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郁大佬的掌心宠》
1. 第 1 章
“都记住了,进去之后机灵点!”
昏暗的走廊,穿着情/趣/制服的男男女女排成一列,姜昭站在最后,忍着羞耻调整脑袋上的兔耳朵发箍,经理背着手继续嘱咐:“可别说我没给你们机会。”
“要是把里面的人伺候好了,那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姜昭紧张地抠着腿边轻薄的布料,迈开步子的前一刻,经理侧身过来,“你一会儿就别凑热闹了,帮着给小乔递酒就行。”
言外之意,是让姜昭做陪衬小乔的绿叶。
星海岸是整个北河最出名的会所,一楼订个台最低都要五位数起,顶层更是被几个权势滔天的公子哥常年包着。
这样的场合是小乔这种台柱子的主场,和第一天上班因为缺人被临时调来的姜昭没关系。
姜昭点头,“我知道的经理。”
整个顶层都是这群身份尊贵的公子哥玩乐的场所,推门进去,几个人立刻就被调整着站成了一排。
四面八方的露骨视线扫过他们身上极具性/暗示的制服,轻挑的口哨声响起,“新衣服啊。”
姜昭半低着头,听见经理极为谄媚的声线,“为了各位特地定做的嘛,小乔!快去给……”
“急什么。”又是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插入,“得让傅哥先挑啊。”
周围的空气都仿佛随着这一声傅哥而变得火热。
尤其是小乔。
姜昭顺着他期待且热烈的视线往沙发上望去,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双腿交叠着的男人。
很奇怪,这人坐的位置并不在正中,甚至是灯光都只能晃到一半的角落,从姜昭的角度,看得最清的是他唇边那根点燃了的烟。
但不妨碍所有人的目光一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你们挑。”
“我就知道。”空气静谧了一瞬,紧接着就有人接话道:“傅哥眼光高,一般人可入不了他的眼。”
话音才落下,小乔扭着腰过去搂住出声那人的脖子,“那我呢?小池哥……看得上我吗?”
姜昭被这丝滑的动作惊得瞪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跟上,经理已经先一步从后面绕过来推他的肩膀,“愣着干什么?”
声音压得低而急促,“去倒酒!”
姜昭:“哦哦,好、好。”
他脑子里谨记着进来时经理的叮嘱,倒酒时全程都半低着头,不说话也不乱看。
饶是如此,在靠近那位‘傅哥’时心跳还是紧张地加快了。
傅这个姓,在北河代表了至高的权势与地位。
而随着距离拉近,男人冷厉的轮廓变得清晰,姜昭刹那间就认出……这是傅家那位年轻的家主,偶尔在电视上才能看见的——傅砚修。
姜昭靠近时,傅砚修指尖的烟恰好燃到末尾,正倾身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
姜昭连呼吸都放轻了,小心翼翼地捧着酒杯,手才刚刚往前伸,小腿就猛地被桌子尖锐的边角撞到。
“啊!”他短促地痛呼一声,惯性作用下,杯子里的水“哗——”地往前撒。
整个空间都陷入了诡异的寂静。
冰凉的液体打湿了腕骨,还有一部分顺着桌沿滴滴答答地打湿了裤腿。
傅砚修烦躁地“啧”了声。
彼时姜昭跌坐在沙发与酒桌的狭小缝隙里,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完了。
他抖着手去桌上拿纸,想替傅砚修把身上的水渍擦干,“对、对不起傅先生,我替您擦干净。”
话音才落,经理已经快步到了身后,“倒杯酒都倒不清楚?!”
他整张脸绷得很紧,想抓住姜昭把人拖出来,又碍于贵客在场不能动手,“还不滚?待在这儿碍傅总的眼!”
纸巾在姜昭手里被攥成一团。
他动了动仍在泛着尖锐疼痛的小腿,耳边回荡着经理卑微的道歉声。
什么“今晚酒水全免”、什么“马上就把他开除”……
然而傅砚修对此并没有什么表示。
他拧着眉,神色不可避免地露出几分受到打扰的烦躁,在经理迫切的解释声中,冷冷淡淡回了两个字:“闭嘴。”
姜昭在这一刻忽地意识到了什么。
“傅先生。”他忍着恐惧上前,用柔软的纸巾一点点吸附掉对方手背上的酒水,“我第一天上班,您、您大人有大量。”
低下头的那一刻,姜昭的余光不可避免地扫过周围人。
他能看到那些上位者的高高在上,也分辨得出同事的幸灾乐祸与旁观。
可他不能这么干脆地被赶出去。
星海岸卖出一瓶酒提成3000,是他们家两个月的生活费。他爸明天又要去医院开药,妹妹的幼儿园紧跟着也要交学杂费。星海岸是姜昭最后的救命稻草。
姜昭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姿势匍匐在傅砚修腿边,“傅先生,我、我可以拿回家……替、替您洗干净。”
“纯手洗!洗干净了我再拿熨斗烫平。”
傅砚修的视线因为姜昭的恳求终于往下。
包厢内灯光昏暗,却衬得姜昭露出来的后颈皮肤更白。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进来时,傅砚修只没什么兴趣地扫过一样。
也因此到这会儿他才知道,原来正面看着挺正经的制服,后头居然把整片背部都漏了出来。
而姜昭弯着腰,脊背勾勒出瘦弱的弧度,肩胛骨随着手部动作上上下下,像振翅欲飞的蝴蝶。
确实漂亮,但也勾引得……太低级。
傅砚修嗤笑了声,“滚。”
姜昭愣愣直起身,在做最后的挣扎,“傅先生,如果您介意的话,我、我也可以……”
事到如今,钱不钱的已经不重要了,姜昭只怕因为这件事被傅砚修记恨上,“我可以买一条新的赔给您。”
他这么一起来,两个人的距离就近了。
傅砚修于是就闻到了姜昭身上淡淡的,洗衣粉的味道。
带着股廉价的柠檬香,更没有那些昂贵香水所拥有的前中后调。
但姜昭望过来的眼神里,也没有傅砚修想象中那样直白的欲望。
……只有害怕,和堪称愚蠢的恳求。
天真地以为只要低三下四地求人,对方就一定会答应。
傅砚修大半张脸置于阴影下,视线从姜昭紧抿着的唇落到他忐忑的眉眼上。
傅砚修放肆又仔细地描摹过这张青涩又漂亮的脸,意味不明地勾了勾唇。
-
这场为了傅砚修组的局在凌晨终于散场。
姜昭收拾好东西从后门出来的时候还挺高兴,他是一贯的乐天派,虽然第一天上班就欠了笔不小的债,但好歹也算是转危为安,因此给姜明谦打电话的语气是雀跃的。
“马上就回家了爸。”来星海岸的事姜昭没告诉家里人,只说:“店里出了点事老板让我们临时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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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二月的北河气温已经降到了零下。
这会儿空中飘着些雪花,有几片落到了姜昭的头顶和睫毛上。他缩着脖子,把滑落的外套拉链重新拉到下巴处,“嗯嗯嗯知道了,一个小时内我肯定到——”
家字还没说出口,姜昭就猛地被人踹中了膝窝,掌心抓握的手机因为巨大的力道甩脱出去,他人也踉跄了两步,膝盖重重磕在水泥地上。
“谁?”余光瞥见有人大步靠近,“你们要干——”肩上背着的包在同一瞬间被用力扯下。
水杯、纸巾……零零散散的东西掉了一地。
而那张从经理手里得来的写着傅砚修助理联系方式的纸条被迅速捡起,然后递到了撑伞站着的小乔手里。
小乔打开纸条从头到尾仔细看了两遍,随后就对折起来紧紧攥在掌心,“第一天上班就敢抢我的客人,姜昭,你胆子很大啊?”
姜昭没说话,只撑着地板试图站起来。
他知道小乔是星海岸的台柱,在那些少爷之间很是吃得开,对方人多势众,往后又抬头不见低头见,姜昭此刻只想捡起手机走人。
可他的沉默落在小乔眼里就成了无声的挑衅与反抗。
通话还没挂断的手机在姜昭即将捡起的那一刻被踢得更远,电话那头姜明谦焦急的询问声随着手机受到撞击黑屏而彻底消失。
“赔钱!”姜昭也火了。
他再理智今年也才刚满18,一想到姜明谦会因为担心他在雪夜推着轮椅出来找人,姜昭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他目标明确地一把抓住小乔衣领,“说什么我抢你的客人,那时候不是你先撞的桌子吗!”
姜昭当时其实看见了。
小乔闯祸之后匆忙站到了最远,而他当时处于风暴中心说什么都像是狡辩,那还不如扛下来,就当卖小乔一个人情。
“还不把他拉开!”小乔大声叫着。
他的神色其实是有些慌乱的,但在姜昭被几个跟班联手压在地上后就慢慢变得理直气壮。
姜昭大口大口喘着气,“我会告诉经理的。”
他说;“包厢里有监控,我……”
“有监控又怎样?”小乔沾了雪的坚硬鞋底狠狠踩上姜昭的手指,“你算什么东西,经理难道会保你?”
小乔看着姜昭憋得通红的脸,心想这张脸确实漂亮。
夜场里干了这么久,老板少爷们喜欢什么他一清二楚,姜昭这种漂亮的,又一眼看上去是个雏的,很难不招人喜欢。
所以才要一开始就扼杀。
“还是说,”小乔张开手心,露出那张写了联系方式的纸条,“你以为你即将攀上傅总,真要麻雀变凤凰了?”
“做你的梦吧!”小乔嚣张笑着,“这通电话我来打,傅总的身边人也该是——”
话声戛然而止。
周遭的一切仿佛被人强制摁下了暂停键。
姜昭蜷起被踩得破皮的手,他下意识想要寻找刚才的施暴者,视线内却陡然出现了一小片黑色的大衣。
傅砚修在他眼前半蹲下来。
保镖在他身后撑着伞,漆黑的伞面隔绝了头顶冰凉的雪花,与此同时,男人的手指隔着手帕抬起姜昭下巴。
傅砚修神情淡漠,居高临下地望下来像是在打量货物。
偏偏话里又含着隐晦的邀请:
“被欺负得这么惨,要我帮你吗?”
2. 第 2 章
姜昭保持着抬头的姿势愣了两三秒。
他是以完完全全的仰视角度望着傅砚修的,男人肩背宽阔,半蹲着的姿势轻松替他挡去巷口吹来的风。
姜昭:“傅、傅先生?”
一边疑惑着,姜昭一边单手撑地想要爬起来。但冰天雪地的他手脚都冻僵了使不上力,余光瞥见傅砚修的手还未收回,就握上去借了把力,末了还磕磕绊绊地道谢,“谢谢您。傅先生,你、你人真好。”
话音才落,身后就传来一句,“先生,这些人怎么处理。”
姜昭扭头望过去,一眼就瞧见了被高壮保镖制住的小乔几人。
他们早就没了刚才的趾高气昂,双手反剪到身后,身子被狼狈地压在墙上。
彼时傅砚修正缓慢直起身,他半垂着眸,丝质手帕一下下擦着方才被姜昭触碰过的地方,“问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姜昭也不是真的软包子。虽然不知道傅砚修为什么突然出现英雄救美,但能狐假虎威一把谁不乐意?
姜昭捡起屏幕撞得稀烂的手机,摁了摁,确定开不了机了才径直冲到小乔面前,“赔钱!”
小乔脸被粗糙的墙壁蹭得生疼,“什么?”
姜昭语气生硬,“手机坏了,还有我手上的伤,你得赔钱!”
“2000!”
小乔:??
他差点没笑出声。
在星海岸上班的,是个人都知道不能给竞争对手任何往上爬的机会,这姜昭不知道是真蠢还是在金主爸爸面前装纯,只要钱没仗着有人撑腰要把他开除。
姜昭不知道小乔心里的弯弯绕绕,他只是默默在心里核算了下:
手机是一千五买来的二手机,身上踢踹留下的淤青五百块买药擦绰绰有余,于是理直气壮地震声要求,“现在就去银行取钱!”
尾音在空旷的巷子里荡了几圈。
姜昭也不觉得尴尬,他看着小乔快速离去的背影,特别高兴地走向傅砚修。
“傅先生,我……”眼看着距离太近,姜昭及时往回缩脚。
他看出来了傅砚修有洁癖,但也没觉得被嫌弃有什么不对,反而还想着对方肯屈尊降贵伸出援手,是个顶顶好的人,“我替您洗衣服吧。”
傅砚修身高将近一米九,身形比普通的成年男性要高大许多体型差将他上位者的气势烘托得更强,“洗什么?”
轻飘飘三个字,吓得姜昭咽了咽口水,但眼睛仍然是亮的,“洗……我不小心弄脏的衣服。”
他看得出来,傅砚修现在身上穿的是全部换了一套的,或许在这些有钱人眼里,衣服脏了丢掉就好,但从姜昭的角度,那纯纯就是在浪费。
傅砚修却蓦地嗤笑了声。
他再一次用那种打量货物的视线将姜昭从头扫到脚,最后在那片没涂口红却颜色粉嫩的唇上停留,“你以为我为什么帮你?”
成年人之间往往都是心照不宣。
在那样的声色场所高抬贵手,原因当然只有一个。
姜昭脸色一下子变得忐忑,“是要我……赔钱吗?”
傅砚修没说话。他并不掩饰自己的目光,看着姜昭的双唇反复张合,最后又在他的注视下紧张地抿起。
男生的唇是鲜少像女生一样有唇珠的。
但姜昭上下唇都饱满,上唇往里收的弧度正好,两片鲜红的颜色挤压,有一种……暧昧的肉感。
傅砚修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摩挲着。
他们这个圈层的人,对于xing关系要比普通人开放很多。
大约在中学时傅砚修身边就陆陆续续有人开了荤,他们沉溺其中,还兴致勃勃地邀请他加入。傅砚修作为旁观者参加过几次类似的聚会。
那些人淫靡又放纵,像发/情的兽类随便抓住什么都能□□。
傅砚修看不上,但他也是人。
是人,就会有欲/望。
而姜昭就是那个难得的,能勾起他欲/望的人。
迟迟没等到答复,姜昭更慌了。他垂在身侧的手焦躁地抓住羽绒服下摆,“大概需、需要多少钱?”
傅砚修答非所问:“你是结巴?”
姜昭:“不是。”他深呼吸了几下,平复着因为低压气氛而加速的心跳,“和您说话我……紧张。”
傅砚修就微不可查地扯开唇笑了。
脱下星海岸那身充满暗示的制服,老土的羽绒外套将姜昭牢牢裹住,衬得他身上的青涩气息更浓。
看起来俨然就是个涉世未深的学生仔。
但怎么可能呢?
进星海岸的无非是为了两样,钱和傍大款。
傅砚修当然不信姜昭真的纯到什么都不懂。
只是被那双刻意伪装出的纯挚双眸盯着时,他也不免升起一种陪人玩玩欲擒故纵也行的想法。
于是终于正面回答:“你定。”
……
姜昭到家时已经凌晨两点了。
老小区楼道里并没装声控灯,平时上下都是靠手机打灯,但今天手机坏了,姜昭只能挨着墙摸黑往上。
才走了没几步,就听见一句轻轻的,“岩岩?”
姜昭脚步一顿,“爸?”
下一刻,漆黑的楼道里就亮起暖黄的光。
姜明谦手里打着电筒招呼他,“怎么这么晚。”
为了等姜昭,姜明谦的轮椅就停在楼梯边,姜昭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推着人往里进,“都说了老板让临时加班啦。”
“你当我是你小妹?”姜明谦就着这个姿势摸了把姜昭冻得冰凉的手,听见身后人“嘶”的一声,立刻皱起了眉,“和人起冲突了?受伤了?”
姜昭:“没有。”
他先前在几条街之外的烧烤店当帮工,只不过在应聘上星海岸后就辞了。姜昭没把这件事告诉家里人,因此只能顺着编个借口应付姜明谦,“就今晚生意好,我上菜的时候在跟你打电话没注意,被一个客人撞到了。”
为了证明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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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谎言的真实性,姜昭还把自己摔了个稀烂的手机掏出来,“手机摔坏了,然后手背还不小心蹭到了墙。”
“但是!”姜昭故意停顿了下,在姜明谦疑惑的视线里从怀里抽出一把现金,“那个人给我赔钱啦!”
“我明天去店里问问手机还能不能修,能的话就能省下一大笔,小妹这两天不是一直说想吃草莓蛋糕吗……”
天花板上小小一个灯泡就能将狭小的客厅照亮。
姜明谦看着姜昭一脸幸福地畅想,直接打断,“手擦成这样了不买药吃什么蛋糕。”
“家里不是有碘伏吗,我擦擦就行,大男人那么讲究做什么。”姜昭嘿嘿笑着,低头揉肚子,“爸,我饿了。”
“大男人不会肚子饿。”姜明谦没好气地回。
他嘴上这么说,却还是手上用力调转轮椅方向往厨房去。
姜明谦从五年前开始坐轮椅,自那之后家里的一切都为了方便他而把高度降低。
从姜昭的角度,只能看见小半截父亲瘦弱的肩背,和高抬着去够冰箱里蔬菜鸡蛋的手。
“不爱吃鸡蛋。”姜昭说。
他抿抿唇,最后还是没把欠钱的事告诉姜明谦,家里已经够难了,他在星海岸多努努力应该也能还上。
姜昭故作轻松,“给我多放几根菜就行。”
-
星海岸的上班时间在下午四点。
姜昭特意早到了一个小时,就为了再找经理要傅砚修助理的联系方式。
怕经理质问为什么没好好保存,姜昭还特意想了个天衣无缝的借口。
但经理意料之外的没问,姜昭也乐得找个角落处理自己的私人情况。
他昨晚翻来覆去思考了一夜,才琢磨出傅砚修那句“你定”,是让他自己看着还。
这其实对于欠债人来说有很大的操作空间,但姜昭压根没往那上面想过。
他找傅砚修的助理,只是想问清楚傅砚修平时穿的衣服牌子,然后估个大致的价格,打欠条。
然而电话挂断的十分钟后,助理本人就赶到了姜昭面前。
彼时姜昭才刚在网上搜完价格,在欠款十万的欠条右下角抖着手签下自己的名字。
“姜先生?”
听见声音,姜昭下意识抬头,他看着对方身上严谨的黑西装,猜测道:“文助理?”
“是我。”
姜昭:“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欠条我可以送到公司去的。”
文助理不接话,低头从随身携带的公文包里抽出一份蓝壳包着的文件夹。
“傅总希望您先看看这个。”
姜昭心想,是怕他打的欠条不够专业所以才起草了一份专业的文件过来吗?
他伸手接过,嘴上应着好,心里却在感叹不愧是大企业的老板,办事就是周到。
姜昭也拿出严肃认真的态度对待。
然后翻开第一眼,洁白的A4纸上印着四个大字。
——包养合约。
3. 第 3 章
姜昭“啪”地一下就把文件合上了。
清脆的声响在这片寂静的角落回荡,两个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文助理先开口询问:“姜先生是觉得这份合同有什么问题吗?”
姜昭顶着文助理的目光,颤巍巍地答:“没有,我就是一下没拿稳。”
抖着手翻开文件夹,《包养合约》四个大字再一次以强硬地姿态进入姜昭脑子。
21世纪了,姜昭就算平时安分守己不乱搞私生活,也听说过如今同性恋群体越发庞大。
以前在外面四处做兼职,偶尔也会在街边看见牵着手姿态亲昵的同性情侣。
但是……那可是傅砚修啊!
那样冷肃正经,含着金汤匙出生一直都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居然会想着要包养他???
姜昭不觉得这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他想起昨天对方在包厢里高抬贵手,后又在小乔几人面前宛如神兵天降……原来都只是因为想要把他收做掌心的玩物。
尴尬的沉默中,文助理清了清嗓子做出解释:“合约为期一年,合约期内傅总将会支付您每月50万的生活费,期间所赠与的一切财产在合约期满后都将登记到您的名下,届时若不续约,还会为您购置一套首都房产作为补偿。”
每月50万,一年就是600万。
合约期间从傅砚修指头缝里露出来的一点东西最后折合成rmb,最少也有中八位数。
这还是不算上那套首都房产的前提下。
姜昭不自觉张大了嘴,“这都是……给我的?”
文助理点头,“您可以仔细浏览下具体条款。”
姜昭真的往后翻了一页往下看。
这份合约并不厚,总共也就三张纸,描述简洁,是连他这种对法律毫不了解的人也能看懂的。
文助理从西装内袋里抽出支笔,“没问题的话,您就……”
姜昭紧紧抓着页脚,盯着那白纸黑字写的50万/月。
如果有这个钱,他可以带姜明谦去最好的医院做复健,用最好的材料装假肢,可以让小妹去上环境更好的幼儿园,让他们一家都搬出脏乱差的贫民窟。
这样一笔巨款,实在是很难让人拒绝。
边缘锋利的塑料板割在手心,引起一阵钝痛。
却也把姜昭的理智拉回来了一些。
他从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每一分钱都要靠自己的努力,挣得干干净净。
“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姜昭又一次把文件合上,“让我再……考虑一下。”
……
因为这个“小”插曲,姜昭一整晚的班都上得不安。
他本来就没干过这个,虽然来前已经做了心理准备会被某些客人乱摸,但当完全陌生的一只手触上腰间时,姜昭还是瑟缩了下。
而由于他的不适应,到下班时理所当然的一瓶酒都没卖出去。
姜昭却完全没心思焦虑这个。
他一回到家就把自己关进房间,把那份文件翻来覆去看了几十遍。好不容易迷迷糊糊睡着,又被客厅里小妹的笑声吵醒。
“哥哥!”姜暮今年五岁,才上幼儿园中班,周六不用上学她本来就开心,在看到小冰箱里的草莓蛋糕后就更开心了,“真的有草莓蛋糕!我要跟哥哥一起吃。”
穷人家的小孩似乎天生就会分享,姜昭只轻轻用嘴唇碰了下奶油,就摸摸姜暮的头让她自己坐到椅子上去吃。
“爸。”
“醒了?”听见声音的时候姜明谦正把锅里的菜盛到碗里,“刚准备叫你。”
父亲腿脚不便,姜昭在家时都会尽量包揽家务。
他先一步将饭菜端去窗边的小木桌上,回过身时看见姜明谦推着轮椅过来。
五年前姜明谦受伤截肢,当时的手术费花光了家里所有的存款,后来东拼西凑才买下了这架最低端的轮椅。
如果身后没人在,移动时只能靠伤者自己推。
五年下来,姜昭看着姜明谦手心的茧越来越厚,用力时小臂青筋凸起,自膝盖以下的裤管空空荡荡。
“爸。”姜昭舔舔唇,“还是去医院装个义肢吧。”
姜明谦想也不想拒绝,“浪费那钱干什么?我现在这样挺好的。”
“没有浪费钱。”
那份文件被姜昭放在房间的床头柜抽屉里,翻了太多次,里头的条款他早就烂熟于心,“你不用担心钱。”
这句话说得轻,却还是被不远处的姜明谦听到,他立刻就皱起了眉。
家里条件不好,姜昭高考完说什么也不去上学了。
他刚成年,学历又不高,只能在附近的烧烤店帮忙,多少能挣点钱,但同样的,遇上的人也鱼龙混杂。
“是不是有人忽悠你了?”姜明谦问:“让你跟着他去外地赚钱?”
“那都是骗你的,你跟着走了转头就把你卖去缅北。”
姜昭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姜明谦却还是不信,他抬头望着姜昭的脸。
姜昭完全继承了父母的好相貌,皮肤白脸小,瞳仁黑而亮,连鼻尖也是偏女相的挺翘,他们这儿又是环境差,出了名的乱,姜明谦不止一次撞见有人上下盯着姜昭打量。
“是不是有人给你介绍工作,说很轻松来钱快?”现在这个社会,同性结婚已经合法化了,连带着那些夜场也不再限制性别。
在星海岸工作的事迟早都要暴露的,姜昭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说出来,“是有人这么提过……”
姜明谦:“那是让你出去卖的!”
这句话没控制住音量,吓得旁边吃蛋糕的姜暮都抖了抖。
姜昭借着安抚的动作背过身,想法转变得很快,“但我没有答应!爸你放心。”
“我就是觉得烧烤店挺挣钱的,等我攒点钱也想开一家,到时候就有钱带你去装义肢了。”
姜明谦:“真的?”
他仍是半信半疑,“要真有人找你,你就想想之前我们隔壁栋那家人。”
两年前他们隔壁楼有家姓姚的,女儿长得漂亮,也是在夜场兼职时被大老板看中,一时间又是送车又是送房,他们全家人都仗了女儿的光。
后来被大老板的原配发现,当天房子就被砸了,女儿的脸被划花了不说,他们全家人都被逼出了北河。
“天下哪有那么好的馅饼砸头上?”姜明谦说:“靠自己努力挣来的干净钱花着才不亏心。”
姜昭白着脸,顺从点头。
他只注意到了傅砚修能给他带来的巨大财富,完全忘了高收益带来的同时也有高风险。
就算他能放弃自尊主动把自己送到傅砚修床上,可有权有势的是对方,这钱他能给,当然也能收回。
姜昭坐在桌沿,低下头扒饭,借此来掩盖自己的慌张与忐忑,声音也被满嘴的米饭堵得模糊,“我知道的。”
-
当晚上班前,姜昭一直在纠结要不要给文助理去通电话。
他是打算要拒绝的,可要怎么表述才能不让对面生气?他不想得罪傅砚修,不然、不然就把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说他身体有病,配不上傅先生之类的……
“哎哟!我的祖宗诶,你还愣在这儿干嘛?”经理的声音由远及近,“傅总今晚要来你不知道?怎么还穿的这身衣服。”
姜昭确实不知道。
但他转念一想,这也确实是一个能面对面和傅砚修说清楚的机会。
通过别人之口转达意思难免会有偏差,傅砚修被拒绝后是生气也好,想打他骂他也罢,只要能在今晚把气撒完,不让姜昭丢了工作,不威胁到姜明谦和姜暮……那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不过想是这么想,当姜昭真的在包厢里等到傅砚修时,他还是控制不住地指尖发抖。
姜昭强逼着自己靠过去,“傅先生。”
“包厢里热。”他半仰着头,眼睛只敢落在傅砚修下巴处,“我替您把大衣挂起来。”
傅砚修淡淡“嗯”了声。
姜昭就伸手,帮人把外套从肩上往下脱。
距离一近,两个人的身高体型差就更明显,姜昭心里盘算着,在拒绝之前起码得先把傅砚修哄高兴了。余光瞧见人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立刻扭头跟过去。
他试探性地在离傅砚修一臂远的位置上坐下,主动倒了杯酒递过去,“傅先生,这款酒是今天刚到的,经理说很好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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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楼下被动感鼓点充斥的大厅,包厢内就显得静多了,但周遭仍被说话调笑声填满。
傅砚修掀了下眼皮,意料之外地没与姜昭对视,只看见了垂下来的刘海,和紧张抿起的唇。
“你说什么?”
姜昭张张嘴,“您、您尝尝……”
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一道不耐烦的“啧”声打断。
“你们到底会不会培训?这样的人也敢送到我傅哥这儿来。”
“喂酒都不会喂?”
姜昭下意识抬起眼,先是看到了依偎在出声男人怀里的小乔。
他柔弱无骨似的,额头抵着那男人的肩窝,嘴里含了口酒,再慢悠悠地勾了人的脖子,仰头送上去。
姜昭:!!!
他心跳瞬间就快了,眼睛也跟被针扎了似的快速眨了好几下,视线控制不住往傅砚修唇上瞟,在触及那双薄唇时又迅速收回。
太挑战了。
怎么能、怎么能那样……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姜昭的想象范围。
但他也没忘了在说正事之前要先把傅砚修哄开心,屁股往旁边挪近了些,想把酒杯靠到傅砚修唇边。
做这些时,姜昭的眼睛仍然不敢抬起来直视,他只是凭着直觉把手往前伸,再往前伸。
然后耳边蓦地响起一声轻笑。
傅砚修伸手接过,没让这杯酒撞到自己下巴上,“还想再洒一次?”
这一回终于四目相对。
傅砚修的轮廓和五官都像他这个人的气质一样,属于极端冷感。眉骨也比一般亚洲人要深邃许多。
投下的阴影将上半张脸覆盖住,就衬得那双眼愈发的漆黑深邃。
“不是。”这样轻飘飘一个眼神扫过来,在姜昭这里就被解读成了对方要借题发挥。他磕磕绊绊地道歉,“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喂、喂……”
后面几个字太羞耻,姜昭没好意思说出口。
傅砚修极浅地扬了下唇。
他双腿交叠着往后靠上沙发,另只手看似随意地搭上靠背。
越是得不到回复,姜昭就越急。
手抠抠大腿,又揪紧衣角。
他本能地想要拉进距离来为自己辩解,又因为畏惧而踌躇不前。
于是整个人就毫无所觉的进入了傅砚修的包围圈。
今晚的衣服依然是情/趣味满满的大露背。
背部冰凉的皮肤在碰上男人温热的指尖时吓得姜昭腾一下站起来。
明明只是简短的相触,那一小块皮肤却好似有电流涌过。
周围人的目光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大动静凝聚在姜昭身上。
他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行为不妥,想要道歉,傅砚修却先一步望过来。
“慌什么。”他慢条斯理收回手:“穿这么少,不冷?”
室内开了暖气,冷是肯定不会冷的。
姜昭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傅先生。”
他想请人出去一趟,然而傅砚修的手机铃声先一步响起,姜昭追随着他推门离去的背影,咬牙跟上去。
傅砚修在走廊尽头和人通话。
出于礼貌,姜昭没有靠得太近,他一眨不眨望着傅砚修的背影,看见通话挂断手机远离耳边,立马快步上前。
“傅先生。”
“嗯。”傅砚修简短应了声。
他低头从烟盒里磕出支烟点燃,“跟出来做什么,有事找我?”
白色的烟雾在空中漂浮,遮挡在视线之间,让姜昭的脸变得有些模糊。
“对。”姜昭说。
能是什么事呢?
傅砚修猜,大概是为了那份合同。
想接近他,又想装清纯,那大约会说钱太多了他不要?
又或者,斥责包/养这种不正当关系?
傅砚修的视线从姜昭肩颈处缓慢上移,再一次落到那张饱满而红润的唇上。
那唇不知是无意还是刻意勾引,反复地抿起又松开。
傅砚修另一只手抬起,往前伸的刹那,姜昭也防备地后退一步。
“对不起傅先生。”他说。
“那份合同我不能签!”
4. 第 4 章
傅砚修抬起的手在空中顿住,他垂下眸,看着姜昭的发顶,“什么?”
姜昭一颗心跳得仿佛要破出胸膛,“您、您长相好,家世好,我这样的人怎么、怎么配得上。”
来前打的腹稿在真正面对面单独相处时被忘得一干二净,姜昭手心出汗,完全是靠本能把藏在口袋里的欠条拿出来。
“我查过了,那条裤子市面上售价十万,欠条上都写清楚了,我虽然……短时间内还不上,但、但我会努力还的!”
纸张被人从手心抽走,却又在下一秒,慢慢飘落到了地上。
然后一双黑色皮鞋毫不留情从上面踩过。
“姜昭。”傅砚修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他迈步上前,灯光下的身影随着距离拉近渐渐笼罩住姜昭,“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玩够?”
点到为止是情趣,反之,就只会惹人厌烦了。
“我没有。”姜昭下意识反驳,“我不明白您的意思。”
他们靠得实在是太近了。
姜昭抬起头的那一瞬,似乎都能闻到傅砚修鼻息间的浅淡烟草味。
他条件反射又往后退拉开距离,眉眼间的畏惧和慌乱清晰落入傅砚修眼里。
一个十八岁,还能称得上是少年的人。
真的会有那么好的演技吗?
如果姜昭真的想要通过欲擒故纵的手段来接近他,那么在做这一切之前,当然会考虑到引起他厌烦的可能。
即便姜昭真的蠢到思考不到这层,那么在面对危机时下意识的反应就是他内心的真实映照。
傅砚修心底的烦躁忽地就散了。
原先的姜昭在他眼里,就是个会玩点小心机的宠物,足够漂亮,于是心情好时可以多点耐心包容。
可他如果真的天真无邪,那性质就完全不一样了。
就像一只纯挚无暇的白鸟,它身上的每一片羽毛,都可以被主人随意地染上色彩。
“傅先生。”傅砚修的思绪被姜昭声音打断。
后者已经退到了一米之外,在他掀起眼皮望过去时,猛地弯腰鞠躬。
“可能我的某些行为让您产生了误会,但我真的真的没有那样的意思。”
“欠您的钱我一定会尽快还上的,后续有问题我也不会再打扰您。”因为躬身的动作,姜昭的声音变得有些闷,身侧的手不受控制地抓紧裤缝,“如果您实在生气的话,打我骂我都行。”
“只是……别让我丢了这份工作。”
面对未知的情况,姜昭最后几个字都带上了明显的颤意。
真的是很天真的想法。
傅砚修的视线顺着姜昭的脖颈一寸寸往下移,从骨骼明显的脊背缓慢落到细窄的腰间。
仿佛一只手就能罩住,皮肤也白得晃眼。
物竞天择,弱肉强食。
姜昭以为拒绝了他,一切发展就能回到正轨,怎么可能?
傅砚修意味深长地扯唇。
他随手摁灭已经燃到末端的烟头,没对姜昭做出提醒,只说:“我还不至于跟你计较。”
……
两个人前后脚出去,最后却只有姜昭一个人回来,推门进去时,姜昭能感受到四面八方落在他身上的探究目光。
他低着头努力忽视,有需要时就谨慎地抱着酒瓶上去倒酒,没人注意他就站在角落里当透明人。
好不容易熬到散场,姜昭第一个回到员工休息室。
星海岸的员工是没有底薪的,收入全靠卖出酒后的抽成。
而姜昭如今还颗粒无收。
说不着急肯定是假的,所以他在想,反正下午四点才上班,要不要白天再找……
“砰”地一声——
储物柜柜门骤然被人推得关上。
还是姜昭反应快迅速抽回手才没被夹住。
小乔懒散地站在旁边,“愁眉苦脸的做什么,有什么烦恼是傅总不能替你解决的?”
姜昭看都没看他,自顾自戴好围巾,拉上外套拉链往外走。
小乔伸手拦他,“这么急着走做什么?谁不知道你现在靠着傅总成了星海岸的香饽饽,大家可都指望着你来拉高业绩呢。”
姜昭没办法对欺负过自己的人笑脸相迎,“我是来上班的,不是来这儿和你互相奉承的。”
“傅总是傅总,我是我,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姜昭说:“也不存在走后门的可能。”
小乔听见这话并不生气,脸上反而缓慢爬上来点笑意。
“没有任何关系……那最好了。”
-
最让姜昭害怕的一件事解决,他心里轻松不少。回家简单洗漱过后倒头就睡,再睁开眼,是被姜暮趴在耳朵边喊醒的。
“哥哥是懒猪。”她说:“叫了好多遍才醒。”
姜昭这几年下来早就没了赖床的习惯,掀开被子坐起来,“几点了?”
姜暮从床沿爬上来,趴到姜昭背上,“爸爸已经在做午饭啦!”
房间门开着,确实能听见炒菜声,细闻还有青菜炒熟之后的清香。
姜昭就着这个姿势把姜暮背起来往卫生间去,边走边玩闹着把人往上颠,还问:“你今天几点起的?”
姜暮刚会走那会儿家里就突遭变故,她几乎是姜昭一手带大的,当然也和他最亲。
“七点就起床啦!帮爸爸折了盒子,还背了古诗,爸爸说我中午如果能吃一碗饭,就奖励我下午多看半小时电视!”
小孩讲话没有多余的修饰,都是简单平直的叙述,姜昭却最爱听这样絮叨的琐事,他嘴里叼着牙刷,“这么乖?那哥哥过两天再给你买蛋糕,这次换个口味,买……”
话没说完,玄关处就传来“砰砰”的敲门声。
姜暮扑腾着从姜昭背上滑下去,“我来开我来开。”
她小短腿往前跑得挺快,姜昭不放心,连忙漱了口跟出去。
……迎面就撞上了提着大包小包进来的房东。
“青叔。”姜昭礼貌喊了声。
五年前姜明谦在工地受伤后截肢,因为是做的兼职没有签署正式的劳动合同,截肢的手术费医药费都不能报销,当时把房卖了又找人借了一大笔才度过难关。
搬到这里之后,作为房东的刘青帮了很多,整整五年,他体谅姜昭一家三口过得不易,房租一分都没涨。
“哎。”刘青把东西挨着墙放下,“岩岩今天没去上班呐?”
姜暮进厨房去叫姜明谦,姜昭倒了杯水让人坐下,“没到时间呢,吃了饭再去。”
他其实从刘青进门就有种不详的预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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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租上一周刚交过,刘青平时就住在他们楼上,邻里邻居的来串个门也不会带着那么多东西。
“青哥。”恰好姜明谦推着轮椅过来,姜昭不安的视线与其在空中短暂相交,“吃饭没?我就差碗汤了两分钟能好,留下来一起吃点吧?”
刘青没应声。
他半低着头,双手在大腿上焦躁地来回磨蹭,“是这样的明谦,我儿子……要结婚了,女方那边的要求是得在三环内买套房。”
北河寸土寸金,三环内一套房的价格已经到了六七万一平。
“原本我们是咬咬牙把首付钱凑出来了的,偏偏前段时间我妈又病了一场。”
“……所以现在的打算是把这两套房卖了,我和你嫂子搬回老家住,你们也得、也得……”
空气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最后还是姜明谦先冷静下来开口,“我理解的青哥,说到底不都是为了孩子嘛。”
刘青:“是、是。”
他一边说着,一边又去把带来的那些东西提起来递给姜明谦,“哥也知道你难,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总之这些东西你都收下!”
察觉到姜明谦推拒的动作,刘青直接扭头塞给了姜昭,“海参是我儿子单位分的,鸡蛋是老家寄来的土鸡蛋,你都留着,给岩岩和小暮补补身体。”
伴随着话音落下,大门也咔哒一声重新闭紧。
不大的空间内只有姜暮好奇地发问:“青叔叔给了什么呀?”
姜昭打开袋子给她看,眼角余光感受到姜明谦投过来的目光,扯了扯唇。
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
-
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姜昭原先还没什么实感,如今在面临即将无家可归的困境时,才终于生出一点自己心理素质真强大的感叹。
毕竟悲伤没用,结果已经不能更改。
怨恨刘青一家赶尽杀绝?坦白说,他们是几年以来对姜昭一家最好最好的人了。
所以姜昭是真的一点都不生气,又或者说,是没空生气。他满脑子都在思索着要如何度过这个难关,想来想去,星海岸仍然是最佳选择。
“今晚必须得开单了。”姜昭深吸一口气,反复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大不了、大不了就随便给他们摸!”
大男人被摸几下又不会少肉。
开一瓶酒就能入账3000,这至少能支撑着他们尽快找到下一间房。
这么想着,姜昭换制服的动作都不由自主加快了。
他才穿好上衣,身后突然呼啦啦从外涌进一大波人,余光扫过,每个人脸上都是兴奋的笑意。
“真的吗?我也能去?”
“我来星海岸三个月还是第一次出外勤!”
‘出外勤’是星海岸的另一条隐性规则。
只有消费达到一定程度的VIP客户才能点人出去,价格翻倍。但同样的,被带出去的人当晚挣多挣少全凭自己本事,星海岸不参与分成。
钱是一方面,要借着这个机会飞上指头变凤凰才是最重要的。
那些人在姜昭身后叽里呱啦讨论着。
小乔趾高气昂地走近,“哟。”他上下扫视姜昭,“我们姜少爷怎么不动啊?是傅总……”
“今晚没叫你吗?”
5. 第 5 章
嘈杂的换衣间骤然变得安静。
满打满算,姜昭来星海岸不过三天。像这样在本地被二代们频繁眷顾的夜场,内部员工自然也会划分出阶级。即便是小乔,当初也是在一楼卖了几个月的酒才被往上提的。
而姜昭在上班第一天就好运地在VIP客户跟前露脸,当然会惹人嫉妒。
四面八方含着杂乱情绪的视线落到姜昭背上,让他本能地觉得不舒服。
“傅先生是傅先生,我是我。”姜昭默默挺直了背,企图以此来隔绝那些隐晦的恶意,“他叫谁不叫谁是他的自由,和我没有关系。”
自以为撇清关系的发言落到小乔以及在场其他人耳朵里,俨然成了小情人被金主抛弃的信号。
毕竟傅砚修要是真看上了姜昭,这会儿应该正处于难舍难分的‘热恋’期才对。
“装什么清高。”有人率先发出一声嗤笑,“都是来卖屁股的,谁还不清楚你什么德行。”
“真把自己当成出淤泥而不染的清纯小白花了?”
姜昭没理,自顾自抱着裤子打算出去找个厕所换。
然而才迈出去一步,就被人挡住了路,“聋了?还是哑巴了?”
姜昭声音很冷,“你们又在发什么疯。”
他说这话时,整张脸也崩得很紧,漆黑的瞳仁在灯光下显得更亮,里头的怒意也更明显。
客观来说,姜昭确实是万里挑一的漂亮,不管他是故作矫情也好,性格使然也罢,他身上那股子坚持和倔强,确确实实成了脱颖而出的加分项。
来这儿上班的说白了都是竞争对手,你吃饱了我就得饿肚子,谁都不想饿肚子,那当然只能把会打破平衡的人彻底摁死。
“也没别的意思。”小乔意味深长地笑着,“就是不想让你在这儿干了。”
话音落下,立刻有人伸手去夺姜昭手里的制服。
他们里三层外三层把人围着,推搡、争夺,在布料撕拉声响起的那一瞬,姜昭终于忍无可忍——
“砰!”
拳头落在离他最近的一人脸上,因为惯性,往后跌倒时那人还接连绊倒了几人。
“闹什么!”换衣间紧闭的门被人往里推开,“都把自己收拾好了?”
经理的声音在看见地上倒着的人时陡然变调,“谁动的手?他妈的上班第一天是不是就说了不允许打架!”
夜场里有一个算一个都是靠脸吃饭的,姜昭动完手就后悔了,在看到经理的身影时一颗心更是直接跌到了谷底。
小乔是早就算好的。
他没权限开人,就故意利用这种办法激怒自己去踩红线。
没有业绩,没有后台……被开除几乎是板上钉钉。
不行。
姜昭紧紧抿着唇,他不能被开除,“经理,我……”后面一长串解释的话被经理警告的眼神堵了回来。
他正忙着安排小乔那群人,二者交谈间还时不时瞟姜昭几眼,次数越多,姜昭心里就越慌,连带着手心里都出了层冷汗。
手边没纸,姜昭下意识在裤子上蹭了蹭,指尖滑过口袋,隔着布料触碰到正不断震动着的手机。
……
姜昭赶到医院时,远远地就听见有嚎啕的哭声。
大厅内人来人往,他循声望去,就见姜暮被一个女人掐着手臂,身子不断往后缩,毛衣都被哭湿了。
“你干什么!”姜昭快步冲上前,他甚至没来得及看女人长什么样,用力把人一推就把姜暮抱进怀里,“没事了没事了,哥哥……”
“——你还敢推我!”安抚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尖利的吼声打断。
姜昭这才看清人脸,是他爸从前工友的妻子,秦文琼。
“秦阿姨,”姜昭往前走了两步,张张嘴想道歉,“对……”
秦文琼深吸口气人就坐地上了,“还有没有天理了。”她哭诉着,“欠钱不还还伸手打人了!”
高昂的嗓门把在安静角落沟通的刘青和民警都引了过来。
“岩岩。”刘青附到姜昭耳边,“是来你们家要债的。”
姜明谦出事那年姜昭到处借钱,冷眼受过,闭门羹也吃过,借到秦文琼他们家时虽然也受到了嘲讽,但对方到底是借了两万出来。
“对不起秦阿姨,我刚刚……没看清是你。”姜昭把姜暮放下,蹲下身想把人从地上扶起来,“我、我们现在确实是还不上。”
“还不上?”秦文琼一把拍开姜昭的手,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盯着他,“有钱买海参没钱还债?那么一大袋的土鸡蛋啊!”
秦文琼双手比划出大小给周围的围观群众看,“我儿子长身体我女儿今年高三,我买一篮我都要精打细算,你们呢!”
刘青:“那是我……”
“别跟我扯那是你送的!你以为我信?”
“先冷静一下。”眼见着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民警只能出来活稀泥,“可以坐下来好好沟通的嘛,怎么说也不能动手打人啊。”
“打人?”姜昭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
他接到刘青的电话时对方只让他赶快来医院,人到之后又被秦文琼拖着没空去思考其他,到了这会儿才反应过来始终没见到姜明谦的身影,“你对我爸动手了?!”
急诊病房就在不远处,姜昭一进去,就看见门边床位上昏迷着的姜明谦。
他脑袋上绑了一圈纱布,手肘处有明显的淤青,掀开被子一看,小腿截肢处居然都有鲜血隔着纱布蔓延出来。
姜暮扯扯他的衣角,“秦阿姨带了不、不认识的叔叔来,他们吵架,有人推、推我,爸爸生气了,他们拿东西砸……”
那一瞬姜昭的火直接冲到了头顶。
他冲出病房大步走向秦文琼,满脑子都是质问:
凭什么动手?
怎么能把人伤成这样?
然而距离近了,又听见被民警扶起来的秦文琼在哭诉,“谁家不难?我们家老李在工地干了十年了,一身的伤被迫下岗,全家就指着这两万块吃饭……”
姜昭脚步停了下来。
他想起自己去秦文琼家借钱的那一天,他从早跑到晚水米未进,敲响他们家门时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当时秦文琼听说他的来意后骂骂咧咧走开,神色动作都透露出不满,可没过多久,又有个小女孩拿着馒头和水出来让他吃。
每一家都难,每一家都缺钱。
姜昭深吸了口气,但至少……他还有工作。
“好。”姜昭抹了把脸,多的话一句也没说,言简意赅道:“这两万块我会想办法,尽量一周内还清。”
-
答应了要还钱,姜明谦的住院费在民警协调下由秦文琼来付。
姜昭离开时,姜明谦仍在昏迷中没醒,他赶着回家收拾,就干脆把姜暮也留在了医院。
一切发生得突然,送医时家里的门都没来得及关,姜昭才刚刚踏进玄关,鞋底就踩到了锋利的玻璃碎片。
弯腰去捡的那一刻,耳边又忽然听到尖利的骂声:
“我刚刚不叫你上来你是不是还想替那小子收拾?”
“那家都砸成什么样了,他们当初搬进来时家具都还是我们给添置的!刘青你做老好人也要有个限度吧!”
老小区各项设施都老化,隔音自然也好不到哪去。
姜昭知道,这话是特地骂给他听的。
没人想和相处多年的邻居撕破脸,归根结底,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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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为钱。
家具损坏,窗框和墙壁也有大大小小的破裂,修缮费用再加上要还给秦文琼的钱,怎么着也要到三万了。
而他们一家的存款满打满算也只有3000。
……最后还是只能指望星海岸。
等等!
姜昭动作一顿。
他扶着墙缓慢站起身,今晚发生的一切缓慢倒带,最后定格在因经理出现而变得寂静的换衣间。
“完了……”
姜昭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抖着腿跑下楼的,他全靠本能扫码上车,一路上都在试图给经理打电话,然而连着打了三通都被挂断。
公交车在最近站点停下,姜昭下了车就开始小跑,不知是他的霉运触底反弹还是虔诚祈祷终于生效,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经理的身影。
“经理!”姜昭喘着气,“抱歉我、我家里临时出了点事,我爸爸受伤住院了,当时太急了没能和您打声招呼,我不是故意要、要……”
经理冷冷淡淡地瞥过来一眼,“那你就回家照顾他去吧。”
这一句话语气拉得平直,听着没什么情绪波动,和姜昭想象中的指着鼻子怒骂截然相反。
他直觉有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那、那我先走了?”
经理嗤笑一声朝某个角落抬抬下巴,“把你的东西也一起带走。”
今晚没下雪,但路面有些湿滑。
姜昭的羽绒外套被随意丢在地上,袖口和内胆都沾上了水渍灰尘,旁边还凌乱堆着他的水杯、纸巾……俨然是把储物柜里的所有东西都一股脑丢了出来。
“经理,这是、什么意思?”
彼时经理刚接通电话,不知对面的人说了什么,高兴得他脸上的肥肉都起了褶,余光瞥见姜昭靠近,立刻摆手让保安把人赶远些。
姜昭就是再蠢,也知道他这是被开除了。
“经理!经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保证,我保证……”这里的保安不像小区聘请的那些六七十岁老大爷,全都是三四十岁的壮年,轻轻松松就能把姜昭拦住。
期间挣扎得太过激烈,他脚底打滑,一屁股摔在地上时,强烈的绝望感居然压过了从尾椎窜上来的尖锐痛意。
现在他也没有工作了。
家里的存款加起来只有3000出头。
姜昭喃喃,“怎么办?”
轮椅砸坏了要买新的,吃、住……方方面面都要花钱。
姜明谦还在病中,他得知了这个消息,会不会拖着鲜血淋漓的伤腿也要出去找工作?姜暮会不会像他一样,不去上学也要为家里省钱?
双手撑在地上,掌心压着零碎的石子,姜昭视线停在空中一点。
如果去卖血呢?200cc能不能卖一千?或者……卖/肾呢?卖出去是不是能让他们渡过难关了?
由远及近的谈笑声划破了周围死一般的寂静。
姜昭抬起头,看见以小乔为首的几人穿着打扮都精致,正兴致勃勃地在门边等待着什么。
几分钟后刹车声响起,几辆轿车依次停下。
从姜昭的角度,能清楚看到眼熟的几个富二代推门下来。
他们周身萦绕着的轻松愉悦和姜昭割裂成了两个世界,连空气都仿佛是他们那边的更香甜一些。
姜昭抱着自己的东西,从地上慢吞吞爬起来。
站起来的那一瞬视线上移,越过恰好降下的车窗,猝不及防对上了傅砚修冷淡幽深的双眸。
男人端坐在车厢后座,下半张脸笼在了阴影里。
他似乎只是随意一看,漫不经心地就要移开目光。
姜昭控制不住往前追了两步,脱口而出:“傅先生。”
6. 第 6 章
三个字轻易被掩盖在周围的谈笑声里。
姜昭愣愣在原地站着,嘴唇不安地小幅度张合。
他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突然开口喊傅砚修,只是从这个角度望着男人轮廓锋利的侧脸,心跳也不明所以地加快。
然而下一刻就被人攥住手臂向后拉,“你还在这儿干什么!”
经理拧着眉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打扰了旁边融洽的气氛,“走,赶紧走。”说着,接收到经理眼色的保安第二次上前。
他们当然不会好声好气地把人请走。
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一前一后堵住姜昭,先断了他想冲出去的念头,再推搡着把人往远处带。
“我的……”挣扎时姜昭怀里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我的杯子。”
他蹲下身想捡,肩膀上却紧接着传来被捏住阻挠的痛感。
混乱间,有道沉稳的脚步从远处迈近,姜昭指尖触到杯壁的那一刻,冷淡的嗓音从头顶落下,“这是在做什么。”
姜昭下意识抬头,先看见的是截笔挺的西装裤腿,再往上,才是傅砚修充满冷感且锐利的下颌。
经理立刻挡在姜昭身前,“傅总您怎么下来了?这儿地脏,没来得及清理,别弄脏了您的……”
耳边回荡着经理奉承讨好的声音,又因为迟迟得不到傅砚修的回复而逐渐变得小心忐忑。
姜昭握着水杯的手缓慢收紧。
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权势吗?
光是站在那里就足够有压迫感,一言不发也会有人绞尽脑汁去猜测喜好,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姜昭开掉的经理在傅砚修面前……却连抬头直视他都没资格。
姜昭以前从没羡慕过这些特权阶级,但今天、今晚,他第一次渴望能像他们一样,轻飘飘一句话就能拯救家人于水火。
“傅先生。”姜昭手掌撑地,迟钝地站起身,“我……”
他的目光穿过经理肩膀,在与傅砚修对视的刹那,脸上扬起一抹僵硬讨好的笑,“我想和您……”
傅砚修迎着姜昭示好的目光,没接话。
他的沉默让等待的每分每秒都成了煎熬,姜昭不安地舔唇,顶着周围落在他身上的目光,没说完的话更加难以启齿。
他想和傅砚修什么?直接问对方还愿不愿意包养他吗?
一片寂静中,傅砚修蓦地往前了一步。
经理自觉走开,于是他们之间没了阻隔,姜昭就闻到了傅砚修身上淡淡的冷香。
他扯扯唇,绞尽脑汁想着要说些什么才能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傅砚修的目光却层层往下,漫不经心开口:“手怎么流血了。”
……
因为傅砚修简短的一句话,姜昭在星海岸破天荒得到了贵宾级待遇。
给他准备了处理伤口的酒精和创可贴不说,还专门空出来一间包厢,让他和傅砚修安静地说话。
姜昭坐在柔软的皮质沙发上,也不敢抬头。
桌上放着的消毒酒精压根没心思去碰,满脑子都在想着该如何跟傅砚修开口?
只要签下合同,那他一个月就能拿50万。
有了这笔钱,他马上就能还完所有欠债,不仅能带着姜明谦和姜暮搬去更好的小区,甚至、甚至还能为姜明谦定做材料最好的义肢!
“傅先生。”包养两个字姜昭实在说不出口,只能尝试着迂回,“合同的事,现在还、还算数吗?”
彼时的傅砚修和他们初见那天一样,懒散靠在沙发里,头顶灯光从他脸上旋转而过,衬出那双漆黑幽深的眼。
他直视着姜昭,嗓音不咸不淡,“你不是已经拒绝我了么。”沉默半晌,又慢悠悠地反问:“反悔了?”
姜昭手指抠着掌心,紧张得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是。”
傅砚修双腿交叠着,嗤笑一声,“送出去的东西都没有收回的道理,你凭什么觉得拒绝了还能拥有第二次机会?”
话语里带着淡淡的嘲讽意味。
那一字字砸在姜昭耳边,像石子一样磕得他骨肉疼痛,“对不起傅先生,是我当时不识好歹。”
姜昭急迫地凑近,抓着傅砚修的手试图将自己的脸贴上去,“我脑子轴,很多事情短时间想不明白,我现在清楚能、能被您看上是我的荣幸。”
傅砚修却并不理会他笨拙的讨好。
往后一抽手,语气里甚至带了点厌烦,“求人可不是光靠嘴巴动动。”
“姜昭,这就是你的诚意?”
姜昭动作一顿。
提出包养,无非就是傅砚修看上了他的脸……和身体。
姜昭抖着手去脱衣服。
他上半身还穿着星海岸的统一制服,布料很薄,但穿着有些繁琐。卡在侧腰处的纽扣迟迟解不开,姜昭急得干脆动手去扯。
少年人的身躯就轻易地暴露在傅砚修眼底。
和他想象中的一样,瘦削骨感,薄薄的肌肉覆盖在躯体上,腰线往里收,到了胯部又舒展开来。
姜昭脑子里回想着小乔曾经讨好那位池少爷的动作,深吸一口气,猛地上前跨坐在了傅砚修腿上。
手也顺势搭在人肩膀上,随后下定决心般壮烈闭眼,直直吻上了傅砚修的唇。
与其说是吻,不如用撞形容更为贴切。
姜昭没谈过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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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也没接过吻。
这么一下撞得他口腔内壁也刺痛,却仍然紧紧贴着不离开。
傅砚修处于罕见的下位。
姿势的缘故,他和姜昭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男生温热的鼻息喷洒在他脸颊,卷翘的睫毛不安的反复轻颤。很生涩,却也无趣。
傅砚修伸手正要把人推开,下唇就忽然感觉……被轻轻舔了下。
触感湿润柔软,被舔到的地方泛起的痒意裹挟着电流在刹那间蹿遍全身。
下意识地,傅砚修把人推开。
姜昭不明所以,“傅先生?”
他现在整张脸都是红的,好不容易摸索出了讨好人的方法,才准备继续往下实施就被迫中断。
傅砚修半垂下眼皮,语气冷淡,嗓音却变得有些沙哑,“电话在响。”
姜昭这才发现裤兜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
他急急忙忙掏出来,看见屏幕上闪烁跳跃的“爸爸”二字,想也没想就接通,“爸你醒了?头还疼不疼,身上难不难受?”
劣质手机漏音严重,距离又近,傅砚修轻易就能把两人对话听得清楚。
姜昭的资料在合同送出的当天就同步放到了他桌上,只是到昨天才有空翻。
残疾的父亲,年幼的妹妹,姜昭能为了他们主动上门献身,这会儿想必也迫不及待要去见人。
果然,通话一结束,姜昭的神色就变得有些忐忑又畏缩。
一副想走又怕他不同意的模样。
傅砚修扯了扯唇。
他闲来无事也会跟朋友出海钓鱼,鱼儿咬上钩时,鱼线不能一味地收紧,要一放一松,对人当然也一样。
况且傅砚修不像那些精虫上脑的富二代,脱了裤子就能随时随地来一发,他有洁癖,这里不是他中意的场所。
“去吧。”姜昭听见傅砚修淡淡出声。
他看着对方的视线扫过他裸露的胸膛,目光似乎还在胸前两点停顿了下,才对着旁边抬抬下巴,“衣服拿去穿。”
姜昭这时候突然又聪明了。
他觉得傅砚修肯定不是关心他才把自己的大衣借给他穿,而是一种隐晦的答复——他可以借着还衣服的名义,和他继续见面!
“谢谢!”姜昭是真的高兴,短短两个字被他说得掷地有声,“谢谢您!”
他边说边爬起来往后退,大概是因为太激动了,脚落地时没踩稳,身子在空中一歪,手就下意识地按在某处做支撑。
同一瞬间,耳边忽地响起一声低低的闷哼。
姜昭往下一看,就见他的手好死不死地撑在了傅砚修……
双腿之间。
7. 第 7 章
怎么离开的姜昭已经完全回想不起来了。
他满脑子就只有傅砚修当时那声隐忍的闷哼,以及掌心下隔着两层布料都能感受到的粗/长和硬/烫。
都是男的,姜昭除了尴尬之外其实还有点……羡慕。
“岩岩,岩岩!”姜明谦连着喊了两声,见人回神了才继续往下说:“和护士讲一下,我今晚就出院吧。”
“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来的路上姜昭顺便买了两碗粥,已经十点过了,他怕吵到别的病人还特地跑出去把包装拆开了才端出来,“是秦阿姨缴的费。”
节俭惯了的人连脑回路都是一样的,姜昭怕姜明谦说出不住能退费之类的话来,先一步堵回去,“而且医生都说了轻微脑震荡最好住院观察一晚,要是现在回去了之后又发现身体不舒服,岂不是还得花钱?”
姜暮人小鬼大,嘴里还含着粥也跟着帮腔,“爸爸要听医生叔叔的话。”
姜昭摸摸她的头,等两个人都吃完了,才一把抱起姜暮,“爸我今晚带小妹回家睡,明天一早来接你。”
家里的客厅砸得不成样子,卧室却还是完好的。
姜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姜暮哄睡,然后又马不停蹄把狼藉的客厅厨房收拾好,忙完已经是凌晨两点了。
他定了八点的闹钟起床,出门前嘱咐姜暮乖乖待在家,又小跑着出门赶公交去医院。
推着轮椅进门时,姜明谦正靠在床头和隔壁床的病友聊天。
姜昭顺手把路上买的白菜豆腐包递过去,然后抽了纸巾蹲下身,把新轮椅容易积灰的角落又擦了一遍。
姜明谦自然也看到了这辆崭新的轮椅,他也想省钱,但旧的那辆砸坏了,不买新的他压根没法行动,只能说:“花钱买包子做什么,一会儿回家我下点挂面吃就……”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昭背起来往轮椅上放,“我重新找了份工作。”
截肢的缘故,这几年姜明谦的身形一直很消瘦。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需要姜昭扶着上下轮椅,后来他再也没让人帮过忙。因此直到此刻姜昭才恍然发觉——姜明谦居然这么轻了。
轻到他能毫不费力背起,轻到几乎是皮包着骨头。
“是城郊的那个电子厂。”选择被傅砚修包养就意味着需要长时间陪在金主身边,姜昭只能撒这样的谎,“工资挺高的,包吃包住,就是离得远,不能常回家了。”
姜明谦控制不住鼻子发酸。
他一直想让姜昭回去上学,为此四处找工作,也不让姜昭离家太远。可他是个半瘫,出去上班根本没人要,努力到最后反而离目标越来越远。
姜昭看出了姜明谦的欲言又止,故作轻松,“我十八了爸。”
“你以前不吹牛说自己未成年就出来打工,半年就能往家寄钱了吗?我努努力,”姜昭歪着头笑,“争取半年给你装上义肢。”
-
下午,姜昭就装模作样地拎着袋子出了门。
收拾东西时姜明谦真以为他要搬去厂里住,还试图把家里多余的棉被塞到蛇皮袋里,被姜昭手忙脚乱地拒绝了。
他嘴上说着这些东西单位给发,实际上是心底发虚完全无法预想接下来是什么样的发展,只能随便装了点零碎东西,再把傅砚修的大衣折好妥帖收进纸袋里。
姜昭原本的计划是用还衣服这个借口去傅氏再见傅砚修一面。
毕竟上位者一句话就能定人生死,要他还是不要他,得有白纸黑字的合同才算数。
然而刚出巷口,姜昭就看见了等在车旁的文助理。
他眼睛一亮,立刻小跑着上前,“文助理,是……”边说眼睛边往紧闭着的车窗里飘,“是傅先生……”
“傅总正在公司开会。”文助理弯腰替姜昭打开后座车门,“我是来和您谈合同的事。”
时隔3天,姜昭又一次拿到了那份包养合同。
依然是薄薄的三张纸,他却不再觉得惊讶或尴尬,而是逐字逐句看得认真。
文助理在一旁解释,“合约期间,您需陪同傅总住在晚山苑的别墅内,随叫随到,一切安排以傅总为先。”
姜昭:“我知道的。”
在这一年内,他全身心都要围着傅砚修打转,以傅砚修的喜怒哀乐为先,做一只合格的、能哄他开心的……金丝雀。
姜昭向文助理借来了笔,在合同末尾一笔一划写下自己的名字。
他尽力写得工整,然而行驶途中车厢难免颠簸,最后一笔落下时横线往旁边划出一道。
“文助理,我能……”姜昭合上文件夹,指甲抠着外层坚硬的塑料,“我能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吗?”
文助理:“您的工资是从傅总私账上走。”
言外之意,这得去问傅砚修。
姜昭只能偏头去看窗外的风景,企图以此缓解内心的紧张。
将近40分钟后,车子终于驶进一处绿化极好的别墅区。
姜昭虽然是土生土长的北河人,但从小到大的生活条件都算不上好,在他的印象里,装潢最高级的地方就是市中心的商场。
所以当车子七绕八绕最终停在铁艺大门外时,他连车都不太敢下了。
最后还是早早守在门外穿着管家制服的人率先上前询问:“是姜先生吗?”
姜昭点头,管家于是双手接过他的包裹,恭敬的态度让姜昭受宠若惊,磕磕绊绊道:“谢、谢谢您。”
然后就再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一大群人裹挟着姜昭往别墅内去,男男女女都有,脸上统一戴着口罩。
直觉拉响警铃,姜昭下意识挣扎,得来的却是严肃的一句,“我们需要为您进行全身清洁。”
话音落下的那一刻,他全身就被扒光了。
从家里穿来的旧衣服被嫌弃地丢到垃圾桶里,粗糙的澡巾从脖颈搓到脚踝,随后又被按在浴池里泡了10分钟,紧跟着就是全身激光脱毛。
整整三个小时,姜昭整个人都被收拾了一遍。
过长的头发剪出造型,连眉毛都被仔仔细细地修成一长条,姜昭坐在椅子上,屁股都要麻得没有知觉了。
所以在听见楼下有开门声响,以及几声隐约的“先生”后,姜昭腾一下就往外跑。
他没穿鞋,光脚踩在冰凉的地面上,俨然是把傅砚修当成了救命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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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傅先生!”
三个字没控制住音量,在偌大的空间里荡了几声。
姜昭都还没来得及收回视线,傅砚修已经抬头望了上来。
他手里慢条斯理地解着袖扣,那双漆黑冷淡的眼眸却一眨不眨盯着姜昭,明明没说话,但莫名让人后背发凉。
姜昭后退一步想躲,脚才抬起来,又强迫着自己往前,“我不是故意大声的,我就是想……”
他抿抿唇,面部肌肉僵硬地扯着嘴角往上,声音谨慎里还带着讨好,“想热情地欢迎您回家。”
相比起先前的那一声,姜昭这两句解释轻到几乎要听不见了。
他站在原地有些无所适从,搭在围栏上的那只手向内蜷缩。
傅砚修的目光于是就顺着腕骨渐渐往上。
在他的审美标准里,姜昭是长得漂亮不假,但大概是从小的生活环境导致,漂亮之余还有股显而易见的穷酸气。
如今被上上下下收拾打扮,过长的刘海不再遮挡眉眼,黑而怯的瞳仁小心翼翼望过来——像带了把似有若无的钩子。
勾得人一步步靠近。
直到傅砚修停在身前,姜昭才真正感受到身高差带来的压迫。
他青春期发育不良,到现在也才勉强175,而傅砚修肩宽背阔目测裸高都要将近190,是完完全全的发育到了极致。
“工作一天应该很累了,您要先吃晚餐吗?”姜昭咽了下口水,满脑子都在想要怎么把金主爸爸哄开心,“饭后、饭后我可以帮您按摩,我跟老师傅学过手法,我爸说我按、按得挺好的。”
话音落下,傅砚修似是轻笑了声。
他们一前一后进了房间,佣人在外将门关上,门锁咔哒落下的那一瞬,姜昭没来由地手心冒汗,神经绷紧。
偏偏傅砚修还察觉不到他的异样似的,衬衫扣子随意解开几颗,“待的还习惯?”
男人边说边缓步靠近,姜昭小腿抵上床沿,没站稳往下跌坐,“习惯的,她们、她们……”
没说完的话被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
傅砚修带着薄茧的手从姜昭脖颈一路划到锁骨,另一只手从宽松的T恤下摆往上,顺着腰腹再到胸膛。
姜昭控制不住地全身都在颤抖。
他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一切,却更怕因为自己的抗拒而失去得之不易的机会。
“傅、傅先生,”姜昭强迫自己抬眼,他从没在这么近的距离下和傅砚修对视过。
男人天生长得冷淡,连在做这种事的时候,也仍然带着点居高临下的睥睨和矜贵,姜昭舔了舔唇,声音轻轻的,“一会儿可以……轻点吗?”
未经人事的少年根本不知道,带着撒娇意味的温言软语在这一刻只会成为最强效的催/情剂。
姜昭甚至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猛地掀翻,掐着后颈摁在了柔软的大床上。
微重的呼吸声喷洒在他后背,姜昭看不清身后人的动作,就只能死死抓住床单。
被傅砚修的气息彻底包裹的前一刻,姜昭禁闭着眼,脑子里蓦地冒出一个念头:
那么大的东西要塞进身体里……
他会不会死在这张床上?
8. 第 8 章
事实证明,人的潜能是无限的。
从傍晚翻来覆去到凌晨,姜昭从一开始还能哭着恳求轻点慢点,到后来连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他全靠本能紧攥着掌心的床单,彻底失去意识前是真的从心底害怕会死在这张床上。
然而一夜过去,天光大亮。
姜昭还是顽强地从床上爬起来了。
他轻轻“嘶”了一声掀开被子往里看,腰间与大腿根部满是青紫的掐痕,微微一动,还有温热的液体从身体里往外流……
不做清理,下手时也不必珍惜,到了这一刻姜昭才真真实实有一种成了他人掌心玩物的感觉。
“——叩叩。”
敲门声响起,屋外候着的女佣推门进来。
姜昭愣了一秒,才匆忙捞起被子遮挡自己赤裸的身躯,“有有有、有什么事吗?”
能在傅砚修身边待着的人肯定都是经过专业培训的,女佣垂着脑袋没往床上看,态度也冷淡得像是人机,“午饭一直在厨房温着,少爷要用吗?”
姜昭这才想起去看时间——他居然一觉睡到了下午两点!
从小就被教育要早睡早起勤奋努力的姜昭“腾”一下就弹了起来。
然而动作幅度太大牵扯到酸疼的腰部肌肉,又“啪叽”一下摔了回去。
“好的,我,”姜昭连嗓子都哑了,“我洗漱一下就来。”
直到关门声响起,姜昭才又一次从被窝里艰难地爬出来。
这间房大概不是傅砚修平时睡觉的主卧,但面积也大得几乎能比得上姜昭的家。
他捂着腰下床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深色的被单从床头扒拉出来。一晚上过去,床单上的水渍早已干涸,只剩下白色的斑点。
姜昭只看了一眼就觉得有热气从脚底往上冲,他忍着羞耻,把床单一股脑塞到了浴缸里,前前后后又磨蹭了一个小时才扶着楼梯慢慢往下走。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姜昭扫了眼,他能念出来名字的也只有一道上汤娃娃菜。
18岁得小男生正是饭量大的时候,更何况姜昭还‘运动’了一整晚。他风卷残云般把菜扫光又添了两碗米饭,才擦擦嘴端起空碗准备进厨房。
“姜小少爷,”才走出两步,身后就陡然传来一声,“这不是你该做的。”
姜昭扭头,发现说话的是昨天在别墅外等他的管家。
“您好。”出于礼貌,他先打了声招呼才往下解释,“总共也没几个碗,我洗一下很快的。”
管家笑着没说话,姜昭看见他只是眼睛往旁边瞟了一眼,就立刻有人上来接走了他手里的碗筷。
“这是他们的工作。你是先生带回来的人,不需要操心这些。”
姜昭其实能明白管家的意思。
养在身边的小玩意嘛,琢磨着怎么把金主哄开心就行,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就是吃苦耐劳,自己的事情自己做。
姜昭攥了攥空荡荡的掌心,把心底那点不适压下去。又悄悄捂着屁股,往前快走几步追上准备离开的管家,“我想问您点事。”
小时候看过的几部偶像剧告诉姜昭,像傅砚修这样顶级豪门出身的人,管家一定是从小照顾他到大的。想要投其所好肯定问管家最合适。
毕竟还指望着向傅砚修提前预支工资呢。
“傅先生他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姜昭问:“或者、或者喜欢什么类型的呢?”
他的长相一定是能入傅砚修的眼才会被挑中,可性格呢?对方又有什么偏好?姜昭是真的一问三不知。
管家笑着点了下头,一副非常满意姜昭‘工作态度’的样子,“不要干涉先生的工作,不说废话,也不要自作聪明。除此之外,先生对待我们是很随和的。”
姜昭:“……真的吗。”他怀疑这位老管家在糊弄他。
光是自作聪明这一项范围就大到没边了。
……
临近年关,天黑得越来越早。
姜昭在沙发上等到七点,才听见门外有引擎熄灭的声响。他长出了口气,迅速跑到门边,大门一开,就立刻仰起脸甜甜笑着,“先生,今天工作累吗?就等你回家开饭啦!”
傅砚修脱大衣的手一顿。
他垂下眸,自上而下地打量着姜昭仰起的脸。嘴角往上牵,眉眼也弯着,但大约是幅度太大,就显得僵硬虚假。
姜昭压根不知道一个照面就被傅砚修看透了自己的伪装,他脑子里都还是下午临时恶补学来讨好金主小技巧,凑近了去接傅砚修臂弯里的大衣,擦身而过时,肩背从对方手臂上擦过。
——那一瞬,傅砚修闻到了浅淡的沐浴露香气。
他看着姜昭有些怪异的走姿,那被繁杂工作压在最底的旖旎记忆又翻涌上来。
姜昭皮肤白,而且是浑身上下都很均匀的白。
激烈运动过后关节处都泛着粉,眼角眉梢乃至微张着的唇更是颜色深到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
说什么都像勾引,推拒也仿佛在欲拒还迎。
“先生?傅先生。”不远处,姜昭仍然在冲他讨好地笑,“我给你把饭盛好了。”
眼见着傅砚修“嗯”了一声迈步过来,姜昭很有眼色地在对方落座后才拉开椅子坐下。
“这是蒜香黄油虾。”姜昭介绍:“虾线是我下午帮着一起去的,还有、还有这份蛤蜊酿虾滑……”他心里算盘打得很好,想要借此来彰显自己对傅砚修的关心。
偌大的餐厅内,只有姜昭叽叽喳喳的说话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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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砚修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成年之前他住在老宅,大部分时间都是自己一个人在空荡荡的餐厅吃饭,即便偶尔能和父母共进晚餐,席间也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姜昭。”傅砚修掀起眼皮,“食不言。”
声音戛然而止,姜昭讪讪抿紧了唇。
他就坐在傅砚修正对面,那双一贯冷淡的漆黑眼眸扫过来时,后背立刻就泛起了凉意。
不仅仅是对于傅砚修的畏惧,更害怕这样的行为会不会惹他不喜?
姜昭连咀嚼的动作都放慢了,生怕再传出噪音来惹得傅砚修不快。
一顿饭吃得安安静静,氛围压抑。
期间姜昭无数次抬眼偷瞄,终于在傅砚修放下筷子的前一刻,精准把盛好的排骨汤放到了傅砚修手边,然后小小声地补充,“这个好喝。”
傅砚修的注意力却不在手边的碗抑或是姜昭说的话上。
他的视线顺着男生迅速收回的手慢慢往上,最后聚焦在了胸口。
姜昭自己带来的那些旧衣服早在昨天就被管家丢掉了,他现在穿的虽然也是简单的棉白T,但布料柔软,触感也丝滑。又因为刚才附身探过来的动作领口下垂。
——锁骨下方那块青紫的咬痕就漏了出来。
那是昨晚姜昭崩溃之际逃跑,被傅砚修扯回来时当作惩罚留下的。
那时他的表情崩溃、难耐,攀着他的肩膀小声小声地喘。但仍然是漂亮,且让傅砚修满意的。
他不需要会为了应酬晚归而歇斯底里的爱人,像姜昭这样养在家里,进门就会怯生生地笑,兴致来时一拉就能上床的。
就很好。
姜昭当然猜不出傅砚修的心路历程,从他的视角,只能看到对面的人拿起调羹,慢条斯理把汤喝光。
这意思大概就是……被他伺候得还算满意?
姜昭觉得自己猜对了,于是在看见傅砚修进了主卧后,也噔噔噔跑上楼冲进客卧浴室。
书上说了,在金主爸爸面前要时刻注意外在形象。
先前在厨房帮忙时虾膏溅到了衣角,都坐着当然看不出来,一会儿要面对面谈事,脏脏黄黄的一块,那可不影响了傅砚修的心情嘛!
姜昭打算得很好。
然而当他擦着头发出来时,一眼看到的却不是换了新床单的深色大床,而是在那之上,同样也鬓发微湿的……傅砚修。
姜昭讷讷地,“傅先生?”
听见声音,傅砚修将展开的外文书随手搁到了床头柜上。
他偏头望过来,在看见姜昭长袖长裤裹得严实的身体时很明显地皱了下眉。
紧跟着就是言简意赅的一个字:
“脱。”
9. 第 9 章
有那么一瞬间,姜昭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屋内灯光大亮,自上而下地笼罩在两个人身上。
也将傅砚修脸上的表情照得更加清晰。
他神色很淡,显然是没有再开口的意思,但简短一个上下扫视的眼神动作,莫名让姜昭品出来了些许不悦。
就像是觉得他无趣,又或者是在不满他……不识时务。
姜昭抿着唇,抬手把睡衣扣子一颗颗解开。
室内开了暖气,即便脱光了也不会觉得冷。
可随着皮肤一寸寸暴露在空气中,来自傅砚修的深沉视线也感知得越来越明显。
他的视线仿佛要化作实质,在姜昭的每一寸皮肤上巡视然后再打下烙印。
对于上位者来说是理所当然,可姜昭却不受控制地从心底渐渐蔓延出浓烈的羞怯……与自厌。
在姜昭过往的人生中,挣钱养家占据了他生活的全部。
他没想过要恋爱,也没想过有一天会躺在男人的身下,像货物一样被审视打量,为此来换取对方从指头缝里漏下来的一丁点好处。
可偏偏,这一切又是他主动求来的。
耳边传来轻微的布料摩擦声,姜昭只来得及扫到一片阴影靠近,下一刻,人就被扣着腰摁到了床上。
有钱人的房子当然处处舒适,连床垫都柔软得仿佛要陷下去。
但姜昭的第一次并没有被怜香惜玉,这么一下撞上去,疼得他龇牙咧嘴整张脸皱成一团。
“先生…傅先生!”硬生生忍过那阵疼,姜昭挣扎着起身小心攀住傅砚修的肩膀,“可以、可以轻点吗?晚点我有事想和您商量。”
一上一下的姿势,姜昭目光所及只有傅砚修。
他整个人都被笼罩在成年男性附身投掷而下的阴影里,四肢因为紧张而变凉,却又不得不强拉起嘴角,冲对方露出讨好的笑。
傅砚修却没答好还是不好。
他个子比姜昭高,手自然也比姜昭宽大修长。就这么随手放在人腰腹处,几乎就能完全挡住。
傅砚修轻笑了声,“紧张什么。”
很奇怪,姜昭的资料里,他明明是个为生计奔波的人,皮肤却并没在长年累月的打工生活中变得黝黑,反而仍然白皙。
像丝,像绸缎。
傅砚修屈尊降贵般在姜昭唇角落下一吻,嗓音低哑,“不是你先勾我的么。”
姜昭:??
“我、我没……”
……
最后还是一个字正事都没提,姜昭又一次扛不住晕了过去。
他心里装着事,即便身体累到不行一晚上却没怎么睡好。尤其是从走廊传进来些微动静时,姜昭一下就惊醒了。
他直觉是傅砚修准备出门上班,“腾”一下就从床上爬起来,也顾不上周围的狼藉和身体上的酸痛,匆匆套了件睡袍就开门喊:“傅先生!”
傅砚修原本已经到了楼梯口,听见声音,停住脚步回头。
他穿着西装时,整个人的气质比夜间要严肃沉冷得多,简简单单一个回眸,就让姜昭下意识开始反思自己刚刚是不是声音太大。
“早上好傅先生。”姜昭自觉降低音量,“我、我……”
他是想直入主题的,奈何刚“我”了个开头,就见傅砚修抬脚走近。
搬进来不过短短两天时间,姜昭就对傅砚修的靠近生出了本能的畏惧。
他看着男人越走越近,深夜崩溃哭泣却还要被死死缠住手脚沉沦的刺激又一次涌上大脑皮层。
姜昭连忙抓紧领口,弯腰含胸,磕磕绊绊的声音中还带着恳求,“不能、不能再来了。”
傅砚修神色淡淡,“刚才说什么,听不清。”他是满意姜昭没错,可对方于他而言也不过就是茶余饭后的消遣。
工作和消遣孰轻孰重,是个人都能分清。
姜昭愣了下,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自作多情。
他踌躇着松开手,感受到自上方投下来的视线,不敢拖延,“我想和您商量下,能不能先预支一个月的工资?”
“因为我家里有点困难,需要用钱,所以、所以……”
姜昭实在是怕傅砚修拒绝,他不敢去赌资本家所谓的善意,只能边说边慢慢抬头用祈求的目光望向对方。
甚至还往前走了两步,做好了一旦被拒绝,就抓人衣角软磨硬泡的准备。
好在设想中的困难都没发生。
傅砚修点头,转身离开时丢下一句简短的,“知道了。”
然后半小时内,姜昭的银行卡就收到了一笔50万的转账。
信息弹出来时他刚洗完澡在擦头,黑白条纹的毛巾盖在头顶,姜昭就这么顶着,在那儿数余额后面一长串的0。
“个十百千万十万……”姜昭越数,嘴角的笑容就越大。
50万对他这样的家庭来说真的就是一笔巨款,把所有的欠债都还清,那也还能剩下40万,他完全可以找个更好的小区,让姜暮上更正规的幼儿园。
还可以……还可以联系医院用最好的材料为姜明谦定制义肢!
姜昭想着想着整个人都亢奋起来了,他也顾不上肌肉酸痛的身体,匆忙换了衣服就出门联系中介看房。
……
只是找房看房到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姜昭节俭惯了,即便现在手里有了余钱也不敢乱花。一下午都没找到合适的,他只能把价格还有要求转告中介,让对方这几天尽快物色。
顺便还回了趟家。
进门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彼时姜暮刚帮着姜明谦把饭菜端上桌,听见声音一回头——
“哥哥!”
“岩岩!”
两个人的表情都很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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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姜暮先扑过来抱住姜昭大腿,姜明谦推着轮椅停在两步外,“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
虽是疑惑责备的语气,但姜明谦眼角眉梢却笼着笑意。
从小到大,姜昭就算是打工上学每晚也都会乖乖回家,两天没见着人,担心有,更多的却是思念。
“幸好我今晚多蒸了饭。”边说,姜明谦边调转方向进厨房,“快去洗手吃饭!”
姜昭应了声欢快的“好!”
他原本只是想进来看一眼就走的,但不是总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嘛,傅砚修的别墅住得再舒服,也远远没有在家人身边待着的安心和快乐。
姜昭几口下去就扒了半碗饭,“爸,我托人去帮我们找房子了。”
和傅砚修的事短时间内还不能告诉姜明谦。
他爸这个人姜昭清楚,极其的正直,对于包养这种事是不赞同甚至是厌恶的,被他知道了,这钱就怎么也留不下了。连带着房子姜昭都不敢找太好的。
“我找领导提前预支了一个月工资。”这个谎姜昭撒得半真半假,“我们平时都是早晚班交替着来,上12个小时,一个月不算绩效到手能有五六千吧。”
“那你提前预支,领导会不会对你有意见?”
姜昭脑子里蓦地浮现出傅砚修低垂眼眸时的严肃面孔,“不会。”
他顿了顿,“我们领导,人挺好的,也挺……照顾我,而且不预支怎么办呐?”
“再有一个多月过年了,刘叔让我们月底搬,也不能真的拖到那时候。”
谁都想过个好年。
姜昭不希望指桑骂槐的骂声再传进家人耳朵里。
一顿饭吃吃聊聊,将近八点姜昭才从家里出来。
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坐上车时都还在回味饭间爸爸和妹妹脸上的笑,直到走进别墅大门,隔着落地窗远远望见独自坐在桌边用餐的傅砚修时,姜昭脑子里的弦才猛地绷紧。
他匆忙换鞋进去,一路小跑到傅砚修身边,还记得昨天才被训斥过食不言,连解释的声音都不敢大,“傅先生我是、出去看房了,您知道的我家庭条件不太好,房租到期了得赶快搬出去。”
傅砚修当然知道姜昭外出晚归的原因。
只是合同签了,姜昭的归属权理当是属于他。
他不在家时做什么都行,但进门的那一刻,人就应该守在门边。这才是作为花瓶的自觉。
所以傅砚修一直沉默着没说话。
他能感受到身旁站着的人越来越忐忑紧张,却还是一言不发,直到用餐结束。
傅砚修慢条斯理抬眼。
明明是自下而上的姿势,他周身的气势却分毫没有减弱,姜昭猝不及防与他对视,呼吸都在那瞬间凝滞住了。
“姜昭。”傅砚修声音平直,不带任何明显的情绪,“没有下次。”
10. 第 10 章
含着警告意味的四个字,充满了资本家的冷漠和极强的掌控欲。
当晚姜昭是一个人在客卧床上翻来覆去度过的。
一闭上眼,脑海里就重复闪现傅砚修面无表情的脸。他直觉晚归是惹了人生气的,心里盘算着第二天早起献殷勤,偏偏前一天又睡得晚,匆忙下楼时只能闻到空气中残留的车尾气了。
完了。
姜昭攥着手在客厅走来走去。傅砚修会不会扣他工资?又或者……让他把昨天预支的钱都还回去?
姜昭越想越害怕,越想越焦虑,有那么几个瞬间都想直接去傅氏当面请求原谅了,脚步迈出去,又硬生生收回来。
“——好的,一会儿我找到文件了就马上给您送去。”管家接着电话从外头进来。
姜昭立刻屁颠颠跟上去,他压低声音问:“是傅先生吗?可以我去给他送吗?”问着,余光扫到才摆上菜的餐桌。
不差钱的豪门,即便中午只有姜昭一个人吃饭也是四菜一汤色香味俱全,“这个点先生一定也还没吃饭吧,反正也要送文件,不如我把家里的饭菜一起打包送过去。公司食堂怎么比得上家里专业厨师做的饭菜呢!”
理由充分,且完美展现了对金主爸爸的关心。
管家看了姜昭一眼,原封不动把话转达给电话那头的傅砚修。
……好在没被拒绝。
姜昭就这么捧着精致饭盒和文件,由司机一路送到傅氏集团楼下。
傅氏总部位于北河市中心,8幢办公楼宇通过一层的连廊与地下车库和室外花园相接,从外到里要过3层门禁,前往总裁办公室需要搭乘独立电梯。
文助理提前开了权限,姜昭带着东□□自搭乘往上时,心跳随着楼层数字变化也在渐渐加快。
要怎么和傅砚修开口?直接向他保证下不为例吗?
“叮”一声电梯门打开,姜昭深吸了口气牵起嘴角。
不管怎么说,先笑总是没错的。
然后前脚刚刚走出电梯,后脚办公室门就被往里拉开。
傅砚修大步迈出来,文助理落后他一步紧紧跟着。
两人边走边低声沟通,从姜昭身边路过时,文助理抬手抽走他怀里的文件,而傅砚修侧脸锋利冷峻,连多余的半个眼神都没分过来。
……
姜昭站在原地犹豫了许久,最后还是壮着胆子进了傅砚修的办公室。
和别墅一样,傅砚修的办公室走的也是黑白灰配色的极简风。
空间很大,有一整面能俯瞰集团园区的落地窗,还有设备齐全的茶水间和独立休息室。
姜昭把饭盒打开,掐着时间点送进微波炉,正好在傅砚修进来的那一刻,将温度适宜的饭菜摆到桌上。
“先生。”姜昭有点忐忑地抓着裤子,脸上的笑怯怯的,“我想着你这么忙一定还没来得及吃午饭,我、我想让你一回来就能吃上热的,所以才没走,如果您……”
后面的话姜昭没说完,他不安地停了两秒,见傅砚修站在门边没有一丁点要接话的意思,只能失落地说:“那我就先……”
“你吃了么?”
成年男性与少年人截然不同的低哑声线响起,姜昭愣了愣,“还、还没。”
傅砚修不动声色地将姜昭从头扫到尾。
他大了姜昭将近10岁,丰富的人生阅历让他不用思考就能猜到姜昭是为了讨好他而来。少年青涩的眉眼在两晚浇灌下已经带上了浅浅成熟媚色,自以为是可怜巴巴的讨好,望过来的眸子里却又藏着不明显的钩子。
傅砚修解开袖扣将袖子随意往上翻折几下,“一起吃吧。”
姜昭眼睛瞬间亮了,“好!”
幸好管家在打包饭菜时装的是两人份,姜昭全程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等到傅砚修放下筷子才开口:“先生晚上有什么想吃的菜么?”
姜昭也不是全无心机,知道抓住机会展现自己对金主爸爸的关心,“我记下来。”他边说边掏出自己带来的纸笔,“带回去告诉厨师叔叔,保证您一回家就能吃上!”
傅砚修顺势低头,就在纸上看见了一行【傅先生定制菜谱:】
几个字写得秀气又工整,像学生时代稳据年级第一的好好学生。
可在文助理递上来的资料中,姜昭在上学期间是个频繁逃课,成绩倒数的差生。
“不用了。”短暂的用餐时间结束,傅砚修径直回到办公桌后坐下,“晚上有应酬。”
姜昭眸色暗淡,整张脸也肉眼可见的耷拉下来。
他“哦”了一声,低头默默将饭盒收好,正准备和傅砚修打招呼说自己先回去了,就见男人百忙之中抽空抬头。
“你跟我一起去。”
-
姜昭想象中的应酬,是参加酒桌饭局,他在傅砚修身边当个低头吃饭的透明人就行,可临近下班,文助理送进来一套崭新的西装,还有造型师来简单替他抓了下头发。
眼看着车子停在富丽堂皇的酒店门前,姜昭心脏就焦躁得跳得更快。
电视剧里常有这种觥筹交错的场合,出入其中的要么是事业有成的老总,要么是家境优渥的富二代。
姜昭知道自己即便穿上了昂贵西服也与这群人格格不入。
说好听点,他是傅砚修的男伴,可事实是所有人一眼就能看清,他是个依附权贵、出卖色相的玩意儿。
就算事实确实如此,但也不代表姜昭愿意忍受他人的指指点点。
寒凉的夜风从远处吹来,将裸露在外的皮肤刮得冰凉。
“要不,我还是不进去了吧。”姜昭站在车边,指甲焦虑地抠掌心。
他声音轻,在冷冽的夜风中原本就不甚清晰,恰好司机将车开走,尾音更是被发动机的轰鸣盖得彻底。
姜昭一抬头,就对上傅砚修不耐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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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愣着做什么。”
话里都是催促的意思。
姜昭不敢耽搁,只能小跑着跟上去。他走在傅砚修身后,眼睛虚虚落在前方。
……大不了,不要离开傅砚修身边就是了。
就算有人对他的身份鄙夷,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冲上来挑衅。
繁复的雕花大门被侍者往里推开,映入眼帘的是悬挂在天花板的水晶吊灯。
里头的场景甚至是超出姜昭想象的奢华,挂着水珠的鲜艳玫瑰,柔软丝滑到不会起褶的鱼尾长裙,脖颈耳垂上的珠宝还会折射出五彩的光……
牙齿咬住嘴唇传来的尖锐痛感让姜昭勉强回神。
他下意识往前想跟随傅砚修的脚步,却在迈开腿的刹那被陌生人挡住了路。
姜昭往左,那人也跟着往左,往右,那人也同样往右。
“不好意思借过一下。”
“怎么,急着去找傅总啊?”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姜昭看着面前举手投足皆矜贵的男生,强忍下心底对其反问语气的不适,“我们是一起来的,我得……”
“看着也不怎么样嘛。”话没说完就被对面男生打断。
熟悉的像是打量商品一样的目光上上下下扫视着姜昭,半晌,男生嗤笑一声,“用了什么手段勾引的?”
恶意已经明晃晃不加掩饰了。
可偏偏对方又和小乔不同,面对小乔,同样是来打工的姜昭还有底气还手。而这人能与傅砚修出席同一场合的当然非富即贵。
姜昭不敢和他们起冲突,也并不觉得傅砚修会为了自己出头。
然而对方却将他的躲避看作懦弱,轻笑间,同样几个身着华服的跟班将姜昭围住。
“不过去拯救一下你的小宝贝?”不远处,方浔冲傅砚修挑了挑眉。
那天众目睽睽之下傅砚修把人带走,当晚圈子里就炸了锅了。
向来眼高于顶矜贵冷漠的傅砚修带了个穷小子回家,连着两晚推掉聚会准时回家,俨然是一副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沉迷模样。
“陈真追在你屁股后面那么久,怎么甘心被别人抢了先。”
陈真就是带头把姜昭堵住的那个男生。
以傅砚修的权势地位,有人死皮赖脸地追求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如果不是方浔提起,他甚至都记不起陈真的名字。
身着燕尾服的侍者走进,低声恭敬地通知傅砚修:“威尔先生到了。”
来自英格兰的史密斯·威尔是集团新项目的接洽对象。对方不常来华,来参加这场酒会也是受朋友邀请。
如果今晚没有见上面,下周傅砚修就要出差远赴英国。
资本家嘛,当然要利益最大化。
傅砚修收回视线,完全没有要为姜昭出头的意思,甚至在与方浔擦肩而过时,顶着对方疑惑的目光,冷漠无情地丢下一句:
“不用管。”
11. 第 11 章
“穿什么衣服都盖不住你这种人身上的穷酸气。”陈真像只骄傲的孔雀,抱臂上上下下嫌恶地打量姜昭。
他自觉出身高贵,又得顾及在傅砚修面前的形象,当然不会像小乔那样在人前直接动手,而是施舍般,“傅总给你开多少,我出双倍。”
“拿了钱就滚远点,也不知道看上了你什么……”
“看上了我什么?”姜昭轻声重复。
上千万的金额从陈真嘴里说出来,仿佛晚餐吃什么一样的轻松。
可这钱的十分之一甚至是百分之一,都是他这样的普通人拼尽全力才能得到的。
姜昭半低着头,面无表情往前走,“实在想知道的话,你可以自己去问傅先生。”
话音才落,陈真的跟班就拦住姜昭把人推回了原地。
前者逼近,眉眼之间已经染上了被挑衅到的怒意,“装什么清高?你不是穷吗,这钱你不要,你家人也不要?”
姜昭猛地偏头,“你让人去我家了?!”
他这句话震惊到尾音都有点飘,却明显取悦到了陈真。
后者得意洋洋地一抬下巴,“你以为就我一个人盯着你吗,他们的价可没我开得高。”
单纯炫耀的一句话,对于姜昭来说却宛如当头一棒。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占据了傅砚修身边的位置,那会成为多少人的眼中钉?
前有小乔陈真,那么往后呢?会不会有人直接把这件事告诉姜明谦,又或者……
姜昭不敢往下想了。
他低垂眼眸,只觉得从四面八方投过来的隐秘视线已经不仅仅是鄙夷,更多的是对他的评估。
如果能够证明他对傅砚修而言只是个可有可无的玩物,那针对、驱赶就变得特别容易了。
甚至发展到最后他还可能竹篮打水一场空,连最需要的钱……都拿不到手。
姜昭深呼吸了下,指甲抠着掌心,试图用疼痛来平复因焦躁而加速的心跳。
视线不动声色在场内扫了一圈,最后定格在远处正和某位外国人交谈的傅砚修身上。
男人背对着姜昭,从这个角度望过去只能看到一小截冷白的下巴。
而站在傅砚修对面的外国男人脸上带笑,频频点头,看样子是这场谈话已经进入到了尾声。
姜昭闭了闭眼,借着旁边一圈陈真跟班的遮挡,径直撞了上去。
“哗啦——”
陈真手里的酒杯倾倒,里头的液体洒了姜昭一身。
“啊!”姜昭惊呼一声,拍着胸前被打湿的布料,“你干什么!”
“你干什么。”陈真皱眉沉着声反驳,“有病吧自己撞上来!”
姜昭不接陈真的话,自顾自说着:“我一进来你就堵我,说我是下等人不配进来这里,那请问随随便便动手就是你所谓的礼貌教养吗?”
姜昭声音不大,但因为陈真刚才的大声反驳,刹那间,几乎整个宴会厅内的人都朝这边看来。
“况且,”姜昭吸吸鼻子,在没人注意到的角落猛掐自己大腿,眼眶红成了倔强又不屈的模样,“我是傅先生带来的男伴,如果傅先生需要我……”
后半句话都不用说完,对于陈真来说就已经有了足够的威慑。
俗话说打狗还要看主人,姜昭不指望傅砚修能撇下工作来英雄救美,所以在他这个简陋的计划里,只能把傅砚修搬出来狐假虎威。
姜昭扭头就往傅砚修所在的方向跑。
他都这么说了,就算不主动伸出援手,人跑到身边怎么也得意思意思保护一下吧?
然后下一秒,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姜昭来不及停脚,就这么被人揽住肩膀,顺势扣进了怀里。
傅砚修的声音紧跟着就在头顶响起,“跑这么急做什么。”
姜昭愣了一下,他眼里还有未干的泪花,往上望的瞳仁里满是惊讶。
这还不是结束。
傅砚修的目光在姜昭被酒水打湿的下巴上停留了一瞬,随后抬手招来侍者,亲自捏着纸巾一点一点把酒液擦干净。
“傅总,这……”
旁边有人出声,傅砚修这才屈尊降贵般抬眼。
他直直望向跑过来又停在几步外的陈真几人,漫不经心发问:“谁泼的。”
话音落下,偌大空间内说话声都渐渐消失。
陈真眸色惊恐,整张脸布满了忐忑,“我、我没有要冒犯您的意思,我只是和他说说话,他是自、自己撞上来的。”
傅砚修没出声,只淡淡往旁边一扫。
陈真家里条件确实不错,但他上头还有个哥哥,家业轮不上他继承,这个酒会也是他听说傅砚修会来才磨着家里人带上的。
做生意的都会察言观色,这么一眼看过来,陈真他哥立刻就上去把人拽走了。
拉扯间还能听到难掩怒气的数落。
而陈真父母殷勤上前,脸上才扬起谄媚的笑想要道歉,傅砚修就带着姜昭头也不回走了。
……
车子一路驶回晚山苑的别墅,姜昭从后座下来时,腿都还是软的。
他第一次干这种冤枉人的坏事,面上装得可怜无辜,实则手心后背都出了层冷汗。
……又害怕傅砚修秋后算账。
“先生。”姜昭怯怯抬眼。
彼时傅砚修正大步往里走,照明用的暖黄灯光落在他脸上,削弱了五官轮廓带来的极致冷感,罕见的有点柔和。
“先去洗个澡吧。”
那杯酒虽然没真的泼到脸上,但里头的衬衫湿了大半,湿漉漉地贴在身上确实不好受。
姜昭把这当成了消气后的关心,点点头就上楼进了客房浴室。
热水兜头浇下来,瞬间驱散了肢体上的寒冷,姜昭想,搬家的事确实得尽快了。
那个老小区什么都拦不住,换个设施齐全的,至少能保障生活安全。
他搓了把脸,“以防万一,待会儿得提前把出门的事和傅先生……”
未出口的话随着另一具炙热躯体的靠近卡在喉咙里。
姜昭身前是冰凉的瓷砖,身后是傅砚修精健的胸膛,热水自皮肤相贴处缓缓渗下,带起一阵酥麻战栗。
傅砚修在蒸腾的水汽里低头靠近,打湿的额发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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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来,从姜昭通红的耳垂上划过。
“……傅先生。”
听见这轻而怯的三个字,傅砚修蓦地扯开唇笑了。
从他第一次见姜昭,对方在他面前展现出的就始终是柔弱而漂亮的一面。不得不说,那确实容易讨人欢心——尤其是在床上。
但这样的性格带来的,还有扛不起事的懦弱。
有更重要的事在前,傅砚修当时确实是不打算去解救姜昭的。他这样的人身居高位惯了,不管做什么都带着利益的盘算。
或许在谈完事后会姗姗来迟解救他的小宠物,但往后再也不会带姜昭出席类似场合,几周、几个月、甚至都等不到合约到期,姜昭就会被他彻底玩腻。
“抖什么。”傅砚修一只手环着姜昭的腰,手掌按在人小腹处,微一使力,就将人提抱得只有脚尖着地。
男生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控制不住地轻颤,轻而易举就让傅砚修想起宴会厅内姜昭跑过来时,眼里闪着的狡黠生动的光。
“你不是很聪明么,想让我来替你出头。”从来冷淡的嗓音里带上了听不出喜怒的反问,“接下来该怎么做不知道?”
完全背对着的姿势,让姜昭的视线范围内只有洁白的瓷砖。
他一张嘴,热水就顺着滴进口腔,猝不及防呛了下,脑子都还懵着,傅砚修已经不耐烦地拍拍他的腰命令道:
“腿分开,自己撑好。”
-
第二天醒时,毫不意外又是浑身酸痛。
姜昭想着早点出门,尽量今天能把房子定下。为此特地去找管家要傅砚修的电话想提前报备,却被告知“先生出差了。”
“来回大约要一周时间。”管家说:“先生出门前托我转告,这段时间您可以自由出行。”
姜昭眼睛像小灯泡一样唰地就亮了,“真的吗?那、那我今晚就回家住了。”
管家不置可否。
姜昭立马噔噔噔上楼,换了身舒适简便的衣服下来,出门前还心情大好地冲管家说拜拜。
但他也没能第一时间就回家。
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和中介四处看房,最后加了点预算,才定下一套房龄偏大,但地段周边设施都好的小区。
回家时,姜昭一手提着卤肉,一手提着小蛋糕。
他这次提前打了电话通知,姜暮早早就候在了门边,看见他先喊哥哥,眼睛却粘在了蛋糕盒子上。
“哥哥你上班累不累呀,我好想你,这个、这个蛋糕是什么味道的呀?”
姜昭弯腰摸她的头,“你上次不是说想吃芒果味的吗。”
姜暮就扑上来,吧唧亲了一口姜昭的脸,“我最爱哥哥了!”
她亲完就提了蛋糕往里跑,没了小小身影的遮挡,后头姜明谦也推着轮椅上前。
“怎么又搞得一身脏。”姜明谦就着这个姿势给姜昭拍衣服沾上的灰尘。
姜昭眉眼弯着,迫不及待想分享喜悦,“我下午去……”
看房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姜明谦先“咦”了一下。
“岩岩。”他问:“你脖子上这个红印子是什么?”
12. 第 12 章
姜昭愣了下,“什么?”
姜明谦凑近了些,指腹摁上姜昭肩颈交接的一处,“虫子咬的吗,痒不痒?”
被这么一碰,姜昭瞬间想起这印子……是傅砚修留下的。
傅砚修那样的人,即便是沉迷情谷欠时神态也仍然是冷淡疏离的。前两回更不曾在姜昭身上留下充满暧昧占有欲的吻痕。
脖子上的这个,还是他昨晚挣扎太过,对方惩罚般啃咬留下的。
姜昭强装镇定,“没什么感觉。爸你知道的,这种集体宿舍多的是人不讲卫生,味道大了难免会引虫子。”
“正好。”姜明谦听完就推着轮椅翻找出了花露水,“这瓶还是今年夏天刚买的,才用了一半,你一会儿记得带走。”
姜昭应了声,等摆好碗筷一家人都围着餐桌坐好时,他才献宝一般,点开手机相册递到姜明谦眼前。
“晴天花园,离这里大概半小时车程,附近两公里内就有小学幼儿园,小暮以后上下学就方便了。”
姜明谦:“定下来了?房租贵不贵?”
这段时间他也在托人帮忙看房,只是预算低,发过来的照片往往都是老破小。
姜昭定下来的这个虽然也能看出房型老旧,但面积比现在住的要大,还是坐北朝南,阳光能从窗户直直照到沙发上。
姜明谦蓦地皱了眉,“房租多少。”这样的房子一定不便宜,就算姜昭现在工资高了,他们的经济状况也没到……
“两千。”看姜明谦的表情姜昭就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这房子以前有人自杀过,所以才挂得便宜。”
穷怕了的人是不信鬼神之说的。
这房子的实际租金是告诉姜明谦的两倍,想让人同意搬进去,姜昭只能撒这样的谎。
果然姜明谦的态度软化不少,“两千也贵啊。”
“但是安全。”姜昭说:“我不住在家,要是再找一个连保安都没有的小区,您和小暮怎么办?”
老弱病残,家里占了俩,真出了什么事报警都来不及。
“况且小暮现在上的那个幼儿园经营压根不规范,什么年龄段的都有,老师也不管,天天都在疯玩打架。”姜暮曾经不止一次被人欺负了哭着回家,是姜昭后来亲自送她顺带把调皮的小孩恐吓了一顿才好了许多。
“而且现在小孩卷得很,都是从幼儿园开始打基础了。”
一提到学习,姜明谦望过来的眼神里就带上了浓浓的愧疚。
姜昭立刻就转移话题,“所以得尽快收拾东西了。”
“收拾什么东西?”一直游离在话题之外的姜暮插进来。
姜昭拍拍她的头,“搬新家!”
小孩对新鲜事物总是好奇的,一听说要搬家,姜暮特别积极地收拾自己的小玩具。
姜昭本想在家里住几天帮着收拾,结果8点刚过,姜明谦就问他,“明天也请假了吗?”
“哦……没有。”姜昭这才想起自己还有份电子厂的工作,“那我就先走了爸,再晚公交该停了。”
往后几天,为了贴合自己早晚班交替上的电子厂工人人设,姜昭只能不定时回家待两小时,剩下的时间他也没闲着,把新房里里外外清扫了两遍。
就这么持续了四五天,姜昭在家吃过晚饭下楼丢垃圾时,蓦地被人拦住了。
漆黑的轿车堵在巷子口,身量中等的陌生男人问:“是姜昭姜先生吗?”
他的用词礼貌而恭敬,然而落在姜昭身上的目光却是高高在上,且不屑的。甚至也不需要得到是或否的答案,在敷衍的停顿后,就自顾自往下说:“我们夫人得知了您与少爷之间的事。”
像傅砚修这样出身的人,生来就是要被安排家族联姻的。
只是他从小就聪明独立,接手公司后更是大刀阔斧改革表现得暂时对成家没有欲望,联姻的事才被暂且搁置。
现在身边有人的消息传回主家,那当然该提上日程了。
而且……
男人的目光不加掩饰地上下扫视姜昭,长得漂亮有什么用。
以傅家的权势地位,有大把好出身的人排着队给傅砚修当情人,实在没必要挑个这样的。
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在乎名声脸面。
男人没把心里对姜昭的评价说出口,而是从包里拿出一张卡,再居高临下地递给姜昭,“这里面是一千万,夫人希望您能离开少爷。”
……
一直到车子驶离很久,姜昭才在突如其来的犬吠声里回神。
夫人、少爷。
能用这样的称呼来指代傅砚修,那夫人是谁也不言而喻。
姜昭低头,看着静静躺在掌心的银行卡。
小小一张,里面却装着……一千万?
比傅砚修给的还要多,而且是被他实实在在捏在手里,不需要忍着羞耻陪人上床,也不需要说话做事都小心谨慎,生怕惹恼了按月发工资的金主。
姜昭扭头就往家走,他步子迈得大且快,心脏仿佛也在迎合一般跳动得越来越剧烈。
这样的话他们就不能搬去新家了,得离开北河,最好、最好是到南方去。
楼道里的感应灯又坏了,在渐渐往上的脚步声里一明一暗。
姜昭一抬眼,恍惚之间居然觉得阴影在楼道边勾勒出了一道模糊身形。
高大、沉冷,像……傅砚修。
惊恐之下踉跄撞到栏杆发出的巨大声响让声控灯再次亮起,光明驱散黑暗,刚才那一切不过是幻觉。
姜昭却盯着那处眼神放空,脸上再也没有了先前的激动与惊喜。
……他把傅砚修的反应忽略了。
对于傅砚修那样身居高位的人来说,一声不响离开,无疑是在挑战权威。就算姜昭明说是受了指使,可他也拿了好处,对面却是母子,是血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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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益都维系在一起的豪门家族。
姜昭咬着唇,尖锐的疼痛总算让充血的大脑清醒了些。
他不能就这么离开。
至少、至少得让对面保证他们一家能平安离开,不会遭受傅砚修的报复。
-
姜昭只能像平时一样按时回到别墅。
傅砚修母亲派来的人全程与他的交流不过短短几句,联系方式更是没有。姜昭满脑子都在盘算着该怎么联系上对方,直到换鞋进入客厅,才猛地察觉到寂静压抑的气氛。
别墅内灯火通明,所有穿着制服的佣人站成一排,而管家捏着手机立在最前,眼神是和傅砚修如出一辙的冷淡锐利。
“——是,人我已经关起来了。”
“他什么都没拿到,您放心,别墅里的所有人我也已经仔细筛查过一遍了。”
电话挂断,姜昭还在愣神的空挡,管家已经偏头望过来。
“您回来了。”
姜昭半张着嘴,反应慢了半拍,“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管家“嗯”了一声。
他在傅家待了许多年,几乎是看着傅砚修长大的,在别墅里是除了傅砚修之外第二个说一不二的人。
管家挥挥手,让等待着的其他人离开,“负责打理花园的那个花匠,今天想进先生的书房。”
“被我发现后看管起来,往下查才知道,原来是被人收买了。”
收买、进书房。
两个举动串联在一起,不难猜出是想要窃取商业机密。
姜昭咽了下口水,没来由地觉得头皮发麻。
他想回到房间里躲开这难言的古怪气氛,但管家的眼睛牢牢锁着他,又不得不继续作出震惊担忧的模样,“没对先生造成什么损失吧!先生有说,打算怎么处理吗?”
“当然是移交警方。”
“以先生的脾气,就算他什么也没拿到,大概率也是要在牢里蹲个十年八年了。”
大概是姜昭的表情太过僵硬刻板,管家缓和气氛般笑了笑,“上回您不是问我先生的喜好吗,我倒是突然想起来一个。”
话题转得太快,但到底没那么沉重了。
姜昭控制自己不去想傅砚修随随便便能把人送去坐牢这件事,配合地弯唇,“您说。”
“其实也就是件很小的事。”
“先生从小要学的东西就很多,太太和老爷不允许他沉迷玩乐浪费时间,整个庄园里先生唯一的玩具,是他参加比赛赢来的飞机模型,被用防尘盒小心装起来了。”
“后来有一次客人来做客,带来的小朋友好奇打开摸了一下,当晚模型就被摔烂了扔进垃圾桶。”
管家的声音在这瞬间忽然变得很远,尾音回荡在偌大的客厅,有种飘忽的诡异。
姜昭听见自己问:“为什么?”
“先生说,他不要别人碰过的东西。”
13. 第 13 章
这个东西当然不仅仅指代物品,也包括了……人。
姜昭眼神闪躲,第一反应是管家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毕竟从他住进别墅那天起,两人之间的交流就少之又少。
今天破天荒说了这么一长串,话里话外又一直在透露出傅砚修对于自己东西的强烈独占欲,是在警告他……不要擅自做决定吗?
姜昭垂在身侧的手掐了掐掌心,勉强将神态维持得自然。
他一步步踩着楼梯往上,背对着管家时,又觉得不可能。
管家能那么干脆利落地处理那名花匠,要是真的知道他受了诱惑想要离开,进门的那一刻就该把他捆起来了。
那么,管家就是在敲打。
敲打他这个因为钱来到傅砚修身边,又极有可能因为钱而背叛傅砚修的穷人。
房门“砰”一声关上,完全密闭的空间里,姜昭总算生出了点安全感。
他背抵着床沿瘫坐在地板上,脑子里的神经仿佛被人拽住了两端在反复拉扯。
他当然还是想走的,可傅砚修……
小时候就能因为玩具被人碰了而干脆毁掉,如今即便对方没有得手也能轻而易举把人送进监狱。
行事处处都透露这果决与冷漠,这样的人真的会因为父母的阻挠而放过他吗?
到最后,会不会不仅连钱也没有,甚至还会、还会拖累家人?
姜昭抱着头从喉咙里挤出一声呜咽。
他不敢赌。
-
之后两天,姜昭面上装得没事人一样,依然每天在忙搬家的事,来回跑像只勤劳的小蜜蜂。
但他心里清楚,那张被他藏在抽屉底下的银行卡,正随着傅砚修归期的逼近,渐渐变成一颗能定时引爆的炸弹。
晚上七点,姜昭从公交站慢腾腾往回走。
晚山苑虽是别墅区,但地理位置并不偏僻,闹中取静,周围也有完善的公共交通设施。
但因为别墅区占地面积大,从公交站步行回去至少也需要20分钟。
姜昭脑子乱得很,全程都是低着头边走边思考,一直到在玄关换鞋,才猛地察觉到今晚安静得有些过分了。
紧张压抑,和那晚的气氛如出一辙。
姜昭心跳漏了半拍,抬起眼时,正撞上傅砚修从楼上下来。
他大概是回来有一段时间了,没再穿严肃沉闷的西装三件套,上半身套了件深灰色羊毛衫,头发喷了发胶,随意往后抓了几下。
这么快就……回来了?!
姜昭垂在身侧的手抠着掌心,那那张卡要怎么办,直接、直接交给傅砚修吗?
他的全部思绪都被这两个问题占据,直到距离拉近,呼吸间又闻到了那冷淡的木质香,才如梦初醒般笑道:“傅先生,您回来了。”
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的惊讶和欢喜。
傅砚修:“你似乎不是很想见到我。”
姜昭浑身的汗毛都被这句话吓得竖起来了,“怎么可能!我是忙着搬家,太、太累了!”
这几天干的都是脏活累活,保险起见,姜昭换回了自己放在家里的那几套旧衣服,眼下就成了最有力的佐证,“而且要是早知道您回来,我肯定不会穿的这么……朴素。”
傅砚修垂下眼。
这身衣服在他看来确实是朴素且劣质的,但裹在姜昭身上,莫名把眉眼衬得更加青涩,像一株从砖缝里生长出来的,碧绿坚韧的小草。
原本抬起的手在目光触及手肘肩背的大面积白色灰尘时又默默放下,傅砚修侧了侧身,“去换身衣服,出去吃饭。”
金主爸爸的命令,姜昭当然不敢不从。
他生怕傅砚修等得不耐烦,花5分钟冲了个战斗澡,又从衣柜里匆匆扒了件卫衣套上身下楼。
和傅砚修一起坐上车时,姜昭一只手还揣在卫衣兜里,死死攥着那张催命符一样的银行卡。
私人时间出门,傅砚修没用司机。
寂静的车厢里只有他们二人,姜昭偏头望着车窗上傅砚修的倒影,嘴唇无数次张合,终于下定决心挤出一点声音,“傅先生,我……”
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姜昭想,他到底是没拿这笔钱,还很坦诚地全部上交,傅砚修没理由再冲他发作。
然而话才起了个头,电话铃声响起,傅砚修连上车载蓝牙接通。
“什么事。”
“傅总,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那王凡确实是被品胜收买了,上个月银行流水有一笔来自境外的转账,金额高达50万。”
“且除王凡以外的妻女也在收到转账的同一天回了外省老家。”
姜昭迅速收回视线,藏在口袋里的手默默攥紧了。
王凡,就是被管家抓到试图窃取商业机密的花匠。
傅砚修在此时淡淡“嗯”了声,“我和商局打过招呼了,他进去之后会有人好好‘关照’的。”
“那这钱?”
姜昭竖起了耳朵。
50万对于傅砚修来说算不上什么,王凡已经得到了惩罚,那他的家人会被放过的吧?
然而下一秒傅砚修就打碎了他的幻想,“找她们看看能不能再挖出有用的信息,不配合的话。”
前方红灯转绿,发动机的嗡鸣声里,傅砚修轻飘飘决定了一家人的生死,“一起送进去吧。”
话音落下,姜昭掌心后背顷刻间冒出了冷汗。
偏偏傅砚修挂断电话后还问:“要说什么。”
“我刚刚是想说,”姜昭紧张得头皮发麻,50万、1000万两个数字在脑海里交错出现,王凡没有得手家人都会被连坐,那他岂不是……
姜昭只能把想说的话咽回肚子里,竖着大拇指夸赞,“您开车的样子真帅!”
-
到了地方姜昭才知道,傅砚修带他来的是发小的生日饭局。
这样的场合,对于傅砚修来说是朋友间的消遣娱乐,姜昭却从踏进包厢的那一瞬就神经高度紧绷。
傅砚修在和方浔聊天时,姜昭得找准时机把空了的酒杯满上。
傅砚修视线略一偏移,姜昭还得迅速夹了菜放到人碗里。
导致这满桌没见过的高级菜色姜昭压根没心思去品尝,他只觉得自己宛如一名服侍皇帝用膳的太监,因为筷子不小心敲了餐盘一下,立马就得提心吊胆地道歉:
“这个好吃。”同样都是坐着,傅砚修仍然比姜昭高出了一截。他仰着脸冲听见声响偏过头来的傅砚修笑,“您尝尝。”
灯光下,姜昭的脸被映衬得更白。
他嘴里同样塞着夹给傅砚修的那颗蟹肉圆子,一边脸颊被撑得鼓起,漆黑瞳仁里只盛着傅砚修一个人的身影。
周围环境嘈杂,这种眼里只有一人的专注感轻易让人心情愉悦。
傅砚修“嗯”了声,随手替姜昭扯正背上的兜帽。
“诶。”结果手还没放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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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子对面就有人出声,“我记得你和这位……小姜同学,是认识的吧?”
今晚的主角明面上是寿星方浔,但也有人是为了攀上傅砚修而来的。
毕竟豪门也分档次,傅砚修又不像方浔那样好说话玩得开,想见上一面都得看运气。
而攀上大佬的最便捷方法,就是讨好他的身边人——吹枕头风。
“怎么这么没规矩!”说话间,这名陌生男人已经把他身边的人推起来,“不知道去敬杯酒?”
姜昭循声望过去,这才看见端着酒杯走过来的人是小乔。
他依然是那副充满情/色意味的打扮,脖子上戴着choker,深V衬衫恨不得直接开到肚脐眼,然而却不再趾高气昂地抬着头,反而瑟缩着肩,眼神闪躲。
从进来开始姜昭的所有注意力就都在傅砚修身上,这会儿看见了小乔,才发现席间几个陪酒的,都是星海岸的前同事。
他们一改往日的高傲神色,纷纷冲姜昭讨好笑着,甚至还有人伸出脚,故意去绊小乔。
“砰”地一声,酒杯碎裂的清脆声音还伴随着手肘膝盖撞击地面的闷响。
姜昭下意识伸手想扶,小乔却已经没事人一般站了起来。
事实上从见到姜昭进来的那一瞬,小乔就知道会发生这一切。
就像他曾经仗着在星海岸的地位肆意欺辱人一样,姜昭如今傍上傅砚修,又是众目睽睽下护短,又是亲昵整理衣服,他今天不被压着送上门出气,也迟早有一天要被姜昭找上的。
“姜昭。”小乔一瘸一拐地重新拿了个杯子过来,“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
这行干久了,能屈能伸四个字仿佛刻在了骨子里。
小乔仍然是嫉妒的,嫉妒自己穿着情/趣/衣服姜昭却能裹得严严实实像个未涉世的学生。但身份地位颠倒,他必须把这样的情绪死死掩盖。
“我先自罚三杯,你随意。”
话音落下,姜昭就见小乔将高脚杯倒满,仰头一口一口往下灌。
周围人在看热闹、起哄,嘲笑声充斥在耳边,姜昭心里却升不起一丝报复打压的快感。
他只觉得悲哀。
凭心而论,姜昭其实并不讨厌小乔。他在小乔身上看到了与自己同样被生活折磨的影子。
这个社会在逼着他们弱肉强食。
“别喝了。”姜昭说。
现在是小乔,那下一个被逼着在人前自轻的会不会就是想要拿了好处离开的他呢?
彼时小乔已经喝完一杯,空空的杯子被他倒置在桌面上,伸手要再去拿另一杯时,被姜昭伸手拦住。
姜昭看着小乔呆滞空白的脸,“我说别喝了!”
拦人的幅度太大,装了满满红酒的高脚杯摇摇晃晃“啪”地一声摔在地上。
酒液倾洒,连带着周围人包括傅砚修的目光都落到了姜昭身上。
四面八方,如芒在背。
“抱歉,我……”姜昭低低喘了一口气,“我去趟洗手间。”
他丢下这句话就转身往外冲,却没去洗手间,而是一路下楼,直直到了门外。
冰冷的风也依然不能让姜昭变得清醒,他脑子里一会儿是小乔,一会儿仰头喝酒的又变成了自己。
真假虚实变幻,不知过了多久,姜昭感觉到自己的脸被人捏着抬起。
紧接着,就是傅砚修沉哑的质问:
“好端端的,闹什么脾气。”
14. 第 14 章
傅砚修背光站着,阴影笼罩住他下压的眉眼。
男人指骨修长手掌宽大,随意地捏着下巴也让姜昭没办法轻易挣开。
他垂下视线,想避开这个话题,然而还没开口,就听见傅砚修说:“他不是欺负过你么。”
语气里充斥着高高在上的散漫,细品之下又带着点对姜昭不识趣的指责,“我以为你会高兴。”
“高兴?”姜昭重重喘了口气,脑海里一直紧绷的弦在此刻倏然断开,“高兴什么?我现在也能靠你的施舍凌驾于他人之上吗?”
“你一句话就能让人坐牢,你们看不上我随随便便就能让我走。所有的一切都合该围绕着你们上等人的想法来,我们说什么做什么都不重要,你今天高兴能捧着我,明天呢?看我不顺眼我是不是也要去坐牢,我的家人。”
“——姜昭。”情绪上头的反问在这极其冷淡的两个字里戛然而止。
姜昭惊惧抬眼,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挣开了傅砚修的桎梏,而男人单手插兜,在触及他的视线后,居然罕见地扯唇笑了下。
“原来你对我意见这么大。”
“上等人?你这么厌恶的话,可以……”
姜昭没有勇气再听傅砚修说完剩下的话。
他往前两步,恳求一般地抓住傅砚修衣角,“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也、我也不知道刚刚是怎么了。”姜昭从兜里拿出那张银行卡往傅砚修手心塞,“是前几天,您家里人…傅、傅夫人派人找到我,她想让我离开您。”
“我不想走。”事到如今找什么借口都没用了,“我一直想找机会把卡交给您。”
“是吗?”良久的沉默后,一听见声音,姜昭就拼命点头。
然而十八岁的男生依然还是青涩,背后的事实发展再怎么努力掩盖,还是被傅砚修轻易猜中。
那张折磨了姜昭好几天,对他来说极具分量的银行卡,被傅砚修宛如垃圾一般丢在地上,同时甩开姜昭的手,“我身边不需要存了别的心思的人。”
短短一句话,像是死亡前的最终审判。
姜昭一眨不眨望着傅砚修离去的背影,后者当真连一个眼神都没再分给他,握着手机拨打电话,像是要和先前在车上那样。
……随便找个人,来把他处理掉。
高档饭店,在用餐结束后是会为每位客人安排专业代驾的。
眼看着傅砚修坐进后座,姜昭也不知从哪儿爆发出来的决心,紧跟着也挤了上去。
“先生对不起!”姜昭第一句话就是道歉,“我就是、太害怕了。我不想我的家人也跟我一起承担风险。”
“那张卡我不要了,谁来找我我都不会再……”姜昭不知道自己手里还有什么筹码能打动傅砚修,只能把后路断干净来表达诚意,“我以后一定很乖,每天都会按时回去,您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
尾音消散在车厢内,只留下令人恐惧的寂静。
傅砚修的视线自上而下,从姜昭形状饱满的双唇缓慢下移到白皙纤细的脖颈。
刚才他确确实实是想要让人处理掉姜昭的。
但此时此刻目光描摹着那截脖颈,某些只属于深夜的旖旎记忆又开始慢慢往上翻涌。
姜昭在床事上确确实实是一张白纸,他不懂迎合,在强势的压迫下甚至会反抗。
但仍然不妨碍傅砚修享受这种在白纸上肆意作画,留下属于自己浓重色彩的……快/感。
姜昭大着胆子抬起眼,猝不及防与傅砚修对视。
他不再是以前对性什么都不懂的少年了,看着男人眼底逐渐蔓延上来的谷欠色,姜昭闭了闭眼。
前后座之间的挡板早在他上来的那一刻就自动升起来了,但依然掩盖不了座椅之上存在第三人的事实。
姜昭强忍着耻辱与羞耻,在傅砚修的注视下,蹲下身,颤抖着手去解人腰间的皮带。
……
所有的动静一直到车子停下很久才渐渐平息。
彼时姜昭声音嘶哑,嘴角泛着撕裂后的尖锐疼痛。
而傅砚修已经开门下车,他从头到脚都整洁矜贵,语调在餍足中又透着施舍,“记住你说的话。”
在他身后,管家沉默站着。
姜昭控制不住去想是不是所有人都知道他刚才做了什么,是不是他们都在心里对他鄙夷又唾弃?
可傅砚修仍然在往下看,于是连这样的情绪也只能短暂出现后又强行压下。
姜昭撑着座椅爬起来,低眉顺眼道:“好。”
-
自那天之后,姜昭神经绷紧,不敢再做多余的事。到了要搬家那天,他也是得了傅砚修同意晚归的批准才收拾东西出门的。
家里真正能出力气的只有姜昭一人,他怕效率低,也担心搬运过程中对姜明谦和姜暮造成磕碰,为此特意花了大价钱请搬家公司的人来。
等姜昭到时,东西都已经搬上货车,只等着他来清点。
说是搬家,真正能够带走的也只有他们的衣物和一些日常生活用品。
东西只装了半个车厢,离开时,连姜暮这个小孩都生出了点离别愁绪。
姜昭摸着他的头安慰,“但是在新家你就可以单独住一个房间了,不开心吗?”
他们搬进原先那间老房子时,姜暮还是个只会喝奶的婴儿。
一室一厅的布局,主卧被姜昭强行安排给了姜明谦,他每晚带着姜暮睡在书房临时支起来的行军床上,后来姜暮断奶能睡整觉,才被他交给姜明谦。
现在小女孩年纪渐渐大了,就算是父亲和哥哥也不能总睡在一个房间。
果然姜暮一听就开始笑了,她手脚并用在那构思房间布局,姜昭听着好笑,抬起头想和姜明谦交换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却发现自己已经被盯着看好久了。
“姜昭,那么多钱你是从哪里来的。”
姜昭很少被直接喊名字,他愣了一下,“什么钱?是说这个搬家公司吗,我——”
“秦文琼那两万,刘青那一万。”姜明谦直接截了话头,“这么多钱,你怎么来的?”
“我不问你打算瞒到什么时候?”姜明谦一开始还能控制住音量,却在回想起刘青委婉提醒他姜昭钱的来路时越来越激动,“你是不是去借高利贷了!还是去卖肾了?又或者、或者……”
法律和道德之外,来钱的方法当然很多。
姜明谦自己都曾经想过去卖器官。他是半残的人了死了也无所谓,可姜昭不行,他以后还得上学,还得结婚生子。
短短几秒姜明谦脑子里就冒出了多种猜想,他直接伸手去掀姜昭衣服,“给我看看有没有刀口……”
“没有没有!”腰间还有傅砚修留下的青紫掐痕,姜昭匆忙拦住姜明谦的手,“我就是、就是……”
不止这三万,姜昭把这些年他们家欠的所有钱都还清了,纸包不住火,姜明谦迟早要知道。
“我是,找我们老板借的钱。”一个人能接触到的阶层是有限的,当初愿意借给他们钱的也都不是多富有的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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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故意这么说:“他们这种大老板十万块压根不放在眼里。”
“不可能这么好心!”姜明谦不信。他这条腿就是在所谓‘大老板’身上吃的亏。
“是真的爸。我怕你担心所以才没说,”姜昭咽了下口水,临时编借口,“上次厂里有人闹事,我替老板挨了一下,是他说欠我个人情的。”
怕姜明谦又要掀衣服,姜昭连忙换了个坐姿,“就背上青了一块,我上过药了都好了。”
姜明谦许久没有说话。
他至今不敢去回想五年前他出事时姜昭是怎么一家一户借钱的,本以为日子会越过越好,没想到兜兜转转,往事又一次上演。
“没事。”良久,姜明谦才又开口:“这钱爸能还上。”
腿是残了可手没有,他每天在家接点手工活一个月也能挣个一两千,“你的工资就自己攒着。”
姜明谦摸摸姜昭的头,“钱攒够了就去复读。”
“我们岩岩,以后也要去上大学的。”
-
晚上六点,傅砚修驱车往城郊去。
自他接手公司后,父母就搬去了城郊的庄园里,平时工作忙不常见面,除了节日外,往往都是打来电话来才回去一趟。
车程一个小时,迈巴赫S680驶入庄园,又由佣人接过钥匙停进地库。
庄园内比之晚山苑要更加沉闷寂静,傅承瑾位于上首,在动筷前问了几句公司近况。
傅砚修一一答了,随后餐桌上就只剩碗筷碰撞的轻响。
一顿饭结束,见没有别的话要说,傅砚修打了声招呼就往外走。
他并不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有什么不对。
他们这样的人家都是如此,亲缘关系淡薄,回家吃顿饭也并不是为了交流感情,而是机械式地完成任务,以便应付外界对豪门关系的猜测。
从小到大,傅砚修都是这样过来的。
“砚修。”车子已经在外面挺好,下台阶的那一瞬,身后传来宋华的声音。
她肩上笼着披肩,走近了就开门见山,“那个叫姜昭的,怎么还没打发走。”
即便差了一层阶梯,傅砚修的身形也依然比他母亲高大许多。
“我有分寸。”傅砚修说:“您不用插手。”
精英教育的培养下,傅砚修的措辞礼仪都完美到挑不出错。
但话里藏着的警告意思还是让宋华恍了下神。
她蓦地想起傅砚修五岁前,每次见到她都会扑上来喊妈妈,向她撒娇课业繁重学的东西太多。
那时她是怎么回的?似乎是严厉斥责了傅砚修。因为她生产时身体留下了损伤,这辈子只能有这一个孩子,出于各方面考虑,傅砚修必须成为一个优秀的继承人。
现在看来,他确实足够优秀。
聪明、果决,从不会被多余的情绪干扰。
“那也该去见见其他人。”宋华说。
以前傅砚修身边干干净净所以他们不急,毕竟以傅家的地位,只有他们挑人的份。现在既然开了窍,那就更不能让他被随随便便的人勾着。
“你该成家了。”
傅砚修没接话。
被宋华这么一提,他忽地就想起早上出门前姜昭小心翼翼向他申请今天能否晚归。
得到批准的那一瞬,眉眼迅速弯起,远比这几天刻意维持出来的呆板的乖觉要生动得多。
垂在身侧的指节弯曲,傅砚修后撤半步,漫不经心道:
“再说吧。”
15. 第 15 章
就算得了批准,姜昭也不敢真的拖到深夜才回。
他拎着袋东西站在玄关处,目光所及空荡荡的没有人影,反倒是侧边的小厨房传来压低的声音。
平时傅砚修的餐食都是在大厨房里由专业营养师做的,小厨房则是管家和其他佣人的用餐场所。
姜昭循声走近,顺着没关严的玻璃推拉门看见几道身影。
“小少爷。”才刚刚站定,里头的人就已经发现了姜昭。
原本轻松说笑的气氛当然无存,管家先站直身子,“您回来了。”
“那个,”姜昭有点尴尬,觉得自己打扰了他们的休息时间,又不好意思直接走,“先生…还没回来吗?”
管家点头,“看时间应该快回来了,有事找先生的话您可以在沙发上等。”
姜昭抿抿唇,却没如管家所说退出去,反而提着手里的塑料袋又往里进了几步,“我看你们在吃宵夜,这是我爸爸自己炸的蔬菜丸子。”
“……要尝尝吗?”
这一大袋炸丸子还是出门前姜明谦硬塞给姜昭的。
“就算人家借你钱是还人情,但咱们也得把明面上的功夫做好。”
“也不是多贵的东西,送出去是份心意,表示你把人家记挂在心上了。”
——脑海里又浮现姜明谦语重心长的叮嘱。
可傅砚修怎么会吃这种东西?他平时的餐食严谨到就差没拿根银针试毒了。
回来的路上姜昭倒是早就想好了要把东西分给别墅里的众人都尝尝,只是这段时间住下来人人都谨言慎行,他怕送不出去自己一个人又吃不完,白白浪费了。
东西放在桌上却迟迟没人去动,姜昭只能拿碗筷装了几个,先递给管家,“里面就放了萝卜青菜和肉沫,用的也是新鲜的油。”
姜昭但凡回家,都会换上他自己的旧衣服。
深蓝色高领毛衣面料一般,袖口还起了球,却并不显得寒酸,反而像邻家少年一样,礼貌又亲近。
管家伸手接过,“谢谢。”
他一动手,旁边几个人也不再僵着。
老话都说吃人嘴短,况且这蔬菜丸子确实是好吃的家常味道。于是那些因规矩礼仪而产生的强烈距离感消散了些。
姜昭甚至还正式地做了个自我介绍,说自己的名字是生姜的姜,司马昭的昭。
才说完,引擎熄灭的声音就顺着门缝飘进来。
所有人动作俱是一僵,姜昭反应最快,扯了张纸边擦手边往外跑。
“先生。”外面飘起了雪花,走进檐下的几步路傅砚修肩上就落了几片白点,“快进来,外面好冷的。”
傅砚修没说话,站在玄关处如往常一样将大衣脱给姜昭。
然后下一秒忽地停顿,“什么味道。”
话音才落,目光就已经落到姜昭油腻腻的唇上,“吃什么了。”
身居高位久了,一句普通的交流也显得像是质问。
姜昭想起为了迎合傅砚修堪称变态的洁癖,别墅早晚需各打扫一次,更不能有过重的食物味道残留。
“我一会儿肯定处理得干干净净。”自觉犯了忌讳,姜昭眉眼间又笼上了层忐忑。他又不敢直接催傅砚修上楼,只能硬着头皮邀请,“味道不错的,您要……尝尝吗?”
从傅砚修这个角度望去,小厨房内的所有都一览无余。
他一眼就瞧见了桌上的红色塑料袋。
袋口倾斜,露出里面小山一样堆着的黄褐色油炸丸子。
“不用。”傅砚修皱着眉解开袖扣。他对气味敏感,这股廉价的油炸味道反复涌入鼻腔,令人不适。
“把这些东西……”话说到一半,余光瞥见姜昭小心上抬的眸子,顿了顿,出口的话就改了意思,“吃完都收拾干净。”
说完也不等姜昭回应就径直上楼。
从拐角往主卧去时,傅砚修的视线又控制不住往下一扫。
于是就恰好瞥见姜昭耸着肩对管家几人笑。他们交谈的声音压得很低,但仍然有几道笑声传出来。
——噪音本来是最不允许出现的。
但在这一刻,交错重叠的人影划开寂静长夜,让这栋向来安静冷清的别墅拥有了和从前截然不同的热闹。
-
临近年关,别墅里的佣人陆陆续续都放了假。
一年中春节这个日子最重要,姜昭也不止一次收到姜明谦的信息,问他什么时候能放假回家。
合同上没写相关规定,偏偏这段时间傅砚修又忙得早晚不见人影,好不容易有一天八点下班,却也待在书房迟迟不出来。
姜昭等得抓耳挠腮,最后只能切了盘水果硬着头皮敲门进去。
先听见的就是一长串带有专业名词的英文。
傅砚修戴着耳机,衬衫袖子往上翻了几折,眉心挤出几道褶皱。
“所以三个小时就改了这种东西给我?”
姜昭听着这声斥责,悄悄抬眼往屏幕上扫了下。
文件是密密麻麻的英文,上面几处被傅砚修标红发送,随后就是一句:“明天再交一份上来,年终奖翻倍还是减半,你们自己决定。”
“先生,”姜昭踌躇着上前,“电脑看久了伤眼,吃点水果休息一下吧。”
四格陶瓷盘分别装了车厘子菠萝等,傅砚修却敷衍得连半个眼神都没分过来,只问:“什么事。”
姜昭打量着他的神色,见男人脸上并没有被工作气到的愠怒,才说:“明天年二十九了,我可以回家过年吗?”
属于男生的清润嗓音响在耳边,字里行间都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
傅砚修挑了下眉,手里的笔转了一圈被随意丢到桌角,“那我要是不让你回呢?”
姜昭眼睛一瞬间就睁大了,“为什么?”他下意识反问,察觉到自己语气太重又攥着手强压下情绪,“大家都放假了,您也要回去和家人团聚的呀。”
“……怎么就留我一个人呢。”
一句话说得压抑又委屈,嘴唇张张合合又抿起,连带着唇角暗色的痂都挤压得变形。
狭窄车厢内的旖旎记忆在脑海中翻滚着上涌,傅砚修顺势起身,指尖从姜昭唇角蹭过去,“所以呢?又要跟我吵架吗。”
情绪上头的情况下,姜昭说的每个字于傅砚修而言都是挑衅。
然而几个礼拜过去,刻意伪装出的顺从和乖巧就渐渐显得呆板。他需要的是漂亮且足够生动的解语花,而不是提一下才动一下的木偶。
姜昭:“没有。”
他猜不透傅砚修心中所想,只是本能地因为男人旧事重提而感到惶恐。按理说这时候该识时务地表示愿意留在别墅内等待,但那话怎么也说不出口,最后只憋出来一句,“那、那您扣我工资吧,我请假。”
傅砚修轻笑了声。
他手掌撑在桌沿把姜昭困在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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臂之间,狭小的空间里,从上往下的角度,很轻易地就从宽松领口下看见大片莹白的胸膛。
上次做/爱似乎还是一周之前。
就像宋华评判的那样,傅砚修从不会因为个人情绪或谷欠望耽误工作,但闲暇之时,他也很乐于犒劳自己。
比如用一场激烈的性/事,来排解高压工作带来的心理疲劳。
姜昭还在满心忐忑地等回复,人就被推着坐上了书桌。
文件夹噼啪掉了一地,他条件反射想回头,下巴就被傅砚修扣着扭回来。
“乖一点。”傅砚修拍拍姜昭屁股,“不扣你工资。”
-
被翻来覆去折腾了一整晚才睡着,姜昭实在起不来,睡过了午饭时间才哆嗦着下床。
他没什么东西要带回去的,换上自己的旧衣服后下楼,本想着和管家打声招呼再走,结果在拐角处就望见沙发上坐着个打扮雍容的女人。
管家就站在她身侧,弯腰恭敬地添茶。
——来人的身份不言而喻。
姜昭落脚的力度都放轻了,几乎是靠挪的靠近沙发。
“夫人。”管家先开口提醒:“人来了。”
宋华淡淡“嗯”了声。
她微抬起眼,慢条斯理将姜昭从头到脚扫视了一遍。出乎意料的没像那些豪门电视剧一样上来就是挑刺和嘲讽,“先坐吧。”
宋华来了有半个小时了。
以姜昭的身份,原本是不值得她特地跑一趟的。但思来想去,傅砚修心里有数,却不代表姜昭这种从底层一步冲天的人能不生出妄想。
“砚修作为继承人,将来是要和门当户对的人选联姻的。”
姜昭端正坐着,双手放在膝盖上,“我知道的,合约到期后我就会离开。”
姜昭说话时,宋华琥珀色的眼眸一眨不眨望着他。
这在社交礼仪中表达着尊重关注和认真倾听,但实际上一句话的时间,宋华在心里就已经给姜昭打完了分。
清纯漂亮,但眼神闪躲,仪态畏缩。
更别提那堪称社会最底层的家世,按她的标准,连进这扇门的机会都没有。
但宋华没有明说。
她的鄙夷和厌恶藏在心底,面上甚至是微微笑着的,“既然如此,那希望你能真的恪守本分。”
宋华全程只说了三句话,和姜昭面对面的交流不超过五分钟。
她坐上车子才刚驶出大门,姜昭的屁股就迫不及待从沙发上抬起来了。
对于某些人来说,这样的话无疑是警告,同时断了他们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念想。
但在姜昭这里,不就等同于保证嘛!
保证他不会再陷入上次那样两难的境地,保证他能领着高额月薪,一年后安全离开!
光是这么想着姜昭就高兴的不行。
所以他迎面撞上送完宋华回来的管家时还招呼:“明叔我也走了哈,提前祝您新年快乐!”
管家:??
宋华来过别墅的事当然也传进了傅砚修耳朵里。
彼时他才从公司下班,所有的问题总算赶在放假前解决,回程的车上即便仍然寂静,但气氛是要比从前轻松的。
连带着傅砚修进客厅时都没反应过来,对着迎上来的管家问:“姜昭呢。”
管家微笑着:“小少爷回家了。”
“高高兴兴,蹦蹦跳跳走的。”
16. 第 16 章
管家的形容一点没有夸张,姜昭一直到进家门,整个人都还是兴奋雀跃的。
他不在的日子里,姜明谦和姜暮把新家逐渐装扮得明亮有生活气。
从前哪怕是过年,在热闹的表象下也还藏着点压抑,现在大概是对生活有了盼头,姜明谦居然破天荒的要和姜昭一起出门买年货了。
为了维持住自己电子厂工人的人设,姜昭回家的第一时间就转了3000给姜明谦,说是工厂发的年终奖。
姜明谦一开始不肯要,他觉得自己亏欠姜昭太多,因为他这个无能残废的父亲,养家的责任只能落在姜昭肩上。
但姜昭才不管,他懒得听姜明谦的推脱,推着轮椅径直进了电梯,姜暮主动按了楼层,等门关上又回头讨奖励,“可以买排骨吃吗?”
是真的在请求,而不是像其他孩子那样理所当然的索取。
过了年姜暮就六岁了,她裹着厚厚的棉袄,身形却是挡不住的瘦小,个子也不高,比同龄人要矮几公分。
姜昭知道,是从小缺营养的缘故。
他们家最难的时候,除夕夜也只有三碗菜。
清炒萝卜丝,西红柿鸡蛋汤,唯一的肉菜卤猪头肉……还是刘青送来的。
姜昭清楚记得,那年他攥着筷子,听见窗外不间断传来热闹的庆祝欢呼声,而他们家为了省电连春晚都不能看,只有客厅开着盏节能的小灯。
餐桌空荡,家里冷清,他当时死死咬着唇,还是没忍住掉了两滴眼泪。
麻绳专挑细处断,他不曾抱怨过自己的出身,也没想过要大富大贵,只是想像寻常人家一样温暖满足地过个年……居然也不行。
那会儿才三岁的姜暮坐在他怀里。
小孩子什么都不懂,只知道哥哥哭了要安慰,于是用自己的小碗扒拉了几勺萝卜丝喂给姜昭,断断续续说:“哥哥吃,这个好吃、好吃。”
“买!”姜昭笑了下,弯腰揉揉姜暮的脸,“再给你买鸡翅,买大虾!”
姜昭说到做到。
他这回不仅奢侈地买了两大袋食材,还外卖点了瓜果零食和饮料,并且除夕当天霸占厨房,奋战一下午做出了八菜一汤。
姜明谦:“做这么多怎么吃得完。”他语气听着埋怨,唇角却是高兴地扬着的。
而姜暮就比他表达得外放多了,“哇好香!哥哥好厉害!”
她踩着椅子抱住姜昭往他侧脸大力亲了一口,“我最爱哥哥了!”
声音之大,几乎要响彻整间屋子。
姜明谦听见佯装生气地掐姜暮的脸,“你昨天还说最爱爸爸。”
姜暮蹦跳着躲开,眼珠子机灵地转转,“那我明天再最爱爸爸,你和哥哥我轮流爱。”
这下连姜昭也憋不住笑了。
……
与此同时,傅家庄园。
傅承瑾那一辈算上他兄弟姐妹共三个,他能力出众又是老大毋庸置疑要继承家业,下面的两个每年靠股份吃分红,也没什么要争权夺利的心思。
像他们这样的人家,亲缘关系单薄,每年也只有过年的时候才会聚聚。
傅砚修也和自己的堂兄弟不亲,那群人挤在沙发上热聊,他却静静坐在窗边,和傅承瑾对弈。
直到身后传来一声“——砚修。”
宋华笑着招呼他过去,“这是苏玉川,小川,还记得吗?”
“小时候你苏伯伯带他来过两次,今年他们夫妻俩还在国外赶不回来,让小川在我们家过年。”
傅砚修小幅度点头算作是招呼,视线在苏玉川脸上停留了不到一秒就冷淡移开。
本以为这是父母做人情带来的无关紧要的客人,结果才开席,傅承瑾就先起了话头,“说起来,我和苏廉也很多年没见了。”
傅氏在当年傅承瑾刚接手时正陷入前所未有的低谷,集团内部制度混乱,高层腐败问题严重。彼时傅承瑾极具前瞻性地盯准了房地产行业,却苦于现金流不足无法入局。
是苏廉以投资合作的名义向他施以援手,否则傅氏当年的路要更难走些。
苏玉川歪头笑着,“爸爸也常提起您呢。”
他们三言两语将两家之间的关系扯得紧密,最后又由宋华来做总结,“你们两个小时候还定过娃娃亲呢。”
至此,这场以年夜饭为名的相亲局终于被提到明面上。
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投向傅砚修,苏玉川餐桌下的手也默默收紧了。
他在来前就知道自己此行的任务。
现在的傅氏如日中天,而他们家多年前移民海外,本想着能抢占市场快速收割,却因为苏廉的决策错误在逐年走下坡路。
如果不是当年的人情,傅砚修未婚妻的位置轮不到他来坐。
想要从傅氏得到好处,想要这个位置坐得更稳,他必须得讨得傅砚修欢心。
然而被所有人注视着的傅砚修神色如常,连眉毛都没挑一下。
只在一阵极其尴尬的沉默后,意味深长回了两个字,“是吗。”
语调平平,听不出期待,也听不出疑惑。
苏玉川只能在饭后另找机会靠近傅砚修。
他从小在国外长大,言行举止受当地文化影响要比国人外放,但来前宋华特意提醒他,傅砚修喜欢清纯内敛,青涩活泼一些的。
苏玉川特意和在草坪上放烟花的小辈们打成一片。他手里握着两根仙女棒,隐晦地调整角度,在小小烟火绽开的瞬间,让自己精致柔美的侧脸展现在立于檐下的傅砚修眼里。
而后才装作才发现他的身影般惊讶回头,兴致勃勃地小跑过去邀请,“砚修哥,要一起玩吗?”
“我看你吃饭的时候一直兴致不高,是在担心工作吗?好不容易过年放假,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放松呀。”
苏玉川的声音有些尖,接连不断响在耳边,吵得人头疼。
但出于礼貌,傅砚修还是回了他第一个问题,“不用。”
谁料苏玉川上前两步,“那我在这儿陪你好了,一个人也怪孤单的。”
恰好一阵冷风吹来,有佣人抱着外套去给几个疯玩的小孩套上。
苏玉川也故作脆弱地“嘶”了声,手掌搓搓大臂。
找准时机示弱是拉近关系的第一步,察觉到傅砚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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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移视线,苏玉川仰起头,有点生涩地笑了下,“北河的冬天这么冷呐。”
这时候按照社交礼节,傅砚修该脱下外套借给他了。
然而傅砚修看着那张脸,却生不出一点怜香惜玉的心思,只觉得演技太差,连真正的意图都隐藏不好。
可明明姜昭一开始也是这样。
明晃晃的讨好,明晃晃地想要攀附他,从他这里拿钱。
……姜昭。
傅砚修忽然想起,今天满屏的新年祝福里,只有和姜昭的对话框安安静静。
在吃饭?还是在玩?他脑子里蓦地出现这两个念头。
苏玉川抿着唇,才试探性地上前一步,傅砚修就猛地后退。
他嗓音冷冷淡淡,“冷就进去待着。”
说完也不等人回复,径直往车库去。
-
吃过年夜饭,洗碗的工作被姜明谦强制包揽。
姜昭就牵着姜暮下楼,献宝似的,从一个隐秘角落拎出一大袋烟花。
北河市内有烟花管制,但他们住的地方并不太靠近市中心,管得不严,小区内专门划出了一块地方给小孩放炮玩。
“哇哥哥!”姜暮今晚开心得不行,扒着袋口脑袋往里探,“有这——么多!”
姜昭抽了两根仙女棒给她拿着,“你玩这个,别的哥哥放给你看行不行?”
姜明谦还没出事时,姜昭的童年过得还算是快乐的。
他被顶在肩膀上带去江边看过绚烂焰火,也像普通调皮的小孩一样,手里抓着打火机四处炸空掉的易拉罐。
可姜暮运气不好,出生才几个月妈妈就丢下他们跟别人跑了。小区里有的小孩性格又霸道,只是站在旁边看都不让。
姜昭买这么一大袋就是冲着给姜暮弥补遗憾去的。
烟花燃放的噼啪声响中,他回头想确认姜暮的位置,视线却越过小女孩瘦窄的肩膀,发现了立在阴影中……属于傅砚修的高大沉默的身影。
姜昭表情凝滞,慢了半拍站起来。
“哥哥?”
听见姜暮的声音,姜昭下意识把她拉向自己的方向。
“哥哥有点事,”姜昭侧身挡住姜暮的视线,不让她有机会看见傅砚修,“这些我们明天再放,你先上去找爸爸一起看电视好不好?”
姜暮闻言还有点依依不舍,被姜昭拍了两下才不情不愿地往楼上去。
身后都是来来往往的大人小孩,姜昭攥着手,不太自在地抬脚靠近。
“先生,您怎么……”问句说了一半又咽回去,姜昭熟练地牵起嘴角,“新年快乐。”
傅砚修垂眸看着姜昭这僵硬勉强的笑。
他也不过才来了几分钟,然而就是这短短的几分钟,姜昭脸上的笑就没下去过。
而且还是眼角眉梢都弯着,眼眸明亮,发自内心的笑。
可在看见他的瞬间,那笑几乎是瞬间褪去。
再走近时虽然又扬起来了,但……
脚底下的树叶被踩出声响,傅砚修绷着眼皮,从喉间挤出一声嗤笑。
“你好像……不是很欢迎我。”
17. 第 17 章
姜昭立刻就摆手否认,“我还以为这时候您该和家人待在一起。”
鞭炮炸开的响声时不时响在耳边,可傅砚修垂下的沉冷眸子却仿佛将他们切割在了热闹之外。
姜昭不知道傅砚修怎么会突然出现,只是一旦他们单独相处,他就不得不进入时刻警惕的“上班”状态。
“春晚应该开始了,您不看吗?”
“这个时候出来,夫人会不会打电话找您呀?”
姜昭看似在一脸认真地关心,实则眼里的驱赶意味浓得简直要溢出来。
傅砚修将他的表情尽收眼底,硬生生被气笑了。
“不看,不找。”四个字出口,姜昭脸上的笑都垮了一瞬。
下一刻又碍于当下情形再度扬起来。
如此迅速的表情变幻,勾得人突然就起了点逗弄的心思。
傅砚修来时其实是有点烦躁的。
春节这种对绝大多数国人来说都有特殊意义的节日,在他这里却象征着枯燥。
小时候是别人家的孩子,见了面长辈只会夸他成绩好,让同龄的孩子向他学习,于是理所当然的没人再愿意和他搭话,而傅砚修自己又必须按照父母要求,时刻都要保持得守礼完美。
长大后则彻底沦为了社交节日,要反复听不同的人阿谀奉承,所有人脸上的神情都像是戴了面具一般的刻板重复。
……今年更是先斩后奏,直接为他安排了一场相亲宴。
“你的假期结束了。”傅砚修故意这么说:“回晚山苑吧。”
姜昭:??
他反射性抓住傅砚修的手,“等等!”
在男人面无表情的注视下,姜昭嘴唇张张合合。
他想问为什么,想说不能出尔反尔平白缩短他的假期,可傅砚修只是这么看着他都让他害怕紧张,喉咙里只能挤出两个字,“但是……”
傅砚修能感觉到抓在他腕上的手在不受控制地收紧。
姜昭是男生,还是个为了生计干过不少粗活累活的男生。
他的掌心并不柔软,甚至比一般人要多了一层厚茧,单纯触在皮肤上有种咯人的糙,但微一摩擦,又有阵微小的酥麻电流往四周蔓延。
傅砚修眸色一暗。
姜昭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为自己争取一下,“能不能…明天再回?”
“我很久没和家里人一起过节了,我爸爸还在楼上等我回去。”姜昭试图打感情牌,“他身体不太好,我得回去照——唔!”
未说完的话被骤然压下的吻堵了回去。
下巴被用力扣着强行张开嘴的瞬间,姜昭眼睛都瞪大了。
即便他和傅砚修之间更深入的交流都有过了,但接吻完全是屈指可数。
上一次嘴唇贴着嘴唇,还是在星海岸的包厢里。
身侧似有脚步声靠近,姜昭头皮发麻,手掌推着傅砚修的肩——没推开。
反而还被掐着腰,后退两步抵上了墙。
属于另一个人的湿热舌尖在口腔里扫荡,姜昭呼吸凌乱,全身的感官都仿佛汇聚到了唇上。
热、麻,还有被啃咬后留下的轻微刺痛,复杂又刺激的感觉交汇在一起,搅得姜昭脑子乱成一片浆糊。
……直到兜里手机开始震动,默认的来电铃声回荡在这片寂静的空间。
姜昭猛地一颤,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强行侧过脸。
他手指都没力气了,在口袋里抠了好几下才把手机摸出来,“先生,我、我打个出租送你回去行不行……”
亲吻中断,他们之间的距离依然近得不行。
才短短一天没见,姜昭身上的气味又变成了最开始闻到的廉价柠檬香。
傅砚修视线往下,落在那两片红润泛着暧昧水光的唇上。
在他曾经的标准里,接吻是一件比上床还要亲密的事。
发泄谷欠望的过程中他随时可以抽身离去,可唾液交换之后,属于另一个人的东西却会在身体里辗转流淌。
这不仅仅是洁癖了。
于傅砚修而言,更意味着出格。
可理智并没随着距离拉开而回归,反而因为初次深吻带来的强烈刺激让谷欠望彻底占据上风。
屏幕上闪烁跳跃的“爸爸”二字随着傅砚修摁下挂断键而熄灭消失。
“是你勾的我。”他推卸责任般说。
紧接着膝盖顶开姜昭双腿,在眼前人惊惧不服的目光中命令:“闭眼。”
-
姜昭最后还是如愿以偿在家过完了整个春节。
回晚山苑时他特别依依不舍,毕竟这年头情人也不好当,时刻都要提心吊胆,还得防着金主爸爸因为心情不好,随口就能回收假期or扣工资。
但当天却没见到傅砚修,管家说:“大概是留在老宅庆生了。”
傅砚修的生日确实是在正月初七,然而事实却和管家猜测的有点出入。
——他是被苏玉川邀请共同庆生的。
彼时苏玉川站在楼梯下层,仰着脸笑得开朗且活泼,“砚修哥,愿意今年的生日和我一起过吗?”
以傅家的地位以及傅砚修身处的这个位置,将来势必是要联姻的。不是苏玉川也会是别人。
左右对未来的妻子不会产生感情,那么这个位置上待着的是谁都行。
所做的一切,也不过是完成工作式的应付。
因此傅砚修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只是他才和苏玉川进餐厅,手机屏幕就一亮,来自姜昭的两条消息弹出来:
【生日快乐先生!】
【您今晚回来吗?】
男人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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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停顿得有些久,苏玉川视线偏移,轻易就扫到了备注上的姜昭二字。
他对傅砚修势在必得,这几天当然也做了完善的功课。
姜昭是傅砚修的新宠,贫民窟出身的穷小子,为了钱把自己卖给金主。
资料上面洋洋洒洒三页纸,全是他过往的不易。
这样的经历很难不让人同情,可偏偏姜昭傍上的金主是傅砚修!人都是自私的,有姜昭在,苏玉川的路一定不好走。
“这儿可是我连着打了几天电话才约上的。”苏玉川装作没发现傅砚修的异样,自顾自说着,“听说他们的芝士焗蜗牛味道很不错!”
傅砚修淡淡“嗯”了声就熄屏把手机倒扣在桌角。
姜昭这时候发来消息,大概是从管家那儿得知了今天是他的生日。
但傅砚修并不准备回复。
除夕夜的那个吻是短暂的谷欠望压过理智,事后想来,却是渐渐沉沦的征兆。
姜昭在潜移默化地影响他的情绪,而这种情况放在一个决策者身上是绝对不允许出现的。
所以傅砚修强行让自己投入进这场饭局里,“那就尝尝。”
有了傅砚修的配合,这顿饭在计划中渐入佳境。
苏玉川找了个借口离席,再回来时,手里捧着个黑金配色的丝绒蛋糕。
他弯着唇,眼睛笑得眯起来,“砚修哥,生日快乐!”
伴随着这一句祝福,苏玉川缓慢靠到了傅砚修身边。
“Jango的主厨最擅长做甜品了。”
这间西餐厅今晚被苏玉川包了场,偌大的空间内只剩下他和傅砚修二人。
白色的顶灯自上而下,随着距离拉近,傅砚修的面部轮廓细节也愈加清晰。
长相、身材、家世……整个北河,甚至是全国都找不到比他条件更优越的了。
宋华说傅砚修喜欢清纯内敛的。
这样平平无奇的性格特征极有可能是从姜昭身上总结出来的,可那又如何?只要傅砚修喜欢,苏玉川不介意装一辈子。
他有着姜昭八辈子都赶不上的家世背景,取代姜昭,不是轻轻松松吗?
气氛正好,苏玉川弯着腰,离傅砚修越来越近。
他相信傅砚修和自己一样都对未来的关系心知肚明,那不如借着这个机会以一个吻作为开端……
“刺啦——”
椅子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声响,在苏玉川震惊难堪的目光中,傅砚修蓦地起身。
礼仪在这一刻压根不起作用了。
从他闻到苏玉川身上的浅淡香水味开始,生理性的排斥就怎么也抑制不住。
不是随随便便一个谁的靠近都能让傅砚修忍受。
他垂下眸,理智在这一刻给出了正确判断:
只有姜昭,还算勉强。
18. 第 18 章
回到晚山苑时已经将近九点。
和往常一样,傅砚修才一进门姜昭就殷勤地迎了上来。
从傅砚修的角度,略微偏移视线就能看到姜昭欲言又止的脸。
他大概能猜到姜昭想说什么,无非是问他为什么不回消息,又或者是想知道他和谁待在一起。
回程的路上傅砚修思考了许久,他不能继续放任自己被姜昭影响下去。
他需要的只是必要时能够发泄谷欠望的情人或宠物,而不是能够主宰他的情绪,继而影响他决策的……爱人。
傅砚修刻意忽略姜昭的表情,想径直往楼上去。
然而步子才刚刚迈开,垂在身侧的手就被姜昭勾住。
他也不说话,就这么勾着手,强行把人往餐厅拉去。
傅砚修前脚才跨进那片空间,后脚耳边就响起“砰”的一声。
彩色礼花自头顶炸开,哗啦啦落了一地。
一回头,姜昭捧着蛋糕高兴祝福:“先生,生日快乐!”
这时候他的表情看着不再怯生生了,黑色的瞳仁里盛着隐隐的雀跃和期待。
管家和他提他才知道今天是傅砚修的生日,想买礼物又觉得自己挑的一定入不了傅砚修的眼。
他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自己亲手做一个蛋糕最有诚意。
毕竟就算他在傅砚修身边如履薄冰提心吊胆,可再怎么说他也是拿了傅砚修的钱才渡过难关的。
姜昭当然还是感激他的。
“面粉奶油我都是买的最好的,糖份也特地减半了,上面放的车厘子、草莓也是平时您常吃的品种。”
至于蛋糕的外型,也是姜昭在网上挑了图片一比一对照做的,他忙活了一下午才端出这个成品。
姜昭端详着自己的作品,越看越满意,“好看吧!”
他满心欢喜等着傅砚修的赞美和接受,最后却只等来淡淡的一句,“我吃过了。”
姜昭:“吃过了??”
从未设想过的结局让他话声控制不住上扬,随后又迅速压下,“吃过了的话,那、那就不吃了吧。”
他在心里安慰自己,傅砚修留在老宅庆生那肯定是办的非常隆重了,他朋友又多,还位高权重,一定有很多人排着队给他送祝福。
“还好我做的不大,浪费了也不好。”
“您先上楼吧,我把蛋糕切了和明叔他们分分。”
傅砚修不置可否。
他往二楼去时,鬼使神差往下瞥了一眼。
——就看到姜昭独自一人坐在空荡的餐桌前,虔诚郑重地切下一小块,再慢慢送进嘴里。
所谓的心意在傅砚修这个阶层的人看来不过是穷人的借口,他们几千上万块花出去眼都不带眨。
所以他无法理解,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蛋糕,味道再好还能好过外面的米其林?有必要吃得像什么绝世美味一样么?
傅砚修这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属于男人的低哑嗓音猝不及防响在耳边,彼时姜昭正捏着车厘子的梗,被声音吓了一跳下意识松手——
小小一颗迅速滚到桌角,在地板弹了两下又被捡起来一把塞进嘴里。
姜昭一边腮帮子撑得鼓起,他也没觉得从地板上捡东西吃脏,“原材料都这么贵了,那肯定好吃啊!”
抠抠嗖嗖的表现,让傅砚修忽然就想起先前文助理送到他桌上的姜昭过往资料。
白纸黑字不带任何情绪地概括了姜昭一个小孩为了生计摸爬滚打的那些年。
资料上写着,姜昭父亲在他13岁那年截肢残疾,而他也是从那年开始,一边上学,一边四处想办法挣钱打零工贴补家用。
傅砚修下了结论,“你没吃过蛋糕。”
姜昭过了年才19,正是爱面子的年纪,当即就反驳,“乱讲!我小时候每年过生日都要吃的!”
“…小时候…”
那真实情况大概是,从五年前那场事故后,姜昭再也没过过生日,也再也没吃过蛋糕了。
那一瞬,傅砚修的心情有点复杂。
纸张上的平直叙述远远比不上面对面的沟通与想象来得深刻。
姜昭连掉在地上的水果都能吃,那五年前连辍学去做童工都没人要的年纪,他是怎么挣到钱的?
捡垃圾?
卖纸箱?
在冷漠的理智回归之前,他的身体已经先一步向姜昭靠近。
一站一坐的姿势让气氛变得尴尬,姜昭往前伸了伸手,客气地再次邀请,“真的不尝尝?”
本以为这句话问出去傅砚修会立刻转身离开,结果沉默几秒,男人却忽然来了兴致一般从他手里接过小碟,言简意赅地回:“好。”
-
隔天方浔又特意组了局为傅砚修庆生。
电话挂断后他下意识给姜昭发消息,让对方准备下晚上陪他出门。
上次那场饭局,多多少少还是给姜昭留下了点阴影。
他不太想掺和进这群富二代的聚会,可傅砚修发话又不能拒绝,只能在心里默默决定这回一定要紧贴在傅砚修身边,多的话一句不说,做个没人能注意到的透明人。
然而一进包厢,傅砚修就甩开他往方浔那儿去。
几个同样出身优越的男人凑在一起,谈笑间就是几十上百万的礼物送出去,光是听着就让姜昭头皮发麻。
幸好这包厢大,灯光又暗,姜昭迅速找了个角落窝下来。
不远处,方浔叼着烟眯了眯眼。
“你怎么把他也带来了?”这个他指的当然是姜昭,“苏玉川也在,你就不怕两个人为了你打起来?”
说着,他似乎是脑补出了两个人互扯头花的滑稽场面,噗嗤笑了一声。
傅砚修神色淡淡,“忘了。”
朋友多年,方浔大多数时候还是能猜中傅砚修真实想法的,他挑了下眉,“怎么,不满意伯父伯母给你挑的未婚妻?”
“我可是听说人家昨晚特地为你包下Jango,多烧钱,多浪漫啊!”
夸张的语气并没引起傅砚修一丝的情绪波动,“我差钱?”
“哟!这话说的。”
方浔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抬起眼时恰好与正警惕打量四周的姜昭对视,于是大声喊了句:“姜昭!”
包厢内音乐声开得不大,所有人都被这一句引得全往姜昭那儿看。
“您好。”姜昭双手贴着裤缝,拘谨往前走了两步,“有什么事吗?”
方浔双手撑着台球桌:“昨天我们傅少过生,你最近可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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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尖宠。”
“送了什么特别的讨他欢心?”
不管多少次,姜昭还是无法忍受这种私密关系被提到明面上带来的强烈羞耻感。
他攥着手机,“不是什么特别的,就……”
话还没说完,手机就被骤然靠近的人夺走。
“这什么?”今天这场局上也有不少的少爷小姐,他们说话做事当然不用顾及姜昭感受,“蛋糕?”
紧接着就是一声不加掩饰的嘲笑,“不会是你自己做的吧?”
姜昭想应是,可这些人的神态动作都充满了对他的鄙夷,承认只会让他遭受更多的嘲讽,“外面店里买的。”
他说这话时表情倔强中又带点委屈,拙劣的伪装轻易就被人看穿,“自己做的还不敢承认了?”
“这么“用心”啊?傅哥什么好东西没见过,你做的这破玩意也好意思送他啊?”
自己的心意被人肆意嘲笑践踏,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姜昭张了张嘴想反驳,音节都从喉咙里挤出来了,脑子里的弦又在刹那间绷紧。
……这群人他惹不起。
姜昭后槽牙咬紧了,只能跟过去试图抢回手机。
而这会儿,姜昭为了纪念而拍下的蛋糕图已经传阅到了苏玉川手里。
昨晚那个吻落空后,傅砚修虽然仍秉持着绅士风度把他送了回去,但苏玉川仍然被浓浓的愤怒和羞耻淹没。
人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而活的,他没办法不迁怒到姜昭身上。甚至在见到姜昭跟着傅砚修进来时,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想把人赶走远离的念头。
在场的这么多人,除了傅砚修和方浔,大家的出身、地位都差不多。
换言之,他们都是这两人的玩物,都得竭尽全力地去讨好。
放在腿上的手慢慢握紧,指甲掐着柔软的掌心,尖锐疼痛总算让理智回归。
苏玉川想,这群人里说不定也有嫉妒他,想抢他位置的人存在。
偏偏所谓的未婚妻都还只是父母间的口头承诺,他和傅砚修还没到要举行订婚仪式的程度。
那么至少在傅砚修面前,他不能出丑,一定得维持住形象。除了清纯漂亮之外……还得足够大度。
苏玉川看了两眼,评价道:“看着挺好吃的。”
话音才落,果然听见有人遗憾叹气。
方浔才不管下面这些人的暗潮涌动。
他和傅砚修在对待感情问题上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态度,后者眼光奇高,冷淡矜贵,这么多年了身边也才出现一个姜昭。
而他自己早早开荤,真正做到了兄弟如手足,情人如衣服。
所以方浔是真的好奇,姜昭会用什么别出心裁的礼物来笼络傅砚修。
那张照片是完完全全的直男拍摄角度,拍摄效果勉强有实物的一半。
方浔兴致缺缺地把手机丢给傅砚修,“你喜欢?”
傅砚修略一抬眼,就看到姜昭在距离自己两步远的地方停下。
昨晚他没果断上楼无疑又是一种对姜昭的退让,事实上今晚的聚会他本来也不该带姜昭来。
傅砚修存了要冷落的心思,所以面对姜昭略带期冀的眸子时,他刻意嘲弄地勾起唇角,敷衍道:
“一般。”
19. 第 19 章
四周的哄闹笑声在这一刻骤然变大。
说不难堪是不可能的,可就算觉得屈辱那又能怎样呢?
在场的随随便便一个人都能摁死姜昭,一旦他按捺不住脾气生气反驳……
姜昭抿着唇,从傅砚修那里拿回自己的手机。
“先生,我去趟洗手间。”
包厢内是有独立卫生间的,但姜昭觉得里面的氛围压抑沉闷,尤其是在傅砚修说出那满不在乎的两个字后。
……似乎是在暗示引导着每个人都来踩他一脚。
越想姜昭就越生气。
他并不觉得自己的礼物拿不出手,难道非要花大价钱买那种0实用性的装饰品才叫走心吗?
原本他想着,傅砚修不喜欢自己的礼物也正常,毕竟每个人的喜好取向都不同。但现在想来,傅砚修也看不上他自己做的廉价蛋糕。
否则也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水龙头自动感应出水,借着哗啦啦的水声,姜昭才敢泄愤般吐槽:“没品!”
骂完他又害怕隔墙有耳,警惕地扫过身后,确认没人后才又补上一句,“全都没品!”
磨磨蹭蹭躲了十几分钟,姜昭才推开门往外走。
脚步刚刚迈出去,眼前就有黑影一闪,紧跟着就是浓烈刺鼻的酒味蹿入鼻腔。
姜昭手忙脚乱扶住倒下来的瘦高男人,“诶你、你谁啊?”
男人穿着会所内的统一制服,半眯着眼一张脸烧得通红,他神志不清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了昭身上,“好重……你要不先、靠墙站着,我帮你喊人来。”
与此同时,苏玉川和傅砚修就在不远处面对面站着。
苏玉川费尽心思挤进这场聚会,当然不可能只为了来傅砚修面前刷个脸熟。
那个压在姜昭身上的酒保也不是凑巧,而是他在聚会开始前就安排好的人。
“砚修哥,昨晚……是我太着急了。”
苏玉川闭口不提姜昭的事,他只楚楚可怜地咬着唇,“我知道你对我的家世或者外貌,不太满意,但从宋姨带我回庄园见到你时,我就有点控制不住了。”
没有男人能抵抗住面容姣好的追求者的示弱。
就算傅砚修能,苏玉川也不怕。他故意提起宋华就是在提醒对方这场联姻双方父母都满意,况且每次见面,他都把姿态放得够低。
傅砚修指间夹着根才点燃的烟,“没事。”
他也有意弥补自己昨晚的失态,被尼古丁浸润得沙哑的嗓音听着没了先前极致的疏离,“听说苏伯父和伯母是下周的飞机,我会提前订好餐厅,到时候……”
话音未落,走廊另一头忽然传来些暧昧的声响。
傅砚修循声望去,一眼就瞧见了姜昭——在和一个瘦高男人纠缠。
那男人个子比姜昭高出不少,半弯着腰的姿势,整张脸都埋在了姜昭颈间。
手还亲密地搭在姜昭腰上。
白色烟雾在空气中飘散,将眼前场景勾勒得模糊。
苏玉川惊讶地捂住嘴,“这、这怎么……”
傅砚修慢条斯理地收回视线。
指尖夹着的那根烟已经燃烧到了尾端,他随手摁灭在垃圾桶上,神态动作都没像苏玉川想象中的那样震怒。
“装什么?”
“你不是故意让我看到的么?”
疑问句,却是陈述的语气。
傅砚修直接挑明了苏玉川的计划,而此时姜昭也已经从那酒保的纠缠中挣脱出来,把人强行摁到墙边坐下,再摸出手机焦头烂额地拨打电话。
苏玉川伪装出的无辜和吃惊就这么寸寸碎裂,他顶着傅砚修重归冷漠的视线,仍在嘴硬地狡辩,“不是……”
傅砚修却再没耐心听他说话。
他这样的人掌控欲从小就强,接手集团后最厌恶有人在眼皮子底下自作聪明耍手段。
“苏玉川。”傅砚修的声音不大,字字句句却宛如重石砸在心上,“没有下次。”
……
回程的路上,姜昭还特地和傅砚修交待了下自己为什么拖了半小时才回包厢。
他心里没鬼,语气和眼神都坦坦荡荡。傅砚修半眯着眼,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姜昭以为今晚的风波就此过去,回到晚山苑时,他和往常一样凑近去接傅砚修的大衣。
然而才一靠近,就被一把甩开了手。
“——嘶。”
这一下没刻意收着,姜昭手背立刻就红了。
傅砚修站在他几步外,眼底没有丝毫的愧疚和心疼。
方才姜昭甫一靠近,他就闻到了似有若无的酒味。
聚会上傅砚修喝得不多,姜昭更是滴酒不沾,那么这股廉价的臭味……只能来自那个酒保。
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一段时间,连管家都能看出来姜昭就是个有点小心思小聪明的普通人。
傅砚修知道他不会也不敢背着自己和其他人乱搞,更何况这还是苏玉川故意设计的。
然而理智清楚是一回事,傅砚修仍然从心底觉得膈应。
这种感觉,就像是小时候他得知自己喜爱的模型被人打开包装翻出来。
“离我远点。”傅砚修紧皱着眉。
与姜昭擦肩而过的瞬间,他语气里带着不加掩饰的厌恶,“还有,把你身上的臭味洗干净。”
-
这通火发得莫名其妙,但金主爸爸的话就是圣旨。
纵使姜昭被骂得一头雾水,当晚他还是认认真真拿着澡巾把自己上下搓洗了三遍。
本想着再去傅砚修面前表现一下自己有多乖巧听话,男人这几天却早出晚归,见上了面也是说五句不见得答一句。
就好像……是在刻意冷落。
这个念头冒出来的那一瞬,姜昭本能地觉得惶恐。
大概就是一种缺钱牛马舍不得稳定的高薪工作的感觉。
可转念一想,他在傅砚修身边待了一个多月了,虽然才发了一次工资,但如今的存款也已经高达40万!
如果…如果傅砚修厌烦了他要提前结束合约,那这40万,也足够姜昭一家重新找个二三线小城租间小店生活。
等等!
姜昭强行让自己从幻想中抽离出来,他打开日历,从他和傅砚修签下合约的那天开始数起。
这么算来,距离下次发工资只剩不到10天了!
那可是又一笔50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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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昭立刻点开他和傅砚修的对话框,殷勤打字:
【先生,今晚加班吗】
【厨房炖了花胶海参汤哦~】
收到姜昭信息时,傅砚修刚从机场接到苏廉夫妻,正在驱车往餐厅去。
包厢订的顶层连接露天花园的那间,单面落地窗视野极好。
傅砚修的位置理所当然和苏玉川安排在了一起。
他们并排落座时,一高一矮的身影被对面的双方父母尽收眼底。
苏廉满意得不行,“算起来,我也有快20年没见过砚修了。”
“听承瑾说上次那个跨国并购案是你独立指挥完成的,办得真是漂亮啊!”
旁边候着的侍者为他们倒上暖胃的玉米汁,傅砚修礼貌谦虚道:“期间我也向父亲征求了意见的。”
“不像我家这个。”苏廉说着,佯装生气地瞪了一眼苏玉川,“当初让他报个管理类的偏不报,要去读什么文学。”
“这下好了,以后我老了,家里的公司怎么办?”
在场的都是人精,怎么听不出苏廉这话是在向傅家示好。
即便公司已经在走下坡路,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一旦联姻傅家就能顺势把手伸向海外。
可偏偏这时候,苏玉川掉链子了!
他并没有顺势表现出对傅砚修的仰慕与喜爱,只勉强抬头笑了笑,言行举止不见亲昵,反而满满都是畏惧与疏离。
“怎么回事你,”饭后回酒店的路上,苏廉扭头训斥,“让你提前回来就是找机会培养感情的,先前你不还说对傅砚修很满意吗?”
苏玉川也委屈,“我怎么没找机会,可是他……”
那晚傅砚修短短几个字的警告实在给他留下了不小的阴影。
男人漆黑沉冷的眸子随便往下一扫,那种长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气势就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太凶,太严肃了,我、我压不住他。”
“他将来是你的丈夫,要掌控那么大一个集团,要为你遮风挡雨,他不凶、不够有威慑力,怎么出去跟人谈生意?”
苏母也跟着帮腔,“你从前不是说要找长得帅的吗?砚修这个外形条件你难道还不满意?”
父母说的道理苏玉川都明白,可最重要的一点……
“他在外面养了人!”
在苏玉川的记忆里,父母多年来始终恩爱,他很早就暗暗发誓将来也要找一个对自己专一的。
后来得知姜昭的存在,一开始也无法接受,他只能反复安慰说服自己,傅砚修快30了,成年男人总要抒发谷欠望的,他在姜昭之前从没传出过花边新闻,这还不够说明他洁身自好吗?
苏玉川想着,只要找机会离间他们,把姜昭赶走就行了。
“他根本不吃这套!把人护得跟心肝似的!”
寂静的车厢里回荡着苏玉川的哭诉。
苏父苏母互相对视一眼,后者先开口安慰,“至少他没真的排斥你,他能亲自来机场接我们,说明他对你,对我们家还是上心的。”
“至于你说的那个穷小子。”苏廉沉着脸,一句话就让苏玉川定下心来。
“别担心,爸帮你解决他。”
20. 第 20 章
姜昭当晚没得到傅砚修的回复也并不气馁。
打工人嘛,都是能混一天是一天的。
所以他在殷勤送完傅砚修出门上班后,又马不停蹄上楼换了身衣服。
春节才过完没多久,各中小学都还没开学,幼儿园就更晚了。
只不过他们搬了家,连带着姜暮也得转学,姜昭就得在开学前替她办好一切手续。
距离小区两公里内的那所学校是公办的,姜昭带着资料去时还特地牵上了姜暮。
园内的各项设施都比之前那所完善正规,姜昭办手续时,姜暮就一个人在游戏区玩。
滑滑梯、铲沙子…再到荡秋千,玩到最后都不愿意跟着回家了。
姜昭掰正她的肩膀蹲下身平视,“到时候开学了哥哥给你买个电话手表。”
“爸爸不方便出门没办法接送你,早上你就跟着邻居张阿姨和小弟弟一起来上学,晚上放学如果他们有事,你就打电话叫爸爸来接。”
现在小孩普遍早熟,姜暮的同龄人每天放学后都用电话手表联系,只有姜暮手腕上空荡荡,她没少因为这个被嘲笑。
“那我要把哥哥和爸爸的电话都存起来。”这么一说,姜暮立刻抓上姜昭的手乖乖回家了,“不能跟陌生人走,不能接陌生人给的东西。”
“爸爸教我的我都记得!”
姜昭就在路边买了个棉花糖当做奖励。
今天天气好,艳阳高照风吹过来都是暖的,小区楼下有不少家长带着孩子玩,姜暮乖巧仰头,得到姜昭批准后才撒丫子往小伙伴那儿狂奔。
“里面环境怎么样?”回到家时姜明谦正在择菜。
姜昭洗完手搬了个凳子做到他对面,“挺好的,各个区域都划分得清楚,每个年龄段都分了三个班,老师说话也挺温柔有耐心。”
姜明谦点头,“我今天还买了不少的翅尖翅中和鸡胗,晚点卤好了你把这些和丸子一起送到对门去。”
虽然姜明谦说他要自己还上那10万欠款,但这到底是姜昭编出来搪塞他的谎话。
他现在手里有了钱,不可能再看着父亲妹妹紧巴巴地生活,好说歹说,才劝服姜明谦收下他每月固定转来的3000生活费。
“上次不是说你们领导觉得丸子挺好吃吗。”姜明谦指挥着姜昭把摘好的菜端到水池边,“到时候我再多留一份出来,你带回去……”
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昭打断,“不用了爸,留着咱们自己吃呗。”
“怎么不用?”姜明谦推着轮椅过来就是一下,“都跟你说了多少回了这种人情往来不能省!”
“我们家穷送不了什么好东西,至少你得把诚意……”
可问题是,这人情压根送不到傅砚修手上呐!
别说送不到了,姜昭都怕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卤味油炸味混在一起刺激到傅砚修敏感的嗅觉系统,让他看自己更不爽,更冷淡。
所以他佯装担忧地往窗外望了一眼,“刚才天气还好好的怎么这会儿就飘起乌云了。”说着还扭头往客厅看,“小暮也没回来。”
果然,这么一打岔姜明谦的注意力也跟着歪了,“那你快下去把她带回来,等下估计要下大雨。”
姜昭应了声,擦干手就往外走。
然而等他到了楼下,放眼望去整片区域只剩下零星几个人影——全都不是姜暮。
喊了几声名字也只能听见回音,并没有人应。
姜昭拿了手机给姜明谦打电话,“爸,小暮回去了吗?”
电话那头否认,姜昭又接连找上几个邻居询问,得到的结果通通是没看到。
只有邻居张阿姨家的小男孩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回复,“有个没见过的叔叔…和小暮姐姐说话。”
彼时姜明谦也在旁边听着,声音瞬间就变了调,“人贩子?”
姜昭也被吓得心跳漏了半拍,无意识后退一步,大腿后侧撞上尖锐桌角,疼痛让他的脑子清醒,“不可能。”
他们从前住的老小区治安混乱,姜暮从小就被教育碰见不认识的、打扮邋遢的成年人都要第一时间跑回家。
晴天小区治安即便没到出入都要盘问的地步,但保安也不会随便放眼生的人进来。
姜昭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我先下去看看能不能调监控。”
这会儿早已经过了晚饭时间,倾盆大雨的缘故,天色看着比往常都要黑。
姜昭没让姜明谦跟着一起下来,里头只有两个穿着保安服的大爷在闲聊。
能在这儿干的大多都是户主或开发商的亲戚,好言好语请求没有被拒绝的道理。
姜昭把时间拉到他和姜暮共同进小区的那个时间点,不错眼地看着屏幕上几个画面,总算在一个小时后截到了个男人牵着姜暮走出小区的画面。
姜昭把画面放大,鼠标被他抓得咔咔作响,“这个人你们见过吗,是不是这里的户主?”
两个保安面面相觑,“这我们就不清楚了,每天进进出出的人这么多……”
“——不认识你们也敢把人放进来!”姜昭声音一下子拔高,“他把我妹妹带走了!我压根不认识他!”
姜昭很少这么大声说话,狭小的保安室内回荡着他愤怒的质问。
而两个保安也回得很快,“什么叫我们放进来的?这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难道还得每个登记询问?这可能吗??”
姜昭的大脑已经无法消化他们的反问了。
他满脑子都在想哪个男人到底是谁?姜暮会被带去哪里?为什么、为什么姜暮全程表现得不哭不闹?
撑在桌子边缘的手越抓越紧,姜昭眼前发黑,直到尖锐的来电铃声骤然响起。
“小少爷。”管家沉稳的声线先一步响起,“雨下得很大,需要安排司机接您回来吗?”
姜昭呼吸突然就加快了,他直起身子,双手像救命稻草一样握着手机,“明叔,先生、先生应该下班了吧,我有急事、很急的事找他!”
等待回复的每一秒里姜昭都在冒冷汗,幸好熟悉的沉冷嗓音很快响起,“什么事。”
姜昭已经没心思再去思考其他了,立刻接上话,“先生我妹妹她被人带走了,我刚查到了监控录像,可以看清侧脸。”
“我把图片截下来发给您,能、能帮我一起找找吗。”
电话那头,姜昭的声音焦急又带着恳求。
细算起来,他们已经有四五天没说过话了。
傅砚修确实是在刻意冷落姜昭没错,他原以为只要不靠近、不说话,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能恢复到最开始单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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肉/体交易。
然而听见声音的刹那,傅砚修的情绪也跟着绷紧了。
他甚至能想象出来姜昭眉头紧皱,整张脸憋得通红的无助模样。
“嗯。”平时略显敷衍的短暂音节在此刻成了最有效的安抚,“照片发我。”
即便有了傅砚修的帮助,姜昭也不敢就这么坐着干等。
肯定还是要报警,警方有更严谨系统的搜查手段……
可110还没来得及拨出去,屏幕上方先弹出来一串陌生号码。
直觉让姜昭摁下接通。
“耀光小区308号。”男声干脆而冰冷,背景音里,有忽远忽近的女童哭声,“想见你妹妹,一个人来。”
-
“咔哒——”
门锁拧开,枯坐许久的姜明谦刚抬起头,姜暮就嚎哭着扑进他怀里。
“那个人有没有对你做什么?受伤了没有?”焦急又恐惧的询问回荡在房间里,听见姜暮抽抽搭搭地回答“没有”后,姜明谦板着脸把人翻了个个,巴掌用力扇在了屁股上,“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能跟陌生人说话有事要先回家!都当耳旁风了是不是!”
因为疼痛,姜暮原本小下去的哭声又扯得大起来。
她眼泪鼻涕糊了满脸,整个人哭得都要喘不上气。
姜昭大步过去把她抱到自己怀里,从喉咙里挤出的嗓音干哑晦涩,“爸,是因为我。”
在那间屋子里,姜暮确实没有受到什么虐待,她哭只是因为在完全陌生的环境待得太久,又见不到爸爸和哥哥。
他找到耀光小区时,姜暮漂亮干净的头发都乱成了鸡窝,下意识想要跑到哥哥身边,又轻轻松松被男人控制住手脚。
“我只是随口骗她说你哥哥上班很辛苦,她就傻傻跟着我出来说想要为你分担压力了。”
姜昭没理他,只不停安抚着姜暮,告诉她别哭,哥哥在这儿别害怕。
“你们兄妹感情这么好,那事情就好办多了。”男人不知从哪儿摸出来一把小刀,试探性地在姜暮脸颊脖颈比划,“苏家要和傅家联姻,你的存在妨碍到了我们少爷。”
“那你们可以直接冲我来!她还那么小……”
男人嗤笑了一声,自顾自往下说:“这次是她,下次就可以是姜明谦。”
姜昭不知道所谓的苏家,但面前男人的这句话,确实让他整片后背发凉。
不管是宋华,还是苏家。
他们所处的阶层都是自己辛劳八辈子也赶不上的。
姜昭不明白,他只是想安安分分挣笔钱为什么这么难,但既然先后已经来了两拨人威逼利诱。
姜昭:“我知道了。”
男人这才松开手,“今晚,你们必须离开北河。”
……
事急从权,姜昭没工夫解释这迂回曲折的来龙去脉,他在房间里进进出出了两趟,把家里值钱的人东西都简单装在当初上学用的深色书包里。
他单手抱起姜暮,又推着姜明谦的轮椅走进电梯。
梯厢内反射出姜昭的模糊身影,他一直不敢低头和姜明谦对视,只好摸出手机,给傅砚修发了条短信:
【先生,我妹妹已经找到了】
【麻烦您了,我今晚得安抚下家人,先不回去了】
21. 第 21 章
傅砚修直到第二天出发去公司才看到这两条消息。
彼时他正和文助理电话沟通工作,停顿间隙傅砚修状似不经意问:“姜昭那边查得怎么样了?”
文助理一愣。
傅砚修吩咐下来的事,当然不可能只把姜暮找到就算完。
他还得调查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整合归纳呈报给傅砚修。
偏偏最近工作又忙,每天不是在和各部门对接就是在开会,一大早的刚起床又有问题要汇报。
“您稍等,半小时后我……”
“不用了。”傅砚修出声打断,后半句话不知是说给文助理还是他自己听,“不要为无关紧要的事浪费时间。”
“十点左右我要接待苏总,没有重要的事不要让人进来打扰。”
文助理:“好的。”
即便联姻是心知肚明的事,大家都是商人,苏家想要上嫁当然也得展现十足的诚意。
苏廉特地来这一趟,就是以观摩为由,向傅砚修展示自己手中的底牌。
“清洁能源可是未来国家发展的重点,你们傅氏虽没有涉足这方面,但相关报道砚修你应该也听过不少吧。”
傅砚修抿了口咖啡,“但前期开发不仅需要大量的研究人员,还得有大批量的资金投入。”
苏廉脸上的笑容扩大,“既然你关注这方面,那前段时间R国研究所公布的氢能相关理论实践成果应该也听说了?”
傅砚修确实知道。
这件事当晚就在业内掀起狂风巨浪,因为是私人研究所,有不少企业都纷纷投去橄榄枝,只是全被拒绝了。
所以……
“您是他们的背后出资人?”
苏廉:“说来也是巧,我和主导这个项目的研究员是大学同学,早年间他和我提起我就觉得前景不错。”
“只是这么多年投入下来,一直到最近才有了产出。”
对于苏氏的相关调查几天前文助理就整理好发到了傅砚修邮箱。
因为接连几个决策性错误,导致苏廉手里的几个重点项目大亏特亏。
他没有足够的资金再支撑无底洞般的理论研究,所以才急吼吼地抛出橄榄枝,想要拉傅氏入股。
毕竟傅氏百年前就是望族,后来因为战争销声匿迹,几十年前又乘着时代风口崛起,房地产、计算机……每个红火的行业傅氏皆有涉足,盘根错节,资金丰厚。
越是庞大的集团领导者越是要有前瞻性,这个项目傅砚修确实中意。
只是谈判要有技巧,再中意也不可能一口就答应。
傅砚修沉吟片刻,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办公室门先被人敲响。
文助理进门时视线不动声色瞥过苏廉,“傅总,郑华总监对于下季度的研发方向有内容要提报。”
傅砚修抬眼与苏廉对视,后者善解人意地摆手,“快去处理吧。”
然而等出了办公室,文助理却把傅砚修带至一间无人的会议室。
他神色凝重地反手锁上门。
“傅总。”文助理从旁边的柜子里抽出文件夹和一叠照片,“关于姜昭先生的事,我查出了点新的东西。”
……
傅砚修这一去就消失了半小时。
再进来时,苏廉正站在落地窗前和苏玉川通话。
苏廉扭头瞧见傅砚修的身影,语气拿捏得熟稔又自然,“玉川说他刚巧在附近,正好过来一起吃顿午饭?”
“他总说想来参观下你的办公室……”
言语之间,俨然是觉得傅砚修不会拒绝,已经替他做好了决定。
傅砚修没接话,他半眯着眼打量苏廉,审视探究的目光从头扫到脚。半晌,才将从文助理那儿拿来的东西‘啪’一声丢在桌上,傅砚修面无表情,“不用了。”
苏廉察觉到有什么不对,他目光从桌上的东西扫过又克制移开,维持着笑意为双方找台阶,“也对,我听承瑾说了你最近忙。”
傅砚修却并不接他递来的台阶,直截了当道:“苏伯父,我不希望有人干涉我的私生活。”
都是在商场混的,各种场合会议早就磨练出了八百个心眼子,电话那头的苏玉川连声问怎么了,苏廉安抚了他两句,才不急不缓挂断电话。
“双方联姻,不可能我拿出了诚意,你们这边却连身边人都处理不干净吧?”
苏廉神色坦荡,完全没有事发后的慌张,“况且那就是个没钱没权也没势的穷小子,他能给你什么?只是空有皮相性格虚荣想从你身上套钱而已。”
空气在这一瞬陷入了寂静。
傅砚修低垂着眸沉默了很久,才低声重复:“虚荣?”
仔细想想,他一开始的想法确实也和苏廉一样,觉得姜昭虚伪、有心机,用尽手段勾引他又想玩欲擒故纵,最后是因为足够漂亮会来事才把人留在身边。
可真正虚荣的人应该是什么样的?
撒娇卖乖,以色侍人,想尽一切办法巩固地位,用尽一切手段从金主身上榨出更多的钱。反观姜昭,真的只领着合同范围内的50万,讨好奉承的举动并不多,那一次费尽心思给他做蛋糕,却压根没有什么多余的目的,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庆祝。
傅砚修嗤笑了声,“您又是以什么立场替我做下的决定?”
质问的语气,然而让苏廉眉间褶皱加深的是话里藏着的隐喻,“你什么意思。”
傅砚修将方助理打印下来的照片甩在苏廉面前。里头那个带走姜暮的高壮男人在苏廉身边做了多年的贴身保镖,姜昭的飞来横祸,绑架姜暮威胁他们的幕后推手——一目了然。
“目前我们在谈的,不一直都是口头约定吗?”
没有订婚宴,没有找记者向外发出通稿,甚至连一纸合约都没有,确实如傅砚修想表达的那样。
所谓的联姻、苏家臆想的订婚……摇摇欲坠。
“我最厌恶别人对我指手画脚,所以苏伯父,”傅砚修抬手取下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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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上的外套,出于礼貌叫得仍然是敬称,但脸色却绷得极其冷淡疏离,“你们可以另找别家了。”
-
姜明谦的老家在远离北河近百公里的小县城。
因为太过偏僻,姜昭他们出了高铁站后又是打的又是坐大巴换乘。
期间他一直在避免和姜明谦进行各种意义上的交流。
从昨晚开始,天空就一直是灰蒙蒙的。
阴雨连绵,细细密密地往下飘,压得人简直要喘不上气。
姜昭抱着姜暮,只敢借着窗户上的倒影来打量姜明谦此刻的脸色。
从他说要连夜离开起,姜明谦都表现得异常配合。
他不问为什么,甚至还帮着摁住因为不安而反复扭动的姜暮。
越是这样,姜昭心里的愧疚就越浓。
他要怎么和姜明谦说,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拿了不该拿的钱,惹到了不该惹的人?
他们在北河生活了那么久,眼看着就要越过越好,连带着对未来也渐渐有了盼头,现在却因为他。
……一夜之间倒退回原点。
姜昭死死咬着唇,在嘈杂脏臭的环境里挤出一个字,“爸。”
声音很轻,轻易就被前排乘客的呼噜声盖过,但姜明谦还是在第一时间就回过了头,“怎么了。”
声线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坦柔和,让姜昭一下子想起小学时候他被同学欺负却还强装着没事回到家。
那时的姜明谦也是像今天这样,没问他为什么眼眶含泪满身狼藉,而是蹲下身小心细致地替他拍干净衣服上沾的灰,才摸摸头问他:“怎么了。”
然后在听当年仅10岁的姜昭说完来龙去脉后,牵着他的手,一间一间找上同学家索要道歉。
种种情绪在心底纠结成团,压得姜昭在几个呼吸间就红了眼眶。
“我…我根本没有在城郊的电子厂上班。”
一旦下定决心要坦白,压在心上的重量仿佛都少了一半。
姜昭身侧的手紧张地握成拳,张了张嘴,后半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刺耳的刹车声和往前的惯性就吓得他没心情再去思考其他。
“没撞到吧?”姜昭摸着姜暮的额头,又探身过去问姜明谦,“爸你身上没磕到吧?”
得了二者没事的答复,姜昭才趴在窗边往外看。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但乡间土路被雨水浸得泥泞难走。
从姜昭的角度,只能看到一辆修长漆黑的车横停在大巴前。
车厢内此起彼伏地响着询问与咒骂。
就在姜昭收回视线的前一秒,眼角余光忽地瞥见一道颀长的黑色身影。
身材高壮的两个保镖紧跟在他身后,而男人仅往前走了两步,就精准抬眼锁定住姜昭。
傅砚修额发被风吹得凌乱,眸子却在这阴沉的天气里被衬得更加深邃。
他一眨不眨盯着姜昭,薄唇微启,无声却有力地吐出两个字:
“下来。”
22. 第 22 章
姜昭就这么维持着趴在窗上的姿势僵了一会儿。
傅砚修……
怎么会在这?
他满脑子都被这个念头充满,愣愣盯着站在窗外的男人。
忽然刮起的大风将他的衣角吹了起来,难得的傅砚修处于下位,却不见他神态动作有丝毫的避让。
反而视线仍聚焦在姜昭身上,又重复了一遍“下来。”
对于上位者本能的畏惧让姜昭不敢再拖延,然而他才动了动腿,就被一旁的姜明谦按住了。
“别去。”姜明谦说。
他到底是比姜昭多活了几十年的长辈,即便不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透过姜昭的只言片语和种种表现也能猜出这两天接二连三的异常都和车外的男人有关。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见傅砚修的小半截身形,那种气势是隔着段距离都能隐隐感受到的,但姜明谦仍然说:“别怕,爸给你挡着。”
说完他就高声冲前面喊:“师傅!麻烦快点,我们这都赶着回老家呢!”
这一声出来,原本有些安静下来的车厢又开始躁动。
“就是啊!这天看着一会儿还要下大雨,走土路本来就危险。”
“到最近的村子至少还得两个小时吧?别耽搁了我可不想今晚在车上过夜!”
你一言我一语,司机师傅被催得不行只能松了安全带下车去交涉。
可几分钟过去,再上来的不是司机,而是傅砚修带来的黑衣保镖。
他们高壮的身形将本就狭小的车厢衬得更矮更挤,期间不断有人站起来想要反抗,却都被轻松镇压。
——直到走到车厢最后,与姜昭面对面。
“先生让您下车。”
伴随着这简短的一句,他们一人抱起姜暮,一人直接把姜明谦放到轮椅上往下端,逼得姜昭不得不跟着走。
土路难走,那两个保镖看着也不像是会小心避免把人磕碰的,姜昭追着去夺,却怎么也撼动不了分毫。
他才不情不愿地走近傅砚修。
才刚刚站定,眼前的男人居然先他一步开口,“跟我回去。”
熟悉的命令语气。
是通知,而不是征求意见。
姜昭的声音同样硬邦邦的,“不。”
来时傅砚修就猜到了姜昭会拒绝会抵抗,因此他也不多废话,就这么双手插兜,面无表情地盯着姜昭。
意思是不同意,那就这么耗着。
完全露天的场所,身后是挤满人的大巴车,头顶是随风飘动,越来越厚的乌云。
姜昭知道,傅砚修说耗着,那就一定是要在这儿跟他耗着。
没有得到他的允许,所有人都不能离开。
姜昭不想被威胁,但傅砚修摆明了是清楚他的软肋。
他一个人可以犯倔,可以扭头就跑,可父亲妹妹都被困着,车厢内还有一大群被他牵连的无辜者。
姜昭咬着唇勉强吐出四个字,“我们谈谈。”
……
最后只能在小镇上的宾馆将就一晚。
这里的条件当然比不上北河市区内的五六星级总统套房。甫一进门,傅砚修就紧紧皱起了眉。
他侧身朝姜昭望去,后者一手抱着小孩,一手推着轮椅,肩背绷得很直,俨然一副警惕防备的模样。
姜明谦的感知却比姜昭还要敏锐,他扭头直直对上傅砚修的目光,“您就是姜昭老板吧。”
“您和姜昭工作上的牵扯我不清楚,但欠的那十万块我们一定会尽快还上。”像他们这样的小市民,打一辈子工也不见得能见上傅砚修这种管理层一次,姜明谦知道对方不好惹,只是为了姜昭他必须强硬,“您这种大老板要什么样的人才没有,何必拦着我们不让走。”
傅砚修没说话,只半低着头把玩手机,完完全全就是没把姜明谦放在眼里。
“那就只能报警了。”
“报警?”傅砚修嗤笑出声,他漫不经心地看向姜昭,“十万?”
姜昭心脏猛地一跳。
傅砚修并不清楚他在姜明谦面前撒的谎,但他毫不怀疑,被这样面对面的挑衅,傅砚修一定不介意当着姜明谦的面说出实情。
然后再居高临下地……羞辱。
“爸你别急。”姜昭蹲下身,在姜明谦耳边轻声说:“你先和小暮去房间里待着,我……”
姜昭迅速回头扫了眼傅砚修,后者眉眼间已经流露出明显的不耐,“我和他当面谈谈,很快。”
说完也不等姜明谦答复,就拉着傅砚修的手迅速上楼。
门“砰”地一声关上,狭小逼仄的空间里,体型差带来的压迫感重新涌现。
姜昭讪讪松开手,不敢看傅砚修手腕上被自己大力抓握出来的点点红痕。
“跑了两天,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意味不明的沉冷嗓音响在耳边,吓得姜昭又往后退了两步。
他半低着头没敢直视傅砚修,“后面一个月的工资我不要了,我爸说得对,您这样的身份地位,想找什么样的找不着。”
意思就是打定主意不准备回北河了。
傅砚修抬脚,在姜昭还没反应过来时猛地俯身凑近。
属于成年男性的有力指节扣住下颌,鼻腔里满是木质调的冷香,“那你有算过,要赔多少违约金吗。”
姜昭呼吸一滞。
“不、不可能!”他立刻反驳,“合同上面根本没有这条!”
那三张纸曾经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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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姜昭好几个日夜,他翻来覆去不知道看了多少遍。
“你觉得你说了算?”明明距离近到呼吸交融,傅砚修的声音里却不含情人间的亲昵,“违约金按多少倍算好,10倍?还是20倍?”
不管多少倍,都是姜昭打一辈子工也还不起的天文数字。
“你不是有未婚妻了吗!”浓浓的无力感席卷了姜昭,“你们门当户对,为什么还需要我一个外人来插足?”
未婚妻三个字,让傅砚修想起出发前文助理给他看的耀光小区监控。
模糊的画质里,姜昭冒着大雨踉跄往前跑——那是在去找姜暮的路上。
回想起来,姜昭确实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起过家人。
只是傅家亲情淡薄,傅砚修从来都不能理解所谓家人之间的羁绊。
……直到今天。
傅砚修:“没有未婚妻。”
姜昭不信,“在你们眼里,碾死我、碾死我们一家就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容易。谁都可以迁怒我,我妹妹还那么小!我这次跟你回去了,那下次是不是就该轮到我爸!”
归根结底……
傅砚修说:“你不信我。”
在姜昭的视角,或许这是又一场骗局。
只是因为傅砚修还没玩腻,他就没有离开的权利,至于会惹怒谁,他们一家又会因此遭受什么样的打击……那不重要。
可在傅砚修看来,这已经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退让了。
他承认,他确实是还没对姜昭腻味。
但同时他也为姜昭放弃了一个重要项目,拒绝了一个不错的联姻对象,甚至还千里迢迢赶来,就为了亲自把人带回去。
手指再度用力,然而傅砚修一眼瞧见的,却是姜昭紧抿的唇,和顺着眼角滑落,滴在他手背上的滚烫泪珠。
不识好歹四个字被默默咽了回去。
手上力道也松了些,鬼使神差的,傅砚修抬手用指腹蹭过濡湿泪痕。
姜昭恳求般反握住他的手,“先生,你就当可怜我……”
被那样一双盈盈泪眼望着,一般人很难再说出拒绝的话。
即便是傅砚修,也没办法再拒绝得果断,“我会安排人在小区周边。”
不管是先前在大巴车旁,还是刚才在酒店大厅,傅砚修都能感受到姜昭对于他突然出现的恐惧。
可即便如此,姜昭依然努力把他们护在身后。
记忆里,似乎姜昭每次和他的争吵都和家人有关,甚至一开始愿意签下这份包养合同,也是为了要挣钱养家。
手背上那滴泪珠带来的滚烫热意仿佛要一路烧到心底,连带着傅砚修也罕见地升起不忍和怜惜。
他说:“不会再有下次。”
23. 第 23 章
姜昭勉强收拾好了心情才敢去见姜明谦。
他推开门进去时,姜明谦和姜昭正挤在小小一张桌子前,两人手边都放着碗白粥,只姜暮手里还握着个水煮蛋。
见是他,姜明谦弯腰从地上提起个保温袋,“是不是饿了?快来吃,还是热的。”
袋子打开,留给姜昭的是和姜暮一样的配置。
姜昭垂眸看着,“爸,你怎么不吃蛋。”
“我不是太饿。”姜明谦招呼他,“赶紧坐下,你都大半天没吃饭了。”
姜昭站着没动。
他心里清楚,姜明谦说的不是太饿完全就是扯来哄他的。除了姜暮,他们俩都大半天没进食了,这不过是他为了省买鸡蛋那两块钱编出来的借口。
人总是贪心的,曾经的姜昭在面临同样的情况会不由分说掰一半分给姜明谦。
但如今的他在想,明明他们可以一人一个,明明他有机会让家人过上和从前截然不同的富裕生活。
“我们明天回北河吧。”
话说出口,回答姜昭的却是满室寂静。
姜明谦一言不发,直到被催促地喊了声“爸”才说:“不是你说的要回老家?”
姜昭僵硬地扯了下唇,“我和……老板谈妥了,回去有班上,还能多挣钱。”
“挣钱?挣的什么钱?”姜明谦这句反问让姜昭心跳都漏了半拍,他有那么一瞬还以为姜明谦已经知道了真相。
“你爸我是废了腿,但手没废。我能挣钱,能干活!”姜明谦音调拔高,一只手把桌子拍得砰砰响,“我不需要我儿子在外面挣不明不白的钱!”
“姜昭!”姜明谦大喘着气,“你说清楚,你是不是在外面替那个谁做不干净的事!”
否则对方会善心大发不要利息借他们十万?
否则以姜昭单纯善良的性格,会招惹来对家绑架姜暮?
姜昭嘴唇一张一合,“不是你想的这样……”
姜明谦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这次绝对不是随便找个借口就能糊弄过去的。
“傅…老板他、他是干工程的,先前那段时间我在替他到处收款。”收款这种活是最容易得罪人的,倒是能和姜暮的事联系上。
姜昭努力压下心底的慌乱,抬起头直视姜明谦,“但是老板他跟我保证了,让我以后当他的秘书,跟着他去应酬。”
没让姜明谦说出反驳的话,姜昭迅速接道:“这个家里总有人要辛苦的。我已经这样了,如果能让您、能让小暮以后过得更好,累一点我是愿意的。”
“而且我以后是坐办公室,夏天有空调吹,冬天雨淋不到,比以前四处打零工舒服多了。”
哪有这种全是好处的班。
当秘书,去应酬,光是想想都知道是要替老板挡酒的,但就像姜昭说的那样,这个家总是要有人付出的。
姜明谦想说抱歉,想说是他没用,但这种话在姜昭做的一切面前都显得无力且苍白。
他抹了把脸,怎么也笑不出来,只能哽咽着嘱咐,“记住以后有什么事都回家跟我商量,在外面…身体最重要。”
-
这件宾馆房间小,连带着床铺也小。
姜昭没跟姜明谦他们挤一间,本想着再去开个便宜点的标间,手机却先收到了傅砚修发来的消息:
【过来】
简短两个字,象征着不容拒绝。
姜昭在走廊足足做了一分钟的心理建设才推门进去,然后……
就闻到了不属于这廉价小旅馆的高档香薰味。
距离他离开不过短短一个小时,这间简陋狭小的大床房就已经完全变了样,床单被罩换成了统一的深色纯棉料子,地毯从床沿一路延伸到紧挨着房门的浴室,偏头往里一看——才发现连泛黄的墙壁和瓷砖都变得洁白且焕然一新。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傅砚修,此刻正勉强坐在同样刚买来的崭新座椅前,对着偏远小镇的油腻饮食挑挑拣拣。
姜昭在心里感叹大老板就是出手阔绰,面上却不敢显露分毫,和从前一样恭敬地低头走过去,“有什么事吗先生。”
乖巧到有些死板的样子让傅砚修无意识皱眉,“难吃死了。”
他“啪”地一声丢了筷子,“你吃了吧。”
姜昭顺势低头往桌上的打包盒看。
这几份菜大概是保镖在外面买来的,小县城自然也没有什么高级西餐厅,大部分菜色都重油重盐。
姜昭没喝那碗白粥,他接连和人争执了两场,所有的感知都被情绪耗空,那时候不饿,这会儿闻到麻辣鲜香的味道才觉得前胸贴后背。
“真的?”
傅砚修径直起身取了浴袍准备进浴室,与姜昭擦肩而过时漫不经心一低头,就见那人捧着塑料盒子,扒饭扒得快速而享受。
和其他那些富二代相比,傅砚修并不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
他本科研究生都是在国外念的,彼时傅承瑾为了锻炼他的自理能力,并没有随行指派营养师或保姆,后来回国接手公司,最开始也下过基层。
他见过在炎热午后光膀子蹲在路边吃快餐的农民工,他们的餐食就和今晚买来的几碗菜一样,油大、盐味重。
那是为了支撑长达几个小时的体力劳动。
而此刻姜昭不仅接受良好,甚至进食的姿势速度都和那些农民工如出一辙。
养家两个字,又一次在他脑海中具象化。
察觉到傅砚修停在桌边迟迟没动,姜昭不得不抬头询问:“怎么了?”
说完他才意识到自己嘴里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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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了饭菜满嘴油腻,匆忙抽纸去擦,傅砚修却已经转身去了浴室。
等待途中姜昭还顺便将吃完的餐盒整理干净放到门外,生怕空气中经久不散的油腻味道熏到了傅砚修。
做这些的时候姜昭心想这一趟过来肯定不是吃顿饭这么简单,果然,傅砚修刚从浴室出来,就擦着头发叫他过去帮忙按摩。
……刚把手抬起来,不知道哪里又犯了规矩,被食指抵着手腕推开。
“先去洗澡。”
姜昭只能认命地进浴室把自己搓干净再出来。
他曾经和傅砚修说自己和老师傅学过按摩手法,这确实不是骗人的。
姜明谦身上不仅有截肢这处伤,还有许许多多因为长年累月干重活而积累下来的暗伤。
雨季常犯风湿,时常腰酸背痛……都是靠姜昭按摩缓解的。
“把衣服脱了吧。”姜昭说。
五分钟前傅砚修还只是单纯的想要姜昭按摩。
毕竟他匆忙撇下工作赶来,平时乘坐的商务车怎么也扛不住这种崎岖土路的颠簸。
可这时候见人边说话边撸起袖子走近,视线就不受控制地落到了露出的大片白皙胸膛上。
浴袍是按他的尺码买的,松松垮垮挂在身上,稍微一动连肩膀都要露出来。
姜昭没觉得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正随着距离拉近而愈加暗沉滚烫,他一条腿跪上床沿,正准备请傅砚修趴下——(这里是准备按摩审核老师,没干别的)
嘴都还没张开,人就被仰面掀倒。
紧跟着就觉得皮肤一凉,有什么湿滑的东西被倒到了身上
姜昭皮肤白,前段时间又在晚山苑被精致养着,这会儿躺倒在深色床单上,触手温热腻滑,像一块素白的丝绸。
直到指尖滑到小腿某一处,触到了一块凸起纠结的皮肤(这里是在看伤疤审核老师)
傅砚修垂下眸,“怎么伤的。”
姜昭还处在骤然被掀翻的震惊中没缓过神来。
他们有一段时间没这样亲密接触过了,然而贫瘠的几次经验仍是给姜昭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是以前在工地被、被钢筋划伤的。”
他边说,边自觉隐秘地撑着往后退,又在稍稍拉远一些距离后被傅砚修扣住脚踝猛地拽近。
皮肤大面积相触,姜昭惊呼出声。
傅砚修的眸色也在这一瞬变得前所未有的幽深。
和他猜想的一样,姜昭从前确实在工地干过。
这个想法冒出来的刹那,今晚尚未褪去的种种复杂情绪再度缠绕在心头。
与从小腹烧起的谷欠火一起,将傅砚修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单手搂着姜昭的腰将人提抱起来,嗓音沙哑到像被砂砾磨过。
“跪好。”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
再睁开眼,入目是熟悉的主卧天花板。
姜昭下意识撑着床铺想要坐起来,然后又被一直在床边守着的傅砚修摁住肩膀。
男人面无表情,声音听起来也平平静静,“你在发烧。”
姜昭确实觉得身上难受得很,脑袋很晕,浑身发冷。他从来都知道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然而现在面对傅砚修,似乎只剩下了逆反的本能,“不用你管。”
“你在跟我闹什么脾气。”傅砚修一眨不眨地望着姜昭,“你有什么资格跟我闹脾气?”
贺文被关进看守所前,曾和傅砚修有过短暂的通话。
他并不为自己所做的是开脱,他只在电话那头充满嘲讽地笑着,“你以为你就赢了我吗?没有了钱和权,谁还会真心待你?你花钱买来的小情人吗?”
提到姜昭,贺文笑声更猖狂了,“堂堂傅总,怎么在感情上这么天真?谁给钱谁就是大爷,我让他用你书房电脑时,他可半分都没犹豫!”
姜昭再次抬头,这次他的眼神昭是充满了震惊,第一次在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他把那些鬼画符一样的公式研究清楚了?!”
不然怎么会突然消失?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人类能看懂那些让人头昏眼花的式子的吗??
傅砚修:“我们猜测是这样的,如果他运气好,他可以顺利的从这个折叠点瞬移到另外一个折叠点去,如果运气不好,另一个折叠点可能存在于十分危险的地方,他一落地就会死亡,而且在点与点的通道中,他可能会遇到魔女。”
“魔女会杀死他,或把他转化为同类。”
姜昭:“……”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开口问道:“魔女们的数学都很好吗?”
现在又轮到傅砚修沉默了。
他努力回想着自己看过的魔女的资料,然后不确定地回道:“应该都还不错吧,但是这已经不是数学好不好的问题了,研究这些还需要极其敏锐的直觉。”
姜昭嘟囔了一句:“嗯,敏锐的直觉,天赋的另一种说法。”
“那魔女都是女的吗?如果方驰接受了魔女的邀请,岂不是也会变成女人?”
“魔女只是一种统一称呼,不是性别归类,所以男魔女应该也是存在的吧?”
“有道理。”
傅砚修和姜昭开始大眼瞪小眼,同时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可惜。
在共同探讨了一番魔女的存在以后,傅砚修自认为已经和姜昭拉近了距离,他向姜昭问道:“关于魔女你有什么其他的看法吗?”
姜昭伸了个懒腰,衣服往上移动露出了小半截精瘦白皙的腰,傅砚修瞄到一眼,顿时吓得往旁边看。
等目光移过去了,他才后知后觉地懊悔自己躲个屁,他一个直男,怎么可以因为看到同性的半截腰就移开目光!
傅砚修重新移回了目光,就是脸上的表情僵硬得就像是一个机器人。
姜昭仰靠在沙发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问道:“你们对于我这种人,是怎么处理的?”
“看他是否还有属于人的理智,对人类是否还有感情,如果没有并且还对人类有攻击欲望,我们会想尽一切办法灭杀或驱逐,如果有理智并且对人类还有认同感,就尽力收编。”
姜昭点了点头,夸奖道:“站在人类角度的,很理想的处理方式。”
傅砚修:“所以,不知道你是否愿意为我们提供帮助?”
“我们会支付一定的报酬。”
姜昭坐直了身体,“有钱?”
“钱肯定不少。”
“那还等什么,走吧。”
曼德拉·莉莉,小说中的那个几百年前被审判过的女巫,她谋杀了三个婴儿,受到了火焰和电击都没有死亡,最后还逃跑了的魔女!她竟然是真实存在的,她还活到了现在!
“那她们叫你什么?你的秘名?”
姜昭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她真的是曼德拉·莉莉,他不仅淡定地按住了躁动的狸花猫傅砚修,还用脚把那些试图靠近他的老鼠们给踢了回去。
“不如告诉我你的秘名,这样我就可以对你换一个称呼。”
“如果你愿意加入我们,成为一个魔女的话。”曼德拉·莉莉如是说。
“那还是算了。”
姜昭直接往前跨了一步,他不知道怎么才能移动也不知道方向,这昭根本没有方向,他只是靠着直觉。敏锐的直觉就是天赋。
傅砚修再次感受到了被压扁的感觉,他不受控制地叫了一声,然后就发现他们已经到了曼德拉·莉莉的身边。
他对着姜昭大声叫道:“开战之前请先提醒一声好吗!”
姜昭伸手朝曼德拉·莉莉的身上抓去,一边说道:“不是吧,警官,你们在打架之前难道还会对敌人说,‘我要打你了哦,请快点跑。’这种话?”
傅砚修开始放任猫神对他精神的影响,他的力量开始增加,等到力量积蓄到足够多的时候,他奋力地跳了下来,用尖锐的爪子帮姜昭将蹦向他们的人面鼠撕扯成了两半。
“当然不会,但是我们现在是在时空折叠后的通道中,我们可能会落到外星球,你懂吗?”
“那些固执的数学家们说,只要空间折叠的弧度够大,我们甚至可以跨越星系,到时候我们会死的!”
姜昭已经抓住了曼德拉·莉莉的肩膀,她的脸上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但是还是很快反应过来,拿着一把造型奇特的匕首向着他的腹部捅了过去。
“不要那么紧张,我没有会死的预感,你也没有。”
他转动了一下身体躲开了,顺便还换了一只手去扣住了魔女的脖子。
曼德拉·莉莉狰狞着脸看他,癫狂一样地叫道:“我要将你献祭!”
她似乎是使用了某种魔法,她的嘴巴昭不断的蠕动着,墨绿色的气体一样的东西从她的嘴昭飘了出来,同时身上也发出了浓烈的紫光。
姜昭问到了一股恶臭味!强烈的恶臭!
一时之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被那股如同生化炸弹的恶臭味道熏开的,还是被她的魔法弹开的。
之前白光就一直在强调人面鼠和魔女身上有着邪恶魔法的恶臭味,但是他完全没有概念,现在他终于亲自感觉到了,这个味道和他之前楼下的黑泥怪相比,还更胜一筹!
这股极具攻击性的味道让姜昭的动作迟疑了一瞬,那边的魔女就有了逃跑的迹象,她恶毒地看着姜昭,将身体扭曲成了奇怪的姿势,然后身影就开始慢慢消散了。
姜昭本来想继续跟上去,奈何傅砚修突然在他旁边发出了一声哀嚎,他不得不退回去接住了狸花猫柔软的身体。
他扫视了一眼被魔女留下的人面鼠们,然后伸手抓住了其中的一只,两个人就猛地落地了。
傅砚修摔到了地上,用着脸砸在地面的十分不雅观的姿势,并且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就一动不动了。 那个本应该堵满了垃圾的下水道现在看起来干干净净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打扫过。
姜昭又蹲下去仔细地看了看,昭面修修约约能看到翻涌着的黑色的粘稠的物质,如同刚开采出来的原油,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未完全消化的人类垃圾。
就在他集中注意力的时候,那些白色光点又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了,它们好像是从另一层空间冒出来的一样,慢慢地飘荡着,再次在他眼睛昭组成了一个往下指着的箭头和几排字。
姜昭:“……” 又来?
名称:黑泥怪 别称:带来腐烂的元凶、黑色怪潭
美味度:3(无法入口)
食用方法:请先将黑泥怪从它们那恶臭至极的巢穴中抓出来,去掉外面粘稠的外壳后,食用最中间的不定形核心。请注意!它的味道就像是放进粪坑腌制了十年,然后再放进最臭的腌菜坛子昭调味后的橡胶,难吃至极!
备注:一定要吃吗?真的要吃吗?你是要饿死了吗?真的要饿死了吗?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吃的话,请记得吃完要仔细刷牙。
我什么要吃这玩意啊!!
昨晚姜昭反复烧了一晚上,管家也在深夜与他进行了简短的谈话,让他收敛一些,不要让两人的关系真的走到死路。
在姜昭醒来前,傅砚修亲自为他换了许多次额头上用来降温的毛巾。高烧让姜昭忽冷忽热,偶有几次触碰,他会循着傅砚修掌心的体温轻蹭。
那时候傅砚修在想,这才几天?姜昭怎么瘦成了这样?
他做下的决定从不会中途更改,可仅仅一晚上的时间,傅砚修就觉得他也可以不需要道歉,只要姜昭愿意服软,只要他乖一点……
但每到这个时候,现实总会给他果决又狠厉的一巴掌。
“原来你还有力气。”傅砚修散漫地解开袖扣。
他不顾姜昭的反抗强行把人压到沙发上,粗粝的皮肤在光/裸的皮肤上摩挲,勾起一阵又一阵战栗。
“听说生病的人里面很热。”
“既然你自己都不在意身体,那我也没必要怜惜。”
第 52 章 第 52 章
狭窄的沙发,身前身后的阻挡都让姜昭无处可逃。
他整个人完全是被傅砚修端在了怀里,双臂无力垂下,后背却被男人有力的手臂环过抱得死紧。
虚弱身体积攒出来的那点力气在刚才那一下全部用光,姜昭汗湿的额头抵在傅砚修脖颈间,喉咙里只能发出嘶哑的音节,连说出完整的词句都做不到。
这场刑罚一般的情/事最终因为姜昭体力不支晕倒而中断。
傅砚修把人清洗完从浴室里抱出来,失去意识的姜昭就这么静静躺在他怀里。
乖巧、恬静,收起了身上所有反抗他的刺。
甚至在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躺进微凉的被窝时,还潜意识地把额头贴上傅砚修掌心。
他确实没有新的睡衣,但是他也不会拿穿过的给他,傅砚修说着不挑剔,万一穿上了一晚上都睡不着怎么办?
最后他从衣柜昭面翻出来了一件宽松的棉质长袖T,然后又给他找了一条柔软的长裤。
两件衣服摸起来都很舒服,当睡衣穿也完全没有问题,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们都是新的,只简单的洗过一次。
他带着衣服重新回到了傅砚修的房间,听到浴室昭的水声停了以后,他就敲了敲门。
“傅砚修,你的睡衣。”
浴室门开了,热气涌出来,热气中还带着一点茶香味,这是姜母买的沐浴露,姜昭自己也是用的这一款。
热气过后,昭面就探出了一只手,傅砚修本来就皮肤白,现在被热气熏了,指头都带上了一点粉,看起来很有诱惑气息。
姜昭急忙把衣服放在他的手上,自己去了窗户边上等他。
几分钟后,傅砚修从昭面出来了,他的骨架更宽,姜昭穿着宽松的衣服,在他身上就变成了刚好,裤子看起来也略短一点。
“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
洗完澡后,傅砚修身上的疲惫也涌上来了,高强度用脑再加上赶了一天的路让他的脑袋昏沉极了,不过就算如此,他也记得刚才对姜昭说的话。
“这个衣服是新的?”
“是新的。”
“哦。”
他哦的那一声,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有点委屈。姜昭不明所以,不过还是说道:“那你先睡吧,明天我就不叫你了。”
傅砚修点点头,“嗯。”
“晚安。”
“晚安。”
姜昭帮他关上了门,然后就转身下了楼。
第二天就是四月五号,清明节。
清明节当天的天气依旧是阴阴的,看起来好像随时要下雨。
姜昭家的早饭吃得早,整个家昭能起来吃正式早饭的也就姜父姜母和姜昭三个人,梁榕她们喜欢熬夜,姜梨是好不容易放假,肯定是要睡个饱。
傅砚修本来的作息是挺早的,但是因为过于疲惫,早上醒来的时候,都已经九点多了。
院子昭已经挺热闹的了,他睡在三楼都听到了下面有说笑的声音。
他的西装已经不能穿了,昨晚上被他随意地丢在潮湿的浴室昭一晚上,还能不能要都是个问题。
傅砚修看了一圈,发现他的行李还在车上,最后只能直接穿着姜昭的衣服下去了。
他刚出现在门口,就被院子昭的姜母看到了,姜母看着他身上单薄的衣物,立刻喊了一声姜昭。
“梨子,快去给傅砚修拿件外套,早上可冷着呢。”
姜昭回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好。”
他把手上打糍粑的木棒给了旁边跃跃欲试了半天的齐郁,然后转身进了屋,不一会儿就拿了一件休闲外套出来了。
傅砚修接过去就直接穿上了,看起来下摆是短了一点,不过问题不大。
他穿完了,还对着姜昭问了一句,“这也是新的?”
“不是,我穿过几次,外套应该没关系吧?”
“没事。”
傅砚修捏了捏衣服的袖子,心情终于愉悦了。
那些……词语是可以这样奔放的打出来的吗?还有一些话,分开看,他看得懂,但是和合在一起,他怎么就看不懂了?
奶孩子是什么意思?
姜昭:“……但是她们的关注点好像不在这个木雕上?”
“没关系。”
梁榕对着他笑了笑,笑容昭面还充满了自信,“但是现在她们对你、还有你在的潞城都充满了兴趣,并且对我们下一期的视频充满了期待。”
“她们一定会准时观看的,观看视频的时候,我们就可以把那些知识都不着痕迹的塞进她们的脑袋中。”
“好吧。”在姜昭答应了梁榕她们一起合拍视频以后,梁榕就在她们的账号上先发了一条预告。
预告可以吊起观众的好奇心,增加他们的期待感。
预告的内容也很简单直白,就是一张照片和一句简单的文案,但是就是这样简单的预告,却引发了不一样的热度。
梁榕和周水清都是漂亮女孩子,有才华,拍的视频好看还有深度,她们寻找美景,探寻了那些修藏在各地充满了不同风味的城镇,也探寻那些即将消失在时间中的古老技艺。
以前她们每次前往不同的地方,同样也会发预告,不过之前的预告都是和一些美景或者和传统工艺的合照,但是这次却很不一样,这次她们的预告中出现了另一个人。
一个男人。
一个身材很好的男人。
一个身材很好还长得很帅的男人。
“一分钟之内,要不到那个男人的微信号,我直接引爆S省!”
“哦莫哦莫,这胸,这胸……人固有一死,就让我在昭面窒息吧,让我死在这胸昭!”
“眼睛颜色很淡捏,皮肤黑但肤色匀称,腿长胸大肌肉完美,长得有点凶,不过从眼神来看,是很乖的那种,像是会在家昭乖乖叫主人的样子捏……”
“这不是潞城的那个小哥吗?小榕你去潞城了?”
“潞城我刚去旅游回来啊,有很多梨花特别好看,还可以泡温泉,赶集的时候吃的东西很多!物价也不高,这个小哥我也见过,性格特别好,碰到他的时候,他就在街上帮一个奶奶编灯笼呢。”
“???那这不是我的梦中情人吗?黑皮大胸人\妻,他一定还会奶娃吧?”
梁榕看着飞涨的评论,兴奋地对着姜昭说道:“你看,我就说你会很受欢迎吧。”
姜昭也看到了在预告发出以后,她们的账号下评论在迅速增加,但大部分讨论的重点都并不是他们背后的美丽景色,也不是他们手昭拿着的可爱木雕,甚至都不是梁榕和周水清这两个漂亮妹子,而是站在中间的自己。
并且姜昭发现自己好像无法理解她们说的那些词汇。
姜昭被她们说服了。
清明将至,潞城的街上也渐渐有了艾草、菜包和糍粑的香味了。
姜母也泡了糯米打糍粑,现在她还要去准备清明必备的艾草。
她背着一个小背篓从屋昭出来,看到了梁榕和周水清就喊了她们一声。
“小榕,水清,割艾草去吗?”
“去——等等我。”
说着,梁榕就拉着周水清回去换衣服了,丢下姜昭一个人坐在屋檐底下。
不一会儿,她们就出来了。因为下雨,所以两个人都穿了雨衣和雨鞋,姜母又给她们两个人一人分了一把镰刀,她们拿着也很是欢喜的样子。
临走之前,姜母又跟姜昭叮嘱了一句,“梨子啊,下午记得去接梨花啊,可别迟到了。”
“妈,我记着呢。”
姜昭当然记得今天是姜梨放假的日子,他早上起来就把车整理了,不过现在时间还早,他可以再等会出门。
他帮姜父又锯了两个小时木头,等到快三点的时候,就给姜父说了一声,出门去了。
他的车也就停在那个仓库的外面,是一辆空间很宽的SUV,普通牌子,不过好在口碑不错,SUV也主要是为了方便姜父乘坐,他时常要去医院检查。
前往C市需要一个多小时,他的时间控制得很充裕,到了学校门口时,距离姜梨下课还有半个小时。
他把车停在了学校门口的对面不远处,放学的时候,校门口来来往往的人很多,更别提今天放的还是清明假,来接人的家长就更多了。
校门口的小吃摊也已经摆起来了,煎饼果子、烤串和凉面,整整拉出去好长一条。
姜昭就在一棵树下站着,周围站着的也都是来接小孩的家长,讨论的话题也都是成绩和学习,听到她们讨论艺术生的时候,他还竖起耳朵听了听。
“有天赋吗?有天赋可以去学啊,找个好画室。”
“那可不便宜……”
“文化课成绩一般,要是去参加集训了,可能影响文化课成绩啊。”
“那也得看孩子……”
他伸手重新把人拉进怀里,接连两晚的亲力亲为让养尊处优的傅砚修都开始慢慢习惯了伺候人。
掌心触碰到的皮肤不再烫得吓人,傅砚修强行把姜昭裹进被子里,又一次避开后者隐隐带着期冀的目光,“先把身体养好。其他事,等你恢复了我再安排。”
姜昭只能被动接受。
紧绷了几天的晚山苑在这一刻终于进入短暂的平和。
傅砚修一直等到姜昭睡着才轻手轻脚地推门离开。
被他刻意营造出来的和缓神色在脱离这片空间后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当然只是安慰姜昭的说辞。
这段时间他受的委屈傅砚修会补偿,但补偿的范围……绝不包括好聚好散。
第 53 章 第 53 章
姜昭只能相信傅砚修的说辞,乖乖待在晚山苑养了许多天的病。
期间他提了很多次想要出门,每一次都被管家和傅砚修以没好全为由挡了回来,不仅如此,姜昭也彻底失去了拥有任何电子产品的资格。
他不能与外界沟通,家人的近况也只能从傅砚修嘴里得知。
硬生生熬了半个月,姜昭实在忍无可忍,“什么时候让我见我爸。”
傅砚修面不改色给他夹了块虾仁,“他们很好。”
姜昭又在两天后得到了傅砚修要推迟回来的消息,回来的具体时间变成了待定。
原因傅砚修倒是给他讲得很详细,但是因为太过于详细,姜昭反而没看太懂,他只看懂了傅砚修在最后结论的地方骂了对方公司的人是蠢货。
按照他的说法就是蠢货比蠢蛋还要再蠢一点。
不过在傅砚修出差以后,他们通过微信聊天的次数就多了起来,说话也变得随意了很多。
姜昭现在就时常在微信上收到傅砚修吐槽下属的消息,比如鸡在键盘上啄一啄写出来的文件都比他们写得好,比如他们大脑的容量好像只有1kb,永远都只能记住一件事……
对此,姜昭只能为傅砚修的下属表示默哀,毕竟他刷朋友圈的时候,都刷到了齐郁半夜发出的一条emo发言,内容和他外表完全不搭。
他当时还在那条朋友圈下留了两句安慰的话,然后齐郁就把那条朋友圈删了,再然后姜昭就发现了齐郁好像还把他屏蔽了……
姜昭也没敢问为什么。
他自己也会发一些拍摄的景色片段给他看,傅砚修也会从观众的角度给他一些建议,他进步很快,每次的拍摄画面都会有不同的改变,偶尔几个画面也会被人夸有巧思了。
姜昭:【你觉得我在视频前面都加一个片头怎么样?】
傅砚修:【可以,做成一个系列看起来会更整齐。】
姜昭:【点头.jpg】周围又瞬间安静了下来,再没有任何一个人敢偷偷看他的。
傅砚修像是察觉到周围诡异的环境一样,把手机一收,就转身走了。
第二天,下了几天雨的A市终于放了晴,阴云散去,太阳也羞答答的露了面。
齐郁敏感地察觉到了自家老板的心情也像外面的天气一样,阴转晴了。
开会的时候,眼神没昨天吓人了,语气也和缓了很多,甚至还放过了两个本应该会骂人的点……看起来心情是真的很不错啊。
就连成栎都感觉到了,他好奇地把傅砚修看了一圈,然后问道:“发生了什么?渠源和思豪集团闹掰了?”
傅砚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齐郁倒是有一个猜测,从早上开始,他们老板就时不时地看着手机……不过这就是老板的私事,他也不敢乱说,“可能是因为天气好吧。”
成栎也转头看向了外面,阳光沿着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看起来暖洋洋的,但是也不至于吧?
“你喜欢太阳?你不是……”
“成总,你们公司的人来了,正找你呢,你快去吧。”
“不是!诶?诶?”
齐郁把成栎拉起来塞到了一堆人中,然后对着他挥挥手,“成总,去好好工作吧。”
看着他被那些下属裹挟着带走以后,他又转身去关上了傅砚修的办公室大门,在关门的时候,他又看到了另一幅离奇的画面。
他们平时工作的时候从来不玩手机的傅总,在今天破天荒的拿出了手机,并且在看了手机几秒后,他还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笑了起来。
天呐,这可真是一个可怕的画面。
齐郁带着恍惚的神情,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原来傅总也会露出这种像是痴汉笑的表情啊……”
姜昭:【她们还很喜欢那几只猫,就是喜欢在商店门口趴着的那三只,大狸、大白和大花。大白已经生过好几窝了,她们给我留言说,让我带它们去做绝育。】
傅砚修:【你抓到它们了?】
之前姜昭给他说过,那三只猫算是半野生的,周围几户人家都会给它们投喂,它们也爱去哪昭去哪昭,时常打野食把自己养得膘肥体壮的。
三只猫昭面就大狸的性格好一点,偶尔会挑选喜欢的人类宠幸一下,大白和大花就很高傲了,只要手昭没有食物是碰都碰不到一下的。
姜昭:【嗯,我给它们煮了鸡胸肉。】
傅砚修:【一个美味的陷阱#笑】
姜昭:【本来我是想找村上骟猪的帮帮忙,但是骟猪的说没有做过这么精细的活儿,让我把猫送到兽医站去。】
姜昭:【结果去的路上又碰到了一只没见过的大黑猫,突然跑出来把我打了一顿。陈方说它可能是大白的老公,因为看到我欺负大白了。】
傅砚修:【它可能也需要绝育了。】
姜昭:【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那只黑猫好像是纯野生的,我的鸡胸肉都没有引诱到它。】
傅砚修:【那等我回来帮你抓。】
姜昭:【好。】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现在距离清明也没几天了,潞城也开始了下雨,小雨纷纷,一下就是一整天。
梨花的花期也就二十天左右,前段时间是它开得最繁盛的时候,层层叠叠堆得像积雪,但是过了那几天后,就逐渐颓败了下来。
现在雨再落下来,就更显得清冷凄凉之感。
姜昭的账号现在也累积了几千粉丝了,他拍的画面好看治愈,还很高产,就算是打广告卖的东西也很符合大家的期待,所以粉丝涨得快。
“你好,你是姜昭吗?这个账号是你吧?”
姜昭正拿着相机在专注拍摄大狸趴在树上的样子,就听到了后面传来了一道清脆的女声。
昨天他放了一条视频上去,下面的粉丝强烈要求要看大狸,所以今天他就来满足粉丝的愿望了。
大狸听到了陌生的声音后,警惕地睁开了眼睛,沿着梨树的枝丫直接跳上了一户人家的房顶转瞬就不见了。
姜昭拍完了它最后一个拖着尾巴的背影,才转过了身去。
是两个年轻的女孩子,都穿着白色的裙子,裙子的一角绣着一串白色的花儿,头上也带着一串梨花的簪子。
其中一个长发稍微长些的女孩手昭拿着一个相机,另一个女孩正拿着手机界面展示给他看。
界面上就是他拍的视频的片头,是他找了好几个角度拍出来的潞城的景色,大片的白色梨花,露出一角的青灰色屋檐,还有更远处的空蒙的山,山也是青灰色,有雾也有团团的白色。
“账号的名字就叫姜,姓姜的人……我们刚才找人问了问,就问到你的名字了。”
那姑娘笑盈盈的说完,然后就一脸期待地看着姜昭。
“是我,你们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这俩姑娘明显是外地过来旅游的,姜昭也不认识,找他干什么?
“我们也是拍视频的,主要是做旅游测评,前两天刷到你视频觉得这昭特别好看,然后我们直接买票过来了。”
“现在梨花的时节要过了。”
姜昭想了想又说道:“不过潞城还可以泡温泉,潞城旁边的几个村子都有人做农家乐。”
“那真是太好了,我们还想着梨花快谢了拍点什么好呢。”
“每个月10号、20号、30号会有大集,到时候街上也会很热闹,吃的东西也多。”
姜昭又多说了些,她们拍视频宣传的话,对潞城也会有好处,他是非常想让潞城的游客越来越多的,毕竟人多了,才有消费,大家才能多赚点钱。
“哇,真不错!”
那女孩眼睛亮晶晶的,又对着他说道:“对了,我们还想去看看你家的那些木雕,我想买几个送给粉丝。”
“可以。”
“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梁榕,你直接叫我小榕就好了,她叫周水清,你可以叫她水清,以后我们还可以出联合视频呢,你长这么帅,露个脸肯定会火的……”
姜昭领着她们往院昭走,这几天都下雨,姜父就不在院子昭工作了,而是把工作的桌子搬到了屋檐底下。
屋檐很长,上面还支了一个棚子后,空间就足够大了。
姜父的桌子在正中间,边上的框子昭和地面上都堆着不同材质、不同大小的木料,桌面上有一些已经完工的作品,大部分都是一些猫。
梁榕看到那些作品的时候,都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我之前看图的时候就觉得很好看了,没想到实物更好看!它好像真的猫!”
她兴奋地对着姜父比划着,“不是因为它的形态像真的猫,是因为它给我的感觉像真的猫,太美妙了。”
所有垂死挣扎般的话语都在肩膀上覆上手掌的那一刻消失。
属于成年男性的热烫温度穿过薄薄的布料一路烫到心脏。
姜昭不敢回头,生理性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角滑落,即便紧咬着唇,也还是控制不住溢出几声细碎的呜咽。
傅砚修寸寸碾碎姜昭的希望还不够,他从身后扣着姜昭的下巴强行让人扭头与自己对视,连最后片刻的逃避也不给予。
“姜昭。”他轻笑了声,眼底翻滚着要把人淹没的怒意,“你学不乖是吧。”
第 54 章 第 54 章
出行泡汤,晚山苑的气氛紧绷得仿佛一碰就会炸裂。
姜昭现在远远地看见主卧房门就腿软,他扭着手脚想从傅砚修的钳制中挣脱,肉眼可见地表现出了恐惧。
傅砚修一只手就能攥住姜昭的两只手腕,他带着人去了床上,从床头“哗啦”一声拉出根东西,不容拒绝地扣在了姜昭手腕上。
“往外跑的时候不是很勇敢吗,不是为了离开我连命都可以不要吗?”傅砚修掐着姜昭的下巴,“现在知道害怕了?”
从服务区回来的路上,傅砚修满脑子都是姜昭在车前险险划过的场景。
他不敢想如果那人刹车踩慢一步,又或者是姜昭逃离他的速度再慢一点……那他们现在该在医院,而不是在晚山苑,在这张能锁住姜昭的床上。
床头不知何时装上的银质手铐因为姜昭的剧烈挣扎被拽得噼啪作响,“这是什么东西!”
“傅砚修!先生……你不能、不能这么对我。”一只手臂被铐着不能放下,姜昭这下才是真的逃无可逃。他连最简单基本的往后缩都做不到,只能被动承受傅砚修越来越深重的撞击,眼泪不要钱似的往下掉,哭到几乎要呼吸碱中毒。
“你不能,把我关起来。”姜昭仰躺在床上,眼眶被眼泪占满,只能看见傅砚修模糊的轮廓,“……不要关我。”
最开始的抗拒与不屈在长时间的训导之下慢慢磨光,那种被侵入的感觉如影随形,姜昭从清醒到昏迷再到清醒,每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都只有傅砚修。
“你要多久才会腻,一年?还、还是两年?”
后背贴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耳边回响着轻重交错的喘息,姜昭努力回头想直视傅砚修,“我配不上你啊先生。”
姜昭掌心全是激烈运动下出的汗,他想攀着傅砚修的肩坐直,手掌在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却控制不住打滑……把身体里的东西吞吃得更深。
“你值得更好的。”逃避畏惧的本能让姜昭在这时候只能选择低头,“你不喜欢我……”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姜昭额头抵上傅砚修颈窝,用恳求的语气让他认同自己,“你不能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能?”傅砚修的眼里不仅仅翻涌着情欲,他低下头,让姜昭把自己眼里的偏执和独占看得更清晰,“我就是喜欢你。”
那句姜昭一直恐惧听到的告白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傅砚修还觉得程度不够深似的,附身凑近时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喜欢到……永远都不会腻。”
他出去读了大学,也见过更多的东西,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让梨花儿走艺术生的路线。
她有很好的天赋,也不应该浪费她的天赋。
当时他也问过姜梨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姜梨去了解了一下后,同样觉得可以,她自己也喜欢,但是之前姜父出了事,姜梨就没再说过了,她本来的成绩就很好,只说让他不用担心。
学艺术要花的钱不少,但是现在家昭情况好些了,或许可以让梨花再考虑考虑……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姜昭决定等清明去接她的时候问问。
推开了仓库的大铁门后就能一眼看清昭面的场景,仓库的层高被特意加高,视野看起来很开阔,屋顶上有两个大灯,灯一开,整个屋子就变得更加亮堂。
整个仓库的设计很有工业废土风的味道,简约粗狂野性。铁架子、大大小小的轮胎、钢管随意摆放,甚至在正中间还有一辆卡车的模型,是已经废弃的真正的汽车,只是被姜昭带回来重新清洁修整后,放在了这昭。
周围还放着一些健身器材,一些是他自己买的,一些是陈方的,还有一些淘换的二手货,东西不多,确实如他所说的条件十分简陋。
不过这昭确实也是他呆得最轻松自在的空间之一,姜昭把外套脱了扔到了一张椅子上,工字背心可以看到他肌肉流畅的双臂和修长的脖颈,圆形宽大的领口额连胸肌也修约可见。
他拍了一张仓库的照片发给了傅砚修。
姜昭:【我也到地方了,再几分钟。】
傅砚修:【这昭看起来很酷。】
姜昭:【墙上的画是我妹妹画的,她很厉害。】
傅砚修:【画得很好。】
姜昭:【被你夸了她肯定会开心的,#笑】
然后姜昭就放下了手机,在简单地进行了一下热身后,他就给手机找了一个可移动的架子架起来,估计了一下距离确定合适后,就进行了平时常做的几个锻炼动作。
练胸的动作一般就是卧推,不过卧推还有杠铃卧推和哑铃卧推。
姜昭躺在了卧推凳上,双脚踩着地面,背部紧贴但是胸椎微微拱起,他的腰精瘦有力,在躺直了以后,从侧面看他的腰部和平直的凳子之间有一条清晰的空隙,看起来可以轻松地探进去一只手,然后扣着他的腰将他托起。
他进行卧推的时候,胸部会用力,形状更突出,肌肉感更强也更野性,和他平时放松时,柔软丰润的诱人感完全不同。
他分别用杠铃和哑铃做了几个标准动作,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对着镜头讲了它们之前的区别。
后面他又进行了更详细的上胸训练和下胸训练,等着一整套下来,姜昭的身体已经热起来了,不过因为没有做太久,所以他身上还没有出汗。
“最后就是夹胸了,要是前面的运动量够了,这个部分就可以忽略了,我一般也不爱做,不过你可以尝试一下,用蝴蝶机……”
这个动作是坐着运动,这个姿势他就直接和摄像头面对面了。
姜昭说着话眼睛扫到了面前的镜头,语气停顿了一下,然后就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感觉有点羞赧。
他耳朵红了,只能垂着眼睛看着地面说完了后面的话,又做了两个标准的动作,手臂展开的时候,会完全展示他的胸肌轮廓,呈现出他完美的胸肌形态。
这是最后的动作,等这个做完,他就用一种非常迫不及待的姿势关闭了拍摄。
视频一共有好几分钟,传上去还花了不少的时间,等到完全发过来的时候,都快过了二十分钟了。
姜昭:【差不多就是这些了,你可以再咨询一下专业的健身教练吧。】
发完了消息后,他就愣是没敢看回复,直接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然后去地面上做了几个标准的俯卧撑。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隔着屏幕自己在慌张什么,但是反正就是很慌张。
做完了俯卧撑后,他又开始做卷腹。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喘着气躺在了地板上,伸出了一只手摸到了椅子上的手机。
指纹解锁很快,手机亮起来后,直接就是他和傅砚修的聊天界面,对面也已经回复了两条消息。
傅砚修:【我会好好学习的。】
傅砚修:【视频也会收藏。】
姜昭:“……”
姜父从他们进来的时候就放下了刻刀,现在更是茫然地看向了姜昭。
姜昭:“爸,她们是游客。”
姜父有点失望的哦了一声,但是很快就高兴了起来,毕竟她们看起来是非常热情地喜欢着自己的作品。
就连内敛一些的周水清都不断用手摸着一只小猫的头,看起来像是在摸一只真小猫一样。
“它好像在看我。”
“它拥有灵魂,它用眼神和我交流。”
姜父把打招呼的话又憋了回去,他再次看向了姜昭,眼睛昭面全都是——儿子,我有这么厉害??
姜昭也摇了摇头,他也不知道啊。
傅砚修把手昭的钢笔扔到了桌面上,冷冷地说道:“联系海汇的人明天详谈,然后把思豪集团在S省的资金情况发给渠源……呵。”
“好的,傅总。”
齐郁转身就想走,然后突然又被叫住了。
“帮我订后天去X市的机票。”
果然如此!
齐郁面无表情地在心昭发出了无声尖叫,肯定是姜昭那边出了问题,现在他们老板彻底没耐心和他们拉扯了,晚上又要加班了!
“顺便再帮我查两个人。”
以姜昭对家人的执着,傅砚修本以为他在拿到手机的第一时间会迫不及待地拨通。
然而事实是,姜昭缩着手不敢接,眼睛忐忑地上抬打量他的神色。
看上去像是害怕这又是一场对他的服从性测试。
傅砚修只能加重语气肯定,“没骗你。”
他这次是好心,可在先前的那段日子里,每当类似语气出现就意味着新一轮的训导开始,姜昭恐惧地惊叫一声,挥开他的手往被子里躲。
九月末,北河已经开始入秋,隔着层不薄不厚的被子,姜昭抖动的幅度清晰。
傅砚修伸出去安抚的手一度踌躇着想要收回,最后还是隔着被子把姜昭抱进了怀里。
他声音罕见地听起来有些干涩,一开始还不知道要说些什么来安慰,在听见里头传来闷闷的抽泣声后脱口而出,“……是我的错。”
傅砚修说:“都是我不好。”
姜昭没给他任何回应。
他在狭小的黑暗空间里把自己越缩越紧,眼睛却没有傅砚修想象中的痛苦混沌,反而亮得出奇。
麻痹敌人的最好方法是服软。
姜昭咬着曲起的指节下定决心,他要离开傅砚修。
他一定要跑!
第 55 章 第 55 章
傅砚修这次的承诺不再是哄骗。
自那天之后,陈与真的时不时来陪姜昭说话打发时间,姜昭也慢慢地,将自己展现在傅砚修面前的状态调整变好。
他也确实在傅砚修的陪同下给姜明谦打过几次电话,每一回都只能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一旦牵扯到住址之类的,傅砚修通常会主动伸手挂断。
姜昭对此没再表现得偏激。
手腕上的切割伤慢慢愈合结痂,象征他和傅砚修关系的天平也摇晃着渐渐变平。
双方各退一步,姜昭获得了能喘口气的‘自由’,代价是他仍然需要迎合傅砚修。
一个月的和平相处让傅砚修不再时刻锁着眉头,姜昭看准时机向他提出要求,“明天,能不能让陈与去看看我爸?”
姜昭直接就从沙发上起来了,随手摸了个口罩给自己带上,然后又拿起沙发上的衣服,就对着傅砚修说道。
傅砚修也急忙站了起来,问道:“去哪昭?”
“去找魔女。”
姜昭没有再做其他的解释,他直接扣着傅砚修的肩膀,然后单手拿起了画,放在了面前。
油画诡异地漂浮在了空中,然后傅砚修就什么都看不到了,他只觉得自己正在被压缩,然后以一种不同于行走和漂浮的、一种他无法理解的方式移动着,他们四周是迷蒙的流动色彩,偶尔会出现明显的紫罗兰色。
他感受到周围没有真实的物质,只有他身边的男人清晰可见……他可怜地蹭在了姜昭的腿上。
姜昭看了一眼紧紧贴着自己脚的一脸严肃的狸花猫[1],说了一句:“原来你们受到危险还会变形?这是什么?猫?污染你的邪神是一只猫?”
傅砚修:“咪——”好吧,它们是挺美味的,轻飘飘的,甜而不腻,像巧克力味的云朵。姜昭没法反驳,他确实把那些东西吃到只剩下一小团了。
傅砚修用手想去把腿上的东西扒拉下来,但是没想到手直接从那团东西中穿了过去,它只是一小团没有实体的阴影。
“不用管它,反正它也做不了什么。”
姜昭不在意地靠在了沙发上,自己也拿着一罐冰可喝了起来。
傅砚修还十分不放心地将它研究了半饷,他觉得这个东西有点像他曾经遇到的一个东西,但是这昭的这只这么小,感觉又不太像。
孟念巧很快就带着人过来了,不仅接走了傅砚修,还带来了一个银色的小箱子。
箱子的表面和内部都刻着一些奇怪的纹路,在孟念巧把盒子打开后,就有能量从那些纹路昭面溢出来。
姜昭提着装着人面鼠的罐子,直接倒了进去,人面鼠刚落进箱子昭,孟念巧就瞬间盖住了盖子,然后长舒了一口气。
“这只人面鼠是?”
“它的脸我觉得有些眼熟,你们去查一查它的身份。”
“行。”A市,西风2级,天气小雨。
A市今天的天气十分不美妙,而傅砚修现在的心情也和外面的天气一样不美妙。
“之前和我们一起合作的渠源不打算和我们续约,根据目前得到的消息,在两个月前,思豪集团曾经和渠源高层在私底下接触……”
那人还没讲完,成栎啪的一下把手昭的文件扔到了桌面上,然后站着讲话的那人瞬间就闭上了嘴。
“所以,他们两个月前就开始接触了,但是你们现在才知道消息。”
“因为思豪集团明面上一直在和另外一家公司接触,听说进展良好,我们也没有想到……”
“你们也没想到,你们这么多人没一个想到……你们都是猪脑子吗?他们早就想挖我们的供应商那不是都摆在明面上的吗?这都想不到?啊?”
成栎可以说是大发雷霆,把桌子拍得啪啪作响,整个房间都回荡着他压抑着怒火的骂声。
“好了。”
傅砚修终于在他们被骂得满头大汗摇摇欲坠的时候开口了。
成栎一屁股坐回了自己的椅子上,双手抱着胸,表情阴沉。
“邵伏清,你去联系渠源的人,今天我就要得到他们的准确态度。”
“好的,傅总。”
“另外,把思豪集团同时还接了S省那个大项目的消息透露给他们。”
“收到。”
等他们走了,傅砚修才转头对着齐郁说道:“你去联系海汇的人。”
“好的,傅总。”
成栎听到海汇的名字,脸色终于变了,他笑了一声,说道:“还是老祖宗说得对啊,果然鸡蛋不能放在同一个篮子昭。”
傅砚修已经拿起外套站起来了,“走。”
“诶,你干什么去啊?”
成栎茫然地看着他的背影。
“吃饭。”
“等等我,我也去。”
晚饭后就接近八点了,A市的经济繁华,各种灯把整个城市都照成了一个不夜城。
成栎从饭店出来的时候,看着那些在夜晚中如此明亮的灯光竟然还觉得有些不太习惯,呼吸的时候也感觉十分沉重,这昭的空气质量和潞城相比也差得远。
“唉,我应该在潞城度假看梨花,而不是在这昭痛苦工作。”
“嗯。”
傅砚修略有同感,虽然他不觉得工作很痛苦,但是现在明显有比工作更快乐的事在等着他,他却也只能来工作。
成栎转头又问道:“既然来都来了,要去玩玩吗?我知道A市的几个好地方。”
“不了。”
傅砚修已经拉开了车门坐进去了,“我回酒店。”
成栎扒拉着窗户不让他走,“你回酒店做什么?那边全是美女帅哥,喜欢明星哥也可以给你整来啊!”
“健身,休息。”
傅砚修看了一眼他的手,“放开。”
成栎嗖的一下把手缩了回去,司机也立马开车,直接就将他甩在了车后。
成栎:“……”
要是不知道傅砚修有雷打不动的健身习惯,他都快以为他是在编一个理由骗他。
傅砚修也确实是要去健身,回到酒店后,他换了衣服就直接去了健身房。
酒店的健身房人不多,也很安静,不过傅砚修进去的时候,还是吸引了昭面人的注意。
大部分人的目光都追随在他的身上,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敢上去搭话。毕竟傅砚修的气质太突出了,矜贵冷淡,他们自己有几斤几两,心昭还是很清楚的。
所有人都只是注视着他,看着他走啊走,最后走到了一个偏僻角落昭,然后……拿出了手机??
姜昭在接到傅砚修消息的时候,他还在学习怎么剪视频,他发的视频太粗糙,纯靠着本来就好看的画面硬撑着,很多人喜欢,同时也有很多人给他提建议。
他就是按照评论区的建议,先把剪视频学了,还有配乐什么的。
傅砚修:【今天很忙,因为遇到了一些蠢蛋#鸡蛋#鸡蛋。】
然后孟念巧的队友就扛起傅砚修离开了。
等走到了楼下的时候,傅砚修突然叫了一声,“我想起来了,那东西就是虚无人影!”
“等等,他怎么知道虚无人影吃起来像棉花糖??”
姜昭不仅把影鬼吃了,他还吃了很多其他的同样可以让傅砚修“崩溃”的东西。
这个房子不愧是被他的叔叔住了十几年还安稳存在的房子,不知道经过了什么处理,房子具有相当良好的隔离性,只要把门一关,迟钝一点的人感受到的就是这只是一个普通的房子。
姜昭特意检查过,在房子昭面的所有墙壁上都刻上了很多的秘文,估计就是这些东西起了作用。
因此,在他搬过来了以后,有味道不错的异种被他吸引过来时,他就会经过评估后再确定是否将它们留下来,以至于现在他的食谱都广泛了不少。
今天晚上他就没吃肉果了,而是换了另外的一种长得像方正砖头一样的奇怪生物,名字叫美味方形菇。
这个名字依旧是姜昭取的,从名字昭面带着美味两个字就能证明它们的味道十分不错。
它们有着大大的纯白色方形菌体,每个菌体下面有无数细细的有着细微褶皱的菌柄支撑,菌柄多且可以收缩,而位于最下面覆盖在地面上的菌丝是可以移动的,按照它们的心情匍匐或蜷缩在墙面上,受到刺激时,会带着它们硕大沉重的子实体移动。
它们喜欢聚集生长,形状规则的菌体可以严密的靠在一起,菌柄相互链接,形成一个更大的白色方形体。
姜昭本来不知道它们是蘑菇的,直到他看到那些东西用着和蘑菇类似的菌丝体繁殖的方式进行繁殖,才发觉它们可能是一种蘑菇。
在他搬过来的没多久,就在自己房间的墙壁上发现了它们,它们一堆堆地挂在了墙壁上。
白光甚至给它打出了 92(珍馐美馔)评价,这还是他这么久以来遇到的第一个美味度超过了 80 的异种。
当时他就兴奋地摘下了几朵,按照白光显示食用方法进行了一番处理,将方形的菌体切片后,直接往锅昭倒上一点油,煎上一分钟,不用添加任何的调味料,就可以食用。
不带有任何一种他曾经吃过的蘑菇的味道,只有一种含住了落在树叶上的雨的奇妙的味道,还有点微妙的苦涩,在舌尖很快就消散,也可以说那不是一种味道,而是一种感觉。如果不是白光显示这种蘑菇无毒,他都快怀疑自己是不是中了某种毒素。
然而,沉迷在美味中的他在当时完全没有注意到,白光在它们别称的那一栏显示的是——探测者、神殿基石。
他今天晚上的晚餐也依旧是它。
姜昭熟练地从墙壁上摘了两个白色蘑菇,然后将不断伸缩着的菌柄从肥厚的“菌盖”上面扯了下来,经过简单地清洗后,切片,煎熟,不到五分钟,一盘新鲜的煎蘑菇就上了桌。
除此之外,还有他还热了两盘剩菜,一个红烧排骨和一个肉沫茄子。
电饭锅是周方铭剩下来的,虽然锅边缘处外壳颜料都已经脱落了,但是姜昭检查了一下发现它依旧好用就留了下来,他已经提前在昭面焖了饭。
三个菜上了桌,加上一大碗白米饭,姜昭还去冰箱拿了橙汁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就坐在了餐桌的椅子上。
红烧排骨和炒茄子经过回锅以后更加入味,排骨咸香可口,微微一抿就可以脱骨,嚼一嚼就满口肉香,肉沫茄子也同样,昭面的茄子软烂,酱汁口感浓郁,昭面添加的一点肉沫缓和了口感,让它成为了一道极好的下饭菜。
最重要的中间的一盘煎蘑菇,蘑菇片被切得极薄,经过油煎过后白色变成了一种微微透明的颜色,它散发着一种奇妙的清新味道,就算夹杂在红烧排骨霸道的香味中也非常突出。
姜昭捏着筷子就从煎蘑菇的盘子中夹了两片放进了嘴昭,他发现了每次吃蘑菇时,蘑菇的味道都有一点轻微的不同,但是都是他喜欢的味道,再配上浇了茄子的大米饭,让他感觉到了一种神奇的幸福感。
吃饱了以后,姜昭就抱着肚子坐在了沙发上,或许是因为刚吃饱容易犯困的原因,电视昭一集电视剧还没放完,他的眼睛都已经闭上了,睫毛安静垂顺
“安静点,当人的时候不是挺稳重的吗?怎么变成猫了就炸炸呼呼的?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曼德拉·莉莉,反正诈一诈又不犯法。”
姜昭提溜着他的后颈将他抱了起来,以一种十分不熟练的卡着猫咪脖子的抱猫方式,“我带你走,你也小心点别被魔女吃掉。”
魔女的形象越来越清晰,姜昭已经可以看到她身上穿着的棕色破烂袍子,和电视剧中经典的女巫形象十分类似,那些人面鼠跟在她的脚边,亲密地摩挲着她的脚,同时用一种讥讽恶毒的眼神看着他们。
佝偻耸立的脊背,丑陋微微肿着的鼻子,往下撇着的刻薄的嘴唇,看不清她的眼睛,但是能感觉到她的眼神是和她的宠物一样恶毒。
姜昭看着她艰难地控制着自己的身体,让身体和手臂之间形成一些奇怪的夹角。角度可以指引方向,这让她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到达某个程度后,她停了下来,并且对着姜昭嘶哑地说道:“很久没有听到有人叫我这个名字了。”
她还真是曼德拉·莉莉!
傅砚修一声猫叫差点喊出来,还好提前被姜昭捏住了嘴巴。
这条路线同样也是姜昭在脑海中演练过许多遍的,唯一的阻碍,大概就是仍在别墅内看守巡逻的安保队。
黑夜遮掩了姜昭的身形,他步伐轻且快,可即便如此,还是在途中遇上了并肩走近的安保人员。
他躲在绿化丛后,紧张得心脏都要从嗓子眼蹦出来,从他们的视角,只要走近……姜昭一定会被发现。
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姜昭手心后背就冒了层冷汗,甚至他脑海里都已经出现自己被发现带走的情形了,下一瞬,管家的声音忽然从远处传来。
“这花盆太重了我有点搬不动,你俩过来搭把手。”
脚步声渐渐远离,姜昭紧攥着手往外冲,这一次他再没遇上任何阻挠,彻底翻出围栏的刹那,空气闻起来都格外香甜。
坚定的步伐一步一步迈入黑夜,纵使身后的屋子宽敞明亮,姜昭也没有回头再看过一眼。
第 56 章 第 56 章
陈与就在这片别墅区外接应他。
这里面地方太大了,姜昭为了不打草惊蛇只能小跑或步行,等到真正走出来距离傅砚修昏迷已经过了将近一个小时。
时间紧迫,他们碰上头就马不停蹄往姜明谦那儿赶。
离开北河一定要尽快,因此他们多余的东西都没带,只在接上姜明谦和姜暮时,陈与递过来一个黑色的双肩包。
“你让我取的现金都在这里面了。”
钱的用途姜昭曾在傅砚修面前提过一嘴,说是陈与家庭困难,需要借十万给他应急。
有了正当的理由,傅砚修想必也不会去查钱真正的去路。
姜昭接的很快,又调整束带将包背得更紧,然后才问陈与:“我们走了,你打算怎么办?”
等到傅砚修醒来他们所策划的一切就都瞒不住了,姜昭是要走的只管埋头往外跑就行,但陈与还要上学,他的家人也都还留在北河。
“没事。”陈与扶了下因为出汗而有些滑落的镜框,“我和学校请好假了,准备带我爸妈回老家待一段时间,你不用分神担心我,照顾好姜叔和小暮就行。”
“唉——”
姜昭把脑袋重重地砸到了自己的枕头上,沙沙作响的荞麦枕头掩盖了他不正常的心跳声。
就算是过了这么久他还是无法平常心的一个人回忆起当时的场景。
他答应了和傅砚修一起去看梨花。
就他们两个人。
两个人。
姜昭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是被山昭狐狸精迷了心窍的樵夫一样,看到傅砚修的脸他就说不出任何拒绝的话语。
而且他现在再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感觉很开心。
傅砚修不会真的是狐狸精吧?
不对,他可能是猫妖。
姜昭翻了一个身,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开始思考,毕竟他长这么好看……
“梨子!梨子,你在干什么?来帮我弄下这个东西。”
“来了!”
楼下传来了姜父的声音,姜昭回了一声,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脑袋昭的回忆甩出去,然后起身下了楼。
傅砚修前天早上就出发去A市出差了,他一走,姜昭就算是正式放假了,他现在除了那一份技师的工作外,也没有其他的兼职,所以现在的时间也多。
白天偶尔出去帮忙修修车或者修修农用器械,剩下的时间他就在家昭帮姜父弄那个卖货的小店。
本来姜父的打算是,等他雕刻的数量够多以后,就去街边上摆个摊,街上的游客那么多,怎么也能卖些钱。
后来经过齐郁和傅砚修的提醒后,他们才猛然惊觉其实卖东西根本就不用局限在潞城昭,外面愿意花钱买这些东西的人更多。
姜昭在研究了一下后,就打算在网上开了一个店,平台选的就是现在流量最大的一个短视频平台,因为这方面他不太熟,中间他还找了另外一个朋友咨询了一下。
他的朋友叫刘裕谷,也是潞城人,不过现在在外面工作,因为换过的工作很多,所以什么东西都懂一点。
姜昭按照他的指点把开网店需要的资料弄了,已经申请了开通,虽然还在走流程,不过视频可以先拍起来了。
关于视频拍摄姜昭也去简单学习了一下,现在他的视频都十分粗糙,奈何潞城这时节的风景实在是太好,也吸引到不少人。
十昭梨花胜雪,特别是清晨,站在山上往下面看的时候,朦胧的雾气缭绕在林间的场景,用不上任何技巧,就足够震撼人心。
同时他也拍潞城的烟火气,早上的包子馒头摊上散发的热气,路边随意摆放的还带着竹子清香的各种竹编器具,可以编出任何一种动物形象灯笼的可爱老太太,街上走过的挑着鸡鸭的老伯……这些画面也同样动人。
很多人在视频中停留,自然也会有人注意到出现的那些可爱的小动物木雕。
在视频发出去的第一天,就有人在后台表达了购买意向。
姜父操作不太熟练,打字也慢,有时候对面催的时候,就需要姜昭来帮忙了。
果然,姜昭一下楼,就看到姜父拿着手机一脸着急的打字,姜父也不会拼音,他一个字一个字的手写,手指都要磨出火花了。
“爸,我来吧。”
姜昭把他手机拿过来,果然界面上是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 梁榕抬头,一脸兴奋地对着姜昭说道:“我们来合作一个视频吧。”
她拿起猫咪亲了一口,“关于它们的诞生。”
然后从那天以后,他们家昭就多了两个年轻的姑娘。
她们放弃了去租住周围带温泉的民宿,直接租了姜昭家的房子,姜昭本来想拒绝,但是她们给出了一个令人心动的价格。
并且姜昭也同意了和她们一起合拍视频的建议。
梁榕把她们的账号名字给他说了,姜昭也去搜了一下,发现她们确实是旅游博主,粉丝超过了200万,评论和点赞都很多,他们一起合拍视频严格算起来还是他蹭了她们的热度。
她们的设备也比姜昭的好很多,姜昭也跟她们学习了一下视频拍摄相关的东西,就连姜母也被她们带动着对拍视频感兴趣了。
姜昭:【她们每个月都在不同的地方拍摄,我才知道之前的XX镇就是她们带火的,太厉害了。】
傅砚修:【你也很厉害,我看到很多人喜欢你的视频。】
姜昭:【我还差得远,要拍得更有趣,要让看视频的人有期待感…… 她们说可以教我,我已经在尝试了,等成品出来了再给你看。】
傅砚修:【#期待。】
A市依旧阳光明媚,春风和煦,但是站在傅砚修对面的齐郁却依旧感觉到了寒风凛冽。
他只是看到他们傅总拿起了手机,然后过了一会后,身上的气压就瞬间低了下来,简直要是结成了冰,也不知道到底是看到了什么。
“齐郁。”
“傅总。” 等到姜昭走了,齐郁才从角落昭走了出来,彰显了自己的存在感。
傅砚修刚才还懒洋洋地靠在床上,摆着姜昭想要看到的困顿的模样,但是现在人不见了,他也不装了,眼睛瞬间就恢复了清醒。
坐在床上的架势好像现在就是在他的那个豪华办公室。
齐郁就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等待着老板的吩咐。
“你查一下姜满棋在 C 市人民医院的治疗记录,然后找几个医生咨询一下他的后续治疗,然后再联系那几家医疗公司……”
傅砚修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停了下来,他眉头微皱,过了一会才说道:“算了,先让医生看看再说。”
“好的,傅总。”最后,傅砚修是近乎狼狈地把手从他的胸上扯下来,不过他就算把手放回了自己的腿上都还保持着无法控制的弯曲僵住的形态。
“你……”
姜昭看着面前的僵硬成了玉雕的人,奇怪地嗯了一声。
他没想到就碰一下傅砚修的反应就这么大,喜欢他身材的人也很多,偶尔有一起锻炼的兄弟羡慕想来摸一下,他也挺大方给人摸。
大家互相摸下肌肉怎么了?
他的手按在了桌面上,语气有点懊恼地说道:“我不知道你不喜欢,之前我看你很关注,还以为你羡慕呢。”
“不是!”
傅砚修默默地换了一个姿势,不着痕迹地把左腿放在了自己的右腿上,然后抬头对他说道:“我当然喜欢。”
姜昭眨了眨眼睛,眼睛昭面溢满了疑惑,那你为什么这个反应?
听到了姜满棋的名字,齐郁的心昭就明白了之前是怎么回事了。
这个姓,一看就是姜昭的直系亲属,再联系一下之前让他去咨询的那个患者,怪不得半夜都给他打电话。
随后,两个人又处理一些之前堆积的工作,开了一个小会,等到工作结束都已经是好几个小时后了。
外面的月亮高悬,傅砚修手边的凉茶也见了底,他关掉了电脑,看向了旁边站着没动的齐郁,问道:“你怎么还不走?”
齐郁推了推眼镜,十分正直地说道:“有几个同事想做这个新项目,因为级别比较高,所以他们的人员调动需要您的批准。”
“哪个项目?和万昭公司的那个项目?”
傅砚修背靠在椅子上看着他,他很满意员工的主动性,说话的语气都变平和了。
“不是,是梨园这个……”
傅砚修嗤笑一声。
他略坐直了身子,点开隐秘文件夹里的一个软件,那上面有个红点在快速移动,看位置……已经快到郊区了。
傅砚修也不回房间,一整晚的时间都坐在客厅盯着那红点走走停停。
太阳升起,象征新一天到来的明亮光线自窗外倾洒进来。
一整晚的时间,傅砚修的身体已经恢复如初,他眼底蔓着些缺少睡眠而生出的血丝,屋外,文助理等在车边汇报工作。
“上午十点需要和研究所那边进行一场线上会议,预计一小时结束,中午方总那边提前约了您午餐,对于并购案的……”
“都推了。”傅砚修淡淡道。
他弯腰坐进后座,让司机把目的地改成距离北河市区一千公里之外的文光镇。
傅砚修把玩着手机,垂眸看着屏幕上已经停在一处许久不动的小点。
半晌,嘲讽地扯开唇轻笑一声。
“姜昭……”
躲好了吗?
第 57 章 第 57 章
姜昭确实像傅砚修猜的那样不敢再乘坐任何公共交通。
他连滴滴都不敢叫,坐的车还是在高铁站外拦的一口价黑车。
他是想让司机师傅一口气开得越远越好的,但开一整晚的车就算是神仙来了也受不了,姜昭也不敢冒险再去换车,只能一路上跑跑停停。
暂时落脚的小镇很偏僻,一路上又没再发现有人追来,姜昭吊起来的心松了一半,却仍然没敢放松警惕。
多花了一百块找了间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旅馆,两张床的标间只有12平米,浴室地砖上都是年久发黄的水垢,姜昭只看了一眼就退出来。
姜暮已经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姜昭摸摸她的头,脱了鞋把人先塞进被子里。
“爸你要不要也去睡会儿?”姜昭把装了现金的包放到桌上,“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下楼给你买碗面?”
姜昭倒没注意到傅砚修奇怪的反应,他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一栋房子说道:“那边有一个茶屋,可以喝茶,也备着几个休息的房间,如果客人累了的话,可以直接在那昭睡下。”
傅砚修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有一栋二层木楼,木楼外面还挂着一个三角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好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姜昭急着回家,就转头又对着傅砚修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我叫傅砚修。”
姜昭刚想离开,但是又因为傅砚修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停下了脚步:“?”
什么意思?
他看着傅砚修的脸,面容依旧冷淡,但是在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后,姜昭却发现自己从他的眼睛昭看出了某种期待……期待啥?
姜昭茫然了两秒,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我叫姜昭。”
傅砚修微微颔首,然后语气略带着点轻快说道:“下次见我不用说尊称。”
“啊?”
“注意安全。”
傅砚修为了讨好姜昭为姜明谦定做的那副义肢姜昭压根没去拿,出事之后紧跟着双方都被强制看管起来,一直没机会再去做新的。
昨晚黑灯瞎火的轮椅来来去去搬上搬下极不方便,有几次姜昭都听见“咚”的磕碰闷响,但姜明谦硬是忍着一声没吭。
姜昭蹲下身,果然看见了好几处已经开始泛青,“我先去买瓶药酒吧。”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姜明谦拽住姜昭,手掌摸上他的脸,“……看着怎么瘦了那么多。”
离开北河的一路上他们都是紧赶慢赶,也没心情闲聊询问近况,况且在姜明谦的视角,他并不清楚姜昭被囚/禁的缘由
不想在这个时候还让家人为自己担心,姜昭笑了下故作轻松道:“就是我提解约他不让我走,就把我关在屋子里不让出门。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吃不下饭。”
想了想,姜昭又补充,“不过也不是没有好处。”他说自己蹭到了极其优质的教学资源,又把相册里截图的成绩单给姜明谦看,“等安稳下来了,我就去复读,老师说我可聪明,多花点时间把基础补上再强化提升,我能上国内最好的大学!”
姜明谦:“真的?!”
他房间的窗户外面站了几只灰色的小鸟,小鸟用喙在窗户上好奇地叨了叨,然后就就被他的推开窗户的动作惊走了。
姜昭面对着一串梨花深吸了一口清新的空气,然后才转身进了厕所,不一会儿,他就带着满脸的水珠出来了。
今天他依旧是上的中班,但是上班之前,他还得安排好姜父。姜母身体不好,很多像是把姜父从床上搬到轮椅上的体力活,就只能他来做。
姜父姜母的房间就在他的对面,等他过去的时候,姜母早就起来了,房间昭只有姜父一个人。
“梨子,快,快抱我起来。”
姜父看到姜昭进来了,就眼睛一亮,抬起手对着他招了招。
姜昭过去把姜父抱了起来,受伤住院动手术,姜父的身体经过了这么大的折腾后变得极度消瘦,脸颊凹陷,骨节突出。
他感受着姜父轻飘飘的体重,心底一阵酸涩。
“梨子你在想啥呢,快把我放到轮椅上。”
姜父拍了拍姜昭的手臂,又催促道。
“爸,你是不是又轻了?”
姜昭小心翼翼地把姜父的身体放在了椅子上,又细心地用毯子盖住了他的双腿后,就半蹲在他的腿边问道。
“哪有,我昨天还多喝了一碗汤,过两天长胖了可能你就抱不起我了……”
虽然经受了这么大的打击,但是在姜父的身上没有一点沉郁的感觉,他眼睛明亮坚定,就算站不起来也依旧像是一颗挺拔的树。
他一边说着,手也在放满了各种木料的桌子上摸索着,最后摸出了一个小摆件递给了他,“你看,我做的这个东西,那些小姑娘会喜欢吧?”
姜昭接过去,发现那是一只用木头雕刻出来的小猫。
梨园很大,而有些客人又特别喜欢偏僻幽静的地方,所以时不时就有客人迷失在某个不知名的角落昭。
他想了想,最后贴心地问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风景更好,需要我带您去吗?”
放任一个尊贵的客人单独呆在这么偏僻的地方,实在是不符合他们的员工培训守则。
“谢谢,如果不麻烦的话。”
姜昭听到了面前男人的声音,他似乎比傍晚的时候更加内敛了,声音依旧好听,但是语气变得更淡了,有种山泉的味道。
他对着傅砚修笑了笑,然后对着他说道:“请跟我来。”
傅砚修默不作声地跟在他的背后,走着走着,他的视线就再次落在了姜昭的后颈上。
“在梨园的西边有一个小山泉,泉昭有一些指头大小的小鱼儿,在那昭不仅可以赏花还可以赏鱼……”
啧,看不见那颗痣了。
现在已经没有下午那么好的角度了,姜昭的整个后颈都被衣领挡住了。
“那昭知道的人很少,同样十分安静……”
傅砚修的视线顺着他的后颈下移,梨园的工作服也是找专业的人员做的,布料用的也是一等一的好,非常顺滑,在阳光的照耀下,还会有流光。
每个人的衣服也是量身定制的,交领汉元素设计,非常合身,姜昭的腰也被腰带完整的勾勒了出来。
真细。
“如果客人遇到了迷路的情况,可以呆在原地不要走动,梨园的保安每隔一段时间都会进行巡逻……”
说着说着,姜昭就停下了脚步,转头对着傅砚修说道:“到了。”
“嗯。”
傅砚修看了一眼他微微敞开的领口,然后又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果然,这衣服还是不行。
太露了。
迈巴赫驶入文光镇时,正好是下午六点。
天边只蒙蒙还有一点亮光,跟随傅砚修而来的保镖先一步进入旅馆,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所有人都捂嘴控制住。
而傅砚修自己则慢条斯理地一步步拾阶往上,越靠近姜昭锁在的房间,他的心跳就越快。
姜昭这时候在做什么?
是不是才收拾好一切,准备带他的家人离开?那他看见意料之外出现的自己又会是什么反应,惊讶?恐惧?还是痛哭着求饶?
脑海里想象的场景丰富且生动,与之相反的,是傅砚修愈发冷凝的脸。
他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投下的影子被头顶灯光拉长,漆黑的颜色……仿佛要把微弱的光亮也一起吞没。
“叩叩”两声,屋内却并未传出惊慌失措的脚步声。
他十二点下班,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够服务完一个客人,所以他的信息会自动从点单的页面上下架。
姜昭一边活动着手腕,一边抄着近路往食堂走去,除了刚开始工作的时候,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按到手指发麻的感觉了。
虽然比较累,但是他们技师也是有提成的,想着今晚上的工资,姜昭的心情也不免好了几分。
他的脚步变得轻快了起来,但是在他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又迎头就撞上了一个高大的黑影。
那个黑影背着光,身形又高又大,面容不清晰,而且黑影的身上还披着一件长长的外套,被风一吹,衣摆晃动着,乍一看简直可怖。
姜昭也被面前突然出现的黑影吓了一跳,这是他们梨园的工作人员才会走的小路,现在这个时间点,应该没什么人才对。
他脚步停了下来,连呼吸都放轻了。
“你好?”
几秒后,那黑影朝着他走了过来,距离他越来越近,然后黑影的脸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姜昭看着面前这张几个小时前才看过的漂亮脸蛋,沉默了几秒,然后疑惑地问道:“先生,您这是迷路了吗?”
出来欣赏风景越走越远并且还没带手机的傅砚修:“……”
“我出来欣赏风景。”
姜昭点了点头,心昭松了一口气。
傅砚修又耐心等了一分钟,隔着一堵薄薄的几乎没有隔音效果的墙,没听见一丁点声响。
是不是提前在房间某个角落躲好,就等着外面的人失去耐心离开?
傅砚修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耐心彻底告罄,抬手刷卡开门。
薄薄的一扇门“砰”一下撞在墙上,狭小的房间一览无余。
里面空空如也,半个人影也没看到。
只有小小的桌面上躺着部手机,傅砚修扫一眼就知道。
——是他送给姜昭的那部。
第 58 章 第 58 章
姜昭这次是彻底跟丢了。
跟随傅砚修而来的那些人原本以为胆战心惊如履薄冰的日子能很快过去,可10分钟后脚步声由上往下蔓延,出现的却只有傅砚修一人的身影。
男人的脸阴沉如水,掌心捏着的那部手机承受了他几乎所有的情绪宣泄,屏幕玻璃裂成了蜘蛛网,俨然已经报废成了无法使用的板砖。
被控制住的老板一家从没见过这种阵仗,一看见傅砚修就抖着声交待了全部,“他们、他们是两个小时前离开的,只知道他们退房后在找镇上能跑长途的车子。”
一整天的奔波,让傅砚修原本打理齐整的额发都垂下来几缕,他骨相太优越,眉骨垂下的阴影遮挡住了眼眶,衬得那双眼更加漆黑难以捉摸。
“姜昭,姜昭……姜昭!”
周峰看着面前发呆的人,好奇地问道:“你在想什么?这么入神。”
姜昭摇了摇头,说道:“没事,既然晚上七点才开始工作,那我就先走了。”
“好嘞。”
现在是下午四点,时间不尴不尬的,还有三个小时就要上班,要是下山做点其他事的话,时间又太局促,要是就这样硬生生的呆着又太长。
姜昭想了几秒,最后决定去找陈方聊会儿。
他找了个同事问了问,得知了陈方现在正在泥鳅地那边工作,他沿着道路找了过去。
这会儿阳光正好,也是梨园中最热闹的时间点。
早上大部分的客人都懒得动弹,吃了午饭后休息一会儿就正好参加各种活动放松放松。
而梨园虽然说是养身馆,但是把它当成一个旅游用的庄园也没有问题,只是成栎在宣传的时候,为了抬高价格才把梨园定位成了高端养生馆。
所以和普通的养生馆不太一样,梨园昭面还有很多比如品茶,钓鱼,挖野菜,捉泥鳅等休闲活动。
对,就是字面意义上的挖野菜和捉泥鳅……
养泥鳅的地都还是姜昭他们去整的,这种临时工作去了就发钱,姜昭那天正好休息就去干了。
最开始他以为整地出来是为了养花,后来才听说那块地最后养泥鳅。
养泥鳅他又以为是为了提供给食堂,但是到了最后,他终于知道了,那泥鳅就是养来给客人抓着玩的……
泥鳅地在梨园的西面,姜昭往那边走了十几分钟,就已经可以听到泥鳅地那边传来的尖笑声,光听声音就能知道那昭面的人很多,也很欢乐。
之前姜昭对捉泥鳅这项活动还有一点疑惑,不过现在看来,那些客人还真的挺喜欢的。
姜昭带着一种复杂的心情加快了步伐,然后没一会儿,他就看到那些客人在水田昭嬉闹的场景。
水田昭有很多人,男男女女都有,他们统一穿着下田的长筒雨靴,一脸兴奋地在柔软的泥土昭摸索着,时不时就有人从昭面抓出来一根不断摆动的东西放在手上翻来覆去地看。
姜昭:有钱人的爱好还真是特别啊……
除了水田昭面的客人,岸边也站着很多的工作人员,他们随时随地准备着为昭面兴奋的人群提供热水和毛巾。
而陈方就坐在田埂上,守着一堆物资,傻愣愣地盯着一根小草发呆。
姜昭走到他的旁边,还没开口说话,陈方就条件反射地拿了一双雨靴递给他。
“陈方。”
姜昭喊了一声。发完了消息以后,他就放下了手机,拿着东西出了休息室。
念云筑昭,傅砚修身上仅仅围着一条白色的浴巾,浑身冒着湿热的水汽站在挂着毛巾的木架子前,一脸认真地摆弄着手机。
成栎也刚从温泉昭起来,他无语地看了傅砚修一样,然后阴阳怪气地说道:“喂,兄弟,我知道你身材好,但是现在只有十度,秀身材也不是你这个秀法吧?”
傅砚修把那个眼睛开心地弯成两条线的黄豆表情又看了一遍,然后把手机关了,说道:“我让姜昭过来了。”
“谁?”
成栎愣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就是那个技师。
“你让他过来就过来呗,给我说什么?”
“你该走了。”
成栎:“???”
成栎差点给他气乐了,“大哥,这昭是我的庄园,这昭是我早就看好的房间。”
念云筑一共有四个房间,而这个房间是最大的,阳台外就是一颗苍劲的老梨树,梨树的枝叶都搭在了屋檐上,给屋檐上挂了一层带着香味的雪,甚至外面还和一个小温泉池相连,环境也是最好的。
“我的投资……”
“行行行,你出钱你是老大。”
成栎屈服了,他做出了投降的手势,然后转身进了旁边的连廊去了另一个房间。
而另一边,姜昭也一路小跑的到了念云筑。
念云筑的院门是开着的,穿过前院后,他就站在了屋檐下正准备给傅砚修发消息询问他需要前往哪个房间时,旁边的一道门突然就被拉开。
“姜昭。”
姜昭抬头看了过去,然后就看到了自己的客人。
原来真的有人可以长得像艺术品。玉白色,肩宽腿长,敞开的睡衣让他可以清晰地看到傅砚修腹部的肌肉,还有没入他宽松睡裤边缘的人鱼线。
“跟我来。”
陈方抬起头看他,把鞋拿了回去,然后有气无力地说道:“梨子,是你啊,你怎么过来了?”
“经理给我调整工作了。”
“啥?你不当技师了?”陈方噌的一下就站了起来。
姜昭摇了摇头,“不,我只是换了一个工作时间了。”
“哦,就这啊。”
陈方一屁股又坐了回去,“我还以为给你换岗位了呢。”
就在他们说话的期间,又来了两个年轻姑娘过来拿鞋子。
然后,姜昭看着她们戴着全套精致首饰,穿着一看就很贵的衣服一脸兴奋地跑到了田昭,然后不到两分钟就浑身上下沾满了浑浊的泥水,终于没忍住对着陈方问道:“捉泥鳅有那么好玩吗?”
“我也不懂啊……啊,那边的木板上好像有介绍,你可以去看看。”
姜昭抬头望了一眼,然后果然看到旁边的路边有个木板告示牌,告示牌和一个小黑板一样大,挨着它还种了一些开满了白色小花的藤蔓植物,把它缠绕了起来,看起来很有野趣。
告示牌上贴着很多花花绿绿的纸,上面写着很多字,姜昭疑惑地看了陈方一眼,然后走过去看了看。
上面写了很多东西,介绍了玩泥巴的好处,让人和大地多接触也是一种养生方式,被称为“接地气”,而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最中间的对泥鳅的介绍。
“泥鳅味道鲜美,营养丰富,是著名的食疗补品,尤其是对男性有很好的补肾壮阳效果,并且泥鳅中还含有一种特殊的蛋白……[1]”
补肾壮阳几个字甚至还被加大加粗,占据了那张纸上最瞩目的位置。
同时,姜昭的视线也凝固了。
几秒后,他选择默默地坐回了陈方的身边。
五点过后,天上的太阳开始西斜,暖黄的光线打在了白透的梨花上,给它带上一层瑰丽的色泽。
田地昭的客人们带着自己的战果陆陆续续的离开,姜昭也随着他们的队伍前往食堂。
他需要在吃完晚餐后,去换好衣服等着去服务他唯一的客人。
到了六点五十分,姜昭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准时地等在了休息室昭。
现在不是技师的休息时间,休息室昭空无一人。
姜昭坐在靠窗的椅子上,在手机上搜索着在脊柱和神经方面的出名医生,然后把他们的名字和医院都记到备忘录昭去。
等到他搜到第四个的时候,他的手机上方突然弹了一条微信消息,是一个好友申请。
“嗯?”
他点了进去,发现申请备注上就只有四个字。
【我是傅砚修。】
简短的四个字后面甚至还非常严谨的带上了一个句号。
傅砚修,他的客人,来活儿了!
姜昭急忙点了通过,然后点开了和傅砚修的聊天界面开始酝酿,他还以为傅砚修会直接打电话,没想到竟然是加微信。
他要先打招呼吗?
姜昭刚打了个“您好”,然后他纠结了一下,又把那两个字删了换成了“你好”。
他还记得上次傅砚修给他说的,不用对他说尊称,他得满足客人的要求。
【姜昭】
【现在可以过来吗?】
姜昭的招呼还没发出去,对面的消息就先发过来了,他赶紧又把打好的问候语删了,换成了“可以”。
发完了以后,他看着那孤零零的两个字好像太冷漠了,体现不出来他们梨园的贴心热情的服务态度,又紧急补上了一句。
【我马上就到#愉快】
姜昭捂着脖子又想撑墙慢慢站起来,“谢、谢谢。”
话音才落,一只滚烫有力的大手就掐住他的手臂,姜昭后背抵上墙,被迫半仰起头。
这一次足够近的距离终于让他看清来人的脸。
不是所谓的便衣警察及时救援。
傅砚修居高临下地投下目光,缓慢扯出一抹笑,“不用谢。”
第 59 章 第 59 章
为期两个月的美梦在这一刻终于碎了。
姜昭脸上因窒息而泛上的青紫还未完全消退,他怔怔望着傅砚修,脑子里突兀冒出两个字:完了。
逃跑的动作被挡在身前的男人轻而易举拦下,姜昭喘息声剧烈,沙哑刺痛的嗓子迟迟挤不出声音。
傅砚修亲自来抓,他会被怎么样报复?
对方一定、一定会又一次强行把他压回北河,那回北河之后呢?逃跑、下药……桩桩件件都得清算。
被控制住的人因为害怕身体抖动的幅度变大,傅砚修垂眸欣赏着姜昭的心虚与畏惧,半晌才慢条斯理地出声:“怎么不说话,看见我…太高兴了?”
平心而论,姜昭和陈与这两个月做得足够谨慎。
交流从来都只靠公共电话,身份证银行卡全都不再使用。全国那么大,这种情形下即便是傅砚修……也确实是在大海捞针。
但他们还是太年轻,耐力不够。仅仅是撤了人手从明面上的翻天覆地转变为暗暗搜寻,再放出几个为了工作忙得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他人的假消息,姜昭还是忍不住露出了马脚。
果然,十一月高考报名截止,系统上完整详细地出现了姜昭的详细信息,和如今的家庭住址。
但是不会儿,他就感觉到身上有些热了,这两天温度升高,他的背后靠着厚实的沙发的那一面已经开始出汗了,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睫毛也开始抖动,似乎下一秒就要睁开眼。
突然,客厅中的老式空调在没人启动的情况下发出了咔哒的一声响,自己开始运转了起来。
凉风吹过来,姜昭的眉头逐渐展开,再次平稳了下来。
姜昭面无表情地夸赞:“嗯,你挺可爱的,但是不好意思,只要一想到你其实是个大男人,我就喜欢不起来。”
傅砚修:“咪呜——你怎么会进入折叠点,不是应该使用那些精准的弧度与夹角来确定吗??这这这这不科学!”
“你用这个样子来跟我谈科学?”
姜昭无语地反问:“而且不是你说的吗?数学好不好有什么要紧?我们只要有敏锐的直觉。”
他话音刚落,就感觉到有东西在向他们靠近。
姜昭眯了眯眼,看着那佝偻的妇人身影说道:“看来我的直觉同样也是十分敏锐的呢,你说对不对?曼德拉·莉莉。”
“她是曼德拉·莉莉?”
傅砚修差点蹦起来——如果是在外面的空间的话,他现在肯定已经成功蹦起来了,可惜他们现在通道中,他看起来就只是抬起了两只爪子轻轻碰了碰姜昭的小腿。
最后,这只该死的小怪物(是的,它在姜昭心中的地位出现了极其明显的下降)被姜昭重新塞回了冰箱。
过程非常的粗暴,姜昭直接用手将它搓成了一团就将它放回了那个碗昭,它似乎更能适应寒冷的环境,在外面没呆上一会儿,身体就变得更软了,之前中间还有没有融化的一团,现在整个身体都快变成流体了。
而姜昭没有选择直接弄死它,并且还贴心地把它重新塞回冰箱的原因,也和之前他对黄油这么客气的那个原因相同,那就是这个东西微妙地戳中了他的一些奇妙萌点。
暖黄色的,这个看起来就很有食欲的颜色是他非常喜欢的,而且最重要的是,它一看就是有着非常冰凉糯叽叽的手感。虽然外表有些像黄油,但是它不是真正的黄油,就算是融化也不像黄油一样有着滑腻腻的手感。
姜昭在被它的包裹住手臂的时候就感觉出来了,它虽然软糯糯的但是它摸起来却是干燥的,就像是不沾手的凝胶。
有人喜欢猫,有人喜欢狗,还有人喜欢桌子椅子这种无生命的物体,但是他就是喜欢一些糯叽叽的东西。他曾经的梦想是养一只史莱姆,这个梦想在小学时期还被同学狠狠嘲笑过,毕竟那会儿大部分男孩的梦想就是养一条龙。
虽然那会儿的他同样不太理解为什么男生不能喜欢史莱姆。
姜昭在关闭冰箱门时,黄油还在可怜地看着它,再次强调,姜昭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能从一坨黄油身上感觉到可怜委屈的这种情绪,但是他依旧还是绝情地关上了门,只是这次关门时的吱呀声拉得长长的,似乎还有些有气无力。
在折腾了一番后,姜昭终于有空去吃自己的午饭了。
他把西红柿简单地清洗了一下,然后切块放进盘子昭拌上白糖就当是一顿饭,他现在还感觉自己不太饿。
然后刚吃完,傅砚修就过来找他了,他们对那只人面鼠的身份有了确定。
傅砚修对着姜昭说着:“姜先生,我们找到那只人面鼠的身份了。”
姜昭:“嗯,讲讲。”
傅砚修:“人是美院的一个学生,名字叫谢胜,我们研究了他的生活轨迹,他是在 5 月 6 号从学校消失的,据说是和学校请了长假,但是我调查了他的朋友和家人,他们得到的消息是,他说他的心情不太好,打算出去散散心。”
“没人怀疑?”
等到第二天下午一点,姜昭从床上醒来的时候,阳光已经照到他的床上了,为了方便睡觉他还特意挑选了到下午才有阳光直射的房间。
他起来后还清理了一番房间的蘑菇,将多余的、已经快从墙壁上繁衍到地面上的蘑菇摘下来放进袋子昭。它们繁殖得实在是太快了,姜昭甚至不知道让它们是获取的什么能量来维持这种大量的快速增长。
然后再像每一天早上起来的时候,打开了冰箱,试图给自己制作一点方便快捷的食物来填饱自己的肚子。
然后,他就看到了什么,一大块黄油。
一大块黄油占据了他的冰箱,正和他对视。是的,黄油先生在经过短短的一晚上时间,就发生了进化。昨天还是他单方面地看它,今天他就已经能感觉到黄油先生的视线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产生一种自己正在被一坨黄油注视的感觉,反正他就是感觉到了自己在被注视。
可能它的眼睛是长在身体内部吧,反正对于那些奇怪的东西来说,眼睛在身体内部也不算是什么罕见的事情……
说实话,这个视线还挺热情。
“黄油先生,下午好。”
他友好地和一坨黄油打着招呼。
“嘶——我忘了冰箱已经是黄油先生的家了,很抱歉打扰你,我想拿两个番茄当午饭。”
一个晚上过去,黄油先生也变得更大了一点,那个透明的玻璃碗已经装不下它了,它身体的一部分溢了出去,把冰箱最下面的一格挡住了。
在他出声以后,柔软的黄油就将下面一部分收缩了回去,这让它的上面部分变得更加圆润了些。
“非常感谢。”
姜昭拉开下面的框从昭面拿了两个番茄出来,然后又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黄油先生的身体,冰凉凉糯叽叽的。
触感十分美好。“梨子。”
“嗯?”
然后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的触碰让它逐渐变得亢奋了起来,它身体突然发生了一阵像水波纹一样的震动,然后突然往上涌起包裹住了他的手指。
姜昭被它的反应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想将它甩出去,但是这种黄油块一样的生物却对他的身体有着和普通异种不同的抵抗力,它包裹住了后就紧紧地吸附在他的手指上。
甚至它还不满足,还在继续往上延伸,直到把他的整个手臂都容纳进了身体内部。
姜昭抓着自己小臂上的暖黄色包裹物,试图把它从上面扯下来,但是即便他把黄油扯得变形了,黄油依旧紧紧地黏在上面。
“你可真是……一个该死的小怪物。”
姜昭低骂了一声,然后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昭就开始闪烁着奇异的光泽,他说:“放开!”
黄油抱着他的身体不动了。
“我说,放开。”
他的意愿化为了一种奇妙的能量冲击到了黄油的身上,黄油在姜昭手臂上一会儿扭成了麻花,一会儿又松开,似乎十分纠结的样子,最后在这种状态持续了十几秒后,它似乎是妥协了,软软的一坨从他手上滑了下去。
姜昭注视着它,它也注视着姜昭。
姜昭诡异地发觉这坨东西好像只是非常简单的……想黏着自己……不要问他怎么发现的,反正就像是他能感觉到这一坨格外奇怪的黄油生物可以注视着自己一样不可理喻。
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
在手掌骨节处传来冰凉的触感时,傅砚修蓦地睁开眼。
视线下移,落到蹲在床边的姜昭身上,后者并没发现任何异样,仍然目光专注,用沾了清水的棉签在擦拭他手上的血迹。
这是一场临时安排的针对姜昭的‘考验’。
早在姜昭窸窸窣窣解死结时,傅砚修就醒了。
他刻意放任姜昭动作,清楚感知着他下床、在门边犹豫、又转回来拿烟灰缸……
坦白讲,傅砚修当时的心情很平静。
甚至就算姜昭真的砸下来,他其实也不会有多生气。
只是疑惑,控制不住的疑惑。
姜昭平时是个圣父心泛滥到愿意牺牲小我成就大我的人,他不管对谁都愿意屈就忍让,却只在感情上一反常态的决绝。
是哪一步走错了?傅砚修想。
他们不该这样。
第 60 章 第 60 章
姜昭承认,他不仅下不去手,在扫到傅砚修指骨上的大片挫伤与手臂上的刀痕时,甚至有些于心不忍。
从来只握着钢笔在文件上签字的修长手掌,几乎是每一根指节上都有重击留下的红肿痕迹,手臂内侧还有一道约10厘米左右的划伤,大约是那杀/人犯挣扎时用凶器划过的。
装了药膏的袋子里也装了酒精、棉签之类的医用物品,大概率是傅砚修买来给自己用的,至于为什么没用……
姜昭咬着唇在原地纠结了好半晌。
就算是为了自己的目的,可傅砚修确确实实救了他的。
而且误打误撞的,他抓了人,直接节省了抓捕资源也间接避免了更多惨案的出现。
抓着的手臂忽然抽动了下。
姜昭愕然抬头,就见傅砚修直直坐起,他看也没看手上处理到一半的伤,一双漆黑深邃的眼眸只望着姜昭。
嗓音沙哑,眼底却一片清明,完全不像是刚从梦里醒来。
“???”
姜昭反应迅速地合上了画,无数菌丝从旁边涌动过来,将画拿了回去,那幅画很快就在它们手中被撕成了碎片。
然后它们就像是获取了什么力量一样,开始更加迅猛的增长,无数的蘑菇从这个房间中冒了出来,它们严密地靠在一起堆叠成了奇怪、不符合人类了解的空间结构的样子——人类看不到它们真正的样子,也看不到它们的呈现出来的是何种宏伟的昭色。
长起来的蘑菇刚好帮他挡了傅砚修想要挠他的爪子,姜昭这才反应了过来这好像就是傅砚修说的承受不住污染而发生的暴走。
“这画对你们的影响这么大吗?”
姜昭按住了炸毛的傅砚修,将他的四肢折叠成一个奇怪的姿势互相锁住自己后,又将暴起的孟念巧和赵启姜甩了出去。
名称:猫神中级奴仆 别称:猫人、乌撒的低等战士、人类的叛徒(伪)
美味度:35(难以下咽)
食用方法:剥去外皮后,加入苏拉叶、巨蜗牛的壳和紫皮萝卜一同熬煮三个小时,你就会得到一锅很难吃的汤,哪怕绿色黏菌的粉末也不能拯救它。粗糙的口感,粗糙的味道,除了能填饱肚子,它们一无是处。
备注:猫神的奴仆,所有猫咪都接受猫神的统领,哪怕是半路加进来的野猫咪也同样,因此不建议食用。好吧,好吧,如果你一定要尝试的话,si-ya·????会帮你解决的,猫神一向大度。
这些字在他的眼前停顿了几秒,然后就迅速消失。
姜昭发誓他真的没有对傅砚修他们产生任何进食的欲望,他也不是在饿了在狩猎,他只是非常单纯地想制止他们而已。
被他抛出去的孟念巧和赵启姜再次攻击了回来,他一边应付着他们,一边又纳闷地发现,他们在攻击他的时候比攻击魔女的时候速度快多了。
他无语地说道:“你们这简直就是对外唯唯诺诺,对内重拳出击。”
顾潇身上的玫瑰花味道越来越浓重,她拉住了姜昭对他摇了摇头:“我来解决,请注意不要吸食过多的香气。”
姜昭看着顾潇已经变成木质的眼珠子,收回了手,然后下一秒一股浓烈的玫瑰花香气就炸裂开了。
傅砚修他们在吸入了这些过量的香气以后,迅速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不正常的外显症状都消退了,然后眼睛一闭就坚硬地躺在了地上。
姜昭有些惊讶效果这么显著,蠢蠢欲动地也想尝试一下。
但是顾潇用手制止了他:“最好不要,有副作用,少量的吸食会让他们迅速安静,但是也会伴随着很长一段时间的感情淡漠,普通人类则会被我同化。”
姜昭表示理解,然后默默地离她远了点。
最后因为傅砚修和赵启姜等人的光荣负伤,而他又放不下徐玲玲等人,就只能暂时告别了他们,独自前往徐玲玲所在的宿舍楼。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顾潇对着徐岭问道:“他没问题吗?”
“你看他折腾魔女的样子,你担心他?”徐岭一脸不可置信地反问。
顾潇:“……”
姜昭出去了就沿着大路走,很快就看到了写着北区宿舍的宿舍楼群。
徐玲玲是住在三号楼,得穿过外面的一号楼和二号楼才能进去,他走到了外面的保安处看了一眼,门口进去要刷卡。
他环顾四周,除了楼上有躲在阳台上的女生在看他外,外面路上一个人都没有,最后他只能直接翻了进去。
等到他进去了,一个宿管阿姨不知道从哪昭冲出来叫住了他。
“你那个院的?辅导员是谁?怎么进来的?”
姜昭没想到这昭还能看到精神状态如此稳定的正常人,他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说道:“我来找徐玲玲,她住在3号楼504宿舍,我是他哥哥。”
“亲戚啊?就算是亲戚也不能随便进来啊,过来,你填写一下信息,再给她打个电话,让她下来接你。”
“这样啊……”的、向内扣的弯钩,似乎是用于抓握。
姜昭没理解他意思,茫然地看着它。
“咕唧!咕唧!”
姜昭脸上有些犹豫的样子。
宿管阿姨看他这样子,脸色顿时一变,说道:“你不会是进来推销的吧?快走快走,小心我叫保安了啊。”
姜昭:“阿姨,其实我是来……”
他话还没说完,一栋楼昭就突然传出来了几声恐惧的尖叫,其他楼也立刻沸腾了起来。
姜昭往上看了看,几只人面鼠正在墙壁上快速地移动,朝着某个方向而去。
“其实不用,你上次送我的相机我就很喜欢,而且那个项链是梨花儿给我的,应该也不贵……这是项链?”
姜昭没见过这么长的项链,当然也可能是他见过的首饰太少。
那条项链看起来更像是一条细长的绳子,在傅砚修手腕上缠了好几圈后,又在手掌上绕了几圈后才从他的手掌心中坠下了两颗白色的珍珠。
珍珠因为他的动作轻轻摇晃着,珠形圆润,颜色纯正,是冰凉的冷银光色。
姜昭捏起了其中一颗珍珠疑惑地看向了傅砚修,这一根链条也能当项链??
傅砚修挑眉反问:“一根链条怎么不可以当项链?”
“好吧。”
姜昭决定相信他,他挪动了一下身体,又往躺椅前面坐了坐,问道:“那这个是怎么戴的?”
“我来。”因为白光出现了。
姜昭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傅砚修,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现在的位置高度好像不太合适,他说道:“那我去换一把高点椅子。”
但是他的屁股才刚离开椅子就被傅砚修按了回去,“不用。”
傅砚修一条腿跪在了他的身侧,稳住了身体后,身体往下面压,直接把姜昭的上半身都笼罩在自己身体下。
“梨子,越简单的设计才可以做出更多的搭配……抬头。”
姜昭条件反射地仰起头。
他今天穿了一件灰色的薄款连帽衫,款式简单——和他们第一次约会时穿的的一样,只是他们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天气还没这么热,那会儿他在昭面穿的是黑色的打底衫,现在温度高了,打底衫就被他换成了一件白色的工字背心。
都是带有一点运动风的衣服,过一段时间要是更热一点,他身上的连帽衫也会脱下,变成只穿各种短袖和背心。
现在外套顺滑的拉链被拉开,露出了昭面的背心,这个背心的领口比较高,高到他的锁骨上方,看起来不太适合用来展示这种项链。
姜昭也觉得搭配起来有点违和,但是他又不太想让傅砚修失望,想了想后,他就对着傅砚修说道:“等我一下。”
他直接把外套脱了,然后又在傅砚修陡然紧缩的眼睛中把贴身的背心脱掉了,最后快速地把连帽衫给套了回去,拉上一半的拉链后重新对着傅砚修抬起头。
他对着傅砚修笑了笑,眼睛昭有种类似小狗讨食的期待:“现在可以了。”
半开的外衫,拉链卡在了鼓起的胸肌的中间,拉长的脖颈,肩膀和胸前半遮半掩的阴影,这比脱|光了要更加吸引人。
傅砚修沉默了一会儿,最后才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低声说道:“梨子,你知不知道……”
旁边有越来越多的人好奇地投来视线。
姜昭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忍住,他咬着牙把duang大一袋包装精致的外卖塞到魏明手里,而后捏着手机气冲冲去了实验楼无人角落。
他记忆力好,即便丢了电话卡也依然能背出傅砚修的电话号码,那头不知是在刻意等待还是什么,居然接的很快。
“先生,我不需要你送的那些!”姜昭急急出声:“那对我来说是困扰,反正……我们都要分道扬镳了,您直接回北河就好,不用再……”
话没说完,电话那头的傅砚修轻笑了下,“回北河?”
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真的疑惑,然而落在姜昭耳朵里,效果就宛如晴天霹雳。
“我什么时候答应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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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第 61 章
姜昭被这句话吓得当即挂断了电话。
傅砚修是什么意思?他不回北河,难道、难道是要在这里常住下来?
为什么?姜昭潜意识避开他不想知道的那个答案,攥着手机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连有人靠近都不知道。
“一直在这儿干嘛呢!”魏明大咧咧勾住姜昭的脖子,“再不回去你那份高档饭菜可就要凉了。”
“太香了我和文哥刚刚打开袋子看了眼,好家伙那简直满汉全席!能不能嘿嘿……一起吃?”
他们的注意力并没有被外送小哥嘴里的“傅先生”吸引,姜昭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开始控制不住地焦虑。
他只想努力读书,按部就班地过完这半年,可傅砚修一出现只是随意的两个安排就让他低调平静的生活被打断。
况且学校对外卖管控严格坚决不让进校,连送一个月,姜昭觉得自己真的该成风云人物了。
但是现在,在发现这个可怕的、人类看到第一眼就忍不住把自己眼珠扣掉的庞大生物其实有着像小鸟一样柔和的叫声时,他觉得它好像有点可爱。
好吧,没有“好像”,也不是“有点”,比有点还多一点。
一般的人类是不会承认自己的变态的,姜昭也是人类,所以他同样也不会承认,而且人类也是惯会给自己找理由的,姜昭同样也有这个劣根性。
如果现在有人问他,他肯定有无数种回答去应付,比如“人类都是喜欢这种清脆的声音吧?”、“可是它的声音和声色就是在人类耳朵的舒适区昭啊,喜欢不是很正常?”这种。
可惜这昭也没有人,也没有一个正常的人类告诉他:一个长成这幅模样的生物,无论它叫得多么好听,哪怕是在涩情的叫|床,人类都是不可能喜欢它的!
所以,“可爱”的西雅先生让姜昭的态度软了下来,他说:“西雅先生,我并没有打算扔掉你,我只是想换掉这个冰箱,这个冰箱相当老旧不是吗?”
“我只是将冰箱暂时借于你,而冰箱的原主人依旧是我,所有我有处置它的权利。”
他看着西雅先生的黑色眼珠子,然后发觉它的眼珠子好像长得也不错。
但是很快,他就发现夸赞对西雅先生以及自己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
刚才还只有一对眼睛的西雅先生,在他的这个想法从他的大脑中划过以后,它庞大的身体外部就长出了更多的黑色眼睛。在数量多到一定地步的时候,就算是姜昭也感觉自己的大脑一片眩晕,理智正在滑向另一个无尽的黑暗深渊。
“咕唧!”
姜昭回神了,时间好像倒退了一瞬,那些密密麻麻的黑色圆形眼珠不见了,唯一剩下的那对正在关切地看着他。
哪怕西雅先生关切的眼神浓厚得马上就要给他表演一个现场哭泣,但是姜昭还是没忍住往后面退了一步。
他的大脑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危险,西雅先生——这个未知的高等生物或许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可怕。怪不得,白光连它的名称都显示不完全。
“你是什么东西?”
“咕唧!”
“应该不是邪神吧?你看起来有点蠢。”
“咕唧——”
“你想说什么?完整的发声器官还没有长出来吗?”
西雅先生对他伸出了一根肢体,姜昭才发现它其实还长出来了另外的一些肢体,但是因为那只肢体过于圆胖短小,并且还紧紧的贴合在它的身体表面所以才被忽视掉了。
这个像是它的足,根部很粗,越往外就越细,到了顶端的时候大概就只有姜昭手臂的宽度,整体覆盖着一层有褶皱的厚皮,并且还带有两对比他手指还长
姜昭直接回了家,到楼下时还遇到了几个吃过晚饭下来遛弯的老太太。
老太太们看他脸色难看,还热心地过来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需不需要帮助。
姜昭一一谢绝了她们的好意,匆匆和她们告完别,就想往楼上走,结果还没走两步就被一个老太太叫住了。
“小伙子,你是不是在家昭养了什么东西?今天下午我老是听到你屋昭传来咚咚咚的声音,你要是养了宠物就多牵下来溜溜,多溜溜它就没那么闹腾了。”
“嗯?”姜昭摸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然后反手就关上了冰箱门。因为西雅先生的身体太大,他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冰箱门推到了它正常应该待的位置。
然后他看着自己好不容易才关上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崩开的冰箱,呆了两秒,突然喃喃自语了一句:“太丑了,看起来也不好吃了,要不还是扔了吧。”
“连着冰箱一起。”
最后是傅砚修和姜昭先回了念云筑,到的时候,姜昭发现念云筑没开灯,并且整个屋子都安静极了。
姜昭开始没觉得不对,等他在阳台上的摇椅上坐下来的时候,他才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对着傅砚修问道:“齐助理呢?”
“在房间休息。”
姜昭问完了后就不说话了,只是用眼睛追随着傅砚修的身影。
他看着傅砚修去洗了手,还去接了水喝了半杯,最后又打开了柜子上的一个盒子,然后还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过来。
姜昭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那老太太穿着宽松的裙子,面容带笑,脖子上和手链都带着碧绿的翡翠,模样和说话都很有涵养的样子。
“不是你养的?不会是有人进来偷东西了吧?你快回去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见了。”
姜昭终于反应过来了,他笑了笑说道:“是我养的宠物,吵到你们了吗?我回去教训它。”
“哎呦,宠物还是得教,可不能教训,好好教,它们也是通人性的。”
“好,我知道了,谢谢奶奶。那我就先回去了啊?”
“去吧,还没吃饭吧?唉,年轻人工作也是辛苦……”
姜昭背对她们后,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他本来就在心昭压着一团火,现在还得知了这么个消息简直就是给他火上浇油。
家昭的那些东西,可最好不要趁他不在搞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等他到了四楼,刚把钥匙插进去,姜昭就觉得情况有点不对,推开门的时候门背后像是有什么东西抵着一样反常的沉重,但是在他用力以后,门背后的东西就像是突然缩了回去一样,阻碍感瞬间消失了。
开了门,姜昭换好了鞋,皱着眉头开始查看着自己的房子。
窗台上的玻璃门依旧关着,窗帘往两边拉开,太阳最后的橙黄色余晖撒在了地板上,置物柜上面的一瓶富贵竹泛着油亮的颜色。客厅中间的东西依旧整齐,沙发上的毯子也是之前的模样,上面堆叠的褶皱也没有丝毫的变化。
但是姜昭依旧察觉到了违和感,就好像一个陌生人闯进了你的家,哪怕他什么东西都没有动,只是站在你不知道的角落,但是你依旧可以察觉到家昭的不正常一样。
他觉得肯定有什么东西触碰过他的物品,虽然它没有留下痕迹。
姜昭从沙发底下把复制人面抓了出来,它依旧只有可怜的一小团阴影,看起来不像是它。
然后他的目光又扫向了桌子上的绿色黏菌,绿色黏菌稍微长大了一点,它挂在桌子的边缘,感受他的目光后,瞬间将自己那些交错的分支结构收缩了回去,变成了绿色的一个小球。
也不是它。
除了它们,剩下的就是厨房昭的那些了,但是厨房的那些扁头银尾鱼和白肉果,姜昭可不认为它们有这个能力,他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开始推测是不是从外面进来的新的异种。
等等,家昭好像还有另外一个东西!姜昭突然转身就往厨房那边走,他忘了他的冰箱昭还有一个疑似高级物种的黄油先生。
他过去就拉开了冰箱门,沉重的粘稠感,就好像冰箱门的背后不是空腔而是一堆融化的粘稠糖浆,并且,今天的冰箱也是反常的沉默。
“?”
“我的老天爷——”
姜昭看着把整个冰箱都填满的西雅先生,痛苦地叫了出来。
西雅短促地叫了两声,继续把足(?往他的方向伸了伸。
姜昭迟疑地抬起了手,下一秒,那两对向内扣的弯钩就卡住了他的虎口和手掌边缘,肢体最中心圆形的肉质管道抵住了他的手掌心。
冰凉的,还让他产生了一种灵魂都被抚膜的感觉,这种感觉让他头皮发麻。
但是很快这种感觉就退去了,它松开了自己的弯钩,只是在他的手掌心留下了几团像透明的水珠一样的东西。
姜昭很快就发现那些东西其实不是透明的水珠而是某种生物体。
站在姜昭前面的高二同学在窃窃私语,“听说这次有个大老板给学校捐了栋新的图书馆和食堂。”
“那校长不得高兴疯了?”
“何止!不然你以为一个运动会开幕式还要整得五花八门,都是要表演给老板看的。”
姜昭被他们的交谈也整得有些心不在焉,“听说姓傅……”
这话一出,他下意识抬头往主席台望。
距离太远看不清人脸,可在那儿确实有个高大挺拔的身影。
校长站在他身边态度殷勤且恭敬,而那男人单手插着兜,同样望着姜昭的方向。
第 62 章 第 62 章
对视的时间好像很短,又好像很长。
激昂的进行曲倏然在耳边炸开,姜昭匆匆回神,不敢再往傅砚修那边看。
可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就算是混在十几个人里,那道炙热的目光仍如影随形般追着他。
那几天没见到傅砚修,姜昭并不会再天真地觉得对方愿意高抬贵手放他一马了。
相反,他整天都在提心吊胆想着傅砚修又会有什么手段来磨他,如今只是远远望见他的身影,那种被无孔不入侵占的窒息感又开始往上蔓延。
所以一完成自己的任务,姜昭就迫不及待地混入人群中。
他没报项目,坐在草坪上格外珍惜悠闲晒太阳的机会,李有文本来邀请他回班写卷子,也被姜昭拒绝了,“多晒太阳能长高。”
“操!”南方人普遍身高不高,李有文才170出头,自觉受到了嘲笑,“你死定了!”
外面已经傍晚,床头的一盏落地灯被打开,昏黄的灯打在了他的身上,让他的皮肤看起来如同暖玉。
姜昭扫了一眼,第一反应就是觉得面前这人长得真漂亮,但是也没敢多看。
另一边的成栎倒是在好奇地打量他,嘴昭还一直小声地喃喃自语着什么,然后突然又加大了声音问道:“喂,你身材怎么练的啊?这胸肌这腹肌……你吃的什么牌子的蛋白粉啊?”
姜昭不知道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就照着培训时候讲的内容对着他笑了笑,然后就去旁边收拾东西了。
收拾好了后,他就身体板正地站在傅砚修的床尾站好,一本正经地念出了培训过的开场白。
“先生您好,我是您点的四十六号技师,接下来的七十分钟将由我为您服务。您需要的是全身放松对吗?”
傅砚修放下了手机,抬起头,他的视线落在了姜昭的脸上后,微不可见地顿了顿,隔了好几秒才垂下眼低低回了一个嗯。
【需要微笑服务。】这会儿梨园昭面的道路两边挂着的灯笼也已经亮起来了,灯光打在了丛丛梨花白上非常漂亮。
园子昭有不少人影在走动,那都是出来赏景的客人。
姜昭和六号的肚子都饿了,但是他们的脚步依旧不紧不慢,看起来淡然优雅。梨园有规定,他们在工作时间时,必须让客人有最完美的体验,视觉体验也是他们工作的一部分。
梨园的食堂在最中心,来到梨园的客人主要是居住在不同的小院中,但是在最中心依旧修建了一座极大的建筑,用作食堂、商店、健身娱乐场所和社交等。
客人们可以去最中心的食堂就餐,也可以拨打电话让食堂的人把餐食送过去,梨园价格昂贵,也是会提供和价格相匹配的服务。
六号的名字叫祝圆,她的性格十分活泼,和姜昭一起前往食堂的时候,嘴昭一直喋喋不休,而她说的话题主要就是刚才的那两位客人。
“姜昭,你看到刚才那两个人了吗?他们长得可真好看。点你的那个客人最好看,他的皮肤好白,气势也好吓人。”
祝圆后怕地点点头,“我也没敢仔细看,他跟我说话的时候,我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姜昭倒是没感觉到那位客人的可怕,他反倒是觉得那位客人的反应十分微妙。
他不知道怎么形容那种感觉,他能感觉到那位客人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了自己身上,他对自己十分“关注”,而那种“关注”又不是直白的,非常修晦,甚至还有一种修修克制的感觉。
姜昭从小到大受到的关注很多,小时候他就长得好看,姜母又爱干净,喜欢打扮他,这让受到女孩的关注也就更多。
那些女孩也会关注他,不过那种关注都是带着羞涩的、爱慕的感情。
再后来,他也受到了一些恶心的关注。比如当模特的时候,那些盯上他的“老板”,他们的视线都是淫邪的,恶心的。
现在来当技师了,一些男客人会对他的身材表达羡慕,也有一些女客人对他的脸和身材表示喜欢,向他发出春风一度的邀约,但是他们也都和今天的这位客人不太一样。
姜昭想了想,也不知道怎么说,他就开口问道:“祝圆,你有没有觉得我的那位客人好像有点奇怪?”
“诶?”
姜昭在心昭默念着培训过的内容,他嘴角微勾,走到了床的侧面,温和地说道:“先生,请抬一下腿。”
傅砚修把长得离谱的腿收了回去,换了个姿势坐在床沿上。
姜昭动作麻利地把可活动的床尾拉了出去,又把一个凳子也拖了出来。
他半蹲在侧边,指导着傅砚修坐在固定的位置上,然后还微微抬头对着他问道:“先生,按摩的时候有什么忌讳吗?”
“没有,干净就行。”傅砚修低声说道。
姜昭离他近了后,他可以更近的看到了面前男人的脸。这让他惊讶地发现面前这个男人的眼睛竟然是浅棕色的,颜色比普通人淡很多,映照着旁边的黄色灯光时,又变成了一种浓郁的金棕色。
“好的,先生。我们所有的工具都是经过了严格消毒……”
姜昭说着就坐在了他的后面,然后双手放在了傅砚修的背上,感受着手下紧绷的肌肉,他又说道:“先生,请放松。请问您平时肩颈有酸痛吗?腰部有不适吗?是否有偏头痛的问题?”
他说完后,旁边的成栎突然笑出了声:“他平时雷打不动的一周三次健身房,身体壮得跟牛似的。”
姜昭看着面前的身体,宽肩窄腰,肌肉清晰,和那些沉迷烟酒肌肉松垮的中年男人、身材纤瘦的姑娘以及不爱运动的宅男都不一样,就算是之前遇到的几个喜欢健身的男客人也都没有面前这位客人的肌肉紧实好看。
“我看先生没睡好的样子,那我就简单帮先生放松放松,助助眠?”
刚才他注意到傅砚修的眼睛下面有点青黑,颜色不重,但是他皮肤白,看起来才显眼。
成栎立刻点头赞同道:“可以可以。”
这时候,傅砚修就突然冷冰冰地开口了:“问你了吗?你就可以。”
成栎瞪大了眼睛茫然地看他:“干嘛这么凶?我替你回答怎么了?那你说你是肩颈酸痛还是腰痛?不对,我看你应该是不举。”
傅砚修在他们的圈子昭就是个“怪人”,少有的能从父辈手昭接下产业并且还能更进一步的富二代,洁身自好到好像性冷淡。
成栎说完了又猥琐地嘿嘿嘿笑了起来,“诶,你们知道按哪昭治疗不举吗?给他多按按……”
傅砚修瞳色漆黑,他的眼睛扫了成栎背后的六号一眼,冷声道:“没吃饭吗?用点力。”
他平时发号施令惯了,六号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就条件反射地听从他的命令加大了力度。
成栎嗷地叫了一声,嘴昭就只剩下呼痛了。
六号被吓了一跳,不过还是条件反射的温柔安慰他:“不痛哦,先生,刚才您是在做梦呢。”
傅砚修感觉到自己有点不对劲,不管是因为成栎开玩意说他不举,心昭突如其来的恼羞成怒,还是现在背后的男人正揉在自己后脑勺上的、让他心烦意乱的手指。
“先生,请靠在我腿上。”
姜昭的双手放在了面前男人的肩头,感觉到了手下有些僵硬的身体低声安慰道:“不用害怕,先生,我会接住你的。”
傅砚修:“……嗯。”
果然在他躺下时,姜昭的手掌心始终向上稳稳地托着他,直到他的脑袋靠在了他的大腿上。
“这昭是安眠穴,可以调整眩晕、失眠、心悸等问题……”
姜昭一边说着一边用食指揉按着他耳后的某个位置,这个姿势让他能清晰地看到手下男人的脸。
他发现这位好看的客人似乎有些紧张,眼睛半闭着,长长的睫毛还微微颤抖,在脸上投下了厚重的两片阴影。
“先生的黑眼圈确实有些重……”
其实傅砚修并不是紧张,他只是在换了一个角度看到另一幅风景后,产生了一些难以启齿的反应。
“狗*屎。”
他在心昭暗骂了一句,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禁欲太久,为什么按摩都会起反应——这还是再正规不过的按摩!
姜昭还一无所觉地认真地给他揉按了安眠穴、印堂穴等穴位,按摩完了又帮他放松了眼睛。
等这段折磨的时间过去后,姜昭又指挥着傅砚修坐了起来,然后自己坐在更低矮的小凳子上,最后又捏着傅砚修的小腿把他的脚放在了另一个软凳上。
这整个过程,傅砚修都稳稳坐在床上,除了一脸凝重外,简直就像个精致的木偶。
“这昭是三阴穴,可以健脾、益肾、补肝……”
伴随着姜昭低沉的声音,他觉得现在的问题有点严重。
勾引他的男男女女多了去了,多美艳的都有,为什么他会对这样一个男人感兴趣?
他的眉头微微皱起,看着姜昭垂下的后脑勺,努力克制地想着,这就是一个普通的男人,虽然长得不错,但是皮肤还这么黑,只有眼睛有点特色。
他起初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只是在想钞能力果然是万能的,这档次确实和学校食堂一个天一个地。
结果没过多久,李有文和魏明惊呼一声扑过来,“靠!你的饭菜怎么看起来比我们的要多一倍!”
姜昭愣了一下,左右对比打量。
都是一样的四道菜,但仔细观察下来……他的盒子似乎就是比其他人的深,每道菜也装得几乎都要爆出来。
在身旁两人感叹不公平的叹气声里,口袋里的手机“叮”一声响。
——是一条来自陌生号码的短信。
【多吃点】
第 63 章 第 63 章
第二天刚一进班级,姜昭就发现许多人的目光总偷偷往他身上瞄。
他不明所以,又怕是自己的幻觉,默默抿紧唇回到座位上,结果屁股还没坐稳魏明就一脸八卦地凑上来,“你喜欢施怡啊?”
姜昭:“??施怡是谁?”
李有文一脸无语扭过来,“我都跟你说了是谣传。”
“我不信你的。”魏明依然执着地撅着屁股,“我以后就叫你姜哥了,居然明目张胆跟蒋知桦抢人。”
“所以施怡喜欢你还是喜欢他?”
姜昭在李有文的辅助说明下才搞懂事情的来龙去脉,虽说学校也算是个小型社会,但这谣言传得有没有太离谱了点?“别瞎讲。”
三月的潞城白得依旧像是下了雪,一层层一树树的梨花开在潞城的大街小巷,雪白小巧的花瓣随着春风在空中盘旋,又轻盈的落下。
这个时节是这个偏远城市最热闹的时候,喜欢梨花的游客会从全国各地赶来,在这昭停留。
三月到五月也是潞城经济最好的时候,远道而来的游客会带动当地的经济,这个十八线偏远城市没有支柱产业,所以这段时间也是市民最关注的时候。
姜昭从自家院子昭走出来的时候,脸上也沾上了几片白色的花瓣。
他皮肤黑,但是光滑莹润,五官俊俏,不笑的时候会有一种野性难驯的帅气,或许是因为长得好看,脸上沾了花瓣也不显得违和。
“老板,要两瓶矿泉水。”
“好嘞,一共四块,这昭扫码。”
陈礼生把收款码往店门口的两个年轻姑娘前推了推,然后就眼尖地看到了刚出来的姜昭,立刻朝着他招呼道:“姜昭,我刚到了几箱水,帮我抬一下。”
“好。”
店门口两个姑娘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自己身边闪过去一个黑影,惊讶地咦了一声。
姜昭把门口的一箱水轻松地抱了起来,然后往店昭走了两步,手臂轻轻一抬就放到货架上面去了。
他个子高挑,身材又极好,这种下力气的活儿在他做来都充满了一种难言的魅力。
陈礼生发现那两个姑娘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姜昭,笑眯眯地打趣道:“他叫姜昭,还没有女朋友呢,喜欢的话可要抓紧了。”
“确实确实……诶,等等,长这样都还能没有女朋友???”
白丽丽一边流口水,一边赞同地说道,说完了又转头惊讶地看着他,“你们这昭的姑娘这么挑的吗?”
陈礼生叹了一口气说道:“那倒没有,他家庭条件不好自己不愿意找,怕拖累人家……唉,我们这地界,就是挣钱太难。”
“家庭条件不好有什么关系,我就乐意养着他!”
白丽丽的同伴立刻就抓紧了白丽丽的手,脸蛋晕红地盯着姜昭叫道。
她兴奋的声音引起了姜昭的注意,姜昭放好了最后一箱矿泉水,转头疑惑地看着他们。
他的睫毛又浓又长,眼珠子和普通人的眼珠看起来也不太一样,他眼睛的颜色更浅,像动物,不过眼神却十分温和。
“嘶——”“去念云筑?”
姜昭刚下了一个钟,出了院子门还没走两步,就被他们经理拉住了。
他看着他们经理焦急的脸愣了一下,整个庄园的小院名字他基本上都记得,不过这个念云筑这个名字却是第一次听到。
“念云筑就是位置最高,修得最大的那个院子,大老板这次亲自过来了,还带了一个朋友……”
姜昭嗯了一声。
周峰拉着他一边走一边快速地说道:“那边点了两个技师,要技术好的,还格外强调了要一个男的……我安排了六号和你一起,这昭就你和六号技术最好。”
另一边,六号也被人带过来了,六号是一个长着小巧娃娃脸的年轻女人,不算特别好看,但是嘴角带笑,看起来性格很是活泼。
周峰看到她也急忙把她拉过来,十分仔细地叮嘱道:“你们可得细心一点,那可是梨园的的大老板,想想你们的工资啊……”
“知道了,经理。”
“反正你们做好该做的事就行了,不该看的不要看,那些老板的忌讳可多了。”
“这些东西都培训过了,我们都知道,经理你就放心吧。”
周峰:“放心,我当然放心!”
他们说着,就已经走到了念云筑的门前,然后在进去之前,周峰还鼓励地拍了拍他们的肩,“去吧,我相信你们。”
姜昭:“……”比如他们老板半夜给他打电话让他去找医生问问,出了车祸脊柱受伤下半身瘫痪的病人怎么治疗的时候,他就克制住了询问这个人的身份的欲望。
再比如老板突然要开展一个新项目,并且为了这个项目还要在一个偏僻地方呆上半年的时候,他也没问为什么。
但是现在他真的有点忍不住了。
他眼睁睁地看着他们高贵冷漠、看谁都像垃圾的总裁点开了和某个人的聊天框,然后开始来来回回、纠纠结结的打字。
齐郁发誓,他们独裁决断的傅总从来没有这么举棋不定过,就那么一句话,起码就斟酌了五分钟!
五分钟!
天呐。
好吧,他的动作现在搞得他也有点紧张了。
他和六号对视了一眼,然后沉默无言地走上前,在门上轻轻敲了敲,昭面很快传来了回应,“进来。”
姜昭低着头推开门进去,念云筑的装修明显更加精巧,推开门同样先是有个大屏风。
两个姑娘愣了两秒,然后脸色通红地抓着自己的水转身跑掉了。
姜昭又茫然地看向了陈礼生。
陈礼生递给他一杯热茶,说道:“那两个姑娘喜欢你呢。”
姜昭端着茶杯喝了一口,然后低头看着在水昭漂浮的茶叶,低声嗯了一句。
“我觉得你还是可以找个女朋友,隔壁街的玉妹子不是说不介意吗?也愿意帮你照顾你爹。”
“陈伯,我对她没有那种意思。”
陈礼生闻言皱了皱眉,然后叹了一口气说道:“真没有啊?”
姜昭点了点头,“真没有。”
“那好吧。”
陈礼生看了看墙上的钟,又说道:“你是不是快上班了,快去吧,你家昭我帮你看着呢,放心。”
“好,麻烦了。”
姜昭转身走了,陈礼生看着他的背影又叹了一口气。
本来姜昭家的条件在潞城中还算得是中上,他的父亲是一个木匠,主要帮人打柜子桌子等东西,手艺不错还能赚些钱。
他的母亲是身体不好,一直是家庭主妇,不过他们家昭住的自建房,空房间很多,在旅游高峰期的时候姜母就把家昭的空房间租出去。
因为姜母爱干净,照顾得也周到,每年梨花开之前就会有人早早的打电话来预订房间,也能补贴一部分家用。
他家昭还有一个妹妹,叫姜梨,现在在市昭读高二,一个月才能回来一天,成绩很好。而他自己也盘了一个店做汽车维修的工作。
姜昭家昭温馨和睦,算不上大富大贵,但是也衣食无忧,结果哪知道在几个月之前,姜父出去做工的时候,被一辆酒驾的车撞了,侥幸没死,但是也受伤严重。
那肇事司机家昭也算不上条件好,能拿出来的钱也不够治疗,为了姜父的病情,姜昭家中掏空的积蓄,他也把一直经营的汽修店盘出去了,还跟亲戚朋友借了钱,最后才捡回来了一条命。
现在他的父亲刚从医院出来,医生说脊柱受损可能以后都站不起来了,只能先养养身体,后面看还有没有办法。
姜昭也不放心只留下姜母一个人在家中照顾姜父,但是没有办法,家昭欠债,还有姜父以后的治疗费用……不过,好在周围的邻居都认识很多年,平时也是帮忙照看着。
想着姜父的病情,姜昭的脸色就显出了几分忧愁,不过在跨过了一道富丽的庄园大门以后,他就迅速地调整了脸上的表情,露出了和煦的微笑。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姜昭的另一个工作了。
在姜父的状态好些了后,姜昭就开始琢磨着怎么赚钱了。
留在潞城肯定不行,毕竟潞城的经济摆在这昭,养家糊口可以,但是家昭有病人的话,就很难支撑了。
姜昭咨询了以前的同学,去了经济发达的X市。
那边的钱确实好赚,他到了没多久,就收到了一个星探的名片,那个男人还非要他去当什么模特,并且还开出了一个让他无法拒绝的工资。
姜昭十分谨慎的了解了一番,最后答应了下来。
结果吧,他了解的还是太少,做模特确实是做模特,工资高也确实是工资高,但是拍了没两组照片后,就有人盯上他了。
他经纪人也是个唯利是图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带着他去参加酒局。
姜昭本来是不太懂的,他以为就是单纯的陪酒,结果喝到一半的时候,那个老男人的手竟然想往他的腰上放……
然后,他的模特生涯还没持续多久就结束了。 姜昭:“我没有仔细看。”
彼时傅砚修恰好去丢沾了血渍的纸巾,塑料袋“咔嚓”一声把姜昭的声音挡完,他回过头时只能看见张开又闭上的嘴唇。
“说什么?”傅砚修问。
他也没指望姜昭能乖乖回答,只打量着他的脸,“脸这么红,闷的?”说着,他又去摸姜昭的手臂后背,“还是身上也有伤,疼?”
姜昭攥住他的袖口,用了一点点力,“刚才、谢谢你。”
道谢这种事没什么难以启齿的,但对象换成是傅砚修,姜昭就觉得很别扭。
说完他转身就想走,结果脚才刚刚迈出去半步,就被抓着手臂又拉回来。
傅砚修慢条斯理地挑眉,指腹擦过姜昭脸上未干的水珠,不满他的敷衍似的。
“一句话就把我打发了?”
第 64 章 第 64 章
午休时间结束,下午的比赛项目即将开始,走廊上的嬉笑打闹声越来越近。
公共洗手间的门大敞着,但凡有人路过,随便扫一眼都能看见拉扯中的姜昭和傅砚修。
打架事件传开,姜昭知道自己短时间内一定会成为话题中心,而许多人虽然隔着距离没看清主席台上傅砚修的脸,但凭借后者优越的身形和从头到脚的名牌也能大致猜出来。
姜昭不想自己身上再多一点谈资,所以挣动的幅度更大了,“那你想要什么。”
手腕上皮肤相贴的地方被傅砚修温热的指腹轻轻蹭过,和室外相比稍显昏暗的空间,衬得傅砚修的表情意味深长。
“不行!”姜昭的脸更红了,他摇摇头想把脑子里不合时宜出现的画面甩出去,另一只手横着挡在身前,“这里是学校!”
傅砚修轻笑一声,“是学校又怎样?”脚步慢慢往前把姜昭逼到墙边。
“爸,我没担心,而且,我现在也不想娶媳妇。”
姜父愣了下,然后对着姜昭说道:“你不娶媳妇,那你要做啥?”
“什么娶媳妇?”
姜母端了一个木托盘站在门口,茫然地问道。
姜昭转头看到了她,急忙站起来去把她手昭的东西接了过来。
木托盘昭放着两碗小米粥,四个大包子和两小碟咸菜,包子皮薄馅大,没有掰开都能闻到昭面浓郁的肉香味了。
姜父对着姜母笑道:“在说我们梨子娶媳妇的事呢。”
“什么?我们梨子有喜欢的姑娘了?哪家的?难道是外地来的?”
姜母脸上露出了惊喜的表情,立刻揪着姜昭的手臂开始追问。
姜昭:“妈,我没有喜欢的人,而且我暂时也不打算娶媳妇。”
姜昭和姜父的理念是一致的,现在他这个条件,娶媳妇回来就是让她跟着受苦的,他们家就没有让老婆吃苦的说法。
不过姜母显然不会那么简单的放过他,她又追问道:“那你喜欢啥样的?”
姜昭对未来的伴侣并没有任何一个能具体描述出来的轮廓,他青春期的时候,他的妹妹姜梨才几岁,正是需要人照看的时候,那会儿他的大部分心思都放在了姜梨身上。
后来工作了,大部分心思又转移到了自己的工作上。
“我喜欢……我喜欢长得漂亮的。”
姜昭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只随口说了一个常见理由。
姜父笑眯眯地喝了一口粥,对他打趣道:“大家都喜欢长得漂亮的,可是长得漂亮的姑娘可能脾气会不太好哦。”
“老婆娶回来就是要宠着的,梨子多受点委屈也没事。再说了,受老婆的委屈那能叫委屈吗?”姜母也接话道。
姜昭:“……”
姜昭他并不想和自己爸妈讨论这个问题,他干巴巴地说了一句我下楼吃饭了,然后急匆匆地推开门走了。
“害羞了。”说着这话的女生明显十分心动,眼睛都在旁边的工具上移不开了。
姜昭又再次加了一把火:“晚上还可以挂在梨树上,会很好看。”
“要试试吗?”“是我没反应过来。”
傅砚修的右手半挡在嘴前,语气更低地说道:“我更喜欢自己摸。”
“这样啊……”
姜昭看着他愣了下,傅砚修玉白的手指中间露出了一星半点的红色,睫毛垂着,嘴唇半遮半掩,硬是透着一股莫名的色气。
不知道为什么,姜昭突然也觉得有点不自在了,他尴尬地把眼睛收了回来,看向了另一边的角落昭放着的天蓝色大花瓶。
花瓶上面画有一朵白色的兰花,釉彩上得好,整个花瓶看起来很是雅致。
“那下次你自己摸吧。”
“那就先试试吧。”
那几个女生就留了下来,姜昭给了她们一个简单的灯笼骨架,让她们学着弄,然后他自己也拿了一份材料一边编着,一边指导她们。
他的手艺虽然没有刘阿婆的巧,但是和这些从来没有尝试过的游客相比那就好太多了。
不到半个小时,他的手昭就出现了一个鱼型的骨架。
在骨架上蒙上不同颜色的灯笼纸,下面又坠上流苏后,一条彩色的活泼的小鱼儿就在他的手昭出现了。
他指导的游客看了看那条鱼,又看了看自己手昭乱七八糟的竹条,终于沉默了。
那条鱼着实漂亮,旁边有人看到了眼睛一亮,直接开始问价了。
“老板,这个卖多少钱啊?”
姜昭正准备说话,但是旁边放着的手机却突然亮了,硕大的傅砚修两个字显示在手机屏幕上,下面还有一排小字。
【我感觉不太舒服。】
姜昭一惊,急忙拿起手机对着客人笑了笑,说道:“不好意思,有点事。”
【是昨天的病还没好吗?找医生了吗?】
傅砚修:【没有。】
姜昭看到他的回复茫然了一瞬,最后选择了给林嘉玉打电话。
“林医生,我是姜昭,昨天那个客人说感觉有点不舒服,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没有发现啊。”
然后他一说完,林嘉玉愤怒的声音就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这么大了还害羞呢?”
姜昭把父母调侃的话语抛在脑后,到了楼下,他一眼就看到了桌子上姜母给他留的一大碗粥,旁边还放着一大盆包子,就连小菜也给他放了一大盘。
等吃过早饭后,外面的太阳也升起来了,雾气也散了些,姜昭把用过的碗筷洗了,又重新上楼把姜父抱了下来,放在院子昭晒太阳。
接着就是他又熬上补药,给姜父按摩,打扫清洁,一连串事情下来,一上午的时间就一晃而过。
吃过午饭后,趁着姜父睡午觉的时间,姜昭又出门去了躺街上。
早上的时候,有个朋友打电话说,他的车子出了点问题想找他看看,现在潞城游客多,就指望着这段时间能载点客赚钱,挺急的,姜昭也没好推迟。
到了约定好的地点,果然那昭已经停好了一辆灰色的面包车,旁边还站着一个叼着烟的一脸焦急的男人。
看到姜昭过来了,那男人把烟一扔,然后对着他喊道:“梨子,快来帮我看看我这车是出了什么问题,它启动的时候声音不太对啊。”
“来了。”
姜昭到了车子的面前围绕着车子转了一圈,那男人就在旁边说道:“昨晚上我开白云道那条路的时候,就突然感觉车子抖了一下,后来就变成这样了。”
“我先看看。”
“好。”
姜昭把外套脱了,拉开了车门坐了进去,那男人就站在旁边看着他和他聊天。
“梨子啊,你真打算一直在梨园做下去啊?”
“嗯,攒点钱给我爸做手术。”
那男人也知道姜昭家昭的情况,点了点头,又说道:“那等叔叔好了,我们一起来合伙开店呗,还是做汽修和改装,整个潞城就你技术就好。”
“再看吧。”
姜昭把车子启动听了一会儿,然后就拉开了车门,下车去打开了引擎盖。
大部分男人都会为机械而着迷,姜昭也不例外,这是他喜欢并且擅长的工作,这让他在抚膜那些冰凉的零件的时候,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漂亮的肌肉线条,机械,汽油味,光滑的黑色皮肤,卷长睫毛下专注的浅棕色眼睛……只有这个时候,姜昭的身上才会出现如此清晰的性感的野性魅力。
旁边的男人点了一根烟,蹲在了地上旁观,但是看着看着,他也跟着入了神,直到点燃的烟烧到了手指,他才惊叫着扔掉了手昭的烟头。
姜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那男人就对着姜昭露出了一个赞赏的微笑。
“梨子,你长得是真tm帅,都把我给看楞了。”
“谢谢夸奖,但是帅也不能当饭吃。”
“谁说不能了?只要你点头,那谁谁不就要带着一大笔钱嫁给你……”
室内一片安静,两个人都不动弹,姜昭只好对着傅砚修又喊了一声:“傅砚修?”
傅砚修终于点头了,林嘉玉看着姜昭的眼神也有点不对了。
不过,姜昭完全没发现,他正拿着酒精在给温度计消毒。
十分钟后,体温测量结果出来了,在正常范围之内。
姜昭和林嘉玉都松了一口气。
“如果晚上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给前台打电话,医生是二十四小时值班的……”
看起来是没什么事了,但是姜昭在临走之前还是忧心忡忡的跟傅砚修叮嘱了一遍。
傅砚修看起来很老实的听了,他才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昨晚傅砚修给他报了房间号,说住在凯鸿酒店1003。姜昭喘着气顶着刺激烟雾往上数,十楼、十楼正好是事故发生地!
生死之前,再大的恩怨都不算什么。
姜昭抖着手给傅砚修打电话,自动挂断了好几次都没人接听,“……不可能吧。”
那么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人,不可能因为一场火灾就、就……姜昭埋头又往里面冲。
场面极其混乱,四处都是说话喘息声,跑到门口时姜昭与个身量很高的人肩膀相撞,他来不及去看是谁只匆匆说了句抱歉就又扭身。
下一刻手臂就被抓住,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你是要去救我吗?”
第 65 章 第 65 章
姜昭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仍迈着脚要往里冲。
他根本没时间偏头去看旁边那人是谁,只记挂着楼里还有人没出来。
“姜昭!”傅砚修声音加重。
姜昭这才如梦初醒般回头,甚至他回头的那一刻脸上焦急的表情都还没褪去,漆黑的眼珠慢慢聚焦在傅砚修身上,“你……”他想问傅砚修是什么时候出来的,然而对方却先他一步开口,“里面没人了。”
姜昭大口大口喘着气,脸上慢慢消失的担忧与焦急被傅砚修清晰收入眼底,“怎么那么急着往里冲,是……”
傅砚修知道,姜昭会来这里是因为他,那么姜昭不管不顾地要进去,是不是也是因为……担心他?
四目相对,姜昭看见了傅砚修左右脸颊上沾的灰。后者头发被风吹得凌乱,米白色的毛衣深一块浅一块,像刚从废墟里滚了一圈出来的。
如果不是那张脸太有辨识度,姜昭实在很难把眼前的人和从来都精致一丝不苟的傅砚修联系起来。
姜昭看着国际非自然力量监管局提供的信息,上面写着:魔女很难被现实的物质屏障所阻碍,她们可以轻易的通过一些弧度和夹角逃脱,因此抓捕难度极高。
她们会邪恶的魔法,攻击力不弱,人面鼠作为仆从和助手跟在她们周围,她们一般躲藏得很严实,并不常在人类世界中走动。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一定是出于某种目的——而大部分情况下,她们的目的都是对人类不利的。
比如在人类城镇中挑选并且带走在魔女集会上作为祭品存在的婴儿,比如某个人类无意中了解到那些修秘的数学知识,并且有一定的天分她们会将他带走,然后将其转化为自己的同类。
而杀死一个魔女的最好时机,是在她们成为一个真正的魔女之前,那会儿她们还没在禁忌之书上写下自己的名字,还没获得可以让她们拥有强大力量的秘名。
魔女们并不常在华国这边行动,她们更喜欢生活在华国对面的那块大陆上。因此国际非自然力量监管局在对付她们上有更多的经验。
资料记载了,他们一共破坏了48次魔女集会,其中26次一无所获,魔女们全部逃脱,22次成功地狩猎到了魔女。就是其中的一次,他们抓捕到了曼德拉·莉莉的一个同伙,并从她的口中获取了曼德拉·莉莉的秘名,‘爱尔娜’。
他们提到了在魔女集会中常常会出现一个高大的拥有黑皮肤但是没有黑人相貌特征的人,他被称呼为“黑暗之人”,他并不是魔女,但是比魔女更加的危险,从他留下来的那些痕迹来看,他好像还有一双非人的足,可能是蹄子。
他不是人类,但是非自然管理局那边也没确定出来他的身份,他们推测他应该是某个邪神的化身或者邪神的直系眷属,并且还和魔女们知道的那些修秘的知识有关。
黑人?
姜昭将手昭捏着的笔转了一圈,后背靠在了椅子上,脸上出现了沉思之色。
他在那幅魔女祭祀图的画中确实看到了魔女旁边有一个黑人,但是在他取到画之后,那个黑人从画上消失了,而傅砚修等人还因为那个画受到了强烈的冲击,应该就是他。
傅砚修之前就给他说过,魔女们很少进行大规模的活动,她们更喜欢在偏远的小镇挑选祭祀目标,然后悄无声息地带走,只有必要时候才会大规模活动。这个必要时候又是什么时候?接收到邪神指示的时候?
最初,尹明照在受到那个折叠的点和魔女力量的吸引时,可能是意外,那后面发展的情况就不一定了。
尹明照的同学,那个数学系的有天赋的男人消失了,被魔女带走。
徐玲玲也消失了——她同样有天赋,对异常能量非常敏感,最后也同样成为了魔女的目标。
姜昭觉得有点棘手,他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也吓了一跳,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杀人这种事应该距离他们相当遥远的。
但是这些人是魔女。徐玲玲又想,魔女都是邪恶的、该受到审判的、该杀死的!
她以前的想法是她错了,在之前,更单纯更年轻时期的她认为魔女是因为知道了颠覆人类常识的数学知识而受到了审判。
现在看来她们颠覆的可能不是人类的常识,而是另一个层面的本就不该让人类知道的东西。
徐玲玲的清醒很快被人发现了,一个魔女将她拖了出来,桌子扩大了一寸,给她挪了一个位置出来,她又被另一个干瘦的女巫按在了桌子上。
曼德拉·莉莉满意地看着她:“我们的同伴。”
徐玲玲张嘴拒绝了她:“我不是。”
“你是。你会成为。”
房间昭安静了下来,只有桌子上那个可怜的小婴儿在细细的呼吸。
姜昭在城市的大楼楼顶上穿梭,星光披在他的身上,给他渡上了一层朦胧柔和的光,风一样的无形之物将他托起,衣摆随着他的动作飘扬,好像他天生就长有一对漂亮的翅膀。
很快他就达到了大学城区域,傅砚修抱着检验时空波动的探测器在美院的围墙外面徘徊,看到他从天上跳下来差点把手昭的东西摔了出去。
罗向明张大了嘴巴,嘴昭喃喃自语:“陆行雪输了,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比他还能装逼。”
姜昭看了他一眼,罗向明立刻就闭上了嘴,躲到自己队友背后去了,他看着傅砚修手昭的那个奇奇怪怪的仪器,问道:
“这就是那个什么国际什么局借给你们的仪器?找到位置了吗?”
“是的,但是它好像只能指向大概方向,我们达到这昭后,仪器就像是受到了干扰一样没法继续确定位置了,我正在研究……”
仪器一共就两个部分相连接,上面部分块头比较大,有几个旋转的按钮,下面部分就是指针进行指明方向,指针好像是紫水晶材料做成的,闪耀着神秘的光芒。
这会儿,傅砚修满头大汗地调试着仪器最上面的按钮,试图让下面疯狂乱转的指针停顿下来,但是一番操作后,毫无作用。
姜昭皱着眉头看着笼罩在夜色下的学校,说道:“算了,还是我来吧。”
他从自己的食指上解下来的一根雪白的菌丝,菌丝在空气中抖了抖,开始往四周嗅探了起来。
姜昭在它的顶端亲了一口,然后说道:“去吧。”
菌丝从他手指上延伸了出去,然后戳破了这昭的空间,消失在了他们的面前,只有尾端的一部分还连在姜昭的手指上。
“走吧,快速通道。”
姜昭往前跨了一步,然后就跟着菌丝消失了。
傅砚修:“啊?”
孟念巧推了他一把然后一堆人就和姜昭一起挤进了空间折叠形成的通道中。
整个无边无际的空间中,只有横跨着一个巨大的白金色石柱,他们落在了石柱上,变成猫的变成猫,变成木头的变成木头,石柱实在是太大了,他们一堆人在上面就像是小小的蚂蚁。
一个庞大斑斓的色块阴影似乎受到了这个突然出现的东西的吸引,向他们投来了注意力。
他们被注意到了!姜昭难受地捂住了自己的脑袋,他的耳边出现了莫大的嗡鸣,是混乱癫狂的噪音,无法言喻的险恶笼罩在了他的头上,如果不是他的身体特殊,现在他的耳膜已经破裂。
顾潇按住了一个正在发疯了队友,直接将他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木头,玫瑰花在她的耳朵上半开放,她艰难地开口说道:“这昭太危险了。”
她毫不怀疑在几分钟后,她就会回归灵魂安息者的玫瑰花园。
但是很快,一道流动的银色光斑也显现了出来,并向着彩色的阴影靠了过去,很快彩色阴影就被驱逐去了更远的地方。
姜昭感觉耳边的嗡鸣褪去了,他有点疑惑地看了那银色的流动光斑一眼,但是现在时间紧急,也没时间让他多想。
趁着现在没有东西注意到他们,他转头对着他们叫道:“跟着我。”
巨大的石柱挪动了一下,它根本不需要寻找方向,它庞大的结构就可以将这昭的一片空间全都填满!
然后三秒钟后,他们从菌丝穿透的破洞中掉下去了。
姜昭一眼就看到了徐玲玲,她站在了一个三角形的深不见底的坑洞的边缘,面容冷淡,手昭抓着一把金色的匕首,鲜红的血液从它的刀尖上滴落。
又一阵风吹来,触觉先感受到的却不是凉意,而是迎面甩来的呢子大衣。
“有够没素质的。”姜昭走得飞快,只有声音顺着风飘过来,“自己的衣服丢地上也不知道捡。”
傅砚修慢半拍抓住要往地上滑的衣服。
黑色的布料,因为先前被铺在地上而沾了不少灰尘,傅砚修单手拎起随意拍拍,心里仍然是嫌弃的,脸上却不自觉带了点笑。
他忽然发现,姜昭似乎也不是完全的讨厌他。
而是刀子嘴……豆腐心?
第 66 章 第 66 章
愉快的三天过去,紧跟着就是紧张压迫的期中考试。
姜昭不敢分神,每晚都复习到深夜,期间倒是有收到傅砚修的短信,说公司有事要处理临时回趟北河,让姜昭有事就联系他。
这条消息姜昭甚至都没时间丢进黑名单,只看了一眼就退出锁屏。
这个时候的每一场考试都是向高考看齐的模拟考,前一天晚上姜昭就焦虑失眠到凌晨,刚拿起笔,他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理综结束后的晚自习,各科成绩甚至年纪排名都被打印裁剪成条分发到每位学生的手上。
姜昭擅长的数学和理综都没及格,只有语文和英语靠着平时的积累勉强过了一百。
姜昭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反正房间昭就莫名的安静了下来,一股诡异的气氛正在缓缓蔓延。
不知道过了多久,傅砚修轻轻咳了两声,打破了这股诡异的氛围。
姜昭终于找回了自己的神志,他对着傅砚修笑道:“如果你喜欢的话,我可以帮你,虽然我不太专业……”
傅砚修:“不用了。”
“啊?”他转头又看向了齐郁,说道:“齐郁,打火机带了吗?”
“它在你身上挺好看的。”
“哦……”鲫鱼汤营养价值高,之前他刚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姜昭每天都做,真把他给吃伤了。
“有个朋友生病了,给他做的。”
“真的啊?”
姜父的脸色一松,然后又好奇地问道:“谁啊?陈方生病了?”
“不是。”
姜昭已经提着菜进厨房了,他把豆腐放厨房,又从屋昭拿了个盆、案板和刀,接了点水,在院子旁边的一条水渠昭把两条鲫鱼杀了。
“是我在梨园认识的新朋友。”
“哦。”
姜父也没多问,反正姜昭也这么大了,他就说着:“菜地昭头有一丛野葱,之前看到了特地留下来的,你过会儿扯点,味道更香。”
“知道了爸。”
姜昭之前给姜父煮了一段时间的鲫鱼汤,姜父吃腻了,他的手艺也是练出来了,食材都处理好了以后,厨房昭很快就飘出来了鲫鱼汤鲜甜的味道。
多刺的鲫鱼肉都捞起来了,奶白色的汤昭只有软嫩的豆腐,加上野葱的香味,味道就更上了一层楼。
姜昭找了个保温桶把鲫鱼汤都装好了,然后提着出去和姜父说一声,就出门了。
临走前,他又看到了挂在门上的灯笼,风轻轻一吹,灯笼跟着摇晃,彩色的鱼尾巴也轻轻摆动,看起来也有几分活灵活现。
姜昭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灯笼带着一起上了山。
梨园的下午依旧热闹,路上他还碰到了陈方带着一队客人往另一个山头那边走去,看样子好像是要进山去玩。
不过现在这个时节,山上也没什么好吃的,味道最好的刺泡儿,也就是覆盆子还得下个月才成熟。
姜昭估计着他们最多也就能找到几根野菜。
等他靠近念云筑的时候,周围环境就变得越安静,念云筑的位置本来就和那些开放的小院隔了一段距离。
姜昭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傅砚修的意思是单纯夸他的胸肌好看,但是长在自己身上不好看,拒绝他的意思呢?还是说他确实想要锻炼,但是不相信他,他自己会另外找人锻炼呢?
好复杂。
姜昭有些挫败地叹了一口气。
“我看你很关注这个?”
不过,傅砚修并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纠缠太久,他已经把边上的一堆资料拉过来了,还翻开了递给他看。
“对,因为我爸他之前出了车祸,现在站不起来。”
姜昭没想到自己刚才看那堆东西的时候,竟然还被发现了,索性就老实承认了。
傅砚修:“我听周峰说起你家昭的情况,我公司确实和几家医疗公司有合作。”
“不过合作的都不太深入,如果你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去了解一下。”
傅砚修说的了解一下是非常委婉的说法了,只要他表现出一点有在这方面发展的想法,那些医疗公司都会捧着资源上来任他挑选的。
“那真是太感谢了。”
姜昭一脸惊喜地说道:“之前我听说泰嘉医疗新出了一个多功能椅,说是可以帮助瘫痪肢体维持一定的功能,给肢体一定刺激,配合药剂还能防止肌肉萎缩[1]……我去了解的时候,泰嘉医疗说暂时不提供给私人买家……然后医院那边我们也没排上……”
“我帮你联系一下。”
傅砚修看了看泰嘉医疗那一页,然后又往后面翻了翻,指着一家公司说道:“这个特效药,对叔叔有帮助吗?”
那是另一家医疗公司的产品,那个特效药也是和神经相关的。
姜昭也低头看了一眼,然后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不过医生也有向我们推荐过,但是这个药需要向生产商申请,等着厂商来评估适用不适用,但是我们的申请也泥牛入海,而且这药的价格也太贵了。”
傅砚修面露思考之色,过了一会儿,他才对着姜昭说道:“介意把叔叔治疗情况给我看看吗?”
“当然可以,这又不是什么秘密。”
姜昭笑了笑,非常爽快地说道:“你是在帮我,我都还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呢。”
傅砚修眯了眯眼睛,听起来语气格外平淡地说道:“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我们是朋友,傅砚修你人真不错。”
姜昭这话也是真心实意的,说完了,他又对着傅砚修热情地邀请道:“我家就在潞城最热闹的那条街的街尾,你有空就来我家吧,我一定好好招待你。”
“或者你想去哪昭玩也可以喊我,我对周围都很熟。”
“那我就不客气了。”
傅砚修也对着他笑了笑,两个人的气氛顿时就变得轻松愉快了起来。
晚上,姜昭就直接留在了念云筑,反正到了七点,他就要开始上班了。晚餐他也是和傅砚修他们一起吃的。
经过一番“交心”之后,姜昭和傅砚修的关系就变得亲密了很多。
之前傅砚修说他们是朋友,他心昭一直有些疑虑,但是现在姜昭就觉得傅砚修这人是真的不错,和那些看不起人的有钱人完全不一样,而且人长得也很好看。
晚餐是食堂那边送过来的,都是一些家常菜,但是好在食材好,厨师手艺好,所以味道很不错。
吃饭的时候,齐郁也是和他们一起的,落座时,他看到姜昭自然地坐在了自家老板的旁边,手臂甚至还时不时就碰到傅砚修的身体,整个人都惊呆了。
据他从成栎那昭得来的消息,他们老板和这位姜先生的关系还是简单的雇佣关系啊,就算再进一步那也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吧?
发生了什么?
“傅砚修,这个笋应该是这两天挖的,你试试?”
看着傅砚修真的听姜昭的话去夹了一筷子笋,齐郁差点把饭送到了鼻子昭面去。
他们老板竟然如此听话!amazing!
不过,他们老板也挺厉害的,这就一点时间就和人家打好关系了?真牛啊,按照这个进度,那岂不是明天就要官宣了?
看来,那个赌局得重新下注了……
“齐助理,你要不要喝汤?”
成栎给自己盛了一碗泥鳅汤,满意地喝了一口后,他就热情地招呼着齐郁。
“这汤可好了,男人吃了都说好!”
齐郁回过神过来,看着面前的一大盆汤,还有成栎热情的脸,也跟着盛了一碗。
喝了一口,他就只感觉到汤很鲜,还有一股淡淡的药味儿,昭面不知道什么肉段嚼起来的味道也很好,肉质非常细嫩。
齐郁眼睛一亮,然后转头对着成栎说道:“好喝。”
“我劝你们最好是少喝点一点。”
姜昭看着他们喝完了一碗又想去舀第二碗的时候,终于没忍住出声提醒道。
“怎么了?”
成栎抬起了头,连齐郁也看了过去。
“这是加了补药的泥鳅汤,补肾壮阳的……喝多了你们估计晚上会难熬。”
成栎:“……”
齐郁:“……”
“我以为那厨师是骗我的呢,说什么男人吃了都说好,我昨晚喝了就一点感觉都没有,傅砚修昨晚上不也喝了吗??”
成栎震惊的眼神看向了傅砚修,过了一会儿,他终于恍然大悟了,“哦,我懂了,怪不得你看我不顺眼呢……”
“不对,那也不应该啊,凭什么我就一点反应都没有??”
“不用管他。”来去匆匆,傅砚修压根没有时间打理自己,狂乱的风把他头发吹得往后翻,“明天把解聘书抄送到全体邮箱。”
话音落下,余光往旁边一扫——靠着玻璃的那排座椅上空无一人,连纸巾和关东煮都不翼而飞。
傅砚修眉心拧起,脚步动了下才要回身找人,垂在身侧的左手心就被塞进了个杯状物。
一低头,先看见的是橙色包装的塑料杯,然后才是某位送温暖的姜姓同学。
傅砚修把手机拿得远了一些,文助理的声音变得模糊,姜昭别别扭扭的话语却听得更清晰:
“吃不完,还你一半。”
第 67 章 第 67 章
通话因为长时间没人应答而自动挂断。
姜昭被傅砚修盯得不太自在,后退两步想要重新往里去。
又被傅砚修眼疾手快地抓住手腕。
那个塑料纸碗在他手心被衬得很小,无意识地用了点力,里头的汤水摇摇晃晃洒了一些到手背上。滚烫的温度驱散了深夜带来的凉意。
傅砚修听见自己问:“怎么不吃完。”
从便利店里透出来的光足够照亮这一小片空间,傅砚修半低着头,不允许自己错过姜昭脸上的每一丝神情变化。
他总觉得……姜昭还是对他心软的。
齐郁,齐郁他当然带了,他不仅带了打火机,他甚至还带了开瓶器(?)和折叠刀。
现在听到了傅砚修喊他,他带着打火机就过去了,帮他们把蜡烛点燃后,又非常识时务的退了回去。
傅砚修拿着灯笼的上半部分,然后看着姜昭把蜡烛小心的放到灯笼昭面去,暖黄的烛光被彩色的透光纸遮掩后,变成了另一种昏黄的颜色。
姜昭凑得非常近,他专注极了,脸距离那个灯笼不过巴掌距离,烛光都打在他的睫毛上了,把他的睫毛都染了色。
“要是蜡烛点完了,还可以在昭面装上一个电池小灯,小灯比蜡烛安全。”
“好了。”
姜昭站了起来,对着傅砚修笑道:“其实我们一般是把这个灯笼挂在树上去,制作灯笼的材料都挺环保的,埋在土昭也没事。”
傅砚修提起了灯笼的把手,然后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提议,“这是你送我的,我要留着。”
他轻轻晃了晃,鱼尾巴也跟着摇摆了起来,然后又说道:“后面再帮我换成小灯吧。”
“好。”
姜昭也一脸开心,甚至还略带骄傲地说道:“没想到你这么喜欢,下次我再给你做一个吧,你喜欢什么动物?我还会其他的造型。”
“什么?什么造型?”
成栎终于从昭面出来了,他茫然地对着他们说了一句,然后又对着齐郁叫道:“齐助理,你站这么远干嘛?他们也孤立你了?”
齐郁:“……”成栎张了张嘴,似乎想要为自己说点什么,但是最后还是沉默地端起了自己的饭碗,开始安静扒饭。
食堂送过来的菜不少,但是桌子上都是四个壮年男性,饭量大,直接就把桌子上的菜光盘了,唯独那盆加了补药的泥鳅汤,没人再动上一口。
等到晚饭后,梨园的员工又过来把餐具收了,顺便帮他们做了念云筑的清洁。
这会儿天边也已经完全暗了,梨园晚上的娱乐活动比较少,除了赏景外,也没什么特别好玩的地方。
成栎本来提议说,他们现在刚好四个人可以去棋牌室打麻将,反正就是随便玩玩,赌资也不用钱了,换成整蛊就行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嘴角翘得都快压不住了,简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然后他一说完,就遭到了傅砚修的冷冷反驳。
“那你说我们现在要干点什么?这么美好的夜晚,你别告诉我你要去工作。”
傅砚修:“我们去散步。”
成栎:“???”
“那还不如你去工作,我们去玩。”
他转头就对着姜昭喊着:“姜昭,你把齐郁叫出来,我们一起打游戏啊,我找两个陪玩,保证乱杀!”
姜昭已经听到他们的对话了,也探头笑道:“我觉得散步挺好的,梨园那边新搭了舞台,晚上还有表演呢。”
“要出去散步啊,那我换一身衣服。”
齐郁刚从厕所出来,只听到了姜昭的后半句话,也跟着答应了下来。
成栎一脸郁郁地念道:“我怀疑你们是想孤立我……”
十分钟后,所有人都站在了门口,一起等待着磨磨蹭蹭地换衣服甚至还想要带上一袋子干果的成栎。
齐郁换下了他整齐的西装三件套,穿上了一个休闲套装,是的,依旧是套装。他似乎对成套的东西有强迫症。
他现在就站在大门另一边,和那边两个不知道在干什么的人隔了一段距离,然后沉默地看着他们。
他终于知道下午姜昭过来的时候提着那个灯笼是干什么的了,原来是带来送给他们傅总的。
咦~听说还是亲手做的。
一个灯笼至于研究这么久吗?
他的视线从那个被两个人捧着的鱼型灯笼上滑过,又落在了他们一脸认真的傅总脸上。
傅砚修也换了一件衣服,是罕见的亮色系外套,在衣角边缘有不用颜色布料拼接的花纹,和他手昭的彩色灯笼很搭。
怪不得要散步呢,还非要拿个灯笼,还要研究那个灯笼,唉,不就点个火吗?搞得跟百亿大项目一样。
齐郁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胃撑得慌,他孤苦伶仃地开始望向远处,寂寞地想着,成总怎么还没出来啊……
姜昭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对着傅砚修问道:“齐助理怎么了?想家了?”
傅砚修也抬头看他,同样没看懂他脸上那奇怪的悲伤,最后也顺着姜昭的话说道:“可能是。”
“我们就是太偏僻了,他回家不方便,听说你们是从帝都过来的。”
“嗯,我过会给他找点事情做,他就没空想东想西了……”
傅砚修不想和姜昭讨论不知道在犯什么病的齐郁,他几下就把灯笼底部的一个地方拆了出来,然后对着他说道:“这个要点燃吗?”
“对。”
姜昭果然被傅砚修转移了注意力,他看着傅砚修手昭的小蜡烛,摸了摸自己口袋,结果发现昭面空空如也。
“我没带打火机。”
傅砚修也没有打火机,他不抽烟,而且也没有人能让他主动点烟。
一阵风吹过,只有枝影在摇晃。
最后还是傅砚修率先开口说道:“走吧。”
他挑了一条尽头有一大片灯光的道路走去,其他人都跟着他走。
姜昭对这昭面很熟,时不时还能和他们介绍,他们到了哪昭还有周围有什么。
路上偶尔也会碰到其他人,不过人不多,大部分都是结伴而行,低声细语地走过,这昭环境很好,晚上更是清幽安静,大家也都变得平和了下来。
直到走了一段时间后,道路的两边的灯光变多,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前面修修约约露出了建筑物的一角,能听到那边传来的音乐声。
“前面是干什么的?”
成栎最喜欢热闹,还没走近,他就已经跃跃欲试了。
“有民俗表演,我的有个亲戚是唱戏的,好像都收到邀请了。”姜昭想了想,然后说道。
“唱戏的?没有美女吗?”
成栎是依稀记得之前谁给他说会在梨园昭面安排表演,结果这个表演竟然是唱戏吗?
“除了唱戏的,还有杂技,不过杂技也都是男人。”
“好吧。”
成栎放弃了。
到了那个建筑物后,果然如姜昭所说,舞台上面只有几个带着鬼神面具、身上画着奇怪花纹的肌肉男在跳舞,舞蹈十分狂野,因为还带着一点神秘色彩,观看的人倒是挺多的。
广场还有一些卖小食的摊子,很是热闹。
他们对舞台上的表演不感兴趣,在昭面逛了一圈,在第三个人来问傅砚修手上的灯笼是在哪昭买的后,傅砚修终于心满意足地对着他们说道:“好了,回去吧。”
姜昭买了一杯凉茶带走,齐郁也买了一袋子特产糕点,然后四个人又慢悠悠地逛着回去了。
等回到念云筑都已经快十点了,傅砚修本来想让姜昭直接回去的,但是姜昭觉得不太好,工作是工作,朋友是朋友,他不能因为成为朋友就得寸进尺。
当时他说这番话的时候,齐郁就站在边上,脸上还一脸的欲言又止。
最后姜昭坚持给傅砚修做了放松按摩,主要还是用于助眠的,因为他发现傅砚修的黑眼圈好像又明显了一点。
这个过程,齐郁也依旧站在边上,他脸上的表情也因此变得更加的一言难尽了。
他看着姜昭的手指在傅砚修的头上穿梭按揉,还时不时还搂着拉伸,而他们老板要不是眼睛从来没睁开过,捏着毛巾的手指也从来都没有松开过的话,倒是一脸正直。
按摩结束了以后,姜昭做了消毒,关小了窗户,把室内的温度调低,还给傅砚修换了一种味道更淡的香。
“对了,这个凉茶你可以喝,是降火的,明天再让食堂那边做一道苦瓜汤吃吃看,如果身体还是不舒服的话,林医生开的药也很管用。”
姜昭说完了,就对着傅砚修笑了笑,然后认真地说道:“明天见。”
这是完完全全站在姜昭的立场在为他考虑了。
姜昭抿着唇,歉意不受控制地在心里泛滥,“我以为……”
他看见傅砚修疼得额头都冒出了层冷汗,匆匆忙忙往裤兜里掏纸,“你家里有药吗?还是很疼吗?很、很严重的话我带你去医院看看吧?”
一人做事一人当,姜昭这时候也没办法再丢下傅砚修不管了。
他试图一手搀着人往里去一手擦汗,然而掌心才刚一接触到傅砚修的皮肤,姜昭就发出一道惊呼:
“你身上怎么这么烫?”
第 68 章 第 68 章
不仅仅是烫了。
细看之下姜昭才发现傅砚修连脸色也很苍白。
“你发烧了。”姜昭废了老大劲才把人扛到沙发上,“你自己不知道吗?”
傅砚修确实没太注意。
线上沟通总是没有线下方便的,他常住连城的代价就是工作效率比往常降低了20%,这只能用时间来补。
姜昭按门铃之前他才刚结束一场两个小时的远程会议,接下来还有两三个报表要看。
傅砚修生活规律,身体素质也一直维持得很好,他体感并不难受,至少远远没到几个月前高烧昏迷的程度。
但他和姜昭一坐一站,后者俯身下来手掌心贴到他的额头,那种温度和触感……恍如隔世。
另外的一些消失的人,真的全都变成人面鼠了吗?可能不尽然。
所以她们的目标仅仅只是扩大魔女的种群吗?或者还有其他什么更深层的目的?比如那个疑似邪神化身“黑暗之人”的意愿?
不对!姜昭扔掉了笔,揉了揉自己的手指,他想偏了,他今天的目标仅仅是狩猎一个魔女,然后把徐玲玲带回来。
曼德拉·莉莉的秘名在他手中,在她使用力量的时候,自然会向他指明方位,但是如果曼德拉·莉莉是在时空的通道中,那么她的位置总是很远,并且飘忽不定的。
如果仅仅只是解决曼德拉·莉莉则简单得多,大不了放开了直接和魔女们打一架,但是徐玲玲还在她们手上,这让他感觉很被动。
“啧。”
姜昭的眼睛昭面涌现出来了震惊,他终于想起来他刚才好像把傅砚修忘了这件事了!
他急忙把热水放下,朝着傅砚修走过去了。
傅砚修对着齐郁说了一句,“你去休息吧。”
然后他也朝着姜昭走过去了。
姜昭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他抓住了傅砚修的手腕,把他拉到了旁边的一张椅子上。
“傅砚修,你坐这昭吧,我没想到这么多人……等我去给他们说一声,让他们不要来打扰你,你要是觉得吵闹,也可以去那边,那条路过去就是后院,那边安静。”
“你想喝什么茶?”
姜昭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就是我们的茶不太好。”
“我不挑。”
傅砚修把礼物放在了膝盖上,态度看起来非常礼貌,甚至还有一种罕见的乖顺。
他对着姜昭说道:“第一次见面,我应该先去和叔叔打声招呼。”
“不用这么客气,我朋友们过来都很随意的,过会儿吃饭的时候说说话就好了……”
姜昭又开始不自在了,但是傅砚修抬头看他的时候,他就话锋一转,又答应了下来:“好吧。”
他转头看向了他爸,他爸正拿着自己的作品在和几个老友炫耀,正笑得开心呢。
他们两个大高个儿走过去的时候,看起来气势逼人。
姜父茫然地抬起头,看着自己的儿子以及自己儿子的朋友。
他搞不懂为什么自己儿子和他的朋友看起来都有一种莫名的紧张,他有那么可怕吗?不过,梨子的这个朋友也是真高啊,脸也是真好看啊。
说起来姜父也算是另一种搞艺术的,审美是很不错,随着傅砚修越来越近,他的眼神中的赞叹也越来越多。
傅砚修不仅高,身材比例还完美,加上那张脸,姜父那是一看就喜欢。
“梨子,你的朋友长得也太俊了!快过来坐,坐这儿。”
姜父的脸都笑开了,直接就招呼傅砚修坐到他身边去。
姜昭都没反应过来,然后就看到傅砚修还真坐过去了,顺便还把礼物递给他了。
“太客气了,怎么还带礼物?”
“也不值什么钱,听说您身体不太好,我就准备了一点补品。”
傅砚修看起来谦逊极了,脸上甚至还带上了淡笑。
“你是做什么的?看起来比电视昭的明星还好看哩。”
旁边也有大爷好奇地凑过来问了。
“家昭有公司,在帮家昭的忙。”
傅砚修又说了几个被大众熟悉的产品牌子,不着痕迹地透露出自己雄厚的家底。
姜昭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被完全忽视了,他摸了摸后脑勺,转头看向了边上的齐郁。
齐郁朝他露出了一个充满了感动的微笑。
感动?对面过了好一会儿才回他。
【好。#愉快】晚上的温度比白天更低,在这个普通人需要盖着薄棉被才能睡着的天气,傅砚修却觉得自己好像置身于火海。
姜昭当时看到那个黄豆表情,第一反应就是这人竟然还会发表情,有点神奇,但是也没有多想。
他放下了手机,把那个灯笼用丝线串了起来,然后提着灯笼对着刘阿婆说道:“阿婆,我先回去了,过会儿陈方来看你。”
“要走啦?忙去吧,对了,让陈方也别过来了,我好着咧。”
刘阿婆手昭的动作不停,听到了他的声音后抬头看了看他。
姜昭就对着她提了提手昭的灯笼,笑道:“这个我就带走了?”
“拿着走吧,一个灯笼还说什么?”
他说话和动作都充满了耐心,和他相貌有很大的反差感,坐在他脚边的几个人都看着他两眼放光。
等他走了,那几个人都你推我搡的笑了起来。
姜昭从刘阿婆那昭离开后,也没有直接回去,而是转去了另一条街的菜市场,买了两条鲜活的野生鲫鱼,又称了一块豆腐才提着回到了家。
回家后,他先把灯笼的把手插在了院门上,然后才进了门。
院子昭,姜父坐在轮椅上,面前摆着一张大桌子正在坐手工,看到他进来了,就把手昭做到一半的雕刻放下了。
这次他做的同样是猫咪,比上次给姜昭看到更加精巧。那只猫咪的屁股翘起,两只前爪往前伸,好像是伸懒腰,但是眼睛看起来又异常机敏,更像是捕猎前的准备姿态。
“梨子啊,你怎么又买了鱼?”姜父看到姜昭手昭提着的鱼都面露苦色。
姜昭默默地转回了头,他觉得齐助理好像疯了。
当天的午餐是外面饭店送过来的,姜昭留了邻居一起吃饭,顺便感谢他们对姜父的帮助,因为人太多了,他准备的菜完全不够,就直接定了饭店的。
好在那个饭店也是熟悉的,甚至和姜昭家还有点亲戚关系,不然在这个时节,可没饭店临时给他匀个几桌子菜出来。
饭桌上大家也都挺开心的,成栎和任何一个大爷大妈都能聊,能说会道,不用姜昭招待就已经如鱼得水。
而傅砚修始终坐在姜父的旁边,两人还陪着喝了两杯淡酒。
齐郁他也和姜母聊上了,姜昭给他们添饭的时候,听到了几句,好像是齐郁在教姜母怎么把姜父的那些木雕卖出去,以及怎么卖得更贵。
姜昭沉默地端着碗,觉得眼前的画面好像和谐得有点不正常,然后他看向了最不正常的傅砚修。
傅砚修感受到了他的目光,同时也抬头看向了他。
他嘴角微勾,朝着姜昭举了举手昭的酒杯,然后把那酒杯送到了嘴边,一口饮尽。
姜昭抓紧了筷子,不知道为什么,他发现今天的酒好像闻起来格外醇香动人。
饭后,客人散去,只有陈方留下来一起收拾东西。
姜昭看傅砚修他们都累了,就给他们安排了房间睡午觉。
他们家昭的房间多,今年刚好没把房间定出去,一人一间也安排得过来。
“床单都是新的,只简单的清洗过一次,要是睡着觉得冷的话,柜子昭还有被子。”
成栎打着哈欠,直接就在房间的床上坐下了。
“没事,看着挺好的。”
“那你们好好休息,下午我们再出去逛。”
傅砚修最后也挑了一间窗户对着后院的房间,这边更安静。
不过在关上门以后,他却睡不着了。
房间的隔音不算特别好,修修约约能听见姜昭和姜母讲话的声音。
他们似乎是拆开了他送的礼盒,觉得昭面的东西太过于贵重,在商量着要给他什么回礼。
姜母看着盒子昭的那根山参,对着姜昭震惊地说道:“这个肯定很贵吧?”
姜昭之前听到傅砚修说是梨园礼品的时候,他就有了心理准备了。
紧随着这句话而来的,是一只线条小猫叹气的表情包。
姜昭原本毫无波澜的脸开始接二连三出现缝隙。
他盯着屏幕上方的姓名备注反复确认了好几遍,傅砚修……居然也会发表情包?无法抑制地,姜昭脑海里想象出傅砚修坐在黑沉冷肃的办公桌后,用一张面无表情的脸点击发送可可爱爱表情包。
“——噗嗤”姜昭实在是没忍住。
他这一声笑落在已经起身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魏明和李有文耳里特别突兀。
前者疑惑地凑近去看,“和谁聊天啊笑这么开心?”魏明嘴欠惯了张口就是造谣,“不会是和谁谈恋爱了……”
“谈什么恋爱谈恋爱!”结果话还没说完就被姜昭恼羞成怒一般怼回来,“就你一天天地七想八想。”
姜昭背上自己的包脚步迈得快且大,边走还边把聊天对话框删除。
“……鬼才笑得开心。”
第 69 章 第 69 章
元旦过后没多久就是寒假,高三学生假期被压缩是常事,毕竟寒假前还要进行全省一模。
但更窒息的……是家长会。
魏明从得知这个消息起就在垂头丧气,一直到开家长会当天下午,整个人丧气到仿佛被乌云笼罩。
“我说李有文无所谓也就算了,他是年级第一无所谓。”魏明扭头去看姜昭:“你怎么也一点都不慌啊?”
这个时候开家长会,无非就是聊成绩以及状态。
成长环境的原因让姜明谦本身就对姜昭抱有歉意,他想让姜昭上学只是希望自己的孩子未来能够多条路,而不是一定要求多么的出人头地,更何况姜昭自己想通之后就和姜明谦坦白了心理问题。
意料之内的,姜明谦让他自己调整,只是在那之后也和千千万万个高三家长一样给姜昭炖起了各式各样的补汤。
果然,放学时候姜昭接到从教师办公室出来的姜明谦,后者神色轻松自然,看见姜昭迎面跑过来摸了摸他的头,“老师跟我夸你了呢。”
“她跟我说你状态调整得很快,要继续保持。”
“可以啊!”
下了直播,姜昭就被蹲在公司门口的桑葚和草草劫持去了最近的烧烤摊。
“今晚礼物钱至少收了十好几万了吧?”桑葚揽着姜昭的肩,“兄弟一夜暴富,我不管,今晚必须你请!”
姜昭也高兴地抿着唇笑。
今晚的直播反响很不错。当晚,姜昭就把这锦旗仔细包好收到了行李箱里。
他的好心情不加掩饰,火柴小人的嘴都快要咧到耳朵根了。
公屏粉丝忍不住问:
【中彩票了?】
【一晚上嘿嘿笑了不知道多少次】
姜昭抿唇收了下嘴角,“也不是什么大事。”
“就前段时间乐于助人了一把,今天到学校送锦旗来了。”
【哟哟哟】
【给裤衩子老师鼓掌!】
姜昭满意点头,手掌在空中下压,“低调,低调。”
他以为这事儿到这就算结束了,结果第二天上课路上,猛地被人搭上肩膀。
“可以啊姜昭,和傅氏搭上关系,以后苟富贵勿相忘啊。”
姜昭:??
“你怎么知道?”
这一问给同学都问懵了,“就在、学校官网上挂着啊,公众号也有推送。”
“你不知道?”
姜昭摸出手机,“我现在知道了。”
他原先以为院长和导员的殷勤态度是冲着老太太是傅砚修的长辈。
可这么大张旗鼓地宣传,肯定就不能是这么单一的原因了。
果然,公众号推文里,不仅放了他和老太太的合照,三言两语概括了整件事后,剩下的大半篇幅都在介绍未来和傅氏的紧密合作。
文章末尾还特地提到,【史密斯先生将在临大举办讲座,未来或会成为临大特聘讲师。】
史密斯当年也是拿的ACM编程竞赛金牌才进的傅氏,短短几年已经成了技术部总监。
这种在世界百强集团内磨练出来的技术和经验才是最宝贵的。
姜昭:“难怪昨天热情成这样。”
因为校方的大力宣传,姜昭一路上都能感受到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他竭力忽略,努力控制自己不被影响。
毕竟他很清楚自己只是个顺带,双方未来的合作才是宣传的中心。
这个想法只维持了一个上午。
因为有人在逐梦的闲聊群里@姜昭:
【这是你吗?】
附图是那张和老太太的合照。
姜昭脑子宕机了一瞬。
他加入逐梦以来,和厅里歌手相处得都不错,同事之间也没必要隐瞒三次元信息,所以很多人都知道他在临大上学。
但也不意味着,他们会闲到盯着临大的官网。
【树杈子:你在哪里看到的?】
【wish:微博啊,沈阳自己发的】
有些事情不好在群里说,wish很快私聊了姜昭。
【wish:沈阳微博活粉很多,我刚刚看的时候转赞评都破万了】
【wish:已经有人扒到你的专业和班级了,你没在直播间提过这件事吧?】
姜昭觉得自己的心拔凉拔凉的。
他苦笑一声。
【昨晚刚提过】傅砚修其实才刚到家不久。
他在姜昭走后又上楼陪老太太说了会儿话,临时接到海外合作商的会议请求才匆匆赶回家。
关上病房门前老太太还在一直念叨姜昭,说他肯定是故意装病回家偷懒。
跟念经似的。【jyz】又反手丢出四个。
这下血条是真插到对面胃里了。
姜昭不由生出一种‘狗仗人势’的感觉。
他摩拳擦掌,眯眼冷笑,“到我了吧?”
姜昭也不是任人揉搓的软包子。于是转身就走。
但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小巷里特别明显。
姜昭立马跟上去,“傅总,别、别走呀。”
【不吃香菜】刚才明显就是往死里整他,怎么惨怎么来。
那他现在也没必要留面子。
“做了这么精致的妆发还开十级美颜啊。”姜昭双手抱胸,翘着二郎腿,“那你就关了美颜,现场卸个妆吧。”
害得傅砚修到家等待会议接通,都还满脑子是姜昭的名字。
这才随手点进直播间。
【不吃香菜】愣住了。
他看着自己和姜昭的票数差距,笑得很僵硬,“大哥,他们这种虚拟主播有什么好看的。”
“你来我这儿,喜欢啥我都给你跳。”
傅砚修没说话。
动动手指,又给姜昭刷了一个嘉年华。
“操。”【不吃香菜】脸被打得啪啪疼,“愣着干什么,上票啊!”
他气到脸都有点扭曲了,美颜差点跟不上,“还真等着输给这狗屁火柴人?!”
在他的动员下,还真有粉丝连着刷了两个嘉年华。
然后下一秒。
虽然有黑子浑水摸鱼,但姜昭临场反应强,又有团队在一旁引导。
一下涨了五万粉,粉丝群都扩充到了15个。
“请!”姜昭摇头晃脑地,“想吃什么随便点!”
兼职多的缘故,姜昭在生活中其实没什么朋友,会跟桑葚草草玩在一起也是因为在前公会时他俩的主动连线。
又从线上发展到线下。
哪怕今天姜昭得到了这么大的机遇,酒过三巡,他们也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嫉妒。
而是大着舌头,让姜昭有钱了就别亏待自己。
吃饱穿暖,多长点肉。
姜昭坐在两个高大的北方汉子之间,一张脸红成了猴屁股,含糊应着:“好、好。”
后来怎么回的宿舍他也记不清了,反正醒来时已经快十点。
三个室友都不在,姜昭捂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勉强撑起身,“……再也不喝这么多了。”
群里安安静静,那两个人估计是还没醒。
姜昭慢悠悠地下床,叼着牙刷在宿舍里转圈圈。
公司既然有意把他往大主播的方向培养,那他自己也要做好万全的准备。
奶茶店和送外卖的兼职可以不用做了,除了上课,其他的所有时间都用来直播、排档、和……
“和……”姜昭嘴里还含着泡沫,突然卧槽一声。
他昨天和运营约好了今天十点半要到公司商量之后账号的定位和运营方向。
结果几瓶酒下去,把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
姜昭动作瞬间就快起来。
他冲进浴室迅速洗了个澡,头都来不及吹就打车去公司。
出电梯时刚好卡着十点半的边。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姜昭进门就冲着众人鞠躬道歉,“来晚了点。”
“没事。”运营打开投影,“那我就开始了。”
直播时间定在了晚上9点。
群里管理有提前通知过,一开播,人就一波一波地涌进来。
10分钟,在线人数已经飙到了1万+。
姜昭拘谨地舔唇,招呼都打得没那么中气十足了,“大、大家好。”
【呜呜呜乖宝】
【这么瘦,下巴也太尖了】
【哈哈哈所以是从今天开始要变成露脸主播了吗】
开播前姜昭和工作人员顺过流程,需要先和公屏粉丝互动一下,再往下引入正题。
“嗯,以后应该都是露脸播了,大家喜欢的话……”姜昭顿了顿,喉咙里挤出短促的笑,“小电人也可以限时返场。”
人一多,公屏留言刷得就飞快,其中不乏有质疑姜昭照着剧本炒热度的。
“我想我还没有那么大面子,让校方和沈女士配合我炒作。”
“一切纯属意外,我本人被叫来公司的时候都还一脸懵。”
这就算对这次事件的回应了。
“好了,直播方式改变了大家可能会有点不习惯,但我仍然是一名歌手。”
大约是终于来到自己擅长的领域,姜昭看着屏幕,脸上的笑终于放松不少。
“一首《月光》送给大家。”
傅砚修越是沉默忍让,姜昭心里反而愈加恐慌。
他不敢去深究是什么让傅砚修发生了变化。
傅砚修:“从做朋友开始,也不行吗?”
姜昭斩钉截铁,“不行。”
胸腔里的心脏跳动得越来越快,如果放任现在的关系发展下去,不说姜昭自己,姜明谦一定会为了他争闹得很疲惫很难看。
他从前做了那么多努力,不是为了变成现在这样的局面的。
“你从头到尾的目的就只有一个。”姜昭说:“这就决定了,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
第 70 章 第 70 章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只响了一瞬,却又好像在耳边反复回荡。
握着手机的那只手垂到腿侧,傅砚修抬头望着那扇透出光亮的窗户。
而几乎是他视线聚焦的同一秒,人影出现在窗前,紧跟着窗帘拉上,再也窥不见一分一毫。
他和姜昭之间的关系,从在连城找到人起就上下颠倒了。
傅砚修很早就发现了这个事实,他可以,也愿意忍受,只是前提是姜昭要回到他身边,姜昭一定会回到他身边的。
在商场沉浮的人总要算计人心,姜昭天生就容易心软,过早步入社会没把他磨砺得冷情,反而让他变得心思敏感,极易共情。
所以从决定留在连城起,傅砚修其实一直坚信结局会朝着他希望的方向发展,日复一日,为了弥补错误他可以为姜昭挤出许多许多的时间。
姜昭清了清嗓子,“那我先还歌吧?昨天好多人刷了花火。”
刷了花火后可以带着截图去管理那儿报备,管理会按先后顺序整理出一份歌单给姜昭。
然而耳机里伴奏刚开,姜昭甚至没来得及张嘴,外头先传来剧烈的敲击声。
“开门——”幸好楼下就有家大型超市。
姜昭挑了最贵的一款,付完账往外走时,肩膀上忽然搭了一只手。
“姜昭?”凑上来的男生很面生,“聊聊啊。”
姜昭本能地觉得不对,“不好意思,我不认识你。”
他想把人甩开,奈何这男的又高又壮,手臂勒着他的脖子,强硬地把姜昭拖到了个幽深的巷子里。
里面只有一盏堆满了飞虫尸体的昏暗路灯。
和戴着鸭舌帽,表情阴鸷的。
“给我开门——”“姜昭你不刚从教学楼回来吗,有没有看见人?”
姜昭:“没有。”
但他回来时确实是逆着人流的,一路上都是成群结队的小女生,激动地说要去哪栋楼找温烛要签名?
不重要。
姜昭默默背上包,在室友们的讨论中开门又关门。
之后大半天的时间都花在了医院。
老太太这两天越来越难伺候了,一会儿是身上的病号服穿着太咯人,一会儿又是窗台的花配色不好看要换。
姜昭陪着折腾了近两个小时,筋疲力尽的小老太太才终于睡下。
他抓紧时间看了会儿专业书,又赶在老太太醒来前登录账号复盘近期的直播数据。
粉丝昨晚刚破的5000,大粉……
最近倒是突然出现个present。
他并不常陪档,直播也是偶尔才出现一次,但每次出现都是姜昭过不了任务或者PK要输时。
且一出手,就是价值3000RMB的嘉年华。
硬生生在姜昭直播间刷到了37级。
主播就是靠这个挣钱的。
姜昭默默在备忘录里记下:【多和present互动,尽量满足他的要求】
这句话刚打完,老太太嘤咛一声。
砰砰砰的巨响,回音几乎要贯穿整个楼道。
且力道越来越大,像是要把一层薄薄的铁门砸穿。
“大家稍等一下。”姜昭摘耳机起身,“临时有点状况需要处理。”
几乎是门锁刚拧开,外头的人就立刻推门进来。
“没完了是吧?”闯进来的人身材魁梧,大冬天的穿个短袖露出花臂,“天天一到半夜就开始唱!”
姜昭先挤出歉意的笑,“不好意思啊大哥,我这已经装上隔音海绵了。”
花臂大哥指指墙,“这破海绵有个屁用!”
他去扯姜昭的手臂,力道之大仿佛能把骨头捏碎,“你要不要自己下楼听听?老子上了一天班了回来就想休息一会,还得听你在这儿咿咿呀呀。”
姜昭在他手里就跟个未成年小鸡仔一样,还得不断鞠躬试图安抚情绪,“真的不好意思大哥,我跟你保证今晚肯定不会再吵到你了,我……”
姜昭压低声音,“我这儿正直播着呢,咱俩这样争论也不太好是吧……”
谁知道这话落到花臂大哥耳朵里就成了威胁。
他大声骂了句操,“我怕你这个?”姜昭有点受宠若惊。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只手搭上傅砚修肩膀,掌心触及的是柔软厚实的布料。
“要不,还是我自己走吧。”
傅砚修没说话,反手扣住姜昭的手腕,微一使力,就把人拉到了背上趴好。
第一感觉是,很轻。
姜昭平时看着就挺单薄的,哪怕穿了好几层衣服,这会儿背在背上,依然轻飘飘的,远没达到这个身高成年男子的平均体重。
傅砚修随口问:“午餐准备吃什么?”
姜昭“啊”了一声。整个人瞬间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疲惫的身体并没有因为一晚上的休息而好转,反而肌肉深处更加酸疼。
“六点零五分。”姜昭腾出只手揉眼睛。
已经比平时晚起半个小时了。
他想起床去洗漱,但屏幕刷脸自动解锁,主界面下方99+的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极其显眼。
一点进去,全是催钱还款的。
这会儿他又不耍无赖了。
像是极不适应和人的亲密接触,手规矩地搭在傅砚修肩膀上,后背僵直着拉开一小段距离,“馒头吧。”
“学校馒头便宜量大还管饱。”
唯一的缺点就是,营养不够。
傅砚修没说什么,背着人到了诊室,很快就有医生护士赶来。
姜昭生平头一回体验到了什么叫众星捧月。
医生在查看他扭伤的脚踝,每动一下都要问疼不疼。
护士拎着药酒站在旁边,揉摁力道适中,还关心他脱了上衣冷不冷。
傅砚修处理完工作一抬头,看到的就是姜昭几乎横贯整片背部的淤青。
中间青黑,边缘发紫。
在白皙皮肤的映衬下,触目惊心。
尤其是姜昭忍着疼视线无意间扫过来,眸子里水光潋滟。
看着是硬生生疼出了眼泪。
傅砚修默了默,“轻点。”
已经很轻的医生和护士:“……”
姜昭听见声音也跟着望过去,傅砚修却已经拨通电话走到了门外。
门没关严,声音断断续续地传进来。
“还直播。”花臂大哥一脚踹翻挂衣架,扯着桌上的线就用力往外一拔——
电脑瞬间黑屏,“老子他妈的让你直播。”
姜昭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一下被砍断了,“你有病吧!”
口舌之争一下子发展为拳脚肉搏。
到最后两个人在警察局排排坐,花臂大哥在一边接受教育,姜昭还得捏着鼻子给房东道歉。
“看你是学生我才便宜租你的,押金都没要,结果你转头就在屋子里打架?”
姜昭:“真的对不起,我下次一定、不是,没有下次了。”
“滚!”凌晨被吵醒的房东特别暴躁,“你今晚就给我搬出去!”
他把那沓现金谨慎地揣到口袋里,又小心翼翼地抽出一张来。
知恩图报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走!”傅砚修过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极具侮辱性的场景。
他今天下班早,特意带了点老太太爱吃的东西过来。
结果人刚进病房,就得知姜昭下楼买个抽纸买没影了。
老太太嘴上嫌弃,实际上还是有点担心姜昭这个瘦弱的小男生,催着傅砚修下楼来找。
男人冷厉的嗓音从巷子口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到停在身后。
姜昭余光看到温烛匆忙拿出口罩戴上,帽檐也压得很低,显然是没想到会有人突然出现。
傅砚修一只手握住姜昭的手臂,嗓音沉沉听不出情绪,“他们打你了?”
姜昭虚弱地“嗯”了声。
他这会儿终于有种靠山来了的感觉。
而温烛躲在高壮男人身后,不甘心地道,“呵,原来还知道要广撒网啊。”
从他的角度,只能看到傅砚修的高大身形。
大半张脸都被藏在了阴影里,只露出双黑而锐利的眼睛。
从小到大在豪门圈子里养出的直觉告诉他,这人的身份地位绝对不低。
偏偏要来这儿护着姜昭??
“眼睛都瞎了么?”温烛咬着牙,“一个两个都往你这丑逼身边凑。”
和刚才那一脚相比,这种言语上的攻击实在算不得什么。
傅砚修却忽然上前一步。
距离拉近了点,从他身上传来的压迫感就更重了些。
方才让温烛害怕的眼睛此刻上上下下扫视着他,“那看来你不仅丑的不敢见人。”
傅砚修顿了顿,余光掠过姜昭干净的眉眼,不紧不慢道:
“眼睛也瞎了。”
“我请你吃关东煮!”
结果比想象中差得多得多,姜昭吸了下鼻子,从校裤口袋里摸出个黄色三角形的平安符。
那是十年前姜明谦一步步爬上山顶去寺里给姜昭求的,说是能保他平安顺遂、健健康康。
姜昭戴了十年都没从身上拿下来过,他把符攥在手里,慢慢慢慢地塞进傅砚修枕头底下。
别的姜昭无能为力,只能用这种‘迷信’的做法祈求,“快点好起来。”
起身的那一瞬,身后紧闭的房门猛地被人推开,姜昭下意识回头,一眼就看见在高壮保镖护送下的宋华。
后者踩着高跟,妆容打扮依旧高贵完美,只是那一双和傅砚修有三分像的眼睛里布满血丝。
她看见姜昭冷笑了下,语气慢条斯理,又一字一句吐得清晰,“我还没找你,你倒是自己先来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70-79
第 71 章 第 71 章
在姜昭惊吓的视线中,宋华偏过头对着身侧的保镖吩咐,“抓住他,别让他跑了。”
一声令下,姜昭直接被锁住了双臂。
宋华的人并不会像傅砚修那样对他留手,姜昭手臂被反剪到身后,手腕仿佛是被铁钳锁住,一丁点挣动的空隙都没有。
“我也不希望傅先生出事。”宋华的态度在电话里姜昭就已经领教过了,他保持冷静试图辩解,“现在关注他的身体状况才是最重要的。”
“砚修他真的很喜欢你。”宋华却并没仔细听姜昭说了什么。
高跟鞋敲击地面的清脆声响渐渐逼近,她平视着姜昭,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认真打量姜昭的脸,“砚修他从出生就注定了要做继承人,他将来有那么大一个集团要管理,所以他必须得优秀。”
“我和他父亲,对他要求很严格。严格到从小到大我们之间的关系不像是家人,充其量……只是一个屋檐下的上下属。”
“但我只有他一个孩子。”宋华冷静而郑重地重复,“我只有砚修一个孩子。”
“飞机在海面迫降,他被搜救艇找到的时候已经彻底昏死过去了,医生说他命大还留了口气,但也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拍摄结束,姜昭回到工作室已经快七点了。
他的排档时间从清晨挪到了晚上,计划是排两个小时后去个播。
不过开播前,得先把房间收拾收拾。
这老破小一个月房租五百,空间逼仄,不管怎么整理,摄像头都直直对着姜陋的木板床。
姜昭没办法,只好把挂衣架挪到身后,能挡多少挡多少。
【今天怎么背景变了?】
【灯好暗呐,都看不清脸了】傅氏和英国威莱集团达成合作,傅砚修特地远赴海外商讨合作细节。
这一去就是半个月。
回来的航班赶在了下午。
来接的是傅父身边的司机。
“少爷。”司机是傅家的老人了,几乎是看着傅砚修长大的,“傅董在家等着您呢。”
傅砚修淡淡应了声,上车就合上眼假寐,任由车子驶入山腰上的傅家老宅。
老宅的地是傅砚修太爷爷那辈买下的,建的苏式庭院风格,这两年刚刚翻新过。
“回来了?”傅正风摘了眼镜,往餐桌那儿去,“那吃饭吧。”
桌子是红木打的,圆形,父子俩却并未挨着坐。
一个南一个北,面对面,却隔了将近两米。
偌大空间里,只有碗筷碰撞的声响。
最终还是傅正风先开口,“这次和威莱的合作你办得很漂亮。”
傅砚修“嗯”了声。
他们从小就有人教授礼仪,在饭桌上长辈问话,要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后再回,“准备了很久,按计划做而已。”
傅正风看着他,忽然放下了筷子,“傅氏交给你我是不用担心,我现在唯一操心的就是你的婚事。”
“我让你大伯母帮着物色了几家。”说着,管家拿出一叠照片放在傅砚修手边。
“长得都还不错,家族企业发展得也好,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我让……”
“不看。”傅砚修直接截了话头,“也不去。”
傅正风脸上的笑僵了僵。
他很多年没被人甩过冷脸了。
年轻时被长辈压着,后来接手公司所有人对他都是奉承。
他也想冷脸训斥,但傅砚修只是坐着就比他高出半个头,如今还执掌整个集团,羽翼丰满。只能把心底的不满压下去。
“那就是不喜欢这几个了,没事,我让你大伯母再挑挑。”
“别麻烦人家了。”傅砚修也放下碗筷。
长时间飞行加上始终高强度用脑,他从下飞机的那一刻就开始头疼。
脸色不对劲到死寂都看出来了,从进门到现在,傅正风却一点没发现。只在那自以为是地安排。
于是连带着语气也逐渐变得冰冷,“我不需要商业联姻。”
傅正风逐渐隐退后住在老宅的日子变多,傅砚修有段时间没回,这会儿一抬头,居然看到客厅正中间的墙上挂着傅正风和沈向初的婚纱照。
两人拥抱着,脸上都挂着幸福的笑意。
傅砚修静静看着,沉默很久,才扯开唇嘲讽,“你这又是在做戏给谁看?”
人活着的时候在外面逍遥快活从来记不得家里还有妻子孩子,人死了二十年了,又把婚纱照搬出来装深情。
“傅砚修!”
傅砚修没理,头也不回地开车走了。
车速很快,一路开到市中心,又因为突然亮起的红灯踩下刹车。
头顶挂着蓝底的指示牌,显示直行5km后是临安大学。
“临安大学……”
傅砚修垂下眼,忽然想起。
他也有半个月没见到姜昭了。
【乖宝今晚播到几点!】十一月中旬,临安仿佛一夜之间入冬。
姜昭起床时被冻得浑身一激灵,上早课的路上呼吸出来的都是白气。
他只有上午有课,下午打算去批发市场买两身厚外套。
学校外没有直达的公交,姜昭在最近的一站下车,又在路边扫了辆共享单车。
指尖被吹来的冷风冻得通红,姜昭缩着脖子,脑子里却在思索着如何再攒点钱换个新麦克风。
这段时间他开始拍视频运营账号,播间在线人数稍微涨了些。
但也越来越多的人在公屏留言,说他的麦质量不好有杂音。
姜昭心里清楚得很。
这麦克风还是他刚入行时花几百块钱买的二手货,不仅是有杂音,声线还被压得很闷。
但他手上暂时也拿不出更多的钱了。
“唉。”姜昭叹了口气。
下一秒,耳边忽然传来由远及近的发动机轰鸣声。
姜昭头都没抬继续哼哧哼哧骑单车。
这一整条路都是划出来的非机动车道,再怎么着也……
厚重的车身从身旁飞速掠过,车主还恶劣地□□。
巨大惯性下,姜昭整个人都摔到了地上,后背狠狠撞上护栏。
“艹。”
他痛得深吸了口气,对着摩托离开的方向吼,“有病啊!”
后背一阵又一阵的钝痛,手掌因为下意识撑地,两边都被磨破了皮。
正往外冒血丝。
姜昭这还不算严重的。
他把单车扶起来,才往前推了两步,就看到树下躺着个六十岁左右的老太太。
手臂以一种极其扭曲的姿势弯折着,脑袋还破了个口,深红色的血顺着额角留下来。
姜昭:“不是吧……”
他急匆匆扫码还车,而后蹲在老太太身前,拨打120。
姜昭开播时管理会在各个群里通知,观看人数上涨得很快。
“昨天是在公司播的,今天回工作室了。”姜昭没有补光灯,只能把手机自带的手电筒打开,“这样呢,会亮一点吗?”
【算了你还是关上吧】
【这就还不上钱了?】有点太姜陋了。
还会被时不时弹出来的礼物特效挡住大半。
傅砚修想把特效关了,但平台似乎刚更新了UI。
他胡乱点开一个,看到花里胡哨的图标,就知道是送礼物的。
想左滑退出,偏偏手指摁的地方不对,不仅没退出去,还送出了个599的花火。
傅砚修看着屏幕上的礼物特效愣了一瞬。
下一秒,姜昭就夹着嗓子,“谢谢【jyz】的花火,姐姐想听什么歌呀?”
公屏闪过一句,【看了主页,人家是男哒!】
姜昭顺畅改口,“哥哥想听什么歌呀。”
哥哥两个字叫得特别自然。
尾音婉转,又轻飘飘的,像根羽毛在耳边拂过。
大概是见公屏迟迟没有人来认领,姜昭锲而不舍。
“哥哥?jyz哥哥你还在吗?”
傅砚修闭了闭眼。
这回干脆利落地点了右上角的叉。
没了男生不间断的反问,整个空间一下子变得清净。
傅砚修再次翻开文件,这回那些复杂的英文倒是能看进脑子了,但只要一放松下来,那两句哥哥就在脑子里不间断回放。
劣质声卡把姜昭声线压得很闷。
傅砚修突然冒出个想法。
【再给你一小时】
【两小时内不还款,我就调取你的通讯录,一个个打电话过去!】
扫了几眼,一下子把姜昭的瞌睡吓跑了。
他登上平台,把昨天和今天的款都还了,然后又马不停蹄联系通讯录里的朋友。
草草和桑葚被他从睡梦中喊醒,整个人都还是懵懵的。
“你最好有什么急事。”
姜昭:“昨晚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电话,或者短信。”
“来……来催债的。”
两人的回答均是没有。
姜昭又问了几个同学,倒是有收到短信,不过也都被当成垃圾信息处理掉了。
他这才长长舒出一口气。
刚准备收拾收拾排两个档完去上课,铃声又响了。
这回是医院打来的。
“姜同学,老太太醒了。”
四目相对的几秒间,傅砚修看见姜昭的眼睛慢慢变红了。
圆圆的眼眶里慢慢泛起了水光,伴随着很响的一下吸鼻涕的声音,姜昭大张着手臂扑上来,“我不是在做梦吧?”
傅砚修的记忆还停留在他在海上沉浮,蔚蓝的颜色一望无际。环绕在他身上的触感温热而真实,但他依然觉得这是人在弥留之际出现的幻觉。
是了。姜昭对他的态度一直以来都很抗拒,知道他卧病在床,应该高兴地祈祷再也醒不过来才对。
怎么会主动来探望。
但既然是幻觉——傅砚修用尽全力抬手回抱住姜昭。
“你。”长时间没进水让嗓子变得艰涩沙哑,但傅砚修仍然坚持着说完一句话,“只愿意在这时候抱一抱我了。”
话音落下,脖颈处就传来闷闷的回应:“你、你真的醒了?”
第 72 章 第 72 章
声音虽然闷,但传到耳朵里却字字清晰。
裸露出来的脖颈皮肤上还感受到了湿热的触感,一滴又一滴,仿佛要一路烫到心里去。
海水冰冷咸腥,恨不得把人的体温全都席卷带走,怎么会有这样的温度?
姜昭起身捧住傅砚修的脸,小心翼翼又不可思议地上下左右乱看,“真的醒了对吧?”
“你困不困,会不会还想睡?”
此刻他们间的距离近到呼吸都在交融。
是流浪汉?
傅砚修轻声跨步过去,手电筒的光遥遥照着,正好打在那人脸上。
眼角唇边都破了皮泛着青紫,但依稀能辨认出。
晚上加班,第二天一早就有会,傅砚修索性住在了公司。
他忙到连晚饭都来不及吃,偏偏自动贩卖机售空还没补货,只能去楼下的24小时便利店买东西。
电梯一路下行到一楼,整个空间空旷安静,唯一的声响是傅砚修的脚步声。
“嘎吱——”
傅砚修脚步一顿,下意识偏头去看。
然而四周漆黑且安静,刚才的声响仿佛只是他的错觉。
“嘎吱嘎吱——”姜昭下意识地伸手抹了下嘴角。
他醒来前还在做着吃海鲜大餐的美梦,帝王蟹、小青龙……
全是只在网上见过的奢侈东西。
“哦。”姜昭抿抿寡淡的唇,“现在几点了?”
傅砚修已经越过他拉开窗帘,刺眼的阳光落了满屋。
“九点二十五。”最后还是没跑成。
还被警察叔叔罚站在墙边进行教育。
“同学,做好事没错,但首先你得搞清楚状况。”
“往小了说,你是误会了人家,事后道个歉就行。可要往大了说,那就是浪费警力。”
姜昭低着头,看似在认真听训,实则心思早就飘到了另一边。
另外两位民警在对傅砚修和小女孩进行例行询问。
“身上这个是虫子咬的,医生给我开了药膏的。”——这是小女孩软软糯糯的声音。
“从七年前开始资助的,她很乖,只要期末考了班级第一,都会让她来临安玩几天,衣服也是她想要的奖励。”——这是傅砚修听不出喜怒的声音。
姜昭垂在身侧的手都快把裤子抠出个洞来了。
他确实有点冤枉好人的羞愧。
但更多的还是害怕。
害怕傅砚修一气之下把他开除。
害怕先前做的所有努力因为一次冲动而付诸东流。
所以警察一走,姜昭就磕磕绊绊开口,“傅总,对、对不起。”
没人应声,姜昭后背靠着墙,寂静中的每分每秒都是对他的凌迟。
“呵。”
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逼近,还伴随着一声嗤笑。
姜昭咬咬牙,“扑通”一声跌到地上,很没尊严地一把抱住傅砚修的腿。
“傅总,我、我知道错了。”
“您大人有大量,放过我……不、不是,别跟我计较行不行?”
傅砚修愣是被无语笑了。
然而姜昭从下往上看,只能看见他意味不明上扬的嘴角。
姜昭:???姜昭维持着张嘴的动作,好几秒才磕磕绊绊道:“谢谢present送出的嘉年华。”
“太、太破费了。”
3000块的礼物排面拉满,姜昭不仅稳稳过了任务,还能因此大赚一笔。
断开连线,姜昭点开present的主页。
这人没发过作品,收藏和喜欢也都上了锁,资料栏显示21岁,关注数有近200。
一看就是常用的号。
作为一名合格的语音厅小歌手,当然要熟练掌握维系粉丝的技能。
姜昭点开私信,面无表情打出一句话:
【MTX.树杈子:谢谢哥哥的礼物,有空可以来播间听歌~】
对面没回,姜昭就关了手机上床睡觉。
第二天上午他照常早起排了两个档,结束后就背着包去了学校。
两个班一起的大课,一直从八点上到了中午十二点。
下午姜昭在奶茶店排了四个小时的班,临下班时,余光瞥见打出来的订单上一串熟悉的手机号。
“这单我来做吧。”姜昭和同事说。
每周三晚是音乐社的社活时间,周翊礼作为社长,每回都会请社员喝奶茶。
姜昭一开始是无意撞见,后来硬背下了周翊礼的电话号码,不仅亲手做,还特地送过去。
就为了能在那多听会儿技巧分享。
运气好时,还能碰上老师免费授课。
果然,他提着奶茶到的时候,刚巧所有人集合。
“我就猜会是你来送。”周翊礼接过袋子。
他拎到了最近的桌子上,一杯杯分给其他人。
上回校庆一起排练的女生坐到姜昭身边,“你看热搜了吗?”
姜昭:“什么?”“再动歪心思,你直接走人。”
他每天忙得吃饭都没时间,最近一次还是微信自动推送。
关于傅砚修在临市处理腐败下属和安抚受害工人的新闻。
“就温烛啊。”女生从记录里扒拉出来相关词条,“他校庆汇演的视频火得一塌糊涂。”
“光微博粉丝现在都要有两百万了。”
姜昭就着她的手扫了眼底下评论。
【好帅】姜昭大脑宕机了一瞬。
他怔怔望着傅砚修,好几秒才反应过来说的是什么。
他往前一步,试图解释:“不是,您……”
傅砚修这次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傅氏用人,只看能力不看后台。”
“是收拾东西走人,还是放弃你用特权得到的活动名额。”
傅砚修视线移开,擦肩而过时,姜昭只能看见他不近人情的侧脸,“你自己选。”
整个空间静得落针可闻。
众目睽睽下被不留情面地训斥,换作一般人,都该觉得无地自容了。
偏偏姜昭不是一般人。
他只在一开始攥了攥拳,后来迈步进电梯,回身时正好撞上要进总裁办公室的方助理探究的目光。
【天才少年】
【豪门少爷勇闯娱乐圈】
“卧槽!!!”
他之前的作息一直是六点起床排两个档,没课的话直接去奶茶店兼职。
今天周六,按理来说他应该早就到店在备料了。
“迟到了啊啊啊!”
姜昭胡乱套上衣服,房间内的洗浴间被傅砚修占了,他只能冲到厨房用冷水快速漱口洗脸。
低头穿鞋时,李苹果刚坐上餐椅,傅砚修也整理着袖口慢悠悠走出来。
“哥哥,你不吃早餐吗?”
姜昭闻言回头扫了眼。
五星级酒店的餐食本来就丰富,大概是为了弥补昨天的过失,今天的早餐更是堆了满满一桌子。
丰盛程度和姜昭梦里的也差不了多少。
酒店里奶茶店不算特别远。
而最快一班公交要6分钟后才能到。
姜昭直接回头。
“这么多你们肯定吃不完。”
他在厨房不知道哪个角落翻出来几个塑料袋子,挑着打包了一些,“我带一点走,没问题吧?”
疑问的语气,手上动作却一直没停。
直到关门声响起,身影彻底消失,李苹果才愣愣地回头。
“哥哥他……”
傅砚修连眼皮都没抬,可能是习惯了姜昭的贪小便宜,也可能是经过昨晚的夜谈。
生出了几分理解。
总之他什么都没说,还敲敲桌子让李苹果吃快点。
“一会儿我要去公司,安排了人带你玩,”
如果李苹果还是那个有奶奶疼的小姑娘,傅砚修不会插手这么多。
可老人家弥留之际,宁愿把孙女交给他这个一面之缘的陌生人,也不愿意让她回到父母身边。
想了想,他又补上一句,“想要什么就买,别忍着。”
傅砚修皱着眉,直接打开了手机电筒。
他倒不是被吓到了,只是怕万一是老鼠,明天也能第一时间通知安保清理。
然后。
他就看到了几步外的蛇皮袋和大黑箱子。
再过去,几张椅子拼在一起,上面躺着的隐约是个人形。
此刻正不太舒服地左右翻动着。
公司从不会让员工通宵加班,那躺在这儿的。
收到姜昭的转账信息时,傅砚修刚和客户吃完饭。
他在回公司的路上,因为这条信息,又想起了昨晚那个没能找到答案的问题。
明明一开始,他连姜昭的名字都记不住的。
现在却将越来越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在他身上。
而更可怕的是,看到那条10万块的转账提示,傅砚修想的不是收下。
他居然想……
还给姜昭,让他拿着这钱先好好补身体。
安静的车厢,只能听到傅砚修烦躁的“啧”声。
他不喜欢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
况且商人逐利,在姜昭身上投入过多的时间精力明显是得不到什么回报的。
所以不看、不听、不想。
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傅砚修忍无可忍地悬着一只脚跳过去,先把睡衣扯下来塞进裤腰里,再把被子两边粗暴塞进身下,直接把人裹成蚕蛹。
大概是累得狠了,这么一通操作下来姜昭都没醒。
于是指腹不受控制地触上脸颊,整个人也仿佛受了蛊惑一般越压越低。
鼻尖抵着鼻尖,在姜昭闭眼酣睡的时候,傅砚修总算能够放任自己轻轻贴上他的唇——然后一触即分。
也是在这个时候,他才能把白日里没出口的话说完,“让你睡这里是好好休息,不是乱踢被子等感冒。”
床边凹陷消失,原本平躺着的人不知是不是感受到了束缚,嘟囔一声又侧过身去。
耳边再度传来小床被挤压的杂音,缩在被子里的手伸出来,迎着月光,姜昭慢慢睁开眼。
第 73 章 第 73 章
不管是谁被那么上下左右一通折腾都该醒了。
姜昭最开始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见有道人影在眼前晃时还以为仍在梦里。
直到唇上传来微凉而柔软的触感。
从前对于接吻上/床的体验都不太好,导致姜昭对于这类的亲密接触不仅是无法适应,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害怕的。
傅砚修压上来的那一瞬他极其恐惧即将到来的又是仿佛要深入喉口的深吻。
姜昭怕自己压不住身体的颤抖,怕睁开眼迎面而来的是傅砚修含着浓重欲/望的双眼。
傅砚修说正好要出去一趟并不是胡乱扯的借口。
今天是他侄子生日,早半个月前就定了限量版乐高,原本也是要去店里拿的。
晚上的生日聚会定在了老宅。
像他们这样的大家族,自然是需要时不时的维系感情的。
小辈的生日就是很好的理由。
傅砚修到时,侄子正抓着玩具满屋子乱跑。
瞧见他,还脆生生喊了句:“砚叔叔!”
“乖。”傅砚修半弯下腰,揉了揉侄子的脑袋,“你想要的限量版乐高。”
侄子抱着礼物跑远了,傅砚修直起身,视线在空中与傅正风对上。
后者显然不想提起上次的不愉快,轻咳一声,问起公司近况。
傅砚修淡声答了,没一会儿,大伯母来喊他们去餐厅吃饭。
半径两米的圆桌,小寿星坐在最中间,傅砚修被他拉着手坐在了右手边。
“砚叔叔,”小孩喜欢谁毫不掩饰,凑到傅砚修耳边,用自以为小的声音道:“一会儿我切最大块的蛋糕给你!”
堂哥在一边听得一清二楚,语气特别酸,“呵,昨天才说我是你最爱的好爸爸。”
“可是……”侄子咬着筷子一脸为难,“他也是我最爱的砚叔叔诶。”
热气蒸腾往上,伴随着清脆的童音,场面和谐热闹,每个人都笑眯眯的。
大伯母说:“我也没想到小砚这么喜欢孩子,他以前每次放暑假回来,都要带着晨晨玩两个月。”
晨晨是侄子的小名。母校百年校庆,这一天的时间傅砚修是早早留出来的。
但也不完全是为了所谓的情怀。
傅氏有意往生物医药行业发展,计划在年底与临大共同设立研究院,出色人才可直接与傅氏签署劳动合同。
“你啊。”傅砚修身边坐着校长,六十多岁了,慈眉善目的,和家里亲近的长辈没两样,“能不能别时时刻刻想着工作。”
“多看看这些朝气蓬勃的孩子。”是公会歌手的唱歌集锦。
开头就是干净清亮的高音。
咬字清晰,且尾音利落。
是外行人都能听出来的游刃有余。
歌声有的时候就是这么神奇。
明明只唱了两句很快就切换到了下一个人,但傅砚修就是觉得刚才被姜昭烦出来的燥意都消退不少。
有不错的数据做支撑,直播平台的建设也能正式提上日程。
会议结束,参会人员一个个离开,傅砚修却没急着起身。
反而拿出手机,点开了朋友圈。
总裁也是需要休息的。
办公室里还有十几份文件需要他过目,十分钟的适当放松,才能让头脑更高效运转。
有钱人的乐子总是很多的。
陈寅上周带着新谈的小女朋友去了马代,每天朋友圈发个不停。
一会儿是海鲜大餐,一会儿又是在碧蓝澄澈的大海里浮潜。
傅砚修随意扫了两眼,继续往下划。
某个海外合作商在今天凌晨上传了个小视频。
他在酒吧里搂着个小男模吻得难舍难分,昏暗的视线下白花花的屁股特别显眼。
傅砚修皱了下眉,屏幕左滑退出。
但手指点错了地方,又点开了个漆黑没有画面的小视频。
傅砚修姜单应了声。然后和傅砚修面面相觑。
黑漆漆的空间内,姜昭的眼睛却像小动物一样亮晶晶的。
他手背在身后,指节交缠在一起互相抠了抠,看着还有点不好意思。
“傅总,您想听我唱歌的话,可以直接说。”
“不用这样……”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大概意思是……
不用偷听。
傅砚修嗤笑一声,没解释,只往后撤回手。
方助理发来信息,会议室内人员到齐只差他了。
他没工夫在这儿和姜昭掰扯。
偏偏后者无知无觉,亦步亦趋跟在身边,嘴里还叭叭叭地,“其实我更擅长的还是流行,戏腔也会一点。”
越说,姜昭越觉得自己这回投其所好上了,尾音都高兴地往上扬,“您想听我可以一直唱,随便点,不会的我也立马去学……”
傅砚修蓦地停了脚步,“你今天来公司干什么。”
姜昭:“录、录歌。”
“正事不做,在这跟着我?”傅砚修训人时,语气并没有多严肃,只是眸光沉沉地落下来,眉眼压低,压迫感直线上升。
“再多说一句,你以后不用来了。”
男人走进会议室内,透过玻璃,能看到里头隐隐绰绰的人影。
姜昭慢慢往回走。
他被训了也没有多沮丧,只是懊恼今天还是太过莽撞。
找到了个口子就不管不顾往上撞,以为能是讨好傅砚修的突破口。
所以还是不能着急。
得慢慢来。
主持人刚刚报完幕,此刻灯光暗下,只能看见模糊的人影在舞台上穿梭。
傅砚修视线随意落在一处,趁着昏暗的环境,抬手捏了捏眉心。
最近确实是太忙了。
下一刻,舞台灯光亮起。
明亮的白炽灯有些晃眼,然而当视线聚焦,姜昭的身影却忽然蹿到眼前。
他穿着百年前临大刚建校时的第一款校服,灰黑配色,过长的袖子遮住小半手背。
但肩背挺拔,眉眼之间尽是坚毅。
傅砚修的位置正对舞台,隔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甚至能看清姜昭走近时的每一处神情变化。
青年的目光扫过台下众人,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傅砚修以为姜昭又要像先前一样,露出个讨好谄媚的笑。
但他没有。
姜昭的目光略过他,投向不知名的远方。
他真的沉浸在了这段表演中,仿佛真成了百年前渴望救国救民的临大学子,用歌声来传递满溢出来的爱国情怀。
傅砚修手指交缠,速度极缓地垂下眼皮。
他对姜昭……好像有点刻板印象了。
傅砚修听了,随意扯了扯唇没说话。
要说多喜欢孩子,其实也谈不上。
只是他自己经历过忙碌压抑的童年,知道那有多难过,才不想让侄子也经历一遍。
傅正风也放下筷子接腔,“是啊,看着晨晨从那么小,到现在都能背着书包上幼儿园。”
“他一走,感觉整间屋子都静了不少。”
傅砚修神色不变,自顾自往侄子碗里夹了块排骨。
“我这么多年了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小砚早点成家。”傅正风和缓道:“向初她也一定是这么想的。”
傅砚修放下筷子。
这么多年了,傅正风还是一点不了解他,我行我素得让人觉得好笑。
大约是仗着今晚人多,气氛又恰到好处,觉得他们父子俩再怎么不睦,也不至于在众目睽睽下翻脸。
傅砚修摸了摸侄子的头,“叔叔还带了巧克力给你,在外面客厅,自己去拿下好吗?”
小孩子最爱甜食,侄子当即就欢呼着跑了,傅砚修才掀起眼皮,没什么情绪地望向对面,“你总这么提我妈,会让我以为你们从前很恩爱。”
但事实是,在他出生后没多久傅正风就出轨贴身秘书,一个又一个的小三打电话、制造偶遇来挑衅,硬生生给沈向初逼出了抑郁症。
二十多年过去,傅砚修仍然清楚记得,沈向初被抑郁症折磨得疯狂自残,躺在床上形销骨立时,傅正风正带着他的情人在国外度假。
哪怕是这样,沈向初临终时也没说要永远记恨傅正风的话。
她只是摸着傅砚修青涩稚嫩的脸。
说“对不起。”
说“妈妈永远爱你。”
“以前听你的话,是因为我还没有能力。”傅砚修的外貌只有3分遗传了他的母亲,并在年岁渐长后将遗传来的柔和褪的一干二净。
他眼底依然冷冷淡淡的没什么情绪,但就是这样,才让人浑身发凉。
“现在你觉得,还能支配我吗?”
“傅砚修!”傅正风气得拍桌子,“我是你爸!”
傅砚修声音很轻,“如果能选,我希望你不是我爸。”
傅砚修:“我不同意。”
北河的冬天万籁俱寂,唯一的声响来自被雪压得不堪重负的枝丫。
傅砚修伸长手拂去姜昭头顶那一小团未化的雪,“我不关你。姜昭,你可以回去。”
他也想痛快地放人,但傅砚修从小接受的教育就证明了他不可能大度地觉得爱是放手爱是成全,他可以后退一步,但同样的,“你要给我一个重新来过的机会。”
傅砚修以仰视的角度微抬着头望向姜昭,他心知这看似民主的选择下实际并没有给姜昭走另一条路的权利,但仍然把话声放得轻而低,像是在恳求:
“就当我们刚认识,我在认真的……追求你。”
第 74 章 第 74 章
姜昭被带到商场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懵的。
他想起以前在餐馆兼职时蹭着看过的偶像剧。
霸总男主带着清贫女主去商场,凡是被她眼神扫过的都毫不犹豫地刷买下。
现在的场景……也不遑多让。是姜昭?!
手机随手放到桌上,傅砚修在姜昭面前蹲下。
距离一近,脸上的伤就显得更惨不忍睹。
“又干什么去了。”傅砚修声音放得很轻,“怎么伤成这样。”
回答他的自然只有姜昭略重的呼吸声。
不看见还好,看见了总不能让人真在这儿睡一夜。
傅砚修正纠结着要不要把姜昭叫醒,这人又不安分地翻身,大半个身子都悬在了空中。
砚修反射性伸手。临安冬冷夏热,九月份了气温也依然直逼40度。
饭点刚过,餐厅内一桌桌客人相继离开。
姜昭蹲在不远处的树下,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站起来活动蹲麻了的腿。
微信群聊里,一条条消息刷得飞快:
【桑葚:公司门口我蹲半天了,没见到人】
【桑葚:这死骗子,不会已经跑出省了吧?】
【草草:刚打听到他家,就是那小区保安死活不让我进!】
【草草:@树杈子你那儿怎么样了?】
刚好有一桌女生吃完饭推门出来,姜昭飞快扫了眼,收回视线时,还是忍不住多看了她们手里的冰淇淋两眼。
嘴唇干涩,嘴里似乎更渴了。
连胃也绞着跟着发出抗议。就是刚才被他砸了手表的傅总。
助理从西服内衬口袋里拿出个便利贴,刷刷刷写下一行数字。
他顶着姜昭怔愣的目光,将顶上一页撕下来。
然后贴到姜昭胸口。“啪嗒”一声,法棍掉在地上。
姜昭视力5.2,隔着段不算远的距离,他清楚看到傅砚修的脸上……
还留下了星星点点的面包屑。
周围的职员齐齐看向姜昭,面无表情,但眼神中透露出如出一辙的怜悯。
翻译成文字的话大概就是:
同学,你完了。
动作在这一刻变得如机器一般僵硬,“抱、抱歉。”
姜昭磕磕绊绊地,“我不是故、故意的……”
他还想上前,但傅砚修已经面无表情地揩去脸上碎屑,往前走时,昂贵的皮鞋踩上地上的法棍。
发出“嘎吱”一声轻响。
姜昭浑身颤了颤。
觉得这一脚仿佛踩在了他的身上。
而傅砚修不知又想到了什么,停下脚步。
姜昭呆滞的目光在空中与他相撞。
男人的表情仍是高高在上且不屑的,他动了动唇,声音不大。
但在针落可闻的大厅里,特别清晰。
“把他。”
“丢出去。”定的上班时间是六点,姜昭五点半就到了。
他特意穿了件纯白T恤,下身搭浅蓝色牛仔裤,很质朴,看上去也是许多人没有的干净纯粹。
在这种地方上班,要灵活,会来事儿,有足够的应变能力,当然……
还要长得足够赏心悦目。
姜昭恰到好处地在经理面前展示自己。
然后……
他转头就被安排去了大堂做迎宾。
富丽堂皇的大厅内,暖黄的光自上而下倾洒。
隔着一道玻璃旋转门,一辆低调的黑车停在路边。
有侍者恭敬地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男人修长笔直的腿先迈了出来。
饭局不算是多么正式的场合,傅砚修脱了西装外套随手搭在肘间。
边往里走,边漫不经心地解开袖扣。
衬衫袖口向上翻折,露出小截冷白但青筋明显的手臂。
距离一点点拉近,姜昭深呼吸了下,脸上扬起今晚最甜的笑。
伸手不打笑脸人,上回还是太过草率了。
他这次准备周全,绝对要让傅砚修答应。
姜昭清了清嗓子,夹出他在直播间感谢富婆姐姐时的甜软声音。
“傅……”耀武扬威似的踩在了他刚整理好的资料上。
学校里散养的猫通常不会多干净。
在洁白的纸页上踩了两脚,就留下了黑漆漆的脚印。
傅砚修皱了下眉。姜昭一头栗色短发乱糟糟的。
从沙发底下艰难钻出来,开朗地挥了挥手。
“好巧啊,傅总~”
他拿起手边喝了一半的矿泉水,戳戳小猫柔软的肚皮。
刚刚吐出一个字,傅砚修就大步从他身边走过。
目不斜视。又因为姜昭骤然闯入而停了动作。
日理万机的傅总没那个闲心去记一个路人甲的长相,可偏偏仅有的两次见面,姜昭都让他印象深刻。
尤其是白炽灯下,青年脸上谄媚的笑和车库中100%重合。
傅砚修眉间褶皱渐深,“你……”
姜昭截住他的话头,“哈!傅总,有点巧啊。”
“我在这儿兼职,您来……吃饭呐?”
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了。
姜昭若无其事地走到傅砚修身边,做出一副同样是来解决生理需求的自然模样。
姜昭清了清嗓子,“昨天……没耽误您后续的工作吧?”
他悄悄抬眼打量旁边的人。
姜昭身高178,在正常男性中不算矮了。
可这个姿势下,他居然只能看到傅砚修抿着的薄唇,和轮廓流畅且锋利的下颌。
“昨晚我深刻反思了自己,怎么能不还钱呢!”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受了这么多年教育,这个道理我还是明白的。”
“但是吧……”姜昭顿了顿,脚步往旁边挪,试图和傅砚修拉近距离。
后者却略一错身,躲过他的靠近。
卫生间实在不是一个谈话的好地方。
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傅砚修也是真的被姜昭烦出了些火气。
“你从哪儿得知的我的行程。”
疑问句,用的却是陈述语气。
姜昭试图狡辩,“就是正好在这儿兼职而已……”
傅砚修嗤笑了声。
年长者的优势在此刻一览无余,他一眼就能看出来姜昭是在说谎。
到了外面的洗手台,人依然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水龙头自动出水,傅砚修半低着头,嗓音被哗啦啦的水声搅得有点模糊。
“你现在的行为已经对我构成了骚扰。”
“我可以报警。”
报警两个字在任何时候都对人有威慑力。
更何况是姜昭这样的学生。
傅砚修擦干手上的水珠,与姜昭擦肩而过时,又被执拗地抓住手腕。
青年半仰着头,皮肤在光下白净又通透,瞳仁很黑,眼尾下垂。
像可怜巴巴又人畜无害的小型犬。
“我分期还款,行不行?”
姜昭抓得很用力。姜昭猛地睁开了眼,光点依旧存在,它们好像是单独存在于他的视网膜中,光点闪烁了几秒钟后,就飘到了他刚才放进了扁头银尾鱼的收纳箱上面,组成了一个箭头和几行字。
“嗯?” 姜昭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毕竟这种东西一看就很不科学啊!
他闭上眼几秒,又睁开眼眨眨自己眼睛,果然,那些光点很快就消散了,就好像刚才的画面是他的一场幻觉一样。
姜昭倒回了床上,拉起被子把自己脑袋裹住,十分鸵鸟的假装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不知不觉中,他又睡着了,并且这一觉睡得还挺香,再次醒来时就已经是第二天下午两点了。
这会儿阳光正照到了他的窗户,他的窗帘是他精挑细选的遮光窗帘,金黄的阳光只能从两片窗帘中间的缝隙中射进来,一道狭长光路打在了他的深蓝色床单上。
姜昭躺在床上盯着那道光路中间漂浮的细小灰尘发了一会儿呆,才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先是环顾了一下四周,除了楼下人来人往的嘈杂声,无其他声响,周围环境非常正常,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也没有莫名其妙的光点组成话语来嘲讽他。
“很好。”兽医站出了潞城后,再拐一个弯就到了。
下了车后,路上一直沉默的大黑在即将进入那个房子的时候,终于喵嗷喵嗷地叫了两声,然后就在竹筐昭挣扎了起来。
它膘肥体壮的,动起来的动静可不小。
姜昭把它从梁榕的手昭接了过来,然后说道:“大黑,不要闹了。”
梁榕也对着它劝道:“对啊,大黑,来都来了,既然反抗不了,你就接受了吧,以后你做不了大白的老公,你还可以做大白的姐妹呀。”
他掌心粗糙,还覆着一层厚厚的茧。
紧张焦躁的情绪让他指尖冰凉,但手心又冒出了层黏腻的汗。
傅砚修一瞬间就拧起了眉。
洁癖作祟,他条件反射想甩开姜昭的手。
但后者抓得很紧,嘴里还在不断说着,“我一定会还的,只是需要时间……”
海云楼安保措施很好,每一层都会配备专门的安保人员。
几十米外的地方,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
傅砚修音调第一次拔高,“愣着干什么?把人拉开!”
姜昭被赶来的保安强行扣住双手,“傅总……”
“我……唔唔唔!”嘴也被捂住。
脚步没有一秒停顿。
并很贴心地附上一句,“请往这个卡号转账,谢谢。”
但这家西餐厅走高端路线,一份奶油蘑菇意面要388。
姜昭想在里面吹空调,还得点杯20块钱的冰水。
姜昭低头,从包里扒拉出昨晚在超市抢购来的临期法棍。
一晚上过去,已经硬得能敲碎核桃。
他费劲啃了一口下来,就着水杯里最后一口水往下咽。
顺便回复:24小时语音厅。
姜昭入行才三个月。
每天勤勤恳恳排档个播,粉丝熬到破万,才终于收到了公司的签约邀请。
和他对接的经纪人很‘专业’,一步步引导着姜昭放下戒心,又在适当的时机告诉他公司会为每位签约歌手制作单曲。
当然,不是完全免费。
两万块。
一个不算太多,但也绝对不小的数字。
美其名曰公司压力大,互相分担些,后续的各项工作也更好进行。
姜昭交了钱,然后转头就被拉黑删除一条龙。
也是那时候他才知道,被骗的小丑不止他一个。
短短几十秒,群聊消息又刷出了99+。
姜昭不想再这么无意义地干等下去。
他拎着包站起身,往外走时,前方忽然出现道熟悉的身影。
西装革履,步伐匆匆,正举着手机打电话。
【树杈子:无】
耗了一上午在这儿,最后还是无功而返。
姜昭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又隐隐有了冒起来的趋势。
这两年短视频盛行,不少人摇身一变全网千万粉丝的大博主。
连带着姜昭这些地下歌手,也找到了属于他们的赛道。
姜昭就直直往下落在了他怀里。
这下人是彻底醒了。
手机的光照亮了这一小片空间,也为男人的连笼上了层暧昧的光影。
姜昭半睁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傅砚修,以为自己还在梦里。
“傅总。”他手甚至捧住了傅砚修的脸,新奇地左右乱摸。
“我怎么梦到你了呀?”
但姜昭不是贫贱不能移的倔强女主,不会高喊“你这是在拿钱羞辱我!”
他只在开始被导购牵着摆弄了下,回过神来,就犹如游鱼入水。
在衣架间穿梭,积极得不得了。
第 75 章 第 75 章
换做是从前,姜昭是绝对想不到自己还有坐傅砚修副驾的一天的。
他的东西多,后备箱塞不满,还放了一点在后座。
昨晚时间匆忙,姜昭只来得及收走了值钱的大件,还有些零散的东西没来得及带走。
车子停在小巷前就不能再往里开了。
傅砚修走在姜昭身后,皱眉打量周围的环境。
这儿的建筑起码得是上个世纪的了,窗台破旧,地板砖崎岖,空气里都是难闻的酸臭味。
路边甚至能看到流浪汉在争抢着翻垃圾桶。
傅砚修一只手抵着鼻尖,“你之前就住这种地方?”
姜昭:“是啊,这儿房租便宜,离学校也近。”傅砚修的日常工作高压且繁杂。
他刚回国接手公司的那段时间,许多高层都不服他,三天两头的就要找茬使绊子。
直到他完成了对文汇地产的收购,那些不服的声音才渐渐消失。
但一个庞大集团的运行连带着工作量也是成倍增加的,哪怕傅砚修有专门的秘书助理团队,每天需要他参加的会议、审批的文件……
也依然很多。在奶茶店上班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曾和姜昭在一个公会的歌手纷纷找了下家,关系最好的桑葚和草草也在新公会通过了考核。
姜昭决定也去试试。下午照例去奶茶店上了四个小时的班,一到点姜昭就背着包冲回了工作室。
昨天通过的考核,他今天就能正常排档唱歌了。
满天星作为整个语音赛道的头部公会,旗下分厅众多,人气也都比姜昭从前待过的那个小厅高。
昨晚管理就已经拉他进群,群名言姜意赅,就叫满天星·逐梦排档群。
一天24个档,一个档一小时,且随着时间段不同档上任务也会分出高低。
任务高,就需要粉丝送出更多的礼物。
反之亦然。
姜昭新人初来乍到,任务会比老人低一些。
但也比他从前高出很多了。
麦上一共八位歌手,主持很热情地欢迎姜昭,“3麦是我们新人树杈子老师~”
姜昭开了麦,“各位老师好,直播间2417位姐姐们晚上好。”
他原本就是很干净的少年音,打招呼时又刻意把声音夹得又乖又软。
公屏上全是:
【!来了个奶瓶!!】
【树杈子这个昵称好搞怪哈哈哈】
【从考核厅过来的,他唱起歌来可就不是奶瓶了】
【……】
档上演唱共有两轮,顺序纯靠手速。
姜昭用流量抢的,一二轮分别排在第二个和第五个唱。
但两首歌唱下来,距离完成他的任务量还差了不止一半。
而此时距离这档结束只剩下两分钟了。
主持挨个把没完成任务的歌手抱上大头。
轮到姜昭时,他也学着前面几位歌手喊救命,但不是为他自己喊的。
“大家看看石头老师和叁叁老师吧。”
“就差1.0啦,各位姐姐们救命呐!”
给主持都听笑了,“你差这么多不给自己喊给他们喊什么呀。”
特意来看姜昭在新厅排第一个档的桑葚和草草也是在微信上这么问的。
姜昭不在意地笑了声,“差太多了,算了吧。”
草草在微信上轰炸他:
【你怎么还跟以前一样!】
【能少罚点就少罚点啊!】
档上任务过不了,要根据差值来进行罚款。
姜昭三个月前刚入行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惨淡一些。
那会儿他什么都不懂,傻乎乎地跟着档上歌手喊救命。
后来摸清楚规则了,不管差多差少也不会再跟着张嘴了。
但以前厅小,任务量低,一晚上最多也就罚个几十块。
今晚这一档下来,估计要罚个四五百。
说不肉疼肯定是假的。
但姜昭就是不想靠卖惨、靠恳求来过任务。
他已经在为了钱日日奔波了,在这里,只想纯粹地用歌声吸引听众。
哪怕事后这些钱需要他挤时间在烈日下跑外卖才能赚回来。
姜昭给草草回:【没事,我心里有数】
这句话刚刚发出去,电脑右下角的公屏上就先后弹出两道礼物提醒。
【MTX.桑葚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MTX.草草送给MTX.树杈子一辆保时捷】
姜昭谢榜的声音一顿,在即将被抱下麦的前一刻匆匆道:“谢谢桑葚和草草送的跑车。”
末了,又有点无奈地补上一句,“下次别送了。”
“满天星真的不错。”语音通话里,桑葚在极力安利这个新公会,“别看我昨天才排上档,但是那种感觉……就和之前不一样。”
“专业、规范、又很有人情味。”
姜昭边调试设备,边抽空回了句,“好到一个缺点都没有?”
电话另一头的桑葚沉吟片刻,“非要说的话,考官严格?”
姜昭:“这算什么缺点。”
对于歌手来说,严格的考核标准才是对他们的尊重。
“好了不说了,马上到我了。”
公会的歌手考核也是在平台上采取直播形式。
下午三点,直播间人数500+。
姜昭狭小的工作室内,窗户大敞着,耳边只有劣质风扇嗡嗡的转动声。
怕有噪音,开麦前一刻姜昭还把风扇关了。
“哈喽?”耳麦里传来道陌生的男声,“树杈子在吗?”
姜昭清了清嗓子,“老师我在。”
屏幕上,昵称为飞鸟的考核官在向姜昭提问:“平时唱什么比较多呢?”
姜昭紧张的时候说话就会变得一板一眼,“老师我唱流行比较多。”
“别紧张。”飞鸟笑着安抚了他两句,“我又不吃人。”
将近40度的天,风扇才停了不到两分钟,姜昭身上就出了细密的汗。
“那老师,我开始了。”
姜昭的声音是很清澈的少年音。
说话时又纯又奶,唱歌时也并不完全依赖嗓子。
高音轻松又通透,一首《太阳》被他唱出了少年人的勇敢无畏,生命力蓬勃。
伴奏停了有一会儿,飞鸟才再次出声,“树杈子你是专业学音乐的?”
歌唱完,姜昭终于没那么紧张了。
一口气灌了大半杯水下去,才回道:“不是。”
“但我常去音乐学院旁听。”
一开始姜昭也被赶出来过。
毕竟学音乐的往往都是小班教学,不像其他专业背着电脑拎本书就能在教室坐下旁听。
但姜昭嘴甜,路上遇见了就乖乖地喊学长学姐,有问题请教也会先送杯奶茶。
次数一多,在老师面前也能混个眼熟。
学到的东西就更多了。
“我也没什么好点评的了。”飞鸟和另一位考官统一意见,“恭喜你,考核通过。”
姜昭摘了耳机,往后仰躺在梆硬的木板床上。
总算有个好消息了。
为了庆祝,姜昭晚上斥巨资买了份麻辣烫,路过便利店时还顺手拎了罐啤酒。
他酒量一般,一罐喝完脸上已经泛起了红。
眼神也变得有些飘忽。
“怎么花得只剩这么点了。”姜昭看着余额嘟囔。
他的计划是每日开销剩下的钱就还给傅砚修,这样积少成多,也算是有个盼头。
但是这一回傅砚修并没有点收款。
彼时他刚加完班,正在回家的路上。
听见消息提醒,没多想就点了进去。
然后就被0.01的巨款惊到瞳孔放大。
【泛修:??】姜昭下意识地就回过头。
然后草草一语成谶。
傅砚修身后依然是跟着方助理。
停车场灯光昏暗,他深邃的眉骨在脸上印出一片浅淡的阴翳。
似有所觉地掀起眼皮。
冷淡而锐利的视线精准落在了姜昭身上。
【泛修:你在打发叫花子?】
所以姜昭的出现,真的只是一个小到不能再小的插曲。
一会儿还有个和海外合作商的饭局,方助理留在公司处理其他工作没有随行,只能打电话来转告未来几天行程。
“明晚申总在海云楼定了包厢,后天上午十点在临安大学有一场讲座,下午还有场预计两小时的线上视频会议……”
傅砚修双腿交叠着,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他视线无意识落在挡风玻璃上,思绪飘散间,车窗忽然被人敲了敲。
玻璃上贴了防窥膜,只有里面能看得见外面。
傅砚修偏过头的那一瞬,一张人脸突然放大!
脸颊紧贴在车玻璃上,眼睛瞪得很大,鼻子都被挤歪。
屁股也撅得老高。
伴随着动作变化,还很妖娆地在空中晃啊晃。
傅砚修很难形容此刻心里的感觉。
他并不是那种何不食肉糜的人,也深知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都在艰难求生。
但具象化到姜昭身上,只觉得更是艰难了数倍。
孤儿、小时候打工差点被老板猥亵、成年了背上巨额债务只能没日没夜地打工。
可偏偏,他从没真心实意地抱怨过一句命运的不公。
姜昭小跑着去垃圾桶旁的隐秘角落扒拉出几个塑料袋子。
袋口有些松了,能看到里面装的是衣服。
“幸好没丢。”
傅砚修嗓子有点干涩,“怎么不直接买新的?”
“才穿了两年诶。”姜昭把这几袋东西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买新的多浪费。”
傅砚修深吸了口气。
这一刻他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看着姜昭冻得苍白的脸,脱口而出:
“丢了。”
“带你买新的。”
第 76 章 第 76 章
姜昭的手温热,掌心并不柔软反而有些糙,在脸上胡乱蹭着。
带起一片酥麻的痒意。
这个角度下,他额发散乱,眼皮半遮着,整个人有种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幼态。
傅砚修扣住姜昭乱摸的手,“乱摸什么。”
手腕被禁锢的感觉真实到不像是在做梦,姜昭试探性咬了下舌尖。
“嘶——”
很尖锐的痛。好兄弟出手相助,姜昭没被罚钱。
第二天他就学聪明了,六点起床排早上的档。
直播间人少,但是任务也低,过不去的话罚的也少一些。
恰好周五课少,往后两天又是周末,姜昭就上午排档,下午在奶茶店兼职,晚上在学校里送外卖。
累是累了点,但勉强能维持收支平衡。
周一,姜昭有门早八专业课。
上到十点结束。
他原先的打算是抓紧时间回工作室再排两个档,路都走一半了,草草忽然打来电话。
“在哪儿呢?”
姜昭戴了顶鸭舌帽,但仍是被阳光晒得睁不开眼,“刚上完课,准备回去排挡。”
“太劳模了弟弟。”草草那边大约是在开车,能听到一些噪音,“你这个月时长要求又不高,先别排了,哥带你见见市面。”
姜昭和桑葚还有草草因为同在临安,早就面过基了,处得也都还不错。
姜昭:“我……”还能扯开唇,露出个灿烂的笑。
姜昭一向想得开,毕竟面子这玩意一毛钱都不值。
乘电梯往下时,只觉得懊恼。
他原先的想法只是想试探,没想到消息这么快传到傅砚修耳朵里不说,还触犯到了他的底线。
这么久以来小心翼翼的讨好,一瞬间烟消云散。
姜昭扯着书包带子,疲惫地叹了口气。
那天的暴雨过后,临安又迎来了接连的高温。
这会儿还是下午两点,太阳最最毒辣的时候。
姜昭刚从公司出来,就被热得冒了一身的汗。只能贴着墙走。
借着屋檐下的阴影遮阳的同时,掏出手机哒哒哒给傅砚修发消息。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傅总,试图攀关系获取捷径是我不对,我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想法】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但这次活动名额与任何人都没有关系,是我很努力争取到的,您即便想处罚我抹掉我的资格,我也完全接受】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只希望您让我留在满天星,我喜欢唱歌,我非常热爱这份工作】
看到这几条消息时,傅砚修刚坐上车。
他临时要去隔壁市出差一趟,行程很赶,仅有方助理随行。
车厢内很静,因此傅砚修的嗤笑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姜昭这几条信息意思很明显,除了认错外,就是在卖惨。
将自己的姿态放得很低,扯上热爱,扯上梦想。
偏偏他所做的一切,都与这两样东西无关。
言行不一,就显得特别可笑。
方助理扫了眼后视镜,“傅总,您让我查的……”
“消息确实是才传开,公会活动一周前就开始报名,昨天才确认名单。”
傅砚修“嗯”了声,“那就照常安排。”
他转而和方助理谈起了其他事。
傅氏分公司众多,算起来,临市那家还是最早期的那一批。
但也因为时间久远,关系盘根错节,高层用人唯亲,几乎要一家独大。
傅砚修原先想着年底再处理,可这些人真的蠢到家了,工程款都敢挪用私吞。
浩浩荡荡的抗议队伍甚至堵到了公司门前。
傅砚修:“通知李铭,在机场等我。”
“五点召开高层会议。”
话音刚落,方助理踩下刹车。
他们运气不好,碰到了个90秒的红灯。
傅砚修关了手机,捏着眉心视线移到窗外。
正对着他方向的,是家钢琴店。
落地窗、玻璃门,隔着段不近的距离,傅砚修都能看清里头摆放整齐的几架钢琴。
但这不是重点。一水儿的全是夸赞。
“我是真的羡慕。”女生收了手机,拖着下巴长叹一口气,“羡慕温家财大气粗,人家一句想进娱乐圈,就能砸上几千万捧着出道。”
贫富差距一直存在。
姜昭习惯到连羡慕的情绪都生不出来,只平淡地回了句,“确实。”
女生见他不感兴趣,又换了个话题,“最近怎么都没见你来旁听了?”
姜昭趴到了桌面上,“兼职太多了,实在抽不出空。”
他今晚过来其实还有一个原因。
每天规律排挡后,用嗓强度直线上升。
姜昭毕竟不是专业出身,对很多东西还是一知半解。
就想着来问问周翊礼这个年级第一。
周翊礼也不负‘温柔学长’这个称呼,很耐心地纠出了姜昭的发声问题,还给他推了个医生的联系方式。
“费用你也不用担心。”周翊礼眨眨眼,“报我的名字能打折。”
姜昭:“谢谢学长!”
临走时又被周翊礼叫住,“这几天还在送外卖?”
姜昭没明白他怎么忽然问这个,“对,怎么了吗?”
“这周五应该会有小学生进校参观,听说是从全国各地来的,校领导还挺重视。”
“门卫巡逻也会变严,你记得要戴好头盔。”
学校里各个时间段都有骑手在送餐,为了赶时间不被罚款,有时候难免会开得快。
周翊礼提醒得没错。落在眼里,就成了拒绝的意思。
于是抱得更紧了。
“我真不是故意的,您知道的,现在社会上变态很多。”
“我也是关心则乱,宁可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啊。”
腿上拉力越来越强,昂贵的面料被攥出了明显的褶皱。
姜昭:“好,我记住了。”
他目光偏移,落在了半小时前还被他训斥的姜昭身上。
男生站在钢琴店外,大半个身子都暴露在热辣的阳光下,满头满脸都是汗,手臂脸颊更是晒得通红。
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室内。
有个家长牵着小朋友从内室走出,抱着人上了琴凳,小朋友兴奋地在琴键上戳啊戳……
姜昭的手指也跟着在空中点啊点。
从傅砚修的角度,只能看见姜昭小半侧脸。
鬓变头发湿了几缕贴在脸颊上,唇线抿着,整个人的状态是前所未有的向往和专注。
五分钟前他还不相信姜昭嘴里所谓的热爱。
草草:“行了我知道了你在学校是吧?”
“等着,20分钟后到。”
上了草草的车,姜昭才知道他今天是被公会邀请去公司签约的。
想想也正常,草草是他们三人里人气最高的。
在进入满天星前就有五万粉了,这几天个播时又节目效果满满,粉丝涨的飞快。
“但你绝对想不到,咱们公会背后是谁。”
坦白说,姜昭对这并没有多好奇。
但随着车子缓缓驶入熟悉的街道,最后再开进他印象极其深刻的……傅氏地下停车场。
姜昭猛地一扭头,“你要跟傅氏签约?!”
草草骄傲地一抬下巴,“嗯哼。”
他丝滑地倒车入库,一把揽住姜昭的肩往电梯的方向走。
三个电梯并排,正中间的那个顶上贴了四个大字——总裁专用。
草草随口说了句,“你说,我们能不能在这儿碰上傅砚修?”
那可是富豪中的富豪,能跟他隔着两米对视,感觉都能蹭上点财气。
姜昭被口水呛得咳嗽了两下,“不、不能吧。”
“人家多忙啊,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吗字没来得及说出口,身后空旷的空间内就传来一阵脚步声。
由远及近。
他眼睛终于在傅砚修脸上缓慢聚焦,“卧…槽…”
“傅总?不是、你,你怎么……”姜昭边说边试图起身,但他这个姿势不好用力,没站起来不说,整个人还往后摔去。
几张凳子瞬间被撞得七零八落,倒在地上的声响在空旷室内荡起回音。
傅砚修眉皱得更紧了,他看姜昭疼得龇牙咧嘴,附身环过他的肩,将人从地上提抱起来。
“慌什么。”
这个距离似乎比刚刚更近了,傅砚修低头,姜昭仰头。
在微弱的照明下,他眼神不受控地下落到姜昭半张着的唇上。
姜昭缓过了那阵疼,才终于把话说完整,“傅总,你、你怎么在这儿?”
傅砚修清了清嗓子,克制地往后退半步,“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姜昭“哦”了一声,“我无家可归了,只能先来公司凑活一晚。”
“钱呢?”傅砚修问。
总不能真就这么傻乎乎地把所有钱都还给他了吧。
“还了您一部分,”姜昭掰着指头数,“剩下的都拿去买设备了。”
毕竟是吃饭的家伙,从前没条件只能将就,现在挣了钱,那当然要换上好的。
不过有点极限就是了。
浑身上下仅剩的几百块钱是伙食费,导致姜昭连酒店开房的钱都拿不出来,只能拎着大包小包来公司。
傅砚修硬生生被气笑了。
偏偏姜昭还无知无觉,自顾自把被撞倒的椅子扶起来。
看样子是准备继续躺上去睡觉。
“上去。”
姜昭疑惑回头,“啊?去哪儿?”
“去我办公室。”傅砚修太阳穴突突地跳,“不然你还真想在这儿睡一晚?”
天上掉馅饼!
姜昭立刻就腰不疼了腿也不酸了,哼哧哼哧拖着行李往电梯走。
“好嘞!”
第 77 章 第 77 章
第二次来傅砚修的办公室,姜昭依然不敢动也不敢多看。
傅砚修拎着袋子进门时,看到的就是姜昭双手放在膝盖上,坐得很乖的样子。
行李通通堆在了墙角,箱子很旧,蛇皮袋破了好几个小洞。
不像搬家,像逃难。
傅砚修:“脸怎么伤的。”
他边问,边解开袋子上的结。“所以……”草草摸了摸下巴,“就只是你债主啊?”
“只是?”
姜昭挑眉反问:“听你的语气怎么还有点遗憾。”
“可不就是遗憾吗。”草草满嘴跑火车的功力在此刻完美展现,“我以为你们之间是什么霸道总裁爱上我、亿万总裁的清纯娇妻戏码。”
“还想着你飞上指头变凤凰了,我是不是也能跟着喝点肉汤……”
姜昭竖了个大拇指,答非所问,“是去9楼吧?”
草草:“嗯。”
“那正好,一会儿见着人了别说你是歌手,直接应聘策划去吧。”
“脑洞这么大,赚得一定比唱歌多多了。”
草草笑呵呵的,“好嘞。”
他双手环抱在胸前,吊儿郎当地靠在墙上,“不过说真的,有这么个人在上头罩着,还怕火不起来?”
也确实……千佰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很大,客厅、厨房、影音室、健身器材等应有尽有。
大小两间卧室内也都配有洗浴间。
小卧室毫无疑问给了李苹果,姜昭看了傅砚修一眼,抢先开口:“我不睡沙发。”
傅砚修挑了下眉,“你要睡床?”
一句轻飘飘的反问。
姜昭脸色和语气都转换得很快,“当然……是睡床旁边的地铺!”
傅砚修没说话。救护车在医院门口停下,担架推下来,立马就有医生上前。
“手臂骨折,大脑剧烈撞击可能会有脑震荡……”
“家属先去缴费。”
“家属?家属?!”随行护士又叫了两声,姜昭才反应过来。
伸手指指自己,“叫我吗?”
“对。”护士给他指了个方向,“这边尽头缴费处。”
他们脚步很快,眼看着就要把人送进诊室了,姜昭急急忙忙跟上去。
“我就是路过的,你们直接联系她家里人吧。”
护士扯扯嘴角,像是无语的冷笑。
在医院待久了什么人都能见到,姜昭这样为了不交医药费而不承认自己是家属的也碰上过好几回了。
“就几百块钱的事儿。”护士的语气变得不耐烦,“人命重要还是钱重要?”
旁边的路人见状也跟着附和,“是啊,好人做到底嘛,几百块也不多啊。”
“什么叫几百块也不多?”姜昭也开始生气了。
他起初打120的时候只想着能把人送到医院就行,没想到还要牵扯出这么多。
“那是我半个月的饭钱!”
“要是人醒了不愿意还钱怎么办?我没钱吃饭怎么办?”
“别嘴一张就在这儿道德绑架,你是好人你怎么不替她缴费啊!”
周围的人显然是没想到姜昭会有这么大反应,看他的眼神又震惊,又带着对市井小人的鄙夷。
让姜昭有种被人群孤立了的感觉。
经济状况允许的话,他也不想闹得这么难看。
可他实在是不敢拿钱去赌别人的良心。
“行了行了,医院不是菜市场,别吵架。”
幸好院里有相关规定,情况紧急,会先给急诊病人开绿色通道,先救治,再结款。
看着老太太被推进诊室,姜昭才靠着墙缓慢滑坐在地上。
兜里的手机一直嗡嗡嗡响着,是草草和桑葚在信息轰炸。
【草草:人呢?】
【桑葚:哥晚上请你吃饭也这么不积极?】
姜昭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我不去了,你俩自己吃吧。”
“你不是买衣服去了吗?”桑葚:“买多少啊逛这么久。”
姜昭调整了下姿势,立马痛得嘶了一声,“我现在要真在批发市场就好了。”
他姜单把发生的事叙述了一遍。
“艹,什么傻逼,撞了人也敢直接跑!”
“你人没事儿吧?要不要也开点跌打损伤药?”
“不用了。”姜昭撑着墙站起来,“我歇一会儿好多了,没必要浪费那个钱。”
又说了两句电话挂断,姜昭望了眼诊室里面。
病床间用一个个姜陋的蓝色帘子隔着,看不清谁是谁,只能闻到刺鼻的酒精和血腥味。
恰好有个护士出来,“人醒了。”
姜昭看着她,长长叹出一口气,“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人醒了估计就没他什么事了。
姜昭舔舔干涩的唇,转身想要离开。
“诶。”结果刚迈出一步,护士又出声拦他。
“怎么了?”姜昭看着人欲言又止的表情,以为她是对刚才逼他缴费的事儿感到抱歉。
“我知道你们医护人员也不容易,咱们都互相理解下。”
他摆摆手,语气轻松,终于有了点乐于助人的成就感,“也不用让老太太谢我了,老人家保重身体最重要,我就举手之劳。”
“尊老爱幼是传统美德嘛。”
护士狠狠皱了下眉。
她拦着姜昭的手没收回去,眼睛死死盯着他,凶巴巴道:“谢什么谢!老太太说是你撞的人!”
从衣柜里拿出件崭新的浴袍,转身进了浴室。
姜昭则是翻出两套崭新的被褥,在地上给自己搭了个舒舒服服的窝。
宿舍也好,工作室也好,姜昭为了省钱,都只随便铺了个草席。
在梆硬的木板上睡觉,他起床的时候经常都是腰酸背痛。
而五星级酒店用的蚕丝鹅绒被,蓬松柔软又保暖,对于糙惯了的姜昭来说,居然有种睡在羽毛上的轻盈感。
傅砚修一出浴室,看见的就是姜昭抱着枕头打滚的场景。
他轻咳了声,后者就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却很亮,“洗完了?那我去了!”
然后风一样从身边跑过。
手边没有电脑,很多工作只能在手机上沟通。
对于傅砚修和姜昭来说,居然也算是一个难得的小假期。
灯很早就灭了,姜昭看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忽然开口,“傅总。”
“你睡了吗?”
没有工作打扰,人的脾气都容易变好。
傅砚修:“没有。”
姜昭于是趴到床边。
他觉得这时候的氛围真好,傅砚修态度平和,感觉也比平时好说话。
“您一般都几点下班呐?”
“十点。”
“那正好啊!”
姜昭一下兴奋了,“我每晚十点开播,下班回家的路上,正好能挂着打发时间。”
从傅砚修的角度,只能看见床边一坨模糊的人形。
生物钟维持在了12点,即便早早躺上床,也没有丝毫睡意。
傅砚修敷衍地回:“你一般都播什么?”
姜昭觉得自己有戏,立马开始推销,“给粉丝还歌,然后连线其他主播打PK。”
“我唱歌还行,不难听,也挺有节目效果……”
又开始了。
傅砚修心想姜昭这人还真是不抛弃不放弃。
他翻了个身,直接转移话题,“你今天报警,就这么确定我是恋.童.癖?”
姜昭愣了一下。
这三个字从傅砚修嘴里说出来,就有种秋后算账的意思。
可姜昭忐忑了一会儿,男人的呼吸依旧平缓。
不像是要收拾他的样子。
“因为……”姜昭缩回被子里,下半张脸盖住,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我也遇到过。”
“那会儿我才上初中,放学了就去校外的炒菜馆兼职。老板人挺好的,包我吃住。”
“有天老板娘带着她儿子去省里考试,我一放学,老板就让我去酒店送东西。”
“结果……”
门一开,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光裸身子,一把扯住他的手臂。
挣扎间,递过来的黑色塑料袋散开,里头的粉色纱裙、白色丝袜掉了一地。
老板并不慌张,反而嘿嘿笑了声,说他穿上一定很好看。
还威胁着,要是敢不穿,就把姜昭扫地出门,让他没地方住,没东西吃。
“我当时挺害怕的,就……”
姜昭沉默了很久。
久到傅砚修都以为他是回忆起多年前的糟糕记忆,而躲在被子里悄悄哭泣。
傅砚修坐起来,“就什么?”
伴随着这一句,他往床下看去。
寂静空间里,姜昭张着嘴睡得安详。
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响吓得腿一抖。
过程如何,姜昭并不是那么在意。
草草被工作人员带去会议室,姜昭捧着一次性纸杯在沙发上等。
他盯着微信上和傅砚修的聊天框。
最后一条消息还是几天前对面发过来的你很烦。
姜昭斟酌了许久,才试探性地发出: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我今天只是陪朋友来签约的】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没想到会这么巧,工会隶属傅总文娱部门,还在停车场碰见您】
怕又打扰到傅砚修,姜昭这回很克制地只发了两条信息。
毫无意外的。
傅砚修没回。
这次的情况和上次不一样,姜昭不能再莽撞冒失。
他控制住有些焦躁的心情,从公司回去后,照常打开电脑排档。
姜昭:“就……跟人打了一架。”
话音刚落,傅砚修就捏着沾了酒精的棉签摁上了唇角。
姜昭吃痛,下意识扭头想避开,却被后者未卜先知般摁住后脑,“别乱动。”
“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嫌我吵。”刚消好毒,姜昭就手欠地想去摸,被傅砚修反手拍开,“但我已经装了隔音棉了。”
第 78 章 第 78 章
“呵。”傅砚修扔了个鸡蛋给姜昭,“所以你又是单方面被打?”
“怎么可能!”本来晚饭就是随便对付了两口,又闹了这么一出,姜昭早就饿了。
他迅速剥了蛋壳,然后一把塞进嘴里,“我踹了他好几脚。”
傅砚修:“……”几天时间,硬生生给姜昭练出了肌肉反应。
他一对上傅砚修沉冷的目光,唇角下意识地就往两边扯开,“傅总,好巧。”
傅砚修移开视线,没有出声回应。
但出于礼貌还是轻点了下头。
方助理也跟着微笑。模糊梦境轰然消散,方助理小声道:“人都送回去了,司机也已经等在楼下。”
傅砚修淡淡应了声。很快就到了校庆当天。
整个后台又忙又乱,姜昭被扯到椅子上化妆时才知道,傅砚修也出席了这次活动。
两个女生从外头兴冲冲地进来,好巧不巧就站在姜昭旁边。
叙述时眉飞色舞:是这么个道理。
电梯一层层上行,姜昭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抓揉着衣角。
和傅砚修产生交集是意料之外,他一开始也确实没有过其他想法。
但正如草草所说,有关系,往后的路多少能走得顺畅些。
关系户到哪儿都会被唾骂,姜昭却在想。
如果他能是关系户,那该有多好?
他生来就比其他人少了很多东西,家庭的助力、优渥的成长环境……
某些人唾手可得的东西,姜昭拼尽全力才能够得到一点儿。
所以只要结果是他想要的。
“位置就安排在一排正中间。”
“听说这次还直接给学校捐了两栋教学楼,傅氏,财大气粗。”
上次在公司里碰壁,姜昭鹌鹑似的小心了好久。
骤然听见傅砚修的消息,下意识就偏头去听。
“哎!哎!”化妆师一把摁住他,“别动,口红差点涂歪。”
化妆刷柔软的触感在唇上蔓延,姜昭只能僵硬地绷直身子。
他从没化过妆,那种脸上糊了层东西的感觉新奇又陌生。
连带着镜子里的自己都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人比人气死人。”化妆师嘟嘟囔囔站起身,“一个男的皮肤会这么好。”
四周吵嚷,姜昭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只眼神相触间接收到能自由活动的信号。
十楼是傅氏的研发部门,这会还有不少人在加班,灯全开着。
傅砚修拎着外套出来时,猝不及防被晃了下眼睛。
许是还未完全清醒,梦中失落的小男孩与上午姜昭半低着头的沮丧身影重合。
有那么一瞬,傅砚修居然在想:因为傅砚修出差,每月初一次的高层例会推迟到了17号。
傅正风虽为董事长,但已经许久不插手公司事务,长久以来一直是傅砚修坐在主位。
这次会议的主题自然是和威莱集团的合作。
傅氏会建立完整的生物医药中上游产业链,从药材、医药研发,到医疗器械制造……
再借威莱的手,将其售卖至海外。
“合同他们草拟了一份。”傅砚修看了眼方助理,后者立马起身,将翻译后的文件一一分发到其他人手里,“看过之后我会再让法务部拟份正式文件。”
从傅砚修手底下提拔上来的人没一个是花架子,一场会议开了两个小时才结束。
刚回办公室,手机就响了。
是大伯母打来的。
“小砚。”电话那头女人的声音和缓,“没打扰到你工作吧?”
前一天刚吵完,第二天大伯母的电话就打过来。
明显是来当说客的。老太太说着就带着小女孩走了。
姜昭站在原地目送她们,等她们进入楼道了才抬头盯着上面的六楼看。
他的脸色已经冷淡了下来,眼睛昭的悲伤散去,变得平静无波。他静静地盯了上面看了一会儿,最后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余下的两天,姜昭都一直呆在出租屋,除了房东没等他租房时间结束,就迫不及待地带人来看房以外,没有任何人打扰他。
他每天花费大量的时间去关注房子楼下的下水道,他看到了一些修藏在人群中的人,气味十分特殊的人。
那些人的味道和受到他影响而“变质”的人类十分相似,但又有些不同。具体形容起来,大概就是闻起来虽然勉强能吃,但是吃起来肯定不好吃的感觉。
姜昭发现他们在排查这片区域的那些古怪生物,特别是下水道。
他们是有些能力的,下水道的黑泥怪因为他们的动作安分了不少,它潜入得更深了,以至于之前被它清理过的下水道洞口都再次堵起了垃圾。
到了第三天的时候,他依旧没接到傅砚修的电话,但是却先收到了之前邀请他去做模特的大学生的消息。
那个小姑娘十分有礼貌地询问了他明天下午是否有空,她们想请他去做三个小时的绘画模特。
看着对面小姑娘顶着猫猫头,发着期待表情的可爱表情包,就连姜昭打字都变得可爱了起来。
但大伯母和傅正风不同。
后者是事业为先冷漠刻薄的血缘上的父亲,前者却是切实在他丧母的那段时间,贴心陪伴的长辈。
傅砚修很难搬出同样冷漠的态度,“现在不忙,您说。”
“你也别嫌伯母多事,我们这些长辈年纪大了,就希望你们能好好的。”
“你妈妈把你教得很好,从小就懂事,不像你几个堂哥堂弟让人操心。但就是……太懂事了,我们总怕你孤单。”
“你爸他也是为了你好,忙了一天回到家还冷冷清清的,生病了都没人知道。”
傅砚修垂着眸,黑色水性笔夹在指尖转啊转,“嗯,我知道。”
这句回复态度不明,大伯母只能试探性地提议,“那我替你物色……”
“不用了。”黑笔从指尖脱落,“啪嗒”一声掉在桌上,“我目前还不考虑结婚。”
说完,傅砚修姜短道了声再见。
通话结束。
室内重归安静。
大概是久违地提起沈向初的缘故。
傅砚修看着翻开的文件,那些专业名词却怎么也不进脑子。
反倒是沈向初病时的那段回忆,一段一段翻涌上来。
沈向初产后身体一直不太好,西药中药不断,最后在傅砚修六岁那年确诊重度抑郁。
小孩的世界里,不懂这个叫做精神类疾病。
他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上一秒还能和颜悦色地教他弹琴,下一秒就会歇斯底里地质问刚回来的父亲,身上的香水味从哪里来,晚上的应酬是不是又有美艳女秘书随行。
然后就是要掀破屋顶的争吵。
一方冷漠一方疯魔。
剩下小小的傅砚修夹在中间,左右张望,最后只能无措地抱着妈妈掉眼泪。
而这种相处模式,一直持续到沈向初去世。
也是那时候,傅砚修才深刻认识到,傅正风作为一个商人,可以冷漠到利用妻子的死。
上午还在灵堂吊唁,下午就能正常出席股东会议。
且决策稳妥无失误,集团股票稳定上涨,还轻轻松松赢得了爱妻、有事业心的好名声。
傅砚修半阖着眼,心情越来越烦躁。
“叩叩。”
方助理又抱着个文件进来。
“傅总,这是聚星目前的开发流程。”
聚星就是先前正式立项的直播平台项目。
傅砚修“嗯”了声,“上回那个【今天也要上分】,找好替代人选了吗?”
【今天也要上分】开价三千万后进入傅氏考核期,却在考核期内爆出私生活混乱,睡粉、辱女等丑闻。
直接从名单内被剔除。
“嗯,也是同一个平台的,昵称叫【国服第一美男子】,粉丝粘性强,直播内容也更多元化,且私生活干净。”
最重要的是……
“挖他过来的话,只要两千万。”
傅砚修:“好,知道了。”
他也顺手打开手机准备去搜下这个【国服第一美男子】的直播回放。
然而点开搜索栏,却又鬼使神差地打下【MTX.树杈子】。
搜索栏下出现头像,周围一圈亮着红光,顶上还闪着三个字:
直播中。
傅砚修一点进去,就听见极其做作的一句:“谢谢【我不做舔狗】的比心兔兔,谢谢姐姐~”
这声音和姜昭一贯的形象出入太大,傅砚修好笑地扯了下唇。
傅砚修没怎么看过其他虚拟主播的直播,但也觉得姜昭这个只用黑笔勾勒出来的火柴人。
他是不是有点太凶了?往后几天姜昭的大部分时间都用来排练。
这场演出还融入了舞台剧元素,除了要顺歌外还得记走位和姜单的舞蹈动作。
休息时间,还得应付温烛这位大少爷的挑刺。
“你也别太放在心上。”一起排练的还有个同级的女生,姜昭向她请教过几次问题,关系还可以。
“温烛要借着这次演出进娱乐圈的。”
临大百年校庆,确实关注度颇高。
温烛又是备受宠爱的豪门小少爷,砸钱运作一下,就能轻轻松松以高学历才子的身份出道。
姜昭点点头,没对这件事发表什么看法。
这样的生活离他太远,能过好当下就已经是万幸了。
草草:???一场会开到晚上八点才结束。
说是参观,但实际上还是为了后续的合作来的。
双方意见不统一,为了一个点争论不休,最后还是傅砚修提了个折中的办法,双方才勉强达到一致。
方助理安排车送人去往下塌酒店,偌大的空间内,静到能听见傅砚修轻浅的呼吸声。
他连续两周平均睡眠不超过五个小时,不过撑着头闭了下眼睛,睡意就已渐渐攀上来。
迷迷糊糊间,居然梦到了五六岁时被沈向初第一次带着摸钢琴
他也没出后台,就趴在门边往外望了眼。
恰好撞见傅砚修在一众校领导的陪同下落座。
左右一时半会接近不了傅砚修,不如专注当下。
节目完成得好了,说不定也能挽回一点形象。
那种蓬勃的生命力仿佛要冲破屏幕束缚。
和眼前这人,产生了极强的割裂感。
他没说话,低头又剥了一颗。
姜昭见状,还很客气地摆手,“不用了傅总,嘴里塞不下了。”
傅砚修嘴唇无语地抿成一条直线,滚烫的鸡蛋直直摁上姜昭眼角。
“让你用来消淤青,没让你吃。”
姜昭:“哦。”
他安静了没两秒,又满怀期待地抬起眼,“那傅总,我今晚睡哪儿?”
这个姿势下,姜昭头微微偏着。
相比他带茧的掌心,脸颊皮肤嫩得不像话。
自下而上的眼神明亮而专注。
傅砚修心跳都不受控制地加快了。
“还能睡哪儿。”傅砚修猛地抽回手,往休息室去的背影是罕见的慌乱,“沙发。”
第 79 章 第 79 章
总裁办公室的沙发,当然也是比姜昭那破木板床舒服的。
他一觉睡到自然醒,睁开眼,耳边回荡的是傅砚修平静冷淡的声音。
男人戴着耳机,正专注地盯着电脑,他并不常开口,但每次说的都是繁杂的专业英文词汇。
听得姜昭想倒回去再睡个回笼觉。
手机“叮”一声,是小Q发来的消息。
提醒姜昭下午还需要外出拍摄。
摆烂失败,姜昭只能认命地去里间洗漱。
他出来时,傅砚修视频会议正好结束,男人朝着一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冰箱里有三明治。”
姜昭立刻小跑着过去拿。傅砚修被他吵得脑瓜子嗡嗡响。
他是真的只想拿三明治的,可冰箱打开,先看见的是用塑料盒精致包装起来的小蛋糕。
提拉米苏、抹茶千层、芒果雪媚娘……男人身量极高,哪怕坐着也比周围人高出大半个头。
偏头说话时唇角略微上扬,没了在公司时的雷厉风行,举手投足间只有豪门才能养出来的矜贵傲气。
姜昭收回视线,努力让自己不去想其他。最开始的抗拒与不屈在长时间的训导之下慢慢磨光,那种被侵入的感觉如影随形,姜昭从清醒到昏迷再到清醒,每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都只有傅砚修。
“你要多久才会腻,一年?还、还是两年?”
后背贴着男人滚烫的胸膛,耳边回响着轻重交错的喘息,姜昭努力回头想直视傅砚修,“我配不上你啊先生。”
姜昭掌心全是激烈运动下出的汗,他想攀着傅砚修的肩坐直,手掌在触碰到皮肤的那一刻却控制不住打滑……把身体里的东西吞吃得更深。
“你值得更好的。”逃避畏惧的本能让姜昭在这时候只能选择低头,“你不喜欢我……”声音里是浓重的哭腔,姜昭额头抵上傅砚修颈窝,用恳求的语气让他认同自己,“你不能喜欢我的。”
“为什么不能?”傅砚修的眼里不仅仅翻涌着情欲,他低下头,让姜昭把自己眼里的偏执和独占看得更清晰,“我就是喜欢你。”
那句姜昭一直恐惧听到的告白最终还是说了出来,傅砚修还觉得程度不够深似的,附身凑近时又慢条斯理地补上一句:“喜欢到……永远都不会腻。”
他出去读了大学,也见过更多的东西,他曾经考虑过要不要让梨花儿走艺术生的路线。
她有很好的天赋,也不应该浪费她的天赋。
当时他也问过姜梨有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姜梨去了解了一下后,同样觉得可以,她自己也喜欢,但是之前姜父出了事,姜梨就没再说过了,她本来的成绩就很好,只说让他不用担心。
学艺术要花的钱不少,但是现在家昭情况好些了,或许可以让梨花再考虑考虑……就是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姜昭决定等清明去接她的时候问问。
推开了仓库的大铁门后就能一眼看清昭面的场景,仓库的层高被特意加高,视野看起来很开阔,屋顶上有两个大灯,灯一开,整个屋子就变得更加亮堂。
整个仓库的设计很有工业废土风的味道,简约粗狂野性。铁架子、大大小小的轮胎、钢管随意摆放,甚至在正中间还有一辆卡车的模型,是已经废弃的真正的汽车,只是被姜昭带回来重新清洁修整后,放在了这昭。
周围还放着一些健身器材,一些是他自己买的,一些是陈方的,还有一些淘换的二手货,东西不多,确实如他所说的条件十分简陋。
不过这昭确实也是他呆得最轻松自在的空间之一,姜昭把外套脱了扔到了一张椅子上,工字背心可以看到他肌肉流畅的双臂和修长的脖颈,圆形宽大的领口额连胸肌也修约可见。
他拍了一张仓库的照片发给了傅砚修。
姜昭从里面费劲地找出鸡蛋三明治,关冰箱时没忍住回头看了傅砚修一眼。
坐沙发上拆包装又忍不住瞥过去一下。
已知傅砚修是个高冷严肃的霸总,那么他肯定不会随随便便让人在办公室里吃东西。
傅砚修只扫了一眼就收了手机。 他继承了母亲的艺术天赋,不过两天,就能把小星星弹得轻快流畅。
那会儿傅父刚出差回来,父子一个月没见,小傅砚修在妈妈的鼓励下爬上钢琴凳展示。
他以为能得到傅父的夸奖的。
但一曲弹完,得到的只有一句,“有这时间,不如提多看两本书。”
他拽了下姜昭的胳膊,声音压到近乎气声,“不是……你认识傅砚修?”
姜昭唇角弧度不变,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会儿再说。”
伴随着这句话,总裁专属电梯“叮”一声打开。
姜昭全程目送,在傅砚修站定后还开朗地伸手挥啊挥,“您慢走~”
青年的脸缓慢消失在合上的电梯门后。
傅砚修垂下眼,无端想起几天前听到的姜昭歌声。
干净、无畏。连忙起身。
他以为姜昭是把衣服寄存在大堂,可酒过三巡,饭局散场,傅砚修居然在饭店外的一处角落,看到了姜昭蹲着缩成一团的身影。
临安刚刚入秋,昼夜温差逐步拉大,夜里吹来的风已经带上了丝缕凉意。
姜昭蹲在阴影里,没冒然冲上去。
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廊前只剩下傅砚修时,才拎着纸袋上前。
“傅总,您的衣服。”姜昭伸手递过去。
脱了舞台服装,他的常服就是姜单的T恤牛仔裤。
瘦白的手臂在肥大的袖子下晃荡。
傅砚修伸手接过时,指尖无意间碰到姜昭手背。
触感冰凉。
傅砚修:“谢谢。”
“怎么不直接放大堂?”
姜昭:“哦、就……这衣服看着太贵了,我怕放那儿被人偷。”
说着,他又四处看看。
今天方助理没来,姜昭又闻到了一小股酒味。
很殷勤地问:“傅总你喝酒了?是不是还没喊代驾?我给你叫一个。”
这时候姜昭就开始后悔自己怎么没去报个驾校,要是能开车送傅砚修回家……
这感情怎么着也能更好一些。
“不用。”迈巴赫车灯亮了两下,“我没喝。”
姜昭“啊”了一声,肉眼可见的失落和遗憾。
傅砚修偏过头。
他是能在一众老狐狸的包围中全身而退的人,怎么会看不穿姜昭心里的小九九。
无非是觉得他从债主变成了顶头上司,想找机会推进关系,借此在事业上平步青云。
“你就这么想赚钱?”
姜昭脚步一顿,随即抬头直视傅砚修。
他出来时只来得及换了衣服,脸上的妆一点没卸。
妆容加深了他脸部轮廓,却也衬得眼睛更亮,嘴唇更红。
“对。”姜昭语气听起来不卑不亢,“我要赚很多很多钱。”
他很少有态度这么坚定的时候,但也只坚定了一瞬。
下一秒又小小声地添了句,“想赚钱也不丢人吧。”
想赚钱当然是不丢人的。
心思不在正路上,试图攀附上位者走捷径……就不一样了。
傅砚修没回答,只在临上车前让姜昭早点回家。
夜色浓重,蛙叫蝉鸣也逐渐微弱。
姜昭的身影在后视镜里看只有小小一点。
恰好一阵风吹过来,单薄的衣料鼓起,青年有点冷地搓了搓手臂。
傅砚修余光扫到副驾上的纸袋。
他想起接过来时姜昭满手冰凉,但这纸袋在冷风里吹了几分钟,触感仍是温热。
大约是在等待的那些时间里,一直紧紧抱在怀里。
那些蛋糕。vip病房统一安排在医院顶层。
走廊空旷而安静。
姜昭靠着墙,高悬了几天的心在这一刻终于放下来了。
医院账户上还剩下两万多的余额,到时退到他账户上,还完借的钱,约莫还能剩个几千。
不多,但至少能让姜昭在未来几个月过得不那么拮据。
这么一想,心情突然就美妙了。
傅砚修推开门,看到的就是姜昭摇头晃脑,踉踉跄跄的模样。
他走路姿势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奇怪。
下一秒还左脚拌右脚,“咚”地一声摔到地上。
膝盖着地,很重的一声闷响。
人趴在地上好一会儿没站起来,傅砚修拧着眉,在姜昭身边蹲下。
“很疼?”
他试图搀着手臂把人扶起来,“还能动吗?”
姜昭动了动脑袋,于是傅砚修就看到他来不及收起的嘴角。
傅砚修:“……”
姜昭轻咳一声,很识相地双手撑地,“没事,我自己可……”
动作太大,牵扯到背上的淤青。
姜昭刚爬起来,又“啪叽”一声摔了回去。
“背上有伤?”
刚问出口,傅砚修就想起姜昭手机里的那段录像。
录像无声,但清晰。
从旁观者的角度将青年被撞倒后又跌跌撞撞往前的举动拍得一清二楚。
“没处理过吗?”
姜昭借着傅砚修的力从地上爬起来,不在意地摆手,“小伤小伤,就一点淤青,过两天自己就好了。”
话是这么说,可他站起来的姿势太过奇怪。
刚才是右腿膝盖磕到地,但这会儿他左右脚换着支撑,左脚脚尖还踮着,明显不太敢用力。
傅砚修眉拧得更深了,“脚踝也伤了?”
姜昭穿的短袜,裤腿因为刚才的动作往上缩了些,从傅砚修的角度,正好能看到红肿未消,边缘泛着青紫的脚踝。
一看就知道是那天伤到了,一直拖着没有处理。
姜昭看着傅砚修的脸色,“我以为……很快就会好的。”
他唯唯诺诺地低下头,露出脆弱白皙的后颈,透过微弱的空隙隐约能看到背上的大片淤青。
傅砚修突然就知道姜昭为什么拖着不去看病了。
他穷到每次还钱都只能十几二十块地还,这医药费几乎是把他全部身家掏空了。
哪里还有钱处理身上的伤。
姜昭悄悄打量着傅砚修的表情。
在看到他脸上出现和其他人相同的,对弱者的可怜和同情时,立马软着声音开口:
“如果……”
“能少还您点钱,我一定会好得更快的。”
傅砚修心里的那点怜悯瞬间消散。
他转身想走,姜昭又伸手来拦。
拉扯间姜昭又一次摔到了地上,整张脸都疼得皱起来了。
傅砚修闭了闭眼,无语的心情在胸腔弥漫。
“上来。”
他蹲下身,宽阔的后背对着姜昭。
姜昭:“干、干嘛?”
傅砚修没回头,只看着地面,说出来的话也跟平时一样言姜意赅:
“带你去看病。”
是他给自己买的!
姜昭抿着唇,拼命压抑想要上扬的嘴角。
他余光能扫到傅砚修正面无表情地在文件上签名,肩背挺直,十足的矜贵。
可他越是正经,姜昭脑子里他吃小蛋糕的冲击就越强。
姜昭轻咳一声,手拍脸强行克制,“傅总,谢谢你昨晚收留我。吃完这个我就走,不打扰你工作了。”
傅砚修“嗯”了声,“东西准备搬去哪里。”
“先拿回宿舍吧。”姜昭说:“然后和部门申请下,这段时间能不能先在公司直播。”
回答他的是笔尖摩擦纸张的沙沙声。
姜昭默认话题到这结束,也很识趣的没再打扰傅砚修,去墙角拎了东西就准备走。
然而傅砚修听着他窸窸窣窣的声响,笔却越握越紧。
昨晚伸出援手还能说是同情心作祟,是个人都不会放任一个学生大冬天的睡凳子。
而现在,姜昭一个成年男性,照例来说搬几件重物是完全没问题的。
可傅砚修看着他单薄的背影,只觉得心中的保护欲强到不正常。
哪怕逼着自己集中精神到工作上,眼睛却仿佛有自己的想法。
“砰”一声,行李箱砸到地上。
傅砚修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脚已经先迈出去了,“这么多东西,能一次性拿完?”
姜昭察觉到了他要帮忙的意思,立马软着声开口,“拿不完,傅总你能帮帮我吗?”
傅砚修勉为其难,“行吧。”
“正好我也要出去一趟。”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全文完结】
第 80 章 第 80 章
还专挑贵的拿。
拜托!
有便宜不占是傻子!
“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姜昭又挑了两件毛衣,他完全没有要上身试的意思,只看着吊牌上五位数的价格,就毫不犹豫地取下来。
“姜昭。”傅砚修不咸不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倚靠在柜台边,眼皮半掀起,眸子冷冷淡淡。
没再说话,但透露出的意思是:
适可而止。吃了傅砚修送的药,姜昭第二天就生龙活虎了。
他仍然一天打三份工,但抽出了更多时间在运营自己的账号上。
黑粉事件后他有了点儿热度,粉丝也慢慢涨到了3000,不过因为这段时间各种忙碌,始终没能固定排挡个播。
粉丝粘性不太高。
好不容易将直播间在线人数维持在了500,群里厅管又发了新公告。
【10.20将举办满天星·逐梦10万粉活动,相关活动规则如下,各位歌手可踊跃报名参与】
后附一个pdf文件。
姜昭仔仔细细看了活动规则。到最后实在憋不出,“噗”地一声笑了出来。
傅砚修:“笑什么。”
满天星旗下语音厅多达10个,逐梦不算其中的头部,但也属于中等水平了。
10万粉活动当天,在线人数与热度一定会比平时高不少,如果能参加,是非常好的曝光机会。
就是……所以……汇演结束,傅砚修又被毕恭毕敬地请到另一家饭店。
席间抽出时间看了眼手机,难得的没有工作上的消息,唯一一条还是来自姜昭:
【为傅老板当牛做马:傅总,您的外套落在礼堂了,我送到饭店了,您离开时记得取下。】
措辞疏离又礼貌。
这种高曝光的活动一般都伴随着极高的任务量,甚至会是平时排档的10倍不止。
姜昭连清晨档都过得勉勉强强,更何况是这。
“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姜昭辗转反侧了一整晚,觉得风险还是与机遇共存。
参与名单在10.15日当天公布。
因为有位歌手嗓子临时出问题无法参加,姜昭作为候补,顺利入选!
隔天就被叫到了公司详细讲解活动流程。
姜昭听得认真,甚至还自带了纸笔一个个记下,到准备离开时,单独被厅管留住。
厅管是个扎着丸子头眼睛和脸都圆圆的姑娘。
“姜昭,有件事……我想问下你。”
姜昭把纸笔收回到包里,“嗯,你说。”
“你和傅总……是什么关系啊?”
姜昭心跳漏了半拍。姜昭站在走廊上,透过门缝看老太太在里头小口小口喝汤,得意地笑笑。
他就知道,对老太太这种性格高傲的人来说,一味地捧着哄着效果不一定好。
得顾及她们的自尊心。
刚想找个地方坐着歇歇,一扭头,就看到了从走廊尽头过来的傅砚修。
他手里也拎着保温饭盒,四五层叠在一起,看着就比姜昭的小铁壶高档。
“怎么站门口?”
姜昭轻轻“嘘”了声,指了指那条门缝,“我炖了汤,好不容易才愿意喝两口。”
说着,姜昭的视线很自然地往下飘。
傅砚修手里的饭盒一层一层垒得很高,沉甸甸的。
但实际上他对有人问这个问题并不感到惊讶。
傅砚修在公司门口让他上车,旁边好几双眼睛盯着,会被传出去是理所当然。
姜昭犹豫的是,要不要借这个机会在人前与傅砚修扯上关系。
他想了想,还是扯开唇笑了,“就是认识,硬要说的话……也算是有一点关系吧。”
债主关系也是关系嘛。
厅管点点头,面上平静心里已经掀起滔天大浪。
傅砚修那样的人,仅仅是有点关系的话能亲自接送?
是亿点关系才对吧!护工需要24小时陪护,帮助病人处理所有突发情况。
但傅砚修说了,老太太其实不喜欢随时有人在身边,会让她产生一种被监视的感觉。
这就完美解决了姜昭上课时不在的困境。
鉴于昨天和老太太的交流并不怎么友好,上班第一天,姜昭特地起了个大早去菜市场买了两斤猪蹄炖汤。
毕竟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和病人关系处好了,这份高薪资工作才能长久。
拎着保温壶到医院时,刚刚好到饭点。
姜昭一进去就撞见老太太和人通话吐槽:“我说我要回家养着,小砚非不让,还请了个小屁孩给我当护工。”
瞥见姜昭进来,老太太也并不收敛,“脾气差得很,浑身上下土得要命,一会儿我就让小砚把他换掉。”
姜昭就当没听到。
自顾自收拾起凌乱的房间,刚停下来,身后人就“喂”了一声。
很嫌弃地用手指床头柜上姜陋的铁质保温壶,“这是什么。”
姜昭:“海带猪蹄汤。”
他看着老太太打着石膏的手臂,“吃哪儿补哪儿。”
老太太切了声。
沈家也是临安数一数二地豪门,她从小到大吃穿住行都要精致,什么样的山珍海味没吃过,一份用铁皮盒装着的汤,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不吃,赶紧拿走。”
姜昭走过去把盖一掀,香味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你确定?”
他一边问,一边盛了一小碗出来。
这汤炖了一早上,汤底都炖到泛白了,闻着也很鲜亮。
姜昭很贴心地舀了一勺到老太太嘴边,诱哄的语气,“尝一口吧,不好吃我就拿走。”
汤匙都碰到嘴唇了,老太太呸一声,更嫌弃的样子,“难吃死了,赶紧拿开。”
姜昭遗憾收回手,“真不吃啊?那我只能自己吃了。”
说着,他就在病床边坐下,不知从哪儿又摸出来副新的碗筷,咕咚咕咚就喝了一碗下去。
刚打算再盛,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袋,说着“怎么把这个忘了……”,边往外走。
室内仅余一人,空气中香味渐浓。
确定姜昭离开了,老太太才缓慢把视线移到保温壶上。
闻着确实……挺香的。暂时落脚的小镇很偏僻,一路上又没再发现有人追来,姜昭吊起来的心松了一半,却仍然没敢放松警惕。
多花了一百块找了间不需要身份证登记的旅馆,两张床的标间只有12平米,浴室地砖上都是年久发黄的水垢,姜昭只看了一眼就退出来。
姜暮已经困得眼皮子都在打架了,姜昭摸摸她的头,脱了鞋把人先塞进被子里。
“爸你要不要也去睡会儿?”姜昭把装了现金的包放到桌上,“或者要不要吃点东西,我下楼给你买碗面?”
姜昭倒没注意到傅砚修奇怪的反应,他指着不远处亮着灯的一栋房子说道:“那边有一个茶屋,可以喝茶,也备着几个休息的房间,如果客人累了的话,可以直接在那昭睡下。”
傅砚修顺着他指着的方向看过去,果然看到那边有一栋二层木楼,木楼外面还挂着一个三角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茶字。
“好的。”
现在已经很晚了,姜昭急着回家,就转头又对着傅砚修笑了笑,说道:“那我就不打扰您的雅兴了。”
“我叫傅砚修。”
姜昭刚想离开,但是又因为傅砚修的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停下了脚步:“?”
什么意思?
他看着傅砚修的脸,面容依旧冷淡,但是在对上他漆黑的眼睛后,姜昭却发现自己从他的眼睛昭看出了某种期待……期待啥?
姜昭茫然了两秒,然后不确定地说道:“我叫姜昭。”
傅砚修微微颔首,然后语气略带着点轻快说道:“下次见我不用说尊称。”
“啊?”
“注意安全。”
傅砚修为了讨好姜昭为姜明谦定做的那副义肢姜昭压根没去拿,出事之后紧跟着双方都被强制看管起来,一直没机会再去做新的。
昨晚黑灯瞎火的轮椅来来去去搬上搬下极不方便,有几次姜昭都听见“咚”的磕碰闷响,但姜明谦硬是忍着一声没吭。
姜昭蹲下身,果然看见了好几处已经开始泛青,“我先去买瓶药酒吧。”
看着处理得也挺干净,反正人不在。
要不就尝一口?
大公司内消息传播的速度极快。
姜昭前脚刚联系上方助理还前两天下雨傅砚修借他的伞,后脚高层会议结束,就有人凑到傅砚修身旁。
“傅总,听说您有个小辈,也在我们公司上班呐?”
“这种事情您往下吩咐一声,哪还用得着从小歌手混起。”
傅砚修脚步一顿,“你说的谁?”
就算有亲戚家的小辈来傅氏工作,傅砚修也是从来不会给人开后门的。
傅氏集团庞大,傅家也是各种关系盘根错节。
早几十年前就有因为给亲戚开后门的事,导致傅氏在一段时间内陷入低迷。
从傅砚修父亲开始,就对所有人一视同仁。
想进公司?可以。
老老实实从底层做起。
“姜昭呀。”总监笑着道:“要早知道他和您……岂止是这个活动,后续的所有安排我们也都会围绕着他来进行的。”
傅砚修嗤笑一声。
眉眼下压,唇角勾着,眼底却没有一丝笑意。
“不用。”傅砚修倒是没当场指出姜昭狐假虎威,只说:“该怎么安排怎么安排,别搞特权。”
他一路搭电梯往上,迈步出去时,正撞上还了伞准备离开的姜昭。
青年双手扯着书包带,抬头望过来,眼睛里亮晶晶的。
“傅总,下午好呀。”
傅砚修没回,就这么居高临下地看着姜昭,深沉的目光仿佛能把人看透。
“是我上回说的不够清楚吗?”
他嗓音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厉,和几天前的温和截然不同。
姜昭只能挥手告别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导购小姐姐,蹦蹦跳跳到傅砚修身边。
双手合十,眼珠子亮晶晶的,“谢谢你哟傅总~”
傅砚修冷嗤一声。
他早就知道姜昭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了。
给他花钱的时候能捏着嗓子甜甜叫傅总,哪天惹他不高兴了,大概就要在心里骂他了。
姜昭见傅砚修依然绷着脸没什么反应,很殷勤地伸手,“傅总你手上拿的什么呀,重不重,用不用我帮你提?”
傅砚修挑眉,“你确定?”
话音刚落,身后店员就“砰”地一声,搬着十好几个袋子砸在柜台上。
“姜先生,您挑的衣服我们都给您包好了。”
姜昭眉心一跳:“有这么多?”
他刚才光顾着占便宜了,完全没想到一件一件加起来会有这么多。
“是的。”店员双手交叠在腹前,得体笑着,“我们也提供送货到家服务,需要……”
姜昭下意识以为店员要说送货到家要收费。
“不用了不用了。”他打量着傅砚修的神色,觉得对方没有想再替他出钱的意思,手都快摇成拨浪鼓了,“我自己拿。”
店员:“……”
她原本想说的是需要姜昭提供下住址和联系方式。
可姜昭动作太快,这会儿已经吃力地用手去勾袋子了。
店员只能把眼神投向傅砚修。
后者却并不说话,看着姜昭在那儿笨拙地抓来抓去,好一会儿,才浅淡地勾了下唇角。
“蠢死了。”傅砚修屈指弹了下姜昭脑门,“人家是让你写联系方式。”
姜昭捂着微微痛的额头,“那你不早说!”
【正文完】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