倒是没想到赵明澜会做出这行为,愣了一下,声音愈发哽咽:“贺儿一片对祖母的孝顺之心,请公爹拿去当了吧。” 一群人都在夸他们二人,赵利平的肺都要气炸了。 这不显得他欺负孤儿寡母吗? 他咬了咬牙,强撑着露出仁慈的笑容,只是牙都快要咬碎了:“……你们一片心意,我知晓了。府上虽然穷,却也没有让你们再当东西的道理!” 他牙都快咬碎了,又拿出了五十两银子,对族长道:“身外物都是虚的,安平侯府乐善好施,虽然自己穷,却也为百姓救灾捐赠了无数,温氏在九泉之下,也会体谅的!” 赵利平硬生生地拿姚兰枝的功劳给自己做脸,族长虽然看不上,但也不乐意拿钱。 最后皱眉,勉强忍了下来:“你说的是。” 府上下人这次拿着银钱,去买了一口棺材,温氏的衣服都已经破烂不堪了,给收敛进去的时候,甚至露出了皮肤。 但赵利平都打算敷衍回去,其他人也不好说什么。 吹吹打打的重新上路,纸钱往天上一撒,身后跟着一群人的流言蜚语。 “将葬礼办得这么寒碜,这老东西也不怕他媳妇半夜托梦骂他!” “可不是么?原本以为这老侯爷是个好的,如今一看,还真是上梁不正!” “幸好如今的侯爷是那小娃娃,这孤儿寡母的,可怜巴巴,却也是侯府唯一的清流了!” 那些人议论纷纷,赵利平想要当自己听不到,但是那些话直往耳朵里钻。 赵宁月恨得慌,既恨亲爹混账,又恨姚氏恶毒,但她什么都不敢说。 毕竟她现在自身难保呢。 这个葬礼,让族中人觉得丢人至极,所以等到下葬完,族中的人都不乐意多待。 回到了侯府之后,纷纷预备告辞。 谁知赵利平先喊住了他们:“诸位,请留步,我还有一桩事情相告。” 听到赵利平这话,族长第一反应就是没好事儿。 但人都开口了,也不能不闻不问:“什么事情?” 他打定了主意,要是赵利平说跟银钱相关的,那他绝对不同意! 好消息,赵利平没借钱。 坏消息,还不如借钱呢! “实不相瞒,我想给膝下一个孩子上族谱。” 这话一出,就连姚兰枝的目光也看了过来。 许轻瑶则是下意识看姚兰枝,狐疑且担忧。 她总觉得,赵利平没安好心。 果然下一瞬,就听赵利平说:“那孩子,是我的外室子。” 这下,原本打算走的族人,脚都停住了。 反正上族谱的事情,他们说了不算,但是热闹他们可以看啊! “你说,你的私生子?” 族中长老惊呼:“你这些年不是在道观里吗,哪儿来的外室子啊?” 等等,这温氏前脚刚下葬,赵利平后脚就公布自己的私生子。 这是片刻都忍不了啦? 一群人的目光落在赵利平的身上,让赵利平难堪得很。 但该说的话,他还得说:“先前是因为我妻子还没下葬,我得先让她入土为安。如今这些事情都已经了了,我也要给孩子一个交代。” 他说完,没等族长开口呢,先听姚兰枝问:“父亲先前可从未提过这事儿,怎么凭空冒出来一个孩子?” 她如果猜得没错的话,这个孩子,根本不是赵利平的外室子,而是赵明庆,也就是赵林舟跟温佩瑶所生的! 这是给她妯娌二人不成,所以想出来的馊主意? 可真够馊的。 姚兰枝心中冷笑,许轻瑶也跟着讲:“婆母生前可知道此事?她如今刚下葬不过一个时辰,就迎接外室子进门,婆母怕是会伤心难过的。” 赵利平听到她这绵里藏针的话,险些气得半死。 要不是她二人谁都不要这个孩子,他至于想这种办法吗? 他这一张老脸都给毁了! 但眼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道:“这个孩子,与我有些孽缘,我起先也不打算将孩子带回家,可是他生母体弱,日前也病逝,若是我再不管他,岂不是太过无情狠毒?” 赵利平说着,又跟族长道:“我知道此事是我混账,但事已至此,赵家的孩子,不能流落在外啊!” 这事儿说到底,不过是家事,孩子又花不到旁人一文钱,只是在族谱上添丁进口罢了。 添的还是赵利平这一支的,丢人也是他来。 族长也没有拒绝的理由,只是有些嫌弃:“孩子如今多大了,在哪儿呢?” 赵利平早有准备,当下就吩咐小厮,让他们把孩子抱过来。 一面跟人讲:“孩子如今一岁多些,生的玉雪可爱,是我赵家子孙。” 他神情里有些得意,一旁的赵宁月忍了又忍,看着他这模样,终于忍不住了,当下就尖利着声音道:“父亲,您这样做,对得起母亲吗!” 他在外面当道士的时候,母亲可没亏待过他,结果他就拿着那些钱,去外面养小的? 当真不是东西! 赵宁月气得头昏脑涨,赵利平沉声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这事儿还轮不到你管!” 赵宁月道:“我虽然没出阁,可我也要脸!” 她直接骂赵利平没皮没脸,气得赵利平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你这个逆女!” 他怒骂:“你若是要脸,还至于让皇后娘娘申饬吗?” 这父女二人互相对骂,戳人心窝子。 族中的人互相看了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劝。 姚兰枝倒是拦了一下:“孩子还未进门,就引得家宅不宁,这实在不是什么好征兆。” 赵利平瞬间回过头来骂她:“难道还有比你更让人不宁的?你可别忘了,你刑克六亲,说不定你婆婆跟夫君,就是你克死的!” 然而,这次都不用姚兰枝开口,族长先斥责了他。 “什么无稽之谈,你也敢拿出来说!” 旁人傻子,他可不糊涂。 安平侯府挂着的那牌匾,可是皇帝赐下来的。 骂姚兰枝刑克六亲,难道是跟皇上对着干吗? 第96章 要进门再加一个! 族长声音冷得很:“你自己办出这种缺德事儿,叫小辈们看了笑话,难道说不得你?!” 他道:“我看,这孩子养在外面也是应当的!” 赵利平瞬间傻了眼:“不行啊,这……” 他好不容易才想出来这么一个绝佳的主意:“赵家子孙不能流落在外啊!” 赵宁月顿时冷笑,她气疯了,没想到她爹竟然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赵宁月站在族长那边:“我看这法子……” 只是一句话没说完,赵宁月骤然顿住。 因为,她看到了抱过来的那个孩子。 小小的孩童,小手摇摆,一双眼睛好奇地盯着屋子里。 看到她的时候,还含糊地喊:“姑,唔,姑——” 赵宁月人都傻了。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个所谓的外室子,竟然是赵明庆! 这根本就不是她爹的外室子,而是赵林舟跟温佩瑶的孩子! 可是,大哥的孩子怎么会到了赵利平这里,她爹怎么还用了这么昏聩的由头! 赵宁月都傻眼了,想说什么,又看在眼下这剑拔弩张的场合,咽下了那些话。 倒是族长看了一眼,问:“这就是那个孩子?” 赵利平咬牙,硬着头皮说是。 “这是……我儿子。” 明明是他孙子,可是为了孩子的未来,他只能胡诌:“他母亲死后,孩子就被我秘密养着,其实温氏也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只是她想等儿孙都嫁出去之后,再将孩子接进府上的。” 赵利平胡乱说理由,但也不算完全撒谎。 毕竟他们全家人,都去给孩子过洗三跟满月,除了不能光明正大的出现在人前,这孩子该有的,家里可都给了! 族长看了一眼这孩子,天庭饱满,面相也不错,能看出来赵家人的痕迹。 想来是错不了的,而且赵利平也没有给头上戴绿帽子的习惯。 虽说……温氏已经给他戴过一顶了吧。 但是这孩子他能带出来,说明肯定是他的。 他想了想,到底还是顾忌着姚兰枝的面子:“你觉得呢?” 再怎么说,如今这侯府,也是姚兰枝做主的。 族长可不傻,侯府的爵位都给了赵明澜,日后府上可都是姚兰枝最尊贵了。 他得给姚兰枝面子。 姚兰枝蹙眉,轻声说:“若真是公爹的,那孩子接进门倒是无妨,只是……” 她小心翼翼地问:“这真的是公爹的亲儿子吗?” 这一句话,险些让赵利平的脸皮都烧着了。 “不然呢!” 那当然不是亲儿子,而是亲孙子! 可是这话他能说吗? 府上这两个奸猾的女人,竟然连个孩子都容不下,不然他何至于出这种馊主意? 姚兰枝又问:“那,敢问他的生母是谁家女子?” 她不等赵利平生气,只说:“儿媳并非故意过问,只是这若是您的亲生子,日后难免要登记在册的,总不能母不详吧?” 姚兰枝说得合情合理,赵利平的脸都涨红了。 他这些年在外根本就没有胡来,而是一心向道,且为了能够早日位列仙班,他都戒女色很久了! 如今却要自己给自己杜撰出来一个姘头。 简直就是有损道行! 赵利平难堪得很,磕磕巴巴,最后只憋出来一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你只需要记得,这是我儿子就行了!” 如今儿子还不知道怎么样呢,他必须得保住这个孩子。 丢人就丢人吧,他豁出去了! 赵利平这模样,也让许轻瑶的脸色沉了下来。 她皱眉,心中起了一个惊骇的想法。 难不成,这孩子就是赵利平想塞给自己的那个? 她试探着问了句:“公爹先前说,怜惜我跟二郎无子,想让我收养一个孩子,可是……” 话没说完,就被赵利平给打断了:“当然不是这个,这是我亲儿子!” 赵利平咬牙切齿,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恶毒女人,在这个时候戳他,是疯了吗! 他怒目而视,许轻瑶吓得瑟缩了一下身子。 心里却是冷笑一声。 懂了。 那就是了。 她在心中讥诮,这赵利平还真是不要脸得很。 竟然把孙子当儿子? 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许轻瑶下意识去看姚兰枝,却见对方微不可察地朝着她使了个眼色。 许轻瑶深吸一口气,道:“我觉得,公爹让小叔子入族谱,是应当的!” 这话明着支持赵利平,也让他怒火散了散。 这女人竟然这么好心? 结果下一刻,就见姚兰枝道:“不错,都是自家的孩子,当然要入族谱。” 这二人都同意,赵利平只觉得心中不安。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嘴里也跟着道:“既然如此,族长觉得呢?” 不管如何,先把孩子接进来再说! 赵利平打定了主意,看着族长,目光热切:“毕竟是我们赵家的子孙,流落在外,实在是不像话!” 族长见他都这么说了,人家自家人不反对,那他也没什么可反驳的。 “也行……”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姚兰枝又道:“这是好事儿,不如就再加一个,双喜临门吧。” 她这话一出,赵利平瞬间看向她。 加一个,加什么? 然后,就见许轻瑶深深吸一口气:“先前公爹说的话,我回去之后仔仔细细地思索了下,我觉得公爹说得很对。” 她哽咽了一声,道:“我夫君如今这模样,若是日后连个扶灵摔碗的都没有,那也太可怜了。” “所以,我决定,从宗族里过继一个孩子,给夫君养老送终!” 听到她这话,赵利平的第一反应就是,早干嘛去了? 然后又瞬间了然。 怪不得方才同意呢,合着是在这儿等着他呢? 赵利平想不同意,就见姚兰枝道:“公爹如此体恤儿孙,当真是儿孙之福。二弟妹与二弟膝下无子,也着实不像话。” 她说着,又扫了一眼襁褓里的孩子,继续道:“这叔侄同日入族谱,也算是一桩美事了。” 姚兰枝跟许轻瑶这话,倒是合情合理。 但族中的人却有些不太高兴:“那你们,可有孩子的人选了?” 这要是以前吧,族中的人,尤其是家里穷一些的,都巴不得轮到自己家呢。 可是现在,在见识了赵林恒的德行之后,谁也不乐意把自己的孩子送进来啊。 那就是遭罪的事情! 念及此,他们先道:“这过继子嗣,得慎重再慎重,不能草率啊。” 赵利平也跟着道:“是啊,绝对不能草率,今日先将庆……这孩子的族谱上了吧!” 老二房中过继孩子,那也是别人家的。 他还指望着日后老二房中的东西都分给庆儿呢! 赵利平都已经算计好了,这会儿显然不同意。 但姚兰枝直接疑惑:“公爹先前不是说这事儿越快越好吗,怎么算是草率呢?” 许轻瑶也道:“那日听完公爹的指引,我也认真想过了,已经有了个人选,便是如今住在我院子的赵乐安。” 听到不是自家孩子,族中的人一时松了口气。 又瞬间愣住:“谁,赵乐安?” 就那个家中穷得叮当响,到处打秋风的破落户? 虽说都是赵家的人吧,可赵乐安都快八竿子打不着了。 许轻瑶怎么相中他了? 赵利平甚至连这孩子是谁都不知道,许轻瑶却已经示意丫鬟去将他带过来了。 不多时,赵乐安就进了门,规规矩矩地行礼:“给各位长辈请安。” 他的手腕还伤着,有些抬不起来,但规矩却是好的。 瞧着是个眉清目秀的小孩儿,但问题是…… “这孩子是不是太大了?” 问这话的是族长。 许轻瑶道:“不瞒您说,我夫君如今的样子,诸位也是知道的,若是小婴儿,我怕是会分身不暇。乐安虽然大些,却已经能跟我一起照顾夫君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抽噎一声:“日后,二房也算是多一个指望。” 许轻瑶一面说,一面拿出了一张纸。 那上面是歪歪扭扭的写的字:“可。” 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 她道:“这也是我夫君的意思。” 见许轻瑶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了,赵利平第一反应就是:“他连动都难,怎么还能写字?” 许轻瑶道:“夫君这几日,也多亏乐安帮着照顾的,所以夫君让儿媳帮着握笔,一同写下的。” 别管这字儿是怎么写的,总之就是写了。 还摁了赵林恒的手印儿呢! 赵利平还想说什么,姚兰枝就道:“府上最近接二连三的出事,能添丁进口,也是好事一桩。” 这就是在威胁了。 如果这个孩子不能进门,那赵利平也别想将赵明庆接进来。 赵利平当时就变了脸色,又不死心地问赵乐安:“你也愿意过继当儿子?” 他巴不得这孩子摇头呢,谁知道,对方乖乖地点头。 “乐安愿意。” 其实这事儿,并不是许轻瑶一时兴起。 这两三日,许轻瑶刻意留心,还考验过,确认这孩子人品不错,再加上大嫂的作保,她就动了心。 后来她认真地跟赵乐安谈过。 她不愿意勾心斗角,直白的告诉他,她需要一个儿子,如果赵乐安愿意,她必然不会亏待他。 第97章 赵宁月再出毒计! “当然,你不愿意也无妨,你是我的恩人,作为报答,你祖母的病情,我会找大夫去看诊的。” 她言辞恳切:“即便你想归家,日后你们祖孙也是好日子。” 许轻瑶诚恳得很,赵乐安那日看了她很久,才慢慢地点头。 “我愿意。” 所以许轻瑶这两日,一直想找个合适的机会,将这事儿落实了。 谁知道今日赵利平先闹这么一出。 有了姚兰枝的眼神示意,倒是让她顺理成章将此事给办了! 眼下,就连赵乐安本人都同意了,赵利平只记得这是赵家的旁支,连同具体哪一家的都不清楚。 但看着这穿着,必然是穷酸的。 也是,要是不穷酸,他也不会没印象。 赵利平还想反对,就听姚兰枝道:“这孩子品性踏实,二房也确实需要一个孩子,族长觉得此事如何?” 她将这事儿抛给族长,又道:“若是两个孩子都进府,那也算是双喜临门了。” 赵利平瞬间懂了她的意思,要是不让赵乐安进府,那他怀里这个也别想。 赵利平当时就想发作,就听许轻瑶说:“这孩子与我有缘分,夫君也愿意过继他,我们二房总归有一个指望。” 她问:“公爹想来是不会反对的吧?” 许轻瑶这话说得柔柔弱弱的,赵利平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族长倒是点头:“我觉得此事可行,你意下如何?” 他问的是赵利平。 赵利平还能说什么? 这事儿明摆着呢。 要么今日两个一起进府,要么这两个儿媳妇怕是要闹起来,到时候谁也入不了族谱。 他深吸一口气,道:“既然是咱们旁支的,查证身家清白,让二房后顾有人,也是可以的。” 有一点许轻瑶没说错,赵林恒都这个德行了,说句不好听的,不知道哪一日就去了。 总不能真的连个摔老盆的都没有。 至于他怀中这个。 先入了府,等到他娘跟二弟一家回来之后,再做打算! 赵利平打定了主意,就点了头。 因着今日是温氏下葬,族长觉得写今日不大妥当,在族谱写的日期,还往后延了一日。 待得一切妥当后,赵乐安端端正正地给许轻瑶磕了个头。 “母亲。” 赵家族谱添了名字,赵利平一颗心终于定了下来。 “改日我再给这孩子办接风宴,届时再邀请诸位。” 族中的人敷衍地答应,但心里却是不屑的,一个外室子,还是等到主母死后才敢带进门的外室子。 也就是赵利平老糊涂的,不然怎么能办出这么丢人的事儿来? 安平侯府以前还算是他们族中的骄傲,但是这接二连三的事情一出,如今还不够丢人的呢。 族长倒是不显不露,只道:“如今时候不早,我们也该回去了。” 安平侯府日后还是少来,什么不要脸面的事情都办得出来! 一群人散了,姚兰枝要走,又被赵利平叫住。 “姚氏,如今你婆母下葬,这府上管家的事情,日后还是交给你吧。” 他是不可能在府上多住的,毕竟还要去道观清修。 这孩子得了名分,日后就堂堂正正地住在家里,赵利平这会儿露出目的:“还有庆儿,你也暂时养着,等到你祖母回来,再交由老人照看。” 他给小孩儿上族谱的时候,从的“林”字辈,改成了赵林庆。 儿子跟亲爹一个辈分,这事儿说出去膈应得很,可是现在赵利平只有这一个法子。 赵利平心里憋气,谁知姚兰枝一个也不肯接。 只道:“公爹,我身体不适,府上的事情管不来,至于孩子,我别过了病气给他。” 她咳嗽几声,也不等赵利平说话,直接扭头走了。 留赵利平在原地,人都傻了。 赵利平愣了一瞬,又跳脚:“姚氏,你……” 但人都走了,他没办法,只能恹恹地抱着孩子回院子。 赵利平前脚进屋子,后脚就有人来了。 “父亲。” 来的是赵宁月。 看到她来,赵利平神情不善:“你来干什么?” 他说着又看外面,见无人跟着,更是不满:“不是说了,等你母亲下葬,就带你回家庙吗?” 这也太不像话了! 赵利平对这个女儿没好感,葬礼之前的撕破脸,更让他对赵宁月生了怨恨。 赵宁月等他话说完,才道:“父亲息怒,我过来问一桩事情,之后就走。” 赵利平对她十分不满,吩咐下人将赵林庆给抱走,这才道:“什么事?” 他一脸不耐烦,赵宁月何曾见过亲爹这态度? 自幼,她就是最受宠的那个,被千娇万宠的长大,谁知一朝落得这等模样。 她怨恨,又咬牙:“我只是想问,庆儿怎么会被带到这里?” 虽然赵林舟做事太荒唐,但是赵宁月对他还是有兄妹之情的。 何况,庆儿这孩子讨喜的很,比起来赵明澜可强多了! “您今日让他上了家谱,日后兄长又该怎么认回亲儿子?” 她话里都是不满跟担忧。 赵利平瞬间瞪了眸子:“你以为我愿意?不这么做,他怎么进府?” 赵利平这一肚子的埋怨苦水正没人倒呢,赵宁月自己撞上来,他带着怨恨,道:“还不是你两个嫂子,一个比一个白眼狼,她们坚决不肯收养庆儿!” 赵宁月在家庙,不知道这外面的局势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那小温氏如今被发配为奴,你大哥又生死不明,留下一个幼子,若是我不带回来,还有他的活路?” 说起来,都是姚兰枝心狠手辣,要不是温佩瑶的奴才身份,孩子在外面也是有一条生路的。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将他的身份撇清楚,至少能保他良家身份。” 赵利平怨恨又生气,赵宁月听他的话,就明白了。 她打断赵利平的抱怨,轻声道:“父亲,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她们敢这么有恃无恐?” 尤其是姚兰枝,她未免也太猖狂过了头。 赵利平顿住,问:“为什么?” 赵宁月眉眼阴郁,一字一顿:“因为,她们有指望啊。” 尤其是姚兰枝,她现在最大的指望,不就是赵明澜么! “您老糊涂了,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将爵位给了出去,如今覆水难收。” 她看着赵利平的目光里满是不赞成,谁知道他竟然能蠢到这种地步。 在道观里吃丹药吃多了,变傻子了吗! 但眼下她还需要赵利平,所以只能耐着性子跟人讲:“您说,若是她们没了指望,还能这么嚣张吗?” 她明白赵利平将孩子带回来,可这是下策! 眼下已经成了定局,庆儿成了她名义上的弟弟,倒也不算是完全的坏事。 毕竟,一个才一岁的小娃娃,可好操控多了。 所以:“您现在最该做的,不是跟我窝里斗,咱们才是最应该同仇敌忾的!” 赵宁月的话,让赵利平愣住。 他试图理解赵宁月的话,又有些不可置信:“你的意思是,除掉贺儿?” 赵利平说完这话,还有些生气:“你这个逆女,你可知道,那是我亲孙子!” 他当然在乎庆儿,可并不代表他不在乎贺儿。 不然的话,当时他也不会这么痛快地将爵位给出去。 都是自己的亲孙子。 哪怕赵林舟说的那些混账话,可在赵利平的心里,也不相信的。 没有男人会给自己戴绿帽子,且认别人的孩子当儿子。 赵林舟绝对是为了让自己重视庆儿,等到回头找到赵林舟之后,他会好生问问的。 但赵宁月一开口,就是直接让他除掉孙儿? 她也太歹毒了! 赵宁月对于他这态度,半点不意外,只道:“那,您不想要爵位了?” 她这话一出,赵利平想骂的话,就哽住了。 好一会儿才道:“就算是要爵位,也不能拿贺儿的命开玩笑!” 这可是他们赵家的人,而且他养进来一个小孙儿,再牺牲一个,那图啥呢? 赵宁月冷笑一声:“大哥二哥还是您亲儿子呢,我还是你亲闺女呢,可是现在,我们是什么下场,你难道看不见吗?” 她半点不相信赵利平的真心,这个父亲最是自私自利,所有的冠冕堂皇,都是为了遮掩他的本质。 “何况,一个孙子而已,难道真的比得过你吗?” 赵利平愣住,挣扎了一会儿,才说:“他今年才三岁,还小呢……” 这么小的孩子,他怎么忍心? 赵宁月道:“是啊,他才三岁,小孩夭折的概率可是很高的,头疼脑热,天灾人祸,都足够要了他的命。” 她循循善诱:“您说,要是没了这个孩子,爵位会到谁头上?” 赵利平瞬间心动了。 给出去爵位,他本来是不后悔的。 但是姚兰枝做事太不厚道了,连他的亲孙子都容不下,日后难道真的会对自己好吗? 何况,有这个爵位跟没有,还是不一样的。 赵利平的天平歪了,有了决断。 但面上还是迟疑:“可这事儿万一被人发现……” 赵宁月冷声道:“没有万一,这事儿您如果相信我,就交给我来办。我保管日后您还是侯爷,且还能踏踏实实的在道观修行。” 第98章 两位少爷出事了! 看到赵林庆上了族谱之后,赵宁月心里就有打算了。 以她爹的德行,肯定是不会日日养着孩子的。 但是她可以啊。 被皇后申饬之后,赵宁月就知道,哪怕自己搭上长公主的线,日后也是难以嫁到好人家了。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不嫁。 赵利平一心只想当道士,俗事都不过问。 如果赵明澜死了,赵利平再去皇帝面前哭诉一番,这爵位还得回到赵利平的头上。 到那时候,继承人就只剩下了一个赵林庆。 而世子的位置,非他莫属。 赵宁月可以深居简出,亲自带着赵林庆过活。 至少在他长成人之前,这侯府都是自己把持的。 至于他成人之后,难道一个小孩子,还能翻出她的手掌心吗? 赵宁月迅速的下了决断,眼下看着赵利平,不像是在看长辈,而是在看交易对象。 “父亲,您可要好好想一想,到底是听我的,拿回属于您的一切,还是就这么窝窝囊囊的回道观,日后掌心朝上要钱。” 她说:“我是不怕去家庙的,反正我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但您可不一样。” 说到最后,就见赵利平眼中的犹豫越来越少。 然后,他重重地拍了下拳:“你想怎么做?” 豁出去了,他总不能真的被一个妇人给控制了以后。 而且,他也要为赵林庆考虑未来! 赵宁月见他这模样,才微微露了笑容:“帮我取些银子,让我拿来打点人用。至于其他的,您就不用管了。” 她轻声道:“我保管,最迟年前,您还是安平侯。” 赵利平不太相信她的话,但看着赵宁月这模样,到底还是咬牙点头:“好。” 他有点怀疑赵宁月是为了骗银子,可是话又说回来了,他是下不去这个狠手的。 万一赵宁月做成了呢? 赵利平点头之后,又跟她讲:“但是我拿那些钱去打醮了,眼下手里可用的不多,你先用着,待得拿到侯爷的位置,我再给你凑。” 父女二人都有自己的小算盘,赵宁月在心里冷笑,到底是点头。 她得先把自己收拾好,等到赵利平见到了局面扭转,就得求着她来合作了! …… 赵乐安进了家门之后,格外的局促,行事都小心翼翼的。 天上掉馅饼的事情落在他头上,这几日,许轻瑶先是给他找大夫好生养伤,又让大夫去给他祖母看诊。 为此,许轻瑶还去找了姚兰枝。 “大夫说,老太太的情况有些棘手,我想请个太医,只是我身份不够。” 她跟姚兰枝讲:“银钱是不拘的,我手上还有些积蓄,不管需要打点多少,您都只管帮我这个忙。” 姚兰枝看了一眼在外室陪着赵明澜玩的赵乐安,弯唇笑:“哪儿就需要你打点了?我已经找好了太医,明日不当值的时候,就会过去看诊。” 这事儿,早先她就已经去办了,赵乐安前世以命帮过她,她今生哪有袖手旁观的道理? 听到姚兰枝这话,许轻瑶喜得跟人道谢,姚兰枝则是拦住了她:“我不只是为你呢。” 前世的事情不能说,她指了指玩着的两个人,轻声道:“日后他们二人,也能扶持呢,我这是为了贺儿。” 这话也不算假的。 有了赵乐安在,贺儿脸上的笑容都多了。 这府上,还是要有玩伴的,何况赵乐安这样的人品,他们二人做了兄弟,日后还真的能够相互扶持。 这是一桩好事。 姚兰枝的话,也让许轻瑶放下了心。 她其实也有私心的,毕竟以现在的情形,日后她是要指望赵乐安的。 许轻瑶没什么大的野心,也不敢奢求什么侯爷的位置,能养一个秉性纯良的孩子,日后能有个一官半职的。 到时候让她踏踏实实的靠着安平侯府,也就知足了。 所以,赵乐安一定要跟赵明澜的关系好,这样赵明澜才会照拂他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兄长。 许轻瑶的心思,姚兰枝其实明白。 但是君子论迹不论心。 许轻瑶不管是存着什么心思,做的事情,都是为了让兄弟二人更好的。 姚兰枝都乐意支持。 她说到做到,第二日,就让罗太医上了门去诊治。 当天夜里,赵乐安留在家里照看祖母,就连许轻瑶也留下了。 他们母子二人再回来的时候,明显带着喜色。 赵乐安过来找姚兰枝的时候,进门就跪下了:“多谢大伯母的救命之恩!”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祖母的病,竟然能得太医亲自来看诊。 这下好了,祖母有救了。 太医说了,日后只要好生养着,祖母就可以高寿了! 他到底年岁小,哪怕平常表现得老成,一朝遇到开心的事情,还是忍不住激动得浑身发抖。 见他泪落如雨,许轻瑶都心疼了,却没有扶起来他。 这个头,是姚兰枝该受的。 如果不是她,老太太怎么能得罗太医看诊。 那可是太医院院首! 若是自己,怕是一辈子都攀不上这关系! 许轻瑶神情里也是感激,姚兰枝连忙将人给扶了起来:“你既然喊我一声大伯母,那这事儿就是我该做的。” 她摸了摸赵乐安的头,温声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你祖母能好起来,日后你可安心了?” 赵乐安郑重地点头,姚兰枝又拍了拍他的手:“那就好,去跟贺儿一起念书去吧,昨日请假,今日可要补上功课。” 赵乐安今年都八岁了,但是他只读了开蒙的三字经,且字都认不齐全。 认真算起来,还不如赵明澜呢,毕竟赵明澜两岁开始就被逼着读书了。 如今两个人一起在一处被夫子教导,真算起来,赵乐安还比赵明澜差一点点。 赵乐安有些羞赧的应声,赵明澜已经开开心心的来牵他的手:“哥哥,念书哦!” 有了这个哥哥,赵明澜可开心啦。 毕竟他比这个哥哥读书要好一点,哥哥还时不时地询问他,这让他很有当师父的感觉呢。 小孩儿如今愈发有这个年岁该有的自在与天真,姚兰枝看着他们兄弟二人一起去书院,也弯起了嘴角。 就连许轻瑶,也跟着笑了起来。 “贺儿如今愈发像个夫子了。” 姚兰枝就笑他:“可不是么,拿哥哥当学生呢,不过乐安聪明,大概他这个夫子瘾过不了几日。” 她浑然不知,赵乐安已经打定了主意。 哪怕学会了,也要装作不会,让弟弟教自己。 毕竟,弟弟笑起来的样子,实在可爱呀。 两兄弟自去找夫子念书了,许轻瑶待在姚兰枝这里,只觉得心静得很。 “说起来,这几天怀德苑半点反应都没有,这么安静,不像是那位的作风啊。” 怀德苑是赵利平的院落,平常都空着的,因着多了一个孩子,他这些时日没有回道观,而是让下人给收拾干净了。 一岁的小娃娃,哭嚎的声音能把房顶掀了,有时候许轻瑶在自己的院子里都能听到动静。 但是除了孩子的哭声,赵利平居然就这么安静地忍了下来? 她想着,又有些不安:“府上亏空不小,没把烂摊子丢给你,他难道能甘心吗?” 许轻瑶不是挑拨,是真的担忧。 她身边靠谱的,只有竹叶一个人。 竹叶在府上也算是八面玲珑,悄悄打听过消息,但是没得到什么确切有用的。 许轻瑶的担忧,也是竹叶的担忧,她们二人比任何人都盼着姚兰枝能在府上安稳。 只有她稳稳当当的,才有她们主仆二人的好日子。 姚兰枝闻言,轻笑道:“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不过咱们这位三小姐,看来野心不小。” 她也让人盯着了,赵宁月最近出去采买了新的下人,还将院子里的人都给换掉了。 被皇后申饬,本来都是一个在家庙里必死的局面,不知道她跟赵利平念叨了什么。 如今不但安安稳稳地在家里住下,还能有钱出去采买下人。 姚兰枝肯定他们二人合谋了什么,所以始终给那边院子分了一只眼睛出去。 总归是针对她来的,那就别怪她到时候,直接将人给摁死! 听到姚兰枝的话,许轻瑶才松了一口气。 “我没有这个脑子,但是大嫂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告诉我。” 她弯唇笑着:“我马首是瞻。” 姚兰枝也笑:“劳你费心。” 才说完,就见朱瑾从外面走进,却是神情惊慌:“夫人,两位少爷出事了!” 姚兰枝手里的茶盏,当时就掉在了地上。 …… 急匆匆赶去的时候,只见后花园的青石板上鲜血点点。 一个小厮被捆成了粽子,宋云一脚踹到那人身上,塞住了他的嘴。 “老实点!” 除了地上那位,还有两个婆子跟丫鬟在原地,被看守着。 在后花园里的下人,全都在这儿了。 姚兰枝看到地上的血迹,只觉得心都不跳了,厉声问:“两个孩子呢?!” 宋宇行礼:“少爷们在暖房。” 许轻瑶眼前一黑,手里的帕子都要被她攥得皱皱巴巴的。 姚兰枝已然大踏步往小暖房里走,去之前沉声道:“将人押着去偏院,不许走露半点风声!” 宋云稳声应是,姚兰枝已然推开了房门。 房门打开那一瞬,先闻到了室内的血腥味儿。 “……娘亲。” 第99章 为救弟弟受伤了? 喊她的,是赵明澜。 看到赵明澜的那一瞬,姚兰枝才觉得心脏开始慢慢跳动起来。 她瞬间红了眼,快步过去,上上下下地将人打量了一遍。 确认了赵明澜没事之后,又一把抱住了他。 “我的儿,你吓死我了!” 她声音里都在发抖,哪怕这一路上知道赵明澜没有大碍,可她的一颗心还是高高地吊起来,几乎要从喉咙里蹦出去。 直到这一刻,真正抱住了赵明澜,姚兰枝才觉得自己重新找回了呼吸。 她深呼吸,又看向床上的赵乐安。 “今日之事,多亏有乐安在,你的恩情,伯母铭记。” 她冲着赵乐安施了一礼,赵乐安连忙摇头:“伯母不必如此。” 他说:“护着弟弟,是我应该做的。” 那会儿赵乐安跟赵明澜读完书,两个小孩儿就携手去后花园玩。 中途赵乐安想去茅房,不想才转了拐角,就看到有人鬼鬼祟祟的。 赵乐安觉得不对,急急忙忙地返回去,正看到一把刀朝着赵明澜砍了过去! 那一瞬,赵乐安什么都没有想,下意识地替赵明澜挡了刀。 “其实,就算是没有我挡着,弟弟也不会受伤的。” 赵乐安急匆匆地冲上去,护卫们也跟着冲了上去。 护卫们先去保护了赵明澜,又见赵乐安受伤。 而那个贼人,被护卫跟丫鬟一起摁了下来,捆成了一个粽子。 赵乐安那时候才意识到,他的出头好像有点多余。 但就算是多余,再来一次,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扑上去。 万一呢? 赵明澜还这么小,他得护着。 赵乐安懂事得很,姚兰枝鼻子一酸,许轻瑶看着他伤到的胳膊,也红了眼。 “好孩子,疼不疼?” 那伤口已经被紧急包扎过了,眼下已经止住了血,可是渗出的血红色,瞧着还是触目惊心。 姚兰枝也跟着催促:“大夫呢,怎么还没来?” 朱蕉急忙道:“已经去请了,奴婢再去催一催。” 话音才落下,就见大夫拎着药箱快步进门。 赵乐安的伤势不算重,当时情况事发突然,他的脑子里只有以身代之,幸好护卫们出手速度同样快。 刀刃在他胳膊上浅浅一道划痕,只是鲜血涌出,瞧着吓人。 许轻瑶看着赵乐安努力镇定的模样,愈发觉得心疼,这孩子是个心善的,上次救自己,这次救赵明澜。 他半点不在意自己的身体,也让许轻瑶想起那日他跟祖母说的话。 “安平侯府帮了我们太多,人要知恩图报,孙儿一条命不值什么的。” 他是真在用命报答。 许轻瑶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打定主意回去要跟赵乐安好好谈一谈。 眼下却有更重要的。 大夫开了药方,许轻瑶让竹叶去拿药,自己也认认真真地记下了医嘱。 大夫前脚刚走,后脚赵利平就到了。 他一路风风火火的,问:“听说这里出事了,谁伤到了?” 那会儿在花园的事情,很快就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赵利平当时就一喜。 这个女儿做事还真的是雷厉风行,这么快就出手啦? 但是他再询问,除了两个少爷出事之外,就不知道更详细的了。 赵利平着急知道结果,都这么大的阵仗封锁消息了,难道是谁死了? 这么想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热闹。 一进门,赵利平就闻到了血腥味儿,可是待得一看,就有点失望。 ……怎么两个人都好好地坐着? 赵明澜趴在姚兰枝的怀里,赵乐安坐得端正,只有胳膊包扎了一圈。 怎么看也不像是受伤严重的样子啊? 赵利平失望得很,努力压着失望,问:“这是怎么回事?” 姚兰枝见他来,行了一礼,道:“府上进了刺客,乐安为了救贺儿受伤了。” 她简要说了来龙去脉,赵利平心中更加嫌恶赵乐安。 如果没有这个程咬金,今日赵明澜就死定了吧? 又转而怪罪赵宁月。 怎么办的事情,光天化日下刺杀,她是生怕赵明澜死了吗! 他在心里骂着,嘴里则是道:“那凶手呢,抓到了吗,一定要严惩!” 他刚才进来没瞧见人,只以为凶手跑了,还要冠冕堂皇:“府兵都派出去,一定要抓到……” 而后,就听姚兰枝道:“抓到了。” 赵利平:“凶手……啊?” 什么,抓到了? 没等他继续问呢,就听姚兰枝道:“凶手没有逃走,该招认的都招了。”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目光盯着赵利平。 她刚才吩咐过不许走漏风声,但是这消息还是传了出去,又在第一时间就过来的。 看来这事儿跟赵利平脱不了关系。 赵利平瞬间有点心虚。 但心虚之后,又变成了理直气壮:“那就好,那就好。” 他摆手:“让人严加审问,但是不能动私刑,咱们侯府可担不起罪名。” 这态度,姚兰枝多看了他几眼。 “不会动私刑的。” 她沉声道:“把人带过来。” 见姚兰枝要带凶手过来,赵利平想走,又有些不好的预感,问了一句:“带来干什么?” 姚兰枝道:“带他去该去的地方。” 赵利平当时就有点心慌:“你不会又要报官吧?我可告诉你啊姚氏,这兵马司不是为你一个人开的,你别总拿私事搅扰公堂,传出去,要说我安平侯府公器私用的!” 他紧张得很,明明不是自己主谋,但他总觉得,姚兰枝会把这事儿牵连到自己的头上。 结果下一刻,就听姚兰枝说:“不去兵马司。” 赵利平顿时松了一口气,又有些狐疑,姚兰枝这是转性了? “那你要带他去哪儿?” 姚兰枝神情冷冽:“进宫,面圣。” 赵利平的脸,瞬间就白了。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尖厉了:“一点小事,你就进宫面圣?” 而急匆匆赶来的赵宁月,也吓软了脚。 按着她的计划,姚兰枝不是应该先审问这个刺客吗? 姚兰枝看也不看他们二人,见宋云带着那刺客过来,沉声道:“去备马车。” 宋云应声,那刺客就被推到了地上。 赵宁月急忙拦着她,问:“大嫂,家中出了这样的事情,难道你不要先问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吗?” 这姚兰枝怎么不按常理出牌! 姚兰枝只道:“人都捉住了,我又不是官员,不会审案子,问什么?” 赵宁月噎了一下,她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了。 赵利平迅速反应过来,他也意识到赵宁月玩脱了,可这到底是他的亲生女儿。 而且现在他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也不能不管。 “……姚氏,你先别去!” 他拦住了人,沉声道:“就算是到了皇上的面前,也总要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吧?” 赵利平指着被推进来的刺客,道:“人就在这里,先问清楚!” 姚兰枝反问:“还有什么可问的?” 她指了指那人:“他是刺客吗?” 赵利平哽了一下,点头:“是。” 姚兰枝又道:“那,他来行凶了吧?” 赵利平又噎了一下:“是。” 姚兰枝点头:“那不就得了么。” 赵宁月急切道:“临近过年,这些小偷小摸的本来就多,总不能一言不合都去找皇上吧?” 那皇宫乃是重地,怎么能什么阿猫阿狗都过去打扰,皇上岂不是要被烦死? 听到赵宁月的话,姚兰枝冷笑一声:“你觉得这是小事情?” 姚兰枝:“我儿如今乃是安平侯,这刺客胆大包天,竟然敢行刺侯爷,兹事体大,皇上必然也不会见臣子有危险而置之不问的!” 她这话一出,那刺客也吓软了脚。 “你说什么,这个小娃娃是侯爷?” 被推进来之后,这刺客就直接坐在地上,他身上还穿着小厮的服饰呢,就带着一种刷流氓的劲头。 因为主顾可说了,让他不必害怕,一切按着计划行事,绝对保他的平安! 不就是一个几岁的小娃娃么,本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结果现在却来告诉他,这个小娃娃是侯爷?! 那刺客登时就瞪大了眼,声音都磕磕巴巴了:“您要问什么,我,我都说!” 他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悠闲,人都吓傻了:“求夫人不要将我带宫里啊夫人!” 这要是进了宫,还有他活路吗? 那刺客直接跪在地上,赵宁月隐晦地瞪了他一眼。 又看向姚兰枝:“贺儿才继承爵位没几天,他又是小孩子,礼仪规矩都没学呢,万一在皇上面前表现不好,岂不是起了反效果?” 赵利平也道:“我当侯爷这么多年,都没有在皇上面前去过几次呢,何况,贺儿并不是没有受伤吗?!” 他本来还觉得赵宁月做事拖泥带水的,怎么连一个小孩子都弄不死,现在却有些庆幸。 幸亏赵明澜没有受伤,这个赵乐安只是一个过继过来的孩子,又是二房的,不是什么重要的人。 不然闹到御前,这事儿怕是没有那么好收场! 他劝慰着,姚兰枝冷声反问:“公爹的眼睛是瞎了吗?贺儿今日险些丢了一条命!” 第100章 都是他让我做的! 赵利平被骂了,瞬间震怒:“你敢骂我?” 又搅混水:“这不是没事吗!” 他看着姚兰枝,越看越生气,府上怎么娶了这么一个媳妇回来? 简直是个泼妇! 姚兰枝冷笑:“原来您管这个叫没事儿啊?” 她咬牙道:“刺客行凶,要杀的是侯爷,天子脚下,一个公爵都能被随意谋害,真当没有王法了吗?” 那刺客听到这话,胆子都要吓破了。 他连声道:“我真不知道那是侯爷啊,不然给我八百个胆子,我也不敢做这事儿!” 宋云便在这时将马车套好,进门来回禀:“夫人,可以起程了。” 他说着,直接一把拽起了那个刺客。 下一瞬,就见刺客哀嚎一声。 他偷偷看了一眼赵宁月,将心一横。 而后,抬手指向了床上的赵乐安:“我招,都是他让我做的!” 姚兰枝要走的步伐顿住,就连许轻瑶的表情也变了:“你说什么?!” 相较于姚兰枝眉眼里的阴冷,许轻瑶第一反应就是愤怒:“你竟然敢随意攀扯!” 倒是赵利平反应过来,瞬间不着急了:“你说是赵乐安指使的你,让你刺杀的?”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那刺客见姚兰枝不走了,就知道自己赌对了,当下便连连点头:“不错,我只是一个拿人钱财的,主谋是这个小孩儿,赵……赵乐安!” 他直接指认了赵乐安,赵乐安本来就受伤虚弱,这会儿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撒谎!” 到底还是小孩子,哪怕赵乐安的心智比一般人成熟,可也难免在此时慌了神儿。 他急切地看向姚兰枝,辩解:“不,不是我!” 他没有要害弟弟! 姚兰枝当下就给了他一个安抚的眼神,本来在姚兰枝身边的赵明澜,也跟着奶声奶气的开口:“哥哥是好人!” 他虽然不太懂这局面是怎么回事儿,可是他看懂了,那个坏人想要挑拨离间! 赵明澜的话,也让赵宁月咬牙,忍着软声道:“贺儿,知人知面不知心。” 赵利平也道:“你这贼人,怎么敢胡乱攀谈,这可是我们侯府才过继进门的少爷!” 只是他一面说,一面去看赵宁月。 这一出,也是他女儿安排好的? 赵利平生怕说多错多,于是给人递了话,若是这都不能领悟到,那他就不会再伸援手了! 好在,那刺客是个听得懂人话的。 没等赵利平说完,那刺客就慌乱道:“我,小人没有撒谎,就是他指使我的!” 他指着赵乐安,话说得又快又密,生怕自己没说完,就被送到宫里去了。 “这个小孩儿,他给了我一块碎银子,说让我来做一场戏!” “他说,要我去害那个小的,但又不能真的害小的,等到晚上再来害小的!” 这一番话跟绕口令似的,赵宁月倒是很能替他翻译。 “你的意思是说,赵乐安让你帮他用苦肉计?” 那贼人连忙点头:“对,就是苦肉计,他说,这小的占着家产,他得让小的信任自己,再徐徐图之!” 赵乐安脸都涨红了,厉声道:“我没有!” 赵利平却在这时候盯住了他:“那他怎么会指认你?” 他说着,又看向许轻瑶:“我先前就说了,不要什么乱七八糟的孩子就往侯府过继,如今引来了一个祸根,这可得了?” 赵利平已经大概明白了许轻瑶的计谋。 原来这是一个连环计。 先让人来刺杀,如果成功,那就是赵明澜的命不好。 如果刺杀不成功,那就栽赃嫁祸,到时候赵乐安就保不住了。 不管是哪一种,总能折掉一个孩子。 还能让这两个儿媳妇互相起了嫌隙。 的确是个好法子。 就是有些迂回了,不够快速。 赵利平在心里感叹了一下,蹙眉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吗?” 那刺客咽了咽口水,说:“……有!” 他说着,从袖口里掏出来一块玉佩。 赫然是赵乐安的! “这是他给我的信物,我就是靠着这个进府上的!” 赵利平眼睛一亮,又跟姚兰枝道:“如今事情已经水落石出,我看就不用去宫里了吧?毕竟也是才过继的小少爷,传出去可不好听!” 一旁的赵宁月也跟着道:“这种恶毒的孩子,怎么能当我们侯府的少爷呢?” 赵利平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也跟着接话:“没错,当时我就不赞成,我们侯府的确可以过继孩子,但是不能是这种居心不良的!” 他看向许轻瑶,话中不容置喙:“若是你们还拿我当长辈,那,这个孩子就不要留着了!” 他做出一副仁善的模样:“这孩子偷鸡不成蚀把米,如今反倒是自己受伤,也算是得了报应了。” “眼下临近过年,不好将事情闹得不可收场,那就将他逐出家门吧,我会请族长前来,将他从族谱上除名!” “此事,就这么定了吧!” 赵利平不由分说,将这事情直接定了性。 赵乐安不住发抖,没想到这群人心思如此歹毒。 这是害定了他! 他下意识想去抓许轻瑶的手,又不敢触碰,只是不断摇头:“我没有,娘……” 他根本就不认识这些人,可是他摸了摸自己的腰间,却发现那玉佩的确不见了。 什么时候丢的? 又是谁拿走的? 他是冤枉的,但是对方拿出这么多的证据。 他还能平安逃脱吗? 赵乐安完全没有头绪,一双眼通红,却不敢掉一滴眼泪。 眼泪是没用的东西。 他不能拿来博取同情。 也许,也许他这辈子是注定的亲缘淡薄。 一方手帕却在这时候递了过来。 带着浅浅的兰花香。 赵乐安下意识抬头,看到姚兰枝温柔的脸。 “我相信你。” 姚兰枝一句话,让赵乐安慌乱的心,奇异的平复了下来。 许轻瑶也攥住了他的手,接过了帕子,替他擦了擦脸:“娘也相信你。” 她二人的态度,让赵利平变脸:“怎么,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赵宁月也觉得心中不好,强压着没有面目狰狞,问:“大嫂这是要袒护凶手?” 她挑拨:“咱们府上只有贺儿一个血脉后辈,您可不能妇人之仁。” 赵宁月好心地给她出主意:“还有这个贼人,收了银子合谋,我看打一顿扔出去吧,毕竟关乎赵乐安的名声,也给他留些脸面。” 姚兰枝看他二人一人一句,是觉得自己是蠢货吗? “我说了,我不是府衙的人,不会断案。” 她看了一眼地上那人:“带着进宫。” 赵宁月瞬间白了脸。 这要是进了宫,她的计谋就不成了! 毕竟,文武百官不是蠢货,她没有自信在那么多人的面前瞒过去! 她下意识求助地看向赵利平。 赵利平头皮发麻,色厉内荏:“姚兰枝,你是存心让家里不能安生是不是!” 他指着人骂:“我是你公爹,这府上,我说话还是算的!不许进宫!” 姚兰枝不闪不避,只问:“公爹这么害怕,难道你才是背后主谋?” 赵利平的神情一僵,咬牙:“你这是栽赃我?” 他说:“我跟这人可没有关系,他不是都说了么,真凶是赵乐安!” 姚兰枝轻慢道:“哦,那你急什么?” 赵利平:“……” 他当然急,闹到御前,他恐怕就拿不到好处了! 姚兰枝看向赵乐安,问:“这人说你是凶手,你敢去皇上面前自证清白吗?” 她方才说相信他。 赵乐安仰头看许轻瑶。 她的目光里也是信任。 还有弟弟,赵明澜澄澈的眼睛里,倒映出他的影子。 赵乐安:“我敢。” 孩童声音清正:“我是清白的。” 姚兰枝点头:“好,那就进宫。” 她不等其他人再说什么,沉声道:“如果谁不同意,我只能当做,谁是凶手了。” 赵宁月还想狡辩:“我是为了安平侯府的面子!” 姚兰枝冷笑:“安平侯都被刺杀了,还要面子呢?” 赵宁月死死地掐着掌心,才想上前阻拦,就见几个护卫直接拦在了她面前。 那刺客被提起来,登时就哀嚎一声:“我都招认了,我只是个帮凶……” 然而下一刻,他就被扔到了马车上。 已经捆绑成粽子似的人,蛄蛹着想去扒窗框:“救救我,我不想死——” 他死命地扒着,又喊:“我招,那少爷是清白的,真凶是……是这位老爷!” 赵利平当时就不可置信地看向那个刺客。 那刺客连声道:“我方才不敢说,是因为他威胁我,要是说了就杀了我!” “可是,可是进了宫我也是死路一条啊!” “夫人您明鉴啊,我就是一个小喽啰,这是你们贵人之间的争斗,何必要搭上我一条性命呢!” 他一叠声地说完,赵利平顿时怒不可遏:“你这个狗奴才,竟然敢攀扯我?” 而后又瞪着赵宁月:“这是什么意思?!” 赵宁月也没想到,这刺客竟然蠢到会说出这种话。 怎么急转直下,攀扯上赵利平了? 她急声上前,攥了下赵利平的袖子,又对那刺客怒目而视:“你怎能被威胁,就信口胡说!” 这个蠢货! 那刺客直接反驳:“我刚才才是真的被威胁,这个老爷就是凶手!” 第101章 皇上派人来查案! 他得找一棵最大的大树,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老头子是上一任侯爷,那就是最能压制府上事情的。 他可不蠢! 姚兰枝听到他这话,险些笑出声。 好一出狗咬狗。 赵宁月当时就慌了,给那人使眼色,可惜这会儿,那刺客的恐惧已经超过了理智。 不怕人蠢,就怕蠢人还有一套自己坚守的逻辑。 比如,眼下这刺客就觉得,赵利平是能救自己的人,所以他要把赵利平拉到自己这条船上! 他看着赵利平,急声道:“您是雇主,我可都是听你做的事情,你得救我!” 赵利平脸都黑了:“你胡说!” 他下意识去看姚兰枝,就见姚兰枝面色平静:“你言行不一,我是不敢信的,到了圣上面前,相信皇上自有圣裁。” 赵利平也顾不得男女了,一个箭步,挡在了姚兰枝的面前:“不,不行!” 这狗东西如今攀扯上了自己,他还要脸也要命,决不能让这人去皇上面前胡说! “不用进宫,此人,我亲自来审问!我必然给你一个交代!” 赵利平说得咬牙切齿,姚兰枝则是反问:“公爹难道忘记了,府上不可以动私刑?” 她表情无辜:“这可是北越的律法,您身为前任侯爷,更要遵从律法,不能知法犯法啊!” 赵利平:…… 他被姚兰枝的话噎到,艰难说:“事急从权。” 姚兰枝:“不管多急,都得记着,国在家之前,律法高于家法,一个垂髫小儿都懂得道理,您不会不懂吧?” 她话音落下,就听稀稀落落的掌声响起。 还有鲁岳赞许的话:“柔嘉夫人果然知书达理。” 看到鲁岳,赵利平人都傻了:“……你来做什么?” 又不可置信地看向姚兰枝:“是你叫来的?你不是说不报官吗!” 姚兰枝表情更加无辜了:“我没有报官啊。” 她说这话的时候,笑着跟鲁岳见礼,又道:“这位公公瞧着面善,您是?” 赵利平这才发现,鲁岳身后不远,还跟了一个年轻的小太监呢! 他当时就起了一个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刻便听那小太监笑吟吟道:“柔嘉夫人安好,奴才是御书房的宫人,您叫我小林子就成。” 姚兰枝连忙道:“原来是林公公。” 鲁岳也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 姓林的,还在御书房里当差,他印象里只有一个。 这人是周公公的义子! 他叫苦不迭,压着心里的不安,上前去问好:“什么风把林公公给吹来了?” 林公公面色不变,跟人讲:“皇上已经知晓安平侯遇刺之事,十分重视,故而叫咱家前来看看情况。” 说着,又笑着冲着鲁岳拱了拱手:“皇上说,安平侯年岁小,不必进宫折腾,着鲁大人严查此事,待得查明结果之后,务必进宫回禀清楚,咱家也会全程陪同的。” 他三两句将这事儿说了,赵利平直接傻眼了。 像是有一把刀在反复的拉扯着他,他脸色难堪,心里也难受。 要不是他当时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那么鬼迷心窍地把安平侯的位置给出去,现在的侯爷是自己才对! 如今可好了,他什么都没有了,赵明澜一个三岁小儿,当侯爷,他当得明白吗! 最重要的是,刺杀侯爷跟谋害一个普通小孩儿,那可是不一样的概念! 赵利平脑子里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完了。 同样有这个念头的,还有赵宁月跟那个刺客。 本来以为能拦得住姚兰枝进宫,谁知道,这宫里竟然提前派了人来! 不对…… “宫里怎么会知道侯府事情的?!” 这事情也才发生没多久吧,难道说,侯府有宫里的眼线? 她说出口就察觉到失言,赵利平瞬间回头瞪了她一眼,表情满是阴寒。 倒是姚兰枝叹了口气,道:“是我着人进宫回禀的。” 她神情里满是苦涩,话却是跟鲁岳说的:“妾身一介女子,府上骤然出事,本想请皇上明断是非——毕竟贺儿虽然年幼,却也是安平侯,身为皇上的臣子却被行刺,此事实在是骇人听闻。” 她先解释了缘由,又跟鲁岳道歉:“只是没想到,却连累鲁大人前来,实在是给您添麻烦了。” 姚兰枝说着添麻烦,鲁岳忙笑道:“不麻烦的,柔嘉夫人不必如此客气,这本来就是我兵马司的分内之事。” 说起来,也是鲁岳撞上去了。 那会儿鲁岳进宫汇报公务,正赶上了周公公跟皇帝讲安平侯府的事情。 说是安平侯在府上被行刺,现下已经抓到了刺客,只是柔嘉夫人一界女流之辈,实在是断不好案,且害怕得很,想要请皇帝圣裁。 当然,周公公的话说得要更委婉也更好听:“柔嘉夫人感念皇上圣恩,更以国法为重,不敢私自裁决,特来求个旨意,此事能不能请您圣裁。” 皇帝听了十分受用,但他也不傻,知道姚兰枝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牵连了公爹跟小姑子,她倒是乖觉得很。” 周公公也笑:“可说呢,柔嘉夫人大概也是走投无路了,幸好还有天子圣明。” 皇帝笑着指了指他,抬眼问:“谁在外面候着?” 林公公连忙躬身进来:“回皇上,是南城兵马司指挥使鲁岳鲁大人。” 皇帝嗯了一声,让鲁岳进来。 待得汇报完了公事,鲁岳才要走,就被皇帝叫住。 “安平侯府在你的地界儿,你带人去走一遭,看看什么情况。” 在皇帝看来,这事儿可大可小。 说句不中听的,赵明澜一个小儿被刺杀,那就是挡了旁人的路。 赵利平才将爵位让出,又带进府上一个私生子,说不定就是后悔了想给儿子腾地儿了呢。 自然,也未必就是他的问题,这安平侯府,乍一看都挺是人的。 再一看吧,还不如乍一看。 临近过年,皇帝的事情本来就多,不耐烦替他们断案。 但鲁岳走一遭却是可以的,查清楚给个交代,也算是给了姚兰枝面子。 为了表示自己确实重视此事,皇帝又点了林公公。 “小林子,你随着同去。” 鲁岳当时就明白了皇帝的意思。 林公公虽然年轻,却也是御书房里的,御前行走别说是一个人,就是一条狗,带出去也比旁人好用。 鲁岳知道该怎么办这案子,眼下跟姚兰枝说话,就愈发客气。 “相干人等由我带走就好,安平侯年岁小,又受了惊吓,夫人在府上陪着便是,不必再去兵马司跑一趟啦。” 鲁岳对姚兰枝的印象还挺好的,如果说之前是财神娘娘,现在就多了一个懂事儿。 安平侯遇刺,听方才那话里的阵仗,贼人出自府上,这事儿按说的确归兵马司管。 要是之前姚兰枝直接去报官找自己,那也无可厚非,可是牵涉到了侯爷,该怎么处置,鲁岳这个老油条还真有点为难。 姚兰枝懂事儿得很,直接闹到了御前。 现在有一个扯虎皮的林公公,他只管随便查证,只要有了结果,什么责任都不用担。 鲁岳心里也满意,兵马司不麻烦,事情办好了,还能得姚兰枝一个人情。 何乐而不为呢。 当然,鲁岳满意,赵利平就跟他截然相反了。 这二人的话,他听得明白,在心里叫苦不迭。 “鲁大人,这刺客乃是受人蛊惑,前后言行不一,但涉及到家事阴私,我看就不麻烦你了吧?” 他示意姚兰枝:“皇上给侯府面子,你却不能不知分寸!” 一旁的赵宁月也压着声音道:“大嫂,如今侯府是你做主不假,可父亲到底是你的长辈,你难道也不顾及长辈的脸面吗!” 她现在倒是体会到了那刺客胡乱攀咬的好处。 姚兰枝总不敢真的告自己的公爹吧! 赵利平瞬间明白了女儿的意思,既恨这丫头无情无义,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话有道理。 “姚氏,当以大局为重。” 这二人倒是将什么话都说了。 赵利平心里更是盘算着,他不可能背锅,但也不能跟着去府衙。 不然以后还怎么见人? 所以得先哄住了姚氏。 谁知,姚兰枝压根没接他们的话。 她跟看透明空气似的,直接略过了他俩,转头跟鲁岳道:“皇上是明君,既有鲁大人查案,又有林公公陪同,妾身再放心不过了。” 她说着,指了指那个刺客:“人如今就在这里,只是他胡乱攀咬,竟说我公爹是主谋。公爹一向疼爱孙子,断不可能做出这等下作事儿,还请大人查清楚真相,也还我公爹清白。” 姚兰枝这一番话,看着是替赵利平着想,实则将他给架到了火上烤。 赵利平当时就脸色不好。 倒是鲁岳沉声道:“柔嘉夫人放心,本官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说着,又冲着赵利平拱了拱手:“老大人,烦请跟本官走一趟吧?” 没了侯爷的名头,赵利平身上的官职不过一个五品,还是不用去点卯的虚职。 鲁岳虽然不将这人看在眼里,但面子上总还是给一点的。 当然,对那个刺客就没这么客气了:“带走!” 第102章 父女两个狗咬狗! 一群衙役们当时就摁住了那个刺客,将人在原有基础上绑得更结实了。 把人带出去的路,衙役们都走得轻车熟路了。 说起来,兵马司最近接的几桩大案子,都是安平侯府的,要么就是跟侯府有关系的。 他们这一来二去的,都快成安平侯府的私兵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这侯府热闹啊,每当没有新乐子的时候,他们就会跳出来送一些乐子来。 这案子好啊,这案子可太好了! 衙役们就喜欢这鬼热闹,直接将那刺客给抬走,还恐吓了几句。 “老实点,不然去了先杀威棒打五十!” 刺客吓得脸都白了,被人抬出去,但是没有人堵住他的嘴。 意识到自己还能求救的刺客,当时就连声喊着:“赵老爷,你得救我啊,我可是听你的话,你不能见死不救啊——” 这一路高喊,赵利平当时就觉得不好。 果然,这人被抬着出去,大嗓门瞬间吸引来了不少的过路人。 于是,从安平侯府到兵马司的路上,几乎沿路所有的人都知道了,老侯爷赵利平,竟然想要杀害亲孙子! 到了大堂之后,鲁岳还没开始审问呢,外面就围了里三层外三层。 谁能想到,安平侯府又在年关时节,闹出这等事儿呢? 合着侯府从里到外,没有一个好东西啊! 一群人看热闹,鲁岳动了真格的,惊堂木一拍,先问姓名,又问:“是谁指使你刺杀安平侯?从实招来!” 那刺客还是一口咬定:“是老侯爷!” 到了这会儿,他也知道,如果再说别人,会更显得自己嘴里没有一句实话。 按着那个女人的话已经不管用了,攀咬一个小孩子根本就不能让自己脱罪! 那他就得咬一个大的。 正好赵利平姗姗来迟,他忙回头喊人:“老侯爷,您不能不管我啊!” 赵利平之所以迟来,是因为路上被打了。 准确来说,是被烂菜叶还有臭水泥块给砸了。 因为那群衙役们办事不力,没有堵住这个刺客的嘴,导致他喊了一路。 也让百姓们都知道,赵利平竟然谋害亲孙子! 要是别人家也就算了,可是,那可是姚兰枝的儿子! 姚兰枝多好啊,一个菩萨娘娘,又是捐钱,又是亲力亲为的赈灾。 这些百姓们兴许没读过什么书,却也知道知恩图报。 尤其是那些吃过赈灾的粥、穿过赈灾的衣,喝过赈灾的药的百姓们,更是如此。 难民才知道那些东西的重要性,简直是再造之恩! 所以,赵利平这么畜生,他们先忍不了了。 赵利平走了多远,他们就拿捡来的烂菜叶跟地上的泥土一起砸了多久。 到了后来,赵利平几乎是跑着躲着,才狼狈地到了衙门。 他这会儿本来就一肚子火气,听到那刺客的话,当时就一脚踹了过去:“你这个狗奴才,还敢攀咬我?!” 赵利平之前还有护着女儿的心思,这会儿倒是什么都没了。 只剩下一样:他决不能吃这份哑巴亏,这个锅,他可不背! “鲁大人,这案子可跟我没关系,都是此人胡乱攀咬!” 他说:“你大可以去查,我坦荡无愧于心!” 赵利平决定不管了,鲁岳要是查到了赵宁月,那就是她没本事! 他这个亲爹,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仁至义尽啦。 然而,才说过无愧于心的赵利平,下一瞬就被打了脸。 因为,那个刺客从怀里掏出了一块玉佩。 不同于先前那一块,这个,赵利平一眼就认了出来。 ……这是他的! 不对,这个贴身玉佩,不是先前赵宁月从自己这里拿走的吗? 怎么到了这个王八蛋手里?! 那刺客还在说:“大人请过目,这就是证物!” 那刺客说话小心,垂着的头颅倒是得意得很,幸好他当时留了一手,他之前做过梁上君子,偷东西最在行了。 这不就用上了? 主谋在前,他只是一把刀,有证据在,官府总不能判他判得重吧! 赵利平则是不可置信,他不知道这是刺客偷的,以自己的脑子想了一下,又电光火石明白过来。 这玉佩,他给了赵宁月。 而为什么会到刺客手里…… 赵宁月,这个逆女! 不等他愤怒,鲁岳先让人呈上来玉佩,勘验了真伪,问:“老大人,您怎么看?” 赵利平能怎么看? 他站着看! “鲁大人,这玉佩,我先前给了女儿!” 赵利平几乎是咬牙,一字一顿,他总算知道,这个狗东西为何会坚定地攀咬自己了。 怕是赵宁月早就盘算好了,一旦事情泄露,自己就是最大的替罪羊! 亏得他还在想着替女儿开脱呢,原来赵宁月这个逆女早就计划好了! 一种被算计背叛的愤怒,席卷了赵利平全身。 他浑身都在发抖,呼吸不畅,但脑子愈发清明。 “我虽然不想怀疑什么,但是能在侯府顺畅进出,还能算计之后全身而退的,恐怕只有我女儿赵宁月了!” 什么女儿,哪有自己重要。 何况是赵宁月先做了初一的,不怪他回敬十五! 于是,赵宁月在家里忐忑等消息的时候,就见小丫鬟急急忙忙地回来了。 “小姐出事啦!” 赵宁月本来就烦心,听到这话,直接给了她一巴掌:“本小姐好着呢!” 她厉声道:“这么慌张做什么,好好说!” 小丫鬟挨了一巴掌,瞬间有些委屈,又被赵宁月的模样吓到,怯生生道:“官府,官府来人了——” 她话音没落,就见府衙的差役们前来,拱了拱手:“赵三小姐,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宁月当时一颗心就沉了下去。 糟了。 到了府衙之后,那些不好的预感,都成了真。 只是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居然是亲爹指证了她! 在看到那块玉佩的时候,赵宁月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下意识想解释:“不,这不是我给出去的!” 她分明没有给这块玉佩,怎么对方会有? 然而现在她几张嘴都解释不清楚,倒是让赵利平更认为她是在遮掩。 “逆女,你敢做还不敢认吗?!” 赵利平气愤得很,赵宁月连忙解释:“父亲,不是这样的,定然是有人陷害!” 她又不傻,怎么会让人攀咬赵利平,更别说给玉佩了。 但赵利平可不信这一番话。 “大人,虽然她是我女儿,但事关刺杀之事,还请您明察,我必然不会包庇!” 赵利平豁出去了,赵宁月不可置信,暗示他:“父亲,我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怎么会买凶杀人?” 今日这事儿,要是赵利平认下来,未必会受多大的惩罚。 一则赵明澜是他的亲孙子,二则自顾也没有孙儿状告爷爷的,姚兰枝便是想代为告状,也得掂量掂量。 皇上派了小太监在这里盯着,那就代表皇上的眼睛在看着,如果事情落在赵利平的身上,他至多就是被斥责一顿,或者再受点皮肉之苦。 可是这事儿要是落在她头上,那性质可就不一样了! 她既是小姑子,也是一个小辈儿,到时候皇帝一个震怒,她才是彻底完了! 然而,赵宁月想让赵利平背锅,赵利平却不肯干,反而怒目而视:“你这个逆女自己闯出来的祸事,便要学会自己承担后果!” 他连儿子都不在乎,何况是一个女儿。 未出阁又怎么样,难道赵宁月以为自己还会有一个好的婚事吗? 他豁出去了,赵宁月意识到他跟自己彻底撕破脸,也狠狠地一咬牙。 “这玉佩,我可从来没有见过,父亲不如好好想想,自己给了谁?” 她道:“说不定是您自己记错了呢,或者,此人就是你请的凶手!毕竟,您先前才领回来一个外室子,也许是想给外室子挣一条前程!” 赵宁月也豁出去了。 围观的百姓们瞬间哗然。 豁,他们听到了什么? 外室子? 赵利平一个修行多年的道士,修行什么不知道,倒是修出了一个孩子? 大瓜,这绝对是大瓜! 赵利平也傻眼了。 “你,你这个逆女——” 别人不知道,赵宁月还不知道这个孩子的来历吗? 她竟然当着这么多的人面,就这么把自己的脸皮扒下来扔到地上踩! 这下,赵利平彻底生气了。 父女二人撕破脸,互相戳刀子。 “我除了玉佩之外,还给过你五千两银钱,有钱庄取款为证!” 他指着人,怒声:“原本想着你拿钱改过自新好好做人,谁知你竟然用来雇佣杀人!” 赵宁月便反声呛他:“那钱是我娘的私房钱,她死后被你私吞了!你为了堵我的嘴才给我的,你才是凶手!” 如果不是府衙的人拦着,二人怕是会这么大打出手。 这场面,就连鲁岳都傻眼了。 谁能想到,这俩能直接耍泼啊? 那刺客也更傻眼了。 看着这场景,最后直接指认:“他们二人,都是凶手!” 多一个人,他的罪过就会轻一点! 于是这场面就更乱了。 而这乱成一锅粥的场景,很快就传到了姚兰枝的耳朵里。 她没去府衙,但是那边的消息被下人传了回来。 朱瑾说的时候,也忍不住冷笑:“小姐没去看,二人乌眼鸡似的,都恨不得啄死对方呢!” 第103章 姚兰枝再爆大瓜! 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累世的冤家仇人,谁能看出来,这是一对父女呢? 姚兰枝闻言,轻笑一声。 她半点都不意外,这父女二人是一脉相承的自私。 今日事发之后,她直接就让人去给宫里传信,那位周公公收了她的好处,必然会添油加醋一番。 姚兰枝压根就没打算进宫请皇上断案,也知道这种小事情拿去只会消耗好感。 她要的,就是扯虎皮,以皇上的名义,来压制他们。 果然,现在只是一个小公公在,这父女二人的组合就分崩离析了。 如今闹成现在这样,跟姚兰枝预期的一样。 她站起身,跟人讲:“既然都打起来了,那咱们也该过去看看。” 朱瑾问:“这会儿过去,怕是要被攀扯的。” 眼下那父女两个撕扯,到时候官员再和稀泥,让她家小姐做决断,那可就难听了。 毕竟,公爹再不是,也没有儿媳妇告长辈的,说出去不像话。 姚兰枝冷笑一声,道:“怕的就是不攀扯呢,今日闹成这样,若不能一次解决了后患,之后有的麻烦。” 一个刺杀侯爷的罪名虽然看着重,可赵利平身份特殊,官府未必会将他重判。 但,如果加上另一个呢? 比如,私藏了罪奴的孩子。 …… 姚兰枝带着人到了府衙的时候,那父女两个刚被分开。 但是看着对方的眼睛里,全都是怒火跟恨意。 很难想象,赵利平先前是如何维护这个女儿的,当初也曾经是捧在手心里的,如今为了利益,倒是也能立刻分崩离析。 姚兰枝嘲讽的笑,就见鲁岳一拍惊堂木:“这是公堂,如此喧哗成何体统?” 他是和稀泥习惯了不假,但也得分情况。 比如现在这种,很明显就不适合再和稀泥了。 “你二人全都不清白,妄想推诿,也难逃罪责!” 刚才府衙确实让人去询问了,钱庄也承认赵宁月前去取过银子,至于这贼人手里拿的玉佩,也的确是赵利平的不假。 就连刺客也改口了,说这事儿其实是他们二人合谋的! 眼看这局面都乱成了一锅粥,鲁岳气到失语,将这二人分开后,才道:“事已至此,还是坦白从宽,不然杀威棒的滋味儿,落到身上怕是不好受。” 赵利平当时就不可置信:“我可是朝廷命官!” 鲁岳下意识看林公公,就见林公公尖着声音道:“朝廷命官,更要遵从律法!” 赵利平在心里骂了句没根儿的东西,但面上却不敢露出分毫。 倒是鲁岳舒服了。 以前和稀泥也得看脸色,如今有皇上的人在,他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人证物证俱全,二位还是从实招来吧。” 赵利平当时就气得黑了脸:“我招什么?我是清白的,都是这个逆女做的!” 赵宁月则是讥诮反驳:“父亲可别随便给人头上扣帽子,分明是你差使我做的,不然你怎么会给我钱!” 这二人眼看又要掐起来,鲁岳却不耐烦听他们再叨叨了。 “行了!” 惊堂木拍下,鲁岳沉声道:“咆哮公堂,一人责打十大板!” 按说朝廷命官不能打的,奈何赵利平这人吧,这些年当道士,顶了个虚职,连点卯都不去。 这时候杀他威风,鲁岳半点都不心虚。 至于赵宁月,女儿家要脸面,可她自己都做出这种买凶杀人的事情了,那也不能以寻常女儿家来对待! 于是,十大板下去,二人都两股战战,冷汗津津。 赵宁月哪儿受过这种罪,从小到大,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在家庙里。 可那也没人敢对她动手啊! 赵宁月叫苦不迭,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只觉得自己一张脸都被丢尽了。 她就是这个时候看到姚兰枝的。 姚兰枝站在公堂之外,漠然都看着这一幕,与她目光对视上的时候。 赵宁月眼底爆发出强烈的恨意。 “姚兰枝,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她连大嫂也不叫了,直呼其名。 也让那些百姓们意识到身边人是谁。 “柔嘉夫人?” 鲁岳也听到这话,下意识看去,就见姚兰枝从堂下走了过去。 人群自动为她分出一条路,窃窃私语。 “她怎么来了?难道是来求情的?” 也有人抱打不平:“虽说遇刺的是她儿子,但是为此把公爹还有小姑子都抓到了堂上,这事儿是不是有违孝道?” 换位思考,谁乐意家里有一个会状告自己的儿媳妇啊? 当她的长辈还不够提心吊胆的呢! 但这位才说完,就被人骂了:“你这么共情那老东西,难不成,你也打算买凶杀孙子?” 那人脸色瞬间难看:“……我怎么会做这种畜生事儿!” 然后就被人嘲讽:“那你替凶手说话,是什么意思?戳到你痛处啦?” 那人被接连骂,再不敢多言,只是神情愤愤。 姚兰枝只当不见,走到堂前行礼:“鲁大人。” 对于姚兰枝,他的态度就好多了:“柔嘉夫人怎么来了?” 他先前不是说了么,让姚兰枝在府上就行,其实也是为了姚兰枝好。 一则赵明澜受了惊吓,二则这到底是她的公爹,她面子上不好看。 倒是赵利平跟看到了救星似的,连声喊她:“姚氏,我跟你讲,买凶杀人的是赵宁月这个逆女,跟我半点关系都没有,你可不能偏听偏信!” 他被打了十棍子,这会儿脑子都是晕乎乎的,再也不顾什么长辈脸面了。 眼下有皇帝身边的人盯着,鲁岳看样子是要钉死了他。 他可不想再挨一顿打! “贺儿是我亲孙子,如今我儿死了,我疼他还来不及,怎么会害他!” 最重要的是:“我可是你公爹,孝道人伦,我也不会害你们母子!” 当然,赵利平这话,直白来讲就是,你作为儿媳妇,不能状告我,不然孝道人伦,也是违背的。 姚兰枝听出了他的意思,只道:“我不会断案,但我相信鲁大人定然是清正廉明的。” 她一番恭维,鲁岳笑着说不敢当。 “柔嘉夫人在家等着便好,等结果出了,本官会着人前去告知的。” 姚兰枝眉眼有些为难,轻声道:“原不应该来公堂打扰您,只是事出突然,妾身有一桩要紧事,想请大人帮忙决断。” 鲁岳问她:“是什么事情?” 难道是买凶杀人有了新证据? 然后,就听姚兰枝迟疑开口:“是关于府上的四少爷的。” 她这话一出,一片哗然。 就连鲁岳都蒙了一瞬:“四少爷?” 赵利平连儿子带闺女一共才三个,到了儿子这一辈,也就赵明澜一个孩子。 从上到下都论一遍,哪儿来的四少爷? 赵利平的脸色瞬间难看下去,警告地喊她:“姚氏,你想干什么!” 她好端端地提孩子干什么? 赵利平惊疑不定,姚兰枝则是道:“这位四少爷,是我公爹新领回来的孩子,说是他跟外室所生的外室子,如今我婆婆去世,才领到府上的。” 姚兰枝三言两语说清楚了那孩子的来历,也让外面热闹了起来。 “什么,外室子?这老侯爷不是说在道观当道士吗,这是修的哪门子的道啊?” “谁知道呢,说不定是双修。” 一群人笑得暧昧,就连鲁岳都震惊了。 赵利平这些年道貌岸然的,结果是一件人事儿都不干啊? 之前他把温氏打得险些闹出人命,说人家偷人,跟受了多大屈辱似的。 到头来,他自己在外面先有了外室子? 鲁岳也明白了姚兰枝的意思:“孩子如今已经成了正经的四少爷了?” 姚兰枝点头:“不错,前几日上的族谱,族中的长老们都可以作证,也有族长亲自点头的。” 这就代表,这孩子的身份板上钉钉了。 姚兰枝这话,倒是让鲁岳有点迷糊了:“那,这孩子有什么不妥吗?” 都上了族谱了,可见事情已经尘埃落定了,姚兰枝就算是想要让这孩子不进家门也晚了呀。 最重要的是,这孩子虽然是外室子,都得到族长认同,姚兰枝这不是平白多了一个小叔子要养? 一岁的孩子…… 鲁岳都有点同情姚兰枝了。 他沉吟着,想着姚兰枝要是真的想从中作梗,大不了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鲁岳想着,就听姚兰枝道:“先前领到府上的时候,我公爹说这孩子的生母难产而死,但我今日却发现,此事有猫腻。” 她深吸一口气:“那孩子的生母并没有死,现在就在大牢里关着!正是先前因盗取财物被抓的温佩瑶!” 一石激起千层浪。 鲁岳也骤然坐直了:“谁?” 温佩瑶? 他一脸震惊,外面的百姓们更是窒了一瞬,议论声又骤然增大。 毕竟最近瓜吃得太多,对温佩瑶,他们可太熟悉了! 鲁岳确认了这个温佩瑶就是大牢里的那个,声音都大了点:“怎么会是她的孩子?” 等等,不对啊。 如果是温佩瑶的孩子,那不就是先前那位父不详的? 而且皇帝都亲自下旨了,温佩瑶跟她孩子都成了罪奴。 按说,现在应该都在监牢里吧。 鲁岳立刻挥手,让人去监牢里查。 “看看那孩子,如今还在不在牢里!” 第104章 当场摔死私生子? 地上的赵利平原本都要晕过去了,听到姚兰枝的话,整个人都挺直了起来,声嘶力竭:“姚兰枝,你,你别血口喷人!”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姚兰枝居然就这么在公堂上戳穿了这孩子的身份! 他急急忙忙道:“那是我的私生子,生母早就死了,跟温佩瑶并没有关系!” 赵利平说着,又指着姚兰枝骂:“你这个毒妇,为了害我儿,竟然想出这么荒唐的借口,我看你是想让我安平侯府绝后!” 相较于赵利平的愤怒,姚兰枝的表情就平静多了,只是能看出隐忍的委屈:“大人,若非知道此事太过荒唐,我今日必然不会前来的。” 她深吸一口气,缓了缓,才继续道:“若只是公爹带回来外室子,我必然不会将这种家丑外扬。可那孩子不只是外室子,且身份特殊!” 姚兰枝故意看了一眼赵利平,声音都添了焦灼:“公爹糊涂,我却不能糊涂,皇上都下旨说那孩子是罪奴,公爹带他回来,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这是欺君之罪啊!” 听到她这话,就连林公公都在心里啧声。 这姚兰枝当真是厉害。 一桩家事,硬生生被她给扯上了皇家。 不止如此,她以皇帝的圣旨为由,那鲁岳就必须得严查。 如果那孩子真的是赵利平的私生子,反倒是好的。 假如真的是温佩瑶的,等待赵利平的,就是倒大霉了! 林公公心里幸灾乐祸,毕竟这种人天生瞧不起他们阉人,但面上却是半点都不露。 他轻咳一声,皱眉跟鲁岳讲:“大人,若真有此事,咱家必须要回禀皇上!” 言下之意,就是让鲁岳严查。 便是没有他这话,鲁岳也得好好查一查,他不只是因为姚兰枝所说的孩子震惊,最重要的是…… 如果真是温佩瑶的孩子,那么,现在监牢里的小孩儿,又是谁的? 当时他让衙役们去抓人,监牢里按说是应该有一个孩子的。 鲁岳眉眼沉沉,那孩子要真的是温佩瑶的,这其中必然是出了什么问题。 谁在其中做了硕鼠? 他表情不好看,赵利平则是急急忙忙辩解:“绝无此事啊,这孩子就是我的……” 只是他还没有说完,就听姚兰枝道:“我当然知道这孩子是您的,可是公爹,您不能犯糊涂啊!” 她一脸规劝的模样:“您上次当着诸位族中人也说了,那孩子是您的私生子,可您跟谁生孩子不好,怎么偏偏就找了温佩瑶?” “温佩瑶如今是罪人,您便是怜惜幼子,也不该违背皇上的意思,国为先家为后,君王旨意才是最重要的!” 今日这事情出了之后,姚兰枝就知道,得将赵利平彻底摁在谷底。 何况,他可是主动将把柄送到了自己的手里,她若是不用,岂不是对不起他的愚蠢? 姚兰枝的确不会对小孩子下手,但她只是陈述实情,可没有要了那孩子的命。 是赵利平自己承认的,说这孩子是他的外室子,他都不介意毁了自己名声。 姚兰枝顺水推舟,自然也做得顺手。 姚兰枝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林公公也跟着鼓掌:“柔嘉夫人说得好,如此觉悟,怪不得皇上夸赞您深明大义!” 就连鲁岳也道:“不错,皇上下了圣旨,便容不得任何人阴奉阳违!” 说这话的时候,鲁岳还鄙夷地看了一眼赵利平。 那温佩瑶当初还在安平侯府住过几年,温氏也养了她那么久,算是一个正经的晚辈呢。 好歹也是沾亲带故的,结果赵利平就这么背着温氏,跟她搞上了。 还搞出了孩子? 不要脸! 看到鲁岳的眼神,赵利平瞬间破防了。 而姚兰枝的话,更让赵利平浑身气得发抖,指着她骂:“你,你这个毒妇,我都说了,那孩子生母死了!” 他都这么骂自己毒妇了,姚兰枝觉得,也应当对得起他这一声骂。 于是,她拍了拍手:“那孩子已经抱来了,只要传来温佩瑶,就知道这孩子是不是她的。” 赵利平瞬间瞪大了眼。 她,她竟然还带来了孩子! 没等赵利平说什么,就见差役们快步回来了,回禀的却是:“大人,温佩瑶跟她儿子如今正在监牢里呢。” 鲁岳愣了一下,赵利平倒是反应了过来,急切道:“我说什么来着?这孩子就是我的,跟温佩瑶无……” 但他话没说完,就被姚兰枝打断了。 “大人,狸猫换太子的戏码,您应该熟悉吧?” 鲁岳沉吟:“不错。” 他先喊来了当日去抓人的,那几个差役听说可能出差错,吓得腿都软了,急忙解释。 “大人,那日房中只有一个小孩子在啜泣,仆从们都跑完了,我们想着,这应该就是温氏的孩子,所以带回来了。” 毕竟,那是温佩瑶的宅子,里面又只有这一个小孩子。 如果不是温佩瑶的孩子,谁也不会无缘无故丢一个孩子在这里吧? 但现在告诉他们,出错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鲁岳就有了决断:“传温佩瑶。” 温佩瑶很快就被传来,众人瞧着这一出戏到现在,也愈发觉得好奇。 都伸长了脖子看。 可惜怎么看都瞧不清楚那个小孩子的眉眼。 姚兰枝接过了小孩儿,抱在怀里,那小被褥还是他初来家里那日,所包裹的。 温佩瑶进来的那一瞬,瞳孔就紧缩了。 这个被褥…… 她一眼认出了是儿子的,呼吸都不稳,却强迫自己将目光转移开。 “罪妇拜见大人。” 温佩瑶努力不看他们,堂上鲁岳的惊堂木一拍,沉声道:“温氏,你可知罪?” 他指了指姚兰枝怀中的孩子:“你伙同他人私自调换孩子,竟将你的亲儿送去安平侯府,这是欺君之罪!” 温佩瑶听到这话,心里一颤,再开口的时候,眉眼就更坚定了:“大人,我不知道您在说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缓缓说:“我的孩子,如今就在监牢里,跟我一处呢。” 温佩瑶的话,也让赵利平一颗心放了下来。 还好这是个机灵的,没有上来的就认孩子,也不枉费他当日做的那些手脚! 那日去接孩子的时候,赵利平担心姚兰枝对孩子下手。 将庆儿带走之后,他又让人去买了一个小孩儿。 跟庆儿差不多大,直接丢在了宅院里。 如果死了,那就是他命合该如此。 如果没死,正好可以替他的庆儿挡灾! 赵利平当时想得好,万一姚兰枝想要庆儿的命,那这个孩子就是最好的挡箭牌! 幸好他当初聪明。 如今这事情闹出来,只要温佩瑶这个母亲不承认,谁能证明这孩子是她的? 温佩瑶也是这么想的。 她声音哑,这些时日被折磨得骨瘦如柴。 虽然还活着,但是却格外的凄惨。 她半点不在乎自己的惨状,但她的儿子却得保住荣华富贵! 姚兰枝抱着这个孩子,又有赵利平赵宁月都在,这说明,孩子已经进了安平侯府了! 念及此,温佩瑶的心愈发安定下来。 姚兰枝看了下她的反应,挑了挑眉:“好啊,既然这孩子与你无关,那就按着律法处置吧。” 她扬声道:“大人,这孩子来历不明,自他来后,家宅不宁,我就酌情处置了!” 赵利平本来还想质问她,但是没等他开口呢,就见姚兰枝直接将孩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赵利平瞬间慌了:“姚兰枝,你要做什么?!” 姚兰枝冷笑一声,问:“温佩瑶,你确定,这孩子你不认得?” 温佩瑶死死地攥着手掌:“……不认识!” 她不能承认! 姚兰枝点了点头,慢慢地应声:“那好。” 她声音骤然大了几分:“那我就送他一程,也省得他在人世间受罪了!” 话音落下,姚兰枝猛地将襁褓往地上恶狠狠地一摔! 凄厉的孩子哭声响起,温佩瑶眼前一黑,哀嚎一声:“不要——” 所有的理智,在那一瞬间全都消失,她跌跌撞撞地扑上前,却一下摔倒在地。 那襁褓就在离她不远处,地上还氤氲开了一片血迹! 血腥味儿骤然散开! 到处都是铁锈的腥! 她再也忍不住,尖锐叫喊:“我的儿!!!” 她挣扎着站起身,先去保住了那个襁褓:“娘,娘在这里,我儿……” 然后,又猛地顿住。 那个襁褓里,只有一包鲜艳的、破损的液体。 但孩子的哭声还在继续。 温佩瑶那一瞬几乎分辨不出何处传来的哭声,骤然抬起头来,厉鬼似的瞪着姚兰枝。 “你这个贱人,我儿子在哪里,你把我儿子还给我!” 她从地上爬起来,手上染了红色液体,一把掐住了姚兰枝的肩膀。 但是,没等她用力,就被衙役们齐齐上前,将她往后扯了几步。 温佩瑶被那画面刺激的,双目赤红:“放开我,滚啊!我儿子呢,姚兰枝!!!” 她几近癫狂,一双眼里都是血红色,面目狰狞的盯着姚兰枝,恨不能将她撕成碎片。 被摔到地上的襁褓,里面不过是包裹好的一摊血。 那不是她的孩子。 她的儿子呢?! 第105章 公堂上还敢猖狂? 姚兰枝漠然的看着她崩溃的模样。 曾几何时,她也这般崩溃。 只不过,当时她的儿子,真的死了。 而现在,她只是摔了一地的血。 她看着温佩瑶发疯。 直到温佩瑶几乎脱力,姚兰枝这才指了指外面:“你问的,是他吗?” 她话音未落,就见朱瑾抱着一个襁褓走进来。 婴孩的哭声就是从这个襁褓里传来的。 等到朱瑾走近了,温佩瑶才看清楚襁褓里孩子的长相。 正是她的庆儿! 那一瞬间,温佩瑶爆发了巨大的力量,挣脱了摁着她的几双手,跌跌撞撞的扑过去。 猛然从朱瑾的怀里,抢走了孩子! 她近乎疯魔,头发都散乱了,抱着孩子不住地哭:“庆儿,娘的庆儿……” 那是劫后余生的庆幸,还有精神高压之后的崩溃。 温佩瑶这模样状若癫狂,而她这样子,也让在场的所有人,都看明白了。 她在撒谎。 监牢里的那个孩童不是她的儿子,真正的孩子,的确被掉包之后,入了赵家的族谱,成了安平侯府的四少爷! 也就是说,赵利平的确跟温佩瑶有一腿! 明晃晃的事实证明一切,姚兰枝不必再多说一个字。 赵利平已经瘫在地上,气得骂了一声:“蠢货!” 妇人之仁的蠢货! 但凡她动动脑子,也该知道姚兰枝不敢在公堂上公然杀人! 从她抱了襁褓进来,赵利平就有了不好的预感,但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姚兰枝居然会疯得这么厉害。 他作为局外人,当然可以赌一把姚兰枝不敢。 但温佩瑶敢吗? 那是她的亲儿子。 这个局很烂,可温佩瑶必输。 赵利平闭了闭眼,知道全完了。 可他没有想到,温佩瑶还有更完蛋的。 抱着儿子,让温佩瑶缓和了一口气。 但在缓和之后,她又恶向胆边生。 盯着姚兰枝的目光里,满是凌冽的恨意:“姚兰枝!” 她厉声道:“纵然你恨我,可这也是舟哥的血脉!你如此害他的孩子,他不会放过你的!” 她在里面待了这么久,赵林舟都没有出现,恐怕也要放弃她了。 既然如此,她就豁出去了,至少要保住儿子的地位! 然而她这话一出,就见姚兰枝像是看鬼似的看着她。 “若不是你不承认这孩子的身份,我也不会出此下策?” 姚兰枝沉声道:“即便这孩子是你跟我公爹搞到一起的外室子,可到底是赵家血脉,又是上了族谱的四少爷,是我夫君的四弟,我也绝不会害他!” 她这话,起初温佩瑶还能听得懂,可怎么越说越迷糊了? 温佩瑶甚至还反应了一瞬,才意识到她的意思,当时就气得咬牙:“你这个贱人,敢污蔑我的名声!” 她单手抱着孩子,另一只手就要去打姚兰枝。 “这是舟哥跟我的儿子!” 然而不等她打到,衙役们已经将她给拦住了。 就连孩子,也被衙役们给抱走:“温氏,老实点!” 姚兰枝也在一瞬愣住,失声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攀扯我夫君!你勾搭了公爹,做他的外室还不够,竟然连我夫君的名声都要毁掉吗?” 她气愤到哽咽:“我夫君都死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给他泼脏水,不肯放过他!” 温佩瑶被她气得连最后一点理智都没了:“你放屁,我……” 然而话没说完,就被衙役们猛地踹了膝盖:“公堂上还敢猖狂?跪好了!” 堂上的鲁岳虽然爱看热闹,但眼下热闹里还有姚兰枝呢。 他也跟着拍了惊堂木,不怒自威:“禁止咆哮公堂!” 温佩瑶这段时间在牢里待的,听到这动静,吓得浑身瑟缩。 只是还梗着脖子:“是姚兰枝这个贱人污蔑我名声!” 她才说完,就听鲁岳道:“赵利平亲口承认,这是他的外室子,这孩子是你二人所生!” 他问:“温氏,如今你也认了这孩子,你还有什么话说?” 温佩瑶只觉得自己被一记重锤给锤到了头上。 什么? 谁承认了孩子? 她霍然看向赵利平。 赵利平心中恼怒温佩瑶的愚蠢,但眼下关乎这孩子,也只能暗示温佩瑶。 “这孩子,论辈分的确是我的四儿子……” 只是话没说完,就听温佩瑶尖叫一声:“你这个老不死的,我呸,你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 以前所有的温柔小意,都在监牢里被消磨殆尽。 她骤然听到这话,脑子都要炸掉了。 赵利平这个老混账,以前没发现,他怎么这么不要脸? 她温佩瑶就算是瞎了眼,也不能跟他生儿育女啊! 温佩瑶直接朝着赵利平就扑了过去,而摁着她的衙役,互相对视一眼,不小心手上一松。 于是,温佩瑶瞬间就冲到了赵利平的面前,抬手就挠花了他的脸! 赵利平一个不留神,只觉得脸上一阵疼痛。 没等反应过来呢,就见温佩瑶对他又打又骂:“老东西,你是个什么德行,我给你当外室?你也配吗!” 还敢污蔑她儿子的名声! “我儿是舟哥亲子,那是你正经的孙子,你连孙子的名声都要毁掉,那姚兰枝给了你多少好处,让你这么不是人!” 温佩瑶虽然力气小,但愤怒之下爆发,竟然让赵利平招架不住。 他才想还手,又一脚打滑,摔在地上,刚才挨了板子的臀腿就疼得跟断裂似的。 “啊啊啊你这个泼妇!” 赵利平手忙脚乱地想要挥开温佩瑶,一面声嘶力竭道:“你不是说,只想给我们儿子求一个名分吗?我都把他上家里族谱了,你还要怎样?” 他说着,又咬牙切齿:“难道你要让儿子跟着你,吃苦受罪吗!” 这话一出,温佩瑶骤然一愣。 然后,他就看到一脸血痕的赵利平给自己使眼色,满是烂泥扶不上墙的愤怒:“你再这么闹下去,以后让儿子如何自处?!” 说这话的时候,赵利平重重用劲儿,就把温佩瑶给推倒在了地上。 他不断地给人使眼色,眼睛都要抽筋儿了。 温佩瑶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到底是什么意思。 所以,为了让庆儿顺利的上赵家族谱,赵利平不惜污蔑自己的名声,捏着鼻子承认这是他的私生子? 赵利平激动得很,痛斥她:“如今家里已经乱成那种鬼样子,我还想着你跟孩子,你还要怎样?难道污蔑我儿,就能让你心理平衡吗?” 他一面说,一面还不忘跟人对口供:“我知道你看不上温氏,也憎恨她不给你容身之地,但她儿子,也是庆儿的手足,你也为庆儿考虑考虑!” 这般苦口婆心的:“庆儿是我儿子,我怎会真的害他?” 温佩瑶在那一瞬间,所有的力气都卸掉了。 她脱力摔在地上,跪坐着,不可置信:“……我的儿子,你的儿子?” 这也太荒唐了! 天底下哪有爷爷认了孙子,当亲儿子的?! 可眼下,赵利平的眼色又告诉她,闹出这样的荒唐事情,必然事出有因! 赵利平听出她话里的松动,也跟着点头:“是啊,这是我们的儿子啊,如今已经是府上正经的四少爷了!” 先前赵利平是不想承认温佩瑶是生母的,因为温佩瑶还有一身的官司在。 可是这个蠢货,在公堂上亲口承认了这个孩子,还这样的亲昵。 他如今只能改换策略,好歹也是上了赵家族谱,皇上说不定会网开一面。 也许呢? 他拼命使眼色也起了效果,温佩瑶死死地咬着唇。 但是半日之后,终于忍着屈辱点头。 “是,这孩子,的确是我跟老侯爷所生。” 她只恨自己不该这般没有定力,有赵利平他们在,姚兰枝真的敢摔死孩子吗? 可是她赌不起。 现在看着赵利平的态度,侯府的情况恐怕也很糟糕,不然姚兰枝怎么敢嚣张至此! 事已至此,她只能捏着鼻子承认。 且勉强还能安慰自己一下。 赵林舟对外是死了的,赵林恒又是那个鬼样子。 当赵利平的儿子,说不定可以直接继承爵位! 这可是当初赵林舟承诺她的,如今不过是换了个方式拿到。 不算吃亏! 然而她这话才说完,就听鲁岳道:“所以,你们承认,这孩子是你二人的了?” 温佩瑶一口牙都快咬碎了,口腔里蔓延着血腥味儿:“……是!” 然后,就见姚兰枝叹息一声,跟鲁岳说:“鲁大人,事到如今,我公爹的目的已经很明显了,对吧?” 温佩瑶当时就愣住了:“什么目的?” 她怎么听不懂呢? 姚兰枝骤然加大了声音,既哽咽又伤心:“公爹为了给他的私生子铺路,又不能收回我儿身上的爵位,所以,就想出这等阴损的办法,买凶杀人,要害我儿子,为他的私生子腾地方!” 前世,安平侯府把她跟孩子逼上了死路,为的也是给这个外室子铺路。 所以,她并不算冤枉了他们。 只不过是把前世发生的事情摊开说而已。 赵宁月听到她这话,竟然难得跟她站在统一战线:“是啊大人,如今您看清楚了吧,凶手不是我,是我爹啊!” 第106章 赵利平被打废了? 她所有的骄傲,都被那十大板给打没了,浑身疼痛几乎让她晕过去。 之所以还撑着一口气,就是怕自己落得更凄惨的地步。 她头一次觉得,姚兰枝出来搅局的好啊,只要局势再混乱些,她就可以脱罪啦! 在场所有人都各怀心思,赵利平气得一时不知道该先骂谁好。 这个儿媳妇该死,女儿也不是好东西! 至于温佩瑶,更是愚蠢! 都是一群恶毒的蠢货! 眼下还得忍着疼替自己辩驳:“我认了儿子,并不代表就要害我孙儿啊,都是赵家的血脉,我怎么会下此毒手?” 而温佩瑶的关注点却在另外一句上:“什么叫做,爵位拿不回来?” 安平侯不就是赵利平吗,难道还能到别人头上? 像是怕她不明白似的,姚兰枝还格外好心地给她解释了一句:“婆婆死后,公爹太过伤心,所以决定将爵位给了贺儿,他自己要去道观清修了。” 这事儿,也是才传开的,当时还有人觉得赵利平是个难得的好男人。 虽然妻子混账了些,可他本人却很珍爱发妻。 哪怕后来温氏的棺椁都被摔裂了,他们也寻了些别的理由去洗。 诸如什么,赵利平只是太勤俭了,安平侯府又是一滩浑水,难保不是他被人给算计了。 但是眼下,就连外室子都登堂入室了。 于是他那些故作姿态,都被人给戳破了。 “什么清修,怕不是回去要养小儿子吧?” 众人的目光来回梭巡,眼神里都是厌恶跟嫌弃。 他们家,除了这儿媳妇跟小孙儿,恐怕也只有门口的石狮子是干净的了! 简直是乌烟瘴气,晦气,太晦气! 温佩瑶在听到她这话,第一反应就是不相信:“你把爵位给了赵明澜?!” 那她的庆儿该怎么办呢! 赵利平的眼神躲闪,道:“贺儿的确更有才能,我喜欢这个孙儿,所以亲自奏请皇上给的爵位!” 说着,还要给温佩瑶使眼色。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他要是出事了,孩子谁也保不住! 可惜,这次温佩瑶太过伤心,半点没看他的眼色,而是尖叫一声:“那我儿子怎么办,你们说过的,这侯府只能是我儿子的!” 她一句话,炸出一群哗然声。 姚兰枝更是啜泣一声,道:“事到如今,公爹还有什么好说的?” 赵利平再也忍不住,气得抬手给了温佩瑶一巴掌:“你这个信口雌黄的蠢货!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你不要污蔑我,我可是最喜欢贺儿这个孙子的!” 他要是敢说半个不喜欢,这脏水就倒他头上洗不干净啦! 赵利平不忍了,温佩瑶更不想忍了。 她为了儿子的前途,都肯捏着鼻子,毁了自己名声,跟一个老头子扯上关系了。 结果到头来,爵位早就给了出去? 那她儿子还有什么指望啊! 温佩瑶悲从中来,又怒火滔天:“赵明澜,他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儿子比?是你们亲口说的!” 她挣扎开,扑过去打赵利平,声嘶力竭的:“你们说我庆儿才是赵家金孙,那赵明澜给他提鞋都不配!还说日后将家业都留给他!” “不然,我怎么可能愿意在外面当外室!四年啊,我这四年过得躲躲藏藏!你们这群骗子!” 温佩瑶厮打着赵利平,赵利平狼狈地想躲开,奈何对方气红了眼,整个人都压在他身上。 且还恰好每次都打他的伤口! 赵利平忍了又忍,终于忍无可忍。 “你这个,这个泼妇,蠢货!” 二人厮打到一起,襁褓里的孩子感受到了吵闹的气氛,也跟着哭嚎了起来。 一时之间,孩子哭声,女人骂声,男人哀嚎声,都混在了一起。 其中还夹杂着赵宁月解恨的笑声:“打得好啊,你们合谋害人,我才是最清白的!” 姚兰枝看着这一幕,也觉得心中痛快。 狗咬狗一嘴毛,原来团结一致害人的赵家人,自己的利益受损的时候,翻脸得比谁都快啊。 她无声冷笑,却湿了眼眶。 可恨,前世他们母子就死在这种人渣的联合算计里! 她深吸一口气,直接跪在了大堂上:“大人,如今事情很清楚了,原本我身为儿媳,不该状告公爹,这是大不孝!” 姚兰枝啜泣着,又坚定了语气:“可是,一则公爹谋害我儿,二则他违背皇命接了罪奴,于国于家,都是天大的错处!” 姚兰枝磕了个头,朗声道:“所以,我恳请大人为我儿申冤,严惩犯人!一切忤逆不孝的罪名,都由妾身一人扛着!” 她字字泣血,说完后,再次行礼。 周围的那些百姓们,更是气声高喊:“这算什么忤逆?为母则刚,替儿子讨要公道,这是天经地义!” “是啊,谁不知道柔嘉夫人最是孝顺善良,要不是被逼急了,她怎么会状告公爹!” “事实已经很清楚了,请大人严惩凶手!” 一群人高喊着,也让赵利平猛地顿住。 他目光惊恐,想要辩驳,就被温佩瑶再次狠狠地朝着脸上抓了一把! 赵利平哀嚎一声,抬脚就踹上了温佩瑶的腹部,温佩瑶疼得半天没有缓过来。 “你这个贱妇——” 话没说完,就见温佩瑶突然夺过了一根杀威棒,拼尽力气,捣住了赵利平的鼠溪。 “啊——” 变调了的惨叫声响起,赵利平的身下迅速见了血。 他捂着,不断地翻滚,声嘶力竭:“毒,毒妇……” 话没说完,人直接晕了过去。 这一变故,就连姚兰枝都傻眼了。 鲁岳办案这么多年,在堂上见过的打架不少,但是直接打废了的,还真是头一次见。 这温佩瑶是下了死手,想要弄死赵利平啊! 温佩瑶在这一击之后,也猛然怔住了。 她这是……干了什么? 她只是太过愤怒,又被赵利平打急眼了,耳边是孩子哭声不断。 温佩瑶想要给儿子讨一个公道,觉得安平侯府全都是骗子,待她不公。 可她真的没想要害死赵利平啊! “大人,大人我不是故意的大人,求您网开一面啊!” 到了这会儿,温佩瑶的第一反应都是,如果赵利平出事,她肯定活不成了! 鲁岳没理会她,沉声道:“传大夫前来!” 案子到了这种程度,自然是不能审讯了。 鲁岳说了改日再审问,驱散了好奇心正强大的百姓们,就见大夫匆匆前来了。 而此时的赵利平,已经昏迷了过去。 温佩瑶已经被控制住了,就连发疯的赵宁月也懵住,屏住呼吸等着大夫的答案。 她是想让赵利平顶罪,但没想过让赵利平死啊! 最重要的是,要是赵利平死了,那岂不是罪名就只能是她了? 众人心思各异,大夫倒是稳稳当当地看诊。 等到诊脉之后,跟他们讲:“回大人,他伤势重,老朽尽力为他配药,应当能保住一条命,只是,日后怕是不行了。” 这话,鲁岳都是反应了一下,才意识到对方什么意思。 不行了…… 温佩瑶这一杀威棒用得猛啊,以后赵利平可真的要当一个清心寡欲的道士了! 他轻咳一声,道:“若能救治,还是尽力。” 大夫应声说好,而在场的人,表情精彩极了。 赵宁月松了口气,只要人不死就行,至于行不行的,跟她有什么关系! 温佩瑶却是一颗心都沉入了谷底,她害了赵利平,赵家宗族会放过她吗,她的庆儿,以后该怎么办? 林公公站在一旁,有些嫌弃,压着那点幸灾乐祸。 以前赵利平瞧不上他们这些阉人,如今他也跟阉人一样了。 唯有姚兰枝面色平静,只是下面压着点担忧:“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听到她的话,温佩瑶瞬间凌厉地瞪了过来:“姚兰枝,你这个贱人想干什么?!” 她是不是要害自己! 姚兰枝却连个眼神都没有分给她,鲁岳见状,先斥责了一声:“将她压下去,带回牢里严加看管!” 这温佩瑶在公堂上行凶伤人,可是要罪加一等的! 温佩瑶当时就慌了神,想要求饶,就听姚兰枝道:“孩子还小离不得母亲,让他也一并过去吧。” 她看似好心,温佩瑶当时就懂了:“这可是侯府正经上了族谱的,你休想害我儿!” 温佩瑶高喊着不许,可惜鲁岳觉得姚兰枝说得有道理。 “一并带走!” 温佩瑶就这么被带走了,鲁岳没理会她高喊的冤枉,跟姚兰枝去了后堂。 “柔嘉夫人想跟本官说什么?” 姚兰枝有些为难,轻声道:“按说,公爹遭此大难,我本不该提,只是他害人之事我可以不追究,这孩子却是不能留的。” 她跟人讲:“这孩子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母亲是温佩瑶,先前皇上圣旨明令,她与孩子都是罪人,若是安平侯府留下罪人,那就是抗旨了。” 当然,前面这些话只是垫词,最重要的是后面这句:“侯府疏忽,却让兵马司担责,我们是万万不敢的,这孩子还是去他本来的去处吧。” 第107章 全都遭到报应啦! 鲁岳听完她这话,就懂了。 姚兰枝这是给他卖人情呢,说什么是侯府的疏忽,带走了孩子,其实这事儿真论起来,是差役们不经心,带错了孩子。 不经查证就将孩子带回衙门,皇上要是知道了,也得说一句他们太糊涂。 今日林公公就在公堂呢,这事儿谁也别想瞒过去。 姚兰枝有心给他卖好,也是告诉他。 这孩子的罪人身份,谁也更改不了! 鲁岳心里有了决断,跟人许诺。 “夫人安心,本官会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禀明圣上,皇上也会有决断的。” 反正上面有皇上在,他也不用和稀泥了,今日事情闹到这个地步,既然一定要闹大,那不如就挨个惩治。 赵利平欺上瞒下是罪责,赵宁月参与买凶是罪责,温佩瑶道德败坏是罪责。 他只需要一五一十地禀告皇上,皇上怎么下圣旨,他就怎么做! 姚兰枝弯唇,再次行礼:“给大人添麻烦了。” 这段时间,兵马司的人不知来来回回地跑了多少趟,都快成了他们家专属的差役了。 鲁岳笑着摆手:“夫人这是说的哪里话,兵马司为的就是替百姓主持公道,本来就是分内之事,有什么麻烦的?” 他这话也不全是冠冕堂皇,临近年底了,兵马司也是要述职的,光安平侯府这一家人,给他提供了多少材料啊。 何况还有姚兰枝这位财神奶奶。 别的不说,单说姚兰枝给的钱,以及帮着一起做起来的好名声,都足够鲁岳乐开怀了。 不止如此,姚兰枝前两日,还让人又多送了一批药材,说是从外地采买回来,因着最近暴雪后隐隐有起疫症,将药材全都捐了出来。 由官府的大夫们一起熬药,免费给不舒服的百姓们吃。 光这一份心思,都足够鲁岳承情了。 鲁岳这话,也是给姚兰枝一剂强心药。 她弯唇跟鲁岳道谢,跟聪明人说话就是省事儿。 鲁岳办事也利索,他半点没理会屋子里那个疼得嚎叫的赵利平,而是直接喊了林公公。 “如今案情已经清晰了,还得劳烦公公跟本官去给皇上回禀。” 有林公公这个眼睛在,鲁岳本来也隐瞒不了,他乐意拿这事儿给姚兰枝做顺水推舟的人情。 二人一同进宫去,将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皇帝当时就震惊了。 他大概猜到了安平侯府的荒唐,不然一个女子也不会告状到宫里。 但他没有想到,会这么荒唐! 那赵利平身为安平侯,多年不上朝不入衙门,空担着一个官职,却成日里都在道观里。 要是他一心向道求长生,那也算是人各有志。 结果他做了什么? 居然背地里跟一个晚辈生了个孩子,那晚辈还是发妻养了好几年的! 如今发妻前脚刚死,他后脚就将孩子上了族谱。 林公公也觉得瞧不上,因为赵家的宗族们被传讯过来之后,说那族谱上是为了好听才改的时期。 实际上,温氏下葬的当日,孩子就上族谱了! 也就是说,前脚葬了发妻,后脚就迫不及待把私生子留在了府上!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皇帝都气乐了,没想到他们家居然奇葩成了一窝。 还有那个温佩瑶,居然跟人想出李代桃僵的主意。 皇帝自然是慈悲的明君,可是明君也有雷霆震怒。 这温佩瑶如此欺瞒,根本没把自己这个皇上放在眼里吧? 她跟奸夫还在公堂打起来了,传出去,岂不是显得他北越的民风太恶? 至于那个赵宁月,没什么可说的,证据确凿呢。 皇帝连脾气都懒得发,毕竟跟这种东西生气,显得他格调低得很。 于是,皇帝直接让人拟了圣旨。 鲁岳进宫没多久,就回来了。 自然,也带回来了皇上的圣旨。 “赵宁月谋害侯爷,虽为家人,但不可轻饶,着责打二十大板,关押半年,小惩大戒。” “温佩瑶故意藏子,还与人勾搭成奸残害其身,着罪加一等,与其子一同发配,即日起程不得耽误。” “赵利平发妻尸骨未寒,便与晚辈私通有子,褫夺官位,重打五十大板,压入牢中。” 皇帝这圣旨,谁都没有放过。 赵宁月当时就疯魔了:“我是冤枉的!” 她啜泣着,口口声声都说赵利平才是真凶。 可是她虽然矢口否认自己害人,但是有刺客的证词,她辩驳也无用。 赵宁月这时候真的知道怕了,也后悔了。 但更多的,是对姚兰枝的怨恨。 “大嫂,我们到底是一家人——” 姚兰枝看着她,只道:“但是,先国而后家。三妹妹,你日后洗心革面,就改了吧。” 她话中满是礼法,站在道德制高点,让赵宁月想要求情都说不出口。 赵宁月更恨了,姚兰枝不按常理出牌,怎么能遇到事情急报官告诉皇帝呢! 她本人一力降十会,赵宁月却落得万劫不复之地。 她恨得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官差们将她给拖了出去。 沉闷的板子打在身上,每一下都让赵宁月发出尖锐的惨叫声。 到了后来,那惨叫声也弱了下去。 等到鲁岳着人行刑之后,赵宁月已经被打昏过去了。 赵利平倒是暂且逃过一劫,毕竟他已经因为自己某处受伤过重,而提前昏迷了。 当然,这板子暂且记下,皇上仁慈得很,已经说过了,待得三日后再行刑。 到时候他也逃不了。 温佩瑶已经被带回了监牢,衙役们已经交接完毕,明日一早便会送她母子二人一同前往边疆发配。 时值隆冬,说句不中听的。 这时节,死在路上的不胜枚举,这二位能不能活着走到边关,都是一个未知数呢。 待得将他们都丢去监牢之后,鲁岳这才跟姚兰枝讲:“如今犯人都已伏法,柔嘉夫人可满意?” 姚兰枝颔首道谢:“多谢大人清正廉明,为我侯府主持公道。” 她亲眼看着这些人都遭到了报应,如今一颗心终于踏实了下来。 鲁岳笑着说无妨。 见姚兰枝想走,又叫住她:“还有一桩事情。” 他问:“你们安平侯府还缺孩子吗?” 姚兰枝当时就愣了一下:“啊?” 她没明白鲁岳的意思,鲁岳轻咳一声,也觉得自己说得不太厚道。 但这事儿吧,实在是有点为难。 鲁岳想了下,换了个方式跟她讲:“先前被李代桃僵的那个孩子,如今在后堂呢。” 这孩子的来历,鲁岳也问过了,温佩瑶不知道,已经昏迷的赵利平也问不出来。 鲁岳又让差役们去打听了,但打听出来的结果也是徒劳。 谁知道他们从哪儿弄来了一个孩子,那附近也没有人去报官说是丢了孩子的。 如今这孩子就丢在他们后堂,但鲁岳也不好把这孩子带回家去啊。 “我是想着,侯府人丁单薄。” 鲁岳自己说着,也觉得这不太像话。 说出来跟戳人心窝子似的,为啥侯府人丁单薄啊,还不是因为姚兰枝夫君死了,小叔子作死快死了,公爹道德败坏收监了。 剩下人家府上孤儿寡母的,本来就可怜。 他又讪讪地笑:“罢了,你只当我没说过吧。” 姚兰枝想了想,跟人讲:“大人,侯府不大方便收容这孩子,不过,我倒是有一个建议。” 她也不卖关子,跟鲁岳说:“您不如暂且把孩子送去慈佑堂,妾身也让人打听着,若是有这孩子身世的消息,立刻告知您。” 鲁岳好奇了下:“慈佑堂是哪里?” 姚兰枝跟人讲:“那是姚家的产业,我父亲还在的时候,曾经散家财盖了一栋慈佑堂,养着无家可归的幼儿。” 准确来讲,是那些因着打仗而没了爹娘的孩子。 后来因为父亲在边关,祖母看家里的银钱月月减少,嫌弃这地儿消耗了家里。 当时,是姚兰枝将这里接手了。 她出嫁的时候,慈佑堂也成了她的嫁妆之一。 这地方知道的人不多,但也给了孩子们一方净土,可以吃饱穿暖。 前世,姚兰枝后来被困在侯府,慈佑堂倒是成了安平侯府邀功的地方。 赵林舟还将这个当做自己的功绩,在皇帝面前刷了一波好感! 今生,姚兰枝再不会让任何人抢走这份功劳。 当然,她也不会抢夺父亲的功劳。 “父亲先前在边关,我代为打理,一应出钱出力的,都是父亲在做的。” 鲁岳听到这儿,神情也动容得很:“国公爷高义。” 提起来镇国公,谁都得说一句铁骨铮铮的汉子,浑身流淌着保家卫国的英雄血。 如今他马革裹尸为国尽忠,养的一子在边关,一女在京城。 也都随了姚家,都是好的! 鲁岳夸赞,看着姚兰枝的目光也满是赏识。 “既然如此,那孩子我便交由慈佑堂了。” 他道:“兵马司也会让人去查,若是有这孩子亲人的下落,必然第一时间告知,让他们亲人团聚。” 姚兰枝应声说好,半点都不鞠躬。 鲁岳见了新生感慨,又夸他。 “柔嘉夫人,功德无量。” 他道:“此事,我会禀明圣上的!” 第108章 趁他病得要他命! 作为一界女流,姚兰枝做得当真是超出他的想象。 本来以为她大方捐钱已经是很厉害了。 谁知她为百姓着想,当真是面面俱到,捐钱只是其中之一。 若不是这个孩子,他还不知道,姚兰枝做得远比他想得多! 对此,姚兰枝只是低眉顺眼:“都是我父亲的功劳,我身为他的女儿,只求不给他丢脸便知足了。” 鲁岳大笑,让人将孩子送去了慈佑堂。 姚兰枝也不多留,起身告辞了。 辞别鲁岳之后,姚兰枝就回了安平侯府。 当天下午,官府就贴了告示。 先前对于这几个人的判决,因着赵利平的受伤昏迷而被迫中断,百姓们都悬着一颗好奇的心。 所以,等到鲁岳腾出手之后,直接贴告示出去,告知百姓们,最后的处置结果。 先说了他们具体所犯的罪孽,又简明扼要地说了每个人的下场。 不过一日的功夫,就已经传开了。 温佩瑶被押解离开京城那日,还有许多百姓自发地过去拿臭鸡蛋烂菜叶砸她。 温佩瑶怀中抱着孩子,片刻就脏得不能看了。 百姓们尤不解气,追着骂了一路。 这场面,姚兰枝没去看,倒是丫鬟们去瞧了。 回来后,还跟姚兰枝讲:“那些人瞧着恨极了,都喊打得好呢!” 姚兰枝对此半点不意外,弯了弯唇,前世这母子二人拿旁人的命当踏脚石,今生也自食其果了。 “人都安排下去了?” 宋云轻声道:“主子放心,都安排妥当了。” 先前鲁岳已经说过了,冬日被流放的罪犯,死在路上的不知凡几。 姚兰枝垂眸看着自己的双手。 她已经染了鲜血,但她不介意再多染一些。 温佩瑶不能活着走到边关。 她要不留后患。 宋云走后,姚兰枝跪在佛堂里,佛香袅袅直上云霄,她恭恭敬敬地磕了头。 一切罪孽,加诸她身。 她本就是地狱爬上来的厉鬼,不介意死后回十八层地狱。 姚兰枝再磕了个头,就听外面朱瑾询问:“小姐,二夫人来了,要见吗?” 姚兰枝这才起身,应声:“让她进来吧。” 许轻瑶是来送账册单子的。 自从赵利平进去之后,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重新回到了安平侯府的公账上。 不只是他,赵宁月的也是一样。 除了他们父女之外,温氏院子里也搜刮了一通,连带赵林舟跟赵林恒兄弟两个的钱财,也都被清点了清楚。 如今这府上做主的只剩下了这妯娌二人。 姚兰枝将账册管家的事情交给了许轻瑶,许轻瑶一开始还有些束手束脚的,还是姚兰枝跟她讲:“如今府上也才这几个人,便是错漏了也不怕。” 许轻瑶忐忑得很,小心翼翼地管了起来,今日就是过来给她汇报的。 “已经清点过了,眼下留存的还有三万多两银子。” 这还是填了亏空,弥补了各项缺漏的剩余。 许轻瑶看到这些钱的时候,人都有些震惊。 这些年,侯府一直都是吃着姚兰枝的钱,一个个的都说自己穷得很。 合着到最后都是装的啊。 这一波下来,侯府的公账直接充盈了! 许轻瑶斟酌着,跟姚兰枝讲:“若是有什么不对的错漏,大嫂才指点我。” 她谦虚得很,姚兰枝只是笑:“你做得很好,账房也夸赞你呢。” 许轻瑶还有些不好意思,跟她讲了府上如今的章程。 下人该放的放,该换的换,已经初见模样了。 她说完了欢喜的,又有些迟疑:“还有一件事……” 姚兰枝见她这模样,问了句:“怎么了?” 许轻瑶就轻声道:“我听说,公爹已经被行刑了,责打了五十大板,人又晕过去了。府衙送信来,问家里要不要给他送药。” 她咬了咬唇:“我拿不定主意,所以过来问问您。” 姚兰枝听到她这话,先问她:“你是怎么想的?” 许轻瑶跟她讲:“按我的意思,必然是不想给他送的,只是他辈分摆着,若是咱们不给,说出去倒像是咱们不占理了。” 针不扎到自己身上,是不觉得疼的。 外人虽然眼下看热闹的居多,可是赵利平的身份摆在那里,他们可以唾弃,却觉得身为儿媳妇的二人不可以对他无情无义。 许轻瑶当然不想给,又怕赵利平出点什么意外,到时候算在她二人头上。 她倒是不介意的,可她如今有了赵乐安。 姚兰枝也有儿子,且赫然还是日后的安平侯。 就凭着这一点,就不能真的让赵利平出事。 许轻瑶有点憋闷,姚兰枝倒是笑了起来。 “谁说咱们不送药的?” 她眉眼弯弯的:“如今外界不都传言得沸沸扬扬的吗?公爹可不只是被打板子受伤,还有被外室重伤的呢。” 姚兰枝笑着,声音倒是冷:“咱们不但要送,还要大张旗鼓地送!” 板子的伤势好说啊,金疮药就解决了。 但他后半生的幸福都没了,这可不是一点点药物能搞定的了。 许轻瑶先是愣了下,又瞬间明白了她的意思。 “那,是不是还要请个大夫再去复诊?” 到时候,可就不单是送药了,而是要借由大夫的嘴,让全京城都再次加深记忆。 赵利平,被外室打得不能人道了! 既留了好名声,又让赵利平这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这个耻辱,还不像是抓伤了脸。 脸终归有愈合的那日,可是这种事情,即便是日后赵利平出来了。 “太监”这个名号,也会跟随他一辈子! 她当下就笑了起来:“大嫂聪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许轻瑶觉得,自己还是得多来跟姚兰枝学习,这不就学到了处理方法了吗。 虽说流氓了点,可是对待那种禽兽不如的东西,就得这么搞了! 姚兰枝也跟着笑:“你只管去做,总归丢的不是咱们的脸。” 如今谁不知道安平侯府没几个好东西,剩下这可怜的孤儿寡母,只能艰难地维持侯府生存。 所有的局面舆论都在她们这边,监牢里那几个,是翻不起浪了。 许轻瑶重重地点头,听姚兰枝问:“乐安好些了吗?” 昨日她还过去探望了赵乐安,今日忙着别的事情,还没有过去。 许轻瑶笑着说:“好多了,今日一早,大夫过来换了药,说是只要好好养着就没有大碍。” 倒是赵明澜自责的不行,守在赵乐安的身边,赵乐安为了哄他,主动说要念书。 外面天冷得很,哥俩围在小桌前,一起写大头字,看得许轻瑶一颗心都要化了。 她眉眼里都是柔软跟满足,姚兰枝听了,也不由得轻笑。 将这孩子接进府中,也算是一桩善事。 日后有她照应着,不但能了前世一桩恩情,也能让贺儿有个手足兄弟。 还能让许轻瑶后半辈子有一个指望。 这是一举三得。 许轻瑶对眼下的日子也很满意,如今她有了儿子傍身,那是正经上了族谱的。 有这个孩子,夫君虽然半死不活,但到底还有一口气。 她的母家无人能逼迫她。 许轻瑶舒了一口气,愈发感激姚兰枝。 若不是大嫂,她现在只怕已经成了一捧灰了。 哪儿还有如今的好日子? 姚兰枝知道她想说什么,先笑着打断了她的煽情:“你我之间不论这些,先说好,给你管家权是为了我偷懒的,你可不许撂挑子。” 许轻瑶抿唇轻笑:“大嫂放心,我定然会做好。” 她起身,准备去安排给赵利平送药的事情,务必要送得人尽皆知。 只是要走之前,又问:“咱们这样做,只怕以后公爹出来,就再也没有缓和余地了。” 这么一闹,的是不死不休的仇人。 她到底还是有点担忧,这法子的确很爽,可是出一口恶气之后,就彻底撕破脸了。 赵利平要是死在监牢里还好说,但凡还有一口气活着出来…… 恐怕就不能善了。 姚兰枝闻言,笑着反问:“难道他们之前,没打算跟我们不死不休吗?” 先前她们谁不是诸多忍让,可结果如何呢。 “本来就撕破脸了,也不在乎多这一桩。” 姚兰枝的话,也让许轻瑶沉默下来。 不错,她先前都被逼到绝路上了。 更何况,赵利平连孩子都下得去手,可见他心性之歹毒。 而且别人不清楚,她却是大概猜到一些缘由的。 那温佩瑶分明就是跟赵林舟有一腿,那个小孩儿也是赵林舟的。 为了这么一个外室子孽种,都能对亲生的孙儿下手。 难道赵利平就会放过她过继的孩子了? 她深吸一口气,说:“大嫂,我去找大夫了,务必会让他好好给公爹看诊的。” 既然注定了不死不休,她也不会退让。 赵利平不放过她们,倒不如提前把人给摁死在泥潭里。 活着么,有很多种活法。 比如赵林恒那种,不也是活着吗? 她眼中一瞬狠厉,说到底也不过四个字。 为母则刚。 待得许轻瑶走之后,姚兰枝喊了宋云来:“你去帮着二夫人处理事情,务必要做得干净。” 就算是今日许轻瑶没有这个打算,姚兰枝也没想让赵利平全须全影地从监牢里出来。 不死也得给她脱一层皮! 只有仇敌在泥潭里翻不了身,被打断骨头站不起来,才没有反击的机会。 对待仇人,她绝不心软! 趁他病,得要他命! 第109章 边关哥哥来信了! 宋云应声去了。 姚兰枝坐在窗前,拿了小金剪修剪着盆栽。 枝丫被修剪得差不多,造型也别致的很。 窗外日光透进来,只看剪影,十分赏心悦目。 她动作漫不经心,思绪早飞到了九霄云外。 直到脚步声匆匆而来,唤回了她的神智。 “小姐!” 是朱瑾。 她一向沉稳,鲜少有这么情绪外放的时候。 姚兰枝放下剪刀,就见她一脸喜色地进来:“边关来信了!” 姚兰枝的心跳在一瞬间加速,急急忙忙地起身:“信呢,给我看看!” 朱瑾连忙掏出信件,双手递给她。 姚兰枝迫不及待地接过来,看到上面遒劲而熟悉的字,先咧开了嘴。 只是没等笑出来,一滴泪掉在了信封上。 是哥哥的字! 她眼前一片模糊,拿袖子抹了一把脸,迫不及待地拆开信件。 足足十页纸,事无巨细,写满了一个哥哥对妹妹的关心。 姚兰枝的眼泪掉得又凶又急,一时竟站立不住。 还是朱瑾扶着她坐下来,又拿帕子给她擦脸。 姚兰枝接过来手帕攥着,胡乱擦了脸,捏着信件的手小心翼翼,却在不自觉地发抖。 看到最后,姚兰枝捂着那封信在心口,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 嘴角却是上扬的,她无声地哭,朱瑾吓得够呛,急声问:“小姐怎么了,可是信里说了什么?” 她连“不好的”三个字都不敢说,怕一语成谶。 姚兰枝好一会儿哎摇了摇头,哽咽道:“不,没有。” 她弯唇,慢慢说:“哥哥很好。” 从重生之后,姚兰枝的一颗心就悬着。 家中的事情,她尚且可以应对,可是哥哥远在边关。 前世里,哥哥之所以出事,虽然是赵林舟他们所害,可还有更大的原因,是他身边出了叛徒。 一想到前世哥哥的死状,姚兰枝就恨不能飞到边关,告诉哥哥这个危机。 可是她去不到边关,只能写信。 为了让哥哥相信自己的话,姚兰枝假借噩梦之言。 她跟哥哥在信里讲,说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未来身边副将背叛哥哥,害得他们兄妹不得善终。 当然,她知道一个梦也许不够让哥哥警醒,所以除了噩梦之外,她还写了军中几个人名。 那是她绝不可能知道的。 她在京中,从未去过边关,更不知道哥哥身边的人。 但她所说的每个人,都对应得上。 姚兰枝当时在赌,她赌兄长对自己的在乎,哪怕一点小事儿,也会认真调查。 果然,她赌对了。 “兄长在信中说,他在边关一切安好。” 姚兰枝捧着这封信,像是一个最大的珍宝。 哥哥相信了她,果然发现那副将的不对劲儿,且及时处理掉了隐藏的危机。 信的末尾,哥哥还跟她说了诸多,像小时候那样安慰她。 “枝枝在京中只管安心,哥哥自会处置好一切事宜。等我归家。” 姚兰枝看着哥哥的字,反复看了好多遍,又哭又笑的。 朱瑾听到她这话,终于放下了一颗心:“您可吓死我了,小姐该开心才是。” 从小他们兄妹二人的关系就是最好的,哪怕小姐在家中不得老太太待见,可有大少爷护着,小姐自幼衣食无忧。 即便是远在边关,大少爷也都时时惦记着妹妹呢。 朱瑾有心让她缓和情绪,又笑着跟她讲:“此番前来送信的将士,还带了六口大箱子呢,奴婢已经让人暂且放在了西厢房,只等着您挨个过目之后,再入库收存。” 她一面说,一面将单子给了姚兰枝:“除此之外,还送来了两个小将,说是要听凭您差遣。” 不同于府上的宋云他们,这二位一看就是手上染血的。 瞧着都带了煞气。 姚兰枝好不容易缓和了情绪,闻言也笑:“还有你害怕的?” 朱瑾见她情绪好了些,就故意卖乖哄她:“那可多了,奴婢胆小如鼠,小姐可得多罩着我些。” 姚兰枝抿唇笑,嗔她:“好,那小姐日后多罩着你。” 才说着,就见朱蕉进门:“小姐要罩着谁?” 姚兰枝轻笑着,起身指了指她:“你俩。” 她扬声往外走,朱蕉疑惑地看了一眼朱瑾,朱瑾就笑眯眯地拍了她一下。 “愣着干什么,随罩着咱们的大小姐理东西去。” 朱蕉:……一定是她打开的方式不对,怎么朱瑾今日活泼过头啦? 姚兰枝先去见了兄长送回来的两个侍卫。 生的孔武有力,面相瞧着也凶恶,眼神凌厉,乍一看的确十分唬人。 但忠心却是不容置喙的。 他二人齐齐行礼:“属下玄苍、玄天,见过主子。” 主子说了,跟了大小姐,日后她就是他们的新主子。 姚兰枝应声,知道哥哥为何给自己送过来人——那个梦,哥哥相信了,并且担心变成现实。 就是有一点点姚兰枝会受伤的可能性,哥哥都不愿意看到。 所以他送来了自己名下的暗卫,那是精心培养的人,可以以一当百,保护姚兰枝的平安。 姚兰枝心中感动,但眼下,她不能暴殄天物。 哥哥手下没有弱兵,她得让这二人发挥自己应有的作用。 “你二人,先不必跟着我,你们跟在哥哥身边许久,应该有办法进西山大营吧?想办法进去。” 姚兰枝这话,让二人迟疑,玄苍先道:“主子说,要我们贴身保护您……” 话没说完,就被玄天拍了一下:“遵主子的命令!” 姚兰枝点头,跟他们讲:“你们去了之后,盯着点几个将帅,若有异动,回禀我与哥哥。” 一个赵林舟,就敢单枪匹马地搞镇国公府,这事儿她是不信的。 这其中,必然有人在背后指使,她得揪出来那个人。 二人互相对视一眼,都从眼中看到了冷凝。 而后,郑重应声:“属下遵命!” 原本以为,这位大小姐是个娇娇女儿家,日后他们二人必然只剩下保护这位的安全,再不能施展抱负。 谁知道,她竟如此有成算。 当真是将门虎女。 二人应声去了,姚兰枝在原地站了一会儿,这才去了西厢房。 西厢房里,哥哥带回来的东西在屋子里摆放得满满当当的。 他看到些好吃的好玩的,都会买上一份,给姚兰枝攒着。 也不全是值钱玩意儿,譬如有一箱子,还是他捡到的各色石头,奇形怪状的,看着粗糙又可爱。 甚至于还有边关小孩儿玩的小玩具,一式两份,上面还特地写了:“贺儿与枝枝各一份。” 姚兰枝看着看着,又红了眼。 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哥哥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拿着狼毫笔,一字字地写下这些字条。 全都是兄长的爱。 她蹲在箱子前,一样一样地看过去,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 一滴泪落在一个小盒子上。 那里面装了一颗狼牙,是哥哥猎到的头狼牙齿,穿成一个吊坠。 “边关百姓信奉狼的天神庇佑,愿这颗狼牙庇佑枝枝。” 姚兰枝攥着那个盒子,无声啜泣。 听身后一声惊呼:“娘亲,你怎么哭啦!” 赵明澜本来还在慢慢走着,听到姚兰枝的啜泣,跌跌撞撞地跑进来。 待得看到姚兰枝一脸泪水,瞬间吓得浸润眼泪,手忙脚乱地给她擦眼泪。 “娘亲不哭。” 他问:“谁欺负你了,贺儿帮你打!” 小家伙一脸焦急,说的话却可爱得很。 姚兰枝又破涕为笑:“没有人欺负我。” 赵明澜眼睛也红了一圈:“那娘亲怎么难过了?” 姚兰枝搂过来他,替他擦了黄豆大的眼泪:“娘亲不是在难过。” 她温柔地跟赵明澜解释:“娘亲是在欢喜。我是开心地掉眼泪。” 赵明澜还是太小了,不懂为什么开心也会哭。 娘亲跟他说:“是因为舅舅写信来啦。” 她给赵明澜指着,让小孩儿看:“这些礼物也都是舅舅送过来的,贺儿喜欢吗?” 赵明澜顿时点头:“喜欢的!” 他满脸都写着开心:“喜欢舅舅!” 也不只是因为送来的这些礼物,而是因为:“舅舅是大英雄!” 这下,换成姚兰枝惊讶的笑:“贺儿好聪明啊,谁告诉你的?” 赵明澜:“是哥哥跟我讲的哦。” 他说:“舅舅是大英雄,外祖父也是大英雄,都好厉害喔!” 自从赵乐安来了之后,赵明澜就有了玩伴,尤其是赵乐安救了他,赵明澜就更粘着人了。 他像是一个小尾巴一样,一天到晚地黏在赵乐安的身边,二人一起读书玩耍。 赵乐安也会跟他讲故事,讲从外面听来的神话与民间的英雄。 讲得最多的,就是镇国公府。 “乐安哥哥说,姚家满门忠烈!” 小孩儿不懂这个意思,但他知道,都是英雄,是好人。 还是他的亲人。 所以贺儿很喜欢。 姚兰枝听到他这话,诧异的同时,又重重点头:“没错,是大英雄!” 他们姚家的郎君,没有怂的。 父亲死后,哥哥继任,一代一代的姚家人,守卫了边关,用血换来的“忠烈之家”牌匾。 她摸了摸赵明澜的脸,看小孩儿的目光落在那些纸条上。 “木……元?” 第110章 走了豺狼来虎豹? 姚兰枝闻言,忍不住笑:“是栖,栖息地栖。” 她跟人讲:“姚栖元,这是你舅舅的名字。” 赵明澜跟着念了一遍:“姚栖元。” 又在里面寻找,看到了姚兰枝的名字。 “娘亲,你的!” 赵明澜认字之后,因为要避讳长辈名字,所以先学会认这些。 他一眼认出了娘亲的名字,又问:“那,贺儿的名字呢?” 有娘亲有舅舅,怎么没有贺儿? 姚兰枝就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因为,贺儿的名字在这里呀。” 她打开那箱专门给赵明澜的礼物,端端正正地写着“赵明澜”三个字。 赵明澜瞬间开心了:“有贺儿!” 他欢喜得很,倒也不是喜欢礼物,只是喜欢自己被重视:“贺儿,好。” 姚兰枝捏了捏他的脸:“嗯,贺儿好。” 赵明澜自出生之后,就在被打压,家中总嫌弃他,觉得他多余,觉得他软弱。 不管是温氏还是赵林舟,都觉得他不像男儿做派。 以前姚兰枝以为,他们是因为不喜欢自己,所以才讨厌孩子。 如今却知道了原因。 她不在乎这些人的态度,赵明澜却是在意的。 小小的孩子把那些话都记在了心里,一并记住的,还有…… 赵明澜不好,赵明澜是讨厌的。 小孩儿为此很难过,却又不敢跟娘亲说,只是自己默默地自我厌弃。 直到赵乐安来了。 作为同龄人的赵乐安夸赞他厉害,说他写得字漂亮,读的书记得牢靠,就连日常吃饭,都夸他吃得干净。 这样一个无处不夸奖的小哥哥,让赵乐安终于拾起了信心。 也认认真真地记住了:“我不差劲,我很好。” 所以,这样好的他,配得上长辈们的爱。 赵明澜认认真真地给她讲,看得姚兰枝的眼眶都有些湿热:“贺儿说得对。” 她无比庆幸自己当时帮了许轻瑶一把。 她当初的随手而为,现在为她的儿子换来了福报。 “贺儿要跟哥哥好好相处,兄弟就是要其利断金,互相扶持,知道吗?” 赵明澜听到这些话也很开心,重重点头:“好!” 他说着,又摸了摸那些礼物,问:“那,贺儿可以送给哥哥礼物吗?” 姚兰枝笑着同意,赵明澜就从中挑选了几样,兴高采烈地去送给乐安哥哥了。 见到赵明澜这模样,姚兰枝也忍不住弯唇。 府上如今没了糟心的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哥哥远在边关,但是知晓了那些恶人的算计,自然会好生提防着。 而她的贺儿,他如今也越来越活泼开朗。 只除了去看诊的时候。 按着先前跟罗太医的约定,第三日一早,姚兰枝又带着赵明澜去别院。 赵明澜还没有睡醒,有些惺忪,知道要去施针,小孩儿先打了个哆嗦:“娘亲,又去吗?” 他缩在姚兰枝的怀里,低着头说:“能不能不去呀?” 每次过去都要吃很苦的药,还要扎很疼的针,上次去的时候,泡澡的药浴里面竟然有虫子! 那里简直就是噩梦。 最开始赵明澜连拒绝都不敢,因为他不想让娘亲为难。 可是最近不只娘亲特别宠他,还有好多好多人宠着他,所以贺儿也有了点小脾气啦。 他小心翼翼地提要求,但娘亲摇头,说不可以。 “贺儿乖,治疗了就会好起来啦,明年春天贺儿就可以骑大马,好不好?” 她哄着赵明澜,赵明澜虽然不想去,但也蔫蔫地点头:“……好吧。” 孩子有点脾气,但是不多。 姚兰枝看着心疼,揉了揉他的小脑袋:“今天给贺儿买榛子酥,好不好?” 赵明澜的眼睛又亮了:“吃两块!” 姚兰枝忍不住笑:“好,两块。” 话是这么说,但是等到赵明澜施针完,又被摁着泡了个澡。 足足折腾了两个时辰之后,赵明澜连嚼东西的力气都没有了。 小孩儿就这么躺在床上,可怜巴巴的一小团。 姚兰枝递过来的糕点,他也只是轻轻地咬了一小口,拿脸颊贴着姚兰枝的手。 “娘亲,不吃了。” 他眼睛因为哭过,还有点红肿,鼻尖也是通红的,睫毛都是湿漉漉的,看着姚兰枝的表情都有些可怜。 “贺儿好疼哦,贴贴娘亲就不疼了。” 赵明澜声音有气无力的,听得姚兰枝心中酸软,更觉得恨的慌。 当日她就应该直接把赵林舟的骨灰给扬了,就那么让他死了,简直是便宜他了! 这个畜生! 姚兰枝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恨意,呼吸都在发抖:“贺儿乖乖,很快就不疼了。” 等到赵明澜睡了之后,姚兰枝出去见罗太医。 罗太医正在收拾箱子,给赵明澜诊治不算轻松,哪怕小孩儿已经很乖了,但是看着这样小的孩子受罪,罗太医也觉得心里不是滋味儿。 这会儿看姚兰枝出来,轻声问:“贺儿睡着了?” 他就没见过这么乖的孩子,不哭不闹,见了他亲近得很,喊他爷爷。 罗太医心疼得很,姚兰枝应声:“嗯,睡了,今日多谢太医。” 罗太医摆手:“这本就是我的分内事。” 想着,又跟姚兰枝讲:“今日诊治之后,他再吃半个月的药,待我看看具体情况,再做下一步的治疗。” 到底是岁数小,身体的毒性没有那么强,慢慢的养着,孩子肉眼可见的好了不少。 这才多久,脸颊都见肉了。 是个好现象。 他说着,又拿了药方,给姚兰枝:“你让下人给他换这个药膳吃,一应的药物,我已经打包好了,待会儿让丫鬟们带走就行。” 就是自家的孩子,也没有这么上心的。 姚兰枝愈发感激,罗太医则是道:“柔嘉夫人不必谢我,且不说贺儿这么好的孩子,单说王爷吩咐,我也会尽心竭力的。” 姚兰枝愣了一下,她已经好多日没见过秦时阙了,没想到,他还在关心贺儿? 罗太医诧异地笑:“夫人不知道吗,这些药材,都是他给的。” 这下姚兰枝更不是滋味儿了,上次秦时阙说要认赵明澜当义子,转头她连王府都不让赵明澜去了。 赵明澜还问过几次呢,这样倒显得她无情无义。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道:“改日我再与王爷道谢,但您的尽心,我都铭记的。” 罗太医与她也不多客套,见天色过午,叮嘱了几句,就起身告辞了。 姚兰枝等到日落西山才回去的。 赵明澜足足睡了一下午,等到醒来的时候,先前那些疼痛减弱,人也精神了许多。 脸颊睡得红彤彤的,丫鬟给他熬好了药膳,他足足喝了一大碗。 喝完后,就腻在姚兰枝的怀里撒娇:“娘亲,贺儿好多啦!” 他亲了亲姚兰枝的脸颊:“娘亲不担心哦!” 这贴心的模样,让姚兰枝的一颗心愈发的软。 眼看外面时候不早,她带着赵明澜换了一身干净衣服,回了府上。 路上的时候,看到了糖葫芦,赵明澜眼巴巴的看着,说要给哥哥带。 姚兰枝还让丫鬟去买了糖葫芦。 等到了家,母子二人开开心心地往院子里走。 结果没等到二房的院子,先听到一阵凄厉的哭声:“你们放开我娘!” 是赵乐安的声音! 听到那动静,姚兰枝当时就觉得不好,赵明澜也挣扎着从朱瑾的怀里下来,急急忙忙地就要往里冲。 又被姚兰枝一把拦腰抱住:“将贺儿带回房间去,让宋云守着!” 说着,又安抚他:“贺儿不怕,娘亲保证,乐安哥哥跟你婶婶都不会有事,好不好?” 她让赵明澜听话:“娘亲怕你进去有危险。” 赵明澜当时就恹了下去,但还是乖乖点头。 朱瑾抱着赵明澜回了院子,姚兰枝则是大踏步往里面走:“宋宇,踹门。” 宋宇应声,直接一脚将反锁的大门踹开! 室内的人吓了一跳,也足够姚兰枝看得真真切切。 正中间坐了一个老太太,满头银发珠翠环绕,眉眼里满是戾气,赫然是安平侯府的老封君,赵利平的亲娘,华氏。 而她的旁边,坐着一个年轻些的妇人,是赵利平的弟媳妇,周氏。 她二人坐着,一群仆妇小厮围着室内,压着许轻瑶跪在地上。 而赵乐安也被人强行摁着,像是一个小狼崽似的,拼命挣扎。 “你们不许碰我娘!” 话音未落,就看到了门被踹开。 还有气势凌厉的姚兰枝。 他顿时像看到了救星:“大伯母,快救我娘!” 然后,又趁着那仆妇发懵,猛地咬了一口那仆妇的手,跌跌撞撞地去保护许轻瑶。 “娘……” 没等许轻瑶开口,被咬的仆妇,抬脚就踹到了赵乐安的身上! “没教养的小杂种,府上的规矩都被你吃到狗肚子里了?!” 赵乐安吃痛,回头恶狠狠地盯着她,结果下一刻,就听那仆妇惨叫一声。 姚兰枝抬手抓住了她的头发,用力往后一扔。 “什么东西,府上的少爷也是你能打的?!” 那仆妇想反抗,被身后的宋宇直接踩住,踹了一脚她的膝盖,仆妇瞬间摔在地上,跪着起不来了。 一侧端坐的二老爷夫人周氏这才反应过来,又惊又怒:“姚氏,你疯了吗?这可是你祖母院中的仆妇!” 老封君华氏也沉了脸:“孙媳妇,好大的威风啊。” 第111章 你给我下马威呢? 姚兰枝看着这群阔别已久的人。 前世她跟二老爷还有老封君接触并不多,当时二老爷虽然两年后调任回了京中,但且不说赵林恒已经成了家里的顶梁柱,温氏也脾气大得很,三五不时地拿话刺挠几句。 所以二老爷一家早早地就搬到了自家院子,跟安平侯府隔了半条街,老封君也跟了过去。 然而如今安平侯府死的死惨的惨,表面上看来,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大概也是因此,倒是让旁人这么明目张胆来家里随意打杀了! 姚兰枝冷笑一声,反问:“祖母说的什么话,您刚回来就闹这么大的阵仗,我的威风可不及您。” 她过去,先踹开了那些仆妇,亲自扶起来许轻瑶,又拿帕子给赵乐安擦脸。 赵乐安模糊地摇头,抓着许轻瑶的手:“娘亲,您没事吧?” 许轻瑶应声说没事,华氏重重地将拐杖在地面上敲击了一下。 “姚氏,你这是给我下马威呢?” 姚兰枝疑惑地问:“原来,这就叫下马威啊?那我倒是要问问祖母了,您一回家,就对我二弟妹跟堂侄子要打要杀的,您这又是做什么,谋财害命吗?” 她说着,还自己纠正了一下:“哦,不对,没有谋财,您是单纯害命吧。” 华氏脸色阴沉得能滴水,二夫人当时就不干了,周氏怒声道:“放肆,这是你祖母,你竟敢这样跟她讲话!” 姚兰枝反问:“那不如二婶婶来讲一讲,我大房的人是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要你们千里迢迢回来打杀,还是说,你们存心不良,想害死我们孤儿寡母的!” 姚兰枝这话一出,周氏的脸色一僵,恼怒不已:“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 华氏则是将拐杖在地上敲了敲:“姚氏,你是要翻了天吗?我还要问你呢——” 她沉声道:“我不过大半年没有归家,怎么如今变成这副模样?家里死的死伤的伤,我大儿还进了监牢,安安平侯府上上下下,竟凑不齐几个全乎人!” 她沉声质问:“只留下你们几个外姓人,把持着家里,要论谋财害命,是你们几个才对吧,竟还敢在这里贼喊捉贼!” 周氏听到婆母的话,也跟着厉声:“是啊,家里本来人丁兴旺,这才多久就凋零至此,就连我这侄儿……”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了一眼瘫在床上的赵林恒,那惨样子哦,都让人不忍心看第二次。 “他刚刚可说了,之所以落得这般田地,都是许氏这个小贱人害得了!” 姚兰枝冷眼看着,许轻瑶心都梗了,咬牙道:“他那是糊涂了!靠着他点头摇头,就想栽赃我们母子罪名,我看真正其心可诛的是你们才对!” 许轻瑶压根没有见过这群人,毕竟她成婚的时候,二老爷在外地赴任,二夫人周氏跟他娘华氏,都跟着他在任上。 也只是从来了一些微薄的礼物,拿出去还有些寒酸。 所以刚刚这群人风风火火进来的时候,许轻瑶第一反应就是这群人不安好心。 不安好心是真的,但却不是外人,而是从外地归来的赵家人。 华氏不由分说拿下了她,周氏在旁边出主意:“外面流言蜚语其心可诛,恒哥儿落得这模样,他枕边人必然不无辜。” 赵林恒虽然不会说话,但是还能控制着点头摇头。 周氏让人将他扶起来,擦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泪,跟人说什么:“我可怜的恒哥儿,别怕,婶娘问你一句,你只管点头或者摇头便是。” “你是不是被人陷害的?” 赵林恒点头如捣蒜,人都快抽搐过去了,不断地呜呜咽咽的。 看得华氏一阵心酸,她这个前途光明的孙儿,如今却成了毁容断腿的可怜虫! 她咬牙切齿,厉声问:“可是家里这两个妇人所为?!” 这下,赵林恒点头更厉害了。 姚兰枝,许轻瑶。 这两个贱人,全都不是好东西! 许轻瑶当时还在反驳,却被仆妇们直接摁着跪到了地上。 赵乐安本来是来找许轻瑶的,听到里面凄厉的声音,当时就冲了进去。 可他年岁太小,挣扎着踢打几下,就被狠狠地在膝盖上敲了一下。 赵乐安也软倒在地。 要不是姚兰枝赶回来的及时,华氏是起了狠毒心的。 这会儿听到她们还在拿赵林恒说事儿,许轻瑶恨声道:“说什么我害他,满京城谁不知道他是怎么自作自受成这个样子的?” “他跟书童在灵堂鬼混,导致灵堂起火,二人可是紧密贴着被抬出来的,当时前来吊唁的官员家眷都看得真真切切,就连宁王殿下也瞧得清楚!” “至于他现在这德行,那也是他吃虎狼药,反而差点害自己入黄泉,要不是皇上派的罗院首给他拿天材地宝吊着,尸骨早就凉了!” “那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你们但凡有眼睛耳朵,出去打听一下都知道他名声烂到什么地步,还用我害他?” 许轻瑶接连呛声,周氏都窒了一瞬。 不是说这清河许家的女儿是个软面团子十分好捏吗,怎么如今牙尖嘴利到这个地步? 她呐呐道:“谁知道是不是你栽赃嫁祸的,恒哥儿多乖巧一个孩子,如今落得这样,你这个枕边人倒是落得诸多好处,我看就是你害的!” 华氏也沉声道:“我不在这段时间,家里都反了天了,夫为妻纲!你栽赃他,闹得家宅不宁,便是冲着这个,老身今日就能直接打杀了你!” 她意有所指:“我倒要看看,我正家风,谁能说个不字。” 许轻瑶气得发抖:“老封君这是想正家风,还是想借此害命,您最清楚!” 姚兰枝倒是面色平静,冷声反问:“栽赃嫁祸?这话倒是有意思得很,栽赃他什么?” 姚兰枝冷笑说:“把药喂到他嘴里,还是强迫他跟书童在灵堂里面鬼混?” 华氏表情一冷,然而姚兰枝还没说完。 竹叶已经被松绑,急忙上前扶着许轻瑶。 姚兰枝看了眼她们,才说:“若是二郎在别的地方胡闹就算了,可那是他亲哥哥的灵堂!” “在那等地方胡闹,我看他不是不在乎这个哥哥,他是压根不在乎安平侯府,不在乎整个赵家宗族!” 姚兰枝痛斥,指着赵林恒大骂:“当初那么多的世家与家眷都看着呢,就连皇上都派了宁王前来吊唁,这么给安平侯府作的脸面,结果被他赵林恒扔到地上踩得稀巴烂!” “家里名声都被他给败光了,祖母还要说夫为妻纲?敢问什么纲常,偷人的纲常吗!” 姚兰枝也不只是骂赵林恒,连带着室内几人都被她带上。 “我年轻,镇国公府也家风清正,所以我不太懂,难道二婶婶遵从的也是这一套歪风邪气?又或者,” 她说着,看向华氏,轻蔑一笑:“祖母也觉得,赵家本就该如此肮脏下贱,所以才护着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 姚兰枝几句话,将安平侯府上上下下都给骂了个遍。 这下不只是周氏,就连华氏也被她噎住,气得浑身发抖。 赵林恒更是气愤不已,不停地啊啊大叫。 姚兰枝! 这个贱人! 当初就是她害得自己被算计,自己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都是她一手所为! 赵林恒啊啊的想要告状,姚兰枝扫了他一眼,跟看垃圾似的:“二郎如今倒是激动,当日怎么不知礼义廉耻?南风馆里的小倌儿尚且是为了生活,你不一样,你纯粹是因为贱骨头!” 赵林恒不想她当着祖母的面儿还敢骂自己,当时就瞪大了眼。 他艰难地抬起手,不住地嗷呜乱叫,然而一个用劲儿,奇迹没发生。 室内倒是蔓延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儿。 就连华氏这种上了年纪的人都闻到了,周氏更是不可置信:“恒哥儿你……” 他居然连排泄都控制不了了吗? 倒是许轻瑶习以为常,直接摆烂了:“你们不是说我谋害他吗,那就劳烦你们这些亲人,给他更换衣服,收拾床铺吧!” 那几个仆妇当时就傻了眼,想要往后退。 华氏也当先起身:“……给恒哥儿收拾干净!” 她拄着拐杖就要往外走,周氏见状,也急急忙忙地吩咐人:“你们麻利些,别让恒哥儿受罪了!” 只是自己倒是比兔子走得还快呢。 许轻瑶冷笑一声,赵乐安跟竹叶一起扶着她往外走。 姚兰枝扫了一眼,也跟着出来了。 谁知,华氏并没有走。 而是去了隔壁的厢房。 “别以为仗着有张伶牙俐齿的嘴,就能抹干净你们的罪行!” 到了干净房间,华氏又让人回去取了熏香点上,但今日若是就这么轻飘飘地放过了姚兰枝她们,日后这安平侯府就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了! 华氏下定决心,而门口守着的几个小厮也拦住了去路。 宋宇当时就要动手,被姚兰枝用手拦了下。 她冷眼瞧着二人,气势如虹,看起来今日不栽赃她个罪名,绝不肯罢休呢。 她冷声,道:“好啊,老封君还想扣什么帽子,我洗耳恭听。” 第112章 打蛇就要打七寸! 华氏冷眼看着她,她当真是低估了这个孙媳妇,当初娶进家门的时候,看着是个温柔如水的病秧子。 如今看来,虽然还是病秧子一个,像是弱不禁风的,却是个口若悬河的,滔滔不绝,一张嘴能将她们所有人都给说得哑口无言!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姚兰枝! 她冷眼看着的时候,周氏已经先忍不住了,问:“什么叫扣帽子?姚兰枝,这就是你对待长辈的态度吗!” 她质问,姚兰枝则是无辜地说:“要不然,我自己请把刀过来,让您直接捅我一刀,我不反抗,这态度就满意了?” 周氏被她这话噎了一下,又道:“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当初娶你进门就觉得不吉利,一个刑克六亲的女人,能给家族带来什么好运?偏舟儿看中了你,非你不娶,如今可好,他也被你给克死了!” 然而她话音未落,就被姚兰枝给打断了:“二婶可想好了再说,我夫君是为国战死的,皇上当时还让宁王来吊唁了,您说他被我克死,是想抹杀他的在战场的功劳吗!” 周氏当时就掐紧了手指,倒是华氏瞥了她一眼。 沉不住气的东西。 而后,华氏一字一顿,问:“哦,那你婆母呢?她是为何而死?还有你公爹与妹妹,又是为何而坐牢!” 她道:“这府上,赵家的人死的死伤的伤,要么就是进了监牢,你敢说,这些事情都跟你没关系吗?” 姚兰枝摇头:“不,有关系。” 周氏当时就怒目而视,听姚兰枝继续说:“我最不该的,就是明知道婆母身体不好,还放任她去救自己那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方侄女儿温佩瑶!” 提起温佩瑶,周氏的眼神一闪。 她倒是听说过,这个温佩瑶,是舟儿养在外面的…… 难道是姚兰枝发现了什么? 华氏呼吸一重:“这管她什么事儿?” 虽说她也不喜欢温佩瑶,一个女子妖妖娇娇的,她好好的孙子都被带坏了。 但孙儿愿意养在外面当个玩意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但凡是有些本事的,哪个男人能真的守着一个人呢? 娶姚兰枝已经很委屈了,他孙儿就想要一朵解语花,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华氏表情不善,然后就听姚兰枝慢悠悠地说:“自然跟她有关啊,毕竟,她跟我公爹偷情,还生了个孩子啊——” 姚兰枝扔下一击重磅炸弹还不够,继续说:“不止如此,她还偷了侯府的金银财宝,嫁祸到了婆母身上,婆母一时急怒攻心,晕倒在公堂上。” “兵马司的人都可以作证,婆母是被她给气死的!” 这话一出,周氏先反驳:“不可能!” 她说:“温佩瑶明明是跟——” 但是话没说完,就被华氏重重咳嗽一声打断。 周氏又出了一身冷汗,再看姚兰枝的时候,愈发不善。 这个姚氏,当真是奸猾又可恶。 但姚兰枝还没说完呢。 她道:“怎么不可能呢?” 姚兰枝嘴角笑容都没下来过,叹息一声,满是幸灾乐祸:“后来他二人亲自在公堂上承认了此事,不只是兵马司的人,就连围观的百姓们,也都听得一清二楚呀。” 这下,就连华氏都傻眼了:“……你说什么?” 她是不是听错了,温佩瑶不是跟舟儿好好的么,怎么会…… 姚兰枝格外好心地跟她解释:“原本我们也是不知道这一桩丑事的,毕竟那温佩瑶因为德行有亏害死了人,所以被皇上发配边关,连子嗣都被贬为罪奴。” 她说:“谁知当日,我公爹竟然抱回了温佩瑶之子,说是自己的外室子,为了给这个孩子疼路,公爹联合三妹妹一起给我儿下毒手。” “其后此事上达天听,皇上着兵马司审问,公爹跟三妹妹也被处刑。至于那个孩子,公爹跟温佩瑶二人在公堂上一起承认,那就是他二人所生。此事,皇上面前的林公公也在现场,听得一清二楚,回禀到了皇上的面前。” “皇上此人最是刚正不阿,英明神武,自然不允许京中有如此藏污纳垢的存在。所以,亲自下令,将公爹跟三妹妹他们都关押坐监牢了。” “至于温佩瑶跟那个外室子,也由皇上下圣旨,将她母子二人给发配边关了,如今已经在流放的路上了。” 她说着,还有点可惜:“你们若是早点回来,还能见上一面呢,只是如今快马也追不上了。” 姚兰枝的话里都带着幸灾乐祸,偏生还要说的悲悯。 “这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是安平侯府落得如今这局面,也让人唏嘘不已。” 姚兰枝这一番话,这听得华氏一口气险些上不来,愈发的怒火冲天。 好一个姚兰枝,这般的牙尖嘴利,好像所有的事情都跟她无关,她就是最无辜的那个人似的! “你一张嘴,开口皇上闭口皇上,却轻飘飘地害了安平侯府所有人!” 不管赵利平是不是跟温佩瑶有一腿,但是如今他们被害了是事实。 姚兰枝装得柔弱无助的,其实所有的好处都被她给得了! “我今日就站在这里,老身到时要看看,你是不是连我也敢一块给谋害了!” 听到华氏这话,姚兰枝还能行礼,温温柔柔地戳刀子:“祖母此话言重了,我做事情堂堂正正,从不会害任何人,只不过天理昭彰报应不爽,若是旁人作孽糟了天谴,那也是人在做天在看了。” 姚兰枝这话,周氏先不干了,沉声道:“姚兰枝,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你这是在诅咒你祖母吗!” 姚兰枝低眉顺眼:“孙媳不敢,只是就事论事,相信祖母也是明事理的。毕竟,这些事情皇上也知道,且亲自下了圣旨,皇上是明君,您也知道的。” 她道:“我当日有冤屈,所以请了皇上主持公道,若是祖母觉得不公平,咱们也可以去皇上面前,我不介意再次陈述,以证明清白。” 她直接抬出来皇帝,华氏冷笑咬牙:“你也不必拿皇上来说事儿,说到底,你不过是仗着自己得了个一品诰命夫人的头衔!” 这头衔若是到了旁人身上,华氏兴许还要客套一番,但姚兰枝算什么东西? 一个小辈儿,还想打了她的面子? “一个诰命夫人便让你轻狂至此,以为能只手遮天了?” 姚兰枝道:“自然不敢,毕竟皇上虽然赐了我牌匾给了诰命封号,可说到底,也是因为皇上圣明。” 她看着华氏,眼里满是挑衅:“您虽然是长辈,但是家规之前有国法,于情于私于公于理,我都问心无愧。” 华氏一张脸寒霜凝结:“我倒是小瞧你了,好一个牙尖嘴利的姚兰枝。我安平侯府看来是高攀了你。” 姚兰枝道:“夫君已死,没什么高攀不高攀的,毕竟死者为大。我也不是牙尖嘴利,只是身正不怕影子斜。” 话音落下,华氏再也忍不住,抬手抓起桌子上的茶盏,猛地摔到了姚兰枝的身上。 “你这个贼妇人,还当我是在夸你吗!” 那些理智在姚兰枝的步步紧逼之下,消散于无形:“来人,给我将她拿下,我倒要看看,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敢不敢也给我这个老婆子安一个罪名,让皇上杖杀了我!” 她看着姚兰枝的目光里满是杀意,这个女人太过伶俐,今日若是不能直接把她的气焰给压下去,日后自己可受不完的气! 见华氏动了怒火,许轻瑶急忙拦在了姚兰枝的面前:“皇上都不许动用私刑,您竟然敢公然违背皇命!” 华氏这会儿见她跟姚兰枝一样可恨,当时就冷笑:“违背又怎么样,你有本事,杀了老身啊。” 她手一挥,一群仆妇小厮们立刻上前。 但是他们没有一个人碰到了姚兰枝。 一个宋宇,足矣。 所有人都被拦了下来。 他单人,夺棍,反打,不过片刻功夫,地上就东倒西歪了一大片。 宋宇眉眼沉沉:“我看谁敢上前。” 华氏当时就变了脸:“反了,都反了!” 她指着姚兰枝骂:“姚氏,你敢以下犯上?” 华氏的理智早在被姚兰枝一句句话里击溃,眼下只有一个念头。 这个嚣张跋扈的孙媳妇,她是绝对不能留了! 杀了她,便是不死,今日也得让姚兰枝脱一层皮! “来人,去再喊家丁来,我就不信,摁不住她一个妇人!” 姚兰枝则是站在原地,半点不畏惧,扬声道:“祖母年纪大了犯糊涂,想要将家法置于国法之上,你们也跟着犯糊涂了?她年岁大了,但你们这些下人,我却能依国法处置!” 她不等华氏说话,说得义正言辞:“祖母您犯糊涂,我却不能依着您做事,所以孙媳妇今日就以下犯上一回。” “毕竟,您今日着下人动手事小,但传出去,安平侯府名声受损,日后都知道侯府老封君是个黑白不分,随意杖杀孙媳妇。您不将我大房的人看在眼里,二房总得顾忌一下吧?” 第113章 滑不溜秋姚兰枝? 姚兰枝瞥了一眼旁边幸灾乐祸的二婶婶周氏:“二房的两个姑娘未曾出嫁,一个儿子也该科举了。” “还有我那二叔,今年他外放归京,年末考核的评语还没有完全定吧?有了这一个糊涂老娘,您猜他明年,能在京中谋个好官职吗?” 她这话一出,原本打算在旁边看热闹的二夫人周氏瞬间坐不住了。 周氏当时就站了起来,讪讪笑道:“都是自家人,何至于闹到喊打喊杀的地步?” 她给华氏赔了个笑脸,又转过头来说姚兰枝:“你也是的,明知道你祖母这么大年岁了,还要惹她不高兴,难道忤逆犯上的罪名,你就担得起了?” 周氏话里话外都是威胁,姚兰枝却半点不在乎,只道:“祖母回来就要打杀人,当真是好大的威风,我脑子笨,大不了出去找人评理,总有脑子好的,能说出是非对错来。” 华氏被她说得脸色一阵青白,沉声道:“你敢威胁我!” 姚兰枝说不敢。 “跟您陈述了利害关系罢了。” 华氏这下连周氏的面子也不给了:“给我拿下她!” 但是她说完,姚兰枝就扫了一眼那些仆妇们。 那群人被她的目光看着,猛地往后退了一步。 仆妇们原本是打算动手的,可听到姚兰枝的话,也都不太敢动了。 姚兰枝说得不错,主子一声令下,执行的是他们这群人,到时候如果真的秋后算账,也是他们被推出去抵罪。 主子们是不会受苦的,吃苦的只有她们。 姚兰枝说的是啊…… 有胆子大的,还试图劝慰:“老夫人,有违天和,何必呢?” 话没说完,就被华氏痛斥:“混账东西,连你们也想造反了?!” 她当时就站起身:“好啊,你们不敢动手,那老身就亲自来,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一品诰命夫人的骨头有多硬!” 然而,不等华氏的拐杖落到姚兰枝的身上,就听到外面一叠声的劝慰:“母亲息怒,母亲息怒啊——” 正是姗姗来迟的二老爷赵利真。 准确来说,是在外面看热闹,但是发现热闹牵扯到了他,所以不得不出来。 赵利真进门后,先拦住了华氏,连声道:“小辈儿犯错是常有的事情,母亲别为此气坏了身体。” 他强行地扶着华氏坐下,又给人使眼色:“说到底,如今侯府乱成一锅粥,实在是无人管教。母亲便辛苦些,好好管束一下便是了。” 他哄着人,三言两语地将华氏的怒火降下来:“咱们终归是一家人,自家人闹起来,反而让外人看笑话,没这个道理的。” 说完了华氏,还要回头和颜悦色地说姚兰枝:“侄媳妇这些时日管家辛苦,老人也是为家里好,见不得这么乌烟瘴气的,你别见怪。” 说着让她别见怪,还是字字句句地给她上眼药。 姚兰枝冷笑一声,点头:“您说的是,祖母的确年纪大了。” 这话一出,华氏的火气又想起来了,她算是知道,为什么自己那个泼辣儿媳温氏都栽在了姚兰枝这里了。 姚兰枝简直就是没皮没脸! 不过,儿子的话也提醒了她,且给了这么大的一个台阶,她必须顺着下来。 不能跟姚兰枝呈口舌之快,这没有半点用处。 只会让她被气到心梗。 她深吸一口气,道:“我的确年岁大了,但我不是糊涂了,如今府上乌烟瘴气,你敢说与你无关?今日我且看在你二叔的面子上,不动家法,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华氏盯着这两位孙媳妇,到底不是自己亲自挑选的,一个比一个的脏心烂肺,还不成器! 如今府上这个样子,都是她二人联合祸害的! “这个家你们就别管了,将账房钥匙暂且交给你二婶代管,你们且在房中抄经书赎罪!” 她图穷匕见,二夫人温氏道:“这不好吧,我在外多久,也没接触过侯府的事情。” 赵利真也跟着道:“母亲,还是您亲自来管教吧,哪有她一个婶婶管的?” 华氏沉声道:“有什么管不得的?如今不过是代为持家,给她免费操劳,她该感谢才是!” 华氏看着这二人不顺眼,今日吃瘪,场子是找不回来了,但是管家权必须拿回来。 至于这二人,她绝不会放过的! 华氏在心中打定主意,看着她们的眼神满是厌恶:“先前家里是没有长辈,如今长辈们在这里坐着呢,还轮得到小辈儿们掀翻了侯府屋顶么?” 她话说得重:“再任由她们闹下去,我安平侯府怕是要直接散了!” 姚兰枝听到这里,才慢悠悠地接了一句:“这个您倒是可以安心,只要我儿子不犯错,这安平侯府就散不了。” 华氏一顿,问:“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莫名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姚兰枝的话,则是让这预感成了真:“因为,我儿子如今是安平侯啊,只要安平侯不犯错,这府上还有什么大事?” 华氏只觉得当头一棒。 周氏更是晴天霹雳,失声道:“你说什么,安平侯不是我大伯哥吗?!” 虽然这些年赵利平在道观里一心向道,可是却没动摇他的侯爷位置。 眼下赵利平只是进监牢了,不是死了,怎么侯爷的位置还易主了? 华氏也沉声问:“这是谁允许的,谁同意的,他一个三岁小儿,如何当得了侯爷的位置!” 荒谬,这实在是太荒谬了! 姚兰枝淡淡道:“如何当不得,我公爹写的折子递到了宫里,皇上亲自下的圣旨,他允许同意的。” 她让人直接请来了皇帝的圣旨。 “祖母过目,我可没撒谎。您若是觉得皇上不该下这道圣旨,也可以去跟皇上讲一讲。” 指着姚兰枝骂,华氏是敢的。 当时圣旨都被捧出来了,她当时就跪下来磕头,室内乌泱泱地跪了一地。 姚兰枝道:“祖母有意见,只管说,我年轻但也不糊涂,除非原则问题,不然如何也不敢以下犯上的。” 这话说得太气人,赵利真咬碎了一口牙,恭恭敬敬地叩拜完了圣旨,又说姚兰枝:“你怎么能随意把圣旨请出来,还不快摆回去供奉!” 皇帝宣召的圣旨,到了家里是要日日焚香供奉的,哪儿能就这么拿出来? 实在是不像话! 姚兰枝哦了一声,表情无辜:“不是祖母怀疑么,我自然要解释清楚了。” 她问:“您如今可还有什么疑惑,需要解答吗?” 华氏背上都起了一层冷汗,与之一起的是对姚兰枝的憎恶。 她深吸一口气,变成了和颜悦色:“自然没有疑惑了。” 她说着,又道:“不过,你公爹怎么会想到将爵位给了贺儿的?” 这个重孙子才三岁呢,一个小孩儿,担这么重的爵位,也不怕福不够夭折了! 赵利真也说:“我这小侄孙子确实挺有出息的,三岁看老嘛,但,” 他压着那点阴毒,挑唆:“虽说大侄儿没了,可还有我小侄子呢,怎么就跳过了他?” 原本他们回京中的时候,也是打听到了家中出事的,但是却没打听到,这侯爷的位置都易主了。 赵利真回来是存着要捞一笔大的,也确实将安平侯的位置视为自己的囊中之物。 所以如今知道自己没了指望,他第一反应就是挑拨大房的两兄弟家眷。 结果他才说完,姚兰枝还没有回答呢,就听到主屋里一声惨叫。 呜呜嗷嗷的,听起来格外的凄惨,又格外的吓人。 赵利真当时就站起身:“这是什么动静?” 他起身就要去看,他夫人周氏立刻想要拦着:“夫君,别去……” 只是话没说完,赵利真已经出去,脚步走得快,三两步到了主屋门前,推开了门。 然后…… 被一股强力的味道给熏吐了。 “哇……” 姚兰枝也没有想到他动作这么快,这是迫不及待想要抓自己的把柄么。 可惜他注定是得不偿失了。 赵利真在旁边哇哇大吐,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才缓和了一些。 他夫人周氏既想过去安慰,又觉得太脏了不想过去,最终还是摆手示意,让身边的小厮过去帮忙。 等到折腾了半日,赵利真才被扶了进来。 “这是怎么回事?” 知道赵林恒躺在床上,可他没有想到赵林恒的躺着会这么恶心啊! 姚兰枝表情愈发无辜:“您不是都看到了吗,二弟自食其果,如今躺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要人伺候。” 她可还记得赵利真的话呢,反问:“您说,二弟这个样子,就算是想要当侯爷,恐怕皇上也不会同意吧?” 成了这德行,给他爵位做什么,让他一个话都说不了的,在床上瞪着看吗。 赵利真这会儿想起来还想吐呢,但他的胃里都空了,实在是吐不出别的。 挣扎了半日,才说:“小侄儿这样子,实在是可怜。” 姚兰枝道:“是啊,所以我公爹心善,亲自当说客,让我二弟跟二弟妹过继了一个孩子,也好让他们二房有一个养老送终的儿子。” 第114章 老身求一杯毒酒! 姚兰枝说到这儿,指了指旁边小狼崽子似的赵乐安:“祖母进门不由分说就要打杀,是觉得我二弟这样子,还能让二房有后吗?或者是说,您是明知道我二弟不行,还要毁了他们唯一的指望呢?” 这话就重了。 华氏当时就咬牙:“你是在责怪我?” 姚兰枝说:“孙媳不敢,只是就事论事。” 华氏差点被她话里意思带着走,缓和了一下,才说:“我不知恒哥儿房中情况,这算是老身的不对。但是!” 她怎么想都觉得不舒坦:“你公爹不是糊涂蛋,即便是大孙儿死了,可这侯府也不至于让一个三岁孩童来当家。” 这不是还有她二儿子么! “你只管将管家钥匙交出来,让你二婶帮着管家,她做事井井有条,必然不会出错。” 结果她这话还没说完,就见姚兰枝突然脸色一变。 而后,她嗷的一嗓子,啜泣了起来:“祖母,您这是想让我们大房绝后吗?” 姚兰枝虽然啜泣,但字字清晰,且嗓音亮得很:“先不说我儿子如今是皇上亲封的安平侯;单说二弟跟二弟妹也过继了孩子!” “您这不由分说就抢夺管家权,还要对我们大房的人喊打喊杀的,您当真是只想管家吗?” “还是说,您是借由管家的由头,要害我们大房没有立锥之地啊!” 姚兰枝说完后,一旁的许轻瑶也开始跟着哭嚎:“祖母,您若是真的容不下我们大房的兄弟二人,直接说便是,我手下还有些积蓄,愿意带着夫君孩子住到别院,不碍您的眼,求您给我们留一条活路啊!” 赵乐安看到许轻瑶假哭,掐了自己一把,真真切切地掉下来豆大的泪珠:“曾祖母,求您放过我爹跟我娘吧,我爹躺在床上已经很可怜了,我娘也是柔弱女子日日吃药,他们经不起折腾啊!” 小小的孩子,脸色苍白,身上还有没好全的伤势,仰头可怜巴巴的:“您打我吧,放过我爹娘!” 这三人凄风苦雨的,华氏当时就傻眼了。 就连二老爷赵利真也没有想到,这三人竟然会突然给自己来这么一手。 可恶,简直是太可恶了! 然而姚兰枝还有更可恶的呢。 她忍下了笑,暗中给二人使了个眼色,自己则是哀声道:“祖母,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华氏心说我什么意思啊? 但还没等她让姚兰枝住嘴呢,姚兰枝就抢在了她前面。 “您是想要把这个爵位直接让给我二叔啊!” “您早说啊,早知您偏心小儿子,甚至不惜为了这个爵位杀我们大房全家!我绝对不敢让儿子承袭安平侯啊!” 她哭得哀哀切切,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祖母,我求您了,我这就去宫里求皇上,您要想要爵位,我就求皇上重新给二叔!” “大房也是您的子孙,您不能为了一个侯爷的爵位,就要了我们大房所有人的命啊!” 她开了头,许轻瑶跟赵乐安就像是两只鹦鹉,跟着一起学舌。 “是啊祖母,您偏心二叔,我们不敢多言,但是求您放过我们一条命吧,大不了我们什么都不要了!” 赵乐安嗷嗷哭:“曾祖母,放过我们吧!我愿意去吃窝窝头糠咽菜!” 这一片凄风苦雨里,听到外面一道凌厉女声响起:“华老封君好大的架子啊,这一回来,就打算逼死侯府的孤儿寡母吗!”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华氏的一张脸都青了。 二夫人周氏先是花容失色,又强撑着露出点笑容,讪讪道:“御史夫人怎么来了?快来人,看茶!” 来的,正是御史台李大人的妻子,为人最是疾恶如仇,与她夫君二人最喜欢的就是告御状。 当然,这位御史夫人之所以这么硬气,是因为她还有一层身份,她是公主的幼女,被封鸣鸾郡主。 所以她就是行走的暴脾气,京中但凡有点心虚的,都得躲着她走。 周氏的冷汗都要下来了,不知道这个煞星怎么会来府上。 只能连忙跟婆母眼神求助。 华氏也深吸一口气,跟着赔笑脸:“御史夫人,请坐吧。” 谁知鸣鸾郡主不吃她这一套,闻言,冷声道:“茶就不必了,我怕这茶里也掺了人血!” 而后,又看向姚兰枝:“但坐一坐还是可以的,我倒是想看看,天理昭彰,你们如何草菅人命。” 姚兰枝擦了一把眼泪,恭恭敬敬地给她行礼:“郡主。” 她有些迟疑,问:“您怎么会来?” 鸣鸾郡主道:“安平侯府老封君要打要杀的事情,都传到了灾民施粥那里了,我自然要来看看。” 今日鸣鸾郡主在施粥,就见安平侯府的丫鬟急匆匆地赶回来,说是要让那坐诊的大夫回去看诊。 据说是因为老夫人在家里打砸,还伤了大房的孙媳跟重孙子。 本来鸣鸾郡主还有些怀疑,这老封君虽然不是什么好脾气,但姚兰枝如今可是一品诰命夫人,这老太太当真这么豁得出去? 谁知她来了之后,才发现这情况比她想的还要离谱呢! 得亏她来得早,要是来晚了,岂不是这大房的人,全都要被这个老封君给害死啦? 鸣鸾郡主的眉眼里全都是冷意,旁边的赵利真连忙道:“这都是误会啊!” 他这一身冷汗,后背都湿透了。 就方才姚兰枝她们那些诛心之言,要是在自家里还好说,可是进了这位的耳朵里,就等于到了皇上的耳朵里了! 只要鸣鸾郡主往上告一状,那还有他跟家人的好果子吃? 不说他今年的年末考核了,就说他明年的调令,也得出问题! 赵利真越想越害怕,周氏也跟着道:“夫人,您别听这几个小辈儿的话,我婆母虽然严厉了些,却都是为了孩子们好的,都是为了儿孙好啊!” 华氏也知道这位的难缠,虽然辛苦不耐烦,但还是挤出一抹笑容来。 “是啊,也是老身太心急了,有些揠苗助长。” 她说着,压下心里的不耐跟烦躁,站起身来,亲自去扶许轻瑶:“你进门不过半年,祖母虽然还没见过你,却也听说你们清河许氏教养的女儿都是一等一的明事理,你怎么也着相了?” 她笑眯眯地问:“难道,祖母在你眼里是豺狼虎豹么?还是有人挑唆,让你与我离了心?” 华氏的话里满是威胁,许轻瑶急忙摇头:“不,没有的。” 但是她才说完,整个人往后一倒。 竟然是吓晕了! 而赵乐安,在看到母亲晕倒之后,也吓得不行:“娘亲,娘亲您没事吧!” 姚兰枝更是急切冲着外面喊:“大夫呢,怎么还没有来?快来人!” 她差使下人要将许轻瑶带回房间,又小心翼翼地问:“祖母,孙媳可以先带着她去看诊吗?” 这表情,这神态…… 他们三个人,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又什么都清楚了! 华氏险些咬碎了一口银牙,还是赵利真反应得快:“快去快去,你们好生看诊,千万不能让我侄媳妇出事!” 说着,又讪讪地笑:“先前便在侄儿的信里听说,侄媳妇的身体不大好,如今一见,果然如此。” 周氏也跟着道:“是啊,其实我婆母也没有坏心思,只是想着二位侄媳妇太过年轻,到底是不经事儿,所以让我帮衬着些,谁知却闹出这样大的乌龙。” 她叹了口气:“都说为人父母难做,岂不知我们这些隔了一层的长辈更难做。说话都要再三斟酌,一言说错了都要被误会。” 华氏听到她这话,闭了闭眼,转着手中的佛珠:“罢了,我老了,管不了你们小辈儿的事情,既然你们不用我帮衬,那就不帮了吧。” 她说完这话,整个人就要往地上倒。 不就是晕吗? 她这么大岁数了,她更会晕! 然而,还不等华氏晕倒呢,就听姚兰枝畏畏缩缩道:“祖母别生气,都是孙媳妇错了,这是家里所有的钥匙,我都交给您!” 她直接起身,将所有的钥匙都塞到了周氏的手里。 还一副害怕的模样:“我知道您是为我好,虽然我是安平侯的生母,但是我年轻,管不了侯府,让二房代为管着,也是应该的!毕竟,这是叔叔婶婶嘛!” 华氏一口血险些喷出来,这次是真想晕了。 但是姚兰枝这么一塞钥匙,她就算是想晕也不能了。 她深吸一口气,指着姚兰枝道:“姚氏,你故意陷害与我,其心可诛!” 而后,看向御史夫人:“活了大半辈子,如今倒是被个小辈儿栽赃陷害,我这一张老脸总归是丢尽了,既然如此,也不介意更丢人一些!” 她目光里满是沉痛:“郡主既然可以见天子,那就替老身求一道赐死的圣旨吧!” “老身年迈不中用,我只有死了,才能让这府上风波平息,我也眼不见心为净了!” 华氏说完这话,再次冲着御史夫人拜了拜:“老身没本事,这辈子做不了什么一品诰命夫人,没有进宫面圣的本事,就拜托郡主了,老身求皇上一杯毒酒,以证清白!” 第115章 老身只要个公道! 鸣鸾郡主一时被她这话唬住,没等说什么呢,就见姚兰枝先跪在了地上。 “祖母若是想要爵位与权势,只管直说便是,何必说这种诛心之言?还是说,您是想要我们大房所有人的命,见我们不死,您便不肯罢休!” 姚兰枝眼圈红红,相较于华氏的咄咄逼人,她显得格外可怜:“您从外地回来,先对着我们大房的人喊打喊杀,我知道您偏心二叔他们,可我公爹也是您的亲子,我们大房一脉也是您的骨血!” 她声声质问:“难道我们大房的人就这么被您容不下,以死相逼也要让我们绝了吗!” 姚兰枝这话,也让鸣鸾郡主反应过来。 她当时便沉声道:“老夫人这是闹什么呢,以死相逼,是要闹到皇上面前?” 她看着华氏,觉得这老太太实在是欺人太甚:“皇上若是届时真的赐下一杯毒酒,老夫人是喝还是不喝啊?” 鸣鸾郡主这话一出,华氏脸色一僵。 而后冷声道:“老身只要一个公道!” 姚兰枝瞬间截了她的话:“我倒是想问问祖母,您要的是什么公道?回家后不由分说就打了二弟妹跟我侄儿,我来后又是要杀了我夺权。” 她擦了擦眼泪:“我知道,我们这两个外姓的媳妇不得入您的眼,可贺儿是皇上亲封的安平侯,您想让二叔袭爵,也不能因此对皇上不满吧!” 姚兰枝直接将一顶帽子扣在了华氏的身上,厉声道:“您倒打一耙说我仗着一品诰命夫人欺负人,可分明是您将我们一家往死路上逼!既然如此,那咱们就去宫里,当着皇上的面,说个是非曲直出来。” 她说到这儿,以华氏的话,堵了对方:“若到时候您还不满意,我亲自求一杯毒酒自己喝了,也好让您出口恶气!” 听到姚兰枝这话,华氏几乎当时就晕过去,这个牙尖嘴利的姚兰枝,实在是可恶至极! 她气得手都在打哆嗦,指着姚兰枝骂:“你这个搅家精,娶妻不贤,镇日里只会在家里兴风作浪!” 姚兰枝:“我很正不怕影子斜,何况不是祖母要去御前辩驳的?” 不是说她这个一品诰命夫人仗势欺人么,那就闹到御前一回。 她反正是不怕的。 可是有人害怕。 比如赵利真。 他当时就拦住了姚兰枝:“你祖母年事已高,你非要跟她计较?” 又求着华氏:“母亲,小辈儿不懂事可以慢慢教,别气坏了您的身体!” 最重要的是,这鸣鸾郡主还在面前呢,到时候她回去参一本,自己还要不要前途啦? 冬日里,赵利真都急出了一头的汗,也让华氏终于心软下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指着姚兰枝道:“我倒是想要好好说话,你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混账东西!” 华氏:“我随你外放这么多年,一朝回京中,这小辈儿把侯府闹得家宅不宁,我难道连问一问都不行了?” 她说到这儿,又老泪纵横:“我是长辈,难道不愿意见到家宅平安?难道我就什么都不能管了?” 这话说得委屈,赵利真使了个眼色,二夫人周氏当时就跪在了地上。 “母亲说的是,您受委屈了,也是媳妇的不是,不会办事儿,才让侄媳妇起了误会。” 周氏先将所有的罪责都给拦了过来,又指桑骂槐:“家中骤然出事,小辈儿们处理不当是有的,婆母您是个眼底容不得沙子的,一时之间闹起来,其实也都是为了这个家好。” 她这话,里里外外都是在说姚兰枝不懂事儿,才闹的事情不可收场。 “至于说什么偏心不偏心的,这些年,婆母虽然在外地,心中也十分挂念长子一房。侄媳妇,你这话实在是太让老人寒心了!” 华氏浑浊的眼睛里落下一滴泪来:“说什么我想要谋夺大房的爵位给老二,若是我有这个想法,当年又何至于坚持让老大拿到爵位?!” 她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爵位传给了曾孙子,但她也确实觉得大房没用,儿子是个糊涂蛋,宁可在外面修道,都不肯好好钻营官场。 孙子倒是个有出息的,可是如今闹得这样子,孙子也不成了。 至于曾孙子,一个才三岁的小孩儿,凭什么! 所以,她的确想让二房得了爵位。 一则是她这些年在外,的确跟二儿子更亲近。 二则,就是大儿子这一脉也确实没什么拿得出手的。 说句不好听的,与其让这个爵位落在赵明澜的手里落败,还不如到了二儿子的手里。 难道叔祖父得了爵位,会亏待了他这个侄孙子吗? 老太太当然不肯说实话,眼底满是失望:“你们倒好,先闹得家宅不宁,字字句句指责我,是觉得老身不该管了?” 二老爷赵利真也跟着附和母亲的话:“母亲息怒,您说的有道理,只是小辈儿们一时反应不过来,误会罢了。” 他说着,看向姚兰枝:“你们祖母只是担心,你们到底年轻,处理事情没有分寸,但她同样爱护你们的。” 赵利真软了声音,道:“再说了,这安平侯的爵位是皇上下旨册封的,既然皇上下旨,那肯定是有皇上的道理,谁说都是胡闹。” 赵利真跟人摆事实:“何况,我也不是没有官职,怎么会贪恋侯爷的爵位?” 因着华氏强硬,所以父亲的身边即便有妾室跟通房,却连一个庶子都没有,唯独生下了一个庶女,也早早的外嫁出去了,多年都没有怎么跟家里联系过。 后来他们兄弟二人长成后,华氏的意思便是,长子庸碌,但要按规矩袭爵,因为皇上最注重规矩,若是立了次子,那就是坏了伦理纲常。 也因此,赵利平得了爵位,守着偌大的家业。 至于赵利真,他虽然没有得到爵位,但他暗中的好处拿得更多。 这些年,他外放,地方官听起来没有京中气派,可是手里拿到的全都是实权。 赵利真利用起了老一辈儿的关系,在外面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地方官做得跟个土皇帝似的,也没少敛财。 甚至还搭上了大船,如今之所以回京中,也是为了更好地给那位做事。 他前途一片光明,就算是没有安平侯这个爵位,他的日子也差不了。 所以,没有人会以为他惦记这个爵位。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人也不会嫌弃自己手里的东西多。 所以知道兄长出事之后,赵利真的第一反应就是,哥哥连爵位都守不住,简直是废物一个,既然如此,拿到他手里也是理所应当。 赵利真隐晦地提点了几句,妻子就去母亲面前念叨了。 如今这念叨出了结果,原本想着,有母亲华氏在,她在前面冲锋陷阵,必然能够将这爵位拿到手。 谁知道以为柔弱的侄媳妇居然是个硬骨头。 姚兰枝这德行,今日还招惹来了鸣鸾郡主,怕是这事儿难以顺利。 他可以暂时拿不到爵位,但绝对不能落人口舌! 赵利真打定了主意,好言好语地劝慰:“侄媳妇,如今府上出事,咱们赵家人更要团结一心,不能自已先窝里斗,到时候失了和气不说,让外人看笑话,你脸上也无光,是不是?” 华氏听儿子一番话,也知道今日得先认栽,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压下那些负面情绪。 再抬眼的时候,又多了几分慈祥:“我本来也是一片好心,你们这些个小辈的不管事儿,我让你婶婶代为管家,也是想着她在外跟人打交道进退有度,能带着你们小辈儿,日后便是你们独立做事,有个长辈照应,难道不是一桩美事?” 说着,又有些伤心:“结果,你们就说我要逼死大房,天可怜见的,难道我一个老太太,能逼死自己的骨血吗!” 她看向鸣鸾郡主,跟人讲:“我常年不在京中,不知道家里什么情况,鸣鸾郡主总该清楚吧?你说,这家里如今没个长辈,我回来之后再不管一管,难道要让小辈儿们无法无天吗!” 这话说得有道理,鸣鸾郡主则是道:“可据我所知,这府上出的事情,都是各自的报应吧?” 姚兰枝也啜泣:“祖母回来后先拿了二弟妹跟小侄儿,还打伤了他们母子,这难道是管家的道理吗?” 说着,又道:“何况,是祖母自己说,大房无人,还有二房,凭什么将爵位落到我儿子头上。” 华氏噎了一下:“我难道不是为了你们好吗?贺儿才三岁,他能撑得起这个家吗?” 赵利真却不敢让她们多辩驳这个,只说:“原本让你二婶帮着管家,是一片好心,既然侄媳妇不需要,那不管便是了。” 姚兰枝见不得他这一副茶言茶语的姿态,因轻声开口:“我还没同意管家呢,仆妇们先堵到屋子里打人了,要是让管家了,那还得了?” 她也不等他们辩驳,继续说:“何况,也没有二房来越俎代庖管大房的道理吧?二叔住所跟还隔了半条街呢,寻常时候都锁着的,咱们都不在一块住,却要让二婶来管家。” 第116章 理亏老太就装晕? 她说:“知道的,是您心疼小辈儿,一片好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您这是欺负大房,想让我们这里没人了呢!” 这话一出,华氏忍下来的火气又上来了:“姚氏,你这是什么话!” 一口一个大房二房。 “我还没死呢,你倒是分家分得清楚啊,你公公婆婆都不敢说分家的事情,轮得到你在这儿划清界限了?!” 姚兰枝表情无辜:“我什么时候说了分家?难道二叔他们与我们宅子不是隔了半条街吗?” 她说:“这些年二叔外放,我当时还没嫁过来,婆婆说,是您吩咐过的,寻常不用过问二房的事情,也不用往那边宅子去,除非逢年过节要去打扫,二叔他们也会先派仆妇来盯着的。” 姚兰枝:“怎么如今到了我们这里,就突然没有界限感了?” 当初老太太嫌弃儿子没有出息,果断跟着二儿子走了,但是家里面还想要插手管着,所以,二房那边不许碰,大房的情况她却要了解清楚。 姚兰枝嫁过来后,也没少在婆婆的要求下,给二房送好处。 用温氏的话来说,就是:“二房有本事,日后得靠着他们呢。” 温氏心里也不平衡,但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得依靠这个叔叔,不肯得罪人,反正是姚兰枝送好处嘛。 结果就养大了这群人的心思。 说什么要让二婶帮着管家,其实也是看上了姚兰枝的钱,想要从中捞一笔。 姚兰枝清楚得很,轻声慢语的,话倒是难听得很:“您让二婶管我们大房的事情,还说我们大房无人,您是心疼小辈儿了,可是外人不清楚,届时只会说您存着心思,要谋夺爵位,把大房都弄死呢。” “祖母,到那时候您有理说不清楚,名声差了,岂不是更让人心梗?” 姚兰枝连捎带打的,华氏脸都黑了。 “我懒得跟你掰扯这些!” 她算是看出来了,姚兰枝厉害得很,嘴皮子凶,脑子也坏。 华氏倒是想强撑着要好处,可是到底害怕,毕竟还有这个郡主在呢。 她身为鸣鸾郡主,平常跟御史王大人就是一丘之貉,两个人浑蛋得很,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儿都要写个折子去告到皇帝那里去。 万一到时候真的闹到了皇上的面前,她真的敢接一杯毒酒么? 华氏先有些心虚了,最后咬牙切齿的:“罢了,都是我人老糊涂,非得管你们小辈儿的闲事,我日后再也不操心了,省得好心当作驴肝肺!” 华氏说着,自己先捂住心口,哎哟了一声。 周氏见了,连忙站起身,去扶华氏:“母亲,您怎么了?” 赵利真见状,也跟着道:“可是母亲的老毛病犯了?容妈,老太太的药呢!” 华氏捂着心口不住地哎哟,被唤作容妈的老仆也赶紧去找药。 室内一时乱了起来,周氏扶着老太太坐下,就听姚兰枝冲着外面问:“大夫呢,快传大夫来!” 然后,就听朱瑾急匆匆赶来,回禀:“大夫刚给二夫人看诊完,说她方才摔伤了,要好好养着,这正在给二夫人开药呢。” 而导致她摔伤的始作俑者,这会儿就在坐着呢。 鸣鸾郡主撇了撇嘴,道:“老太太身体都这么不舒服了,我看皇上的毒酒您也别要了,不然到时候是不是被毒酒给毒死的,都说不准呢。” 她说话刻薄得很,这下老太太是真的差点气晕过去了。 还是姚兰枝低声下气地说:“对不住,让您看笑话了。” 鸣鸾郡主道:“的确是挺笑话的,最近听说安平侯府乱,但是没想到,如今更乱了。” 说着,又道:“看来,我也不用替老夫人传话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要走之前,又问了一句:“不会明儿个,府上就出人命了吧?” 华氏被她气得险些喘不过来气,周氏艰难地笑:“只是些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了,不敢给夫人添麻烦。” 鸣鸾郡主瞥了她一眼,起身预备走,姚兰枝见状,也去送她。 赵利真有心想让周氏跟着,却不想鸣鸾郡主先窥破了他们的想法:“柔嘉夫人,劳烦你相送。” 姚兰枝说了声不麻烦,一面跟着出了门。 到了外面,才道:“你那小丫鬟咋咋呼呼的,说家里出了人命,原来都是些口舌之争?” 她瞧着除了那老太太装疯卖傻,也没有什么人受伤啊。 姚兰枝有些难堪,轻声解释:“的确没有出人命,只是我二弟妹为人善良至柔,受了些伤,下人夸大其词,给郡主添堵了。” 鸣鸾郡主扫了她一眼:“家里没大夫么,竟至于到粥棚去喊?” 那会儿她在跟着施粥呢,若不是姚兰枝的丫鬟急匆匆的去喊大夫,她还不知道安平侯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呢。 其实鸣鸾郡主本来不打算来,可是姚兰枝也算是赈灾的功臣,她总不好坐视不理。 最重要的是,她夫君在御史台,本来就是要管这些事儿,写成奏折上达天听的,她也得去看看到底缘由是什么,回去好与夫君说一说。 鸣鸾郡主说这话的时候,一面往前走:“安平侯府已然落魄至此了?” 姚兰枝这次倒是坦然:“回郡主,先前的大夫下毒谋害我儿,已潜逃无踪影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手,那位救灾施诊的大夫兼顾侯府。” 鸣鸾郡主脚步一顿。 她倒是没想到有这一层缘故。 不过…… 赵明澜先前被刺杀的事情,她倒是有所耳闻,这安平侯府做事也的确够下作的,不怪姚兰枝这么愤怒激动。 但话又说回来了。 “你人的确心善,但家丑不可外扬,一则将事情闹大了,到时候传得沸沸扬扬的,你这个侯爷的生母名声也不好听。二则,” 鸣鸾郡主语气里带着点警告:“做人还是要有些分寸的。” 她不傻,哪怕姚兰枝话说得漂亮,可今日,如果不是姚兰枝有心,事情传不到自己的耳朵里。 姚兰枝这是掐算着让她来安平侯府看这一场戏,拿她的权势去压人呢。 听到鸣鸾郡主的话,姚兰枝当时就点头道:“妾身明白的。” 今日,的确是她算计的鸣鸾郡主。 华氏带着二房回来,提前半点信儿都没有,大概就是打算杀一个措手不及。 事实上,姚兰枝也的确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她的院落被布置得稳妥,结果因为最近管家的都是许轻瑶,这群人就直接冲着许轻瑶去了。 姚兰枝回到家之后,看到里面闹起来就知道不好。 所以紧急让朱蕉去传信。 她故意让朱蕉去请救灾的大夫,为的就是将鸣鸾郡主给吸引过来。 给她出头是其次的,但是,身为御史的夫人,看到赵利真帮着一起这般胡闹,那才是她要收拾的人呢。 如今鸣鸾郡主虽然话说得凶,可也传达了一个意思。 家事不能再闹,但是赵利真可不在其中。 才回来就打算谋夺爵位,这是不把大房放在眼里,还是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姚兰枝知道目的达到,表情愈发恭谨:“夫人,当心台阶。” 鸣鸾郡主到了垂花门,马车就在这里等着呢。 但是还没等她上车,就听身后有急匆匆的声音传来:“大伯母!” 是赵乐安。 他着急忙慌地过来,又见到有外人,连忙往后退了一步。 鸣鸾郡主第一时间就瞧见了他扭曲的不自然的手臂,还有脸颊的擦伤,当时就皱了眉:“这是谁?” 这孩子喊姚兰枝大伯母,是大房次子的孩子? 想起近来的流言,鸣鸾郡主勉强对上号,就听姚兰枝解释:“这是二弟他们过继的孩子,乐安,给郡主请安。” 赵乐安怯生生的请安,眉眼里有遮掩不住的焦灼。 到底还是小孩子呢。 鸣鸾郡主的表情松了些,极力柔和下来:“起来吧,你既然受伤了,有什么事情怎么不让丫鬟传话?这么急匆匆过来,摔了可怎么好。” 这孩子看着比她儿子还要小一些呢。 受这么重的伤,怪可怜的。 赵乐安眼睛通红,摇头道:“我,我得亲自跟大伯母说。” 他声音压得特别低,祈求似的:“大伯母,那大夫还没开药方呢,就被喊走了,您能不能请他回去,给娘把药方写完?她太疼了,侄儿看着难受。” 小孩儿说着就掉了眼泪,看着愈发可怜。 鸣鸾郡主也有点心软,问:“怎么那么着急?” 说完才想起来,是老太太要气晕了。 她在心中冷笑,这老封君也是越老越糊涂了。 “这孩子伤势是怎么回事?” 姚兰枝叹了口气:“今日祖母回来要打要杀的,这孩子护着母亲,受了点伤。” 但他这模样,何止是受了一点? 她心中有了计较。 姚兰枝虽然算计了她,但到底事出有因。 安平侯府,着实不像话。 “你也不必送我了,快去忙吧,伤势拖不得。” 她说完就上了马车,姚兰枝跟人道谢,目送鸣鸾郡主上了马车,这才带着赵乐安回了许轻瑶的院子。 路上无人的时候,又站住了脚步,轻声问:“乐安,是谁让你过来的?” 第117章 她不喜欢被人骗! 不是她让赵乐安来的,她没有安排这一出。 但是赵乐安却来了,且因为他的出现,成了最好的证据。 哪怕鸣鸾郡主怀疑她别有所图,但是这母子二人受伤是事实,且赵乐安的伤势看着还更重了。 这模样可怜得很,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御史台就得有一封奏折,是针对赵利真的。 姚兰枝想到这儿,就听赵乐安怯生生地说:“是我自己想来的。” 他小心翼翼地跟姚兰枝讲:“郡主是聪明人,聪明是不喜欢被人欺骗。” 所以他半点没有夸大其词,他只是展示了自己的伤口,还有惨状。 仅此而已。 赵乐安说到这儿,看着姚兰枝的目光更加小心。 “……大伯母,我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 姚兰枝无声叹了口气。 她早该知道的。 赵乐安心细如发,前世就是如此,但他虽然心细胆大,性子却是最好的。 他知恩图报,且不顾风险。 不然的话,前世也不会凄惨而死。 姚兰枝伸出手,摸了摸赵乐安的头:“不,你做得很好。” 她毫不吝啬地夸赞人:“乐安帮了我大忙,真的,谢谢你。” 姚兰枝夸赞完,拿了帕子替他擦尘土,轻声问:“疼不疼?” 赵乐安的伤势,看着比先前更重了。 这是他自己动的手脚。 赵乐安摇了摇头:“不疼的,大伯母,我回去照顾母亲了。” 其实大夫已经开完药了,他看着人煎好药去端给母亲,这才出来的。 姚兰枝应声:“走吧,我跟你一起去。” 路上又跟赵乐安讲:“日后不许再这样了,任何时候,你的安全都是第一位的,记住了吗?” 赵乐安年岁小,能用的法子不多。 但姚兰枝不希望他觉得,为了达到目的,伤害自己也是正常的。 今生她会尽自己所能,也会尽全力照顾他们。 这个岁数的孩子,本来就应该无忧无虑。 赵乐安眼睛一红,吸了吸鼻子,许久之后才说。 “大伯母,我记住了。” 以前只有祖母将他放在心上,他为了给祖母治病,愿意给人当儿子。 但是没想到,他竟然因此多了好几个亲人。 新的娘亲,大伯母,还有弟弟。 这都是他的亲人。 他记住了,以后不会不顾自己的身体,不是因为爱惜自己。 而是因为,他要好好的健康的,才能不给大家添麻烦。 总有一日,他会顶天立地,成为能撑起一个家的男儿郎。 姚兰枝弯唇,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去了许轻瑶的院子。 …… 许轻瑶才喝了药,见到姚兰枝,先笑着喊她:“大嫂,你来了。” 又看向赵乐安:“你去哪里了?” 方才说是去看着一起煎药,结果丫鬟回来了,他没回来。 丫鬟说他去茅房了,但许轻瑶虽然跟赵乐安相处时间短,也了解这孩子的性子。 肯定不是。 姚兰枝戳了戳赵乐安,赵乐安先上前跟许轻瑶道歉:“母亲,我瞒着您去找大伯母了,还让郡主看到了我的伤。” 反正事情已经成功了,他也不再瞒着。 都不等许轻瑶骂他呢,自己先认错:“母亲,我知道错了,以后不会再犯了,大伯母也叮嘱过我了,以后肯定不让您再担心。” 这一张小嘴实在是能说会道。 许轻瑶先是愣住,又失笑。 赵乐安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她还能说什么? 她睨了一眼赵乐安,最后冲着人招手:“过来。” 赵乐安小心地过去,抬眼看她,声音也是轻的:“娘亲,您别生我的气。” 许轻瑶抬手,朝着赵乐安的脸颊上捏了捏。 “那我要是生气怎么办呀?” 她故意逗孩子,手上都没用劲儿,赵乐安自然感受到了。 然后,冲着她露出一抹讨好的笑。 “娘,别生气了吧?” 他说:“我以后保证乖乖听话。” 许轻瑶经不住他撒娇,忍不住笑:“你倒是乖觉。” 就是心眼子多。 但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不是赵乐安以前过得太苦了,怎么会那么多心眼呢? 说到底,还是过得不好。 她看着人,又觉得心疼,看着赵乐安的伤势,让他去屋子里好好休息。 “去吃了药睡一会儿,不用担心。” 许轻瑶声音轻柔,像是一捧云:“家里有大人在呢,娘保证,不会有事的。” 她也有要保护的孩子啦。 赵乐安答应,等他走了之后,姚兰枝促狭地笑:“当母亲这事儿,你倒是无师自通。” 自己还是个十几岁的姑娘呢,但是养孩子倒是很熟练。 许轻瑶就笑:“养孩子有什么难的?” 她笑容里带着点苦涩:“我也是从孩子过来的,当初受过的苦,到了他这里,不让他受就好了。” 许轻瑶不只是在养孩子,她还是在穿越时空,养过去的自己。 姚兰枝知道许家的情况,见她这模样,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许轻瑶那点伤感只是一瞬,闻言点头笑:“我知道的,大嫂,郡主怎么说的?” 看姚兰枝的态度,应当是个好结果。 果然,就见姚兰枝点头:“明日,咱们这位二叔大概要头痛了。” 御史台的人都是一帮石头,又凶又硬,日常最大的爱好就是抓把柄,然后状告到皇上的面前。 当然,如果是皇上犯错了,那他们就更激动了,因为那就代表着,他们扬名立万的机会来了。 所以,就连皇上看到他们都头疼。 更遑论说这群大臣了。 今日鸣鸾郡主前来,存的心思本来就是抓把柄,只是不满意姚兰枝利用她罢了。 但是有赵乐安的惨状,又有家中的实情摆着,鸣鸾郡主必然会告诉她夫君。 姚兰枝心中笃定,许轻瑶倒是有些担心。 “老太太回来就发难,看来是来者不善。” 这么气势汹汹的,分明就是将安平侯府当做他们自己的,嫌弃大房的人碍事呢。 要只有一个老太太,许轻瑶倒是不太担心,内宅里面阴私手段,好歹还可以一力降十会。 她更担心的是二老爷赵利真。 如果他真的惦记上了爵位,姚兰枝这边就危险了。 “他在外做官,恐怕呼风唤雨惯了,多少年不受委屈,骤然失了平衡,只怕会生歹心。” 越是这种,越得防着。 姚兰枝应声让她放心:“无妨,那咱们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虽说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但是贼就在眼前,也是好事。” 许轻瑶叹了口气,只觉得家中才平静了一段时间,又要开始闹腾了。 她想了下,又跟姚兰枝说:“对了,我将先前那些欠条跟烂账都找出来了。” 先前因着从赵利平手里薅了好几万两银子,把家里的账都平了之后,许轻瑶本来是打算销毁的。 但她有存东西的习惯,任何无用的都要隔一段时间再丢,何况这是家里的大账目,防备不时之需,所以就留了下来。 结果这会儿就用上了。 许轻瑶笑容里都是冷:“他们不是想要管家么,我想了下,借着身体不适,就让他们去管。” 在平账之前,安平侯府可是一个烂摊子,既然他们这么想要插手,那就送给他们好了。 姚兰枝一瞬明白了她的意思,弯唇笑:“我早说二弟妹聪明。” 可见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 一个平和柔弱的好脾气,如今也会算计人了。 许轻瑶笑着叹息:“大嫂就别挤兑我了,我也是没办法了,没有一个聪明脑子,也没有大嫂厉害,但总要做点什么的。” 她只有这点小聪明,问姚兰枝:“这么做,你觉得行么?” 姚兰枝就笑:“怎么不行,我看好得很。” 人家都欺负到屋子里了,总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她倒是觉得许轻瑶做得好。 “既然这么想要管家,那改日再闹,就丢给她们去。” 许轻瑶得了她的肯定,笑容也轻松了不少:“好,有大嫂的话,我就心里踏实了。” 她刚才在屋子里想了半日,但是越想越觉得心里生气。 这会儿得了姚兰枝的肯定,倒是觉得放心了。 她不厉害,幸好家里还有姚兰枝。 姚兰枝被夸得还有点不好意思:“我有什么厉害的?我们都是被逼到绝路上罢了。” 所以不得不厉害。 日子总得过,别人这么不想让她们好过,那为了日子的安稳,就只有加倍还回去了。 让那些狼子野心的东西们得不偿失,等到赔了夫人又折兵,见了她就怕了。 那时候才能有她的安稳日子呢。 …… 姚兰枝本来以为,他们第二日就要闹起来。 谁知华氏竟然安分了下来。 二房的院子离了半条街,中间虽然有一个角门是相通的,但只要不是刻意过来开门,寻常还是不好见面的。 这是华氏之前为了二房打算,怕大房沾了他们便宜。 如今倒是让大房的人得了清净。 但她们清净了,有的人就闹心了。 二夫人周氏自从吃瘪之后,就觉得心里不舒坦。 奈何夫君赵利真出去之前,先叮嘱了她说:“这几日暂且消停些,看看京中的风向。” 第118章 赵利真官场吃瘪? 周氏只好将那口气不甘不愿地咽下去,去见华氏的时候,都强行撑着笑容。 华氏气得一夜都没睡好,但也想明白了。 姚兰枝她们能将家里祸害成这个样子,可见手段有多么毒辣。 她让人去打听消息,还要反过来安慰周氏:“舟车劳顿的,你暂且休息一阵,待过了年后再说。” 反正赵利真过了年,不出意外是要留在京中的,到时候二房的人长久待下去,还怕摁不死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女子? 华氏想明白,但不代表心里这口气就顺。 只是周氏是她看着多年的媳妇,脾气在外面养得刁了些,沉不住气。 所以,她劝慰周氏,也是为了让对方冷静。 “再过几日,孩子们就回来了,大房那边暂且不过去,先过了年。” 过年之后,等儿子的官职稳定了,到时候她再请宗族的人前来,打点好了,再跟姚兰枝算总账! 华氏说着,又跟周氏讲:“便是为了家里的三个哥儿姐儿,我也不能让他们低人一头。” 赵利真比赵利平小六岁,膝下三个孩子,如今只有长子议定了亲事,剩下两个都还小呢。 比起来大房那几个,华氏肯定更亲近这三个孙子孙女儿。 她说起来孩子,周氏脸上就现出几分喜色来,撒娇似的:“您可不知道,这三个皮猴儿,老大半路上拐去书院看他先生去了,这倒还算是点正事儿。老二撺掇着老三,竟然也跟着过去,说去书院玩,那是玩的地方吗,简直就是胡闹。” 她嘴里说着胡闹,脸上却很得意。 三个孩子不管男女都是懂事体贴的,夫君这些年也不重女色,她在外面又是风光的大员夫人。 婆婆也偏心二房,她自觉没什么不满的。 原本回京受了气,心里觉得十分不爽,但眼下婆婆一说,她又觉得前途有望。 反正有婆婆在前面冲锋陷阵呢,她操心那么多干什么? 有她的好日子在。 华氏也笑:“孩子们有分寸,你不必多操心。” 周氏笑着说:“老祖宗惯着他们,好在他们也都孝顺,还说要带特产回来给您尝尝呢。” 婆媳二人说说笑笑,倒是觉得心气儿顺了许多。 结果这才说完,就见一阵冷风灌了进来。 赵利真脚步匆匆,甚至等不及丫鬟打帘子,一把挑开,大踏步走了进来。 华氏年纪大,受不得冻,先瑟缩了一下。 周氏就回头埋怨他:“夫君怎么这么……” 话说到一半,先看到了赵利真铁青的脸色。 她当时就觉得不好,连忙站起身,问:“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华氏也瞧见了儿子难看的脸色,表情担忧。 就听赵利真深吸一口气,但还是克制不住的怒火:“今早御史台参了我一本,说我贪心不足,想谋夺侄孙爵位,还打伤了侄媳妇!” 那御史台的老东西,简直就是信口雌黄,满嘴喷粪! 他昨日才到家,即便是起了些不愉快,可他一个大男人,怎么会亲自动手打人? 但他还没办法辩驳。 因为他没有去朝堂的资格,今早也不过是去吏部点卯,然后拜访了之前的同僚,见了自己的老上司。 他本来跟老上司言谈甚欢,结果才说到一半,就见宫里来了个老太监。 老太监是来吏部送奏折的,皇上见了参奏赵利真的奏折,直接在上面批复了几句。 老太监把这奏折送到了吏部来了。 那上面写了寥寥几个字:“言行无状,难堪大用。” 也就是这八个字,让他老上司的脸,一下就白了。 再看赵利真的时候,就没有了先前的热络。 就连吏部的好友们,先前也还是热情得很,这会儿都有些支支吾吾。 毕竟,先前他们都默认了,赵利真的考核会是优,明年也会在京中给一个好差事。 本来赵利真春风得意,一切都已经稳了。 但是皇帝这八个字。 直接把他打到了地狱里。 别说前途了,只要他们不傻,有皇帝的这八个字的批复,赵利真就别想翻身了! 赵利真当时就脸色灰白,努力解释:“这些都是误会啊!” 但是,不管他说什么,那些人都有些难评,跟他说:“我们相信误会,但是御史台的人怎么会抓到你把柄的,你得给皇上一个解释才是。” 谁不知道御史台的人都是一群狗,看到谁犯错,那就跟狗见了骨头似的。 要是赵利真什么都没做,会被御史台的人盯上吗? 现在奏折都递到皇帝面前了,皇上自己都不敢惹他们,肯定是从严从重的处理。 他的老上司也语重心长地跟人讲:“为今之计,只有消除此事的影响,最好是让苦主自己跟皇帝解释。” 按说赵利真也不是这么糊涂的人,怎么会闹出这么大的乱子呢? 回家头一天打杀侄孙,他是不信的,赵利真没有这么蠢。 但御史台都抓住把柄了,那就必须从源头查清楚。 不然谁都救不了他。 赵利真当时就擦了擦冷汗,他原本想先去宫里找皇上,谁知道他在宫门外的头一关就没进去。 皇帝不见他,他递了折子也无用,赵利真的脑袋被冷风都要吹秃了,到最后,也只能臊眉耷眼地回来。 这会儿见了家里人,怒火才遮掩不住:“早先便跟你们讲,回京之后先观事态,莫要冲动。如今可好了?” 他越想越生气,觉得都是家里人连累了自己。 原本已经稳了的前程,如今因为这事儿,又起了波折! 赵利真怒火旺盛,周氏也吓了一跳,脸色苍白:“怎么会这样?” 她又反应过来:“肯定是那个郡主,她怎么这么不要脸,还真的告到了御前了?” 昨天婆母都装晕了,怎么那郡主还是依依不饶的? 姚兰枝…… 是了,一定是她! “出去的时候,我还让仆妇们去盯着了,但她们声音特别小,根本听不大真切,她必然是那个时候上眼药了!” 这姚兰枝,还真是一个恶毒的,这可是她的叔父! “她是不打算要咱们这些长辈了吗?” 周氏念叨着,又不着痕迹地看了看华氏。 其实她一开始也没打算直接跟姚兰枝她们对上的。 而且昨天回家的时候,那姚兰枝还不在府上,是华氏放心不下自己的孙儿,过去探望。 结果去了之后,看到赵林恒成了一个废人,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华氏自己先忍不住,要替孙儿报仇。 周氏又说:“那恒哥儿的房中人是个混账,谁知收拾她,倒是引来姚氏强出头呢?这些恐怕都是她们给咱们下的套!” 要不是华氏心疼孙儿,也不会上钩了! 周氏的话里,隐隐有埋怨华氏的意思。 华氏也听出来了,有些烦躁让她闭嘴。 而后,看向赵利真。 “事儿已经出了,事到如今,儿啊,你可是有了主意了?” 这会儿开始怨天尤人有什么用,早干嘛去了? 那会儿要不是她拦着,周氏上蹿下跳的,会闹得更大呢。 这个不中用的。 婆媳二人起了嫌隙,赵利真倒是没心思搭理这些眉眼官司。 反正不管怎么起嫌隙,母亲的一颗心在自己这边,夫人也是依靠着他的。 赵利真不受影响,只沉声说:“先去稳着她,年前的考核已然这样,年后的官职决不能受影响。让姚兰枝亲自给咱们开脱。” 他回来的路上已经斟酌好了:“母亲,夫人,咱们既然回来,总要有个家宴,你们客客气气地将大房的人请来。” 周氏迟疑:“如果她不肯来呢?” 赵利真皱着眉头,华氏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当时就沉声说:“她难道想跟咱们都断亲么?我还没死呢,她有天大的胆子,想要替安平侯府分家?” 她再如何不是,那也是府上的老封君,是姚兰枝的祖母! 有她在这里,她就不信姚兰枝敢拒绝! 听到华氏这话,赵利真一颗心也踏实下来,跟华氏道:“劳烦母亲操心了,到底是一家人,还是以和为贵。” 至少他的官职稳定下来之前,姚兰枝不能作妖。 赵利真说着,又跟人讲:“她若是不懂事儿,母亲也可以跟她阐明利害关系。” 马上就该过年了,所有的朝臣都要给皇帝写请安折子的,赵明澜虽然只有三岁,但他是侯爷,这折子少不了。 到时候,不还是要自己这个当叔父的帮忙么? 华氏点头,又叹了口气:“让我儿受苦了,是我的不是。” 赵利真忙摇头:“母亲说的哪里话,是您跟夫人受委屈了才是,都是儿子思虑不周。” 他们三人商量完,到底压着火气,在府上预备家宴之前,华氏舍下了一张老脸,亲自去找了姚兰枝。 …… 夜里下了雪,早起的时候,外面覆盖了一层白。 今年冬日雪多,且接连几日成了灾,好在今年赈灾银钱充足,皇帝拿别人的钱大方得很,倒是让百姓们沾光,过了个难得的好冬日。 于是这皇城内外,都说柔嘉夫人是菩萨心肠。 姚兰枝听到下人回禀的时候,眉眼也温柔下去。 “我一个凡人担不起那个名头,只是尽人事赎罪孽罢了。” 她说这话,朱瑾就有些心酸:“小姐做事,问心无愧的。” 若不是旁人苦苦相逼,姚兰枝何至于此? 她才说着,就听外面朱蕉的声音刻意加大:“老夫人怎么来了?若是有事情,着下人传唤一声便是,这天寒地冻地,您当心脚下!” 第119章 打扰您不也来了? 朱蕉才说完,就见帘子被挑开,华氏走了进来。 与上次不同,这次华氏的脸上竟然有笑容。 瞧见姚兰枝,也笑得真心实意:“老身前来,不打扰吧?” 姚兰枝笑眯眯的:“打扰您不是也来了么?” 她也不等华氏变脸,继续道:“外面天冷,您怎么来了?” 华氏被她一句话堵住,脸上还强撑着笑容:“闲着无事,活动活动腿脚。大夫说,让我多走动。” 毕竟昨儿个华氏才寻了个装晕的借口,这会儿她自己倒是还记着呢。 姚兰枝笑容疏离:“哦。” 她冷冷淡淡的,礼数还在,让人给华氏上茶,只是才吩咐完,又说:“还是倒水吧,老封君近来吃药,怕茶与药起冲突。” 只是水是要现烧的,姚兰枝让下人去烧水,也不多说话,只在椅子上坐着。 华氏见她架子大,自己先有些心里不舒坦,这姚氏怎么这么不讨喜? 但来都来了,还得自己说目的:“年前,要在家里给你二叔办接风宴,届时邀请同僚跟家眷前来,兰枝,你如今是侯府当家的,一并去吧。” 那一瞬间,姚兰枝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她笑容不变,拒绝的倒是干脆:“不了吧,祖母,我去不合适。” 姚兰枝直接拒绝,华氏没想到,先愣了一下,笑容里就带出了不满:“你不去?可是还在生气?” 她带着长辈的劝告,却是居高临下的:“都是一家人,哪有不拌嘴的,只是别因此生分了。” 华氏话里带着警告,姚兰枝则是叹了口气,轻声说:“不是生不生分的事儿,而是婆母与夫君才去世不久,我实在是无心参加宴会。”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看向华氏,语气诚恳:“按说我不该劝告,但二叔常年在外地,我婆母跟夫君的丧事都没出现,如今又在他们孝期内大张旗鼓地办宴会,是不是不太合适?” 姚兰枝表情恳切:“知道的,是二叔从外地回来,想要跟同僚相聚。不知道的,还以为二叔他们冷血无情,对侄儿大嫂的死毫不怜惜呢。” 这话实在是诛心。 华氏当时就变了脸色:“你二叔什么时候大张旗鼓了?不过是因着常年在外,如今回京,总要让同僚接个风。” 姚兰枝哦了一声:“接风宴什么时候都能办,怎么偏偏选在这时候,还是说,二叔心里根本不顾念亲人情谊?” 她抬手就扣了帽子,熟练得很,华氏的表情就不好看了。 “那是因为谁?” 她看着姚兰枝,表情不善:“你可知道,因你闹这一通,如今你二叔在朝堂上步履维艰!如今连皇上都申斥了你二叔,你以为,皇上怪罪下来,你就能得好吗?” 她警告姚兰枝:“你别忘了,贺儿如今才三岁,未来那么多年,还得指着你二叔撑门户呢!偏生你小家子气,如今闹到事情无法收场,这宴会就是为了挽回安平侯府的声誉,也好叫人看看,你这个侯爷的生母,不是那等不分是非的人!” 分明是华氏她们理亏在先,竟也能说成是姚兰枝的不是。 她一张嘴黑白颠倒,姚兰枝也不笑了:“祖母这话说的,难道还是我的错了?且不说您回来之后要打要杀的,便是二叔被诘问,那也是他持身不正!” 说到这儿,她声音更冷了下去:“至于我儿子,别说他如今三岁,就是三个月,既然皇上封他做了侯爷,那便是正经吃皇粮的。” 姚兰枝睨着华氏,一字一顿:“但凡他掉一根头发丝,我这个一品诰命夫人也得仗势欺人一回,请皇上主持公道!” 华氏被她的气势惊了一瞬,先有些心虚,又觉得姚兰枝的态度,让自己十分下不来台。 这让华氏十分恼怒,表情也难看了下去:“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会害他吗?那也是我的曾孙儿!” 姚兰枝只道:“您知道就好。” 她说:“您想让家宅平安,那就盼着点我儿平安,不然我愤怒之下无心分辨,到时候玉石俱焚就不好看了。” 来之前,华氏还幻想着压姚兰枝一头,让她乖乖听话,可是姚兰枝这一番陈词下来,倒是先惹怒了华氏。 原本想着,跟姚兰枝缓和一下关系,就算是为了她儿子呢,也得平安让儿子来年有个好职位。 可是如今,华氏非但没有达到目的,反而被姚兰枝气得一肚子火。 “好哇,我倒是不知道,你竟是如此牙尖嘴利之人!” 姚兰枝道:“您昨儿个不就已经领教了吗?” 华氏就更生气了:“镇国公府怎么养出你这么一个无才无德的女人!” 姚兰枝:“那也是夫君当初跪在国公府外求来的。” 当时为了娶她,赵林舟可是做足了场面呢。 要不是因为满京城的人都觉得他情深似海,就连父亲也觉得他可以托付。 凭着安平侯府当时的破落户模样,也想娶她? 名声毁了,他也高攀不到! 华氏正是因为知道,才觉得更难堪。 “好,你好得很!” 她再不愿跟姚兰枝多说,拂袖而去。 只是走之前,还要放狠话:“赵家当真是请了尊大佛回来,我是惹不起你的,日后你可别求到你二叔头上!” 她气咻咻地走了,姚兰枝看着她的背影,冷笑一声。 当她不知道华氏是什么意思呢? 想要借着她的名声,给赵利真正名,最好到时候再让她给皇上一封陈情信,说明这些都是虚假传言。 他们赵家的人齐心协力一条心,好让赵利真来年顺顺利利,得偿所愿好官职。 哪儿有那么美的事儿呢。 姚兰枝眼底一片寒意,朱瑾看了全程,轻声道:“她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这赵家的人,以前都是和善得很,上次老封君回来的时候,还拉着姚兰枝的手嘘寒问暖的,十足好祖母的模样。 怎么如今一来,也露出了狼子野心的真面目? 朱瑾寒心得很,更觉得心底发寒。 若不是小姐聪慧看出这些人是什么德行,有朝一日,怕不是要被这群人吃得骨头都不剩! 姚兰枝倒是半点不意外,冷笑一声,道:“我等的就是她不善罢甘休。” 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 二房一家是个隐患,原本在外地,姚兰枝还能当他们不存在,毕竟鞭长莫及,他们伤害不到自己。 可是如今放在眼前,那就是祸害,必须得除掉! 姚兰枝想得清楚,华氏她们包藏祸心,那就索性一网打尽。 她手上早就不干净了,也不介意多几条人命! …… 而姚兰枝的想法,跟华氏不谋而合。 华氏一路回了家,见到儿子的第一句话就是:“姚氏不能留了!” 她怒气冲冲,周氏就知道这是受了委屈,当时就问:“怎么,可是她没有同意?” 那这姚氏的胆子也太大了吧,还是说…… 是婆母说话刺激到了对方? 周氏还有些担心影响到夫君的前程,因小心翼翼地劝慰道:“要不,我再去找她说一说?好言好语地哄一哄,她到底是年轻媳妇儿,不至于彻底翻脸吧?” 除非姚兰枝不想要二房这一门了,不然怎么也不至于把事情做绝了才是。 然而她这话一出,就听赵利真道:“她的确是个祸害。” 赵利真这话,也让周氏愣了一下。 怎么这转眼之间,他们母子的口风就都变了? 她迟疑着,问:“夫君可是知道了什么?” 华氏也问:“是你哥哥说了什么?” 今天一早,她去找姚兰枝,而赵利真也没闲着。 他去监牢里探望了赵利平。 本来华氏是想亲自去的,哪怕她偏心小儿子,大儿子也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怎么可能不心疼呢? 知道他被打了之后还在监牢里,华氏气得头皮都麻了,但为了小儿子的前程,还得忍一忍。 如今一看他这模样,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就听赵利真道:“是,哥哥的状况不大好。” 何止是不大好,简直是就是凄惨至极。 赵利真看到他哥的第一眼,都没敢认出来,幸好当时他没有让母亲过去,不然看到大哥那个模样,他娘估计得心疼疯了。 到底是亲兄弟,赵利真心里也不是滋味儿:“大哥的身上烂了好几处,虽然请了大夫去看,但是结果都不大好。” 最重要的是:“大夫说,大哥伤了子孙根……” 这话一出,周氏都没耳朵听,第一时间就是想要回避,又忍不住瞪大眼。 什么,大哥不是道士吗? 怎么会伤到那里? 而华氏更是觉得眼前一黑:“你说什么?!谁干的,我要杀了他!” 虽然长子是道士,那也是个完完整整的男人,若是伤了那里…… 那他跟太监又有什么区别! 华氏险些跌倒,还是周氏眼疾手快,连忙扶住了她。 赵利真也吓了一跳,毕竟他老娘年岁大了,这要是摔一下,恐怕就得出大事情! 他急急忙忙地跟着一起扶着华氏,让她坐着休息。 华氏抓着他的手,厉声问:“我问你呢,可打听出来了,谁干的?” 第120章 二房定下狠毒计! 这事儿,赵利真也有些难以启齿。 “您还记得舟儿养在外面的那个外室么?温佩瑶,是她做的。” 华氏对她有印象:“……你是说,小温氏?” 算起来,那还是温凤娘的侄女儿呢。 赵利真点头:“不错。” 他将事情简要地跟华氏讲了:“据大哥说,是姚兰枝害舟儿,为了保全舟儿的骨血,他只能认了舟儿的儿子当儿子。那温佩瑶在公堂上跟他厮打了起来,伤到了他。” 赵利平当时讲的时候咬牙切齿的,要让温佩瑶跟姚兰枝都偿命,又眼泪汪汪:“二弟,大哥如今都靠你了!” 赵利真只觉得一阵天雷滚滚,又觉得大哥实在是没脑子。 一个孩子而已,难道还比得过自己的名声么? 如今名声没了,孩子也没了,赵利平身体也毁了。 这才是真正的鸡飞蛋打。 他讲这些事情的时候,也有些叹息:“大哥伤成这样,外面流言蜚语,讲得却更加难听。” 那些人都说,赵利平是因为跟小辈儿乱来,养了一个私生子,又情人反目大打出手,如今是罪有应得。 “这背后传言的,肯定还是姚兰枝。” 那些百姓们说得有鼻子有眼的,就连茶馆里面说书的都讲得唾沫横飞。 且还都在夸赞姚兰枝:“她公爹都这样下作龌龊了,她竟然还全城请大夫,放话要治好公爹呢,心也太善良了。” 听完赵利真的话,华氏恨不得现在就去撕了姚兰枝。 “这个贱人!” 她恨得咬牙切齿:“我说她为何这样嚣张呢,原来家中早就被她祸害遍了!” 说着,又哭了一声:“我的儿啊……” 她儿子的命怎么这么苦,摊上这样一个儿媳妇,也是她当初在外地,根本顾及不到,任由舟儿胡闹! 华氏说到这儿,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头皮一阵发麻。 “舟儿呢,你可联系到他了?” 先前舟儿的葬礼之前,曾经给赵利真寄过书信,阐明了缘由。 准确来说,他假死的事情,也是赵利真同意了的。 华氏年纪大了,只知道他们在给贵人做事,她不能管,也不敢管那么多。 总归儿孙们有出息,心里是有成算的。 可是如今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舟儿当真能忍得住不出现吗? 她惶恐地看着赵利真,想从他的嘴里听到一个好消息。 却听到赵利真摇了摇头,语气艰涩:“我半月之前,就已经联系不上侄儿了。今日去见大哥,他说……” 华氏担忧又害怕,赵利真怕刺激到她,却不敢不说。 “他说,舟儿怕是出事了。” 按着赵利平所说,那夜舟儿被当成了贼,被毁容受伤,又被重重责打。 那夜赵利平着急去救孙儿,救回了孙子之后,再回来找儿子,却发现儿子不见了! “他当时受伤严重,如果不是被人救走,自己是离不开的。” 但他旁敲侧击地问过贵人,还跟其他人打听过消息。 他们都不知道舟儿的下落。 也就是说,他不是被救走的。 如果不是被救走,那就是…… 赵利真心里有了答案,但还跟华氏没有说死:“兴许舟儿现在在隐蔽处养伤,说不定过段时间就联系上了。” 他话说得好,华氏确实瞬间明白了。 “我的孙儿!” 她神情凄厉,当时就没了理智:“姚兰枝,我要杀了她!” 华氏直接起身,想要冲过去杀了姚兰枝,却先觉得一阵头晕眼花。 周氏连忙扶着她,急声劝道:“婆母,您息怒,先冷静啊!” 她道:“姚兰枝这等毒妇,心计如此深重,您贸然前往,只怕会着了她的道,到时候得不偿失啊!” 这话只差明着说华氏斗不过她了。 没等华氏说什么,就听赵利真道:“母亲,您听我说,不只是兄长跟侄子,就连大嫂的死,我也怀疑是她做的。” 虽然他没有证据,且外面那些流言蜚语,他都听了一下。 安平侯府近来所有事情,都好像是意外,且每个人都罪有应得。 但是,这也太巧合了。 而太多的巧合,就是必然。 姚兰枝一环扣一环的,算计了大房的每个人。 一个年轻女子,却心计如此深重,如果不是二房回京,那安平侯府就是她的一言堂了。 说句不中听的,他母亲跟夫人虽然也算是聪明,但恐怕不是姚兰枝的对手。 所以:“她是要死,但不是现在。” 他眉眼沉沉,跟华氏说:“原本我想着家和万事兴,但是她太过危险,安平侯府不能葬送在她手里。” 周氏听到他这话,问:“那夫君怎么还不让对她动手?” 华氏虽然生气,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安平侯府,近期不能在死人了。” 先是赵林舟的丧事,又是温凤娘的,赵利平跟赵宁月坐牢,温佩瑶被流放。 这京中未必没有怀疑姚兰枝的,所以,如果他们回来后,尤其是赵利真还被皇帝斥责后。 姚兰枝如果死了。 那这最大的嫌疑人一定是赵利真。 华氏明白过来,怒火没消,被强行压制:“不能死,也没说让她好好活着吧。” 本来华氏也想了,先要一个家里的管家权,只要控制住了侯府,给姚兰枝留一条活路也无妨。 可是现在,她算是看明白了,这女人虽然年轻,却太过恶毒,且是一个十分不稳定的危险因素。 留她这样活蹦乱跳地在府上,必然要出大事! 她沉声道:“安平侯的生母只要活着就行了,但是,怎么都是活。” 像她恒哥儿那样活着,不也是活么! 所以,只要制造一个意外,留姚兰枝一口气,才能保安平侯府家宅平安! 华氏有了计策,跟赵利真道:“这个事儿你们不要管了,让我来办。” 她咬牙切齿:“我一把骨头了,豁得出去!” 周氏还想说什么,赵利真拦住了她。 而后,正正经经地给华氏行了一礼:“母亲,让您受苦了。” 华氏眼含热泪:“母亲不苦,到时候让姚兰枝的血来偿还!” …… 宋云去回禀的时候,先让姚兰枝屏退了左右。 “夫人,如您所料。” 姚兰枝冷笑一声:“那感情好啊。” 她还怕华氏他们怂了呢。 “盯住了他们,别干涉,也别让他们发现。” 他们不动,她才着急呢,毕竟这千日做贼的人,总得动起来。 她才好瓮中捉鳖。 姚兰枝吩咐了宋云,待的人出去之后,拿剪刀慢悠悠地剪掉了盆栽的一枝。 想要盆栽长得好,多余的部分,就该修剪掉。 “小姐。” 朱蕉叩门,跟她讲:“李娘子来了。” 姚兰枝放下剪刀,应了声:“让她进来吧。” 李连翘不是一个人来的,还带着李窈窈。 母女二人进门后先行礼,姚兰枝笑眯眯地让她们起身,待得瞧见李连翘捧着的盒子,就懂了。 “这么快就绣好了?” 李连翘笑着应声,跟人讲:“夫人吩咐的是大事,妾身先将它绣了出来,您且过目,看看行不行。” 待的打开后,室内都亮了一瞬。 佛莲盛开,佛光大盛。 就像是莲花开在眼前似的。 李连翘抿着唇,小心地看向姚兰枝,就见她一脸惊喜。 “娘子好手艺。” 她当初看到李连翘给自己送的那一副佛绣,就知道自己没有找错人。 如今看到了成品,一颗心也彻底的踏实了下来。 李连翘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夫人若是觉得哪里需要修改,只管告诉妾身。” 姚兰枝摇头:“不必,这已经是极好了。” 她让朱蕉直接拿来了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一千两银票。 除了银票盒子之外,还有一个小红封。 李连翘急忙推拒:“夫人,这,这太多了。” 姚兰枝笑吟吟的:“这是李娘子应得的。” 朱蕉也将这盒子塞到了李连翘的手里:“娘子就收下吧,我们小姐从不会亏待自己人的。” 她笑眯眯的:“何况您这佛绣实在是漂亮,我都好像闻到佛香了呢。” 她笑起来甜得很,李连翘只觉得手抖。 这可是一千两银子啊,都够她买一栋宅子了,而且姚兰枝绣坊里给她的银钱也很多,有这份月银,她不但能够好好养着女儿长大,还能给她攒一份不菲的嫁妆! 未来的每一天,都有指望! 李连翘眼睛都红了一圈,李窈窈倒是先磕了头:“谢夫人赏赐!” 她仰头,脆生生的:“夫人日后若有什么需要,只管找我们母女,我们一定鞠躬尽瘁!” 小姑娘虽然年岁小,但是脑子灵活得很。 这位姐姐都说过了,不会亏待自己人。 自己人一定不会只办这一件事情,以后用得到她们的地方,兴许还多着呢。 毕竟,这佛绣一看就知道不是给普通人的。 李窈窈反应得快,李连翘也跟着道谢。 姚兰枝让人将她二人扶起来,笑道:“你别说,眼下还真的有一桩事儿呢。” 朱蕉给她二人倒茶,又给李窈窈递了糕点让她吃。 李连翘则是问:“是什么事情?夫人只管说,不管是什么事情,我都全力而为!” 第121章 礼佛途中遇刺客? 李连翘表情严肃,一旁的李窈窈也捏紧了衣角,紧张地看着姚兰枝。 姚兰枝瞧着她母女二人的模样,轻咳一声,正色道:“是关于窈窈的。” 这下,李窈窈就更紧张了:“我?” 李连翘也问:“可是窈窈做了什么,她年岁小,夫人别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姚兰枝打断了她的话:“不,我有一桩事情,需得她去做。” 李连翘当时就愣住了:“她这么小,能做什么?” 姚兰枝抿唇笑:“窈窈能做的可多了,她可是个有出息的。” 李窈窈脑子里闪过一些不好的念头,就见朱瑾拿来一封书信,递给了李连翘。 李连翘识字不多,勉强认出“昭昭”二字。 “这是?” 姚兰枝正色道:“昭昭书院,李娘子可知道?” 她也不卖关子,怕再吓到李娘子,因诚恳说:“这是书院的院长写来的书信,让窈窈年后去女学读书,窈窈,你可愿意去?” 听到这话,李连翘一时还没反应过来,李窈窈的表情瞬间激动了:“您是说,我可以去学堂念书?!” 李连翘这会儿也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都红了:“这,昭昭书院,那可是女学学堂,且入院的资格要求的很严……” 她之前也曾经想过,要将女儿送过去读书的,只是她自己尚且难以养活,更遑论送女儿读书了。 可是如今天降这样的好事? 她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多谢夫人!夫人的大恩大德,妾身没齿难忘!” 必然是姚兰枝从中帮忙,才给她的女儿争取到了这样好的机会! 李窈窈想也不想,直接放下手里的糕点,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重重地磕了头:“夫人的恩情,窈窈以后当牛做马,也会偿还您的!” 她以前从来不敢奢望,能跟娘亲过安稳日子,已经是她做梦都不敢想的好日子了。 谁知道,夫人竟然还给她报了学堂! 姚兰枝连忙将她扶了起来。 这孩子这样小,却懂事早熟,姚兰枝看着心疼,先前就想帮着做点什么。 “我只是帮着介绍进去,能不能留在书院读书,还要看你自己学得如何。” 她拍了拍李窈窈的手:“若是你学得不好,那我的面子也不管用啊。” 李窈窈表情激动,隐忍着才没有掉眼泪:“我一定不会给您丢人的!” 李连翘的眼泪倒是扑簌簌地往下落:“夫人待我们母女这样好,我都不知该怎么报答您了……” 她啜泣着,自从认识了姚兰枝,她们母女才算是真正过上了人的日子。 如今,她在绣坊里有踏实的营生,女儿也能入女学。 姚兰枝见她激动的模样,笑道:“其实你们不必谢我,何况,李娘子的佛绣,可比我一份书信重多了。” 她笑眯眯的:“李娘子不必妄自菲薄,你帮了我这样一个大忙,我自然是要还一份人情的。” 本来,姚兰枝是打算带着佛绣去宴会的,可是因着家里接连出丧事,她不能出现在大大长公主的宴会上。 但是就算不能去宴会,姚兰枝也有机会见到大大长公主。 她已经打听好了,腊月二十,也就是三日后。 大长公主要去护国寺祈福上香。 这一份佛绣,是她的敲门砖。 姚兰枝将话说得清楚,李连翘却分得明白。 且不说这佛绣本就是姚兰枝花了大价钱的,单说她在绣坊做工,给主家绣东西也是分内之事。 但姚兰枝不但给了钱,还给她女儿找了好出路,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了。 母女二人千恩万谢地走了,姚兰枝则是小心地将佛绣装在了盒子里。 …… 到了腊月二十那日,一大早,姚兰枝就带着佛绣出了门。 待得上了马车,朱蕉就悄声跟她讲:“二房天不亮的时候出去了一辆马车,方向也是城郊的护国寺。” 姚兰枝对此并不意外。 她去护国寺上香的事情,府上的人都知道,但凡有心打听一下,都能知道。 这几日,二房有过来悄悄打听消息的,都在姚兰枝的吩咐下,几乎没有隐瞒。 知道她们要做手脚,姚兰枝连身手不太好的朱瑾都没有带,而是带的身手不凡的朱蕉,还有宋宇。 且为了孩子们的平安,姚兰枝还让宋云他们守着,寸步不离。 护国寺在京郊,颇有些距离,当时华氏知道姚兰枝要去护国寺上香的时候,据说还说了一句:“护国寺离京中山高路远,山路可难走得很。” 宋云传回来这句话的时候,当时就劝她:“夫人,您自己去太危险了。” 姚兰枝倒是不觉得危险:“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把人彻底摁死了,咱们好过一个安稳年。” 她没有耐心跟二房的人纠缠,尤其是这种危险因素。 既然撕破了脸,那就得尽快解决。 马车一路出了城,往护国寺走的时候,就慢慢荒凉了下来。待得出城之后,路就荒凉了起来。 姚兰枝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这会儿隐隐的阴沉下去,有些想要下雪的迹象。 一阵冷风吹过,凌冽无声。 马车慢悠悠往护国寺的方向去,姚兰枝闭目养神。 经过树林小道时,却听马车顿了一下。 姚兰枝骤然睁开了眼:“怎么了?” 然后,就听朱蕉在马车外面回禀:“小姐,有一个老夫人的马车坏在前面了。” 姚兰枝疑惑一声,挑起了点帘子。 马车的车轴被卡了东西进去,车子歪在半路,一个老太太正在指挥人抬车子。 老太太衣服穿着棉麻,配饰也简单,看打扮像是商户人家。 朱蕉轻声问:“小姐,咱们绕开走么?” 看这一行人的样子,应当也是去护国寺上香的,只是不想运气不好,应当是踩到了猎户们铺的陷阱,导致马车坏在了半路。 她心里记挂着事情,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姚兰枝抿了抿唇,看那老太太额头在冬日都出了汗,到底是喊了人:“宋云,去问问需不需要帮忙。” 宋云应声而去,那老太太起先有些警惕,看到他们也是过路的,又有些意动。 “劳烦这位少侠了。” 她跟人道谢,宋云帮着一起抬马车,姚兰枝则是坐在马车里,观察着周围的环境。 如今正是冬日肃杀,林子里的落叶都掉光了,树上光秃秃的,地上倒是有一层厚厚的枯枝败叶。 远远地望去,只觉得一切都是冷的。 这天气,总给人一种不祥的预感。 姚兰枝才想到这儿,就听对方的马车前一阵呼声:“好了!” 姚兰枝顺着看过去,就见马车被抬了起来,陷阱的夹子也被清理掉。 那老妇人跟宋云道谢,宋云摆手笑着说:“无妨,那我们就先走了。” 他转身回到了马车前,低声跟姚兰枝讲:“主子,咱们走吧?” 姚兰枝点头,听他道:“马车里还有人。” 刚才抬马车的时候,那重量不对劲儿,外面那个老妇人,应当不是主家,她手上还有薄茧,是习武之人。 姚兰枝心中一凛,才要说什么,余光见树林里寒芒一闪。 “小心!” 一支利箭破空而来,目标却是那一辆才脱困的马车! 利箭直直地插入马车上,地面的老妇人惊呼一声,而后,就见树林里跳出数十道人影! 姚兰枝这才意识到,那些厚厚的树叶下面,原来早就藏了人! 宋云下意识驱车要走,又觉得华氏做事十分大胆,竟然在这里埋伏了人,是奔着将她弄死在这里的? 然而她很快察觉到不对劲儿。 那十几道黑衣人将他们包围。 “给我杀——” 但是,那些人的目的,根本不是姚兰枝。 而是那辆马车上的人。 而姚兰枝她们,也被当成了同伴。 “今天你们谁也别想走!” 这回,想走也走不了了。 姚兰枝心神一凛:“将马车驱赶到她们旁边!” 既然不能走,也不是华氏的人,若不拼尽全力两相帮忙,怕是谁也好不了! 两辆马车做遮挡,宋云解了老妇人的围,抬脚踹开一个接近马车的黑衣人。 那老妇人先感激地一笑,又神情冷冽,抬手朝着天上放了一个信号弹。 一朵烟花云炸开,那些黑衣人的招式愈发凌厉。 是带着将他们击杀在此的目的! 姚兰枝见状不好,长剑才挡开一击,就见一个黑色的小圆球滚了过来。 那一瞬,姚兰枝一剑刺上了马屁股! 马儿吃痛,高高地扬起了蹄子,撒开往前跑。 而姚兰枝也在那一瞬,撑着飞身上马,叱了一声:“驾!” 几乎是在马车离开的那一瞬,黑色的小圆球猛然炸开! “轰”的一声,离得近的人,直接踉跄摔倒在地。 姚兰枝将马车绕了一圈,宋云也跟她打配合,飞身过去,挡开了想要袭击马车的黑衣人。 只是他们人到底少,很快就左支右绌,她有些焦灼,索性一咬牙,再次抽了一下马屁股。 马儿往前狂奔,一个像要袭击的黑衣人,反而被马蹄踩过,发出一声哀嚎。 她驾驶着马车来回冲撞,宋云跟朱蕉还有对方马车的老妇人跟家丁们,一起同心协力,竟然也破开了一个缺口。 姚兰枝再不犹豫,冲出缺口,直接朝着官道而去—— 第122章 救的是大长公主! 上了官道,约莫二里处有一个驿站。 这群黑衣人必然不是官兵,那么有官兵的地界,就是对他们天然的压制! 可惜她想得太好,却不想,没等她冲出去,就见一道绊马索被丢了出来。 姚兰枝眼看躲避不急,当时一滚,直接扑进了马车里面。 马儿被绊马索绊倒,姚兰枝也在那一瞬,看到了车内坐着的人。 那是一个老妇人,穿着一身佛衣,面色发白,正紧紧地贴着马车的内壁。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顾不得别的:“抓住我的手!” 事实上,她也没管对方同不同意,抬手就抓住了那老妇人,在马车倒下的那一瞬,二人顺势往一侧滚了下。 老妇人低低的闷哼一声,先去看姚兰枝:“你没事吧?” 姚兰枝摇了摇头,她的后背应该是擦伤了,手臂也火辣辣的疼,好在她赌对了。 那马车倒下,她二人因为跳的及时,并没有性命之忧。 老妇人感激的冲她笑了笑,才想说什么,下一瞬,就见姚兰枝的眼骤然瞪大。 “躲开!” 她手里马鞭已经甩出,卷住了那一道射来的利箭! 老妇人惊魂未定,就见两个黑衣人已经逼近,手持利刃,朝着两个人的心口刺去! 姚兰枝就地一躲,那利刃离她的脖颈只有一寸。 不等那人再次袭击,一道血光先撒了下来。 黑衣人轰然倒地。 后颈几乎被砍断,血流如注。 他们的身后,站着匆匆赶到的金甲卫。 冬日的萧索里,金甲卫盔甲泛着金光,脸色肃穆。 “参……” 但话没说完,就被老妇人的神情制止。 为首的人迅速改口:“你们还好吗?” 老妇人没说话,倒是姚兰枝跟人道谢:“多谢诸位相救。” 她说着,撑着身体站起来,去扶那位老妇人:“事急从权,您老还好吗?” 老妇人笑着说无事,跟她道:“今日多亏有你。” 方才她虽然在马车里,但是亲眼见到姚兰枝他们机智过来帮忙,且行事果决。 那颗乌油弹炸开之前,如果不是这位妇人果断刺了马背,出事的就是她了。 包括后来的绊马索跟躲避行刺,她都十分利索。 姚兰枝说无妨,就见朱蕉快步跑了过来。 她跟宋云前后脚过来,朱蕉过来扶姚兰枝:“小姐,你没事吧?!” 宋云则是护在了姚兰枝的身边,警惕的看着这些人。 前来的金甲卫已经开始打扫这里的战场了。 姚兰枝见状,跟老妇人道:“如此,我们就先走了。” 她要走,老妇人却拦住了她:“今日你们救了本……本家跟我,是我们的恩人。还不知恩人尊姓大名?” 这老妇人衣着普通,身上却带着遮掩不住的气度。 从掀开马车的那一瞬,姚兰枝就意识到了这人的身份。 ——大长公主! 前世她跟大长公主的接触不多,只是远远地见过,所以并没有怎么搭话。 但是,这张脸她是不会认错的。 何况刚才一起滚落下去的时候,她看到了大长公主手腕上悬着的佛珠。 那是护国寺方丈开过光的迦南手串。 但大长公主今日这打扮,明显是要隐瞒自己的身份。 所以姚兰枝只当自己不认识。 这会儿听到对方的话,她也只是摇头:“算不得恩人,毕竟那会儿我们也被困在其中,自保罢了。” 她温温柔柔的,跟人讲:“老夫人不必放在心上,也无需挂怀。” 本来她是要跟大长公主结交的,但绝不能是现在这个情形下。 毕竟…… 那些刺客明显是冲着大长公主而来,不知背后的阴谋,她不能掺和其中。 否则一着不慎,会得不偿失。 姚兰枝分析清楚厉害关系,道:“时候不早,我们也该走了,不然会误了香。” 她身上也挂了彩,行动能隐约瞧出来。 老妇人道:“夫人心善,老身却不能装糊涂,今日若非你们仗义相救,老身不会平安脱困。” 她诚恳道:“不知夫人是哪一户门庭,也好让老身登门道谢。” 姚兰枝再次拒绝:“今日妾身前去礼佛,老夫人就当是,这是佛门指引,合该替您解围吧。” 她说到这儿,又道:“如今缘分已到,妾身也该走了。” 老夫人听她这话,倒是有些意动:“夫人若是不着急,先随我去看大夫吧。” 姚兰枝摇了摇头,脸上带出些伤感:“不瞒您说,误不得的,我得去给我……亡夫上香。” 她强忍着悲伤,跟大长公主道别。 大长公主倒是愣了下:“亡夫?” 姚兰枝点头,跟人讲:“如今老夫人也安全了,妾身也可以安心离开了。” 宋云快速收拾好了马车,跟她回禀:“主子,可以走了。” 姚兰枝又跟人告辞。 老夫人见状,跟她说:“这一路怕是不平安,老身想请他们跟着保护你们一程,你们不介意吧?” 这话说了,怕是介意也不行。 姚兰枝弯唇说好,朱蕉扶着她上了马车。 待得上了马车之后,金甲卫就护在她的马车两侧。 这次倒是安全多了。 姚兰枝甚至还能分心的想了一下,要是华氏的埋伏就在前方,那可就好玩了。 有金甲卫在,华氏不死也得脱层皮。 可惜了,直到到了护国寺,也没有埋伏的人出现。 姚兰枝虽然可惜,但也清楚华氏不敢这么明目张胆。 真正的危险,在护国寺内。 到了护国寺后,那些金甲卫也离开了,他们直接去了驿站。 大长公主已经在此,金甲卫回来后,先与她行礼:“属下参见大长公主,娘娘千岁。” 大长公主应声,问:“人可送到了?” 金甲卫头领道:“已经送到了,且查明了此妇人身份。” 先前大长公主让他们护送人,金甲卫就懂了。 “她是安平侯生母,出身镇国公府,乃是如今的镇国公之妹,姚氏兰枝。她夫君战死沙场,姚氏捐赠百万嫁妆,为夫君在护国寺求了一盏长明灯。” “皇上感念她品德,另册封她为一品柔嘉夫人。” 大长公主听到是她,还讶异了一瞬。 毕竟,进来京中传言纷纷,就算是没有刻意打听,也能知道一些。 她沉吟着:“去让人查,她今日路过此地,是偶然还是刻意。” 去给亡夫上香,没必要非得挑这一日。 且,先前不是说镇国公府这位幼女体弱多病么,今日瞧着虽然有点病秧子的气质,但行动未免太果断了些。 大长公主起了疑虑,金甲卫火速领命:“属下遵命。” 待得人去后,大长公主才捏了捏眉心。 今日她出行,至少三辆马车做替身,可是最后,却还是被刺客精准找到了。 要么是刺客们的运气太好,要么就是她身边出了内贼。 大长公主活到这个岁数,是不相信世上有太好的运气的。 她眼神凌厉,老嬷嬷已经进门,低声道:“主子,如您所料,咱们留的活口全都自尽了。” 都是嘴里藏着毒药,立时断气的。 大长公主对此不意外,眉眼沉沉:“看来,有人嫌弃我活得太久了。” 她跟人讲:“咱们收拾收拾,去护国寺。” 老嬷嬷当时就想阻止她:“主子,护国寺怕是不安全了,不如改日吧。” 大长公主冷声:“只要有心,哪日都不安全,你去传个信。” 她递了一个骨哨:“让他去见我。” 嬷嬷看到这骨哨,登时应声:“是,老奴这就去。” 大长公主起身,出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 黑云压城,大雪将至。 …… 到了护国寺,就有主持接引她前去烧香。 姚兰枝先前也来过,每次主持都对她格外客气。 毕竟是百万银两换来的长明灯,且还是战死沙场的将士,所以平常维护的时候,他们都格外的尽心。 如今姚兰枝前来,主持将人接到大殿内,问过了姚兰枝不需要人在这里,就双手合十,行了佛礼之后,退了出去。 只留姚兰枝一人在这里。 大殿之内,一盏盏长明灯高燃。 都是北越的有功之臣,逢年过节,还有皇帝派遣的礼官前来祭奠。 这里每一个都是忠臣良将,唯有赵林舟一个异类。 姚兰枝端端正正的行了一礼,认认真真的上香。 若没有这些保家卫国的北越功臣,也没有姚兰枝的安稳日子。 所以,她磕头磕的真心诚意。 佛香袅袅上升,姚兰枝再三叩拜,起身之后,又走到了赵林舟的长明灯前。 右下角写着他的名字,虽然只是占据了大殿最角落的地方,可对他来说,也是高攀了。 姚兰枝的手指从这名字上重重的摁上去。 长明灯亮着,就代表这个人已经死了。 她还是很仁义的,虽说不知道赵林舟的尸首是不是被野狗分食了。 可赵林舟的长明灯还能在护国寺内常亮。 她这位好夫君,还得谢谢她呢。 姚兰枝垂眸,遮住眼底的寒芒。 往外走的时候,一个小沙弥就在外面候着。 “女施主。” 小沙弥双手合十跟她见礼:“主持有事先去忙了,已经嘱咐了小僧,带您先去客院歇息片刻,晚些时候,前去礼佛。” 第123章 华氏用的连环计? 姚兰枝应声,还了个佛礼:“多谢小师父。” 她跟人道谢,那小沙弥就带着她前去客院。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天色愈发的阴了下来。 待得到了客院,姚兰枝还问了句:“怎么不是先前那处?” 自从赵林舟的长明灯被放在大殿里之后,姚兰枝就有了一处专属的客院。 大概这就是金钱的力量。 小沙弥神情温和:“今日有贵客到,院落周围不得住人,所以暂且给您安排了此处,还请柔嘉夫人见谅。” 他说着,又道:“若您觉得此处不方便,小僧也可以再去商议,给您寻个合心的落脚处。” 小沙弥客气得很,态度也很好,姚兰枝却目光一闪。 出家人是不喊俗世名号的,认你是天大的职位,到了护国寺内,也是一声“施主”。 但这个小沙弥,却明明白白地喊了她的身份。 她无声弯唇,跟人道谢:“小师父不必麻烦,如此就好。” 小沙弥再次双手合十,请她进去。 这客院里面的陈设都跟别处没什么区别,如果说唯一的不同,就是…… 太偏僻了些。 这院子看似清幽,但是最边的一间,且跟最近的那处还隔了一个回廊并着一座荷花池。 若是真有点什么动静,怕是一时喊人都来不及。 她看了一眼,收回了目光,带着朱蕉走了进去。 “女施主先休息,若有什么事情,随时唤小僧便可。” 姚兰枝点头答应,待的人走后,这才吩咐朱蕉将东西都拿了出来。 为了表示心诚,姚兰枝每次来都要抄写佛经,再由方丈供奉到佛前。 这次也不例外。 朱蕉将笔墨纸砚铺开,伺候她抄写经文。 不过抄写了三张,就听外面传来动静,却是那个小沙弥又来了。 “柔嘉夫人,可以去取斋饭了。” 姚兰枝道:“这么早?” 那小沙弥隔着门跟她解释:“今日贵客在,所以吃得早了些,但也有些时令特色菜,是寻常吃不到的,可以让丫鬟现在去取。” 姚兰枝瞥了朱蕉一眼,朱蕉轻声点头:“那奴婢去取斋饭,小姐您慢慢抄写经文。” 待得朱蕉一走,室内就只剩下了姚兰枝自己。 小沙弥倒是规矩得很,就远远地站在院子门口,像是在规矩守门。 姚兰枝却敏锐地察觉到,后窗外有细微声音响起。 她表情不变,手上写字的力道都没有变化。 一股青烟飘了进来,很快混合在了空气里。 佛香的味道更重了。 直到姚兰枝眼前一阵昏花,写字的动作一软,倒在了桌子上。 几乎是在她倒下的那一瞬,后窗就被一把推开。 黑衣男人先是小心翼翼地看了下她的状态,又丢进去了一块石子。 正好砸在姚兰枝的背上。 姚兰枝却半点反应都没有。 下一瞬,男人就翻身跳了进来。 寒芒一闪,他拎着那把铜环钢刀,直接就砍上了姚兰枝的后背! 却听“啪”的一声。 一个花瓶直直地砸到了男人的后脑勺。 他闷哼,手上力道已卸,姚兰枝已然抬起了头,瞬间躲开时,毫不犹豫地将砚台砸上了他的手腕! 男人吃痛,手腕一麻,钢刀“当啷”一下掉在了地上! 而他本人,也被猛地踹到了膝盖。 他身体一软,就跪在了地上,不等说话,有人先捏住了他的下巴,猛地一掰。 “呜呜……” 姚兰枝没让他喊出来,已经塞住了他的嘴。 二人配合默契,宋云轻声问:“小姐,您没事儿吧?” 从到了寺庙,宋云就藏在了暗中,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姚兰枝摇了摇头,说无事,然后,就见大门猛然被推开。 小沙弥踉跄的摔了进来,直接栽了个狗吃屎! 朱蕉就站在他身后,冷哼一声:“小师父这么喜欢偷看,不如进来光明正大的看啊?” 小沙弥没想到这个变故,吓得脸色苍白。 他明明看到朱蕉都走远了,是怎么回来的? 还有这室内…… “误会,这都是误会……” 然而,宋云却懒得听他这些废话,抬手过去,直接踩上了他的膝盖。 又在他哀嚎之前,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若是你说不出让我满意的回答,就不必说了。” 他说完,拽住小沙弥的胳膊,一拉一拽。 冬日的天气,小沙弥起了一身的汗。 “呜呜,呜——” 先前被控制住的黑衣人,想要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逃跑,却见寒芒一闪。 方才被他丢在地上的钢刀,这会儿架到了他的脖颈上。 还有姚兰枝冷凝的话:“这么想跑,不如送你下黄泉?” 那黑衣人吓得瞪大了眼,瑟缩了下身体。 然后,就见朱蕉过来,拎着他的脖颈,将他胳膊重重往后一折。 比起来宋云的动作,可谓是青出于蓝胜于蓝。 黑衣人连闷哼声都没有发出来,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朱蕉看出他装晕,过去直接捏了蜡烛,往他脖颈上一倒。 那黑衣人又蜷缩起了身体。 姚兰枝回身,坐到了桌案后:“佛门净地不能杀生,你们留点力气。” 她说:“别把人真的弄死了。” 宋云回头,咧嘴一笑:“主子放心,我留着劲儿呢,最多叫他浑身骨头都碎了,绝对不会要了他的命。” 朱蕉也跟着应声:“小姐安心就是,我留着他的嘴呢,保管叫他还能说话。” 她踩着那黑衣人的手腕,又道:“不过,要是他们不愿意招认,那舌头不留也行。” 两个人当时就吓得面如土色。 黑衣人更是疯狂的呜呜出声。 姚兰枝格外好心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你有话要讲?” 黑衣人猛地点头,冬日天里,他疼得衣服全都湿透了,像一条案板上的鱼来回扑腾,却又被人摁着,根本扑腾不动。 姚兰枝点头:“好,那就让他说。” 不过,在黑衣人开口之前,姚兰枝又好心地说了一句:“你想好了再说,要是答案我不满意,就不用再说第二回了。” 这之后,那黑衣人才被扯出来嘴里的布条。 姚兰枝冷然看着他:“说,谁派你们来的,如何上的山,如何布的局,如何勾搭到一起,又打算如何收尾?” 那黑衣人被这一连串的话砸蒙了,直接指向了那个小沙弥:“是他花了银子,让我来的,他说,要我来害您,但不能要了您的命,残废就行,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 他本来就是一个匪盗,杀人越货的事情也不是头一遭干了,顺手得很,虽然没想到这次是要在寺庙里害人,但又要不了命,这差事他还是能干的。 黑衣人说到最后,又祈求:“别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求您,求您放过我吧!” 他疼得眼冒金星,姚兰枝示意将他五花大绑之后,又塞住了嘴。 朱蕉将钢刀架在他脖颈上,姚兰枝则是看向了那个小沙弥。 “现在,轮到你说了。” 她道:“问题一样,但你的答案若与他一样,那我就不乐意听了。” 宋云则是将踩着他的动作重了几分,听那小沙弥闷哼着。 姚兰枝才继续说:“你想好了答案吗?” 小沙弥疼得眼前一阵昏花,后悔不迭。 但还是拼命地点头。 “呜,呜呜!” 姚兰枝这才示意宋云让人讲话。 小沙弥得了自由,先缓和了一大口气,他疼得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再看那闪着寒芒的钢刀,更不敢大意:“是,是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害您,但我真不知道那人是谁啊!” 他后悔了,他就是接到了一封信,还有一笔银子。 只要他帮着把这位柔嘉夫人引到偏僻住所,再找人让她重伤,就能给他二百两银子! 小沙弥本来是不想做这事儿的,到底是佛家人,可是那笔钱太多了,他心动了。 请个匪盗只需要五十两,剩下的可都是他的钱! “我,我不该鬼迷心窍,求您放过我这一次吧,我把钱都给你们!” 他再也不做这种事儿了,本来以为只是一个柔弱的妇人,随随便便就搞定了。 谁知道这柔弱的妇人原来是个女罗刹。 有本事拿钱,也得有命花才行啊! 他还不想这么年轻就死在这里! 那小沙弥吓得浑身发抖,姚兰枝站起来,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问:“所以你是说,你不知道是谁给的钱?” 小沙弥猛猛点头,姚兰枝一个眼神,宋云的脚直接碾上了他的大腿:“你骗谁呢,不知道谁的钱,你都敢要?” 小沙弥疼得哀嚎,断断续续地解释:“我真的不知道啊,我就是,就是一时糊涂了,求求贵人,饶了我这一次吧!” 姚兰枝低头凝视着他。 这个小沙弥跟黑衣人都没有撒谎,那么问题就来了。 华氏想要害她,不留下证据是对的,但是,她会这么轻飘飘的,找两个废物来害她吗? 比如现在,被她轻易抓住的,能是真正的害人匪徒吗。 姚兰枝才想着,就听外面一阵嘈杂。 而后,就见主持大踏步走了进来。 “女施主,寺院小沙弥不懂事,竟将您安排到此处。老衲来给您更换住处……” 他话说到一半,又看到了里面的情形,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第124章 逃过狼窝入虎穴! 地上二人都染了血,一个穿着他们护国寺的僧衣,另外一个明显不是好人的装扮。 他迟疑着,先回头:“去请武僧们前来!” 而后,给姚兰枝施了佛理:“惊扰了女施主,是老衲管理不周。” 不管是什么事情,他先将责任缆到了自己的头上,这才问:“敢问,是何缘由?” 姚兰枝表情沉郁:“护国寺乃是皇家寺院,却也能藏污纳垢,放任匪盗与寺内僧人一起刺杀香客。” 她问:“敢问主持,这便是护国寺的治下吗?” 主持当时就变了脸色。 那小沙弥也在这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他:“主持,是弟子一时糊涂,求您开恩,网开一面啊,弟子已经受到了责罚……” 他每说一句就痛得哼几声,看着身上的血迹跟脸色苍白,主持也知道他受伤不轻。 主持明白了姚兰枝的意思,神情也冷肃下来:“阿弥陀佛。” 他沉声道:“佛门清净地,岂容宵小作乱!” 便在这时,武僧们也来了。 主持问姚兰枝:“女施主,可愿意将他二人交给老衲,由护国寺的武僧们,一同将他们转交到大理寺严加审问?” 他态度很明白,交到了大理寺,那可就不是包庇了。 非但没有包庇,且还是从严从重的处置。 那小沙弥听到主持的话,当时就慌了神儿:“主持,夫人,我真的是一时鬼迷心窍,我再也不敢了,进了大理寺,我会没命的!” 那种地方,他被送进去,不死也要脱层皮! 他吓得浑身发抖,主持只问姚兰枝:“女施主觉得这样处置,可妥当?” 姚兰枝颔首:“有劳主持。” 得了她的答案之后,主持也不墨迹:“带走。” 他说着,又看向姚兰枝:“若是女施主不放心,也可以叫随从一同前往,禀明缘由。或是晚些时候,再去一趟大理寺,详细询问也可。” 姚兰枝应声说好,给宋云使了个眼色:“你且跟着看看。” 宋云跟着一起下了山。 主持又给姚兰枝换了新地方:“这里已然脏污,施主住不得了,不如暂且随我去大殿将经书供奉好,晚些时候待得新的客院收拾出来,再行安歇?” 姚兰枝点头说好,朱蕉跟着姚兰枝,先去帮着收拾院子。 姚兰枝则是随主持一同去了大殿。 出门时,见北风凌冽,雪花已至。 殿内烛火通明,外面天色阴沉,没了阳光,烛火映耀下的佛像,有一半隐匿在阴影之中。 主持先去点了香,交到了姚兰枝的手中,而后,又将经书放置好,默念佛号。 “阿弥陀佛。” 他一声声的念着经文,繁复冗长,姚兰枝跪在蒲团上,听他经文不断,眉心微微蹙着。 主持出现的时间太巧了。 巧合到院子才出了事儿,他就已经到了。 只是,凭着一个华氏,竟然能说得动这位主持? 她才想着,就觉得眼前有些昏沉。 姚兰枝骤然站起身。 “主持见谅。” 她说:“敢问此处可有……” 姚兰枝说到最后,声音愈发的小。 那主持没听清楚,下意识走近了几步:“女施主,说什么?” 然而,他的话音没落。 先觉得后脑勺一疼。 钝器击打的力道,还有破空而至的掌风。 让他眼前一黑,重重的趴在了地上。 他倒下的那一刻,身后才现出一个男人。 赫然是哥哥给她送得护卫之一。 名叫玄苍。 “属下护主不力,让您受惊了。” 姚兰枝摇头,方才的头晕眼花不见,眼神里一片清明。 “无妨,你做的很好。” 从打算今日要来护国寺,姚兰枝就打算好了一切。 他们以为朱蕉是明面上的,宋云是暗中的。 其实他二人都是明牌,真正在暗处的,是玄苍。 她看了一眼外面,这会儿大门紧闭,她若是猜得不错,外面定然还有危险等着自己。 虽然想不通华氏为什么能使唤的动护国寺的主持,但眼下既然已经到了这步。 那就得擒贼先擒王。 所以:“你且将他先拖下去,找个隐蔽处。” 她觑着外面,轻声道:“过了这个大殿西侧,就是他的禅房,将人带那里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玄苍问:“那您呢?” 姚兰枝沉吟着:“我在此处再待一会儿。” 主持还没有做信号,即便外面有人,也不会在此刻进来。 最重要的是:“此处有一个地道,进可攻退可守。” 从这里过去,她可以躲在暗处,看这群人到底有几何,且要制造一些证据出来。 宋云已经去带救兵了,这期间,她要坐实了华氏她们的罪名! 玄苍应声,跟她讲:“好,那属下带人过去安置妥当后,就过来寻您。” 姚兰枝让他万事小心,待得人走后,先给佛祖拜了个佛礼,就拿起了一侧桌案上的纸笔。 虽然她今生作恶不少。 但是在佛前作恶,还是头一回。 但一想到连主持都勾结的不干不净,姚兰枝又觉得心里踏实了。 谁比谁又清白呢? 她毫无心理负担的做完了手脚,又敲开了这大殿内的地下通道。 说起来,这还是一个意外。 给赵林舟供奉了长明灯之后,就算是为了明面上的做派,姚兰枝也得过来敷衍一下。 她当然不会认真给赵林舟抄写经书,在大殿内的时候,偶尔也会百无聊赖的左右转转。 然后,就察觉到了猫腻。 这里的实际大小,跟外面所看的不一样。 里面藏有地道。 而从这个狭窄的地道过去,正好可以通到大雄宝殿! 那是护国寺的主殿。 虽然她不知道护国寺这么大费周章做这些是什么意思,但如今这个地道,她也可以安排些别的用处。 譬如,不尊皇帝。 姚兰枝没把握将护国寺给拉下水,但主持都惹到了她头上,那没把握也得试一试。 说来荒唐,但这世道,有什么是忤逆谋反,更容易跳动皇帝神经的呢? 尤其是,这个皇帝已经年过五旬,膝下儿子都已经长成,开始惦记他的皇位的时候。 姚兰枝要的,就是以力打力。 她抿唇,确认了外面的情形之后,这才走到一座佛像前,摁开了暗格。 一阵轻微的声响之后,佛像转动,露出了后面的一道门。 姚兰枝果决的将这里恢复成了原状,快步下去。 地道内镶嵌着夜明珠,奢华又柔和,照亮了这一条路。 姚兰枝走得飞快,先将一封仿写的密信丢了进去。 可惜太过匆忙,没有刻什么特殊的标记,但姚兰枝刚才就地取材,将一个佛像的莲花印记摁了上去。 这莲花印记可以有很多说法,毕竟,来护国寺的皇亲国戚不少。 而皇帝膝下的那几个儿子,基本上都有牵扯。 尤其是那位声称半点没有世俗欲望的五皇子。 前世姚兰枝不知道是谁最后当了皇帝,但她知道,这位五皇子跟赵林舟行踪过密! 跟赵林舟来往的,能是什么好东西? 姚兰枝弯唇冷笑,陷害的十分果决。 直到做完这一切,她才快速朝着出口走去。 这会儿还不到诵经的时刻,大雄宝殿里一片安宁。 姚兰枝悄悄地爬上来,将这里恢复原状,悄悄得躲在了佛像后,才预备给玄苍留个信号。 突然听到外面有细碎声音响起。 有人来了。 姚兰枝心神一凛,当机立断将裙摆往后扯了扯,在佛像后面躲严实了。 只是,手抚上那佛像的时候,却觉得里面动静有些不对劲儿。 这佛像…… 是中空的? 她悄悄得摩挲着,不敢闹出太大动静,直到她摸到了一个凸起。 那是一个小小的莲花开关。 不知是谁做的机关,竟然将佛像背后做了一处狭窄的密室! 姚兰枝眼睛都瞪大,心说她还真没有委屈了这护国寺的人。 这里哪儿还是什么单纯的皇家寺庙。 分明是藏了诸多见不得人之处! 姚兰枝才想着,突然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像是有人倒地,又有一阵兵刃相接。 刀剑碰撞,入肉的闷哼还有令人牙酸的骨骼声音。 然后,姚兰枝闻到了一股血腥味儿。 浓重的、剧烈的蔓延开来。 姚兰枝小心翼翼的将脑袋往里挪了挪,借了个外面看不到的角度,往外看了一眼。 好消息是,只有两个人。 坏消息是,其中一个好像有点死了。 她小心地扫了一眼,看背影是个年轻男人,起手的动作却是干脆利落。 一抹血迹溅射出来,温热的,于是空气里的铁锈味儿就更重了。 姚兰枝的身体紧紧地贴着大佛,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天老爷,她这是赶上了什么鬼热闹了? 姚兰枝后悔不迭,她只算到了这会儿大雄宝殿无人,却没有想到,会在这里撞见了两方人马厮杀啊? 准确来说,是其中一方杀人。 她小心地屏住呼吸,就见那年轻男人从怀中掏出一包东西。 那似乎是一包药粉。 而在药粉撒在地上的那一刻,地上那一具尸首,居然迅速的化为了一滩血水! 不过片刻,再也看不出人的样子! 而那凶手,也在此时转过头来—— 第125章 撞见杀人现场啦! 在看到那一张脸是谁之后,姚兰枝骤然瞪大了眼! 她觉得自己头皮都要炸了。 这个人,不是别个。 她还挺熟悉。 那位京中有名的残废王爷。 宁王,秦时阙。 他不在宁王府待着,怎么会出现在护国寺?! 等等—— 过了最开始的震惊与害怕之后,姚兰枝突然意识到一件最严重的事情。 秦时阙,他不是个残废吗! 传闻中,那个双腿残疾不能站立起来的人,如今却完好地站在那里! 还在瞬息之间杀了人! 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然而一颗几乎蹦出来的心,却昭示了她的情绪。 不,她绝没有看错。 这就是秦时阙。 他瞬息杀人后,又将尸首给处理了。 那一把药粉撒下去,那一具尸首已经成了一滩血水。 被蒲团盖过去,什么都看不见了。 姚兰枝恍惚觉得,自己好像串联起了什么事情。 先不说这种恐怖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只说…… 上次她在后巷里杀赵林舟的时候,秦时阙也在场。 她可以确认赵林舟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那么,赵林舟的尸首会不会也是这么被处理掉的? 姚兰枝一阵心惊肉跳,手指已经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不能让秦时阙发现自己的行踪。 不然,地上那个消失的尸首就是她的下场。 然而姚兰枝才想到这儿,就听到秦时阙骤然看了过来。 “谁?” 姚兰枝瞪大了眼,不敢说话,屏住呼吸,却见秦时阙朝着她这个方向走过来! 佛像之后,一只鸟扑棱着翅膀,骤然飞到了半空。 然后,又被一只飞镖打落。 就掉在姚兰枝的佛像前! 姚兰枝缩着身体,见秦时阙停住脚步。 “什么鸟,这么不知死活?” 他站在那里,随便踢了踢那只鸟,鸟爪上还勾着一个小小的竹筒。 显然是传信所用。 姚兰枝将身体小心翼翼地再往佛像里缩了缩,见秦时阙转身往外走,这才觉得一颗心慢慢的往回落。 下一瞬,就见一支利箭飞出,直直地插在了她身侧的墙上! “还躲?” 男人瞬息到了她面前,手指已经掐上了她的脖颈! 姚兰枝躲闪不及,被他掐着脖子,抬脚踹向他的鼠溪,以手为刀敲向他的小腹! 然而秦时阙躲得更快,生生地挨了一下,擒住了她的胳膊反剪在后。 姚兰枝重重地抵住佛像,后背一阵疼,却听男人蹙眉:“怎么是你?” 下了死力道的手劲儿卸了不少,秦时阙眼底杀意淡了些,凝视着她的目光满是审视:“你为什么在这里。” 姚兰枝才缓了一口气,第一反应就是装傻:“我在这里礼佛,睡着了!” 秦时阙要灭口,这大殿内只有一个门,姚兰枝索性拿装睡当借口。 她什么都没看到,总不需要被灭口了吧? 于是下一瞬,姚兰枝就装出一副委屈又无辜的模样:“王爷怎么在这里?哎,好巧啊,来礼佛吗?” 她表情要多无辜有多无辜,可惜秦时阙不是三岁小儿。 他冷笑一声,松开姚兰枝的胳膊,改为单手掐着她的脖子,不松不紧,但保管人逃不掉。 “你说你睡着了?” 姚兰枝疯狂点头:“礼佛太无聊了嘛,王爷你也知道,我这死鬼丈夫长明灯供奉在护国寺,我心这么恶毒,待他自然不诚,睡着也是正常的。” 她说着,又格外诚恳:“倒是您,也是来礼佛的吗?” 她又问了一遍,就差对天发誓想要将这事儿当成一个偶遇了。 却发现秦时阙看着她的目光里,杀机没散。 秦时阙在权衡。 他对这个女人倒是没什么恶感,若是别的事情倒还罢了。 可他如今…… 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 一个残废王爷恢复了健全,若是被泄露出去,会坏了他的大事。 秦时阙闭了闭眼,压下了那点心软。 姚兰枝,必须死! 他手上力道骤然加重,姚兰枝瞬间就不能呼吸。 却在这时,听到外面有脚步声传来! 姚兰枝急忙敲了敲他的胳膊,猛地一拽,抱住了他的腰。 没等秦时阙反应过来,拍上了佛像后面的按钮! 下一瞬,她就觉得身后一空,整个人往佛像里掉了进去。 而秦时阙被她这么抱着,也跟着一起摔了进去! 在他们掉进去那一刻,佛像也再次合上。 一点点光芒从外面透进来,隐约可见,在他们掉进来那一瞬,两三个男人闯了进来。 他们手里拎着刀,一个个的杀机深重,来回搜索着大殿。 “人呢?” 另一个迟疑道:“方才三弟就是追到了这里,怎么没影了?” 那群人在这里面来回搜索,秦时阙则是做了姚兰枝的垫背,被她压着。 他的手指还掐着她的脖子,但卸了点力道。 女人就趴在他的怀里,一股馨香铺面,让他面红耳赤。 这个女人…… 他在心里念了好几遍清心咒,瞪着姚兰枝,她这么大剌剌地压着自己,难道没发现什么异样吗? 姚兰枝的确没发现。 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到了外面那几个搜索的人身上,眼见得他们离这边越来越近,她无意识地抓住了秦时阙的衣襟。 姚兰枝努力憋着呼吸,脸都憋红了,身体也在微微发抖。 秦时阙被迫搂着她,二人紧密无间,他分心看了一眼姚兰枝的状态,只觉得自己好像也不太好了。 那药效快要到了。 他凝眉,那群人已经走到了佛像前。 “怎么到处都没有?” 其中一个人将刀背在大佛的脚背上敲了敲:“真晦气,好不容易将他逼得落单,能到哪儿?” 却在这时,只听细小的滚动声响起。 咚的一下,像是在地下发来的。 几人眉眼一沉:“这里面有动静?” 几个人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敲击,撬开了地道的入口。 一道青烟从下面飘上来,也让那几个人表情都变了:“不好,这烟雾有毒,捂好口鼻!” 待得那青烟散去,几个人对视一眼,直接吃了一颗解毒丸,全都跳了下去! 地道的门再次被合上,在大佛的腹中,还能听到那群人的脚步渐渐远去。 直到无声。 姚兰枝这才松了口气。 那颗烟雾弹,其实是她上来之前放的,本来是打算制造出来点动静,好嫁祸的更深一些的。 谁知道倒是误打误撞,被这群人给看到了。 那他们下去之后,就得迎接一些惊喜了。 姚兰枝无声弯唇,就听秦时阙咬牙切齿:“下去!” 姚兰枝恍惚了下,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不太妙的情况。 她竟然……就这么压在秦时阙的身上? 姚兰枝急急忙忙地松开了秦时阙,却因为佛像里面就这么大的地方,自己后背又撞了一下。 但两个人的距离并没有离开多少。 秦时阙已经先找到了佛像里的机关,咬牙:“出去。” 姚兰枝下意识讪笑,忙忙地退出了佛像,一面瞄着逃跑的路线。 然而,没等她跳出去往外跑,就被秦时阙揪住了衣襟。 “想跑啊?” 姚兰枝表情诚恳:“刚才那群人怪吓人的,王爷千金之躯,留在这里会有危险的,我去给您搬救兵!” 秦时却见她这眼睛滴溜溜地转,意味不明地笑:“哦,你这么识相啊?” 姚兰枝忙不迭点头:“那是当然了,毕竟您是大英雄嘛。” 果然知人知面不知心。 她以前总觉得秦时阙是个君子端方的人物,谁知如今才察觉到了猫腻。 能隐瞒了伤势,还在京中这么多仇家的,谁知道秦时阙背后做什么了。 她就一个小女子,不想牵扯到这些阴谋诡计里面,只想保一家平安。 仅此而已。 所以:“王爷请放心,我这个人最惜命了,不该看的时候我就是一个瞎子。” 她说:“今日我只是来给夫君祈福,寻常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是最无用也最无害的。” 秦时阙挑眉:“无害?” 他可没有忘记,当时姚兰枝杀人的时候,那动作多么的干脆利落呢。 就这种人物,危险系数可半点不低。 他哼了一声,说:“不过,你要是想当瞎子,本王也可以成全你。” 姚兰枝顿时捂着自己的眼睛,但是指缝里露出来点光:“其实,我夜视不见,方才全瞎。” 说着,又夸张地指着他衣襟的血:“王爷怎么还受伤了呀,您还是尽快去找大夫看一看吧,那群人也危险得很,他们要是去而复返就不好了。” 干嘛非得跟她计较呢。 姚兰枝想要溜,却被秦时阙困住:“本王受伤了是小事,毕竟你才是最要命的。” 他的匕首抽出,抵住了姚兰枝的后腰:“不过你说得不错,这里不安全。” 他半辖制的,将自己的重量都落在了姚兰枝的身上:“带我换个安全处。” 姚兰枝当时就傻了。 这人怎么还赖上她了? “王爷,您的下属呢?” 秦时阙却不回答她,只道:“或者,你还是想选一个自己喜欢的死法?” 他明目张胆的威胁人,姚兰枝咬了咬牙,一张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那,王爷觉得哪里安全?” 第126章 我也可以当内人! 秦时阙指了指后山的方向:“带我过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直接将头发扯开。 三千情丝散落,披在肩上,还有一缕头发擦过姚兰枝的脸颊。 他的面容被遮住了大半,就这么低头搂着姚兰枝,远远望去,倒像是一对寻常夫妇。 只是这夫君未免有些放浪形骸。 姚兰枝勉强撑着他的大半重量,结果出了大雄宝殿,秦时阙就给她指了路。 “走这个小门。” 姚兰枝赌对了,她就说么,秦时阙怎么可能半点谋划没有,就这么放任自己暴露在外面? 进了小门,就是一片黑暗,秦时阙拍开了墙上的机关,才见这里亮了起来。 又是夜明珠。 护国寺内,不对外人开放的地方,当真是奢华得让人惊叹。 姚兰枝震惊之余,就见一个地道的口露了出来。 意识到秦时阙的意思,姚兰枝瞬间警惕:“王爷,这里已经安全了,您不如自己下去?” 谁知道这个地道跟之前的通不通啊,万一在下面遇到了,秦时阙说不定得把她推出去当人肉垫子。 最重要的是,秦时阙要是还想杀她灭口,到时候直接在下面抛尸了,她烂了都没人发现。 嗯…… 以秦时阙怀中那些鬼东西粉末,倒是也等不到烂那一步。 直接就化了。 不吉利,太不吉利了。 姚兰枝不想下去,然而秦时阙却由不得她。 只是抬手掐住了她的脖颈:“你说什么?” 姚兰枝没避开,讨好地笑:“我说,我一个拖累,不好下去给王爷添乱吧?” 她一脸诚恳:“我真的只是来上个香,什么都不知道也没看到,王爷何必多此一举浪费精力呢?” 话说得倒是挺好听的,可惜秦时阙一个字都不信。 “所以,你还是想选一个死法。” 秦时阙油盐不进,姚兰枝觉得此人简直就是茅坑里的石头。 她深吸一口气,奈何人在屋檐下:“王爷何必徒增杀孽?您想,您单方面拿着我的把柄呢,大可对我放心。” 她不惜自己翻旧账:“当日在后巷,我杀赵林舟的时候,您可是看着呢。光这一条杀夫之罪,我都得在您面前当一辈子的耗子。” “不然,这个人命案子就要了我的命了。您说,我这不是任由您拿捏了吗。” 她倒是说话不打磕巴,主动把把柄送到自己手里,就为了讨一个活命的机会。 秦时阙觉得她有意思得很,哼了一声,反问:“那,本王的腿呢?” 姚兰枝左顾右盼:“您的腿又疼啦?那得看大夫啊,王爷不要讳疾忌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分明秦时阙就这么站在她的面前。 姚兰枝倒是能张口就来。 他冷笑一声:“你是头一个知道本王腿能站起来的外人。” 姚兰枝:“其实我也可以当内人!” 话音没落,姚兰枝就觉得这话不对劲儿,急急忙忙解释:“不,我是说,我也可以当您的自己人!” 她诚恳得很:“不,我就是王爷的自己人!以后鞍前马后任由您差遣!” 秦时阙定定地看着她:“但本王觉得,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 他的匕首在姚兰枝的腰上比画了下,姚兰枝一阵汗毛直立。 “王爷,王爷您听我说啊,这寺庙今日乱得很,您若是杀了我,还得再埋了,多辛苦啊?” 秦时阙:“你不是都看到了么,本王只需要一把药粉。” 他笑得姚兰枝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费事儿的。” 姚兰枝当时就软了身体,但手指却在背后,毫不犹豫地捏住了袖口内侧缝制的小荷包。 只是,还没等姚兰枝动手,就听秦时阙又说:“想活命也可以。” 姚兰枝的手一顿,秦时阙已经撤了刀:“张嘴。” 然后,也不等姚兰枝反应,直接在她嘴里塞了一颗药丸。 那药丸入口即化,姚兰枝只觉得满嘴苦涩。 瞪大眼的时候,见秦时阙笑得狰狞:“这是穿肠毒药,每七日服用一颗解药,不是要当本王的内人么,你可要乖一点。” 姚兰枝当时就想骂街,但没等开口,就被塞了一颗松子糖。 满嘴的甜味儿,化解了满嘴的涩,成了甘甜的味道。 她愣了一下,就见秦时阙又压在了她的身上:“别磨蹭,跟我下去。”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没等说话,就见秦时阙整个人都倒在了她的后背上。 姚兰枝被砸得一懵,以为秦时阙故意的,只得认命地随着他往下走。 但走了几步,她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王爷,你的腿?” 不对啊,秦时阙现在的双腿走路,怎么开始慢慢的拖拽呢? 如果不是故意的,那就只有一样…… “本王吃了药。” 大概是因为给姚兰枝喂了毒药的缘故,秦时阙这会儿坦诚的过分。 “所以,刚才能短暂地站起来了。” 既然是刚才,那就说明,他现在的药效已经过了。 姚兰枝觉得头皮更麻了。 她在心里盘算着,一面艰难地扶着秦时阙顺着地道往外走。 还要没话找话:“王爷,咱们这地道不会遇到那群人吧?” 看秦时阙这么熟悉,这个地道应该是与方才那个不通的。 秦时阙问:“要是遇到了怎么办?” 姚兰枝心说那我就把你扔出去当人肉垫子,毕竟你现在没了药效,成了一个废物呢。 但嘴里说得乖觉:“我一定保护您的安危!” 秦时阙哼笑一声,很低,落在姚兰枝的耳边,头发也随着走动的时候,扫过了她的脸。 有点痒。 姚兰枝觉得耳朵也痒痒的,不自在地避开了点,就听秦时阙说。 “那你可要说到做到,毕竟,本王睚眦必报。” 声音是好听的,像是朱玉碰撞。 就是人不大好。 姚兰枝在心里又骂了一句他不做人,却看到前面隐隐约约的光亮。 这里的地道确实与先前那一个不连接着。 但是…… 这里来来回回的绕弯,已经让姚兰枝的脑子开始迷糊了。 这个光亮,是到了寺庙哪里? 小心掀开板子的时候,姚兰枝都愣住了。 “这是……” 这地方,怎么看着护国寺的后山? 秦时阙借由她的力道,也爬了上来。 那里有一把重剑,短暂地充当了秦时阙的拐杖。 姚兰枝瞬间了然。 这是秦时阙之前就放好的。 所以,这个人什么都预备好了,本来就是打算从这里跑的。 只不过是遇到了自己这个免费苦力,所以拿她当地宫的拐杖了? 姚兰枝想到这儿,也不敢抱怨,只问:“王爷,那我现在……” 但她话还没说完,突然意识到不对劲儿。 “趴下!” 姚兰枝一把拽住了秦时阙,二人踉跄着摔到了一旁。 几乎在这同时,一道箭矢射了过来。 直直地插入土地里。 就在他二人方才站的位置! 如果不是姚兰枝反应得快,这会儿秦时阙必然受伤。 姚兰枝借着石头的遮掩,看出来的一群黑衣人,咬牙:“王爷,这是你招惹来的吧?” 在大殿的时候,她先前还有一瞬想过,会不会是华氏为了将自己斩尽杀绝,所以派来的人。 可看到秦时阙之后,她就明白了。 她才是被牵连的那个! 秦时阙冷眼看着:“一群鼠辈。” 他从袖子里摸出一颗乌油弹,抬手丢了出去。 在室内的时候不大敢用怕误伤,这会儿倒是半点不怕了。 乌油弹炸开,一片烟雾里,秦时阙:“走。” 他拽着姚兰枝,姚兰枝认命地拖拽着他,艰难地往后山树林方向躲避。 身后一群哀嚎声,又有人从烟雾里跑出来。 眼看的那些人在后面尾大不掉,姚兰枝才拉着他躲开一道箭矢,还能苦中作乐:“王爷,你说我要是现在把你扔出去,他们是不是会放过我?” 秦时阙表情不变,将身上的力道更多的移到了重剑上,慢慢悠悠的。 “哦,那你试试看。” 他说:“要是本王死了,你可就没解药了。” 姚兰枝再次避开一道人,还能轻笑:“没解药,我还能活七日呢。但是要是现在落到他们手里,我现在就小命不保啦。” 她眼底难得带出点调侃,问:“王爷,这个时候你是不是得求我,保护你啊?” 好歹她现在也算救命恩人了吧,带着秦时阙逃命呢! 然后,秦时阙搂着她脖子的手,就用了点力气。 “你要是现在想死,本王也可以成全你啊。” 姚兰枝:…… 这人简直了,恶劣又不是东西。 她瞪了一眼秦时阙,再看后面一直死死地咬着的追兵,也有些焦灼:“王爷,要是再没有救兵,咱俩可能得一起死了。” 还能贫嘴呢,秦时阙现在就是一个废物中的废物,靠她一个弱女子,能打得过那一群人才怪! 秦时阙哼笑。 “那敢情好啊。” 他道:“美人……美妇在侧,死了不亏。” 没等姚兰枝说话,下一瞬,就见一把长刀,朝着他二人重重的砍了过来! 姚兰枝搂着秦时阙再次一躲,两个人狼狈地在地上滚动了一圈。 那人一击不中,再次朝着秦时阙劈了过来。 姚兰枝当时就吼了一声:“好汉,杀他别杀我啊,我可是无辜的!” 第127章 跟秦时阙共患难? 那人被姚兰枝突然吼声吓了一跳,然后,就觉得眼前一花。 一把粉末朝着他的面颊撒过去。 短暂的花之后,那人哀嚎一声,拎着一把刀到处乱挥舞。 秦时阙的暗器打中他的膝盖,他膝盖一软,跪下的时候,挥舞的刀直接朝着自己的同伴而去! 没等姚兰枝再洒出第二把粉末,就见对面的黑衣人兜头丢过来一条外袍。 正将那些粉末给挡了回去! 姚兰枝骤然瞪大了眼,当时就闭气:“小心!” 却在这时,只见一道寒芒闪过。 两把刀撞在一起,下一瞬,就听得一道清越声音响起—— “逆贼,受死!” 秦时阙的救兵来了。 好消息,来了救兵。 坏消息,寥寥几个。 眼见的那群人缠斗在一起,姚兰枝的喜悦像是被泼了一盆冷水。 秦时阙这会儿还能使唤她:“……拉我起来。” 姚兰枝撑着身体站起来,但秦时阙一个大男人的重量,她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又靠着秦时阙自己挣扎。 等到起身的时候,秦时阙再次拿她的身体当支撑。 姚兰枝:…… 她皮笑肉不笑:“王爷,你的下属们到了。” 所以,这会儿一定要拿她当支撑吗? 秦时阙嗯了声。 “人手不够,我大意了。” 他八个字说明了情况。 却在这时,见一道袖里箭飞了过来! 姚兰枝下意识拽着秦时阙躲开,却让他的后背重重地撞在树上。 秦时阙闷哼一声:“走。” 他的人手不够,在这里耽误下去,他俩只会成为拖累。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才想说什么,就见一道袖里箭又飞了出来。 顾不得其他,她让秦时阙的胳膊搭在了自己的肩膀上,借着这群人纠缠在一起的时候,果断带着秦时阙离开。 但没想到,那群人跟狗皮膏药似的。 秦时阙的下属已经是精兵,那些人却还能寻到机会,甩开他们,几乎追上秦时阙。 甩不开的追兵,让秦时阙他们二人左支右绌。 姚兰枝艰难地拖着他往树林外跑,气喘吁吁地,问他:“我真不能将你丢出去吗?” 要是果断抛下秦时阙,姚兰枝这会儿说不定就跑出去了! 但是带着他,简直就是带了一个巨大的累赘。 秦时阙手中的重剑挡开了背后的袖里箭,呼吸不稳。 “哦,那你试试。” 姚兰枝才想跟他说什么,却在看到树林尽头时,骤然愣住。 没路了。 树林之外,是一片悬崖。 他们走到了绝境。 便在这时,变故突生! 一队人影冲出来,齐齐地拿刀砍向了他们! 姚兰枝骤然瞪大了眼。 她没等到反应过来,秦时阙先调转了个方向,挡在了她的面前! 下一瞬,姚兰枝闻到了血腥味儿。 温热的血,扑面而来。 姚兰枝心跳都停了一瞬,就见秦时阙朝着自己倒了下去。 她下意识接住了人,脚下却在此时一滑。 脚下失重,她整个人都往后倒仰。 而秦时阙,也搂住了她的腰。 “主子——” 追上来的属下,眼睁睁地看着一双人影,坠下了悬崖! 悬崖上一片血红,姚兰枝却没能看见。 她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只风筝,被迫扯断了线,不住地往下降落。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瞬。 姚兰枝又骤然清醒。 她不想死。 她不能死! 姚兰枝无意识地想抓住什么东西,却见秦时阙手中的重剑,已经绊住了一道粗壮的树根。 悬崖处斜刺里长出来的青松,是石头缝里挤出来的,根系发达。 两个人下落的动作被缓冲了一下。 姚兰枝一喜,又察觉到秦时阙的不对劲儿。 鲜血从他的身上滴下,神情也有些僵硬:“……待会儿,松手。” 没等姚兰枝反应过来什么意思,就见秦时阙搂着她的腰,猛地将她往里面一甩—— 青松一侧,有个天然的石洞。 秦时阙拼力将人甩了进去! 但他自己,却因为太过用力,那重剑都往下挪动了几分。 眼看那树根都跟着晃悠了一下。 姚兰枝呼吸一窒,后背被石头割得生疼,她顾不得有没有受伤,手脚并用,急急忙忙地爬到洞口。 “秦时阙,抓住我的手!” 她没有想到,秦时阙会为了救自己,冒这么大风险! 刚才那一甩,一着不慎,秦时阙就会松手自己掉下去! 她伸出手来,秦时阙呼吸不稳,却是再次用劲儿,试图借着重剑跟树根的羁绊,往上挣扎着爬。 他自己看不到。 但姚兰枝却看得分明。 不只是那树根快要承受不住,就连秦时阙的肩膀上,也有鲜血滴滴答答。 方才在悬崖上,他为她挡下的那一刀,竟然如此深的伤口! 姚兰枝咬了咬牙,将一旁的藤蔓扯了过来,快速地拧成了一股绳。 她看了一眼周围的环境,将藤蔓捆绑在石洞上,朝着秦时阙甩了过去。 “秦时阙,抓住!” 她自己的力量不够,救不了秦时阙,说不定连她也得一起掉下去。 但山洞里的天然石头是可以的! 姚兰枝再次朝着他伸出了手,那一道藤蔓晃悠悠的,成了他的生机的绳索。 他哼笑一声,额头上汗水滴落。 而后,一把攥住了那道藤蔓。 重剑也在这一瞬,轰然坠了下去! 而秦时阙,就被这一道藤蔓吊在了半空! 姚兰枝心头重重一跳,看到秦时阙抓住了藤蔓,脸上才稍微回了点血色:“秦时阙你抓稳了,我拽你上来!” 她一面说,一面奋力地拽着秦时阙往上,试图将人拽到安全处。 秦时阙仰头,深深地看着她。 如果不是姚兰枝刚扔下来的藤蔓,现在摔下去的就是秦时阙本人了! 这女子看似小心眼,但是遇到危险的时候,却比任何人都要可靠。 他抓着那根藤蔓,看着女人一点点地将他往上拖拽。 藤蔓磨破了她的掌心,染出一片血色来。 姚兰枝恍然未觉,只是拼命地将他往上拽,她额头满是汗水,疼痛让她已经麻木。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救他。 秦时阙的药效已经过了,腰肢以下再次恢复了没有知觉的状态。 他看着藤蔓从姚兰枝的手中穿过,被鲜血染红,粗粝的藤蔓往下坠。 他本人也快要理解。 “姚兰枝。” 秦时阙仰头喊人:“毒药是假的。” 他撑不住了。 姚兰枝愣了一下,就见秦时阙的一只手,已经脱力,垂了下去。 姚兰枝咬牙,沉声:“秦时阙!” 她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秦时阙,努力往下够着,终于抓住了他的手指! 然后用力,拼命拽住了他的手腕:“你想让我背一个杀宁王的罪名吗?” 她说:“你休想!” 女子的手上满是鲜血,抓着秦时阙的手腕时,却格外的热。 他肩膀的伤势愈发严重,伤口裂开,秦时阙的眼神也有些恍惚。 用药的后遗症跟伤口一起,几乎让他昏过去。 但姚兰枝的手指温热,带着血的热意,让他又清醒了过来。 姚兰枝抓着他的手,用力地将他往上带! 藤蔓却在这时断了一根。 秦时阙的身体往下一滑,另一只手用猛地扣住了岩石。 石头割破了他的手,鲜血流出,却让秦时阙的神智清明几分。 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向上攀爬,在姚兰枝用力拽着自己的时候,拼力向上挣扎! 下一瞬,藤蔓骤然断裂! 而秦时阙,也几乎在同一时间,上半身趴在了岩洞上! 姚兰枝脱力地坐在了粗糙不平的地面,一只手还在紧紧地攥着秦时阙的手。 她努力地将人往后拽,直到秦时阙整个人都趴在了岩洞里。 姚兰枝这才靠在岩洞上,粗喘着气。 “救命之恩,王爷,你得谢我。” 她浑身都没劲儿了,不只是双手,甚至全身都在发抖。 因为救秦时阙,她的手上是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 这会儿鲜血濡湿一片,她却冷得已经没了知觉。 但就算这样,还记得跟秦时阙讨恩德。 秦时阙意识有些昏迷,忍不住弯唇。 “好。” 他在一片朦胧里看姚兰枝。 分明她这会儿狼狈得很,是他见过所有的次数里面,最不像话的一次。 可秦时阙却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的心跳不正常。 好像要蹦出心口似的。 冬日的天,外面阴沉飘起了雪,寒风凛冽。 第128章 我可不图你色相! 姚兰枝闻言,瞪了他一眼:“王爷,这会儿还有心思想那些乱七八糟的呢?” 她道:“我对你可没意思。” 说话间,姚兰枝已经拿出了药瓶。 因为离得太近,她手上的鲜血染到了他衣服上,于是血腥味儿就更重了。 秦时阙哼笑一声,很轻,示意姚兰枝:“上药吧。” 到底是女子,手若是不好看了,大概要难过的。 然而姚兰枝却误解了他的意思。 她拿牙咬开了瓶子的盖子,凑到了秦时阙的身边。 下一瞬,扯开了秦时阙的衣服。 秦时阙:“……做什么?” 他吓了一跳,倒是姚兰枝一本正经:“上药啊。” 她明明自己都脱力了,还有劲儿调侃秦时阙呢:“难道王爷以为,是我图你的色相?” 外面的雪愈发大了。 这样的天里,她呼出的热气格外明显,到了秦时阙的耳边,让他的耳根有些发烫。 他别了下头:“你给,给自己上吧。” 姚兰枝随意给自己的手掌撒了点药粉,疼得闷哼一声,拿了秦时阙靴子上别着的那一柄匕首,割破了自己内裙。 布条勒住了她的手,暂且止血。 她手指都在发抖,又看向秦时阙:“到你了。” 秦时阙伤到的位置,他自己是上不了药的。 姚兰枝这次可提前说了:“王爷可别喊非礼。” 她凑近了,声音很轻,戏谑似的:“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 秦时阙闷笑一声,又疼得咳嗽几下。 咳嗽带动了伤口,让他的眉头紧皱。 “……等等。” 他叹了口气:“拿火折子。” 肩膀不只是受了伤,里面有一颗细小的碎箭头,若是不剜出来,直接撒药,这一块伤口不会好转,而是会越来越严重。 秦时阙觉得自己已经有些感受不到温度了,眼前也看不大真切。 但姚兰枝的存在感太强,她就在他的面前。 这让秦时阙的呼吸都放缓了。 “你,你烧一下匕首。” 姚兰枝愣住:“做什么?” 又迅速反应了过来:“你要剜开伤口?!” 秦时阙无力地点了点头,示意姚兰枝点火。 这会儿雪似飘絮,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人找过来。 就算是有人找来,也一定是先找山下,再层层摸排。 所以他们还有时间。 姚兰枝抿唇,拽过来一些枯草干树枝,就地取材,拿火折子点燃了。 要么说呢,她都怀疑秦时阙的身上藏了一个百宝箱,不然怎么什么东西都能找出来? 姚兰枝心里腹诽,动作半点都不含糊,火光燃起的那一瞬,也让姚兰枝的身上恢复了点温度。 这样的天,有这样一团火焰,至少能保证她不被冻死。 火光烧着刀子,不一会儿就烧好了。 姚兰枝发抖的牙齿咯吱咯吱作响,还能苦中作乐。 “王爷,这一刀要是扎偏了,你的命可就没了。” 她明明紧张得满头都是冷汗,偏一张嘴还不肯老实。 秦时阙无畏地笑,他贴着洞窟,浑身散架似的,眼神涣散,倒显得多情。 “死在你手里。” 他慢慢地笑,声音轻飘飘的:“美人送葬,值了。” 姚兰枝嘴角一绷,睨了他一眼,这人倒是不害臊。 她抓着匕首,看着那狰狞的伤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稳住:“那我,我下刀了?” 秦时阙应了声好:“我的命,交给你了。” 他这话,让姚兰枝抓着匕首的手指,又抖了下。 刀子入肉,会要命的。 姚兰枝鼻尖渗出汗水,掌心一片濡湿。 才撒了药的手,又包裹了纱布,饶是如此,姚兰枝也能感觉到透出来的湿。 她吸着气,深呼吸,闭上眼又睁开,但握着刀的手,如何都扎不进肉里。 倒是秦时阙看着她这模样,还能问:“当时杀人,不是挺果决的吗?” 那会儿看她杀赵林舟的时候,鲜血都溅射出来,也没见她眨眼。 姚兰枝气息一窒,想赠送对方一个白眼,奈何因为太紧张,白眼也没送出去。 她试图再剜伤口,就见秦时阙强撑着伸出手来,覆在了她的手上。 姚兰枝愣了下,秦时阙的已经攥住了她的手。 “别怕。” 他苍白的脸上,咧出一点笑:“疼的是我。” 不等姚兰枝反应过来,他的手已经带着她的,刺入了伤口内。 血肉之躯被剜开,秦时阙疼得话都说不出来,疼痛让他闷哼痉挛,但抓着姚兰枝的手,半点都没有泄力。 直到血肉上,被剜出一个小小的碎箭头。 叮当一声掉在地上,又或者没有发出声音。 但姚兰枝只觉得随着那东西的掉落,她的心也跟着落了下去。 下一瞬,秦时阙的手就重重地垂了下去。 他整个人往前栽倒,又被姚兰枝一把抱住。 刀子还在她手上,温热的鲜血流出,她顾不得其他,身体像是麻木了,脑子却反而清醒了起来。 她快速给秦时阙上药,将自己的裙子又撕下好几条。 裙子里面成了长短不一,布条也不规矩。 她撑着秦时阙,给人上药之后,拿布条帮秦时阙包扎。 姚兰枝两辈子都没怎么干过这事儿,包扎好之后,她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要虚脱了。 秦时阙已经晕了过去。 只有身体反应,偶尔会抽搐一下,昭示着人还活着。 她却不敢松懈。 用刀子剜肉,这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 若是没用,他二人在这山洞里,也不过是等死。 姚兰枝心急如焚,秦时阙则是倒在她的肩膀上,无知无觉。 火焰燃烧到了余烬,见了灰,姚兰枝看了眼外面昏沉的天色。 大雪撕棉扯絮,天地一片白色。 这样的环境,想要搜寻救人也成了一桩难事儿。 但同样的,也给了他们多一分的生机。 姚兰枝已经力竭,撑着将秦时阙放好,让他靠着洞窟,又从洞窟外拽了些枯草跟藤蔓来。 为了掩人耳目,她扯着那些藤蔓,将洞口给勉强挡住了。 这样诚然会让救他们的人不好找,但同样的,那些想要杀他们的人,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他们的踪迹。 秦时阙昏迷了,这狭小的洞窟,是他们唯一的避难所。 姚兰枝做完这一切,爬回了秦时阙的身边。 等到火焰再次烧了起来,狭小的洞窟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在这一片暖意里,姚兰枝也觉得眼前一片朦胧。 所有力气耗尽,她再也撑不住,昏了过去。 …… 再醒来的时候,姚兰枝是被热醒的。 她好像挂到了一个火炉上面,到处都是烫的。 姚兰枝浑身都像是被碾压过,她甚至恍惚觉得,自己是不是到了地狱? 直到她艰难地睁开了眼。 看到了将她困住的秦时阙。 八爪鱼似的,将她整个人紧紧地搂着。 姚兰枝才咬牙骂了一句登徒子,一巴掌试图将人给扇开。 又突然摸到了他的体温。 热源就是他的身上。 姚兰枝一瞬间心惊,竟然这么烫! 所有乱七八糟的想法一瞬间褪去,姚兰枝的脑子只剩下了一句。 烫得这么厉害,他不会烧成傻子吧? 姚兰枝试图将人推开,但秦时阙抱着她的动作更重了点。 仔细听来,还在呢喃着什么。 姚兰枝迟疑地凑过去,听到他在喊。 “……娘。”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想再给他一巴掌。 被人在睡梦里认了娘,姚兰枝才没有占他便宜的念头,只觉得晦气。 她有那么老吗! 然后,就听秦时阙说:“我疼。” 他皱着眉头,闭着的眼角挂着点泪痕。 寻常冷肃的一张脸,便是笑着也觉得这人可怕。 然而这会儿,脆弱得像是一块琉璃。 姚兰枝莫名觉得他有点可怜。 这位宁王的事迹里,大多都是他后来声名显赫时所传扬,但关于他年幼的事情,却鲜少有人知道。 姚兰枝也是前世里听到一些八卦,在隐秘的传闻里,据说那位秦家大夫人在生下他之后落了病根,所以对他十分嫌弃,动辄打骂。 甚至死之前还放话,言道:“此子天生祸胎,不许为我送葬,我不是他的母亲,我没有这样的祸害!” 那些人的传闻里,总说秦时阙像是罗刹阎王,毕竟后来秦家出事,秦时阙可是冷眼旁观的。 但如今看来…… 冷心冷情未必是真,传言也许有诸多误。 她垂眸,看了一眼秦时阙,无声叹息。 不管过往如何,秦家的事情终究与她无关。 但秦时阙再这么烧下去,怕是真的成个傻子了。 她才想推开秦时阙,想办法给他降温,就见秦时阙攥着她衣襟的手愈发用力了,骨节青白,呢喃着,祈求着。 “别离开我,娘……” 他低低的声音,像是在啜泣。 “我什么,都可以做。” 姚兰枝叹了口气。 而后,手指抚上了秦时阙的手背。 “我没有离开你。” 姚兰枝声音温柔,像是往常哄贺儿一样:“我就在你身边,睡吧。” 秦时阙在梦里,听到了母亲的回应。 第129章 以口为她渡了药? 天已经黑了下去,洞窟里还剩下一点点的火焰,姚兰枝又拿了些干草之类的,回去点燃了火焰。 然后,小心翼翼地移开了些藤蔓。 从这里往外看,只见天地一片黑暗,积雪已经厚厚的一层,冷意扑面而来,刀子似的。 姚兰枝看着这些积雪,倒是有了主意。 这时节已经不见绿叶,好在外面寒冷,积雪不大容易化,她从洞口捧了干净的雪,打湿了帕子,反复将帕子拧干了水分,又接了一捧雪,这才回了洞里。 洞内火焰燃着,刚才抓过雪的手又疼又痒,她包扎好的布更是已经被湿透了。 姚兰枝叹了口气,咬着布条紧了紧,这才拿起帕子,给秦时阙擦拭额头。 小的时候,贺儿也曾经发过高热,当时大夫说,小孩子体弱,吃不得药,只能拿帕子给他擦拭身体,一点点的降温。 贺儿那时候小小的一团,缩在她的怀里,连娘都叫不清楚。 姚兰枝心疼得很,一颗心都要被揉碎,更不放心假手于人。 她照顾了赵明澜一整夜,一遍遍地给孩子擦拭身体,直到天快亮时,赵明澜的高热才褪去,恢复了正常。 也因此,看到秦时阙发热之后,姚兰枝这才有了主意。 她轻轻地替秦时阙擦拭额头,一点点移动到脖颈,因着男女有别,她只帮着秦时阙擦拭了手脚。 然而效果不大。 擦拭了两遍,他的脸色却愈发的潮红。 姚兰枝一颗心往下沉,咬了咬牙。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何况,如果不是秦时阙先给她甩到了洞窟里,恐怕这会儿姚兰枝的命都没了。 她闭了闭眼,解开了秦时阙的上衣。 映入眼帘的,先是那些大大小小的疤痕。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生。 也是在这个时候,姚兰枝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刀枪剑戟,每一道疤痕,都是一道勋章。 最深的一道,疤痕狰狞,从心口处穿过,若是再偏一寸。 就能当时要了他的命。 姚兰枝也是在这时,无比真切的意识到,秦时阙这个异姓王,是血海战场里拼杀来的。 他对得起北越。 姚兰枝垂眸,手帕再次捧了雪来,一点点替他擦拭过那些伤口。 手指也有些发抖。 她压着情绪,小心翼翼地替秦时阙耐心擦拭,直到将他的手脚跟前心后背都擦了一遍,秦时阙的体温才慢慢的回落了一些。 帕子早已被暖热了无数次。 她手指拂过秦时阙的额头,却发现自己的手早已冻得发抖,根本没有任何知觉了。 姚兰枝眼前一阵恍惚,人也有些晕乎,她强撑着,额头凑了过去,抵住了秦时阙的额头。 下一瞬。 她对上了一双眼。 男人的眉眼沉沉,一双眼黑宝石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她。 又像是不见底的深渊,让她一眼就觉得心悸。 “你……” 没等姚兰枝说话,就见秦时阙骤然动了! 一阵天旋地转,姚兰枝被秦时阙扑倒在地,他居高临下地压着她。 野兽似的眼神,粗粝的手,也掐住了姚兰枝的脖颈。 “呜呜……” 哪怕是受伤的男人,劲儿也挺大的,姚兰枝才替他擦拭过,这会儿自己本来就脱力。 被他这么一掐,更觉得自己险些要见阎王。 “你是谁派来的?” 男人的声音粗哑,像是被火烧过似的。 一双眼睛倒是像狼。 姚兰枝在心里骂,还是个白眼狼! 她咬牙,被掐得满脸通红,说不出话来。 索性抬起手,一巴掌扇在了秦时阙的脸上! 姚兰枝没留劲儿,秦时阙的半边脸都偏过去。 手也松了点力道。 姚兰枝偏头就咬住了他的手腕。 尖牙咬住他的肌肤,也让秦时阙闷哼一声。 这只手松开,姚兰枝得了自由,一把将人给推开,秦时阙的后背重重地撞上了墙壁。 还有姚兰枝怒急的骂声:“我是你祖宗!” 她咬牙:“秦时阙你要不要脸?我才救了你的命,你就这么恩将仇报?!” 早知道,刚才直接让秦时阙烧成个傻子算了。 也省得她耗费这么多力气,现在自己都快废掉了,结果这人睁眼第一反应,就是要杀她? 白眼狼! 老东西! 姚兰枝捂着脖子骂,而后,就见秦时阙又朝着自己倒了过来。 只不过,是直挺挺地倒过来的。 ……这人又晕倒了。 且还直接砸到了她身上。 姚兰枝又气又无语,翻了个白眼,把人给推开,就见他在昏迷里还皱着眉。 她无数次后悔今日不该上山来寺庙。 本来想要借着寺庙的乱子,直接把赵家的人给摁死呢。 现在倒好,赵家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倒是先将自己给困到这里了。 最要命的是,好不容易秦时阙的高热已经要退了,结果这人折腾了一通之后,又有要烧起来的迹象。 姚兰枝在心里骂了好多遍秦时阙,但最终,在缓过了那一阵晕眩之后。 她还是认命地拿起了帕子,挣扎着捧了雪来。 这一次,姚兰枝直接跳过了他身上的皮肤,只给秦时阙擦拭脸跟手。 若是高热不退,那就是秦时阙没这个造化。 她在心里骂了声白眼狼,甚至认真思考了下,说不定秦时阙变成一个傻子,她能得到的好处更多呢。 毕竟傻子好忽悠啊。 但看到秦时阙身上的那些伤疤,最毒心软的姚兰枝,到底是叹了口气。 算了。 直到秦时阙的体温再度恢复平稳,姚兰枝也坚持不住,直接倒在了他的身上。 这样天寒地冻的洞窟里,虽然有一点火焰,但是外面的风雪透过简易的遮蔽不断吹进来。 不但火焰快要熄灭,就连那点热意,也被不断地吹散。 秦时阙的身上却很热。 姚兰枝昏倒在他身上,无意识地贴着这段热源。 半点没有发现,她的额头也泛起了不正常的红色。 …… 秦时阙是后半夜醒来的。 彼时外面伸手不见五指,就连洞窟里的火焰也只剩下了一点余烬。 他视力好,隐约看到怀中有个人影,秦时阙第一反应就是,我是在做梦吗? 梦到四年前那个荒唐的午后。 但下一瞬,他就清醒了过来。 他没有穿上衣,但是却盖着女子的衣服。 而衣服的主人…… 就在他的怀里,无意识地哼声。 “唔……” 这声音…… 秦时阙不陌生。 是姚兰枝。 一瞬间的怔忪之后,秦时阙瞬间意识归拢。 他想起来了,是他跟姚兰枝一起掉了下来,落到这洞窟里,之后姚兰枝还给他包扎过。 然后他就晕过去了。 再之后的记忆,秦时阙半点也没有,但不知怎么,总觉得浑身都疼,包括脸颊,也隐隐有点肿。 他皱了皱眉,没等想明白呢,先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姚兰枝身上,好烫。 滚烫的温度,那是发热了。 他抿唇,两条腿已经全然没有知觉了,药效过去了,不但如此,后遗症也出来了。 秦时阙几乎像是要被凌迟拆解,疼痛让他浑身上下都在发抖,他哆哆嗦嗦地,从怀中掏出了一颗药丸。 那是一颗保命的药,先前摔下来需要剜肉的时候,秦时阙都没有给自己用。 总觉得焉用牛刀。 但是现在,察觉到姚兰枝发热之后,秦时阙想也不想地拿了出来。 他看不清楚洞窟内的情形,小心地打开了火折子,隐约看到姚兰枝已经将柴火又拢了一批。 这倒是方便他点燃。 待得火再次生了起来,洞窟内的温度倒是高了一些,也让人慢慢的有了点知觉。 洞窟内也亮了起来。 秦时阙就是这时候,清楚地看到姚兰枝的状态。 一张脸潮红,嘴唇干裂,身上却是被冷汗湿透了。 她状态很差。 秦时阙直接捏住了她的下巴,试图将药丸给她喂进去。 但姚兰枝冷极了,浑身都在发抖,就连牙关也紧闭。 她根本张不开嘴。 秦时阙从来没有喂人吃药的先例,自己更是干嚼都可以。 这会儿见姚兰枝的状态不好,难得声音低下去,捏了捏姚兰枝的嘴角:“嘴张开。” 他哄人似的,但哄得也笨拙:“吃了药,就会好了。” 可惜宁王这辈子头一次哄人,哄的还是一个昏睡中的人。 姚兰枝无知无觉,更不肯张嘴。 秦时阙试了几次还是不行,难得有些没了主张。 他皱着眉,深吸一口气,试图用手指将她的嘴撬开。 然而力道轻了不管用,稍微用力一些,昏迷的姚兰枝就会哼声。 那声音很细弱,像是小猫一样,哪怕秦时阙是铁石心肠,也觉得心里抽了下。 怪可怜的。 他无措,再看姚兰枝干裂的嘴唇,又看了眼手里的药丸,最后往自己的嘴里丢了进去。 下一瞬,秦时阙低下了头。 嘴角吃痛,昏迷的女子无意识张了下,大概是想要骂人的。 但没等骂人,先感受到一颗药丸滑了进来。 苦涩的,柔软的,也让姚兰枝推拒。 可惜这点力道,看在秦时阙的眼里,跟被猫挠了一下差不多。 第130章 她的胎记他认识! 秦时阙的身躯一僵。 之前为了方便给秦时阙擦拭,姚兰枝将布条往上重新绑了下,十指尖尖露出来。 这会儿指甲在他的后背无力的勾着,也突然让秦时阙清明一瞬。 他恍惚有了点记忆。 那是在昏迷的时候,姚兰枝扇过来的一巴掌。 还有,她替自己擦拭的力道。 他之所以能退了高热,都是姚兰枝替他擦拭的。 而这双手…… 拂过了每一寸。 秦时阙骤然松开了她。 他一颗心如同擂鼓,姚兰枝手还搂着他的背,秦时阙不敢看她。 又控制不住的看她。 姚兰枝还在昏迷着,但是脸上多了些血色,就连嘴唇也润了些。 只是眼角染了点泪痕,怎么看都可怜的很。 秦时阙呼吸不稳,眼睛又不受控制的落在她的唇上。 ……是软的。 这会儿搂着他后背的手指,也是软的。 水一样的女子,却在危机到来的时候,跟他讲:“秦时阙,抓住我的手。” 又能在他昏迷的时候,替他擦拭退热,为他包扎好伤口。 甚至就连她的衣服,也拿来一并裹住了他。 就连这会儿,他也没有穿上衣,是最直接的接触,却也是摒弃了男女之情跟大防。 她毫无私心,更显得秦时阙有些龌龊。 秦时阙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龌龊。 然而一巴掌没落下,姚兰枝睁开了眼。 那清脆的巴掌,跟眼前的姚兰枝茫然的双眼。 秦时阙再次僵住了。 “你……” 他一个字出,就见姚兰枝咳嗽了起来。 满嘴的苦涩,让她呼吸都是难受的,但她早已力竭,就连咳嗽都是无力的。 秦时阙见状,捧过来了一点雪,轻轻抹在她的嘴角。 姚兰枝下意识舔了那一点水,眼神里慢慢多了点清明。 “苦……” 她无意识地说话,撒娇似的,柔软得很。 秦时阙忙忙地给她又捧了点雪,晶莹的雪花在她嘴角,很快溶化成水。 姚兰枝无力地问:“你给我,吃了什么?” 高热让她的嗓子都有些哑,很轻,像是小猫。 秦时阙不自在得很,轻咳了一声,才说:“你发热了,我喂了点药,好点了吗?” 姚兰枝也感受到了自己的不对劲儿,但高热的人不会觉得热,她只觉得冷。 “好冷。” 秦时阙将她的衣服搂住了她,意识到姚兰枝身上滚烫不像话,说了声:“得罪。” 他拿了姚兰枝的帕子,那是替他擦拭过身体的,秦时阙艰难沾了雪,敷在了她的额头。 姚兰枝被冰得以激灵,又被秦时阙搂住。 “你再忍一忍。” 那药是管用的,只是过程难熬。 姚兰枝呼吸发抖,不时地瑟缩身体,理智摇摇欲坠,但本人记仇得很:“你给我,下毒了?” 秦时阙噎了一下:“没有。” 他难得有点后悔自己之前故意威胁人的恶趣味,轻声说:“你放心,不是毒药。” 这个是治病的药,之前让姚兰枝吃下的,也是一个强身健体的药丸。 只不过是吓唬人而已。 姚兰枝闷闷地笑,笑完了又咳嗽。 她衣服单薄,秦时阙甚至都没有穿。 寒衣单薄,裹着他们二人,那一点火焰,堪堪让她保证没有失温。 姚兰枝觉得好了一点,秦时阙没有那么乐观。 他在野外待的时间久,敏锐察觉到姚兰枝的状况算不得好。 秦时阙想了想,攥住了姚兰枝的胳膊。 在姚兰枝抬眼疑惑的时候,替她轻轻地搓着:“抱歉。” 他说:“是我连累了你。” 如果不是秦时阙一瞬间的杀心,姚兰枝不至于落到这个地步。 其实就算是当时,秦时阙也不觉得,姚兰枝真的会有威胁。 他的确权衡了一瞬,若是姚兰枝死了,绝对不会泄露自己的秘密。 但是即便她活着,秦时阙也可以保证,她不会泄露的。 秦时阙难得有点后悔。 没想到人会这么惨。 宁王难得的道歉,姚兰枝虚弱一笑:“只是道歉?” 她不用看,也知道秦时阙什么意思,但要借坡上驴:“是谁救了你?” 秦时阙难得老实:“是你。” 姚兰枝嗯了声,被秦时阙揉搓过的胳膊,大概是触碰到了穴位,让她疼得闷哼一声。 但疼过之后,又觉得身上的疼痛缓解了不少。 姚兰枝虚弱夸赞了句:“王爷好厉害的手法。” 又说:“但你别想赖账。” 秦时阙没忍住笑了一声,很短促,心情莫名有点愉悦:“好,待得出去之后,我一定偿还。” 他说:“任由夫人开价格?” 姚兰枝思索了下:“别耍赖。” 秦时阙应了一声,自己眼前也有些发黑,但还能坚持,替姚兰枝又打湿了一回帕子:“风寒少说些话。” 他不说这话还好呢,说了这话,姚兰枝忍不住问:“王爷不要自我反省下吗?” 她是因为什么发热的? 还不是因为秦时阙。 因他沦落到这洞窟里面,又因为给他擦拭了半天,害得她也被传染了发热。 姚兰枝瞪了他一眼,洞窟里的光影昏暗摇曳,秦时阙无意中低头,看到了她的眼神。 那一点薄怒毫无威慑力,倒显得她灵动得很。 秦时阙心口一跳,莫名有点口干舌燥。 “……嗯,我的错。” 他问:“那现在,有好一些吗?” 这会儿的秦时阙格外好说话,姚兰枝还诧异,难道是太阳从南边出来了? 嘴里还要得理不饶人:“还好,没有被王爷掐死。” 那会儿要不是姚兰枝反应快,就要成为头一个被人恩将仇报,害死的恩人了。 秦时阙方才就回忆起了半昏半醒时候的事情。 他没说是因为刻在骨子里的反应,毕竟他曾被人无数次的暗杀养成的习惯。 只是诚恳跟姚兰枝道歉:“是我的错。” 他想了想:“要不,你掐回来?” 若不是姚兰枝没劲儿,还真想掐回去。 但现在她明显没有这个实力,只说:“那倒不必,我讲道理。” 她睨了一眼秦时阙,明显说对方不讲道理。 “王爷只要记得,救命之恩要好好报答。” 她慢悠悠的:“我倒是不介意多收些报答。” 秦时阙反问了句:“那,你想让我怎么报答?” 他说话时,松开姚兰枝的胳膊,去帮她捏另一侧。 因着动作大了点,姚兰枝的衣服滑落,露出一抹肩膀。 秦时阙下意识别开了眼,却又猛地一顿。 姚兰枝的锁骨下方,有一抹红色的胎记。 小小的,像是一只蝴蝶。 秦时阙的呼吸都重了,手指不受控制地摁了上去。 “啪”的一声。 秦时阙脸上又挨了一巴掌。 姚兰枝猛地往后躲,却因为脱力,只挪动了一点:“你干什么?!” 孤男寡女的洞窟里,耍流氓吗! 秦时阙下意识解释:“不是,我没有……” 他呼吸不稳,一双眼漆黑:“你这里,胎记?” 姚兰枝愣了一下,又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衣服:“怎么,没见过胎记吗?” 最重要的是:“王爷还记得自己是个男人吗,还是说,您想割一刀与妾身做姐妹?” 就算事急从权不顾的男女大防,也得记得要脸吧。 秦时阙却觉得脑子里都在嗡嗡的响。 这个胎记…… 他曾经见过的。 四年前,严华寺。 他被人算计,身边躺了一个女人。 秦时阙只觉得他仿佛在梦中,那一抹蝴蝶似的红格外鲜艳。 但醒来后,身边什么人都没有。 他躺在假山之后,是下属找到了他。 秦时阙当时声音都是哑的,问下属:“人呢?” 可下属那时候跟他说,他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人。 秦时阙以为自己是南柯一梦,但也让下属去调查寻找过。 可得到的结果是,当天没有一个符合他所说的女子。 他明明记得真切,但那又好像真的只是一场梦境。 直到这会儿,看到姚兰枝锁骨下的蝴蝶胎记。 于是那日的梦境,全部都重新浮现了出来。 红如火,啜泣如雨。 温软的,像是一捧云。 “你——” 秦时阙声音都是哑的,还有不易察觉的紧张:“你……” 姚兰枝一张脸红得很,是被气的,也是羞的。 因此,看到秦时阙磕磕巴巴,半点没好气,问:“王爷结巴了?” 秦时阙没有还嘴,而是沉默了一瞬。 他要怎么问,问姚兰枝是不是曾经跟别的男人榻上欢? 第131章 她被我亲手所杀! 秦时阙沉默地从身上拿出信号弹,姚兰枝见状,眼皮一跳。 ……秦时阙的东西,是不是太过于齐全了? 她有一瞬的怀疑,难得嘴里卡了一下:“王爷怎么不自己点?” 然后,就见秦时阙指了指自己的腿。 “我如今是废人一个,所以,” 他看着姚兰枝,眉眼里都带着点难以察觉的温柔:“劳烦恩人。” 姚兰枝无语地从他手里接过了信号弹,那点怀疑的心思就更加重了。 她总觉得秦时阙是在演自己。 或者说,他带的这么齐全的东西,是不是一早就想到了自己会有危险? 总不能有人天生预判危险,所以随时随地都准备好这么多东西吧。 姚兰枝狐疑地看了一眼秦时阙,就听对方温温和和地继续说:“本王被暗杀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他这话是在解释,姚兰枝哦了一声。 等到将信号弹放出去之后,才问:“那王爷今天是故意赖上我的?” 他是觉得,就算是死,也得找个陪葬地吧。 秦时阙噎了一下:“也不能这么说。” 他指了指姚兰枝:“今日牵连柔嘉夫人,是本王的不是,所以,救命之恩,我会回报的。” 姚兰枝实在的很:“谢就不必了,我还是那句话,我缺钱。” 她觉得秦时阙这人危险得很,就算不是刻意危险,那也是个行走的风险物。 这种人,她还是远离一点好。 可惜秦时阙不这么想,还要格外诚恳地问:“柔嘉夫人难道不觉得,比起来钱,还是本王看起来更有价值吗?” 姚兰枝警惕的看着他:“王爷这话是什么意思。” 秦时阙瞧着她炸毛警惕的模样,莫名觉得很有意思:“我的意思是,话本里都会写,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只是话没说完,就被姚兰枝打断:“不,王爷这是恩将仇报。” 她睨着秦时阙:“劝王爷少看点害人的话本吧,这东西看多了对脑子不好。” 还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呢,救了人就是恩人,俗话说得好,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救了人的性命,这么大的一桩恩情,结果一不给功名二不送利禄,甚至于连点实际的好处都没有,就给一个不值钱的人? 好像以身相许就是天大的施舍一样。 也就那些穷书生们写出的幻想,偏生写出来还是骗闺阁女儿家的。 姚兰枝这话,倒是让秦时阙愣了一下,又忍不住失笑。 “看来,柔嘉夫人觉得这类话本十分不妥?” 姚兰枝道:“那自然是大大的不妥,我且问你,若是男子救了你,难道你也会以身相许吗?” 那自然是不会的,要么结拜为兄弟,要么许之以银钱,要么许之以人脉,必然是扶持着往上登高的。 怎么到了女子,就得将她困在后宅,成为一方囚笼里的鸟儿了? 秦时阙扬眉:“若是这么讲,本王倒是懂了,柔嘉夫人所言十分有道理。” 他道:“这等话本,害人匪浅。” 秦时阙咳嗽几声,又闷闷地笑:“待得回去之后,本王也许柔嘉夫人以高官厚禄,如何?” 姚兰枝这才弯唇:“但愿王爷说到做到。” 秦时阙说自然。 看着姚兰枝这神采飞扬的模样,又觉得有趣得很。 往日里见到她的时候,姚兰枝总是端着一张脸,但在不经意间的时候,又会露出真实面目来。 他一直知道这女子的胆大包天,但直到那夜杀人,才知道她胆子大得能捅破了天。 还有今日。 她果断,利索,做事全凭着一颗本心,而将世俗礼教抛到一边。 是个奇女子。 在赵家,的确是可惜了。 不过想了下如今安平侯府的德行,秦时阙又觉得,兴许也不可惜。 安平侯府不仁不义,姚兰枝倒是也没放过他们。 “夫人想要为自己寻一个依仗,今日你救了本王,功过不相抵,日后若有难处,本王会鼎力相助。” 他这双腿的秘密就算是被姚兰枝看到了,以她的品行,他也相信她不会外传的。 但是姚兰枝救了他的命,这是天大的恩情。 什么“以身相许”,本来就是一时兴起逗她玩的—— 秦时阙确实在那一瞬间动过心思,但却是因为她锁骨的那个胎记。 如果她当真是那日的女子,他必然会负责。 前提是她需要。 但眼下看着姚兰枝,秦时阙又觉得不大可能。 且不说那赵林舟再不是东西,也是侯府世子,不能做出那种把自家夫人往外送的举动。 单说姚兰枝这个人。 她就不会是心甘情愿被夫君送出去,吃了这种哑巴亏还忍气吞声的人。 而那日的女子…… 秦时阙能感受得到,她是十分主动的。 可惜下属始终没有查到端倪,也没找到当日的女子。 他们怀疑秦时阙是神女入梦。 秦时阙原本也勉强信了这个说辞,可是今日看到姚兰枝,他又在怀疑,那个女子,是不是真的曾经出现过。 不管如何,他会暗中查清楚,假如真的是姚兰枝…… 到时他再做决断。 秦时阙想着,脸上倒是不动声色。 倒是姚兰枝,听到他这话,眉眼跟着弯了弯:“好,那就提前谢过王爷了。” 待得回去之后,她还真要拿秦时阙这个人,扯大旗呢。 秦时阙瞧着她这模样,慢悠悠道:“你也不必先谢我,如今还是没影儿的事儿呢。” 他看了一眼外面。 大雪纷纷扬扬,便是有救援的人赶来,也是十分困难。 “你说,狼烟会先引来谁的人?” 他们失踪这么久,外面必然已经乱起来了。 就是不知道,会是他的人先找到自己,还是那些叛贼。 姚兰枝听到这话,下意识接口:“那王爷最好祈求是他们先来,毕竟,我可不想跟王爷死在这里。” 秦时阙有没有活够,姚兰枝不知道。 但是姚兰枝还想要长命百岁呢。 秦时阙对她这答案半点不意外,忍不住笑:“跟本王死在一块,难道很吃亏么?” 他说:“我好歹还是王爷呢。” 虽然是个异姓王,但对外提起来,也勉强算是金尊玉贵吧。 姚兰枝撇了撇嘴:“你是王爷,我还是侯爷他娘呢。” 虽说赵明澜这个侯爷目前来看没什么用,且孩子只有三岁。 但是一个虚名,那也是名头啊。 再不济,她还有一个一品柔嘉夫人的头衔呢。 秦时阙没忍住笑,哦了一声:“侯爷他娘。” 他哼笑:“好大的头衔啊。” 姚兰枝:“那自然是大的。” 她看了眼外面,风声呼啸,雪也大,将整座山都给笼罩住了。 这样的天气,总是带着些传闻中的不祥预感。 姚兰枝心中有些打鼓,嘴里还要耍贫嘴:“说起来,王爷可知道,你刚才昏迷的时候喊了我什么?” 要不是秦时阙提这个,她都险些忘记了呢。 秦时阙疑惑:“喊你?” 他并不记得自己昏迷的时候梦到过什么,但是迷迷糊糊记得,有一只手,温柔地替他擦拭。 作为一个女子,她即便是再不守礼教,可也是知道男女大防的,但是为了救他,她倒是豁出去都顾不得了。 念及此,秦时阙的眉眼都温柔下来。 但下一瞬,他的温柔就荡然无存。 因为姚兰枝瞧着他,眉眼弯弯地说:“哦,你刚才在梦里的时候,抓着我的手不放,还喊我——” 她慢悠悠吐出一个字:“娘。” 秦时阙有那么一瞬,如遭雷击。 他脑子都不转了,愣愣地问:“什么?” 秦时阙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幻听了。 姚兰枝在说什么鬼话?! 姚兰枝挑眉,难得见到他失控的模样,嗤笑一声:“怎么,王爷还不信呢?可惜了,这里没有什么旁观者,不能围观你喊我的震撼场面。” 她当时也懵了,毕竟就算她有儿子,也不可能生出这么大的儿子——比她还大呢! 秦时阙莫名觉得牙根痒痒。 他嗤了一声:“姚兰枝,你脑子进水了,还是发梦了?” 姚兰枝反问:“王爷自己不清醒,我可没有把刀架在你脖子上,让你这么喊。” 秦时阙的声音都有点咬牙切齿:“那你就庆幸,身边没有旁人。” 他道:“不然,柔嘉夫人这颗脑袋,大概是保不住了。” 姚兰枝当时就一阵恶寒:“王爷这就要灭口?未免太小肚鸡肠了吧。” 谁让他先提起来的,这会儿倒是先气上了,啧啧啧。 秦时阙倒是不笑了。 他的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姚兰枝,一字一顿:“你大概不会想知道当我娘的后果。” 姚兰枝被他眼底的阴郁吓到:“我才不想,王爷自己上赶着被人占便宜,我还嫌弃吃亏呢!” 难道当他娘是什么好的事情么。 还把她喊老了呢! 姚兰枝翻了个白眼,就见秦时阙弯唇笑了笑。 只是笑容格外的冷,像是沾染地狱的冰水。 他声音很轻,像是亡灵在吟唱:“你知道,她是怎么死的吗?” 他也不等姚兰枝说话,盯着姚兰枝的眼睛,却像是在看着虚空:“她是被我亲手所杀。” 第132章 逃出生天疑窦生!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僵在原地。 外面的风穿过藤蔓刮进来,让姚兰枝浑身都在发抖。 她看着秦时阙的眼神,听他问:“姚兰枝,你也想被我亲手杀死吗?” 这个人的眼神,太冷了,她从地狱爬上来,起初一心只为复仇。 那时候姚兰枝看过自己的眼神。 但都不及秦时阙如今的模样。 所有的声音都像是被堵在了喉咙里。 姚兰枝想要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还是秦时阙瞧着她不自觉发抖的模样,又蓦然笑了起来。 那一笑,化掉了所有的寒冰:“真信了啊?” 他说:“我开玩笑的。” 可姚兰枝看着他的模样,却分辨不出来,秦时阙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话。 如果让她去赌的话…… 她不敢赌。 那个答案,让姚兰枝打了个冷颤,听秦时阙慢悠悠道:“本王虽然杀人无数,可到底还是一个人,不是一个畜生。” 他声音比夜色还凉:“我怎么可能杀了亲娘,对吧?” 姚兰枝看了他许久,才轻声说:“王爷,这个玩笑可一点都不好笑。” 秦时阙嗯了一声:“这笑话是告诉你,人要谨言慎行。” 他似笑非笑:“说不定下次,笑话就变成真的了呢。” 姚兰枝没说话,沉默下来。 秦时阙的目光越过了她,看着外面的无边夜色。 天快亮了,但是这样的夜,即便是天亮,也见不到日光。 无边的黑云压着,风呜雪嚎,冷得彻骨寒意。 洞窟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唯有二人的呼吸声,还有火堆发出的噼啪声。 直到外面的信号弹,打破了这个寒夜。 一朵小小的云在夜色炸开。 秦时阙的眼神一凝,沉声喊姚兰枝:“拨开藤蔓。” 他的声音都放松了些,姚兰枝也了然:“是你的人?” 来的的确是秦时阙的下属。 他们已经山下搜寻了一圈,还找到了秦时阙的重剑。 看到秦时阙发的信号之后,他们急匆匆地找了上来。 只是雪天,这山不好攀爬,周遭更是危险,所以一行人来得慢了些。 他们找上来之前,姚兰枝已经穿好了自己的衣服。 而秦时阙,虽然有些嫌弃,也将自己那一套已经破旧到几乎不能看的外袍给重新穿上,勉强可以遮蔽身体。 待得下属们进来的时候,瞧见的就是二人在狭小的洞窟里,尽量地避开了对方。 白洛当时就朝着秦时阙行礼:“属下来迟,请王爷恕罪。” 秦时阙说了一声无妨,见白止先来扶自己,拦了一下:“先救柔嘉夫人出去。” 姚兰枝诧异看过来,秦时阙却没有看她,吩咐完了之后,依旧坐在原地,如同老僧入定。 白洛重重点头,跟姚兰枝道:“柔嘉夫人,属下得罪了。” 为了救人,他现在顾不得其他。 这里离他们坠落的地方算不得太远,从这个位置想要爬上去不容易,但若是以绳索吊上去,还是有些胜算的。 而白洛的护着,就让这个胜算提高到了满处。 他替姚兰枝绑好,给上面示意,护着姚兰枝出去。 这会儿是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可这种也有个好处。 她看不到下面,只见黑沉沉的一片,所以也不知道自己距离下面还有多深,恐惧倒是没有那么重了。 等到姚兰枝的脚落在平地上,她还觉得自己像是踩在了棉花上似的,身体一软,就被旁边的白止给接住了。 “夫人,劳烦先上车吧。” 白止就在这里接应,扶着姚兰枝上了马车,已经有大夫在这里候着了。 他先给姚兰枝诊脉,察觉到她的状况不大好,拿护心丹先让她吃下,一面给她开药方。 等到这大夫给姚兰枝看完之后,秦时阙也被救了上来。 他上了马车,这马车之内就显得更小了。 “走吧。” 秦时阙吩咐了一声,马车就趁着夜色往外行。 姚兰枝轻声问了句:“去哪里?” 想了下,又觉得问这话不合适,换成了另外一个:“王爷,待会儿到了寺庙外面,不如让我先下去?” 她今日带了玄苍前来的,其实那会儿,她扶着秦时阙来后山的时候,看到了玄苍留下的印记。 但是当时她怕秦时阙知道自己身边有什么人,所以给玄苍留了一个暂时不得妄动的命令。 毕竟,要是秦时阙知道她哥哥从边关送来了两个人,未必会觉得这是哥哥的一片疼爱妹妹心,而会觉得哥哥想要借由这两个人,在京中做些见不得人的。 尤其是这两个人已经被她安插到了军营里,他们就更不能露面了。 至少不能让人知道,这二人跟她有牵扯。 姚兰枝警惕得很,如今玄苍还不知道什么情况,她离开也可以联络玄苍,好确定自己出事之后外面都发生了什么。 这样也能知道她下一步要怎么做。 但秦时阙却直接否定了她的话:“你是说,深更半夜,本王把救命恩人放在荒郊野岭?” 他摇头:“你先跟我走。” 姚兰枝想要说什么,就听秦时阙又道:“有些重要事情,晚些时候与你讲。” 本来姚兰枝还想要再争取一下的,然而秦时阙已经闭上了眼睛。 摆明了是不听她说什么了。 姚兰枝无声叹了口气,但眼下人在屋檐下,她只能闭目养神。 谁知才闭上眼没多久,就昏睡了过去。 实在是一夜的担惊受怕,这会儿骤然放松了一些,人就撑不住了。 …… 姚兰枝再醒来的时候,是在柔软的床上。 眼皮似有千斤重,她挣扎了许久,才睁开了眼。 眼前是一个陌生的房间,虽然简单却整洁,黄杨木的家具,墙角还摆着一个小小的香炉。 里面散发着清苦的药味儿。 姚兰枝仔细闻了下,觉得跟秦时阙身上的有点像。 才想着,就见有人推门进来。 “醒了?” 素舆上坐着的男人,赫然是秦时阙。 他倒是方便得很,有素舆在,出行都方便了许多。 姚兰枝嗯了一声,从床上坐起来,又见外面天色浓重的黑,推测自己应该没有睡了太久。 毕竟身上的疼痛还挺严重的。 果然,秦时阙看透了她的想法,跟她讲:“你睡了不到半个时辰。” 姚兰枝点头,问:“王爷之前说,要跟我说什么事情?” 他说有重要的事情,所以姚兰枝才留到了现在。 秦时阙先跟人说:“这是山脚下的一个小院,也是到寺庙的必经之地,你的侍卫跟丫鬟,我都已经让人接来了,报过了平安,如今都在这里。” 姚兰枝心中没有松懈,反而紧了下:“王爷这是怕我泄露了行踪,所以连我的人一并看守起来了?” 秦时阙摇头:“不,本王是方便你们对口供。” 他看着人:“今日你我二人掉下山后,在场的贼人都已伏法被诛杀,所以,不会有人知道,你跟我一起掉了下去。但是,今日寺庙内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皇上必然会彻查,这也是瞒不住的。” 秦时阙问:“柔嘉夫人与府上的人似乎不睦,你一夜未归,他们应当不会替你遮掩吧?” 姚兰枝就明白了。 今日追杀秦时阙的人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姚兰枝不知道那群人的来历,却知道这必然与朝堂的局势有关。 而她这一夜未归,哪怕秦时阙隐瞒她掉落山崖的事情,可她也不在寺庙里。 除非她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所以秦时阙带了她的人来,让她自己提前想好对策。 姚兰枝迟疑:“王爷,我可否问一问,那些贼人,是不是跟寺庙有勾结?” 秦时阙顿了一下:“何出此言?”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索性先给了一个诚意:“今天我之所以会出现在大雄宝殿,其实是从地道爬上去的。” 她看着人,将今日缘由抛出了一部分:“我府上新回来的老封君容不下我,不知用了什么办法收买了方丈,他设下毒计要杀我,但被我窥破,侍卫打晕了他藏了起来,我误打误撞,从地道爬到了大雄宝殿。” 秦时阙在寺庙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护国寺里人的不可能半点都不知道。 他们不是没有察觉,而是沆瀣一气。 这是姚兰枝猜测的,所以她在赌。 赌主持他们跟今日的祸事有关,也赌秦时阙需要这个人去进一步的审问。 “我将人藏着,本来是交给官府的,但如果王爷需要,我可以将这个人给你。” 姚兰枝这话一出,秦时阙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明白了。 他问:“那你呢,本王需要为此,给你支付什么报酬?” 秦时阙说这话的时候,打量着姚兰枝。 他从来都知道这人是聪明的,但今日确实被姚兰枝给骗了。 秦时阙还真的以为姚兰枝是个倒霉蛋,恰好来上香,遇到了自己杀人。 但他更诧异的却是,她猜到了这背后的危险,还想从里面捞一笔。 所以秦时阙直白地询问她。 而姚兰枝回答得也很清楚:“王爷不是说,若是我有什么困难,您会鼎力相帮吗?” 她一字一顿:“老封君年岁大了,想来买通主持杀人的事情,只有二叔能做得到。我觉得,他不只是为了刺杀我,更与您被刺杀的案子有关。” 第133章 姚兰枝计谋无双 她直白了然,将话摊开了。 不管华氏是用了什么办法买通了主持,她都要把这事儿跟秦时阙的事情扯上关系。 只有这样,才能将为官的赵利真一网打尽! 秦时阙听完她的话,瞬间就明白了。 他轻笑一声,看着姚兰枝的目光里带着点打探:“这样的话,安平侯府怕是下场不好。看不出来柔嘉夫人有这般野心,你这是想把整个赵家都给摁到泥里啊。” 若是按着姚兰枝这么算,到时候不只是赵利真,就连安平侯府的名头都未必能保得住。 不过也不一定。 他说到这儿,顿了顿,又了然:“所以,你之前才那么费尽心思地给自己铺路,为的就是有朝一日断尾求生?” 凭着姚兰枝最近刷的那些可怜的感情牌,再按着当今圣上难得有的那么一点点仁心。 赵利真到底是二房,又是才从外地调任回来的,即便是闯出了什么祸事,那也与他们孤儿寡母的无关。 那么皇帝铁血之后必有怀柔。 而怀柔的政策,就落到了他母子二人头上。 好算计。 当真是好算计。 可以夸赞一句,计谋无双了。 他夸赞的话,但目光满是探究。 姚兰枝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的,灵堂只是个开始,是不是早在赵林舟他们算计她的时候,这女子就已经谋划好了后续的每一步? 姚兰枝不闪不避,迎着他的目光,轻声道:“妾身只是想过安生日子罢了,哪有那么多的算计?” 她却清楚的知道,在二房赵利真回来之前,她并没有打算让他们满门都死光。 她若是真的有那么好的脑子,也不至于前世被逼到死路上。 不过是今生被推着一步步的,才走到如今罢了。 但这话,姚兰枝不好跟秦时阙讲,只道:“如今他们不让我安生,我只能被迫反击罢了。” 她跟秦时阙讲:“不瞒王爷说,今日那主持并不是第一个对我下手的。在此之前,有个小沙弥雇佣了个山匪进了我房中,试图迷晕我行凶。” 秦时阙听到这时,眼神都凶戾了:“后来呢?” 姚兰枝能站在自己面前,说明那人并没有得逞,但秦时阙还是觉得心头一阵狂跳。 他不自觉紧张了几分,听姚兰枝道:“后来我侍卫打晕了二人,如今已经被送到大理寺了。不过,说让送官的乃是主持,所以我怀疑,大理寺内也不清白。” 不然,这个主持应该不会那么轻易地将自己的人送过去。 姚兰枝也是后来串联起来想明白的,那个小沙弥就是一个烟雾弹,为的是让姚兰枝放松警惕。 然后才是真正落入了他的圈套。 姚兰枝的话,让秦时阙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只是眉头依旧皱着。 他察觉到自己对姚兰枝的态度不一样,听到她有危险,会被牵动心神。 但是如今不是琢磨这个的时候。 秦时阙应声:“我会着人去大理寺查。” 他看得出来,姚兰枝没有撒谎,至少这事儿没有撒谎。 “所以我想,这件事应该对王爷也有用。” 姚兰枝看着秦时阙的目光里满是笃定:“我想,应该不只是我想摁死了赵利真吧?” 她连二叔也不叫了,直呼其名,倒是让秦时阙忍不住弯唇。 他看着人,应了一声:“所以,你才特意将事情都告诉本王,想要借我之手来除掉他们?” 倒是个聪慧的。 不过她受了那么多苦,又被安平侯府的人欺压至此,若是不聪明些,只怕骨头渣滓都不剩了。 姚兰枝无辜眨眼:“虽然是借您之手,但我想,王爷也想这么做吧。” 毕竟,之前在安平侯府的时候,秦时阙曾经着人去赵林舟的书房里取过东西。 那时候姚兰枝只当这件事没有发生,但心里也有了些猜测。 赵林舟必然不干净,这也是为什么,后来哥哥送来人之后,姚兰枝将人送到了营中的缘故。 后来,他们也的确查出了一桩公案。 说是营中有所亏空,兵器数量淘汰得过多,且他们偷偷查了之后发现,所谓的淘汰,竟然是新的武器。 这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以小见大,就知道营中不只是这一处漏洞。 当时姚兰枝让他们给大哥送了信回去,心中则是起了猜测,赵林舟之前也在这里,他有没有在这里面动过手脚呢? 而朝廷若是有心查,这事儿绝对瞒不住。 再加上秦时阙暗中调查的模样,更让姚兰枝笃定,赵林舟不清白。 而这次赵利真回来之后,姚兰枝也思索了下,按着赵林舟的德行,他必然不可能放任自己孤身做这事儿,他背后有靠山。 安平侯府里面,如果有人会跟赵林舟一起投靠人,那就只可能是赵利真了。 毕竟,不是姚兰枝瞧不上赵利平,那就是个废物,赵林舟的亲爹不顶用,倒是二叔有脑子。 那么赵林舟作孽的时候,赵利真说不定也会给他出谋划策。 而现在,秦时阙的态度,已经说明了一切。 她猜对了。 姚兰枝看着眼前人,一字一顿:“我知道王爷为人正直,必然见不得朝中有蛀虫。我势单力薄,帮不上您什么忙,但是我今日在这里出事,便是二叔算计我的证据。” 她说:“我以身入局,王爷能利用得上。” 现成的把柄摆在这里,只要将赵利真送进去,不愁不能撕开一个口子。 至于怎么能审出秦时阙想要的,那就得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秦时阙盯着姚兰枝,嘴角始终噙着一抹温和的笑容。 “柔嘉夫人,好聪慧啊。” 她聪明,又豁得出去,最重要的是,还能看透局势,借力打力。 其实姚兰枝猜的不错,今日那一批人,包括主持在内,都是冲着自己来的。 姚兰枝说了主持的事情,秦时阙也大概能了然真相了。 老封君华氏没那么大的本事,可以勾结上护国寺的主持为自己作恶,但是,这位主持恰好有些见不得人的打算。 所以,主持知道得了她的打算,顺水推舟,因为他想将姚兰枝彻底弄死,算在秦时阙的头上。 谁知他轻视了姚兰枝,以为这是一只小猫,没想到是个母大虫。 他反而被姚兰枝给捕获。 如今姚兰枝跟自己共患难了一把,且还推演出了局势,这局势就瞬间逆转了。 秦时阙道:“那主持在哪儿。” 姚兰枝听到他这话,也不瞒着:“我让侍卫给您把人带来。” 她不可能暴露玄苍,但是已经在明面上的宋云宋宇是没关系的。 姚兰枝去找了她的人,朱蕉先冲了过来,将她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看到姚兰枝脸上的擦伤还有包扎的双手,心疼得眼睛都红了。 “小姐,您受苦了。” 姚兰枝弯唇,说无妨,先交代了宋宇,让他前去带人:“将那主持带过来吧,交给王爷,他如今与我们的目的一致。” 宋宇了然,他不只是要去带人,也要将姚兰枝的意思给传递出去—— 如果她被拉上了秦时阙的船,暂时不能轻举妄动。 待得宋宇去了之后,姚兰枝才轻声问:“你们没事儿吧,王爷是好人,虽然不经允许将你们带过来,但不会伤害咱们的” 朱蕉明白她的一声,也说得委婉:“是,先前奴婢也是六神无主,跟宋宇好一通找人,却没有联系上您,后来王爷的人就来了。” 秦时阙的人告诉他们,姚兰枝如今跟王爷一处坠入了山洞里,他们正在设法营救,让他们不必担心。 同时,也将他们带到了这里,说是救上来之后,就会一并过来。 姚兰枝听完之后,心里说了一句果然如此。 她无声冷笑,秦时阙这个老狐狸,一切都是他布好的局。 从一开始,秦时阙就没打算好好地在上面待着。 那个山洞,恐怕也是他们早早就看好的地方,所以才会那么巧合的,在坠落之后,就能有一个山洞牵绊住。 更巧合的是,等到掉进去之后,周围的藤蔓跟枯枝也恰好够燃烧的。 还有秦时阙身上的药物等等,都是能用得上的。 唯一不巧合的,大概就是自己这个变数。 秦时阙没有想到会在大雄宝殿遇到自己,但也顺水推舟。 作为一个不确定性,她身上必然有利用价值。 姚兰枝叹了口气,倒是也不觉得意外。 秦时阙这人,能被称为阎罗煞星,心机谋算自然深沉。 何况,今日这事,对她而言,未必就是坏事。 姚兰枝轻声道:“朱蕉,你待会儿先去一趟梅园,告诉二夫人他们,带着孩子在外面安稳住着,不必担心我,也不要出面。” 先前她就想着,府上要出事,所以特地将人安排了出去,如今看来,这个决定是正确的。 她彻夜不归,看眼下的情况,明日也未必能够回得去。 护国寺内出了事儿,瞒不住也不能瞒,那么来上香的姚兰枝,在华氏的眼里,已经是死人一个了。 就算是不死,她的名声也会受损。 华氏必然已经想好了毒计对付她,家中眼下不安全,还是让许轻瑶带着孩子们在外面多待两日。 待得她回去之后再处理。 第134章 疼就咬着我胳膊! 朱蕉应诺,她走的时候,秦时阙的人倒是没拦着。 不过,有个大夫来给姚兰枝看诊了:“这位夫人,老夫给您诊脉。” 姚兰枝受伤不算严重,身上几乎都是些擦伤,就连高热也褪去,在山洞的时候,不知道秦时阙给她吃的是什么药,吃了那药之后,她身上的疼痛也褪去不少。 几乎都感受不到什么疼痛了。 眼下,她最严重的就是那一双手。 姚兰枝倒是没将手上的伤势当一回事儿,倒是那大夫解开她手上缠绕的布条,给她重新上药的时候,轻叹了一声。 “夫人这双手,怕是要遭些罪了,会有些疼。” 对于大夫来讲,通常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能让他说出有些疼的时候,那就是十分疼了。 秦时阙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 他的伤口也被重新包扎上药过,当时就想到了姚兰枝的伤势不知如何。 先前在山洞的时候,他看到姚兰枝血肉模糊的手,可眼下再看的时候,还是觉得心口一窒。 再想起姚兰枝是因为什么受伤的,秦时阙又觉得心神一阵激荡。 她是为了他受伤。 这一双手,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跟他讲:“秦时阙,抓着我的手。” 她毫不犹豫地递过来了手,拼尽全力的救他。 这样的坦荡,这样的无私。 倒显得秦时阙是个真小人。 他默然地看着姚兰枝的手,一言不发,倒是姚兰枝半点不在意,只道:“您只管上药便是,我不怕疼。” 她这会儿还能咧嘴笑,大夫觉得她也是个能忍的。 他没有先上药,而是替姚兰枝清理创口。 大大小小的伤口,还有刺进皮肤里的细小碎屑,拿药酒冲洗过去,简直是剜心之痛。 姚兰枝疼得瞬间冒了冷汗,无意识地想要往后躲,却被大夫牢牢地抓着手:“夫人,且忍耐着些。” 她疼得浑身发抖,唇上都被咬出了血痕,闷哼一声。 下一瞬,一只胳膊伸了过来。 还有男人的声音响起:“疼了就咬我。” 是秦时阙。 他抵在姚兰枝的身后,让她避无可避。 姚兰枝疼得无处可逃,下意识张嘴,咬住了他的胳膊。 秦时阙眉眼半点波动都没有,只是示意大夫:“速战速决。” 清创的过程太疼,姚兰枝疼得几乎昏过去,牙齿用力收拢。 秦时阙的胳膊瞬间见了血痕。 他半点没反应,好像自己是一块木头,只是默默地放松了胳膊,好让她咬得更顺利一些。 到了后来,姚兰枝也疼得脱力。 大夫给她清创完,又迅速地上药,等到一层层的纱布包扎好,大夫也出了一身冷汗。 “好了。” 姚兰枝早已经没劲儿说话,也咬不动了,在她没有意识到的时候,整个人都靠在秦时阙的怀中。 就连大夫包扎好,她几乎都没有什么反应。 秦时阙跟人道谢,大夫又看了一眼秦时阙的胳膊。 被咬得鲜血淋漓的。 秦时阙:“无妨。” 他跟大夫道谢,跟人一起扶着姚兰枝去旁边贵妃榻上歪着。 大夫出去熬药了,秦时阙拿了软枕给她垫上,小心地不让她碰到双手。 姚兰枝这会儿才有些回神,就见秦时阙正拿了一方帕子,在给她擦汗。 姚兰枝眼神从模糊到清晰,看到秦时阙的动作,微微地偏了偏头。 就听秦时阙道:“别动。” 姚兰枝又僵住了身体。 秦时阙意识到自己的语气重了些,放软了声音:“不是凶你。” 他难得笨拙地解释:“你才退了热,出汗不擦净,待会儿又要着风。” 姚兰枝一开口,声音都是沙哑的:“多谢王爷。” 秦时阙嗯了一声,听她声音不对,给她擦汗之后,又倒了茶水来:“喝一点吧。” 姚兰枝实在是没劲儿,且这次两手都被包裹成了粽子,确实什么都做不成了。 跟她比起来,秦时阙倒是好了不少。 只不过,一个推着素舆来回走的人,还要来伺候她。 这场景怎么看怎么心酸。 姚兰枝无声弯唇,跟秦时阙道谢:“王爷,我来吧。” 她试图接水杯,秦时阙只是看着她粽子似的双手:“你来?” 姚兰枝难得静默一瞬,再次说了句:“谢谢王爷。” 秦时阙弯唇轻笑,声音很轻,但看得出有些愉悦:“喝吧。” 他端着水杯,姚兰枝就着他的手喝了几口,待得润喉之后,也觉得自己好了一些。 这样锥心的疼痛,到现在还让她的身体无意识地发抖。 姚兰枝那会儿也快要晕过去,只是神智还算清晰,自然也记得,自己在疼痛至极的时候,曾经咬过什么东西。 她的目光从秦时阙的身上过去,最后定格在了染血的衣袖上。 “对不住。” 她轻声说:“你的胳膊……” 应该被她咬得不轻。 秦时阙遮掩了一下,说:“没事。” 他放下了水杯,带着点夸赞似的:“柔嘉夫人心善,没用劲儿咬。” 但却遮掩了下衣袖,没露出伤痕。 姚兰枝沉默一瞬,她那会儿疼得昏头,自然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用劲儿。 可秦时阙都换了衣服,这血自然是刚才的。 她想要追问,就见宋宇去而复返:“小姐,人带来了。” 话说完,又看到室内气氛。 姚兰枝歪在贵妃榻上,秦时阙就在她旁边坐着。 这距离,怎么看都带着点暧昧。 宋宇瞬间想要推出去,又被姚兰枝叫住:“把人交给宁王吧。” 听这称呼跟声音,好像又很守礼。 宋宇应声,秦时阙则是看向姚兰枝,弯唇道谢:“如此,多谢柔嘉夫人送的把柄了。” 她先前说得不错,哪怕这个主持跟赵利真没有关系,可这事儿只要他想,就能摁在对方身上。 借由此事撕开一个口子。 到时候一切底下的罪恶,就能顺藤摸瓜地拽出来。 他推着素舆出去,接收了那个主持。 先弄清楚真相,才能从真相里抽丝剥茧。 背后的人,谁也逃不掉。 等到秦时阙走了之后,宋宇才快步过来:“小姐,您没事儿吧?” 然后又看到了姚兰枝包裹得跟粽子似的手:“……怎么这样严重?” 姚兰枝倒是不在意,她还有些脱力,索性就这么坐起来,靠在贵妃榻上,不得不说,秦时阙伺候人还是很周到的。 软枕在背后,撑着她的腰肢,让她缓和了不少,就连呼吸都放轻了。 她跟人讲:“不严重,都摔下山了,你家小姐没有东一块西一块,只是伤了手,简直就是菩萨保佑了。” 这会儿还能开玩笑呢,宋宇也有点叹息,他家小姐似乎心大得过分。 而后,就听姚兰枝道:“外面如何了?” 这会儿天已经快亮了,一切黑暗在夜里散去,该行动的,也要动起来了。 果然,就听宋宇压着声音道:“外面如今不太平,护国寺已经被官兵围了起来,眼下还没有消息透出来,但抓走了许多人。据说,是因为宁王受刺生死不明。” 那是在他们走之后没多久发生的事情,护国寺乃是皇家寺庙,但如今里面的方丈主持沙弥全都被带走,里面还在大搜寻。 “大长公主也在黎明时分进宫去了,还穿的是她的品级大服。” 这话一出,姚兰枝眉眼一顿。 “大长公主?” 宋宇应声:“不错,昨日咱们救的人,就是她。她回去之后没多久,宫里就去了人,已经有好几位太医前往诊脉,今日一早,大长公主进宫的时候,脸色苍白得很。” 说到这里,宋宇的声音愈发低了下去:“昨夜,营中也不太平,后半夜起了一场火,但是很快被扑灭,只是烧毁了的是存放文书的库房。” 姚兰枝将这些线索凑在了一起,瞬间明白了。 看来,秦时阙在查的的确是他们,所以他们现在慌了,试图烧毁那些文书。 只不过,消息能透出去,恐怕多半是秦时阙故意的。 怪不得他要在这里待着呢,他这是要借由自己的生死不明,来让某些人先自乱阵脚啊。 她摩挲着指尖,轻声道:“让咱们的人什么都不要做,你也去二夫人那里,跟宋云一起,保护好贺儿他们。” 宋宇愣了一下,问:“那您呢?” 姚兰枝无声弯唇,眉眼却是冷的:“我这会儿,也应该生死不明。” 再说了,秦时阙将她拉入了这一池浑水里,她得看看秦时阙接下来想要做什么。 站在同一条线上,秦时阙必然还得让她做事情,既然要做事,他也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 姚兰枝有打算,宋云只得应诺。 待得他去之后,姚兰枝才靠在贵妃榻上,半是昏迷地睡了过去。 这一天一夜耗费尽她的心神,梦里,姚兰枝像是坠入了火海中。 她看到安平侯府起高楼,又看到一场大火,带走了安平侯府的一切。 原来荣华富贵到最后,也不过是一场空。 只是那火烧得真大啊,连她的灵魂都被灼烧。 像是有什么压在她的心口,让她喘不过气。 姚兰枝骤然睁开了眼。 然后,对上了秦时阙放大的脸。 她瞬间避开,就见秦时阙也猛地收回了手。 他轻咳一声:“你醒了。” 第135章 我不能恩将仇报? 秦时阙往后推了推素舆,离开了一点点位置,不自在地捏了下手指。 只是声音里倒还是如常:“醒了刚好,吃药吧。” 姚兰枝的心神还在那一场火里,只觉得眼前都看不真切,唯有一双眼里满是快意与痛楚。 直到秦时阙的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梦魇了?” 属于秦时阙身上的药香,让姚兰枝慢慢地回过神儿来。 她无意识地看向秦时阙,许久才哑声道:“王爷怎么来了?” 秦时阙微微皱眉:“大夫来探望你情形,在门口没唤醒你。” 大夫不敢私自进来,见这里也没人守着,所以急匆匆去喊了秦时阙。 那会儿秦时阙才审问完人,一身的血腥气,顾不得换衣服,开了房门,就看到昏睡过去的姚兰枝。 准确来说,是昏迷过去的姚兰枝。 她以为自己是累极了,却不知道自己是直接昏迷了,而更不好的是,姚兰枝又起了高热。 大夫去熬了药,但姚兰枝的丫鬟不在,没人给她喂药。 这事儿最终落在了秦时阙的手里。 谁知姚兰枝却不肯张嘴。 秦时阙莫名想起在山洞里的时候,他为了给姚兰枝喂药,所做的极端法子。 只是那会儿事急从权,眼下再做,秦时阙自己先有些心虚。 他心理建设了半日,手指试探着描摹姚兰枝的唇,想要撬开一点点缝隙。 能让药汁滑进去也好。 结果姚兰枝就在这时候醒来。 还跟他四目相对。 秦时阙自己也不知怎的,愈发觉得心虚,耳根都有些发烫。 跟人解释的时候,又加了一句:“你要不要起来把药喝了?” 姚兰枝这才发现,自己手脚都软的无力。 怪不得梦到大火呢,原来她竟然是又发热了。 姚兰枝轻轻呼出一口气,应声:“好,多谢王爷。” 听到她这话,秦时阙不知想到什么,笑了一声:“你自己要不要数一数,你说了多少次谢?” 姚兰枝愣了一下,高热让她反应有些慢,也听出来秦时阙是在调侃自己。 “那,不谢了。” 这模样还挺好玩的,秦时阙没忍住,又笑:“喝药吧。” 这一笑,倒是笑去了他心里的心虚,秦时阙拿着勺子,一点点地喂她。 药汁苦得很,姚兰枝喝得皱眉,到最后,示意秦时阙拿掉勺子。 “我一口气喝了吧。” 总好过被钝刀子磨人。 秦时阙见她这模样,像是发现什么好玩的:“你怕苦?” 她连手上倒药酒清创都能忍下来,只是哼哼了几声,居然怕苦? 姚兰枝皱眉,不觉得这有什么好玩的:“你不怕吗。” 秦时阙摇头:“小孩子才怕苦。” 姚兰枝就不想理他了。 什么叫小孩子才怕,不是小孩儿也有资格怕苦的! 像是为了无声抗议,姚兰枝皱着眉头,一股脑就将所有的药都给喝了下去。 因为喝得太着急,还有几滴药撒了下来,顺着她的嘴角滴下去。 秦时阙见状,把喝完的药碗放下,给她拿帕子擦了擦嘴角。 姚兰枝有点不自在,刚想说自己来,就听秦时阙又说她:“张嘴。” 姚兰枝不解,下意识张嘴,就觉得嘴里一甜。 秦时阙收回了手,问:“还苦吗?” 姚兰枝这才品出了味儿:“这是……松子糖?” 她不可思议的看着秦时阙,就见对方慢悠悠的笑:“不是小孩子,也可以怕苦。” 他说完这话,将药碗收了,又给姚兰枝倒了一杯水。 干净的水也沾染了糖的甜味儿。 姚兰枝含糊的想,这是拿她当小孩子哄了? 但不可否认,嘴里的苦涩被甜味儿冲散,就连药的难闻气息也被水带走。 好像真的不苦了。 姚兰枝又品了品这甜味儿,到底说不出违心的话:“多谢……” 话说到一半,又想起秦时阙调侃自己的话,变成了一句:“不苦了。” 她问:“王爷怎么随身带着糖?” 秦时阙挑眉,只是笑:“大概,是为了哄孩子吧。” 他说完这话,也不等姚兰枝回应,转身就推着素舆出去了。 只留下姚兰枝,品了一下这话里的意思,又骤然瞪大了眼。 她这是…… 被秦时阙给调戏了?! 姚兰枝不可置信,一时有些无语,但嘴里的甜味儿蔓延,又让她莫名笑了一声。 她已经很多年不吃糖了,怪不得贺儿喜欢。 是很甜啊。 好像所有的苦,都可以被一颗糖给祛除。 她慢慢地弯着眉眼,看着外面一片天光大白。 雪已经停了,只有那天地的白茫茫,像是所有的罪恶都被覆盖完了。 吃了药,姚兰枝又在贵妃榻上歪了一会儿,屋子里烧了炭,暖意融融的,驱散了之前所有的寒气。 她不自觉再次睡过去,只是睡之前,嘴里都有那一股甜。 再醒来的时候,姚兰枝觉得整个人舒服了许多。 高热退了,身上的疼痛也减轻了不少,只有双手还隐约有点疼,但这疼痛,倒是可以忽略不计。 她打了个哈欠,听到外面车辙声响起。 是秦时阙。 姚兰枝都不用看,就知道外面来的人是谁。 果然,下一瞬,就见秦时阙推门进来。 “你醒了?” 他诧异地看姚兰枝,手上还端着一个水盆。 那是清水,里面放了条毛巾。 姚兰枝这才发现,自己旁边也放了一条湿毛巾,只是被她睡醒无意中翻身,给翻到了一边。 她诧异地看着秦时阙,心里起了一个想法。 “你……” 她试探着问:“你帮我降温了?” 秦时阙嗯了一声,难得有点不太自在:“大夫说,有用。” 先前在山洞里的时候,姚兰枝就是这么给秦时阙降温的。 这里没有什么女子,本来把姚兰枝的丫鬟招来,就是为了能够好好照顾她。 结果姚兰枝倒是心大得很,直接将她的丫鬟跟侍卫们都给支出去办事儿了。 秦时阙认命伺候人,幸好姚兰枝没有醒。 秦时阙忙的解释:“我只替你擦了脸。” 毕竟女子名节还是重要的。 姚兰枝明白过来,意识到秦时阙的不自在是因为礼教,又忍不住笑。 她抿着唇,故意逗人:“王爷现在倒是知道礼法了?” 姚兰枝笑眯眯的,问:“那先前的事儿,岂不是败坏了礼法?” 真要论起来,姚兰枝估计都得以身相许了。 秦时阙一时无言,试探着说:“但是,本王不能恩将仇报。” 毕竟姚兰枝说了么,要是对恩人的报答是以身相许,那就是恩将仇报。 姚兰枝再也忍不住,乐不可支。 她笑弯了腰,一双眼眉眼弯弯,笑容银铃似的。 秦时阙这人,当真是有意思得很。 秦时阙莫名眯了眯眼。 这天,好像更亮了,也更鲜活了。 直到姚兰枝笑够了,才弯着眉眼,问:“那,王爷现在打算如何?” 秦时阙看着她,莫名觉得嗓子也有些干。 他喉结滚动,想了想,先将水盆放了下来:“你……要不要吃点东西?” 他说:“大夫做了药膳。” 姚兰枝点头说好,秦时阙直接推着素舆出去了。 再次去而复返的时候,还提着一个食盒。 一看就知道,是早就预备好了。 不过这一次,姚兰枝倒是没有笑他,而是留人:“王爷也一起吃?” 姚兰枝确实饿了,而且饭菜是秦时阙提过来的,总不好她自己吃。 她象征性地邀请了一下,秦时阙倒是答应得快:“好啊。” 秦时阙顺水推舟,直接将食盒放在了桌子上,看了一眼姚兰枝的手不方便,还将所有的饭菜都摆了出来。 姚兰枝见状,无声啧了啧,这人倒是不客气,不过也不觉得不舒服,反而多了点笑意。 她跟着一起坐下来,秦时阙还给她递了个勺子:“暂时没人伺候,夫人将就一下?” 因为他俩手上都有伤势,所以做饭的时候,就特意做了这种勺子就可以吃的,清粥小菜,味道倒是很好。 不过药味儿很重,一闻就知道是大夫做的药膳。 姚兰枝点头笑:“不将就的,多谢王爷。” 她接了勺子,吃的时候虽然注意,到底是有点笨拙。 毕竟双手裹得跟粽子似的,没有撒出来就已经很厉害了。 秦时阙不动声色看了下,再吃的时候,动作就愈发慢了下来。 他吃饭的时候无声,姚兰枝也虚弱得很,身上没什么力气,室内倒是安静了下来。 只有偶尔杯盘碰撞的时候,发出清脆的声响。 倒是很悦耳。 姚兰枝起初还有点尴尬,她没吃过这么艰难的饭菜,直到她看到了秦时阙的动作。 比自己还要艰难些。 姚兰枝好歹没有将饭菜撒出来,秦时阙的桌角有一点汤汁,很小心之后还难免笨拙。 跟贺儿有点像。 贺儿这会儿才三岁,小孩儿吃东西会往外掉落,但他不要下人伺候,自己笨拙也要慢慢吃。 姚兰枝见秦时阙这模样,不知怎么就想起了儿子,无意识地给他添了菜。 秦时阙正在专心吃饭,余光就见姚兰枝的手伸了过来。 下一瞬,他的碗子里就多了一块肉。 挑的纯瘦,显然是注意了他刚两次没舀起来。 秦时阙一顿,慢慢地弯起了嘴角,眉眼里都是愉悦:“夫人好体贴。” 第136章 帮本王做一件事! 姚兰枝弯唇笑,只说:“应当的。” 她才不肯说,是觉得秦时阙这模样跟贺儿相似呢。 像她儿子,这跟直接抄便宜有什么区别。 姚兰枝好歹还是有点好心肠,但眉眼里染着点促狭。 秦时阙虽然没读懂她的潜台词,但总觉得,姚兰枝这模样,像是带着点坏心眼。 他弯唇,觉得这人有意思得很,也没拒绝姚兰枝的夹菜。 甚至因为她起了这个开头,接下来吃饭的时候,格外理所应当地差使她:“这个,也要。” 姚兰枝没想到这人这么厚脸皮呢,诧异一瞬,又笑:“好。” 不就是夹菜嘛,她虽然手受伤,看着比秦时阙不灵便,但要么说人聪明就是好呢。 这不是比秦时阙还要流畅些? 于是,二人一个得了心里满足,一个得了身体满足,倒是十分和谐地吃完了这顿饭。 等到吃饱喝足,姚兰枝有些恹恹的,药膳的劲儿上来,让她有点犯困。 秦时阙就跟她讲:“你且在这里好好休息。” 姚兰枝听出了他的意思,诧异问:“怎么,王爷不准备让我回去吗?” 这倒是稀奇了,她还以为,自己这吃饱喝足就可以走了呢。 秦时阙本来打算走的,闻言,倒是留了下来:“那个主持的口供已经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 姚兰枝诧异,问:“我可以看吗?” 秦时阙点头:“自然可以,毕竟也与你有关。” 先前姚兰枝昏迷的时候,秦时阙半点都没有闲着。 他身体不适,但是不妨碍动脑子跟审犯人。 尤其是主持这种奸猾之人。 好在这种人并不难审讯,秦时阙早已拿到了他的口供,原本就是要给姚兰枝看的。 只不过先前觉得她大概需要休息一会儿,现在看来,还是说清楚了为好。 他拿了口供,给姚兰枝,待得姚兰枝看完之后,也了然。 “……他竟与皇子有勾结?” 饶是姚兰枝早有猜测,但被证实之后,还是忍不住心惊。 一个护国寺的主持,却私下与皇子勾结在这一切,甚至于还对秦时阙下手。 他们这是想做什么? 皇帝如今还不算老呢,但是膝下的儿子们,已经盯上了他的位置,且为此无所不用其极了。 姚兰枝心惊肉跳,看向秦时阙,就听对方道:“这很意外吗?” 姚兰枝想了想,又摇头:“算不得意外,只是我这次却是纯粹倒霉了。” 她就说么,凭着华氏,是不可能请得动主持的,这也是为什么一开始姚兰枝敢来护国寺的缘由。 华氏想要将她摁在护国寺内,而姚兰枝则是知道大长公主会来,想要借由她的手,给华氏还有二叔他们定罪。 但没想到路上遇到了大长公主遇刺,姚兰枝为了避免大长公主反过来怀疑自己,只能继续去护国寺。 这会儿看来,她来得也对。 如今主持被查出来与皇子勾结,这必然是一场血雨腥风,而对于姚兰枝来讲,却是一个最好的机会。 毕竟,当时华氏只是买通了护国寺那个小沙弥,可是主持在知道此事之后,主动设了一个连环计,想要将姚兰枝无声无息地弄死在护国寺内,之后,将姚兰枝的死亡,嫁祸给秦时阙。 而如今,主持被捉,真相已经被审问出来。 姚兰枝之前的推测是对的。 至于要怎么利用好这个真相,那就是秦时阙的事儿了。 姚兰枝看向他,问:“王爷如今打算怎么做?” 她之前可是给秦时阙指过一条明路的,就是不知道,秦时阙打不打算走了。 秦时阙看向她,小狐狸似的。 他无声弯唇,轻声道:“这次确实是我连累了夫人。” 他跟人讲:“你想知道,为什么他们会狗急跳墙杀我吗?” 姚兰枝心神一凛,反问:“如果我不想知道呢?” 秦时阙想了想,说:“那你大概错过一个以小博大的机会。” 他看着人:“你应该想知道的。” 他话都说这么明白了,姚兰枝还有什么不懂的? “王爷这是一定要拉我上你的贼船了?” 话是这么说,姚兰枝的眼底不见半点不耐烦。 倒是秦时阙,闷笑一声:“也许不是贼船,而是你未来的荣华富贵。” 更深层次的缘由,姚兰枝一定想得到。 果然,下一瞬,就听姚兰枝道:“那我洗耳恭听。” 秦时阙所说的事情,跟姚兰枝猜测的其实差不多。 秦时阙自从受伤之后,就留在了京中,而此番他查出军中有亏空,顺藤摸瓜地往下查,就动到了某些人的利益。 “这次,他们之所以想要杀我,是因为我拿到了证据,所以他们狗急跳墙了。” 昨日杀他的那些人,瞧着是野路子,实际上底子都还是军中所教授的。 秦时阙心知肚明,那些人像要把自己往死里摁,所以刻意给了一个机会。 秦时阙是打算借由此事将事情闹到的,却不想中途杀进来了一个姚兰枝。 这是个变数,但谁也不能说,是个坏处。 秦时阙说到这里,跟人讲:“所以,如果你敢冒险,我需要你帮我去找一个东西。” 姚兰枝有所悟:“在安平侯府?” 先前的时候,秦时阙就已经让人在安平侯府里找寻过。 她沉吟着,听秦时阙说:“不错,准确来说,是在赵利真那里。” 他看着人:“我也不瞒你说,这一桩贪墨案,我最开始查到的人,是你那个已经死了的夫君。” 知道这事儿跟赵林舟有关,姚兰枝半点都不意外。 甚至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不过:“他没有那么大的胆子,他背后的赵利真也不会有这么大的权利,毕竟在外面鞭长莫及。” 秦时阙点头,说:“不错,所以我故布疑阵,需要你帮我拿走一样东西,好让他更乱上一乱。” 听到他这话,姚兰枝就懂了。 只不过,她迟疑着,问:“王爷也能做吧?” 这事儿,没有必要让她去冒险,毕竟以秦时阙的本事,应该也做得了。 秦时阙点头:“我的确能做,但我需要让他知道,是府上出了内贼,所以,需得你来。” 姚兰枝不知想到什么,迟疑了一瞬,轻声说:“有个问题……” 她斟酌着,秦时阙嗯了一声:“问。”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当初赵林舟的尸首,也是被一把粉末给销毁的?” 如果说先前,姚兰枝没有这个怀疑,但是先前见了秦时阙杀人除尸的手段,如今倒是有了猜测。 她这话虽然是问话,但是却是肯定句。 秦时阙道:“不错。” 姚兰枝心中确定了答案,又问:“他也知道赵林舟假死?” 秦时阙笑了笑:“是。” 他说:“看来,夫人也知道自己枕边人是什么德行了。” 这话听起来,总有点幸灾乐祸的感觉。 姚兰枝说:“我早就知道,不然也不会亲手杀了他,只是王爷,你如今想要利用信息差,做些手脚是吧?” 秦时阙用她来偷东西,无非是想要给赵利真造成一种错觉。 那就是,赵林舟没有死,且差使了姚兰枝。 或者说,是差使了这府上的下人。 一个天然的合作方,因为一件东西而分崩离析互相怀疑,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赵利真自乱阵脚之后,秦时阙还会顺势浑水摸鱼。 姚兰枝聪明这一点,秦时阙已经领教过了。 但见她几下猜出了自己的打算,秦时阙还是忍不住调侃:“柔嘉夫人的聪慧,当真是叫我又敬又畏。” 姚兰枝反问:“王爷难道不是应该欢喜?” 她说:“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呀。” 这话一出,秦时阙愣了一下,又忍不住笑:“是,我们是一条船上的。” 他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落在姚兰枝的身上:“所以,夫人肯干吗?” 姚兰枝看了秦时阙好一会儿,才说:“倒是可以做,但问题是——” 她托着腮,问秦时阙:“这事儿要是做了之后,是不是就得落个满门抄斩的罪过?” 跟皇子勾结,往大了说那就是图谋皇位;而贪墨了军中的财物,也是国之蛀虫。 到时候事情闹大,他们这安平侯府还保得住吗? 姚兰枝这话,让秦时阙失笑,玩味地问姚兰枝:“本王还以为,你做的那些事情,就是奔着让安平侯府满门抄斩去的。” 他慢悠悠地说:“夫人在此之前做了那么多的预备,不就是为了在皇上面前打感情牌,到时候好将自己给摘出去吗。” 有了姚兰枝捐钱捐物的大公无私模样,再有京中如今那些好名声。 皇帝就算是要收拾赵利真他们,也不会为难她孤儿寡母吧。 姚兰枝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我现在不是有了靠山吗?” 可是秦时阙自己说的,要给自己当靠山的,她可没有逼他。 她一句话,秦时阙就懂她的意思了。 这小狐狸,明晃晃地算计到了他的头上,还要说得冠冕堂皇。 “是。” 他点头:“我的确可以当你的靠山,但是,我也有条件。” 姚兰枝问:“什么条件?” 而后,就见秦时阙凑近了她:“你……” 他一个字扯了长长的音,慢吞吞的,在姚兰枝要变脸之前,终于说了下半句:“你求求我啊。” 第137章 一点良心给夫人? 有那么一瞬,姚兰枝不知道是失落还是松了口气。 待得意识到这人是在戏耍自己之后,姚兰枝又沉了脸:“我以为,我跟王爷是互惠互利的。” 她往后退了一步,语气沉郁:“但王爷如今,倒像是要砸碗。” 见姚兰枝动了怒,秦时阙笑容不变:“夫人这就生气了?” 他说:“那你先前说我的时候,我是不是也该生气。” 之前秦时阙也曾经动过心思,想跟姚兰枝合作,但当时姚兰枝怎么说的? 她说她只求平安。 换言之,她嫌弃秦时阙,觉得他危险。 秦时阙表情无辜:“毕竟,我这人睚眦必报啊。” 姚兰枝噎了一下。 她没有想到,之前那么久的事情,这人居然还在记仇。 当时给他下的判词果然没错。 睚眦必报的老东西。 姚兰枝睨着他:“那王爷的意思,是不合作了?” 秦时阙瞬间笑了起来:“哪儿能呢,我这人贪财重利,夫人能给我带来那么多的好处,我怎么舍得把这个大好机会拱手让人呢。” 他说这话的时候,觑着姚兰枝的表情。 看起来不生气了。 他慢慢道:“安心吧,只要夫人帮我找到东西,本王可以发誓,保证你与贺儿的荣华富贵。” 虽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可孤儿寡母的,不会被此事牵连。 秦时阙说完,问:“这样,夫人可满意?” 姚兰枝瞧了他好一会儿,直到秦时阙都快发毛了,才说:“那就,成交。” 这人虽然混不吝了点,但是眼下赵家的风波,需得他来解。 何况…… 姚兰枝原本只想追求一点点的平安,如今也算是瞧出来了,这赵家,哪儿给她半点平安活路了? 从赵林舟这个混账卷进去军需亏空且搭上皇子开始,赵家就被放在了刀尖上。 姚兰枝先前铺路,若是平安的时候还好,可闯下这么大的祸事,如果没有秦时阙从中遮掩,那安平侯府未必能平安的退出漩涡。 姚兰枝说到这里,敛衽行礼:“一切,都仰仗王爷了。” 秦时阙深深地看着她:“好啊。” 她倒是能屈能伸,且脑子清楚,可惜了,怎么当初就嫁给了赵林舟? 秦时阙心中叹息一声,再看姚兰枝的时候,表情又温柔下来:“既然交易的事情说完了,咱们也该论一论私情了。” 听到他这话,姚兰枝愣了一下,下意识往后退,表情都有点警惕:“我与王爷,哪儿来的私情?” 秦时阙表情都有点受伤:“没有吗?那就是说,夫人的救命之恩,本王不需要报答了,对吧。” 这话一出,姚兰枝哪儿还不知道他是在给自己下套呢。 她有点气闷,反问:“王爷是那等无情无义的小人吗?不能吧。” 姚兰枝脸上还挂着点笑容,倒是让秦时阙被噎着了。 果然,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报复的机会。 秦时阙叹了口气,主动认输:“怎么会呢,本王虽然睚眦必报,但是也知道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夫人这是救命之恩。” 秦时阙这话,算不上是哄人,也带着真心。 这次掉下山洞,本来就是秦时阙连累了她,她还为了自己受了那么严重的伤。 于情于理,他都不能当做没看见。 想起大夫跟自己说的话,姚兰枝郁结在心,气血两亏,再加上此番受伤,日后怕是要好好调养,否则难有高寿。 他无声地想,姚兰枝能做出杀夫之事,与安平侯府的矛盾必然不止于此。 秦时阙自己都没有发现,他看向姚兰枝的目光里,除了怜悯之外,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你想要什么?” 有那么一瞬,秦时阙突然想,若是姚兰枝有未尽心愿,他可以全力帮忙。 不惜代价。 姚兰枝抬头看秦时阙,又在看到他眼神的时候,被烫了一下。 是心疼,是怜悯,还有…… 她看不懂。 也不想看懂对方眼底的东西。 姚兰枝心底波动,最终归于平静,就连笑容里,都满是戏谑。 “王爷这是良心发现啦?” 她笑眯眯的,秦时阙点头:“是,难得心尖尖长出来一点良心,都给夫人了。” 姚兰枝笑容一僵,又夸大了些:“好吧,那我还真是荣幸,既然这么荣幸,我要什么,王爷都答应?” 秦时阙嗯了一声:“答应。” 下一瞬,就见姚兰枝笑容促狭:“钱。” 她伸出手,包裹得跟粽子似的,纱布朝上,像一个白软大馒头:“我最缺钱了,王爷不如给我一大笔钱吧,至于给多少,就看您觉得自己的命值多少啦。” 这模样,带着一副打家劫舍的不要脸劲儿。 饶是秦时阙猜到了她不会说实话,可也没想到她这么顽劣。 有那么一瞬,秦时阙都气笑了,但是看着姚兰枝笑容灵动,那点火气又悉数化为了无奈。 就连语气,都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宠溺:“本王可是无价之宝,若以金钱衡量,恐怕我宁王府悉数奉上都不够。” 他问:“夫人这么贪财呢?” 姚兰枝啧了一声:“这话是怎么说的呢?” 她慢悠悠地笑:“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不贪财的是高坐在佛像上的菩萨,我又没打算跟他们抢位置。” 再说了,她除了钱,又能要别的什么东西? 总不能肖想宁王妃的位置吧。 这个念头才起,姚兰枝的心就紧了一下。 而后,又不动声色地笑:“倒是王爷这话,是打算给我整个宁王府的钱,这不合适吧?我总不能叫王爷变成一个穷光蛋。” 她将那一点点悸动压了下去,尽数成了调侃。 秦时阙无声叹了口气:“也不是不行。” 他话锋一转:“我在京郊有一处温泉别庄,贺儿体虚,时常需得泡药浴,那处正合适。” 秦时阙道:“这处庄子给你当个利息,可好?” 姚兰枝原也没想到真从他这里拿什么,只不过是随便寻个借口打破二人旖旎氛围罢了。 如今听到他这话,倒是真的动了心思:“当真?” 正是冬日,离天暖还要几个月,她先前也想要寻个合适的温泉别庄给赵明澜养身体。 只是一时没找到合适的。 秦时阙这不就是主动送上门了么。 姚兰枝心神一动,秦时阙也笑:“骗你做什么?” 他跟人讲:“待会儿就让人把地契给你送来。” 秦时阙大手笔,姚兰枝也不客气:“如此,多谢王爷慷慨了。” 她不推辞地收了东西,倒是让秦时阙莫名有点愉悦。 他弯了弯唇,道:“那,合作愉快。” 姚兰枝点头:“好。” 秦时阙心神松了下来,笑吟吟地问:“既然合作了,是不是该有一个信物?” 姚兰枝诧异看他,想了下,还真有一样东西。 “你伸手。” 秦时阙乖觉伸出了手,就见姚兰枝在后面掏啊掏,把艰难握着的拳头放在他的掌心。 松开的时候,他的掌心多了一个东西。 “……松子糖?” 他都乐了,问姚兰枝:“这是什么意思?” 姚兰枝笑眯眯的:“王爷不是要信物嘛,这个够不够?” 倒也不是够不够的意思,秦时阙诧异的是:“你怎么随身有糖?” 姚兰枝表情无辜:“我儿子喜欢吃,所以我就随身备着了。” 话说完,又觉得这话有点歧义:“啊,倒也不是拿王爷当儿子的意思。” 这解释,还不如不解释呢。 秦时阙都气乐了,大大地叹了口气:“夫人这是报复吧?” 报复他先前给姚兰枝喂糖的事情。 姚兰枝表情就更无辜了:“哪儿能呢,难道王爷不喜欢吃吗。” 秦时阙:…… 他噎了一下,才说:“喜欢。” 本来是不喜欢的,但是上次贺儿给了他一颗糖。 后来秦时阙就喜欢了。 这母子俩,不愧是一脉相承的。 秦时阙表情微动,将这颗糖装了起来,跟人讲:“信物我收下了,夫人暂且在此好好休息。” 姚兰枝说了声好,又想起秦时阙先前的话,问:“我要在这里休息多久?” 先前秦时阙给她看口供,意思就是要跟她合作。 秦时阙已经有了计划,但还没有完整的告诉她,姚兰枝倒是不需要知道得那么详细。 毕竟有的时候,知道越多,死得越快。 但她需要一个期限。 秦时阙这才想起来,跟她讲:“两天吧,后天一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 秦时阙说到做到。 说的两天,到了第三天一早,就派了马车,将姚兰枝安安稳稳地护送回了安平侯府。 这两日,姚兰枝也没有闲着,秦时阙没有瞒着她消息,所以外面满城沸沸扬扬的,也都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据宋宇回禀,如今京中都在传,说是护国寺主持勾结贼人,刺杀了宁王,而现在宁王坠崖失踪。 皇上震怒,派出精兵搜寻,却意外发现了护国寺内,藏有军中私藏。 这事儿一出,满朝文武人心惶惶,尤其是兵部的人,已经去了好几趟大理寺了。 “大大小小的抓了十几家官员,如今大家都心惊胆战的,生怕下一个就是自己。” 第138章 传言纷纷似猛虎! 眼看着要过年了,那些官员们本来都喜气洋洋的,还指望着过个好年呢。 可是如今大理寺一开始抓人,看着同僚们一个赛一个地跟下饺子似的被抓走。 这群人也开始心虚了。 别说什么好不好了,能不进大理寺,那才是最好的了! 姚兰枝对京中的情况不算意外。 秦时阙现在还没有露面,躲在暗处一点点地往外放证据,要的就是让这群人自乱阵脚。 朝堂局势她插不上手,自有秦时阙去料理。 姚兰枝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件事情。 “咱们府上那位二爷呢,在家里可还安稳?” 闻言,宋宇低声道:“白天的时候很安稳,但夜里的时候,已经出去好几趟了。” 苍玄没有出现在人前,就在暗处盯着他,结果还盯到了个大的。 “昨儿个夜里,他跟一个人见面,那人……” 宋宇有些迟疑,但还是坚定地说了:“那人的眉眼,像世子。” 世子,赵林舟。 之所以说是像,是因为宋宇很确定,赵林舟已经死了。 姚兰枝所做的事情,没有瞒着他们,那夜姚兰枝杀了赵林舟之后,还曾经让他们去找过尸首。 但是都尸骨无存。 可是这么一个确定死亡的人,却出现在了京中,还跟赵利真见了面。 宋宇心中担忧:“属下觉得,这里面有阴谋。” 姚兰枝却是瞬间了然。 “安心。” 她眉眼平静,还带着点看好戏的姿态:“阴谋不是针对我们的。” 姚兰枝将秦时阙熔尸的消息说了,跟人讲:“你让苍玄盯紧了他,还有,回去之后制造点矛盾,最好让府里乱起来的。” 乱了才好浑水摸鱼。 宋宇应声。 姚兰枝又问:“关于我的消息,可有么?” 宋宇有些难以启齿:“有。” 姚兰枝就懂了:“不好听,是吧。” 想也知道,她去护国寺上香,却接连三日都没有回来。 恐怕华氏早就坐不住,给她散播留言了。 她可以预见传言有多难听,宋宇咬了咬牙,才说:“流言是从乞儿嘴里传扬的,说是您去寺庙后多日未归,恐已经糟贼手。” 自古以来,名节就像是压在女子身上的大山。 若是要毁掉一个女子,必然是先从她的名节下手。 不贞不洁,就等同于撕了她的衣服,叫她从此无脸见人。 或是绞了头发当姑子,或是直接绑了猪笼沉塘。 只要几句话,就能毁掉一条命。 华氏这一招,就是想要彻底将姚兰枝给摁死了。 哪怕她还活着,等到姚兰枝回到府上的时候,就是她死期的时候。 姚兰枝嗤了一声,道:“也没点新鲜的。” 可就是这么并不新鲜的招数,如今也在京中流传开。 沸沸扬扬的,都认定了姚兰枝出事了。 有人为她惋惜,觉得这样好的一个夫人,怎么糟此大难。 也有人觉得她活该,女子本就该躲在男人身后,她却这么张扬,赢那么多好名声有什么用? 如今遇到山贼,可见是报应。 人心隔肚皮,那些恶意却是明晃晃的。 再加上安平侯府几日闭门,可是老夫人华氏却以强硬的姿态,破开了大门,将下人以铁血手腕清理了一番,还拿到了管家的权力。 并且对外放出话:“不管是谁失踪,安平侯府有我老婆子在的一日,就绝不会乱!” 这简直就是坐实了姚兰枝出事。 姚兰枝不意外,只是冷哼一声:“她倒是很迫不及待。” 也幸好她早在之前,就让许轻瑶带着两个孩子出去了,当然对外的名义,就是她带着孩子们出去散心,恰好遇到暴雪,被困在别庄了。 位置是不定的,华氏就算是想找,一时半会儿也找不到。 即便是找到了,姚兰枝早安排了人守着,她能闯进去的功夫,兵马司的人也该去了。 华氏得不了好。 姚兰枝心中安定,看着马车辚辚,修养了这两日,也该回去跟人算账了! …… 她回去的时候,倒是也赶巧了。 正赶上华氏在 姚兰枝的院子里搬东西。 “这几样,都搬到我的房中去。” 华氏坐在椅子上,慢悠悠地品茶,一面将所有能看得上眼的,全都指了一遍。 这姚兰枝的房中,好东西确实不少! 她心中不满,又贪婪得很,一个死了丈夫的年轻女人,怎么好意思这么奢靡享受的? 都应该搬到她那里,孝敬了她! 华氏吩咐着,一旁的周氏也跟着道:“还有这些首饰,也都一并拿走吧,侄媳妇如今下落不明,咱们得替她看好了东西省得被人拿走了。” 婆媳二人一拍即合,角落里的下人们瑟瑟发抖,谁都不敢说话。 怎么说呢,毕竟前日开始,老封君就直接住了进来,直接去账房拿走了所有的账本,强势的要接管府上。 说什么:“别以为我孙媳妇不在,你们就能无法无天了,老婆子在一日,你们这群刁奴就别想造反!” 冠冕堂皇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拿走。 本来还有下人反驳呢,谁知道,反驳的人当时就被打了一顿板子,扔到柴房里去,这会儿人都奄奄一息了! 她做事这么狠毒,下人们想要出去传信,却听到外面已经沸反盈天,都说他们夫人回不来了。 这府上好不容易太平,夫人却被贼人掳去,老封君再混账那也是长辈。 长辈若是定了夫人的罪,那她自己也难逃一死了! 一群人心如死灰,虽然悲从中来,到底是不敢再反抗了。 华氏又喝了口茶,这才觉得心气儿顺了些。 二夫人周氏也跟着沉声道:“还有你们,别以为沉默就可以遮掩,老老实实的说出府上的钱都去哪儿了,不然我将你们这群刁奴全都送官!” 想起来这个,周氏就觉得很生气。 她好不容易狐假虎威,跟着婆母光明正大地占据了这安平侯府的院子。 本来想着,可以捞一笔大的银钱。 谁知道却得到了一个噩耗。 这府上,已经没钱了! 这是什么概念? 偌大的安平侯府,富贵的流油,她便是在外地,也经常能收到大嫂炫耀的信件,偶尔给她孩子们送的东西,更是难得的珍品。 以前的时候,安平侯府确实不富裕,可这不是来了一个财神奶奶姚兰枝么。 所以周氏在外地,又恨又妒忌,但她只能抓耳挠腮。 好不容易到了京中,原本想着打压姚兰枝,好光明正大接手安平侯府呢,结果姚兰枝是个不识抬举的。 如今她终于能拿到管家的权力了,却发现…… 账上没钱? 不但没钱,还都是一堆烂账?! 周氏当时就愤怒了,凭什么啊,她还没享受到荣华富贵呢,凭什么要先给她们还账啊! 周氏出离愤怒,且不肯干了,她认定了,肯定是姚兰枝出事之后,府上的下人得到消息,所以将钱给藏起来了。 为了找钱,周氏对账房的人威逼利诱,可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样的。 “先前老侯爷祸害了一通家里,又有死去的老夫人打杀了人,如今府上欠了一堆外债啊。” 周氏不可置信,难道以前得到的消息都是温凤娘打肿脸充胖子? 她当然不信。 回去之后,周氏盘算了许久,终于在今日一早下定了决心。 为了给自己扯大旗,她还撺掇了华氏:“府上没了正经主子,如今人心惶惶,母亲若是不坐镇,提前将侄媳妇那里的东西保存起来,日后怕是要被下人们搬空的。” 她婆媳二人找了这么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在打开姚兰枝院门,进去屋子的那一瞬,都觉得心抽抽的疼。 怎么这么富贵! 早知如此,她们头一日就该来搬东西! 这会儿周氏负责敲打下人,华氏则是慢悠悠地喝茶,靠着软枕,也看上了这院子。 日后若是住在安平侯府,这个院子,她倒是可以住着。 只是,得看看姚兰枝死没死。 若是姚兰枝死在外面了,那还得请人过来驱魔除邪,若是姚兰枝还活着,留她一命扔到家庙里关着,她也能住得安心些。 念及此,她又拦住人:“大件不宜搬动就算了,只将这些小的拿走,房屋暂时封存。” 周氏心中鄙夷婆母的贪心,但到底不敢说什么。 “就依婆母所言。” 她说着,又嘱咐人搬东西的时候小心些。 只是不想,那些下人才开始搬动,突然听得一声响。 院门被人踹开了。 那动静极大,吓得华氏喝茶的动作一哆嗦,嘴里的水就洒到了衣服上。 她怒气冲冲地问:“谁……” 一个字出,又瞬间愣住。 周氏更是不可置信,呐呐道:“你,你怎么回来了?” 不对啊,外面的传言不都说姚兰枝糟了贼人的毒手。 肯定死在外面了吗! 她下意识往后躲了躲,试图躲在华氏的身后。 只是目光,却心虚地看着门口的姚兰枝。 雪后初晴,姚兰枝着一身红衣站在门口。 她病后初愈,脸上带着点病态,天然几分弱质风流。 只是一双眉眼,却是格外的冷厉。 一点寒芒,气势卓然,不怒自威。 “我倒是不知道,三日未归,家中竟然就遭了贼?” 第139章 请族长主持公道? 姚兰枝话音未落,人已经走了进来。 她行走时,身上的披风随着摆动,分明是个弱质女流,气势却足得如同战场上的煞神。 周氏先心虚地反驳:“什么叫遭了贼,明明是我一番好心,想要替你保存……” 说着,又想起一桩事儿,因质问:“倒是你,三天都没有回来,你可知道,你已不配为我侯府的媳妇!” 她想到这儿,觉得自己顿时硬气了起来。 是啊,外面的传言可都清楚着呢,都说姚兰枝被山贼凌辱了。 一个没了贞洁的女子,如何当得了他们侯府的媳妇儿? 为了给自己找靠山,周氏还扯了扯华氏的袖子:“是吧,母亲?” 华氏嗯了一声,算是替周氏的话撑腰:“不错,你三日未归,府上已经乱成一团,若不是我与你二婶前来撑着,焉知家中不会出更大的祸事!” 说这话的时候,华氏看着姚兰枝的目光满是不善:“你如今既然活着归来,那就去祠堂反省,待得在祖宗面前跪满三日,再定夺后续该如何!” 若是姚兰枝真的死在了外面,那她住着这个院子还有点膈应,但如今倒是好了,姚兰枝活着回来,日后只能活在她的控制之下。 这让华氏觉得,也算是好事一桩。 毕竟,安平侯府暂时不能再死人了。 华氏说完之后,挥了挥手,示意下人们将姚兰枝带下去:“带她去祠堂!” 然而,那些下人们却是互相看了看,谁也不敢先动手。 这位老封君回来的时候太短,这两日虽然铁血手段,让下人们不敢跟她作对。 但是,他们更清楚,自己是从谁手里拿的银钱! 所以,在听到华氏下了命令之后,几个下人都往后退了一步。 华氏见状,顿时觉得丢了面子,将手中的拐杖往地上重重地一杵:“你们连我的话都不听了?” 她盯着姚兰枝的目光像是淬了毒:“你倒是很能管家,竟养出来这样一群目无尊长的下人!” 姚兰枝闻言,表情不变,只说:“祖母一回来就这么着急给我扣帽子,身为长辈却半点没有长辈的样子,反而跟强盗无异。” 她问:“您如今反过来问我,目无尊长?” 华氏被噎了一下,还没说话,就听姚兰枝沉声道:“今日这祠堂,孙媳就暂且不去了,倒是另外一桩事情,咱们要掰扯清楚了。” 姚兰枝指了指那些下人:“方才听二婶话里的意思,今日来我这里偷窃,她是主谋,对吧?” 这话一出,周氏哪儿还坐得住,当时就反驳:“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我都说了,是替你管家!” 她见识过姚兰枝的手段,上次没有从对方手里讨到便宜,这次好不容易拿了这么多的宝贝,没等搬走呢,先被扣了帽子,当时就有些不甘心。 周氏沉声道:“倒是你,你都是残花败柳了,不配当家里的媳妇!母亲让你去祠堂跪着,已经是给你面子了,你竟然还不听,若是放在以前,就该将你去浸猪笼!” 听到她这话,姚兰枝嗤了一声,眉眼骤然沉了下去:“当真是笑话!” 她指着周氏:“外面还没怎么样呢,家里倒是先替我造谣起来了,怎么,诸位是觉得,侯府没有绿云罩顶,不够好看吗!” 她说到这儿,神情也带了点讥诮:“我夫君都死了,你们还不消停,妄图给他头上戴一顶绿帽子,难道就这么见不得我们大房过得好?” 姚兰枝问:“你也不怕我夫君夜里托梦找你们报仇!” 华氏表情一变,既觉得姚兰枝说得怪瘆得慌,又生气:“谁给你造谣了?难道你三日未归,我说错了吗!” 姚兰枝点头:“三日未归,我就是残花败柳了?照着祖母这个说法,你们这么多年不在京中,怕是从上到下都烂透了吧?” 这下不只是华氏,周氏更是气得额头跳:“你这是什么浑话!我们是随你二叔外放,又不是去那些不三不四的地方!” 姚兰枝反问:“哦,你的意思是,护国寺不是好地方,藏污纳垢了?” 周氏无语,华氏则是冷声道:“护国寺之前的确是好地方,可是这两日,护国寺出了贼人,就连皇上都派了禁卫军,更有大营直接前去搜查,如今不只是护国寺,就连山都封了!” 她有些嫌弃自己这个儿媳妇,办事不利索,自己将话说得格外重:“你去了护国寺后就失踪了,如今外面沸沸扬扬,说你被山匪坏了名节。若你没有被山匪抓走,为何三天都不回来?” 听到老太太这话,周氏瞬间跟着气焰暴涨:“就是就是,如今外面风言风语多厉害,你知道这家里都乱成了什么样子吗?你也知道你夫君死了,你一个寡妇,儿子又那么小,不在家里老老实实的待着,却在这风口浪尖的时候往外跑!” 周氏越说,越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谁知道你在外面糟了什么事儿,如今却来家里跟长辈们叫嚣,姚兰枝,你哪儿来的脸叫嚣的!” 姚兰枝冷笑一声:“这话说的,那些风言风语,我都要以为是二婶传的了,不然你怎么那么清楚啊?” 周氏脸一僵,就听姚兰枝又道:“别说我如今没出事,便是真的出事了,正常的人家难道不是要把事情捂着,家丑不可外扬吗?” “偏生你们,还没出事呢,就恨不得先满世界宣扬,到底是为了家里的名声着想,还是私心作祟,想要将我大房的家财全部都给霸占了?” 姚兰枝指着这一院子的东西,语气愈发沉郁:“看看这一院子要被搬出去的东西吧,你们来是管家的,还是要当强盗的?” 她这话,说得华氏脸上无光:“你少在这里阴阳怪气!” 华氏不能认一个横行霸道的罪名,何况她身为长辈,却贪财小辈儿们的东西,日后还要不要脸啦? 所以华氏只跟她讲一样:“你东拉西扯,却不肯说自己这三日的去处。不是心里有鬼,又是什么?” 姚兰枝越不说,华氏就越认定了,姚兰枝必然是遭难的。 不然,她怎么不敢跟自己正面讲? 还不是出事了,所以恶人先告状! 华氏的话,让姚兰枝冷笑一声:“难道我去哪里,都要对着你们一一回禀吗?” 她反问:“敢问,祖母可还记得,大房跟二房不互通,您如今可是跟着我二叔的?” 华氏沉声说:“不管我跟着谁,都是你的长辈!” 姚兰枝:“您是长辈,所以我给您脸,今日我这院子里被洗劫一空,您来说,是要报官清算,还是要私了赔钱?” 她这话,让周氏瞬间变了脸色:“你还想报官?” 她厉声道:“姚兰枝,你是有多大的脸啊,你都是残花败柳了,不直接将你浸猪笼,都是看在你是贺儿生母的份上了,你竟然还敢报官?” 这姚兰枝是疯了吧! 周氏激动得很,表情里写满了愤怒,姚兰枝哦了一声:“那就是不肯私了了。” 她转头吩咐,下人直接就要往外走。 然后,就被华氏给叫住了:“站住!” 华氏没想到姚兰枝不按常理出牌,这会儿她应该做的是解释自己的去处,而不是追究那些财物! “我是长辈!” 她抬出了自己的长辈架子:“你二婶有句话说得不错,你如今名节有损,说不清自己三日的归处,看来我是要动家法了!” 华氏沉声道:“请宗祠的人来,老身今日要为家里除祸害!” 华氏心知,今日姚兰枝必然是出事儿了的,所以她才这样推诿。 既然如此,索性借由宗族的人压制她,从此顺理成章地接收了大房的家产。 这么多呢…… 都得归她! 婆媳二人起了贪心,姚兰枝看得明白,脸上适时闪过一抹惊慌:“请宗祠?” 华氏冷声道:“你若是现在求饶,还来得及。” 姚兰枝深吸一口气:“好啊,那就请吧。我倒要看看,谁能允许侵吞财产!” 她将话说到这份儿上,更是让华氏认定了姚兰枝的心虚。 因此,华氏直接让人去请宗族的人前来。 谁知道前脚才出去,后脚宗族的人就到了。 就连华氏也没想到人会来得这么快:“……你们就在附近?” 来的是宗族的族长。 不只是他,就连长老也来了。 他们来是有正事儿的:“是,有一桩要紧的事情,要过来办了。” 族中在朝为官的子侄们今日一早归家,说起了朝中的事情,有心惊胆战的,跟族长提了个醒。 所以,他就拖着这把老骨头马不停蹄地来了。 华氏一愣,倒是周氏反应过来,问:“是不是这姚氏失节的事情,传得太广,让我们赵家蒙羞啦?” 她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件事儿,声音都带着不屑一顾:“我早先便说了,这妇人太过荒唐,死了夫君成了寡妇,原本就该深居简出,给夫君守节。” “她倒好,不但不肯在家里老实,还要去外面抛头露面,如今落到了贼人的手里,还毁了名节,我们赵家可太丢脸了!” 第140章 我的确遇到山匪! 周氏嫌恶得很,满是幸灾乐祸:“如今惊动了族中的人,关押在宗祠也丢人,不如就关在家庙里,让她从此青灯古佛,也算是给我那侄子守孝了!” 周氏直接安排好了姚兰枝的路,结果,那族长跟看傻子似的,看了她一眼。 “你在说什么呢?” 周氏脸色一僵,那族长沉声道:“我此番前来,乃是为着先前上了族谱的私生子!” 他表情里都带着后怕,又是烦恼与恼怒:“先前那外室子上族谱,我就觉得不妥当,可那是赵家的孩子,又是你们安平侯府的血脉,总不好放任流落在外,所以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他万万没有想到啊,那个孩子的来历竟然如此不堪! 赵利平也是,一大把年纪了,跟谁搞出来孩子不好,偏偏跟温氏的侄女儿弄出了孩子! 前段时间,那小温氏已经被流放,就连孩子也作为罪人之子,一并被流放了。 当时族长听了之后就觉得晦气,决心之后再也不要管安平侯府的事情了。 谁知道,今日子侄回来一念叨,族长才知道,原来那孩子的事情,竟然让皇帝大怒,且在知道孩子在赵家族谱的时候,都开始针对赵家的子侄们,觉得这样的家庭教养不出好的! 但是皇帝自持身份,是不可能亲自教训的。 但是,那子侄的上司,却在今日一早,把他一通臭骂! 那子侄回来一哭诉,也让族长的一颗心都凉了,吓得赶紧找了人来,大张旗鼓地来了安平侯府。 一个是为了让那外室子从族谱里除名,另外一个,就是要让皇上知道,虽然他们都是赵家的人。 但是他这个族长,却是不知情的,是清白的。 他也要跟安平侯府划清楚界限! 族长这话,让周氏都懵了。 而华氏,更是在听到之后,好像被人打了一记重锤。 那个孩子…… 她已经知道了,那孩子是赵林舟的! 要不是姚兰枝这个毒妇,不认下这个孩子,也不至于让赵利平豁出去脸面不要,认孙子当了儿子! 然而这话,她要怎么解释呢? 族长也不听华氏的解释,只大手一挥:“好了,如今也没什么说的,这孩子本来就不应该上族谱。” 他沉声说:“既然这孩子已经被他的罪人母亲带走,那就一并从族谱里除名吧,从此之后,与我赵家再无瓜葛!” 周氏大概也知道说的是什么事儿了,然而这到底是大房的事情,跟她无关。 所以周氏难得保持了沉默。 倒是华氏忍不住,多说了一句:“这不妥当吧?不管他的母亲是谁,他总归是我们赵家的子孙!” 族长就问:“那你的意思是,你要留着这个孩子,让安平侯府与赵家宗族脱离关系?” 他道:“族中绝不可能留这种祸害!” 族长话说得狠心,要么从此安平侯府就单出去了,要么这个孩子就不能留。 族长是有底气的,毕竟安平侯府也就这几年还行,可是整体比起来,还不如他家。 倒是华氏不敢再说。 说到底,只是一个孩子。 何况大房如今……也实在是不像话了。 她还是得指望着二房呢。 所以:“好,那就除名吧。” 见华氏还算是懂事儿,族长的表情终于好了一些:“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办了吧,这事儿办完,也好对皇上有个交代!” 他可不想让赵家的子嗣都被这个祸害连累! 要不是觉得事情不妥当,他都想把赵利平也给除名了呢。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毕竟,现在的安平侯好歹也是赵利平的亲孙子。 得给赵利平留一点点脸面。 于是,一群人乌泱泱的,将这事儿给办了。 眼看的那孩子的名字又被从赵家族谱上划掉,华氏的心都痛了。 好歹也是赵家血脉呢! 然而,她没想到,让她心痛的还在后面。 等到族长办完这些事儿之后,姚兰枝先开了口:“诸位长辈们既然来了,那就先别着急走,还有一桩公案,需要您诸位帮着了结呢。” 听到姚兰枝这话,周氏骤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下一瞬,那不祥的预感就成了真。 姚兰枝一字一顿,道:“二婶污蔑我的名节,又妄图霸占我大房的财物,欺辱大房儿孙。” 她说:“所以,我今日要求分家,从此与二房老死不相往来,再不相干!” 姚兰枝这话一出,华氏先失色,厉声道:“姚氏,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她表情难看,咬牙切齿地:“我这把老骨头还在呢,你公婆都不敢说分家,你竟然敢分家?!” 华氏声音激动,姚兰枝反问:“祖母是没听清楚么?那不如我再说一遍。” 华氏被她气得够呛,倒是族长问了句:“你说二房污蔑你名节,这话从何说起?” 周氏不等姚兰枝说话,先恼怒道:“我可不是污蔑,族长,我们原本就是要你来处理此事的!” 她指着姚兰枝,表情凶狠:“她身为赵家妇,却不守妇道,外出上香三日未归,被土匪掳去,外面如今流言蜚语甚嚣尘上,我赵家难道不要脸面的吗!” 族长这段时间,因为赵利平的事情觉得丢人,所以已经很久不让人主动打听消息了。 反正闹不到他面前,那就说明事情还不是十万火急。 所以他还真的不知道,外面竟然又出了这种事情。 “姚氏,你对此有什么话要说?” 姚兰枝表情不变:“三日前,我去护国寺上香,并不知道寺庙有什么山匪。从寺庙离开后,因为偶感风寒,所以直接去了别庄小住,今日才归家。” 族长:“有谁能为你作证?” 姚兰枝却有些迟疑:“有人可以为我作证,只是不大方便说。” 听到她这话,周氏瞬间来了底气:“什么不方便说,我看是你不方便编造吧?到了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甚至还想撺掇着分家?” 她厉声道:“族长,这姚氏败坏赵家名节,当送家庙!赵明澜更不能跟在这样的生母面前,当由我婆母亲自抚育!” 周氏的算盘打得响,这小孩儿嘛,才三岁,难免有个三灾两难的,他可活不到成年,说不定一场什么病就夭折了呢。 到时候,大房的一切都得是她们的! 周氏想着,表情扭曲的很。 倒是族长不赞成的看了她一眼。 这二房的周氏,实在是有些利欲熏心了。 他问:“老封君,您也是这么想的?” 闻言,就见华氏的拐杖在地上杵了杵:“我老了,但还没糊涂呢,这孙媳妇做出这种混账事儿,我没脸替她遮掩。但是曾孙子是无辜的,我可以养着。” 她说着,又指了指姚兰枝的双手:“老婆子本来不想把事情闹大,但你看她的手,这么明显的伤势,偶感风寒,难道会伤到手吗!” 别的不说,就姚兰枝这一身的伤痕,她就不相信姚兰枝没遇到土匪。 何况她还支支吾吾的不肯说! 事到如今既然已经撕破了脸,那不如闹得更大一些。 “我这辈子,最盼望的就是儿孙满堂的团圆和乐,可是如今,家中闹出这样丢人的事情,我也没脸说什么。” 她盯着姚兰枝,表情毒蛇似的:“这个孙媳妇,我是留不得了。” 族长听完她们的话,也看了一眼姚兰枝的手。 这是女眷,他先前并没有仔细瞧。 这会儿一看,才发现她手上包扎的有纱布,这明显伤势很重。 还有她的额头,也有没好的擦伤。 要说只是风寒,怎么也不至于成这个样子。 难道,她真的糟了山匪? 虽说姚兰枝是安平侯的生母,但还是赵家的媳妇呢。 若她真的失节,那宗族也不能袖手旁观。 念及此,族长还是没有立刻下判词,只跟人讲:“姚氏,你可有什么话说?” 他声音还算是和蔼:“若是有什么内情,你只管说出来,族中必然不会偏颇行事,但你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不测……” 族长的神情也冷了下来:“族中,也是有族规的!” 姚兰枝表情悲愤:“族长这是不信我了?” 她道:“好,事已至此,我只能说实话,去护国寺当日,我的确遇到了匪徒!” 这话一出,周氏瞬间就狂喜,强行压制着自己的情绪,扬声道:“你们都听到了吧,这可是她自己说的!” 虽然外面的流言蜚语是让她让传的,可她也不是空穴来风的,姚兰枝三天都没回来,必然是遭到了不测呀! 周氏道:“按着族规,就应该处置了她!” 就连华氏也闭了闭眼,一脸的愧疚:“我愧对赵家的祖宗,竟然让家中出了这样的丑事!” 华氏叹了口气:“事到如今,这种儿媳妇,我赵家是留不得了,不然,也太让祖宗蒙羞了,我就算是到了九泉之下,也没脸去跟先祖讲。” 族长看了一眼这婆媳二人的急切,转而看向姚兰枝。 到了这会儿,她的表情并没有半点慌乱。 此事,必然别有内情。 族长沉吟着,问姚兰枝:“遇到匪徒,之后呢?” 第141章 是谁前来救场了? 族长问这话,那婆媳二人当时就想要接茬,却被族长瞪了一眼。 “我在问的是她。” 华氏还好,周氏的脸色已经涨红,表情格外难看,她咬牙切齿地,恨恨地想看姚兰枝能编造出什么谎话来。 而后,就听姚兰枝道:“匪徒自然是被打跑了。” 这话一出,周氏顿时忍不住了:“打跑了?当真是笑话,你这就是死无对证了,拿这话糊弄谁呢?” 族长也问:“可有目击者?” 姚兰枝摇了摇头:“没有目击者。” 但不等周氏抓着把柄闹起来,就听姚兰枝继续道:“那匪徒并不是冲我们来的,是一个老夫人的车马被匪徒拦截,我让下人过去帮忙打跑了他们。” 相较于周氏的愤怒,姚兰枝显得格外平静,也更让人信服。 “只是,当时救了人之后,我受了点伤,所以之后没有回家,而是暂时去别庄静养了。” 族长听到她这话,顿时问:“那,那位老夫人是谁家的?” 姚兰枝却道:“我也不知道,那位老夫人的身份并没有对我透漏。” 原本族长还想着,若是知道这位老夫人的身份,倒是可以给姚兰枝作证了。 谁知她说了这么一句。 族长也有些疑惑:“没有说身份?” 姚兰枝点头:“是,那位老夫人没有告知,我也不想挟恩图报,所以没有问。不过,我去了别庄之后,家中的孩子跟弟妹也去了别庄,所以他们也可以给我作证。” 这话是假的,但是她回来之前给许轻瑶送了信,她知道该怎么说。 周氏当时就冷笑:“是没有透漏啊,还是压根就是你编造出来的啊!” 她表情格外鄙夷:“还说什么让她们作证,他们能做什么证?你们都是一伙的,说不定他们就是替你遮拦的!” 不得不说,周氏这倒是说中了。 可惜姚兰枝半点不理会她,只是跟族长道:“夫君去世后,家中这段时间凄风苦雨的,我带着弟妹跟孩子们去别庄住几日,也是为了让他们散散心。” 周氏见她忽略自己,表情愈发难看:“散心?我看分明就是跟你沆瀣一气!” 姚兰枝这才看向她,眉眼里满是嘲讽:“二婶这话说得好生奇怪,我北越哪一条律法规定过,我必须要无时无刻守着侯府家里,不得出门?就连当今圣上也没有这么说吧?” 她冷笑着,反问:“倒是你,这么着急地要给我扣帽子,到底是为了维护所谓的正义,还是想要给我扣一顶莫须有的帽子,好来吞并我大房的家产呢!” 周氏被她话噎住,倒是华氏神情不满:“你自己拿不出证据,还不许人问了?” 她也觉得姚兰枝话里话外都是漏洞。 但姚兰枝只一句:“我救了人,那位老夫人感激我便够了,至于其他人。” 她扫了一眼周氏,冷声道:“我没有必要向别人证明,更无需证明!” 周氏厉声道:“你就是做贼心虚!” 姚兰枝:“你有证据?” 她道:“二婶若是真觉得我被山贼掳走,那就拿出证据来。” 周氏当然没有证据,她下意识看向华氏。 华氏沉声说:“她的确没有证据,但是如今寺庙都被封了,里里外外的围了好几层,说是里面进了贼人逆党,那样大的乱子,你还受了伤,却证明不了自己的清白,难道也怪我们怀疑么?” 姚兰枝无辜反问:“祖母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难不成你跟逆贼有勾结啊?” 华氏当时就被她气到了:“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我何曾跟逆贼有勾结!” 这话是能说的,传出去她还能不能活了! 姚兰枝哦了一声:“那祖母倒是耳聪目明得很,不但知道外面流言蜚语,还精准知道寺庙的情况,您才从外地回来,这么短的时间就能做到手眼通天,当真是了不起。” 这话说得更诛心了。 华氏本来还想说什么,这会儿却是先骇然,姚兰枝这话太诛心! 倒是族长拦下了她的话:“赵家都是本本分分的人,何曾来什么勾结?” 如今这个节骨眼上,生怕家里的事儿太少,非得添乱么! 族长叹了口气,将话题给重新扯了回来:“你说你救了那个老夫人,她没有告诉你身份,难道连信物也没有给你留下吗?” 族长本来是不想管这些破事儿的,也不在乎姚兰枝的名节是不是真的受损。 他在乎的是,护国寺内的确出了逆贼,姚兰枝这消失的三天之内,到底有没有跟逆贼接触。 若是接触了,之后皇帝查出来,那赵家可是要倒大霉的! 所以,族长得问清楚。 他看着人,跟人讲:“我并不是不相信你的话,只是,这事儿最好还是说清楚,我不能仅凭你的言语就将此事揭过去。” 族长特意多说了一句:“若你是无辜的,谁也害不了你。” 他下了保障,就是为了让姚兰枝放心。 但姚兰枝摇头说:“我没有证据,她也没有给我任何信物。” 姚兰枝道:“我还是那句话,若是你们怀疑我,那就只管拿出证据来。但如果你们也拿不出证据却要栽赃我,咱们大可以去公堂辩驳。” 姚兰枝瞧着在场的人,气势半点不输:“反正去兵马司的路我熟悉得很,不介意走一遭。” 她这话一出,族长倒是相信了她的清白。 若是真的出事,她也不敢这么大胆。 只是这样一来,就显得这婆媳二人太咄咄逼人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 只要姚兰枝没什么事情,不会牵扯到逆贼,那族长剩下的就不管了。 到底是他们的家事儿,他才懒得掺和这些破事儿呢。 但他想走,周氏却不肯让人走。 “族长,你也听到了,她分明就是胡搅蛮缠!” 她算是看明白了,姚兰枝十之八九是遭了毒手,现在就是在强撑着呢! 所以:“这等妇人,最是巧舌如簧,若是不动用家法,恐怕她是不会说实话的!” 事到如今,她跟姚兰枝已经撕破了脸,既然如此,不如直接摁死了她。 否则等到他日,姚兰枝必然是祸害! 周氏说着,又看向华氏:“母亲,您觉得呢?” 华氏闭了闭眼,沉声道:“不错。” 她再睁眼的时候,看着姚兰枝的目光里满是杀意:“请家法吧!” 族长愣了一下:“这不妥吧?” 这也没证据啊。 但周氏已经等不及,直接上前,将家里的藤条给双手奉上:“来人,给我摁住了她!” 既然压不住姚兰枝,那就直接以辈分压着。 今日必须得将姚兰枝摁死了! 不等周氏碰到姚兰枝,就见宋宇先挡在了前面:“我看你们谁敢!” 姚兰枝也冷声道:“二婶这是要屈打成招了?” 她说:“家里可不许动私刑。” 周氏冷笑:“谁动私刑了?这分明是家法,便是当今圣上,也不能拦着长辈教训儿孙吧。” 华氏也在这时候,直接拿住了藤条。 “今日,我这把老骨头就当着诸位宗族的面,教训晚辈!” 她眼睛里满是冷,将藤条抽了下,破空声都带着凌厉。 然而,这藤条没有落在姚兰枝的身上。 反而被姚兰枝一把攥住。 “祖母这是要无脑偏心二房,荒唐到底了?” 华氏想要抽,却没有抽回去,更觉得脸上挂不住。 先前堪堪维持的镇定消失,变成了掩饰不住的怒火:“荒唐,我教训小辈儿,居然也成偏心了?” 她抽不出藤条,怒火更甚:“既然如此,那我就该直接将你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沉塘!” 华氏怒声喊仆从前来。 却在这时,听到一声女声响起:“我倒是不知道,赵家老封君这样大的威风。” 话音落下,就见一个老妇人走了进来。 穿一身女官服饰,满头银发,遮不住眉眼的凌厉与气势。 周氏一开始没有认出来这人是谁,但认得她身上的女官服。 而华氏,在迟疑一瞬,又变了脸。 姚兰枝回头看去,眼中有点惊喜跟疑惑:“老夫人,您……” 说到一半,又顿住,行礼:“不知这位女官,怎么称呼?” 族长却是一眼看出来这是谁,当时就忙忙地拱手:“路女官,您怎么来了?” 路嬷嬷,大长公主身边的女官。 路嬷嬷先跟族长点头示意,又搀扶了姚兰枝:“柔嘉夫人,您为一品诰命,给老奴行礼,当真是折煞我了。” 她说着,扬声道:“我今日前来,是奉大长公主之命,来给柔嘉夫人送谢礼的。” 路嬷嬷说完,一拍手,就见数十个下人捧着托盘进来。 每一个上面,放的都是珍奇宝贝。 族长已经震惊了,这大长公主多年来深居简出,姚兰枝是怎么攀扯上关系的? 而那二房的周氏更是跟华氏面面相觑。 这是什么意思,姚兰枝竟然攀附上了大长公主? 早知道,就不那么快撕破脸了! 华氏更是直接扔了藤条。 她看得分明,这形势,是动不得姚兰枝了! 族长也糊涂了,小心地问了句:“不知路女官说的谢礼,是什么意思?”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2章 今日分家分定了! 路嬷嬷道:“前几日,老奴随大长公主去护国寺上香祈福,路上遇到了贼人,幸好有柔嘉夫人慷慨出手,为了救人还受了伤。” 她眼中满是赞许的笑意:“柔嘉夫人不挟恩图报,但大长公主向来是有恩报恩的,所以打听清楚她的身份后,特地让老奴前来道谢。” 路嬷嬷说到这儿,又给姚兰枝行了礼:“上次多谢柔嘉夫人,才让公主转危为安,这份恩情,公主府记下了。” 姚兰枝连忙道:“您太客气了,原本就是举手之劳。” 只是心里,却忍不住震惊。 预备回府的时候,秦时阙跟她说得清楚,就是要让她闹。 闹得越大越好,到时候有人前来收场。 当时秦时阙说的就是让她借由失踪的事情去闹,所以姚兰枝才语焉不详的,原本以为,这宗族的人前来就已经够了。 谁知道,居然还有大长公主府的人前来。 而且,还刚好跟所谓的救命之恩对上了。 姚兰枝心中打鼓,表情倒是半点都不显,只说无妨。 路嬷嬷跟人道谢,又看了一圈现场的人。 声音里满是警告:“柔嘉夫人因为养伤,在外面住了几日,结果却沸沸扬扬地传出诸多流言蜚语。” 她声音很冷:“此事,大长公主府已经着人严查了,若是查出了真凶,必然不会姑息的!” 她这话,就是给姚兰枝撑腰了。 这下,周氏瞬间慌乱了。 毕竟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几乎都是她添油加醋的,原本是想着跟婆母合谋一把,到时候好处也能均分。 谁知道…… 这会儿不但没有拿到好处,反而还摊上大事儿了! 她害怕得很,下意识看向华氏。 就见华氏的表情也很难看。 但华氏还得跟人赔笑脸:“外面传言的确不像话,但我这孙媳妇也糊涂得很,三日失踪,回来后还不肯说出自己身在何处,更不说救人的事情,所以有了误会。” 她心里埋怨得很,如果姚兰枝一开始就说了自己救了大长公主,华氏必然不可能为难她的。 说到底,这个贱人就是故意的! 这姚兰枝心眼太多,分明就是打定了主意算计家里,也是着了她的道了! 华氏的表情格外难看,心里盘算着,本来是要直接弄死姚兰枝的。 可是她攀附上了大长公主,短时间内动不得姚兰枝。 不但动不得,还得给她供起来。 于是,华氏强行压着自己的不满,赔笑:“你这孩子,都是自家人,有话就该说清楚,怎么在家里也要瞒着?” 周氏也忙忙地跟着婆母的话,顺着往下说:“是啊是啊,你看,长辈们都是为了你好,也是怕你出危险嘛。” 就连族长也跟着权衡着:“身为臣子,救驾是本分,你不挟恩图报,不愧为我赵家的媳妇儿。” 他们每个人都各有算盘,路嬷嬷一辈子了,什么人看不明白呢。 当时姚兰枝之所以不肯告诉自己身份,就是没打算让她们报恩。 而且,之后大长公主就让下属们去查了姚兰枝的家中。 这一查才知道,安平侯府竟然有这么多的猫腻,而姚兰枝是里面最无辜的一个。 当然,也未必全然无辜。 可是人论迹不论心,得看她做了什么。 至少姚兰枝做的每一件事,都是问心无愧的。 所以,在寺庙出事之后,宁王让人来拜托大长公主,让她帮着姚兰枝寻个托词的时候,大长公主想也不想的答应了。 且不论姚兰枝又在寺庙里救了秦时阙。 单说先前救了大长公主的恩情,她就得还。 这才有了今日路嬷嬷走的这一遭。 路嬷嬷不动声色地看了一圈,最后跟姚兰枝讲:“柔嘉夫人放心,外面那些流言的源头,必然会严惩。还有这府上。” 她问:“我瞧着,这是要拆院子?” 路嬷嬷道:“若是有人欺负了柔嘉夫人,那大长公主府绝对不会坐视不理的!” 这话,就是明摆着要给姚兰枝撑腰了。 周氏当时就惨白了一张脸。 华氏也跟着道:“那些都是误会啊,好孩子,都是一家人,哪有牙齿不咬着舌头的?” 她都攀附上大长公主了,眼下必须要稳住人:“对吧?” 姚兰枝往后退了一步,道:“误会,便是要污蔑我名声有损,将我沉塘吗?” 这下,族长的表情也不好看了。 毕竟她们闹起来的时候,族长也没有第一时间阻拦。 但也不是他不想阻拦啊,他一把老骨头,去阻拦一群女人,这场面也不好看呐! 华氏则是道:“我并非想要将你沉塘,但你迟迟说不出一个理由,我孙儿都死了……” 她只能打感情牌:“我可怜的孙儿为国捐躯,我一时听了外面的流言,以为你成了他的污点,一时情急之下,也是有的。” 华氏边说边垂泪:“但你也该体谅我,我到底上了岁数,白发人送黑发人。” 华氏道:“如今知道这是误会,祖母给你道歉,可好?” 她到底是长辈呢,姚兰枝总不能咬死了跟自己计较吧。 姚兰枝点头:“那,如今可以证明我清清白白了吧?” 华氏连忙说:“那是自然。” 一旁的周氏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也只能跟着说:“是啊,如今知道都是外面挑唆的,你是我们赵家的好儿媳,这事儿,就过去了吧。” 她赔笑:“以后,咱们一家人好好地过日子!” 等到来日,有的是法子对付姚兰枝。 姚兰枝又点了点头:“既然我是清白的,也没有跟山匪有染,那接下来,咱们是不是要算一算账了?” 周氏当时就磕巴了一下:“什么,什么账?” 姚兰枝却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族长:“您在这里刚好,先前我说过的,还有一件正事儿,需得族长出面呢。” 姚兰枝道:“我清清白白,此事无可非议,但如今,家里这个场景,您也看得清楚吧。” 姚兰枝指了指自己凌乱的院子,一字一顿:“我只不过三日不在家,家里所有的东西就被二房给洗劫一空了!” 她沉声道:“所以,我要您做个见证,今日,我要分家!” 姚兰枝这话一出,周氏当时就愣住。 华氏更是尖利道:“你说什么?你要分家!” 姚兰枝应声:“不错,大家都打开天窗说亮话,别说什么误会不误会,栽赃污蔑妄图置我于死地,家人如同仇人,这个家,不如分开的好!” 华氏当时就厉声道:“我反对!” 她咬牙切齿的:“我还没死呢,你就惦记着分家,姚兰枝,你是想逼死我这个老婆子吗?” 她质问:“就算是先前我错了,可我都道歉了,你还想如何!” 作为长辈,华氏天然就占优势。 哪怕她做错了事情,却可以仗着长辈的身份,来压制晚辈。 但姚兰枝不吃她这一套。 “您所谓的逼死,就是我没让你们将家里洗劫一空?” 她指着这一院子的东西:“您口口声声说是替孙儿守着家,可你所谓的守着家里就是来偷东西?若是我晚来一会儿,家里所有东西都被洗劫一空了!” 周氏看到地上那些东西,更觉得心痛了:“我们只是帮你暂时保管!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搬走!” 姚兰枝道:“今日若是不分家,也可以,那咱们就去府衙辩驳清楚,我也是不介意的。” 她又看向路嬷嬷:“正好路女官也在,可以做个见证。” 有路嬷嬷在,府衙必然是要偏袒姚兰枝的。 周氏当时就黑了脸,华氏咬牙,心说自己竟然被这小蹄子给摆了一道。 但最后,还是决定用一个拖字诀:“要分家也可以,但是得等你二叔回来,家中的人都不齐呢,怎么分家?” 她说到这儿,又道:“大房如今就一个你,贺儿好歹还是安平侯,他也得在场!” 别以为她不知道,这三日姚兰枝不在家,那几个也沆瀣一气的出去了。 原本华氏还觉得这是好事儿呢,直到她在家里吃了亏! 所以,要想分家,就得把所有人都请回来! 听到她这话,姚兰枝点头:“可以。” 姚兰枝让下人们出去请家里人回来,华氏则是看向了路嬷嬷。 华氏:“我府上让您看笑话了,若是嬷嬷有事,不如先回去?” 分家产的事情,不能让一个外人在吧? 然而,路嬷嬷就跟看不懂脸色似的,反而说了一句:“哦,我没事儿。” 她扬声道:“来之前,大长公主特意交代过,若是柔嘉夫人这里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让老奴不吝力气,全力帮忙。” 她笑眯眯的,看着姚兰枝:“柔嘉夫人不会介意老奴自作主张留下吧?” 姚兰枝急忙感谢道:“自然不介意,还要多谢路嬷嬷呢。” 路嬷嬷将话说到这份儿上,就是华氏也不敢直接赶人了。 说到底,宰相门前七品官,就算是一个下人,那也是大长公主用惯了的,何况她还有正经的女官品级呢。 华氏有几个胆子,也不敢真的跟人闹翻了脸。 所以只能憋屈地咽下这一口气。 于是,等到二老爷赵利真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家里乌泱泱的人。 大灰狼书源温馨提示:特殊原因,群被强制解散!新群重建,1群号(298732622)2群(1062268835)防失联,tg: /dahuilang888 ,这条消息会显示到明天中午! 第143章 彻底分家成功啦! 他原本就一脑袋官司,这会儿才从外面处理完那些小尾巴,一看到家里这阵仗,当时就觉得头皮发麻。 “……这是怎么了?” 给他传话的那个下人是个木头,根本就说不清楚重点。 只说什么,家中出事儿了,大长公主府来人了,又说什么闹出分家了。 给赵利真气得想踹人,一路回来着急的一身汗。 这会儿见屋子里都是人,只能先行礼,才问出了这么一句片汤场面话。 下一瞬,就听周氏啜泣道:“老爷,你可回来了,因为一点误会,侄媳妇闹着要分家啊!” 见到了赵利真,周氏才觉得见到了主心骨,无他,这些年在外面,她仰仗着丈夫的官职作威作福,早就习惯性被众星捧月了。 所以下意识里,也觉得丈夫可以解决掉一切麻烦。 如今瞧见了赵利真,周氏第一反应就是哭诉。 倒是赵利真,听到她的哭声,先有些头大,沉声问:“什么误会,能闹到要分家的地步?” 而后,又挑不出礼地,给母亲族长请安,最后见那位气势不凡的女官,问:“不知这位,该如何称呼?” 路嬷嬷道:“我不过是一个下人,算不得什么,只是赵夫人说话未免太偏颇,难道将人拉去沉塘,也算是误会?” 她话说得重,且态度不卑不亢,却能看出贵气,赵利真当然不敢将这人当做无权无势的女官。 还是华氏轻声解释:“这位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路嬷嬷。” 又叹了口气:“今日的确是我们鲁莽了,只是外面传言纷纷,我为了死去的孙儿,一时过激,却伤了孙媳妇的心。” 华氏说这话的时候,拿帕子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罢了,孙媳妇记恨我,想要分家,也是应当的,都是我这把老骨头做错啦。” 华氏直接将姿态放低,反而显得姚兰枝咄咄逼人。 赵利真明白了来龙去脉,在心里骂了一句周氏成事不足,必然是她惹怒了人,才闹到这个地步。 只是大长公主的人也过来给姚兰枝撑腰,看来,还是自己小觑了这个侄媳妇,不知道她竟然有这般的城府! 有这样的人脉,却不肯早点拿出来,如今家里闹成这样沸反盈天的,她才拿出来压制人。 母亲跟媳妇都吃了亏,赵利真自然不会再次跟姚兰枝对上。 他也跟着叹了口气,跟姚兰枝讲:“你祖母年岁大了,何必这样伤老人的心?” 他苦口婆心的:“何况,侄儿为国捐躯,如今你孤儿寡母的,若是分了家,以后这日子必然艰难。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这样受罪?” 赵利真这话乍一听都是为了姚兰枝考虑,但细细听下来,却带着威胁。 姚兰枝半点不受威胁,反而冷笑一声:“如今还没分家呢,我们孤儿寡母已经要被逼到死路上了,若是再不分家,难道日后就有我们的活路了?” 她也会扮柔弱,带着祈求:“如今我意已决,只求快快分家,也给我们大房一分活路!” 姚兰枝这话,算是彻底把脸面撕破了。 赵利真原本还想劝一劝,毕竟姚兰枝背后有大长公主,这一份助力若是能为他所用,日后他必然能顺利得多! 然而,没等赵利真说什么呢,就见那位路嬷嬷开了口。 第一句话就是帮腔:“口口声声说什么照看孤儿寡母,难道这照看,就是要将人逼到死路上?” 她看着赵利真一群人的演戏,简直是拙劣又可笑。 “说什么不能分家,一家人,且不说你们先前在外地,也没能帮衬上什么。单说如今这一回来,就搞得乌烟瘴气的,又是动家法,又是搬空宅院,我瞧着,这家里的豺狼虎豹,倒是比外面的还要凶猛几分!” 路嬷嬷说话不留情,族长也跟着给赵利真使眼色:“今日的确是你母亲偏听偏信了,只是老人家上了岁数,难免出错。日后,还是少管小辈儿们的闲事吧。” 这话是在敲打赵利真,也是在提醒华氏。 别闹得太难看。 华氏自然明白这道理,赵利真也听清楚了,看来,这个家是不得不分了。 他后知后觉的开始后悔,早知道,先前回来的时候,就再详细摸一摸姚兰枝的底细了。 如今倒好,姚兰枝背后有靠山,家里却将她给得罪偷了。 今日被赶鸭子上架,这个家,不分也得分了。 只是他还想再挣扎一下:“分家也可以,但孩子们可同意?” 这大房如今就只有姚兰枝一个人。 他想着,又问:“可有人去请了二侄子跟侄媳妇他们?他们也是赵家的人。” 到了这会儿,赵利真还存着挑拨的心思,妄图给姚兰枝和许轻瑶之间添一份堵。 谁知他话音才落,就听许轻瑶的声音响起。 “我们没有意见。” 许轻瑶的身边还带着两个孩子,除此之外,就连瘫在床上的赵林恒都被抬了出来。 不过,赵林恒说不出话来,全都是许轻瑶在讲:“我跟夫君什么都不懂,何况长嫂如母,如今家里有大嫂做主,我们夫妇二人才能安稳活着,所以家里的事情,我都听大嫂的。” 许轻瑶直接绝了赵利真的挑拨,眉眼里满是信任:“我大嫂不管说什么做什么,都是为了这个家好,她说怎样便怎样。” 她说完,身边的两个孩子也都异口同声:“娘亲(大伯母)说的话,我们都全力赞成!” 三个人都表态了,至于被抬过来的赵林恒,他那张嘴也用不上,哪怕嗯嗯啊啊的,也没人能听懂。 赵利真没想到大房竟然如此团结,在心里咬牙,到底是看向了华氏。 “母亲,您看……” 事到如今,华氏也看明白了,这哪儿还有自己说话的份儿呢? “姚氏,你当真决定了?” 她问:“难道就因为我好心帮你守了家,就要闹到这一步?” 这下,许轻瑶都不干了,反问:“难道,祖母您所谓的守着家里,就是来偷东西吗!” 她指了指这院子的东西,回来的路上,朱蕉她们已经讲得很清楚了! “这些证据可都摆着呢,祖母这样的好心,还是免了吧。” 接二连三地被小辈儿们下了面子,又有大长公主的人盯着,华氏就算是再好的忍耐力,这会儿也忍不住爆发了。 “好好好!” 她怒极反笑:“我人老不中用,你们要分家,那就分!” 华氏就不信了,分了家,这群人还真的能摆脱二房。 只要今日大长公主的人走了,日后她有的是法子收拾她们。 一群柔弱女人孩子,难道还真的能翻了天不成! 华氏下定心思,沉声说要分家。 周氏见状,也知道这事儿是板上钉钉了,哪怕她不愿意,也只能在分家的财产上多占点便宜了。 于是,华氏让人取了家中还有的共同财产物品,以及田庄铺子,林林总总的都拿出来。 按着周氏想的那样,华氏给二房果然多分了,理由也很现成:“当初老侯爷还在的时候,是已经约定过了的,长子的爵位,次子多的财产为补偿。” 她道:“这些年,你们在京中享受了这些好处,二房家的却在外地吃苦受罪,如今这么分配,你们没意见吧?” 但老太太的意思也很明显了,就算是有意见也得忍着。 问就是老侯爷活着的时候立下的规矩。 他们若是不乐意,就去地下找老侯爷说理去! 华氏将话说得这么清楚,姚兰枝只道:“祖母的分配很公平,我们是愿意的。” 她说没意见,二房就更没有意见了。 虽说分家的事情她不乐意,但是话又说回来了,这次一旦分家,日后到了她手里的东西更多了。 算起来,二房可是占了便宜的。 至于日后么。 她冷笑着睨了一眼在场这几个,姚兰枝不会真以为日后就万事大吉了吧。 周氏应声,也跟着一并说:“母亲做事最是公道的,只是分家到底让您寒了心,委屈您了。” 她当先道:“日后,不管母亲是想住在哪里,儿媳妇都是支持的,也一定全心全意地照看好您!” 毕竟分家了么,那老封君也得挨个住啊,他们大房也别想逃脱过去。 到时候,不还是一样让华氏给收拾了么! 周氏的算盘珠子都快蹦到姚兰枝的脸上了,但伺候老人是天经地义的,哪怕在路嬷嬷也不能说什么。 姚兰枝自然也什么都没说。 等到华氏分配完了大房跟二房的各项东西,又让族长跟族中长老们都做了见证。 几方人马都确定了无误,一起在上面摁了手印。 到了这一刻,哪怕华氏不想承认,也知道,分家的事情,是彻底无可更改了。 她撑了一辈子的家,两个儿媳妇都不敢造反,谁知如今却栽到了一个孙辈的手里! 华氏虽然气闷,但好歹也算是缓过了那一口恶气,这会儿勉强能撑着清明,问:“如此,你可满意了?” 这话,她问的是姚兰枝。 姚兰枝表情无辜,道:“祖母办事公道,我自然是满意的。” 第144章 分家之后再要账! 赵利真最会权衡了,知道这事儿定下,还能和颜悦色地跟姚兰枝说:“虽说按照你的要求,已经分家了,但是,分家了咱们也都是赵家的血脉,还是一家人!” 赵利真推心置腹地,跟姚兰枝讲:“日后若是家中有什么事情了,你随时喊我们,二叔虽然没什么大本事,但是也必然会全力以赴,护着家里的小辈儿的!” 周氏也说:“是啊,毕竟你们大房也不容易,孩子们都还这么小。” 说句不中听的,谁知道这俩小孩儿能活几天呢,说不定哪日就夭折了! 周氏的心里诅咒着,姚兰枝道谢,只说:“多谢二叔跟二婶的好意,我心领了。” 华氏有点不耐烦,看着姚兰枝这般虚伪,沉声道:“既然如此,那老身……” 她还没有说完话,就被姚兰枝给打算了。 “不过,来日的事情暂且不说了,既然分完了家,咱们就先论一下眼下的账吧。” 她说完,又问:“祖母方才说什么?” 华氏被她抢白,又噎了一下,跟人讲:“没什么!” 她本来想说自己身体不适,但是现在听姚兰枝这个话的意思,竟然是还要作妖。 于是,华氏的神情愈发不耐,问:“还有什么账,难道不是都清了么?若是你对分家的分配不满意,方才就该提出来!” 这会儿又提出来算账,想闹什么妖? 姚兰枝道:“祖母分家很公平,我没意见,只是要算一下账而已。” 族长本来都打算走了,毕竟这安平侯府的破事儿他算是掺和够了。 但是听到姚兰枝的话,也问了一句:“不是都算清楚了吗,你们还要算什么账啊?” 姚兰枝指了指这一院子的狼藉:“家里的东西都被搬出来,损失惨重,难道不该算算账吗?” 方才他们分家的功夫,姚兰枝已经让账房跟丫鬟们一起,将这些的价值跟损失都给预估了一下。 这会儿,姚兰枝从账房的手里接过了账本,神情里都是痛心:“且不论从我房中偷走的东西,单说这几日我不在府上,家里公账上被祸害走的钱,也是要说清楚的呀!” 她这话一出,许轻瑶也跟着委屈:“二婶先前就想要接管大房的钱,当时我们没答应,怎么现在还趁着我们不在家,直接不问自取呢?这可是偷啊,太不像话了!” 她二人一唱一和的,周氏本来还想反驳呢,听到姚兰枝这话,直接暴跳如雷了:“你们二人要不要脸!” 周氏一把抓过来姚兰枝手中的账本,看到上面记载的一笔笔的银钱,气得脑仁都疼了:“为了要钱,你们竟然拿一本假账来敲诈我?!” 华氏心中觉得不好,也拿过来账本看了看。 不看不要紧,待得看到上面记录的所谓的数字,华氏当时就眼前一黑:“姚兰枝,你竟然造假账污蔑亲人?!” 这个账本,跟她先前拿到的可不是一本! 姚兰枝表情愈发无辜,委屈也更重了:“祖母,二婶,你们怎么能污蔑我呢?本来就是你们拿了家里的钱,难道还不许我说吗?” 她这态度,让华氏跟周氏就更生气了。 本来么,她们的确存着心思,是想要趁着姚兰枝不在家,大肆搜刮一番的。 可是谁知道,家里的账本上竟然一文钱都没有。 不只是没钱,还有一堆烂账,谁能想到外面光鲜亮丽的安平侯府,竟然是个欠债的破布口袋? 要不是因为这样,周氏也不至于动了心思,撬开了姚兰枝的院子,起了偷东西的心。 结果倒好,她好不容易从姚兰枝的房中搜了一大堆值钱的东西,还没搬走呢,就被姚兰枝给堵在院子里啦! 这会儿,一大堆宝贝们都在原地摆着呢,最多就是搬动了几下。 姚兰枝转头就给她扣了好大一笔债务。 “姚兰枝,你想钱想疯了吧,居然算计到自家人的头上了?” 华氏也表情不满:“姚氏,你要分家,我忍了;你不让我这个祖母进家门,我也忍了;但是,你不能蹬鼻子上脸!” 她手中的拐杖攥得紧,很想直接抽到姚兰枝的身上。 “你二婶的确想要将你的东西暂时保管,但你也回来了,这东西就在原地放着呢!还有这账上的钱,你倒是敢编,你们大房除了一堆烂账,哪儿还有钱啊!” 除了烂账就是窟窿! 若是她拿到好处也不气了,可她什么好处都没拿到! 只有姚兰枝扔过来的一口锅! 华氏越想越气,结果姚兰枝比她更气:“什么烂账?祖母在我府上三日,就给我们弄出了一堆烂账?” 她声音里满是哽咽:“当初我捐赠了百万,还是与二弟妹一起变卖了首饰,还有我远在边关的兄长给了些体己,这才让家里有了钱的。” 姚兰枝道:“您如今一句话,就想昧下了所有的财产?” 许轻瑶更是啜泣:“祖母,我知道您偏心,所以方才分财产的时候,我们半点怨言都不敢有。可是您好歹看看我们大房啊!” 她先指着姚兰枝:“我大嫂孤儿寡母!” 又指了指自己:“我夫君瘫在床上成了废物,我还有一个继子要养!” 两个孩子听到她这话,都跟着也干打雷不下雨:“曾祖母,给我们家一条活路吧!” 眼看这一屋子的凄风苦雨的,路嬷嬷的表情也沉了下去。 “老太太,心可以偏,但别偏太过了。” 族长也没眼看了,这老封君以前不糊涂啊,怎么如今跟着儿子外放几年,就变得混账了呢? 难道真的是去了外地,眼界低了? 他表情难看,就连赵利真也觉得脸上挂不住了:“……多少钱,若是拿了就给回去,别丢人现眼!” 当然,他是没胆子骂亲娘的,他骂的是媳妇儿。 但这也足够华氏生气了:“谁拿她的钱了!” 姚兰枝指了指账本:“反正有账目核对,钱不见了,总得有个说法。” 先前华氏讨要大房的管家权力未遂,之后她们妯娌二人就做了假账出来。 这不是巧了么。 寺庙出事之后,华氏过来想要占便宜,只拿到了那个假账本,还有她们府上搬空的钱财。 这也是自作孽不可活。 要是华氏跟周氏没打算坑大房,就不会中计。 现在她们自己将安平侯府闹得乌烟瘴气,就别怪姚兰枝拿真账本出来,把那些个画出来的烂账都栽赃到她头上了! 姚兰枝说到这儿,又道:“还有我房中被搬动的东西,磕了碰了的,也都要算清楚是多少银子。” 姚兰枝不等二人反驳,声音又快又沉:“既然已经分了家,哪怕血缘是同出一脉,可到底也是两家人了。部位自取,是为偷!” 姚兰枝的话掷地有声:“既然偷了东西,要么赔钱,要么咱们就见官!” 她这话一出,华氏的脸都黑了,为数不多的理智被姚兰枝打散,咬牙问:“怎么,你还想送我去见官吗?” 华氏:“我可是你长辈!” 姚兰枝道:“按说您是长辈,我该让着您的,可是我北越朗朗乾坤,又是天子脚下,自有律法为公道!也更容不下偷盗之事!所以,祖母如果不肯给我一个公道,那我只能让律法来还我公道了!” 长辈算什么,她收拾的长辈也不少了。 多华氏一个,也不多! 华氏被她这态度气到,哆哆嗦嗦地骂她:“嚣张,你简直太嚣张了!” 他们安平侯府怎么娶了这么一个丢人现眼的东西进门! 相较于华氏的愤怒,路嬷嬷倒是冷笑一声,反问:“这就是嚣张了?” 她道:“我也是头一次见这种长辈,胡搅蛮缠,还能反过来倒打一耙呢。” 路嬷嬷看了一眼族长,问:“这就是你们赵家的家风?” 她虽然只是一个女官,但是她背后站着的是大长公主,更是皇室。 就算是族长,也不敢跟她硬着来:“不,自然不是!” 说着,族长又瞪了一眼赵利真:“我觉得姚氏说得不错,既然偷了东西,那就乖乖赔钱,难道还真的要闹到见官吗?” 赵利真才想说什么,就听周氏尖厉着声音道:“可我们没有偷东西,她这是敲诈!” 姚兰枝哦了一声:“我账本跟收纳册子都写得清清楚楚,东西的价值以及缺少的银钱,所有我都能提供出来证据。” “若是这样你们还觉得是敲诈,那不如就去见官吧,让官府的人亲自看看,我到底有没有骗你们!” 姚兰枝态度强硬,周氏愤怒至极,厉声道:“你少在这里拿官府压我,动不动就要去见官,你是嫌家里不够丢脸吗?” 华氏也冷声道:“一点家事就惊动府衙,知不知道家丑不可外扬?姚兰枝,你当府衙是你家开的?” 姚兰枝反问:“不是您说我敲诈吗?再说了,做错事儿的人才觉得是家丑,谁闹的丑事谁丢脸的,又不是我闹出来的,我不觉得有什么丢脸的。” 又不是她闹出的家丑,丢脸的也得是这群人。 姚兰枝这话,华氏还想骂,就听路嬷嬷先拦住了她的话。 “不错,有什么不能见官的?” 第145章 又敲到一笔大的! 她跟姚兰枝道:“无妨,你只管去,也不必怕丢人。若是要去见官,那老身也少不得要跟着去一趟。” 她明摆着给姚兰枝撑腰:“姚氏是我们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公主来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好生感谢她。” 她看了看姚兰枝:“你只管去报官,若是无人给你做主,还有我们大长公主府呢,必然叫你得个公道!” 路嬷嬷说到最后,又警告似的:“我倒要看看,这天子脚下的王法,能不能由得人一手遮天!” 路嬷嬷这话说得太重,就连赵利真也心虚了:“路女官息怒,这是没有的事儿啊!” 他说着,顾不得其他,瞪着周氏:“到底拿了多少,全都赔了!” 周氏真觉得冤枉死了。 她要是拿钱了还好说,可她真没拿啊! 华氏还想说什么,就被赵利真打断,他先看着姚兰枝,摆出最诚恳的表情:“侄媳妇,不如你算一算,到底缺了多少?” 他努力和颜悦色的:“到底是一脉相承,这大年下的,若是闹到府衙,岂不是太难看了?” 长公主府的人还在这儿呢,而且明摆着是要给姚兰枝撑腰的,不给钱事小,闹到府衙之后,惊动了大长公主,还被对方记恨,那就是大事儿了! 他本来官职就命运多舛,已经被申斥,眼看着明年的希望落空,这节骨眼上再得罪一个大长公主。 赵利真觉得自己有几顶乌纱帽,也是不够扔出去的! 说这话的时候,赵利真还不断地给华氏使眼色。 好在,他这个老娘,还是有一点眼色劲儿的。 就连他媳妇,也终于明白了利害关系。 最后,不甘不愿地说:“……行,不就是赔钱么,你且算来,差多少!” 姚兰枝等的就是这句话。 不就是算钱么,她早就算好了,当下就指了指账本:“府上的银钱,去掉个零头,就给六万两就行,毕竟二叔说了嘛,到底是一脉相连的。” 姚兰枝嘴里说得大气,又跟人讲:“至于今日这些损耗的家具,也按着折损后的给吧,林林总总……” 她让账房拿过来算盘,挨个算了之后,笑眯眯的:“一共给十万两银子就好了。” 饶是赵利真已经做好了被打劫的准备了,可听到她说的这个数字,还是忍不住失声:“多少?” 周氏的反应就更大了:“十万两?姚兰枝,你怎么不去抢!” 华氏也不干了:“姚氏,你别欺人太甚,今日我愿意给你一个台阶给钱,可不是为了让你狮子大开口的打劫的!” 这跟打家劫舍有什么区别,这姚兰枝比土匪还要狠毒呢。 十万两! 她可真敢要啊! 相较于这三个人的愤怒,姚兰枝的表情就镇定得多了:“祖母,我这可都是有依据的,账本就在这里,你们可以自行核对。或者,” 姚兰枝笑容不变:“若是你觉得我这账本有猫腻,也可以去报官,让府衙来决断。” 姚兰枝摆明了就是要坑他们,谁让他们自己撞上来了呢。 华氏当时就想发脾气,赵利真也沉声道:“你这样,是不是太过分了?” 他们要是敢经官府撕破脸,何必要跟她妥协? 姚兰枝就是吃准了这点。 周氏气得发抖,最后只能喊赵利真:“老爷,她何止是过分,简直就是骑在咱们头上!” 她恨不得摇晃赵利真,让他硬气一回。 但赵利真闭了闭眼,最后只说:“看在一家人的份上,给你五万两。” 十万两肯定是不行的,他的钱难道是大风刮来的吗? 姚兰枝哦了一声:“那还是报官吧,官府自有决断。” 一旁的路嬷嬷也跟着说:“我看行,直接去官府吧,省得你们当这是菜市场呢,还要来回砍价。” 华氏一噎,想说的狠话也在这一刻咽了回去。 她到底是看得长远些,在银子跟前途之间,选择了儿子的前途。 “十万两,我给你!” 华氏的手里还有些私房钱,这些年她在外地,跟周氏一起,没少圈钱。 但华氏肉疼得很,所以,又跟姚兰枝讲:“只是我跟老二家的凑起来也拿不出十万两,待我变卖些金银首饰,一并给你凑齐,可好?” 等到回头的时候,一个拖字诀。 姚兰枝看透她的想法,问:“那要几日?” 华氏看了看周氏,周氏斟酌:“半个月。” 姚兰枝:“三日。” 周氏:“……十天!” 姚兰枝:“两日。” 周氏还想说什么,华氏先拦住了她:“……行,三天,我给你凑齐了!” 谁知道这三日里,能出什么意外呢! 姚兰枝道:“那祖母先将从我们账房拿走的钱还回来,剩下的四万两,您三日凑齐。” 华氏眼底闪过一抹阴狠,赵利真皱眉:“给她!” 在这里磨磨唧唧的,真如那路嬷嬷所说,成了菜市场了! 赵利真觉得脸上挂不住,周氏无可奈何,最后只得咬牙:“三日之后,定给你凑齐。” 六万两银票给出去的时候,华氏觉得浑身都是肉疼的,周氏更是跟剜心似的。 就连赵利真的表情也难看至极,虽说三年知府十万雪花银,这些年他外放大员,敛财的并不少。 但是拿银子的时候总嫌不够,往外出的时候,总觉得太多。 这会儿他不忍心再看,而且问姚兰枝:“如此,这事儿可了了?” 赵利真的意思很清楚,要是没事儿,就别留着这些外人在了,尤其是大长公主府的人! 姚兰枝道:“自然。” 她弯唇:“既然已经分家,那我就不多留二叔了。” 她笑眯眯的,下了逐客令。 族长闻言,也道:“如此,我们也就先回去了。” 只是心里却下定决心,日后这安平侯府还是少来为好。 这姚兰枝别看是孤儿寡母的,心眼子却半点不少,且凶得很,跟她打交道,一不留神就得被撕下去一块肉来。 没看就连赵利真都没得好处么! 虽说也是赵利真活该吧,但是这姚兰枝一个女子也太狠了些。 族长跟族中长老们打算告辞,姚兰枝也不多留。 待得族长他们告辞之后,路嬷嬷这才道:“那老身也先回去了,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柔嘉夫人只管去大长公主府。” 她道:“有公主在,必然不会叫夫人被欺负了去。” 这话,路嬷嬷是故意说给二房的人听的。 果然,赵利真脸上闪过一抹忌惮,华氏也皱起了眉头。 但又不敢在路嬷嬷的面前表现得太过,所以不过瞬间,又恢复了正常。 她们跟路嬷嬷好生的道别,待得路嬷嬷走后,华氏的脸骤然沉了下来。 “孙媳妇果然厉害。” 她道:“我们是不敢多留了,孙媳妇好自为之吧。” 这次不但族长被惊动,就连大长公主府的人也来了,二房被薅走了六万两银子,简直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周氏表情阴毒,看着姚兰枝的目光恨不得撕了她,但眼下什么都不敢做。 赵利真则是提醒似的:“侄媳妇做事有勇有谋,看来我这侄孙在你的教养下,是能成才了。” 他阴阳怪气的,一个三岁的孩子,能成什么气候,能不能活到成年还不一定呢! 若是之前赵利真还存着缓和的意思,那么今日,他是彻底起了杀心。 姚兰枝对他们这模样半点不畏惧,只是行了礼:“慢走,不送。” 一侧的许轻瑶也带着两个孩子行礼:“诸位长辈,天气不好,当心脚下。” 明明是关照的话,愣是带着一股子的阴阳味儿。 这几个人的表情就更难看了,赵利真转头跟周氏讲:“且回府去吧。” 他说:“我还有事,你先与母亲回去。” 周氏扶着华氏要走,走之前还瞪了一眼姚兰枝。 谁曾想,还没出院子呢,就见一队官兵先进了门。 “赵大人原来在这里呢,倒是叫我们好找。” 来的是陌生官兵,为首那个姚兰枝也不认识,看装扮,像是大理寺的人。 周氏当时就慌了,第一反应就是姚兰枝不守承诺:“我们不是给你钱了么,你竟然背后耍阴招?!” 华氏也震怒:“姚兰枝,这就是你做的事情,你也不怕遭报应!” 姚兰枝表情无辜,满脸疑惑:“诸位官爷,你们是哪个衙门的?” 为首那人拱了拱手:“我们是大理寺的,赵大人,奉皇上的命令,请您前去大理寺配合讯问,跟我们走一趟吧。” 赵利真已经认出了这人是谁,但是心里还存着一点侥幸。 这会儿听到他的话,最后一分侥幸也没了。 他没有想到,大理寺的人竟然真的找上了他。 那是不是代表,他先前所做的准备,都准备错了? 他心中打鼓,面上却强撑着镇定:“不知是因为什么?” 那大理寺的官员道:“例行询问罢了,赵大人不必惊慌。” 周氏死死地抓着华氏的胳膊,声音都是惊惧:“什么讯问得去大理寺啊,我家老爷才外放回来,对京中的事情半点都不知道啊!” 华氏被她抓疼,下意识呵斥:“噤声!” 第146章 二老爷被抓走啦! 又看向那些官兵:“我儿身正不怕影子斜,也请官爷们明察秋毫。” 她说着,示意下人给人塞银子——也亏得刚才让下人去取钱,没有完全给了姚兰枝,不至于现在囊中羞涩到打点人都不行。 谁知,那些人却不收,似笑非笑的:“老夫人一片好意,只是不必了,问个话而已。” 他拱了拱手:“赵大人,跟我们走吧?” 赵利真应声,回头见周氏面如土色,心中觉得她撑不起大场面,嫌弃的同时,又跟华氏道:“母亲,您先回去吧,不必担心儿子。” 又带着点训斥,说周氏:“你且去府上老实些,陪着母亲便是,晚些时候,记得去城门口接儿女们归家。” 周氏一愣,儿女们三日后才到京城,今夜接什么? 但她没等说话,就被华氏暗中掐了一把,而后替她应下来:“你安心去吧。” 赵利真这才跟着人走了。 一行官兵来了又走,走的时候带了赵利真。 先前周氏还满是对姚兰枝的恨意呢,这会儿已经全都变成了对赵利真的担心。 若是她夫君出了事,那才是天塌了。 华氏倒是镇定一些,轻声说周氏:“先回去吧。” 她当先拄着拐杖往外走,周氏当时就跟了上去,就听后面姚兰枝漫不经心:“慢走啊,当心脚下。” 周氏杀人的心都有了,总觉得姚兰枝这是在嘲讽自己。 但眼下也只能压着愤怒,急匆匆地离开。 只是还没出门呢,就听姚兰枝又提示:“对了,那四万两银子,记得早日送来。” 姚兰枝笑眯眯的,话里满是威胁:“二叔现在在大理寺,想来没空管家里,二婶也不想再去一趟公堂吧?” 她道:“这大年下地,总归不吉利。” 周氏恨得咬牙,想骂人,未遂,倒是华氏沉声应:“少不了你的!” 先前还想着要拖一拖呢,如今怕是得落空了。 二房可以少了财产,但不能在这个节骨眼上,给赵利真添乱! 华氏这下走得更快了,还扯了一把周氏:“……回去筹钱。” 原本还想着拖字诀呢,这会儿得尽早给上,不然姚兰枝不定趁着赵利真在大理寺,做出什么事儿呢。 见她们就这么走了,甚至连还嘴都没有。 姚兰枝啧了啧,回头吩咐下人:“将东西都搬到库房去,重新把院子整理一遍,也去去晦气。” 周氏她们才踏出门口,就听到姚兰枝这话。 晦气…… 这不就是说的她们? 但眼下,她们哪怕气闷,到底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走的脚步里都带着火气。 倒是许轻瑶,实心眼的很,当下就开始嘱咐人:“这些搬动的时候小心些,还有这些……” 等到那群人离开后,姚兰枝就笑着戳了戳她:“先将晦气的搬回去吧,还有二弟。” 她像是这才发现赵林恒似的,因为先前要卖惨,所以赵林恒连被褥都是盖得最薄的,这会儿他已经冻得嘴唇乌青了。 要么说恶人活千年呢,都被这么折腾了,他居然还能吊着一口气! 姚兰枝嫌弃得很,嘴上关心:“二弟身体脆弱,千万可不能再加重了。” 只是,她让下人搬走的动作,半点都没见小心。 赵林恒啊啊着被抬走,姚兰枝又让人慢悠悠收拾了东西。 被那婆媳二人碰过的,姚兰枝不打算要了,预备让人去处理掉,换成银子。 眼下才过年,不着急,先放库房慢慢寻买家,回头等到收拾完了二房的人,再将家里重新整一遍。 姚兰枝打算的好,又见外面天冷,带着许轻瑶他们去了别的院子暂住。 反正这府上的院子最多了。 两个孩子被她打发去屋子里读书,许轻瑶的表情里满是担心:“大理寺的人来,不会连累到咱们吧?” 闻言,姚兰枝慢慢地笑了笑:“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闹着分家?” 分家这事儿,可不只是为了膈应人,而是为了要最大限度地跟二房切割。 当然,顺便再收割一把二房。 反正到时候二房要是被抄家,钱也是得被充公的。 倒不如先便宜了她。 许轻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就说呢,大嫂怎么突然让我带着孩子们出去,您这是早就算好了?” 她笑吟吟地夸奖姚兰枝:“大嫂真乃是当世诸葛。” 一环套一环的,若是换了她,是没这个脑子的。 只不过,还是太冒险了些。 许轻瑶看了眼姚兰枝的手,又觉得她这次其实也算是吃亏了:“这伤势要养多久,大夫是怎么说的?” 姚兰枝摇头:“不碍事的,只是看着严重罢了。” 她跟人讲:“这段时间家里太平不了,不过咱们分了家,总归连累不到你我头上。” 说起来,也多亏了大房这两个男人死的死伤的伤,如今她跟许轻瑶都是外人眼里的孤儿寡母。 不,许轻瑶连孤儿寡母都不如呢,她好歹是死了男人,许轻瑶这个相公就是现成对外装可怜的好挂件。 姚兰枝想到这儿,又跟许轻瑶说:“晚些时候,家里的账本你重新整理好了,她们送来的钱不必走公账,拿去存着吧。” 许轻瑶当时就愣住:“我存着?” 姚兰枝应声:“你身边没什么大的进项,又要养孩子,有银子傍身总归是便宜些。” 许轻瑶一开始还以为是自己误会了姚兰枝的意思,见她真的要将这六万两银子都给自己,瞬间不知该说什么好。 “大嫂,其实我不缺钱的,何况这是您要来的——” 姚兰枝却打断了她的话:“账本是你整理的,家里事情也是你打理,家中就剩下你我两个正经主子,孩子们又小,若是咱们二人不相互扶持,这府上还有什么长辈心疼你我?” 她拍了拍许轻瑶的手:“且拿着吧,待得明年开春,再寻个合适的生意,日后乐安大了,也是处处都要钱呢。” 这世道,没钱寸步难行。 姚兰枝前世吃过太多苦,今生总愿意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帮一把是一把。 何况:“这又不是我的银子,白白薅来的钱,拿着吧。” 许轻瑶听她的话,一双眼都红了,哽咽点头:“多谢大嫂。” 这家里不管发生什么,只要有大嫂在身边,许轻瑶就觉得踏实。 “没旁人心疼咱们,我们总是守着的。” 她感激地看着姚兰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姚兰枝当时弯唇笑了笑,拍了拍许轻瑶的手,二人略说了一会儿,才去收拾府上的残局了。 这几日她们都不在,华氏跟周氏在家中祸害了一番,偷奸耍滑的下人要收拾,那些忠仆们挨了挂落,也要好生安抚才是。 安平侯府里忙碌着,二房那边也乱成了一团。 赵利真被抓走了,周氏吓得面如土色,回去之后,总是坐立不安的。 一开始,华氏跟她讲,让她再等一等,晚些时候,赵利真应该就能回来了。 那会儿周氏忐忑地去了,谁知等到了傍晚,眼看天都黑了,赵利真却没有回来。 她终于忍不住,派出去小厮去打听消息,结果什么都没有打听到。 周氏想了想,到底是去了华氏的院子里,问华氏:“母亲,咱们是不是要找人打点打点,问问什么情况?” 她连让人通报都不曾,就这么直接挑帘进去了,下人正在跟华氏回禀事情呢。 见到周氏进门,那下人也不说了。 还是不满的皱了皱眉,到底是摆手,让下人先去了。 等到人走了之后,才跟周氏讲:“跟你说过多少遍了,不管多慌乱,都得面不改色。” 瞧瞧周氏现在的样子,哪有当家主母的样子? 也不怪她被姚兰枝算计了! 华氏心中不满,周氏不敢说别的,只是轻声道:“儿媳明白的,可是现在事关重大,夫君到现在都没回来……” 她说着,突然想起白日里赵利真的话,试探着问华氏:“对了,那会儿夫君不是说,要让去城门口接孩子们回来吗,可是孩子并不是今日归来啊。” 周氏也是急糊涂了,压根就忘了赵利真的嘱咐,这会儿才恍惚觉得,这是不是话里有话呢? 华氏睨了她一眼,要是什么事情都等到周氏想起来,那黄花菜都凉了! 她嗯了一声:“这事儿你就不必管了,我已经打点好了。” 孩子们的确是三日后才回来呢,所以赵利真那会儿说的,并不是去找孩子,而是去城门口给别人传信。 华氏已经知道他传信的人是谁了——方才下人前去打探,回来告诉她。 那个接头的人,戴着面具,但是身形…… 很像一个人。 已经死掉的安平侯世子,她的孙儿,赵林舟! 知道孙儿还活着,华氏心中踏实了些,但同时又起了大大的疑虑。 她怀疑儿子跟孙儿在密谋什么,但眼下儿子被带去了大理寺,她只能祈祷,儿孙都能平安归来。 但这话,就没必要跟周氏说了。 成事不足,到时候别再坏了事儿。 华氏不肯说,周氏就算是想问,也不敢多言,只能呐呐道:“是,儿媳知道了。” 第147章 管好下人别生事! 她又问:“那,夫君那里要怎么办,到现在都没有信儿传回来,我心里实在是害怕。” 那可不是别的地方,但凡是被抓到刑部,她都能放松一点找找关系。 可那是大理寺! 华氏道:“大理寺更不必担心。” 她若是没记错,大理寺里,赵利真有交好之人。 而且那会儿看着赵利真的态度也很淡然,想来是有把握的。 周氏还想说什么,就见华氏有些不耐烦:“行了。” 她不耐烦,说话也重了些:“你不是姑娘家了,做事之前先动动脑子,你一个妇人,既然帮不上忙,就别添乱。” 华氏警告周氏:“你管束好下人,别让人生事,还有,” 华氏的表情也难看下来:“尽快凑齐四万两银子,给姚兰枝送过去。” 今日她已经出了大半,剩下的钱,若是周氏都不肯出,那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周氏没想到华氏比姚兰枝还惦记这个事儿呢,当时就想反驳,就被华氏瞪了一眼:“别忘了,老二还在大理寺呢。” 不尽早给钱,难道要等着姚兰枝落井下石,趁机添乱吗? 周氏心一梗,到底是点头应声:“……是,我这就回去凑钱。” 她不甘不愿地去了,回去之后,先发了脾气,将室内摔摔打打的。 等到一片狼藉之后,这才消了点火气,咬牙切齿地让下人去取银子。 反正跟姚兰枝说了三日,周氏取回来银子后,没有着急给送过去,而是自己捧着匣子心疼。 就连半夜睡觉,身边都放着匣子,一想到这钱要给姚兰枝,就觉得心肝都是疼的。 好不容易睡着了,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 周氏当时就烦得坐起了身:“来人,看看外面闹什么……” 话没说完,就见丫鬟跌跌撞撞地进来,急声道:“夫人,不好了!外面走水了!”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周氏顺着往外看。 只见浓重夜色里,东南方向一片火光冲天。 而那个位置…… 是赵利真的院落! 周氏几乎一瞬间清醒过来,跌跌撞撞地下了床,急声道:“人呢,都死哪儿去了,还不快救火!” 喊到一半,才想起来赵利真现下被关在大理寺,人并不在房中。 周氏这才松了口气,但表情依旧凝重:“怎么会起火的?” 眼下下人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发现的时候,火势已经大了。 今夜有风,风一吹,那火势就更吓人了。 周氏急急忙忙的去了那院子外面,看着下人们急匆匆的灭火,只觉得一颗心无比的烦躁。 没多久,华氏也来了,第一句话问的就是:“怎么会起火的?” 周氏摇头,问她:“母亲怎么来了?” 华氏听她这话,表情愈发不好看:“我若是不来,万一起什么乱子呢?” 这周氏也不知道怎么管的家,起火这样大的事情,都不知道提前防备着点么? 她心里嫌弃得很,一面指挥着下人干活,这会儿来了才知道,烧的竟然是赵利真的书房! 但华氏到底年岁大了,不过待了片刻,就忍不住打了喷嚏。 见状,周氏连忙劝她:“母亲,这夜里风大,您先随我去房中等吧。” 眼看要过年了,赵利真又不在家,若是因为这事儿,华氏落了病根,等到赵利真回来,还不知道要怎么怪罪自己呢! 周氏心里叹息,一面过去扶着华氏。 好在华氏不犟,嗯了一声,就去了周氏的院子。 这火势虽然大,还算是好控制。 约莫小半个时辰,火势就被扑灭了。 然而,不等华氏的一颗心落下来,就听外面又乱了起来:“……抓贼啊!” 华氏当时就站了起来:“什么?” 周氏也听到了,急急忙忙地喊人进来,问:“怎么回事?” 前来回禀的是周氏身边的嬷嬷,急切回禀:“回老夫人,夫人,有窃贼闯入,从老爷的屋子翻墙跑了!” 起火的就是赵利真的书房,所以一群人都在呢,也正是如此,那贼人溜走的时候,正好被他们看见。 只是这贼人速度太快了,一群人都没有抓住他! “……看方向,好像是去了大房的方向。” 这句话,那嬷嬷说得不太有底气。 倒也不是别的,今日自家夫人才从大房的手里吃了亏,这会儿总不能再上门吧? 但主子问了,也不能不说。 华氏还没说什么呢,周氏当时就坐不住了:“定然是姚兰枝她们又闹了什么幺蛾子!” 她厉声道:“来人,点了家丁,随我去抓贼!” 华氏当时就拦住了她:“这大半夜的,你带着人去她那里,是抓贼还是找茬?” 周氏以为华氏不同意,表情瞬间难看了:“婆母,您也听到了,是贼人跑到了她那里,必然是姚兰枝包庇的!” 相较于周氏的愤怒,华氏想的却更多了。 她沉吟一声,道:“只带两个人,去求救。” 华氏思索着,站起身:“你带人去,姿态放低。” 周氏起初还没明白,待得想了下,倒是明白了:“是,儿媳都听您的!” 她转怒为喜,显然是明白了华氏的意思。 如今二房起了火,还进了贼,姚兰枝若是不带人来,那就是无情无义,可她要是带人来了,更好说了。 这是她的家,还愁栽赃不了姚兰枝吗? 周氏跟华氏想得好,压着自己的喜笑颜开。 “母亲,我先带人过去。” 周氏跟华氏行礼之后,带着人就迫不及待的去了大房。 结果…… 压根就没有敲开门。 周氏气的,当时就想要撬门了。 还是身边的嬷嬷继续敲门,一面大声喊:“不好了,走水了,大少夫人救命啊!” 她着急忙慌的喊着人,又示意下人们一起喊。 好在这么喊的是有效果的。 片刻之后,才有人姗姗来迟:“这大半夜的……” 来开门的,是守门的老叟,都六十多了,耳朵还有点背。 见到她们来,疑惑的问:“二太太,您这是?” 大半夜的,不在自己家待着,带着人来大房干什么。 不过这就带了两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见到出来了人,周氏一改先前的不满,都变成了惶惑:“快,快带我去见姚兰枝,出大事了!” 她直呼姚兰枝的名,说话的功夫就要往里闯。 却被那老叟给拦住了:“二太太,并不是小人不带您去,主子们都不在府上啊。” 听到老叟的话,周氏都愣住了,她迟疑了一下,才问:“什么意思,不在?” 那老叟点头,应声:“是的,府上有些杂乱,所以傍晚那会儿,夫人就带着二夫人还有两位少爷,出门去了,说是这两日暂时住在别庄。” 他说这话的时候,又跟周氏讲:“哦,二少爷倒是在府上,但是二少爷现下的模样,您要是实在是着急,不如跟他说?” 周氏:……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会扑空,当时就咬牙切齿。 可最后,还得喊人:“那你去召集府上的人手,二房走水进贼,你们一起去帮忙!” 哪怕姚兰枝不在,府上别的人在也行,她总能找到好理由。 谁知听到她这话,那老叟瞬间就往后退了一步:“走水?那老奴得去好好检查一下,看府上有没有疏漏的,这天气可不敢再着火了!” 他说着,直接就关了门,等到周氏再敲门的时候,竟然没人应了! 周氏气的跳脚,在外面冻了半日,非但没有等到有人再来开门,自己还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到最后,她没有办法,只能先行回了府上。 华氏还在等着周氏呢,见到她原样回来,第一反应就是,周氏这个废物。 “她不肯来?” 府上出事,那姚兰枝便是铁石心肠也得顾念外面的流言蜚语,周氏竟然连这现成的理由都把握不住? 然后,就听周氏恨声道:“她根本就不在府上!” 想起来那老叟说的离开理由,周氏就觉得更气了:“母亲,那姚兰枝太过嚣张狂妄,她竟然说府上太脏了,带着人出去住两日!” 这三日不在家,只有她带着人去安平侯府的院落里搜索过。 姚兰枝说脏,那不就是在说她脏吗! 周氏越想越生气,就连华氏也愣了一下。 但转瞬,就成了怀疑跟阴冷:“下人是怎么说的?” 她才不信姚兰枝这个理由,她只是在想,姚兰枝前脚才出去,后脚自己这二房就出事儿了。 这事儿,跟姚兰枝有没有关系? 周氏见华氏的表情不好,磕磕巴巴地将话说了,末了,又添油加醋:“母亲也看到了,这女子着实嚣张得很,咱们都是她正经长辈呢,可她就能毫不留情地算计!” 她想着,轻声道:“今日走水,恐怕是凑巧,那姚氏才从家里拿了钱,会不会是贪得无厌,反过来报复?” 周氏的话里满是引导,就是奔着想将这事儿摁到姚兰枝的身上。 周氏说到这儿,表情也愈发不好看。 她不只是为了给姚兰枝泼脏水,也是因为心疼。 方才回来之后,周氏先去看了下被烧毁的书房。 第148章 叫他们来干什么? 那里面可放着不少赵利真的宝贝呢,先前因着赵利真要回京,所以好多宝贝都一并带回来了,赵利真日后要在京中安营扎寨,那些珍宝就放在他的书房。 有好友前往书房的时候,那些珍宝就是最低调的炫耀。 可是如今一场大火,那些珍宝竟然被烧毁了七七八八! 周氏当时就觉得一颗心在滴血,想起家里雪上加霜的模样,更加憎恨姚兰枝了。 若不是姚兰枝咄咄逼人,她也不至于损失那么多银钱,可是现在好了,这麻绳专挑细处断。 本来她就够心疼的了,如今又出了这火灾。 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周氏恨不得现在就将罪名摁在姚兰枝身上,好叫对方赔偿自己所有的损失。 谁知华氏却没有立刻开口,而是想了半日,才跟周氏讲:“让方才灭火的小厮进来。” 周氏下意识问:“叫他们来干什么?” 华氏睨了她一眼:“口说无凭。” 贪财这一点上,要么她们是婆媳呢,都是有着相同的打算。 只不过,华氏更要脸一些,所以,做事得更隐蔽一些。 至少不能让人抓着特别明显的错处。 听到华氏这话,周氏才觉得一颗心踏实了不少。 她当下就高兴地应声:“儿媳这就喊人来!” 结果她的话才说完,就听外面又乱了起来。 那乱糟糟的声音,让华氏吓了一跳,下意识想要骂下人,就见几个人屁滚尿流的:“有,有鬼啊——” 周氏被这话吓了一跳,下意识冲着外面骂:“大呼小叫的成何体统,都给我拉出去!” 说着,就见嬷嬷面如土色地进来。 “夫人……” 周氏见她这模样,才觉得大事不好:“怎么回事?外面说什么闹?” 闹鬼,这词儿也太吓人了,周氏觉得不吉利得很,甚至都没能说出口。 然而那嬷嬷倒是将什么话都给说清楚了:“夫人,方才抓贼的下人们回来了,说是没有抓到,但是看到了……那贼人的真面目!” 那嬷嬷说这话的时候,还心有余悸:“他们说,那人是,是大少爷!” 这话一出,周氏的脸都白了,连声音都虚:“胡说,大少爷都死多久了!他们简直就是放屁!” 华氏却是一顿:“行了。” 她皱眉说:“听风就是雨的,有没有点当家主母的样子?还有那些下人,天黑路滑的,能看得清楚么?倒是捕风捉影地吓唬自己了!” 别人不知道,但她却是清楚的,赵林舟没有死。 因为前日,赵利平亲口跟她说的,他们二人还接头说了一些朝中的隐私。 老太太年岁大了,儿子他们不管做什么,她都是不过问的,总归爷们心里都有数。 若是今夜真的是赵林舟过来,那肯定也是有大事要做的。 只是被下人误会了。 华氏想到这儿,又道:“起火的书房要尽早收拾出来,那里面可有不少都是你夫君的必需品,待得他回来后,可别耽误他用。” 华氏这话带着警告,是给周氏说的。 周氏本来还想说什么,可见到华氏的表情,只能点头:“儿媳知道了。” 华氏本来就是被吵醒的,这会儿又困又累,起身就回房休息去了。 倒是周氏,她想睡,可是不能睡,只能带着人去了书房,整理那些火灾之后留下的东西。 不看还好,这会儿一看,周氏就不由得悲从中来。 这么多的宝贝,都是她的损失啊! …… 当天夜里,周氏气得一夜都没睡觉。 姚兰枝倒是也差不多,几乎一夜没合眼。 傍晚那会儿,她带着弟妹跟两个孩子去别庄,却不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而是因为,赵明澜咳嗽得厉害。 她有心带着赵明澜直接去别庄,想了想,还是担心如今这多事之秋,又有她安排好的事情,恐怕许轻瑶留在府上,未必能应付得过来。 姚兰枝这才带着全家一起出了门。 因为姚兰枝先请了大夫过来,所以他们到了的时候,罗太医已经预备好了。 当着许轻瑶,姚兰枝也没有瞒着,毕竟该知道的跟不该知道的,许轻瑶应该也猜得差不多了。 何况如今不管是赵林舟还是温氏,都已经魂归西天。 她不用怕有人再害儿子的命,也没瞒着他中毒的事情。 倒是许轻瑶,知道赵明澜中毒,吓得差点晕过去:“怎么会中毒的,是谁害的?” 姚兰枝:“谁下的毒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是从胎里带来的,至少也得一年半载,才能慢慢往好里养一些。” 这段时间,许轻瑶愈发喜欢赵明澜,现在听到这噩耗,又担心又恨得慌,最后又道:“不管贺儿医治需要什么,您只管用,若是不够的,我就是变卖了所有家产,也得给孩子看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许轻瑶又后悔先前接下了姚兰枝的钱:“明日我回府,把家里所有的银子首饰都拿来给您,大嫂只管安心用。” 姚兰枝听到她这话,本来还紧张呢,这会儿倒是忍俊不禁:“那就不用了,我倒是不缺钱。” 她说着,悄悄跟人讲:“而且罗太医的医术高明,为人也好,贺儿的病花不了什么,只是要好好养着。” 许轻瑶再三跟她确认,知道贺儿真的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既担心又害怕,最后眼圈先红了:“大嫂日后可不许瞒着我了,咱们是一家人,相依为命的,不管有什么事情,我都会尽全力。” 如果不是姚兰枝救自己,她怕是早就死了。 还有如今,清河许家之所以到现在还没给她使绊子,是因为她顶着二夫人的名头,还有一个傍身的继子。 这一切,都是姚兰枝给予的。 许轻瑶心里记着恩情,见大夫出来,急忙上前问:“贺儿怎么样?” 罗太医夤夜前来,倒是也不生气,只道:“近来天寒,再加上药性太大,一时发出去了,反倒是好事儿。” 他宽慰地笑:“且让他好好养几日,小年夜我再来给他换药,就能安稳过年了。” 姚兰枝听到这话,才觉得一颗心放了下来。 她方才其实只是在安慰许轻瑶,半点没有表现得那么轻松。 现在却是真的踏实了。 许轻瑶又道:“劳烦罗太医了,您既然来了,能再麻烦您帮着看看我大嫂的伤势吗?” 姚兰枝这手上跟身上的伤口,先前已经跟她大概说过,说是为了救人。 再具体的,许轻瑶没有问,但从伤势上也能看得出当时的惨烈。 她心疼得很,倒是罗太医看了一眼,问:“药都用过了吗?” 姚兰枝当下就笑道:“用过了,不过似乎有些开裂,您若得空,再看看也行。” 那会儿看到孩子不舒服,姚兰枝所有的医嘱都抛到了脑后。 现在知道儿子没事了,姚兰枝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她的手又开始疼了。 罗太医应声让她进屋,许轻瑶这才看到姚兰枝的双手血肉模糊的模样。 “……天老爷,这得多疼啊!” 她心疼得眼圈红红,姚兰枝倒是半点不在意。 反倒是罗太医,看了看姚兰枝的伤势,没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给她重新换药。 等走时,又叮嘱了诸多。 许轻瑶跟丫鬟都一一记了下来,姚兰枝看着她们这在意的模样,也觉得心里暖意融融。 只是夜里到底没睡好。 赵明澜在她身边躺着,小孩儿睡得不安稳,她就守着孩子。 等到天亮那会儿,才勉强睡着了。 这一觉,姚兰枝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醒来的时候,赵明澜已经吃过早饭,在许轻瑶的房中,跟哥哥一起写字呢。 赵乐安乖巧得很,对知识如饥似渴,有他在旁边,赵明澜学习的态度也迫切了不少。 一个是要给哥哥讲,一个就是有伙伴做对比,他也不能太差。 两个孩子和谐得很,姚兰枝看了一眼,弯唇笑了笑。 重新回屋之后,就问朱蕉:“府上闹起来了?” 昨天后半夜的时候,苍玄才回来,只是递了字条,姚兰枝看了就知道事情成了。 这会儿睡醒,看到朱蕉的模样,姚兰枝就知道,府上应该闹得不小。 果然,听到姚兰枝询问,朱蕉的表情就带着压制不住的幸灾乐祸。 “可说是呢,闹得可大了,都惊动了府衙!” 说这话的时候,朱蕉努力压了压嘴角,尽量平铺直叙地讲了下情况。 “昨夜二房起了火,等到火扑灭后又遭贼了,结果今日一早,火势灭了屋里能进人之后,进去一查才发现,丢东西啦!” 准确来说,不是丢了东西,而是丢了珍品! 虽然书房里烧了不少的东西,可是总有一些是烧不坏的。 于是核对之后,周氏肉眼都能看出来,少了好几样宝贝! 这下周氏可不干了,气急败坏地闹着要报官。 等到府衙的人去了之后,周氏一通哭诉,要严查凶手,说什么:“一定要好好查,将凶手给揪出来!” 然而,还不等那府衙的人查偷东西的贼人呢,先见赵利真被放回来了。 被放回来的赵利真满脸狼狈得很,急匆匆地赶到了府衙。 一脸的气急败坏。 第149章 二老爷说了什么? 朱蕉说着,还故意卖关子,问姚兰枝:“小姐猜猜看,二老爷说了什么?” 听到朱蕉这话,姚兰枝轻笑一声,道:“二叔大概是先骂了二婶,又好言请府衙的人离开吧。” 她这般笃定,倒是让朱蕉竖起了大拇指:“小姐真的是料事如神!” 姚兰枝说得不错,赵利真回来后,见到府上的官兵,当时就气急败坏,但是,骂的却是他夫人周氏:“谁让你报官的!” 因着怕府衙的人听到,这话赵利真说得还压低了声音。 倒是周氏被他这模样唬了一跳,下意识道:“老爷不知道,昨夜失火,咱们府上遭了贼,偷走你许多珍品!” 她怕赵利真不知道厉害关系,委屈巴巴地跟人说:“那些可都是您搜罗多年……” 但一句话没说完,就被赵利真抬手扇在了脸上! “你这个无知妇人,是想害死我吗?!” 赵利真这辈子都没跟周氏动过手,自己动了手之后倒是愣住了,周氏也不可置信的瞪着赵利真:“你打我?” 赵利真这才反应过来,第一句话却是:“你给我滚回屋子里去!” 见周氏还想反驳,当时就咬牙道:“若是你想害得家破人亡,就继续说。” 这下,倒是将周氏给吓到了:“老爷,到底怎么了?” 但她话还没说完,就见赵利真抬脚往外走。 却是对着府衙的人低声下气:“都是一场误会,府上的起了火,我夫人不经常在,不知道书房的东西被我挪动了位置。” 他客客气气地让人离开,府衙的人虽然不大相信,但主家都这么说了,也不好多待。 等到府衙的人走后,周氏再也忍不住,闹了起来:“今日的事情你若是不给我一个解释,咱们就和离!” 她捂着脸,脸上的巴掌印明显,她这辈子顺顺当当的,最自豪的便是夫君体贴,事事都听她的。 可是今日,他竟然敢对自己动手了! 若是她今日不拿出强硬的态度,日后怕是要被欺负到头上,一步退步退! 周氏打定了主意,赵利真这会儿倒是软和了神情:“夫人,你可想一家人上断头台?” 这话一出,周氏吓了一跳,就听赵利真道:“你可知道,我差一点就从大理寺回不来了。” 若不是大理寺有自己的人,且他能言善辩,这会儿就不是回家,而是去牢里了! 周氏果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眼圈都红了:“夫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利真却没有跟她多讲,只说:“书房里有机要文件,若是被这些人看出端倪,我这条命就不保了。” 他怕周氏不知道紧要性,又添了一句:“事关皇家。” 听到这话,周氏刚才那些念头都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浑身发冷:“……老爷,是妾身错了。” 她平常不大去赵利真的书房,虽说夫妻一体,她也不愿意管那么多闲事。 但却是清楚的,赵利真并不像是他表面上这么与世无争。 背地里,跟皇子是有接触的。 所以……她险些一时贪心办了坏事! 见周氏明白过来,赵利真说:“夫人,管束好下人,如今多事之秋,家里不能再出风波了。” 周氏被吓到,看赵林舟的模样,也不敢多言,急急忙忙的去了。 而赵利真,则是不顾自己的疲惫,拖着倦怠的身体,去了书房。 如同周氏所说,这书房里被烧得一片漆黑,确实少了一些东西。 但他半点不在乎那些所谓的珍品,而是看了眼外面无人,才在暗格处敲敲打打。 等到打开后,赵利真先是不可置信,又猛地作跌坐在了地上。 ……没了。 都没了! 赵利真先前那些不好的预感都成了真,他再次在书房里搜罗了半日,直到确认书房是被人动过,且特意拿走了最机要的东西,只觉得后背都被冷汗湿透了。 直到外面传来些动静,赵利真瞬间回头:“谁?” 又在看到来人的时候,缓和了点:“这天寒地冻的,母亲怎么来了?” 只是赵利真的声音,嘶哑得厉害。 华氏早就让那些下人们离开了,又让自己的心腹守着书房外面,就是怕赵利真这里有什么消息被走漏出去。 这会儿看到赵利真的模样,华氏也悬起了一颗心:“真儿,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方才儿子冲动之下打了儿媳妇,华氏就知道,儿媳妇办错了事情。 赵利真这么怕官府的人进来,再联想儿子先前所做的事情,华氏心里就有些了然。 赵利真能平安归来,大理寺那边应该是已经摆平了,倒是不必担心。 但他现在的模样,倒像是丢了东西。 “可是这书房里的东西,有什么不妥?” 赵利真摇了摇头,又点头:“母亲,昨夜府上起火,可有什么异常?” 他现在十分确定,这些人是故意冲着他来的,且还是趁着他不在家,妇人们不知轻重,才将东西都给拿走的! 最重要的是…… 能这么熟悉自家的情况,这只能是熟悉的人! 赵利真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听华氏说:“别的异常倒是没什么……” 她迟疑着,跟赵利真说:“只有一点,昨夜起火之后,下人看花了眼。” 华氏隐晦道:“竟看到亡魂归来。” 哪怕没有外人,华氏也怕说错了话,被隔墙有耳。 而赵利真在听到她的答案之后,一双眼都沉了下去。 “看花了眼?” 他咬牙:“我看未必!” 心里的猜想被证实,能这么熟悉他这里的人,除了赵林舟,还能有谁! 而且,还能那么精准的找到暗格位置,赵林舟看来是下定决心了! 赵利真的表情难看,华氏就知道,恐怕昨夜不是眼花,而是赵林舟真的回来了,还拿走了赵利真的东西。 只是…… 他们叔侄两个一向跟亲生的似的,关系是最好的,且还一起做事。 这是闹翻了? 华氏迟疑道:“他不是在养伤吗?这会不会有误会。” 赵林舟对外是死了的,再加上先前还没抓到过踪迹,所以现在他轻易不出现,就连华氏都没有见过他,只是从赵利真的嘴里知道,这个大孙子如今还活着,只是境地不算好,在隐忍蛰伏。 眼下看赵利真的态度,明显二人有了别的情况。 华氏心里担心,赵利真则是沉声道:“母亲,这事儿您就别管了,我得先出去一趟。” 他说着,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又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 还是华氏急急忙忙地扶住了他。 只是他们母子二人都站立不稳,华氏惊慌地抓住他的手:“到底出什么事儿了,你能不能跟娘说说?” 她瞧着赵利真这个状态,害怕得很。 赵利真深吸一口气,道:“三言两语说不清楚,您只需要知道,眼下我们不在一条线上了。” 赵利真警告地跟华氏讲:“母亲,若是为了家里,当断则断,若是他再回来,我若不在家,只管抓贼,但切记不准让他离开!” 他先前还有些纠结,但是现在,赵林舟将事情做到这个地步,他就必须做出决断了! 听到赵利真这话,华氏的一颗心都沉了下去。 到底还是点了头:“……娘知道了,你快些回来。” 说着,又交代他:“路上注意安全。” 赵利真应声而去,路上眉头始终没有松开过。 昨日他之所以被抓走,就是因为赵林舟使了绊子。 说起来,从这次回到京城之后,赵利真就知道,赵林舟眼下是攀上了别的主子。 他一开始还警告过,他们这些年都跟着三皇子做事,就算是再跟了别的主子,也未必前途就好。 虽说三皇子如今因着一些事情,被皇帝斥责,但越是这个时候,越显得出他们这些臣子的忠心。 可惜赵林舟实在是鼠目寸光。 他二人因为这个起了冲突,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赵林舟居然会出卖自己! 昨日他被抓走之后,大理寺审讯的里面有自己人。 言语里是审讯,但实际上却是在暗示他。 是因为有人在护国寺内丢了一些信物,通过信物,才追到了他的头上。 否则的话,也不会请他前来,且还让他自己回想了下,是谁才会这么害他。 他们打着配合,赵利真也反应了过来,嘴里喊着冤枉,心里则是复盘。 他越想越觉得一颗心往下坠。 能这么了解他,且还将证据丢到护国寺内的,除了赵林舟,也没有别人了。 赵利真还想着叔侄情谊呢,可赵林舟竟然直接翻脸无情。 事到如今,他也不用再给赵林舟留面子了! 既然各为其主,那就各凭本事吧! 赵利真下定了主意,急匆匆地趁着无人时分,进了三皇子府邸。 而这厢的姚兰枝,也带着人出了门。 只不过,她要去的,是秦时阙的别院。 出门之前,姚兰枝已经安排好了家里的一切,又从苍玄手里拿了一个小匣子。 见了秦时阙之后,姚兰枝也没犹豫,她直接将匣子递了过去。 “王爷看看,可是这些?” 第150章 她亲到了秦时阙? 秦时阙没想到,姚兰枝会来得这么快。 见她什么寒暄都不说,直接给自己递了东西,不由得失笑:“速度这么快呢?” 其实姚兰枝来之前,秦时阙就已经猜到了她的目的,但他还以为,她怎么也要先跟自己讨价还价一下呢。 姚兰枝笑眯眯的回答:“王爷要的东西,得快些嘛。” 她说这话的时候,秦时阙又打开了匣子。 待得看到里面那些完好上锁的小盒子,又忍不住笑:“你都没有拆开看看吗?” 姚兰枝点头:“我就不用看了吧。” 毕竟,这些东西,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啊。 她就是想要保家人一方平安,可不想卷入那些是是非非里面。 姚兰枝想的明白,倒是秦时阙挑眉,道:“我还以为,你会好奇呢。” 姚兰枝当时就摇头:“有些东西,还是别好奇了吧。” 她这么识时务,倒是让秦时阙再次诧异,在他以为已经了解这女子的时候,她就又来一出出其不意。 不过,倒是很懂事儿。 才想着,就听姚兰枝道:“王爷交代我的事情我已经做完了,我们一家老小可都指着你庇佑了。” 虽然她没有打开,也知道这里面必然是能撼动某些人的东西。 更是能动摇安平侯府根基的东西。 她态度诚恳,秦时阙笑着点头:“柔嘉夫人放心,你办事这么利索,本王的好生谢你,更得遵守诺言。” 他也没拆那匣子,跟姚兰枝许诺了一个日期:“年前吧,会见分晓的。” 眼下离过年也没剩下几日了,秦时阙这么讲,就是让姚兰枝做好打算了。 “那,我应该能过个好年了。” 所有的糟烂事情在年前处理完,可不就能好好过年了吗。 秦时阙笑,让她宽心。 他将盒子随手放在一旁,又问姚兰枝:“贺儿怎么样?” 姚兰枝诧异一瞬:“王爷怎么知道?” 赵明澜昨日不舒服,她带着孩子急急忙忙地去了别院,还带了二房的人一起走了。 这动静虽然不小,可是也没道理惊动秦时阙吧。 秦时阙没有正面回答,只说:“贺儿这么可爱,本王关心一下。” 他笑得意味不明:“毕竟是差点成儿子的关系,不是吗。” 要不是姚兰枝当初不答应,秦时阙是真打算收这孩子当个干儿子的。 不过…… 他心里过了一个念头,不收干儿子也可以。 缘分若是来了,挡是挡不住的。 秦时阙这笑容,总让姚兰枝觉得心里发毛。 但秦时阙关心赵明澜是真的,所以姚兰枝想了想,跟人讲:“先前孩子受了刺激,眼下倒是好多了,罗太医是神医。” 这事儿说起来,还得感谢秦时阙呢。 要不是他送来了罗太医,等到姚兰枝发现儿子异常的时候,恐怕就晚了。 她真心实意地感谢,秦时阙哦了一声:“不用谢我,本王应该做的。” 秦时阙说到这儿,又跟人讲:“你若是真的想感谢,不如哪日带贺儿来看我?” 他说:“贺儿应该很想我。” 这话,说得还挺自恋的。 姚兰枝一时有些无奈:“王爷这么喜欢孩子,怎么不自己……” 她的话还没说完呢,就听秦时阙打断:“自己生的,哪有抢得顺手?” 姚兰枝也的确很会养孩子。 贺儿被她养得很好。 秦时阙的眼底带着点柔情,可惜姚兰枝没发现,心里只有一个念头。 强盗又来抢孩子啦! 她无奈得很,问秦时阙:“王爷还有别的事情吗?” 要是没事儿,她就打算先走了。 秦时阙却让她不要着急。 “知道你来,特地让人泡了好茶,尝尝看?” 秦时阙说着,亲自给姚兰枝倒了茶水。 他的双手还包扎纱布呢,姚兰枝看得忍俊不禁:“我们二人这模样,还喝茶呢?” 但人都递过来了,她也不好拒绝,只能无奈地接了过来。 然后…… 秦时阙的手一个哆嗦,茶水就全洒在了她身上! 有那么一瞬,秦时阙的笑容都僵了。 姚兰枝更僵硬,还带着无语:“王爷,你是故意的吧?” 幸好这茶水不烫啊,不然她高低地烫伤了! 秦时阙耳根都红了,急急忙忙地抽出帕子:“对不住对不住,你要不擦一擦?” 他拿帕子想去替姚兰枝擦拭,又忽略了自己坐在素舆上。 这个高度…… 直接碰到了姚兰枝的腰腹。 姚兰枝猛地往后退,又不小心踩到了裙摆。 下一瞬,姚兰枝站立不稳,整个人就往后倒了下去! 还是秦时阙眼疾手快,一把揽住了她的腰。 但姚兰枝已经身形失控,被他这么一搂,又直接往前趴。 “唔……” 一个女子的重量砸在了秦时阙的身上,他闷哼一声,骤然瞪大了眼。 姚兰枝起初还没有察觉到什么异常。 身下有人撑着,柔软得很,姚兰枝倒是不疼。 只是嘴磕到了什么,好软。 姚兰枝下意识睁开眼,浑身都僵住了。 她嘴唇磕到的—— 是秦时阙的嘴。 直到秦时阙的手碰了碰姚兰枝的腰,她才后知后觉地起身,两腮一片红晕。 “对,对不住。” 姚兰枝又下意识擦嘴,但那动作,怎么看都带着嫌弃。 秦时阙才想说什么,看到姚兰枝这动作,恼羞就成了无奈:“……本王漱口了。” 不脏。 姚兰枝啊了一声,又反应过来他的意思,慌忙解释:“我没,没嫌弃。” 但这也不对。 “我没打算亲……” 嗯,这话好像更不对了。 姚兰枝越解释越乱,索性往外走:“那什么,我先告辞了——” 但一句话没说完,已经被秦时阙抓住了手。 “等等。” 被秦时阙抓住手的时候,姚兰枝只觉得自己的心跳都加快了。 秦时阙的手还包扎着呢,抓住了她的手腕,隔着纱布,其实感觉不到什么。 但姚兰枝就是觉得很烫。 还是秦时阙的眉眼,像是冬日里的一块暖玉,被他这么看着,让她喉咙都发紧。 “怎,怎么了?” 总不能是要她负责吧? 姚兰枝漫无边际地想,他一个男人,被亲了一下,她都没说什么,秦时阙不能反过来跟她讨要名分吧。 她才胡思乱想着,就听秦时阙说:“你衣服还湿着。” 他指了指姚兰枝的衣襟,轻声说:“我府上有嬷嬷,带你去换个衣服吧。” 姚兰枝这才意识到自己衣服湿了一片,下意识摇头:“没,没事的,我回去换了就行。” 秦时阙却不肯:“不行。” 他皱着眉头:“你还伤着。” 秦时阙不由分说,先松开了姚兰枝的手腕,才喊了嬷嬷进来:“带柔嘉夫人去换衣服。” 说着,又跟姚兰枝解释:“我这别院里,先前有远房亲戚来住过,所以有女眷的衣物,不过都是备下的新衣服,并没人穿过。” 这算是解释衣服的来历。 但这解释得有点没来由,毕竟她又不是这府上的女主人。 姚兰枝抿唇,湿衣服贴着是有点难受,所以不再拒绝:“多谢王爷。” 倒是那嬷嬷互相看了看,眉眼含笑:“夫人,随我来吧。” 秦时阙没撒谎,这衣服都是全新的,还是前年的花样。 只是她一个女子,进了秦时阙的府邸,再走的时候换了旁人衣服,很是不妥当。 所以姚兰枝换下衣服之后,暂且穿着新衣,嬷嬷则是拿了她的衣物去洗干拿炭火烘了。 姚兰枝还有点不大好意思,好在那嬷嬷不是个多话的。 她将姚兰枝自己留在房中,还不忘给姚兰枝拿了几本书,让她打发时间。 又有婆子上了茶水果子,倒是伺候的很周全。 没了外人,姚兰枝才自在了点,又莫名想起先前那个吻。 虽说是个意外,但当时她更多的是愣住,等到这会儿后知后觉的回过味儿来,尴尬之余,又有点不自知的心乱如麻。 她在心里默念心经,试图将这事儿当做一场纯然的意外,又想起先前共患难的情形。 不得不说,秦时阙虽然是残疾,却比世上诸多健全的男儿更有担当。 她无声叹了口气,打开了窗户。 一阵凉风吹进来,也让她的一颗心平静了下来。 理智归拢,人也清醒了。 若是她如今未曾出阁,也没有经历两世,兴许真的会克制不住的心动。 但她前世就死在情爱上,被人哄骗,今生重来,好不容易拜托了这些事情。 难道还要再一次的重蹈覆辙吗? 姚兰枝捏了捏手掌,疼痛让她愈发冷静,眉眼也冷淡下来。 嬷嬷进门的时候,就瞧见她这模样,急忙过来:“夫人,当心着凉。” 姚兰枝回过神儿来,跟她道谢,就见嬷嬷拿来了自己的衣服。 “时间太短,只勉强能穿,劳烦夫人久等了。” 若是按着正常的洗衣服,姚兰枝就要等到天黑了,她一个女子,于名节有损。 哪怕没有外人知道,也不妥当。 秦时阙周全,他府上的下人也是同样周全。 姚兰枝感激一笑,想起秦时阙,更觉得有些心乱,待得换了衣服,这才跟人讲:“如此,我就先告辞了。” 她自己有些心乱,所以没有跟秦时阙当面告别。 而是自己就这么走了,连告辞都是让嬷嬷转告的。 待得姚兰枝走后,那嬷嬷也快步进了秦时阙的房中。 回禀的第一句话就是:“主子,老奴已然看清楚了。” 第151章 她是那日的女人! 嬷嬷的话一出,秦时阙的心就提了起来,沉声问:“有么?” 那嬷嬷重重地点头,谨慎道:“有的,在锁骨下方,是一枚蝴蝶形状的胎记。” 那会儿给姚兰枝换衣服的时候,嬷嬷特地观察了好几遍。 错不了的。 嬷嬷详细地描述了那胎记的形状,有些迟疑地看着秦时阙。 也不知道自家主子,好端端的要看人身上胎记做什么。 难道有什么缘故? 秦时阙听到她的话,心里也顿了一下。 当初受伤时,因为跟姚兰枝共患难,所以他也曾经看到过姚兰枝身上的胎记。 但后来他无数次地想,会不会是自己那时候记忆错乱,或者没有看清楚。 毕竟姚兰枝这个身份,怎么看都跟他荒唐那次扯不上关系。 直到秦时阙查到了一些东西。 比如,当日他出事的寺庙里,秦时阙让人排查了一下当日前去的名单。 而这里面,赫然有两个人。 姚兰枝跟赵林舟。 这夫妻二人一起出现在寺庙,姚兰枝的身上偏巧又有那样一个胎记,这不得不让秦时阙多想。 所以,秦时阙今日才会刻意打湿姚兰枝的衣襟。 他要确认,姚兰枝身上的印记,不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如今答案就摆在眼前,容不得秦时阙不多想。 他原本想着不会是姚兰枝,因为身为一个男人,又是这样的高位,哪怕赵林舟是个畜生,大概也没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癖好。 可是现在,他起了怀疑。 赵林舟此人实在是人渣,能做出养外室宠妾灭妻,又野心勃勃,所犯下的罪名罄竹难书。 这种人渣根本不能以常理论,天底下也不会有那么多凑巧的事情。 只是他有诸多疑点对不上。 如果是赵林舟这么做,那么为什么后续没有找人威胁自己? 毕竟他们不在一条线上,赵林舟既然做出卖妻的事情,必然要收更大的回报。 可是直到赵林舟身死,也没有拿这事儿做文章。 这不合常理。 除非,这件事本来就是秦时阙多想了,又或者说,这事儿发生过,但赵林舟并不知情。 但不管如何,秦时阙知道该怎么做了。 秦时阙转动着手指上的扳指,等到嬷嬷出去之后,才喊了侍卫进来。 “去查一查,当年赵明澜中毒的真相。” 赵林舟虽然死了,但赵明澜的中毒背后必然有缘由,秦时阙以前以为,那只是赵林舟宠妾灭妻到昏了头,可是现在却有了别的猜测。 安平侯府的人这么着急杀赵明澜,到底是因为这孩子挡了路,还是因为…… 他本来就不是侯府的血脉? 此事只要查清楚,他想要的真相,大概就不远了。 毕竟,凡事做过就一定会有证据,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不透风的墙。 秦时阙吩咐完,又叮嘱:“还有,再去牢里一趟。” 当初因着温氏犯了事儿,她那个贴身的嬷嬷抵罪进去了,如今温氏已经死了,但那嬷嬷还活着呢。 此人身为温氏的左膀右臂,必然也知道不少秘辛。 秦时阙一一吩咐着,白洛应声。 就听秦时阙又问:“还有,去追查那小温氏的人,还没有回来么?” 白洛轻声回答:“回王爷,还没有呢,按着脚程,约莫还得三四天的功夫。” 先前秦时阙让人急匆匆地去沿途找人,找的就是那被发配的小温氏温佩瑶。 且问的还是与赵林舟有关的事情。 先前白洛还以为是为了方便他们的人模仿赵林舟,但听了其中的问题,才意识到不是的。 王爷这分明是想要替姚兰枝母子讨还公道呢。 白洛并没有多问,回禀之后,又问:“王爷,可要再催一催么?” 秦时阙摆手:“不必,京中的事情抓紧办。” 他说着,又跟白洛讲:“还有,吩咐咱们的人,可以下一步了。” 秦时阙没想到姚兰枝办事这么利索,且她还格外聪慧。 昨夜的火灾是姚兰枝做的,她趁乱让下属假扮成了赵林舟的模样,一则是为了挑唆赵利真,二则就是为了制造恐慌。 现在她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东西也拿到了手。 秦时阙可以预备收网了。 所以,有些人就可以长眠地下了,毕竟——也没人能证明,赵林舟还活着。 这人,早就死在了边关。 至少在大众的眼里,是这样的。 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没必要再出来干扰视线,可以功成身退了。 秦时阙想得明白,吩咐完,待得下属去了之后,秦时阙才靠着素舆的椅背。 他无声地摩挲着扳指,起初还在想着正经的事情,后来却莫名想起那一个吻。 很软。 像是软玉,温热的,贴着他。 秦时阙这辈子,前半生风霜剑雨,从不觉得情爱是值得自己分心的东西。 可不管是四年前的那个意外,还是先前的共患难,再到今日的吻。 好像有什么枷锁被打开,从此冷硬的心里,透进来一点天光。 他恍惚地想,如果…… 如果是姚兰枝的话,如果他早一些遇到姚兰枝的话。 那这人生,也未必非要孤寂长夜走到底。 扳指被他摩挲得温热,秦时阙微微攥紧扳指,又猛地扬声喊人:“来人。” 白洛已经出去办事儿了,进来的是另一个下属。 见到秦时阙这模样,还吓了一跳:“王爷,可是有什么要紧事,您尽管吩咐。” 秦时阙眉头皱着,一看就是格外着急。 下属一时将心都提起来了,他在秦时阙的身边并不算长,所以对自家主子还有些不了解,因此说话也更加谨慎。 “主子只管吩咐,属下一定全力以赴!” 然后,就听秦时阙带着十分的困扰,下定决心似的,问他:“你可知道,小孩子喜欢的玩具么?” 下属:“……啊?” 秦时阙的确十分困扰,先前他亲自挑选了糖果跟小玩意儿,让人送去给了赵明澜。 但是后来据姚兰枝本人的反馈,他这是弄巧成拙,耽误姚兰枝教育孩子了。 当时秦时阙只是喜欢这个孩子,觉得跟他投缘,所以并不觉得有什么,后续不送就是了。 可是如今,在意识到姚兰枝是那日的女子,秦时阙突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件大事。 那就是—— 按着赵明澜的生辰,这孩子,十之八九是他的! 如果这是自己的儿子,那可就另当别论了。 秦时阙难得有些慌乱,想,这三岁多的小孩儿喜欢什么,吃的用的,日常玩耍的,或者是必需品。 他什么都不知道,但觉得欠孩子良多。 都得补齐。 但送得不对了,姚兰枝要不高兴。 他欠姚兰枝的就更多了。 所以,姚兰枝的欢喜,赵明澜也得欢喜。 好难。 秦时阙在心里过了七八十道念头,下属一脸懵:“王爷,是要送给谁?” 秦时阙又叹了口气,先摆手:“算了,本王自己去选吧。” 他记得自己的私库里,还有一些蒙尘的小玩意儿,兴许能讨孩子欢喜。 是了,还有欠姚兰枝的。 秦时阙一面推着素舆往外走,一面吩咐人:“回府,请管家跟账房过来。” 值钱的东西得好好统计统计,给姚兰枝的总不能上不得台面。 至少得拿得出手。 这厢的秦时阙忙忙叨叨,姚兰枝还不知道自己即将收到一份大礼。 她才回了别院,见两个孩子玩耍得开心,也没打扰他们,只让许轻瑶来自己房中。 “待会儿我回去收拾东西,这两日将府上值钱的细软暂且取出来,放在别处吧。” 姚兰枝也不瞒着她,直白地跟人讲:“府上大概要乱一段时间,为了以防万一,咱们得提前做准备。” 许轻瑶听到她这话,脸色都白了一瞬:“出什么事儿了?” 她将所有的坏念头都过了一遍,第一句话是:“大嫂,你不会有事儿吧?” 许轻瑶道:“我手里还有些银钱,若是你这里需要,我都拿出来给你——” 姚兰枝弯唇叹息:“我没事,也用不到你的钱。只是二房自作孽,为了防止他们牵连我们,还是得提前预备着。” 姚兰枝再多的没说,许轻瑶也没问,知道是二房要出事,倒是松了一口气。 “好,那我待会就回去收拾。” 她说着,又夸赞姚兰枝:“还好大嫂有先见之明。” 许轻瑶如今所有的主心骨都是姚兰枝,就连竹叶都少念叨她了,有了姚兰枝在,她们主仆脸上都养出了肉,脑子也丢在了一旁。 问就是有姚兰枝在。 所以这会儿,许轻瑶也不多问,有姚兰枝这个定海神针,只管回去收拾细软值钱的东西。 姚兰枝让竹叶她们看着孩子,自己则是带着许轻瑶一起回了府上。 倒也不是因为别的,姚兰枝还有钱没有收回来呢。 也是巧了,她才到了安平侯府,二房的人就上门了。 来的是管事的,请姚兰枝过去呢:“老太太昨夜受了惊吓,这会儿身体不适,想见您呢。” 长辈发了话,就算是分家也还是长辈,姚兰枝应声说行。 许轻瑶待要一起跟着去,姚兰枝摆手:“你先回屋。” 第152章 姚兰枝来看乐子? 她示意许轻瑶收拾细软,徐青云去了,姚兰枝则是跟着去了二房。 见到老太太的时候,华氏的脸色都是苍白的。 昨夜起火倒是没让她多害怕,但今早赵利真的态度,却是吓到了她。 这会儿见到姚兰枝,第一句话就是责备:“你还知道过来?” 姚兰枝态度挑不出半点毛病:“不知祖母身体不适,孙媳妇来晚了,可请了大夫?” 华氏道:“还不曾请,反正我这一把老骨头,死了也没人心疼。” 她说这话,姚兰枝不接口,倒是华氏瞪了她一眼,继续说:“你可知道,昨夜出大事了?” 华氏斥责:“昨夜二房起火还进贼,请人去大房救援,竟然吃了闭门羹!” 她越想越气:“就算是分了家,难道就不是一样的血脉了?你这样,未免太无情了!” 话里话外都是责备,姚兰枝惊讶:“遭贼?” 她重点都跑偏了,脸色煞白:“京中治安向来都好,怎么会遭贼的?祖母,要不我现在报官吧!” 华氏本来是想要站着道德高点,好管姚兰枝张嘴要钱的。 谁知道都不等她说要钱的事儿,先被姚兰枝拿这话给噎住了。 华氏的表情愈发不好:“不必了,已经清点过了,没丢东西,但是家里被火烧损失很大。” 她说着,看向姚兰枝:“眼下年关将至,你总不能看着你二叔二婶过不了好年吧?这修缮房屋的事情,你帮忙可好?” 姚兰枝偏不接招,只说:“孙媳也不是泥瓦匠,确实不太懂这些,让祖母失望了。” 说着,又跟人讲:“不过您说得对,年关到了,是要小心一点的。毕竟年关年关,过不好的年可不就跟闯关似的么?” 她一脸心疼:“总有些人日子过不下去了狗急跳墙,当然也有些是天生的地皮流氓。” 姚兰枝怒其不争,变脸还挺快,跟华氏说车轱辘话:“祖母要当心啊,是得让下人多多防护,丢东西是小,别闹出人命。” 华氏接连说这些,姚兰枝就跟个泥鳅似的,滑不溜秋。 华氏都心累了,姚兰枝也站起身想走:“也多谢祖母提醒,我这心里总觉得不踏实,我也回去让人好好布置一下,千万不能让毛贼闯进来!” 眼看姚兰枝要走,华氏都无语了。 “……站住!” 她道:“二房现在乱套成这样,你就不管了?” 姚兰枝一脸懵懂:“啊,我要管什么?” 姚兰枝这话一出,又猛地一拍额头:“多谢祖母,倒是提醒我了,那四万两银子你们准备好了?” 她笑眯眯的,一脸要钱的架势,华氏险些一口气上不来。 “……府上都这样了,你还要钱呢?” 姚兰枝道:“不是您说的么,府上没什么损失啊,毛贼也没偷东西走,只是您受了惊吓。” 她乖觉得很:“您好好养伤,等到二婶把钱给了,府上也好好休养生息,门户关上,应该就不会招贼了。” 这话说得格外阴阳怪气,华氏都觉得她是故意的。 甚至还在怀疑,赵林舟到底是姚兰枝的夫君,又有一个孩子,二人总不至于真的闹到翻了脸吧? 而且昨夜姚兰枝怎么就那么恰到好处地离开侯府了。 难不成,这二人之间还暗中有牵扯? 想到这儿,华氏又沉郁道:“你这样无情,舟儿可不会放过你——” 她故意套话,谁知姚兰枝瞬间变脸,悲痛得很:“夫君在天有灵,看到孤儿寡母被这般欺负,怕是心疼我还来不及呢!” 她那眼泪跟不要钱似的:“可怜我夫君怎么就死了,撇下我们孤儿寡母,日子不好过,就连债都要不回来!” 姚兰枝唱念做打,华氏都傻了。 这姚兰枝也太会演戏了吧! 不去戏班子唱戏,当真是可惜了! 华氏恨得咬牙,沉声说:“那些钱,你二婶昨夜就给你预备好了,只是府上着火……” 姚兰枝:“银票也烧了?那得快些去钱庄做凭证,钱不会作废的。” 华氏这下彻底不想跟她说话了,转而咬牙喊人:“都愣着做什么,还不去催一催二夫人,怎么还没到!” 本来想着卖惨,让姚兰枝出血呢,这下倒好,倒成了请姚兰枝上门催债了! 华氏偷鸡不成,但也不敢太跟姚兰枝杠,只能忍气吞声,让周氏来了。 周氏哪怕已经预备好了钱,可是真的给出去的时候,还是觉得一颗心都要碎掉了。 那可是四万两! 不,还有昨日的六万两呢! 这可是足足十万两银子,都是她的血汗钱,虽说里面还有婆母的银子吧,可婆母都这一大把年岁了。 日后老太太死了,她的不还是自己的吗? 周氏越想越心疼,给钱的时候,还犹犹豫豫地:“其实家里不宽裕……” 姚兰枝嗯嗯点头:“是,家里的确不宽裕,多谢二婶归还钱。” 周氏一听这话就觉得糟心,骂她:“这钱你拿着倒是也挺心安的呀?” 姚兰枝笑眯眯的:“自然心安,毕竟物归原主么。” 她这话简直就是厚颜无耻,周氏更生气了。 什么叫物归原主,这分明就是姚兰枝敲诈她的! 就连华氏也忍不住了,瞪着姚兰枝说:“你自己心里清楚,我不过是息事宁人!” 若不是多事之秋,她怎么可能让姚兰枝拿走这十万两? 她保证一个子都不会让姚兰枝拿走! 华氏跟周氏越生气,姚兰枝就越心里舒坦。 脸上还得无辜,故意气这二人:“息事宁人,说明不占理啊,毕竟,占理就可以理直气壮,干嘛息事宁人呢?早闹起来了,对吧?” 大言不惭地在这儿装委屈,真当他们自己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姚兰枝笑容都带着鄙夷,周氏说不过她,还要咬牙:“我那是为了家和万事兴!” 姚兰枝嗯嗯答应:“是,二婶大度。” 她伸手要钱,华氏彻底没眼看了。 跟这种奸诈之人对话,简直能将她气得一佛出窍二佛升天。 所以华氏不想搭理她了。 主要是现在吃亏,等到日后再说! 周氏也不甘不愿地给了装银票的匣子,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都在滴血。 银子,她的银子。 就这么飞了! “侄媳妇这么聪慧,日后可要当心些,毕竟,慧极必伤!” 周氏的话里都是诅咒,姚兰枝半点不放在心上,还要反过来问候她。 “二婶的确很聪慧。” 她拿了钱,还不忘问候华氏:“祖母也好好养身体,您可是家里顶梁柱呢。” 周氏就更生气了。 “不劳你操心,天长日久的,侄媳妇可得当心些。” 姚兰枝笑着答应:“那是自然,毕竟这世道坏人多,我是要小心。” 她转头就要走。 又想起一些事情,跟人讲:“昨夜不知道二婶派人去了府上,的确是我们不对,但是话又说回来了。” 她看着周氏,笑容半点没进眼底:“虽然说是都姓赵,但是既然已经分了家,那日后还是少来往得好。” 她道:“我们孤儿寡母的,帮不上什么忙,像遇到贼人的事情,说不定还会牵连我们。” “我祝二房步步高升,也无心攀附,只想关门过自己的日子,毕竟我们孤儿寡母的无依无靠,只想好好活着。” 姚兰枝这一返回,让华氏的表情都变了:“你这是想要断亲了?!” 华氏话里满是威胁:“姚兰枝,你可别忘了,皇上以孝治天下!” 姚兰枝点头:“我自然知道,皇上是明君。所以,我一定好好教养孩子,对得起我死去的婆母跟夫君,还有牢狱里的公爹。” 说到这儿,又道:“只是眼下年关难过,若是真有什么事情,让我不能好好养孩子,那我也不介意找官府主持公道。” 她喟叹一口气,劝告似的:“其实我不大想找官府的,毕竟都是家事,不好总让府衙操心,您说是不是?” 正反的话都让她说了,华氏辩无可辩,最后只说了一句:“牙尖嘴利!” 姚兰枝:“这怎么是叫牙尖嘴利呢?这明明是叫据理力争。” 她笑吟吟的,脾气很好似的,跟人笑着讲:“我这个人最讲道理了,平生只说占理的话,只办占理的事儿。” 她道:“何况如今京中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安平侯府,大家的眼睛也都是雪亮的,若是我做事不讲理,也不会那么多人都夸赞我吧。” 姚兰枝夸自己倒是半点不含糊,华氏彻底无语:“那你且带着你的理,回府去吧!” 周氏也道:“但愿侄媳日后也这么多理!” 姚兰枝半点不放在心上:“好说好说。” 跑这一趟就拿走了四万两银子,还能让这二人气得够呛。 姚兰枝想,她也不是不可以多跑几趟。 前提是得有钱拿。 再不济,得有个热闹看呢。 她要求不高的。 也是姚兰枝心中所求灵验,直接心想事成。 华氏跟周氏看不得她这一副模样,气急败坏地让她赶紧走。 姚兰枝也不多留,直接就抱着匣子朝外走去。 结果才走到门口,就听到外面一阵嘈杂的脚步声。 姚兰枝心有所感,下意识往旁边躲避了一下。 下一瞬,就见下人急匆匆的进门,屁滚尿流的:“老夫人,夫人,大事不好啦!” 第153章 赵林舟欺君罔上? 那下人咋咋呼呼的,周氏本来就心情不好,听到他这话直接开骂:“你才不好了呢,下贱的东西,你家人死绝了这么慌张?” 下人被凶了,也不跟多言,只是瑟瑟发抖。 还是华氏皱眉,问:“怎么回事,好生回答。” 她认了出来,这是府上的车夫,早上驾着马车送赵利真出去的。 想到这儿,华氏的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下一瞬,那预感就成了真。 只听那下人哆哆嗦嗦道:“回禀老夫人,老爷被府衙的人抓走了!” 这话一出,周氏的脸瞬间白了,急切问道:“怎么会被抓走的,老爷不是外出……访友了吗!” 她满脸慌乱,华氏也问:“可知道来抓人的是谁?” 赵利真早上才被放回来,怎么这会儿功夫又被抓进去了? 要是大理寺的还好说,毕竟还有些门路。 华氏想着,就听那小厮道:“回老夫人,是……是羽林卫!” 听到羽林卫三个字,华氏也踉跄一下,跌坐在椅子上:“羽林卫?” 她维持不住镇定,失声问:“羽林卫怎么会去抓他?” 那可是直属皇帝的亲卫,若不是有天大的罪过,怎么也轮不到羽林卫抓人啊。 周氏更是瞬间掉了眼泪:“怎么会这样?那羽林卫,羽林卫怎么会去抓老爷的?” 华氏:“你将所见的细细说来!” 一定有她忽视的细节。 小厮咽了咽口水,忙跟华氏讲了一遍。 原来先前他送赵利真去侍郎府,并没有跟着进去。 “老爷说让小人在外面候着,因着天冷,所以小人就偷了个懒,去背风处待着了。” 谁知他才待了大半个时辰,就见外面忽然来了一群金甲羽林卫,直接闯进了侍郎府! 再出来的时候,连同兵部侍郎在内的十几个人都被抓了出来,而赵利真赫然在列。 “就连侍郎府都被贴了封条,小人眼看着事情不妙,这才急急忙忙地回来报信了!” 听到小厮说完,华氏的心里就更慌乱了。 羽林卫亲自出面,带走了这么多的人,可见是有确凿证据了。 只是,她儿子这次是被牵连,还是也去罪人之一。 这事儿她却无从得知了。 周氏已经六神无主,带着啜泣:“母亲,这可怎么办啊?” 先前被大理寺的人带走,周氏也慌乱,但都没有如今这么乱过。 华氏见她这模样,只觉得烦躁:“能怎么办,找人去!” 她站起身,如今这事儿不知大小,当务之急是先找人脉,见了赵利真再说。 华氏打定主意,就见姚兰枝还站在那里,没走呢。 她表情愈发难看,缓和了一下,勉强柔软了神情,带着虚假的愁苦:“兰枝啊。” 华氏叹息着,道:“如今府上出这样大的事情,你也听到了。” 她跟姚兰枝讲:“祖母也不说别的,咱们到底是一家人,你能不能回镇国公府,帮着找一找关系?” 虽然老镇国公死了,如今的那位也远在边关,可姚兰枝到底是镇国公的女儿,这张面子还是好使的。 尤其是在羽林卫面前,也能说上几句话。 华氏将主意打到她头上,周氏也有了几分希冀,跟姚兰枝说:“兰枝,婶婶求你了,救救你二叔吧,咱们到底是同气连枝,若是你叔叔出事,你跟贺儿也会受牵连的!便是不为亲情,总归为自己考虑考虑吧?” 她直接摆明了利害关系。 姚兰枝心说这二位倒是学精了,知道她压根不吃亲情那一套,就拿利益说事儿。 可惜,利益这一套,姚兰枝也不吃。 因此,她只是弯了弯唇,又叹息:“婶婶说的是,到底都是赵家人,我自然希望二叔会好。但羽林卫捉人,那便是为了公事了,我若是找人,那就是假公济私了,这不合适吧。” 她道:“这事儿我做不了。” 到了这光景,华氏也沉了下脸:“如何不合适了,难道你不是赵家的媳妇?” 姚兰枝道:“我是,但我也是北越的子民。” 她慢悠悠的:“若是二叔是无辜的,那羽林卫自然不会为难人,可若是二叔真的犯了事儿,皇上是明君。” 她直接抬出大道理:“祖母你们让我去走关系,那不就是不相信皇上?” 这么一大顶帽子扣下来,谁敢真的接口? 难道要说,皇上昏庸无道? 华氏气得咬牙切齿的,但偏生拿姚兰枝没办法。 眼睁睁看着姚兰枝就这么走了,周氏还气愤:“这个小贱人,怎么如此猖狂!” 她道:“母亲,这可怎么办?” 华氏看着她,既觉得这媳妇不中用,又无可奈何:“还能怎么办?自然是尽全力救人!” 这姚兰枝原本就是个指望不上的,她本来就没太指望姚兰枝。 “还愣着做什么,难道你指望救星从天而降啊?出去找人啊!” 周氏被骂了,也不敢反驳,只能急急忙忙地换衣服出门。 华氏在原地思索了一番,也跟着出了门。 不管如何,她如今的指望都是这个二儿子,若是他出事,那华氏日后也没什么好日子了。 到了这会儿,婆媳二人还是有希望的。 毕竟先前从大理寺都能平安出来,没道理这次就栽了跟头。 然而她们没想到,这次的赵利真,还真的栽跟头了。 姚兰枝回去之后,直接回了院子。 二房乱起来跟她没多大关系,反正又连累不到她。 但是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回头若是到了抄家那一步,难保有些浑水摸鱼的。 所以姚兰枝得先将那些显眼值钱的藏好了,省得到时候白白赔了损失。 等到姚兰枝跟许轻瑶收拾好之后,就听说二房那边无功而返。 她们忙碌了一日,却连人的面都没见到。 姚兰枝倒是得到了最新的消息。 是秦时阙送来的。 来的人,姚兰枝认识,是秦时阙身边的白洛,笑眯眯地跟姚兰枝递了消息。 “王爷让属下转告您,安心便是。” 他大概跟姚兰枝讲了一下,姚兰枝就了然了。 也不由得冷笑。 怎么说呢,赵利真这次可算是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了。 说起来,这还是姚兰枝当初布局的呢。 当初华氏算计自己,想要让姚兰枝在护国寺内出事,姚兰枝就将计就计,做了点似是而非的罪证,反正她只负责丢出去,到时候自有人会往赵利真的头上丢的。 毕竟,赵利真也不干净。 但是没想到,大理寺那边,有赵利真的人。 所以赵利真虽然进去了,却很快就出来了。 然而昨夜的一场火,让姚兰枝又拿到点真正的证据。 那些东西是什么,姚兰枝是没看的。 她只负责装神弄鬼,不但偷了东西,还要让赵利真误以为偷东西的人是“赵林舟”。 曾经坚不可摧的叔侄感情,就因为这件事彻底分崩离析。 而如今,那些证据被送到了羽林卫的手里,赵利真不但被抓了进去,还连同他的同党一起被抓获。 据说现场,可是实打实的一窝端了。 赵利真被抓了之后,起初还不肯承认,装糊涂想要装到底。 直到羽林卫拿出了证据。 而那些证据,就是昨夜从赵利真的房中搜出来的那些。 还让他恍惚看到了一个背影。 而那个人影走得匆匆,虽然带着面具,而且就一闪而过。 但赵利真到底跟对方多年叔侄,一下就认了出来—— 那人影,不是他的好侄子赵林舟吗? 这下,赵利真崩溃了。 他愤怒地骂赵林舟,说自己是被出卖了。 还要指着说:“那才是罪魁祸首!” 然而他装疯卖傻没用,铁证之下,又被带到了刑房。 赵利真倒是想当硬骨头,可惜他本人十分的软蛋。 不过几鞭子,他就扛不住,涕泪横流地交代了,但是真假掺半,且一口咬定了一件事。 “都是赵林舟,一切都是他做的,当初在兵部贪墨,也是他做的,换边关马蹄掌的事情,也是他一手促成!” 不但如此,赵利真还说了一个秘密:“赵林舟根本就没有死,他如今就在京中!不,他就在你们羽林卫,你们去抓他啊!” 在场的人都觉得他疯了,羽林卫的头儿更觉得他这是在故意装疯卖傻。 但是赵利真信誓旦旦,还说了对方的住处:“你们且去查,还有他日常所用,他如今是化用了身份,而且还勾搭上了五皇子!” 他攀扯到了五皇子的头上,就连羽林卫的人也不敢多耽误。 当时就进了宫。 也是巧了,那会儿皇帝正在让大夫给秦时阙看诊呢。 自从护国寺内出事后,秦时阙险些没救回来,还是太医院花了大代价,才救回他一条命。 皇帝为此赐了不少天材地宝,只为了保他一条命。 更是让他日日来宫里请平安脉。 眼下太医院的人才给他看诊完,说秦时阙的命虽然保住了,但是寿数却大大折损。 皇帝心情正差呢,就见羽林卫来了人,回禀的却是:“那赵利真说,赵林舟还活着,还是幕后主谋。” 皇帝当时就沉了脸:“有这种事?” 如果是这样,那赵家可就是欺君之罪了! 第154章 秦时阙送了钥匙? 他火气缭绕,秦时阙却莫名笑了一声。 皇帝的怒火一顿,疑惑地看他,就见秦时阙轻笑道:“羽林卫什么时候糊涂了,连这样的疯话也信啊。” 这下,羽林卫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 秦时阙又道:“当初送回来的是衣冠冢,但是边关的将士都可以作证,他是马革裹尸,若是这事儿是假的,那岂不是边关的人也都有猫腻?” 多少人见证过的呢,这要是往下查,牵连的可就多了。 最重要的是,那些人会为了一个小小的赵林舟,犯这样大的过错吗? “假死对他来讲,也没什么好处吧。” 更何况:“皇上不是还赐了长明灯么,那赵家是狗胆包了天,明知道人还活着,就让您赐长明灯?” 这下,皇帝的怒火也顿了顿。 是啊,当初姚兰枝可是散尽家财,百万银钱求了一盏长明灯,为的就是让她夫君的在天之灵可以安息。 若是人还活着,那一百万两银子干什么不好,何必要一盏灯? 皇帝也觉得这话说不通。 那羽林卫的首领道:“可是,那赵利真的确是这么说的……” 皇帝想了想,沉声:“他不是说了地址么,你们可曾去查了?” 多简单的事儿啊,别管这赵利真是不是说疯话,既然说了,那就去好好的一查到底。 不管真假,总能查出个答案来! 皇帝发了话,那羽林卫的人立刻去了。 而结果,也很快出来了。 “回皇上,此人的确是在说疯话。” 羽林卫的首领惭愧得很,早知道就不把这当成一个紧急的大事儿了。 如今进了宫跟皇帝回禀了,偏偏查出来,这赵利真的嘴里一句实话都没有! 那宅院是人家的民居,住了几十年了,周围的邻居们也都能作证。 至于所谓的标记,更是无稽之谈。 他什么都没有找到。 唯一勉强能跟赵林舟扯上关系的,就是他爹赵利平养在外面的外室。 说起来,那外室也因为害死了赵利平的发妻,而被发配苦寒之地了! 这弯弯绕的关系,说到底也都是家事,且跟赵林舟半点关系都没有。 赵林舟就是个死的不能再死的人,算着还是侯府唯一的清流呢。 连同他的妻儿也都可怜得很,孤儿寡母的,却为了百姓做了不少实事儿。 经过安平侯府的时候,还能看到皇帝给那姚氏赐的牌匾。 想到这儿,羽林卫的人都恨不得打自己一个耳光。 他们也是昏了头,竟然真的相信了那些昏话! 羽林卫的人低头请罪,皇帝倒是没生气。 反而因为这个结果,觉得松了一口气。 毕竟,要是赵林舟真的欺君之罪,那就显得他当初赐长明灯也很荒唐。 这可是百姓们都众所周知的事情,到时候他这个皇帝不也成了笑话? 还好,赵林舟是真的死了,他也是赵家为数不多的好人。 但越是这样,越显得那二房的赵利真可恨了。 皇帝当时就让羽林卫去严查。 秦时阙见状,也跟着告退。 却被皇帝叫住:“此事,你是苦主,你跟着一并前去审理。” 此番秦时阙之所以受伤,根由也在此。 秦时阙奉命,暗中去追查军中贪墨之事,谁知道,竟然查出护国寺内也有勾结。 也是因此,秦时阙才被追杀,险些丧命。 秦时阙当初为了北越成了残废,如今明面上是个残疾王爷吉祥物,实际上,暗中还在替皇帝做事。 他这般鞠躬尽瘁,皇帝自然不能寒了他的心。 得给秦时阙一个交代。 当然也是给军中因贪墨短缺物资而死的士兵们,一个交代。 所以皇帝让秦时阙亲自去。 秦时阙没有拒绝,应声而去。 …… 赵利真满心以为,自己此番还能全身而退。 却没有想到,他不但退不了,连同自己的老命,也得交代在羽林卫的大牢里。 赵林舟对外死得不能再死了,赵利真不可置信:“一定是你们查得不够仔细!” 然而羽林卫哪里还肯听他狡辩? 有秦时阙在这里盯着,他们审问更不留情了。 到了后来,赵利真就扛不住了。 他哭着说这些真的是赵林舟做的,然而那些人不信,他崩溃之下,终于交代了一些上峰的事情。 而这个上峰,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 秦时却怕姚兰枝不安稳,特地让白洛跑了一趟,为的就是让她安心。 所以,审讯出的答案,也透漏给了她。 “此事涉及到了三皇子,京中要乱一段了。” 皇帝的亲儿子,却贪墨了军中的银钱,说句不中听的,这样监守自盗,简直就是国之窃贼。 偏生他还是皇帝的亲儿子,那就更加其心可诛了! 白洛悄悄地跟她说了此事,又压着声音道:“不过我们主子说了,不管外面乱成什么样子,安平侯府都是无虞的。” 他让姚兰枝安心。 姚兰枝心中震惊的同时,又有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若不是攀附上了这般的权贵,赵林舟不敢想出假死之法,更不会再后来那样嚣张。 不过…… 她深吸了口气,平复了情绪,又跟白洛道谢:“替我谢过王爷。” 此事牵连那么广,秦时阙却还能在百忙之中,护着她们府邸,虽说秦时阙说是公平交易,但其实姚兰枝清楚得很。 这一点都不公平。 秦时阙本来可以自己拿到那些东西,却故意让她出手,其实就是给她一个借口。 一个可以光明正大跟秦时阙谈条件,好让秦时阙庇佑她的借口。 秦时阙的好心,姚兰枝领这一份情。 所以:“你也告诉王爷,天寒加衣,身体为要。” 白洛嘴角都压不住,重重点头:“柔嘉夫人放心,属下肯定会一字不落的带到的!” 这话要是让他们主子听了,估计嘴角也得起飞了。 想着,他又说:“对了,还有一件事儿。” 白洛先让她安心了,又说起了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王爷说本来想亲自来送的,但是如今多事之秋,实在不好亲自过来,所以让属下代为送了。” 白洛说着,拿出一个大大的盒子。 姚兰枝看到那个盒子的时候,就有了一种预感。 等到白洛打开后,姚兰枝在心里大大地叹了口气。 “这又是王爷亲自挑选的?” 无他,这也太熟悉了。 熟悉到姚兰枝觉得这一幕好像上次事件再次发生。 白洛嘿嘿地笑:“是的,都是我们王爷亲手挑选的,府上的库房东西太多太杂乱,所以王爷也没挑选出什么好东西。” 他学着秦时阙的语气,说:“王爷说了,‘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先拿着玩吧,回头再送些合心意的好玩意’。” 白洛说着,又跟姚兰枝讲:“王爷还说了,您若是有什么喜欢的,也可以告诉属下,或者自己去挑选。” 姚兰枝起初还没明白他这一句自己挑选是什么意思,直到白洛拿出了一串钥匙。 姚兰枝瞬间起了猜测,不可置信地问:“这钥匙是……” 白洛嘿嘿地笑:“都是我们宁王府的库房钥匙,哦,账房的也给您备了一份,王爷说,您随便挑!” 要白洛说啊,这哪儿是让人去选礼物呢,这分明就是把家都交出去了。 不过么,他们家王爷寡了这么多年,若是真的开窍了,能换回来一个当家主母,那也是值得的。 白洛对姚兰枝是挺满意的,只有这种奇女子才配得上他家王爷。 但眼下看来,似乎襄王有意。 神女离有心还遥遥无期呢。 白洛决定再助攻一把,将钥匙塞到了姚兰枝的手里:“这么多年,王爷还是头一次这么上心地选礼物呢!” 可惜,白洛这次再次弄巧成拙。 如果姚兰枝先前还有点没明白,这会儿全都了然了。 秦时阙这可不是纯粹送礼物呢! 她都气乐了,当时就把钥匙递了回去:“替我谢谢你家王爷,但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她道:“何况,宁王府的库房可是什么外人都能进的?拿走吧,记得收好。” 白洛才不肯收呢,瞬间往外溜。 “那什么,夫人,属下就先告辞了,我想起来我还有重要事儿做呢!” 他再次弄巧成拙,直接一溜烟就跑了。 只剩下姚兰枝,看着她手中的一串钥匙,还有桌子上放着的巨大的盒子。 一时失笑。 这都什么事儿啊。 但是笑完了,她又叹了口气。 她只愿秦时阙是闹着玩的,宁可这事儿是拿她寻开心,也不愿意对方是真心实意。 毕竟…… 死过一次的人,她不想谈情爱,只愿意守着儿子,护着亲人,看着他们余生平安喜乐。 除此之外,姚兰枝别无所求。 …… 秦时阙还不知道,他的下属给自己送了一个好大的惊喜。 那些被他精挑细选的东西,不能亲自送到姚兰枝的手里,秦时阙虽然有点遗憾。 但知道以后的机会多的是,所以也不算太遗憾。 再说了,不是还有管家钥匙么,姚兰枝拿了钥匙,怎么也得来找他吧? 秦时阙胜券在握,却不想,一连两天,都没有看到姚兰枝的身影。 直到第三日,秦时阙忍不住了,问白洛:“你当日,怎么跟她说的?” 第155章 二房全都被抓啦! 秦时阙话里带着审问的劲儿,白洛啊了一声,就有点心虚。 “就是夸赞您啊。” 白洛尽力让自己的表情格外真诚:“王爷放心,属下将您夸赞得天上有地下无地,不过也不算夸赞吧,毕竟我说的都是实话啊。” 当年他家主子也是掷果盈车的美男子一枚,当然如今也正当年。 都说这公孔雀求偶的时候会开屏,他觉得他家主子要想抱得美人归,也少不得展现一下自己的优势嘛。 但是也不知道为啥,他都替主子展示了,那位夫人怎么反而没反应了? 白洛不理解,主要是他也没追求过女子呢。 白洛嘿嘿笑,秦时阙看着他的表情,就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少跟我打马虎眼,把当日情况给我一字一字说清楚了!” 秦时阙就这么盯着他,要么说是他主子呢,白洛就觉得自己被看透了。 他也不敢打马虎眼,只能斟酌着跟人讲,一边讲,还要一边偷偷观察秦时阙—— 防备着自家主子想打他的时候,随时跑路。 秦时阙一开始还神情如常。 直到白洛越讲越离谱。 等到白洛说完之后,秦时阙的表情已经是一言难尽了。 “……你就是这么跟她讲的?” 白洛小心地点了点头,他家主子居然没打他,那是不是说明,他也没说错什么? “是啊是啊,主子,您说,我这说得也挺好吧,难不成是我夸得还不够?” 秦时阙都无语了,气得乐:“挺好,说得是挺好的。” 他总算知道姚兰枝为什么不来了。 本来么,秦时阙是打算文火慢炖的,可是现在,白洛几句话直接将他的目的给暴露了出来。 这个傻子,目的说得这么清楚,姚兰枝听不懂才怪呢! 姚兰枝这人,明显只想过自己的小日子,最怕麻烦的一个人,何况秦时阙身份还特殊。 白洛的一番添油加醋,姚兰枝恐怕更要远离自己了呢。 秦时阙无奈得很,白洛还沾沾自喜:“啊?我也觉得我说得挺好的,多谢主子夸奖!那,下次我还去给她送东西?” 这次发挥得不算好,下次他再努力一点。 然后,他就见识了秦时阙的一瞬变脸:“你做得挺好的,下次不用做了,忙你的去吧。” 他就不该让傻子去给姚兰枝送东西! 白洛啊了一声:“为啥啊?” 他办得不是挺好的吗,主子怎么夸着夸着,就开始嘲讽他啦? 秦时阙都懒得跟他多说话,怕自己也被传染成傻子,指了指门口。 “滚滚滚。” 主子发了话,滚就滚吧。 白洛哦了一声往外走,出去的时候,就见白止正在抱着胳膊笑。 不敢跟主子发脾气,还不敢跟他发脾气么? 白洛一脚就踹了过去,白止早有防备,躲得还挺快,一面不忘乐呵呵地笑:“干得挺好的,下次不许干啦。” 他戏谑的很,白洛更不服气了:“我说的不是挺好的么,怎么王爷还突然急了呢?” 白洛不理解,白止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你做得挺好的,要我说,你干得特别漂亮,真的,下次一定记得还这么说,千万保持住。” 就冲着白洛这缺心眼的德行,日后王爷身边第一宠近卫,必须得是自己啊! 白洛又不是真傻子,听出他话里的反讽,再次一脚踹过去。 两人在外面打打闹闹的,没等打起来呢,就听房间里传来一道咬牙切齿的声音。 “没正事儿做了?” 白止瞬间正经:“回主子,属下去忙了!” 他脚下抹油溜之大吉,白洛瞪大了眼睛,骂了声他不要脸,也头皮发麻地应声:“主子主子,属下去整理东西!” 两人就这么走了,秦时阙在屋里坐着,长长地叹了口气。 摊上这种下属,是他的福气。 真的,天大的福气! …… 秦时阙上次给姚兰枝送信说得不错,接下来两日,京中果然乱了起来。 姚兰枝跟许轻瑶一起,将府上那些不显眼的东西都收拾妥当,就听闻京中人心惶惶。 赵利真在监牢里扛不住,吐露了一份名单,而羽林卫借由名单上去抓人,可谓是拔出萝卜带出泥。 起初只是牵扯到了匪徒之事,赵利真联合了护国寺的人,勾结了匪徒,妄图谋害秦时阙。 但是后来,就发现这背后越查越大。 比如,赵利真之所以这么狗急跳墙,是因为秦时阙查到了他贪墨的证据。 而他远在外地,是不可能操纵京中大营的,他也就是个背锅之人。 他的背后,是那位已经告老还乡的将军,赵利真当年是那位将军的门生。 众人越查越心惊,先去回禀了皇帝,言谈之中暗示。 若是再查下去,可就大了。 而皇帝对此,只有一个字。 “查!” 皇帝愤怒了,他没有想到,天子脚下,竟然还有人不顾死活,闹出这么大的阵仗,是想做什么? 他们贪墨到了自己的钱袋子里面,拿他当傻子糊弄! 甚至,还敢杀王爷! 皇帝出离愤怒,最大的原因并不是心疼秦时阙,而是觉得,今日杀王爷,明日焉知他们不敢杀自己这个皇帝? 这种危机感,让他十分焦虑,下令要严查。 皇帝都发了话,众人自然不敢马虎。 于是,这事儿就牵连到了三皇子的头上。 那些被抓起来的朝臣,嘴里的口供,以及从他们住宅里面搜索出来的物证,也都证明了,三皇子才是背后的幕后主使。 没等三皇子给自己脱罪呢,五皇子先闻到了味儿,跟着上来踩了一脚。 “三皇兄即便是缺银子,也不该动用军需,要知道,国之根本在军与民,你这般,可是想动摇我北越根基?” 五皇子明晃晃地拱火,可惜他的屁股也不干净。 所以,没等五皇子嘚瑟呢,三皇子先断尾求生,直接将这事儿栽赃到了五皇子的身上。 大牢里的口供改了又改,三皇子直接跪在御书房前,哭着求皇帝给自己做主。 “儿臣是冤枉的,求父皇为我做主啊!” 皇帝被这二人闹得一个头两个大。 这两个人在朝堂上你来我往地撕破了脸,也牵连到了大批官员。 皇帝愤怒之余,又觉得心惊。 一个个的,嘴里都喊着冤枉,实际上肚子里装着什么黑心肝,只有他们自己清楚。 但他也没有明说,只是冷眼看着。 他要看看龙椅之下,那些的文武百官,背后到底写的是忠肝义胆,还是人面兽心! 于是,在皇帝的默认之下,这事儿就闹得更大了。 谁都不想坐以待毙,所以漫天神佛斗法。 下面的小虾米也都遭了殃。 姚兰枝这两日都没出门,但消息倒是灵通得很。 知道京中愈演愈烈,她吩咐人无事不出门。 “反正家里吃喝都够的,只管将门窗都锁好,暂时别出去了。” 看着这情况,上面那些人不知道斗法要多久,但是下面的小虾米是撑不了多久的。 比如安平侯府。 上面的罪证是不是确凿不确定,但是赵利真恐怕是已经被定罪了。 姚兰枝猜得不错。 第二日一早,就有大批官兵前来,包围了整个安平侯府。 那日也是赶巧了,二房的两个孩子终于游历够了,赶着年前的小尾巴回了京城。 结果才到了自家门口,就看到祖母跟母亲,还有身边跟着的一大长串人,跟串串子似的,全部都被推了出来。 周氏吓得瑟瑟发抖,华氏还能沉声质问:“我乃是诰命夫人,你们凭什么抓我!” 她叫嚣着,让那些人拿出皇帝的圣旨。 结果就被人推搡了一把:“大理寺办案,凭借的就是圣旨!老夫人,有什么质疑的话,您等到了里面再说吧!” 华氏被这么一推,险些摔倒,周氏连忙扶住了他。 见这群人凶悍得很,周氏的脸都白了:“母亲,这可怎么办啊?” 这两日,她们拼命地走动找关系,然而都吃了闭门羹。 不但没有见到赵利真,反而还丢了大把银钱出去打了水漂。 一开始周氏还心疼钱呢,毕竟给姚兰枝那十万两,几乎算是掏了半数身家,可是后来,她也顾不得钱了,哪有人重要啊? 然而她不但没有见到人,听到的消息还都是暗示要完的。 周氏连睡觉都不敢睡得太实,就怕出事。 而现在,这一块大石头还是落下来了。 她被捆绑了推出去,多年家业心血也被那些人翻得东倒西歪的。 周氏恐惧地看着华氏,然而她看似无所不能的婆婆,如今也无计可施了。 “……先稳住。” 她皱眉,才想着,就见两个人冲了过来:“你们是什么人,凭什么随便抓人?” 还有年轻尖锐的声音:“放开我娘跟我祖母!” 周氏急忙抬眼看,瞬间泪目了。 赫然是她的一双儿女回来了! 可是,这孩子回来的不是时候! 周氏哪怕没有脑子,也是有一点理智的,尤其是护着孩子。 当时就厉声道:“你们是谁,不许乱攀附关系!” 家里这个节骨眼上,她们被抓进去不要紧,可是她的一双儿女都是娇生,绝对不能跟着进去吃苦! 然而,周氏说得晚了。 第156章 家里摊上大事了! 几乎在她话音落下,就见那俩孩子也被绑了起来。 还有领头的官员一脸狰狞:“我说怎么府上的人不齐呢,原来是偷溜了两个,一并带去大理寺!” 听到大理寺,那一双儿女终于慌了神儿。 家里这是……摊上大事儿了? 两个人下意识看向母亲,就听周氏尖声道:“我儿女是无辜的,你们放开他们!” 可惜她这话,对方只当没听到,大手一挥:“全部都带走!” 这下,华氏也傻眼了。 直到被塞进了刑车,一群人就这么被带去了大理寺,就连二房门口都被贴了封条。 当然,里面值钱的东西也都被搜罗一空,前来捉人的,几乎没有空手走的。 饶是如此,还有人轻声抱怨:“这家也太穷了些,安平侯府先前不是还能捐赠百万么,怎么就这么点油水?” 皇帝雷霆震怒下,哪怕有人会沦为鱼肉,但也还有一些硕鼠,胆大妄为的,在这些人家里谋取利益。 而后,就听几个人悄悄说:“那是大房,这是二房,不过,都是安平侯府。” 他们几个人互相对了个眼神,先将这群人送到了大理寺,因为人太多,还有一部分被送到了刑部。 之后,又将搜罗来的东西,招眼地拿箱子封存好了,贴了条子。 至于那些小东西,全部都被各自私藏。 身上干干净净之后,一群人就开始了二次捉拿人。 “大人,安平侯府的人还没捉拿完呢,小的们再跑一趟吧!” 多年默契,只消一个眼神就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那位差役还有些迟疑:“皇上说让捉拿赵利真的家眷,这安平侯府,恐怕不合适吧?” 而后,就听人冷笑:“难道他们不是赵家人?” 总归一笔写不出两个赵字么。 一群人浩浩荡荡而去,为了捉拿人犯,路上还踢翻了不少过路人的东西。 等到了侯府门口,却见大门紧闭。 一行人叫嚣着,在门口敲了半天,没有人来开门。 为首的人疑惑:“难道是家里没人?” 他令人继续敲门,又让其他的官兵去侯府的其他门口把守着,防止有人逃跑。 而这个时候的家里,已经有点乱了。 仆妇们瑟瑟发抖,朱蕉也眉眼冷:“他们这是想要上门打劫不成?!” 从二房出事的时候,家里就得到信儿了。 甚至,再早一些,秦时阙就已经让人告知。 赵利真要被抓,家里的人都一并要进去。 但是这个抓人,却不包括大房。 这段时间,两个皇子斗法,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他们的罪名还没有查清楚呢,但是赵利真的罪名却很清楚了。 毕竟,他虽然不是主谋,可是贪墨了军需在先,联合了山匪谋杀秦时阙在后,这事儿他是逃不掉的。 皇帝说了要严惩,知道赵利真是安平侯府的二子,还格外瞧不上。 “同样是侯府出身,他怎得是个混账?” 自己是个畜生就算了,还要污蔑已经死了的侄子,皇帝也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所以,对于赵利真,皇帝只有两个字:“严惩!” 像这种混账,必须是要严惩的,就连府上也都被搜查了一番,务必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东西。 但是皇帝从始至终说的都是赵利真,好歹当初也收了姚兰枝的好处,他自己赐下的牌匾,不能打了脸。 秦时阙揣摩了皇帝的意思,知道安平侯府暂时无事,也就让姚兰枝心安的在家住着。 因为这个时候,姚兰枝若是带着家人离开,那才显得她心虚。 这个节骨眼上,姚兰枝越是表现得风轻云淡,哪怕受委屈了,之后去皇帝面前哭诉都行。 但她不能提前未卜先知。 那就说明她的手伸得太长了—— 但是,一个寡妇,是不应该那么消息灵通的。 秦时阙便是不说,姚兰枝也不打算走。 所以她就在家里住着,只为了以防万一,提前藏好了一些珍品孤品。 她想过小鬼难缠,但她没有想到,这些人会这般大胆! 在皇帝都已经明示过,抓赵利真的家眷之后,还敢将手伸到了安平侯府! 朱蕉也很气愤,咬牙跟人讲:“小姐,他们想要趁火打劫,不如奴婢杀出去,去报官吧?” 这个时候,跟他们硬碰硬肯定是不行的,但朱蕉想跑出去还是可以的。 而且来的是刑部的蛀虫,她们可以直接找兵马司,兵马司是直属皇帝的,告状也能上达天听。 朱蕉想要去告状,姚兰枝却拦住了她:“不用去。” 她想了想,跟朱蕉讲:“去,将二爷推出来。” 结果姚兰枝才说完,就见许轻瑶来了。 她的身后,还有两个下人推着一个素舆,素舆上,赫然是包裹严实的赵林恒! 那一瞬,姚兰枝都忍不住笑了。 她该怎么说,她跟许轻瑶的默契呢。 “二弟妹,你来得正好。” 她指了指许轻瑶身后,道:“外面有人叫门,咱们府上唯有这一个成年的男子,那就劳烦二弟前去应付了。” 不是想要来府上打劫么,那就看看,他们谁敢碰赵林恒了。 许轻瑶拿帕子擦了擦眼睛,瞬间就泪流满面:“大嫂说的是,去,把二爷带去前院。” 她这帕子上面涂了东西,眼泪哗啦啦的往下掉,效果十分卓著。 姚兰枝咂舌,她是真下得去手。 “大嫂,您只管在后院待着,我跟夫君去就行了。” 她不让姚兰枝去,姚兰枝则是摇了摇头:“你先过去,我晚些时候再过去。” 有赵林恒在前,她得让人好生布置一番。 想进门来打劫,这可是送上门的祸害,她要是不顺势除了他们。 那不是太对不起这群土匪的作孽了? 姚兰枝无声弯唇,眉眼里都是冷意。 许轻瑶明白了她的意思,当时就点头:“好。” 她说着,手一挥,让人抬着哼哼唧唧的赵林恒,直接去了前院。 而此时,门外的那群人已经等不及了。 官兵们去其他的门口把守着,看了半日,没有发现逃跑出来的。 还有人扒着墙头往里看,虽然没有在院子里看到人,但是那情形,分明是日常住了人的。 就连厨房的位置,也有烟袅袅升起。 也就是说,人还在家里。 知道人都在家,那就好办了。 为首的那个差役,挥了挥手:“那就破门!” 他给自己脸上贴金,沉声道:“这里面半日没有反应,说不定有人证物证,咱们得破门进去抓人,防止他们将证据给毁掉!” 这活儿都是做得利索的,就连理由也说得冠冕堂皇。 那差役一发话,几个人就开始撞门了。 一声声的,格外震耳欲聋。 虽然是冬日,但是先前抓人的阵仗太大,所以这附近出来不少看热闹的人。 这会儿眼见的抓人到了安平侯府,甚至还要强行破门,就有百姓看不下去了。 “这安平侯府孤儿寡母的,怎么连她们都抓?” 也有人仗义执言:“谁不知道柔嘉夫人是好人,这头顶还挂着圣上御赐的牌匾呢,你们连这里都敢砸,难道不怕皇上怪罪吗!” 为首那差役本来就有点心虚,听到这话,瞬间色厉内荏:“管你们什么事儿,滚开!” 官兵们也跟着赶人:“难道你们也想去刑部蹲大牢?” 一群人如同虎狼,百姓们一时有些害怕,但并没有散去,也有那机灵的,当时就去报官了。 虽然都是当官的,但那当官的不也有面和心不和的么? 差役们见那些百姓们不肯走,砸门的动作更重了。 得赶紧将人带走,防止事态闹大! 结果,没等他们砸开门呢,先见那门松动了一下。 而后,大门从里面打开了! 见到大门打开,为首的官兵就要往里冲。 然而才走了一步,就突然闻到了一股恶臭:“哕!” 那人急匆匆地往后退,还险些砸到了后面的官兵身上。 没等开骂呢,先见一个素舆停在了门口。 那上面坐着一个男人,说是坐着,不如说浑身都瘫在素舆上面。 男人整张脸都毁容了,虽然穿着衣服,都能闻到散发的恶臭。 刚才闻到的味道,就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这谁啊,真晦气!” 几个人骂了一声,互相看了一眼,都不认识。 还以为出来了个什么呢,结果出来了个丑八怪。 还是瘫着的丑八怪! 而这个丑八怪,在看到他们之后,还在嗬嗬地试图说话。 只是声音嘶哑,怎么看都带着点渗人。 几个人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想要将这素舆踹开。 “碍事的东西,给爷滚开!” 然而没等动手呢,下一瞬,就听到一声抑扬顿挫的哭声:“你们想干什么?放开我夫君啊!” 那妇人一面哭,一面冲了上来。 众人这才看到,素舆的后面,还有一个带着帷帽的妇人。 看不清她的长相,但是那妇人的声音很明显是个年轻的。 也有人想起来,侯府的“光鲜”过往来。 瘫在素舆上的,应该就是府上的二爷赵林恒了,当初在灵堂一战成名,后来终于自食恶果。 那么这个哭着喊夫君的妇人…… “这位,难道就是那苦命的二房夫人?” 第157章 都是同党全带走! 像是在验证这群人的猜测,下一瞬,就见那妇人扑到了素舆之前,哭着拦着他们:“我苦命的夫君啊,你没事吧?” 随着她的晃动,那素舆上的男人嗬嗬地嗷呜着,显得那张脸更加狰狞了。 那些原本预备闯进去的官兵们,也都愣住了。 见过年迈者出来阻拦的,但是这种残疾的出来挡门,还是头一次见。 但眼下,这素舆挡着门,他们嫌弃地往后退了退,避开那个刺鼻的味道,一面警告许轻瑶:“让开,官府办案!” 许轻瑶一味地哭,问:“我安平侯府孤儿寡母,唯一的成年男人还是个瘫子,你们府衙办的什么案,能找到我家来?” 她虽然哭,说话声音倒是清晰得很,也让那些官兵噎了噎。 还是为首的官差见识得多,先警告许轻瑶:“你少在这里胡搅蛮缠,难道府衙会冤枉了你们不成?快快滚开,让我们搜查,不然你可要大刑伺候了!” 他这话不说还好,一句话出,就见许轻瑶直接将素舆挡在了门口,沉声道:“什么官兵,我看你们分明是土匪!什么查案,我们孤儿寡母能犯什么案子?” 她让赵林恒的素舆拦着,咬牙:“我告诉你们,想进安平侯府,除非从我夫君的身体上跨过去!”找了证据,免了你们的灾祸!” 许轻瑶这做派,简直是横得很,那些官差想要绕过她,但那么大的一个素舆挡着,还散发着格外的味道。 就连外面围观的那些百姓,也都起了同情心:“什么官差办案,这分明是欺负人家妇道人家呢!” 听到那些话,这几个前来的官兵互相看了一眼,为首那个使了个眼色。 下一瞬,就见官差拔了刀:“扰乱办案,罪不容恕!滚开!” 他拿刀威胁,许轻瑶不说话,只一味地往前推素舆。 然后,那素舆就撞到了他身上。 那官兵一个挥手,许轻瑶也在这时脱了手。 而后,就见那素舆直接往前推着跑,竟然将那官兵直接撞到了一侧的台阶上! 但素舆并没有停下。 台阶又高又陡,几个官兵生怕被撞到恶心,要么挥手让它起开,要么就直接避让开。 于是素舆直接就滚落了台阶,而里面坐着的赵林恒,也在颠簸之下,掉了出来。 一声闷哼,再也没了声息。 众人一下都傻了眼。 直到许轻瑶凄惨的哭喊声响起:“夫君——” 众人这才回神,就见许轻瑶跌跌撞撞地扑过去,而那些官兵们,也都后知后觉。 “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找大夫!” 他们是来顶着办案的名字搜刮钱财的,可没想到害人性命啊。 毕竟,那后果他们可担待不起! 眼见得闹出这样大的阵仗,不只是官差们傻眼,就连百姓们也都纷纷喊人:“快喊大夫救人!” 一群人手忙脚乱地试图将赵林恒抬起来,但是不只是他身上的味道让人难以靠近,哪怕小心地碰到人,他也没了动静。 还是有大胆的,先在他而鼻子下面试了试,才松了口气。 “还有气儿呢。” 但也只是有气。 许轻瑶哭的声音更大了:“夫君啊!” 眼见得他们这般,那些人也都有点手足无措。 几个人悄声商议:“这怎么办?” 钱财没搜刮到,倒是弄伤了人。 为首的官员心一横:“人不是没死么?抬进去,然后……” 几个人也不嫌弃赵林恒有味儿了,当时就恶声恶气地过去抬人。 许轻瑶当时就拦住:“你们想干什么?” 结果,却被那人一把推开:“天寒地冻的,当然是给你夫君抬个暖和地方了!” 外面哪儿有暖和的? 几个人试图挤进家里,一面威胁许轻瑶:“是你自己没有抓稳,才让这人摔下来的,可跟我们没关系,我们还是做好事儿呢!” 他们不认账,许轻瑶却不肯让他们糊弄过去:“在场的可都看到了,你们强行上门,还伤了我夫君,今日若是我夫君有个三长两短,我便是去敲登闻鼓,也要给我夫君讨个公道!” 她态度强硬,那几个人有些为难,索性露出了真面目:“我们奉命办事,你二人却三番五次地阻拦,还想栽赃我们?” 他们恶向胆边生,一柄雪亮钢刀架在了许轻瑶的脖子上:“拿下!” 许轻瑶没想到天子脚下,这群人竟然敢如此的目无法纪,周围那些百姓们也不敢说什么,都悄悄地往后退了退。 这些人当真是太混了! 下一瞬,就听女主的斥责声:“你们莫不是反了天了?” 姚兰枝快步走出来,见到这情形,先拉过来许轻瑶护在自己身后,又看了一眼惨状,吩咐人:“快去请府医过来!” 而后,又沉声道:“擅闯侯府,还打伤侯府的公子,你们眼里还有没有王法!” 她换了朝服品级,皇帝赐的圣旨也被她拿在手里。 明黄色的圣旨,谁也不敢砍。 就是那些恶向胆边生的,也到底没有胆子不要命。 只是嘴里威胁姚兰枝:“目无法纪的是你们才对,你们安平侯府作恶,赵利真已经被押解到了大牢,你们却负隅顽抗!” 为首那人色厉内荏:“如此胆大包天,眼里可有法度,可有皇上?” 本来想着几个妇道人家,好糊弄得很,谁知姚兰枝也不多言,只道:“既然是皇上下的旨,那就一起去皇上面前,我自证清白!” 她诰命服饰在身,还有皇帝的圣旨,谁也不敢再砍下去。 就在这时,府医也急匆匆地来了。 看到赵林恒的状况之后,当时就大惊失色:“不好,快将人抬进去,二爷这怕是……” 他后面的话不敢说,但在场的人却都懂了。 赵林恒怕是熬不过去了。 虽然还有气儿呢,但是出气多入气少。 知道赵林恒伤了的时候,那些人还没当回事儿,办案么,伤到人是经常有的,再说了,那也是他们先阻止办案在先的。 可是现在,知道赵林恒要死了,那群人终于慌了神儿:“可不是我们碰的,是他自己倒下去的!” 还有人指向了许轻瑶:“是她,她将人给推下去的!” 他们这么说,许轻瑶就在此哭了一声:“我的夫君啊,你为何要遭受如此无妄之灾!” 也终于有看不下去的,跟着说理的:“本来就是你们推下去的!如果不是他们打开门,你们就破门而入了,就算是人家犯了罪,也罪不至死吧?分明是你们草菅人命!” 一群人义愤填膺的,但没等他们继续说,就见为首的官差冷声道:“一群刁民,有你们什么事儿?难道你们也想见官吗!” 什么东西,就敢在这里大放厥词! 姚兰枝沉声道:“那我呢,我也是刁民吗?” 她直接吩咐人:“我倒是不知道,我们孤儿寡母,还有妇道人家,能犯了什么罪,引得官府上门来杀人!” 姚兰枝的确没想到赵林恒已经这么脆弱了,但是,他既然要死了,这条人命,就得算到官府头上。 也算是他最后为家里做的贡献呢。 姚兰枝铁了心,直接让人去报兵马司。 那群官差见状,也慌了:“我们便是官,还需要再报旁人吗?” 他见事情无法善了,索性闹大:“那赵利真勾结匪徒,被皇上下了监狱严查,你们赵家人一个都逃不过!” 他将手一挥:“不管活的死的,全都带走!” 只要带去了大牢里,到时候,再拿银钱一贿赂,自有上峰为他说情。 但是现在,不能这么闹下去了! 他起了贼心,雪亮的钢刀一亮,就要往里硬闯。 谁知姚兰枝却不吃他这一套。 “好啊,我倒要看看,今日你们谁敢进我安平侯府!” 她一个人拦在这里,手举着圣旨,那些人的刀就不敢砍下来了。 “姚氏,你这是知法犯法!” 见姚兰枝这么难缠,那些人气急败坏,姚兰枝只一句话:“是不是知法犯法,到皇上面前自有分晓,你们敢跟我去么?” 他们自然不敢。 但也不肯就这么罢了。 “你休要在这里胡搅蛮缠!” 姚兰枝冷笑,许轻瑶则是在一旁哭。 “我的夫君……” 她将哭声做背景音,而府医拿了药箱匆匆诊治,一群百姓们看得义愤填膺。 便在这时,只听到纷杂脚步声靠近。 而后,就听男人气沉丹田的怒声:“我倒是不知道,刑部的手什么时候这么长,连侯府的人也敢抓了!” 却是南城兵马司,鲁岳。 看到鲁岳前来,那群人心中暗自叫了一声不好。 倒是姚兰枝松了一口气,跟人见礼:“鲁大人。” 鲁岳应声,问:“这是怎么回事?” 那为首的衙役拱了拱手:“怎么还惊动鲁大人了?刑部奉命捉人,咱们也是按着规章办事,鲁大人,不会想要违背皇命吧?” 他抬出了皇帝,就听许轻瑶哭着问:“难道也是皇上让你们滥杀无辜的吗?你们擅闯侯府,害我夫君,便是告到金銮殿,我也要问个公道!” 那人瞬间变了脸色:“分明是你推着素舆往外走,正好挡在门口阻拦办案,且还将他故意推下来,这可与我们无关!” 第158章 有人暗算姚兰枝! 要不是因为这个病秧子丑鬼,他们早就拿完钱走人了,哪儿还有这么多的是非! 他说着,又跟鲁岳道:“大人可别信她的一面之词!” 可惜他错估了姚兰枝的民心。 在他说完,就听好多百姓纷纷应和:“我们都可以作证,就是你们害的这侯府二郎!” 一群人都开了口,此起彼伏的,且不说他们敬佩姚兰枝的品德,单说这衙役们作恶,就已经很为人所不齿了。 那人的脸色愈发难看:“你们想干什么?造反吗?我告诉你们,这安平侯府可是犯了案,贪墨军需!你们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安平侯府的人还抬出了病秧子阻拦我们抓人,这是欺君之罪!” 然而,他这话在其他人面前说说就算了,在鲁岳面前,可是站不住的。 “且不说犯事的是赵利真,单说这大房早就没了成年顶事儿的男人,便是二房犯事,如何能到她们孤儿寡母的头上?” 姚兰枝也适时道:“我们与二房早就分家,也是有家中公文在的,且二叔多年在外,他所作所为,我也一概不知。” 她说着,也红了眼:“我夫君为国战死,我岂是与贼人同流合污之辈?” 姚兰枝的话,也让鲁岳沉声道:“尔等蛮不讲理,还伤了侯府二郎的性命,此事我会如实禀告圣上的。” 他冷声斥责:“尔等如今还不速速离去!” 鲁岳驱赶人,那群人咬牙,也知道今日是在栽了跟头。 再纠缠下去,也得不到什么好处,除非他们跟鲁岳硬着干。 但这事儿,上峰前来还行。 他们却不行。 几个人不甘心,才想走,就听到男人讥诮地问:“本官倒是不知道,兵马司什么时候管到我刑部来了!”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刑部侍郎闻讯赶来了。 见到来人,鲁岳皱眉:“曹大人,本官还想问呢,你们刑部就是这般无故抓人的?” 他沉声道:“还伤了人性命!” 曹侍郎眼底精光一闪,回头来问下属:“是这么回事儿么?” 那些官兵顿时七嘴八舌:“不是的呀大人,都是他们负隅顽抗,且还挡着门不许我们进去办案!” 又有人指着许轻瑶:“还有这个妇人,更是嚣张至极,说什么,‘想进侯府,先从我夫君的身体上跨过去!’” “是啊大人,都是他们先无耻顽抗在先,就连摔下来也是他自己不小心,跟我们无关啊!” 一群人见来了护着的人,顿时有了底气,也嚣张了起来。 曹侍郎听完他们的话,反问:“鲁大人,你听清楚了吧?错误可不在我们。” 他这次过来,就是为抓人的。 先前姚兰枝能大手笔捐赠百万,那就说明,她的手里不只是这百万银钱。 曹侍郎眼馋得很,所以听到这边闹起来,倒是觉得是个很好的机会。 闹得好啊,越闹越是刁民! 他咬定了这事儿,倒也不怕鲁岳。 不过是一个南城的兵马司指挥使,还不至于管到他头上来,今日若不是姚兰枝他们闹起来,府衙打伤了人还算是理亏。 可是他们这不是闹了么,都闹得兵马司来人了,可见是姚兰枝仗势欺人! 因此,曹侍郎一顶帽子就扣了下去:“还是说,鲁大人是跟她们一伙的,收了他们的好处,也想要目无法纪,目无皇上了?” 反正刑部跟兵马司向来不算很合得来,这帽子扣下来,他也不怕。 倒是鲁岳,脸色都沉了下来:“本官倒是没想到,曹侍郎这么会给人扣帽子呢?” 他沉声道:“在我的所辖范围内出了伤人的事情,管你是王孙贵胄,都是本官要处理的。既然曹大人这话说不通,那不如咱们就去皇上面前说,我倒是也想知道,我按着律法办事,是谁目无法纪!” 他才不怕曹侍郎呢。 二人针锋相对,曹侍郎冷笑一声:“好啊,不过这都是后事了,来人,先将犯人压到刑部去!” 他直接定了姚兰枝是犯人,一群官兵顿时上前,还有人试图抢夺姚兰枝手里的圣旨。 拿走了圣旨,看她还有什么宝物可以护着! 然而,不等他碰到姚兰枝,就被姚兰枝的侍卫一脚踹开。 “大胆!” 姚兰枝也冷了脸:“你们眼底还有没有尊卑法度!” 曹侍郎冷笑:“柔嘉夫人,得罪了,你们赵家贪墨军需,此乃大罪名,管您是什么身份,都抵不过律法!” 他到了这会儿还要冠冕堂皇,那些官兵们却被打得落花流水。 姚兰枝虽然本人弱不禁风,但身边的侍卫们,有一个算一个都很能打。 何况还有一个鲁岳。 本来么,他对于姚兰枝虽然有欣赏,也感念姚兰枝的善良,但他也不过来走个过场。 但这会儿,刑部得罪了他。 别的事儿就算了,刑部向来看不上他们兵马司,还当着面挑衅。 若是今日鲁岳不出手,改日说不得让人在背后怎么骂自己缩头乌龟呢! 所以,有他的示意,兵马司的人也都跟着上了。 他们可不一样,他们是实打实的感激姚兰枝,也没有那么多的花花肠子。 就凭着姚兰枝之前给的好处,以及给百姓做的恩德,那他们就真情实感的护着! 一群人打成一团,姚兰枝被侍卫们护着,许轻瑶也被她拉到了身边。 府医见状,也急急忙忙地往后躲开。 而原本被他尽力救治的赵林恒,再次成了无人管的。 也是那刑部的人倒霉,被一个飞踢踹到身上,往后一倒,就撞到了自家上峰。 曹侍郎吓了一跳,下意识推开人。 不想自己脚下一滑,整个人就往后倒了去。 而他的身后…… 只有一个躺着的赵林恒。 且结结实实的成了他的人肉垫子! 曹侍郎哎哟一声,就感觉到一个温热的东西在身下,他吓了一跳:“什么东西,滚开!” 等到他一挥手,又挣扎着爬起来看的时候,就觉得脸上一阵温热。 赵林恒吐出了一口血。 而后,双目圆瞪。 曹侍郎一个哆嗦,就见赵林恒的脑袋一歪。 被曹侍郎这么一压,赵林恒的最后一口气,被压散了。 死不瞑目。 曹侍郎一个跌坐在地上,听一道女子哭腔凄厉哀怨:“夫君——”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见许轻瑶扑了过去,而赵林恒本人,已然气绝。 哪怕方才大夫说了,他可能危险。 但大家都有目共睹,也能为自己开脱。 那就是一个意外。 真论起来,也有理由可以解释,谁让许轻瑶他们先不开门,还要负隅顽抗的? 可是现在,在众目睽睽之下。 所有人都没办法抵赖了。 因为,赵林恒是被曹侍郎压死的! 那一瞬,就连鲁岳都难得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但他反应得快,当时就喊:“快去,拿着我的牌子去请太医!” 有太医作证,这罪名可就板上钉钉地定死啦! 然而曹侍郎反应得也快:“不用找太医,府医不是在么,他方才自己不小心摔倒,本来就要死了,这会儿只不过是寿数到了而已。” 他说着,阴恻恻地看向鲁岳。 过了最开始的慌乱,曹侍郎的脑子已经有了对策:“本来,我们刑部就是要将人带走,也会好好诊治的。若不是鲁大人你三番五次的干涉,还叫来了这样一帮人阻拦我们刑部办案,他也不会死!” 后面的话,曹侍郎说得阴狠:“这人,就是被你们害死的,是你们耽误了他!” 反正赵林恒都死了,既然抵赖不了,那就直接拖更多的人下水! 谁让这鲁岳非要跟自己对着干,还让这群人都动手了呢。 “你们在场的有一个算一个,都是凶手,谁也跑不脱!” 他狰狞一笑,示意跟着前来的人,直接放了信号弹。 刑部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呢,死一个人算什么,但只要进了刑部,一个区区指挥使算什么! 眼见得他要来大地,鲁岳的表情也严峻下来:“我看你是疯了。” 他沉声吩咐:“刑部的人闯祸,一并拿下,带回兵马司!” 虽说双方不合,但鲁岳本来没打算让刑部吃多大的闷亏。 但都算计到他头上了,若是他还不动手,岂不是显得他是个软柿子? 这软柿子,鲁岳是当不了的。 所以,这群人一个都别想跑,他倒是要看看,这铁板钉钉的罪名,曹侍郎能不能给自己洗脱干净! 眼看得双方都打了起来,宋云压着声音道:“主子,现在怎么办?” 姚兰枝沉吟着,看了一眼外面,无声道:“等。” 方才她已经让人给秦时阙送信了,刑部敢将事情做得这么嚣张,还掺杂了人命,想必秦时阙很乐意从刑部里面再挖出一个大洞来。 念及此,姚兰枝的心中定了不少,还不忘吩咐着:“带二夫人去室内。” 这会儿都打起来了,谁知道刀剑无眼的,万一有人出什么黑心肠呢。 她才想到这儿,就见一道刀光冲着她而来! 宋云才去搀扶许轻瑶,没能看顾姚兰枝这里。 待得他意识到的时候,一面提示,一面猛地往回跑:“主子,小心——” 第159章 大长公主来救人! 然而,宋云提醒的已经晚了。 在他喊出这一嗓子的时候,姚兰枝整个人就往后退去。 冬日里,刀光森寒,也让姚兰枝脚下一个趔趄。 她心跳几乎蹦出嗓子眼,下意识闭上了眼。 然而,预想到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只听得一声铮鸣,姚兰枝就感觉到一股温热。 血腥味儿。 她骤然睁开眼,就见刀光格挡开,而那个袭击自己的人,已经被摁到了地上。 没等姚兰枝说话,一辆马车已经停在了安平侯府的门口。 马车上,一道女声格外沉:“本宫倒是不知道,刑部什么时候权力这么大了,一品诰命夫人,也敢当街杀了?” 来人通身装饰不多,气势却很足,不怒自威。 她眉眼冷沉,先前那些打成一团的人,这会儿都不敢动了。 下一瞬,哗啦啦地跪了一大片。 “给大长公主请安,殿下千岁!” 来人,赫然是大长公主。 方才帮着格挡开那柄刀的,也是大长公主的侍卫。 姚兰枝跟着众人一起下跪,行礼。 大长公主下了马车,所到之处,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她。 曹侍郎心中叫苦不迭,这大长公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与他相反的,却是兵马司的鲁岳。 只是他心中惊疑不定,倒是听出了大长公主的维护之意,因此倒也不算太害怕。 “公主,您怎么来了?” 他开了口,曹侍郎也小心地问:“公主若是有什么事情,只管让下人吩咐便是,这天寒地冻地,怎么劳烦您亲自来一趟?” 曹侍郎的话更小心翼翼,可是大长公主却冷眼撇了他一眼。 “本宫若是不来,还不能开眼呢。” 她冷声,曹侍郎连忙道:“公主,这都是误会啊,是他们负隅顽抗,我们本来只是奉皇上的命,前来捉拿要犯去刑部受审,并没有别的意思啊!” 曹侍郎说完,那下属们也都纷纷应和。 还是那鲁岳嗤了一声,道:“奉命捉拿,还至于动刀动枪了?” 姚兰枝也跟着斥责道:“莫说犯事的是二房,我们早已分家,无论如何也怪不得我家头上。即便是真的犯事儿,也得容许个辩驳的机会,何至于上门就打杀了人?” 他们人多嘴杂,曹侍郎说不过,偏生这会儿大长公主还要步步相逼。 “你说他们犯事儿,她们孤儿寡母的,能犯什么事儿?” 曹侍郎当时就叫了一声哭,他再次行礼,急匆匆地跟人道:“回公主殿下,赵家的赵利真贪赃枉法,皇上下令要彻查赵家,实在是他们不肯配合,我们一时情急,怕他们销毁证据,这才粗鲁了些。” 说到这儿,曹侍郎又行礼道:“公主明鉴。” 大长公主凝视着他,头顶的目光,让曹侍郎不敢抬头。 只听得大长公主问:“所以,犯事的是二房的赵利真,那与他们大房有何关系?” 曹侍郎:“就算是分家,那也是同气连枝——” 话没说完,就被大长公主给打断了:“别说什么同气连枝的,他现在这个枝根本就连不到一块去!京中谁人不知,这安平侯府大房如今只剩下孤儿寡母,连一个成年的全乎男人都凑不出来!” 她沉声道:“你们要查案,只管去找犯了罪的,欺负老幼妇孺,算什么本事。” 大长公主:“你们速速离去,有什么责任,只管找本宫来。” 大长公主发了话,曹侍郎叫苦不迭。 他闭了闭眼,再睁开眼时,也做了决断:“是,下官遵命。” 眼下不是跟大长公主争论的时候,主要是也争不过。 然而他们想走,却没想到,有人不打算让他们走。 下一瞬,就见姚兰枝站了出来,沉声道:“等等!” 见姚兰枝拦住这群人的去路,大长公主也看了过来:“怎么?” 而后,就听一道女子哭声。 正是许轻瑶。 她啜泣着,跪在了大长公主的面前:“殿下,您要为民妇做主啊!这刑部的人进门打杀,害死了我夫君!” 那赵林恒的尸首还横在正当中呢! 姚兰枝也蹙眉,声音哽咽:“若是赵家有罪,自有律法来裁夺。可刑部的人上门害死我二弟,这事儿,必须得讨个公道。否则我二弟九泉之下,也不得安宁!” 她们说这话的时候,一阵凄风苦雨。 就连兵马司的鲁岳也跟着道:“大长公主,这安平侯府的二郎,的确是刑部的人害死的,且还是曹侍郎亲手所害。在场所有的人都可以作证!” 他们声声说得肯定,曹侍郎脸都白了。 “殿下,您别听他们一面之词啊!” 曹侍郎本来都想息事宁人赶紧走了,这会儿被拦住,当时就表清白:“这根本就不是我们害死的,先不说那赵林恒本来就剩下一口气儿了,要不是他们打起来,我也不会站不住,这跟我无关啊!” 要是让他认下了赵林恒的死因,那以后还有他的好吗? 曹侍郎想得清楚,架不住姚兰枝跟许轻瑶一个比一个地能哭。 “众目睽睽之下,刑部杀人都敢不承认,你可知道这是天子脚下!” 姚兰枝虽然哭,但是说话清晰得很,每个字都清楚地传到大长公主的耳朵里。 还有在场的那些百姓们。 之前看刑部的人气焰嚣张,到底是小老百姓不敢说话。 但这会儿就不同了。 大长公主就在这里,那可是皇权,难道这刑部的人再厉害,还能比皇权还要大吗? 于是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开始告状了。 “回公主殿下,就是这刑部仗势欺人,上门打砸,不但要将家产搜刮一空,还谋害人命!” “是啊是啊,刑部如此嚣张跋扈,上欺瞒天子,下欺压百姓,实在是可恨至极!” 若是先前杀人的案子,曹侍郎还能有点辩驳空间的话。 那么这些诛心之言,从百姓的嘴里说出来,就彻底让曹侍郎瘫软了身体。 这些话传到上位者的耳朵里,难道还有他的好吗? 他挣扎着,求饶:“公主,您不要听他们胡言乱语——” 姚兰枝却先打断他的话:“这分明是雪亮眼光一双双盯着你,曹侍郎连这都能颠倒黑白,可见你心里是没有皇上的!” 曹侍郎当时就变了脸色:“你这是信口雌黄!”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这次却被大长公主打断。 相较于这群人的激动,大长公主声音淡淡的:“既然你们都各执一词,本宫也不是断案的人。” 她道:“那就随着本宫一起进宫吧,去皇上的面前,想必你们都能说清楚的。” 大长公主这话一出,曹侍郎都站不起来了,软着身体,试图挣扎。 “不,殿下,不必去皇上面前,这本来就是无稽之谈,何必污了圣听?” 鲁岳看了这半日,早就看清楚了。 这大长公主是明着给姚兰枝撑腰的。 既然如此,他可就放心添油加醋了:“皇上是明君,难道曹大人是怕皇上断案不公正吗?” 这话说得简直就是诛心。 曹侍郎哪儿敢说是,咬牙骂街:“你这个老匹夫,休要在这里污蔑我的话,皇上自然是明君,是你们这群小人妄图蒙蔽圣听!” 姚兰枝就道:“皇上圣明,妾身自然是敢去皇上面前要个公道的,还是说,曹大人你心虚不敢?” 曹侍郎连声叫苦,没等他说什么,大长公主先下了定论。 “行了,都闭嘴。” 她沉声道:“本宫不是在跟你们商量,带走,一起进宫!” 大长公主的马车先行往宫中去,这一行人,即便是再不甘愿,也只能随着一同进宫。 曹侍郎还好一些,那些跟随的差役官员们,吓得脸色都白了,低声问:“大人,现在怎么办啊?” 还有人都快哭了,软着腿,跟曹侍郎讲:“大人,您可得保着我们啊,小人都是听上峰的命令……” 但话没说完,就被曹侍郎咬牙骂了:“都闭嘴,待会见了圣上,你们最好想想该怎么说话,不然脖子就别想要了!” 谁能想到玩鹰的被鹰给啄了眼,这些年抄家的也不在少数了,怎么这孤儿寡母的这么运气好,先是来了兵马司的,如今连大长公主都出来为她们说话。 这下他怕是要完了。 不行,他得想个法子,保全自己! 只可惜,还没等他想出来办法呢,皇宫就已经到了。 知道大长公主进宫,皇帝当时就让内侍请人:“传进来。” 然后,皇帝就看到了大长公主身后,一连串的人。 好家伙,这一大串儿的,跟糖葫芦似的。 皇帝先前已经从暗卫的嘴里知道怎么回事儿了,但这会儿,还要冠冕堂皇地问:“这是怎么回事儿啊,天寒地冻的,来朕的御书房取暖呢?” 他说的老闲在在,曹侍郎当时就跪了下来:“皇上……” 然而没等他说话呢,大长公主先开了口。 “皇上,本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只是恰好遇到了一桩公案,想要请您圣裁。” 对于大长公主,皇帝还是很客气的,笑着让人先赐座:“姑姑有事儿,只管坐下说,连您都惊动了,可见这事儿很重要。” 第160章 皇帝御书房断案! 他让大长公主坐下,一面问:“您是路过撞见的?” 大长公主年岁大了,也不推辞,跟皇帝道谢后,才坐了下来,道:“不是,本宫是特意前去找这位柔嘉夫人的。” 她咳嗽几声,才继续说:“关于本宫去寻找柔嘉夫人的缘由,本宫暂且就不说了,以免影响皇上您的判断。” 大长公主指着那几个人道:“本宫才到门口,就见府上喊打喊杀的,还有一道刀光劈向柔嘉夫人,若不是本宫的人救下,这会儿她都魂归阴曹了!” 这事儿是实情,在场也都看到了的。 大长公主沉声道:“这刑部的人口口声声是奉皇命办差,但皇上您是明君,即便是真的捉拿犯人,也得回去认罪画押,没有当场打死的道理吧?” 听到大长公主的话,皇帝的表情已经不大好了,问:“果然有此事?” 曹侍郎当时就要喊冤枉,结果兵马司的鲁岳比他的嘴还要快,当时就道:“回禀皇上,不止如此!” 他之所以跟过来,为的就是告状呢:“皇上,且不说这赵家犯了什么罪,单说这位曹大人,上门押解人就算了,竟然直接害死了那赵家的二郎!” “赵家二郎虽然先前行为不端,但他缠绵病榻,早已经是个不能动弹的残废,只靠着一口气吊着命,难道他这个模样还能作恶不成?” “府上辛苦养着,只盼着他能多活两日,谁知今日直接命丧曹侍郎之手!” 鲁岳说完之后,那许轻瑶也险些哭昏过去,啜泣着问皇上:“陛下,不知我夫是犯了什么罪恶滔天的罪孽,竟然要被赶尽杀绝?” 她哭泣的时候也是柔弱的,靠在姚兰枝的怀里,气息微弱,像是随时都能断气。 皇帝先前知道个大概,但现在一听这群人说,火气瞬间就冒了上来。 “朕怎么不知道,何时让你们去抓安平侯府的人了?!” 这刑部做事太荒唐,闹出来了人命,如今还闹到了他面前。 他是明君,不是昏王! 皇帝震怒,曹侍郎两股战战,拼命磕头:“皇上,不是这样子的,那赵林恒的死只是意外。下官起初很客气的,若不是他们不配合——” 但话没说完,就被大长公主打断,沉声问:“曹侍郎到了现在还要歪曲事实?皇上都已经说了,他可没让你们去抓人,你们当着皇帝的面,还要栽赃陛下吗!” 这话一出,曹侍郎像是被捏着脖子的鸭子,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吭哧半天,才说:“不,不是,下官不敢,只是那赵利真犯了罪,下官担心,同为赵家人,这安平侯府也不清白,所以想带回去审问……” 皇帝冷声道:“蠢货!” 原本,这曹侍郎就算是抓了安平侯府的人,皇帝也不会说什么。 可前提是,他们没有闹出这么大的乱子。 所以,皇帝必须表态:“朕当初说得很清楚,这安平侯府如今都是孤儿寡母,能犯什么罪?” 听到皇帝这话,曹侍郎的冷汗顺着脖子就往下滴:“皇上,是下官,下官糊涂……” 他挣扎着,想替自己再辩驳:“下官怕漏掉了罪证,所以才一时糊涂。” 然而他这话才说完,就听姚兰枝冷笑道:“你是怕漏掉罪证么?你分明就是故意为之!” 她道:“先前我就与曹大人好生解释,我们两家早就分家,并无瓜葛;且,就算是分家之前,二房常年在外,那赵利真即便是真的犯了什么罪,难道我们远在京城,孤儿寡母地能知道吗?” “但是,你二话不说,进门来就直接喊打喊杀,即便我已经说过,我们与这事儿毫无关联,可你曹大人的反应是什么?” “你宁可错杀一千不肯放过一人,本性暴戾,却还要打着皇上的名号!” 她骂人的时候还不忘记夸皇帝:“皇上是明君,最是爱护百姓,怎么会纵容你如此?分明就是你欺瞒天子,又欺压百姓!” 说到这里,姚兰枝又跟皇帝行礼:“臣妇恳请皇上,为我赵家主持公道!” 她将台阶都给皇帝铺好了,所有的罪责都在曹侍郎一人的身上。 而皇帝自然也顺着台阶下来:“朕身为天子,自然不会让任何一个百姓被欺压!” 而后,又沉声道:“朕当初说的便是,捉拿罪犯。安平侯府的大房一群孤儿寡母,能有什么罪过?你假传圣旨,其心可诛!” 皇帝下了定论,曹侍郎的脸都白了,跌在地上,哭道:“皇上,下官一时糊涂,求您宽恕——” 大长公主倒是问了句:“所以,安平侯府这老弱妇孺,是清白的,对吧。” 皇帝应声:“自然是的。” 虽然事情还没有完全查清楚,但是赵利真的罪名是清晰的,他罪大恶极,大房一群孤儿寡母的,却没什么罪过。 皇帝自诩明君,又是仁爱天下,当然不可能做这种赶尽杀绝的事情。 所以:“此番刑部的人胆大妄为,肆意伤人,还导致赵林恒的死,那就由刑部全部担责!” 从曹侍郎到今日前去的爪牙,全部都下监狱。 除此之外,曹侍郎因为是主谋,还要承担更多。 “他害死人,那赵家二郎的身后事,全部都由他负责,除此之外,还要再赔偿赵家银钱,用以抚养善后。” 这下,曹侍郎彻底傻眼了。 被下了大牢,没了官职,还要赔钱,这辈子全完了! 相较于曹侍郎的崩溃傻眼,兵马司与赵家的人则是齐声道:“皇上英明!” 许轻瑶更是啜泣道谢:“多谢皇上,为我亡夫主持公道!” 见许轻瑶这模样,皇帝又想起近来安平侯府的笑话事儿,这赵林恒虽然死了,但也是个死有余辜的东西。 只是,这样一个烂的男子,竟还有这样钟灵毓秀的痴情女儿替他悲痛,这女子倒也是一片真心可鉴。 念及此,皇帝又道:“你夫君因官家之错身亡,虽然朕被欺瞒,却也有一个不察的过错。” 他斟酌着,跟人道:“念在你夫妻情深,赐牌匾一副,日后你为未亡人,替夫守节,有任何难处,随时报府衙,朕必然替你做主。” 皇帝说完,又问了她膝下。 知道她膝下还有一个儿子,安抚道:“好生抚养孩子,日后有的是机会。” 这事儿,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怕是要觉得晦气。 但许轻瑶不同。 一块牌匾,从此她便是皇帝认定的贞洁烈妇,不但门前清净,无人赶来骚扰,就连家中也不敢再逼迫她任何。 且有这个名头在,不但许轻瑶可以按月领皇粮,日后若是赵乐安争气,能挣个前途,许轻瑶的地位就更稳住了。 因此,许轻瑶这次叩拜的真心诚意:“民妇多谢皇上!” 皇帝安抚完了许轻瑶,示意羽林卫将刑部的人都给拖出去。 之后,又跟鲁岳说:“后续赵家二郎的身后事,朕就交给你监督,若是有人敢阴奉阳违,你可以先斩后奏。” 鲁岳当时就应声:“下官遵旨!” 姚兰枝听到这个判决,也松了一口气。 今日她之所以要闹大,就是想借由此事,再拿到点实际的好处。 如今,这一切都如愿以偿。 有了皇帝的承诺,日后许轻瑶的日子会好过很多,无人敢为难她。 至于自己…… 她就在这儿站着,皇帝必然不会亏待。 果然,她才想到这儿,就听皇帝问:“方才姑母不肯说,你与这柔嘉夫人,可是旧相识?” 要不然的话,也不至于让大长公主在这天寒地冻的时节,也要进宫给人讨个公道了。 皇帝问话,这会儿大长公主倒是肯说了,不过,却是笑了笑,道:“并不是旧相识,而是才认识,但柔嘉夫人于我不同,她对我有救命之恩。” 她说这话的时候,又沉下声音,道:“皇帝可还记得,数日前,我曾在去护国寺的途中,遭遇刺杀?” 这事儿,皇帝自然是知道的。 且这还是她家中的公案,最近皇帝太忙,加上大长公主要自己动手,所以还没有干涉。 听到她提起来此事,顿时坐直了身体。 而后,听大长公主感激道:“当日,是柔嘉夫人救了本宫。” 她看着姚兰枝,声音柔软下来:“只是,柔嘉夫人做好事不肯留姓名,她当日救了我就走了,之后本宫多方打听,才知道她就是我的恩人。” “今日,本宫上门,本来是要亲自道谢的,谁知却遇到刑部的人在那里大开杀戒,也幸好本宫去了。” 若是大长公主先前就说了这事儿,皇帝必然天平要偏一些的,毕竟是皇家的恩人,那自然不能等同论。 所以大长公主先前没说,为的就是不让皇帝有失公平。 而现在事情尘埃落定,她再说此事,更让皇帝对姚兰枝的好感升了升。 “原来姑姑与柔嘉夫人,还有这段缘分。” 他赞许道:“朕当日曾夸赞,柔嘉夫人乃女子表率,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皇帝朗声笑道:“既然如此,朕要好生嘉奖才是。” 他说完,问姚兰枝:“你可有什么想要的?说出来,朕必然有求必应!” 第161章 皇帝的金口玉言! 姚兰枝先跟皇帝道谢,这才端正道:“臣妇只是随手救人,原本也不求回报,如今得大长公主相谢,更是愧不敢当。” 说到这儿,姚兰枝又道:“唯有一样,虽然臣妇早与那二房分家,可与这等背国卑劣之徒为血脉,到底是丢人至极。” 姚兰枝说着,深施一礼:“所以,臣妇想恳请皇上,将那卑劣之徒驱逐出赵家门楣,也可告慰我夫君在天之灵!” 姚兰枝这一番话,说得皇帝感动非常,因点头道:“那是自然的。” 之前皇帝就打算给姚兰枝她们施恩,毕竟孤儿寡母的,构不成威胁,反而还可以彰显他的仁君风范。 如今听到姚兰枝这般说,郑重道:“柔嘉夫人乃是忠肝义胆,膝下的儿郎也是未来光明,自然不能与这等卑劣徒为伍。” 皇帝想了想,吩咐道:“那赵利真罪名清晰,罪不可恕,实在不配为赵家子孙。着驱出赵家族谱,其后代子孙更与安平侯府无关。” 这话一出,姚兰枝的心顿时踏实了下来。 “臣妇多谢皇上!” 这一支病骨剔出去,此后家里才算是彻底高枕无忧了。 皇帝又跟她道:“朕治下虽严,但绝对不会为难老幼妇孺。你是个好的,尽管好生教养儿孙,安心便是。” 姚兰枝感恩戴德,再次跟皇帝磕头:“多谢皇上!” 皇帝公平公正,处理完了赵家的事情,就听大长公主又道:“皇上,本宫与这柔嘉夫人一见如故,打算接她去公主府住些时日。” 她跟皇帝道:“眼下这案子还没有审讯完,若是后续再有牵连到侯府的事情,就让他们直接去公主府找人吧。” 这句话才是重点,就是明着告诉皇帝,这个姚兰枝,她保下了。 皇帝顺水推舟,跟人笑着说:“自然是可以的,姑姑难得有个投缘的人。” 听得皇帝的话,大长公主却是叹了口气,才轻声道:“本宫年龄大了,还是惜命的,这柔嘉夫人救了我的命,本宫自然是投缘的。” 大长公主这话,皇帝自然是明白的。 毕竟,大长公主家中一堆糟烂事儿,之前她被刺杀,也与家中人贪心不足有关。 念及此,皇帝又郑重跟她承诺:“姑姑且安心,这件事,朕也会给您一个公道。” 即便是大长公主年岁大了,又在朝中没什么实权,可她到底是皇家的人。 夫家的后辈算计人到这个份儿上,皇帝必然要为她主持公道! 他们说话时,姚兰枝没敢开口。 她没想到,大长公主的刺杀背后竟然是这样的缘故。 但更让她震惊的,是大长公主对她的态度。 大长公主竟然会亲自出面来帮自己! 先前的时候,她在府上被围攻,大长公主就派了身边的女官前来给她解围。 虽然只是一个女官,却代表的是公主的脸面。 以她身份的尊贵,能够这样替自己解围,已经是很给面子了。 但姚兰枝怎么都没有想到,今日大长公主竟然会亲自出面。 她不但带着自己进宫,还在皇帝面前给她要了一道护身符,这恩情着实大了。 姚兰枝心中震惊,她当然不相信什么一见如故,暗自思忖,今日这一出,背后是什么人拜托的。 总不能…… 是秦时阙吧? 姚兰枝想到他,就想起今日送信出去,秦时阙并没有出现。 难不成,大长公主这尊大佛,还真的是秦时阙给自己请来的? 姚兰枝猜得不错。 皇帝处理完了这桩公案,也答应了大长公主,许诺必然不会牵连到姚兰枝一脉。 大长公主跟人寒暄后,就带着人走了。 等到了宫门口,大长公主还真跟姚兰枝讲:“你且让下人将日常所用搬到公主府去,这些时日,暂时随着本宫住吧。” 姚兰枝没想到,大长公主居然并不是口头说说。 心里的震惊更重了,先跟大长公主道谢:“此番多谢公主,否则不说别的,只怕连性命都难保。” 她郑重地跟人道谢,大长公主就道:“这不算什么,本来就是你善因在前。” 要不是姚兰枝救了自己,也不会结了善果。 姚兰枝摇头道:“公主大恩,您不说,臣妇也是要记在心里的。” 她道:“原本公主厚爱,臣妇不该推辞,只是如今府上才出了丧事,二弟枉死,我身为大嫂,万万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家。” 姚兰枝施了一礼,跟公主道歉:“臣妇歉疚,只能辜负您的好意了,公主见谅。” 她若是在这个时候去了公主府,还不知道外人要如何指指点点呢。 毕竟,赵林恒再不像话,那也是死人了。 都说死者为大么。 何况赵林恒又死得不体面,都闹到皇帝面前了。 就算是做样子,姚兰枝也得让人挑不出毛病。 听到姚兰枝这话,大长公主才想起来,她们安平侯府今日是死了人的。 大长公主原本就是跟皇帝表态,如今皇帝已经承诺,倒也没有非要让姚兰枝去自己那里住。 再者死者的事情的确比较重要。 因此,大长公主也没计较什么,神情温和道:“你是府上顶梁柱,原也是该你操持的,只是辛苦你了。” 她想了想,招手让路嬷嬷过来:“如今年关下,事情繁杂,她一个年轻妇人怕是忙不过来,你过去帮衬着些。” 大长公主话里带着提点:“人来人往的应酬,也好替她缓解些压力。” 这几乎是明示了,要以大长公主的名头,帮着姚兰枝撑腰了。 见大长公主竟然连贴身的女官都借给自己用,姚兰枝更震惊了:“公主,这使不得,路嬷嬷是您的贴身人,臣妇不敢劳动,这实在是折煞我了!” 她多大的脸面,才敢用公主府的贴身女官? 姚兰枝诚惶诚恐,感激道:“上次府上出事,就是路嬷嬷帮我解围的,在臣妇眼里,这与臣妇的长辈也无异了,怎敢让路嬷嬷屈尊?” 姚兰枝话说得诚恳,倒是大长公主笑了起来,指了指她,道:“你瞧瞧,这嘴甜的。” 那路嬷嬷也随着弯唇:“还是公主慈爱。” 大长公主笑道:“行了,本宫也不是什么大方人,今日将我的嬷嬷与你用,也是有目的的,省得那些不长眼的,什么人都往面前冒犯。” 她道:“你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做了好事有什么不敢讲的,只管安心回去处理家事,无人能欺负到你头上。” 大长公主这话,让姚兰枝感激地行礼:“臣妇惶恐,多谢大长公主,您的恩情,臣妇没齿难忘!” 姚兰枝诚恳道:“今日仓促,待得家中事了,臣妇定然登门道谢,叩谢公主大恩。” 大长公主见她乖觉,笑了笑:“你也不用谢本宫,今日本宫也不只是为了你,毕竟,有人给了我天大的好处呢。” 她笑吟吟的:“有你救命之恩,还有人许诺人情,本宫帮你这一遭,不赔还赚呢。” 大长公主这话一出,姚兰枝就心有所感:“不知……是哪位帮衬?” 她试探着看向大长公主,对方只是笑道:“你觉得,会是谁?” 她这么一笑,姚兰枝就懂了。 自己猜对了,的确是秦时阙。 她心中愈发震惊,秦时阙这么耗费大力气让大长公主前来帮忙,甚至不惜割让了大人情。 要知道,能让大长公主看到眼底的好处,那必然是极大的,秦时阙这是图什么呢? 她心中猜测着,就听大长公主又道:“柔嘉夫人心善,善因会得善果的。” 关于这二人的关系,大长公主也算是知道了一些。 毕竟,上次她让秦时阙去护国寺内处理事情,却险些害得秦时阙性命。 大长公主本来就对他愧疚得很,谁知却听秦时阙说,那日是姚兰枝救了他,以自己性命,换得秦时阙平安。 就连这会儿,姚兰枝手上的伤势还很严重呢。 也正是如此,秦时阙拜托她来解围,大长公主二话不说就来了。 这二人,倒也算是一桩缘分。 大长公主想着,声音愈发温和了。 “好了,你不必放在心上,只管安心回府处理家事吧。” 姚兰枝听到大长公主这话,再次行礼:“不管如何,公主此番是帮了我,所以,臣妇铭感五内。” 秦时阙许诺好处,那是他仁义。 但姚兰枝却不能不感恩。 大长公主的恩德,她会好生记着。 说到底,当日的救命之恩,姚兰枝还是有些心虚的。 虽说当时救人的时候,不知道那是大长公主,但那天她本来就是冲着对方去的。 姚兰枝态度坚定,倒是让大长公主笑了起来。 她发自内心的喜欢姚兰枝,笑着说:“若是真的这么往下论,那还是本宫欠你的,当日若非你救了我,我没那么快脱困。” 虽说她当日也存着钓鱼的心思,可没想到家里那群人敢这么混账,真的奔着要了自己的性命而去。 还是姚兰枝仗义出手,才助她脱困。 大长公主笑吟吟,姚兰枝只道:“不管是谁,见到这种情形都是要出手相帮的。何况,当日那种情形,我们也都被围困了,若是不奋起抵抗,连我们也要死在那里。” 第162章 有人欢喜有人愁! 姚兰枝说着,有些歉疚:“真论起来,当日我们也不过是自保,实在是当不得公主这般挂念恩情。” 她越是这么说,那公主越是觉得,这姚兰枝品行不错。 当日出事之后,大长公主原本也是存着疑虑的,所以等到她们主仆几人走了之后,当时就让人去查了。 要查姚兰枝是怎么出现在那里,是不是与她府上那些人有关系,又或者是别有所图。 但调查出来的结果,让她有些心疼。 说起来,这姚氏也是一个可怜人,夫君战死,婆家欺辱,她捐赠了百万家财,都只为了给夫君一个安息处。 后来婆家闹出那样多的恶心事儿,姚兰枝虽说没有以德报怨,但也算是得饶人处且饶人了。 只可惜,对方实在是太过分,到最后才闹得家中人丁凋落。 姚兰枝当日,就是为了去给夫君上香的,哪怕受伤了,还要记挂着夫君,也算是仁义人。 虽说…… 大长公主也清楚,那赵家成了如今人丁零落的局面,这里面必然也有姚兰枝的手段。 但话又说回来,一个带着幼子的女人,若是连一点自保的手段都没有,那就只能等着被人害死了。 能自保,还能心善良,更能将家中打理得井井有条,护着幼子跟身边人。 这样的品行,大长公主还是很欣赏的。 大长公主打算跟她深交,先前说接她去公主府住些时日也不是一句空话,虽说如今因为家中丧事不能行,但看她的目光里,也满是慈爱。 “好了,你与本宫之间,就不说这么多见外的话了。” 大长公主说着,笑着拍了拍姚兰枝的手:“本宫说与你一见如故也是实话,你只管回去安置,万事都不必担心。” 大长公主笑着让她收下了路嬷嬷,跟人叮嘱:“若是有不长眼的,只管处置便是。” 有了路嬷嬷保驾护航,姚兰枝再次拜谢:“多谢公主,待得家中事了,臣妇再来登门拜谢!” 跟大长公主辞别之后,姚兰枝就带着人回了家。 回去之后,她先吩咐收拾了院子出来,给路嬷嬷住着。 这是大长公主给的人,又有品级在身,自然与其他地下人不同,得恭恭敬敬的。 路嬷嬷跟人道谢,姚兰枝只道:“嬷嬷肯前来帮忙,妾身已经感激不尽了,这府上的事情有些繁杂,以后还需得嬷嬷帮衬。” 路嬷嬷点头:“那是自然,夫人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姚兰枝安置了她,又让人接了两个孩子回来。 先前因着怕府上出事,所以姚兰枝提前将两个孩子都给送了出去,本来许轻瑶也要被她送出去的,还是许轻瑶坚持留下来。 如今看来,她留下来的确是对的。 不然,她一个长嫂推着赵林恒出去,的确不像话。 唯有一点:“今日之后,怕是再名正言顺,也有人对你说闲话了。” 毕竟,许轻瑶今日之后,就成了一个寡妇了。 许轻瑶倒是半点不怕,弯唇轻笑:“我倒是觉得挺好的,今日后,我才可以安心了,也能安枕。” 先前那赵林恒活着的时候,哪怕知道他已经没有好起来的可能性,可是每次看到那张脸,许轻瑶还是会做噩梦。 她已经记不得多少次半夜醒来,想到自己院子里还有一个中山狼的恐惧感。 只是这些,她不能跟姚兰枝说,大嫂已经对自己很好了,怎么能再给大嫂添乱呢? 从今之后,她才是可以真正的高枕无忧。 姚兰枝听到她这话,拍了拍她的手,轻声道:“委屈你了。” 许轻瑶轻轻摇头笑:“不委屈的,倒是要谢谢大嫂,若不是您,我怕是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说着,先红了眼。 幸好有姚兰枝在,不但让她苦海解脱,且未来还有了盼头。 今日闹这一场,许轻瑶也看得分明。 若不是想要借由赵林恒的死做文章,姚兰枝也不至于闹得这么大。 现在一切都如愿以偿了。 有了皇上赐的牌匾,那对于别的女人来讲是噩梦的贞节牌坊,却是她日后最大的保障。 清河许家必须,也只能以她为骄傲,再不敢逼迫她分毫。 “还好大嫂先前提点,让我收养了乐安。他是个知恩图报的好孩子,以后不管能不能出头,这个家里,都有了希望。” 如今她有钱有儿子,没了夫君跟累赘。 以后这个家里,上面有大嫂帮衬,下面有孩子绕膝,她才算是真真正正的解脱了。 至于其他的,许轻瑶想,再难的日子都过来了,日后也只会更好。 总不会比过去坏。 许轻瑶感激得很,姚兰枝轻声跟她讲:“是,以后都是好日子。” …… 等到孩子接回来之后,府上已经一片缟素了。 因着先前两个孩子都见过赵林恒的可怖模样,所以,听说他死了之后,两个孩子不但没有伤心,还差点压不住嘴角。 尤其是赵乐安。 但他也是反应最快的,下一瞬,就跪倒在了门前:“父亲——” 孩童声音清脆,一声哭腔,也让那些下人们动容。 就连路嬷嬷也跟着叹了口气。 到底是稚子之心,只可惜这赵林恒没福气。 作恶多端遭了报应,白瞎了这么好的亲人! 给赵林恒办丧事,许轻瑶一切从简。 她言辞恳切:“我夫君活着的时候,也曾是朝廷命官,他必然不愿意自己死后铺张浪费。” 所以,许轻瑶不但将一切用的都换成最差的,且还将省下来的银子,全都捐了出去。 问就是一句话:“我虽然没能力,但也希望夫君下辈子能康乐,这些银钱造福了百姓,也是给夫君积德了。” 当然,百姓们都是欢喜的,只说这安平侯府出了两位慈悲娘娘。 除了曹家。 曹家几乎恨得咬牙切齿。 毕竟…… 那些钱,都是他们家的! 那曹侍郎下狱之后,皇帝发了话,因着人是他害死的,所以赵林恒死后的一切开销,全部都归他们曹家管。 不止如此,还要让曹家赔偿了一大笔银钱。 曹家本来是不想给钱的,但是皇帝金口玉令,他们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不从。 到最后,只能捏着鼻子给了钱,认倒霉的同时,又觉得晦气极了。 怎么就摊上这种倒霉事儿! 曹家出了钱,看安平侯府把丧事办得节俭时候,还想借机挑刺。 谁知没等挑刺呢,就见一个嬷嬷站了出来。 赫然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路嬷嬷! 那可是有品级的女官! 于是,他们找茬的心思顿时被自己给摁灭了,夹着尾巴灰溜溜地走了。 结果走了之后,就听说那许氏竟然把钱都给捐了? 这是拿他们家的钱慷慨呢,简直是……气煞人也! 但是不管曹家的人怎么生气,也不敢真的闹起来。 毕竟那位曹侍郎现在还在里面关押着,若是这个节骨眼上再找茬,恐怕曹侍郎会出更大的事儿。 他们心里堵得慌,当然这个时节,心里堵着的可不只是他们一家。 上面两位皇子斗法,到最后只落得个两败俱伤。 皇帝一开始只是冷眼看着,想看这两个儿子能搞出什么事儿,到了后来,实在是忍无可忍。 他还不老呢,两个儿子都惦记上了他的皇位,这是盼着他早点死,好继承皇位吗! 于是,雷霆震怒之下,京中就跟下饺子似的,那些当官的瑟瑟发抖,生怕哪日铡刀就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相较于京中这风气,姚兰枝倒是踏实得很。 丧事办完之后,府上也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那路嬷嬷完成了自己的使命,也要回公主府去了。 她要走,许轻瑶特地前来道谢,看着对方的眼神都是感激。 “嬷嬷日后闲来无事,多来府上做客。” 她倒是想多留路嬷嬷待一段时日,只是对方到底是公主府的女官,能留这几天,已经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了。 许轻瑶挺舍不得的。 先前赵林恒死后葬礼,清河许家曾经来过人,原本也是想要摆架子。 只是架子还没摆起来,就看到了路嬷嬷。 再清贵的人家,看到皇权也是要低头的。 那会儿许轻瑶被训斥得红了眼,路嬷嬷直接就沉声问:“皇上赐牌匾,夸赞二夫人乃是贞烈女,难道清河许家是觉得皇上圣听有误?” 她穿着女官服饰,许家的人再不敢多说什么。 那之后,路嬷嬷还曾经说过许轻瑶,只道:“旁人说什么无妨,你自己需得立起来。” 许轻瑶受教,她其实已经很能立起来了,只是骤然见到幼时阴影家人,所以失了底气。 许家人吃瘪,许轻瑶也能独当一面,等到许家人在说什么,她便只有一句。 “若许家有本事求皇上撤了牌匾,那我就回去由你们揉圆搓扁,若是不能,诸位长辈还是谨言慎行吧。” 许家人灰溜溜地走了。 许轻瑶却记得路嬷嬷对自己的好,也记得那日她陷在幼时梦魇时,路嬷嬷伸过来的那双手。 扶正了她的腰,也让她挺直了胸背。 这会儿许轻瑶不舍得她走,路嬷嬷难得动情,笑着说:“二位夫人放心,便是你们不说,日后老身也要少不得厚脸皮叨扰呢。” 第163章 给大长公主道谢! 路嬷嬷虽然只在府上待了这几日,但是二位府上待人接物都格外周全。 何况她们本性不错,说句托大的话,路嬷嬷瞧着她们就跟自家小辈儿似的。 她一辈子没有儿女,服侍在主子身边,日常见多了牛鬼蛇神,如今瞧着她们,也真心实意的喜爱。 “老身就先回去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难处,二位夫人随时来找老身。” 她笑道:“老身虽然没什么本事,总归有些过来人的经验。” 许轻瑶感激地跟她道谢,将路嬷嬷送上了马车。 姚兰枝亲自送路嬷嬷回公主府,许轻瑶则是在家里收拾家务。 那些丧事的白布都被撤了下来,如今这府上,才让许轻瑶觉得,真真正正的是自己的家了。 有了皇帝的牌匾,这辈子许家都不敢叫她重新嫁人,膝下有孩子,府上连空气都是清新的。 许轻瑶舒心的很,所有的阴霾都一扫而空,接下来就是欢欢喜喜迎接新年了。 …… 姚兰枝本来是打算去跟大长公主道谢的,谁知来得不巧,她到府上的时候,大长公主并不在。 小丫鬟过来挑帘子,给路嬷嬷请安:“嬷嬷,您回来了,公主去国公府了。” 听到她这话,路嬷嬷的脸色就有些不好:“什么时候去的?” 那小丫鬟觑着脸色,道:“有一会儿了,早起吃了饭,国公府传信回来,说是老国公爷病情加重,请主子过去看看。” 路嬷嬷沉吟着,应声:“我知道了。” 她让小丫鬟去忙,回头跟姚兰枝道:“夫人,老身得去接主子,劳烦您跑这一趟,只是怕要改日才能见公主了。” 姚兰枝本就是为了送她回来,虽然也是要跟大长公主道谢的,毕竟她借了路嬷嬷在府上这几日,若是回来连面都不露,显得她太马虎。 不过眼下,路嬷嬷明显有要事,且那国公府乃是大长公主的夫家。 大长公主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国公府上的其他孩子都是庶子女,老国公爷病了之后,大长公主就自己搬出来住了。 先前外界对大长公主多有揣测,说她吃斋念佛久了,连夫家也不顾了。 但自从上次在宫中听了那些消息,姚兰枝就知道,这家恐怕对外瞧着温和,内里也跟安平侯府一样。 她应声,跟路嬷嬷道:“您只管去忙,嬷嬷路上当心,也替我给公主问安。” 姚兰枝想了想,又道:“虽然不该我多说,您也劝劝大长公主,莫为不值当的外物劳神。” 路嬷嬷听懂了,弯唇笑了笑:“好,多谢夫人。” 待得姚兰枝走后,路嬷嬷便让人急匆匆地驾了马车去国公府。 姚兰枝走后,倒是没有直接回家。 快过年了,虽然今年府上出了好几桩丧事,不能大操大办。 但对于姚兰枝来讲,这些丧事之后,才是新生。 所以她先去东街转了转,买了诸多自家过年用的小玩意儿。 对外是要一切从简的,但自家总不能亏待了。 买完东西回家,就见家里那些阴霾一扫而空了。 许轻瑶如今办事越发麻利,除了给外人看的必须挂着的,剩下都已经焕然一新。 她到家那会儿,许轻瑶正在书房里,陪着两个孩子。 见到姚兰枝回来,赵明澜的眼睛一亮,放下了手里的笔,朝着她跑了过来:“娘亲!” 一旁的赵乐安则是乖乖的行礼:“大伯母。” 姚兰枝笑吟吟的应了,见赵明澜的鼻尖带着墨汁,好笑地拿帕子替他擦:“我们贺儿这是在作画呢?” 都画到脸上去了。 赵明澜也不知道姚兰枝是在笑话自己呢,还要夸赞:“是呀,婶婶教我画画,娘亲看!” 许轻瑶在闺中的时候就素有才名,只是嫁进来后,被赵林恒日日打压,人都显得怯懦笨拙了。 如今没了赵林恒, 姚兰枝又将府上的大小事务交给她,倒是让许轻瑶慢慢的找回了自信。 难得今日有空闲,外面又是雪后初晴,正是好风光。 她见两个孩子想作画,便拿出了嫁妆里的画具与颜料,也不心疼两个孩子就这么糟践挥霍,欢喜的教两个孩子画画。 姚兰枝看了都要心疼:“你倒是舍得。” 许轻瑶则是抿唇笑:“这东西不就是拿来给人用的么,我倒是瞧着两个孩子画的好,比当世大儒的画作都顺眼,半点不糟践呢。” 她看着俩孩子画什么都好看,甚至预备将赵乐安的画作给裱起来,挂在自己房中。 倒是赵乐安看着心虚,跟许轻瑶讲:“娘,孩儿再画一副好的给您。” 许轻瑶觉得这就挺好,摸了摸赵乐安的脑袋,让俩孩子继续好好画。 等到出去之后,她二人就坐在旁边的小花厅喝茶说话,隔着一墙,也能看到两个孩子。 姚兰枝见状,就知道她有话要说。 “怎么了?” 许轻瑶轻声跟人道:“大嫂,我想跟您商量一件事儿。” 姚兰枝见她这模样,不由地笑:“你我二人之间还需要商量?你直说便是。” 许轻瑶也笑,跟人直说了:“我想将乐安的祖母接到府上来住。” 老太太的身体一直不大好,之前就是因为这样,赵乐安才会同意进门来做继子,为的就是有钱给祖母治病。 “如今老太太身体见好了,大夫说日后好生养着便可,我先前与乐安隔三差五回去看她,但大嫂你也知道,老人家年岁大了……” 她也是思虑着,老太太是个脾气好又心善的,要是能将人也接到一处住着,也可以安赵乐安的心。 许轻瑶其实考虑这事儿很久了,只是先前府上有赵林恒,再加上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一直没个消停。 如今一切阴霾散去,也可以接人进府了。 “大嫂且放心,我都想过了,在乐安旁边的厢房打扫干净,让人住进去。隔壁有个小角门,日常倒也便宜,也不会与人打太多交道。” 最重要的是,不会与姚兰枝打太多交道,毕竟对于姚兰枝来讲,这是一个陌生人住府上。 许轻瑶都考虑过了,生怕给姚兰枝添麻烦,所以说的时候小心翼翼的。 “当然,还有一处合适安置,后门拐角还有一个小院子,原是老侯爷在世的时候,给他的下属住的,如今那老太爷已经故去,也空缺了好些年。” 她沉吟着:“我瞧着那里打扫完,住着也方便。” 许轻瑶说完,姚兰枝倒是笑了起来:“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只为这个啊。” 她跟人讲:“先前我就想跟你说,只是一直忙忘了。老太太接到府上,这事儿我是不反对的,若她愿意,额外拨出一个院子来给她住,再留两个丫鬟伺候着。” 老太太年岁大了,说句不中听的,还能活多少年?她吃苦了一辈子,自然也该享享福。 就算是为着赵乐安前世的恩情,姚兰枝也打算给老太太颐养天年,好让赵乐安没有后顾之忧的。 只不过,这事儿却不能现在做。 “如今赵家的案子还没断完,虽然皇帝说了不会牵连,但尘埃落定之前,咱们也不能太掉以轻心。” 毕竟,之前秦时阙跟她透露过,赵林舟虽然死了,可是有些狐狸尾巴抹不干净,皇帝若是知晓,未必会忍下这口气。 “我的意思是,年下将老太太接到府上一同过年,等到案子定了,再将她接到府上同住,你意下如何?” 许轻瑶没想到姚兰枝竟然早就想好了,当时就有些羞赧:“大嫂同意啊。” 姚兰枝便笑:“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咱们府上如今相依为命,只有这几个亲人,我自然要考虑周到的。” 当初让赵乐安认了许轻瑶,也是知道他人品贵重,日后可以成为许轻瑶的依靠。 既然如此,那自然要都做好,不能让人心里留了芥蒂。 对于赵乐安来讲,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就是祖母了。 许轻瑶闻言,松了一口气,点了点头,感激道:“多谢大嫂。” 谢完了,又有些不安:“二叔的罪证不是清楚的了么,难道还会再连累到家里?” 姚兰枝当时就摇了摇头:“目前,不好说。” 她斟酌着,跟人讲:“上面斗法,谁知道会殃及哪一个池鱼?” 姚兰枝心里不踏实,许轻瑶也悬起了一颗心,就听姚兰枝道:“不过皇上金口玉言,不管如何,总归我们性命无虞。” 除了生死之外,对于姚兰枝讲,也没什么是大事儿了。 许轻瑶也赞成,只是看着外面雨后初晴的天,无声地想,希望所有的阴霾能真的扫空。 好让她们迎个新年吧。 …… 大年二十六那日,皇子的案子终于有了定论。 这些时日,大大小小的官员心底都蒙了一层灰尘,生怕那铡刀落到自己头上。 幸好,笼罩了京中的这一层,终于拨云见日。 三皇子跟五皇子斗法那么多日,也让皇帝没了耐心,雷霆震怒之下,直接一查到底。 没想到,竟然扯出了那么多见不得光的龌龊。 堂堂皇子,居然勾结了外邦,以百姓冒充军功! 第164章 新家宅院的邻居? 除此之外,还有那些军中贪墨的,全都中饱私囊,导致边关的将士饿着肚子打仗,就连那些军需都是次品。 那些证据呈上来,也让皇帝整个人都暴怒了。 “荒唐,简直是荒唐至极!” 他自诩还年轻,谁知皇子们已经荒唐到这个地步,在他眼皮子底下做这些勾当,就为了盯着他身下的皇位! “王孙犯法与庶民同罪,将这两个孽障都压入天牢!” 皇帝发了话,连同皇子都进去了,下面勾结的朝臣们,更是一个都没放过。 而这一场风暴里,如同姚兰枝之前猜测的一样,安平侯府并没有躲过去。 无他。 赵林舟曾经做过的事情,也被牵扯出来了。 只是赵林舟已经死了,再加上当初皇帝金口玉言曾经说过,不牵扯侯府的孤儿寡母。 在皇帝发愁犯难的时候,内侍给他出了个好主意。 “皇上,您身为天子,尚且为皇子的过错愧疚,难道那赵家老侯爷这些年就没有半点责任吗?子不教,父之过啊。” 因为两位皇子做的荒唐事儿,所以皇帝还下了悔过书,祭祖忏悔呢。 赵林舟虽然死了,可赵利平不是还活着么。 他就在大牢里待着,这些年对儿子不管不问,导致儿子长歪了。 按理说,这个罪过,就该算在赵利平的身上啊! 内侍这么一说,皇帝豁然开朗。 “是啊!” 俗话说得好,子不教父之过。 他身为天子,还要忏悔呢,那赵利平凭什么就能置身事外了? 于是,身在监牢的赵利平,就接到了一道圣旨。 一开始,赵利平还有些欢喜,以为是皇帝想起来了自己的委屈,放自己出去呢。 结果听完圣旨之后,他整个人就跌倒在了地上。 皇帝的圣旨言辞繁复,只有一个意思。 赵利平混账,养出了不肖儿孙,将他责打五十大板,再关押十年! 他脸色苍白,在宦官的催促下,只能抖着声音:“……罪民赵利平,接旨。” 赵利平被处置了,总算让皇帝稍微消了消怒火。 但是赵林舟虽然死,还在护国寺内供奉着长明灯,若是这个撤掉,岂不是叫天下人笑话,他这个皇帝有眼无珠? 皇帝心中咽不下这口气,反过来,又觉得这是姚兰枝的过错。 她当初捐赠的那百万两银子,跟自己要点什么好处不行,非得给她夫君要一个长生牌位。 这下好了。 倒是让他左右为难。 皇帝为难,咽不下这口气,索性一道圣旨降了下去。 却是传到安平侯府的。 “老侯爷赵利平贪赃枉法,剥夺侯府爵位,收回侯府宅院,限期七日内搬离!” 皇帝一道圣旨,许轻瑶当时就白了脸。 倒是姚兰枝愣了一下,就恢复如初:“谢皇上恩德。” 她接了圣旨,内侍觑着她的脸色,见她没有怨怼,这才跟人讲:“柔嘉夫人且放宽心,皇上说了,虽说这侯爵的位置没了,但是您好好抚养儿子,未来待的小少爷长成后,未必不能成就一番作为。” 他说着,又道:“何况,那老侯爷昏了头贪赃了军需,皇上念在您孤儿寡母地,并不曾参与这些事儿,所以并没有降罪牵连,这一家是大幸了。” 内侍这话,姚兰枝自然清楚。 当时就感激地笑道:“多谢公公,此番劳您跑这一趟,您且拿去喝茶吧。” 她示意让丫鬟送了红封,里面的厚度不少,那公公接了,满意的笑。 再看姚兰枝的时候,愈发客气了:“夫人经此一事,须知福祸相依,未必就是坏事呢。” 他意有所指:“说不定,好事儿也在路上。” 姚兰枝当时就懂了他的意思。 赵林舟犯的罪,皇帝不可能不追究,这是原则性问题。 尤其是,皇帝为了脸面,将赵林舟的犯罪全都算在了赵利平的身上。 皇帝这一口窝囊气必须得出,安平侯这个位置,是保不住了,子不教父之过,还有一样是父债子偿。 赵利平在牢里待着,念在赵明澜年岁小,只要了他的爵位。 皇帝这已经是很仁慈了。 姚兰枝必须得毫无怨言地配合,不然,皇帝这口气憋着,日后侯府才是要倒大霉的。 所以,姚兰枝明白了之后,再次诚恳道谢:“皇上大恩,臣妇明白的,赵家作孽,愧对于天恩,还请皇上恕罪。” 内侍见姚兰枝懂礼,满意的笑。 他收了姚兰枝给的红封,带着人就走了。 果然,这一道圣旨之后,当天下午,皇帝又有一道圣旨赐了下来。 而这一次,皇帝给的旨意,却是好事。 “柔嘉夫人于国有功,于百姓有恩,特赐宅院一座。特许年夜进宫赴宴。” 安平侯府的宅院,是先皇赐爵位的时候赐下来的。 所以,皇帝必须要收回。 但同时,姚兰枝这般懂事儿,再加上做事也周全,皇帝也得嘉奖。 一则皇帝是明君。 二则,在皇帝生气过了之后,再回过头来想,又觉得,姚兰枝也是无辜的。 真论起来,她也是受害者。 毕竟,夫君死了,她散尽家财为了夫君请长明灯。 这怎么看,都是女子典范,只可惜遇人不淑罢了。 皇帝觉得自己为难孤儿寡母也没意思,既然惩罚已经到了,姚兰枝还半点怨言都没有,反而体谅皇帝。 那么,皇帝就该再给嘉奖。 这嘉奖,就是一座宅院。 罪臣们收拾完了之后,空缺出来的宅院可不少,皇帝也没给大的,一座两进小院,足够他们母子住了。 当然,最大的嘉奖,是除夕夜准许她进宫赴宴。 这可是皇恩,也是在告诉京中众臣,虽然安平侯的爵位收回了,但是皇帝恩宠并没有收回。 皇帝这一番打个巴掌给甜枣,也让姚兰枝心中叹息。 要么说伴君如伴虎呢。 皇帝实在是难伺候。 好在,这一关过了之后,日后她终于不用再担惊受怕了。 所有地雷都排完,才是她的安稳日子。 因此,姚兰枝这次谢恩的真心实意:“多谢皇上,吾皇万岁!” 待得送走了内侍之后,许轻瑶身体都软了。 还是竹叶扶着她,她才勉强站着,拍了拍心口。 等到进了屋子里,许轻瑶抓着姚兰枝的手,问:“这次……算是尘埃落定了吧?” 先前她还疑惑,姚兰枝所说的不太平是什么,直到今日一早送过来的圣旨,收回了爵位。 当时许轻瑶就觉得天塌了,没了爵位,是不是代表没了盛宠? 尤其是,皇帝还说要收回这宅院。 那时候许轻瑶撑着发软的身体,想要收拾东西,找新的住处。 谁知姚兰枝却拦住了她,只道:“再等等。” 虽然许轻瑶不知道她是在等什么,但是相信大嫂已经是她的本能。 相较于她的坐立不安,姚兰枝却笃定得很。 直到这会儿。 皇帝又送来了一道圣旨,且还是写得清楚,直接送了新的宅院! 许轻瑶终于明白了,姚兰枝等的就是这个宅子! “大嫂,您当真是神了!” 听得许轻瑶的话,姚兰枝忍俊不禁:“什么神了,只是知道,咱们皇上是明君罢了。” 所以,作为明君,皇帝必然是会给补偿的。 许轻瑶叹了口气,没外人,才轻声道:“咱们这也是无妄之灾了。” 谁能想到,先前在宫里的时候,皇帝还说牵连不到她们呢,转头就收了爵位走。 当真是天子无情。 许轻瑶这话,姚兰枝却是道:“不算无妄之灾。” 她道:“人祸在前,报应来了而已。” 许轻瑶先是一愣,又骤然明白过来,脸色惨白:“大嫂,你受苦了。” 谁能想到,赵林舟这个混账,死前还要作孽。 幸好大嫂福大命大,才能转危为安! 姚兰枝弯唇,拍了拍她的手:“好了,所有事情都过去了,去收拾东西吧。” 她轻笑:“这次,咱们真的可以搬家了。” 姚兰枝说这话的时候,又跟许轻瑶讲:“去告诉乐安一声,让他帮着祖母收拾行李,新家咱们一起住。” 先前就许诺过的,等到事情尘埃落定,就可以将乐安的祖母接过来一块住。 到时候一家人还方便照应一些。 许轻瑶闻言,瞬间笑了起来:“还是大嫂体贴,好,我这就告诉他。” 等到收拾好了东西,一起乔迁新居。 赵乐安知道的话,一定很开心的。 因着已经大年二十七了,所以家里收拾东西也快,想到要去新家过年,不只是大人,两个小孩子也兴奋得很。 傍晚那会儿,在孩子们的强烈请求之下,姚兰枝先带着他们提前去新家看了看。 两进的宅院打扫起来也方便。 侯府的下人,先前就已经清理过一批,眼下留下的人并不多,十几个,新家倒是也住得开。 姚兰枝已经先让人去打扫院落了,等到了之后,收拾得也差不多。 瞧着利索又整齐,是江南园林的风格,雅致得很。 赵明澜喜欢得很,拉着哥哥从花园溜达了一圈,发现还有一棵柿子树。 只是冬日里,树上叶子都光秃秃了,这柿子竟然还挂在上面,好看得很。 赵明澜皮实,跃跃欲试地想要爬树,赵乐安拗不过他,让他在下面等着。 “哥哥上去给你摘柿子。” 赵明澜摇头不肯:“哥哥,我要上!” 第165章 赵明澜掉下了树! 小孩儿最近活泼得过了头,再加上赵乐安还有伤呢。 赵明澜不肯让他上树,自己非得想要上去。 赵乐安无奈得很,板着脸说:“贺儿,乖一点哦。” 可惜,哥哥架势半点没用。 赵明澜一开始还害怕哥哥,但是现在,知道哥哥最宠溺自己了,赵明澜就变成了一个皮猴子。 反正不管有什么事儿,都有哥哥帮他的! 最后,果然如他所愿。 赵乐安还是架不住他的祈求,叹了口气:“……好吧,那我扶着你哦。” 赵乐安拿了厚实的袍子铺在地上,自己仰头护着弟弟,一点点的往上爬。 然而,柿子没摘到,赵明澜先跟隔壁院子里的男人对视上了。 赵明澜眼睛都瞪大了,惊喜的冲他招手:“……宁王叔叔!” 然而俗话说的好。 乐极要生悲。 下一瞬,赵明澜脚下不稳,整个人就往地上掉了下去! 赵明澜尖叫一声,吓得闭上了眼。 地上的赵乐安也急急忙忙地扑过去要接他。 赵明澜先呜咽一声,但是预想到的疼痛,并没有来临。 他落入了一个宽厚的怀抱中。 赵明澜试探着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一眼,又猛地瞪大了双眼,眼底满是惊喜:“叔叔!” 接住他的,是宁王秦时阙。 秦时阙嗯了一声,以身垫在他下面,一双胳膊牢牢地护住了赵明澜。 赵乐安吓得这会儿才缓过来一口气,急匆匆地过来问:“贺儿,你没事儿吧?” 又看到地上躺着的男人,斟酌着问:“您是?” 他还没有见过秦时阙,不认识眼前人是谁。 赵明澜就热情地跟人介绍:“这是宁王,是有松子糖的叔叔!” 宁王对贺儿可好啦,上次还送来好多好吃的呢。 怕赵乐安想不起来,赵明澜还提醒他:“还有桂花糕,梨花酥,榛子酪……” 孩子跟报菜名似的,秦时阙被他逗得闷闷的笑。 赵乐安倒是吓了一跳,急忙往后,端端正正地行礼:“给宁王请安!” 说着,又见赵明澜还趴在秦时阙的怀中,觉得这格外不雅,又不敬,急急忙忙地上前来,试图搀扶起赵明澜。 结果他才一动,赵明澜就“哎哟”了一声。 给秦时阙吓了一跳,问:“贺儿怎么了,可是伤到了哪里?” 赵明澜最开始的喜悦劲儿过去,哼哼着,声音又软又可怜:“脚脚有点疼……” 他哼唧跟小猫似的,秦时阙摸了一下他的脚踝,骨头没事儿,但看着脚有点肿,想来是一脚踩空那会儿,扭到脚了。 秦时阙本来要坐起身的,这会儿也抱着他不敢动了,叹了口气:“乐安是吗?” 他道:“劳烦你叫家中长辈过来。” 秦时阙刚才情急之下,顾不得身体伤势严重,飞身过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了。 赵明澜再轻,也是个快四岁的小孩儿,近来大概是身体长得快,几十斤压下来,很是有分量。 秦时阙感觉自己也隐约有些不适,但眼下最重要的是赵明澜。 闻言,赵乐安忙忙地起身应声:“是,我这就去——” 他话音没落,又猛地噤声。 “娘亲,大伯母。” 赵乐安心虚得很,真的看到长辈,那些自责就更重了。 他带着弟弟出来,结果没看顾好弟弟,还害得弟弟受伤了。 姚兰枝应了一声,先看到满脸自责的赵乐安,又看到了地上这画面。 赵乐安以为姚兰枝会生气,谁知道她啧了一声,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 “这是怎么,青天白日,叠罗汉么?” 这是什么奇怪的造型呢,一大一小的躺在地上。 不过…… “王爷怎么会在这里?” 秦时阙叹了口气,问:“夫人是不是应该先将贺儿抱起来?” 他道:“孩子的脚扭到了。” 听到赵明澜受伤了,姚兰枝急忙过去,看到自家娘亲,赵明澜的眼睛里瞬间包了一汪泪。 刚才还跟人有说有笑呢,这会儿直接一嗓子下去,呜咽着伸手:“娘亲,贺儿脚疼。” 他撇着嘴,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瞧着可怜巴巴的。 伸出手要找姚兰枝的模样,看得人心都软了。 许轻瑶也心疼得不行,一面喊着竹叶去叫大夫来,一面又问:“这是怎么回事,崴着了?” 姚兰枝倒是还有理智,问:“好端端的怎么会崴脚,还拿王爷当了肉垫?” 到底是亲娘,分辨得出赵明澜这会儿哭泣,到底是因为疼还是因为心虚。 要她看,疼是有的,但更多的是怕她这个亲娘算账才是真的! 姚兰枝想到此处,先将赵明澜抱在怀里,又看向秦时阙。 秦时阙被她这眼神一看,莫名有种要招供的感觉。 他轻咳一声,说:“本王原是在自己院子里的,隔着一道花墙看到贺儿在树上——” 秦时阙说的时候,赵明澜的眼睛都瞪大了,试图不让他说。 可惜秦时阙只当没看见,招认的可快了。 “然后,他脚下踩空,本王情急之下就飞过来接住了他。” 秦时阙说这话的时候,目光要多真诚有多真诚,一旁的赵明澜都绝望了。 这宁王叔叔怎么出卖人那么快呢? 倒是姚兰枝啧了一声,才要说什么,就觉得赵明澜拽了下自己的衣服,可怜巴巴地看她。 “娘亲……贺儿知道错啦。” 他哭得鼻子都红了,虽然是装的,但也好歹下了点雨,哼唧地跟人道歉。 姚兰枝叹了口气,虽然心软,但这时候还是先给他看脚最重要。 “回头再给你算账。” 秦时阙见赵明澜的表情格外委屈,也觉得一颗心揪得慌。 他就在地上坐着,看着格外不像话。 好在下人来得快,姚兰枝将赵明澜放在藤椅上,让人抬着回屋,又问秦时阙:“王爷,可还能起来么?” 听到她这话,秦时阙表情无辜:“不太能。” 他道:“本王好像旧伤复发了。” 这人的神情,某些角度跟赵明澜还挺像,姚兰枝看了一眼这一大一小,莫名觉得,这两个人难不成是互相串通过的。 连求饶的表情都一致了? 只是,这人都起不来了,姚兰枝总归不是什么狠心人物,何况这还刚救了赵明澜呢。 姚兰枝让人再搬了一个藤椅过来,又心中一动。 等等。 秦时阙刚刚,是怎么过来的? 等到下人把秦时阙跟赵明澜都搬到了就近的室内,许轻瑶去张罗找大夫,赵乐安也跟着她出去了。 姚兰枝这才轻声问:“王爷翻墙来的?” 这人的腿不是有问题么,总不能是又吃了那种药,恰好让赵明澜赶上了? 姚兰枝心中有些担忧,最重要的是,刚才秦时阙过来的时候,除了两个小孩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旁人看到。 她担忧泄露了秦时阙的秘密,就听秦时阙道:“别看了,本王起不来。” 他指了指自己的腿:“废的。” 姚兰枝一愣:“你不是说,你飞进来的?” 秦时阙表情更无辜了:“是啊,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无腿行千里吗?” 他笑吟吟的,跟人说书似的:“那些话本里写过的,武功至高,可轻功飞檐走壁,无腿行千里。” 姚兰枝一时不知道这人是不是在开玩笑。 直到她看到了秦时阙闷闷的笑。 “怎么,不相信啊?” 这下姚兰枝是彻底不相信了。 “……王爷倒是编故事的好人物,哪天要是想混口街头的饭,想来也是轻而易举的。” 她这话一出,秦时阙再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姚兰枝见他这模样,还有些无奈,但瞧见秦时阙的笑容,又是一顿。 她好像很少看到秦时阙真心实意的笑,跟平常那种悬在嘴角的同。 他平常笑起来,都是敷衍的,像是就连笑容里都压着冷。 但是现在,清清冽冽的,好像山泉水,拂过心间。 饶是冬日里,姚兰枝都觉得春风拂面。 她愣怔一瞬,一颗心都跟着跳了起来。 噗通,噗通。 像是要跳出喉咙。 直到秦时阙抬手挥了下:“怎么,听入迷了?” 姚兰枝瞬间回神,待得看到他戏谑的神情,莫名觉得耳根有些发烫。 她下意识反驳:“没有,只是觉得,王爷看来是不疼的。” 不然怎么还有精力去编造这些呢。 秦时阙又笑,跟人讲:“确实不算疼,至少要不了命,贺儿很轻。” 他说到这儿,突然想起他跟姚兰枝的初见。 “不过,你跟贺儿,倒是很像,不愧是母子。” 姚兰枝一开始还没明白什么意思,问:“什么?” 然后就瞧见了秦时阙的笑容。 姚兰枝又骤然想起一桩往事。 他们初见那天,姚兰枝从后墙的窗户翻了出去,然后…… 直接砸到了秦时阙的身上。 那时节的情形,跟今时今日,小儿子砸到秦时阙的身上,何其相像。 姚兰枝轻咳一声,听秦时阙道:“有其母必有其子啊,只是怎么可着本王一个人祸害?” 两个人都要砸到他身上。 姚兰枝被人调侃多了,也索性豁出去了:“大概是因为王爷心善吧。而且,这怎么不算是缘分呢?” 不然怎么光砸他,不砸别人。 第166章 本王跟你有缘分! 秦时阙就笑:“嗯,本王的确心善。” 说着,又笑:“也很有缘分。” 可不是天赐的缘分么,毕竟这孩子…… 想起来自己调查到的资料,秦时阙眼眸微深。 就听外面道:“大夫来了。” 姚兰枝顿时松了口气:“快请进来。” 也不知道怎么的,跟秦时阙单独在一个房屋里,总让姚兰枝有些心头晃悠。 好像有个小鹿似的,来来回回地撞了好多遍。 大夫来了之后,要给秦时阙看诊,秦时阙却拦住:“先给贺儿看。” 他跟姚兰枝说:“本王没有大碍,我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 还是小孩子更重要。 姚兰枝见他态度坚决,也担心赵明澜,所以先让大夫给孩子看。 知道是孩子顽皮爬树,直接从树上掉下来,大夫都吓了一跳。 不过在看了之后,又抚了抚胡须:“问题不大,只是扭到了脚,有些肿了,外敷些药就可以,只是近来切记跑跳。” 别说跑跳了,就连正常行走,赵明澜现在都不敢,他的脚一碰到地面,就觉得疼。 姚兰枝看着又心疼又好笑,这不是活该么,还要爬树,他也不想想自己还不到四岁。 孩子以前跟个小可怜似的,姚兰枝看着心里难过,养他就难免娇惯了些。 谁知道,自从家里那些乌烟瘴气的清理完,如今家里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宠孩子的。 这下可算是让赵明澜放飞自我了,都快将孩子惯上天了! 姚兰枝有心给他一个教训,睨了他一眼,客客气气地跟大夫道谢之后,待得看赵明澜,就冷了脸。 “可听到了?能做到么。” 赵明澜觑着亲娘的脸色,当下就小鸡啄米地点头:“贺儿记住啦。” 姚兰枝嗯了一声,也不再搭理他,只是看着大夫给秦时阙看诊。 秦时阙的确不算要紧,但是是旧伤复发,身体倒是没伤到哪里。 寻常的大夫,也给他开不了方子,叮嘱了些日常滋补就罢了。 秦时阙的下属已经来了,白洛白止都在门口守着呢,跟大夫道了谢,还给秦时阙送来了素舆。 坐在素舆上,秦时阙才算是找到了点踏实感觉。 知道秦时阙没有大碍,姚兰枝也松了口气。 秦时阙见她这模样,轻笑一声,还要调侃人:“这么愧疚呢?安心,本王还不至于被个小儿给砸死。” 这话说得,姚兰枝差点翻白眼,最后只能说了一句:“那王爷的身体确实挺好。” 秦时阙嗯了声:“还可以吧,不过,你们既然搬家到了这里,若是本王被砸出什么后遗症了,到时候找你们赔偿也方便。 ” 他这么一说,姚兰枝才想起来:“我记得宁王府离这里还有一条街呢,怎么只有一墙之隔?” 秦时阙就笑:“大概是缘分吧。” 这两家的前后门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但是中间却有一道墙,互相连接着两家的房。 要不是因此,姚兰枝也不会住到这里来。 这可是秦时阙千挑万选的房子,当然也使了些手段,才能“恰好”让姚兰枝住了进来。 当然,这话秦时阙是不会跟姚兰枝讲的,只说:“要不是贺儿爬了树,本王还不知道会这么巧合呢。” 他这么一说,赵明澜顿时缩了缩脖子。 他决定要暂时不喜欢宁王叔叔了,怎么还旧事重提呢! 姚兰枝果然转移了注意力,盯着赵明澜,就见小孩儿委屈巴巴的:“娘亲,贺儿真的再也不敢了!” 赵明澜可委屈了,赵乐安从刚才开始就心中忐忑,见状,直接跪了下来。 “大伯母,您怪我吧,都是我的错,我不该带着弟弟爬树的!” 千错万错都是他的错,如果不是他没有看好弟弟,还纵容弟弟爬树,弟弟也不会摔下来了。 贺儿才三岁呢,他怎么敢让贺儿上树的! 赵乐安满心都是自责,眼泪往下掉。 赵明澜本来是跟亲娘演戏呢,一看到哥哥也哭了,顿时就慌了神儿:“不是,不是哥哥的错,是贺儿的错!” 他也顾不得自己的脚疼,连忙跟着跪了下来:“娘亲,您别生气了,我以后再也不爬树了,贺儿再也不敢闯祸了,对不起娘亲……” 这回他倒不是装了,真心实意地哭,主要是脚也疼了,娘亲也生气了,就连哥哥都哭了! 而且:“贺儿还对不起宁王叔叔,我还砸到了叔叔,贺儿好重……” 小孩儿这一句,秦时阙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小胖孩儿,还知道自己重呢? 他轻咳一声,但是没说什么,只默默看着。 倒是许轻瑶看着他二人的模样,下意识想要劝:“大嫂……” 但她还没说完,就见姚兰枝过去,问赵明澜:“你知道错了?” 赵明澜顿时点头,然后,就见姚兰枝说他:“伸出手。” 等到赵明澜伸出手后,姚兰枝冲着他的小手掌上就噼啪打了好几下。 赵明澜都懵了。 娘亲从来都没有打过他,这还是头一次! 虽然也不怎么疼,但是听着响啊。 而且小孩儿的皮肤娇嫩,等到姚兰枝打完之后,赵明澜的小手心都是红彤彤一片了。 姚兰枝问:“以后还敢缠着哥哥胡来吗?” 赵明澜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被打了,哽咽地哭:“呜呜,贺儿,贺儿知道错了,再也,再也不敢了。” 但他这会儿反而不敢掉眼泪了,包着一汪眼泪,可怜巴巴地看着姚兰枝。 瞧着这可怜模样,赵乐安下意识去抓姚兰枝的袖子,喊人:“大伯母,我也该打。” 他主动伸出手,姚兰枝摸了摸他的脑袋:“不,乐安没错。是你弟弟胡来,还牵连了你担惊受怕。” 她是非明辨,赵明澜憋着嘴看他,但一个字都不敢说了。 秦时阙瞧着都心软了,他叹了口气,伸出手来:“也有我的错。” 他表情格外诚恳:“我不该坐在院子里,要不是贺儿瞧见了我,也不会摔下去。” 本来赵明澜还是小心翼翼地在树上的,真算起来,也有他的错,要不是贺儿看到他激动的喊他,也不至于掉下去了。 秦时阙倒是很能给自己揽罪责。 姚兰枝都气笑了:“有你什么事儿?” 她无语地看了一眼秦时阙,道:“我又不敢打王爷。” 这一个两个的,倒显得她挺凶悍的。 秦时阙就笑:“打吧,我皮糙肉厚,不怕疼。” 本来许轻瑶还要给自己身上揽责任呢,结果看到秦时阙都开口了,也不说话了。 只是一双眼睛,来回地在这二人身上看。 她怎么觉得,大嫂跟王爷的气氛怪怪的? 下一瞬,就见姚兰枝抓住了赵明澜的手,问:“怪他么?” 赵明澜顿时护着:“不是叔叔的错!” 秦时阙挑眉,这孩子倒是很会护着人,让他心里怪熨帖的。 十分熨帖的秦时阙,想了下,捏住赵明澜的手指头,在自己的手掌拍了好几下。 然后,在赵明澜疑惑的眼神里,笑吟吟道:“好了,疼痛转移,贺儿不痛了。” 赵明澜眼睛亮晶晶的,好惊喜的样子:“真的不疼了!” 其实就是姚兰枝没用劲儿打,小孩儿更多是心理作用,毕竟才三岁多,她哪儿敢用劲儿啊。 但这会儿看着自己儿子的傻样,姚兰枝还是忍不住乐。 没等她乐呢,就听秦时阙又说:“我还有一个更不疼的办法,你要不要试试看?” 赵明澜眨巴着眼睛看他,就见秦时阙拿出了自己的小荷包,从里面掏出来一颗松子糖。 赵明澜的眼睛更亮了:“糖!” 秦时阙点头,赵明澜就看向姚兰枝,小心翼翼的问:“娘亲,贺儿能不能……” 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卡壳了。 因为,秦时阙当着他的面,将糖纸给拨开,然后…… 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赵明澜:???!!! 孩子当时就傻眼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不是给我吃的吗?” 怎么宁王叔叔自己吃啦! 秦时阙本来也没觉得这糖有什么好吃的,但是看着赵明澜的表情,忽然觉得这糖确实好吃得很。 他轻笑一声,一本正经地跟人讲:“知道为什么今天这颗糖不给你吃吗?” 赵明澜傻愣愣地看着他,问:“为什么?” 秦时阙就格外好声好气地跟人解释:“因为,贺儿今天犯错了,所以今天不能给你吃糖。下次再见贺儿的时候,你乖乖不犯错,我就给你吃糖,好不好?” 赵明澜年纪小,还觉得秦时阙说得很有道理。 但还是有点委屈:“……好吧。” 姚兰枝倒是看得清楚,这不就是欺负小孩儿么。 要是一开始就没打算让赵明澜吃,就别拿出来让孩子羡慕啊。 看给赵明澜馋的。 不过,她倒是觉得挺开心的。 毕竟,她正在管教赵明澜,还以为秦时阙出来当好人,给人一颗糖哄孩子呢。 当然也不是说不能哄,但是在姚兰枝教训儿子的时候,出来哄人,怎么看都带着点缺德劲儿。 还好秦时阙没这么做。 只不过,更损了。 看赵明澜又转不过来弯儿,又想哭的模样就好笑。 可怜又好笑。 姚兰枝啧了一声,嘴里还要说人家:“王爷,这么欺负孩子呢?” 第167章 大人欺负小孩啦! 秦时阙表情很镇定,笑眯眯的跟她说:“不算欺负孩子吧,毕竟夫人管教孩子的时候,本王不好给你添乱。” 他只是发散了一下恶趣味,逗了一下小孩儿。 顺便逗姚兰枝开心。 仅此而已。 姚兰枝表示,确实挺开心的。 但秦时阙也挺恶劣的,怎么欺负到孩子头上啦。 赵明澜听到秦时阙的话,眼睛都瞪大了:“不对劲。” 这很不对劲,他觉得娘亲说得对。 “你欺负孩子!” 孩子委屈巴巴的,松子糖能看不能吃,还被揍了,这代价也太大啦! 姚兰枝本来还忍着,这会儿终于忍不住,乐不可支:“嗯,就是。” 秦时阙还要问:“怎么,难道本王做得不对吗?” 他都没有给姚兰枝添乱,管教孩子的时候坚决跟姚兰枝站在统一战线。 秦时阙觉得自己做的还挺好。 姚兰枝挑眉笑:“还行吧。” 孺子可教。 姚兰枝眉眼弯弯的,秦时阙看着,就觉得心跳有些快。 她的笑容像是一根羽毛,飘飘摇摇地落在他心上。 轻轻地挠了下。 他弯唇,愉悦地看着姚兰枝,听对方道:“好了,今日的事情记住教训,贺儿下次不许再犯。” 而后,又给赵乐安擦了擦脸:“若是贺儿下次不乖,你就直接揍他,当哥哥的,揍弟弟是天经地义。知道了么?” 赵乐安才不舍得揍呢,小声说:“大伯母放心,不会有下次了。” 刚才看到赵明澜从树上掉下来,他吓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绝对不能再有下次,他也不会让赵明澜再受伤。 当然更不能打弟弟,弟弟多可爱呀。 一旁的许轻瑶也笑:“好啦好啦,索性今日没有大碍,还要多谢宁王殿下,救了我们贺儿。贺儿,可道谢了么?” 赵明澜哼哼唧唧的:“谢啦,宁王好。” 如果能给他吃松子糖,就更好啦! 小孩儿的心眼子可多了,一双眼睛眨巴眨巴,秦时阙笑吟吟地揉了揉他的脑袋,以眼神询问。 姚兰枝懂了他的意思,挑眉笑着,点了点头。 而后,就听秦时阙说:“张嘴。” 赵明澜不明所以,但还是乖巧地张开。 一颗剥开的松子糖,放在了赵明澜的嘴里。 甜滋滋的,也让赵明澜瞬间亮了眼睛。 “宁王叔叔最好啦!” 小孩儿的话比糖还甜,秦时阙捏了捏他的鼻子:“鬼灵精。” 哄好了孩子,眼见的天色不早,秦时阙就先告辞了。 “天黑路不好走,你们也早些回去。” 姚兰枝应声说好,又笑着邀请秦时阙:“等到家里乔迁之后,欢迎王爷来家里吃宴啊。” 乔迁之喜要宴请客人的,她也没什么客人好邀请的。 不过这不是巧了么,正好秦时阙住在自己隔壁,且不说远亲不如近邻,单说他这安全感就无与伦比。 姚兰枝笑吟吟地邀请,秦时阙应声答应。 待得秦时阙走后,姚兰枝就带着家人一起回府去了。 皇上给的时间紧,还赏赐了新宅院,回去得抓紧收拾东西,早些搬家。 乖觉一些,也好让皇帝看着顺眼。 因着赵明澜的脚崴了,所以姚兰枝就让朱蕉额外看着他,不准蹦蹦跳跳的。 小孩儿皮实,一会儿就好了伤疤忘了疼,腻歪在姚兰枝身边,跟个皮猴儿似的。 姚兰枝想给他的教训又舍不得,到底是今生自己宠出来的,何况前世里孩子吃了那么多的苦,今生姚兰枝总想补偿他。 皮一点就罢了,总归赵明澜也闯不出大祸来。 于是,姚兰枝跟许轻瑶商议搬家的东西,赵明澜就在旁边腻歪。 看得姚兰枝又好气又好笑的,最后直接将他丢给了赵乐安。 “找你哥哥去。” 赵乐安寻常就是个安静稳重的性子,见大伯母把弟弟推过来,抿唇一笑,带着他去旁边玩九连环。 还要跟人讲:“练字也行,贺儿想玩哪个?” 赵明澜苦恼地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了九连环。 练字跟玩毫不沾边好嘛,不要以为他是三岁小孩儿! 俩孩子一物降一物,许轻瑶捂嘴笑。 看着两个孩子玩去了,自己斟酌着,悄悄问:“我瞧着,宁王倒是很喜欢贺儿。” 其实何止是贺儿,她今日看着,宁王殿下对待大嫂的态度也不一般。 只是这话她到底不好说,虽说大嫂是寡妇,可寡妇门前才是非多。 何况皇上还赐了那样一块牌匾,若是大嫂回头真的再嫁,皇上的面子又在哪里放? 许轻瑶心里愁肠百转,面上倒是半分不显,生怕给姚兰枝造成困扰。 毕竟,万一姚兰枝没有这么想,她再给人误打误撞提醒了,那不是更糟糕? 果然,她说完之后,就听姚兰枝不在意的笑:“大概是贺儿可爱吧,不过人与人也都是缘分,先前宁王身体不适,是贺儿及时发现的,后来就待这孩子亲近了。” 听到姚兰枝这话,许轻瑶才了然,看来是自己想多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贺儿的确很可爱,谁能拒绝赵明澜呢。 她想到这儿,弯唇笑:“今日王爷又救了贺儿,可见的确是一段善缘了。” 姚兰枝点头应声,只是等到许轻瑶走后,脸上的笑容就变成了点愁。 她两世为人,早不是什么单纯的小姑娘,自然能感觉到秦时阙待她的不一样。 不只是赵明澜,就连她也是不一样的,姚兰枝知道自己心中的旖念,也在拼命克制。 那么,秦时阙是不是也有了同样的想法? 今日是许轻瑶单纯,若是换了旁人,必然能确定不对劲儿。 看来,日后她更要克制些才是。 毕竟,她今生是不打算再与什么男人有瓜葛的。 姚兰枝心中打定了主意,翌日一早,就开始搬家了。 先前她虽然邀请了秦时阙去府上吃乔迁宴席,可是因着许轻瑶这番话,姚兰枝决定往后推一推。 至少得确定了秦时阙的态度,才好说以后。 不过她也不得罪人,还让宋云休书一封过去。 等到秦时阙看到那书信上的内容,倒是啧了啧嘴。 上面洋洋洒洒地写清楚,先说什么,府上太过凌乱,又说什么年关将至。 总之就是一个核心。 “乔迁宴席不办了,改日再邀请王爷叙话。” 秦时阙当面没说什么,还让白止拿了不少的礼物过去,算做是乔迁之喜的贺礼。 但是等到人走了之后,顶了顶腮。 他又不是傻子,看出来了,姚兰枝这是找借口呢。 白洛还有点不明白:“属下看了下,府上的确很乱,大概是柔嘉夫人忙不过来?” 秦时阙就睨了他一眼:“你懂个……什么。” 好歹想起来自己以后也是要跟小孩子多接触的人,所以秦时阙好悬压下了脏话。 白洛就嘿嘿笑:“属下是不懂,那夫人这是故意远离您呢,为啥啊,主子您也是一表人才。” 白洛说这话的时候,还打量了下他家主子。 生的也是玉树临风,风流倜傥,只出了一双眼睛,那眼神格外不友好,看着要刀了他似的。 嗯,说不定症结就出在这儿。 “王爷,您是不是对人太凶了?” 秦时阙:…… 他指了指门:“你没事儿干了?” 白洛瞬间懂了:“属下这就滚!” 他麻溜地往外走,心里还在叹息,他说什么来着? 他家主子就是太凶了! 这么凶,还想找媳妇呢,做梦吧! 秦时阙捏着薄薄的一封信,难得有点惆怅,谁能想到,他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姚兰枝已经先跟他保持了距离。 分明那日见到了还是好好的,这怎么突然就变了脸色。 果真是女人心海底针。 可惜秦时阙再叹息,也没打算再上赶着过去,毕竟姚兰枝都发话了,还特地给他送了信来。 看着是不想得罪他,其实就是疏离了。 秦时阙无可奈何,看着这封信,最后倒是还能叹一句,这字儿写的着实不错。 白止很快就回来了,东西已经送到,跟秦时阙回禀:“主子,柔嘉夫人那边院子收拾得利落,属下没什么可以帮忙的。” 本来秦时阙让白止过去,存着心思也是想帮衬一下,搬家么,总归有些乱七八糟的要收拾。 谁知道姚兰枝都提前归置好了,倒是让秦时阙没了用武之地。 秦时阙再次叹了口气:“行,本王知道了。” 他弯了弯眉眼,问人:“烟花可买了?” 往年秦时阙的府上从不放烟花,从他的院落,看护城河的方向,也有诸多升腾起来的焰火。 况且他孤家寡人一个,也懒得搞这些。 前几日倒是提前让下属们买了不少,当时还是白止去的。 “主子,都在库房里放着呢,按着您的吩咐,多买了些小孩子能玩的。” 白止办事贴心,秦时阙应声:“那就行,明晚要去宫中赴宴,今夜一并放了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一眼高高的院墙,又说:“就在后院放。” 那里离姚兰枝只有一墙之隔。 白止当时就懂了自家主子的心思,有些忍俊不禁,努力端正态度:“属下明白,保管让咱家的焰火,照亮四邻五舍。” 尤其是隔壁的赵家! 第168章 给王爷送一壶酒? 于是,当天晚上,姚兰枝一家人在屋子里吃饭的时候,就听到外面噼啪声响起。 赵明澜瞬间抬头往外看,就瞧见一抹亮光。 小孩儿当时就兴奋了:“娘亲,烟花!” 他大大的眼睛里,映照了那些五彩斑斓的焰火。 就连赵乐安也忍不住往外看。 许轻瑶先是疑惑了一声:“怎么今夜就放烟火了?” 又看了眼烟花的方向,突然意识到隔壁是谁家。 她一时噤声,倒是赵乐安的祖母看了一眼,眉眼弯弯的笑:“明日就是除夕了,大概是提前庆祝?” 老太太如今身体已经见好,日常照看自己没问题,原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了,谁知道交了好运,赵家要将孙儿过继进门。 老太太倒是不指望自己攀附上什么权贵,可是她老了,孙儿能找到一个疼爱他的亲人,从此未来有了依靠,她便是死也瞑目了。 谁知这世道,到底是好人多。 不但孙儿有了依靠,连她这把老骨头也被照拂。 以往没到过年,都觉得年关难过,可是如今却不同了。 她得以跟着住在一起,不至于祖孙分离,二位主母也是宽厚待人的,竟然允许她跟着一起上桌吃饭,言谈间还将她当做长辈看待。 这日子比蜜还要甜,她说话也多了笑模样,温温柔柔的。 许轻瑶闻言,也笑:“大抵是的,今年是个好年呢。” 贪官污吏清除了一大批,赵家虽然也被牵连,但是她们却能得皇帝宽恕,不但没有进牢房,还多了新的住处。 从此跟过往切割开来,可不就是好日子么。 姚兰枝无声叹了口气,脸上倒是笑容不变:“嗯,是个好年。” 她哄着赵明澜吃饭,心里倒是将秦时阙给骂了一声。 这时候放烟火,不是明摆着欺负她们家不能买么? 虽然她跟许轻瑶都觉得赵林恒死有余辜,可是才在外面做得名声,如今赵林恒才死了几天啊,哪怕是过年,家里也得低调的过。 她们越朴素,才越叫外面挑不出毛病来。 至于焰火,那更是想都不要想。 秦时阙就是笃定了这一点,才故意放焰火的,这焰火可不是给她看的。 是给小孩儿们看的! 姚兰枝牙根痒痒,架不住赵明澜上钩的快。 他胡乱吃了几口饭,就跟姚兰枝讲:“娘亲,我吃饱了。” 小孩儿坐不住,明显是想要出去看烟火。 姚兰枝睨了他一眼,问:“真的饱了?” 她点了点赵明澜的碗:“贺儿,你碗里还没吃完呢。” 赵明澜瞬间怂了:“唔,我还可以吃一点点!” 孩子虽然跃跃欲试,但是孩子更加怕娘亲发火。 那才是最可怕的事情呢! 于是,赵明澜又乖乖坐下来吃饭,只是一双眼睛时不时的就往外看。 外面那烟火,就跟不要钱似的,没断过。 姚兰枝眯眼,心说这人就是钓鱼。 当然对于赵明澜这条鱼来说,椅子上都快要长钉子了。 他终于艰难地吃完了饭,眼巴巴地看着姚兰枝。 就连一旁的赵乐安也有些心动。 但他更乖一些,长辈们不发话,他是不敢动的。 许轻瑶觑着姚兰枝的脸色,轻声问:“那,吃完饭就回房休息吧?” 姚兰枝见状,再次叹了口气,吩咐竹叶跟朱蕉:“你们去替少爷拿上披风,再拿几个汤婆子来。” 她说着,先起身:“难得有烟火,一年也放不了几回,孩子们爱看,就去看吧。” 反正有人花钱买的,免费放给她看,那就看呗。 赵明澜当时就哇了一声:“娘亲棒棒!” 赵乐安急忙扶住了弟弟:“当心你的脚。” 但小孩儿看着稳重,眉眼里也是掩饰不住的欢喜。 姚兰枝还能说什么。 她让老太太也多穿了衣服,一起去了后院。 这里先前有一个凉亭,姚兰枝觉得冬日赏花正好,让人搭建了简易的暖阁,正好今夜派上了用场。 捧着暖和的汤婆子,看着外面的烟花升腾,因为离得近,空气里的硝烟味儿格外的重。 一闻就是过年的气息。 赵明澜仰头看得开心,一双眼睛亮晶晶的。 姚兰枝让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吩咐下人们温了暖身果酒,还有茶点,想了下,又叫来了宋云。 “把酒给隔壁送一份,就说,有烟花岂能无酒,天寒地冻的,请王爷暖暖身子。” 宋云应声去了,许轻瑶倒是看了看姚兰枝,轻声问:“只给一壶酒吗?” 这是不是有点太抠门了。 而且,之前还说搬家之后要乔迁宴,但是今夜也没有邀请秦时阙来。 许轻瑶有些迟疑,总觉得这事儿有点心虚,会不会是因为自己上次那几句话,让大嫂多想了? 听到许轻瑶这话,姚兰枝弯唇一笑:“一壶酒足以。” 她说着,就听旁边的赵明澜哇的一声:“好大的烟花哦,娘亲快看!” 小孩儿看到天上那一片五彩斑斓,兴奋地伸出手指了指,让姚兰枝看。 姚兰枝顺着看过去,眉眼里的笑容也多了几分:“是哦,好看。” 她揉了揉赵明澜的脑袋,仰头看着夜幕。 低垂的黑色里,是天空的背景。 而那一片璀璨的烟花,是铺陈开来的画卷。 的确很漂亮。 …… 那一壶酒送到的时候,秦时阙毫无意外。 她温的是桂花酿,女子常喝的,但是秦时阙最近身体不好,喝了也正好。 宋云依言将姚兰枝的话说了一遍,秦时阙嘴角的笑容就没下来过。 “好巧,本王只差一壶酒。” 他应声接了酒,放在了桌案上。 那一桌子都是吃的,确实没有酒。 而后,秦时阙跟宋云道:“稍等一下。” 说着,秦时阙吩咐白止将食盒提了过来,给了宋云:“将这个带回去,就说,是回礼。” 宋云当时就有些震惊,宁王这是能掐会算么,怎么恰好知道自己要来送东西的? 这食盒分明就是早就准备好的! 但宋云也不好问这话,只是道谢之后,见秦时阙没有别的吩咐,这才拎着食盒回去了。 于是,等到他将这食盒送给姚兰枝之后,还悄悄地说了这事儿。 “王爷好像预备好了。” 姚兰枝挑了挑眉,这人将烟花都预备好了,能不是早有预谋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他这也是掐算好,自己不会宴请他了? 姚兰枝在心里琢磨了下,觉得这老东西的心眼子忒多。 但并不妨碍她让人将食盒打开。 待得看到食盒里面的菜,更是忍不住笑。 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另类的心有灵犀了。 他放的菜,全都是姚兰枝没让人预备的。 正在这时,沉寂了一会儿的烟花又在半空中炸开。 一朵朵的,照亮了漆黑的夜幕。 姚兰枝却是无意地看向一墙之隔。 什么都看不到,但是隔着一堵墙,她却清楚地知道,那里坐着一个人。 与她抬头看的同一片夜空,同一片璀璨的焰火。 …… 第二天一早便是除夕,因着姚兰枝要带着赵明澜进宫,所以夜里不能熬太久。 烟花在子时之前就已经停了,赵明澜兴奋过度,回到房中,丫鬟还没给他擦完手脚,他就已经把小脑袋往丫鬟身上一倒,睡着了。 姚兰枝帮着拿帕子给他擦了脸,等到赵明澜被放在床上沉沉睡去,这才回了房中。 她倒是难得失眠。 那一场焰火早已停歇,夜幕低垂一片漆黑,再不见当时的璀璨。 可空气里的硝烟味儿还没散去。 也让姚兰枝清晰地记得,那些璀璨是如何在眼前绽放的。 秦时阙。 她抿了抿唇,无声地捏了捏指尖。 手上的伤口已经结痂,纱布也去掉了,但双手依旧是狰狞的。 这样的伤势,就算是好了也会留下痕迹。 一如她跟这人的共患难。 姚兰枝翻了个身,无声地叹了口气。 临近天亮时,姚兰枝才睡着,只是梦里也没睡得安稳,她再次梦到了一场大火。 而这次,倒在那一场大火里的人…… 是秦时阙。 她听到一声声的人言如刀,刺向火海里的男人。 他们说:把持朝政一手遮天,心怀异心身为贼寇。 他们说:逆党当诛! 青天白日,颠倒黑白。 直到最后,忠臣付之一炬,佞贼为祸人间。 姚兰枝骤然坐起了身。 她觉得浑身都是冷的,好像是梦里那场大火烧完之后,变成了暴雨倾盆。 于是所有的罪证都被湮灭,只剩下了一片冷意。 很凉,像是深入骨髓。 姚兰枝一个激灵,看着眼前熟悉的鸦青色帐子,又觉得一阵茫然。 她的后背已经湿透了,缓和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梦中的情形。 她梦到了秦时阙的死。 可是不对…… 秦时阙前世,并不是死于火灾。 怎么会在她的梦里,变成了被火烧死? 这到底是预言,还是她的胡乱做梦。 姚兰枝无声叹了口气,浑身没了力气,躺倒在床上,盯着头顶的帐子。 大概是昨夜的烟花太过璀璨,所以才让她联想到了火。 她想让自己忘掉这些,出门的时候到底有些恹恹。 好不容易路上赵明澜逗她开心,让她有了些精力。 谁知下了马车那一瞬,就听到一道清风朗月的声音。 “柔嘉夫人,好巧啊。” 第169章 皇帝喜欢赵明澜? 这声音,姚兰枝都不用抬头,就知道是谁。 秦时阙。 这人怎么跟她一起到宫门口了? 姚兰枝心里腹诽,梦里的人忽然出现在眼前,莫名让姚兰枝心里还有点割裂感。 赵明澜倒是很开心,坐在马车里跟他打招呼:“宁王叔叔!” 这话喊得还挺亲近,姚兰枝心说这小孩儿倒是半点都不怕生,当然在赵明澜的眼里,秦时阙大概已经是熟得不能再熟之人了。 姚兰枝啧了一声,深吸一口气,才抬起头,化成了一副笑容:“不巧啊,今日除夕,大家都要进宫面圣呢。” 说着,又问:“王爷,您来这么早呢?” 这会儿才下午,秦时阙怎么赶这么早,按着他的身份,怎么也得快压轴的时候才到吧。 秦时阙笑容不变,指了指自己坐着的素舆:“哦,本王这不是腿脚不便吗,来得早些,不给人添乱。” 他笑吟吟的,还要问姚兰枝:“你怎么来得这么早?” 说这话的时候,秦时阙还看了一眼姚兰枝的腿脚。 姚兰枝:…… 她扯出一个笑容,跟人说:“我倒是没有腿脚不便,但我们娘俩身体弱,提前来早些,万一路上遇到雪天路滑,也不至于耽误了时间。” 这确实是实情,上午那会儿就阴云密布的,姚兰枝前世今生头一次进宫,再加上如今安平侯府都没了,她们作为被皇帝特赦的人,自然要谨小慎微。 坚决不给任何人挑理的机会。 但眼下听到姚兰枝的话,秦时阙总觉得她这话里带着点阴阳。 这个学人精的小狐狸。 秦时阙在心里啧了声,脸上也带着点戏谑:“原来是这样,那正好,咱们这老弱病残凑到一起,倒是合适一块进宫面圣了。” 姚兰枝当时就一顿。 鉴于梦里梦到的画面,姚兰枝还真不想跟这人一起。 然而还不等她拒绝呢,先见宫门口出来个大太监,先是给秦时阙请安,又给姚兰枝见礼:“王爷,柔嘉夫人,请吧。” 都是要先去给皇帝磕头请安的,姚兰枝再拒绝不得,只好随着人一起去了。 皇帝这会儿在御书房里,朝臣们几乎没有到的,秦时阙还挺早。 知道秦时阙来了,皇帝还有点诧异:“他今年倒是来得早。” 先前不都是雷打不动的卡着最后的时间么。 内侍道:“正是,柔嘉夫人携其子也到了,都在外面候着呢。” 皇帝更诧异了,这今年还是遇到两个勤快人呢。 不过来都来了,何况知道秦时阙身体不好,皇帝让人快些请了他们进来。 秦时阙坐在素舆上,皇帝免了他的行礼。 姚兰枝带着赵明澜请安,小孩儿乖乖巧巧地,奶声奶气跟皇帝道:“草民赵明澜,拜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他生得漂亮,一双眼水汪汪的,小鹿似的。 皇帝见了他,总觉得有点面善,再看他乖巧可爱的模样,更觉得喜欢。 “平身吧。” 皇帝先让人赐座,夸赞了姚兰枝的聪慧机敏,而后又招手让赵明澜上前来。 赵明澜也不怕生,落落大方走过去,倒是姚兰枝有点心慌,毕竟眼前的人是天子。 若是孩子一时说错了话…… 才想到这儿,就听到素舆微不可察动了动,她下意识看过去,就见秦时阙微不可察地看向自己。 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姚兰枝悬着的心,不知怎么的,又一瞬踏实了下来。 是了,再不济,今日还有秦时阙在呢! 也不知道怎么的,有秦时阙在,姚兰枝就觉得心里踏实。 赵明澜倒是半点都不害怕,过去之后再次行礼。 皇帝端详了他,笑眯眯地问话。 诸如:“今年几岁,平日里学的什么书,日常爱好什么。” 赵明澜都一一作答。 他皮肤白,眼睛大,瞧着就透着一股机灵劲儿。 皇帝越看越喜欢,更觉得这小孩儿面熟了。 “说来也巧了,朕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他似的。” 皇帝说到这儿,又看了一眼秦时阙,恍然:“这做派,像不像你小时候?” 秦时阙小的时候,皇帝也是见过他多次的,因着秦家是功勋,所以秦时阙幼时还曾经在上书房读过书。 皇帝越看越觉得像:“不只是这做派像,眉眼也有点相似,都是一板一眼的,规矩讨喜。” 秦时阙与有荣焉,面上倒是镇定,但嘴角泄露了他的开心。 “唔,贺儿的确很乖巧,承袭了柔嘉夫人的优良品德。不止如此,也有国公府的清正家风。” 姚兰枝本来被皇帝这话吓了一跳,什么叫像秦时阙,这难道是什么好词儿吗? 要知道,她这孩子可有明面上的挂名爹呢! 当然也只有她自己清楚,这个所谓的挂名爹…… 其实是个把妻子送给乞丐的渣男。 赵明澜的生父,连她都不清楚是谁,只从赵林舟的话里,知道那也许是个乞丐。 如今再被皇帝这么一说,若是真的跟秦时阙相似,那岂不是显得她是水性杨花之人? 然而没等姚兰枝心里发苦呢,秦时阙先给她解围了。 一句镇国公府,足够撇清楚别的干系。 哪怕秦时阙并不知道她的心虚,但也替赵明澜的出身光环扶了扶。 也让皇帝瞬间意识到自己的失言。 “你说的是。” 皇帝是不可能道歉的,因此只笑道:“朕看这孩子很有眼缘,来人,赏赐。” 丰厚的赏赐,足够磨平皇帝的失言。 姚兰枝也急急忙忙地道谢:“多谢皇上隆恩浩荡!” 就连赵明澜也跟着笑,奶声奶气地道谢:“谢谢皇上!您是大好人!” 小孩儿到底年岁小,有些语言不经修饰雕琢。 反而更得皇帝的心。 他当时就龙心大悦,朗声笑:“好好好,朕还是头一次听三岁小儿夸赞呢。” 赵明澜就认真讲:“明天就四岁了哦。” 娘亲说啦,过了年涨一岁。 明天的贺儿,就是四岁的贺儿,再不是三岁小孩儿啦! 小孩儿这一本正经的,更让皇帝喜欢不已。 因此,等到姚兰枝要告退,去给皇后请安的时候,皇帝难得留了留人。 只不过,留的却是赵明澜:“朕看这孩子喜欢得很,先留这里吃茶点吧。” 皇帝不由分说:“晚些时候,让内侍给你送回去。” 姚兰枝想拒绝,虽然天子有恩,但万一孩子说错话,就不知是恩是祸了。 秦时阙看出她的意思,因道:“皇上若是不嫌弃臣聒噪,不如臣也一并留下,晚些时候顺便送孩子去宴会。” 他都这么说了,皇帝自然同意,兴致勃勃:“那正好,你与朕手谈一局。” 宫里的人都让着他,没意思透了。 还是秦时阙好。 秦时阙应下,给了姚兰枝一个安心的眼神。 姚兰枝这才抿唇笑,先跟皇帝谢恩,又轻声叮嘱赵明澜:“贺儿,乖一些哦。” 赵明澜乖巧点头,反过来叮嘱姚兰枝:“娘亲,捧着汤婆子哦。” 不然手会凉的! 皇帝看他这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更觉得喜欢。 于是,等到姚兰枝走后,皇帝就将赵明澜抱在怀里,招呼秦时阙来跟自己对弈。 小人儿虽然看不懂,但不妨碍他格外捧场。 一会儿功夫,就将皇帝哄得龙心大悦。 秦时阙见了,也无声地弯了弯唇。 好小子。 …… 有秦时阙在,姚兰枝就安心地去了皇后宫中请安。 她来得早,如今的命妇还没怎么到呢。 姚兰枝在偏殿略等了一会儿,宫人就来传召,让她进去请安。 皇后慈眉善目的模样,声音也温婉:“今日天寒,路上辛苦。” 姚兰枝当时便道:“岁末天寒,幸有明君在世,又有国母慈悲,一路行来,所见皆是安居乐意,当真是北越之幸。” 她话中恭维,皇后都忍不住笑,与旁边人道:“瞧瞧,这是个嘴甜的。” 身边的嬷嬷也弯唇道:“帝后宽宥,百姓风调雨顺,自然是百姓的福气。柔嘉夫人只是说实情罢了,偏娘娘自谦。” 皇后笑得愈发温柔,摇头笑叹。 知道赵明澜被皇帝留下之后,皇后眼神微动,再看姚兰枝的时候,也更温柔了些。 这会儿没什么人,她便与姚兰枝叙了一会儿话。 皇后虽然在深宫,但是宫外的事情,她也知晓一二。 尤其是安平侯府近来种种,也不知该说姚兰枝是命苦还是不苦。 遇到一群中山狼,好在如今也脱离了虎口狼窝。 再加上姚兰枝捐赠钱物的表现,皇后对她更有好感。 如今见了本人,寒暄下来,见姚兰枝进退有度不卑不亢,是个十分有规矩的,心中对她的评价也高了一层。 等到其他命妇前来请安时,皇后让姚兰枝先去偏殿吃茶,让宫娥好生带过去。 待得姚兰枝走后,才轻声跟人吩咐:“柔嘉夫人是皇帝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座位马虎不得。” 身边女官就懂了,这是要将姚兰枝的座位往前提一提。 她应声下去安排,皇后则是整理好了表情,继续宣召下一位命妇觐见。 姚兰枝到了偏殿,起初还自在地吃茶,后来到了几个命妇,都不大熟悉,所以姚兰枝便只是笑,也不多言。 第170章 再遇祖母被扣锅! 这京中的人,原本就都是捧高踩低的,向来是最大的名利环绕。 姚兰枝嫁的安平侯府,在京中原本也是不值一提。 本来还有两个拿得出手的小辈儿,谁知战死一个被害一个,如今也算是门钉凋零了。 更何况,还有那二房的人贪赃枉法,更是令人发指。 近来姚兰枝这夫家出了不少丧事,她们本来就看不上,如今更嫌弃晦气。 所以,虽然瞧见了姚兰枝,但是都不大跟她讲话。 这倒是让姚兰枝省心了。 姚兰枝也不生气,自己在角落了里一坐。 身边的桌子上是茶果点心,茶是好茶,果子也香甜。 更有那些夫人们的聊天当做乐子。 她时不时地竖着耳朵,听一下八卦,自在得很。 倒是很像偷得浮生半日闲。 可惜偷来的空闲,只有那么一小会儿。 一个身穿一品诰命服饰的老夫人进门后,一群人都站起来问候:“薛老太君,您近来可好啊?” 姚兰枝闻言,下意识看了一眼,却愣住。 就连抓着茶盏的手,也收紧了。 这老妇人…… 是她的祖母,薛氏。 认出来祖母的那一瞬,姚兰枝的心中就有些五味杂陈。 因着姚兰枝出生被批命“刑克六亲”,所以这些年,薛氏看她都十分厌恶。 要不是哥哥护着自己,怕是姚兰枝早就被薛氏磋磨死了。 薛氏此人,她不会亲自动手做什么,只需要一个眼神。 主子的喜好,下人自会分辨清楚。 主子喜欢的,他们会拼尽全力巴结,而主子厌恶的,都不必多说,下人们自有百种方法收拾了。 所以,哪怕薛氏什么都不做,依旧有那些捧高踩低的,暗戳戳地欺负她。 幸好还有哥哥在。 如果不是哥哥后来护着她,将她接到自己院子里,衣食住行都盯着。 姚兰枝不会这么平安长大。 前世里,她出事后,哥哥远在边关,姚兰枝并不是没有试图跟家里求救过。 可是她换来的,是祖母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姚家不留无德之女。” 她不止不会给姚兰枝出头,甚至还要与她撇清楚关系。 所以她身后虽有镇国公府,却被磋磨至死! 就连今生,她虽然没有落得那样的下场,努力给自己逆天改了命。 可外人眼里,她也是一个没了夫家撑腰的可怜人。 这样的可怜境地,依旧没有老太太的只言片语。 她就仿佛这个家里,没有过姚兰枝这个孙女儿。 姚兰枝看到她,心中怨气一瞬冲天。 又慢慢地垂下了眼。 有些亲人算不得亲人,她与薛氏的祖孙缘分,早就在前世的时候散尽了。 所以,如今哪怕见了,也只当陌生人。 姚兰枝没说话,也没站起来行礼,只是坐着垂眼喝茶。 薛氏先跟周遭的人寒暄了一圈,又在看到姚兰枝的时候,笑容骤然沉了下去。 “你怎会在此?” 她先斥责:“京中流言纷纷,你身为赵家儿媳,本该在府上青灯古佛好好反省,竟然还敢花枝招展前来赴宴!” 薛氏眉眼一片冷肃:“你这等不忠不孝不恭的女子,怎配为赵家儿媳!” 姚兰枝还没说话,先被薛氏扣上了一顶帽子。 姚兰枝这才抬眼,却是半点不笑,问:“敢问老封君,您是哪位啊?” 薛氏当时就怒了:“我是你祖母!” 姚兰枝哦了一声,反问:“您不是说,我不配为姚家女儿么?” 当初父亲身死,薛氏一巴掌扇在她脸上,说:“从此我姚家没你这个女儿,你也不配!” 薛氏跟她恩断义绝,将她所有的东西都丢了出去。 仗着哥哥在边关,还在京中放话,从此后不管姚兰枝是死是活,都与镇国公府没有半分干系。 若不是因此,赵家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地作践她。 不就是吃定了镇国公府没了给她撑腰的人? 姚兰枝早知祖母厌恶她,所以此刻平铺直叙,没有半点怨怼。 薛氏却是横眉冷对:“你也知道,你不配?孽障,你如今越发不像话了,幸好我镇国公府早与你断了关系,不然百年清誉,都要毁在你一人手里不可!” 姚兰枝眉眼平静,直视着她,道:“既然如此,那您现在有什么好生气的?” 她道:“我生死都与镇国公府无关,您气什么。” 薛氏被她噎了一下,沉声道:“你这牙尖嘴利的本事,倒是愈发见长了!” 从姚兰枝出生,薛氏就很讨厌这个孙女儿,不只是因为她被批命刑克六亲。 还是因为,她出生那个月,她曾病了十余日,请了大夫皆不见好。 后来道士批了命,她才知道,原来是被姚兰枝给克的! 姚兰枝生母的死,更证实了这一点。 这就是个灾星! 可是她的儿子不知道是被下了什么降头,死活都不同意,还闹着要跟她分家,说什么:“若是母亲容不下我女儿,儿只有带着孩子搬出去住了!” 老大可是镇国公,是他们姚家的指望! 却为了一个小小婴儿,就说这样狠毒的话! 还有她的长孙,多君子端方的一个孩子呢,也被这个妹妹蛊惑,一言一行都想着姚兰枝。 薛氏自持身份,就算是再厌恶,也做不出亲自打杀了姚兰枝的事情来。 何况,她也不敢。 她原本以为,姚兰枝出嫁就好了,谁知出嫁了也挡不住这个祸害克家里。 她儿子被克死了,孙儿上了战场。 如今就连姚兰枝的夫家,都死得死伤地上,好好儿的一个侯府,落得白茫茫大雪。 当真是凄惨至极! 薛氏嫌恶至极,说她:“你这孽障还好意思出来,满身的罪孽,就该跪在祠堂终日赎罪!” 姚兰枝也不让着她,沉声道:“敢问薛老太君,我何罪之有?” 薛氏没想到她还敢噎自己,当时就冷声:“你说呢,当然是刑克六亲,害死你周遭亲眷!” 姚兰枝嗤了一声,厉声道:“您若是觉得我害死了家中人,大可将我告到衙门,或者今日皇上也在,咱们请皇上决断,若我有罪,直接送大牢关押,也好除了个祸害,解您心头之恨。” 她没等薛氏说话,继续道:“可若是您所言是诬告,我未曾谋害一人,那薛老太君可敢承担诬告的罪责?!” 薛氏当时就傻了眼:“谁诬告你了?” 她当然知道姚兰枝没这么大胆子,不至于把安平侯府全家都给害死。 她只是觉得,姚兰枝刑克六亲,是个灾星! “当初算命的都说你刑克六亲,你父母被害死,夫君被害死,就连二老双亲也无一幸免,安平侯府更是散尽!” 她越说越生气:“你就是一个天生的灾星,不好好在家待着,却出来招摇,难道你是想害死更多的人吗!” 姚兰枝这种祸害,迟早是要遭报应的! 前世今生,姚兰枝其实不止一次听到过这样的言论。 类似于,她是灾星的话,她已经听得麻木了。 可再次从祖母的嘴里听到,还是觉得浑身发颤。 她分明什么都没做,却被至亲之人下了判词,将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前世姚兰枝还曾经怨过,祈求过,希望亲人的眼底能够有自己。 可是今生重来,姚兰枝早就不在意这些了。 有些亲人,注定是没有缘分的。 她若是用这等人的话来惩罚自己,那才是最愚不可及的! 因此,姚兰枝只是轻慢一笑,才道:“我当薛老太君是有什么证据,原来就凭一个招摇撞骗的术士之言,就昏头相信了?” 姚兰枝正色道:“我父亲一生为国,至死都是铮铮铁骨!我夫君马革裹尸,皇上也亲赐嘉奖!我母病逝是生老病死常情,至于赵家其他人——” 她问:“这些人贪墨犯法,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也是罪有应得。” 姚兰枝说到这儿,继续逼问:“薛老太君如今将他们的生死一股脑算在我的头上,您是在质疑他们的死因,还是在质疑皇上的决断!” 薛氏被她这话说得声声如雷,脸色都白了。 她只剩下一句:“你,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分明是你灾星——” 然而,没等薛氏将话说完,先听到一道声音响起。 “本宫倒是不知道,这宫里何时开始相信这些巫蛊术士的无稽之谈了?” 随着声音落下,但见一个银发妇人进门,杵着拐杖,通身不怒自威。 赫然是大长公主前来。 室内瞬间哗啦啦地跪了一地,姚兰枝也跟着行礼:“给大长公主请安,公主千岁!” 大长公主先说了一句平身,又亲自搀扶起了姚兰枝:“好孩子,快起来。” 薛氏没想到大长公主会来,且寻常这位公主对谁都冷冷淡淡的,怎么对姚兰枝这么亲近? 她心中惊疑不定,就听大长公主跟姚兰枝道:“本宫说怎么找了半日都没有瞧见你,却原来是在这儿呢。” 她环视一圈,意有所指:“怎么什么舌根都听呢,也不怕听多了烂话,脏了耳朵!” 这话就是明着骂薛氏了。 薛氏再如何,也是三朝的老人,自幼时就家族荣耀,嫁给老国公之后,夫君争气,儿孙也争气。 她这辈子都是被捧着的,除了一个孽障姚兰枝,再没什么烦心事儿。 所以眼下哪怕是大长公主,她也是不怕的。 第171章 公主来为她出头! 薛氏当时就道:“公主可别被她的表象给骗了,这可是一个灾星,祸害了娘家与夫家,如今又出来为祸四方了!” 没等姚兰枝说话,那薛氏继续道:“自从她出生,镇国公府就灾祸不断,我儿子儿媳皆命丧这个灾星的手上,如今就连婆家也家业败落,死的死伤的伤,可见这灾星就是个祸害!” 薛氏这一番话,倒是让大长公主的脸色骤然沉了下来:“且不说旁人,只说老镇国公,那是保家卫国,至死都为我北越披肝沥胆!到了你的嘴里,就成了被女儿克死的?” 大长公主不容薛氏说话,厉声道:“你身为母亲,居然主动给儿子身上抹黑,你抹去他这一身的功劳,本宫都要怀疑,你是不是老子镇国公的生母了,怎能说出如此诛心之语!” 那老镇国公若是听到亲娘的这些话,恐怕都要气得从地府爬上来了! 薛氏原本是想让大长公主跟自己站在同一战线的,谁知道先听到大长公主这话。 她人都愣在原地了:“不,老身不是抹黑儿子,实在是这个孙女,她……” 然而薛氏这话才说到一半,就听到大长公主沉声道:“本宫可不知道什么灾星不灾星的,本宫之知道,这是本宫的福星!” 看来还是当初她宣扬的不够,所以竟然这么多人不知道,这姚兰枝是她护着的。 那今日,她也不介意再当众说一遍。 “姚兰枝当初救我性命,若不是她,本宫早就魂归阴曹。她是我救命恩人,也是我的福星!” 说到这儿,大长公主又看向姚兰枝,警告似的:“你没事儿,也少跟长舌妇打交道,省得一着不慎,还得让人给你身上泼脏水。关键是这泼脏水的也没脑子,毕竟,京中谁不知道——” 她说是警告,其实是指桑骂槐,还当着面的骂:“皇上亲口夸赞,说你贤良淑德,乃是天下女子的表率,这么一个表率,却被人污蔑成灾星!” 薛氏听到这话的时候,脸色就已经不好,她有预感大长公主要说什么。 但没等她阻拦,就听大长公主道:“不知道诸位是怎么想的,难道是觉得,皇上是昏君,识人不明,错把灾星当成了福星?” 有大长公主这话在,谁敢接口? 一群人互相看了看,都下意识的远离了薛氏。 要是大长公主没来,她们还可以看热闹,毕竟看久了安平侯府的热闹,总是将他们一家拿来当茶余饭后的乐子。 但是今日,有了大长公主这话,谁要是再不长眼挑衅到了姚兰枝的面前,那就不只是挑衅她了。 而是在挑衅黄泉! 都上了这样的高度,谁还敢再没脑子的往前莽? 不止如此,这些人也将薛氏给怨上了。 本来今夜就是宫宴,大好的日子,谁乐意被牵扯上罪名? 眼见得众人都远离了自己,薛氏的表情瞬间难看下去。 “……我,我没有这么说!” 她便是再厌恶姚兰枝,也不敢藐视皇权啊,又不是老寿星上吊,没打算在这除夕夜宴找死! 念及此,薛氏对姚兰枝的厌恶更重了几分。 要不是她惹来了大长公主,怎么会害得自己被骂? 不过…… 她竟然成了大长公主的救命恩人? “殿下莫不是被人蒙蔽?” 这个灾星,怎么可能救人,她害人还差不多! 薛氏这话一出,大长公主的表情就冷凝了下来,反问:“怎么,老太君是想说,本宫是瞎了眼,连自己的救命恩人都认不清楚吗?” 薛氏连忙呐呐道:“我没有这个意思,但她……” 这次,大长公主直接怼了她:“你不是这个意思,又是什么意思?原本以为老太君是老糊涂了,如今看来,大概这辈子就没清醒过。国公府能出这样有出息的儿孙,可见是国公府的祖宗们保佑,才没被你这个蠢妇给带累!” 她说到这儿,又看向在场的人:“今日本宫就把话放在这里,姚兰枝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你们得罪了她,就是开罪了我。若是愿意相信那些流言蜚语的,本宫也不拦着,只一样,别让我听到,否则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诸位想来是不愿意知道后果的。” 大长公主说完,看向姚兰枝:“别在这儿站着了。” 她道:“这里的人都容不下你,还是些爱胡言乱语的,你又不是闲的没事儿,别什么舌根都乱听。” 大长公主话里警告:“皇上都夸赞的人,难道能是灾星?诸位若是不相信,也大可以去看看,那道牌匾可还在新家门口挂着的,新的宅院也是皇帝亲赐的,若是连这都分辨不清楚,那这双眼睛也是瞎了。” 大长公主说完,带着姚兰枝就走了。 她们提前去了太极殿,今晚宴客的地方就在此处。 太极殿大,外间联通着御花园,既能在殿内暖和,又可以看到外面御花园内的美景,当真是一个绝佳的去处。 到了这里清净之所,大长公主才跟姚兰枝道:“外人说闲言碎语是他们的事儿,但你没必要每个字都听。” 这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长舌妇,将那些垃圾话随便宣之于口,但是那之后呢,所有的苦果,只有听进去的人受着。 说者未必无心,听者却是真的糟心。 大长公主劝慰她,看着姚兰枝的时候,就觉得看她像是一个可怜的后辈,所以谆谆教导。 “你自己有眼睛有耳朵,你可以去分辨,用心分辨。分得清楚,那些坏的,就不要过心。” 她说到这儿,又想起了自己的家事,觉得拿这些话劝告姚兰枝也挺可笑的。 毕竟她自己都躲不开。 但是过来人的经验,万一呢,万一能够帮着姚兰枝躲开一些呢。 所以,她只是叹了口气,轻轻地拍了拍姚兰枝的手:“还有,这个世界上的亲人,不只是靠着血缘关系的。有些人,没有缘分,那便是没缘分。” 薛氏这样厌恶姚兰枝,大长公主也怀疑这是不是亲的家人,这不像是亲人,更像是仇人。 可是令人难过的事实就是,薛氏确实是姚兰枝的亲祖母。 一个亲祖母,这样诅咒自己的孙女儿。 这让大长公主很不能理解。 她命里只有一个女儿,因着早些年伤了身体,所以主动让驸马纳妾,还恢复了他国公爷的身份。 后来,庶长子出生后,也自幼就养在她的膝下,她是当做亲儿子看待的。 而庶长子生下来的女儿,虽然不是她带着长大,可作为她的小孙女儿,大长公主还是舍下了自己的脸皮,亲自奏请皇上,将小孙女封为了诚安县主。 一个县主,是她能给孩子最好的祝福。 然而…… 有些亲情是求不来的,哪怕她掏心掏肺,换来的也可能是倒戈相向。 大长公主的眉眼里满是悲伤,看着姚兰枝的时候,也是浓重的化不开的哀伤。 “想开些吧,你还年岁小呢,日后的路还长,能遇到的人也很多,未必就缺这一个亲人,是也不是?” 姚兰枝不像自己,她如今还这样年轻,年轻就代表着,还有无限可能。 不像她。 姚兰枝见大长公主神情里的哀伤,不由得想起皇帝所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还有路嬷嬷当日的惊慌。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大长公主心中的苦处,未必就比自己少。 但她还在安慰自己,只是作为一个长辈,想尽全力地给她一些建议。 姚兰枝听到这儿,既觉得心里难过,也感动得很。 “多谢公主赐教,晚辈会牢牢记在心底的。” 前世的时候,姚兰枝总为此自苦,她也会无数次地想,为什么祖母不爱我? 可是今生一遭,她早已经明白了。 有些东西,奢求不来就是求不来。 所以她不求了。 因为,有些亲人,不配做亲人。 甚至连仇人都不如。 仇人至少有深仇大恨,可是亲人,却是以血脉亲近为刀刃,刀刀都捅她心口。 所以姚兰枝放弃了。 她不缺这一个亲人。 她还有更多需要珍惜的,没必要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 见姚兰枝想得开,大长公主也松了口气,笑着跟她讲:“你是个好孩子,聪慧也通透,本宫相信,你未来必然会越过越好。” 姚兰枝抿唇笑:“其实晚辈诸多缺点,是您抬爱了。” 大长公主就弯唇:“我抬爱,也是因为你值得。何况,你还是我的恩人呢。” 恩人这个说辞,姚兰枝实在是受之有愧,但大长公主只讲究君子论迹不论心。 最开始出事之后,大长公主也确实怀疑过姚兰枝,还让她的人去查过姚兰枝的身世,以及,她为什么会恰好出现在那里。 而那个答案,让她意料之外。 姚兰枝的确是去礼佛的,并不是故意为了等她。 只是大长公主没想到姚兰枝的身世居然会这么的凄惨。 她一心想着的家人,其实都是些中山狼。 府里上上下下,都恨不得将姚兰枝给敲骨吸髓。 这样好的一个孩子,可惜命不好。 第172章 又一个来找茬的? 大长公主当初听到那些消息的时候,也大概知道了缘由。 毕竟,是她请的秦时阙去护国寺,也破解了那些阴谋。 所以,对于家里的人想要算计谋害姚兰枝的性命,她也是知晓的。 这家人当真是恶毒到了极点,居然连一个寡妇都不肯放过,用那样的毒计陷害她。 这是容不下姚兰枝,视她为眼中钉了! 索性,姚兰枝是个聪明的。 后来,安平侯府上下都出事,唯有姚兰枝跟儿子还有她的妯娌与侄子,平安无虞。 大长公主是过来人。 她自然不相信,这事儿里面,姚兰枝是完全清白的。 因为太巧合了,巧合衬托的姚兰枝就是一朵出淤泥不染的荷花。 可这世界上,哪有那么多的巧合? 太多的巧合,只能证明是有人刻意为之,想要做得天衣无缝。 所以大长公主怀疑了姚兰枝。 这里面必然有她的手段。 不过大长公主并不生气。 有手段,可以在遇到贼人的时候保全自己; 有善心,会在遇到危险的时候想着旁人。 这样的女子,她有自保之力,还能保持这一颗干净的心,这是最难得的。 再加上她跟秦时阙的纠葛,能让秦时阙替她求情,可见他们情分不一般。 大长公主便是冲着这一点,也愿意多护着点。 何况,大长公主其实很欣赏姚兰枝,有胆识有魄力,难得入她的眼。 能入她的眼,大长公主今日才会多与她讲几句。 姚兰枝听了,一一记下,眉眼里都是温柔与认真。 大长公主虽然一开始,是因为有人花了大好处,让她帮着照顾的。 但是现在,她倒是越来越喜欢姚兰枝了。 因此,她跟姚兰枝又讲:“下次若是再遇到麻烦,尽管报我的名号,本公主不怕你扯大旗。” 她笑吟吟的:“我的恩人,可不能有半点损伤,否则本公主的面子要往哪里搁?” 在皇帝面前都没吃了亏,反倒是在一群妇人的手下吃亏了。 传出去,大长公主还要不要脸面啊? 姚兰枝听到这话,眉眼弯弯地笑了起来。 “好,晚辈一定牢牢记在心底,若是遇到事儿,只管求您来护着我。” 她眨了眨眼:“公主可别嫌弃我烦。” 大长公主说她鬼灵精:“那是自然。” …… 大长公主说到做到。 这夜宴还没开始,但是后来夫人们就三三两两地来了。 她二人先来了太极殿,说了一会儿话,见女眷们都到了,也有来给大长公主请安的。 寒暄了一会儿,众人就去了御花园,但没去外面,就在暖阁里赏花。 冬日寒梅盛放,还有些培育在暖阁里的花色,开得旺盛艳丽。 众人说说笑笑的,倒是气氛十分和谐—— 毕竟,先前大长公主在皇后偏殿发火的事儿,瞒不住夫人们,不过片刻就传开了。 就连后去的那些,也都知道了,姚兰枝是大长公主罩着的。 这位年岁大,辈分高,就连皇帝见了她都毕恭毕敬的。 谁脑子抽了不耐烦,才去招惹她呢! 就连那位厚脸皮听不懂人话的薛氏,见大长公主跟姚兰枝亲亲热热的,也不敢凑上前去了。 她先前才被骂了一顿,里子面子都没了,还将大长公主得罪了个狠的。 哪怕她这一把年岁了,也是知道害怕的。 毕竟儿子没了,孙儿又在边关,她的其他孩子们都没什么大出息,若是她真的得罪了权贵,那些子孙们连救她的本事都没有! 所以,薛氏随便寻了个自己不舒服的由头,直接就缩在了角落里,恨不得将自己到的存在感再往下降一降。 她可丢不起人了! 没了那些存心找不痛快的人,这氛围就愈发和谐了。 后来大长公主被叫走,说是皇后有请,大长公主还问姚兰枝:“你要不与我同去?” 姚兰枝顿时笑了起来,起身送她,只说:“都有您这般撑腰了,我若是还胆小如鼠,岂不是堕了您的威名?” 她让大长公主安心去,还要跟人许诺:“保管不叫人欺负到我头上,我可是有人罩着的!” 见她这模样伶俐乖觉,大长公主忍俊不禁,应声:“好,那本宫且去。” 她随着宫娥走了,也没人敢来招惹她。 姚兰枝就坐着吃点心喝茶,倒是乐得自在。 也有人前来寒暄讨好,姚兰枝也都温柔应对。 说到底,相信姚兰枝“刑克六亲”的,还是少数的,大多数人,都只是为了看热闹。 何况说破了天去,哪怕姚兰枝真的“刑克六亲”,也跟她们没关系啊,她们又跟镇国公府没关系。 只是想看笑话罢了。 如今姚兰枝没成笑话,反而叫人看到了她背后的势力。 有大长公主在,谁敢惹她? 因此攀谈的里面,倒是有些讨好的真心。 先夸赞姚兰枝的为人,又有人想起来别的,询问:“今日进宫,没有带着令郎前来么?” 那个年仅三岁的赵明澜也是个神人了。 他先是越过了亲爹叔叔,直接得了侯爷的位置,又被皇帝贬谪成了百姓,把那个侯爷的位置给收了回去。 本来都以为他们家要失了圣宠从此一蹶不振了,结果不但皇帝亲自赐了一栋宅院,就连大长公主也都护着! 然而他们没想到,可不只是她护着。 听到她们询问赵明澜,姚兰枝就知道这些人是什么意思。 无非就是想要看笑话嘛。 可惜今日没有什么笑话给她们看,倒是能装个大的。 因此,姚兰枝只是沉吟了下,就委婉笑道:“带进来的,先前去给皇上请安,孩子留下了。” 众人起初还没反应过来“留下”是什么意思。 直到姚兰枝抿唇,不太好意思道:“皇上看着他面善,所以留他说话。” 皇帝能跟一个三岁的小孩子说什么,他可什么都听不懂呢! 但是,皇帝就这样都能留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就是…… 皇帝喜欢她! 众人面面相觑,于是最后一点不好的心思,也都彻底被自己给摁下去了。 这样一个人,惹她干啥! 虽然她看着孤儿寡母的没势力,可她背后都是皇家! 不能惹,只能拉拢! 众人愈发热情,姚兰枝始终都是一副温婉的表情。 再加上她前段时间,病弱的姿态太深入人心,如今手上的伤势还没好,脸颊的擦伤也隐约留了痕迹。 所以,在众人的眼底,就更是一个病秧子形象了。 有靠山还是病秧子,万一哪天姚兰枝碰瓷儿了,她们都有理没处说! 这群人热情得很,姚兰枝待着倒是很舒坦。 只是,总有人不长眼。 邢国公府的人到来时,众人的表情一瞬间微妙。 这邢国公府,本来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名头的,要不然,当年先皇也不会把女儿嫁给邢国公。 只不过么…… 几十年过去,恩爱夫妻成了怨侣,谁人不知道,大长公主早就搬出去单独住,说是吃斋念佛,其实就是跟老国公这个夫君闹掰了。 这会儿大长公主不在,但不妨碍她们对邢国公府的人小心应承,只说是应承,却是敷衍得多。 姚兰枝看着那一众恍若神仙妃子打扮的女眷,心说这也太闪耀了些。 一个未出阁的小姐,那一套头面,都快将她的眼睛给晃瞎了。 她恍惚想起来,原来这位就是诚安县主。 大长公主的孙女儿,她亲自请皇上册封的县主。 然而看着大长公主的态度,怕是这个孙女儿,伤了她的心。 姚兰枝想着,没有主动上前。 这群人不好惹,如今的邢国公世子还是大长公主的庶长子,他本人两头讨好,汲汲营营,早些年又有大长公主铺路,所以在朝中如今也是个三品的布政使。 他娶的妻子也是低嫁,太傅的女儿,那几个岳家哥哥更是实力超群。 有这样的人脉网,一家可不就横着走么。 姚兰枝打定主意要远离他们,省得沾染上一身腥。 谁知却有人先挑衅上了门。 “你就是姚氏?” 姚兰枝先看到那一头的珠宝首饰,都想劝劝对方了,还没满15岁呢,这么招摇真的合适么? 不过这是旁人的爱好,到底与她无关。 因此姚兰枝只一派疏离笑容,问:“是我,你是哪位?” 诚安县主脸上一僵,不可置信的看她:“你不认得我?” 她道:“方才她们行礼,你没看到?” 姚兰枝心说这原来是个刁蛮的木头脑袋,怪不得能被赵宁月攀附上呢。 想着,姚兰枝弯唇道:“不曾。” 她扬了扬手里的茶杯,仪态悠闲的喝了口茶水。 诚安县主见她竟然没有了下文,再次不可置信,又终于明白,姚兰枝跟自己先前见到的阿谀奉承之辈都不一样。 她这才哼了一声:“我乃大长公主的孙女,诚安县主。” 姚兰枝哦了声,点头:“县主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她本来想问有何指教的,又怕诚安县主真指教上了。 毕竟要是夯货,那可太会顺杆爬了。 好在,诚安县主还没有傻到家,只是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直接以刀剑之语戳她。 “我听闻,你府上接连出丧事,你如今是未亡人,对吧?” 姚兰枝敛了笑容,问:“是,怎么了?” 而后,就听诚安县主冷声道:“那,你可知罪?!” 第173章 县主是欲加之罪! 姚兰枝听她这话,倒是神色不变,问:“我何罪之有?县主不能欲加之罪吧。” 那诚安县主见她这般坦荡,愈发觉得姚兰枝罪大恶极:“你还敢问我?你身为未亡人,这段时间家里死了那么多人,本身就带着不详!” 按着规矩,这种家中有丧事的,连访亲探友都觉得晦气的,所以基本都是不出门。 可这姚兰枝却倒好,她不但出门,且还直接来了皇宫! “我且问你,你今日出现在宫中,难道不是有心想要谋害皇上,将那些晦气都给带到宫里来吗?姚兰枝,你这分明就是藐视天子,妄图谋害皇室!” 别人家都知道不能出门,她却敢来皇帝面前,这不就是找死吗! 这已经是最大的一桩罪名了! 诚安县主说完之后,得意扬扬地看着姚兰枝,那表情就跟看着死人似的。 这么大的一顶帽子扣下来,就连姚兰枝都笑了。 原来人无语的时候,真的是会被气笑的。 “县主既然知道这么多道理,那你可知道,一切规矩,都高不过皇上的金口玉言?天子邀我来赴宴,若我不肯来,那才是对天子最大的大不敬!何况,” 姚兰枝说到这里,顿了顿,才继续道:“天子乃是真龙化身,自然可以抵御各种阴邪之气的!还是说,县主觉得,皇上连这点阴邪之气都阻挡不了?到底是谁在藐视天子啊?” 姚兰枝才不上她的当,且直接将她扣的那顶帽子给还了回去。 这下,诚安县主的脸都要绿了。 她咬牙,这个贱人,果然如她好友所说的一般,巧言令色! 怪不得她的好友会折在姚兰枝的手中,这人实在是阴险歹毒! “好啊,你竟然敢顶嘴?” 她咬牙切齿,说不过,就拿权势压人:“本县主身份尊贵,岂是你能够栽赃陷害的?来人啊!” 因着诚安县主以往的受宠程度,所以她来宫里也是带着下人的。 且还是当初大长公主给她寻找的,武功高强的侍女。 听到诚安县主召唤,那两个侍女立刻站了出来,想要拿下姚兰枝。 却见姚兰枝眉眼一冷:“我还是一品诰命夫人呢,我看你们谁敢动手!” 不就是比身份么,她是当今皇帝亲赐的,如今又是在宫里,她可不怕诚安县主。 那侍女闻言顿时有些忌惮,倒是诚安县主半点不畏惧,只冷声道:“诰命夫人算什么?本县主可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我祖母乃是当今大长公主,我乃是皇亲贵胄!你算个什么东西!” 不过是一个诰命夫人,因着好友的缘故,她可是将安平侯府的事情都打听得一清二楚的。 如今早没有安平侯了,虽说她的好友也救不出来,但是眼下看来,这姚兰枝也没落得什么好处! 就这样一个泼皮破落户,也敢在她面前拿乔? “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的身份!” 诚安县主直接示意:“给我拿下她,狠狠地打!” 她今日就要让姚兰枝知道,口出妄言,得罪了她,可没什么好果子吃! 听到诚安县主的话,那两个侍女再不犹豫,然而没碰到姚兰枝,先被她抬脚踹到了一边。 毕竟她是命妇,且又是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两个侍女根本没有设防。 谁知直接被人打了脸,这会儿摔在地上都是蒙的。 诚安县主见状,顿时怒了:“你们这两个废物!” 她们不行,那就她亲自来! 她抬手就朝着姚兰枝的脸扇了过去。 可惜还没碰到姚兰枝的脸,就被人重重地攥住了手腕。 诚安县主自幼娇生惯养,被这么一捏,当时就觉得痛得惊心,厉声道:“姚兰枝,你这个贱人,放开我!” 下一瞬,姚兰枝就如她所愿,放开了她。 只是放的时候,顺便借着她挣扎的劲儿往后一甩。 然后,诚安县主也跟着一起摔在了地上! 这下,就连那些在附近看热闹的妇人们也都震惊了,着实没想到姚兰枝居然敢打诚安县主。 毕竟,这姚兰枝刚才可是借的大长公主的势,转眼就打了人家亲孙女儿? 这下好咯,不好收场啦! 一群人震惊过后就幸灾乐祸,诚安县主哪儿吃过这么大的亏。 她看着自己通红的手臂,再看姚兰枝的目光就几欲吃人。 “你这个贱人,我——” 诚安县主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再次冲向了姚兰枝。 这一次,没等到了姚兰枝的面前,先被人死死的抓住了肩膀,往后一带。 诚安县主被迫跪在了地上,听一道老妇人的声音响起:“孽障,你在做什么?” 那声音…… 诚安县主骤然抬头,在看清楚来人的那一刻,全部都化成了委屈。 “祖母,这个贱人欺负我,您可要为我做主!” 姚兰枝也在同一时刻请安:“大长公主。” 诚安县主告完状,得意地瞪着姚兰枝,一双眼底满是恨意。 这个贱人,且等着吧,有她祖母在,她可不会吃亏的。 毕竟她是在祖母身边,被祖母一手养大的,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却是祖母最疼爱的孙女儿! 就连县主的名头也是头一份的! 诚安县主扬扬得意,然而她却没有想到,她不但没等到祖母的出头,反而听到一声斥责。 “你这个孽障还敢诬告?!” 大长公主看着她,又气又急。 她亲自扶起来姚兰枝,先关切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儿吧?” 待得得了姚兰枝准确的答案,这才沉声斥责道:“这姚氏乃是本宫的救命恩人,也是你一个顽劣小童可以栽赃造谣的?” 虽然她来得晚,但也不妨碍她看清楚眼下的情况,这分明就是诚安县主欺负了人! 诚安县主不可置信,失声道:“祖母,您怎么能偏向着她呢?是她先给我扣帽子的,她口出妄言,得罪了我,我才要给她些教训的,不然她岂不是不将您放在眼里!” 还有……她怎么听不懂呢,什么叫,姚兰枝是大长公主的恩人? 诚安县主一脸的难堪与难过,大长公主只道:“便是她得罪了你,那又如何?” 她道:“姚氏曾经救了我的命,乃是本宫的救命恩人,本宫先前就已经有了决断,决心收她为义女!” 大长公主盯着诚安县主,一字一顿:“她作为你的长辈,便是教训了你,也是你应该受着的!” 这话一出,不只是诚安县主,就连姚兰枝都愣住了。 等等…… 什么叫,大长公主打算收自己为义女? 这也没人跟她提前说过啊。 还有,秦时阙到底给了大长公主什么好处,能让大长公主将这样大的名头都敢舍出去啊。 那可是大长公主的义女! 姚兰枝震惊了,诚安县主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震怒了。 “……祖母,您怎么能收她为义女呢?她一个寡妇,也配啊!” 这姚兰枝算什么身份,一个低贱的庶民,还是个刑克六亲的不详之人。 凭什么得了祖母的青眼? 她不允许! 然而诚安县主这番话,只得来了大长公主一个冷厉的眼神:“本宫想收谁那就收谁。你再敢说一个字试试?” 大长公主不怒自威,将诚安县主吓得不敢说话,只是心里却诸多怨怼。 她又没有说错,凭什么祖母这样凶她? 都怪姚兰枝! 诚安县主目光怨恨地盯着姚兰枝,大长公主又沉声道:“别杵在这里了,去你娘身边待着,不准乱跑,否则本宫以宫规处置你。” 大长公主的声音轻飘飘的,但诚安县主却出了一身冷汗。 她知道,大长公主是真的做得出来。 祖母怎么能这么偏向那个寡妇,为了她,竟然连自己这个孙女儿都给骂了! 诚安县主越想越难过,倒是她母亲急忙快步过来,给大长公主行礼:“婆母息怒,娇娇不懂事,儿媳这就带她去坐着。” 母亲过来,诚安县主就更委屈了,想说什么,却被亲娘扯了一把袖子。 同时给了她一个眼色。 明知道大长公主都生气了,还要在这个时候挑战她的权威,这是在找骂呢! 本来呢,这位世子夫人也是在旁边看好戏的,毕竟她可听说了,方才大长公主好生护着姚兰枝,让她心里就很不舒服。 想着让女儿闹一场,也好出出气,谁知道,大长公主竟然护着她到了这个地步! 就是自己这个女儿,当初也不曾有这样大的脸面吧? 何止是女儿心里不舒服呢,她心里也很不舒坦! 但她到底年岁大,更知道自己这位婆母是吃软不吃硬的。 因此先拦住了女儿,又给姚兰枝道歉:“小女顽劣,还请柔嘉夫人恕罪,别跟她一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姚兰枝笑眯眯的:“我自然不与孩子一般见识。” 毕竟大长公主还站在这儿呢,这诚安县主敢这么闹,不就是仗着对方的势力么。 她懂的。 姚兰枝这般懂事,诚安县主却半点都不记恩情,还要泫然欲泣地跟大长公主诉委屈:“祖母,您当初明明很疼我的,现在怎么能为了外人这样对我呢?娇娇好难过呀!” 第174章 大长公主来求情? 她方才硬着跟大长公主刚的时候,大长公主的确很生气。 可现在她一哭,大长公主又想叹息,心里也有些难过。 这孩子,是她庶出儿子的女儿,因着自幼体弱,所以她就把这孩子养在身边。 一养就是许多年。 再加上她唯一的女儿当初嫁到了外地,逢年过节都回不来。 所有对于女儿的爱,都被大长公主变相地弥补到了这个小孙女的身上。 小孙女懂事又体贴,合该多给一些,就连县主之位,她都肯豁出去老脸,给孩子要一个。 谁知道,一朝庶子养大了心,得了那么多还不够,竟然为了权力好处,要伙同外人害她! 大长公主至此才知道以前看错了人,自己竟然拿着豺狼当亲人。 她虽然没出事,但也彻底寒心。 试探之后是心凉。 哪怕她理智上知道,这个孙女没做错什么,因着年岁小,更不可能参与其中。 可是情感上,看到这孩子出现在自己面前,大长公主就会想到她父亲的所作所为。 那就是豺狼虎豹! 所以,连带着这个孩子,也让她觉得有点不喜了。 如今瞧着她哭,到底有点不是滋味儿。 毕竟是自己一手养大的。 大长公主叹了口气,才跟那诚安县主说:“你年岁小不懂事儿,回家好好读书,让你娘多看着点。” 而后,又看向世子夫人,这次的神情就冷了许多:“小孩子做错了事情,那就是大人的责任,你这个当娘的若是再懈怠责任,让她闯出祸事来,那可就得交给律法来管了!” 这话说得不留情面。 世子夫人的表情难看,又一闪而逝,再抬眼,就全是恭谨:“婆母教训的是,儿媳都记下来了。” 见大长公主说到这份儿上,世子夫人也不敢再留了,起初她想看好戏,现在看来,自己才成了那个戏! 她可不想让人看笑话,拉着女儿就要走。 谁知女儿却犯了犟种。 到底是自幼娇生惯养,养出一副天地不怕的脾气,如今都被大长公主警告了,还能耍小姐脾气呢。 她死死地盯着姚兰枝,咬牙道:“你这样蛊惑我祖母,以前还害我的朋友,难道就不怕以后遭报应,得天谴吗!” 世子夫人一听女儿的话,就觉得不好,连忙低声呵斥:“娇娇,别说了!” 诚安县主才不怕呢,冷声道:“当初她害宁月都做得出来,如今我怎么就说不得了?” 要不是因为宁月遭殃,她还不知道,这个姚兰枝竟然这么多的心眼呢! 提起那个赵宁月,世子夫人的表情也不好看,不过是觉得丢人。 那赵宁月出事之后,她还担心会带累自己女儿的名节,毕竟也是做过闺中密友的,所以她严防死守,半点不许女儿去帮忙。 省得女儿所谓的一腔义气,害了名声! 谁知道千防万防的,却没有防住女儿今日的嘴快。 姚兰枝挑眉,也瞬间了然。 她说呢,这个小县主看到自己的时候,一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的德行,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遭呢。 姚兰枝眉眼淡淡,道:“县主说的,是已经被收押到监牢的赵宁月?” 她这么一问,世子夫人就想捂女儿的嘴,然而她女儿的嘴真快:“就是!” 说这话的时候,诚安县主还一脸恨意的瞪着姚兰枝。 这个姚兰枝可不是什么好东西,当初害了她朋友,如今又蛊惑了祖母,这样一个灾星,还让自己今日如此受辱! 这笔仇恨,她记下了! 姚兰枝本来还觉得冤枉呢,这人上来就发疯喊打喊杀,如今倒是找到缘由了。 念在大长公主的份儿上,她还真不能真的把诚安县主怎么样了。 但是,这不代表,她会连赵宁月一起容忍。 “县主若是说别的,我兴许不跟您辩驳。但是那赵宁月——” 赵宁月当初不就是攀附上了诚安县主,成了她身边的狗腿子,二人臭味相投,这才关系好的么。 这样两个人凑到一起,那就是臭味相投。 简单来说,都不说什么好东西。 姚兰枝刻意顿了顿,才用一个十分难以言喻的表情,继续说:“她犯了大罪,有律法公道,坐牢也是咎由自取,怪不到旁人头上。” 说到这儿的时候,姚兰枝还不忘记给诚安县主挖坑:“还是说,您觉得这个兵马司处置得不公道,想要替她上告?” 她慢悠悠地笑:“正好,今日是皇上设宴,若是县主有什么不满意的,大可以告诉皇上,若是真的有冤屈,也可以发回重审嘛。” 姚兰枝一副“我都是为了你着想”的表情,那世子夫人心里暗恨,提前摁住了自己的闺女,皮笑肉不笑:“她当然没有这个意思!” 被母亲一掐,诚安县主也出了一身的冷汗,顺着母亲的话,咬牙切齿地说:“你少栽赃我,我可没有说律法不公道,也没有说官府断案不公!” 要知道,那可是兵马司断案的,她要是说不公平,不就是把兵马司都给得罪了? 她是县主不错,但她也不是皇帝啊,平常小打小闹可以,但是哪儿敢真的得罪皇权? “你,你少在这里牙尖嘴利!” 诚安县主倒是将这句话挂在了嘴边,倒是真的认定了自己嘴巴厉害。 姚兰枝心说她只当夸奖了,还点头道:“我牙尖嘴利就罢了,县主说话却要三思而后行,毕竟身份高也要承其重,可莫要做一些德不配位的事情。” 姚兰枝话里满是警告:“到时候,可是王孙犯法与庶民同罪了。” 诚安县主还想说什么,就见世子夫人过来一把拉住了她。 世子夫人摁着自己的女儿,表情看似恭谨:“柔嘉夫人教训的是,妾身记下了。” 今日的侮辱,她也记下了。 还有婆母的默不作声,这么漠然地看着自己受辱。 当真是令人寒心! 她表面恭敬,行了一礼,跟人道:“婆母,若是无事,我们就先去位置上坐着了。” 这孩子不能再说话了,这姚兰枝的嘴巴太厉害,一个不留神就会栽到坑里去! 那个诚安县主很不开心,想要说什么,又知道自己如今确实落了下风。 只能暗暗地瞪了一眼姚兰枝。 且等来日方长的。 她必然要报了这个仇! 大长公主看到她的眼神,先前升起的心疼,也一瞬间散去了大半,而后,警示道:“那就好好带着她坐着反省,若是她还不知道什么叫做严以律己宽以待人,那就回家反省去。” 这话的语气不重,但是那话里的意思,却让诚安县主一瞬间脸都白了。 就连世子夫人也急忙道:“是,儿媳记住了!” 今日可是宫宴,还是大年三十的宫宴,若是诚安县主就这么被送回家反省去了,那何止是丢人啊,简直是丢脸到家了! 到时候,人人都知道她犯错了,眼看明年孩子就及笄了,日后诚安县主的名声还要不要? 她的娇娇也是千娇万宠养大的,这个做祖母的,竟然就这么狠心! 诚安县主也委屈地喊了一声:“祖母……” 大长公主表面没有波动,只说:“你还知道我是祖母,那就好好去那边坐着反省,别在宫里丢人现眼,否则,你知道我的脾气。” 诚安县主委屈得都快死了,但一个字都不敢多说,只能忍耐着,强行撑着。 “是,孙女儿知道了。” 她委屈巴巴地跟着自己亲娘去了位置上,但是走路的时候,手都在掐着掌心。 今日的事情她记下了。 这个姚兰枝,别给她逮到机会的! 姚兰枝看着她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也知道,今日这一出,明显是结仇了。 但是诚安县主盯住了她,哪怕没有今日,来日对方也不会放过自己。 她日后只能再警醒些。 才想到这儿,就听大长公主道:“兰枝啊。” 她温柔地喊了姚兰枝的名字,拍了拍她的手,跟人讲:“这孩子以前被我惯坏了,现在是愈发不成样子了。” 她道:“你别往心里去,改日我会让人好好教训她。” 说到底,也是她养了这么多年的孩子,哪怕是生气,哪怕是漠然,难道真的能够放任不管么。 就算是这诚安县主再不成器,也是她的孙女儿,总不能真的让这孩子吃了大亏。 回去之后她会让嬷嬷去重新教规矩,希望她以后能学乖。 别犯错。 今日的事情,大长公主还得给她兜底。 这话,大长公主说得都有些不好意思。 姚兰枝倒是半点不意外,笑着跟人讲:“当然,殿下放心吧,只是几句小孩子口角,算不得什么大事情。” 毕竟今日被骂输了的可不是她。 最重要的是,大长公主都开口求情了,她要是不给面子,那就是给脸不要脸。 姚兰枝都明白,所以先将态度放低。 见姚兰枝这样懂事,大长公主更加觉得对不起她。 也在心底下定了决心。 改日,她得好好补偿姚兰枝。 别的不说,刚才下意识说出口的那句“认义女”,那会儿是为了给姚兰枝解围。 但现在想一想。 她觉得这事儿还真的可行! 第175章 宫宴上君臣和乐? 大长公主这一生,唯有一个女儿,还外嫁,母女二人只靠书信才能聊表相思。 而她养大的是个豺狼,也让大长公主心寒至极,那养子因嫌弃她给的不够,甚至对她还要暗自下毒手。 大长公主本觉得人生已经再没什么真情可言。 可是如今瞧见姚兰枝,又觉得,也未必。 从姚兰枝救了她开始,这岂不就是她二人的缘分? 念及此,大长公主看着姚兰枝的表情愈发温和:“兰枝,本宫与你商议一件事儿吧。” 大长公主表情温和又带着期盼,姚兰枝不知道她想说什么,先问:“公主有什么吩咐,只管说便是。” 她没有将话说得满,只说:“若是臣妇能做到的事情,必然尽心竭力。” 当然,若是她不能做到,那也无能为力了。 姚兰枝这话,大长公主并没有失望,而是抓着她的手,轻声说:“我有意想要认你做干女儿,不知你可愿意?” 这话一出,姚兰枝都愣住了。 她是不是听错了,大长公主说什么,要认她当女儿? 姚兰枝是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的,她聪慧不够,相貌也只是中人之姿。 有什么优点入了大长公主的眼底? 也就是那一次的救命之恩了吧。 姚兰枝想到这儿,没有立刻拒绝,只是耐心跟她讲:“公主身份尊贵,此事恐怕不妥当,毕竟,臣妇是一个寡妇,且还是家中犯了事儿的。最重要的是,您这般,岂不是让郡主心里难过?” 她想,大长公主之所以突然想要认自己做女儿,一个是因为为县主的唐突觉得抱歉,另一个,大概就是公主近来不顺。 但不管是哪一种,这个决定都太冲动了。 姚兰枝话里是委婉的拒绝,且还拿了大长公主的女儿举例子。 也让大长公主冷静下来。 她方才也是一时冲动,就这么说了出来,此时再想也觉得不合适。 姚兰枝的确聪慧,但她身边无人陪着,总不好拿姚兰枝当个临时的替代品。 何况她真的要收义女,那也必然牵扯很多。 想到这儿,大长公主又无声地叹了口气。 她的确是年岁大了,怎么也开始想一出说一出了? 大长公主身份尊贵,姚兰枝看出她的心思,当时就笑着继续道:“何况,殿下待臣妇这样好,臣妇对您本就尊敬爱戴,又何须什么外物困着才能对您好?” 她主动递台阶,看出公主有心也后悔,当时就让大长公主下来台了。 大长公主弯唇笑了笑,拍了拍她的手:“你是个好孩子,若是日后真有这段缘分,那才是本宫求之不得呢。” 只是她得想想,若是真的要认了姚兰枝,先将后续事情都处理好。 总不好认了这孩子,再给她带来无尽麻烦吧? 毕竟,现在国公府的脏烂事儿还没有平息呢。 大长公主在心中再次叹了口气,又觉得那镇国公府的老封君不知好歹—— 有这么好的孩子,若是她自己名下的,大长公主必然会将星月都摘下来送给孙女儿。 可那老东西,竟然还百般为难! 大长公主心中本就歉疚,如今想着,更加决定,待得回去之后,得给那老虔婆找点事情做做。 至少得让她真心悔过,给姚兰枝道歉! 大长公主暗自做了决断,才想说什么,就见外面又来人了。 且这次来的,还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不过他并不是一个人来的,他牵着一个小男娃的手,小心地护着孩子进了门。 进门后,那太监先给大长公主见了礼,一旁的小孩儿倒是激动地喊姚兰枝。 “娘亲!” 这一声称呼出来,众人迅速地安静了下来。 她们大多数不认识那个小男孩,但不代表她们不认识那个内侍! 这可是皇帝身边的太监! 但是现在,怎么牵着姚兰枝的儿子? 那不就是……赵明澜? 先前那镇国公府的老太太闹起来的时候,姚兰枝倒是也提过一嘴,她的儿子是跟在皇帝面前了。 但那时候大家都觉得这话跟吹牛没什么区别——她儿子算是什么身份,当真能被皇帝看中? 只是现在,大家都恍惚意识到,原来姚兰枝没有夸大其辞。 她的孩子,竟然真的是被皇帝的太监送回来的! 像是在验证他们的猜测似的,那太监又冲着姚兰枝行了礼,各位的客气。 “皇上还有些公务在身,虽然万般不舍,但还是怕小公子磕了碰了,所以特地令老奴将人好生送回来。” 说着,又笑吟吟道:“夫人很会养孩子,此子前途不可限量!” 有了这位公公的话,在场的都是人精,谁还看不懂呢。 这孩子虽然只有三岁,但是以后前途可明亮得很了! 哪怕没有他的话,其实就从小孩儿的打扮也能看出来了。 他脖子上悬挂着一串硕大的珠串,都是极品东珠,并着珍稀宝石。 这些不算什么,重要的是,这是皇帝之物! 皇帝竟然这般喜欢这个孩子,将串珠都送给了他! 姚兰枝显然也看到了,连忙要摘下来珠串:“这可使不得,还请公公归还圣上,臣妇惶恐!” 她惶恐地拽着赵明澜跪下要奉还,那公公则是笑:“夫人不必惶恐,皇帝所赐乃是真心喜爱,陛下说了,‘不值得什么钱,让小孩儿拿着玩去吧’。” 他亲自将人给扶了起来:“倒是夫人这样,才是折煞了老奴呢。” 一旁的大长公主也道:“既然如此,那就是他与皇上的缘分,且收着吧。” 有了大长公主开口,姚兰枝才松了口气,再次诚恳道谢,虔诚得很。 那公公很满意她的态度,愈发和蔼几分。 等到那公公走了之后,因着宴会快开席了,大长公主便让众人都入座了。 姚兰枝带着赵明澜跟大长公主寒暄了一会儿,小孩儿虽然年岁小,但确实是个聪慧过人的。 大长公主瞧着也喜欢,心说怪不得皇帝赏赐。 她今日前来没带什么,只将自己经常戴的珈蓝手串摘下来,戴在了赵明澜的手腕上。 姚兰枝刚想拒绝,看到大长公主喜欢的神情,话到了嘴边,又改了口。 “多谢公主赏赐,贺儿,还不快跟公主道谢。” 赵明澜乖巧得很,跟她端端正正地行礼之后,一双澄澈的双眼讲:“贺儿多谢公主娘娘赏赐,祝娘娘福寿绵绵,平安喜乐!” 小孩儿平常可会说吉祥话了,这会儿听得大长公主乐不可支的。 她笑眯眯地答应下来,又摸了摸赵明澜的小脸。 这孩子,可真招人疼。 她跟孩子玩了一会儿,才让姚兰枝母子去位置上坐了。 说起来,这位置也是有讲究的。 按着今夜的排位,姚兰枝本来是坐不到那样好的位置上的。 然而,皇后却将她的位置换到了前面。 从边缘到了前面,可见皇后也觉得姚兰枝的前途有亮。 大长公主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嘴角又变成了笑容。 姚兰枝倒是不知道这些规矩。 她前世今生第一次来宫里,之前倒不是不想来,主要是于礼不合。 在娘家的时候,祖母不喜欢她,自然不愿意将她带出去。 出嫁之前闹了那样一糟,被退婚之后,又下嫁到了安平侯府。 婆家没什么助力,更没机会了。 如今她倒是凭借着皇帝的圣旨,进了宫,且眼下人人都不敢招惹她。 毕竟这群人都是人精。 从方才皇帝命太监将赵明澜送回来之后,就已经代表了这母子日后会步步高升。 虽然赵明澜只有三岁,赵家又成了破落户。 可架不住这母子二人的运气好啊,有了皇帝的青眼,那荣华富贵还是唾手可得的。 即便是她们这富贵不会长久,那也是以后的事情。 至于现在,才不会有人瞎了眼,要去非得得罪姚兰枝呢。 毕竟,她们一没有县主那样的身世,背后就是大长公主; 二来,也没有镇国公老夫人那样大的岁数,就算是死了都是赚的。 她们可还没活够呢,半点不希望自己的后半生因为嘴上造的口业,而丢了里子跟面子。 一群人想得明白,看姚兰枝恨不得敬而远之。 姚兰枝觉得自在极了。 她坐在位置上,没人过来打扰她,她落地清净。 何况还有贺儿在自己怀里呢。 没了旁人来,姚兰枝就悄悄地询问了赵明澜。 这才知道,为什么是太监送他回来了。 原本,皇帝是打算让秦时阙直接将孩子给送回来的,毕竟先前他们也是这么说的。 但是,要么说天眼之下没有秘密呢? 方才皇帝虽然在御书房内,但是这边的动静已经传到了御书房。 皇帝知道了姚兰枝被刁难,当时就有些不满。 他的不满不是因为多么的看重姚兰枝。 而是因为,姚兰枝是皇帝亲自邀请进宫赴宴的。 那么,那些人的刁难,就是在打皇帝的脸。 皇帝这不是在为姚兰枝出头,而是在告诉那些人。 他欣赏的人,谁想为难,那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脑袋。 所以,皇帝才会让内侍先送了赵明澜回来。 还特地赠了东珠的珠串,为的就是要让那些狗眼都睁大看清楚了。 省得头脑发昏再说出什么不中听的话来! 第176章 共乘马车同归家! 姚兰枝想清楚这些关节,在心中啧了一声。 她本来还不敢拉大旗呢,可是皇帝如今可是亲自将大旗给送了回来。 日后他们母子二人的日子,愈发好过了。 不过,这里面最大的功臣,其实是秦时阙。 赵明澜年纪小听不懂,记得对话也不多。 但是姚兰枝大概拼凑了下,就明白了。 秦时阙给皇帝上了眼药! 有了秦时阙的眼药,这才事半功倍,也让皇帝的怒气值更加的满。 姚兰枝在心里啧了啧嘴,心说改日得亲自登门跟秦时阙道谢呢。 今日秦时阙可是帮了她大忙,先让赵明澜在皇帝面前得了脸,又借由孩子回来,威慑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 至少未来一段时间内,她们孤儿寡母的日子会好过得多。 姚兰枝才这么想着,就听到太监唱喏:“宁王殿下到——” 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到了。 见到秦时阙前来,一众人纷纷行礼,姚兰枝随着她们一起,秦时阙随意摆了摆手。 “诸位都不必客气,快快请起吧。” 他眉眼带着点温和的笑容,好像是一个完全的吉祥物。 而后,又到了大长公主身边,给公主请安:“殿下千岁。” 在外人面前,秦时阙的表情疏离得很,大长公主也是一样。 “不必多礼,宁王快坐吧。” 但姚兰枝就是看了出来,他们二人带着一种隐约的熟稔。 那是不经意间透出来的。 姚兰枝悄然打量,不想,刚好被人抓了个正着。 秦时阙目光落在姚兰枝的脸上,微不可察地冲着她弯了弯唇。 姚兰枝当时就一愣,她这是被人给抓包啦。 这老东西,怎么这么机敏呢? 没等她腹诽完,就见秦时阙已经收回了目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说起来也巧了。 这个位置,恰好在姚兰枝座位的对面。 二人遥遥相望,赵明澜倒是很激动,悄悄地扯了扯姚兰枝的袖子。 “娘亲,宁王叔叔……” 他记得之前宁王叔叔说的,要跟他玩一个游戏,就是假装不认识的游戏。 赵明澜玩得可好啦,他刚刚都没有看宁王! 今天一定是他赢! 所以,赵明澜下意识地就想跟娘亲炫耀。 但是没等他炫耀呢,就听外面鼓乐声声而起。 赵明澜迅速被吸引了注意力。 姚兰枝问了句:“他怎么了?” 就见自家儿子已经全然目光都盯着外面了。 这孩子。 姚兰枝无奈叹了口气,只能随他去。 不过这鼓乐声声都起了,说明宴会快开始了。 便在这时,听得一道男声再次响起:“皇上驾到——” 相较于之前的那声,这些声音更加洪亮了。 “皇后驾到——” 帝后二人携手而来,在场的朝臣们迅速地跪了一地。 在这一片热闹里,听得皇帝威严的声音响起:“众位爱卿,平身吧。” 他说着,又亲自走过去,扶起了大长公主:“小姑姑,您德高望重,朕不敢受,快快入座吧。” 对于这位一生都鼎力支持他的大长公主,皇帝神情里全都是尊敬。 皇后也跟着问好,一众互相寒暄之后,才各自入座。 姚兰枝也得以坐下。 她虽然不知这宫宴的规矩,好在每个人的身后都有宫女,且跟着不出错,其他的以鼻观心也可以。 皇帝先照旧关怀了在场的朝臣们,听礼官们回禀:“皇上,吉时到了。” 皇帝这才示意内侍:“那就开宴吧。” 随着皇帝话音落下,就听得一瞬间礼乐齐鸣。 这一出宴席,姚兰枝吃得还不错。 有皇帝在,他自然是众星捧月的。 到了酒过三巡时,皇帝也有些喝多,朗声开怀地笑,叮嘱朝臣们:“今日宴无大小,只管尽兴便是。” 朝臣们纷纷应诺,一时之间,宾主尽欢。 而这一片和乐里,姚兰枝是最自在的那个。 因着宴会前的事情,所以这会儿吃饭的间隙,倒是无人敢来得罪她。 姚兰枝这人,到底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哪怕是得了皇帝的青眼,但眼下也没什么拉拢的必要。 所以,虽然没有人得罪,也没什么人搭理她。 这也让姚兰枝最舒心了。 在场的那些朝臣跟家眷们,有来回敬酒的,有互相寒暄的,也有将心眼子都夹杂在里面的。 总之都不消停。 唯有姚兰枝拿了个小点心,一边喂了赵明澜。 她带着儿子吃吃喝喝的,动作斯文,倒是半点都没停下。 宫宴自然都是珍馐美味,十分合姚兰枝的口味。 她吃得开心,浑然不知道,对面有人在看她。 还是姚兰枝无意中一抬头,才突然一愣。 ——她对面的男人,冲着她挑眉轻笑。 见姚兰枝看了过来,秦时阙嘴角笑容不变,手里的酒杯,朝着她遥遥地举了一下。 宫灯明亮,被风一吹打了个璇儿,点点烛火如同白昼。 而这一片白昼之下,照亮了一个秦时阙。 秦时阙的眉眼里带着点笑容,慵懒的、随意的。 只是在看姚兰枝的时候,那笑容里,又添了点别样的缱绻。 兴许就连秦时阙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他此刻的模样,只有四个字可以形容。 天命风流。 姚兰枝那一瞬,忽然觉得所有声音都远去了。 她的眼底,只剩下了秦时阙的笑。 那样的动人。 也让她的一颗心,不受控制的,疯狂地跳动着。 直到赵明澜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带着点疑惑问:“娘亲?” 姚兰枝骤然回神儿。 就见赵明澜一脸疑惑地看着她。 姚兰枝莫名有些被抓包的窘迫。 她轻咳一声,急急忙忙地收回了目光,问:“怎么了,贺儿?” 赵明澜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娘亲,你不是要给贺儿倒水吗?” 他有点渴啦。 但是娘亲前脚说要给他倒茶,后脚就突然拎着茶壶不动了。 姚兰枝这才发现,自己的手里还拎着茶壶。 她连忙将茶壶放下,又在意识到赵明澜的话,急急忙忙地拿起了茶壶,给孩子倒了一杯茶。 直到赵明澜捧着茶壶轻轻地喝了起来,姚兰枝才恍惚觉得心跳一点点地恢复了正常。 她无声地叹了口气,却是不敢再朝着秦时阙的方向看了。 但姚兰枝心里却意识到。 好像有什么脱困,不由得自己做主了。 …… 等到宫宴散了的时候,姚兰枝已经有点微醺了。 今夜除夕宫宴,女眷都是送的果酒,姚兰枝的酒量算不得好,所以尽量避免喝酒。 但是总有些是避不开的,比如皇帝端着酒杯要群臣共饮此杯的时候。 她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得跟着喝。 于是,到了结束的时候,姚兰枝觉得自己的脚有些微微打飘了。 好在意识还是十分清醒的。 且出了大殿外,被冷风一吹,五分酒意也只剩下了三分。 大长公主今夜宿在宫里,有宫娥送她回去,姚兰枝便在大殿外跟人道别。 赵明澜困的小脑袋一点一点的,也跟着与她道别。 乖巧得很。 大长公主看着还挺喜欢,她挑了挑眉,就见秦时阙过来了。 姚兰枝剩下的那三分酒意,也在看到秦时阙的时候,又散了一些走。 她想要装作没看见的,可惜赵明澜先出卖了她。 小孩儿小小声地喊了一句:“宁王叔叔!” 秦时阙笑着应了,顺手将赵明澜抱到了自己的腿上。 这会儿宫宴的人都往外走,秦时阙推着素舆呢,所以走到了最后面。 几乎没有外人了,秦时阙的姿态也随意了许多。 他跟大长公主问安:“您可是要回去休息了?” 大长公主点头,又看着他跟赵明澜温柔的态度,眉眼里多了几分笑意:“宁王可是要回去了?” 秦时阙说是。 就听大长公主道:“那正好,天寒地冻的,回去的路上也不安全,你且送他们母子归家吧。” 若是外人,怕是不知道大长公主跟秦时阙熟悉,但是姚兰枝不同。 她都知道秦时阙贿赂自己的事情了,大长公主也不打算隐瞒。 她笑吟吟的,姚兰枝那点酒意彻底清醒了:“不不不这使不得吧。” 姚兰枝磕磕巴巴的,跟人讲:“这会儿还不算晚,且今晚不夜天,城中且热闹呢。” 让秦时阙送自己回去,那就得在同一个马车了。 姚兰枝宴会上那点见不得人的心思还没有被理清楚了,并不是很想跟秦时阙坐在一起。 但是,架不住大长公主发了话:“本宫不放心。” 她道:“宁王,这事儿不麻烦吧?” 秦时阙看了一眼姚兰枝的表情,就知道这位还是刻意躲着自己呢。 他寻常的时候,还算是君子端方。 可这会儿喝了点酒,心里那点恶趣味就冒了头。 秦时阙嗯了一声,假装没看见姚兰枝求助的眼神:“自然……” 他刻意拖了个长音,才说:“不麻烦。” 姚兰枝:……悬着的心,终于还是死了。 大长公主见状,满意地一笑:“好了,本宫也要回去了,你们早些归家。” 秦时阙见这会儿外面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索性单手抱着赵明澜,单手推着素舆往外走。 第177章 好像一家三口啊? 待得跟秦时阙坐上了同一辆马车,姚兰枝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尴尬。 无他,车内的空间太小了。 她跟秦时阙的距离,抬手就能碰到对方。 姚兰枝当时就有些后悔。 早知道她就该直接在宴会结束带着孩子走的,谁能想到秦时阙直接“绑架”了她儿子啊。 念及此,姚兰枝悄悄地捏了捏赵明澜的手。 可惜小儿子感受不到她的怨念,还冲着她笑出一口奶牙。 “娘亲,你饿了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还不忘记将手里的糕点递给姚兰枝。 这是刚上马车之后,秦时阙给他的。 这秦时阙的马车里,也不知道平常都是谁坐的,竟然跟个百宝箱似的,什么小孩儿零嘴都有。 听到赵明澜的话,秦时阙也笑着看了过来:“夫人只管随意,不必客气。” 姚兰枝连忙摆手:“多谢王爷好意,不必了,我不饿。” 才在宴会上吃完饭,转头就在人家车上吃零食,她是什么大馋丫头吗? 倒是秦时阙挑眉轻笑:“无妨,反正宫宴也不好吃,吃不饱是正常的。” 再说了,谁家正经人去宫宴上是为了吃饱啊。 饭菜都是次要的,能在那里才是主要的。 也就姚兰枝一个异类了。 哦不,还有赵明澜。 今夜秦时阙看了数次过去,这母子二人都旁若无人,吃得那叫一个开心。 秦时阙都乐了,转瞬就觉得挺好。 反正他们现在远离风暴中心,太着重人脉关系,反倒是让皇帝心里不舒坦。 还是今夜这状态好。 秦时阙看他们觉得做什么都合理,不过看小孩儿现下吃糕点开心,就默认姚兰枝也没吃饱。 毕竟饭菜不好吃。 也是委屈她了。 秦时阙嘴角噙着一点笑容,看得姚兰枝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倒是没有什么挑食的毛病,在宫宴上吃得很饱呢。 不过这会儿她觉得解释这个就更尴尬了,毕竟显得自己好像傻大姐一样,除了吃喝万事不管。 她索性拿孩子当由头:“贺儿吃吧,乖。” 姚兰枝低头跟孩子说话,拒绝跟秦时阙对视。 这也太尴尬了! 尴尬的姚兰枝都想跳马车了。 秦时阙愣了一下,还寻思了下,是不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话。 他前半生的确没什么跟女子交流的经验。 念及此,秦时阙也选择了沉默,专心地煮茶。 车上放了一个红泥小火炉,炉子上水汽升腾,发出轻微的声响。 除此之外,就是赵明澜的声音了。 小孩儿吃完了糕点,见秦时阙煮好茶,又托腮专注地看着。 秦时阙见他孺慕的眼神,也觉得心里暖意融融,问赵明澜:“贺儿在看什么?” 赵明澜就说:“贺儿今天很棒!” 这孩子眼前自卑得很,看人都小心翼翼的,但是今生被姚兰枝养得倒是很好,如今见谁都能先夸赞自己。 姚兰枝也觉得他很棒,但当着外人的面呢,不由得失笑:“贺儿今日做了什么?” 怎么还灵帧起手夸赞自己呢。 赵明澜就跟她认真解释:“因为,今天跟宁王叔叔玩游戏,贺儿赢了哦。” 今天秦时阙让他跟自己玩游戏,他赢啦! 姚兰枝好奇地看他,就见赵明澜解释了一通。 原来在御书房的时候,中间有一段皇帝跟人谈事情,秦时阙就说,等出了这个门,两个人玩个小游戏。 让赵明澜假装不认识自己,如果赵明澜赢了,就有奖励。 所以晚上那会儿,赵明澜这个热情的小太阳才能忍住不去找秦时阙的。 小孩子不懂,但很尊重游戏规则。 姚兰枝却是瞬间明白了秦时阙的意思。 秦时阙这是为了保护赵明澜呢。 不过,她还要故意调侃:“怎么,王爷你也知道自己外面的敌人比较多啊?” 分明是好心,从姚兰枝的嘴里说出来就变了个味儿。 秦时阙睨她,顺手递给姚兰枝一盏茶。 待得姚兰枝接了茶水,才说:“你怎么不觉得,是本王怕小孩用我的关系,仗势欺人呢?” 他这话一出,就听姚兰枝理所应当地问:“那王爷是这样的人吗?” 她直接把话题给抛了回去,然后就见秦时阙也理所当然:“本王当然不是。” 他指了指自己,道:“我是天字一号的大好人。” 姚兰枝眉眼弯弯地笑:“好巧啊。” 她也是个公认的好人呢。 姚兰枝说完这话,就听一旁的赵明澜也跟着说:“叔叔最喜欢我啦!” 姚兰枝都不知道这孩子什么时候熟稔地喊叔叔,但看秦时阙也接受良好,还在心里想呢。 总归不是义父。 倒是秦时阙听到他这话,乐不可支:“嗯,我最喜欢贺儿了。” 他抬手替赵明澜擦掉嘴角的碎屑,又将已经温热的茶水放在了赵明澜面前:“贺儿慢慢喝。” 秦时阙道:“品茶。” 赵明澜虽然不会品茶,但是看着秦时阙的动作也有样学样。 别说,有那么一瞬,姚兰枝都有点恍惚。 这俩人同步的动作,是不是有点像? 才想到这儿,姚兰枝就骤然清醒。 她疯了吧,大概是被皇帝的话说得自己先恍惚了,这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的,怎么可能相似呢。 就算是有点像,那也是因为同为漂亮的皮囊吧。 毕竟…… 就算是姚兰枝不想承认,也得说一句,秦时阙乃是人间绝色。 谁说只有女色才能祸国殃民的? 这男色魅惑起来,也不遑多让。 姚兰枝在心里过了这个想法,秦时阙半点不知某人在心里编排自己。 等到赵明澜喝完了茶,眼见得离回家还有一段路,他索性跟赵明澜玩游戏。 但不是玩什么高端的。 而是……翻花绳。 俩人拿了一根红绳,翻花绳翻得不亦乐乎,就连姚兰枝都有点没眼看。 再一看赵明澜笑弯了眉眼,到底是没说什么,只是又腹诽了一句。 果然人不可貌相。 秦时阙怎么看也不像是会玩这个的。 偏偏这么魔幻的一幕,就发生在她眼前了。 姚兰枝在心里啧了一声,就听赵明澜的欢呼:“哇,我赢啦!” 秦时阙笑的宠溺:“嗯,你赢了。” 他揉了揉赵明澜的脑袋,毫不吝啬地夸赞:“贺儿真棒。” 赵明澜也一脸骄傲:“贺儿真棒!” 说完,就一脸期待的看向了姚兰枝。 姚兰枝本来看他俩的热闹呢,看到自家儿子的期待眼神,笑叹了口气,也摸了摸赵明澜的脑袋。 “嗯,贺儿真棒。” 这下,赵明澜彻底开心了。 小孩儿欢喜的手舞足蹈,末了又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那,叔叔是不是可以给我奖励啦?” 秦时阙问:“你不困吗?” 赵明澜的眼睛亮晶晶,摇头:“不困不困,去嘛去嘛。” 等到秦时阙点头答应,赵明澜就更开心了:“好哎,娘亲,我们去放烟花啦!” 姚兰枝都愣了:“啊?” 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然后,姚兰枝的一双眼睛,就盯上了秦时阙。 在秦时阙的解释之下,姚兰枝才知道,原来是两个人之前的约定。 如果赵明澜赢了那个“不认识”的游戏,秦时阙就带他回府上放烟花。 姚兰枝听完之后,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王爷倒是挺会许诺的。” 专门捡着孩子抗拒不了的诱惑去许诺,这个钓鱼似的,可不就一钓一个准儿么。 秦时阙表情无辜:“还不是因为今夜没看到烟花?” 今夜除夕夜宴,宫里是没有燃放焰火的,但是护城河却燃放了整整半个时辰。 大半的百姓都看到了,只有他们进宫赴宴的看不见。 小孩儿那会儿悄悄问他,什么时候还能再看到烟花,毕竟昨夜没看够。 秦时阙笑眯眯道:“正巧本王府上的烟花买多了,昨夜燃放完还剩下不少呢,拿来给孩子玩吧。” 姚兰枝扯了扯嘴角,想说什么,就看到赵明澜一脸的兴致勃勃。 孩子是真喜欢。 念及此,姚兰枝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点了点头:“那今夜,就难免叨扰王爷了。” 秦时阙笑容不变:“好说好说。” 姚兰枝沉吟着,问:“那,可不可以再带别的人同去府上?” 秦时阙一时没反应过来:“带谁?” 姚兰枝诚恳得很:“带我府上的三个家人。” 许轻瑶他们三个不能去宫宴,今夜在家里吃的饭。 因着除夕要守岁,所以她们说了简单吃些小食,等到子时了再一同过年。 这会儿眼看着还有大半个时辰就到子时了,总不好让他们在家里等着。 何况都是小孩儿,昨夜不只是赵明澜喜欢烟花,她看了,赵乐安也欢喜得不敢眨眼呢。 姚兰枝这话一出,秦时阙就忍不住笑:“你倒是挺会借花献佛。” 他也是糊涂了,姚兰枝除了带家里人,还能带谁去他那里? 秦时阙说这话的时候,眉眼里的笑容不断,姚兰枝一眼看过去,就懂了。 这是同意了。 她提这个事儿的时候,就知道秦时阙不会拒绝,眼下果然如自己所愿。 姚兰枝还要得了便宜卖乖。 “就算是借花献佛,那不是也得问花的主人愿不愿意吗?” 退一步说,这烟花怎么就不算是花呢。 第178章 自我攻略秦时阙! 她言笑晏晏,秦时阙笑着哼声:“牙尖嘴利。” 但是,姚兰枝能给她提这个条件,就说明她的心里,秦时阙不是外人。 不然她必然不敢这么放肆。 秦时阙的笑容加深,被自己这个推断取悦到,眼底笑容璀璨。 他笑完了,才慢悠悠地说:“行吧,佛爷同意了。” 姚兰枝先要道谢,又瞧见秦时阙眼底的笑容。 那笑容璀璨如夜空繁星,也让她的表情一顿。 心里那头好不容易摁住的鹿,又开始东跑西颠。 也让姚兰枝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一声。 她是真的对秦时阙没有别的心思,但是…… 谁让这人长得实在是太好看了呢! 还要对她笑,怎么就能笑到她心坎里去? 姚兰枝将自己好一阵唾弃,眼观鼻鼻观心。 幸好家门口也到了。 姚兰枝当时就急急忙忙地跳下了马车,速度之快,连白止要扶她的动作都僵在了原地。 没等她去家里呢,又愣住:“哎?” 这的确是家门口,但是,是秦时阙的家门口。 后面的秦时阙也无奈地笑:“这么着急做什么?” 马车停下,是因为下人要去拆门槛过马车。 而不是让她下。 姚兰枝顿时有点讪讪:“怎么不是我家门口,我还要去请二弟妹她们呢。” 秦时阙睨了她一眼:“无需你去,白洛已经去了。” 说着,又示意姚兰枝上马车:“天寒地冻的,你要自己走到二门?” 不同于她家那个二进的小宅院,宁王府还是挺大的。 姚兰枝见状,愈发讪讪,轻咳一声,再次爬上了马车。 秦时阙嘴角笑容深了点,见下人已经拆完了门槛,这才道:“走吧,回家。” 他回家的时候,经过无处次的门口。 但是这一次。 有人跟他一起回去。 秦时阙下意识看向姚兰枝跟赵明澜。 好神奇啊,如果不知情的,大概会以为…… 他们是一家三口。 …… 因为要放烟花,秦时阙早早就让人收拾好了小暖阁。 里面的龙烧的足,进去就觉得手脚都暖和了。 姚兰枝先解下了自己的披风,就见秦时阙细心地给赵明澜解下了披风,还帮着一起挂了过去。 下人早打好了热水,秦时阙让赵明澜洗了手脸,替他擦了。 之后,还拿了脂膏替他抹手脸。 姚兰枝见了,都得说一句妥帖。 秦时阙倒是做得很顺手,都收拾了,才吩咐人:“上菜吧。” 直到下人将饭菜端上了桌,姚兰枝才知道,秦时阙先前是逗自己玩的。 这满满当当的一大桌子,一看就不是两个大人一个小孩儿的量。 他从一开始,就把家里剩下三个人的分量给算进去了。 就连口味,都是打听过的。 家里每个人不爱吃的东西,都没有在桌上看到。 姚兰枝在心里夸了一句秦时阙心细如发,就听秦时阙问:“可还合心意?” 他跟人讲:“若是还有想吃的,只管吩咐厨房去做。” 姚兰枝连忙摆手:“不,已经很好了。” 她说我很满意,就见家里的其他人也来了。 许轻瑶还有些小心,老太太更是进门就给秦时阙磕头:“老妇人叩见宁王殿下!” 亲娘哎,这可是王爷啊,她这辈子竟然还有机会,见到王爷! 秦时阙连忙去扶她,一面道:“老人家快快请起。” 等到他让人坐的时候,老太太更激动了。 她竟然还能跟王爷同桌吃饭? 这是哪辈子来的造化哟! 许轻瑶跟赵乐安也很拘谨,但等到坐下后,倒是不怎么拘谨了。 因为…… 秦时阙让人将东西都拿了上来。 那会儿白洛去接人的时候,许轻瑶她们正在家里包饺子呢,毕竟团圆年么,怎么能少了饺子。 要么说白洛不沾染情爱问题的时候就十分妥帖呢,他不但将人给请过来了,还将那些半成品跟成品都给端了上来。 “正好,一块包饺子吧。” 按着规矩,正餐是要到子时的时候才吃的,况且他们都才吃过饭,这会儿也不饿。 一桌子菜都盖好了,各自下面放了一个小小的炉子煨着,什么时候吃都是热的。 现在的空闲时间,正好包饺子。 最重要的是,今夜的烟花,除了一些小孩儿们能玩的,还有一大半都是得大人去燃放的,因着危险,秦时阙就打算让他们在屋子里先看。 只看烟花,难免小孩儿坐不住。 这会儿有饺子一块包,正好可以给孩子们找点事儿做。 然后,一众人就看到了,这位宁王殿下,包饺子竟然又快又好! 尤其是老太太,都震惊了。 她一开始还以为宁王这么尊贵的人,怕是连饺子皮都捏不住呢。 赵明澜激动地夸赞:“哇,叔叔好厉害哦!” 赵乐安也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就连姚兰枝,也是有点惊讶。 她是真没想到秦时阙什么都会。 秦时阙这辈子,被夸赞的东西多了,但是被夸这个还是头一遭。 这气氛也好,让他难得有点自得,矜持地炫耀:“在军中过了十多年的除夕,若是连这个都学不会,是不是太笨了些?” 边关苦寒,但苦寒之地,也有温情的时刻。 譬如那些苦难岁月里,在贫瘠土地上开出的花。 是温馨的,是难忘的。 秦时阙话中带着怀念与感伤,俩小孩儿倒是感觉不到。 赵乐安也有些希冀,小心地问:“王爷,军中是什么样子的呀?” 小孩儿一脸向往,赵明澜也小鸡啄米地点头:“是啊是啊,贺儿听说,都是勇猛的将军呢!” 他对军中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但是他记得,爹爹就是大将军,威风凛凛的! 可是,爹爹不喜欢他。 赵明澜一时有些眼神暗淡,秦时阙是谁,一眼就看了出来。 他微微沉了沉眼,又变成了温和的笑:“改日带你们去看看?” 赵明澜瞬间来了精神:“去哪里看?” 秦时阙道:“去了就知道了,还能跑马射箭,贺儿跟乐安要不要玩?” 赵乐安没想到还有自己呢,当时就小心地问:“可以吗?” 秦时阙:“当然。” 他成功地让两个孩子来了精神,滔滔不绝的讨论。 一开始许轻瑶还怕秦时阙嫌弃孩子吵闹,谁知秦时阙听得格外认真,时不时地还能给两个孩子讲故事。 只讲军中的趣事,成功地让两个孩子更加向往了。 这下,就连外面的烟花都不能吸引他们的注意力了。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吸引,毕竟赵明澜恨不得自己有八只眼跟耳朵。 一边听秦时阙讲故事,一边还要分出眼睛去看外面的烟火。 等到饺子快包完的时候,外面的烟花也放得差不多了。 秦时阙也挥了挥手:“白止,带两位小少爷去外面放烟花吧,当心些,别让他们受伤。” 俩孩子瞬间如同脱了笼子的兔子,撒欢地往外跑。 许轻瑶看了,都忍不住乐,平日里最谨慎小心的赵乐安,原来还有这么活泼的样子呢。 倒是老太太看了有些微微湿了眼眶,她的孙儿这些年承担了太多责任,现在才像个八岁的孩子。 姚兰枝…… 她压根没看俩猴儿,只是一味地在饺子上做记号。 因为,这些饺子里面,包的有铜钱。 而饺子里吃出铜钱的人,就是明年最有福气的人! 她要让在场的每一个,都得保证吃出来! 姚兰枝十分有信心,倒是秦时阙看着她这样子,忍不住弯唇笑。 今夜包的不只是有这些饺子,厨房也早准备好了。 除夕夜里讨巧的事儿,哪儿能主子们失望? 但他看着姚兰枝这模样也觉得有趣,自己不提醒人,还要当同谋:“我也一起?” 他一面说着,一面拿起一个饺子,在上面捏了一个小小的褶。 然后…… 饺子破了。 秦时阙一脸无辜,姚兰枝顿时栽赃:“这是你包的!” 秦时阙看了一眼这丑得没眼看的饺子,用了一瞬就认出了出自谁的手。 而后,心甘情愿地点头:“是,夫人好眼力。” 他施施然的笑,半点没有迟疑地认下。 也让姚兰枝的心里一烫。 说不上来,就是有点欢喜。 一点点,而已。 正好,这会儿老太太起身,要将包好的饺子帮着一起送到厨房。 姚兰枝见状,也跟着站起身:“我也同去吧,我带路。” 她来府上好几次了,熟悉得很。 见大嫂她们都要去,许轻瑶:“我也去。” 她的声音盖过了姚兰枝最后那一句话,老太太倒是没听清楚。 只是许轻瑶隐晦地看了一眼姚兰枝。 大嫂对这宁王府,似乎有点太熟悉了。 都认路了? 秦时阙倒是听清楚了,嘴角笑容就没下来过,但也知道给姚兰枝维护脸面。 所以,他抬手让仆妇进门:“劳烦。” 那仆妇应声,带着三个人去了厨房。 因着夜色,所以宁王府的灯笼亮着,只是一路行来,许轻瑶都有些迟疑。 等到将饺子送到了,仆妇要领她们回去,姚兰枝见厨房忙活的人不多,因笑道:“不必,我们慢慢走回去便是,劳烦大娘了。” 那仆妇哎了一声,笑眯眯地看着她们离开,就开始在厨房忙活了。 这也该预备下饺子啦! 第179章 秦时阙忠肝义胆! 之前的时候,许轻瑶也曾经从这宁王府面前路过。 当时只觉得两尊石狮子高大威猛,牌匾也闪着金光,就连两侧摆着的兵器架,都让人望而却步。 因着宁王平叛有功,后来回京的时候,更是以一身残疾保卫了家国平安,所以皇帝给的规制也很高。 许轻瑶赞颂宁王,也敬佩他,觉得这样的人也配得上王爷的规格。 谁知道今日进来,才发现那些威武雄厚都只有那外观。 而这内里……实在是可以用寒酸二字可以形容。 院子疏于打理,全都种上了不用管的树木,只叫它们自由生长。 开辟出一大片演武场,各色兵器摆放,宽阔又杀气十足。 唯有的一片后花园,也不见什么奇珍异草,今夜观赏的那些,还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除此之外,就连下人们,也不怎么见年轻人,除了宁王身边服侍的白止白洛,剩下的都是些上了年岁的仆妇们。 这怎么看,都过于寒酸了。 许轻瑶进来之前,怎么也没想到,宁王府还不如以前的安平侯府奢靡呢。 那还只是一个落魄侯府。 听到许轻瑶的问话,姚兰枝弯唇笑,问:“觉得失望?” 许轻瑶忙得摇头:“不是,只是有点……心酸。” 京中这些世家们,哪个不是拼了命地将家里精心布置,生怕旁人小瞧了去。 这些年,奢靡奢华,富贵迷人眼。 骤然到了宁王的院子,才知道原来王爷竟然也能用贫寒二字形容。 一时有些心里不是滋味儿罢了。 姚兰枝听到她这话,无声地笑:“王爷喜好古朴,返璞归真,不是挺好的么。” 其实头一次来这里的时候,姚兰枝也疑惑过,堂堂王府,怎么也不止于此。 但后来,姚兰枝知道了答案。 那些仆妇们,大多都是战场退下后带了伤的,与其说是在宁王府做工,不如说是秦时阙给了他们一个养老的好去处。 至于家里的装饰,先前姚兰枝还真问过秦时阙。 对方的回答是:“奇珍异宝能果腹吗?” 姚兰枝当时一愣,又瞬间失笑。 是啊,不能果腹的东西,不过是拿来观赏的,但是这点观赏之物,不知多少人倾家荡产也买不起。 秦时阙在边关这些年,跟将士们同甘共苦,到了京中,也受不来这等所谓的“富贵”。 他索性什么都不弄。 至于节省下来的银钱,自有它们的好去处。 姚兰枝当时就懂了。 秦时阙的钱,拿来养了那些伤兵们与家眷们。 高高在上的皇帝与文臣们,对武将尚且不放在眼里,只觉得他们粗鲁愚昧,孔武有余而智慧不足,何曾将他们放在眼里过? 在位的尚且如此,何况是已经受伤的无用人。 上行下效,但总得有人管。 所以当初的镇国公管了。 所以现在的秦时阙也管了。 姚兰枝那时候才恍然,原来不只是镇国公府在做这些事情。 秦时阙也是一样的。 只是,这些事情终归不该是他们来。 姚兰枝心中曾经不忿过,秦时阙倒是看得开,只说:“总归本王还管得起。” 一院荒败又如何? 推开门往外看,只见万物生。 姚兰枝如今提起来的时候,还觉得心潮涌动。 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原来她不只是为秦时阙的皮囊所心动。 而是因为这个人,做了太多。 他像是一面镜子,照出世间百态。 而镜子依旧澄澈。 知世故而不世故,见世间百般苦,还能初心度人。 姚兰枝无声地捏着指尖,老太太闻言,不由得感慨。 “天爷,这不就是菩萨吗?” 她不通文墨,但也知道人间道理,像是这种救苦救难的,可不就是菩萨? 一旁的许轻瑶也心中叹服。 “是啊,王爷真乃高义。” 这世上多的是蝇营狗苟之辈,似秦时阙这般,当得起一句圣贤。 她想到这儿,又悄悄地打量姚兰枝的神情。 大嫂这样熟悉,怕是跟王爷早已是知己了。 不管日后二人如何发展,若是真的郎有情妾有意…… 那也是一桩美谈。 只是这世道啊,怕是路不好走。 许轻瑶心中担心,姚兰枝已经将此事甩开,朝着院落走去。 那轻车熟路的模样,显然不止一次地来过。 许轻瑶又轻轻地摇了摇头。 罢了,总归是船到桥头自然直。 大嫂这辈子够苦了,后面的日子,她欢喜便好。 …… 姚兰枝并不知许轻瑶心中的想法,她们回到院子的时候,正瞧见秦时阙带着两个孩子放烟火。 他坐在素舆上,两个孩子就围在他旁边。 小孩子与大人不同,什么高高在上的宁王殿下,也不过是一个骨相优越的长辈。 尤其是经过了晚上的相处,就连赵乐安都敢放开了玩。 更别提赵明澜了,那就是一个撒欢的小皮猴子。 俩孩子玩得开心了,也不拿秦时阙当需要照看的残疾,还要推着他的素舆,看着手里的烟火转圈。 “好看!” 秦时阙被两个孩子感染,烟火映照在他的脸上,一片璀璨。 后来实在是招架不住两个皮猴儿,索性一手一个,搂着他俩:“你们玩。” 俩小孩儿就依偎在他怀里,手里还拿着一支小小的烟花。 烟花一闪而逝,两个孩子的眼底都是亮晶晶的笑意。 姚兰枝站在原地,看着院子里的秦时阙。 所有的头衔褪去,只是眼前这个人。 直到秦时阙先感受到了她们的目光,抬头看,眼中一片笑意:“饺子都送过去了?” 姚兰枝点头应声,赵乐安就挣扎着去了许轻瑶身边:“娘亲,祖母,你们手凉不凉?” 小孩儿的火力旺,一双手热乎乎的,给两个长辈暖手。 赵明澜窝在秦时阙的怀里,冲着姚兰枝招手:“娘亲,你也来放烟花呀!” 姚兰枝才不要跟他玩呢,她揉了揉赵明澜的脑袋,跟秦时阙讲:“劳烦王爷带孩子。” 这外面天寒地冻的,坐在暖阁里美滋滋地看着不就得了,谁耐烦出来玩。 嗯,秦时阙除外。 她看他哄孩子哄得还挺开心呢。 事实上,秦时阙的确很开心。 他摆手让姚兰枝回屋,还要叮嘱一句:“开些缝隙,炭火呛人。” 为了预备姚兰枝来,秦时阙用的炭火都是好的,但还是怕呛到了姚兰枝,特地拿了些熏香。 室内一片暖香袭人。 姚兰枝来的时候,一闻到这味儿就明白了,十之八九,这是秦时阙特地去皇帝那儿打劫的。 因为这味道一模一样。 姚兰枝笑眯眯地答应,许轻瑶她们也进屋了。 赵乐安难得放开,还想放烟花,所以就没跟着进来。 于是,三个大小男子在外面放烟花玩得不亦乐乎,她们三个在室内看得不亦乐乎。 场面倒是十分和谐。 快到子时,仆妇们就将煮好的饺子端上了桌。 热气腾腾的饺子,还有一桌丰盛的美食,哪怕晚上已经吃过了,这会儿也觉得食指大动。 就连俩孩子也欢呼着进了屋,但他们俩这会儿不怕秦时阙了,还不忘贴心地给秦时阙推进了屋子里。 秦时阙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俩孩子的孝顺,还觉得颇为自得。 看来哄孩子也没什么难的嘛。 等到秦时阙入座,他是主家,他先拿起了筷子夹了菜,其他人也才开动。 俩孩子玩了这一圈,这会儿精力消耗得差不多,正是饿了的时候。 桌上倒是没有什么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 于是,赵明澜一声惊呼,并没有引来责怪。 秦时阙笑着看向他,问:“贺儿吃到了什么?” 下一瞬,就见赵明澜惊喜地举起了手:“铜钱,是铜钱!” 小孩儿从嘴里拿起了铜钱,将手举得高高的,生怕人看不到。 秦时阙格外配合:“贺儿来年好运连连,吉星高照。” 赵明澜顿时开心了。 今夜的铜钱还有他亲自包进去的呢,这会儿也吃到啦! 有了他的开场,姚兰枝也觉得牙齿一硬。 她拿出铜钱,笑得眉眼弯弯:“看来,我的运气也不错。” 而后,就是赵乐安祖孙,以及许轻瑶。 等到桌上的人都吃到了铜钱,秦时阙就成了关注点。 姚兰枝格外好奇地盯着秦时阙面前那一小盘饺子。 先前她可是偷偷跟厨娘说过了的,得确保每个人盘里都有。 秦时阙怎么还没吃到? 大概是被她盯得的缘故,下一瞬,就见秦时阙一顿,咬开的饺子里,赫然放着一枚铜钱! 他慢悠悠地笑:“嗯,今夜运气都挺好。” 在座的一圈,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明年好运气。 赵明澜跟赵乐安顿时欢呼:“好耶,新的一年,都要顺顺利利,福气满满!” 两个孩子欢呼雀跃,秦时却见他们这么开心,眉眼里也染了笑容:“嗯,顺顺利利,福气满满。” 大人们都知道,这是特意安排的,但讨个吉利的事情,也沾染点喜气。 小孩儿们倒是纯然的开心,一声声的欢呼,连脸颊都开心红了。 姚兰枝看着他们的欢喜,也被感染,笑眯眯地应和秦时阙的话。 “借由王爷吉言,来年大家都顺利,美满。” 第180章 除夕夜一起干杯!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了一圈,最后定在秦时阙的脸上。 卸去了那一身伪装,此刻的秦时阙温柔又多情。 也才成了一个真实的、有血有肉的人。 她举起酒杯,笑着跟秦时阙道:“敬王爷一杯。” 今夜,秦时阙怕她们喝多,让人温的酒都是香甜果酒。 秦时阙端起酒杯,应声笑:“那我敬大家。” 于是众人都端起了酒杯,就连最小的两个孩子,也拿着手边的果茶杯子:“一起干杯哦!” 几个杯子碰在一起,映照出每个人脸上的笑意。 等到吃饱喝足,已经是后半夜了。 老人要守规矩守岁,但是小孩儿熬到现在,又疯玩了一通,已经有些熬不住了。 俩孩子吃饱就犯困,赵乐安再懂事儿也是个孩子,何况今夜他释放天性,这会儿也眯着眼昏昏欲睡。 赵明澜更直接。 他已经在秦时阙的怀里睡着了。 孩子吃饱得比较早,因为就坐在秦时阙的旁边,所以他直接爬到了秦时阙的腿上,靠在他怀里睡觉。 他这么依赖的自然,秦时阙顺手就搂住了。 那会儿姚兰枝见了,没说什么,但心里也觉得他体贴。 只是现在该走了,姚兰枝弯腰要从他怀里接孩子:“劳烦王爷。” 秦时阙说不劳烦,结果赵明澜迷迷糊糊地意识到有人抱自己,又抓住了秦时阙的衣服。 “呜,不。” 他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将小脑袋直接埋在了秦时阙的怀里。 秦时阙见状,无奈失笑,又笑着问:“要么,今夜让贺儿在我这里睡下?” 反正他这院子没别的,就是大。 睡一个小孩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姚兰枝本来还想拒绝,但看着赵明澜这模样,又有点不好意思:“这合适吗?” 秦时阙:“这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抱着小孩儿,拍了拍赵明澜的后背,动作轻柔地安抚,赵明澜果然在他的怀里睡得更安稳了。 见状,许轻瑶因道:“大嫂,不如就让贺儿睡这里吧,我先带着乐安跟婆婆去安置,索性只有几步路,您待会乘着马车回去便是。” 姚兰枝觉得这怕是不好,因道:“那就有劳王爷了,明日我再来接这皮猴儿。” 反正离得也近,孩子在这里睡得安稳也行。 秦时阙笑着应声。 见她往外走,又叫住人:“姚兰枝。” 姚兰枝顿时回头:“怎么了?” 恰在此时,天上炸开一朵烟花,不知谁家燃放,万千烟花倒影,落在了秦时阙的眼中。 秦时阙笑容加深,一字一顿:“除夕快乐。” 分明这会儿已经过了子时,认真来算,已经是大年初一了。 但姚兰枝却一瞬像是被什么撞倒了心里的墙。 她认认真真地看着眼前的秦时阙。 那些烟花倒影在他的眼底,是一片五彩纷呈。 而那一片五彩的底色里,还有一个人影。 那是秦时阙眼底的自己。 姚兰枝呼吸都有些不稳,许久才轻声地笑。 “秦时阙。” 她说:“除夕快乐。” …… 因着这一句祝福,夜里姚兰枝做了个好梦。 赵明澜是第二日一早回来的。 眼神里还带着点委屈。 那会儿姚兰枝还没睡醒呢,一个温软的小家伙就钻到了她的被窝里。 这些天,姚兰枝惯着孩子,所以也不论赵明澜什么时候想来,一概都不拘束着。 也因着如此,才让赵明澜黏她黏得厉害,不管什么时候想要见娘亲,都会过来,有时候半夜了也要来她院子里,在她身边睡得愈发舒坦。 这会儿被搂了个满怀,赵明澜顿时委屈了:“娘亲把我丢下了!” 孩子夜里睡得好,早起打了个哈欠,本能地喊着朱蕉姑姑。 然而他没等来朱蕉,先看到了秦时阙。 本来赵明澜还有点惊喜:“叔叔怎么在这里?” 又看着周围陌生的环境,一下就紧张了:“娘亲呢?” 秦时阙好生跟他解释了,昨夜他睡在这里的事情,赵明澜顿时委屈了。 “所以,娘亲不要我啦!” 怎么能让他自己在这儿睡呢! 孩子气鼓鼓的,连早餐都没吃,秦时阙见状,就亲自将孩子给送过来了。 知道姚兰枝还没起身,他不便进门,只让朱蕉朱瑾将孩子给送了进来。 赵明澜终于找到了娘亲,心里踏实的同时,还不忘记控诉。 “贺儿生气啦,娘亲怎么可以抛下我呢!” 姚兰枝笑眯眯地捏着他的小脸蛋,反问:“哦,那你昨夜怎么去人家怀里趴着睡觉啊?” 她这个亲娘还在旁边呢,赵明澜倒是挺熟悉,直接趴在人家怀里了! 姚兰枝不想承认自己是有点吃味儿的,但还是拿眼神瞥他。 “怎么,是觉得娘亲怀抱不舒服吗?” 赵明澜顿时心虚了,但忽然想起来自己的初衷,又理直气壮:“因为,娘亲在吃饭呀,吃饭是很重要的事情,不能打扰!” 他那会儿是看着娘亲还在吃东西,就去找宁王了,是不想打扰他娘亲吃饭,贺儿是好心呢! 小孩儿倒是什么理由都给占了,姚兰枝忍俊不禁,又捏了捏他的脸,问:“那你不喜欢在那儿睡么?” 后半夜的时候,其实姚兰枝还有点担心呢。 毕竟小孩儿认家,半夜在陌生地方,怕是睡不好。 谁知道这孩子直到天亮都没回来。 先前姚兰枝半夜醒了一回,见都蒙蒙亮了,就知道赵明澜在秦时阙那里睡得怕是很好。 不过这小孩儿,倒是很喜欢秦时阙嘛。 姚兰枝心中想着,果然在赵明澜嘴里听到了差不多的答案。 “喜欢的呀。” 赵明澜说着,又期期艾艾的:“但是不想自己在那里。” 孩子自认为找到了一个很好的解决办法:“要不,下次娘亲也一起睡在那里好不好!” 赵明澜觉得自己聪明极了,这样,他既可以看到宁王,也可以看到娘亲。 好完美的办法哦! 姚兰枝:…… 她表示,孩子有点聪明,但是大可不必这么聪明。 让她睡在秦时阙旁边…… 亏得孩子想得出来! 她当时就捏了捏赵明澜的脸颊,威胁地问:“这话,你可跟旁人说了?” 赵明澜被捏的话语含糊:“没,没有喔。” 他的小脑袋瓜里,装的可都是娘亲。 娘亲要是不同意,他怎么会跟别人说呢。 姚兰枝大大地叹了口气,再看他的时候,又有点无奈:“好了,睡觉!” 赵明澜不死心:“可是……” 姚兰枝直接捏住了他的嘴:“没有可是,闭嘴,乖乖睡觉。” 赵明澜瞬间屈服。 好吧,虽然宁王叔叔还在外面等着呢。 但是,娘亲说睡觉,那就睡觉吧! 于是,秦时阙在外面等了好长时间,都没等到姚兰枝出来。 他坐着吃了一杯茶,倒是那朱蕉朱瑾有点过意不去,轻声问:“可要奴婢进去回禀一声?” 方才宁王殿下送赵明澜回来,本来朱瑾是要进去回禀的,是秦时阙说,不要打扰姚兰枝睡觉。 所以,只有赵明澜换了衣服轻手轻脚进去了。 朱瑾知道自家主子的脾气,孩子进去应当会惊动她。 谁知道主子到现在都没出来,且看这情况,十之八九是又睡着了。 朱蕉觉得还好,毕竟是王爷自己不让说的。 朱瑾却想得有点多,这位到底是天潢贵胄,若是怪罪下来,怕是不美。 朱瑾想着,要起身进去回禀,却被秦时阙拦住了。 “不必进去,本王也要走了。” 他示意白止推着素舆,也不多留,放下了茶盏,就离开了。 等到人走了,朱瑾还有点迟疑:“会不会得罪宁王?” 这好像有点不大礼貌。 朱蕉倒是想得开,还要低声跟朱瑾念叨:“我瞧着主子昨夜回来之后,心情很是不错,还能主动将小少爷放在王爷那里。” 她得出结论,悄悄跟朱瑾讲:“怕是主子也默许的。” 只是,是默许孩子找靠山,或者是默许未来的缘分。 这她一个丫鬟,可就不敢往下说了。 但是,懂得都懂嘛。 朱蕉跟朱瑾使眼色,下一瞬,就见朱瑾轻轻地在她脑袋上拍了一下。 “……你这丫头,不许浑说!” 主子的名节,也是能随意污蔑的? 她言辞冷,警告:“出去了若敢嚼舌根,我可饶不了你。” 朱蕉忙得求饶:“姐姐放心,我只是跟你念念,旁人万万不敢说的!” 她又不是那等心里没数的。 只是主子太苦了,若是她真的能够找到一个合意的,也可以在人生寻一点甜。 朱瑾却没这么乐观。 她看了一眼房中,低声叹了口气,却是没说什么。 …… 姚兰枝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先前半梦半醒的,搂着自家儿子又睡过去了,等到真正清醒的时候,就见赵明澜正窝在她怀里,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她。 “娘亲,你醒啦!” 姚兰枝哎哟一声,揉了他一把,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又想起来自己惺忪那会儿,孩子自己进门,想起来了。 “怎么那会儿不叫醒我?” 也不知道是谁把他送回来的,秦时阙么。 赵明澜眨巴着眼睛:“我叫了呀,还跟娘亲说了的。” 赵明澜说这话的时候皱了皱小鼻子:“娘亲不会都忘记了吧?” 第181章 一起准备开店吧! 姚兰枝顿时有点心虚,轻咳一声,说:“记得记得,怎么会忘呢。” 但心里就更加虚了,她这可是忘得干干净净了。 主要是,谁知道孩子会一早自己回来啊。 秦时阙觉这么少吗? 难道这就是上了年纪的人,睡不着? 姚兰枝在心里腹诽,赵明澜就在她怀里又换了个姿势:“娘亲,我都饿啦,我们起床吗?” 先前过年的时候,姚兰枝是最忙碌的时候。 安平侯府的规矩多,但都是针对姚兰枝的,那时候她天不亮就要起来,忙碌一日还不得睡下。 连带着小小的赵明澜都得被折腾起来,理由是:“侯府的长孙怎么能这般惫懒?不像话!” 要知道,去岁赵明澜也才两岁多! 但是如今好了,家里只有她们几个人,姚兰枝头天夜里就说过了,不许惊动主子们,大家都好好休息。 府上也就十来个仆妇,都领了赏钱,除了贴身伺候的,今日一早就自去玩了。 这会儿府上安静得很,也让姚兰枝睡了个好觉。 要不是赵明澜这话,姚兰枝还意识不到饿呢。 闻言,她也吐了吐舌头,笑:“哎呀,娘亲也饿了。” 赵明澜顿时一骨碌爬了起来:“那我们去吃饭!” 说是立刻吃,也等了一刻钟。 饭菜是早就做好了,在厨房温着的。 除了小厨房做的,还有隔壁送来的。 朱瑾一一摆上了。 姚兰枝就想起秦时阙来,询问的时候,就听朱瑾轻声回禀:“是王爷一早送来的,当时奴婢原是要给您回禀,王爷说您难得好好休息,让我们不要打扰。” 这么体贴,来走都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音,生怕扰了姚兰枝的睡眠。 姚兰枝听到这话,也难得沉默了一瞬,才道:“他的确体贴。” 这么一想,她早起是有点不礼貌哦。 不过,姚兰枝倒是没把这事儿放在心上,反正她不礼貌也不是一日两日了。 虽然已经日上三竿,但只要才起身,那就是早上。 于是,等到许轻瑶她们来的时候,姚兰枝又给了孩子压岁钱。 连带着许轻瑶也有一份。 许轻瑶都愣住了,诧异地笑:“怎么还有我的?” 姚兰枝:“图个吉利,你拿着玩吧。” 给许轻瑶是一个金子小挂件,瞧着挺漂亮。 许轻瑶还有点不好意思:“我也给大嫂预备了一份礼物呢。” 她拿出来自己的,原是她拿的一块玉石,自己寻了师傅,跟着一起学的雕刻。 本来就觉得有点粗糙拿不出手,眼下再看到姚兰枝给自己的纯金小挂件,更觉得拿不出手了。 姚兰枝倒是很喜欢。 见这是一根兰花簪子,当时就取下自己的发簪,换上了这根,还要问:“好不好看?” 这玉石通透,簪子雕刻得也漂亮,显得她俏皮又灵动。 两个丫鬟都跟着夸赞漂亮,就连赵明澜也笑嘻嘻地夸:“娘亲最好看啦!” 见姚兰枝真的喜欢,许轻瑶才放下心来。 姚兰枝对家里每个人都没落下,老太太的那份礼物,也让赵乐安送过去了。 正月初一原是要来回走动的,但是今年,倒是让她们家里清闲下来。 无他,今年家中有一个算一个,都是身上戴孝的。 先前的时候倒还罢了,每年都迎来送往的不可开交。 但是如今,安平侯府死的死,下狱的下狱。 留下大房这两个,都是孤儿寡母。 姚兰枝跟许轻瑶都是死了夫君的,婆婆死了公爹在监牢,这是重孝。 便是她俩打算出门,也没人家欢迎。 这倒是让她二人轻松了不少,过年外面热闹,二人也不在家待着,换了素净的衣服,带着孩子出门玩去了。 反正帷帽一带,也不去串门,只管走街串巷地买点小吃小玩意儿,哄孩子们高兴。 许轻瑶一开始还放不开,但是架不住姚兰枝哄她。 于是到了最后,两个的手里都拎了不少美丽废物。 接连逛了两三天,许轻瑶从一开始的局促,到后来的放得开。 她都没有想到,姚兰枝会知道这么多京中的地方。 “我在家中时,连清河的街道叫什么都不知道。” 许家的规矩不允许她抛头露面,唯一的一次出远门,就是从清河嫁过来。 她坐在马车里,只有一道帘子,却阻隔了她跟外面的世界。 从始至终,许轻瑶都没有敢掀开那一道帘子,看看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 而现在,大嫂却带着她,看了京中的大好河山。 原来是这样的。 原来是这般美好。 许轻瑶心中感动,姚兰枝则是笑:“以后你走动的多了,就熟悉了。” 姚兰枝一面说着,就见马车停了。 这次,则是停在了一家首饰铺前。 许轻瑶以为她又要给自己买东西,连忙摆手:“大嫂,真的不用买了,我东西已经够多了。” 姚兰枝只是笑:“不买,你先进来。” 待得进门后,许轻瑶骤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 “朱瑾?” 怪不得早起出门,没看到朱瑾呢,原来她在首饰铺。 不对,她怎么在首饰铺的柜台里面? 许轻瑶一脸震惊,姚兰枝笑吟吟地问:“朱掌柜,今日如何啊?” 朱瑾连忙来给姚兰枝请安,又拿了账本出来,喜气洋洋的:“小姐过目,今日卖出去不少呢。” 铺子是姚兰枝的,这不算稀奇,毕竟姚兰枝外祖家里豪富,当初姚兰枝陪嫁也很是可观。 为什么许轻瑶这么清楚呢,那是因为她那位死了的夫君,曾经三番五次地在她面前抱怨。 许家的陪嫁为什么这般可怜! 许轻瑶只是震惊,竟然连朱瑾都在外面独当一面。 这么一看,她好像更废物了。 姚兰枝随意看了眼账本,又交给了朱瑾:“干得不错。” 朱瑾笑着让姚兰枝跟许轻瑶去二楼雅间休息:“外面人多,小姐可以去那吃茶,还能从窗户看到护城河呢。” 这些都是朱瑾接手铺子以来,搞的新鲜东西。 姚兰枝闻言,应声跟许轻瑶一同过去。 去了之后,就发现这雅间布置得格外漂亮。 雅致得很,又不着痕迹地穿插了姚兰枝名下铺子的各色东西。 姚兰枝还是头一次来,赞叹的同时,不吝啬夸奖:“还是我们朱老板办事妥帖,看来日后要仰仗着发财了。” 朱蕉被她笑得脸红:“小姐惯会取笑我。” 姚兰枝却正经道:“我不是玩笑,而是认真的,朱瑾,你做得很好。” 朱瑾有点不好意思。 正好这会儿有老客人上门,朱瑾下去忙活,就留了个小丫鬟在门外伺候。 等到朱瑾走了之后,许轻瑶也四下看了看,轻声夸赞道:“大嫂身边的丫鬟,都了不得。” 姚兰枝闻言,只是笑:“那确实,不过她们也是天生聪慧,出来做生意才得以发挥出来。” 许轻瑶心中叹服,说:“大嫂知人善用。” 若是她自己,是想不到让身边丫鬟出来做生意的,姚兰枝却能将她们都许以铺子,好让她们大展拳脚。 这般魄力,许轻瑶也有些意动。 竹叶跟了她这么多年,她也该给竹叶找个合适的地方,至少给竹叶安身立命的本事。 只是她傍身的东西不多,前段时间倒是买了房子跟地,都在京郊,是给以后留的一份产业。 总不好让竹叶去种地? 她才想到这儿,就听姚兰枝说:“那你,有没有兴趣自己做掌柜的?” 许轻瑶骤然一愣:“我吗?” 她这个废物点心? 姚兰枝笑:“弟妹不要妄自菲薄,你有管家之才,又有风雅之骨,虽说黄白之物俗了点,但活在世上偏偏离不了这些。” 自从她们换成这个两进的宅院之后,原先安平侯府的仆人大多数都辞退了。 如今家里主仆一共十几个人,也没什么需要全天候打理的家业。 老太太觉得自己占了地方,姚兰枝索性将打理家业的事情都交给了她。 到底是有这些年的阅历,老太太又是个实在的,做事的时候格外规矩周全。 这下,姚兰枝跟许轻瑶都闲了下来。 家里两个孩子知道上进,她俩也没什么事情可做。 姚兰枝就觉得,应该得找点事儿。 “我有意开一家风雅集,缺一个掌柜的。” 风雅集,汇聚天下风雅之物,以及风雅之事。 许轻瑶如今待人接物无一不周全,又有一身清河许家教出来的端庄娴雅。 若是只拿这些讨好男人,那就太亏了。 倒不如用这脑子来赚钱。 姚兰枝笑眯眯地给人画饼,许轻瑶瞬间心动了。 只是:“……我也可以吗?” 在她的概念里,她这种也就适合在后宅相夫教子。 如今没了夫,她还有一个子。 所有的生活,就都围绕着子了。 但是现在,大嫂给她摆出了另外一条路。 她从来没有试过,却觉得心动极了。 姚兰枝点头:“你当然可以,况且,还有我呢。” 姚兰枝也是要参与其中的,她手上的银钱倒是够,只是精力不够。 哥哥远在边关,她帮不上别的忙,所以她只能多多赚钱,以及…… 赚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