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与小丑》
2. 第 2 章
终于,身后的露台上传来离开的脚步声,伴随着脚步声响起的还有窗帘拉上的声音,背后打过来的光很快被隔断,变成了半明半晦的夜色。
商乐估计顶多也就过去了几分钟,反正她还游刃有余,撑着沙发靠背的手都还没酸。
但是被她强行胁迫的大学生快要不行了。
对方那双挺好看的眼睛如同得了斜视,一瞬都没往她身上看,盯着沙发角落很专注的样子,身体保持着紧绷的状态,呼吸都压低了频率,再维持这样被她压着的姿态,商乐都怕对方会嘎巴一下死过去。
至于这么紧张吗。
“那边没人了吧?”她小声确认。
“……嗯。”大学生低声应了一声。
商乐吐了口气,迅速从他身上下来,刷刷几下把露台的窗帘都拉了起来。
万一隔壁谁又出来透气呢。
她找到遥控器一口气摁亮了所有灯开关,又一个一个把刺眼的亮灯都关掉,留了一圈暖黄的灯带,转头说:“你……”
屋子里一个人都没有。
大学生和他的沙发被她拉起来的窗帘一起关在露台上了。
商乐:“。”
商乐走过去把窗帘扒拉开一个口,大学生还坐在沙发上,姿势都没变,靠着靠背,摊开的手掌心向上,似乎在想什么。
“诶。”商乐小声喊他。
对方的目光看过来,在她探出窗帘的脸上扫了一下,指尖动了动。
“先进来。”商乐把脑底缩了回去。
没一会儿大学生就拨开窗帘走了进来。
个子很高,穿了一身很符合大学生刻板印象的T恤,浅色休闲裤,眉目氤在暖色的灯光里,清隽中透着点不明显的锋芒,一看就十分年轻。
如果将来出社会,一定是那种心中不满但行动上任劳任怨的牛马实习生。
不知道是被商乐跳楼不够还强行把人按着不让出声的行为吓到了,还是他本身就是一个安静的人,因为他进屋后也什么话都没说,既没问问商乐是什么人,跳窗究竟是为什么,也没叫她赶紧走,甚至依旧半垂着目光没有往她身上看。
他不问,商乐正好也懒得解释。
她拿出手机递过去:“借我件衣服,你的名字和地址写给我,之后和酬金一起寄还给你。”
谢天谢地,她躲到露台上的时候没忘记拿手机。
大学生大概没想到她入室就算了,现在还要抢劫,但还是接过了手机,迟疑了一下,慢慢说:“没有干净的衣服能借你。”
商乐看他一眼:“有多脏?”
大学生返身回了窗帘外,拿着一件衬衣进来,语气很礼貌:“我穿过了,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谢啦。”商乐上前一步拿过衣服。
她把衣服穿上,扣上纽扣,多此一举的趴到墙边听了听隔壁的动静,不知道那群公子哥走了没有,屋子隔音很好,她什么也听不见。
“你……”大学生出了声。
商乐做好了一切随他臆想的准备,并不想花时间解释,她自己脑子还乱哄哄的,伸手按了一下太阳穴:“写好了?”
“嗯。”他把手机递了过来。
商乐伸手去接的时候他的手又收了回去,语气顿了顿:“衬衣还我。”
商乐:“?”
什么意思,不借了?
大学生都是这么莫名其妙出尔反尔的吗?信不信我现在抢了手机就跑以你来酒店还努力学习的好学生体力根本追不上。
“你穿这样不太好出去。”大学生解释了一句,看了一眼客厅另一边窗户。
商乐也看了一眼。
落地窗上,她穿着一件衬衣,因为袖子太长被她胡乱挽了上去,更显的衬衣宽大,衣摆还算长,盖住了一半大腿,但不管怎么看,都像是她里外只穿了这么一件衬衣。
比她只穿着面料甚少的小礼服更加不得体。
她只好把衬衣脱了下来,扔给大学生。
大学生没说话,拿着衬衣走进了卧室,没多久就走了出来,刚才那件衬衣穿在他身上,挽起的袖子还没放下来。
他把一件衣服递给商乐:“穿这个吧。”
商乐接过,探头往他身后的卧室看了一眼,好奇道:“哪来的,刚才不是还说没有衣服借给我吗?”
“是没有干净衣服。”大学生纠正。
他的目光依旧刻意避着商乐,似乎有些尴尬,耳根是红的,咳嗽了一声:“这件……是我刚才穿的,没别的衣服了,这附近也没有商场能买。”
他居然还想去商场买一件来借给我。
商乐叹为观止,对当代大学生的认知更上了一层楼。
真不愧是清澈的代名词,服从性如此之强,对不请自来的人都不例外,主打一个宾主尽欢来的都是客。
她更正一下,这人要是以后进入社会工作,不仅会任劳任怨,心底也不会有不满。
商乐把递过来的衣服几下子套上,发现真的是刚才穿在对方身上的浅色T恤,下摆虽然不比衬衣长,但看上去比穿衬衣好多了。
她拉起衣领闻了闻,衣服很干净,没什么味道,也没有什么男士香水的气味。
大学生应该不用香水。
不用香水的大学生把手机重新递了过来。
商乐接过看了一眼,备忘录上写着他的名字和电话号码,以及一串地址名。
聂川。
有些名不副实呢,这名字听上去比较严肃正经。
商乐复制了号码拨过去,露台上响起钢琴轻快的乐声,她挂断电话,朝聂川说:“这是我的号码。”
聂川看了眼露台,点了下头。
“那我走了。”商乐也点了下头,往门口走去。
走到门口打开门出去,她发现聂川居然也跟了过来,于是用捏着手机的手朝他摆了一下,示意不用送:“多谢帮忙啦弟弟,以后不要来这种地方,很容易遇上怪人的。”
聂川细碎刘海下的眼睛总算落在了她脸上,沉默不语,仿佛在控诉她自说自话。
“对,就是我这种。”商乐笑了起来:“再见。”
她没穿鞋子,走在铺满地毯的走廊里还好,进了电梯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赤着脚的。
这时候再跑回去敲聂川的门让他给自己找双鞋?
算了吧大学生的命也是命,不能看人家好玩儿就来回折腾。
商乐下了楼,酒店大厅灯火辉煌,她的穿着立刻成了焦点,来来往往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她倒是坦然自若,踮着脚走到前台让人帮她叫车,顶着无数的目光等了三分钟,然后又顶着这些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上了车。
无所谓,十分钟后就不会有人记得她长什么样了。
“请问您到哪?”司机慢慢把车开出酒店。
“随便。”商乐开了口才觉得不妥,想了想,说了个区域名让司机先开往那边,一边点开手机微信翻找联系人,往下扒拉了很久,停在“一块钱”这个名字上,发了条信息过去。
【茗景区那边你是不是有房子,具体地址发给我】
发完她就把手机丢在一边,打开了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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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连忙问道:“是空调温度不合适吗?”
“不是。”商乐把窗户降到最低,“我吹吹风。”
“好的。”司机把车速降下来了些。
夜晚的凉风随着气流往脸上扑,商乐不由自主的想到了梦里那场惨烈的车祸也是发生在晚上,她皱了皱眉,把窗户又关上了。
司机沉默地开车,他是个经验丰富的优秀司机了,什么样的客人没有拉过,客人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想干嘛干嘛,只要客人不主动搭话,保持安静就是身为司机的最大美德。
刚关上窗,商乐丢在一边的手机屏幕就亮了,嗡嗡嗡震了好几条信息。
都是“一块钱”发过来的。
【大晚上去那边干嘛,新城区,啥都没有,无聊死了】
【地址:XXXXXXX】
【这套是湖景房,很舒服,你肯定喜欢】
商少元这么骄矜的人都说舒服的房子,那是肯定舒服得没边了。
商乐把地址告诉司机,正要摁熄屏幕,又有几条信息发了过来。
【怎么,今晚在茗景区有工作?】
【还是发生什么事了?要不要跟我聊聊?】
【方便吗,我给你打电话】
商乐信息都没看完,手机就亮起了来电提示。
不是商少元打来的,她看着屏幕上陌生的电话号码,想也没想就接了起来。
大概是正在对接的项目,对方团队新进来好几个工作人员,她今晚就是因为这个事耽搁了才会那么晚才去酒店。
要不是这个项目很重要,她肯定优先操办傅兴言的生日宴。
“喂?喂喂,商乐吗,你怎么回事,傅少生日呢,怎么还没来?我们都结束了。”
那边响起一个明显戴着醉意的声音,商乐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不是合作方,而是傅兴言那群公子哥朋友中的某一个。
“傅兴言醉了,你不来照顾他吗?多好的机会啊……”那声音毫不客气地冲她嚷嚷,语气里带着笑。
没等他说完,商乐把电话挂了。
她点进通话记录里,把来电号码拉黑,干脆地关了机。
这样的调侃商乐不是没听过,她不想只做傅兴言的工作伙伴,也想融入他的生活,所以傅兴言的聚会她总是想办法跟着去,但去了又实在不喜欢。
以前在家她也不参加聚会,嫌无聊。
大家玩,她就坐在角落里看文件,要是傅兴言他们玩得晚,她会让司机先走,自己开车送傅兴言回去。
她从不藏着自己的心思,大家心知肚明,有时候会当着傅兴言的面意有所指地起哄几句,结果往往是傅兴言不高兴的把话头揭过去。
以前听到类似的调侃,她其实是有些好奇傅兴言的反应的,也指望过说不定傅兴言会借着这样的机会肯定她的付出,承认她是能与他并肩的人,再不济,也能让他从别人口中更清晰的知道她的好。
她对傅兴言的喜欢是这么的卑微吗?
商乐又打开了窗,沁凉的风和外面嘈杂的声音涌了进来,车子在高架桥上,四周是飞掠而过夜色,她心底忽而涌起巨大的茫然来。
就好像她一直蒙头睡着,突然醒来却脑袋昏昏沉沉分不清梦境和现实。
她努力回忆了一下,明明那么多的过往和年月,来路都一清二楚,却只觉得人生忽而空荡荡的。
梦里真的就是她往后的余生吗。
好像想要的都得到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
商乐把额头抵在开了一半的车窗上,闭上了眼睛。
3. 第 3 章
“她把我电话挂了。”
酒店电梯走廊里,某个公子哥震惊的看着屏幕,正要再打一个过去,另一个啧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你有病是不是?别打了。”
“我们都走了不得有个人来照顾傅兴言吗?”公子哥说,“就让他一个人?”
“你怎么不去照顾?”翻白眼那位再接再厉翻了个更大的白眼。
“我不会啊。”对方道,“司徒丞,你实话说,是不是对商乐有什么意见?”
“看见她就烦。”叫司徒丞的公子哥神色里透着毫不掩饰的不爽,“她是秘书,不是傅兴言的保姆,别什么事都找她。”
“谁看不出来她那点心思,往傅少身边扑的人又不只是她一个,起码商乐比那些只靠脸的女人能干多了吧,不然傅兴言也不会单单把她留在身边。”被说的公子哥把手机收了起来,不满道,“你再给哥们儿翻个白眼试试?”
司徒丞有求必应,一连翻了好几个白眼,翻得头都晕了,抬手撑了下墙,旁边一群公子哥们笑的震天动地。
电梯叮一声到了,门打开,一个人走了出来,一身衣着从上到下都是名牌logo,十分惹眼地和他们擦肩而过,公子哥们进了电梯,有人小声说了句“暴发户”什么的,一群人又笑了一阵,商量着换个地方喝酒去了。
电梯门关上,走廊里静了下来,只剩刚才走出来那位一身名牌的闪亮暴发户。
他明显听到了公子哥们的话,却不甚在意,站在走廊里左右看了看,往其中一个方向走去,站在某间房门前掏出手机发信息。
没一会儿房门打开了,他走了进去。
刚进门段野就皱着鼻子嗅了嗅,然后就开始东嗅嗅西闻闻,最后追着聂川使劲闻了几下,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你居然喷香水了?你不是从来不用吗。”
“嗯?”聂川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哦,不是我。”
“那你身上香水味哪来的?还这么甜。”段野追问,“一闻就是女式香水……”
“先别管。”聂川打断他,指了指沙发,“坐。”
“哦对。”段野过去坐下,“你突然跟我说有重要的事,要我立刻过来,我可是一路风驰电掣连等好几个红灯……怎么了?”
聂川过去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垂了眸半天没说话。
段野也没催他,捞了个抱枕抱着,缩到沙发里打了个哈欠。
他都睡一半了,接到聂川打来的电话,听他声音有些不对劲,直接开了车就过来了,现在看聂川的样子又很正常。
他看了看聂川,终于找到了一丝不对劲。
他的衬衣解了两个扣子,现在躬着身,手肘搭在膝盖上撑着下巴,衣领半耷拉着——里面啥也没穿。
段野想到他身上的香水味,还有这半遮半露的单穿衬衣,心底不由得雪亮一片,脱口而出:“你身上的香水味真是女人留下的?!”
穿的这么骚包只可能是在约会。
聂川依旧垂着眼:“嗯。”
段野:“……”
嗯就完啦?你倒是交代啊!
就算用光他所有的脑细胞,他也想象不到聂川和某个姑娘在一起的样子,也想象不到聂川会喜欢谁,如果不是眼见为实,他也想象不到聂川会穿成这样,这人向来穿衣服都规规矩矩,衬衣里面必须有内搭。
他以前专门吐槽过这一点,聂川不以为然。
“小黑……”聂川顿了顿,总算开口说话了,“它刚才离我很近。”
听到他这么说,段野神色立马正经了起来,从沙发角落里挪了出来,问:“多近?”
“就在我左手边。”聂川说,手往沙发边比划了一段距离,不到一米,“这么近。”
“从你养它到现在,这是它第一次靠你这么近吧。”段野诧异地睁圆了眼,四周看了看,“它现在在哪呢?”
“躲哪个角落里去了吧。”聂川总算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现在又不肯接近我了。”
段野也看着他,五秒钟不到就把事情想明白了:“所以刚才屋子里来了个人,小黑就在她在这里的时候离你很近,现在人走了,小黑又不肯靠近你了是吗?”
聂川点了下头。
段野:“……”
段野盘着腿想了想,没忍住八卦之心:“是谁啊?”
和你偷偷约会的神秘女人。
“不认识。”聂川反手指了指露台,“跳窗进来的。”
“这可是八层楼高!”段野没忍住自己的一声冷笑:“什么姑娘会冒着生命危险爬窗户,来暗杀你吗?你怎么不说是罗密欧呢。”
“是真的,我也吓了一跳。”聂川笑了笑:“身手很好,非常利落,都没发出声音。”
段野无语:“这是讨论身手好不好的时候吗,到底怎么回事?”
聂川把一个小时前发生的事简单告诉了段野,后者听的目瞪口呆,眼神都快要迷离了,张嘴好几次想说点什么,最后憋出来一句:“这是什么瞎编都编不出来的离谱事件……”
“现在呢?”段野问,“五分钟之内让我帮你查到那个姑娘的全部信息吗?”
“我有她的电话。”聂川说,语气很冷静,“我给她留了你学校的地址,但没写具体,她来还衣服就会给我打电话,到时候你也在,你帮我看看小黑是不是因为她才愿意接近我。”
“所以你才非要从身上扒一件衣服借给人家,啧啧,听上去特别乐于助人。”段野咂了咂嘴。
“我是那样的人么。”聂川淡声道。
段野不置可否:“如果她不找你,直接把衣服寄到学校呢?”
“再说。”
“行吧。”段野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那我走了。”
“嗯。”
一个走的干脆,一个不留人,互相都不客气。
聂川这才走到露台上把窗帘拉开,余光里瞥见一个黑色的小影子窜过,他回头看了看,沙发上只有摊开的原文书,再顺着影子窜走的方向看过去,客厅最角落的落地灯旁蹲着一只小小的黑猫,不仔细看都看不到。
聂川上前一步,小猫往后蹦了几下,琥珀色的眼睛看着他眨了眨,缩起身子把自己团成漆黑一团,融入了阴影中。
*
商乐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在床上滚了两圈,不太想起来。
商少元在茗景区的这套房子是个别墅,这边本来就是新区,高楼大厦不多,房子就在湖边,整个湖还有些野生,别墅区这边的绿化整齐漂亮,远处就透着种生机勃勃的杂乱,晚上从二楼落地窗看出去有种在海边的错觉。
屋子定期有人来打扫,设备齐全,全都是智能化家电。
商少元从小就贪图享受,生活细节上的挑剔比豌豆公主还要豌豆公主,商乐昨晚就在按摩浴缸里差点睡着,懒得都希望自己不用动有人过来帮她擦干水穿睡衣送上床去。
久违了,四体不勤的生活。
手机上十几条未读信息,商乐看了一眼,优先点开了公司里同项目组的女孩陈橙发来的信息。
【小乐姐,你今天在市区吗?】
【我不知道具体情况是什么,但是我们快谈成的那个项目负责人突然换人了】
【如果在的话你赶快来公司一趟,我在这守着我今天不休息了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脸!】
换人?
商乐皱了皱眉,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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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项目从头到尾都是她带着人谈下来的,花了不少功夫,这种时候换人跟抢功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么大的项目说换人就换人,哪有那么简单,傅兴言就算不喜欢她也不会干这种公私不分的事。
【知道了,下午来】
商乐回了信息,又点开飘着红点的“一块钱”的聊天框。
商少元早上八点就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他让几家她比较喜欢的品牌店挑了些衣服送到别墅,早餐也顺便送过去了,问她要在这里住多久,需不需要叫两个阿姨过去给她做饭照顾生活。
商乐下楼看到餐桌上的早餐,三明治和沙拉,还有一杯鲜榨果汁。
她端着果汁喝了一口,去衣帽间看了看,商少元大概跟品牌经理形容过她的喜好,衣服全都是舒适的休闲款,不同的风格和色系,她随手拿了套搭配好的,回了个信息过去。
【谢谢哥,有车吗】
那边秒回。
【有,车库里,你自己挑】
商乐换了衣服去车库里看了看,商少元口气那么大让她随便挑,其实也就两辆车,一辆相当抢眼的银灰色跑车,另一辆是奔驰AMG G63限量款,车里的装饰是特别定制的。
商少爷贪图享受的人设屹立不倒。
商乐开着车到公司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三点了,茗景区离市中心比较远,昨天大半夜过去路都是空的也花了快三个小时,她一通紧赶慢赶能用四个小时赶到已经算是运气好没堵车了。
她把车开到公司楼下,看到陈橙坐在一楼休息区靠窗的吧台边,放下车窗朝她招了招手,陈橙愣了一下,绕到大门跑了出来。
“小乐姐,我一直等你呢!”
商乐打开车门下车,示意她上去:“会开吗,帮我开去停车处,我先上去看看怎么回事。”
陈橙连忙摆手:“不不不,这车我知道,好几百万呢,我不敢开,这是谁的车啊……”
“你平时怎么开车就怎么开它,挺好开的。”商乐轻轻推了她背一把让她坐上驾驶座,“我抢劫了一个富豪。”
陈橙无语的看着她。
商乐笑了笑:“好吧是租的。”
陈橙认命的上了车,她怕商乐编出什么更离谱的理由来。
啊,能摸一把豪车还是很幸福的,感谢小乐姐来路不明的馈赠。
商乐进了公司大厅,她没戴工作牌,上前敲了敲前台的桌,前台姑娘露出一个标准的礼仪微笑:“您好请问有预约吗?”
没等商乐说话,她反应过来:“啊,商秘书,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有事。”商乐点了点头。
前台拿着卡小跑出来帮她刷了门禁,目送商乐去坐电梯,又小跑着回了工位,和前台另一个姑娘往她这边看了看,低头小声讲话。
商乐大概猜得到她们在讲什么。
她来公司一直都是穿工作装,第一次穿这么休闲,也没化妆,素面朝天,不像是来处理工作,像是出来散步的。
反正不会是讨论她怎么休息日还来工作,她跟着傅兴言这几年没几天是真的休息的,休息日加班是常态。
她上楼直接去了傅兴言的办公室,正要敲门,外间一个漂亮女生走了过来,礼貌地询问:“您好,您找傅总吗?”
“你是?”商乐看着她。
“我是傅总的秘书。”漂亮女生说,“您有预约吗?”
商乐:“?”
你是傅兴言秘书那我是谁?
商乐突然想起来梦里“一夜春宵”的后续,傅兴言愤怒于她令人不齿的下作手段,第二天就雷厉风行地把她给辞了。
可昨晚什么都没发生啊,怎么还辞?
4. 第 4 章
“我是你的岗位前任。”商乐说。
“啊,你就是那个……”漂亮女生诧异地拍了下手,很努力的把说到一半的话咽了下去。
她是从其他部门调过来的,但对于从公司成立起就跟在傅总身边的秘书的各种传言都听过不少,今天见了真人却和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传言说这位秘书很能干,傅总交代的事没有完不成的,交到她手上的项目也总是完成的很漂亮。
但。
是个费尽心思不择手段往上爬的女人,满脸都写着想要攀上傅总这根高枝儿嫁进豪门,藏都不带藏的,有同事和她形容过商乐,说她心比天高贪图富贵,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可是一点儿也不像啊。
漂亮女生敲了敲办公室门,悄悄又打量了一下商乐。
她刚才说完自己是傅总的秘书,商乐脸上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只是对她笑了笑,说自己要见傅兴言,很有涵养的样子。
现在前秘书就站在玻璃走廊边,个子不算高,一米六七左右,但是身材比例很好,上身穿了件短卫衣,更显得腿长,没有化妆,皮肤清透,和癞蛤蟆半点不沾边。
身上也没有那种穷人乍富的局促感,比如她现在就很局促,突然升职做了傅总秘书,心里其实忐忑极了。
还有商乐脚上那双鞋——如果她没有眼花的话,是某个奢侈品牌今年新出的限量款,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
漂亮女生疯狂头脑风暴,办公室内传出傅兴言的声音:“让她进来。”
“好的。”
她小跑到走廊边叫商乐:“傅总请你进去。”
“谢谢。”商乐对她笑了笑。
进了办公室,新秘书在她背后把门关上了,商乐穿过会客室走进去,傅兴言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没有看她,低头用手揉着太阳穴。
商乐把他面前的杯子拿走,接了一杯温水端过去放在他面前,轻声问:“让人帮你去买份醒酒汤?”
傅兴言看了她一眼,没理会她的话:“没收到通知?”
“辞退我的通知吗。”商乐没什么波澜地说,“没收到正式的,不过已经看到接任我位子的人了。”
“那你可以走了。”傅兴言看着她,目光很冷淡。
比梦里被迫“一夜春宵”后还要冷。
商乐有些摸不着头脑,不知道他在生什么气。
如果是以往,她有一百种方法让傅兴言消气,哪怕是在后来的梦里一直被傅兴言厌恶和看不起,她都没有和他吵过架。
对于傅兴言,她有超乎寻常的耐心。
现在她也不打算和他吵。
“知道了。”她点了点头,很干脆的转身就走。
“不问问赔偿金吗?”傅兴言语气依旧冷冷的。
商乐转过身想了想:“按合同规定来不是吗,我知道是多少,也知道你不会不给。”
她觉得自己语气很好,傅兴言却更生气了,语气里的冷都被压不住的怒气冲淡了:“也不问问我为什么要辞退你?”
“你决定的事我不会质疑。”商乐说。
她太清楚傅兴言的脾气了,是个说一不二眼睛里揉不得沙子的人,他决定的事不会更改,也最好不要追着他问为什么。
可她说完傅兴言肉眼可见的更不高兴了。
商乐叹了口气。
她都顺毛捋了,还要怎么样?
她现在也挺烦躁的。
其实她昨天晚上就想过干脆辞职不干了,只要留在傅兴言身边,那个结局早晚都会来。
但是手里的项目马上就要结束,她得等项目确定下来,整个组十几个人的心血,不能临到头来因为她搞砸了。
现在傅兴言要辞退她,肯定已经找到能接替的人,也保证项目能推进下去,对待工作这一块商乐对傅兴言是很服气的。
她跟着傅兴言这几年,大哥和二哥哥都觉得她成长了很多,起码有自己明确想去努力的目标了。
只有商少元觉得她纯粹属于没苦硬吃,刚开始的时候天天撺掇着她辞职,并且跟她表示非要吃苦的话可以去跟着他干,总比跟着外人瞎吃苦的好。
“你今天开的倒是辆好车。”傅兴言突然说。
商乐想着事,随口道:“借来的。”
傅兴言没了声响。
半响后说:“你可以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商乐的错觉,他说的有些咬牙切齿,但她没多想,出来的时候轻轻把门带上,朝秘书办公室走过去。
新秘书看到她进去,立刻从位子上站了起来,商乐摆摆手让她坐着,走过去从桌子抽屉里拿出两个文件夹给她,都是她平时工作整理的资料。
这个女生应该是从别的部门调过来的,她之前没见过,想来她对傅兴言也没多了解,多知道些傅兴言的习惯工作也好上手。
“傅总人挺好的,不需要面面俱到,但是做事要认真踏实,多问多学,别紧张,好好干。”
商乐交代了一些工作事项,新秘书拿着小本子刷刷记,一直把她送进了电梯才回去。
她就知道傅兴言辞退她肯定有完全的准备,新秘书虽然是临时上任,但看上去就是认真踏实的那种,也很聪明,应该会比她干的好,毕竟她接近傅兴言目的不怎么纯,确实对他有所企图。
而现在……
商乐盯着电梯按键发了会儿呆。
突然没有了“让傅兴言爱上自己”这个目标,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刚上大学的时候。
什么都不缺,想要什么都能得到,却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
她不像大哥,十几岁开始就在全世界到处跑,喜欢动物,当过摄影师办过摄影展,现在常驻国外,这两年开始做野生动作保护相关的工作,成立了基金会,忙的一年到头见不到人。
二哥哥不是她亲哥哥,是大伯的儿子,从小和他们三兄妹一起长大,小学起就是学霸,一毕业就进了他的小婶商应清、也就是商乐的妈妈的律师事务所,现在是已经业内有名的律师了。
至于商乐的双胞胎哥哥商少元,昵称一块钱,酷爱赚钱和工作,说起家里的工作狂,商少元认了第二没人敢认第一,高中时就跟着爸爸谢鸿跑项目,现在接手了家里快一半产业,一副要把家产全部拿下谁也别想跟我争的霸道样子。
是很优秀的夺嫡幼子。
只有商乐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小时候总是跟着三个哥哥,什么都学一点。
大哥学书法和射箭,她跟着去学,二哥哥爱看书,学生时代把感兴趣的证书都考了,商乐也跟着考,就连商少元的骄奢淫逸她也跟着学了,两兄妹曾经是吃喝玩乐的好搭子,后来她爱上了户外活动,并钟爱爬山,就不肯带着商少元这个累赘一起玩了。
直到大一下学期遇见傅兴言。
出了电梯,商乐给陈橙拨了个电话,问她在哪。
“我刚停好车。”陈橙声音带着喘,“马上到,你去找傅总了吗,到底怎么回事啊?”
“回去把车开上来吧。”商乐说,“陪我去宿舍一趟。”
公司里的人大概都知道她被辞退了,一楼大厅里的人时不时偷偷看她,商乐不太在意别人的目光,去茶水间倒了两杯咖啡,上车的时候给了陈橙一杯。
“你真的被辞退了?”陈橙吨吨吨牛饮完咖啡,把车开离公司,刚听商乐讲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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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就气炸了,“傅总怎么这样!简直莫名其妙,你又没犯错,他凭什么辞退你!”
“你这么气能开车吗,要不我开。”商乐说。
“我开我开。”陈橙立刻坐正了,她还想再过过开豪车的瘾呢。
宿舍离公司不远,开车也就十分钟不到,陈橙有些不甘心:“你真的要收东西走人啊?不再争取争取吗,咱们那个项目……”
“别担心,有人接手,你们的奖金提成也不会少。”
陈橙一拍方向盘:“我不是为这个!我就是觉得莫名其妙,你可是公司老员工,跟着傅总一路走来的,他说辞退就辞退,太不讲情面了吧。”
他对别人可不会这样,他只是针对我罢了。
这话商乐没说出来,和陈橙一起上了楼。
公司租的宿舍不算大,但是考虑了通勤和居住环境,是能租到的房子里条件很不错的了,商乐住的是个双人套间,也有三人和四人的。
她开门进去,听到客厅里有说话声。
商乐的宿舍是所有宿舍里最舒服的,这还要拜商少元所赐,知道商乐住在这里就让人来给她换了一堆东西,包括但不限于洗衣机和烘干机,冰箱,空调,电视机等等大件,咖啡机,饮水器,扫地机器人之类的小件更是齐全,全是最新款,时不时还有人上门来换新的。
搞得同宿舍的女生刚开始在屋子里走路都小心翼翼的,怕碰坏东西承担不起赔偿费用,后来发现商乐用的大大咧咧,也没让和她平摊,并且包圆了水电费用,才慢慢习惯了。
后来同一层楼几间宿舍的人就经常来串门,商乐会给大家叫个下午茶,但她自己不怎么参与,对他们讲的东西也不太感兴趣,大家玩着就自己回屋睡觉去了。
好像只要和傅兴言无关,她都提不起兴趣。
她发现自己还是和上大学前一样,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从来没想过自己的未来是什么样,除开傅兴言,她依旧不知道自己的人生该落点在哪里。
这种感觉让她特别不安。
“她被辞退以后这些东西是不是都要搬走?”
客厅里的人没听到商乐和陈橙进门的声音,几个人正在聊天。
“怎么会,还不是傅总给她买的,肯定是留在宿舍。”
“你怎么知道是傅总给她买的,我问过她,商乐说是朋友送的啦。”
“就你信,你见过她身边有什么朋友吗?这些东西加一块得多少钱算没算过,光那个咖啡机就要好几万呢,你们这些女生真是什么都不懂。”
“那,所以她真是傅总的……!?”
“你才知道啊,在公司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了,听说她为了讨好傅总没少耍手段,干什么都跟着,知道的是秘书,不知道还以为她是傅总保姆呢,献殷勤估计都献到床上去了,据说和傅总的朋友也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好几头钓,真是,啧啧。”
“平时对人态度也很差,总是颐指气使的,是真的觉得能嫁进豪门,把自己当大小姐了吧。”
“不是,这些话听听就算了,怎么可能是真的。”和商乐同屋的女生小声制止,“我觉得商乐人很好的,你们别这样在背后说……”
“你就是太单纯。”另一个男同事恨铁不成钢,“你没见她平时都看不上我们吗,我们一来她就回屋去了,跟着傅总什么饭局都跑,咱们同事间的聚会她来过一次吗?一个只看得上有钱人的拜金女,这下玩砸了吧,傅总玩完就把她辞了,有钱人怎么可能跟她认真,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我靠。”陈橙吸了口气,气得拳头都硬了,看着商乐,“我能进去把你屋子砸了吗?顺便把这几个烂人也砸了。”
5. 第 5 章
客厅里的人听到陈橙的声音,瞬间安静了下来。
“商乐……”和商乐同宿舍的女生看到商乐走进来,愣了一愣,连忙走上前来,“大家都是说着玩的,你别往心里去。”
“你们继续。”商乐脸上没什么表情,越过他们进了自己卧室。
陈橙在她身后一起进了卧室,进去就拿起小沙发上的抱枕狠狠摔了一个,气呼呼的看着商乐:“你不生气啊?”
“有什么好生气的,帮我收东西。”商乐走到窗前,这里她放了张木桌,桌上摆着两个砚台,笔架商挂着几支毛笔,旁边的小书架上是品质不一但都很贵的宣纸。
她从柜子里拿出笔盒,把毛笔取下来放进去。
陈橙走过来帮她装笔,看到商乐找了个长袋子往里放宣纸,有些奇怪:“你还写毛笔字啊,从没听你说过。”
“嗯。”商乐点点头。
傅兴言不喜欢这些,觉得装腔作势,她知道后就没再在他面前表现过自己的这个兴趣。
她回来就是为了收这些,其他的无所谓,这两个砚台一个是大哥送的,一个是商少元送的,她很喜欢,几支毛笔也是她写惯了的,宣纸是老爸那薅来的,合作方都知道他大儿子写得一手好字,各种名贵的纸送了不少。
悲哀啊。
商乐在心底哀嚎了一声,写个毛笔字也写不成家里的代表人物,还得沾大哥的光蹭纸。
教他们的老师也点评过商乐的字,夸过她写得飘逸灵动出尘不俗,有大家之风,却悬浮而无根,还有得练。
商乐那会儿初中,听不太明白,反正夸她的她认下了。
现在想想,大概她学书法也是跟着人学的,并不是自己多喜欢,老师看出来了她的随波逐流吧。
真神奇,从笔下的字就能看出一个人藏起来的真实。
收拾完笔墨纸砚,商乐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抱着装东西的箱子和陈橙一起出了卧室。
那几个同事居然还在。
看到商乐出来,他们都没说话。
陈橙手里提着装宣纸的几个长袋子,看到这些人就来气,想起他们刚才说的话,更气了,但是看商乐懒得计较,就把气压下了,只想快点出去。
没想到商乐出来没有走,在沙发上坐下了。
陈橙:“?”
不是姐你干嘛呢,跟这群人待在一起气都不顺啊!
她给商乐使眼色,商乐没看,还招呼她:“坐一会,等人过来再走。”
等谁?
陈橙只好过去挨着商乐坐下,看着坐在另一边沙发上的几个不熟的同事,趁机瞪了他们几眼。
“你不去公司办手续吗?”沉寂片刻,其中一个同事打破安静,语气有些尴尬地对商乐说,“公司群里发你离职的通知了。”
“办完了。”陈橙抢在商乐前出声,语气嘲讽,“要不是提前办完过来,哪有机会听到你们的肺腑之言。”
其他人自知理亏,一下没了声。
陈橙越想越生气,本来她以为她和商乐出来这些人应该都走了,没想到脸皮这么厚,居然还赖在这里,气得她牙根都痒了。
“没听到小乐姐要等人吗,你们又不是这间宿舍的,挤在这里干嘛。”陈橙不耐烦地抱着手臂开始赶人。
既然我们不走,那你们就赶紧滚滚滚。
“这是宿舍,又不是她买的,住一住还以为就是自己的了?”对面的人被陈橙阴阳怪气的语气扫射到,全都变了脸色,反唇相讥:“又不是只有我们这么说,公司里很多人都知道,无风不起浪,要是真的没有这些事,刚才怎么不反驳?”
“你说什么?”陈橙怒道,“你是不是还信奉一个巴掌拍不响,我现在给你演示一下怎么拍响要不要?”
“你试试呢?”男同事直接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别吵别吵,都是同事,你们干什么呢。”商乐的室友从厨房出来,端着水壶和杯子,给商乐和陈橙倒了杯水,“你们刚从公司过来啊,喝口水休息一下。”
“是她说话难听。”男同事脸色不善的坐下。
“我说话难听能比你们难听?”陈橙个子不高,战斗力十足,要不是商乐拉了她一下,她绝对站到椅子上去让自己气势更足。
“商乐都不急你急什么。”一个同事笑了笑,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帝不急太监急。
她旁边的人帮腔:“辞退是说的好听,明明就是开除,她都没敢反驳,肯定是心虚呗,还好意思来宿舍来赶人了……”
“也不是你宿舍。”陈橙打断她:“你们坐的沙发是商乐买的,喝的茶也是她的,吹的空调也是她的,我可没见过一边占着别人的便宜,一边还要骂人的。”
“这又不是她一个人的宿舍。”男同事不爽的看着她,“你说这些东西是商乐自己买的是吧,不想给别人用,有本事就砸了啊,谁稀罕。”
这次不等陈橙跳起来,商乐说话了。
她坐在沙发上,姿势很闲散,靠着沙发靠背,手里拿着平板电脑写写划划,说话声音不大,语气也是淡淡的:“我家有两个家训,第一是不要糟蹋粮食和东西,第二是不在背后说人长短,如果有些话只能背后说,那就不要开口。”
“还家训?”男同事没忍住笑了起来,“商乐,你不会是跟着傅总太久真以为自己也是有钱人吧。”
“我是不是有钱人不一定,但你一定这辈子都不会有钱。”商乐也笑了笑,“毕竟性格决定命运。”
“你他……咒谁呢?”男同事凶狠地看着商乐。
他本来说的更难听,但是对上商乐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凛了一瞬,下意识地放低了声音,听着像是卡了一下。
“就是说你怎么了?”陈橙立马挡在商乐面前瞪着他,“你们说商乐可以,她说一句你就急了?怕什么,你要是真的命里带钱钱一定会跟你亲的。”
男同事:“……”
战事即将一触即发,敲门声响了起来。
商乐的室友小跑着去开了门,一边好脾气地继续和稀泥让大家都别吵了,陈橙和几个同事针尖对麦芒,商乐依旧坐在沙发上,还抽空喝了口水,看的陈橙要急死了。
小乐姐你快别喝了,太给咱们掉气势了,能不能把你刚才那睥睨众生的样子继续装起来!
“您好。”礼貌的声音打断了小小客厅里火花滋哇的气氛,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走进来,目光越过陈橙看到坐在沙发商的商乐,朝她欠了欠身,“小姐,我来了。”
“赵叔。”商乐站起身,“麻烦你了。”
她把平板递过去:“这些东西都拆走。”
“知道了。”赵叔把平板接过去,朝门外道,“都进来吧。”
一排穿着工装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进屋前还套上了鞋套,赵叔把平板递给为首的那个,看向屋里其他人:“不好意思各位,我家小姐的东西要拆走,只能你们请出去等一等,不会耽搁很长时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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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家……”什么玩意儿?
其他人含着震惊和怀疑的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赵叔没说话,笑眯眯朝他们伸出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礼节周到,几个同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讪讪走了出去。
要吵架现在也吵不过了,对方一群壮汉,一个能揍他们三个。
商乐的室友走在最后,等其他人都出去了,不好意思的看了看商乐,小声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会说这些,今天也是第一次听他们说,我之后会提醒他们不要乱说的,你之后有什么打算,东西其实可以暂时放这里的,你找到新的工作了再来拿。”
“不用了。”商乐没看她,朝赵叔摆了摆手,“赵叔,我先走了,东西你看着处理吧。”
“商乐,等一下……”她还要说什么。
商乐径直走了。
陈橙走在后面,到了门口实在没忍住,拦了一下追出来的女生:“别装好人了,你要是从来没和他们背后说过商乐,或者表露出过态度,他们会在你面前肆无忌惮说这些吗,演聊斋给谁看呢。”
说完她看也不看对方,昂首挺胸追着商乐去了。
两人一起进了电梯,商乐抬手按了负一楼:“舒服了?以后你和她还要做同事呢,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陈橙猛点一下头:“爽!我才不管呢,她又不是我上司。”
她转头用星星眼看商乐:“那个,刚才那群人是不是你临时请的啊,群演什么的,好大阵仗,相当之狗血,相当之霸总,我要是没跟你这么久我都信了。”
“是真的。”商乐说。
陈橙诚恳的看着她,沉浸在自己的爽文剧本里:“姐,多少钱请的,下次也推介给我吧,这招拿来气人太实用了!”
商乐笑起来:“晚上我请你吃饭吧,就当散伙饭了,另外我想问你点事。”
商乐就近订了家餐厅,一起去的路上陈橙高昂的情绪低落了不少,她去年从学校毕业就签了公司,进公司后一直在商乐手底下做事,这次项目商乐也带着她,她学了不少东西,和初出茅庐时的大学生状态不一样了。
她知道自己性子直,进了职场后要小心些不然容易得罪人,没想到商乐比她性子更直。
在商乐手底下工作,不用耍手段,不用阿谀奉承,不用抢着表现,只要你踏踏实实认真干事,就能得到应有的待遇和尊重,她看得到你真正的努力,也不吝啬给出机会。
商乐自己大概没意识到这一点。
后来进了项目也和傅总打过几次交道,陈橙觉得商乐工作的态度和傅总很像,有时候总是忍不住在心里给列祖列宗烧香,感谢他们保佑她一毕业就找到了这么好的公司和老板。
现在商乐走了,她得自己支棱起来。
毕竟是商乐带出来的,她绝不给小乐姐丢脸。
想到这个陈橙斗志又回来了,精神抖擞的左右看了看,餐厅很漂亮,圆弧形的窗外正是日落,霞光点缀在窗玻璃上,有种残阳如血的箫杀感。
“小乐姐,你想跟我说什么事?”陈橙热血沸腾地问。
接下来她一定会听到商乐振奋人心的复仇计划,今天她被迫离开公司,等到她下次回来,就会是钮枯禄·商乐!
我誓死追随你啊!
“你知道什么样的人和霸总文不沾边吗?”商乐问,“或者霸总文里,霸总的身边绝对不会出现什么样的女主角。”
陈橙:“啊……嗯?”
6.第 6 章
和陈橙吃完饭已经快九点了,商乐看她还想开车玩,让她送自己回去,可以再开四个多小时。
陈橙差点把车开上绿化带,忙不迭的拒绝了:“我明天要上班,来回得早上了。”
在陈橙租房的小区路边停了车,陈橙下了车,换商乐上驾驶座,陈橙趴在窗口,朝商乐交代:“小乐姐,虽然不在一个公司了,但是我永远是你的朋友,你别忘了我啊,我们经常联系。”
“嗯,好。”商乐系上安全带。
陈橙想了想,又往窗口里趴了趴:“那些说你的谣言,谁要是敢在我面前说,就算是领导我也一定帮你澄清,有本事闹到傅总面前去,让他听听这些混账话。”
“不会的。”商乐说,“都知道你和我关系好,谁还会在你面前说我,你别管了,也别跟领导横。”
那些话确实对她来说无关痛痒,甚至一大部分不算是谣言。
陈橙一脸不服气,眼眸又亮又凶。
不知道为什么,商乐突然想起了昨晚酒店隔壁套房的大学生,陈橙读大学时候估计也和他一样,一腔天真的正义感,对人好就要好到底。
衣服她今天出门的送去洗了,改天空了找个时间亲自送回去,聂川留的地址她查了下,是A大,她在那读了四年书只知道地址是学校名字,还从来不知道具体的地址。
学弟啊。
“你汇总的那个月末考勤记录回去改改。”商乐对陈橙说,“上头有几个部门经理的名字你都划掉,以后就放着点吧,别太计较。”
本来还想解释几句,但是陈橙这次居然没坚持,老老实实应了声好的。
人坐上手握权利的职位就会想要些特权,以往商乐让陈橙汇总考勤记录的时候从不放水,缺勤迟到之类的都该怎么上报怎么报,开会的时候报表全公司都能看到,也就没人在这一块搞小动作,人人平等。
被批评了的领导不能找傅兴言,只能找商乐兴师问罪,商乐轻描淡写:“不迟到不早退就行了。”
堵得人无话可说。
陈橙虽然天真,但是工作一年多也不笨,看来是明白了。
和陈橙告别,商乐开车回茗景区,路上回忆起吃饭时候她问陈橙的问题,陈橙拿着手机查了好半天,很严谨且很笃定的告诉她:“霸总文的女主里什么类型都有,唯独没有老师。”
还把一个话题讨论贴给她看。
帖子里的霸总被教师女主严辞婉拒一万次,次次都有正当的理由,一切霸总手段统统失效,商乐看的时候笑的叉子都差点掉了。
最后陈橙又以自己看霸总文多年的经验给出总结:“一般霸总文里的女主角都和豪门无关,特别是古早的那种,女主身世都是惨惨的,才能凸显出霸总的雪中送炭和滔天权势,俩豪门那不得打起来。”
巧了不是,我就是古早霸总文女主。
朝九晚五勤勉励志,确实很符合。
但傅兴言也没有滔天权势吧,真要打起来的话,都不用她爸谢鸿出手,商少元手里的资本就能把傅兴言现在初有成果的公司摁下去。
她和傅兴言大学那会儿刚成立工作室时也吃了不少苦,傅兴言咬着牙不靠家里,她也就跟着,同样没靠过家里。
当初就是傅兴言这个样子吸引了她,他身上的骄傲、狠戾、不服输、不肯妥协的坚持,像是她混沌一般的生活里熊熊燃烧的耀眼火焰。
现在她要把这两个不符合女主的事儿都干了。
找个老师的工作,顺便回归自己十八岁以前的豪门生活。
第一件事就是先拥抱商少元的奢靡别墅。
回到茗景区的时候已经凌晨了,商乐泡在浴缸里,把手机里公司的人一个个找出来,除了陈橙,全都拉黑处理。
包括傅兴言。
看到他的名字从屏幕上消去的那一刻,商乐说不清心底到底是什么感觉,大概是松了口气吧。
一通操作下来,手机联系人里只有寥寥几个名字了。
老爸老妈,三个哥哥,陈橙,还有聂川这个陌生人。
有点惨啊。
出走六年,归来仍是赤条条一个独人。
她点开“一块钱”的微信发信息。
【茗景区这套房子归我了啊,你要是来可以借住,还有你的银色跑车可以来开走】
工作狂果然还没睡,回她的消息一如既往的快。
【拿走拿走】
【就知道你喜欢大车型,AMG里的装饰不喜欢你自己去店里换,跑车放着吧】
【你那个让你赴汤蹈火不干不行的工作呢?从这边过去太远了吧】
【辞了】
商乐也没瞒着,当初她决定不靠家里勇闯天涯的时候也没瞒着,说清楚自己要干什么,很干脆的搬了出来,除了商少元死皮赖脸跟去她宿舍看了看,隔天就让人上门换东西,所有人都没阻止过她。
那之后她和家里人的联系就少了,创业很忙很苦,有两年她连过年都没回去,和傅兴言在外面跑项目。
商少元那边没再回信息过来,她放了个音乐,在浴缸里舒展开四肢,舒舒服服的闭上了眼睛,水波轻柔的打在手臂和腿上,像在梦里一样。
至于那个曾经是她目标一样的未来,也只留在梦里就行了。
第二天早上商乐的闹钟六点半就响了,她昨晚忙活大半天把人一个个删除拉黑,居然忘了改闹钟。
早知道直接换个新机,加几个联系人不比一个个删那么多方便。
她关了闹钟,翻了个身把自己埋进被子里。
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四点,要不是肚子饿了,商乐觉得自己可以继续睡到明天早上。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心无旁骛的睡一觉了,在公司的时候手机二十四待命,担心傅兴言有什么事找她找不到,下意识里连睡眠都很浅。
商乐决定出去周围转转。
以前她和商少元混在一起的时候,两兄妹最喜欢的事就是开发新地图,让司机带着他们找个陌生的街区,然后下去随便乱逛,经常会碰到意外之外好吃好玩的店。
当然后来商乐发现了,她是真的在玩在吃天真可爱,商少元却是在有意无意的考察,很早就显露出自己工作狂的属性了。
她开着车出了门,找了个半小时左右车程的商业区,去到了才发现新区的商业区也很新,很多商家都还没进驻,有些冷清,但是整体规划很漂亮,总面积也很广。
商业区另一边有好几个老小区,楼层都不高,这边倒是比商业区繁华,街道两旁都是熙熙攘攘的行人,树木高大,林荫茂密,柏油路面旧旧的,斑马线上是斑驳日晒的痕迹。
在商场里停了车,随便找了家环境不错的咖啡店,在里面待到五点多,出来后商乐直接导航步行去了一家评价很不错的百年老店吃饭。
店在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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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里,路是新铺的石板路,一辆车勉强能通行,但开奔驰大G进来够呛。
小院的大门是个月洞门,院子里几棵翠竹掩映在门边,透下的影子一晃一晃映在墙上,挺有意境。
吃完饭出来时间还早,她就往巷子里走,想看看能不能穿过巷子去到另一条街,没想到小巷子是单程的,往里走了几十米就见底了。
商乐正要折返,看到左边墙上挂着一个黑白色的横匾额,上面写着三个行书毛笔字:墨中书。
很有功底的三个字,非常漂亮。
商乐走进了点,发现三个毛笔字下还有一行小了四个号的规整楷书,书法(毛笔、硬笔)培训学校。
匾额旁边还有一张简单的招聘启示,诚招书法老师。
商乐顿时来兴趣了。
这不就是瞌睡碰到枕头,小巷深处邂逅的缘分嘛。
天意呀。
学校的大门是两扇一看就很有年头的木门,开了半扇,里面有什么东西在敲击发出的哒哒声,商乐信步走了进去。
里面的布局和之前百年老店差不多,只是方向不同,进门就是两排红石砖砌的花坛,不知道是没来得及种东西,还是刚种下去没冒头,光秃秃的,院子最里面放了一张两米长的根雕木桌,再往里走,左边是一幢单独的两层楼的房子。
房子一楼是敞开的两面玻璃门,大厅里横七竖八堆着不少大小不一的木板,一个女生蹲在木板间,正低着头敲敲打打。
商乐站在门口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在组装一个椅子,动作不快,有些生疏的样子。
“你好。”还是女生先抬头发现了商乐,连忙站了起来,“请问有什么事吗?”
“我看到你们的书法老师招聘信息了,进来看看。”商乐说。
女生小小的啊了一声,像是想起来了什么:“门口的招聘忘记摘了,不好意思啊,我们暂时不招老师了。”
“这样啊。”商乐走了进去,弯下腰看了看她正在组装的椅子,旁边那些比较长的板子应该是桌子,半手工的,她随口问了一句,“你们是新学校吗?”
“是的,刚开不久。”女生看上去比陈橙还要年轻,顶多二十岁出头,大概没想到商乐会进来,顿时有些拘谨。“今天是休息日,我们已经开班两个星期了。”
她说着,转身去前台桌子上拿了一张宣传单递给商乐,友好的笑了笑:“可以了解一下。”
商乐接过宣传单,一看就是自己排版设计的,没有请设计师,很简单的版面,底板用的是模糊了的放大的楷书,和门口匾额上的字迹一样,宣传单上印了课程内容和时间,她几眼就扫完了,问:“有纸和笔吗?”
“……有。”女生愣了一下,不明所以,很快转到前台办公桌里找了只笔,又撕了张笔记本纸递给她,“这个可以吗?”
“可以,谢谢。”商乐接过来,在上面写上自己的名字和电话号码,用笔压在桌子上,“这是我的电话,如果你们招老师了的话可以联系我。”
女生呆滞了三秒,艰难地点了点头:“……好的。”对方实在不像是来找工作,像是来应聘老板的,如此的理所当然,如此的颐指气使。
就在女生以为不速之客要走了的时候,商乐又在一堆木板间蹲下了,抬眼看着她笑了笑:“还有锤子吗,我帮你吧。”
女生:“……”
救命啊!遇到怪人了!
7.第 7 章
商乐的大哥以前说过,她小时候就是个看到什么都要上手摆弄一下的熊孩子,他刚对摄影感兴趣的时候买的第一个单反就是砸在商乐手里的。
据说当时才六岁的商乐执意要帮他把相机修好,捧着复杂的说明书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整天,大哥没生气她自己倒生上气了,因为大字不识几个,看不懂。
这些都是商乐后来听商少元说的,有几分准确性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脾气,确实看到什么感兴趣都要先上手试试,不喜欢就死也不再碰了,喜欢就接着继续玩。
用二哥哥的话来说,就是“不让她碰一下她能膈应死自己”。
在行动力这一块上商乐几乎从不膈应自己。
安装桌椅比安装柜子大件什么的简单,椅子脚都是固定好的,商乐试着装第一个的时候弄错了板子前后,捣鼓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装好第一个以后后面的就顺手多了。
动手做事会让她有种解压的感觉。
也不知道安装了多少,反正她很投入,一旁一起安装的女生还给她倒了杯水过来,两人都没怎么说话,一起沉默地劳动着。
直到玻璃门被敲了敲,外面一个声音喊道:“叶梨,别弄了,收拾一下,明天我和你一起装,快九点了!”
和商乐一起正要开始合作装桌子的女生连忙站了起来,把手里扶着的竖起来的长方形桌板稳了稳,探出一个头,也喊了一声:“万老师,等一下。”
商乐停了动作,探头看了一眼。
进来的是个挺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新中式风格的上衣,长阔腿裤,商乐看过去的时候她也正好看过来,看到木板后又探出来一个脑袋,吓了一跳:“这是谁啊?”
“哦,这是……”叶梨卡了一下。
商乐替她说完:“我是来应聘的。”
“……嗯。”叶梨点了点头,朝商乐介绍,“这位是我们校长,万染万老师。”
“哦,门口的招聘启示我忘记拿掉了。”万染笑着走了进来,“怎么样,有没有参观一下我们学校?怎么还帮忙装起桌椅来了?”
“进来的时候看了一下。”商乐放下手里的锤子站了起来,“我没什么事,就顺手帮个忙。”
“那真是感谢你了。”万染朝她伸出手,爽快的说,“既然是来应聘的,不如我们聊聊?”
“好。”商乐举着两只手,“手太脏了我先洗个手。”
叶梨给她指了卫生间,商乐洗手出来,她又带着商乐去了校长办公室,里面布置得很典雅,中式风的桌椅,万染正坐在茶桌后烧水泡茶,看到她们进来正要站起来,商乐忙摆了下手:“您坐。”然后走过去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
万染愣了一下,笑了笑坐下了。
叶梨把门带上出去了。
万染泡茶的手法很稳,没弄复杂的,烫了杯子放到商乐面前:“喝茶会不会睡不着?可以泡点别的。”
“不用。”商乐看着她捻了茶叶放进茶壶,洗茶冲泡,有些好奇,“您专门学过吗?”
“感兴趣就学了。”万染说,“手法不错吧,当初学的时候手都烫掉几层皮,现在习惯了,我自己喜欢喝茶,泡茶的过程能让我静心。”
“我二哥也这么说。”商乐笑笑,“我只会喝。”
万染把茶倒进商乐面前的品茗杯里,商乐端起来轻轻转了转杯子,凑近闻了闻,浅尝了一口:“这茶挺贵的吧。”
“喝出来了?”万染笑道,“我最舍得花钱的就是茶了,有时候看到有的人把好茶随手一泡就胡乱喝,我都心疼。”
“我就是这种人。”商乐说,“自己泡不出来,我想喝茶就跑茶楼里去喝。”
万染把杯子一放笑得靠在了椅背上:“那你以后来这儿,我给你泡。”
商乐觉得万染是个很好的聊天对象,也很有意思,身上透着一种万般由心过,千帆过尽的优雅和淡然,泡的茶也很好喝。
她怀疑万染在办公室里放茶桌就是方便和顾客聊天,只要进了她这个办公室喝上一杯茶再聊一会儿,出门就得去心甘情愿签课程合同。
人才啊,想挖。
哦挖不了,她只是个来应聘的打工仔。
聊了几句,万染果然切入了正题:“你的书法功底怎么样,写几个字看看?”
“之后几天你有时间吗?”商乐问。
万染点点头:“有,我们现在暂时只有周末的课程。”
商乐把被子里的茶喝了:“那我改天来吧,今天是不是耽搁你们下班了?不好意思。”
已经九点多了,老板当然不介意什么时候下班,因为时时刻刻都在为自己上班,员工却不是,再努力的员工都讨厌不定时下班和突如其来的加班。
商乐说不耽搁人下班,走的也很干脆,万染和她一起出来,商乐指了指前台的桌子:“我的联系方式已经留了,您哪天有时间给我打电话或者发个信息,我准备一下简历,下次一起带过来。”
目送她穿过院子出门去了,万染看了看叶梨,叶梨也看着她。
万染:“我怎么感觉她不像应聘,更像老板视察啊。”
叶梨顿时找到了知音,猛点头:“我也这么觉得!”
“这姑娘挺有意思的。”万染看了下地上堆着的材料,有点吃惊,“嚯,这都快弄完了啊,我还说明天一起弄呢。”
“我也不知道啊。”叶梨的声音里透着恍惚,“她一进门说是来应聘的,我解释了之后她也不走,二话不说蹲下来就开始干活。”
“你怎么不阻止她?”
叶梨更茫然了:“她气场太足了,一句话废话都没有,除了她开口让我给她拿一下工具,我都不敢主动跟她讲话,更不敢不让她干。”
万染哭笑不得,拍了拍叶梨的肩:“下班吧,我让她写几个字给我看看她都没写,就怕耽误了咱们下班时间。”
“她真是我见过最松弛的打工人。”叶梨说。
“大概是从小家里不缺钱的小孩。”万染赞同的点点头:“走吧,还得感谢她了,明天中午再来上班吧,剩下的也没多少了,这个月学校刚起步,很多事都忙,辛苦你了。”
“不会不会。”叶梨摆摆手,“万老师你才是最辛苦的,我只能帮些简单的忙。”
商乐从小巷子里出来,外面燥热的空气已经凉了下来,老街区晚上散步的人挺多,街道两边都是小食摊和水果摊,她慢悠悠的穿过人群往商业区走去,到地下停车场开了车回家。
路上她觉得自己人生第一次主动上赶着应聘的工作机会大概要凉。
倒不是因为她最后没写字就走了,而是走的时候看到那位万校长嘴角的浅笑,让她反思了一下自己。
不止一个人说过她跟人相处不会掌握分寸感,常常显得太过于理所当然,也太自我,容易惹人反感。
傅兴言说过,一起工作后的一些合作方说过,宿舍的舍友也侧面的跟她表达过。
到底是哪里没分寸了呢?
第二天墨中书那边果然没有给她打电话,商乐觉得算是意料之中,没报太大希望,本来人家学校就不招老师。
她在床上赖到中午,起床后联系了个餐厅送餐过来,等饭的时候去衣帽间把要穿的衣服挑好了,想到昨天万染穿的新中式很好看,决定明天去市中心大采购。
好久没有酣畅淋漓的买衣服了!
工作时候都是各种工作装,难得的休息日她只想穿的宽宽松松的,这几年买的最多的就是家居服。
吃了饭商乐还是开着车去了那个最近的商业区,这次她没把车停在商场,直接开去了老小区那边,昨天她闲逛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能停车的简陋停车处,就在一个大型超市背后。
开过去停车的时候一个头发花白的老爷子走了过来,冲她摇了摇手:“不得行啊,你这车太大了,这边不好停,刮到了赔不起的!”
“没事,我技术挺好的,我往里停。”商乐说。
老爷子不放心,在一边看着她倒车停车,愁得眉毛都皱起来了:“我不是说你车停得不好,你这个车看着就很贵啊……哦你确实停得很好,这么窄的位一把就进了,小姑娘车体感很好哦!”
商乐开门下来,他指了指小区后门门卫处:“去那里扫停车费,不管停多久都是十块,哎呀这个车长好大一截……”
商乐去墙上贴着的付款码扫了停车费,远远的看到老爷子搬了张小马扎出来,在停车处对面的树荫下坐下了。
很多老小区都有这种不正规的停车处,小区自己的人收点费用,会帮着看车,老爷子对商乐挥了挥手里的蒲扇,商乐也朝他挥了挥手。
今天来得早,也不用从新商业区那边走过来,商乐也懒得导航,逛到哪算哪,打算把这边的大街小巷都转一转。
以前她没怎么注意过培训班培训学校这些,今天刻意的留着神,发现各类培训学校还挺多的,什么舞蹈美术音乐棋艺武术扎堆儿开,就连书法班都有好几家。
从一家书法培训学校门口过的时候她多看了几眼,坐在门边桌子上的一个女生就走了出来,手里抱着一叠宣传册,递了一份给她,笑着把她往学校里引:“小姐姐了解一下吧,我们学校硬笔和毛笔都有,我给你介绍一下?”
她笑容很热情,商乐也没推辞,和她一起走了进去。
里面人还挺多,女生引着她往里走,进了一间咨询室,给她倒了杯水,热情地开始介绍课程。
“小姐姐我看你以前学过书法吧?”女生问。
商乐没否认:“能看出来?”
“当然啦。”女生笑着说,“学过书法的人身上有种气质呢,我一看你就是,人又长得漂亮,气质也好!”
商乐笑了笑。
女生看商乐听了一会儿没有急着走也没有拒绝,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把商乐一通夸,然后转到了正事上:“你可以报个课精进一下呢,现在能写一手好的毛笔字在各方面都很加分,特别是像你这样有基础的,进阶一下会更好哦。”
“还没决定。”商乐低头看着宣传册,上面没有标各个课程的具体价格,“其他几家我想都去看看。”
“想对比一下是吧。”女生了解的点点头,“那当然是货比三家比较好,你选择多了才能挑出最好的嘛。”
她凑近商乐,放低了声音:“我们开学校肯定会考察一下周围的同行,小姐姐我跟你说实话吧,这块我不敢说我们家是最好的,但绝对比其他那几家正规,咱们老师都是持证上岗,别家可不一定。”
商乐皱了皱眉。
女生还在继续说:“这话我也不跟别的人说,是觉得我俩有缘分才悄悄告诉你的,我们对街楼上那一家资质都不齐全,还有青柳巷最里面那家,他们家前台好像高中都没毕业,估计请的老师也是半斤八两,哎,有的学校就是只管赚钱,都不管学员能不能学到真东西,你们外行不懂,这里面水很深的……”
商乐看着她,女生还没意识到,还在继续跟她“掏心掏肺”的说话,殊不知自己已经犯了大忌。
谈生意最忌讳的就是为了抢客诋毁同行,哪怕你说的都是真的。
客户可以从其他任何渠道打听自己想要的信息,但绝不是从同为竞争者的口里,这已经算是恶意竞争了。
商乐没有再听她说,宣传册也没拿,起身礼貌地道了个谢,从咨询室里走了出来,女生愣了一下,拿着手机追了出来:“如果报课的话你加我一个联系方式吧,直接找我报就可以,最近有优惠活动的,很划算,你可以交个定金!”
商乐走到大厅,另一个女生看到她一个人,快步走了过来:“您好,您要了解课程吗……”
话没说完,身后追出来的女生跑到了商乐旁边,板着脸说:“这是我邀请进来的。”
“哦。”另一个女生顿时住了嘴,没再继续说。
女生还要追,商乐已经出门走了,她脸上热情洋溢的笑容垮了下来,瞪了旁边的同事一眼:“要不是你拦一下我就能签单了。”
“人家都要走了。”同事也没给她好脸色看,转身走了。
“啧,浪费口舌,不报班跑来瞎看什么。”她嘀咕了几句,看到门外有经过的人停下来看展示窗里的毛笔字,马上换上笑容迎了上去。
商乐逛得差不多了,本想去青柳巷里的百年老店再吃一顿,她昨天吃了觉得味道不错,办了个会员往里存了五千块,把卡号和店的地址发给了陈橙,让她有空可以过来吃。
陈橙很快回了信息。
【噢润姬:小乐姐你果然还是爱我的!你认证的好吃那肯定超好吃,等我放假了就去蹭一顿嘿嘿嘿!!!幸福.gi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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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也想带商少元来吃,他俩口味很一致,但大忙人估计没有时间。
商乐最后也没去吃,换了家西餐厅吃了个意面,主要是墨中书也在青柳巷里,商乐担心不小心碰到了人家会以为她是去蹲点的,怪吓人的。
求职真难呀。
吃完饭她回去开车,看到那位老爷子还在停车处对面的空地上,这次不是一个人,几个老爷子跟他一起,搬了张小桌子在下棋,很悠闲的样子。
商乐上了车,看到他们收拾了东西,一人提着一个小马扎往小区里去了。
门卫室里跑过来一个大娘,敲了敲窗户,商乐把窗放下来,大娘把收款的二维码竖起来:“停车十块。”
“给过了。”商乐把付款明细调出来给她看。
大娘顿时有些不好意思:“好的好的,不好意思啊。”
“刚才在那边下棋的大爷让我扫码交的钱,他没告诉你吗?”商乐问,这个停车处居然还有专门守车的人呢?
“谁?”大娘往商乐指的地方看了一眼,哦了一声,“你说老李头啊,不是,他就是闲得,估计是看你这车太好了,怕被人给划了,专门过来守着呢,你看这不是走了吗。”
“哦。”商乐愣了一下,“那你帮我谢谢他。”
“害,小事而已。”大娘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开车注意安全啊。”
“谢谢。”商乐认真的又道了次谢。
这种时刻,总能让人体会到烟火人间的温度和美好。
回到家商乐把书房重新布置了一下,商少元不爱看书,书房里挺空的,摆上她的宣纸和笔架总算丰富了点,下午逛街的时候她还去店里买了块毛毡垫,墨灰底色,角落里几片苍翠的细竹叶。
好看,还便宜。
写了会儿字,心情静了下来,她才去洗漱睡觉。
第二天聂川的衣服洗好送了过来,商乐没再去新商业区那边玩,收拾收拾自己,简单画了个淡妆,开车去市中心。
先去商场买东西,衣服鞋子都挑了不少,包包她实在懒得看,她出门甚至都懒得背,除了手机和车钥匙什么都不想往身上加,主打一个轻简。
反正她常买的那几个牌子出了新品店里会给她留,经理也清楚她的喜好,筛过再给她看,省得她自己挑了。
在VIP室里吃了点茶点和咖啡,东西也挑差不多了,商乐觉得自己才闲了几天就像烤化了的棉花糖一样快要软乎乎的瘫成团了。
她这算是报复性休息吗。
不工作就是爽。
不知道商少元能不能体会这种爽。
商乐留了地址,东西让品牌方送去别墅,自己开车掉了个头去A大。
大学时候她都没怎么好好在学校呆过,除了保证毕业必须的积分和必修课程,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傅兴言的工作室泡着,一切从零开始,那段时间她不靠家里很容易,忍住不去靠商少元才是真的难。
商少元也是一边上课一边跟着谢鸿跑工程,经商天赋藏都藏不住,很快就开始自己做项目。
商乐谈项目失败的时候就暴躁地在心里把她哥暴打一顿,鄙视他靠家里,傅兴言白手起家才是真的厉害。
打完了再在心里给商少元道个歉,然后背着傅兴言给他打电话取取经,学习一下优秀商人创业的宝贵经验。
到了A大,商乐把车开去停车场,给聂川打了个电话,没人接。
她提着衣服下来,悠哉悠哉的开始重逛母校。
离开了两年多,学校里几乎没什么变样的地方,花草还是那些花草,建筑物也是印象中的样子。
逛到图书馆的时候聂川总算回了电话过来。
“你好,是商小姐吗?”电话那边的声音通过电流传送后显得很陌生,和那天晚上在酒店听到的不太一样。
不过那晚聂川也没说多少话。
“叫我商乐就可以。”商乐说,“你是A大的学生吧,现在在学校吗,我把衣服送过来了,那天谢谢了。”
那边顿了顿,声音扬起来了一些:“你现在在A大?”
“嗯,你在宿舍吗,我把衣服放在宿管那,还是你下楼来拿?”商乐本想请他吃顿饭谢谢他,但想起那天晚上的情形又怕对方尴尬,于是打算给了衣服就走。
“我……”那边似乎犹豫了一下,很快道,“你能等我一下吗?我现在不在学校。”
“没事。”商乐体贴的说,“你告诉我宿舍在哪一栋,我放在宿管处,你回来的时候去取就行。”
她说完,那边陷入了沉默。
半响后聂川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来:“不好意思,麻烦你等我二十分钟,不,十五分钟,我很快就到。”
商乐还来不及说什么,那边电话就挂了。
她看着屏幕有些不可思议。
这么任性的吗学弟?你让我等我就等啊?
十五分钟之后,商乐坐在校门口的长椅上,拒绝了三波前仆后继上来要联系方式的青春男大,总算看到了从大路另一边飞奔过来的聂川。
真的是飞奔,疾风一样。
聂川跑到校门口,往她的方向看了看,商乐正要挥手,看到他拿出手机按了几下,下一秒她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商乐看了眼屏幕,聂川打过来的。
她叹了口气,接起电话。
手机还没放到耳边,聂川挂了。
商乐服气了。
逗我玩呢?
聂川小跑到她面前,因为一路跑来的剧烈运动气还没喘匀,额前的黑色碎发湿了一小片,杵着膝盖做了两个深呼吸,才站直了身子,挡住商乐面前的阳光,抱歉地对她笑了笑:“让你等这么久真不好意思,我以为你会先给我打个电话,其实约个地方我去拿就行,不用特意送过来。”
他背着光站在阴影外,阳光在他身上镀了一层金色的边,笑容很浅,也很清爽。
“我正好来这边办事,顺路过来的。”商乐说。
聂川点了点头,垂眸看着商乐:“来都来了,要参观一下A大吗?我带你逛逛?”
学弟啊,这话刚才上来搭讪的同学已经说过了,台词都差不多呢,学姐哪是那么好约的。
而且我看出你紧张了,差点结巴。
商乐站起身,把装衣服的袋子递给聂川:“行,走吧。”
8.第 8 章
说好是聂川带商乐逛逛学校,结果这人如同一个假的本校大学生,商乐一边跟着他走,一边还要帮他纠正错误。
两人拐过种满银杏树的教学楼大道,聂川介绍:“正对着我们的这栋是学校最老的教学楼,有三百多年历史。”
他指着其中一栋。
商乐看了他一眼。
聂川看着教学楼。
商乐推了一下他的胳膊,指着旁边那一栋:“这栋才是,你指那栋虽然看上去最有年头,但是是后面扩建的,最古老这栋翻新过。”
聂川镇定的点头:“是的。”
商乐有些狐疑,但聂川表情淡淡的,没有半点认错自己学校百年建筑的不好意思。
“这边过去是食堂,第三食堂和第六食堂离得最近,左边往前一直走就能到图书馆。”聂川接着介绍。
“……”商乐叹了口气:“反了,左边过去是食堂,右边顺着小道往前走才是图书馆。”
聂川:“……嗯。”
商乐有些好笑:“你到底是不是A大的学生?”
但那天晚上留地址的时候一气呵成,还能准确把学校具体地址写出来,应该没有假。
再说了,这事儿干嘛造假,怕她还衣服的时候上门洗劫吗。
商乐想到这里,突然脑袋里“叮”一声响,灵台一片澄明:“是我那天晚上跳窗过来吓到你了吗,觉得我是奇怪的人不敢给我留真的地址,怕惹上什么麻烦。”
简直合情合理。
要是换个人那么闯她房间她绝对报警。
仔细想想聂川从没说过自己是A大的学生,全是她自己以为的。
大学生警惕性真高啊,估计现在也防备着她呢。
她送衣服还专门跑来一趟,在对方学校里面逛着不走,是不是也属于没有分寸的行为?
“那晚真的是情急之下躲一下,你放心,后续不会有什么麻烦事找上你的。”商乐对聂川笑了笑,“其实我大学是在这念的,待了四年,还以为你是我学弟呢,觉得挺亲切的。”
“衣服已经还你了,那我走啦。”
她顿了一下,把手机拿了出来:“你不放心的话我当着你的面把联系方式删掉。”
“……别。”聂川总算出声,抬手想拦一下,碰到她之前又缩了回去,沉默了几秒钟,大概是在想怎么解释,过了一会才开口,“我不是这个意思,没觉得你奇怪,其实学校我不太熟,大学也不是在这里念的,我……在这里读研究生。”
“你是研究生?”商乐愣了愣,“不像啊。”
“不像吗?”聂川瞳孔轻轻缩了一下。
商乐笑起来:“主要是你看着年纪比较小,顶多二十岁出头,说是大一新生也有人信。”
聂川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也笑了笑:“第一次有人这么说。”
“研究生比较忙吗?”商乐问,“学校都没时间熟悉一下?”
两人顺着右边的小道往树荫下走,两边是大片绿色的草地,鹅卵石铺的小路有些窄,一丛丛杂草顺着路沿生长,有些长得茂盛的直接占满了半个路面,只能单人通过。
商乐走在前面,聂川落后几步,商乐问完后他隔了一会儿才开口,声音不紧不慢:“还好,主要是我不太爱逛,除了上课平时不怎么待在学校。”
“哦,那你不在学校的时候在干什么?打工吗?你学什么专业的呀。”
“……”
聂川没说话,商乐慢半拍地反应了过来。
她就是顺嘴一问,没有要打听的意思。
没分寸啊。
商乐紧走几步,往前和警惕性拉满的研究生拉开了点距离,草地上传来一声懒洋洋的猫叫,喵~
她顺着声音看过去,一只胖乎乎的三花猫从草丛里钻了出来,呼噜呼噜甩了甩浑身的毛,旁若无人地伸了个巨大的懒腰,蹲在原地开始舔毛。
“小胖,是不是你呀?”商乐惊喜地蹲下来看着它。
她记得这只猫,之前小小一只,大一刚来的时候她喂过几次,还专门买了猫条和罐头放在包里,随时准备着遇到了就投喂。
后来忙了起来,回学校上课也是匆匆忙忙的下课就走,就没怎么喂过了,倒是看见过别的学生投喂它,很受欢迎。
现在是大胖了呢。
大学里的猫都很松弛,哪怕被人盯着看也老神在在的,舔完了毛,原地趴下,翻着肚皮开始用爪子扒拉着野草啃来啃去的玩。
白色混着点棕黄的肚皮毛绒绒地一起一伏,让人想把手按进去搓一搓,再揉上几下。
是这么想的,商乐也这么做了。
她走过去,三花猫抬起脑袋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确定她有没有危险,阳光里的瞳孔紧缩成一个点,整个眼睛呈现出漂亮的浅绿色,发出一声又嗲又软的叫声。
“咪~我是好人。”商乐觉得自己声音夹得和三花的叫声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胖猫翻身起来,优雅地朝她走过来,小卡车一样往她脚边一倒,用头一边蹭她,一边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没有人类能拒绝这个声音。
何况它还投怀送抱。
商乐蹲下身在它脑袋脸上一通揉,正要叫聂川过来摸猫,同享天伦之乐,发现他站在小路上,目光看着这边,却没有走过来。
大概不喜欢猫?
站那么远,怕猫也有可能。
商乐和小胖玩了一会儿,要不是聂川在一边等,她觉得自己可以在这里玩到猫咪不耐烦先跑开才舍得走。
等找到新的工作,稳定下来,要不要养只猫呢。
以前她就想养,但是太忙了,怕照顾不好。
小时候她跟着大哥去过动物救助中心,很多小猫小狗都是被弃养的,看着人的那种眼神让她很不好受,回家后越想越难过,哭了好久,气得商少元端着玩具枪要和大哥打一架。
草地对面有两个学生过来,看到了猫,同时拿下背着的书包开始翻,走到面前的时候手里已经端上了两个猫食碗,放在草丛边,一个碗里倒上满满的猫粮,另一个碗里是刚从水瓶里倒出来的清水。
一看就是经常喂猫的。
三花小胖扭了扭爬了起来,上去每一个碗都闻了闻,却不吃,支着前肢蹲在食物面前喵喵叫了起来。
没一会儿几只猫从不同的方向闻讯赶来,聚在三花猫身边。
“哎呀,有只特别小的。”过来的两个学生其中一个说。
“大概是新来的。”另一个说。
“好瘦啊,下次带罐头过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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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我宿舍还有囤。”
商乐和他们没交流,互相只是相视笑了笑,一起看着猫咪们吃东西。
三花没吃,应该是不饿,走到旁边趴下了,尾巴轻轻地一甩一甩。
跟个老大似的。
惹得两个学生对它上下其手一番,它照样开始呼噜呼噜地响。
“你怕猫啊?”商乐起身走回小路上,拍了拍手上的猫毛,问了一直站着没动的聂川一句。
“前面有个洗手池可以洗手。”聂川说,“不怕。”
“怎么突然对学校这么熟悉了。”商乐小跑过去洗手。
“刚才看见的。”聂川对她的调侃没什么反应,慢悠悠跟在她身后走了过来,草地上的三花猫耳朵动了动,四肢着地地往后退了几步,警惕地看着他,几只正在吃东西的猫也停了下来,小的那只呼啦一下躲到了它身后。
聂川停住脚步,没有再往前走。
一人几猫对峙着。
“怎么了?”商乐洗完手折回来。
小胖刚才一直很松弛的,草丛另一边也有人走来走去,也不见它这个样子,感觉下一秒就要带着小弟们撒丫子飞奔而去。
聂川转开了目光没再看猫,看了看四周,指了指另一边一条林荫小道:“从这边走吧。”
“嗯。”商乐走哪边都行。
她边走边回头看了一眼,几只猫又恢复了之前的样子,三花继续被两个学生rua,其他猫们和谐地大口干饭。
走了几步,聂川自己开口解释:“我不招小动物喜欢。”
“嗯?真的假的?”商乐又回头看了看。
“真的。”聂川语气很平淡,“一见我就跑。”
“哦。”商乐看着他,原来真的有人是这种体质。
聂川也看了她一眼,睫毛的阴影混在斑驳的树荫里,把他的眼睛染成了很深的墨色。
“你等一下。”商乐说。
聂川不明所以,看着商乐转身小跑了回去,和两个学生说了几句话,然后眼睁睁看着她把懒洋洋的胖三花捞了起来,抱在怀里朝他走了过来。
他猜到商乐要干什么,心底叹了口气。
段野也试过,他养的那只边牧又温和又聪明,从不认生,特别亲人,跟谁都自来熟,见了他照样不肯靠近,段野企图把狗强行塞给他抱,一撒手就没。
猫也不例外。
不用走到他面前,三花猫就会挣扎着跑掉了。
但如果是商乐的话,说不定……
聂川垂了眸,视野里看到走近了的脚,然后商乐的声音响了起来:“伸手。”
他下意识地伸出手去。
掌心里传来毛绒绒的温暖触感。
他顺着小猫的爪子往前看,三花猫舒舒服服窝在商乐怀里,一只胖乎乎的爪子伸了过来搭在他手心里。
聂川一瞬间有些僵住了。
商乐的声音响了起来:“我刚才看你好像很想摸一下,我抱着应该没事吧?我问过了,它很乖的。”
聂川抬眼看了商乐一眼,缓缓收拢手指,轻轻握住了掌心里毛绒绒的小爪子。
爪子在他手心里扒拉了两下,三花猫往前凑了过来,脑袋在他指背上蹭了蹭,发出了呼噜呼噜的声音。
9.第 9 章
商乐本来以为聂川会疯狂rua猫,就冲他握着三花胖乎乎的爪子时的那个表情,眼睛里全是生动得要流淌出来的惊奇,仿佛手里的是什么不可思议的惊喜礼物一样。
感觉是会被人用一块蛋糕就骗走的类型。
很危险啊,长成这样,还好骗。
但他只是握着猫咪的爪子,半天都没说话,也没动。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了手:“走吧。”
商乐弯腰把猫放下,三花蹭了蹭她的脚,迈着优雅的步伐回草地上去了。
聂川看了眼表:“我得走了。”
“……哦。”商乐拍着身上的猫毛,“好,再见。”
聂川说着要走却没走,拿出手机看着商乐:“加个好友吧?”
“你加。”商乐说,“我号码你知道。”
聂川拿着手机点了几下,说:“好了。”
“嗯。”商乐点点头。
聂川等了等,不见商乐把手机拿出来,忍了忍,没忍住,出声提醒她一句:“你通过一下。”
商乐看了他一眼:“万一我不想加你呢,刚才就是场面话而已。”
聂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不爽。
因为商乐就没藏着,不满都蔓延到眼底了。
她在太阳下等了快二十分钟,上一次让她等这么久的人还是在公司的时候出去谈项目的甲方,人家到了还知道道个歉呢。
聂川倒好,来了二话不说要带她逛学校。
她姑且觉得这是大学生,不,这位研究生贫瘠的待人接物的情商不够用,结果现在他突然自说自话的就要走了,解释也不给一个。
简直莫名其妙。
虽然她被职场磨练了五六年,面对工作和客户都有一副不形于色的心境。
但聂川又不是工作里遇到的人。
聂川察觉到她的情绪,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把手机收了起来:“好的。”
他说完话也很干脆,转身就走了。
商乐没来由地憋了股气,衣服上的毛也不拍了,转身回草坪和一群猫玩了好一会儿,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刚好陈橙给她发了个信息,问她新工作找的怎么样。
A大离公司不远,一个多小时车程,商乐和陈橙约了时间和地点,请她吃晚饭。
陈橙拒绝了,发过来的信息里洋溢着幸福和快乐。
【我请!小乐姐,我发奖金啦!一大笔!】
项目果然没有耽搁,哪怕换了负责人。
陈橙又发了几条信息过来。
【你猜接手咱们这个项目的人是谁?】
【是傅总!傅总亲自上阵,我就说嘛,公司里除了老板没人有那个资格接手你在谈的项目,甲方那边也不会同意的,还得傅总才够分量】
【但我永远是站你这边的!】
不用猜就知道。
商乐心想,傅兴言就是这样的人。
看来不管是公司还是傅总,少了她也没什么影响。
她都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轻松更多还是沮丧更多,在公司混了这么些年,原来有她没她也没差,挺打击她那不纯粹的事业心的。
晚上陈橙打了个车来商乐订好的餐厅,侍者引着她进包间,陈橙东张西望,等侍应生走了嗷一声扑上来嚎上了。
“姐啊,我虽然说发了一大笔奖金,但也经不住我俩这么造啊!这餐厅也太高级了……快让我看看菜单,不会一杯水要六十八吧。”
“不会,水是免费的。”商乐喝了个口茶,“茶才收费。”
陈橙抖着手翻开菜单,看到三百六十八一位的茶水费,两眼一黑,咕咚倒在椅子上。
商乐笑得趴在桌上:“不用你请,跟我出来吃饭还要你花钱吗,吃就是了,就当恭喜你们项目完成了。”
“不行。”陈橙一副壮士断腕的表情看着她,“我请,大不了这顿把我奖金都花了,我就当体验生活了,你的钱你省着点花吧,新工作还没着落呢,不适合这么挥霍。”
商乐心里挺感动的。
她的事业还不算很失败,起码交到了一个真心的朋友。
包间门被敲了敲,餐厅经理走了进来,站在桌边欠了欠身:“商小姐,您的朋友来了,需要点菜了吗?”
“嗯。”商乐点点头,“你推介一下吧。”
“那我按您的之前的口味来。”经理推介了几道应季的新菜色,商乐都点了,又加了一个,对陈橙说:“这是他家的招牌菜,你不是喜欢吃酸辣口的吗,可以尝尝这个,我哥很喜欢。”
“哦,好……”陈橙点头。
“请问小姐您有什么忌口的吗?”经理问陈橙。
陈橙摆了摆手:“没有,我都能吃。”
“好的,请二位稍等。”
经理出去后,包间里安静下来,陈橙看着商乐,过了一会儿问:“待会儿不会还有人在我们吃饭的时候上来拉小提琴吧?”
“要吗?”商乐问,“可以的。”
“不要啊!”陈橙一拍桌子,“你以前经常来这里吃?”
“嗯,他家味道好。”商乐说。
“这是重点吗!”陈橙怒了,按住自己的太阳穴,“等等等等……”
“对了。”陈橙想到什么,抬头不可置信的看着商乐,“那天去宿舍帮你拆东西的那群人……那个大叔究竟是谁?”
“我爸公司的人。”商乐实话实说。
“这种事不是一般找管家吗?”陈橙跑偏重点。
商乐有问有答态度良好:“我家离得远,赵叔刚好在附近,我就让他找人来了,不赶快走我怕你和他们打起来。”
“……”陈橙再次按住了自己跳动的太阳穴。
等饭菜都上来,她总算把这个巨大的八卦消化了下去。
这是什么标准霸总小说情节啊。
《一直以为的清贫上司竟是亿万家产豪门富二代》
《惊!财阀千金竟是我闺蜜》
《被背刺被排挤被赶走,却无人知道她竟是……!》
“待会儿要开车吗?上次那辆。”商乐问陈橙。
陈橙吃了口菜,看着商乐。
商乐笑了笑。
陈橙不知道为什么有点鼻子酸:“干嘛这样,搞得好像你在讨好我一样。”
“我就是啊。”商乐说,“你是我从小到大交到的第一个朋友,虽然现在可能不是了。”
“怎么就不是了?”陈橙眉毛一拧,“怎么你现在暴露大小姐身份要跟我这个普通人割席了吗?你骗了我我都没说你不是朋友呢!”
“那就好。”商乐给她夹了块肉。
“……哎哟。”陈橙叹了口气,“快别讨好了,我受不起。”
“那车还开吗?”商乐问。
“开。”陈橙叹了口气。
其实商乐根本不算骗了她,她明明从没打算瞒着,上次让人去拆东西,是她自己非要觉得人都是商乐请来演戏的。
“开到我住处吧,你今晚还要回茗景区那边吗?会不会太晚?”陈橙说,“要不你跟我睡?”
“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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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乐一口回绝,“我不和别人睡一个床。”
陈橙笑起来:“靠,能不能委婉一点。”
“我一直都这样。”商乐说。
陈橙一想也是。
商乐在工作上很照顾他们这些下属,但是在生活里是个随意得有些任性的人,以前团队的人休息日约着去干什么,她倒是都会跟着去,但是集体活动几乎从不参加,拒绝的时候也是直接说不去,都不给一个理由。
有时候大家一起聊着天,她也是突然就起身回屋去睡觉或者一言不发就走了。
刚开始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是她生气了,陈橙那会儿一个毫无经验的应届生,每天做事小心翼翼到快要焦虑,生怕错了哪个地方惹阴晴不定的上司生气。
后来她发现商乐其实很好懂,脾气都放在明面上,而且情绪超稳定,有时项目推进出了问题,别的组乌云罩顶组长大发雷霆组员战战兢兢,他们组商乐放着轻音乐,请他们喝下午茶,一起梳理项目解决问题;上头要是布置什么完成不了的任务,别的组都丢给组员,他们组商乐直接去找领导理论。
很自我。
很大小姐脾气。
也很有担当。
现在知道了,商乐不是大小姐脾气,她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有大小姐脾气,简直太理所应当了好吗。
所以当商乐跟陈橙吐槽她今天中午被人气得憋了一肚子的时候,陈橙只觉得真是天道好轮回啊。
任性的人也有因为别人的任性吃瘪的时候。
“会不会跟你是一样的脾气,其实人挺好的?”陈橙试图开解商乐。
“‘人挺好的’为什么要用疑问句?”
陈橙张了张嘴,重新说:“……会不会跟你是一样的脾气,其实人挺好的!毕竟人家二话不说帮过你对吧。”
至于具体帮了什么商乐没说,她也没追问。
“小乐姐,你还是第一次跟我分享这样的心事呢。”陈橙做了个手捧下巴的动作。
“什么心事?”商乐不明所以。
“你以前从来没跟我吐槽过谁,或者对谁生气啊之类的。”陈橙说。
“我有气一般当场就发了。”商乐喝了口茶,总结到,“可见那个家伙多气人。”
陈橙:“……”我不是这个意思。
*
餐厅的另一处包房内。
段野看向第一万次点开手机查看的聂川:“有什么工作你先去处理行不行,看得我都要焦虑了,早知道不请你吃饭了。”
聂川摁熄屏幕,把手机倒扣在了桌上。
“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段野观察了他一下,“我听说你今天本来和人谈事的,结果中途跑出去了,什么要紧事那么急?事谈崩了?”
“没事。”聂川捏了一下眉心,“已经道歉了,改天再上门去谈。”
“主动权被人家拿了呗。”段野笑了笑,“我也不懂这些,反正有好项目你记得带我。”
“嗯。”
“对了。”段野说,“上次那个姑娘,跳窗那个,还没联系你吗?”
聂川看了他一眼。
段野愣了愣:“怎么了?”
“没事。”聂川依旧是两个字。
“别什么事都憋在心里,我之前就说过了,你……”
段野话说到一半,一阵信息提示音响了起来,他还没反应过来,聂川已经拿起了桌上倒扣的手机,点开后整个人突然肉眼可见的舒展了。
段野:“?”
刚才还丧气十足的呢?
10.第 10 章
射箭馆内。
商乐穿着贴身的黑色短上衣,工装裤,露出一截柔韧紧绷的腰腹,黑色长发扎了个高马尾,弯弓搭箭的动作一气呵成。
咻一声破空声,射出的箭划开空气,稳稳正中靶心。
“商小姐,您有来电。”服务人员拿着她的手机走了进来。
“谢谢。”商乐拿起手机看了眼。
商少元打过来的。
“麻烦给我拿瓶水。”商乐对服务人员说。
“好的。”对方小跑着出去了。
商乐把弓放回架子上,一边取护指一边接起电话:“喂。”
商少元声音懒洋洋的,一听就是才起床:“喂什么喂,把我号码删了啊?”
商乐改口:“哥。”
“嗯。”商少元这才满意了,“我让人去拿跑车,你不开吧?”
“赶紧拿走吧。”商乐说,“落灰了都,你要开?”
“嗯,有个在谈的合作方,这周末约了去山庄,对方喜欢跑车,刚好就是这款,前两年停产了,开过去让他过过瘾,好谈事不是。”
“辛苦啦。”商乐说。
商少元啧了一声:“怎么听你口气挺快乐的。”
“大少爷也要哄着合作方呢,我找不到工作的那颗艰辛的心得到了安慰。”商乐笑着说。
“你辞职才几天,一个星期不到。”商少元那边窸窸窣窣起床,声音远了一会儿又清晰起来,应该是点了公放,“你要找什么工作?我帮你看看。”
“不——要。”商乐拒绝。
“商小姐,您的水。”服务人员拿了水进来递给商乐。
“你在哪呢?”商少元听见了。
“射箭馆。”商乐用肩膀和侧脸夹住手机,拧开水瓶喝了一口,“茗景区附近的一个新商业区,我昨天过来吃饭的时候发现的,好久没玩了,今天专门过来,打算泡一天,下次我带你来玩吧,还有一家好吃的百年老店,带你尝尝。”
“说话算话。”商少元的声音透着愉悦,“那个商业区我考察过,面积倒是挺大,但不确定能不能发展起来,周边几乎都是老小区,高端产业很难做。”
不愧是工作狂,眼睛一睁就是工作。
“还行吧。”商乐说,“我这个星期都在这边玩,人流量是不缺的,老小区那边有个很有名的佛寺,挺多人专门来请愿的,商业区里各种入驻的娱乐设施也很多,不过确实人都还集中在老区那边,等新区完善了应该能引流过来。”
今天这偌大的射箭馆,也只有几波客人,她就是其中之一。
商少元那边幽幽地叹了口气:“懂挺多啊。”
“毕竟都二十五了,棒棒的吧。”商乐说,“夸我!”
“夸你!”商少元纠正她,“二十四,年底才满二十五。”
“有什么区别。”商乐嘲笑他,“你不会有年龄焦虑症吧,觉得自己二十五就老了。”
“那不会。”商少元否认,“谢濯铭都三十了不也还老当益壮的,我永远比他年轻。”
“我录音了,你等着大哥回来揍你吧。”
商少元不爽地啧了一声:“从小到大他都打不过我。”
“那是你小他让着你!”商乐笑的拿不稳水,“我感觉我现在也能揍得你还不了手呢,毕竟我可没落下锻炼。”
“给你骄傲的,说得谁不锻炼一样。”商少元嗤道。
“那下次去爬山?”
“不爬。”商少元秒拒绝。
商乐笑起来:“那射箭吧。”
射箭是大哥带着商乐一起玩的,商乐有段时间也很沉迷,周末都泡在射箭馆,商少元喊了她好几次出去玩都被拒绝了,不情不愿的加入了他们的射箭队伍,但他就纯粹是跟谢濯铭较劲,等商乐兴趣减淡了之后他也就不怎么玩了。
后来商乐开始玩户外去爬山,商少元也企图跟着一起过,爬了一回回来彻底躺平,死活都不去了,表示锻炼只能在室内。
“行。”商少元说,“还可以打个赌。”
“什么赌?”
“随你,你有什么想要的。”商少元说,“送你台新车?”
商乐正要说等我想想怎么宰你,手机来了新的通话。
她拿下来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的号码。
“我有电话进来。”商乐说,“先挂了啊。”
“忙你的吧。”商少元干脆地率先挂了电话,朝厨房走过去,“哟,应清女士,舍得回来看看儿子了?还亲自下厨。”
商应清挽着头发,穿了个围裙在灶台边,手里利落的挑着面:“少贫嘴,没你的份,我都不知道你在家,回来拿点东西,下午的飞机去巴黎,跟谁讲电话,桑桑?”
“嗯。”商少元自觉的上去帮她端面,“怎么不让苏姨给你弄?”
“她买菜去了,弄好的早点我不想吃。”商应清解了围裙出来,拿过筷子吃面:“你跟你妹妹打什么赌呢,射箭你可玩不过她,以你这输不起的性子这几天不得加班加点的熬夜练习啊?来点醋。”
商少元进去厨房拿了醋出来递给她:“不至于。”
“是嘛。”商应清看他一眼,“初中时候不是输过一次吗,给你气得闹绝食,还让桑桑晚上悄悄给你拿东西吃,也不知道绝的哪门子食。”
“那是小时候了!”商少元不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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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看着提自己黑历史的亲妈,“而且那是输给谢濯铭,他一个大我五岁都上大学了的人怎么好意思这么欺负自己弟弟的。”
“这话说的。”商应清快速的吃着面,“不每次都是你跟他呛着来,濯铭让着你也不行,不让着你也不行,话都让你说了,还倒打一耙。”
“哎……”商少元哀嚎一声:“您吃着东西能不能不说话,食不言寝不语的家训呢?”
“家训就是我定的,现在暂时撤掉。”商应清笑着说,“下次让桑桑回来住几天吧,为娘想她了。”
“你自己给她打电话。”商少元趿拉着拖鞋去厨房找吃的,发现有做好的三明治,捏了一块吃。
“她忙得很,每次电话说两句就挂了,我都来不及说什么,也不好打扰她。”
“我说就不打扰她啊?”商少元不满地眯着眼从厨房里探出一个脑袋。
“你脸皮厚。”商应清说。
商少元把脑袋缩回去了。
商乐挂了商少元的电话,接通了陌生号码,那边是个有些熟悉的声音,很礼貌,有些怯:“你好,请问是商乐吗?”
“是。”商乐心里有了猜想。
果然,那边的声音继续说:“这里是墨中书书法培训学校,您上次留了信息,请问你现在还接受面试吗?”
我的工作机会来啦!
商乐放下水瓶:“我可以来面试。”
听到她的回复,电话那边的声音松快了不少:“好的,请问你什么时候有空,我们约一个面试的具体时间。”
“现在就可以。”商乐说,“我就在学校附近。”
“啊 ……”那边卡了一下,大概没想到进展这么快,“请你稍等一下。”
那边没挂电话,商乐也没挂,一会儿之后那边重新有了声音:“你好,那你现在过来吧。”
“好的,我十分钟到。”
商乐挂了电话,愉快的给商少元发了个信息。
【哥!你真是福星,我的工作机会来了,冲啊】
【冲吧,祝你好运】
她退出和商少元的聊天界面,看到自己列表里硕果仅存的几个人,聂川的头像在商少元和陈橙下面,消息栏里什么信息都没有,空白一片。
那天她吃完饭就通过了聂川的好友申请。
主要她这人气性不大,生完气就完了,不会老记着。
万万没想到,通过了之后这人居然半条信息都没给她发过。
好友通过的时候都是会提醒的,肯定看到了。
发现刚通过不该寒暄两句吗?
明明是他很想加她吧。
装什么装!
11.第 11 章
商乐离开射箭馆的时候顺手办了个vip,要是工作确定了,之后几年几乎就在这边常住了,今天面试电话来的突然,她都没怎么玩,打算下次再来。
这个射箭馆确实不错,设施和场地都很齐全,还有户外场,玩起来更有意思。
不过来玩的人实在太少了,不知道老板能不能坚持到商业区发展起来,就当她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吧。
她开着车去到青柳巷,时间正好,但是忘了停车的问题。
之前都是走过来的。
商乐翻出来电显示,给墨中书打了个电话,接电话的依旧还是那个声音:“喂,您好,墨中书培训学校。”
“是我,商乐,请问你们有停车的地方吗?”
“有的,我们有后院可以停车,你现在哪?”那边问。
“巷子口。”
“好的,你稍等。”
巷子里很快跑出来一个人,就是那天和商乐一起安装桌椅的姑娘叶梨。
商乐放下车窗,探出头去和她打了个招呼:“这里。”
叶梨小跑过来,看着她的车愣了一愣:“我以为你骑的电瓶车……”
“停不下吗?”商乐问。
“也能停下。”叶梨一咬牙,“得绕到后街去,巷子太窄了你这个车不好过。”
“你上来。”商乐倾身过去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帮我指一下路。”
商乐照着叶梨的指示把车开到墨中书的后院,知道为什么说出“也能停下”的时候叶梨要咬牙了。
是个很小的后院,里面散开停着三辆电瓶车。
叶梨下车去把电瓶车全都挪到了角落里,商乐勉勉强强把车停进去了,跟玩游戏似的严丝合缝,她差点爬天窗出来。
还得是她停车技术好。
停了车不用再绕路,直接从小门穿过就是青柳巷,但还是耽误了一会儿,跟她说好的十分钟超了快五分钟。
她一个来面试的居然让人等。
第一印象减分啊。
两人刚进墨中书的前院,就看到有两个人正在院子里看着。
小院和之前商乐来的时候有很大不同,装饰物都挂了起来,和万染的办公室是一个风格,大门的玻璃门上方挂了竹帘,长短不一,拼除了一个月洞门的形状,有几分古韵。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帮你?”叶梨紧走几步迎了上去。
“你们学校还挺漂亮的。”进来的人说,“我们在网上刷到宣传,想来看看学校了解一下课程。”
“好的,请进请进。”叶梨笑着带着人进去,对商乐说,“万老师在办公室等你。”
“好。”商乐说,“你忙你的,我自己进去就行。”
路过楼梯口的时候商乐听到楼上有人讲课的声音,想起来今天是周六,之前万染说过他们现在是周末上课。
她找到办公室,敲了敲门。
里面传出万染的声音:“请进。”
商乐推门进去,万染坐在茶桌后,抬头对她笑了笑:“今天换了个新茶,来尝尝。”
“停车耽搁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商乐也不推辞,过去坐下,万染往她面前夹了个品茗杯,倒上茶汤,商乐品了品:“好喝。”
“是吧。”万染笑起来,“今天可以写字给我看了吗?”
“当然,现在就可以。”
“笔墨都准备好了。”万染说,“那边。”
万染的办公桌上笔墨纸砚都是齐的,商乐脱掉外衣走过去,桌上已经铺了宣纸,上方用镇纸压着,商乐摸了一下,是熟宣。
“写什么有要求吗?”商乐问。
“都可以,你擅长什么?”万染走了过来。
“我行书最好。”商乐不谦虚地说,“草书不太行。”
“都写几个吧。”万染说。
商乐开了笔,往火锅砚里倒了墨汁,转了转手腕,下笔流畅,在纸上写了墨中书三个行书。
“比我外面匾额上写得好。”万染说。
“您太谦虚了。”商乐笑了笑,继续在纸上写别的字体,“那三个字比我功底强多了,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万染笑了笑没再说话,看着她写。
商乐的字观赏性非常强,很漂亮,中间换了只笔写了几个小楷,混着几个隶书,评价了一句万染的笔牌子不错,她以前练书法的时候老师推介过。
万染就顺着话头开始和她聊,从怎么推介新入门的人和想进阶的选笔和纸,以及不同阶段怎么选择适合的宣纸,以及各种和书法相关的问题。
商乐回答很快,有些万染没问到的,她也会顺着话题延展开说几句。
“我让叶梨给你打电话时候没报什么希望,那天看你挺着急找工作的。”万染问得差不多了,叫停商乐,“差不多了,就写这些吧。”
商乐停了笔,万染又说:“泡着吧,我一会儿收拾就行。”
“不用,我来。”商乐洗了笔,把桌面收拾干净,把笔擦干挂了起来,“可以备一点护发素,定期养护一下毛笔,挺有用的。”
“好,我听过这个方法,还没用过。”万染说,“你很爱护笔啊。”
商乐点点头:“我用惯了的笔都挺爱护的,舍不得换。”
“不错。”万染满意的说,“相关知识懂的很多啊,还挺专业的。”
“我这几天看了不少相关的内容。”商乐实话实说,“什么新手推介笔和纸这些,都是临时学的,还看了不少教学方面的。”
“听出来了,说明你很用心。”万染笑了起来,“你书法功底真的很好,基础很扎实,但我说句实话,有些飘。”
“我老师也这么说过。”商乐说。
她其实满打满算,学书法三年不到,最后一年还有些懈怠。
第一年无休止地练隶书,各种隶书碑记写到吐,商少元学了一个星期就没学了,她硬是学了三年。
之后没跟着老师学,却养成了习惯,想静心的时候就练练字。
“你跟着谁学的字?”万染问,“我看你笔锋有些熟悉。”
商乐说了老师的名字。
万染眼睛倏地睁圆了,差点喊出来:“书法届的泰斗啊,我临过他的字,老爷子还收徒弟呢?”
“不算徒弟。”商乐说,“家里长辈认识,请他教我们的。”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老爷子有多厉害。
这样泰斗级的人物,教了一星期就被商少元气得让他滚蛋了,嫌他没有学书法的慧根还打扰想学的。
商乐觉得自己一直坚持了那么久,除了因为大哥,也有一些原因是想替这个双胞胎哥哥挽回一点老爷子眼里商家后辈的印象分。
万染虽然很惊奇,但也没过多的追问,接下来和商乐简单说了学校的情况,以及老师的薪资、课时费和提成,上下班时间以及工作安排。
新老师第一个月是试用期,主要是听课和练课,上班时间很灵活,周末两天都是正常早午班,周五是例会和试课,周一到周四自己挑两天休息,不需要固定,但要提前一个星期安排好。
“差不多情况就是这样。”万染说,“今天的面试怎么样?”
商乐愣了一下:“你问我吗?”
“是。”万染笑着说,“我面试你,你面试学校,咱们本来就是双向选择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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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商乐点了点头,万染比她想象中的有趣多了,就算不能面试成功,她也挺想交个朋友的。
“你履历很好,证书也齐全,还是那位老爷子教出来的,说实话在我这里挺屈才的。”万染接着说,“你也看到了,我这个学校才刚开起来,现在暂时只招了两个班,人数不多,我也算是新手起步,摸着石头过河呢。”
商乐突然有种感觉。
她曾经和傅兴言一起,从两个人艰难创业,到开工作室,再到后来的公司,也是一步步摸着石头过河。
现在一切归零重来就是她想要的,她要走一条全新的,和梦里那条完全不一样的路。
梦里醒来的那一刻,仿佛猛然从混沌般的水里探出了头,恍然大悟地审视着来时路,惊觉自己一直都活在朦胧的预设中。
那些浪费了的时光就浪费了吧。
现在,她想要重塑自己的人生。
“我喜欢从头开始。”商乐说。
“那也不用回家等通知了。”万染看了她一眼,眼里带着笑意,爽快的说,“明天可以的话来上班吧,先熟悉熟悉环境,明天上午兰老师有课,你可以去听听课。”
商乐和万染一起从办公室出来,咨询的人已经走了,叶梨在小院子里拎着水管浇花坛。
“可以拍照吗?”商乐问。
“可以。”万染说,“发朋友圈正好给我们做宣传了。”
“我朋友圈没几个人。”
商乐走到小院里拍了张照,下午斜晒的阳光,竹帘搭成的月洞门,还有大门侧方古朴的镂空木制学校名字。
“后期带课老师需要加学员的联系信息,还要定时做回返,不想用自己的号的话提前办一张新卡工作用。”万染提醒她,“费用学校会报销。”
“没关系,用我自己的就行。”商乐倒是想起来一个问题,“之前不是说不招老师了吗,是什么原因联系了我呢?”
“万老师!帮我关一下水。”叶梨在院子里喊。
万染跑出去帮她关了水,叶梨又拿着小铲子在花坛里挖来挖去,好像在种什么,万染和她讲了句话又回来,笑着跟商乐说:“我以为你一来就会问,我们一位老师之前请了一个星期假,家里有事回去处理了,现在也走不开,今天早上打电话辞职了。”
原来如此。
那更是缘分了啊。
简直是上天注定落在她头上的工作。
商乐心情挺好,没让叶梨送,自己去后院小旮旯里把车开出来,时间还早,又去新商业区的射箭馆里玩到晚饭时间,找了个餐厅打包了份一人食才回家。
吃着饭的时候她发了个朋友圈,配上自己今天在射箭馆让服务员帮自己拍的照,还有一张墨中书的小院图。
配文:大展宏图!
然后顺手刷了一下朋友圈,因为好友少,内容贫瘠得可怜,滑拉几下就到底了,大部分都是陈橙和商应清女士发的。
她一眼就看到了聂川发的朋友圈。
就一张图,没有任何文字。
商乐点开大图,发现地点她挺熟悉的。
照片取景地是A大图书馆门外树荫下的几排不规则桌椅,聂川不是照片的中心,更靠近镜头的是两张并排竖着的木桌,不少学生的书和电脑都在桌上,几只猫咪趴的趴睡的睡,悠闲地神态让人隔着屏幕都能听到呼噜呼噜的声音。
聂川坐着的那张木桌周围,一只猫都没有。
仿佛他周围自带禁区。
商乐想到他说自己不招小动物喜欢的体质,看着手机笑了半天,给他点了个赞,留下一条回复。
“看着有点可怜啊,下次再带你撸猫。”
12.第 12 章
给聂川留完言,退出来的时候发现她的那条朋友圈已经有好几条回复了。
陈橙:你打工好认真啊姐!向你学习!
谢鸿:大展宏图!
商少元:新工作是当培训老师吗?怎么不自己开一个
商应清:这是什么,这居然是我女儿发的朋友圈?我以为你不会玩呢。
谢鸿:案子不顺利吗,怼到女儿朋友圈来了,桑桑勇敢发,爹帮你怼回去。
商应清:你怼一个试试呢
商乐笑得被饭呛了一下,咳了半天。
她很少发朋友圈,一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没时间发,二是开工作室的时候傅兴言特别叮嘱过朋友圈少发生活里的东西,要发就发公司或者工作相关的,要专业。
商乐本来就不爱玩手机,以前也不怎么发朋友圈,工作后直接断掉了。
看到爸妈的回复,商乐突然发现自己这些年挺不孝的。
一年都不一定回一两次家,电话也不怎么往家里打,真的打回去了都是有事咨询,大部分时候也不找商应清和谢鸿,顶多找找商少元和二哥哥谢濯安,但也说不上几句话,问完就挂。
商应清女士每次给她打电话前都要先发信息问问她忙不忙。商乐出去看了下消息记录,两人的聊天记录一串翻下来都是差不多的对话。
——宝贝忙吗?
——正在忙
——宝啊,是不是假期了,回家吗
——要出差,不回了
——桑桑,我和你爸昨天从瑞士回来,给你们带了几块表,你哥哥们都挑完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看看
——好,等我有空吧
……十分不孝啊商乐。
下周回家去看看吧。
以后多回去。
多发朋友圈。
商乐又点开好友列表,特意去老爸老妈的朋友圈看了看,谢鸿和她风格差不多,内容不多,发图片,不爱配文字。
商应清的朋友圈就很丰富,生活的工作的吃的玩的看的都有,商乐慢慢往下翻着看,最近的几条她都在气势汹汹地吐槽巴黎的食物,一家酒店的红酒炖牛肉太酸,气得连发三条。
商乐饭也不吃了,捧着手机笑,怕自己又呛一次。
她在朋友圈里找到了乐趣,翻完老爸老妈的,又去把三个哥哥的朋友圈也翻了一遍。
商少元和商应清的差不多,种类繁多数量也很多,光看他朋友圈都看不出来他是个工作狂人。
谢濯安的设置了三天可见,一片空白。
谢濯铭倒是没设置过显示时间,但是朋友圈没怎么更新过,上一条还停留在半年前,是一张受伤的薮猫的照片,配文一行字:救助人员发现的薮猫,应该是非法饲养逃逸的。
隔着照片商乐都能想象大哥生气时候低气压的样子。
翻到聂川朋友圈的时候商乐发现他页面里有且只有一条内容,就是她回复了的那张图片。
看来也是不爱发朋友圈的人。
而且她两个小时前就留言了,这人居然到现在都没有回复她,真的很想把商应清女士嘲讽她的那句话转发给他。
看完了朋友圈,商乐伸了个懒腰,手臂一阵酸疼。
太久没玩射箭了。
明天晚上也去吧,多玩几天肌肉适应了就好了,万染说学校基本是按时下班的,她下班后还能去玩两个小时。
商乐心情一阵飞扬。
新生活真好。
正打算去泡澡,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是陈橙打来的。
“喂,小乐姐。”陈橙压低了声音,跟接头暗号一样几乎是用气音讲话,“你是不是把公司的人拉黑了啊。”
“是。”商乐也跟着她压低了声音,“怎么了?”
“刚才傅总找我!”陈橙差点压不住声音,“问我和你有没有联系,怎么办?”
“你是当着他的面给我打电话的吗?”商乐问。
“怎么可能。”陈橙说,“我从公司出来才给你打的,现在在出租车上。”
“那你这么小声干嘛?”
“啊?哦。”陈橙这才反应过来,恢复了正常音量,“不知不觉就这样了,傅总突然找我吓了我一跳,他说联系不上你,我估计也让其他人联系你了,都联系不上,才想到你是不是把所有人拉黑了……”
“你怎么说的?”商乐打断她。
“我说我也联系不上你。”陈橙说。
“嗯,这么说就可以。”商乐松了口气,“他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但是脸色挺难看的……”陈橙回忆了一下,试探着问,“姐,你说是不是傅总发现你走了公司运转不了了,你特别重要,想要你回来工作啊。”
“很有这个可能呢,你真聪明。”商乐说。
陈橙自己笑了起来:“哎我就是顺嘴说的,我就是……挺替你不值的,五年啊,一个女孩子最黄金的年龄,人哪来那么多个五年,怎么说辞就把你辞了,你还是公司元老,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我也不知道。
商乐其实想过一个很离谱的理由,因为她那天晚上没有去傅兴言的生日会。
反正总得有个理由吧。
可她去不去傅兴言应该也不在意。
现在又找她干什么呢,觉得她走得太干脆了?
梦里她倒是求了又求,还是被辞了,后来靠着谎称自己怀孕才让傅兴言勉强回心转意留她在身边,之后也没少冷言冷语的对她。
现在她还能回忆起来那天晚上溜进傅兴言房间的心情,但已经无法共情半个月前的自己了。
其实被傅兴言找到也不会怎么样,她既没犯法又没偷公司机密文件,傅兴言还能告她不成。
告她她也不担心,商应清女士的律所全国都排得上号。
只是听到傅兴言在找她的时候,一股没来由的烦躁涌上心头,一种说不清的、摆不脱甩不掉的、冥冥之中好似命运之手在翻弄的糟糕感觉。
商乐和陈橙通了气,让她假装和自己没联系就行,傅兴言总不能查员工的手机信息和通话记录。
陈橙在电话里指天立誓表示自己绝不会出卖商乐,傅兴言给她上刑她也不会说,相当坚贞。
当天晚上商乐睡的不踏实,做了一晚上的梦,早上起来全身酸疼,也记不得都梦见些什么了。
她没把车开到学校去,小后院实在是太小了,她得换个小点的车,家里有好几辆古董mini,但上不了路,都是商少元收藏的玩具。
把车停在商场,她扫了个小电瓶,骑了三分钟放弃了,手臂酸。
走到墨中书的时候离上班还有十分钟,院子里的花草已经浇过水了,石板地很干净,几个看着年纪不大的孩子坐在院子里的大树根桌上吃早餐聊天,应该是学员。
商乐进了大厅,叶梨从前台桌后抬起头:“早上好!请到这里签到……”
她看到是商乐,站了起来:“是你啊,今天没开车吗?”
“早上好。”商乐走过去,“学员签到吗?其他老师呢?”
“万老师和兰老师在教室,新换的投影设备到了,他们在调试呢。”叶梨指了指前台旁边的办公桌,“打卡机在那,下午我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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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录个指纹吧,上午可能比较忙,你也要去听课。”
“好的。”
商乐看了看叶梨桌上的名册,一本她正在用,另一本没有打开。
叶梨解释:“另外这个班因为王老师突然辞职,这周只能暂时休课。”
“下周能开始上课吗?”商乐问。
“能,万老师接手。”叶梨说,“昨天都打电话通知过了,还好是成人班,换了老师也比较好解释,要是小孩子这个班,才上了两次课就换老师,会给家长留下不好的印象。”
最后几分钟孩子陆陆续续都来齐了,叶梨在门口等着,让来了的孩子自己在签到表上签到,有的家长会和她说孩子回家练字时的一些问题,需要老师多注意和纠正。
叶梨脸上始终带着笑倾听,小孩子们也很喜欢她,会特意跑过来跟她说早上好。
万染从楼上下来,带商乐去了教室,教室里一个女生低头坐在讲台前,正在试投影,她在桌上写了个笔画,转头看了看幕布,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
“兰老师。”万染说,“这位是新来的商乐老师,今天让她听听你的课。”
“好的。”女生笑着站起来和商乐问了个好,“你好,我叫兰与青。”
教室里的桌子都是宽大的木桌,顺着墙边摆了两排,中间面对面靠在一起两排,桌上特别定制了固定的笔架,方便孩子们休息的时候把笔挂起来。
一整个上午商乐都没下楼,就待在教室里,兰与青课间也没休息,给下课了也还在写字的孩子做指导。
两个半小时的时间一眨眼就过去了,下课铃音响起来的时候坐在商乐旁边的男孩子呼啦一下站了起来,手里捏着的笔甩出一串墨汁,滴在了坐在他对面的小男孩身上。
小男孩挂着一脸墨汁,懵懵地呆住了。
教室里一群孩子顿时哈哈哈大笑起来:“花猫脸!”
“下课。”兰与青拍了拍桌子,“东西收拾好,桌面保持干净,离开的时候记得要去叶子老师那里离校签退哦。”
孩子们答应着,没再关注小男孩,开始收拾自己的桌子。
兰与青过来的时候商乐已经帮小男孩把脸上的墨汁擦掉了,他乖乖收拾了自己的书包,坐他对面的大男孩早就收拾好了,在教室门口等他,气鼓鼓的:“快点,又是咱们最后出去,你慢死了。”
“林文宇,跟弟弟道歉了吗?”兰与青走过去在他面前蹲下,“下次收笔的时候慢一点,不用急。”
“知道了。”大男孩不情不愿答了一声。
小男孩过去把手给他,两个人一起下楼去了。
“他俩是兄弟。”兰与青这才转头回讲桌收拾东西,对商乐说,“哥哥三年级,弟弟一年级,经常吵架,才来上两次课已经吵了四五架了,不过和好的也很快。”
“从小一起长大的大概都这样。”商乐说。
“嗯。”兰与青点点头,关了投影,和她一起往楼下走,“我和我姐也差不多,她大我三岁,小时候也老欺负我。”
楼下的孩子都被家长接走了,大厅里没有人,叶梨和一个女生坐在大厅里聊天,看到他们下来,女生和兰与青打了个招呼就走了。
商乐见过这个女生,是上次在别的培训学校给她印象很不好的那位热情的咨询老师。
“你们认识吗?”商乐问。
“嗯。”叶梨点点头,“就是因为家里的事辞职了的王珊老师,她之前上了两次课,今天过来结算工资,但是万老师临时有事出去了,她说下午再来。”
“哦。”商乐往院门看了一眼,人已经出去了。
13.第 13 章
下午没课,但也是上班时间,万染打了电话来说等她回学校开个小会,其他时间老师们自己安排要完成的工作。
叶梨下午要整理资料,兰与青要写课程总结和电话回访。
商乐表示自己随时随地投入学习。
下午两点半上班,现在已经十二点多了,商乐懒得回去,打算在附近吃一点,叶梨和兰与青也不回去,邀她一起吃午饭,商乐就跟着他们一起出巷子去找吃的。
周日的老城区人流量特别大,之前商乐就发现很多去新商业区娱乐的年轻人也会跑到这边来吃饭。
三个人跑了三四家店,家家爆满,外面的椅子上都是等号的客人在大排长龙,夏天正午时分的太阳直射,不站在树荫下完全睁不开眼睛。
“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吃,过去也不用等位。”商乐提议,“去那儿吃?”
叶梨和兰与青也烤不住了,三人一拍即合,于是商乐带着他们绕过一条街,进了一家连锁酒店。
酒店里绿植满布,进大门就是一个潺潺流淌的水景墙,一进去空气都凉了下来。
大堂里很空旷,一个人都没有。
商乐走到前台:“自助,三个人。”
“您有预约吗?”前台女服务员微笑着问。
“没有。”
“临时来的话是三百八十八一位,不太划算呢。”
“嗯,没事。”商乐点点头。
“等一下等一下。”叶梨小声喊住商乐,本来就圆的眼睛睁得更加圆了,用口型对她说,“太贵了!”
兰与青也在旁边拼命点头。
“不用你们给。”商乐说。
她拿出手机给了钱,领到三张餐券,领着两个人往里面走。
拐了个弯看不到前台了,商乐走在前面,叶梨和兰与青走在后面,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叶梨一张小脸都痛苦的皱起来了。
“好贵啊我的妈。”叶梨欲哭无泪,“三个人都一千多了!我就想出门吃个拉面的。”
她一个月三分之一的底薪!
“一会儿把钱转给商乐吧。”兰与青说,表情也很肉疼。
叶梨点了点头。
这酒店为了凸显高级感,光线很昏暗,商乐一通瞎走,路上连个服务人员都找不到,她又往前走了几步,越过一片连廊式的流水观赏墙,发现后面是卫生间。
商乐:“……”
她退回来,差点和跟上来的叶梨兰与青撞在一起,有点不好意思:“走错路了,换个方向。”
三个人在酒店里差不多转了快十分钟,才找到了亮着光的自助餐厅。
是他们之前路过了两次的一个口,因为看着实在很像死路,被她们笃定地忽略了。
“总算找到了。”兰与青松了口气。
餐厅里人不多,多数都是住在酒店里的人,有的人还穿着睡衣,门口验券的服务员带着他们进去选了位置,很快就有别的服务员过来问他们要喝什么。
“不要酒,谢谢。”商乐说。
“好的女士。”服务员收起酒水单,“全场菜品都是自助,饮料去吧台点就可以,自助餐台有单人火锅,需要的话请提前点单,准备汤底需要一点时间,祝您用餐愉快。”
服务员走了,兰与青拦了一下要去拿东西的商乐,拿出手机:“加个好友吧商乐老师,以后都是同事了。”
“好,不要给我转钱。”商乐说,“说了我请客。”
兰与青卡了一下,叶梨也有些不知所措,刚才商乐给钱的时候也是这么干脆地不容拒绝。
商乐想了想,补了一句:“下次你们请回来就行,刚才排队那家牛肉粉我挺想吃的。”
分开去拿菜的时候商乐在心底叹了口气。
好像不该补那一句话,听上去很像是她特意挑了个便宜的店让她们回请一样。
用陈橙的话说,会显得很看不起人。
然后又很快补充:“当然,只是‘显得’,我知道小乐你没有那个意思。”
可她真的挺想吃那家面的,而且她也想不到刚才该说什么了。
在她看来是她说想吃带着人过来的,当然就是她请客,根本没想着要人回请,但她不这么说一句,感觉叶梨和兰与青会吃的不安心。
新的同事关系似乎也岌岌可危啊。
人果然很难从历史中学习经验教训。
兰与青拿了菜回去,叶梨已经回座位了,商乐还没回来。
兰与青坐下,叶梨往她面前推了一小份凉面,装在小碟子里,一两口的量。
“这个特别好吃,我给你们都拿了一份尝尝。”叶梨说。
兰与青也把一盘铺了冰块的三文鱼拼金枪鱼刺身放在桌上:“生鲜那边的厨师现场切的,我排了好半天,还有生蚝,蒸的烤的都有。”
“说实话,我是第一次来吃这么贵的自助,刚才进门我还有点紧张。”叶梨不好意思的说。
“我也是。”兰与青说,“下次我们请商乐去吃巷子里那家吧,百年老店,挺有档次的。”
“好。”叶梨赶快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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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边吃,一边小声讲话,兰与青讲起自己和朋友一起去吃自助,几个朋友约好提前饿了一天,晚饭去吃的时候眼睛都绿了,看见高热量就流口水,猛吃了几大碗炒饭和面条后就偃旗息鼓了,是典型的傻子吃自助,回不了一点本。
听得叶梨闷着声爆笑:“我也是!我读书时候爸妈带我去吃自助,我可劲儿吃那种大寿司,几个就饱了……”
正说着,商乐回来了,手里端了盘披萨:“这个卷边披萨味道很好,你们尝尝。”
然后她发现兰与青和叶梨看她的表情有些奇怪。
“怎么了?”商乐问。
叶梨忍着笑把她们刚刚说的话题和商乐说了,商乐一时间看着她们没说话。
兰与青连忙拍了一下叶梨,正要说点什么找补一下,服务员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把一碗热腾腾的面和三个调料瓶放在商乐面前:“女士,您点的炸酱面。”
商乐:“……”
来得真是时候呢。
叶梨愣了一下,忍了忍,实在没憋住,笑出了声。
商乐也没忍住笑了,往椅子靠背上一倒:“我这种吃法是不是就是自助餐反面教材,回不了本那种。”
“是。”叶梨笑得捂肚子。
“主要是刚才没吃到面,我真的挺想吃。”商乐说。
“哎哟,下次就给你安排上,必须让你吃到那家面!”兰与青笑着说,“下周咱们提前去拿号,反正学校离得近。”
“好的嘞。”叶梨积极响应。
吃完饭三个人熟悉了不少,回学校之后叶梨在一楼整理资料,商乐基本就跟着兰与青,让她教自己投影仪怎么使用,看她批改学生交上来的作业,挨个打电话给家长反馈。
快下午四点的时候楼下传来叶梨的喊声,叫她们下去开会。
兰与青正在和家长通电话,商乐就先下了楼。
一楼大门旁边并排的一间教室装了落地窗,布置和其他间差不多,但是多了一整面墙的报刊架,上面摆的都是各种字帖和书法相关的书籍,本来也是要当教室用的,但现在学生不多,就拿来做会议室了。
商乐进去的时候叶梨和万染都在,她打了个招呼,正要过去桌子边坐下,发现会议室里还有一个人,坐在最靠边的椅子上,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对上了她的目光,朝她微微点了一下头。
“是你……你怎么在这?”商乐很诧异。
聂川眼里这才后知后觉地浮上来一点惊讶的神情:“原来你是这里的老师吗,真是巧。”
14.第 14 章
“你们认识?”万染问。
“算是认识吧。”商乐说,“不过认识的不久,不熟。”
聂川听她说完,垂着眸点了下头。
兰与青从楼上下来,进会议室看到多了个人,也问了一句:“这位是?”
“我介绍一下。”万染说,“聂川是A大的研究生,哦和商乐老师一个学校的,我刚才都没想起来,大学安排他过来做社会学调查的,以后也是咱们学校的一员了。”
“哦,社会学调查啊?”商乐随口问道,“写论文吗?为什么来培训学校?”
“社会心理学,只是一个课题。”聂川说,“来这里主要是勤工俭学,A大给补助,刚好又挑了个课题研究,正好能拿两笔补助金,我……家里条件不好。”
商乐:“……”我没问这么具体。
教室里很安静,聂川说完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甚至还对商乐淡淡地笑了笑,好像他早就习惯了向别人解释自己的处境,不会因为要当众承认自己家里条件不好而觉得难堪。
商乐第一次因为自己的没分寸感到良心刺痛。
那上次在学校匆匆忙忙赶来又急着走,不会是在打工吧?
八成是了。
“开会开会。”万染拍了拍手,“自己找个位置坐,各位老师准备自己这周遇到的问题,大家一起讨论,聂川也跟着一起听听吧,熟悉熟悉同事和工作。”
商乐良心刺痛归刺痛,主要是因为刚才聂川说话的时候垂了眼睛,看上去似乎有点委屈,否则她都不会察觉到自己问的哪里不妥。
她问的也确实没问题。
在一起工作他的情况大家早晚都会知道的,早说早好,反正她不在意这些,商应清和谢鸿有助学基金会,很多优秀的孩子,出身并不代表全部。
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聂川走过来拉开她身旁的椅子,低声问了一句:“可以坐这吗?”
“随便。”商乐看他一眼。
聂川笑了笑,坐下了。
脾气还挺好,商乐想。
墨中书所谓的会议和商乐之前开过的都不一样,气氛很轻松,先是兰与青说了这周上课的情况,还讲了个课堂上的小趣事,之后又讲了一个遇到的问题。
“迟到三次了,每次都上课之后才进来,会影响到他周围的同学。”
“问过原因吗,有没有和家长聊过?”万染问。
“聊过了,家长说孩子就是磨蹭拖延,早上睡懒觉起不来,去学校上课也一样。”
“你怎么处理的。”万染继续问。
“我没批评他,下课后跟他好好聊了聊,孩子态度也很好的,但是还是会迟到,他家长说送他来练字其实也是想让他改改这个拖延的毛病,但是……我现在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哪那么容易改。”万染说,“兰老师,别太在意家长想要的效果,孩子身上的任何问题肯定经过了很长时间的习得过程,要是那么容易改家长早让他改了。”
“我和他家长聊过。”叶梨开口,“他妈妈来接过孩子,每次都不愿意在等候区,要么在院子里要么就一直等在前台,她说工作很忙,是抽时间来接孩子的,送孩子回家还要赶去工作,挺辛苦的,我看每次孩子下来她都赶快催着孩子走。”
“那这个可能就是原因,妈妈工作很忙平时可能会要求孩子赶时间,做事要尽快,说的多了,孩子下意识的会有逆反心理,反而会拖延。”兰与青边思考边慢慢说。
“嗯。”万染赞许地点点头,“你说的对。”
“可是怎么帮孩子改正这个习惯呢?”
“有个办法你可以试试。”万染说,“从下次上课开始,你记一下他到的时间,只要有一次比之前的时间早,你就当着同学们的面夸奖他一下,不用太刻意。”
“好。”兰与青刷刷刷地在笔记上飞快记录,“给孩子一点成就感和正向反馈,不要指责,正面的话语比批评和催促更有积极的意义。”
“对。”万染笑着说。
商乐听着他们交流,觉得很有意思。
原来当书法老师不是只会教怎么写字就好,待会儿会议结束去找万染和兰与青给她介绍一些相关的书看看吧。
她转头看了一眼,发现聂川也拿着笔在本子上边听边记录,忍不住感慨大学生打工真是一丝不苟,这么快就完美地融入工作环境了。
兰与青说完了,到叶梨。
叶梨汇报了一下自己周末两天的工作,然后把家长送孩子来上课时候跟她说的注意事项都告诉了兰与青,哪个孩子是家里谁送来的,说了些什么,希望老师多纠正哪些方面,以及孩子回家之后练字的情况,她全都记得,并且一一对应。
商乐挺佩服的。
兰与青全都记了下来,方便之后和家长沟通,叶梨又说:“万老师,我想提个意见。”
“你说。”万染也在笔记本商敲敲打打记录着。
“现在这个班都是年纪小的孩子,上下楼梯的时候不太安全,特别是课间和放学,最好有个老师能看着些,我课间可以看,但是有时候有人来咨询就不行,还有放学的时候会有家长找我,我也看不过来。”
“嗯,安全问题很重要,必须放在第一位。”万染想了想,“我下周开始要接手另一个班,商乐老师要听课和练课,聂川老师,你课间和放学帮着叶老师一起注意安全问题吧。”
“嗯。”聂川应了一声,“好的。”
万染又看向叶梨:“叶老师做得很好,这个问题我之前都没注意到,之后发现什么尽管提,其他老师请向叶老师学习。”
叶梨摆了摆手,脸整个红了起来:“我也要向其他老师学习。”
会议室是落地窗,能看到整个院子,是为了防止大家开会时候万一有人进来咨询,但大家都没往外看,等会议结束,商乐起身的时候才看到窗外的树根桌旁坐着一个人。
叶梨也看到了,喊了一声万染:“万老师,是王珊老师,她今早来领工资,你刚好不在。”
“知道了。”万染走了出去,“你们休息吧,放松一下。”
万染和王珊去了办公室,会议室里只剩下四个人,商乐把一直都好奇的问题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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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叫万染万老师,不叫万校长?”
“她嫌叫着太生分了。”叶梨说,“说互相之间叫老师就行。”
“大概是叫校长听着太严厉了吧,感觉称呼也能体现人的性格呢,比如学生之间也会用不同的称呼叫我们。”兰与青说,“活泼的不管是小孩子还是大人,都会叫小叶老师,小兰老师,性格板正一些的就会叫姓加老师。”
“那个……”叶梨看了看一个人坐着不说话的聂川,“聂老师,可以这么叫你吗?”
“嗯。”聂川依旧淡淡的应了一声,目光垂着,不想讲话的样子。
叶梨张了张嘴,犹豫了一下又把嘴闭上了。
“加个微信吧。”商乐说,“学弟,你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问叶梨。”刚才万染给她看了眼聂川的资料,学校那边发过来的,聂川确实比她小,叫学弟没毛病。
叶梨感激的看了商乐一眼。
聂川调出手机的二维码和叶梨兰与青加了微信,问:“以后在学校是互相之间称老师吗?”
“是的。”兰与青说,“比较规范。”
“知道了。”聂川看了一眼商乐,把手机收了起来。
商乐不知道为什么,居然从他没什么表情的脸上读出了他的意思,有些好笑,改了口:“聂老师。”
聂川没说话,眼睛里却不自觉地泛起了笑意。
会议室的门突然被砰一声推开,商乐吓了一跳,转身看过去,王珊站在门口,咬牙瞪眼,气势汹汹地抬手指着她:“你有必要这么做吗,要不是我走了,你能顶我的位置?你该偷笑好吗,为什么要背后嚼舌根害我!”
“……啊?”商乐半响才发出一个单音节。
聂川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看着王珊。
“王珊老师,没有人说过你什么!”万染追了出来,眉头皱得紧紧的。
“没有?那为什么你只给我结半个月的工资和两周的课时费,我另外半个月的工资呢?不就是她告诉你我去别的培训学校了!还语重心长的跟我说什么我有什么特殊情况都可以实话实说,点我是吧?让我过来结工资就是为了嘲笑我是吧?其实你们都知道了!”
王珊越说越气,声音也越来越大:“是!我就是跳槽了怎么样,另外那个学校学生更多,给的提成比这里高多了,我招生几天就比在墨中书上了一个的工资都高,凭什么要我留在这里!良禽都知道择木而栖!”
“所以我说你可以实话实说的,不用撒谎请病假,我提前知道情况也能提前安排课程。”万染看着她,语气冷静了下来,“只结半个月的工资是因为你只来上了半个月的班,还有半个月你不在。”
“另外。”万染说,“商乐老师没跟我提过你任何事,是我之前在那个学校门口看到你了,时间就是你开始请病假的那一天,按照劳动法,你没有履行我们的劳务合同,临时毁约不来上课,我这半个月的工资都不用给你结的。”
王珊深吸了一口气:“……行,算我倒霉。”
她狠狠瞪了万染一眼:“就现在这些学生,你这个破学校能开到明年就算奇迹!”
15.第 15 章
王珊放完狠话就走了,留下一屋子面面相觑的老师。
万染十分无语:“走就走,干嘛还咒我学校开不到明年,我这才刚开始创业呢,真是出师不利。”
“不能迷信啊万老师。”叶梨有些担忧地说,“要不咱们明天买点柚子叶沾水洒一洒?”
“我看可以。”万染点点头。
“我都不知道她这么生气的根据是什么,明明自己撒谎为什么还能这么理直气壮啊?好难理解。”兰与青想不通,眉毛都要疑惑得拧起来了。
“管她怎么想呢。”商乐收起自己面前的笔和笔记本,“下班了吧?”
万染这才看向她:“你知道王珊老师在别的培训学校上班?”
“遇到过,她给我推销课程。”商乐实话实说,“不打算跟你们说的,反正她已经走了,你不也没跟我说已经知道她的事了吗,一直告诉我她在请假,刚才不闹起来我都不知道。”
“怎么说也相处了一段时间,不想在她背后说她。”兰与青抱歉的对商乐说,“就这么几条街,不止万老师,我也看到过她,我们不是有意要瞒着你,谁想到闹这么一出……”
“理解。”商乐说,“都一样,做人留一线嘛,再说我本来也不认识她,不过我本来想等她领工资走了以后单独和万老师说一声,省得以后你们遇到了尴尬。”
万染笑了起来:“咱们的老师还挺有默契的,都是好孩子。”
商乐听到她这么说,好奇的问了一句:“万染,你几岁了?”
看上去顶多也就二十六七。
叶梨和兰与青神色复杂的看了商乐一眼,商老师你好敢问啊,问人年龄这么让人尴尬的事你是怎么做到随口就说出来的。
但不知道为什么,又有种她不顺势问一句才怪了的感觉。
其实她们也想知道,但她们有分寸懂礼貌。
万染笑着回答:“比你们大,今年三十三了,是不是看上去状态挺不错的。”
“是。”三个人整齐划一地点头。
“那是你们没看见我之前的样子,去年辞职后休息了半年,什么都没干,这才防老还童的,之前苍老死了。”万染不在意的拢了拢头发,“下班吧,咱们严格执行到点下班的良好制度。”
“哦对了。”万染对商乐和聂川说,“后院有停车的地方,一个小空地,停大车可能不太行,电瓶车剁椒鱼头没问题,上下班通勤你们自己找合适的方式,以及以后上课进教室不能带手机,成人班少年班都一样,硬性规定。”
“知道了。”商乐接受程度良好。
聂川也点了点头。
叶梨和兰与青都是骑电瓶上班,叶梨家就住在附近某个小区,骑小车十分钟就到学校,兰与青是邻市的,在这边租了房子,和叶梨家的小区是两个方向,到学校的通勤时间也差不多。
万染也骑小电瓶,锁了大门之后三个人都去后院骑车了,商乐和聂川从巷子里出来,商乐要往新商业区的方向走,问聂川怎么回学校,要不要载他去地铁站。
聂川还没说话,巷子口一个逆光站着的身影就朝他走了过来:“总算出来了,留下了吧?我感觉应该没问题的……”
走过来看到聂川身边还有一个人,来人立刻闭上了嘴巴。
“他是我同学。”聂川对商乐说,“也是A大的,我和他一起回学校。”
“嗯。”商乐朝段野点点了头,转身走了。
“就是她吗?”段野一边走一边频频回头看商乐,一直看到转过拐角看不到了为止。
商乐今天穿了条裤腿裤,上身是简单的白T,外面披了件浅藕色的新中式薄外套,黑色长发开会的时候被她随手挽了起来,松松的搭在一侧肩膀上。
很温婉大气。
一点都不像能干出爬八楼露台这种高危行为的人。
段野的车就停在街边,两人上了车,聂川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段野把车起步开出去:“应该没问题吧,证明是我请老师开的,就连议题都是真的,不过不是我负责,但总不至于去学校查吧,打个工而已……”
“那个资料是你填的?”聂川问。
段野顿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勤工俭学的那份资料:“有什么问题吗,我让一个学弟帮忙填的,年龄都帮你算好了,刚好合适,人家下次再问你学校的问题,你就可以装研一的傻白甜一问三不知了。”
聂川看着他。
段野也看着聂川,三秒钟后笑了起来:“这是你第一次让我帮你办事,我还办的挺卖力的,考虑得这么周全你不感谢我就算了,怎么这幅样子?”
聂川叹了口气:“请你吃饭。”
“走着。”段野打了个响指,“我刚好发现了个新餐厅不错。”
聂川靠在后座商闭上了眼睛,黑暗中手指上突然传来一瞬毛茸茸的触感,仿佛一只猫从他手边走过。
“小黑?”他愣了一下,睁开眼睛,后座上什么都没有。
“小黑?在哪?”段野降慢车速回了下头。
“没。”聂川捏了捏眉心,重新闭上了眼睛。
上次在A大,胖乎乎的小猫脑袋蹭过手指的触感,回想起来像一场不真实的幻觉一样。
柔软的,还有些暖。
*
商乐选了周一和周二休息,回家之前没和任何人说,本来想给商应清女士一个惊喜,结果回到家发现商应清不在。
苏姨高兴的忙里忙外,张罗着要重新去买菜,给她做几个她喜欢吃的,一迭声地说:“这段时间就谢老板和少元在,不过这几天他们在忙新山庄的事,经常不在家吃,今天也说不回来,我都没准备,怎么不先打个电话回来?我跟他们说一声,告诉他们你回来了。”
“好。”商乐好不容易插上嘴,“我爸现在愿意被叫谢老板了?”
“不让,我一开心叫错了,谢总谢总。”苏姨摊了摊手,“还不是你和商少元小时候看什么海绵宝宝天天追着他叫谢老板,那以后家里才改口叫谢总的。”
“我还记得。”商乐趴在沙发上一通笑,“你别忙了,我随便吃点就行。”
“那不行,你都多久没回来了。”苏姨笑着说,“你先去休息休息,房间里的铺盖我刚才让人换上新的了,你开车肯定累了吧,洗个澡睡个觉去。”
苏姨开开心心说完,去车库开车出门去了。
商乐打了和哈欠,决定先回房间睡觉。
等她睡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起床冲了个澡,整个人都精神了,坐电梯下楼的时候她听见了自己肚子发出的声音,咕噜噜的。
商乐觉得自己八成是被饿醒的。
电梯门一开,还没出去就闻到香味了,有她最喜欢的蒜香排骨,而且不是苏姨做的,苏姨做的不是这个香味,得是谢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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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独门手艺。
“谢老板!”商乐快乐的喊了一声。
“哎!”厨房里谢鸿的声音传出来,“叫谁呢?”
“老爸。”商乐笑着跑进厨房,抱了谢鸿一下。
“出去等吃。”谢鸿系着围裙,拿着炒勺头也不回的看着锅。
“好嘞。”商乐转身出来。
商少元摊在餐厅的沙发上,扭头看着她,十分不满:“就闻见肉香没看见我是吧。”
“哥。”商乐过去和他一起陷在沙发里,“什么时候回来的,苏姨说你俩忙新山庄的事,今天不回来吃饭。”
“你爸接到电话乐得大赦天下,今天提前休息,当即就让司机把我们拉回来了。”商少元抹了把脸,“早上刚去到那边,真是马不停蹄。”
“我不是让你留在那吗,你非得跟着回来。”谢鸿端着菜出来放在餐桌上,“明早还得赶过去。”
“嘿嘿。”商乐笑,“想我了呗。”
“那是当然,你妈也想你,一会儿给她打个视频。”谢鸿解了围裙过来抱了抱商乐。
“肉麻死了你俩。”商少元嫌弃。
“哪里肉麻了。”苏姨正好进来,手里拿着两支起泡酒,闻言奇道,“你不记得你以前多黏桑桑啦?小时候家里来人,抱你可以,抱你妹妹你就上去咬人,牙还没长齐呢,给人咬一手口水。”
“噫。”商乐笑得要晕过去了:“真的假的?”
“真的。”谢鸿作证,“你别笑,你也跟着咬。”
这次换成商少元笑了。
“桑桑爱喝的酒,濯安之前专门带回来的。”苏姨笑着说,“冰块也拿上来了,谢总和少爷喝什么?”
“就喝这个吧。”谢鸿说。
“我就知道。”苏姨把酒放下,带着人去把厨房里其他菜端出来,“那你们吃,有什么需要就叫我,我和他们追剧去了。”
苏姨带着人出去了,餐厅里只剩下一家三口,谢鸿给商应清打了视频,应该是提前告诉过她女儿回来了,商应清接电话很快。
“宝贝儿——”视频一接通,商应清就喊了一声,“你爸有没有给你做蒜香排骨!”
“做了。”商乐翻转视频让她看桌上的菜。
“完蛋了。”商应清说,“我对女儿的思念居然败给了食物,我现在更想念这桌子菜。”
“谢濯安呢?”商少元凑过来问。
商应清云吸着菜香:“他逛书店去了,你大伯要几本什么原文书,他去找找看,晚点我们和人约了谈案子,这事儿还挺难办的,我们还要在巴黎再留一段时间。”
“很麻烦吗?”商乐问。
“不好说,得看今晚谈的情况。”商应清说,“快吃饭吧,一会儿排骨凉了不好吃了,手机放旁边,聊聊天。”
于是商乐把手机架在一边,除了大哥,一家人就算齐了。
“怎么突然辞职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商应清那边对着电脑看资料,一心二用的关心女儿。
“暂时不想说,反正我没说你们就别管。”商乐说。
“哦,那能问你的新工作吗?”商应清又问。
“新工作挺有趣的,但我只上了一天班,只是听听课……”商乐边说吃了块商少元给她夹的排骨,还没啃完,她哥又给她夹了好几块,谢鸿本来也夹了块排骨给她,看到女儿满当当的碗,只好夹回自己碗里去了。
16.第 16 章
吃完饭谢鸿拿着手机和自己老婆过二人世界去了,苏姨让人进来收拾厨房,商少元问商乐:“还想喝点别的吗?”
“喝。”商乐睡了一整个下午,精神好得不得了,“我好久没喝酒了。”
“去三楼。”商少元打了个响指,“我给你调。”
两兄妹上了楼,三楼就住了他们俩,刚好以电梯当分界线,一人一半,商乐这边占的面积更大,因为她爱喝酒,商少元就和她一起在三楼弄了个小酒吧。
商应清说看各自屋子的格局就能看出来几个孩子的性格。
三楼是最小这俩的,都爱吃喝玩乐,所以布置得最是舒服,房间类型也杂,兄妹两个从小关系就好,书房和储物室都是共用的,什么东西都混着放,商乐本来想在书房里弄个专门练字的隔间,但是发现和商少元在一起根本没办法独处,商少元小时候话实在太多了。
后来她就去楼上二哥哥的地盘练字。
谢濯安的四楼最整洁清净,他本来爱看书和做手工,从休息室到书房再到卧室都有书架,商乐去他书房里练字最舒服,谢濯安不会来打扰她非要跟她聊天,也不会催她赶快写完出去玩,要么就在卧室里看书,要么就在书房的地板上拼他的各种大型乐高和拼图。
他房间里的书架都是自己手工做的。
谢濯铭住顶层,以前时不时带救助的小动物回家,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外面跑,比商少元这个工作狂人都更少回家。
他楼上各种鸟爬架猫爬架也是谢濯安给做的。
商乐坐在吧台边的凳子上,看着商少元调完酒,把翠绿色的液体倒入马天尼杯,又去冰箱里拿了块切好的哈密瓜装饰,推着杯子底座放到她面前:“这个你肯定喜欢,一口喝。”
商乐端起来晃了晃,一口闷了,杯子小,也就一口的量,喝完捏着签子吃水果:“好喝,带一点点酸,配哈密瓜正好,我喜欢。”
商少元笑得十分得意,开始调别的。
商乐趴在吧台上:“哥,下次一起去射箭馆吧,就茗景区那边的新商业区那家,我跟你说过。”
“别下次下次的。”商少元看她一眼,“说个具体时间。”
“等我这个月工作时间稳定,下个月初吧。”
“行。”
商乐能感受得到商少元今天心情很好,现在心情更好了,调酒的动作都更潇洒。
她顿时开始反省自己。
之前在傅兴言身边的时候她拒绝家里任何人询问她的工作,询问她一起创业的人,也不准去她工作的地方看她,把生活、工作都和家里切割得挺清楚。
一开始商少元总是不死心,旁敲侧击的打听她工作上的人和事,商乐都守得很严实,仿若一个绝不泄露组织情报的间谍。
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家里给她办了生日宴,商乐本来说好要回的,但是公司那天有个很重要的客户临时改签了飞机,空出半天时间给他们,她和傅兴言立刻就赶了过去,回来的时候飞机晚点,还有很多资料要确定和发送,她只能打电话回家隔着屏幕和大家庆祝了一下。
很短暂,她甚至都没等到切蛋糕就把电话挂了。
那之后商少元就没主动打听过她工作的事了,有时候她打电话回家咨询什么,商少元也是点到为止,给她解惑,又不追问。
仔细想想,她其实跟商少元和家里人说过很多个不作数的“下次”,几乎没有兑现的。
“哥。”商乐看着新放到自己面前的酒,这次是甜口的,加了个冰淇淋球,“等你有空来我工作的地方看看吧。”
“这么快就给学校拉业务了?”商少元嫌弃的看了她一眼,“你们很缺人上课吗,说吧,要我报多少课程。”
“就是单纯去看看!”商乐瞪着他,“以前老师就说过你眉眼之间毫无翰墨之风,完全不适合练书法。”
“杯酒之间你就失去了一个尊贵的客户。”商少元给她竖了个大拇指,顺便把她面前的马天尼杯也拉回去了,啧了一声,“确定要翻旧账吗,我也有挺多这几年的旧账想跟你好好翻一翻。”
“……”商乐笑眯眯地伸手过去把冰淇淋球一勺子挖走:“让我们着眼于未来吧亲爱的哥哥。”
商少元叹了口气:“肉麻。”
“再来个冰淇淋,多加点酒。”商乐说。
第二天一大早商少元和谢鸿就走了,商乐昨晚喝了不少酒,睡得踏踏实实的,睡醒洗了个澡,下楼去吃早点。
苏姨帮她端粥和咸菜出来,问她今天有什么安排。
“去看看车。”商乐慢慢吹着粥,“我们学校停车的小院子停不下大车,想买个mini。”
“车库里不是有吗,少元那几辆,可可爱爱的,上次带人来家里玩还在院子里开呢。”
“不能上路。”商乐笑着说,“不然我早给他开走了。”
“哦,那我知道,谢总的司机小张也给他女朋友买了一辆,你们年轻人叫剁椒鱼头是吧。”商乐想喝咖啡,苏姨就搬了工具过来,在餐桌旁边做手冲,“不过那个小车开过去茗景区那边太远了吧。”
“到时候让人运过去,我上班就二十多分钟,开小车正好。”
“那你其他同事怎么停车啊?”苏姨好奇的问。
“他们骑小电瓶,可方便了。”商乐说,“要不是商少元那套房子太舒服了我懒得搬,我都想在学校附近买一套,每天骑小车上班,穿街过巷的多有趣。”
“知道你不爱开车,小时候老是晕车呢。”苏姨说着说着,有点伤感:“哎,你好不容易回来两天,你妈还不在,她特别想你。”
按照商乐这些年的习惯,回来一次可以顶半年一年的了。
“我之后会经常回来。”商乐说。
“真的?”苏姨声音一扬,笑得十分高兴,“那你下次回来提前说,别跟这次似的,都没有准备。”
“好。”商乐笑着答应。
吃完早餐商乐又喝了杯咖啡,回房间收了些东西,把自己射箭最喜欢的弓拆开收了,让人帮她搬到车上,想到苏姨的话,又折回去衣帽间挑了块表。
去年商应清去瑞士时给她带回来的PP星空,是送她的二十三岁生日礼物,但她一直也没找到时间回家来拿。
收拾完就出门去4s店看车,昨晚问过商少元让他推介合适的,今天去店里已经准备好了几款备选,商乐上手试了试,挑了个开着最舒服的,留了茗景区别墅的地址,半个小时不到就把车的事解决了。
然后她开着车慢悠悠在周围转了转。
不知道为什么,她居然有种久别之后重回故里的感觉,明明去年年初还回了一次呢,不过也只是在家待了一天她就走了。
之前和商少元很爱去的商场也还是老样子,商乐去VIP车位停了车,等电梯上楼去吃饭,低着头和商少元发信息。
【一块钱:车挑好了?】
【桑桑:嗯,smart 453,好迷你,挑了个亮色的定制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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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后就叫它海绵宝宝了】
【一块钱:迪某尼告你】
【一块钱:这款高配比较好,巴博斯的配件】
【桑桑:不懂】
【一块钱:我帮你搞定,你别管了,车弄好了我让他们送过去】
电梯门打开,她走了进去,看到不远处有几个人停了车小跑过来,于是按了键等,人进来之后她退到后面,继续低着头玩手机。
进来的人道了声谢,商乐摆了摆手。
“商乐。”一个声音喊了一声她的名字。
商乐抬头看了一眼,没有认识的人,以为听错了,又把头低下,她正在看叶梨的朋友圈,最新一条时间就发布于几分钟前,是咆哮风。
——救命啊,今天回家居然看到我爸在用缝纫机改裤子!!不愧是技术工!重点是这台缝纫机居然还能用,年龄比我都大!
配的视频是她爸爸,坐在一个老式缝纫机面前,动作非常熟练。
商乐见过这种老式缝纫机,家里地下车库里就放着一台,是奶奶的嫁妆,宝贝的不得了,前几年换了新房子,老太太嫌它占地方,就让谢总拉回来了。
谢总还定时亲自去给老机器上油保养。
她给叶梨点了个赞,听到那声音又喊了一声“商乐”。
她茫然抬头。
几个人都看着她,其中一个看上去最年轻的男生朝她面露不满的挑了下嘴角:“怎么,不认识了?好歹见过几面呢。”
“你是?”商乐努力在脑子里搜索对方的样子,实在没想起来。
但她觉得他的声音有些耳熟。
电梯叮一声显示到了楼层,其他人都走出去了,那个男生还留在电梯里,对外面几个人说了一声:“你们先走,我一会儿过来。”
电梯门关上,继续上行。
男生看了眼商乐要去的楼层:“顶层只有一家餐厅,你去吃饭?”
“不然呢。”他嘴角带着抹意味不明的笑,商乐也就摆出了不客气的姿态。
“你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男生说,“和傅兴言在一起的时候不是装得像只小羊羔一样吗,现在这么不客气。”
商乐愣了一下,突然想起来对方是谁了。
傅兴言那群公子哥朋友中的一个,那天晚上在酒店套房,也是他要到露台上透气,逼得她只能跳窗躲避的元凶。
好像是叫司徒丞。
“他联系不上你。”司徒丞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
商乐没什么表情地看着他。
司徒丞很惊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哦,看来你知道,你把他拉黑了?”
“所以呢?”商乐皱眉看着他。
“没有所以。”司徒丞也看着她,像是在认真观察她脸上此刻的神色,“我就是刚好看到你,跟你打个招呼而已。”
他笑了一下:“你和之前真是判若两人。”
商乐猜到他想说什么,无非是像傅兴言说的,她以前又刻板又无趣,现在的穿着打扮却大不相同之类的。
肤浅的公子哥。
她把墨镜拿出来戴上了。
电梯到顶层,商乐走了出去,司徒丞没跟出来,商乐回头看了一眼,他就笑着朝她抬手挥了挥:“后会有期~”
商乐在墨镜后翻了个白眼。
翻完发现司徒丞看不见,把墨镜压下来的时候电梯门已经关上了。
失策啊。
什么后会有期,后会无期才对。
30-35
第31章
“沉肩,脚不要分的太开。”商乐站在箭桶后,手里拿了一支箭的箭杆,分别在聂川的肩膀和腿上点了一下,聂川侧目看她,她抬了下下巴,“别看我,看箭靶。”
旁边两个箭道外的段野发出笑声,射出去的箭差点脱靶。
商乐回头看了一眼,拿他当反面教材:“看到没,要看前方,否则很容易脱靶丢人。”
段野十分不服气:“这位教练,过来比一比。”
“刚才不是比过了。”商乐说。
“再来!”段野啧了一声,“哪有只比一次的,人有失手马有失蹄,我还能次次都输给你吗。”
“来啦。”商乐愉快答应,对聂川挑了下眉,“看着啊,我给你示范。”
箭道两边是透明的玻璃,商乐和段野一左一右站在箭道前,从地上的箭桶里抽箭,弯弓,射。
第一箭,商乐就命中十环。
“好!”
隔间玻璃墙外观战的教练们齐声叫好,连段野也跟着喊了一声,他自己只射了个八环。
三支箭射完,商乐获得压倒性胜利,段野离胜利最近的一次在九环,而商乐三支箭都在十环,并且发表赛后感言:“室内道没有风和光线干扰,比室外要容易些。”
今天为了带新手聂川玩,箭道选的也短。
“好凡尔赛的感言。”段野对商乐的技术还是服气的,但不想就这么认输,想了想,“你太厉害了,让你徒弟跟我比吧,我能赢他。”
“我徒弟……”商乐看了眼聂川:“聂川啊?”
“不然呢?”段野说,“你带我来玩的,总不能给我搞得心态破碎你自己满场胜利吧,东道主的分寸呢?”
“我向来没分寸。”商乐笑起来,“徒儿,还不快练,师父的分寸就靠你来守护了。”
“要守护你的分寸我直接输给他就行了。”聂川无奈地说。
“我们有教练呢。”被关在隔间里的平头青年试图搭话,“商小姐可以和你朋友尽情玩,叫个教练来教你徒弟就好。”
“你们这有比商乐更厉害的?”段野问。
平头青年一看有戏,指了指玻璃墙外:“我们总教练小卢,就那个,他很厉害的,之前和商小姐能比个平手。”
玻璃墙外,之前在箭架处和商乐约着比一次的年轻男生笑着朝里面挥了挥手。
聂川瞥过去一眼,看着商乐:“谁的徒弟当然谁来教。”
“你也可以拜别的师父。”商乐这个时候分寸感突然强起来了,“你想要谁教都行。”
平头青年疯狂点头:“是的是的!也可以换着人教,多个师父多替阿鹿嘛!我去叫小卢教练进来……”
“不用。”聂川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里的弓,“师父嘛,当然是从一而终,哪有换来换去的道理。”
“那就我教你了。”商乐说,“我还没教过别人呢,专业教练应该比我教的要好,你确定不换?”
“进来之前跟我说包教的是谁?”聂川总算找到机会把这句控诉说出口了。
“我这不是想让你自己选嘛。”商乐笑起来。
聂川点了点头,笑着说:“嗯,我选你,小乐老师。”
段野在旁边看不下去了,转头发现平头青年蹑手蹑脚想跑,正在偷偷去开隔间的门,还没来得及出声阻止,外面看热闹的教练们把门从外面牢牢拉住了:“你干什么?”
平头青年震惊了:“我在自救!你们在干什么?”
“等老板来吧。”一个齐耳短发的女教练忍着笑,“不要忤逆尊贵的VIP客户,而且……”
她压低了声音:“老板说了,既然商小姐关着你,你就乖乖不要反抗,她说什么是什么。”
平头青年目瞪口呆:“她要真拿我当箭靶呢?”
短发教练无语地隔着玻璃瞪他:“那你就光荣牺牲吧。”
平头青年闻言差点要低头抹眼泪了。
“哟,真挺热闹啊,都围在这呢。”
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隔间内的几个人都听到了,平头青年大喜过望,朝着外面就喊了起来:“老板!老板你可算是来了,救我救我!两边都堵着不让我出来!”
商乐刚才看到平头青年的第一个念头是,难道这射箭馆是傅兴言开的?但是很快被她否决了。
第一,傅兴言对这些吃喝玩乐的事都不感兴趣,一心都扑在兴荣科技上,基本不可能开一个他完全不感兴趣的射箭馆。
第二,就这个射箭馆铺张奢华的设计,还有选在这个新商场的投资眼光,也不是傅兴言干得出来的,傅大少不可能做这种亏本的买卖。
所以看到玻璃墙外走过来的司徒丞的时候,商乐也不是很惊讶。
差不多猜到了。
但她还是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这人真够无聊的,找人去墨中书蹲一回,自己再去蹲一回,确定了之后汇报给傅兴言,让傅兴言来找她麻烦。
说不定去砸玻璃的就是他。
司徒丞看商乐不说话,以为她又不记得自己是谁了,只好命苦地自报姓名:“司徒丞,还没记住我吗,我就长得这么寡淡?”
“没有没有,老板很帅的。”教练们纷纷仗义执言。
“报警。”商乐蹦出来两个字。
段野不明所以:“我们扣着人家服务员,怎么着也得人家报警吧,哪有我们自己报的。”
平头青年看老板来,趁机打开门跑出去了,一溜烟躲在司徒丞身后。
司徒丞叹了口气:“别这么大火气,犯得着报警吗,我又不是黑店,上次就解释过了,真的就是去你们学校看看,他没做什么吧?”
“做了什么你们自己心里清楚。”商乐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司徒丞皱了皱眉,走进隔间。
平头青年提醒他:“老板小心,被关在里面就完了,他们找的就是你!”
司徒丞一巴掌按在他后脑勺商把他推了个趔趄推出去,看了眼商乐,手掌一翻比了个请的姿势:“去我办公室聊?我总得知道发生了什么,才能跟你解释吧。”
司徒丞的办公室和他这个射箭馆一样奢华,像个小型休闲厅,商乐进去往沙发上一坐,聂川和段野一左一右站在她身后,气势十足。
商乐简单说了墨中书发生的事,好整以暇地翘了个二郎腿:“解释吧。”
主要是玩射箭站的久,伤脚有些酸了。
“不是我做的。”司徒丞立刻说,“也不是我让人去做的,甚至我可以帮傅兴言说一句,肯定也不是他叫人去做的,他的性格我清楚,不会做这种事。”
他摸了摸下巴:“照理说只有我碰巧知道了你在茗景区这边,我也没跟傅兴言提过,他怎么知道的?”
“你问我?”商乐看他一眼。
“你没问他吗?”司徒丞反问。
商乐没说话。
她去找傅兴言又不是去聊天,只是想赶快把问题解决掉,反正除了傅兴言她也想不到别人。
大概是看她神情不耐烦,司徒丞很快转移了话题,试着分析:“那石头真是冲着你去的?会不会是你们学校里的谁得罪人了?”
“不是。”聂川笃定的说。
他看得很清楚,石头就是冲商乐来的,如果只是想砸玻璃不想伤人,旁边几扇窗都没有坐人,不会特意挑靠边的窗户。
司徒丞思索了一会儿,对商乐说:“我有认识的朋友在警局,如果你信得过我,我可以请人帮忙,你们报警了的话就让上头催一下这个进度,当做我的赔罪,虽然这事确实跟我无关。”
话说到这个份上,好像真不是司徒丞干的。
她的信息也不是他告诉傅兴言的。
平头青年被叫进来为他的老板作证,指天立誓,大发毒誓,说司徒老板真的就是叫他去看看商乐在不在那个墨中书,是他自己太紧张做的鬼鬼祟祟惹人怀疑,全是他的错。
“我让他大大方方进去看的。”司徒丞说,“谁想到他办事办成那样,箭馆不幸。”
“你来也一样鬼鬼祟祟。”商乐提醒他。
你的服务员还成功跑了呢,你直接没跑掉,到底谁是箭馆的不幸。
司徒丞笑起来:“今天的费用我买单,你带朋友尽情玩,射箭结束要不要去楼上的林间阁吃个饭,我请。”
“楼上那个餐厅也是你开的?”段野惊讶地问。
“看来你们去吃过了。”司徒丞也有些惊讶,“怎么样,味道还不错吧?”
段野一脸的欲言又止:“……味道挺好的。”
商乐服气了。
她这是什么运气,在新商业区发现个好玩的射箭馆,傅兴言朋友的,发现家好吃的餐厅,傅兴言朋友的。
傅兴言简直像个甩不掉的黏皮糖,她辞职后专门来了茗景区这边,就是因为离兴荣科技够远。
真是阴魂不散。
不过司徒丞好像真的说话算话帮了忙,没过两天,派出所那边就通知墨中书,砸玻璃的人找到了。
警察拿了照片到墨中书来给老师们认。
那个时段从后窗那条小巷子出去的人只有两个,一男一女,男的先走的,女的差不多是玻璃碎了之后出现在监控里的,神情慌张跑得很快。
男的是那天商乐在小巷子里看到那个,女的大家都认识。
叶梨一眼就认出了照片上的人:“是王珊老师!”
“你们学校的老师?”警察立刻问到。
“在我们这工作过半个月,之后就辞职走了。”万染说。
“那就基本可以锁定了。”警察点了点头,在笔记本上记录,“一般这种事不是临时起意的话就是熟人作案,监控前几天也拍到过她出入那条巷子,应该是有预谋的。”
夏小小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警察走后叶梨给她解释了一下,夏小小听得很是唏嘘。
“如果真是她,那也太极端了吧。”
墨中书的老师们没有对她做什么,她却做出这种恶意报复的事来,难怪当初走的时候生气是商乐戳穿了她,完全没觉得是自己撒谎在先。
叶梨发现兰与青没参与大家的讨论,对于嫌疑犯是王珊这件事也没有什么表示,只是脸色不太好地坐在会议室的角落里低着头发呆。
“你怎么了?”叶梨过去小声问。
兰与青回过神,勉强笑了笑:“没什么。”
“到底怎么了?”叶梨有点急,在她旁边坐下,“上次玻璃被砸我就发现你有些不对劲了,刚才警察给我们看照片你也一直不说话……你有什么你可以跟我说的,别一个人憋着。”
“我……”兰与青有些犹豫。
叶梨猛地猜到了什么,拍案而起:“是不是王珊不止砸了学校的玻璃,也去砸你住处的玻璃了!?你没事吧!”
“哎,不是……”兰与青连忙摆手。
会议室里的人都听到了叶梨的话,顿时全都看着兰与青,围了过来:“真的吗,兰老师?你怎么不告诉我们,你没出什么事吧?”
“不是不是。”兰与青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感受到了老师们的担心,心里一暖,觉得不能再瞒着大家了,“不是王珊,是另外那个照片里的男人。”
“你认识?”聂川问。
兰与青点了点头,半响才说:“……是赵嫣的男朋友。”
商乐想起来那次平头青年在校门口鬼鬼祟祟,兰与青冲出来的时候的神情,好像她以为被谁找上门来了,看到平头青年的样貌才松了口气。
她那会儿应该就已经在防备着了。
“他是在跟踪你吗?”商乐正色问道。
“我之前不知道,刚才看了警察的监控照片才确定是他。”兰与青说,“他跟着我应该是在找赵嫣。”
兰与青和赵嫣是从小认识的,她妈是家里几个兄弟姊妹里最小的,所以兰与青辈分大,在家里差不多年纪的同龄人都算是她小辈,但是因为年龄相仿,也就不按着家族长辈那套来喊人,平时都是叫名字。
赵嫣是兰与青妈妈的姐姐的女儿的孩子,长得漂亮,从小就很多人追,初中和兰与青在一个学校,两个女孩子关系不错,后来兰与青去了重点高中,两人都还有联系,上大学后因为距离就渐渐疏远了。
毕业后兰与青回家那边工作,家里亲戚的聚会上遇到赵嫣,两人又联系上了。
兰与青才知道赵嫣高一的时候摔伤了脚,膝盖里打了钢针,就算伤势痊愈了,走路也会有轻微的跛脚,赵嫣对于这件事很自卑,学习也渐渐的落后了,大学没考上,读了个专科,毕业后在老家的电信公司上班。
后来,就认识了她的这个男朋友,冯文。
兰与青和赵嫣再次联系上的时候,赵嫣已经和冯文在一起快一年了,期间分分合合,闹过不愉快,也吵过架,但每次都和好了。
兰与青和冯文不熟,只接触过几次。
一次是在赵嫣生日的时候,大家在KTV唱歌,冯文进来玩了一会儿就走了,走的时候脸色不太好看,赵嫣跟她解释是因为没人跟他喝酒,他觉得没意思就走了,不用管他。
兰与青那会儿就对冯文的印象不太好。
再之后的一次接触就是在一个亲戚请吃饭的饭局上。
“我家那儿就是小地方,家里亲戚们都住得近,经常会一起约着出去吃饭,其实我不太喜欢那些场合,但我不去又不好,我爸妈会不高兴。”兰与青说。
“你爸妈为什么不高兴?”叶梨不太理解。
商乐也不太理解。
“控制欲强吧。”夏小小说,“觉得孩子应该和所有亲戚搞好关系才能给自己争脸面,我男朋友他爸妈也那样,家族聚会他不去都不行。”
兰与青和亲戚们一起吃着饭,饭局上几个年轻人年纪都差不多,长辈只来了几个阿姨婶婶,没人喝酒,聊天气氛还挺好的。
突然就有个人冲进来一把把赵嫣从椅子上拖了起来,就是冯文,他指着赵嫣的鼻子大骂,骂得很难听,说她勾引男人不守妇道不要脸之类的,听得兰与青一肚子火,上去把赵嫣从冯文手里抢了回来,几个长辈阿姨都很生气。
冯文愤怒地指着坐在赵嫣旁边的男生:“你们他妈背着我给赵嫣找其他的男人是吧?干什么?相亲啊,我告诉你们我俩还没分手呢!你算什么东西也配和她坐一桌吃饭?”
坐在赵嫣旁边的是她一个远方表哥,听到这话气得发抖,站起来把亲戚关系给冯文捋了一遍:“我是她哥!”
冯文冷笑:“谁知道是哪种哥,我就告诉你们我和赵嫣才是一对,别说我们吵架了,就算是她跟我分手了,我也不允许她找别的男朋友。”
兰与青听得毛骨悚然,死死护着身后的赵嫣,生怕赵嫣被冯文当场拉走,还好冯文放完话就走了,走之前还似笑非笑地给桌上的人敬了个酒:“打扰了各位,你们继续吃。”
要不是之前那一通破口大骂,冯文最后走的样子看上去文质彬彬,好像真的就是遇上了朋友吃饭进来敬个酒。
那天赵嫣在饭局上哭了很久,说两人吵架的原因就是冯文发现她给一个男生发过微信,但是那个人是她客户,冯文根本不听她解释。
兰与青气得不行,远方表哥更是生气,两人都劝赵嫣擦亮眼睛看人,冯文这样的行为很有问题,不如趁着吵架分手,别再继续相处下去了。
然而让兰与青没想到的是,几天后赵嫣和冯文和好了。
她在街上远远看到冯文在陪赵嫣逛街,赵嫣手里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笑的甜蜜又幸福,两人不知道说了什么,冯文笑着捏了捏赵嫣的脸。
怎么看都是很恩爱的小情侣。
“之后这样的事还发生过几次。”兰与青自嘲的笑了笑,“难怪那次饭桌上就我和赵嫣那个远方表哥生气了,其他人都不太在意的样子,后来有个妹妹告诉我,冯文和赵嫣老是这样,分分合合的他们都习惯了。”
“后来我就没怎么管他们的事了,再之后我辞了职从老家出来,只是偶尔和赵嫣有联系,听说她和冯文快结婚了。”
她在墨中书找到工作,在附近找了房子安顿下来之后还跟赵嫣说了一声,没过多久赵嫣找了过来,兰与青开始还以为她是来送请帖的,没想到赵嫣是来投奔她的。
冯文让她删掉手机里所有男性的号码,赵嫣工作都要干不下去了,好说歹说冯文却只认一个理,你要是真的爱我就不该跟任何男人有联系。
她被逼得辞了工作,和冯文分手冯文不答应,刚好兰与青给她发消息,就悄悄跑出来投奔她了。
“所以这个冯文是找到这里来了!?”叶梨听得整张小圆脸皱成一团,“那他知道赵嫣和你在一起了?”
兰与青咬着牙,摇了摇头:“应该还不知道,估计是猜测着找过来的,我之前就总是担心,赵嫣说他曾经也干过这样的事,她去出差培训,冯文都能找到她培训的地方去守着,所以我一直都留意着,赵嫣辈分上要叫我一声小姨,她既然来投奔我,我就不能让她又被那个男人找回去。”
“可是你还小她几个月呢。”夏小小说。
“还好砸玻璃的不是冯文。”兰与青说,要是是他做的,她在墨中书也干不下去了,如果她和赵嫣不走,冯文恐怕会一直骚扰学校。
“不会有危险吗?我听着这个冯文很偏执啊。”万染听得直皱眉,“要不这几天你和赵嫣换个地方住吧,他应该还没有找到你们住哪,不然也不会跟到学校来。”
“可以去我那。”商乐说。
兰与青鼻子酸酸的,抬手抹了下眼睛:“你们不怪我我已经很感谢了,没事,我和赵嫣会小心的,她最近都没出门,冯文找不到人,以为她不在这就会自己走。”
“那这几天上下班你别一个人,我来接你。”商乐说,“你一个人不安全。”
“对,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夏小小赞同,商乐上下班都和聂川一起,有个男生在他们也比较放心。
当天下班,商乐就让聂川开着车一起送兰与青回去。
兰与青租的房子在老城区边上的一个半新不旧的小区,房子不算高,都是十几层的楼层,兰与青住在十三层。
把车停在楼下,商乐坚持要送兰与青上去。
都送到楼下了,当然是直接送回家更安全一些,聂川也没有异议。
兰与青本来就不好意思,拒绝了两次,商乐根本不听她的,她只好作罢,等电梯的时候跟商乐说了好几次谢谢。
“这有什么好谢的。”商乐说,“我就送你到门口,不进去坐坐也不进去喝茶啊,你一会儿别跟我客气。”
兰与青笑起来:“主要是我泡茶不好喝,要是有万老师的手艺怎么都要请你进去喝茶的。”
电梯到了十三楼,这里的房是两梯八户,电梯井在中间,出去之后两侧最左右就是房门。
兰与青正要走过去,她租的那户房门忽然被打开了,赵嫣小跑着出来:“与青你回来啦,我听到电梯的声音就猜到是你,还真是!我跟你说我……”
她看到兰与青身后的商乐和聂川,愣了一下:“你们怎么在这?”
“过来看看这边的房子。”聂川说。
“哦。”赵嫣脸上露出个了然的笑,“你们想看看租房子是吧。”
她就知道商乐说自己住什么别墅是假的,这不就暴露了。
聂川没说话,商乐也不置可否,和兰与青打了个招呼就要走,赵嫣身后一个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小嫣,你朋友回来了?”
那人走出来站在赵嫣身边。
正是冯文。
【作者有话说】
平头青年:请喂我花生!
第32章
几个人都没说话,兰与青僵着脸,她前一秒还在担心如果冯文找到赵嫣该怎么办,现在看到冯文从背后搂着赵嫣的腰,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只觉得自己很可笑。
赵嫣有些尴尬,但不多,伸手来拉兰与青,语气雀跃:“先进屋再说,与青,我刚好要跟你说这件事呢,我今天在楼下碰到冯文的,他居然为了我找到这里来了,我……”
“你叫他上来的?”兰与青站着没动,问赵嫣,“我不在家,你把陌生人带进来?”
“冯文哪算陌生人呀。”赵嫣笑着说,“你别介意,他马上就走,本来我们早就要走的,是我想当面跟你说一声。”
冯文对兰与青笑了笑:“感谢你照顾小嫣这么长时间,真是打扰你了,待会儿我们就走。”
“去哪?”兰与青皱眉看着赵嫣。
赵嫣看了冯文一眼,眼睛里全是幸福的笑意:“冯文说我来这里这么久了也没去过市里,他带我去玩几天,我东西都收拾好了,暂时放在屋里,等过几天来拿。”
兰与青心底的情绪从之前的警惕戒备变成了平波无澜,对赵嫣点了点头:“好。”
“与青,我和冯文的事你别担心啦,他跟我认错了,以后也不会再因为这样的事影响我的工作。”赵嫣拉着兰与青的手晃了晃,“我就是怕你误会他,想留下来跟你好好解释。”
“不用。”兰与青淡淡地说,“你走吧。”
“走吧。”冯文晃着手里的车钥匙,揽着赵嫣,“你小姨看着挺累的,上班也辛苦了,你跟她说多了她也不耐烦,今晚我带你去温泉酒店泡温泉去。”
“*真的?”赵嫣惊喜地问。
赵嫣欢欢喜喜的和冯文一起走了,兰与青没进屋,商乐和聂川也没走,三个人站在过道里,赵嫣和冯文等电梯的时候说说笑笑,电梯到了她探头出来跟兰与青挥了挥手:“与青,那我走啦!回来再给你打电话,拜拜。”
兰与青深吸一口气,半响才吐出来,抱歉的对商乐和聂川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还让你们送我回来。”
“你有什么好不好意思的。”商乐说,“你的门,最好还是换个密码吧。”
“好。”兰与青点点头,犹豫了一下,“你们进来坐坐?”
“你哪还有心情招待我们。”商乐说,“别管我们了,我们走了,你快进去吧。”
看着兰与青进了屋,商乐和聂川才坐电梯下楼,商乐走着走着又觉得有些不放心,转身往回走:“要不还是让兰与青去我那儿住吧,万一赵嫣和她那个男朋友突然回来了怎么办?”
“让她一个人静静吧。”聂川拦了她一下,“以她的性格,和我们待在一起还得花精力藏着自己的情绪,一个人她可能还放松些。”
“是吗?”商乐说,“她刚刚还请我们进去坐坐呢,万一她是想找个人聊聊呢,她也没说想一个人待着。”
聂川见她执意要去,和她一起往回走了几步:“有的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才能放心的发泄情绪,和别人在一起会照顾别人的心情,担心自己让别人不愉快或者难受,你现在回去,兰与青肯定得打起精神来招待你。”
“……好吧。”商乐觉得聂川说得有道理,只好放弃了。
兰与青确实是这样的人,之前在野径云来的露营地烧烤,她不喜欢赵嫣硬cue她的敬茶方式,但不想赵嫣尴尬,也硬着头皮做自己不想做的事了。
“她为什么要这样?”虽然能理解,但是商乐其实不太想得明白,“这样自己多难受啊,别人还不一定领情。”
刚才要是她,根本不会给赵嫣面子,还好好站在门口跟她说那么多话,直接摔门就进去了,一句话都不会多说,赵嫣尴尬就尴尬着吧。
“你不会有这种时候吗?”聂川问。
两个人上了车,聂川发动车子,商乐习惯性地把伤脚踩在椅子上,敲了敲窗子,聂川就把窗户降了下来让她吹风。
“不会。”商乐说,“我才不管别人尴不尴尬呢,如果他尴尬了那就是他自己的事,他也没管我尴不尴尬。”
聂川笑了笑,没说话。
车子从小区开出去,驶上了马路,他才开了口:“有人托底的小孩从小就比较自我,没人托底的小孩只能察言观色,时间久了就会在乎身边每一个人的想法,和人相处的时候更愿意委屈自己……其实是一种没有安全感的表现。”
商乐在傍晚的徐徐微风里看了聂川一眼。
聂川转头也看着她。
“心理学的书没白看啊。”商乐说,“说得头头是道。”
“嗯,我记忆力挺好的,学习能力也不错。”聂川大言不惭地说。
商乐笑起来,靠在椅背上想了想:“我小哥哥特别疼我,从小到大都是,我觉得我的狗脾气就和他差不多,反正我俩一起闯祸一起挨骂,发生任何事都有他陪着我,所以我好像确实什么都不怕。”
不怕没人爱,也不怕得罪人。
“你家里人应该都对你很好。”聂川说。
“嗯。”商乐有些出神,应了一声。
不光商少元,老爸老妈,大哥和二哥,都对她很好,用聂川刚才的话说,就是有人给她托底,她做任何事都不会瞻前顾后,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去考虑别人的情绪。
就像梦境里她为了救傅兴言断了腿,心底居然有隐秘的欢喜,因为她用这双腿换来了傅兴言的爱。
我受了这么重的伤,断了腿,家里人知道了会有多难受?
商乐突然发现这是她第一次想到这个问题。
她追着想要的东西一路往前奔跑,从来没有停下来回头看过,因为她知道背后永远有人,商少元永远会在她打电话找他咨询的时候给她毫无保留的帮助,不管她什么时候回家,谢总都会给她做她最喜欢的蒜香排骨,商应清女士会永远亲昵的叫她宝贝,大哥二哥也一样……
还好我醒过来了。
商乐心想。
虽然现在她也没有经常回家,但是和之前那种状态不同,之前就像是她的面前有且只有一条路,她在那条路上一直狂奔,满心满眼都是那个任务一样的目标。
真是神奇。
哪来的任务。
谁给的目标。
她转头看了看正在开车的聂川,风从她这边开着的窗户吹进来,轻轻柔柔的从聂川身上穿过去。
她从命运般的长梦里醒过来,跳窗的那一晚,聂川就是这样坐在夜色中的露台上,被她欺身而上按在沙发上,乖顺地一动不动。
那是她离开命定道路的转折点。
聂川就像是那个拐点的道标。
商乐被自己心底的比喻逗笑了,忍不住抱着伤脚的膝盖低头一顿闷笑,笑得聂川以为她怎么了,转头看过来。
商乐抬起头看他,眼底的笑意更加明显。
聂川几乎看到她在笑的同一时间就不自觉地跟着笑了起来,眉眼舒展开,清爽又好看。
商乐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心脏“怦怦”跳动起来。
上一次有这样的感觉,是之前在射箭馆她帮聂川整理护胸的带子的时候,他们站的那样近,她几乎能闻到聂川身上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心脏也是这样毫无预兆地突然鼓动起来。
就算是在面对的傅兴言的时候,她也从没有感受过这样无缘无故地悸动。
一定是聂川太好看了。
色令智昏啊。
第二天去上班,老师们课程的准备都完成的差不多了,兰与青和商乐陪着夏小小又练了两次课,商乐发现兰与青到了学校就完全收起了自己的情绪,好像昨天在自己家门口被气到深呼吸的人不是她一样。
这她倒是能理解,不带自己的情绪到工作场合。
但还是有些担心兰与青的,怕她把自己憋坏了,等找个时间请大家出去玩,让她发泄一下好了。
万染早上来了学校没一会儿就走了,夏小小练完课她才回来,身后跟着一个大家都没想到的人,王珊。
王珊脸上表情淡淡的,跟着万染进了学校四周看了看,说了一句:“比我在的时候更好看了,后来又添了不少装饰呢,之前我在的时候都没有墙上这些展示作品的毛毡板。”
“万老师,这是……?”叶梨站在前台的办公桌后面,一时间不知道是怎么情况。
“她进来看看。”万染说。
“楼上的玻璃换好了?”王珊又问。
“啊,已经换好了……”叶梨嘴快回答了一声,默默自己把嘴捂住了。
“你来干什么?”夏小小第一个从二楼下来,看到王珊就很不客气的问,“来看看环境,下次更好出手吗?”
“我不认识你。”王珊说。
“我可认识你呢。”夏小小看着她,“警察给我们看过你的照片了,我们玻璃碎掉的时候你就在后巷!”
“是我扔的石头。”王珊承认了。
“警察在外面等着呢。”商乐和兰与青也从二楼下来了,聂川就在会议室里,也走了出来,万染才解释道,“王珊老师她……”
“我是自首的。”王珊在万染之前开口,“我本来只想砸玻璃,但是站在后巷矮墙下面看不见,就估了一下位置,没想到窗户那有人。”
她扔完石头被吓了一跳,什么都不敢看就顺着墙根跑了,后来悄悄回来看了几次,听说伤了人,越想越害怕,警察上门问询的时候就自首了,但是回去做笔录前她想先来墨中书看看,来问询的那个女警察同意了,让万染一起带她过来,警车停在街口,没有开过来。
“你为什么做这种事?”听到她亲口承认,叶梨提高了声音,愤怒地问道,“我们老师都受伤了!商乐老师差点就被砸到头,你现在还好意思来看看,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王珊看了她一眼,默默把目光垂了下去。
之前在墨中书的时候叶梨跟她很要好,毕竟他们是学校最早来两个老师,兰与青都在她们之后才来,巷子里墙根两边的杂草还是她俩一起拿着小铲子一丛一丛挖掉的。
“我……”王珊重新抬起眼,“我们那个学校没了,校长卷着全部的课时费跑了,你们大概也听说了吧?”
她看了看万染:“真是好笑,那学校是这老城区开得最久的一家,就算其他学校跑了也不该是我们学校的校长跑了吧?后来我才知道这个学校的负责人今年年初把学校转手了,我们现在这个校长也是新的,难怪拼命招老师来招生,跟我们说费用收得高,老师的提成和课时费就更高,亏我还相信他……”
她自嘲地笑了一声:“你们肯定都在笑我活该吧,肯定是的,都在看我笑话,墨中书越办越好,我这个叛徒却弄巧成拙,饭碗也丢了。”
“我气不过。”她低着头说,“但我一开始没想干什么,我就是想看看墨中书现在怎么样了,但我又不好意思走正门,就绕到了巷子里,我来了好几次,越想越嫉妒,凭什么你们运气这么好,凭什么我运气就那么差,于是我没忍住,想给墨中书找点麻烦……”
“骚扰电话也是你打的?”商乐想起来被砸玻璃之前的那些骚扰电话。
王珊神情有些麻木,点了点头:“人果然不能作恶,一步一步的,不知不觉就升级了……我只是想多存点钱,就算撒谎离开墨中书去了那个学校,我也认认真真的工作了,吃也舍不得吃,玩也舍不得玩,招生的时候我嗓子都讲破了,一天都没休息,结果两个月工资一分都没拿到……我也只是想活得好一点,更努力一点,为什么就我这么倒霉……”
一屋子的人都安静了下来。
夏小小本来想大骂王珊一顿的,此刻却也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说我们背地里笑你活该,但是老师们其实都不知道你学校的事,没人一直盯着你。”万染看着王珊开了口,“如果你来找我,我不介意帮你一把的,但你选了最糟糕的方式。”
王珊沉默了好久:“对,是我自己选的,我怪得了谁啊,是我自己最可笑。”
她弯腰下去给大家鞠了个躬,停了许久:“对不起。”
女警等在墨中书门口,朝陪着王珊一起出去的万染点了点头,带着王珊走了。
王珊的事让大家都很唏嘘,之后几天偶尔会提起,但也都不知道说什么好。
王珊不是本地人,派出所那边说会拘留几日到十几日不等,恶意毁坏玻璃导致伤人的事性质也很恶劣,处罚的话得看墨中书的意思,介于王珊是自首,可以双方商定金额。
万染没有要赔偿,聂川是唯一受伤的人,也不想多做计较,这件事最后也算是双方和解了。
听说王珊拘留结束就离开了,但墨中书这边没有再关注她的事,暑假即将正式开始上课,周一到周五连续上课比平时要累,万染这一周把大家的下班时间都提前了。
夏小小表示没有必要吧,就算是高强度上课,也比她以前在职高里上课要好多了,书法课嘛,能有多累。
连着上了五天的课后,夏小小承认自己话说得太早了。
累,真的累。
下了班一句话都不想说的累。
还好万染给的课时费超乎她想象的高,来墨中书之前她打听过的培训班课时费,比如一个课时180元,老师每个学生头上能拿十几二十块顶天了,而万染给的是60,课时费的三分之一!
夏小小都担心万染赚不到钱。
周五上课结束大家开第一周暑假课程的总结会的时候,夏小小没忍住把自己的担忧说了,惹得万染笑到抹眼泪。
兰与青也没忍住:“说实话我也这么想过的。”
商乐不明所以:“很高吗这个课时费?每个月有多少啊?”
“我给你算啊。”叶梨捧着计算器给商乐解惑,“你看现在我们上课,一天两个课时,两小时为一个课时,上午一个课时,下午一个课时,咱们都是大教室大班,但一个班规定不能超过二十人,多了老师顾不过来效率不高。”
“一个班二十个学生,老师一个学生头上60的课时费,一节课就是一千二,一天两千四呢,一周就一万多课时费了。”
“好高啊。”兰与青和夏小小再次感叹,“校长你不会也突然跑路了吧……”
商乐对如此高薪毫无反应:“是吗,还好吧。”
夏小小被她的不食人间烟火气得猛掐自己人中,拉着聂川当同盟:“小川老师你说,这个工资难道不高吗!”
聂川正在笑呢,被指了只好忠实扮演自己的人设,点了点头:“很高,我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万染单手托着腮很无奈:“你们当着我的面这么讨论不好吧?”
“我们真的很担心啊。”夏小小真诚的看着她,掰着手指细数,“万老师,你每个月能赚多少我们都算得出来呢,你还要交房租水电其他杂七杂八的费用……”
“我开学校又不是为了发财。”万染笑着说,“不过你们这么替我操心我非常欣慰,可以把你们课时费减半……”
“不了不了!”兰与青和夏小小疯狂摇头拒绝。
“不用担心,墨中书一定会好好开下去,我赚钱的前提不就是老师们先赚钱吗。”万染说,“不过我想再次感叹一下,我眼光真好啊,招到的都是特别棒的老师。”
“万老师我会一直追随你的!”夏小小嗷一声喊道。
其他几个人凑热闹一样跟着喊,商乐也跟着喊了一嗓子。
万染一副十分满意的样子:“很好,要的就是你们卖命呢,我这个资本家的目的达成了。”
会议室里笑成一团,谁都没注意到院子里多了两个人影。
司徒丞和平头青年已经在根雕桌旁边坐了快半个小时了,最后还是小平头跑过去敲了敲会议室的落地窗,努力露出自己这辈子最和善最灿烂的笑:“你们好,商小姐下午好。”
靠窗边最近的叶梨被吓得一个激灵,大叫一声:“你是谁你要干什么!”
商乐立刻过来把叶梨拉开了,看清人之后皱眉问了一句:“你来干什么?”
小平头还要努力笑,被司徒丞过来照着后脑勺来了一巴掌:“别笑了,你笑的像是来找仇家灭口的,我看着都瘆得慌。”
小平头:“……”老板是你叫我要笑的。
人家会议室里老板慈员工孝,他也很想获得老板友员工恭的待遇啊。
走出会议室,看到笑眯眯踏进墨中书的司徒丞,商乐脸色更不高兴了。
司徒丞友好地表明自己的立场:“各位老师,我是来报名学书法的,是尊贵的学员。”
“不要。”商乐说。
小平头为自己老板据理力争:“凭什么不要我们老板,他是来送钱的啊,商小姐你去我们射箭馆我们也没有不让你成为VIP,哪怕你讨厌我们老板,但是他的钱不赚白不赚是吧!”
商乐:“……”有道理啊。
商乐转向跑出来找咨询表的叶梨:“收他三倍价钱,这位少爷钱多得烧着玩呢。”
“我哪想到那个新商业区人流量那么少,不过没差啦,开射箭馆是因为我喜欢,那块地又合适,餐厅也是我想有个就近吃饭的地方,谁叫那边一家好点的餐厅都没有。”司徒丞叹了口气,笑着朝叶梨点点头:“三倍价可以的,哪里缴费?”
叶梨扑过来死死捂住前台的收款码:“不可以!这是敲诈啊小乐老师!”
聂川也走了出来,看着司徒丞:“为什么来学书法?”
司徒丞看他一眼,不介意地解释:“为了让商乐放心,不是老怀疑我是傅兴言的眼线吗,现在我主动送上门来,当了这里的学员不是更方便监督我吗。”
“不收对书法没兴趣的人。”聂川和气地说。
“培养培养就有了,兴趣不都是培养来的。”司徒丞大大咧咧地回答,在咨询处转了一圈,拍了拍桌,朝叶梨招招手,“快来收费啊这位老师,对了你们学校有VIP吗?”
叶梨:“……没有。”
搞不懂有钱人。
司徒丞报完名也没走,让叶梨带着他楼上楼下的参观了一遍,对于自己即将来学习的环境十分满意,并且悄悄跟叶梨打听自己上课的教室在哪一间。
叶梨指了指兰与青的教室:“这里。”
“商乐上课吗?”司徒丞问。
“初级班是兰与青老师上课,商乐老师上的是精品进阶班,你刚来又没有基础,只能在初级班。”
司徒丞卡了足足十秒钟,掏出一张黑卡:“可以充钱进阶吗?”
叶梨:“……不可以呢。”
真的搞不懂有钱人!
【作者有话说】
宝们更新时间是每晚十一点,但是也有时候会延迟,请见谅嗷
但是十二点以前一定会更哒[狗头叼玫瑰]
第33章
被叶梨明确表示花再多钱也不能去不适合的班,司徒丞还是不死心。
“万一我有基础呢?”
“对啊,万一我们老板写得好呢?”小平头依旧以老板马首是瞻,努力当说客,“我看过我们老板写的字,写得很好的。”
“学过?”叶梨有点犹豫。
“小时候练过硬笔。”司徒丞说。
叶梨无语了,但面对学员还是要保持微笑,于是找了试写的纸和笔出来,让司徒丞写一个看看。
司徒丞当场就用握钢笔的手法握着毛笔潇洒地写了个字。
叶梨:“只能去基础班。”
小平头:“怎么可能呢?你再看看,这不写得挺好看的吗?”
叶梨:“……”
叶梨求助无门,兰与青和夏小小关着会议室的门在讨论她们这周的教学问题,万染喊着商乐去她办公室了,好像是要商量书法用具找供货商的事,聂川去储物间清点东西,前台咨询处只剩她势单力薄的一个人。
正在这时,院子里有人问了一声:“有人在吗?”
“有!”叶梨立刻应了一声,朝司徒丞“遗憾”地说,“有人来咨询了,我得去招呼,基础班的上课时间和课程表待会儿我发给你,您慢走。”
院子里的是个男人,看到叶梨出去,朝她身后看了看,问了一句:“兰与青呢,她不在?”
叶梨觉得这人非常面熟,但是绝对不是学员也不是家长,看样子也不是来咨询课程的,不由得有些警惕:“你是?”
“我是赵嫣男朋友,你叫兰与青出来,小嫣有话跟她说。”
叶梨猛地想了起来,警察给她们看过这个男人的照片。
“兰老师她……”叶梨想起兰与青说过这个男人和赵嫣的事,兰与青好心帮赵嫣,结果赵嫣跟自己男朋友和好了,这几天两人去市里玩了,虽然兰与青说的时候语气淡淡的,但是叶梨代入一下自己遇到这样的事,气得压根都痒痒的。
她犹豫了一下,想说兰与青不在,把人打发走。
冯文突然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兰与青!出来!”
叶梨被他突然叫起来吓了一跳。
司徒丞本来带着小平头要走,看了看院子里仰着头往楼上喊的男人,又不走了,往咨询处的沙发上一坐,看着冯文。
小平头永远追随老板,也看着冯文。
冯文本来准备上楼去找兰与青,看叶梨挡在门口正要推开她,注意到大厅里还有两个男人,尤其是站着那个平头,看面相就很不像好人,顿了一下,没往里闯,换了语气。
“我和小嫣要走了,她不肯直接走,想跟兰与青告个别,说几句话,让兰与青跟我出去。”
“那你让她自己来。”叶梨回头看了眼没走的司徒丞和小平头,顿时不慌了,堵在门口硬气地说。
冯文似笑非笑的看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叶梨松了口气,转头和司徒丞说了句谢谢,她看得出他是故意没走的。
这人好像也不坏。
司徒丞趁热打铁:“谢不用,能给我换进阶班吗?”
叶梨:“……”
不能啊!
没一会儿赵嫣进来了,看样子有些不高兴,进来看到站在玻璃门前的叶梨,往大厅看了看,直接走到会议室的落地窗那儿拍了拍窗户。
“你干什么?”叶梨要拦她已经来不及了。
会议室的窗帘被拉开,兰与青看到站在外面的赵嫣,赵嫣这才笑起来,挥了挥手让兰与青出去:“你们老师不知道想什么,我让冯文进来找你,她们居然不告诉你,还拦着冯文。”
兰与青从会议室出来,叶梨有些担心她,正要把赵嫣叫进来,让她进来总比让兰与青单独出去和他们说话要好多了。
“不用。”兰与青拉了叶梨一下,“说不了几句话。”
她走到门口,朝根雕桌那边走过去,赵嫣也跟了过去:“冯文在旁边订了桌子,我跟他说这家店很好吃,他就专门订了桌,请你过去一起吃,让我们俩好好说话,毕竟我马上就要跟他回去了……”
“你想跟我说什么?”兰与青打断她的话,开门见山的问。
“当然是谢谢你这段时间帮我。”赵嫣笑着说,又有些不好意思,“其实我主要是想跟你解释一下冯文的事,你不要对他有偏见,他其实很好的,你对我这么好,我希望你也能一视同仁的对待他。”
兰与青只觉得一口气憋在心口,匪夷所思地看着赵嫣:“我对他有偏见?”
“对啊。”赵嫣说,“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你不怎么喜欢他了,在家的时候就是,哎我知道他这个性格太直来直往,不怎么讨人喜欢,我也说过他很多次了,他就是改不掉,但我知道他对我很好,你看他那天来找我,知道是你藏着我让他那么久都找不到,本来很生气的,但是我说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他还是愿意给面子,对你的态度也很好对吧?”
兰与青看着赵嫣,半天没听懂她话里的逻辑。
“他让你删掉手机里的客户,跟踪你去出差的地方,看到你和亲戚的表哥吃饭都觉得有问题,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对你很好?”兰与青感觉自己的愤怒都被一种完全无法的理解困惑给稀释掉了。
赵嫣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样不好,所以才跟他吵架跑出来的嘛,但是这不就是他对我好的证明吗?其实他这个人最大的问题就是太爱我了,接受不了我和别的男人接触,但是他愿意为了我改变,我还是很感动的。”
兰与青:“……”
“与青,我们回去就要准备结婚了,这段时间和你住在一起,我知道你是真的把我当朋友,我也只有你这么一个好朋友了,所以我想来问你,你要不要回去当我的伴娘……”
“你走吧。”兰与青打断她的话,“我不当什么伴娘,你们结婚我也不会回去。”
赵嫣不明所以地看着她:“为什么?我都跟你解释清楚了,你不是应该祝福我吗?”
“你以后怎么样都不关我的事。”兰与青生硬地说。
赵嫣有些茫然,不知道为什么兰与青是这个态度,明明当初她找过来,说自己和冯文吵架的事,兰与青二话不说就收留了她,为什么她和冯文和好,兰与青却一点都不为她高兴。
她还想说什么,一直站在学校门口的冯文走了进来,拉着她往外走:“你先去点菜,我和她说两句。”
赵嫣不愿意走,看着兰与青,冯文只好转头直接跟兰与青说:“兰与青,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就是见不得身边的人比你幸福,你自己没了好工作背井离乡来这边打工,就希望我和小嫣闹翻,她就能留在这边陪你。”
“什么好朋友好闺蜜,你们能永远陪着小嫣?只有我才能陪她一辈子。”
赵嫣听到冯文这么说,看着他眼泪唰地掉了下来。
冯文揽着赵嫣往外走,和兰与青擦肩而过的时候挑衅地朝她勾了勾嘴角,小声说了一句:“这段时间没少说我的不好吧,你他妈小心点,我可知道你住在哪……”
兰与青一阵毛骨悚然。
冯文看着她惊惧的样子,满意地笑了一声。
“赵嫣!”兰与青突然喊了一声。
“嗯?”赵嫣回过头来。
冯文收了脸上挑衅的笑,警告地看着兰与青。
兰与青盯着赵嫣:“我最后问你一次,你真的要跟这个人回去吗?”
一直在前台咨询处盯着外面的其他人也听到了兰与青的喊声,都走到了门边。
“你想好了,你现在身边连我这个最后的朋友也没有了,下次再有什么事,我绝对不会再接你的电话,也不会再帮你,但我希望你过得好,虽然你的日子是你自己过……你真的要回去吗?”
兰与青说完,静静看着赵嫣。
赵嫣看了看冯文,冯文牵过她的手,赵嫣笑了笑,坚定地说:“我相信冯文,我当然要和他回去,他说的没错,我们才是要一辈子在一起的人,我不会让谁三言两语破坏我们感情的。”
“好。”兰与青点了点头,“滚吧。”
赵嫣愣了一下,眉头拧了起来:“兰与青,你怎么这样,难道冯文说对了,你就是见不得我比你好……”
“滚!!”兰与青怒吼道,“再跟你说话我都觉得我有病!”
“你他妈怎么说话呢?”冯文变了脸色,朝兰与青走过来。
“叫你们滚,没听见啊?”夏小小最快跑了过去,拉着兰与青后退一步,瞪着冯文。
跟着司徒丞的小平头也冲了过来,凶神恶煞地往兰与青和夏小小前面一站,朝冯文展示了一下自己的肱二头肌:“干嘛,想打架吗?奉陪到底。”
冯文咬了咬牙,退后一步,拉着赵嫣骂骂咧咧的走了:“一窝神经病。”
“诶嘿!”小平头磨牙了磨牙一个箭步追了上去,“你说什么有种再给老子说一遍?”
“别给我们学校惹事。”商乐示意聂川追上去看看,万一小平头真在这里把人揍了,墨中书暑假还能开业吗。
“他有分寸。”司徒丞说,“不会真打起来。”
“要揍也不能在这里揍。”商乐补充。
司徒丞噗地笑了,看了商乐一眼:“真不像你说出来的话,我一直以为你是只小绵羊。”
“再让我听见这个恶心的称呼我也可以让你尝尝被揍的滋味。”商乐嫌弃的瞪了他一眼,小跑出去看兰与青去了。
“哟,找谁揍我?”司徒丞看了看两边,咨询处只剩他和聂川,“你啊?”
聂川垂眸看了他一眼。
“听说你是在这里勤工俭学的研究生?”司徒丞问,“我看你和商乐挺熟的,交个朋友?”
聂川没说话。
司徒丞讨了个没趣,耸了耸肩,出去找小平头去了:“没意思,走了。”
兰与青被夏小小拉到院子里的树荫下,气得整个人都在发抖,好久才平复下来。
“这几天暂时搬去我那里住吧。”商乐说,“之后换个地方租房。”
“对。”万染点头,“你再住在那里我们也不放心。”
“嗯,我知道。”兰与青点了点头,对商乐笑了笑,“不好意思,要麻烦你了。”
“别逞强,也别笑了,看着怪难受的。”商乐说。
兰与青愣了愣,神情反而放松了不少:“……谢谢。”
下班后陪着兰与青回去住处收拾东西,商乐那里倒是不用收拾,定期有保洁过来,聂川住楼下的客房,楼上还有两个次卧,商乐估计让兰与青挑房间她会不好意思,直接指了一间让她住。
开车回去的一路上兰与青和商乐没事人一样聊天,到了别墅之后还让商乐带她参观了一下,晚上商乐让餐厅送餐过来,三个人一起吃了个饭。
商乐照例在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发了个图,晒晒自己今天吃的新菜色。
【一块钱:换新餐厅了?早就说让阿姨过去给你做饭,省得整天点餐】
【美夫人:哟,多了个朋友一起吃饭?不错嘛】
【一块钱:她们学校同事吧】
【美夫人:你上次不是送桑桑过去,有没有请人吃饭?】
【桑桑:没请呢,工作狂人直接去看茶山了,丢下妹妹就走】
【美夫人:啧啧啧】
【桑桑:啧啧啧】
【帅老头:啧啧啧】
【一块钱:谢总你凑什么热闹啊你知道怎么回事么就啧啧啧,我去茶山是帮谁谈事情?】
【帅老头:一家人,说什么帮不帮的,都是你该做的】
【美夫人:都是你该做的】
【桑桑:都是你该做的】
【威风凛凛大判官:都是你该做的】
【一块钱:谢濯安你这什么昵称?你又凑什么热闹呢!】
【威风凛凛大判官:帅吧,不要嫉妒】
【一块钱:………………】
三个人吃完饭在客厅泡茶喝,商乐和家人聊天听语音听得不停在笑,聂川已经习惯了,时不时和她说几句话,兰与青一开始还有些拘谨,毕竟商乐所谓的“小别墅”在她看来一点都不小,占地就起码两百多平,进门看到精致高大上的装修风格,跟走进电视剧一样,吃饭叫的也不是外卖,是餐厅送餐,餐具一应俱全那种。
不拘谨是不可能的。
但是商乐完全不管她,很随意,吃饭时候坐在餐桌上聊天也很随意,不给人夹菜,不招呼她赶快吃,顶多说一句饮料都在冰箱想吃自己去拿。
兰与青反而放松了下来。
不被当客人对待,也就不用端着客人的心态,也不用因为主人家的热情招待而一直保持着热情回馈的状态。
她更喜欢这样。
“你和你家人关系真好。”兰与青说,“我家也有家族群,不过我几乎不怎么在里面说话。”
“为什么?”商乐问。
“不知道说什么。”兰与*青端着手里的茶杯慢慢吹着热气,“都是谁家孩子会走路啦,谁谁带着自己爸妈出去玩啦,谁家儿子升职啦之类的事情,我每次……都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为什么觉得自己格格不入?”商乐有些奇怪。
兰与青看上去就是个脾气很好的姑娘,虽然现在只身在外面打工,但是她这个性格应该会有很多好朋友,温柔,仗义,脑子好,工作能力一流,和人相处时总会照顾到所有人的情绪,在商乐看来,兰与青是个方方面面都很优秀的人。
在家那边应该有很多朋友,也很讨家人喜欢才对。
“我老家是个小城镇。”兰与青说,“我这种性格,不讨人喜欢的。”
大概是商乐家的客厅布置的很舒服,茶香袅袅,让人神经放松,也可能是商乐问问题的时候神情里理所当然的惊讶,也或许是她很想发泄一下心里愤懑的情绪,所以平时不会和别人说的话在此刻又想要不管不顾地倾诉一下。
“我爸爸想要的是一个真正优秀的女儿,有个体面的能拿得出手的工作,能经常和亲戚们来往打点关系,饭桌上能喝酒能敬酒,懂人情往来擅长推杯换盏,可惜我偏偏最不喜欢也不擅长这些人际关系,一去这种场合只想赶快吃完饭走人。”
“我也不喜欢这种场合。”商乐大有同感。
兰与青笑了起来:“但你爸妈不会因为这个对你失望吧,我爸妈会。我小时候最怕跟着我妈妈一起去亲戚家吃饭,或者参加什么饭局,因为我妈会一直提醒我,要好好注意着谁的杯子里没水了,赶紧去加,在別人家吃完饭,要赶快去抢着洗碗,如果被别人抢先了,我妈妈会很生气。”
“她教育我要懂事,要有眼力见,这样才有人喜欢我。”
“我曾经很怕和人交往,朋友也好亲戚也好,因为怕自己做的不好,别人就不喜欢我了。”
再后来上初中,上高中,她都是个独行侠,因为不知道怎么和人来往,所以选择一个人。
“上大学的时候,我发现我心理出问题了,大一的时候有一天晚上做梦,梦到身边所有人都讨厌我,我吓得从梦里惊醒过来,跑到宿舍阳台上偷偷哭了一夜。”
“我很痛苦,但我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我也不知道怎么改变自己,人越怕什么都越是会被什么困住。”
“后来呢?”商乐轻声问。
“后来大概是因为大学离开了家,离家里整个环境都远了,我渐渐的不再那么紧绷,也交到了朋友,看了很多很多书,慢慢的,我发现我也有优点,我没有我爸妈说的那么差劲。”
“就像从急湍的河水里露出了头,我可以呼吸了。”
“我以为我彻底蜕变了,但是面对家里人的时候,我突然发现我还是曾经那个害怕被讨厌的自己,我没办法成为我爸和我妈眼里那样的‘优秀’女儿,但我又希望他们不要对我失望,能看到我其他的优点。”
可惜她在父母眼里还是缺点满身,回家找了个好工作,他们说你大伯的儿子都在大城市买房了,努力工作升了职,他们说你小舅家女儿结婚了,你怎么还不找男朋友,就连我没什么朋友,他们也会说你看看谁谁谁,人家天天跟朋友出去玩,就你孤僻……
就连她的谦逊礼貌,在他们看来也不过是没脾气好欺负。
——她又没办法呼吸了。
兰与青是第一次和别人讲起自己的这些事,她从来不喜欢倾诉自己,也不喜欢和别人展示自己的脆弱,而且听她讲这些事,会成为别人的负担吧,她不想做满是负能量的人。
还好商乐听完没说什么,也没安慰她。
她静静的讲,商乐和聂川就安静的听着,喝完一壶茶,她上楼去睡觉的时候,商乐才说了一句:“兰与青,你觉得我身上有什么缺点吗?”
兰与青想了半天:“刚认识的时候没什么界限感?”
“要是换了我原公司的员工,他们大概觉得我的问题罄竹难书缺点满身,什么目中无人,自以为是,大小姐脾气……这些还只是我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大概更多。”
兰与青皱了皱眉:“那是偏见吧。”
“大概吧,在我眼里你说的那些你做不到的事我没觉得是缺点。”商乐笑了笑,“你房间里有浴室可以洗澡,早点休息,晚安。”
兰与青愣了愣,笑了一下:“晚安。”
聂川全程没说什么话,商乐站起身打了个哈欠,活动了一下脚踝,她的伤现在已经好得差不多,拐杖也可以彻底闲置了。
“小川老师。”商乐说,“明天别睡懒觉,跟我去出差。”
“……去谈书法用具供货的事吗?”聂川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什么,半天才问道。
“嗯。”商乐点点头。
对方是商少元认识的一个合作商的朋友,本来商少元说一声就可以,但这是学校的事,公私分明比较好。
不过她去了估计也就是走个过场,要不是她一再跟商少元强调这是合作,那边估计都不会要钱,直接就每个月把东西送过来了,毕竟墨中书现在的规模,需要的用量实在是够不上谈合作的程度。
“我什么时候睡过懒觉。”聂川站起来,把桌上的茶壶茶具茶盘都拿去厨房,“你别睡过头就行。”
商乐跟过去:“不用洗,放在那就行了,保洁来会一并弄的。”
“几个杯子,顺手就洗了。”聂川说。
他放了水洗杯子,商乐也没走,在旁边看着,找了个干抹布过来,聂川洗好,她就拿过去慢吞吞地擦干净水。
“不是困了吗?”聂川问。
商乐打了个哈欠:“嗯,陪你洗完就去睡。”
聂川已经兼职她的司机和护工了,总不能现在还把他当保洁吧,想想自己跑去睡觉让他一个人在这里洗杯子……这是什么小可怜。
她干不出来这种事。
聂川垂眸看了眼低着头擦杯子的商乐,嘴角扬了扬,嘴唇动了动,想问句什么,最终还是作罢。
只是洗杯子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了些。
【作者有话说】
乐宝陪川洗杯子,乐宝好[加一]
川故意慢慢洗杯子,川坏[减一]
第34章
第二天早上兰与青从床上醒过来,睁开眼睛的时候还懵了一会儿,昨晚窗帘她只拉了一半,早晨的天光透过外面翠绿的枝叶漏进来,又被浅色纱幔筛掉一层,缱绻地让她想继续睡下去。
但是不可以。
在别人家里呢。
她起床拉开窗帘,远处湖光山色,夏日的风都被染成凉爽的。
这间卧室比她租的那个一室居还要大,里面就有卫生间和浴室,她洗漱完出去,发现外面静悄悄的,一个人都没有。
下了楼才看到客厅桌子上留了纸条,说是纸条有点埋汰它了,因为那是张宣纸,上面的字还是毛笔字,一看就是商乐的笔迹。
【我和聂川出差,谈学校书法用具的事,午餐和晚餐已经订好了,会按时送过来,我们大概要晚上才回,你自己休息,不用等】
兰与青把铺了半张桌子的“纸条”收起来,商乐他们出门的时候应该挺早的,没给她发信息,选了这种留言的方式,大概是不想把她吵醒。
要是在家,她早就被拍响房门告知了,管她有没有在睡觉。
想曹操曹操就到,兰与青捏在手里的电话响了一声,是家里打过来的。
她等了一会儿才接起电话。
明明每次也不会说什么特别的事,就是跟她闲聊几句,但是接完电话之后她都会心情不好。
“喂,妈。”
“青青啊,今天是你大舅舅过生日,我怕你忘了特意打电话跟你说一声,你包个红包给大舅。”
“嗯,有人订蛋糕了吗?”兰与青问。
“好像没有。”电话那边她妈妈应该是听人在说话,停了一下才继续,“你大舅家的小孙女和小孙子都带回来了,你爸说你也给两个小孩儿包个红包吧,毕竟是第一次带回家来,钱你发给我。”
“好。”兰与青说,“你看着包,大舅生日我订个蛋糕,你们在哪个酒店吃晚饭,我让那边直接送过去。”
“行,行,你来弄,我们也不会订。”
挂了电话,兰与青找了家那边一个私房蛋糕店的微信,以前她经常在这家订蛋糕,用的奶油和其他材料都很好,入口就能感受出来,她一个不爱吃蛋糕的人有一段时间经常买了吃。
订完蛋糕发了地址过去就没什么事了,家族群里开始有人发信息给大舅庆祝生日,刷了挺多祝福语,她懒得发也不想看,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儿呆,打开电视漫无目的地找了个剧打发时间。
*
“我要不要发个信息给兰与青,如果她想出门去玩让人帮她叫车?或者也可以自己开车,车库里小迷你在,也可以出去散步,湖边景色还是不错的,我告诉她怎么走……”
商乐在副驾驶念念有词,转头看着聂川:“那边太无聊了,都找不到什么好玩的,兰与青一个人待在家里会无聊吧。”
“她又不是小孩。”聂川有些好笑,“不需要这么照顾,实在不行一会儿中午你给她打个电话。”
“不需要吗?”商乐说,“我还是第一次招待朋友去家里玩,今天又要出差,不然我们就开车一起出去找个地方玩。”
聂川看她一眼:“我来的时候你也没这么招待我。”
“你又不是我朋友。”商乐说。
聂川哦了一声,没说话了。
商乐过了一会儿才发现自己说的话十分无情:“不是那个意思,你刚来的时候不是工作嘛,我还开工资呢,还借房子给你住,咱们是——”
聂川和她一起开口:“——金钱关系。”
“对啊。”商乐说,“现在都在一起习惯了,你哪需要我招待。”
“是。”聂川笑了笑。
“而且你也没跟我提过什么招待你的要求。”商乐说,仔细想一想,聂川好像什么都随她,就连吃饭都是她订什么吃什么。
“兰与青不也没提。”聂川说。
“她是因为不好意思。”
“我就很好意思么?”
商乐笑起来:“我发现你今天话真多啊。”
“是吗。”聂川也笑,“大概心情好。”
“上了五天课挺累的,出来跑跑心情确实好。”商乐伸了个懒腰,拿出手机看了看,“下午谈事情,中午我们自己找个地方吃。”
“嗯。”
两人开着车进了市区,商乐吃饭就喜欢去热闹的地方,就近找了个离约好的写字楼比较近的商场,上楼吃饭的时候商乐看到一家萌宠店,吃完饭就带着聂川来逛了。
“总算可以带你撸猫了。”商乐说。
手扶电梯上两人一前一后,商乐在前面,转头和聂川说话得仰着头,聂川垂眸看着她:“你居然还记得。”
“当然。”商乐转回了头,“你那个体质想撸猫特别困难吧?”
商乐想了想:“如果是段野抱着猫,你也能摸吗?”
“不能。”聂川叹了口气。
“试过了?”
“试过了,段野养了只边牧,谁都给摸,唯独不靠近我,段野抱着也没办法。”
第一次试的时候边牧疯狂挣扎,段野抱着狗完全没料到情况如此,被边牧掀翻在地,在他身上一通踩,踩得段野吱哇叫,边牧逃难一样跑了。
进了萌宠店,店员发了连身围裙,女生的是米白色,男生的是褐棕色,聂川正好穿了件白衬衫,系上围裙就是一个活脱脱在咖啡店打工的帅气大学生,店里玩的客人都是年轻人,纷纷侧目看他。
然后聂川进了店,满屋子猫猫狗狗小动物全都不约而同逃窜,自发自动地远离他,几个在跟小动物玩的客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跟着乱跑的小猫小狗换了位置。
商乐站在门口,看到聂川站在萌宠真空带里,本来想笑他一笑,但是看着聂川那么安安静静站着,朝她看过来无奈的一眼,她不知道为什么就笑不出来了。
她走过去问服务员:“哪只小猫最亲人?”
“都亲人。”服务员姑娘说,“不亲人不会出来营业的,店里出来的小家伙都很喜欢和人玩。”
“那哪只最乖?”
“最乖呀……”姑娘在萌宠堆里看了一圈,伸手一指沙发上趴着懒洋洋的矮脚起司,“懒懒最乖,毕竟超级懒,随便rua。”
“谢谢。”商乐走过去从沙发上抱起那只矮脚起司,小猫乖乖趴在她肩头,喵了一声。
聂川为了不影响其他人玩,找了个最角落窗边的位置坐着,椅子有些矮,两条无处安放的长腿伸长了,裤脚被抻上去一些,露出骨骼分明地一截脚踝。
“伸手。”商乐走过去居高临下地说。
聂川抬头看她,伸手出来。
商乐笑了笑,弯腰把起司猫放在他手臂上,小猫不安地喵喵叫了几声,商乐一手摸着它的背,盘腿在聂川面前坐下,小猫在聂川怀里动来动去换了几个姿势,找到个最舒服的位置,发出呼噜噜的声音,眯着眼睛趴下了。
聂川抱着猫,嘴角扬了扬。
“你挠挠小猫下巴,小猫最喜欢被挠下巴了。”商乐说。
聂川尝试动了动,腾出一只手,想去摸又有些犹豫。
现在这样已经前所未有了,之前在A大那次只是靠近小猫,摸一下他都觉得不可思议,现在软乎乎的小家伙就窝在怀里,他怕他伸手去摸小猫就得炸毛逃命。
他正要收回手,手被商乐抓住了:“我教你。”
聂川怔了一下,商乐拉着他的手指,把他的手从小猫下巴那塞进去:“你挠呀,别太轻也别太重。”
商乐的手很快收了回去,鼓励地看着聂川。
聂川顿了顿,慢慢动了动手指,怀里的小猫主动把头仰起来,眼睛都舒服地闭了起来,犹如一辆小型拖拉机,呼噜噜的声音更加响了。
聂川抬眼去看商乐,商乐盘腿坐着,脸上带着笑,目光都在小猫身上,也伸出一只手来一起挠小猫的下巴,小猫咪被两个人类伺候得非常舒服,翻了个身把肚皮都毫无防备的露出来了。
聂川的目光落在商乐盘着的腿上,商乐低头看了一眼:“怎么了?”
“没什么。”聂川收回目光。
商乐盘腿坐了一会儿,脚麻了,正要站起来,一个女生走到她身边,大概是看到她要起来,伸手拉了一把,商乐站起来说了声谢谢。
女生笑看着她:“小姐姐,可以要个你的微信吗?”
商乐莫名其妙:“你要错人了吧?”
不该要聂川的吗。
女生指了指另一边,大方地说:“我朋友托我过来要个微信,想跟小姐姐你交个朋友,就是那个——长得最帅那个!可以吗?”
那边几个年轻的男生女生聚在一起,看到她看过去就笑着朝她招手,其中一个男生看了一眼就把头低下去了,红了脸不敢再抬起来。
聂川也看了一眼,确实挺帅的,一看就是一群货真价实的大学生。
商乐一站起来,他怀里的小猫就不安地睁开了眼睛,聂川挠它下巴的手顿时就不敢动了。
睁不知道该怎么办的时候商乐的手伸了过来,安抚地在小猫露出的肚子上摸了摸,小猫继续化身拖拉机窝在他怀里呼噜噜响。
“不好意思,不可以。”商乐对来要微信的姑娘说。
姑娘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伸手和她一起撸猫的聂川,恍然大悟,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就是来问问,不打扰你们了,真是不好意思。”
姑娘一溜烟跑回去了。
聂川抬眼看了商乐一眼,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商乐扭了扭腿,等麻劲过去,开始了自己的打猎。
她已经观察好店里所有的小猫小狗了,哪些一看就脾气很好很乖,很适合抓过来给聂川玩,但她不能离开太远,不然聂川抱着的小猫估计要跑,刚才她才站起来一会儿小猫就睁眼要溜走了,还好她一直注意着。
没一会儿附近的小猫小狗就被她抱过来好几只,全都围着聂川,商乐又找服务员买了些宠物零食,和聂川一起喂,两人在萌宠店里玩了挺久,约好的时间差不多要到了才离开。
“下次我去你住的地方玩吧。”从商场出来,写字楼离得近,商乐又不想开车,所以两个人就走着过去,路上商乐检查自己身上还有没有没清理干净的猫猫狗毛,突然说了一句。
“嗯?别动。”聂川从她衣领上拿下一根长长的白色猫毛。
“好像是小猫胡须,没被粘走。”商乐从他手里把猫毛拿了过去,出来的时候店里服务员已经帮他们清理过了,店里的小动物都很干净,没什么味道。
“你不是养了只小猫吗,叫小黑对吧。”商乐说,“不是说养了很久都不亲近你,我可以去试试。”
聂川经常回去老小区那边喂小猫,商乐也跟着去过一次,还是没见过小黑猫的样子,想想都觉得有点心酸,肯定是聂川去喂小黑就躲起来,等他走了才出来吃。
“等有机会吧。”聂川说。
本来今天出差的主要目的是谈学校书法用具的供货,但是整个过程非常迅速,都比不上他们吃饭撸猫的时间,果然和商乐想的一样,对方表示根本不用谈,学校要的量不多,他叫人每个月按时送货过去就可以,是商乐坚持签合同走流程。
“老赵和我是朋友,之前一笔生意还是他帮我牵线搭桥才能和商总合作,他说的事我肯定放在心上,商小姐以后有什么追加的需求都可以说,我让工厂那边给你直接送货过去。”这位孙老板是个爽快人,身上有种干实业的老牌企业家气质,说话也不绕弯。
“原来您是赵叔朋友。”商乐笑了笑。
赵叔跟着谢总二十多年了,看着商乐长大的,商乐拿他当长辈,上次商乐还请他找人去宿舍搬东西,没想到赵叔亲自去了。
“是,这事儿也是老赵跟我提的,让我招待商小姐吃顿饭,这话说的,那是肯定的啊。”孙老板乐呵呵的。
“应该我请,我跟您谈合作呢。”商乐说。
“哎,我请我请。”孙老板笑着说,“老赵说过你不喜欢饭局,我记着呢,我订个餐厅,就我陪你和你同事去吃,那家味道很好,就当吃个家常便饭,不算饭局。”
孙老板这么说商乐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她虽然不喜欢人多的饭局,但是工作上不会这样,只是私下不参加罢了,哪有她和人谈事情让人家老板迁就她的道理。
但是孙老板很坚持,商乐也就随意了。
孙老板订了家本地菜的酒店,进了门商乐就基本能确定这家酒店确实味道很好了,大厅里人很多,桌子几乎都坐满了,服务员带着他们去了一个包间,上了茶。
“这家茶也不错。”孙老板说。
“嗯。”商乐喝了口茶。
“商小姐的学校在茗景区的老城区那边?”孙老板找着话题和商乐聊天,他和商少元合作过几次,倒是听他提过两次自己的双胞胎妹妹,现在看两人长得挺像,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兄妹。
“孙老板去过那边?”商乐随意地顺着话题和他聊。
离了工作,和不熟的人她没什么话说,还好孙老板是个会主动找话题的。
“去过几次,那边那个新商业区地段倒是不错,但是迟迟没开发起来,不过最近听说那边新弄了一片茶山,可能会和市政合作,说不定那一块也会借此发展起来。”
听到他这么说商乐倒是不诧异,能和商少元合作的老板肯定都是厉害人物,有这点嗅觉和消息来源很正常,谢总那边才决定考察茶山没多久呢,可能会和市政合作的消息已经传出来了,而且肯定不止孙老板知道。
难怪商少元最近脾气暴躁,估计太多人打探到消息,都往他那找办法想和谢总合作,要打发人又要顾着各方关系,周旋起来也费劲,霸道总裁也不能为所欲为呢。
吃饭时候商乐就没怎么说话了,倒是聂川和孙老板聊的不错,商乐在旁边听他们聊,发现聂川真的非常有投资嗅觉,他和孙老板聊的也不多,但是字字句句都能说在切中要害的地方,孙老板聊到后来兴头上来,直接要了酒上来喝。
这家酒店的酒是自己酿的,非常香,孙老板倾情推介,商乐喝了点青梅酒觉得很惊艳,孙老板就让人把五六种自酿酒都拿了一些过来给她尝尝。
正喝着酒,包间门被敲了敲,服务员带着两个人进来,当先的是个中年男人,气质不错,他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男子,两人都端着酒杯。
中年男人看到孙老板就笑起来:“果然是孙总,我还担心认错了,真是巧啊,我今天和人谈事情在这里吃饭,没想到就遇到您了,来敬您一杯。”
“王总这是哪里话。”孙老板站起来和他寒暄起来。
跟在这位王总身后的年轻男子也朝孙老板笑道:“孙总您好您好,很荣幸认识您,我是兴荣科技的……”
他话说到一半,看到坐在饭桌商的商乐,卡了一下:“商乐?你怎么在这?”
“你们认识?”孙老板很惊讶。
商乐听到兴荣科技就知道对方是前公司的人,但是她认不出是谁,估计没跟她在一个部门待过。
“你在这里干什么,你认识孙总?”年轻男子问商乐,语气间毫不掩饰怀疑和不满。
公司都说商乐傍上了别的高枝,没想到是真的。
难怪傅总辞退她,一个养不熟的拜金女。
“来这当然是吃饭。”商乐看都懒得看他,轻描淡写地说。
年轻男子口吻过于不客气,孙老板皱了皱眉,王总连忙挡了一下让他站到身后去,笑着说:“小年轻不会说话,孙总别介意,这二位是?”
其实他心底也有些不满,他都来敬酒了,孙总都站起来说话,另外这两个年轻人居然还坐着,一点眼力见都没有,他带过来的人说话虽然有些冒失,但是这姑娘都不抬眼看人更是目中无人。
他正在和兴荣谈合作,当然得给合作方的人找点面子。
孙老板也不跟这位王总寒暄了,他和对方没合作过,之前这位倒是找人牵过线和他见面,想要谈谈合作,但他觉得不合适婉拒了,双方也不过一面之缘而已。
“这位是商小姐。”孙老板介绍,“今天是我招待她吃饭,就不和二位聊了,慢走。”
“孙总这么说就太不给面子了吧?”王总笑了笑,像是想到什么,脸色突然变了变,语气客气了起来,看向商乐,“请问令尊贵姓?”
“姓谢。”商乐知道对方什么意思,不介意把老爸报出来撑撑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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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总沉默了一下,把自己杯子里的酒都干了:“不好意思,今天得罪了,还望商小姐不要放在心上。”
年轻男人没想到酒局如此地风云变幻,还想问什么,被王总推了一下,只好跟着他出去了。
“王总,您什么意思,怎么还给她赔罪了?”会自己包间的路上年轻男人满腹疑惑。
王总叹了口气:“她姓商,她父亲姓谢,懂了?”
年轻男子愣了愣,半响之后终于变了神色:“您是说,商乐是商氏集团的……!!这怎么可能!?”
王总点了点头,神色复杂,自己怎么就因为这样一个没眼力见的人得罪了商家?真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现在只能希望那位商小姐贵人多忘事,懒得记住他这个人,那他就谢天谢地了。
吃完饭出来商乐没让孙老板送,她的车还停在写字楼那边的商场停车场,刚好走过去消消食。
聂川对她热爱走路这点从来都没有异议,她想走他也就陪着。
商乐吃饭时候喝了不少酒,几乎每种自酿酒她都喝了一小壶,孙老板都盛赞她的酒量,两人喝的还挺尽兴,孙老板后来明显已经醉了,让他助理来接他,商乐倒是没什么感觉,她天生酒量好,还没喝醉过。
最后孙老板敬酒有些踉跄,商乐和他碰了杯,打算把剩下的都自己喝了收个尾,没想到酒杯被聂川拿了过去,一仰脖子全都干了,又把酒壶里剩的全都倒出来一口气喝完了。
商乐拦都拦不住,这人一直只喝了一小杯意思意思,看着就不像是爱喝酒的样子,最后一刻居然强行给她挡酒,虽然剩下的不多,但是这种自酿酒后劲挺大的。
千万不要喝醉,她可不想照顾喝醉了的人。
还好一路走到停车处,聂川都很清醒的样子。
聂川联系好的代驾已经在车子旁等着了,商乐上车的时候觉得有些好笑,她本来就有一个代驾,现在她的代驾自己又找了个代驾。
她刚坐上车关上副驾驶的门,要系安全带的时候门又被拉开了,聂川伸手拉住了她刚扯起来的安全带,眼神清明地看着她:“坐后面吧。”
“你要坐副驾吗?”商乐不明所以地放开了安全带扣子。
“坐后面。”聂川重复了一遍。
商乐还没动,聂川就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我不想一个人坐后面,想跟你一起。”
商乐:“?”
【作者有话说】
醉了醉了
第35章
商乐没动,聂川也不急,拉着她的手腕,很有耐心的等着。
旁边的代驾小哥也不急,好奇的看着他们。
商乐半响才不太相信地问了一句:“你醉了?”
“没有。”聂川诚挚地说。
“那你自己坐后面。”商乐把他的手挥开。
她喝了酒刚好到心情挺好的那个状态,现在呈现一种很慵懒的松弛感,但是这样可能会晕车,她得坐副驾预防自己晕车,晕了的感觉是真的不好受。
“好吧。”聂川叹了口气。
商乐正要把车门关上,聂川长腿一迈,挤上副驾,强行往她旁边坐,而且居然还牢牢记着交规,一边反手拉了安全带要把自己和商乐捆在一起。
驾驶座的小哥直接笑的趴在了方向盘上。
商乐推了聂川一把:“别挤了,坐后面。”
聂川转头看着她:“你呢?”
商乐只能妥协:“我也坐后面。”
“好。”聂川立刻就下了车,很绅士地拉开了后车门,站在门边等她,一副预防她跑掉的样子,“你先上。”
商乐只好从副驾下来,认真看了看聂川,聂川依旧眼神清明,看着她上了后座,这才跟上来,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仿佛此刻无理取闹的人不是他一样。
等他们坐好代驾小哥就发动了车子。
聂川唯一的诉求似乎就是和商乐坐在一起,上了车后就不再说话,也没什么动作了。
商乐开了点窗,闭上眼睛养神,过了会儿又睁开了,往前探了探身和代驾说话:“我们到那边得凌晨了,你住在那边吗?”
“住的不算远,离南曲湖一个多小时车程。”小哥说。
“那你怎么回?”商乐问,她还是第一次知道别墅外的那个湖叫南曲湖。
“我骑小车。”
商乐想起来刚才过来看到他推着个小车,很小,像个滑板车一样,放在后备箱了,一个小时车程不知道得骑多久。
“到了我给你叫个车送你回去。”商乐说。
“好嘞,谢谢您。”代驾小哥没推辞,很爽快地答应了。
那片别墅区他以前也接过两次代驾,知道里面住的全都是有钱人,跟人家客气人家说不定还不高兴呢。
“放点音乐吧。”商乐说。
代驾小哥打开音乐,把音量调到合适的程度,商乐从后座翻出拖鞋换上,靠在窗边闭上眼睛。
聂川一直没说话,也不知道非要她来一起坐后座是什么理由。
算了,喝醉的人没有道理可讲。
正想着,感觉身侧靠过来一个身躯,带着暖烘烘的温度,一只胳膊从她颈后伸过来,手掌垫在了她的脸和车窗之间。
商乐再次睁开眼睛。
聂川挨到了她旁边,对上她的目光后神色愣了一下,随即笑了笑:“你继续睡。”
商乐正要把头抬起来,聂川另一手轻轻按了上来,让她脑袋靠回自己手掌上,往前坐得更近了些,整个人身上的气息几乎毫无间隙地拢过来,眉头也跟着微微蹙了起来:“是不是不舒服?你喝的太多了,我担心你喝醉。”
“才那么点酒。”商乐只好靠在他手掌上,聂川的掌心有些凉,很干燥,贴在脸上挺舒服的其实,“我没醉。”
“醉了的人都这么说。”聂川说。
商乐忍不住笑起来,原来你知道啊。
聂川看到她笑,也跟着笑了起来:“你笑什么?”
车子驶上高架桥,四周灯光暗了下去,聂川看不清商乐,俯身凑近了,又问了一句:“你笑什么?”
商乐本来懒得动的,打算就这么靠着逗醉鬼说话玩,没想到聂川会突然俯身过来,两人贴得很近,她看着聂川近在咫尺的脸,又听到了自己心脏不受控制鼓动的声音。
“为什么要让我坐后面。”商乐问。
“为什么?”聂川不解地重复了一遍。
“理由。”商乐换了个姿势,正脸看着聂川,把后脑勺垫在他手心里。
“理由……”聂川睫毛垂了一下,很快抬起来看着她的眼睛:“因为想要你跟我坐在一起。”
这算什么理由。
商乐哭笑不得,抬手把聂川推开了,坐了起来:“坐一起就可以是吧,那就坐一起,别靠我太近,热死了。”
“哦。”聂川退开了些,脸上没什么表情,十分平静,但是在退开的时候牵住了她的手。
商乐看了一眼被牵住的手。
聂川也低头看了看。
“松开。”商乐说。
聂川没说话,但是牵得更紧了,商乐刚要动,他动作更快,撑开商乐的手指插了进来,强行和她十指相扣。
商乐:“……”
“您男朋友肯定醉了。”前面的代*驾小哥说。
商乐试着挣开手,无济于事,只好放任不管了,也懒得纠正代驾的误会,解释起来十分麻烦,没必要:“嗯。”
小哥笑了笑:“这算酒品好的,喝醉了也不闹,顶多粘人些,我还看过不少人喝醉了大哭大闹的,打人骂人的都有。”
那她还要感谢聂川不发酒疯了?
商乐尝试动了动手指,聂川十分警觉,皱眉看向两人握在一起的手,再次换了姿势,把商乐的手拉过去,另一手也覆了上来,把她整只手都锁在了自己掌心里。
然后抱着她的手不动也不说话了。
到了别墅外,商乐被抱着的那只手臂已经麻了。
罪魁祸首看到她下了车猛甩手,半点愧疚都没有,很自然的换了只手牵,神情十分无辜,完全没觉得自己哪里做错了。
商乐让人给代驾小哥叫了车,把代驾费和车钱一起给了,才甩着手回家。
哦,另一只手还牵着个醉鬼。
兰与青已经睡了,屋子隔音好,一楼和二楼不存在打不打扰,但商乐也没在客厅里多待,车上本来想打个盹的,因为聂川喝醉了的非得牵着手的奇怪行为她根本睡不着。
手麻只是其中一个原因。
回了家她就直冲二楼房间,准备洗个澡就睡觉。
但是问题又来了。
商乐关门才发现聂川竟然跟着自己上楼了,她上楼太急居然没注意。
想到车上聂川一本正经要求她一起坐后座,商乐很怕他一开口就是“我想和你一起睡楼下”。
那就非拒绝不可了。
还好聂川没这么说。
但他也没说别的,沉默的看着商乐,抬手抵住了她还没关上的房门。
“去睡觉。”商乐说,“你房间在楼下,记得吗?”
聂川转头看了看楼下,回头看着她,摇了摇头:“我还不想睡觉。”
“那你想怎么样?”商乐耐心即将告罄,很想把人打晕了丢回他自己房间去,“我要洗澡了。”
“你去洗。”聂川立刻点了点头,把她往屋里推了推,没再跟着她,自己转身下楼去了,看着脚步还挺轻快,半点没有喝醉了的感觉。
别人喝醉了是发泄内心情绪,这人喝醉了莫名其妙想一出是一出。
洗完澡吹完头发,她看了眼时间,快两点了。
然而毫无睡意,洗了个澡彻底把商乐洗精神了。
不知道聂川睡了没有。
喝醉的人大概睡得很快。
她决定下楼再去找酒喝上一杯,上次回家商少元给她调的那个就很好喝,还教她调了个荔枝的,兰与青说今天餐厅送了些新鲜荔枝,她吃了点,其他的放在冰箱了,正好。
下楼的时候楼梯感应灯亮了起来,商乐才看到一个身影坐在楼梯最上面的地板上,两条长腿岔开踏在下面的阶梯上,低着头手指一动一动的,像是在逗小猫。
“今天还没玩够吗?”商乐放轻了声音。
聂川迅速回头,看到她就笑了起来:“你洗完澡了?”
“嗯,你呢?”商乐顺口问了一句。
聂川站起来:“我早就洗好了,在等你。”
商乐奇怪了:“等我干什么,万一我不出来直接睡了呢?”
聂川看她的眼神非常清澈:“那我就一直等。”
果然和醉了的人没什么能沟通的。
商乐招了招手:“下楼,我给你做个醒酒汤。”
聂川跟了过来,非常自然的牵过她的手,有些怀疑:“你会做醒酒汤?”
“这还不简单,查一下教程就可以了。”商乐把手拿开。
聂川不依不挠地伸手来牵她,两人的手打了一场太极,最后商乐比武失败,聂川满意地把她的手握住了。
下楼,进厨房,用手机查教程,找材料,商乐忙了半天,才想起来自己是下楼来调酒喝的,酒没喝成,倒是煮起了醒酒汤。
聂川喝醉了之后要说酒品不好,细想来确实也不差,不吵不闹也不见他难受或者发疯,但是要说他酒品好吧,他和没喝醉的时候除了样子没变,整个性格简直判若两人。
商乐不管走到哪他都跟着,离她半米远都不行,像个有分离焦虑的家养大型犬。
家里材料不多,商乐本来想做最简单的蜂蜜水,翻蜂蜜的时候先看到了两块生姜,于是临时决定换成生姜解酒汤。
倒了水烧上,商乐把小刀和姜递给聂川:“会刮皮吗?把姜上面的皮刮掉。”
聂川看了她一眼,眼睛眨了一下,慢吞吞伸手接了过去,语气有些不情不愿的:“不是你给我做吗?”
“这是你要喝的醒酒汤,你自己刮。”商乐说。
“哦。”聂川依旧不情不愿的,睫毛垂着,神情像个小孩子。
商乐没忍住,抬手在他脸上捏了一下。
“干什么?”聂川皱眉。
商乐咳嗽了一声:“好好刮皮,我烧水呢,我也没闲着。”
然后她就背过身去洗了个杯子的功夫,一转头,聂川就满脸难受的闭着眼睛,手里还捏着生姜和小刀。
“怎么了?”商乐连忙走过去。
“眼睛疼……”聂川眨了眨眼,一只眼睛里一行眼泪水流了出来,整只眼睛都红了,看着可怜巴巴的样子。
肯定是刮皮的时候姜汁溅到眼睛里了,商乐也被这么辣过一次眼睛。
去找毛巾来给聂川清洗,他还想跟着商乐出去,奈何眼睛都睁不开,勉强跟到厨房门口,商乐已经拿着干净毛巾回来了,把他拉到水槽边打湿了毛巾递给他。
聂川捏着手里的生姜和小刀不放,把脸往前凑了凑。
“你把姜放下自己擦。”商乐才不惯着他。
聂川听话的把姜和刀放下,勉强睁着一只眼睛再次往前凑了凑,示意她可以擦了。
“你帮我。”聂川看她不动,低声提醒了一句。
商乐似笑非笑看着他。
聂川也看着她,隔了一会儿,神情蔫了下去,闭着的眼睛里还流着眼泪水,伸手来接毛巾:“好吧,我自己擦。”
商乐叹了口气,抬手卡着他的脸往下拉了拉:“别动。”
擦完了眼睛,聂川情况总算好了点,但是一只眼睛眼白部分都是红的,被姜汁蛰得不轻,商乐也不能继续让他刮皮了,万一再把另一只蛰瞎了,只好自己上阵。
她想到了个好办法,把姜放到水里刮皮,汁水就溅不出来了。
简直了,天才。
顺利刮完皮,切成片,丢进水里煮十分钟,商乐看了看教程,要加糖,30克。
30克是多少?
管它呢,多加一点吧,效果好。
她舀了几勺糖进去,又煮了一会儿,进行最后一步,加醋50ml。
50ml又是多少?
适量吧。
反正不是她喝。
加了醋不能煮太久,不然醋都挥发了。
但不能煮太久又是多久?
商乐看着时间,煮了一分钟,赶快把火关了,找了个碗来把醒酒汤倒在碗里晾凉。
大功告成。
“走。”商乐做个醒酒汤给自己做出一身汗,把放凉了一些的醒酒汤找了个托盘端着,想了想又找了把勺子,叫了聂川一声。
其实不需要她叫,她一动,聂川就跟着动了。
客厅里她写给兰与青的留言条还放在桌上,商乐随手扔在沙发上,踢了踢茶几旁的椅子:“坐这。”
聂川就乖乖坐下了。
商乐在他对面坐下,还没坐稳,聂川就过来了,挨着她在她旁边坐下,顺手把她放在桌上的托盘也挪了过来。
商乐差不多已经习惯他非要粘着自己了,不习惯也没办法,她把勺子放在醒酒汤里递给聂川:“喝吧。”
聂川低头闻了闻,没喝。
“喝呀。”商乐催他,“不烫了。”
聂川用勺子精致地舀了一勺喂进嘴里,随即整个脸皱成一团,像咽毒药一样咽了下去,然后视死如归地把碗端了起来准备一饮而尽。
商乐看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专门给他做的!这个嫌弃的样子什么意思。
酒量这么差,喝酒的时候也没见这么费劲,喝个醒酒汤还演上了。
商乐拉着他的手把碗递到自己嘴边,她倒要看看醒酒汤能有多难喝,不就酸酸甜甜的吗,加了糖和醋呢。
嘴还没凑上去,聂川就把碗往回撤:“别喝。”
商乐按着他的手强行埋头下去喝了一口。
好酸,酸到齁嗓子,一口下去商乐觉得忘川河都离自己不远了。
这玩意儿怎么能这么难喝!
和毒药也差得不远了。
商乐皱着脸:“别喝了,我醋加多了。”
姜也加的多,两大块都加进去了,酸完还烧嗓子。
十分可怕。
“你专门给我做的。”聂川趁她放手,端回去要继续喝。
商乐哭笑不得,把碗抢了回来:“喝完你的胃就废了!别喝了。”
聂川皱眉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你专门给我做的。”
“那又怎么了?”商乐按着碗防止他偷喝。
“下次就没有了。”聂川垂着眸,红着一边眼睛,神情很难过。
“怎么没有呢,有。”商乐心一软,哄孩子一样跟他保证,“下次也可以给你做。”
聂川才松了手,商乐抢过碗,立刻拿去厨房倒了。
这次聂川没有跟进来,但商乐还是赶快出来了,看到聂川好好坐在茶几边上,盯着沙发上折起来的宣纸发呆。
商乐走过去,聂川就抬起眼睛来看她,嘴唇动了动。
“干什么?说。”商乐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你教我写毛笔字吧。”聂川说。
“怎么突然想学了?”之前从没见他对书法感兴趣。
“想学。”聂川认真地看着她。
“不教。”商乐突然想看看这么说聂川什么反应。
“……教。”聂川说。
“不教呢。”商乐说,“你又没给学费,我的精品班比基础班学费贵,你知道的吧,你有钱吗?”
“我……”聂川顿了一下,不情不愿的表情又跑出来了,眉头皱得紧紧的,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我没钱。”
商乐忍不住笑起来:“那怎么办?”
聂川想跟着笑,又笑不出来,沮丧地看着她:“你的脚也好了,很快就不需要护工和代驾了。”
“对啊。”商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聂川这个样子,反而更想逗他了,平常的聂川哪有这么好逗,“你没有双份工资拿了,只能拿学校助学金,哪来的钱学书法。”
“我不要工资了。”聂川说,“你教我写字。”
“这么想学书法呀?”商乐蹲了一会脚受不了,想换只脚受力,半站起来换脚的时候没注意聂川,一脑袋撞在了他下巴上,聂川“嘶”一声。
商乐也不管自己脚麻不麻了,连忙伸手去确认聂川的情况,捏着他的脸让他张嘴:“没事吧没事吧?”
真是多灾多难的一天,先是陪她谈事情喝醉了酒,然后刮姜皮被姜汁辣了眼睛,现在还被她撞得咬了舌头。
小可怜啊。
“么事。”聂川被她捏着脸,说话有些含糊不清,眉头倒是展开了,扶着商乐的手臂让她站稳,“別搭心。”
好吧不搭心。
两人站了起来,聂川推着她的手臂让她坐在沙发上,老话重提:“教我书法。”
“给个理由。”商乐说。
她总算发现喝醉了酒的聂川为什么像个小孩子了。
因为他平时从不对商乐提要求。
不止是对她,对学校的其他老师,对段野,商乐都没见他对任何人提过要求,尤其是像这种任性地“教我书法”的祈使句,就连住在商乐这里这么久,吃饭点菜这样的小事情,都是两人商量着来,多数以商乐为准,他连自己想吃什么都没有主动说过。
“没有理由。”聂川说,“我想要你教我。”
“说实话。”商乐铁面无私。
聂川顿了顿,再次不情不愿的开口:“你都教司徒丞了,他才跟你认识多久,你不是不喜欢他吗,既然可以教他,为什么不可以教我。”
这是什么一年级小学生发言,商乐服了。
“我考虑一下。”商乐忍着笑站起来,“现在我要去调酒喝,喝完酒心情好了说不定我就答应了。”
聂川犹豫了一下:“喝酒会高兴吗?”
“你没喝到高兴过吗。”商乐站起来去酒柜里挑酒,拿到餐厅的吧台上乱炖。
“我第一次喝。”聂川倒是知无不言,“之前不喝酒,我酒量好像很不好。”
“看出来了。”商乐笑出声来。
这人喝醉了嘴巴倒是很好撬开,以前从不提自己的事。
她拿出几颗荔枝,聂川主动接过去剥皮,她找了冰块简单调了个酒,拿了几个果肉在玻璃杯里捣碎,一杯倒上调好的酒液,一杯倒了气泡水递给聂川。
“你之前真的都没喝过酒?”商乐喝了一口酒,商少元知道她的口味,教她调的酒是清甜的类型,还差点奶味,于是又往杯子里加了点百利甜。
“没喝过。”聂川晃了晃自己杯子里的气泡水。
“我今天,不对,昨天也没让你喝啊,你可以不喝的。”商乐说,“跟我出去谈事情不用喝酒。”
之前在兴荣,真遇上非喝酒不可的场合了,她一个人就可以搞定。
“没关系。”聂川也喝了口气泡水,口吻真挚,“跟你在一起可以喝。”
商乐看他一眼,聂川眼神清澈地对她笑了笑。
笑屁,商乐想,是拿准你喝醉了我拿你没办法是吧。
商乐想起来刚才楼梯口聂川摸小猫的动作,心底叹了口气,她确实拿他没办法,这种时候还想着下次再带他去撸猫呢。
“你的小猫,小黑,”商乐趴在桌子上,脑袋枕着手臂,看着聂川,“你把猫接过来吧,让它慢慢适应,跟主人住在一起更好吧。”
“小黑吗。”聂川把她面前的玻璃酒杯挪开了一些,“它在这呢,刚刚还想偷喝你的酒。”
“嗯?”商乐突然怀疑现在喝醉的人是自己,因为桌上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在这。”聂川伸手过来抓住商乐的手腕,带着她的手转向另一边桌面,在靠近她左手臂的地方隔空摸了摸,“它很喜欢你,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它就会跑过来,平时都离我很远。”
商乐只觉得手臂上的鸡皮疙瘩一瞬间就争相冒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喝醉酒了才会任性提要求的狗狗[求你了]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35-40
第36章
第二天商乐睡到下午才起。
懒洋洋的在床上伸了个懒腰,她往自己床铺两边看了看,什么都没有,又不死心地下了床,走到衣帽间的穿衣镜前,隔着镜子看了看自己周围。
还是什么都没有。
哪有什么小猫的影子。
昨晚聂川跟她说完小黑就在她身边,引着她的手去摸小猫的样子,眼神认真又专注,自言自语地语气带着些不像抱怨的抱怨,说小黑只喜欢商乐,尤其在家的时候,他经常看不到小黑,肯定溜进商乐房间里跟着她了,毕竟小黑从不亲近他。
他说的神情太过于真实,好像真的把他那只小猫接到了别墅,只是商乐没看到。
但是猫都蹲她面前了她还没看到就有些离谱了。
商乐本来想着大概只是聂川喝醉了太想小猫,想问更多的细节,但聂川后面就闭口不答了,牵着商乐回了他的客房,自己上床睡觉,闭眼睛之前还自然而然地使唤她:“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商乐合理怀疑他到后面已经有点酒醒了,只是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但她没有证据。
商乐被醉鬼折腾了半个晚上,天快蒙蒙亮才回房间睡觉,躺在床上却想起来了一个很重要的细节。
聂川说自己养了小猫,但是她确实从来都没见过。
不管是在段野的那个老房子里,还是聂川搬到别墅和她住在一起,虽然他有时候也不回别墅来住,会回学校去上课,或者回老小区那边去照看小猫,商乐还跟着去过一次,看聂川熟练的给小猫换没吃完的猫粮和干净的水。
猫粮碗里的猫粮有被动过吗?
还有猫砂,好像没见聂川铲过猫砂,屋子里也很干净,没有任何别的气味,也从来没见过聂川身上有猫毛……但是可能他经常去清理,在一起住了这么久,她发现聂川还是很爱干净的,不能从这点来断定什么。
越是怀疑,越是想找证据,但是又好像每一个证据都仅仅只能停留在怀疑的阶段。
毕竟一个喝醉了酒的人觉得养了很多年的小猫陪在自己身边也很正常,酒后说几句胡话就更正常了。
但商乐实在忍不住好奇心,之前见不到小猫就算了,现在就非要看一看小黑到底存不存在。
她不信聂川会费尽心思买那么多小猫的东西,就为了编一个不存在的小动物出来,目的是什么呢?
段野也知道聂川的小猫,应该不是假的吧。
也或者,这不是聂川“编”出来的。
而是他身边真的有一只小猫,只是她看不见……
商乐差点又起一身的鸡皮疙瘩。
敲门声正好在这个时候响起来,惊的她喊了一声。
“商乐,你怎么了吗!?”敲门的声音急了起来,伴随着兰与青的喊声。
“没事!”商乐朝门口喊了一声。
“哦。”门外的兰与青松了口气,看到来开门的商乐什么事都没有,朝她笑了笑,有些担心,“本来不想打扰你的,聂川说你们昨天回来的很晚,但是现在已经四点多了,我有点不放心,你是不是喝多了,头疼吗?”
“聂川呢?”商乐问。
“楼下呢。”兰与青说,“找他有事吗?”
“没。”商乐随手把头发挽了起来,“我洗漱,待会儿出去吃吧,不然周末两天休息都浪费了,也没好好招待你。”
兰与青摆了摆手:“我哪用招待!你要是累了就在家吃,不用出去。”
“我想出去吃。”商乐说。
“行,那我下楼等你。”兰与青爽快地说。
商乐洗漱完几下子换了衣服下去,聂川和兰与青正在客厅喝茶聊天,看到她下来,聂川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商乐接过去慢慢喝着,不动声色地观察聂川。
他和兰与青说着话,两人讨论了几句学校的事,神色和平时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立刻就能和昨晚那个走哪跟到哪的大型犬聂川区分开来。
整个人和昨晚天差地别呀小川老师。
刚观察了两秒,聂川就侧目看向她:“怎么了?”
商乐没说话,若有所思地垂眸看着他,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完,往玄关走过去:“吃饭去吧。”
聂川怔了一瞬,很快跟了上去,玄关的车钥匙已经被商乐拿走了,他紧走几步追上商乐:“我来开车吧,想去哪吃?”
“你有想吃的吗?”商乐问。
“你之前不是说想吃日料。”聂川笑了笑。
商乐再次看着他不说话。
聂川不明所以地回看着她,一时间气氛有些奇怪。
兰与青看他们都不说话,自己先尴尬起来了:“这边有好吃的日料店吗,老城区那边好像没有,我搜一搜看看哪里有?”
“不用。”商乐退后两步和兰与青并排走着,“你想吃烧烤吗,上次野径云来的露营地那边,过去也不算远。”
“可以啊,但是我们没准备材料,现在去买吗?”兰与青问。
“那边有,只是上次是我们自己准备的,接待处那里可以点菜自己烤……”聂川说。
商乐再次看着他。
聂川话语顿了一下,不解的看了商乐一眼,伸手朝她拿钥匙,商乐让了一下:“你昨晚喝醉了,今天我开车。”
聂川呼吸一滞:“我昨天喝醉了?”
是的呢。
断片了都。
“要不然我怎么大清早才睡,还不是为了照顾你,你都不知道你喝醉了多难搞。”商乐在手里转了转钥匙,决定火上浇个油。
“我……”
聂川大概真的没喝过酒,也没喝醉过,商乐一句话说出来,他整个脸色都变了,一直到车开出车库他才问了一句:“我给你添麻烦了吗?”
“你说呢?”商乐把驾驶座的车窗打开,窗外风声吹进来,她回了一句话就没再跟聂川说话,和副驾驶的兰与青聊天去了。
商乐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安静坐着的聂川,心底突然有些恶作剧得逞的快乐。
先憋一路吧聂同学,这是昨晚照顾你一晚上的代价。
待会儿就找机会审你。
本来商乐今天也懒得再出门的,但是想到她问聂川想吃什么的时候,这人开口先说的是记得她想吃日料。
晚上喝醉了的那个聂川就很老实,商乐知道他平时几乎不说自己的事,所以也没趁着他喝醉了问别的,倒是问了些小问题,比如喜欢吃什么,对什么感兴趣,有什么喜欢玩的,真的想学书法吗……
聂川说上次大家一起烧烤很有意思,东西也好吃。
说的应该是实话吧。
不是也没关系,商乐不太在意。
聂川平时应该都忙着打工,出去玩的机会不会多,以后休息可以多一起出去玩,可以叫上段野,上次射箭还没教会他呢。
这次就先吃个烧烤吧。
到露营地的时候六点半,整片营地都亮着灯,很热闹,周末的晚上人也不见少,甚至比他们上一次来人还要多,停车处几乎停满了。
还好接待处菜品还有剩,只是肉的品种不多了,但看上去品质还行,兰与青和商乐去点菜,聂川和服务员去挑位置,小溪边的位置都被占满了,只能找了个靠林子边的。
商乐过去的时候还挺满意,这边人少,不吵,方便审讯。
烤肉味道虽然不如叶梨妈妈腌的,但也还行,商乐饿了一天,坐下来就开始闷头吃,兰与青和聂川烤的都有点供不上。
兰与青笑着给她夹了块烤好的梅花肉:“我以为你会嫌这个肉不好呢,毕竟买个水果都要买好几百块一盒的。”
“我不挑,味道不错就行。”商乐说,“主要是我饿了。”
她和商少元混迹各种吃喝玩乐场合多年,发现很多时候想吃好吃的,就不能太在乎卫生情况,想吃的优雅干净,那就不要太在乎味道,谢濯安也很同意。
仔细想想,家里最挑嘴的应该是商应清女士。
一边吃着烤肉,商乐就开始不动声色的观察聂川。
自从他知道自己喝醉了,商乐又不跟他说他喝醉后做了什么,这人就确确实实自己把自己憋住了,不知道是不愿意面对喝醉后自己干的事,还是不想当着兰与青的面追问。
倒是真的让商乐发现了点端倪。
以前她其实也看到过几次,只是没注意。
——聂川有时候会把目光落在空无一物的地方,像是在看着什么,而今天晚上,他的目光就老是时不时落在商乐身侧。
可她手边脚边什么也没有。
“看什么呢?”商乐逮到一个聂川视线扫过来的时刻,故意问到,“有什么小动物跑过来了吗?”
“没。”聂川淡声回答。
很镇定,很轻描淡写,很随意,甚至眼睛都没往她脸上看一眼。
但是之后他的目光就再也没有任何一个时刻落在空处,盯着自己面前的烤肉吃的很认真。
吃的差不多了,兰与青喝完最后一口可乐,站起来叹了口气:“不行了我得去散步消消食,你们上次买茶叶是在接待处那边对吧,我去看看,我快撑晕了。”
“林子里别去。”商乐嘱咐了一句。
“肯定啊,我就在人多处走走,放心。”
兰与青一走,桌子上就安静了下来,烤架上还有几个翻过来烤着的小白菇,伞碗里烤出了一汪汁水,商乐夹了一个到聂川盘子里,聂川闷不吭声地吃了。
“还要吗?”商乐托着腮问。
聂川终于憋不住了,放下了筷子:“我不知道我昨晚喝醉了,我以为我只喝了一点。”
“你确实只喝了一点。”商乐说,“但是你酒量是真的差啊。”
“……我是不是说什么,或者做什么了?”聂川低声问。
“倒也没有。”商乐想了想,“你说要我教你书法,还让我给你做醒酒汤。”
“就这些?”聂川看着她。
“不止。”商乐说,“你整个晚上就跟着我,寸步不离,跟小狗似的,撵都撵不走。”
“是么?那是挺烦的。”聂川笑了笑,整个人像是忽然放松了某根绷着的神经,大概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因为他的声音和语气,甚至神态都没什么变化。
但商乐就是知道他松了口气。
“真的想学书法?”商乐问。
“可以吗?”聂川征求她的同意。
“你想学就跟我说。”商乐看着他,“你要是想要我教你,我可以考虑考虑,你要是没那么想学,我就省点事。”
“我……”聂川张了张嘴,半响没说话,好像对于他来说主动提要求是一件很困难的事。
最后他总算艰难的开了口:“我想要你教我书法……可以吗?”
这句话昨晚喝醉之后他也说过,说得比现在更轻松,更自然。
而此刻……
他的眼睛里的神情就像是在等待一个将要残忍地落下来的判决,商乐还没回答,他眼睛里的忐忑和焦虑都快要溢出来了,藏都藏不住。
“当然可以,我教你,不收学费。”商乐低头又夹了一个汪着鲜甜汁水的蘑菇到他盘子里,然后拿起自己的茶杯递到聂川面前,“加点茶水,当你的拜师茶了,射箭也是我教你的呢。”
“哦对了,除了学书法,你昨晚还提了个要求。”聂川加茶水的时候商乐冷不丁提了一句,她的好徒儿差点手一抖把茶壶盖子打翻,抬眼看着她。
“你说你想吃烧烤。”商乐笑着说,“师父满足你了,以后有别的要求尽管提,别等我自己问。”
“……嗯。”聂川加好茶,把茶杯递给她。
“你要不要试试?”商乐接过茶杯问了一句。
“什么?”聂川目光还停在她脸上,目光里满是笑意,和一种让商乐看不清楚的情绪。
“试试跟我提要求。”商乐勾唇笑了笑,“你是不是,从来没跟人提过要求?跟你爸妈也没有吗?”
聂川眸光颤了颤,看着她的眼睛没说话。
够了啊商乐,玩的差不多就行了。
套话也不是这么套的,再问要问到不该问的了,那就不是有点冒犯而是没礼貌了,到这个程度就够了,要懂得分寸!
今天想试探想问的都得到答案了,别一次把人惹恼了。
商乐在自己强大的理智控制下决定收手,聂川却突然开了口:“下次,可以带我一起去徒步吗?”
“你感兴趣?”商乐眼睛亮了亮。
虽然她不喜欢有人一起爬山徒步之类的,更喜欢自己一个人,但不是她太独,而是别人没意思,好搭子商少元又对这个不感兴趣。
但对方是聂川的话她完全没问题。
“可以吗?”没有得到商乐的答复,聂川的情绪似乎又紧绷起来了。
“当然啊。”商乐想了想,突然有些期待带聂川出去玩,“但是不能太难,你一个新手,而且我好多年都没有出去过了,刚开始就走走像野径云来这样的怎么样?环境不错,路途也不远,几个小时走下来也很轻松,你还可以叫上段野,学校的人也可以叫上……”
“不叫别人。”聂川打断她的话。
“嗯?”商乐停了下来,“只有我们两个吗?”
聂川看着她没说话。
“哦。”商乐立刻反应了过来,她让聂川跟她提要求呢,现在人家提了她只要答应就好,不能打击积极性嘛,于是点了点头,“好,就我们俩。”
“嗯。”聂川低头吃蘑菇去了。
“你好,加一点蔬菜和烤肉。”商乐叫住路过的服务员。
服务员走了过来:“您需要些什么?”
商乐说了几个菜,服务员表示还不知道有没有,得回去看看,商乐干脆就起身跟着自己去接待处看菜去了。
心情好,就想再吃点。
商乐一走,聂川才算是真正的松了口气。
他从满脑子空白的状态里好半天才缓过来,看了看商乐跟着服务员走远的背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是得意忘形,还是不安和惶恐。
他昨晚喝醉了大概不止说了这些,否则商乐不会故意问他她旁边是不是有小动物,虽然之后他就控制住了自己的目光不要看小黑,但商乐应该是察觉到什么了。
怎么办呢。
他本来以为商乐会追问小黑的事,但她没有。
她让他提要求。
原来来这里吃烧烤是他自己说想来,就通过这个他就知道商乐没诓他,他确实觉得上次来野径云来徒步很好玩,大家一起聚在一起吃烧烤也很有趣,他确实很想再来一次。
他一开始接近商乐的目的很明确,因为商乐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能让小黑靠近他的人,他和小黑这么多年就像两个互不相干的人类和闯入他生活里的充满警惕性的小动物。
他从来不对小黑有什么要求,也没想过要接近它。
小黑也一样,总是远远的出现在家里任何一个角落,矜持又遥远地陪伴着他。
他对小猫没要求,对身边的人更是没有任何要求。
聂川觉得他似乎对什么都没兴趣,人也好,猫也好。
所以小动物们也能清楚的感受到他骨子里的凉薄和冷漠,根本不愿意靠近他。
动物都是有灵性的。
所以段野说小黑才会以一只小猫的样子出现。
商乐是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他也曾想过为什么。
为什么是商乐,为什么她那么特别,为什么她第一次出现就让小黑愿意靠近他。
刚才他好像明白了。
那句“不叫别人”脱口而出的时候,他大脑一片空白,第一次对人提要求,那种麻痹四肢的不适感还没有过去,他就被突如其来更大的浪兜头拍进了水底深处。
有一会儿他是窒息的。
商乐什么也没问,也没有拒绝,像她要他提要求一样,毫无保留的答应了他说出来的无理拒绝。
他早就知道商乐脾气很好,虽然她总觉得自己说话没分寸,但其实她掌握的很好,好奇也是在该有的范围内,哪怕是他昨晚喝醉了酒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大概也*没有趁机问他别的。
不然今天等待他的试探就不是这些。
勤工俭学的事应该也没有暴露,这一点他还是有自信的。
谎话好像说的太多了。
聂川觉得自己有一瞬间短暂的耳鸣,直到看到商乐端着一个托盘的蔬菜和烤肉从接待处的方向回来,他耳边的声音才清晰起来。
“看,我帮你拿了一大盘蘑菇!”商乐说。
聂川点点头,从她手里接过其他菜。
“我……不喜欢吃这个。”他看着商乐把白蘑菇一个一个翻过来放在烤架边缘,觉得还是有必要把话说清楚的。
“啊?”商乐愣了一下,“那你刚才一直吃。”
“是你一直给我夹。”聂川说。
“……”商乐磨了磨牙,把所有小蘑菇都拨到自己那边去了,拿着夹子在烤架上划了一道,“这边是我的,自己烤自己吃,你想吃什么自己拿去吧乖徒儿。”
聂川笑了起来:“太多了,我跟你一起吃。”
“不。”商乐拒绝。
聂川拿夹子往自己这边扒拉过来几个,商乐立刻扒拉回去了,他再扒拉过来,商乐扒拉过去。
扒拉过来扒拉过去。
最后是兰与青提着她买的几包茶叶回来,看到两个人幼稚得仿佛小学生一般的行径,过来充当优秀的端水大师,把小白蘑菇分成了平均的两份,一份扒拉到商乐那边,一份扒拉给聂川。
“这样就好了,不准再争昂。”兰与青煞有介事的教育两个人。
说完没忍住,坐下就和商乐笑成一团:“我真服了,你们俩怎么还吃得下啊。”
“你散步消完食应该也能吃了。”商乐把自己的蘑菇扒拉出来一半给了她,“蔬菜刮油,再吃点,肉也点了新的。”
兰与青无情的把蘑菇扒拉回去了:“自己吃。”
商乐只好自己吃,但是盯着聂川,也不准他把自己的份赖给兰与青,兰与青无法,只好帮着他们一起吃其他的菜,并且十分不理解商乐:“你一个大小姐,自己一个人住独栋别墅,怎么点了菜还必须得吃完?”
“我家家训是不糟蹋食物,也不许浪费。”商乐说。
兰与青被她的家训折服了,三个人咬着牙开始消灭点的菜。
吃完所有东西三个人都撑得不行,聂川看着都有些难受的样子,还好他们坐的这边没几桌人,否则真的要丢人了,跟没吃过烧烤的三个土包子一样。
走的时候兰与青总算反应了过来:“我刚才也没想着说浪费食物啊,我好像是想说吃不完我们可以打包,回家之后还可以请叶梨妈妈帮我们腌一下更好吃。”
商乐:“……”
聂川:“……”
对哦,为什么没想到?
【作者有话说】
撑晕了脑袋就是比较迟钝哈[眼镜]
第37章
兰与青在商乐家住了一个周末,本来她收拾东西准备搬回去了,但是其他老师们都不放心,这才两天,担心赵嫣和冯文还没走,于是在大家的劝说下兰与青决定再住一个星期。
“我交伙食费吧。”兰与青课间去商乐的班上和她商量。
商乐是肯定不会收的:“就算你要给,我也不知道收多少。”
兰与青自己也不知道给多少合适,不是怕给多了,而是怕给少了,毕竟商乐叫的餐都是餐厅来送,肯定不便宜。
商乐笑了笑:“不用想那么多,我订了一个月的餐,你不来我也是这么订,多一个人吃一样的。”
“那我送你一套好用的洗发护发乳吧。”兰与青没有坚持。
“好啊。”商乐立刻就答应了,“是你一直用那个吗?挺好闻的。”
“我送你!”兰与青很高兴的说,“这家真的很好用。”
“小乐老师。”叶梨敲了敲门,“楼下有个新报名的学员,要麻烦你去看看安排在哪个班合适。”
“好。”商乐站起来和叶梨下楼去看情况。
不收兰与青一点礼物,她肯定住的不安心。
不过兰与青洗头发的洗发乳味道确实很好闻,商乐本来准备换的,就当提前用上了,她以前没怎么和别人这样送过礼物,陈橙一直拿她当领导和姐,她送什么陈橙都欢欣鼓舞地非常高兴的收下,蹭吃蹭喝也不落下,但和兰与青好像不能这么相处。
她更敏感,也更拿商乐当朋友看,所以要礼尚往来的相处。
新来的学员基础还不错,之前已经学过两年,各种碑帖临摩得很熟悉了,上商乐的精品班完全没问题。
姑娘看到商乐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即“哇”地一声:“老师长得这么好看啊。”
万染也在楼下,闻言笑着走过来:“小乐老师不止长得好看,教学水平更是好,不要对美女有偏见。”
姑娘哈哈哈笑起来:“我可是慕名来的,我以为大师弟子会是个老先生呢。”
活招牌。
万染用口型调侃了商乐一句。
商乐对她挑了下眉。
楼上咚咚咚一阵脚步声,几个小孩立刻跑去楼梯口教训起来:“楼梯上要好好走,不要奔跑!”
几个小孩把贴在楼梯口毛笔写的“请勿疾奔”的注意事项拍的啪啪响,司徒丞啧了一声,几个大步跳了下来:“你们是风纪委员吗管这么多,我又不是你们班的!”
“不是我们班的我们也管,大家都是墨中书的一员!”几个小孩毫不相让。
商乐没想到司徒丞居然真的按照课表来上课了,而且上课的态度还挺好,不迟到不早退,尤其他在的班还挺特殊,因为是基础班,基本都是年纪小的小孩,另外一个基础的成人班已经排满了,兰与青把他安排到这个班的时候她们都觉得这个大少爷坚持不了半节课就得摔毛笔走人。
结果他还挺能坚持的。
司徒丞看到商乐在接待处,从一群小风纪委的包围中挤出来,捏着手里的宣纸扬了扬:“商乐!给你看我写的字。”
他把宣纸在桌子上铺开,一副得瑟样:“看看,怎么样,写的有鼻子有眼吧,多久能上进阶班?”
新学员那位姑娘探头一看:“刚开始学没多久吧,篆书还没练熟呢,一看就手生,我刚学时候也一样,天天去问老师多久才能换了峄山碑。”
“你多久换的?”司徒丞问。
姑娘想了想:“我练了差不多五个月,实在受不了就换了别的碑帖,混着练的,基础写了快一年呢。”
司徒丞天差点塌了:“一年?”
“加油啊。”姑娘鼓励他,“书法没有速成的,得把基础打好了才能更好的进步嘛。”
“我谢谢你。”司徒丞有气无力。
给姑娘安排了后天的试课,她交完费和老师们聊了几句才走了,走的时候对万染大加赞叹:“万老师你们这个学校颜值好高啊,老师和学员都是,后期宣传可以试着做自媒体运营账号,肯定比其他宣传方式要好。”
“不出卖色相。”司徒丞倚着前台的桌子严辞拒绝,“我都出钱当学员了,还得免费帮你们宣传吗。”
但他说完又改变了主意,看着商乐:“如果这位小乐老师愿意帮我们射箭馆拍宣传片的话,我可以考虑考虑。”
商乐回他一个笑:“不愿意。”
司徒丞啧了一声,一脸不满地拍了拍自己的作业纸:“那点评一下我的字总可以吧。”
“我不是你老师,不能越俎代庖。”商乐依旧拒绝。
司徒丞活生生气笑了。
上课预备铃响起来,下楼来玩的学员们陆陆续续回教室。
预备铃是叶梨提出来的,因为小学员那一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在学校里培养起来的习惯,听到上课铃响就开始疯跑,十分钟前还牢牢遵守的慢慢走楼梯的规则十分钟后就抛诸脑后,一个跑的比一个快。
所以叶梨提议加个预备铃,更安全些。
一直在前台和叶梨一起值班咨询的聂川总算走了过来,从商乐手里接过她要拿上楼去的几本碑帖和一沓联系的宣纸:“我帮你拿上去。”
“谢谢。”商乐随口回了一句。
聂川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看什么看,商乐心想,你最近很反常你知道吗川徒儿,眼睛再也不往虚空的地方看了,每天放学还让商乐和他一起去老小区那边喂猫,虽然依旧没见到猫,但是商乐每次去都发现前一天的猫粮和水确实是动过了。
太刻意了。
刻意到她都抓不到把柄。
“我来抱吧,反正要上楼上课。”司徒丞很有眼力见的去接聂川手里的东西,聂川让了一下,面无表情抱着东西快步上去了。
“嘿?”司徒丞找商乐告状,“你徒弟怎么回事,我怎么感觉他针对我?”
“你到底干嘛来学书法?来盯着我吗?”商乐忽然问了一句。
“嗯?”司徒丞愣了一下,无奈地看着她,“我是真的来学书法,不过……也确实是想盯着你点。”
“不过你别误会啊。”司徒丞解释,“我之前不是跟你说希望你不要再回去找傅兴言吗?”
“嗯。”商乐应了一声,“怕我缠着他是吧。”
傅兴言身边另外那些公子哥怎么想她不知道,也没关心过,但是司徒丞应该是这么想的,否则解释不通他这么做的原因。
“哎你真是……”司徒丞叹了口气。
他思考了几秒,正色道:“你不要老是试探我,我只是觉得你不在阿言身边会更好,你自己没有感觉吗,明明你工作的时候那么优秀,一碰上傅兴言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我不知道怎么说,总之就这么个意思,傅兴言对于我来说是好朋友,对你来说会是一个好老板,但他不会是一个好男朋友,你明白吗?”
“你这么说你的朋友?”帮商乐把东西放在教室的聂川折返回来,正好听到司徒丞的话,没什么表情地问了一句。
“这有什么。”司徒丞笑了笑,“又不是说他坏话,不过这么些年在他对商乐的态度这件事上我也说不出他什么好话来。”
“你被辞退离开,我发现你没有想回去的念头的时候,挺为你高兴的。”司徒丞对商乐说完这一句,没再说别的,慢慢走着回自己教室去了。
商乐觉得这位司徒少爷挺随心所欲的。
和傅兴言身边那些公子哥不太一样,起码他没有任何投资眼光,从他开的射箭馆和餐厅就能看出来。
想到这个商乐就觉得有点好笑。
“笑什么?”聂川问。
“啊?”商乐回过神,揉了下脸,“没,你等下放学先去老小区喂小黑吧,我今天可能要晚一点下课,等你回来我再检查你昨天写的字。”
“嗯。”聂川定定看了她一眼,和她擦肩而过下楼去了。
商乐预估的还是挺准的,放学后纠正完几个留到后面的学员的字,时间已经超出去快半小时了。
进阶班的人对自己要求都挺高,有几位还是单位里送来学的,好想要代表部门参加书法比赛,很有干劲。
学员这么努力,老师只能奉陪到底。
兰与青在教室里批改作业,商乐和她打了声招呼,问她饿不饿,兰与青笑起来:“你又不想回家吃了?”
“旁边吃。”商乐说,“在家吃了快两个星期了,再不换我要绝食了。”
“好。”兰与青笑着点点头。
上个星期她和商乐在家里餐厅的大桌上改作业,商乐顺便教聂川书法,三个人都没出门,在家窝了两天,都是吃的餐厅送的餐,加上这个星期已经快十几天了,她觉得商乐也要到临界点了。
兰与青现在搬回了自己住处,因为刷朋友圈刷到亲戚发和赵嫣的照片,她已经回家那边去了,冯文肯定也跟着回去了。
她到现在也依旧理解不了赵嫣反反复复的分手和好是什么样的心理,但是能从理论上知道她为什么会这样。
很多人都生活在惯性里,改变是很难的事,成长的蜕变很痛苦,不是每个人都能意识到,也不是每个人都有能力去做出改变。
就像她,哪怕脱离了家庭,跑到这么远的地方来生活工作,也依旧会因为家里打来的一个电话搞到心态崩溃。
她有时候甚至不知道那种尾随而来的绝望是因为什么,明明她心底知道父母现在已经干涉不了她的行为,却怀揣着莫名的不安和压力。
至于赵嫣,她不会再和她有任何联系和瓜葛,但依旧还是在心底衷心地希望她能够过得好。
商乐下了楼,前台的叶梨抬起头和她打招呼:“聂川说他回去喂猫了,一会儿就过来。”
“小乐老师。”叶梨的发小陈素婷在接待处看一本碑帖,也和商乐打了个招呼。
“接叶梨?”商乐问。
“嗯。”陈素婷点点头,“咱俩今天约饭,你们要一起吗,我们去吃泰式小火锅。”
“那你们先走吧,前台我看着,顺便改作业了。”商乐说。
“好的嘞。”叶梨高兴的说,“是新开的店,我去踩踩点,味道好的话下次叫上你们一起去吃。”
“行。”
叶梨和陈素婷说说笑笑的收了东西先走了,商乐在前台办公桌后坐下,找到学员报名册,叶梨把资料收拾得很整齐,分门别类夹起来了,很好找,商乐很快就找到了自己要的信息。
她翻到司徒丞的报名信息,照着上面的电话打过去。
那边很快就接了:“喂,商乐?”
“你怎么知道是我?”
司徒丞干笑了两声:“我在前台看到的号码。”
“怎么不跟我直接要。”商乐问。
“跟你要怕你不给,太伤自尊了。”司徒丞悲伤的说,“为了防止你看到勒令我删除,我把学校所有老师的电话都记下了,毕竟我也是个一口气报了两年课的学员,有权知道老师的联系方式吧。”
一段时间的相处商乐已经差不多知道这位少爷不仅投资眼光不好,讲话也很爱满嘴跑火车。
于是也懒得计较这个。
“你那儿有段野的联系方式吗?”商乐开门见山地问。
“谁?”司徒丞懵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谁是段野。
商乐解释了一下,司徒丞才总算是想起来了,上次段野也在他那个射箭馆办了VIP。
“应该有他信息,我帮你问问。”司徒丞说。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他就打过来了:“留了号码,我们加个微信我发给你?”
“好。”商乐二话不说通过了他的好友申请。
司徒丞把段野的号码发了过来,商乐没忍住谴责了一句:“学员的信息就这么随便给人泄露吗?”
“那你报警抓我。”司徒丞浑不吝地笑到,“我倒是很好奇,段野是你徒弟朋友吧,他的联系方式你来问我,这么迂回?”
商乐把电话挂了。
司徒丞:“……”过河拆桥。
虽然拿到了段野的联系方式,但商乐也不知道该怎么打听自己想知道的事,按照她的性格本来应该直接问聂川,但是想到他最近已经极力克制着自己,怕她看出什么来,商乐就有些不忍心。
但她总要弄明白的。
不管会得到什么样的答案,总比不清不楚的好。
聂川回来的时候她正在给段野发动好友申请。
“给学生打电话?”聂川看了一眼她面前摊开的学员信息表。
“嗯。”商乐把表合上了。
“你学员的电话记在兰与青他们班信息表上吗?”聂川已经看到了,笑着问了一句。
“别打岔聂川同学。”商乐勾了勾手指,“找你的作业来,我帮你看看这几天练得怎么样。”
“肚子不饿吗?”聂川去会议室里拿他写的作业。
也不知道打岔的究竟是谁。
他把练习的宣纸铺在前台桌上,看着商乐低头检查,前面的都是线条笔画,后面一页临了峄山碑里的一个“立”字,像个张着手站在地上的魁梧小人。
“旁边吃,我告诉兰与青了,一会儿准备上菜了会告诉我,我们直接过去就可以吃。”商乐拿了支笔圈出几个笔画上写得好的地方。
“不圈不好地方的吗?”聂川问。
“知道好的地方,哪里不好自己就能对比出来。”商乐手机嗡地响了一声,她瞥了一眼,伸手摁熄了屏幕。
段野通过她的好友申请了。
商乐手还没收回来,手机又嗡地一声,屏幕再次亮起,跳出段野发过来的信息,商乐眼疾手快再次摁熄了。
“你先处理你的事。”聂川伸手拿过手里的笔,“我照着好的这几个改一改。”
“司徒丞问我问题呢,不用回。”商乐说。
说完有点后悔。
干嘛撒谎呢,聂川也没问。
真是做贼心虚啊商乐。
“他加你好友了啊,问什么?”聂川漫不经心问了一句,眼睛盯着笔下的笔画,重新写了一个竖勾笔画,“也不是你学员,怎么不找兰老师问。”
“他自己在前台看的号码……”商乐说。
聂川打断了她:“有了号码还得申请才能通过好友。”
“哦。”商乐抬起眼睛看着站在旁边的聂川,“加个好友怎么了?”
聂川顿了顿,神色不变:“没什么。”
他神情没变,嘴角还带着一点笑,写字的手也很稳,好像就只是随口问了一句,商乐怎么回答他都不在意。
但不知道为什么,商乐就是察觉到他现在有点沮丧。
真神奇,她明明最讨厌的就是猜人心思。
大概是聂川的情绪她不用猜就能察觉到?
商乐低下头去,伸手握住聂川拿着笔的手,带着他在笔画最后一个地方微微点了一下,在往回拉起,收笔,然后又带着他的手逆锋起笔,写了一个拱门弯。
“接笔的时候可以早一点,调锋的时候笔杆向里倾斜。”
她放开聂川的手:“再练一页,差不多就可以过去吃饭了。”
“嗯。”聂川垂着眸继续写,写完一个才瞥了一眼商乐,发现她低着头认真看着他写笔画,眼里的笑意浓了些。
一期的课排的比较紧凑,加起来差不多四个周周中,上完课全体放假一个星期,然后再继续上第二期。
周五结束一期课程的时候,平时一下课就立刻离校的学员反而都不急着走了,不少都在教室里聊天,院子里的根雕桌也坐满了,来上课交了朋友的三三两两约着去玩或者去吃饭。
“小乐老师!”商乐收拾好教室刚下楼,叶梨就朝她挥手喊了一声。
司徒丞在旁边想阻止又阻止不了的样子:“你告什么状,又不是小学生?”
叶梨不为所动:“你还不如小学生……”
“不如就不如,你们这的小学生基础都比我好行了吧。”司徒丞说。
“怎么了?”商乐走过去。
“司徒丞让他同学帮他写作业。”叶梨坚持告状。
商乐哭笑不得:“啊?让谁帮他写?”
“林文哲。”
商乐震惊了,再次确认了一遍:“小学一年级那个林文哲?”
“啊。”叶梨点了点头。
两人一起一言难尽地看着司徒丞。
“怎么了?”司徒丞一脸的不知悔改,“我作业一直是自己写的,最后这个周有事情耽搁了才没写成,我能把作业交了就很不错了。”
商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批评他。
说他不认真吧,他找人代写都要把作业交了,说他认真吧,他找人代写作业。
还是一个一年级的小朋友。
叶梨忍不了司徒丞一个大人剥削小孩儿,为林文哲据理力争:“再忙也不能找小朋友代写!”
“没白让他写。”司徒丞为自己喊冤,“我给了钱的!”
“给了多少?”叶梨成功被带偏。
“商业机密。”司徒丞说。
叶梨这才想起来重点:“给钱也不可以代写!”
“知道了知道了。”司徒丞保证,“不是说了事出有因吗,别告诉兰与青啊,她批评人超级厉害,我可不想被她教训。”
叶梨:“……真的假的?”
商乐不由得想起商少元。
一起学书法的时候一块钱少爷就让她代写过,第一次就被老师发现了,骂了他俩一顿,第二次商少元为了不让她被骂,跑去找大哥代写,大哥也给他写了,气得老爷子差点把他们兄妹三人都从家里撵出去,商应清女士和谢总亲自登门去道歉,最后这件事以商少元被逐出书法学习队伍告终。
不爱学习的大少爷都是一脉相承的吗。
真比起来的话司徒丞比商少元还是要好不少的。
算了不揭穿他了。
三个人达成共识三缄其口,决定把事儿瞒下来。
没一会儿兰与青一脸严肃地拿着一沓宣纸下来:“司徒丞同学,我想跟你谈谈。”
商乐才反应过来,这有什么好瞒的,兰与青一眼就能看出来司徒丞的作业是代写的。
她顿时惊讶的看着司徒丞:“天呐,你怎么能找代写?”
叶梨也反应过来,一起惊讶地看着司徒丞:“对啊,你怎么能做这种事!”
司徒丞:“……”
过河拆桥!
司徒丞被兰与青叫到会议室里挨训去了,商乐和叶梨跑去落地窗外看了一眼,大少爷耷拉着脑袋被训完,奋笔疾书地留堂重新写作业。
小兰老师威武。
夏小小硬笔班作业更多,改了一半下来休息,看到会议室里被兰与青罚补作业的司徒丞,八卦之魂熊熊燃烧,立刻找落地窗外偷看的叶梨和商乐打听。
三个人在窗外对着司徒丞指指点点,气得司徒丞忍不住对一起在会议室里练字的聂川抱怨:“说好的三缄其口呢,转眼就把我卖了,真不讲义气。”
聂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继续写自己的。
商乐和叶梨进屋去了,不知道是上楼还是在前台,但应该看不见会议室了。
他这才抬起眼来,会议室里和他呈对角线的地方,小小一团的黑猫蹲坐在书架上,竖瞳缩成一条线,安静地看着他。
最近它出现在学校的次数太频繁了,以前几乎只有在他一个人的时候小黑才会出现。
为什么。
是因为他此时此刻很羡慕司徒丞吗。
第38章
隔壁的百年老店一如既往生意好,因为放暑假,老城区这边的人变得更多了,放假的学生初中高中大学扎着堆儿到处都是,吃个饭基本都得排队。
商乐他们进去的时候老店前院里都摆了不少小桌子,老板熬了绿豆汤和冰粉放在大树底下的木桌上,放了不少小碗和勺子,等桌的人可以自取。
虽然商乐提前订了桌,而且现在都准备上菜了,他们差不多上桌几分钟就能吃,但是进门看到绿豆汤她还挺想去喝一碗。
不过等桌的人很多,挤过去抢实在不厚道。
三个人直接进了屋子往后院去,服务员早就和商乐熟了,和墨中书的老师们也认识,边走还边和他们感叹了一下今年的暑假比晚几年的暑假人要多。
“大概是这边出去的那个茶山和野径云来火起来了。”服务员是个大姐,麻利地把他们往后院包间引,“带的老城区这边好多人过来吃饭,还有订餐让送的。”
商乐抓住重点:“可以送餐了吗?”
他们家一直是没外卖也没有送餐服务的,如果有送餐功能她放假在家也能吃。
“送不了送不了。”大姐连忙摆摆手,“这哪里忙得过来哦,外卖的来谈过好多次,搞不赢的啦,不过老板说了,等这阵儿忙过去,倒是想考虑开个分店的。”
“要扩大经营了?”商乐说,“这么多年都没考虑过,怎么突然要开分店。”
大姐是这个店的老员工了,之前商乐听她说已经在这里干了二十几年了,闻言看了看左右,小声说到:“听说这边街区的房子得改良重盖,也不知道青柳巷会不会拆,就算不拆,到时候周围的楼一起来,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哎。”
整改倒是有可能。
市政确实是想往这边发展旅游的,商少元上次找茶山那边谈得很顺利,后来谢总手底下市场部的负责人也来过,合作应该八九不离十了。
“没事。”商乐安慰大姐,“如果真要发展旅游了,反而不会改老城区的这片老街的,顶多就是整改一下街道,周边的民房才会重新规划,老街区是特色,不会随便拆的。”
“那样最好。”大姐舒了口气,宽慰了不少,笑了笑,“我在这边干了二十多年,再叫我跟着去新店或者找别的店干我也舍不得,现在老东西越来越少啦……”
进了包间,服务员开始陆陆续续上菜,聂川不知道干什么去了,商乐听了刚才大姐的话有些感慨,兰与青反而觉得挺好的。
“求战者安,求安者亡。”她说,“这家虽然是百年老店,但是面对变化还是早点适应的好,毕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忘初心就好了嘛。”
商乐倒了茶水出来,递一杯给兰与青:“希望他们家一定要好好不忘初心,千万别开了新店变味道了,为老店干杯。”
兰与青笑得不行,端着茶和她干杯。
聂川端着一个小托盘进来放在桌上,两碗冰粉,一碗绿豆汤,里面还加了冰,看上去都凉丝丝的,还没吃心底已经感受到凉意了。
“绿豆汤只有一份了。”聂川说。
“你去前院抢的?”兰与青诧异地问,“你想喝呀?”
“……嗯。”聂川淡淡应了一声。
他正要靠包间门边坐下,商乐拍了拍自己旁边的椅子:“坐这边吧。”
兰与青起身让聂川进去,也说了一句:“你往里坐,我一会儿要去剪头发,吃完就先走了,你们慢慢吃。”
聂川没什么异议,走过兰与青的座位,往里坐到了商乐旁边。
商乐没说话,拉了一碗冰粉过来用勺子吃着,感觉到聂川的视线在她身上逗留了一会儿移开了。
她不由自主地笑了笑。
以前对聂川的印象还是不够深刻,她最初觉得他话不多,是个安静的,笑起来很好看,不,不笑也很好看的青春男大,没想到已经是研究生了,只比她小一岁不到。
后来觉得他坦率,不需要猜,说话也不弯弯绕绕,是个不招小动物喜欢但是自己很喜欢小动物的小可怜。
现在看来那都是表面了解。
小可怜大概只有家庭情况是真的,其实藏着不少事。
而且也并不真的坦率。
小黑的事先不说,虽然商乐还不清楚小猫到底怎么回事,但是想来也不会是什么随口就能跟人说的情况。
但这人,居然连自己的感情都要藏着掖着。
这可忍不了。
商乐喝完了冰粉,和兰与青边聊天边吃菜,兰与青说自己最近胖了,下午不能再吃米饭了,得控制饮食,所以也和商乐一样吃了碗冰粉,绿豆汤聂川自己喝了。
喝吧喝吧,现在多甜一点。
商乐看了聂川一眼,很快把自己的目光收了回来,她怕聂川朝她一笑,她下不了手。
之前加了段野的微信,商乐当天晚上回去就给他发了信息,问他聂川养的小黑猫他有没有见过。
那边回答得滴水不漏,说他见过几次,但不多,小黑胆子太小了,几乎都是躲着人的。
并且欲盖弥彰不动声色地问了一句:“怎么了,你专门加我就是为了问问聂川养的猫的事?这么兴师动众啊。”
商乐就明白了。
段野绝对知情,并且帮聂川守的很好。
所以商乐也不打算从段野那打听什么了,想都想得到,作为聂川身边她唯一一个认识的人,应该什么都是向着聂川的。
不跟她透露聂川的事很正常。
还是得靠她自力更生。
兰与青吃得快,吃完就先走了,她预约的剪发时间快到了,过了就得重新排,和商乐聂川说了一声就撤了,桌上的菜还剩大半,又是周五下午,商乐不急着走,让服务员拿了几瓶冰啤酒进来。
“要喝酒吗?”聂川问。
“喝一点,太热了。”商乐说,“给你倒一小杯,你慢慢喝,其他的都是我的。”
“我……”聂川犹豫了一下。
“干杯。”商乐不由分说把玻璃杯递给他,往他杯子上撞了一下。
金黄色的啤酒液里冰块碰撞出声响,还有窗外吹进来的傍晚的风,配上商乐的声音,传到他耳朵里,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聂川端着玻璃杯慢慢喝了一口酒,有点苦涩的味道。
别醉,他想,撑住。
段野给他提过醒,说商乐开始注意小黑的事了,但是商乐一直没来问他,大概是等他自己坦白。
聂川想到这里就觉得心底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和商乐坦白吗?
他不敢。
……啤酒应该不怎么醉人,何况他就喝一小杯。
撒下一个谎,果然要有很多的谎来填补。
他和商乐最开始产生连接就是基于他的谎言,一开始他只是好奇,加上从未出现过的情况,报着探究的心情接近了商乐。
没想到会持续这么久。
然而和商乐相处的时间越是久,他就越开始害怕谎言被拆穿。
耳边再次响起了那道冰冷的声音:聂川,别耍小聪明,别做这些没用的事。
不要编造不存在的小东西,不要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关注。
因为换来的只有更彻底的冷漠对待。
“……聂川?”
他茫然抬起头,觉得听觉好像有些闷闷的,把其他声音都隔绝在外,他摇了一下头,看到了凑过来的商乐的脸。
他觉得自己条件反射的就想要笑一笑。
商乐的脸凑得更近了些,他忍不住也往前凑了凑。
商乐看到聂川凑过来的脸,转头看了眼他手边的酒杯。
和普通的纸杯差不多大小的玻璃杯,里面啤酒喝了一半,眼前的人居然已经醉了。
“干杯。”商乐把自己的杯子凑过去。
聂川立刻拿自己的杯子和她碰了碰,低着头一口气把杯子里的酒喝光了。
不够。
再喝一点。
醉的深一些。
商乐斟酌了一下,往聂川杯子里又加了半瓶啤酒进去,聂川手里握着杯子,垂眸看着她往里加酒,眉头微微皱了皱:“不好喝。”
“但是我喝不完了。”商乐指指桌上几个啤酒瓶,“你得帮我喝一点,好不好?不能让我一个人喝这么*多吧。”
“……”聂川慢吞吞抬起头,认真点了点头,“嗯,我帮你。”
聂川喝酒慢,跟品茶似的,每喝一口都要皱皱眉,除了一开始商乐叫他的时候他好像在想什么,眼神有些茫然,之后他的神情一直都是清醒而专注的样子。
商乐不好判断他到底有没有喝到那天晚上的状态,毕竟那天喝的自酿酒后劲大,啤酒度数那么低,她哄着聂川喝了两杯啤酒才罢休。
也不能喝太多,万一难受呢。
大哥谢濯铭是家里酒量最差的,喝醉过一次后就不愿意再喝酒了,跟商乐说喝醉了和她晕车晕得厉害一样的感觉,这种罪还是少遭的好。
一顿饭吃了快两个小时,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青柳巷里除了这家店还亮着灯,其他店铺早就关了门,店里顾客们谈笑说话的声音出了店门就不太能听到了,更显得巷子里安静。
天幕上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的清晖。
很好。
夜黑,风高。
也没有伸手不见五指,只是夜色朦胧,相当合适的狼人夜。
“走一圈,消消食。”商乐说。
“嗯。”聂川跟在她身后。
商乐回头看他,朝他伸出手,还没说话,聂川的手就握了过来,将她微凉的指节全都拢在手心里。
动作挺快啊。
喝醉了装不了了是吧。
商乐耐心很好,和聂川从青柳巷绕了出来,两人牵着手在已经降下了白日的温度的老街道上散步,她不说话,聂川也就不说话,街上有其他散步的人,三三两两。
商乐朝后看了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好像有人跟着。
大概是即将做坏事,神经太敏感了。
她牵着聂川往人少的巷子走去,老街有几条街全都是小食摊和充满文艺气息的咖啡酒吧店,是人最多的地方,过了那两条街,人声就渐渐的听不到了。
聂川大概走得无聊,握着她的手指,开始捏她的指节解闷,从指尖一截一截地往上轻捏,到了手掌之后再顺着指背滑下来,像抚摸一样。
商乐不得不甩开了聂川的手。
聂川脚步慢了下来,不解的看着她。
刚好,这边巷子已经没什么人了,两侧是有些年头的墙壁,地上铺着的青石砖有些翘起来一边,时不时可能会被绊一下,商乐刚甩开聂川的手,他就绊了一下。
商乐条件反射的伸手去扶他,被他一把抓住手攥紧了。
“干什么?”商乐看着他。
“嗯?”聂川无辜地牵着她的手指,笑了笑,“小心,石板不平。”
“小黑在吗?”商乐左右看了看。
“在。”聂川看着她脚侧的那块青石板,“不过天很黑,它也很黑,不太看得清,只看得见眼睛。”
问猫就说了,那就是确定喝醉了。
清醒的时候瞒得严严实实,眼神都不敢乱看,还是醉了坦率。
商乐心底轻轻叹了口气,看着聂川:“我可以抱抱小黑吗?”
聂川愣了一下,半响才开口:“我不确定,我从来没抱过它,它不怎么靠近我,就算是现在,你不在的时候它也离我很远。”
聂川垂了眼眸,有些沮丧的样子。
“你拉着我的手去抱。”商乐说。
聂川很听话,犹豫了三秒不到,拉着她的手带着她蹲下身,把她的手小心地环到一片虚空下,抬头朝她笑了笑,有些惊喜的样子:“小黑没跑,你要把它抱起来试试吗?”
“嗯。”商乐点点头。
聂川引着她的手把不存在的小黑猫抱了起来,眼神看着她怀里,轻轻感叹了一句:“小黑在看你。”
商乐维持着虚空环抱小猫的姿势,认真的看着聂川:“聂川,告诉我,你肯定知道的,这是你养的小猫。”
聂川也抬起眼眸看着商乐。
“小黑它为什么只让我抱,为什么只有我在的时候它才愿意接近我,你想过吗?”商乐放轻了声音。
随着她放轻的声音,同时放轻了的,还有聂川的呼吸声。
聂川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呼吸都快要停止了。
许久后他才艰难地开了口:“因为……它喜欢你。”
商乐笑起来:“那你呢?”
聂川又不说话了。
商乐已经耐心了很多天,又耐心了一个晚上,耐心也是有限度的。
她什么都可以按照对方的意愿来,聂川不想说小黑的事,她可以慢慢等慢慢试探,不会逼他,但是她已经察觉到了彼此的心意,就不想要不清楚的感情。
哪怕是她会错意,那就让她自己承受结果。
反正聂川睡一晚起来就全忘了。
她受够了不清不楚的对待,正因为对方是聂川,她才选择快刀斩乱麻。
因为她自己也想知道答案。
她“抱着”小黑,退后一步看着聂川。
聂川站在原地没动,也没说话。
“为什么不告诉我小黑的事。”商乐问。
聂川还是静静的看着她,眼神里浮起来一点困惑,因为商乐的语气里并没有半分质问的意思。
反而是这样,他却鬼使神差的开了口。
“因为……不想你发现我……”
商乐没听清,只好把之前退开的那一步走了回来。
真是的,她就是怕自己离太近控制不住自己的手,会想趁机捏一下聂川的脸或者对他动手动脚什么的,因为喝醉的了聂川实在可爱。
她还没走近,聂川突然伸手拉住了她的手臂,猛地把她拽了过去,紧紧的抱住了。
商乐吓了一跳,挣扎起来:“我还抱着小黑呢,压到它了!”
“没关系。”聂川根本不容她挣扎,力气很大地将她按在怀里,声音从她脑后传来,“没关系,小黑不是真的猫,你明明看不见,为什么还配合我。”
这句话一出来,商乐心凉了半截,挣扎也忘记了。
聂川酒醒了!?
不等她思考,聂川的声音继续在耳边响起:“我不想你发现我有问题。”
“小黑根本不存在,只有我看得见它,它只在我脑子里。”
“商乐……我有病。”
聂川抱着她的手在发抖,声音却意外的平静,商乐想动,才抬了一下手臂,聂川就把她更紧地抱住了,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动,小声的说了一句:“你不要走。”
“我……”商乐只觉得心情大起大落,“我不走,你抱得太紧了我有点疼。”
聂川马上放松了些。
商乐趁机抽出自己的手,捧住聂川的脸观察他的神色。
聂川眨了眨眼。
商乐这次是真的没忍住,捏了一下他的脸,捏完自己有些脸热。
聂川笑了起来,歪着脸在自己肩膀上蹭了一下:“有点痒。”
商乐不知道自己是松了口气还是有点莫名的失望。
她的好徒儿还醉着。
那么点啤酒,居然能醉到现在,就算酒量差如谢濯铭,散这么久的步那点儿酒精早就挥发殆尽了。
聂川的酒量不是差,是非常特别超级无敌差。
“你还没回答我呢。”她捧着聂川的脸,看着他清明的眼睛,“小黑喜欢我,那你呢?”
聂川又不说话了。
商乐笑得有些咬牙切齿:“说不说?”
聂川眼睛都睁大了,醉着酒的脑子居然很有逻辑地反问了一句:“那你呢?你怎么不说。”
“我当然喜欢你,我要是不喜欢你就不会费劲把你灌醉在这里套话……”商乐的话说到一半,生生卡在了嗓子里。
聂川低头亲了她的脸一下。
商乐震惊了。
小学生吗,亲人只敢亲脸?
“你……”
不等她说话,聂川又低头亲了一下。
商乐:“……”
那就不怪我了,是你先动手的。
她抬头凑上去,捧着聂川的脸,吻了一下他的唇。
跟她刚才的震惊相比,聂川现在的表情才算是真正的震惊,整个耳根肉眼可见的红了起来,张嘴想要说话,半天都没说出什么来,只说了个“我”字。
“我什么?”商乐往前一步,“要是不愿意,你就推开我。”
“……不。”聂川轻声说。
“那就是愿意了。”商乐忍不住笑起来,“你喜欢我对不对?”
聂川怔怔地看着她。
巷子里只有高高的墙上亮着一个壁灯,光晕像无数亮晶晶的细丝,全部都汇聚在商乐弯弯的眼睛里,聂川什么都来不及想,也不知道自己此刻应该想什么,他低下头,在商乐的眼睛上吻了一下,目光向下扫到她刚才亲自己的嘴唇,整个脸腾地烧了起来。
商乐被他的反应逗得笑得都要站不稳了,全靠聂川支撑着。
这人怎么回事啊,自己亲她,亲完自己脸红,还不敢看她。
实在是……可爱的要命。
陈橙跟她说过,如果觉得一个人很帅很漂亮,那就是普通的欣赏,但要是觉得一个人可爱,那就绝对是喜欢了。
看着她笑,聂川也跟着笑。
笑着笑着他突然开口:“嗯,我……喜欢你,商乐。”
“已经知道了。”商乐说,“谁要你现在的告白啊醉鬼,你都不清醒。”
“没醉。”聂川说。
“行行行。”商乐抬手想要把他推开一些,她被抱着都要出汗了,“喝醉的人都说没醉,这句话还是你说的呢,喝醉了的人说的话果然不可信。”
聂川有些急了:“没醉。”
“好。”商乐用手掌抵着他胸膛,“你退……”
话没说完,聂川倾身封住了她的嘴。
商乐:“!”
喝醉酒的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力气有多大,商乐本来就站的不稳,被聂川往前推着倒退了几步,背砸到墙上的时候一只手伸过来垫在了她脑后。
聂川的吻一点都不像是吻,杂乱无章不得要领,想要索要糖果吃的小孩子,甚至还在商乐唇上咬了一口,商乐嘶一声,总算把聂川推开了些,抬手捂住了他的嘴。
“你是狗么。”商乐舔了下上唇,被咬的地方有些疼。
聂川“唔”了一声,声音闷在她手心里:“我喜欢你,我没醉,你不要不相信。”
我相信个鬼啊,你明早起来都忘了。
真够气人的。
她后悔灌醉聂川了,就该让他清醒着逼问,管他愿不愿意呢。
商乐拉着聂川的衣领让他低下头来:“别忘了啊,好好记着,不许咬我。”
然后她闭上眼睛重新吻了上去。
*
巷子对面一家关了门的面包店屋檐下,一连串快门响动的声音咔嚓个不停,两个身影躲在阴影里,眼睛都兴奋地亮了起来。
“靠,靠,靠!今天没白跟!”
“你拍清楚一点,手别抖。”
“抖屁,我稳着呢!”
“你声音都在抖……”
“我是激动!商家千金啊!那个商氏集团的千金啊!啧啧啧,居然被逼到在这种小培训学校打工,不过我真服了,资本家就是资本家,都落魄到这种田地了居然还欺压平民……”
“你他妈小声点!要不你拿个喇叭出去喊去。”
……
【作者有话说】
一喝酒就断片的聂总有一首歌送给狗仔: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
第39章
某偏僻的写字楼内,一高一矮两个男人打着哈欠在等电梯,矮个子黑着两个眼圈,精神却十分亢奋,拿着手里的相机不断地翻着照片看。
叮一声电梯停在一楼,高个子率先走了进去,半天不耐烦的朝外面喊了一声:“你要用腿爬上去吗?”
矮个子回过神来赶紧上了电梯。
“有钱人家的斗争真残酷啊……”矮个子上了电梯就没看相机了,挂在脖子上一手扶着,满脸感慨。
他们本来去茗景区那边是为了拍一个有名的上流圈花花公子的照片,没想到发现了几乎从不公开露面的商家千金商乐的行踪。
怎么发现的也很凑巧,是他们团队的老大发现有人住进了商氏那位小公子的别墅,之前他们也去悄悄跟拍过一阵,相当没意思,这位少爷除了工作就是工作,连个绯闻都拍不出来。
这位商家千金就有意思多了,十分落魄,出行就开个十几万的斯玛特迷你,苦哈哈的在老城区的老街市的一个小破培训学校上班,真是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但他们懂的,拍了这么多富豪的照片,什么继承人之战都见过了,立刻就明白商乐必定是豪门斗争失败的牺牲品,何况商家三个儿子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尤其是一手把控了商氏半壁江山的小少爷商少元。
可怕。
他们狗仔团队就三个人,发现商乐以后老大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他俩,自己去蹲拍那位花花公子了。
没想到老大那边还没什么进展,他们就先有所得。
这些“豪门千金深夜当街调戏并强吻清纯帅哥”的照片到底是拿去直接卖给出版社,还是拿去商氏集团那边敲一笔?
像商氏这种一说出来所有人都知道的富豪集团都非常要脸面,就算权力斗争失败,也不会允许自己家里人爆出不像样的丑闻的。
走廊最左边尽头的墙上端正挂着xx事务所的牌子,高个子掏出钥匙开门,两人进了门,发现里面已经有个人躺在沙发上休息了,听到声音把盖在脸上的杂志拿开,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
矮个儿兴奋地小跑过去:“老大!咱们这次挖到大的了!”
“谁?”胡子老大问了一句。
“商家千金啊!”矮个儿回答。
“她能有什么。”狗仔老大抹了把脸,“他们商家就没出过什么值得拍的。”
“那你叫我们去蹲守?”高个儿在电脑桌前坐下,拿了相机开始导照片。
“省得你俩闲着。”狗仔老大说,“别叫老大,叫负责人,专业点知道吗。”
“哦,负责人。”高个儿从善如流的改口。
他们不只拍富豪老底,也帮富豪太太们拍拍老公出轨的证据,或者哪位富豪怀疑情妇偷吃找人去跟拍的活儿他们都接,来钱很快。
有时候都不需要自己去找活干,某个富豪要找的老公的情人,正好就是另一个位太太正在出轨的对象,一次照片出两单,同时涉及豪门内部混乱的关系和丰富多彩的性取向。
大部门豪门的处理方式都是给钱消灾,反正只要不闹出什么大动静,花点钱对于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照片都导在电脑里了。”高个儿说,“老……负责人,我们还拍了视频,你看看。”
“非常精彩老大!肯定不会让你失望。”矮个儿自己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又有些遗憾,“要是光线再好点儿就好了,我拍到一半都要以为我拍的是什么偶像剧了,男帅女靓,且强制爱!”
“少看点小说。”狗仔老大十分无语,过去坐在办公桌前开始看照片,高个儿和矮个儿一人躺一条沙发,翻着手机点外卖。
照片在电脑频幕上打开,画面有些模糊,主要是光线暗,偷拍也不能开闪光灯,但是矮个儿的拍照技术还是非常好的,好多张人脸看得一清二楚,视频也很会选角度。
确实像矮个儿说的,模糊感让照片显得很高级,看上去像是一组偶像剧的代拍照,氛围感绝美。
但是……
狗仔老大把照片放大再放大,盯着照片上的男大陷入深思。
面熟。
实在面熟。
特别面熟。
难道是某个十八线小明星?反正不是一二三线,一二三线他如数家珍。
照片上商家千金商乐微微仰着头,一点浅金色的细碎光丝落在她眼睛里,露出的半张正脸十分优越漂亮,挡着她的人背对镜头,正低头下来说着什么,半张侧脸的轮廓像是画出来的,鼻梁高挺,眉目温柔,怎么看都是个才二十岁出头的大学生。
狗仔老大仔细看了一会儿,非常拿不准。
很像一个人,但是那个人比照片上的年纪大,也不会露出照片上这种表情,除非被夺设了。
狗仔老大点开视频从头到尾看完,以他浸淫狗仔圈二十年的火眼金睛证实了心中的猜想,但是下巴快要合不上了。
“这谁?!”他指着屏幕厉声问道。
视频正播到商家千金在小巷子里拉着大学生的衣服强吻的一幕。
“商家千金啊。”矮个儿伸长了脖子看了屏幕一眼,“我们以前猜的没错老大,她根本没出国!这还不明显吗,一定是兄妹阋墙权力斗争失败被逐出家门了,我们还拍了不少她开她那个小破车的照片呢。真是肮脏的大家族,都这样了还迫害贫民!”
他们打听过了,这人就是个在书法学校勤工俭学的大学生,货真价实的贫民。
万恶的资本家。
狗仔老大都要咆哮了:“叫我负责人!我说的不是商家千金,是这个贫民,呸,男的!”
他啪啪拍了几下屏幕,愤怒地转身去堆满文件袋和各种八卦周刊杂志的文件柜上刨来刨去。
高个儿和矮个儿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们老大,矮个儿犹豫地想上去帮忙:“老大,你要找什么,我帮你啊。”
狗仔老大崩溃:“叫,我,负,责,人!嘿——哟!”
他用力搬开一摞厚厚的文件盒,从放得杂乱无章的杂志堆里翻找,终于找准了其中一本,是本几年前的财经杂志。
他把书拿到办公桌前,抖着手翻到其中一页,年度影响力人物专访,视频里的贫民赫然在列,独占了一整个版面,正是几年前在投资界掀起腥风血雨一战成名,号称行业风向标一样的传奇人物。
——聂氏集团,聂家的独子,聂川。
聂氏集团之前是实业,十多年前发展基本都转金融界了,现在的掌权人就是聂川的父母。
当年聂家老爷子过世,都传这呼风唤雨的大家族即将迎来风雨飘摇,但没想到聂老爷子最小的儿子和他刚娶进门不久的年轻夫人扛起了一切,两人雷霆手段压下了一切家族斗争,居然将聂氏集团又推上了一个新高度。
简直是常人想都不敢想的传奇人生。
聂家人都鲜少在国内露面,直到几年前聂家独子留学回国,比之他父母的能力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半年时间都没用就自己在投资界站稳了脚跟,并且获得了投行风向标的称号。
他和他父母差不多,不怎么在媒体上露面,唯一的一次就是这个几年前的杂志专访。
但除了投行风向标这个称号,聂川还有个圈外人给他的称号——杀神。
谁叫他每次在公众面前亮相都一副不苟言笑不近人情的样子,一个眼神就让人不寒而栗。
这大概就是他没怎么在媒体上露面的原因,哪个记者敢去找他提拍照。
狗仔团队听了老大的描述,看完了财经杂志的专访,以及专访页里穿着高定西装,眼睛都没往镜头看一眼,高冷到只是一个垂眸就让人望而止步的聂家独子,又看了看电脑屏幕上被商家千金堵在小巷子里强吻,面红耳赤的大学生。
……谁来告诉他们视频里这个小白兔到底是谁啊!?
*
“事情就是这样了。”商乐说。
电话的另一头,段野好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小黑的事现在可以告诉我了吧,女朋友了解男朋友的事天经地义。”
段野总算回过了神:“抱歉,我有保密的义务,不能透露咨询人的任何治疗信息。”
商乐轻轻“哦”了一声:“保密,咨询人,治疗信息……果然有问题。”
段野再次沉默了。
想把嘴锯了。
他堂堂A大心理学系优秀研究生,导师的一把手,居然说漏嘴说得这么低端。
他看了眼坐在桌子前一言不发的聂川,心底叹了口气,开门见山地对商乐说:“等我确定聂川的意愿,如果他愿意,我不介意知无不言。”
“行。”商乐没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你俩到底怎么回事?”段野快要崩溃了,“什么男女朋友,怎么就男女朋友了,而且商乐都问到这个份上,明显就是差不多知道小黑的事了,你什么都不说,我就什么都不知道,就算你大清早就跑我这里来,我也给你想不出什么办法。”
聂川总算开了口:“我昨晚喝醉了。”
“我都没见你喝过酒,你喝酒干什……”段野一瞬之间明白过来,“商乐故意把你灌醉,套你的话了?!”
聂川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她没灌我,我自己喝醉的。”
“那你得喝了多少啊?醉到连小黑的事都被她摸清楚了。”段野问。
聂川:“……你别管。”
段野无奈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看了聂川好几眼,才鼓足勇气问到:“你亲商乐了?”
聂川呼吸一滞。
段野啧了一声:“我觉得她主动吻你比较有可能,她刚才电话里讲得明明白白,你们互相确定心意了,你不会都不记得了吧,那你大清早为什么跑了?”
“记得一点。”聂川捏了捏皱在一起的眉心。
记得他和商乐一起吃饭,一起喝加了冰的啤酒,也记得味道有些苦涩,以及他拉着商乐的手去抱小黑。
最后的记忆是他低头凑近商乐,轻柔地呼吸打在他脸上。
其他的就什么都不记得了。
喝醉暴露了小黑的事。
和商乐表白了。
甚至……接吻了。
但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么重要的事。
该死。
只记得自己做了一整夜混乱的梦,梦见商乐和傅兴言在一起,梦见她和傅兴言说自己怀孕了,梦见他们的订婚礼上商乐被戳穿谎言孤零零站在摆满鲜花的长桌一侧,梦见她坐在轮椅上,满脸幸福地笑着伸出手,单膝跪在她面前的傅兴言帮她戴上戒指……
什么乱七八糟的梦,简直一派胡言。
醒来第一件事他就从别墅跑了。
落荒而逃。
不知道怎么和商乐解释,也不确定商乐愿不愿意听他的解释,是他先表白,然后强吻了商乐吗,虽然他小心的藏着自己的感情,但是喝醉后的他估计藏不住。
毕竟连小黑的事都没藏住。
商乐发现他不在,没给他打电话,直接就把电话打给段野了。
是生气了吗。
说他们是男女朋友更像是气话,谁想要一个喝醉酒才敢表白,酒醒了就立刻跑路的,脑子有病的男朋友。
小黑的事,会吓到她吧。
“喂。”段野伸手过来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别胡思乱想了,真要说的话我觉得商乐强吻你还差不多,喝醉了酒的人基本都会和平时有反差,你喝醉了估计挺乖的,和你平时在商乐面前装的差不多。”
换来聂川一个沉默的眼刀。
段野笑了笑:“你怎么决定,我听你的,毕竟是你自己的事。”
聂川沉默了一会儿:“……告诉她吧。”
“全部吗?”段野点点头。
“小黑的事。”聂川顿了顿,补充道,“勤工俭学的事我想想再说。”
小黑的事瞒着商乐还情有可原,装清贫大学生就是纯说谎了。
从一开始接近商乐到现在,什么都没按照计划的发展。
段野打电话和商乐约了个两天后见面谈谈,两天也算是给聂川缓一缓的时间,毕竟小黑的事这么多年也就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聂川倒是在做心理治疗的时候跟他说过,小黑的事他告诉过自己的父母,但是他父母根本就不信,也不在意。
想到聂川的父母,段野翻了个没形象的白眼。
到约好见面的那天为止,商乐期间都没有联系过聂川。
主要是心虚。
特别是那天早上睡醒去客房找聂川,发现人已经跑了的时候。
她立刻就打电话给段野,确认聂川去找他就安心了,还好她还知道聂川有这么个朋友,不然人不见了她都不知道去哪里找,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去A大堵人。
段野联系她约时间聊聊,那就是聂川同意了。
没被她的卑鄙气到就好。
见面的地点是段野定的,一个很高级也很安静的咖啡馆,段野说他有时候和人约咨询的时候会选这里,氛围让人安心。
“您好。”咖啡馆的服务员温声细语,脚步声都是轻的,带着商乐往最里面的角落处走,悠扬和缓的音乐声静静地在四周流淌着,光线不昏暗也不太亮,正正合适。
商乐有种舒服得想睡觉的感觉。
不过看到位子上坐着的聂川的时候就马上清醒了。
“我走了。”聂川站了起来。
商乐刚坐下,不由得跟着他站起来:“为什么?”
“我……”聂川顿了一下,“我在这里你们不好聊。”
“那也不用走啊。”商乐说。
“不走。”聂川笑了笑,指了指另一边比较远的一个位置,“我在那边。”
“哦。”商乐这才坐下了。
“我挺喜欢在咖啡店做咨询的,没有工作室那么正式,不过也分人,有的人在这里觉得放松不了下来。”段野说。
“做心理咨询的人一般都是因为什么原因?”商乐有些好奇。
“都有,不过我自己的话只是做一些简单的心理排解和疏导,算不上正式的心理咨询师,学心理学更多是兴趣使然。”
“嗯。”商乐点了点头,没忍住往聂川的方向看了看,被隔断的书架挡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段野不禁有些好笑,轻轻敲了敲桌子:“你想知道小黑的事对吗?”
商乐立刻被拉回了全部的注意力:“聂川之前看的那本超心理学的书,是因为小黑是什么……灵异生物吗?”
段野没忍住笑起来:“不是,那本书纯粹是因为我找了看的,他估计也就是随便看看,小黑不是什么灵异现象。”
“我猜也是。”商乐也笑了笑。
服务员端咖啡过来,段野把卡布奇诺拉到自己面前,把自己面前的手冲黑咖换到商乐面前:“聂川说你不喝加奶的。”
“嗯,会腻。”商乐说。
段野自嘲地笑了笑:“我们暴发户最不喜欢吃苦了。”
“我大哥和小哥哥也不喜欢喝黑咖啡,我以前也不喜欢,后来在公司……在前公司喝习惯了。”
“聂川挺了解你的口味的。”段野喝了口咖啡,“虽然这种话说出来就很让人无语,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这么些年,你是第一个让聂川萌生出‘主动性’、脱离惯性的人。”
商乐没说话。
段野接着说:“他是不是跟你说过,小黑只有你在的时候才接近他。”
“是。”商乐点点头,“他喝醉那晚,咳,还让我抱小黑了。”
“你配合他了?”段野笑着说,“我还没见过他喝醉了酒是什么样呢,大概是把平时不会表现的那一面都露出来了,至于小黑嘛……”
段野沉吟了一下:“我觉得它是聂川压抑形成的另一个‘自我’。”
“什么意思?另一个人格?”商乐心都提了起来。
“不是,没那么严重。”段野赶快说,“聂川应该没和你说过他的父母,他的家庭环境,怎么说呢,他父母都是过度理性的人,理性到几乎完全抛弃人类情感的那种。”
“从聂川小的时候,他父母就用对待一个成年人的方式来对待他,比如,不允许哭闹,任何时候都必须清晰的说明白自己的诉求,自己上下学,自己处理好自己学校一切的事,包括开家长会,因为学习是他的事。”
商乐静静的听段野说。
聂川很小的时候就自己去医院打疫苗,生病去医院看病父母也从来不陪同,他不被允许像正常的小孩子一样表达感情,他的父母要求他时时冷静,处处像他们一样,父母怎么做,他就也必须怎么做。
小学低年级时,聂川的大伯母因病去世,他父母接到电话半夜出去,早上回来时把他叫醒,他还在懵,没彻底醒过来,父亲蹲下来语气冷静地告诉他:“聂川,你大伯母死了,打电话给你们老师请假,今天你不去学校了。”
小学的孩子已经知道生死,知道死就是永远都再也见不到,但他不能哭,不能惊恐,不能害怕,他得给老师打电话说明情况请假。
……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
直到聂川发现身边多了一只黑色的小猫。
小猫总是出现在他目之所及的地方,既不靠近,也不消失,他总是能看到,指给身边的同学看,大家都以为他在开玩笑。
某天早上,他在餐桌上把这件事告诉父母,换来的是他们的不以为然:“聂川,别耍小聪明,别做这些没用的事,不要试图用这样的方式来引起我们的注意,不要这么幼稚。”
那一年,聂川十二岁。
他发现自己和放在家里的那些家具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一样沉默,一样冰冷。
“与其说小黑是聂川的另一个‘自我’,我觉得更像是他内心真实的,被压抑了的那一面,所有的感情找不到出口,积压在心里,于是小黑出现了。”
“小黑不接近他,因为聂川心底也不接纳自己,这么多年他像父母要求的那样长大,那些无视和冷漠像一层厚厚的茧把他笼罩起来了。”
“但是……”商乐皱了皱眉。
段野知道她想说什么:“但是你觉得他并不冷漠,也没那么难接近对吗?那是因为对方是你,而且聂川很聪明商乐,那些从父母身上得不到的感情和反馈,他能在别的地方看到,他可以模仿可以学习,可以让自己活得很正常,他不想成为他父母那样的人。”
“但就因为如此,小黑一直在。”
模仿来的与人相处只是表面,学习学会的喜怒哀乐只是一种礼仪,他自己给自己铸造了一躯壳,真正的内心却远远地冷眼旁观着一切,他其实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他习得了很多,却无法感受。
——“那天他遇到了你。”
那只一直只是冷眼旁观一切的小猫,终于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带着探究和好奇小心翼翼蹲在商乐身边,仰起头看着她。
如同沙发上被按住,靠在椅背上仰着脸的聂川。
【作者有话说】
是的是一见钟情我们有救啦
第40章
“所以……”商乐认真听完段野的话,“聂川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就喜欢我了?”
毕竟小黑是他内心的投射*。
段野忍不住笑起来:“我觉得是,但他自己可能没察觉到,他发现小黑异样第一时间就告诉我了,我一开始也很疑惑。”
后来聂川一次次做出超乎寻常的举动。
——和合作方谈重要的事,接到电话优先跑去A大找商乐。
——破天荒地找他帮忙,说想要去商乐的书法学校。
——越来越适应自己的清贫人设。
——或许有一点他自己到现在都没发现的,他和商乐在一起的时候总是笑着的,整个人都很放松的样子,几个月大概比他这辈子笑的数量还多。
段野有时候觉得这才该是聂川真实的样子。
他其实一开始不明白为什么聂川会待商乐如此不同,这次才算是真正的明白了,商乐像个不由分说就闯进他生活里的人,他固守本位,她就总会踏过那条线,不管是一开始专门到学校去送衣服,还是让他去家里借住。
或者像这次一样,灌人喝酒的招都用出来了。
她过于直接,日常人际相处也不太有界限感,总是会在一些和人交往的时候不留分寸,却恰好能撬动聂川的那层壳。
想到这里,段野又忍不住有些想笑:“你怎么还把他灌醉了套话,万一聂川酒醒生气了呢?”
正常人的做法,发现这样的事情不是该后退一步,给双方留出足够的距离和尊重,哪有贴脸上去就撕人面具的。
“他没生气吗?”商乐立刻问。
段野揶揄道:“原来你不敢肯定他不生气啊,那你还干,说不定他从此不理你呢,这家伙冷起来也很可怕的。”
“没控制住。”商乐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所以她灌醉聂川什么也没多问,只是确定了聂川真实的心意。
现在被段野这么提起来,她忽然想起和傅兴言的相处里,她总是那个主动的,想尽办法去接近的,但是不管她怎么努力,傅兴言永远都离她很远。
她现在是不是聂川做了同样的事?
商乐忽然有些茫然。
她从小和几个哥哥一起长大,小时候更是几乎和商少元形影不离,他们之间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和父母也一样,整个家庭环境给她的安全感就是任何事都可以表达出来,喜欢也好,开心也好,郁闷也好,生气也好,无论哪一种,都能得到承接和回应。
和傅兴言在一起的时候她也是如此,可她发现她的情绪在傅兴言那里得不到回应,她的喜欢、付出、试探和靠近,全都像是石沉大海,激不起一点涟漪。
她以为她足够真诚,或许在傅兴言眼里她所做的一切都只是处心积虑步步为营。
“小黑,对聂川有什么影响吗?”暂时抛开纷乱的思绪,商乐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
“目前来看没有什么特别的影响。”段野说,“但是这毕竟是心理创伤应激症的一种,不知道以后会怎么发展,要么越来越压抑,或许真的会演变成另一种人格,当然这是最严重的情况,基本不可能,但也不排除,我不想瞒你。”
“嗯。”商乐消化着段野的话,点了点头,“好的情况呢?”
段野放下手里端着的咖啡杯:“情况好的话小黑一直就是这样,像一个幻象一样存在,更好的情况的话,它会慢慢消失,但很难,小黑已经这样存在十几年了。”
“不过,遇到你之后有了改变。”段野对商乐笑了笑,“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是在我看来,你是第一个让聂川想要试着去靠近的人。”
“所以如果他喝醉以后做了什么冒犯的事,请你原谅他。”
“我……我俩谁冒犯谁还不一定呢。”商乐发了会儿呆,站了起来,“我过去一下。”
不等段野说话,她就往聂川的方向过去了。
段野慢悠悠喝着咖啡,朝她挥了挥手:“去吧,和他聊聊。”
角落的座位里亮着一盏小台灯,聂川坐在沙发上,他今天穿了件普通的白衬衣,来的时候衣服还规规矩矩,现在袖口挽了起来,露出一段修长的小臂,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
商乐走到他对面坐下。
聂川这才抬起眼,看到是她的时候惊讶了一瞬,然后笑了笑:“和段野聊完了?”
“差不多吧。”商乐说。
聂川从沙发上直起身子,手肘压在桌上往前倾过身,手指无意识地摩挲了一下咖啡杯,没说话。
商乐也往前,把手放在桌上,小声问道:“你生我的气吗?”
“嗯?”聂川愣了愣,随即明白过来,“怎么会。”
他顿了顿:“你生我的气吗?一直瞒着你小黑的事,吓到你了吧。”
“有一点。”商乐实话实说,“我一开始差点以为小黑是灵异现象呢。”
“……抱歉。”
“你父母……”商乐犹豫了一下。
“我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聂川说,“不过他们也无所谓。”
前年母亲生病住院他去医院探望,换来父亲一句“你来干什么”的质问,他什么都没说,在病房里坐了半天,找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就走了,之后再也没去过。
他一直以为父母对他是过于理性和讲规矩,希望他早点成长独立,毕竟爷爷去世后他们两夫妻忙得脚不沾地,但是看到父亲在医院事无巨细的照顾母亲,他才不得不承认。
他的父母或许不是不懂得爱,而是全部的爱都给了彼此,分不出一丝一毫来给他这个儿子。
他从来都没有属于自己的家,只是个闯进他们彼此生活里的外人罢了。
所以刚去商乐家借住的时候他很不习惯,却又沉浸其中舍不得走,早上和商乐一起吃早餐,一起开车去学校,放学一起回去,有时候他们也会开着车去找个吃饭的地方,晚上回到家一起在客厅看会儿电视或者听音乐聊天,哪怕各自在沙发两端各做各的事,也是他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感觉。
但是和墨中书的老师们相处的时候,他还是会不知道怎么去融入。
司徒丞就融入的很好,虽然他来墨中书的时间更长,但也依旧只是一个普通的同事,司徒丞却能和其他人相处得没规没矩,被兰与青骂,被叶梨和夏小小怼,动不动约商乐去射箭馆玩,更亲热,也更加地没有客气的距离。
而他顶多也只有在喝醉后才能向商乐说出想学书法的话。
他做不到坦率,因为他不知道会面对什么回应。
“聂川。”商乐凑得更近了些,几乎趴在桌上,下巴枕在手背上看着他,“你是不是在忍耐我呢?”
“为什么这么说?”聂川还有些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回神。
“因为总是你在迁就我,吃饭点菜也好,出去玩也好,学书法也好,明明不喝酒我让你喝你也喝了……我好像总是仗着你不拒绝在欺负你。”
聂川失笑:“是吗,我反而觉得是我在欺负你。”
罗织谎言也想要到你身边。
贪恋和你在一起的任何时刻。
喝醉了控制不住自己无理取闹的跟你提要求。
怎么想都觉得自己很烦。
“看来我俩想法一致。”商乐笑了起来,“刚才段野跟我说,或许你喝醉了以后表现出来的才是你最真实的内心。”
“很烦人吧。”聂川无奈地说。
“像个小孩子。”商乐说,“挺可爱的。”
聂川耳根刷地红了。
商乐看着他,眼睛里的笑意全都蔓延开来,伸手过来把指尖搭在他的手指上:“你记得那天晚上喝醉你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吗?”
“我……”聂川的手指动了动,“不记得了。”
“哦。”商乐的指尖也跟着动了动,往后缩去,“那算了,反正也只是醉话。”
“不是。”聂川伸手攥住了她缩回的手指,“我知道我做了什么,我只是不记得了。”
“真的啊?”商乐不太信的样子,“那你说什么做什么了?”
聂川看着她的眼睛。
商乐眼睛里的笑意更甚。
聂川收紧了握在手里的指尖,喉咙一阵发紧,半天才发出了声音:“我喜欢你。”
“嗯,没错,确实这么说了。”商乐笑得有些狡黠,“还有呢?”
聂川看着她半响没动。
商乐心底笑得不行,正要作罢,聂川却抓着她的手把她往前拉了过去,倾身过来在她脸上吻了一下。
咖啡馆的角落里一个人都没有,流淌过来的音乐就像这个轻飘飘的吻一样静无声息,却又喧嚣得仿佛两个人擂鼓般的心跳。
躲在隔断书架后面偷听的段野没忍住悄悄偷看了一眼,然后就没眼看了。
你们两个是小学生吗。
就亲个脸,至于红着脸执手相看那么半天?
他正要回自己位置去,站起来的时候一头撞在吊灯上,捂着脑袋蹲下去啊了一声,再抬头的时候就看到商乐从书架旁探出个脑袋:“你偷看啊段咨询师?”
段野揉着脑袋发誓:“绝对没有!只是偷听。”
聂川也走了过来,站在商乐旁边:“偷听够了吗?”
“够了够了。”段野头也不揉了,讪讪地笑了笑,站起来就走,“二位继续。”
刚走出去一步,砰一声杯子砸在桌上的声音响起,段野被吓了一跳,同时响起的还有一个愤怒的女声:“你有女朋友还出来相什么亲!”
商乐和段野同时八卦地转身往出声的地方看去。
某个卡座里,一个年轻男人面无表情地坐着,对面的女生已经愤怒地站了起来,桌上咖啡溅得到处都是。
还有一个女生的身影背对着商乐他们站在桌边。
愤怒的女生抽了几张纸擦着自己手上溅到的咖啡,然后把纸巾摔在桌上:“相你妹的亲,死渣男!妹妹你也瞪大眼睛看清楚你男朋友吧,什么垃圾玩意儿。”
愤怒的女生拂袖而去,站在桌边的身影走了两步,坐到了空出来的位置上,语气里也压着怒火:“程睿,你解释清楚,为什么你会在这里相亲?那我们算什么!”
商乐瞪大了眼睛。
段野更是震惊地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小声问:“这不是你们学校的那个老师吗,叫夏小小是不是?”
商乐点了下头。
段野还要说什么,感觉自己抓着商乐胳膊的手被掰开了,聂川看他一眼,他认命地点点头甩了甩手,用口型说了个抱歉。
抓一下胳膊也不让,嘁。
程睿脸上神色变了又变,没说话。
服务员过来清理桌面,神色如常地询问夏小小喝什么,夏小小随便点了杯咖啡,等着自己男朋友解释。
服务员走了程睿脸色才好看了些,皱着眉叹了口气:“小小,不是我想来的,我也是没办法,我妈逼得紧,非要我来见见,我只是来走个过场,你这么一闹介绍人那边不知道怎么说我呢。”
“你还委屈了?”夏小小怒极反笑,“你不会拒绝吗,就明明白白告诉你妈你和我在一起,我们是准备结婚的!这你都不敢说吗?!”
“我说了。”程睿说,“我说了有用吗?”
“为什么没用?”夏小小说,“怎么会没用!就是你胆小是你不敢说,你什么都依着你妈,你妈在你心里比天大!”
“对!”程睿也生气了,“在我心里我妈就是第一,她养我这么大容易吗,我就只会惹她生气!她本来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好不容易她把我供出大学,好不容易我找了个好工作,我舍不得再让她吃苦了。”
说到后面程睿冷静下来,声音也跟着放低了,难过的看着夏小小:“小小,我是真的爱你,但是我不敢告诉我妈我们要结婚,结婚要买房吧,要办酒席吧,要花很多钱,我不想给我妈任何负担,你得等我攒点钱,在此之前,就不要让她因为我们的事难受了。”
“我们在一起让你妈难受了?”夏小小笑了起来,“不就是因为我是外地人,在这里没有帮衬没有后台,所以你妈看不起我吗?”
程睿一脸疲惫地搓了搓脸:“你不知道小小,我也不想跟你说的,我妈为了我操碎了心,从知道我们在一起的那天起她就没睡过好觉,很多时候她都在晚上悄悄哭,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暂时听她的话,小小,我要是不爱你怎么会承受这些。”
“我才是真的爱你。”夏小小自嘲地说,“我放弃家那边的工作,到你从小长到大的城市来找你,因为你说不想让你妈一个人,我当时很感动,我想一个人对妈妈都这么好,以后肯定也会对我很好……”
夏小小咬着唇说不下去了。
程睿有些动容,缓和了神色,握着夏小小的手跟她道歉:“小小,对不起,不会再有第二次了,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给我点时间,我慢慢的说服我妈,她一定会喜欢你的,我会让她同意我们结婚的。”
“你妈喜欢我做什么?”夏小小只觉得好笑,“程睿,结婚是两个成年人才能做的事,你看看你做的事和你现在说的话像个成年人吗?”
程睿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就是你像个小孩。”夏小小说,“之前我没发现,来这边之后才慢慢发觉,程睿,你有好好想过你和你妈的关系不正常吗,你都已经二十六七岁了,你的衣服全都是你妈买的,和我出去约饭还得你妈同意,你妈不许你出门你就不能来找我,我们是高中生早恋吗?”
程睿:“……”
咖啡桌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商乐感觉一只手伸过来握住了她的手腕,往后拉了拉。
她转头看着聂川,用眼神问“怎么了”,聂川看着她不说话,三秒钟后商乐读懂了他的意思,忍住了自己想笑的冲动,小声解释:“我说你像小孩是真心的在夸你可爱,没有别的意思。”
毕竟你父母从没让你当过小孩。
另一边程睿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反问夏小小:“那你呢?”
他看着夏小小:“你家有比我家好多少,你跟着我来这边不就是因为你爸妈根本不在乎你吗,他们只在乎你弟弟,家里的旅馆也是要留给你弟弟的,你什么都没有,留不留在家那边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倒是挺高兴你和我在一起的,嫁女儿还可以薅一笔钱留给你弟弟,一举两得……”
话音未落,夏小小抓起他面前的咖啡杯劈头盖脸泼在了他身上:“我知道他们偏心,不用你说!”
“你干什么啊?”程睿手忙脚乱地跳起来。
夏小小红着眼睛:“你明明知道我从小到大最恨他们偏心,恨他们看不到我所有的努力,恨他们只爱我弟弟……你最了解我,知道我哪里疼,所以就专门往哪里戳是吗?”
程睿张了张嘴,一时之间有些无措。
最后他叹了口气,拿了纸巾擦自己身上的咖啡:“出气了吧?别生气了,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在这里和人相……见面的?”
“你妈告诉我的。”夏小小说。
程睿无声地骂了一句什么,走过去牵夏小小的手:“带你去吃饭,这边有一家味道很好的川菜馆,去试试吧,乖。”
“不吃。”夏小小甩开他的手,转身朝外走去。
“小小,等等我,是我不好……”程睿起身追过去。
旁边端着咖啡看了半天热闹的服务员回过神来,追了出去:“哎先生,你们点的咖啡还没结账呢!”
商乐从窗口往下看。
服务员在楼下追上程睿和夏小小,夏小小趁他扫码给钱的功夫拦了一辆出租车走了。
要是夏小小和程睿在楼下争执起来,程睿缠着夏小小不让她走的话,商乐准备去帮个忙的,夏小小明显就是想自己静一静,程睿不依不饶的,一点空隙不给人留。
……我可不能那样。
商乐反思了一下自己。
她现在已经非常的得寸进尺了,听聂川亲口剖白心意,知道了他从不示人的秘密,不能再得陇望蜀了。
更重要是的,之前那个梦总让她不安。
好像每一件事虽然没有准确地发生,却经由着别的途径在一一实现,酒店套房的近距离接触,第二天的被辞职,拿着照片找上门……虽然之后订婚典礼被拆穿谎言的事无论如何都不会发生了,除非她和商少元断绝兄妹关系,否则她不可能出现在任何有傅兴言在的订婚典礼上。
断绝兄妹关系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就算商少元不是亲哥也不可能。
她担心那些事情会不会转而应验在她和聂川身上。
不是没有那个可能。
“段野,你老城区那个房子还在住吗?”
“啊?”面对商乐突如其来的提问,段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房子?老城区……哦那个啊,那个我一直没……”
对上了聂川的目光,段野才反应过来,迅速改了口:“我一直没怎么住过,就住了那么几天,本来也不打算长住,谁想到你直接让聂川去你那里借住了。”
说完段野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大拇指,了不起,野,没穿帮,反应极快,聂川这辈子都欠你一个好人品。
“好。”商乐点了点头,“那让聂川继续住在你那里吧。”
段野:“……”
段野:“为什么?!”
商乐这话转折性太大,他没控制住自己的音量,几桌客人朝他们投来谴责的目光。
三人转移阵地回到之前最角落的卡座里。
“为什么?”这次是聂川自己问的,语气比段野的淡得多,听着像是帮段野问的。
“你在我那本来也只是借住。”商乐说,“而且你现在不是跟我表白了吗,我知道你喜欢我了啊,再让你住在我那里不太合适。”
“我不会做什么。”聂川认真的说。
“我会啊。”商乐伸手勾住他的手指晃了晃,“我们住在一起不安全。”先保持距离观望一下,就算很喜欢聂川,她也舍不得自己健康的腿。
聂川不知道想到什么,耳根肉眼可见地再次烧了起来,点了点头:“我……先搬回去住,你别担心。”
段野:“……”这是什么糟糕的对话。
刚才不还是小学生吗,你们成长的也过于快了吧!
商乐本来没往别的方向想,顺口说出来的不安全是基于对自己双腿的强烈保护欲,看到聂川红了耳根,顿时开始往四周发散思维,一瞬间脑子里像是炸开了花,乱七八糟能想的不能想的都想了一堆。
尤其是聂川被她勾着的手指还在她手背上轻轻摩挲了一下。
星火燎原啊。
“要是段野不在……”商乐微微歪头看着聂川,眼睛亮亮的,小声笑道,“我就要亲你了。”
段野对刚确定心意的小情侣的悄悄话不感兴趣,很懂得避嫌,坐在离他们最远的沙发一端,认真喝自己的咖啡,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疑惑地抬头,发现聂川神色复杂地看了一他一眼。
段野:“?”
又往他身上背什么黑锅啦?
【作者有话说】
前一秒:小学鸡
后一秒:十几禁
[眼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0-45
第41章
放假的日子眼睛一眨就过完了。
当了一段时间的老师,商乐发现自己培养出了久违的学生精神,觉得假期什么都没来得及干就消失了。
本来她想找时间带聂川去徒步的,但是他们在咖啡馆谈完的隔天就开始下雨,不是淅淅沥沥的小雨,是那种整座城市都为之倾倒的大暴雨。
商乐甚至都有点后悔让聂川搬回老城区那边去了,主要是这人行李特别特别的少,少到基本都用不上“搬”这个兴师动众的字,当天他们从咖啡馆回来,他就拿了东西回老小区去了。
晚搬几天也好啊,刚好大雨天还有个人作伴。
商乐气得啃枕头,发了几个“悔不当初”的表情包给聂川,聂川没几秒钟就把视频电话打过来了。
视频里是他窗外的景色,几棵老树在风雨里沉默地站立着,刷刷雨声砸在枝叶上,有种喧嚣的静谧。
聂川的声音和雨声混在一起:“听雨吗……桑桑。”
商乐于是也找了个窗景最好看的房间,抱了懒人沙发来坐在床边,举着视频和聂川互听雨声,半天才反应过来聂川叫的是自己的小名:“你什么时候知道我小名的?”
“你给我看你家庭群里聊天的时候。”
商乐不由得顿了顿:“我那会儿不知道你的情况,老是跟你说我家里的事,你会听的不舒服吗?”
“怎么会。”聂川的语气全是温吞的笑意,“不过很羡慕。”
“那下次我请你去家里玩?”商乐说。
“嗯,好。”
商乐把摄像头翻转到自己,手机架在飘窗上:“你等一下。”
过了会儿泡着一壶茶上楼,端着茶杯朝视频那头的聂川说:“雨天喝茶,我这就叫看山看水独坐,听风听雨高眠。”
聂川的镜头也朝向了自己,坐在客厅的地毯上,笑道:“那我是阶前落叶无人扫,满院芭蕉听雨眠。”
“共眠共眠。”商乐笑着举杯。
聂川笑了起来。
其实他不喜欢下雨天,记忆里家里处处都是冰冷的装修风格,黑白灰的配色总让他觉得压抑,后来慢慢成了习惯,却一直不怎么喜欢。
尤其是下雨的日子。
他还记得八九岁时某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他被巨大的雷声惊醒,无论如何都不敢再睡,也不敢去敲父母的房门,只能独自坐在房间的角落里,把背紧紧贴着冰冷的墙壁,闪电亮如白昼,紧接而来的就是隆隆雷声。
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直到再一个闪电亮起,光洁的地板上印出窗台上多出来的影子,他抬起头,看到一只黑色的小猫蹲在窗栏上,遥遥看着他。
聂川不自觉地轻轻松了口气。
他不是一个人。
那晚小猫没动,他也没动,天亮的时候他打了个盹,被地板冻醒,窗外雨歇雷消,他才爬回床上去睡了。
“小黑在吗?”像是知道了他在想什么,视频那边的商乐问。
“在。”他转了转屏幕,“在卧室里。”
视频的中心点对准卧室最里面的角落,靠墙摆了个看上去很软很舒服的猫窝。
“我要是在的话它一般在哪?”商乐饶有兴趣地问。
“基本都跟着你。”聂川说。
那不就是你想跟着我。
商乐没把这话说出口,聂川那句“我有病”她还记得很清楚,她凑到屏幕前,屏幕上她的脸因为靠的太近有些变形,商乐感叹了一句:“我的脸真扛得住啊,这样也很好看,聂川你靠过来看看能不能扛住。”
聂川拿着屏幕靠近自己:“多近?”
“再近一点,跟我一样这么近试试。”
聂川又靠近了些,和镜头那边的商乐几乎要眼睛对着眼睛,仿佛近在咫尺,他瞬间放轻了呼吸。
一声响亮的mua~响起。
他愣了愣,把手机拿开了些,商乐在那边笑得十分得意:“骗你过来亲一下,真好骗啊学弟,下次有人用这一招骗你你千万不要靠近屏幕。”
聂川抬手摸了摸耳根,摩挲了一下:“……除了你没有别人了。”
“行,只有我这么无聊。”商乐笑够了,爬起来喝茶,把手机架回了飘窗上,“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因为小黑对吧。”
“嗯。”聂川目光闪了闪。
“别心虚。”商乐笑看着他,“这么说的话小黑是我们的红线,月老?见证人?叫什么比较好?你为什么叫它小黑,真的很黑吗?”
聂川点了点头:“真的很黑。”
“你知道吗。”商乐一本正经,“有一只来自月亮上的小猫,就是黑色的,大眼睛,额头上还有月牙标志,被它选中的人,就是——月亮公主水冰月的化身!”
聂川听的非常认真,听到最后一句无语住了。
商乐笑的都要从懒人沙发上滚下去了。
聂川却真的松了口气。
商乐不介意小黑。
不介意……他有病,也没像段野一样刻意地避讳不提。
该怎么办,他现在就想冒着大雨去见她,但是商乐才让他搬回来,应该有她自己的理由,他不敢擅自去找她。
不想商乐不高兴,不敢赌那个万一。
本来以为雨会下个十天半月的,周一收假上课,商乐早上起床,还没打开窗帘就听到了外面清脆的鸟叫声,一束天光从窗帘缝隙照进来,她打开窗帘被震惊了。
绝无仅有的好天气,水洗一样的天,无比清新的空气。
用来上班真是暴殄天物。
那我窝在家里的这些天算什么!
门铃响,商乐以为是送早餐来的,去开门却发现外面站着的人是聂川。
他手里提着早餐:“刚才送餐的人来了,我刚到,就顺便拿过来,让人回去了。”
“哦。”商乐有些恍惚。
仿佛两个人还住在一起一样,聂川起得早,就会去买早餐回来,两人一起吃了再出门去墨中书上班。
“我可以进去吗?”聂川问,不等商乐回答又补充了一句,“我也可以在外面等你吃完。”
“我哪有那么可恶。”商乐让开一步让他进来,跑回楼上去洗漱梳妆,站在二楼走廊朝着聂川指了指,“改口重新说,快,给你三秒钟,三,二……”
“我想和你一起吃,一起去学校。”聂川说。
“好。”商乐答应了一声,跑回房间去了。
好天气,好心情。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我们算办公室恋爱吗?”开车去老城区的路上商乐问。
“顶多算校园恋爱。”聂川说。
商乐:“……”
不得了,聂川还会讲冷笑话。
不过研究生谈恋爱确实算校园恋爱。
“你什么时候带我去吃你们学校食堂吧。”商乐从驾驶座上转过半边身子,靠着椅背和他聊天。
“好。”聂川点头,“你读大学的时候还没吃够食堂?”
“没怎么在学校吃过。”商乐说,“和傅兴言忙着创业呢。”
“哦。”聂川目光动了动。
商乐没太注意,满脑子都是想带聂川一起去玩的事:“本来想这个假期带你一起徒步呢,只能等暑假结束前了,这几天下雨,我们连出去喝个咖啡都没约过,我自己在家做的不好吃,最喜欢的那款咖啡豆被我用完了,是我大哥之前在一个欧洲小国家买的,不知道还能不能买到,就是之前在家我老是给你做那个,很香吧……”
商乐也不知道自己怎么那么多话,明明休息日也和聂川通过电话和视频,但是看到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心里就止不住地雀跃。
从未有过的心情啊。
和傅兴言在一起的时候她更多的是收敛着的,不想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让他不满意。
傅兴言带她参加过酒会,商乐其实没什么兴趣,她以前经常去,但又舍不得傅兴言偶尔一次的邀约,反正主角不是她,她穿的很利落地就去了,不想穿行动不方便的礼服。
傅兴言嫌她穿得不像样,两人还吵了一架。
回想起一桩桩一件件,商乐不明白自己怎么那么能忍耐傅兴言,哪怕她现在也依旧欣赏他的能力,认同他白手起家的魄力和果敢,但是却无论如何都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喜欢他。
仿佛退开了一步,她才看到他优秀表象之下不可亲近的自负和高高在上的傲慢。
“聂川。”商乐忽而认真地朝他说,“你不要总让我来决定我们要怎么怎么样好吗,我想跟你商量着来,你不要老是迁就我……”
聂川打断了她:“没有迁就你。”
“那是心甘情愿咯。”商乐说。
“为什么你觉得不是。”聂川瞥了她一眼,“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觉得开心,徒步、出去玩、聚餐、喝酒,哪怕只是一起出去散步,一起去上班,有你在就可以。”
“哇你还记仇,特意说喝酒这事儿,是不是很气我灌醉你。”商乐不知道为什么,聂川语气平静,说的话却让她的心不受控制地加了速,笑意忍都忍不住。
“有点。”聂川也笑。
“那你下次报复回来,你把我灌醉好了。”
“没问题,等我练一练酒量。”聂川说。
“那你这辈子报不了仇了。”商乐遗憾地摇摇头。
再次在学校见到夏小小,商乐观察了一下,发现她有些没精神,课间试探性的问了问,夏小小摸了摸脸:“很明显吗?”
“小小今天是怎么了?心情不好吗?”兰与青也到走廊上来了。
“我和我男朋友吵架呢。”夏小小说,啪啪拍了脸两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这样好点了吗?我不会一直拉着个脸吧!?”
“噫,这个笑得有点夸张了。”商乐说。
“没有没有。”兰与青笑着说,“是觉得你今天有些话少,你今天对学生都是笑着的,放心。”
“那就好。”夏小小松了口气,“没事,和他吵架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就是吵架真消耗人啊,累死老娘了,假期也没休息好,还天天下大雨,一下雨我就跟着心情潮湿。”
兰与青相反:“我喜欢下雨天,在家里舒舒服服窝着看书刷剧太惬意了。”
夏小小来了兴致:“快推介我几部好看的剧或者综艺,正需要点电子榨菜!”
“我也要。”商乐加入被安利队伍,“我喜欢看悬疑片,恐怖的也可以。”
夏小小不可思议的看着她:“你喜欢看的片真是我没想到的类型,和你的外表极其不符。”
商乐不同意:“怎么了啊,我长得好看就只能看偶像剧了吗?”
兰与青:“……”好想怼她但是找不到角度。
之后夏小小精神明显好起来不少,放学的时候抱着作业来商乐的房间一起改,商乐在帮单位上来的那几个学员选参赛的书法作品,顺便叫了聂川上来教室里开小灶。
叶梨进来的时候进阶班教室里五花八门,夏小小改硬笔作业,聂川在临峄山碑,商乐的学员刚准备走,和几个老师七嘴八舌地道别。
“那个,小乐老师。”叶梨在门外朝商乐招了招手,“可以和你单独聊聊吗?”
“可以啊。”商乐走出门*去。
叶梨掩了门,商乐才发现叶梨的发小陈素婷也在:“聊什么?怎么还需要两个人一起壮胆。”
陈素婷噗地笑了起来:“被你看出来啦,梨子快说吧。”
叶梨小声开口,非常不好意思:“我也想学书法,可以也教教我吗?”
说完整张脸都红了。
“那正好啊。”商乐说,“聂川也刚起步呢,你们俩可以做个伴。”
“会不会很麻烦?”叶梨还是很不好意思。
“我说会呢?”商乐说。
“我……”叶梨咬了咬牙,“我真的很想学。”
“那就行了。”商乐笑了笑,“你管我麻不麻烦呢,既然我答应了,就算麻烦也是我的事,你只管你要不要学就好了。”
“小乐老师好酷啊。”陈素婷笑得不行。
“你也要学?”商乐问。
“嗯。”陈素婷点点头,又赶快摇摇头,“我等暑假过完,开学来报班,我应该去小兰老师的基础班对吧?”
“老师的亲友可以打折。”商乐说,“万染说的。”
“耶!”陈素婷握拳。
“怎么突然想学书法了?”商乐问叶梨。
叶梨更加不好意思了:“我看了一段时间书,发现好难啊,很多都看不懂,我还请小川老师教我,他讲完我也听不懂,所以我想做两手准备,万一自考不行,起码我练了书法,不算白用功。”
她说着低下了头:“我真是……干啥啥不行,婷婷你说的没错,我现在才知道学习太晚了,学习能力还差……”
“屁啊。”陈素婷拍了她一下,“我之前那么说是怕你对自考太寄予厚望,不是真的觉得晚了,哪有什么晚了,照这么说我俩学书法还晚了呢,小乐老师都已经是名家了我们才开始基础。”
“我不是。”商乐澄清,“好高的帽子。”
叶梨有些担心:“两边一起学会不会最后两边都不行?”
“不会。”商乐说,“看书累了就练几个字,可以放松脑子,至于学习嘛,大概每个人擅长的地方不一样,比如我,我理科超差,我搞不懂化学方程式……”
“我也是!我还看不懂数学!”叶梨顿时和她心心相惜。
陈素婷服气了:“怎么在这种事上找起默契来了。”
“我都没什么擅长的。”叶梨笑了笑。
“努力也是一种很重要的天赋。”陈素婷说。
叶梨叹了口气:“听着好心酸啊……”
“我说真的!”陈素婷语气认真起来,“不止是努力,还有行动力,你知道吗,你才跟我说完想提升学历,第二天就买了书开始看,还咨询好了报名流程各种,这要是我,拖几个星期都不知道,之前你刚从外省回来,说要找工作,立刻就开始行动,一个星期不到就开始在墨中书上班……在我心里你一直是超级厉害的人,不过学习上的技能点大概真的没点就是了。”
“我特别喜欢和你一起在一起,我们拖延症患者就需要你这样的朋友拖着往前冲。”陈素婷说。
“婷婷,我好爱你啊。”叶梨差点哭了。
“你们都上来了谁守楼下?”商乐打断感人的闺蜜情,万染这周去s市出差去了。
“我请小兰老师帮我守着。”叶梨说。
“那我们去储物室挑笔和纸。”商乐说,“这么有行动力待会儿就可以跟着聂川练起来了。”
“好!”叶梨用力点点头。
楼下的前台接待处,兰与青改完了作业,到院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好几处的地板沾满了泥,因为前几天都下雨,早上叶梨已经打扫过一遍了,但是来往学生多,现在又脏了。
她找了皮管接在花坛边的水龙头上,打算冲一冲地板,刚接上,发现墨中书大门处站了个奇怪的人,打扮也奇怪。
八月初的天气却穿了个件冲锋衣,裤腿塞在黑色短靴里,戴着颜色深黑的墨镜,头发剪得很短很精神,却留着一圈明显没怎么打理过的胡子,略显邋遢,背了个很大的双肩包,个子很高。
察觉到看与青的目光,那人朝她点了点头,背包往墨中书门口的墙上一靠,低下头开始玩手机。
气质冷硬,像个刚退伍的特种兵似的。
对方没进来,兰与青也不好问什么,巷子又不是墨中书的。
她打开水龙头,几秒钟之后水顺着长长的皮管流了出来,兰与青拉到院子里,一手握着皮管,一手按在出水口上,准备制造一个冲击力大一点的水柱冲地板。
拇指刚按上去,一圈水柱就猝不及防地飙了出来,兰与青毫无防备,被迎面呲了个晶晶亮透心凉。
再试了一次,还是失败!
这次滋出来的水柱正对着脸,眼睛都被水糊住了。
兰与青手忙脚乱擦眼睛,感觉手里的皮水管被一只手接了过去,一块像是布一样的东西放到了她手里,她连忙说了句谢谢,把手里的布按到脸上擦水。
睁开眼睛发现手里的不是布,是一件外衣的衣袖。
“好了?”一个低沉的男声问。
“嗯谢谢……”兰与青抬起头,发现面前站着的就是刚才靠在门口的背包男。
看她睁开了眼睛,对方笑了笑,把袖子缩回去了,然后他毫不在意地挽起湿了的袖子,露出结实的小臂,朝兰与青摆了摆手:“你靠边一点,是要冲地板吗?”
“啊?嗯。”兰与青点点头。
对方抬起手臂挡着她让她退后了两步,拿着皮水管,手指往出水口上一堵,一股冲击力很大的水柱朝下滋出来,把前方几块石板上沾满的泥一点一点冲掉。
然后他也没停手,控制着水柱开始冲院子里脏掉的地板。
水柱非常听他的话,指哪冲哪。
背包男冲着地板,还随口哼了段兰与青没听过的音乐旋律,神态非常气定神闲,如同在冲自己家的院子一样。
没来由的,兰与青想到了叶梨和万染都跟她说过,商乐第一次来面试时候的场景。
一样的进了墨中书就自发地干活,
一样的不拿自己当外人。
一样的理直气壮我行我素。
难道……
不等兰与青推理分析完毕,商乐惊喜的声音就从楼梯上传了出来:“谢濯铭!!大哥!”
院子里冲水的男人转过身,抬手拿下了脸上的墨镜。
一张帅气十足锋芒毕露的脸,脸上没打理过的胡子反而加重他气质里的野性,他朝兰与青转了下手指,做了个关水的动作:“兰与青老师,麻烦停一下水。”
兰与青来不及想他怎么知道自己的名字,连忙去关上了水。
大厅里商乐冲了出来,跑到谢濯铭面前跳起来一把抱住了他,谢濯铭大笑起来,抱着商乐转了一圈:“想我了吗桑桑!”
“放我下来!”商乐无语的拍他肩膀,“又不是小时候。”
谢濯铭放下她,揉了几下商乐的头发:“小时候的你可比现在可爱多了。”
商乐顶着一头被揉的乱七八糟的头发毫不介意,笑的眼睛都弯了:“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北美洲那边的工作结束了?”
“嗯。”谢濯铭把墨镜插在胸口的口袋里,“不是在群里发过好多次你们学校吗,我来看看,晚上就住这边了。”
“好。”商乐说,“我还没下班。”
她知道谢濯铭为什么先来看她了,跟他说的一样,商乐发了很多自己工作相关的事在家庭群里,同事们聚餐啦,哪位老师写了一副好字啦,校长泡的茶特别好喝啦之类的,以前的商乐从来不和家人透露自己工作的点滴,大哥真是闻风而来。
“忙你的去。”谢濯铭摆了摆手。
商乐转头朝院子里的兰与青,和从二楼楼梯窗探头出来看的其他人介绍:“我大哥,谢濯铭。”
谢濯铭对所有人笑了笑:“你们好,久仰了。”
然后很自然地走到水龙头边上打开水,开始一丝不苟地冲地板。
兰与青:“……”
其他人:“……”
【作者有话说】
很爱干活的富家兄妹(不是
第42章
谢濯铭冲完地板进来,进玻璃门的时候在垫子上认真擦了鞋,帮叶梨守着前台的兰与青正在和小学员的家长打教学电话,谢濯铭走过去用手比了两个ok。
兰与青回了个谢谢的口型。
谢濯铭摇摇头,继续比ok。
兰与青完全看不懂。
还好正在打的电话结束了,兰与青放下话筒:“您好,您这是要……”
“不用说敬语。”谢濯铭笑了笑,“桑桑还需要多久下班,我在这里会不会影响你们工作?”
原来比三个手指是商乐小名的谐音“三三”吗。
兰与青忍不住笑起来:“不影响,已经下课了,大家都在改作业,小乐老师在教我们另外两位老师书法呢。”
“我能看看她现在写的字吗?”谢濯铭问。
“当然。”兰与青带着谢濯铭进了会议室,里面有很多老师们练课时候写的字,大部分都只是随手写的,万染之前说等有时间整理起来送去压模,以后可以挂在院子里展示。
“都可以看吗?”谢濯铭问。
“您……你随意。”兰与青说。
谢濯铭气场太强大,兰与青忍不住就想跟他说敬语,虽然商乐这位大哥极其有礼貌,但就因为特别有礼貌,反而给人一种无形的距离感。
商乐身上也有,但是不明显,大概是因为她不太注重一开始相处的界限感,反而很好接近,跟她直来直去的就行。
不过这只是她自己的感受,商乐之前说过在前公司没交到什么朋友,这一点兰与青也毫不怀疑,人和人还真是不一样,有人喜欢,就有人讨厌。
“桑桑的字比以前好了。”谢濯铭翻着宣纸看老师们的作品,随口和兰与青聊天,“她在学校表现怎么样?”
兰与青顿时有种和学员的家长聊天的感觉:“小乐老师是我们学校的活招牌呢,很多学员都是冲着她大师弟子的身份来报名的。”
谢濯铭拍了拍商乐的字:“以前带她去上书法课老爷子挺喜欢她的,说她认真,但是死心眼,也不是真心喜欢书法,在书法上不会有大建树。”
“可是我觉得商乐写得很好,大概是她现在开始喜欢书法了?”兰与青忍不住开始护短,尤其是面对商乐的哥哥,更要帮商乐说话了,“最开始万老师也说她写的字有些飘,但是现在不会了,她的字给我的感觉是真正在享受书法。”
谢濯铭抬眼看兰与青,兰与青认真地和他对视。
谢濯铭笑了笑:“多谢,我也这么觉得。”
他低下头去继续翻看,兰与青在心底小小呼了口气,忽然又觉得自己有些应激过度了。
在她的家庭和周围的亲戚关系里,她几乎没怎么听过称赞,她身上任何一点点都会被父母拿来和别人家的孩子的优点比。
但她知道不是每个父母都是这样的。
商乐的父母和哥哥尤其不会。
她那样的性格,见第一面就能判断出是在爱里成长起来的小孩。
“这是你写的吗?”谢濯铭问。
他翻出一沓宣纸里的几张,伸手碾平了一个折角,最上面的是兰与青写的一副字: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
宣纸上没题字,也没注明是谁写的。
“好字。”没等兰与青回答,谢濯铭就赞了一句,“写字的人内心有宣泄,通过笔锋能感觉到,似乎很孤独,但也很大气,柔是皮,刚为骨。”
“你怎么知道是我写的?”兰与青只觉得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谢濯铭低头看着字,嘴角擒着一抹笑:“看字识人,厉害吧?”
兰与青点了下头。
谢濯铭这才抬头对她说:“诈你的,我可没说是你写的,你自己告诉我的。”
兰与青:“……”
谢濯铭哈哈大笑起来。
兰与青服气了。
话还是说得太早了,不愧是商乐的大哥,界限感这一块上都是一丘之貉的。
会议室里隔音不错,兰与青一直注意着院子里,上课期间经常有人来咨询报名,还有的小学员家长下班后会来学校问问孩子学习情况。
她刚抬头,就看到一个打扮很精致的中年女人牵着一个女孩走了进来,走得很快,后面跟着的孩子被拽的踉踉跄跄,差点在刚冲完水的石板上滑一跤。
兰与青认出来是自己班上的孩子。
“你看,我出去工作了。”她和谢濯铭说。
“你忙。”谢濯铭点点头。
兰与青走到门边,还没说话,前台接待处就传来女人的声音:“老师呢!姓兰的那个老师给我出来!”
兰与青小跑着出去:“您好家长,请问有什么事吗?”
中年女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下兰与青,板着脸:“你就是教我孩子的兰老师?”
“是,您有什么事可以跟我沟通。”兰与青说,“您坐,我给您泡个茶。”
“我不是来喝茶的,别跟我来这一套。”女人不耐烦的挥了挥手,走近了兰与青才看清,她化着劣质的妆容,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些俗气,质量也不大好,却看得出是认真打理过的,她扯过躲在身后的小孩,把她推到椅子上坐着,冷笑一声,“我就是来看看是谁跟我女儿说些乌七八糟的话。”
小女孩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完全不敢看兰与青。
兰与青没管中年女人说什么,蹲下去轻轻拍了拍小女孩的背,轻声问她:“你没事吧?”
小女孩眼睛顿时红了,眼泪水从眼眶里珠子一样滚下来:“兰老师,对不起,我,我只是想关心一下妈妈……”
“没事。”兰与青指了指楼上,“梨子老师和其他老师在楼,你帮我拿一罐茶叶上去给她们可以吗?我和你妈妈聊聊天。”
小女孩点了点头,看了眼自己妈妈,中年女人没反对,她才对兰与青小声说:“好的。”
小女孩上楼去了,兰与青还是泡了杯茶给中年女人:“唐倩妈妈,喝杯茶,我听你嗓子有些哑,唐倩跟我说过你在超市工作,辛苦了。”
中年女人依旧板着脸,听到兰与青的话,神情更加生气了。
她坐了下来,看着兰与青:“兰老师,我觉得你作为一位老师应该有师德吧,你有什么资格随意评判别人的工作和家庭?我在只能在小超市工作怎么了,难道你以为你在这里工作就比我高贵?”
“我没这么说,你误会了。”兰与青立刻说。
“我误会?我误会什么!”唐倩的妈妈猛地站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我女儿说了什么!”
“我说什么了?”兰与青也站了起来。
“你说她爸爸不好!!”唐倩妈妈怒吼道,“你凭什么在一个孩子面前说她爸不好,你在质疑我挑老公的能力是吗,你看不起我是吗?我跟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日子你这个外人有什么资格来说?”
“你冷静一点唐倩妈妈,我们好好说,我没有说过你说的那些话,我本来也想找时间和你沟通的,但你一直没有休息日……”兰与青试图解释。
唐倩妈妈愈发的愤怒:“你不用狡辩!沟通什么,你想和我沟通什么?我做错什么了!我做错什么了!!我工作已经够辛苦了,我到现在现在还没吃上午饭,就要赶来处理你搞出来的事!你这种人……你当什么老师!”
她一把抓起桌上的茶水朝着兰与青泼了过去。
兰与青站的离她很近,根本没想到她会这么做,想躲都来不及躲。
一个身影挡在兰与青面前,茶水全都浇在了他身上。
“没事吧!”兰与青惊叫起来。
“没事。”谢濯铭放下挡在面前的手臂,“我穿着外衣,没事。”
他抖了抖袖子上沾到的茶叶,把唐倩妈妈手里的杯子拿过来放到一边,不知道是因为他这个形象太能震慑人,还是唐倩的妈妈泼完水冷静了下来,她喘了口气,目光里现出后怕来。
“真的没事吗?”兰与青还没从刚才的惊吓里回过神来,伸手去挽谢濯铭的袖子。
谢濯铭直接脱了外套,给她看了看手臂:“没烫到,放心。”
确认他真的没事,兰与青才松了口气。
感觉一瞬间减寿一个月。
不,三个月。
“好,我听你解释,我倒要听听你怎么狡辩。”唐倩的妈妈这时说了一句。
兰与青点了下头:“请稍等。”
唐倩妈妈看了谢濯铭一眼,没说话。
谢濯铭没说什么,走到前台办公桌坐下了,不远不近地看着咨询处,不进会议室,也没往这边看。
兰与青找了块抹布来擦椅子和桌子,等唐倩的妈妈冷静了些,才开了口:“唐倩妈妈,我绝对没有对你的家庭和你本人指手画脚,你可以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
“倩倩……她这几天很反常。”唐倩妈妈冷着脸说,“她跟我说她不想要爸爸,只想要我,说她爸爸对她不好……她以前从来不会这样,她一直都很乖,从来不给我添麻烦,很懂事,非常体谅我,没想到才来这里学了不到一个月,开始嫌弃她爸爸了,不是你们教的是谁教的!”
兰与青深吸了口气,半天才把心底翻涌上来的愤怒压了下去,想要尽量没有情绪的开口,却没有做到:“唐倩妈妈,我看出来你不关心你的女儿了。”
“哈!”唐倩妈妈怒极反笑,“好,好啊,先是教孩子讨厌爸爸,现在说我不关心女儿,那我来找你干什么?你一个没结过婚没生过孩子的人懂个屁!你们校长在哪里,我要让她开除你!我要把我们现在的对话都录音,去教育局告你你信不信!”
“好啊!”兰与青彻底压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开除就开除,那我也不拐弯抹角注意措辞了,唐倩妈妈,你到底是因为关心你女儿才来学校找我,还是因为觉得自己丢了面子才生气?”
“你说什么呢!”唐倩妈妈蹭地站了起来。
“你如果关心你女儿,就该好好问问她为什么跟你说那些话,为什么她觉得她继父对她不好。”兰与青说,“她来这里上课,连我都发现她的异常了,你难道没有发现吗?”
“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唐倩妈妈对上兰与青的目光,别开了视线。
“……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兰与青却在察觉到唐倩妈妈目光的时候觉得像是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来,浑身都凉了,不敢置信的问,“你知道?”
唐倩妈妈惊惶地看着她:“我不知道!你到底在说什么。”
兰与青是放假前的那一周发现唐倩不对劲的。
小姑娘今年十一岁,小学五年级,因为书写实在差,她妈妈才送她来学书法的,然后她某天来上课总是捂着自己的手臂,和她同桌的小姑娘也总是担心的看着她。
兰与青课间单独找她们去办公室询问,唐倩什么都不肯说,还是她同桌说的,两个小孩家住得近,早就是认识的,是朋友,那天两人一起约着来上课,小姑娘就到唐倩家去等她一起走。
两人收拾书包收拾到一半,唐倩的继父回来了。
唐倩赶快拉着朋友离开,刚走到门口,就被男人一把揪着后衣领甩回了屋子里,她横着飞出去,撞到了桌子才停下来,桌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小姑娘当场就吓哭了,唐倩的继父面无表情,指了指唐倩:“桌上的碗筷怎么还没洗,没收拾好谁准你出门的?”
小姑娘跑回去把唐倩拉起来就要跑,唐倩却坚持把碗筷收拾好洗好才走。
手臂上的伤就是撞在桌子上撞的。
兰与青查看了唐倩的手臂,发现伤根本不止一处,这次根本不是第一次,也不是唯一一次。
“你察觉到了对吧?”兰与青看着唐倩的妈妈。
唐倩妈妈抓着自己的手,指甲死死扣着手背:“我没有,我不知道……”
“是因为唐倩藏得好,所以你不知道是吗?”兰与青说,“以前我大概会信,但是当老师这么久我发现了,小孩子哪里骗得过大人,别说这么大的事了,就算他们有点什么小动作做大人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不过很多时候不会说破罢了。”
“你也是这样对吗?”兰与青低声说,“唐倩既然不跟你说,那你就装不知道好了。”
唐倩妈妈的手发起抖来:“我……我……”
“唐倩妈妈,我从来都体谅当母亲的不易,知道育儿的艰辛,哪怕我没结婚没生子,但是你生了孩子,对她负责不是最基本的吗?”
“我没有不负责!”唐倩妈妈大声喊起来,“但我也是个人,我只是个没学历没本事的、死了老公的女人,我能怎么办!不就是她不听话打她两下,要是我离婚了,谁来保证我和倩倩的生活,谁给倩倩交学费,我吗?就我那点破工资养活我自己都费劲,没有了她继父,她连这个培训班都别想上!我还不是为了她……”
“你说是为了孩子,那是不是该问问她最想要什么?”兰与青忍无可忍地打断她,“你说唐倩乖,说她懂事,说她体谅你,你们俩到底谁是孩子谁是妈?为什么你的女儿必须懂事必须乖巧必须体谅你?她才十一岁啊!”
“小兰老师,妈妈……”唐倩带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兰与青转头,看到楼梯头几个脑袋闪电般缩了回去。
兰与青:“……”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
唐倩跑过来抱住她的妈妈,忍着眼泪拉着她的手:“妈妈,你不要和小兰老师吵架,我说了兰老师没教我说过那些话,是我自己说的,小兰老师跟我说妈妈很辛苦,要上班,还要照顾我,说妈妈真的很不容易,说妈妈很爱我,我、我才敢跟你说我不喜欢爸爸……”
唐倩哽咽着,声音说的断断续续,因为忍着不哭,开始打嗝。
“我不敢告诉你爸爸打我,我怕你只要爸爸,不要我了……”
“不会,不会,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唐倩妈妈震惊的听着唐倩说出口的话,抱着女儿幼小的发抖的身躯,再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她一把抱住唐倩,两母女闷着声音一起哭了起来,唐倩妈妈一边哭一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倩倩对不起,妈妈错了,妈妈不要什么也不会不要你……”
兰与青也哭了。
但她哭没什么声音,就是一直在流眼泪。
小时候一哭爸妈就会嫌她丢人,不管是什么原因,哭在他们眼里是懦弱的表现,这么多年,兰与青已经习惯了只流泪不出声的哭。
一包纸巾放在了桌上,一只手抓住了兰与青的胳膊,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带着她进了会议室。
“你休息一会儿。”谢濯铭说,然后关上了会议室的门让她自己待着。
兰与青把手捂在了眼睛上。
接待处是唐倩妈妈和唐倩的哭声,会议室里什么声音都没有。
等兰与青缓过来,会议室外已经有了声音,应该是商乐她们下来了,她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大概率是肿了。
一个包着毛巾的冰袋递了过来:“敷一下吧。”
兰与青结果冰袋,看了眼会议室关着的门:“你不是出去了吗?哪来的冰袋?”
谢濯铭大拇指指了下隔壁饭店:“店里要来的,我看过了,很干净,不是冰食物的。”
“谢谢。”她把冰袋压在眼睛上。
冰敷之后眼睛好多了,兰与青这才走出去,唐倩妈妈和唐倩还在接待处,叶梨重新泡了茶,正在陪着唐倩妈妈说话。
唐倩妈妈眼妆都哭花了,看上去和之前强势的女人判若两人,很脆弱。
看到兰与青出去,唐倩妈妈想要站起来,又有些别扭,只好朝她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兰老师……”
兰与青走过去,摸了摸唐倩的头。
“小兰老师,之前是我太冲动了,说话也不好听……”唐倩妈妈开口。
“没事。”兰与青笑了笑。
唐倩妈妈眼泪又流了下来:“我不知道他打倩倩,我以为就是他不喜欢倩倩,会在她做错的时候教训她一下,毕竟倩倩不是他亲生的……我以前也打过孩子,倩倩小时候偷了我五块钱去买东西,我也揍过她,我以为是这种……算了,都是借口。”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抹了把眼睛,“我现在只想和那个人渣离婚,我真是个傻x,大傻x。”
兰与青往会议室里瞥了一眼,看到商乐走了进去,和谢濯铭说了几句什么话,谢濯铭抬眼对上她的目光,起身走了出来。
“要是你老公不愿意离婚怎么办?”叶梨担忧的问。
“呸,我怕他个屁。”唐倩妈妈说,“他单位我都知道,大不了我闹到他单位去,看他还要不要他那个宝贝工作。”
“最重要的是保护好自己和孩子的安全。”兰与青说。
“哎,好。”唐倩妈妈愧疚心作祟,不怎么敢看兰与青。
“打扰一下。”谢濯铭彬彬有礼地插入对话当中,“这位女士,你可以给孩子申请助学教育资助。”
“那是什么?”唐倩妈妈看了看谢濯铭,小声问叶梨,“这位是谁?”
“学校的合作方,A市公益助学基金会代理。”谢濯铭说。
叶梨猛抬头:“嗯?”什么代理?
谢濯铭十分权威的笑了笑,大马金刀在唐倩妈妈对面坐下:“助学资助可以保证孩子的学习和日常开支,需要自己提交申请,通过评议后资金会按月发放。”
“这是真的吗?”唐倩妈妈一瞬间感觉误入传销机构。
“我们是和官方合作的正规机构。”谢濯铭说,“不放心的话去市厅找人帮你申请,我给你写个电话号码,你直接去找人。”
“啊,谢谢,太感谢了。”唐倩妈妈有些懵,赶快点了点头。
“不过这钱只能用于孩子学习,不能用于其他用途。”谢濯铭补充了一句。
“当然!倩倩能读书就好,我这辈子就是吃了没读书的苦……”唐倩妈妈赶快点了点头,“我要是用孩子的助学金干别的,让我天打雷劈!五雷轰顶,不得好……”
“够了够了。”兰与青连忙打断她的毒誓。
“有普通的笔吗?”谢濯铭问。
“有。”兰与青领着他去前台拿笔和纸,小声说,“谢谢你啊,那个助学基金会的资助,很难申请吗?”
“还好。”谢濯铭说,顿了顿,为了给兰与青一颗定心丸,补充道,“商家是背后的出资方,其实由桑桑单独资助也可以的,她刚才就跟我说想资助,但是她本来就在这里当老师,被资助人和资助人不要见面比较好,通过官方这边也更正规,而且这样的事开了口,你们学校也不好做。”
谢濯铭边说边几下子写了电话号码和联系人,拿着纸过去给唐倩妈妈去了。
兰与青看着他的背影笑了笑。
商乐从她背后冒出来:“我大哥很可靠吧。”
兰与青点了点头:“会不会给他添麻烦了?”
“不会。”商乐说,“基金会这块之前一直就是我大哥在对接,最开始起头的也是他,别看他牛高马大的,其实心可软了。”
兰与青:“……”
【作者有话说】
“林下漏月光,疏疏如残雪。”——张岱《金山夜戏》
第43章
谢濯铭在茗景区住了一晚,第二天就走了,他这次回来是筹办新的基金会,和野生动物保护有关,要准备的事情很多,还要招人,走之前和商乐进行了一段简短而莫名其妙的对话。
谢濯铭:“你们那个实习的大学生,聂川……”
商乐纠正他:“是勤工俭学,聂川是研究生了。”
“家境不好?”
“嗯。”
“在家里借住过吧,是不是住的客房?”谢濯铭问。
他晚上就想住客房,商乐不同意,叫他重新找一间。
“你想干什么?”商乐很警觉。
“不干什么,问问都不可以么?”谢濯铭十分无所谓的样子,“你在群里提过他好几次。”
“我也提其他老师呢。”商乐说,“你连大家名字都记住了。”
“小意思。”谢濯铭若有所思地笑了笑,后来也没再问别的了。
隔了一天司徒丞来上课,得知商乐的大哥来了学校,自己却一面都没见上,气得嗷嗷叫,一整个下午除了不上课的时间都跟着聂川,放学了也不走,企图向他打听一下商乐大哥是什么样子的。
“你去找其他老师打听。”聂川面无表情。
“啧啧。”司徒丞咂舌,“我跟其他老师怎么打听,都是女孩子,叶梨跟我说是个大帅哥,没了,小兰老师那里打听来的消息是‘是个好人’,非常不客观。”
“差不多。”聂川点点头。
司徒丞:“……”没一个有用的情报。
作为老师群体里唯一一个男性,司徒丞还是很喜欢找聂川说话的,主要是每次和聂川说话如果设计投资他都能得到不少提点,研究生就是研究生,懂得真多啊,他都想问问聂川毕业之后要不要去给他当特助了。
“哎对了,我听说野径云来那边的那个茶山最近挺多人关注的,我现在要不要去投个钱入个股啊?”司徒丞像个尾巴一样跟着聂川进了储物室,看着他翻找宣纸,“不过本市一直不做茶,这个能做起来吗?不会是个噱头吧?”
聂川看他一眼。
司徒丞眼巴巴的看着他。
聂川心底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这么自来熟,明明他都没和司徒丞说过几句话,也并不想跟他有什么老师和学员之外的关系,不过是之前司徒丞请老师们吃饭,谈到本市一些传统非遗产品的扶持,说想试试水资助一下,聂川几年前就在做这个,顺口给他了点建议。
司徒丞从此以后就自动把他当顾问了。
可笑,他们只是情敌。
司徒丞看商乐的眼神别说聂川了,其他老师都看出来了,喜欢得明晃晃的,欣赏挡都挡不住。
但他从没什么多余的举动。
反而现在和商乐相处得还挺好的*,商乐拿他当朋友,聂川没什么意见,但他没想到司徒丞脸皮那么厚。
刚认识他时候的段野的脸皮都难以望其项背。
现在更好了,一副和他相处的很好的样子。
叶梨临时进来储物室找东西,看到他们在聊天,笑着说了一句:“你们俩最近老是一起聊天呢,关系很好啊。”
司徒丞笑眯眯的:“那是!我人缘没话说。”
“因为你脸皮很厚。”叶梨点评。
司徒丞照收不误:“是的是的。”
聂川:“……”
“怎么样,能投吗?”叶梨出去后司徒丞继续问。
“为什么问我。”
“信得过你啊!”司徒丞不死心的追着问,“你就小小的提示一下,哦对了我可以给顾问费的,你想要多少?”
“……不用,能投。”聂川说。
“好嘞。”司徒丞半点质疑都没有,欢欢喜喜的把聂川找好的练习宣纸拿起来,“你找,我帮你拿。”
感觉挺好骗的。
难怪能在新商业区那边开那种无人消费的高端餐厅和场地大的离谱的射箭馆。
人傻钱多。
比暴发户段野的投资眼光还不靠谱。
短短时间,居然拿他和唯一的朋友段野比了两次。
司徒丞你何德何能。
“你准备投多少?”聂川问了一句。
司徒丞转回来倒着走了几步:“适当就行,我自己有数。”
聂川:“……”
这话说出来你自己信吗。
“你的射箭馆和餐厅也是自己做的?”
司徒丞听到聂川这么说就明白过来他想问什么,笑了笑:“是啊,生意确实不行,不过我无所谓,我家里人也无所谓,我还有个弟弟,比我聪明多了,家里家业都指着他继承呢,我不赌博不犯法对我爸妈来说就算有出息了。”
聂川第一次听到这样的类似于倾诉的话,虽然司徒丞说话的时候依旧笑嘻嘻的,完全无所谓的样子。
他从不会这样随意的和别人说起自己家里的事。
段野虽然经常自嘲暴发户,但是父母对他很好,聂川刚才还觉得司徒丞和段野有些像,都是没什么做生意头脑的家宠富二代,毕竟茶山那边的消息都放出来多久了,该知道的人差不多早就在准备了,司徒丞这边才姗姗来迟的打听消息。
“你弟弟……”聂川在脑子里搜刮了一下也没找到什么能说的。
好在司徒丞自己能接话:“我弟比我小五岁,才上大学,我都怀疑是我爸妈练废了大号才赶快开的小号,我不得趁着他还小多花点我爸妈的钱吗,万一将来他继承家业把我踢出门了呢。”
聂川顿了半响,只好说:“茶山可以多投点。”
“是吗?”司徒丞眼睛亮了亮,大力拍了拍聂川的肩膀,“好!够朋友!虽然我不怎么看好这个,但我信你。”
“你们干什么呢?”商乐半天等不到聂川拿着练习的纸回去,干脆找过来了。
“没什么。”聂川笑了笑,“我和他……”
他什么都还没说,司徒丞已经机关枪一样叭叭叭把自己找聂川问意见的事说了,商乐听完不太理解他的脑回路:“你怎么不去找傅兴言问?你跟他关系不是很好吗。”
“他挺忙的,不想去烦他。”司徒丞说。
商乐不乐意了:“那你就来麻烦聂川?”
“他一个学生有什么要操心的事吗?”司徒丞说,“而且这小子投资眼光很好,我感觉我挖到宝了。”
“跟你有什么关系,也不是你的宝。”商乐抽走他手里的宣纸,“你能挖到什么宝,你开的店都不赚钱。”
“起码也有人去吃开心了玩开心了。”司徒丞吊儿郎当地说,“不过傅兴言之前倒是跟我说过地段不好,我没听他的,主要我一开始也不是冲着赚钱去的,就想气气我爸。”
“傅兴言还会跟你说这些呢?”商乐问。
司徒丞笑了笑:“他其实是个不错的朋友,我很佩服他的能力和一些品质,比我厉害多了,抛开别的不谈,你不也跟着他那么多年吗。”
商乐没说话。
“多少年?”聂川冷不丁问了一句。
“嗯?”商乐没反应过来。
司徒丞倒是立刻就反应过来了,看了聂川一眼,说:“六年。”
“走,上课去了,司徒丞你赶紧回去教室写作业,兰与青盯着你呢,别想偷懒!”商乐拉着聂川走了。
今天一起放学后开小灶的人多了个叶梨,她还提前打电话跟出差的万染报备,万染完全不介意,告诉她不影响工作就可以。
司徒丞也凑热闹留下来写自己的作业,三个人在会议室里排排坐,同样的临峄山碑,叶梨是第一天,商乐直接就坐在她旁边教学,偶尔管一下他和司徒丞。
聂川下笔练习线条,心理思绪纷杂。
六年。
商乐现在大学毕业了三年不到,算起来的话,差不多她大一的时候就和傅兴言一起创业开工作室了。
而他和商乐认识,连六个月都不到。
十八九岁的商乐是什么样子的?
她还……喜欢傅兴言吗。
聂川闭了闭眼睛定神,专注地看着笔下的线条,稳住手。
胸口一阵烦闷。
不要想。
他提醒自己。
他一直害怕自己像父母一样,极度的理性自私和冷漠。
但他更怕自己会变成另一个极端。
*
谢濯铭回来了一个月不到,没在家里待过完整的一天,基本都在外面跑他基金会的事情,谢濯安好像还帮着跑了不少事情,商少元则几乎待在新山庄那边,开工前要协调的事情很多,谢总时不时还得过去一趟,两父子商量下进度和各项事宜。
商乐则忙着上课,商应清女士这次接了个国外某大企业员工讨薪的案子,又出国去了。
总之都忙的不可开交。
八月份的第二期课程结束,周五上完课兰与青去商乐的教室里找她,发现她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准备走了。
“有什么事吗?”兰与青问。
“嗯。”商乐正在关投影仪,伸手在幕布背后摸开关,“谢濯铭的基金会这周确定下来了,回去给他撑场子。”
“基金会需要撑场子吗?”兰与青不懂。
“我哥干的好多事儿不赚钱,成立的基金会都是公益性质的,他喜欢动物,之前也搞过流浪动物救助会什么的。”商乐没摸到开关,开始用手掌拍着墙找,“这周末是发布会,我其实就是去看看。”
商乐总算找到开关,啪一声关闭投影。
兰与青笑起来:“你着急走的话别的我帮你收拾就行,你开车注意安全,别这么急,代问你大哥好。”
“没问题。”
商乐读书时候和谢濯铭一起去过动物救助中心,去基金会还是头一回,大哥前几天倒是跟她说过,他搞什么活动商少元和谢濯安都会去给他撑场子的。
说撑场子其实也就是个调侃的说法。
发布会肯定有媒体在,她最烦被拍到,商少元其实也烦,但是他都去了,商乐怎么可以不去,这些年她已经错过了很多了。
何况谢濯铭还郑重其事的给她发了邀请函。
这事两天前商乐就告诉聂川了,也没细说,就说自己家里有事她要回去。
她很多时候不想太在聂川面前让他察觉到他们家境的天差地别,担心聂川会不会太过在意,虽然商乐觉得聂川的心脏很强大了,对于什么都不露怯。
这点还是陈橙提醒她的。
知道她和聂川互表心意后陈橙第一个念头是果然如此,她就看出来聂川看商乐的眼神不清白!第二个念头就是谈吧谈吧,乌托邦式的感情说不定只能维持到聂川研究生毕业。
“巨大的经济差距会导致认知不同的小乐姐。”陈橙无比认真,“我知道你不炫富也不在意这些,但是如果聂川真心的喜欢你,你的家境对他来说会是很大的压力,我这种普通人想到自己居然和商家大小姐是朋友我都肝颤……”
商乐很感谢陈橙,很多事情是她没想到的。
聂川会因为这个想很多吗?
难说,本来就心思挺重的人了。
但要是直接去根聂川说你不要在意我家有钱……那是傻子吧。
下楼后商乐没找到聂川,叶梨说他出去送一个家里有事情没人来接的小朋友了,她和万染打了声招呼,还没忘记给叶梨布置了练习的作业,没等到聂川,只好先开车走了。
回到家的时候已经快凌晨了,把车停在车库商乐就给聂川发了个信息报平安。
那边很快就回了过来:“好的,早点休息,晚安。”
商少元还没回来,谢濯安的作息很标准,应该已经睡了,谢濯铭还在一楼大厅里对着电脑整理资料,顺便在进行一场线上面试。
“啧啧啧。”
谢濯铭刚结束面试拿下耳机,就听到身后传来咂舌声,转头看到商乐正在用鄙视的目光看着他:“万恶资本家呀。”
“还有更万恶的。”谢濯铭挥了挥手,“去,帮我倒杯咖啡。”
“好的老板。”
商乐倒了咖啡过来,谢濯铭已经挪到了沙发上。
“刚才那个是基金会的人员招聘面试吗?”商乐问。
“嗯。”谢濯铭接过咖啡,“人在国外,年前回来,我觉得资料挺不错的,先跟她聊了聊……你自己开车回来的?怎么不叫司机去接。”
“麻烦。”商乐打了个哈欠,“没事,那我上去睡觉了哥。”
“去吧。”谢濯铭说。
商乐等电梯,谢濯铭也走过了过来和她一起等。
商乐看他还抱着电脑:“你还不睡?生物钟没调过来?”
“早调过来了。”谢濯铭说,“濯安的好作息还是跟着我养成的呢。”
商乐笑起来:“这么一想,我的书法也是跟着大哥你一起去学的,哦,还有徒步,不过我好久没去那种长途的了。”
“等我这阵子忙完了带你去。”谢濯铭说,“你初三的时候我还带你去过雨林。”
“一块钱在的时候可别提起来。”商乐提醒他。
谢濯铭那会儿上大学,正是最闲精力最旺盛的时候,叫上刚初中毕业的商乐就带着她去穿越雨林,谁想到找的向导不靠谱,在森林里迷了路,向导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生火遇上野象群扑火,差点被踩死,回家后商乐激动的和爸妈说这一行的各种遭遇和奇观,商少元则气得七窍生烟,和谢濯铭打了一架,单方面和他大哥断绝兄弟关系五天。
第六天在商乐的威胁下和好了。
谢濯铭大笑起来:“打架他也没打过我。”
商乐服气了:“这件事也不许提!”
谢濯铭笑得搭着商乐的肩膀一起进了电梯,忽然在商乐头上揉了揉:“桑桑,欢迎回来。”
商乐抬起头,谢濯铭朝她笑了笑。
她明白过来谢濯铭说的“欢迎回来”是什么意思,突然鼻子有点酸。
第二天商乐睡够了才起,反正基金会发布会和招募募捐在下午,谢濯铭倒是起的很早,她下楼吃早餐的时候大哥和二哥哥已经出门去了。
“苏姨,我想吃小米粥。”商乐朝厨房里喊了一声。
“好,稍等。”苏姨在厨房里应了一声。
“那我也吃小米粥。”电梯那边一个身影打着哈欠走了过来,“再来杯咖啡。”
苏姨端着配粥的小咸菜和各种小料出来放在餐桌上,又进去端了粥和几个小碟,让人去做咖啡:“小烧麦也做了点,还有点虾饺,濯铭和濯安要吃,你们也吃点,谢总说他下午直接去酒店。”
“我们怎么去?”商乐问商少元,“要穿礼服吗?”
“不用。”商少元好笑的看着她,“知道你不爱穿,化个妆都嫌麻烦死了,这次基金会募捐我去起个头就行,都不用露面,你就当去玩吧,就算是正规酒会,谁还会逼你吗,你想穿什么就穿什么。”
“我是去支持大哥。”商乐纠正他。
“那到时候募捐你起头,哥给钱。”商少元豪气十足地说。
说是这么说,为了表示自己对大哥事业的重视,商乐还是让化妆师帮她化了个淡妆,挑了身搭配的衣服。
等在楼下和她一起出门的商少元十分不满:“等我山庄开业那天你也要去,我的事业就不值得你支持吗?”
“我去干什么,我去剪彩吗?”商乐说。
“行,就这么说定了。”商少元打了个响指,对她的提议十分满意。
商乐:“……”
下午到酒店,商少元一身休闲服戴墨镜,拽得二五八万,商乐穿了身很舒服的新中式外搭,非常温婉。
一个时尚,一个古典。
谢濯安看到他俩第一句话就是:“相当之不搭。”
商少元嗤之以鼻:“脸搭就行了,我和桑桑全家颜值巅峰。”
商少元一个掌管商氏集团半壁江山的霸总,带着双胞胎妹妹参加个小小发布会,仿佛回到了读书时代,去找正在忙的谢濯铭打了个招呼,两人就溜去酒店的休闲区吃喝玩乐去了。
差不多快到时间了才回到活动场。
发布会进行的很顺利,谢濯铭一身剪裁得体的西装,脸上的胡子也剃干净了,身上却还是留着一股难以驯服的野性,对这个基金会来说很有说服力。
商乐和商少元来的时候发布会进入尾声,谢濯铭回答完几个记者的提问走下台来进了侧间,隔着几步远就脱了西服外套抬手扔给商少元:“玩够了?”
“还行。”商少元结果他外衣抱着。
“桑桑呢?东西好吃吗?”
“味道不错。”商乐笑着评价。
“那这酒店还不错。”谢濯铭称赞。
谢濯安走过来提醒他们:“外面很多媒体在呢,这么聚在一起太明显了,待会儿分开走吧,不然关于我们家的各种传闻明天又要升级了。”
“什么传闻?”商乐都没听说过。
谢濯铭也有些好奇。
商少元差点翻个没形象的白眼:“都是些瞎话,有什么好听的,无非就是说我这个最小的把持家业把你们都统统赶出去了呗,还把商应清女士气得带着谢濯安离家出走,我就是商氏集团最大的那个夺嫡太子,清理完兄妹们,下一步就是做掉谢总篡位。”
“今天要是被拍到,大概就是少元故意来看大哥笑话,用钱羞辱他的。”
商乐和谢濯铭同时爆笑,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四周闪光灯一片,偶尔有刻意捕捉谢濯铭的镜头找过来,三个人不动声色地换了个站位挡住商乐,也挡住了那些窥探的镜头。
发布会结束不少媒体离场,吃完晚餐后是募捐会。
这次募捐谢濯铭没用商家的名头,就是按照新成立的野生动物保护基金会主办人身份,留到募捐现场的几乎都是真正关心野生动物的企业家或者有能力又想出一份力的人,比谢濯铭想象的要少。
募捐的时候有些清冷,大多数人都持观望态度,哪怕一开始负责人说商氏少总捐了一笔不菲的专项基金,依旧没多少人捐款。
好吧,大概很多人都觉得商氏少总确实是来看热闹的。
这糟糕的外界传闻。
“各位有问题可以提出。”谢濯铭说,“资金的各项支出和去向每个季度都会汇总发布,当然,今天的募捐只是个开头,欢迎各位随时为保护濒危野生动物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您好,我想单独跟您了解一些具体事项。”一个看上去温文尔雅的中年女子站起来微笑着说。
“当然,女士。”谢濯铭绅士地点了点头。
商乐和谢濯安在后台,顺着那位女士的位置看了过去,忽然发现了一个有些面熟的侧影。
她往前几步,站在侧门边朝着台下看去,募捐厅角落里灯光没怎么照到,商乐还是一眼就锁定了目标。
一道挺拔修长的人影站在大厅最后面的高圆桌旁,手里端着一杯酒,昏暗光线下只露出半个侧脸,眉目深邃,身上穿着剪裁精良的西服,额前的头发梳了回去,剑眉英挺,显得目光冷而严肃。
……聂川?
商乐第一反应是:长得好像聂川,一个模子里刻出来那种。
第二反应……
没有第二反应了,第一眼可以说是怀疑自己看到了聂川双胞胎哥哥,再看几眼商乐就确定了。
不是聂川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来干什么?
追着我来的?
这个想法很快被商乐否决了,聂川才没那么无聊,而且这周他应该回学校准备论文去了,而且……
而且个鬼那就是聂川!
她绝对不会认错。
【作者有话说】
躲角落里就看不到你了?天真
第44章
“哥。”商乐听见自己的声音无比冷静,“那个人是谁?”
商少元凑过来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眯着眼睛看了半天:“角落里那个吗?”
“嗯。”商乐点点头。
“不认识。”商少元说,“怎么了?”
“谁?”谢濯安也凑了过来。
三兄妹一起隔着半扇门偷窥。
角落里那个身影却没有停留多久,谢濯安匆匆扫了一眼,高圆桌上就只留下一个酒杯和里面明显没动过的酒液,那个身影已经离开了。
“好像是聂家那个前几年才回国的独子。”谢濯安有些不敢肯定。
“哪个聂家?”商少元问出了商乐想问的。
“有几个聂家?”谢濯安反问。
商少元哦了一声,回想了一下刚才看到的人的样子:“那跟我听说的还挺像的。”
聂氏集团商乐是知道的,虽然现实里没打过交道,商家做的基本都是实体经济,聂家则在金融界叱咤风云,谢总倒是和聂家人打过交道,不过不是现在的掌权人,是聂老爷子的另外几个儿子之一。
具体是第几个谢总没说,商乐他们也没兴趣追问。
就那么几次打交道,外界对商聂两家的水火不容就编排得有鼻子有眼,什么两家已经是多年的死对头,商战打得如火如荼;就连商氏集团制服是黄色的,都能被编排一个聂家那边说商氏迟早要黄的小道消息;后续是商氏集团不甘示弱,内涵聂家新公司大楼造型难看必定漏财……
如此种种,数不胜数。
至于商少元听说的聂家独子传闻,据说家里也保护的很好,从小没怎么公开露过面,也没和父母出现在同一个场合,高中就送出国了,大学毕业之后才归国,回来后也没有和聂氏集团有什么交集,反而靠着自己的投资本事在投行界一战成名。
还有个金光闪闪的绰号——投行界的风向标。
“以后要是见到了,躲着点,别去招惹他。”商少元说。
“为什么?”
商少元看自己妹妹一眼,凑近了压低声音:“据说他挺古怪的,不和圈里人来往,脾气孤僻难以捉摸,反正没在公开场合见他笑过,独来独往,和家里人似乎也不亲近,有人看到过他在某个聂氏产品发布会上和自己父母也一句话不说,冷着脸看完全程就走了。”
商乐看着商少元,没说话。
商少元咳嗽了一声:“私下跟你说一句而已,没背后编排人,不都听说来的嘛。”
然后又看了眼谢濯安:“不许跟大哥告状!”
谢濯安摊了摊手:“没那么无聊。”
商乐听着商少元三言两语讲完了聂家掌权人独子的事,无论如何都没有办法把墨中书那个总是微笑着和老师们讲话,练习篆书的时候会因为写不好笔画朝她无奈求救的聂川联系在一起。
他们如此不同。
但又在所有细节上一一对应。
听到商少元说他孤僻冷淡,商乐只感受到聂川的孤独。
聂川那对父母如何对待他鲜为人知,但聂家独子偶尔在公开场合对父母的冷淡却被人口口相传。
哪怕他父母对他如此,他还去了聂家的新品发布会。
聂川应该很渴望家人吧。
这么说也不对,他渴望的应该不是家人,而是一个能让他感受到有链接,有温度的环境,聂氏集团里没有,他出席的那些熙熙攘攘的名利场也没有。
晚上结束一切回到家,几兄妹精神都还很好,谢鸿虽然没去现场支持,但是说到做到,回家了一趟,给几个孩子做了一顿饭,也没等到他们回来就被别的事叫走了,让苏姨温着饭菜给他们。
几个人给商应清打了视频电话,想要一家子和和美美边聊边吃,商女士接起来和商乐说了几句话就挂了:“这顿饭吃完前再给我打视频我就找个本土英国厨师去给你们做英国菜。”
看来这次在布赖顿没找到合她口味的料理,怨气很大。
几兄妹难得凑齐,吃完饭也没各自回房间,谢濯铭想打麻将,三个人就陪着打,打了两圈另外三个人不干了,逼着谢濯安下牌桌,换了苏姨来打。
苏姨给他们端了盘刚烤好的点心来:“一个都打不赢濯安啊?”
“算牌多无聊。”商少元说,“咱们家里人打牌就得靠运气,纯玩才有意思。”
“就是就是。”商乐和谢濯铭都十分同意。
谢濯安无所谓当个看客:“和你们打真是没挑战,我都快睡着了。”
然后坐到了商乐身后。
商乐正要把一张九万扔出去,谢濯安咳嗽了两声,她很顺畅地改把两万打出去了,下桌等着杠九万的苏姨看了两兄妹一眼:“哎哟怎么还有人带军师?”
谢濯铭和商少元完全没察觉到发生了什么,毕竟这俩不会算牌,打牌确确实实地依靠直觉和运气。
但他们同仇敌忾:“谢濯安你不准出声,说好的靠运气呢?”
谢濯铭拿出大哥架子:“去,给我们弄吃的去,我想喝点酒。”
“我想吃烧烤。”商少元说。
“我也想喝点酒,烧烤也想吃的。”商乐点菜。
谢濯安笑着站起来:“你们三个运气之子就尽情地打吧,苏姨想吃什么,我去让人一起弄。”
“我不吃。”苏姨摆摆手,“不像你们小年轻,晚上还吃得下,帮我拿一杯温水吧。”
“行。”谢濯安伸了个懒腰上楼去了。
反正第二天都休息,就连商少元都说自己停工一天,谢濯安干脆让人搬了烤架到院子里,谢鸿下午做菜让人送了很多新鲜食材过来,海鲜也不少,全都料理料理上架烤了。
地下休闲室里打麻将的三个人两小时不到就从兴致勃勃被苏姨打成了两眼放空,谢濯安叫他们上来吃烧烤的电话简直是救星一般,五分钟不到三兄妹就到院子里了。
“怎么样,运气打牌好玩吗?”谢濯安问。
商少元十分怀疑:“是苏姨牌技太好还是你牌技太差了,你和我们打也没每圈都是你赢吧?”
运气还是有战胜实力的时候吧?
为什么苏姨从头赢到尾啊?
谢濯安笑得都要叹气了:“让着你们呢,次次都是我赢你们不就不跟我打了,我上哪还能找这么一桌子笨蛋啊,不过苏姨确实比我厉害,我也打不过她,估计是想一次给你们打服了,省得你们下次还找她打。”
毕竟高手和菜鸡过招都是很无聊的。
牌桌上的三个笨蛋兄妹:“……”
化悲愤为食量!
吃完闹完,谢濯安第一个就去休息了,毕竟他是家里作息最规律的,平时都是雷打不动十一点睡觉,玩这么晚已经是破例了。
谢濯铭上楼没多久,有人来敲门。
他猜到是谁,说了句“进”,进浴室洗漱去了。
换了睡衣出来果然看到商乐在沙发上翻他这次带回来的摄影集。
“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来聂川了。”商乐问。
“嗯。”谢濯铭过去沙发上坐下,“你在酒店看到他了?我以为他不会来。”
“这次募捐你是特意邀请他的?”
“不是。”谢濯铭摇了摇头,抽了一本摄影集出来放在商乐面前,“谁我都邀请么?只是发现他私下做了挺多国内非遗项目资助的,我就发了个邀请函试试,没想到他真的来了,还捐了一笔钱。”
“你不早点告诉我。”商乐一边控诉,一边翻开谢濯铭给的摄影集,第一页就是横跨页面的美洲大草原的风光。
“一个朋友的照片,构图很有特色。”谢濯铭介绍说,“这我怎么开口,非要说的话,你自己一点儿没察觉?不过我没怎么想,就觉得他大概是去体验生活,但你说的勤工俭学什么的……”
谢濯铭说着说着很没同理心地大笑起来:“你还跟我说他投资眼光很厉害,想带带他,投行界风向标成你徒弟了哈哈哈哈哈。”
商乐一脸怨念的看着她大哥,磨了磨后槽牙:“是书法徒弟。”
谢濯铭在她的目光攻击下笑够了才停下来:“你想怎么办?”
“看着办呗。”商乐低下头翻了一页摄影集。
“不生气?他可是骗了你。”
商乐认真思索了一下:“好像没有生气,但是也没有不生气。”
谢濯铭意外地挑了一下眉。
“什么?”商乐问。
谢濯铭笑了笑:“以你的性格今天在酒店里不就应该当场追上去,吵架也要问清楚?怎么,我们桑桑转性了?”
商乐试着把摄影集拿起来,发现拿不动,改为两只手抱着才抱起来,矜持地朝谢濯铭扬了下下巴:“哥,我马上就24了,不是小孩了,而你,是个马上就三十岁的大叔了,讲话不要那么肉麻。”
谢濯铭不置可否:“别和少元说一样的话。”
聊了会儿天,商乐准备回房间了,走到门口,谢濯铭又叫了她一声:“桑桑。”
商乐回过头。
谢濯铭靠在沙发上:“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怎么处理是你的事,但是不管你想怎么样,哪怕是找人去揍那小子一顿都行,家里人永远是你的后盾,知道么?”
“……知道了,谢谢大哥。”
商乐抱着摄影集下楼,回屋之后才闻到自己一身烧烤味,赶快去洗了个澡,洗漱好已经两点多了。
毫无睡意。
拖了个懒人沙发到落地窗边发呆。
谢濯铭还跟她说了点聂川的个人资料,聂氏集团现任掌权人独子,今年二十六,投行风向标,业内人士对其又爱又恨,谁都想和他搭上关系,但是他本人脾气就是又冷又硬,只要露面都冻着一张脸,仿佛整个投资界欠他一百个亿。
当然这些也是谢濯铭打听来的,除了个人资料都做不得数。
但让商乐介意的是,聂川比傅兴言还要豪门,还要霸总。
商乐就想不明白了。
她和傅兴言断的如此干净,甚至做书法老师的初衷就是要做一个绝对不会和豪门霸总扯上关系的职业女主。
好嘛,走了一个霸总,自己又亲自挑了个霸总。
往好的方向来说,她辨识豪门真是一把好手呢。
往坏的方向来说,她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自己的未来……吗。
她偏偏不信命。
在家休息了几天,商乐就回茗景区了。
墨中书新学期的课程得重新排课表,万染还想要重新装饰一下学校,说新学期新气象,叶梨她俩是回学校最早的,兰与青好像是自己去周边的小镇上住了几天,在朋友圈发了不少悠哉悠哉的文案和图片。
夏小小的朋友圈一片空白,跟聂川的差不多。
这个是专门在学校用的号码吧。
工作得用另外的手机,那聂川他岂不是有两个手机处理工作?
又要忙工作还要忙墨中书的事,重要的是在学校几乎没请过假。
好有精力。
是霸总的标配啊。
商乐回学校的时候小院已经被重新装饰过了,留了一条到前台大厅的路空着,其他地方都挂上了老师们写的字,长长的卷轴放下来,透过光影看着上面的字,有种要穿越是空的感觉。
商乐自己参观了一圈,十多分钟才进了大厅。
“好看吧?我早看到你进门了。”一进去叶梨就笑着问。
“好看。”商乐点头,“你们布置了多久?”
“没多久。”叶梨说,“万老师假期没休息,挑了作品去装裱,还找人来做了挂作品的支撑架。”
“另一边也要挂吗?”商乐放下包来帮忙。
大厅的桌子上还堆了不少作品,都是学员的。
“挂学员的,就等你们来挑,明天送去裱一下就可以挂起来。”万染从楼上下来,手里抱着不少宣纸,都是学生写的字,“给大家鼓励嘛,算新的荣誉墙。”
“这些不是毛毡板上展示的学员作品吗?”商乐看了几张。
“都拿下来了。”万染边看边挑,“挂在教室里看到的人少,学员自己估计都看腻了,以后有好作品挂院子里,教室里的毛毡板可以做成“初学和此刻”的对比,让学员能直观看到自己的进步。”
“这个点子好。”商乐说。
“叶梨想的。”
“你是想看自己之后写的和现在的对比吧。”商乐说。
“嗯。”叶梨有些不好意思,“但这个点子确实很好吧?”
“确实。”商乐和万染一起给她比了个拇指。
正聊着天,楼上又有一个人下来,商乐正在挑自己班学员的作品没注意,直到身边多了个身影,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吓了一跳。
“你怎么来了?”商乐脱口而出,“什么时候来的?”
聂川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前天,万老师说要把毛毡板上的作品拿下来,毛毡板挺高的,我就提前来帮忙了。”
“那你……”你挺闲呀这位霸总,商乐顿了顿,“那不耽误你研究生新学期报名吗?”
“这几天没什么事。”聂川说。
说得十分镇定。
十分理所当然。
十分地顺畅。
商乐不由得盯着聂川看了看。
头发放下来了,满头碎发都乖乖的,一旦盖住眉眼,仿佛浑身的气场都被封印了,和那个在募捐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聂家独子毫不相干。
要不是能肯定他是聂川,商乐更愿意相信他们是双胞胎兄弟。
这个眼睛里都是笑意,看上去年轻得不得了,每次都被误会是青涩大学生的人,真的二十六了?
怎么看都只有二十出头。
不会那头的资料才是假的吧,真身在这。
“怎么了?”聂川被商乐看*得愈发疑惑,抬手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吗?”
“没事。”商乐收回视线,“都拿下来了?”
“还有夏老师教室里的没拿。”聂川说着,转向万染,“硬笔书法也一样的要挂起来展示吗?”
“挂。”万染说,“混在一起也挺好看的。”
聂川点了下头,上楼去了。
夏小小教室里的毛毡板钉得不算高,因为小学员偏多,聂川也不用搬凳子,直接就从毛毡板上往下取图钉。
“我帮你。”商乐走进教室,接住没了图钉往下掉的纸张。
两人没说什么话,一个取图钉,一个拿作品,没一会儿就收完了教室一侧的毛毡板,又去收另一侧的。
“怎么不在家多休息几天?”聂川问商乐。
“大家都忙起来了,我自己在家怪无聊的。”商乐说。
本来想和商少元去新山庄那边看看,但是谢总说已经开始施工了,等差不多了再让她去看。
“等那边山庄开始营业了我带你去玩。”商乐想了想又说,“那边靠着山,还准备建个滑雪场,你会滑雪吗?”
“不会。”聂川垂眸拔下两颗图钉,“没玩过。”
是真的没玩过还是假的没玩过。
商乐差点问出声,及时闭紧了嘴巴,半天才又开口:“那也没去过山庄了?”
“那么高级。”聂川笑了笑,“没去过。”
“哦。”商乐说,“那我下次带你去玩。”
“好。”聂川看着她笑。
笑屁。
商乐心想,才不可能没去过,聂家旗下那个出名的度假山庄她都去过,还是高中时候的寒假和商少元一起去的,两个人在那玩了一个多星期。
不过也有可能是真的。
聂川的幻象小黑不是假的,他的心理情况也不是假的,那他的父母大概也不会专门带他去玩,连生病去医院都不陪同,怎么可能会带他去山庄度假。
商乐有种左右脑互搏的感觉。
她开始观察聂川。
知道了背后隐藏的真相,她才发现自己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聂川纯粹是因为她过于心大,没想过聂川会骗了她,骗了所有人,所以他身上行为上很多不合理的地方都被她刻意合理化了。
首先那么懂投资就很有问题了。
清贫穷学生,就算去打工也不可能学到这么多,必定是从小就能接触到的行业,耳濡目染。
但聂川确实算是天才,不是每一个生在金融世家的人都能成为投行风向标的。
如此天才,学书法却一点都不令她这个师父惊艳。
甚至这一点上聂川有点像商少元。
用老爷子的话来说,眉眼之间毫无翰墨之风,不过聂川学习态度比一块钱端正多了,每天的作业都有很认真的完成。
……要写学校论文,还要管自己的公司,再加上写书法作业,果然是个很有精力的人。
不对,不用写学校论文。
毕竟研究生助学金的事肯定是编的。
段野帮的忙吧。
这么说来的话老城区这边的那个房子肯定也不是段野的,段野吃撑了在这边买房子,一定是聂川自己买自己住的,为了圆谎把黑锅都扣在好友头上了。
啧啧,干的真不是人事啊。
在学校都没干什么,整理完作品后就是去万染办公室里聊天喝茶,商乐还叫了青柳巷对街的那家咖啡店的点心过来一起吃,到下班的时候她却觉得累极了。
观察聂川观察累的。
“今天想去吃什么?”开了小迷你从墨中书后院出来,聂川问商乐。
他个子高腿长,坐在驾驶座有些捉襟见肘。
商乐想到要是让认识投行风向标的人看到他这个样子,估计也认不出来是聂川。
她在家庭群里发的照片里偶尔也会有聂川入境,都是老师们一起出去吃饭聊天时候商乐随手拍的,主要不是拍人,所以人像都是有些模糊的背景板,商少元还看过呢,那天在募捐会商看到聂川,他半点反应都没有。
“回家吃吧。”商乐说,“有点累。”
“盯我一天了。”聂川看她一眼,“发生什么事了吗?”
“我一直盯着你吗?”商乐理直气壮地说,“没有吧,你这么注意我吗?”
“没有。”聂川说,“反正我看你的时候你都在看我。”
“……这就叫做默契。”
车子驶离老城区上了公路,大片大片的绿色扑面而来。
商乐开了窗,聂川就把车速放慢了,让她吹着风,商乐手肘搭在车窗上,没有看他,聂川一眼瞥过去能看到她的侧脸和被风吹乱的头发。
“聂川。”商乐看着前方说,“我之前说给你推介好工作,拍宣传片,还记得吗,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记得。”聂川淡声说,“可以啊,你让我去我就去,赚钱嘛。”
这话接的,那就是短期内不打算跟她坦白身份了。
算了,反正商乐已经想通了。
她已经知道了聂川心理的问题,也知道聂川一开始接近她就是为了小黑,那他肯定要找个能多接触她的机会,来墨中书报名当学员是最简单的,但是每周也就只能来学校一次,还未必能和商乐搭上话。
再说了,以聂川的书法水平,只能在基础班奋勇向前,短时间内根本进不了她的进阶班。
大费周章捏造身份,聂川越是不跟她说,就证明他不敢承受骗了她的后果,他的父母从没给过他安全感,大概也因为如此才导致他选了这样的方法来接近她。
不过仔细想想除了这个办法也没别的了,应聘老师的话聂川不够格,前台已经有叶梨了,要不是勤工俭学,学校也不需要多一个后勤,聂川能留下的原因主要还是大学生太便宜。
“商乐。”聂川忽然叫了她一声,商乐回过神,转头看着聂川,听他问道,“如果……如果我有什么事情惹你生气了,我做什么你比较愿意原谅我?”
“什么事?”商乐坐正了。
聂川没说话,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紧了紧,喉结滚动了一下。
紧张了?
商乐不知道为什么,心底一点生气都没有,反而有些难受,同时又有点想笑。
“如果你惹我生气了,”商乐说,“——你叫一声姐姐,我就原谅你。”
聂川瞥过来一眼:“逗我玩呢。”
“对啊。”商乐伸手戳了一下他的脸,“给不给玩?”
“不给。”聂川笑起来。
就知道不肯叫,商乐腹诽。
毕竟大她两岁,叫她姐姐不得憋屈死。
但以他伪造的这个身份,叫声姐姐完全不为过。
“……姐姐。”聂川忽然轻声叫了一声。
开着车窗商乐没听清,偏了偏头:“什么?”
种满高大树木的林荫道上,聂川把车子靠着路边开得很慢,转头看着她的眼睛里落满了翠绿色的涟漪,语气认真地又叫了一声:“姐姐。”
商乐:“……”
要命啊。
【作者有话说】
川:先买个保险
第45章
隔天兰与青和夏小小也回来上班了。
倒是聂川先来忙了几天,说学校有事得请假两天。
骗谁呢,商乐想,肯定是公司有事要回去处理。
上次临时去学校找聂川还衣服,他就是从公司跑来的吗?反正肯定是在工作,要不再去学校堵一次,看他多久能赶来?商乐有些恶作剧地想。
不过也只是想想。
想到那天聂川叫她姐姐的样子……
商乐忍不住想象了一下要是他冷着脸喊会是什么样,结果完全想象不出来,倒是莫名其妙的想到了聂川变成黑猫喵喵叫的样子。
太可爱了,根本冷酷不起来。
大家一起商量着新学期的排课表,反正墨中书还没开始正式开学,差不多了就把大门一关,几个人一起到万染的办公室里喝校长亲自泡的茶。
兰与青给每个人都带了她去玩的那个小镇的伴手礼,是很可爱的冰箱贴,卡通版的当地景点和小吃,商乐挑了个张着大嘴乐呵呵的小火车头,
夏小小挑了个龇牙咧嘴横冲直撞的野猪:“这个特别像我生气的时候,是我内心写照没错了。”
“小小和男朋友还好吗?”万染问了句。
商乐立马竖起了耳朵。
夏小小叹了口气:“就那样,不过最近没怎么吵架了,我对他……还挺失望的,明明在一起了快五年,我却感觉是我到了这边之后才开始真正了解他。”
“距离产生美嘛。”万染说,“很多时候是我们的想象赋予了很多人和物与实际不符的滤镜,总要面对真实的。”
“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认识生活的真相后……”兰与青说。
“还依旧热爱它。”万染笑着说。
“才没那么伟大。”夏小小笑起来,“拔的太高了吧!”
“热爱事业吧姑娘们,事业不会背叛你们的!”万染趁热打铁地说。
“校长你这么说就是PUA了,你得让别人来说。”夏小小提醒她。
“梨子说。”商乐拐了拐叶梨。
叶梨深情地张开手臂:“热爱事业吧姑娘们,事业不会背叛你们的!搞钱要紧!”
“说得好。”万里啪啪啪地鼓掌,“天,我从没听过这么棒的话。”
大家笑成一团。
“小小,你是为了你男朋友才来这个城市的是吗?”商乐忍不住问。
“嗯。”夏小小点点头,“其实也不能说全都是为了他,他是原因之一,大城市更好找工作,我也不想待在家那边了,反正家里也没我的位置,加上我和程睿在一起了五年,考虑要结婚了,我就过来了。”
“也算背井离乡了。”万染说。
“是。”夏小小说,“但是我还挺喜欢大城市的。”
“我也喜欢大城市,在大城市更包容,虽然没有小城里那么悠闲舒服,但我自己实在不喜欢那个环境。”兰与青笑着说,“其实我以前很羡慕本身就在大城市的人,我们念书找工作,来大城市就得背井离乡,但是对于家就在这里的人说,只不过是到离家远一点的地方,或者都不用离家远,在家附近就有顶尖的学府和无数的工作机会。”
“人一生能生活的地方真有限呢。”
“能做的事也很有限。”叶梨若有所思的说,“好像过了那个年龄段,再做不符合年龄的事就很奇怪。”
比如她想继续学习,但学习已经不是她现在这个年龄最该做的事了。
“人生好像有一条看不见的轨道。”兰与青说,“所有人都遵循着这条路,什么时候念书,什么时候工作,什么时候结婚生子……你慢一点或者快一点,或者不想按顺序走,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
“与青是辞了好工作来这边的吧?”万染问。
“嗯。”兰与青笑了笑,“我父母认为的好工作,工作没什么技术含量,不清闲也不忙,工资不高不低,但是福利很好,说出去也很体面很有面子,我其实一开始也挺满意的,毕竟是我自己努力考上的工作。”
“是因为什么原因辞了?”商乐直接问。
“……”兰与青沉默了一会儿,商乐刚要说我只是问问,她还是开口了,“老生常谈的感受吧,不喜欢那个环境,我本来就不是一个内核多稳的人,还常常内耗,每天坐在办公室里,我觉得我的人生一眼就看到头了,按时工作,按时结婚,按时生孩子……在工作里我也找不到什么成就感,本来就是为了让父母有面子才选择的,我以为我做到了他们总会认可我了吧,没想还有更多不满意等着我。”
“我为什么不讨领导喜欢,为什么过年别的同事请领导回家吃饭了而我请不到肯定是因为我没眼力见,为什么我不赶快结婚亲戚家跟我同龄的孩子都快生娃了……”
“好窒息啊。”夏小小感叹,轻轻搓了搓兰与青的手臂。
兰与青笑了笑:“我一回家,就觉得自己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大城市起码没人对我有这么多要求。”
“你这么厉害还一无是处?”叶梨不敢置信,“你读重点高中,985大学,回去就能考上工作岗位,还会写一手这么好的书法,要是换了我们家的亲戚圈已经是天之骄子了,我这样还天天被我爸妈夸呢。”
“羡慕死了。”兰与青说。
“哎呀我不是要炫耀。”叶梨反应过来,着急地说。
“我也羡慕死了!”夏小小大喊一声。
“还有我。”万染也加入。
然后大家一起看着商乐,商乐喝了口茶:“我爸妈很好啊,你们可以分一个来羡慕我,帮梨子减轻一点压力。”
万染笑起来:“讨厌死了。”
“万染你呢?”商乐好奇地问,“你之前是做什么工作的?你现在还没结婚是因为什么?”
这次不等万染沉默,商乐就先说了:“我只是问问,不想回答不用理我。”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万染无所谓的说,“我以前在xxx上班,混到管理层了。”
几个人听到如雷贯耳的大公司名字,顿时哇声一片。
“不会是因为身体不好所以……”夏小小小心猜测。
“不是。”万染说。
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至于我不结婚嘛纯粹就是我不急,也没有刻意找,我很享受一个人的生活,而且我都三十三了,现在要是结婚了不就要马上生孩子吗,可我还想工作,想开学校,没有时间想结婚的事。”
“这么洒脱。”兰与青说,“我又要羡慕了。”
“别羡慕。”万染笑着说,“我们家催婚催得特别猛烈,之前每一年回家过年都会被安排好多相亲,而且我相亲也没有优势,虽然在外面自认是女强人,回了家介绍人介绍我都说我是个打工的,没有正经工作,我家那边铁饭碗才算真工作。”
“这点跟我家好像。”兰与青说。
“我们家催婚夸张到,我有时候觉得我好像不是个人。”万染接着说,“最夸张的一次,是和一个领导家的儿子相亲,介绍人是我姨妈,见面那天就在我姨妈家,还有我家好多亲戚都在,那个男生也特别厉害,很能说,很能搞气氛,整桌上和我们家亲戚喝酒聊天,相亲被他喝成名利场。”
“就是我爸妈欣赏的那种厉害。”兰与青说。
“我爸妈也很喜欢。”万染说,“其他亲戚也喜欢。”
“然后那天他们喝到半夜两点多,我亲爸,让我大半夜的一个人送那个喝醉了的男生回去。”
“我那会儿跟与青差不多大,二十五六岁。”
“我不知道我家那些所谓的长辈是怎么想的,没有任何一个人觉得有问题,甚至还有人语气暧昧的跟我说送人回去了我晚上可以留宿,反正他看这个男生挺满意我的。”
“你送了?”商乐皱着眉说。
“没送。”万染一本正经,“我是全场唯一一个正常人,我打了个报警电话,说有人喝醉了闹事,让警察来把他送回去了。”
商乐:“……”
商乐没忍住大笑起来,其他老师们也没忍住,包括万染,一群女生笑成一团。
“你们不知道警察来的时候所有人的表情有多精彩。”万染笑着把冷了的茶水倒掉,重新用沸水泡茶,手法优雅漂亮,“后来我才想明白,到了那个相亲场上我就不是家里人了,我只是个外人,是个送出去换点利益的东西。”
“从那以后我就没回过家了。”
万染的茶泡完,往每个人面前的杯子里倒上新茶。
“万染,你会……孤单吗?”兰与青问。
“偶尔会吧。”万染说,“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没有家了,但是也会想,如果我要那个家,就得活成他们想要的样子,那我不就是没有自我了吗,比起丢掉自己,我只能两害相权取其轻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烦恼。”叶梨轻叹了一声,“这么一比较,我老是东想西想觉得自己比不上你们,是不是很矫情啊?”
“烦恼怎么还分高低贵贱了!”夏小小说,“这么说来,大家都是小苦瓜……”
“商乐不是呢。”万染说。
“我也有烦恼的。”商乐说。
她说不定得断腿一辈子,而且这事儿还没法和别人说,就像悬在她头上谁也看不到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不知道会什么时候掉下来。
“那咱们是小苦瓜联盟。”夏小小说。
“太惨了吧。”万染笑得不行。
聂川也算小苦瓜。
商乐心想。
兰与青啪地拍了一下桌子,端着杯子站起身来:“语言是有召唤力的,不能叫小苦瓜联盟,咱们是新生联盟,希望我们每一个人都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
“嗯。”万染赞同地举起杯子,“我会把墨中书经营好,让老师们又能赚钱又能喜欢这份工作。”
“敬墨中书!”大家一起举杯。
*
“下午我请大家吃饭吧。”万染说,“刚好今天下午聂川也要回来上班了。”
她和叶梨一起在前台整理新课表,重新安排学员的上课时间,暑假她第一期就带完了班级,班上留下的学生按照书法水平分到兰与青和商乐的班,得一一打电话过去通知。
其他三位老师就在楼上整理自己班的信息,商量排课,因为新学期有些学员硬笔软笔都报名了,得把他们的课表排开不要撞课。
“下午校长请客吃饭啦各位老师!”叶梨朝着楼上喊了一嗓子。
“知道啦!”楼上夏小小做代表也喊了一嗓子回来。
学校没学生的时候大家交流都喜欢靠吼,非常原始,非常令人心旷神怡。
万染理解不了,但她尊重老师们的好嗓子。
毕竟天天上课呢。
快五点夏小小从楼上下来了,手里是排好的课程表和学员名册,交给前台的叶梨。
万染回办公室去了。
叶梨对照着报名信息核对,夏小小就在一旁休息看手机,突然大叫了一声,吓了叶梨一跳
“怎么了怎么了!”叶梨转身,发现夏小小打翻了水杯,被水烫了一下,正在猛甩手。
“没事。”夏小小说,找了毛巾来擦水,拿着手机又坐下了。
叶梨觉得夏小小神情有些不对,不像只是被烫了一下,过去检查了一下她的手,发现确实没怎么样,都没红,水杯里剩下的水也不太烫,才回前台继续忙自己的。
余光看了夏小小几眼,发现她一直盯着手机。
叶梨没忍住,往她手机上瞟了几眼,她好像在刷朋友圈。
过了一会儿夏小小嚯地站了起来,朝门外跑去。
“夏老师!”叶梨喊了一声。
夏小小头也不回,说了句:“下午吃饭不用等我。”
等叶梨回过神,她已经跑出门去了。
“小乐老师,商乐!兰与青!”
商乐和兰与青在夏小小教室里,因为一开始三个人聚在一起排课表,选了夏小小教室,夏小小结束了她俩懒得再换回去,干脆就在她教室里弄了。
叶梨敲了两个教室都是空的,才往夏小小的教室来。
“怎么了?”兰与青抬起头。
叶梨快步走过来,语气着急里夹杂着担忧:“小小跑出去了!她出去之前一直盯着手机看,我没忍住偷看了几眼我也不是故意要看的我真就是没忍住以为她遇到什么事了……”
叶梨一句话说得差点喘不上来气,兰与青拍了拍她的背帮她顺气:“慢点讲,到底怎么了?”
“你看到她手机上的什么信息了吗?”商乐问。
“……嗯。”叶梨点了点头。
她没忍住偷看的时候夏小小的手机还没锁屏,页面停留在她的微信朋友圈,屏幕正中一个叫“程睿妈妈”的账号发的朋友圈内容。
【今天是儿子的订婚宴,做母亲实在太欣慰了,感谢大家的祝福,孩子的幸福就是父母最大的幸福】
底下是几张一看就是酒店包间的照片,装饰的红金相间。
程睿?
商乐脑子里闪过这个名字。
“程睿是夏小小的男朋友。”商乐很快想了起来。
“啊?”叶梨愣了愣,“可是他男朋友订婚她怎么还来上班啊,可以请假的,现在过去还来得及吗?”
商乐和兰与青一起看着她。
叶梨猛地反应过来:“和小小男朋友订婚的不是她!”
“你看到地址了吗?”兰与青问叶梨。
叶梨立刻点了点头:“看到了!那家酒店我知道,是我们这边一家老字号了,看那个装修就很明显,过去不远,从墨中书开车也就十多二十分钟。”
“夏小小肯定去那了。”兰与青着急起来,一边往楼下跑,“她脾气又急又爆炸的……不会直接去闹订婚宴了吧?!”
“八成是。”商乐想起来上次夏小小去咖啡馆堵程睿相亲的事。
这个程睿怎么回事。
明明还和夏小小在一起,突然和别人订婚了?
不会是程睿他妈妈发出来气夏小小的吧?
……那也太神经了。
“我和兰与青过去看看。”商乐跳下最后两级台阶,“夏小小一个人,万一和那边起了什么冲突她一个人容易吃亏。”
“嗯嗯。”兰与青也连跑带走。
“我去告诉万老师。”叶梨说,“什么情况你们打我电话。”
叶梨把酒店名字发给了兰与青,商乐直接去后院开了车,两个人开了个导航直接就往酒店过去了。
确实挺近的,二十分钟不到就到了,也可能是商乐开着小车超了近路的关系。
商乐正要把车开去酒店的停车处,兰与青突然趴到副驾的窗口朝着酒店正堂大门喊了一声夏小小的名字,喊得挺大的,然后她转头对商乐说:“我看到小小了!她跑进去了没听见我叫她,我看她那个架势像是要进去打人……”
“好,别急。”商乐开着车进了停车处。
酒店靠近城区边缘,占地面积很大,地上就有一个很大的停车场,商乐随便找了个位置把车停进去,拿出手机在“一带三”的群里发了条消息。
【哥哥哥哥哥,江湖救急……】
发完消息商乐一拉兰与青:“走。”
两人进了酒店,商乐直接去前台:“你好,程睿先生的订婚宴在哪一间?带我过去。”
“好的,您请。”服务员有些狐疑地偷偷瞥了商乐和兰与青几眼。
总觉得这两位不像是来吃酒席的,刚才也有一个气势汹汹的女生来问同样的问题。
服务员不知为何有种风雨欲来的感觉,但看着商乐气定神闲的样子,什么也没敢问。
到了订婚宴的包间,门口的桌子上摆着一个玫瑰花装饰的心形花团,里面摆着两个名字的标台。
一个是程睿。
另一个不是夏小小。
商乐推开门进去,酒店的包间不大,摆了六张圆桌,正前方有一个小型的仪式台,台上的音箱正在放着轻柔的音乐,大屏幕上是一张订婚宴主角的合照。
商乐一眼就看到了夏小小。
她站在进门旁边的一张桌子旁,目光看着台上,她进来的时候应该很安静,所以包间里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目光的方向和夏小小一致。
音乐停下的时候,仪式台旁有个人站了起来。
程睿穿着一套正装,脸上带着温和的笑,伸手给旁边的女生,女生笑起来,把手递给他,两个人牵着手一起走上了仪式台。
“我……”女生开口说了一个字,被话筒的声音吓了一跳,笑着说不下去了,连忙把话筒架推给程睿,“你说。”
程睿扶了一下话筒架,小声和女生说了一句什么,才对着话筒笑道:“感谢大家来参加我和我的未婚妻遥遥的订婚宴,今天在场的有我的父母,遥遥的父亲,还有很多祝福我们的亲戚,更荣幸的是我们兴荣科技的傅总今……”
“还有我。”一个女声从台下响起。
程睿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他身旁的未婚妻带着好奇的目光朝台下看来,不少人也转过头看过来。
夏小小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站在了灯光下:“怎么不请我来参加你的订婚宴?程睿。”
“谁啊?”程睿身边的未婚妻感觉到了不对劲,迟疑地问程睿。
程睿猛地把目光看向了台下。
台下一个穿着旗袍,打扮得漂亮且稳重的中年女人震惊地看着夏小小,又回头看了一眼台上变了脸色的程睿,神情明显慌了,她拨开椅子朝夏小小小跑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胳膊,推着她就往外走:“你来干什么?你想搞破坏吗,你快出去。”
“我为什么出去。”夏小小被推了几下,一把甩开了程睿妈妈的手,目光一直看着台上的程睿,“阿姨你专门发那个朋友圈,不就是通知我赶快过来吗,要不是这样我还不到今天程睿订婚了。”
果然。
程睿在台上狠狠叹了口气,小声对未婚妻说:“别误会,我去处理一下,是我前女友,你知道的,她就是对我不死心,我妈发朋友圈祝贺我们订婚,她居然找过来了……”
未婚妻将信将疑地点了点头。
程睿跑下台去,一把抓住夏小小的胳膊,压低了声音:“跟我出来,我们公司的老板来了,别给我添乱,这不是你闹的场合……”
夏小小想挣开,但是程睿非常用力,捏得她的胳膊都有些变形,张嘴想说话变成了一声痛呼,程睿却发了狠,不管不顾地背对着所有人把她往外拉。
夏小小低头一口咬在程睿手上,程睿吃痛放松了力气,夏小小趁机甩开他的手跑到了仪式台上,拿过话筒大声喊道:“程睿!你这个懦夫,骗子!你前天发给我了什么信息你自己忘了是吧?要我在这里公开吗!”
夏小小拿出了手机。
程睿脸色大变,台下他妈妈和几个家里的亲戚说了几句话,好几个人都往台上走去,要去把夏小小拉下来。
一个身影从侧方走过来,顺手拿过桌子上放着的香槟酒,走到程睿身边的时候扬手把酒朝着没人的墙角边砸了过去。
啪一声巨响!酒液混着玻璃渣炸开。
在所有人都被镇住的时候商乐拉过一张椅子,摆在过道上,慢悠悠地坐下,笑了笑,看了程睿一眼:“夏小小说完话之前谁都不准动,尤其是你。”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45-50
第46章
酒店包间里一片哗然。
来的大多数都是程睿和他未婚妻的家人,夏小小和那位未婚妻遥遥一起站在台上,程睿则在台下,商乐摆椅子的位置不偏不倚,刚好挡在入席的路口。
“是你?”程睿认出了商乐,皱着眉朝她走了一步,“你来干什么,关你什么事?”
“小小的事就关我的事。”商乐笑着说。
兰与青在她旁边坚定的点了点头。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程睿的妈妈喊了一声,伸手扶住旁边的桌子,一手捂着胸口看向台上,语重心长,“夏小小,你和我儿子的事早就过去了,作为一个成年人,你现在是不是应该优雅的放手,并且祝福他呢?不要让我看轻你。”
夏小小平静地看着她:“阿姨,我和你儿子还没分手呢,你不知道吗?”
“不可能。”程睿妈妈说,“你胡说什么,我从来都没有允许你们在一起!又谈何分手?”
台上程睿的未婚妻震惊地看着夏小小,又看向程睿:“程睿,怎么回事?”
“误会,误会……”程睿焦头烂额。
台上两个女生都看着他。
遥遥满脸疑惑。
夏小小……夏小小脸上的表情程睿看不明白,因为她没有哭,也没有闹,整个人都有种诡异地平静。
“各位好,我是程睿的女朋友夏小小,我和他在一起五年了……”夏小小拿着话筒开始说话。
“愣着干什么?”程睿的妈妈推了程睿一把,又朝台下其他亲戚道,“就由着她瞎说吗,把她拉出去啊!”
台下桌子边顿时站起来好几个男生,看着都和程睿差不多大,应该是亲友团,往台上就要去抓夏小小。
“怎么办。”兰与青急得不行,“我上去帮小小……”
正在这时,包间门被打开了,一行人鱼贯而入,全都是黑西装加墨镜的打扮,齐刷刷地走进来,为首的那个脸上一道横贯半张脸的伤疤,看着有些可怖。
他径直走到商乐身边。
商乐朝台上指了一下:“除了台上我的同事,就那个姑娘,其他人我要他们好好坐在位子上。”
“知道了。”对方简洁地回答。
然后一群宛如不良帮派的人训练有素地分散在餐桌边,刀疤脸客气地朝程睿妈妈做了个请的姿势:“是你自己回去坐好,还是我动手?”
“你……你们想干什么……”程睿妈妈抖着嘴皮子不敢置信的看着商乐。
刀疤脸了然,抬手挽袖子:“需要我动手是吧。”
“别碰我妈!”程睿敢怒不敢反,扶着他妈妈回到了座位上,惊疑不定地看着黑墨镜们。
最靠近台子的主桌边,坐在上位的傅兴言始终都没动,也没怎么理会站到身后的黑墨镜,眼睛一直看着商乐的方向,商乐始终神情自然,仿佛专门带着人来闹事的。
想到商乐刚才砸酒瓶的样子,傅兴言的眉头忍不住狠狠皱了起来。
没了干扰,全场静默。
夏小小深吸了口气,继续说:“大学时候我和程睿就在一起了,就在今天以前我们都还是男女朋友,今天在场的许多长辈都认识我,为了程睿,我从很远的城市来到这里,我以为我们会结婚,他也确实是这么跟我说的,但是没想到他在我和结婚之前已经要和别人订婚了。”
“程睿,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夏小小看着台下的程睿。
“我……”程睿想要走上台来,一个黑墨镜上前一步拦住他,他只好站在台下。
“程睿,你解释清楚。”遥遥也说道。
程睿看了看夏小小,目光只迟疑了一瞬,很快转向站在她身边的遥遥:“遥遥,你听我解释,我和夏小小早就已经分手了,是她当方面不愿意跟我分手,一直纠缠我,你相信我!她就是来故意搞破坏的,她当然希望这场订婚宴搞砸,这样她就还有*机会和我在一起……”
程睿急切的说着,却很快意识到,台上两个看着他的女生的眼神开始变得一模一样。
一样的失望。
一样的意味不明。
“遥遥……”程睿心惊肉跳,试图再解释点什么,却看到夏小小拿出了手机。
“刚才我给你未婚妻听了几段语音。”夏小小说,“我本来不想拿出来的,之前保留下来也不过就是为了以后再跟你吵架的时候我自己听一听,好多体谅你一些……”
“別!”程睿大叫起来,“遥遥,录音是可以作假的!她骗你的,你信她还是信我?夏小小,你敢!你还口口声声说爱我,你爱我就应该支持我的任何决定,你怎么这么自私……”
“吵死了,他说话怎么这么难听。”商乐说,“能不能堵上。”
她声音不大,身后的黑墨镜却听清楚了,朝着那边打了个手势,刀疤脸接收到,一个漂亮的起手式直接反剪了程睿的双手把他按在桌上,从高脚杯里拿出两团折成玫瑰花的餐巾揉成一团塞进了程睿嘴里。
程睿:“……”
在场所有人:“……”
主桌上一个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够了,简直是胡闹。”
“爸。”台上的遥遥叫了一声。
中年男人看向台上的夏小小,面容严肃:“姑娘,你还年轻,你和你朋友用这样的不堪的方式来报复自己曾经的男朋友,实在是太过幼稚,趁我还没报警处理,你们走吧。”
“爸……”遥遥又叫了一声,被中年男人瞪了一眼,闭嘴了。
中年男人转而看向商乐:“姑娘,能请你朋友离开吗?”
程睿妈妈松了口气,焦急而心疼的看着被塞着嘴呜呜呜的程睿,闻言也转头朝商乐看过来,眼神恼恨。
“您贵姓?”商乐一动不动。
“孟。”中年男人回答。
“孟先生。”商乐点了点头,寒暄道,“很高兴认识您。”
遥遥的爸爸打量了一下商乐,再次说到:“请你们离开。”
商乐无所谓地样子:“我也不想待在这,马上就好,您稍安勿躁。”
遥遥爸爸:“……”
黑墨镜上去按着他的肩膀,他只好坐下了。
台上夏小小把话筒架到了手机的扩音口旁,但她没有立刻按下播放键,神情还有些犹豫。
程睿呜呜呜地挣扎起来,无奈两个黑墨镜把他按得死死的。
程睿妈妈心疼儿子,又拉不开按着程睿的黑墨镜,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狠狠地瞪着台上的夏小小,冷笑道:“你装模作样的干什么?你现在已经毁了睿睿的订婚宴了,今天酒席的钱不是你赔得起的,你们等着吧,我一定会报警的!”
程睿本来看到夏小小犹豫的眼神还有些期望她不要放出录音,听到他妈妈这样的挑衅,气得直翻白眼,程睿妈妈却以为他是被夏小小气的,心疼的都要哭了。
夏小小摁下了播放键。
清晰的声音从话筒中传出来,回荡在整个包间内。
“……小小,小小你怎么又生气不接电话,我只能发语音给你,你别闹了好不好,我上班也很累的,告诉你个好消息,我要升职了……”
“小小,只要你还喜欢我愿意原谅我,我保证不会再去相亲了,我答应你,我说过,我心里只有你一个人,我爱你,但是小小,我妈她还是不同意,我只能先瞒着她,你这段时间先不要找我,我会联系你的,乖,好吗?”
“小小,星期六公司临时有很重要的事要我去处理,我们的饭局只能推后了,对不起,改天补给你。”
“小小,明天我有个很重要的会议,你自己回家注意安全,我不去接你了……”
……
“最后这一条,”夏小小说,“是程睿昨天发给我的。”
听完录音,别说当事人,在场大部分人的脸色都难看极了。
包括程睿的妈妈。
被压在桌上的程睿的脸色是最惨白的,他挣扎着朝傅兴言的位置看过去,订婚宴被夏小小搞砸了不是最坏的情况,但他要是因此丢了工作的话……
但他发现他老板似乎并不在乎现在正在发生的事,而是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商乐的方向。
商乐对于看向自己的目光不怎么在意,尤其是今天这种场合,看着她的人多了去了,何况听完夏小小放出的录音,她已经快要气死了。
她旁边的兰与青也是。
程睿居然一边哄着夏小小,一边已经和别人在一起了,那些说推迟约会的日子,谁知道到底是工作忙还是和别人约会去了。
这真是……商乐一时间不知道能用什么词来形容程睿。
说他渣男似乎都太轻了。
台上夏小小已经说完了自己所有想说的,她今天从墨中书打车赶来酒店的途中设想了无数可能,想过程睿妈妈是不是故意骗她,想过程睿经不住他妈妈的压力只能被迫接受订婚,想过自己面对程睿的时候会是什么场景……
但她没想到是现在这样。
可她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爽快,只有愤怒和彻头彻骨的失望。
站在她旁边,和她隔着几个人的距离的遥遥走了过来,看了一眼台下的程睿,拿过了话筒:“程睿,原来你上个月还去相亲了啊,可我们不是在一起三个月了吗,你去和谁相亲?”
程睿:“……”
遥遥的爸爸脸色铁青。
台下两家的亲戚面面相觑,谁想得到订婚宴如此精彩刺激?简直是写小说都写不出的荒唐。
最后众人一起把目光集中在程睿身上,黑墨镜默默放开了程睿,他却仿佛死了一样伏在桌子上,干脆把眼睛也闭上了。
“小小,走吧。”兰与青在走到台下喊了夏小小一声。
夏小小愣了愣,从台阶上走了下去,拉住了兰与青的手,接触到温热皮肤的一瞬间,她似乎从一场梦里醒了过来,她回头看了一眼台上的遥遥,遥遥神情有些木然,却在她看过去的那一瞬间嘴唇动了动,说了简单的两个字,然后就把目光转开了。
兰与青拉着夏小小从包间里走了出去,商乐这才慢悠悠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
虽然没什么可拍的。
刀疤脸自动意会,也跟着商乐拍了拍手,其他黑墨镜们纷纷松开了手里按着的人,像来的时候一样,陆陆续续从包间里出去了。
整个包间里弥漫开山雨欲来的气息。
外人一走,订婚两家人之间肯定就要开始对质扯皮了。
商乐没兴趣看。
她刚走出包间,正要去和夏小小兰与青回合,身后一个人追了出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小姐!”刀疤脸还跟着商乐,见状一个箭步冲了过来,一把扭住了来人的手臂。
傅兴言被扭地嘶一声,不满地看着商乐:“你怎么变成现在这样了?”
商乐这才发现傅兴言也在订婚宴现场,之前程睿的致辞她没怎么听,注意力都放在夏小小身上,听到程睿说他们公司傅总也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根本没把程睿嘴里的傅总和傅兴言对上等号。
傅兴言在她心里最后的滤镜就是工作能力强,现在全被程睿给毁了。
“傅总怎么招了这么个员工,还给他升职了?”商乐几乎和傅兴言同时开口。
两边都是怀疑和指责,非常有默契。
“小姐?你认识的人?”刀疤脸疑惑地问了一声。
“你先走吧,辛苦了。”商乐说,“下次我请各位吃饭感谢。”
“小姐哪里话。”刀疤脸连忙摆摆手,“咱们施工队最近就在茗景区这边,您有什么事随时叫我们。”
“傅总!”包间里追出来两个人。
其中一个商乐认识,他也认识商乐,是傅兴言的心腹之一,公司除商乐之外第二老的员工。
“你干什么?知不知道我们傅总是谁?”他厉声质问刀疤脸。
刀疤脸无所谓地放开了傅兴言,看着商乐:“小姐,我送您出去吧。”
商乐点了点头。
“等等。”傅兴言上前一步挡住她,转头对另外两个人说,“你们先走,顺便请这位也先走,我要和商乐谈谈。”
“不了吧。”商乐说,“我和你没什么好谈的。”
“听到没,我们小姐不想谈!”刀疤脸把黑x会的气质拿捏得非常好,往商乐身后一站,抱肘朝着傅兴言抬了一下下巴。
商乐转身就走,傅兴言却不依不饶地跟了上来:“商乐,我没想到你现在变成这样了,你知不知道你自己究竟在干什么?你今天的行为就像一个流氓头子,带着人破坏别人的订婚宴,就为了给你朋友出头?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我以前什么样?”商乐脚步顿了一下。
傅兴言沉默了几秒才开口:“优秀,肯吃苦,认真踏实,从不和人拉帮结派,也不会接触些不三不四的人。”
刀疤脸顿时不干了,他在商氏集团干了七八年,算是老员工了,在工程队也被人称一声“总”,在这个小年轻嘴里却成了不三不四的人,最重要的是这些话居然是用来指责商乐的。
你是哪根葱你也配?
咱们商氏集团大小姐,也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
反正来的人多,干脆把这三个人拖去哪里揍一顿算了……
他瞪着傅兴言,傅兴言只看着商乐,再次伸手来抓她的手腕:“我们换个地方说……”
手还没碰到商乐,商乐身后另一只手伸过来拉着她,把她拉得退了一步,后背撞到对方手臂上。
“桑桑。”来人轻唤了一声。
商乐回过头,不由自主地笑起来:“你怎么来了?”
聂川旁若无人地牵过她的手:“过来接你,刚才看见夏小小和兰与青了。”
“小小还好吧?”商乐问。
“回去再说。”
商乐完全忘了傅兴言,想到夏小小,想赶快回去看看她的情况,立刻和聂川一起朝电梯走去。
傅兴言不爽地看着刀疤脸:“这次你怎么不拦?”
“拦啊。”刀疤脸说,“这不拦着你们吗?”
新来这位肯定是小姐认识的人,小姐和他关系很好的样子,而且对方连小姐家里人喊的小名都知道,他又不是没有眼力见的人,还能谁都拦吗。
刀疤脸说完,等商乐和聂川进了电梯,才施施然地让开了一步,自己走楼梯下楼去了。
傅兴言还要追上去,心腹拦了他一下。
傅兴言面无表情看着他:“什么意思?”
“傅总,那个人叫商乐小姐……”心腹欲言又止,“你还记得之前公司的传言吗,说商乐是商氏集团的那位千金。”
“传言而已。”傅兴言说,“商乐以前什么样你不清楚吗,你觉得商氏集团的千金会来我这样的小公司一干就是六年?她疯了吗?”
“刚才那个人我认得。”心腹不再犹豫,直接说道,“就是那个刀疤脸,之前我们一个合作方和他吃过饭,我也在饭局上。”
“他是商氏集团其中一个工程队的负责人。”
“你确定?”傅兴言停住了脚步。
“确定。”心腹说。
傅兴言:“……”
如果商乐真是商氏千金,那她当初陪他一起创业,一起开工作室,一起整夜整夜的写资料,一起吃苦……
是因为什么?
答案其实他早就知道。
想到那几张让他一怒之下辞退商乐的照片,傅兴言嘴角不由地冒出一丝不易察觉地笑意。
商乐如果真是商氏千金,她有什么必要去攀高枝?那照片必定另有隐情。
——而陪着他六年,陪他一起从无到有的,才是实实在在的、真切的情意。
*
夏小小和兰与青在停车处等商乐,看到她和聂川一起过来才松了口气。
“我们都要折回去找你了。”兰与青说。
夏小小非常愧疚:“对不起啊,给你们添麻烦了,我当时脑子一热就跑过来了。”
“还好你跑过来了。”商乐说,“不然你还不知道你男朋友的真面目,真是的,你怎么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夏小小低下头说不出话。
聂川心底有些哭笑不得,商乐这话说得,他牵着商乐的手指动了动,商乐这才注意到夏小小的情绪,虽然没觉得自己哪里说错了,但是还是又开口补充:“难免的嘛,很多时候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自己也控制不了,我也一样。”
她不也喜欢过傅兴言,还比夏小小多一年呢。
还为了他断腿都不后悔,人家夏小小起码拿得起放得下,半点没给程睿和自己留余地。
“不用安慰我,我知道我真是没眼光。”夏小小勉强笑了一下:“刚才走的时候程睿的未婚妻对我说了一句话,我觉得挺对不起她的,毕竟破坏了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很重要的订婚宴。”
“什么?”兰与青紧张的问,“你别往心里去,这不是你的错,分明就是程睿这个人资阿……的错。”
夏小小小声说:“她和我说了一句谢谢。”
“是我我也要对你说声谢谢的。”商乐打开车门往自己小迷你里看了看,不死心地探身进去试了试。
兰与青点了点头:“商乐说的对,订婚宴被破坏就破坏了,此后可是很长的一辈子,要不是你,她就会一无所知的和程睿订婚,结婚……难堪一下子总比难过一辈子的好,而且你直接在订婚宴上拆穿了程睿的谎话,她未婚妻才更好名正言顺地和他退婚……”
商乐从车里退出来退到一半,听到兰与青的话,猛地直起身,脑袋撞到了车门才反应过来,连忙把腰低下去,出来才发现自己被撞倒的后脑勺也不疼。
聂川扶在车门上方的手臂还没收回去,看商乐退出来站稳了才揉着手臂笑到:“脑袋真硬,没我挡这么一下车门怕是要坏了。”
商乐怔怔地看着他。
聂川脸上的笑慢慢收了:“桑……商乐,怎么了?”
商乐半响才回神一样,摇了摇头:“没什么,你手臂还好吗?”
“我没事。”聂川说。
“那走吧,回去了。”商乐说。
“你和聂川开小车吧。”兰与青挽着夏小小,“我陪小小走着回去,她整理一下心情,万老师请的饭就改天吧?”
“好。”商乐没反对,“我和万染说。”
开车回去的路上商乐一直没说话,开了车窗迎着风吹着。
聂川不由得开始反省自己这一整天的言行,包括去到酒店之后说的话做的动作。
是他太得意忘形了吗。
当着别人的面叫了商乐的小名,那是她家人才能叫的名字。
还是她在想的事和自己根本就无关。
毕竟从头到尾,商乐虽然接受了他的心意,却从来没有和他说过她也喜欢他。
又是……因为傅兴言吗?
聂川瞥了一眼几乎背对着自己的商乐。
黑色的小猫一声一声的叫着,在副驾驶的椅子上急得团团转,想要钻到商乐怀里,却从哪都钻不进去,叫的更惨了。
聂川第一次觉得小黑有些太吵了。
第47章
聂川发现商乐最近有些心不在焉。
墨中书经过一个暑假后在老城区这边有了名气,新学期招生已经不需要铺线下宣传了,万染在线上也没有发太多的招生信息,因为以墨中书现阶段的规模,光是容纳老学员和介绍来的新学员就已经满班了。
尤其是商乐的进阶班,有不少人慕名而来。
“当然,也有很多是来看美女的。”司徒丞说。
他吊儿郎当地搭着段野的肩膀,说完指了指段野:“这位不就是。”
段野无语了:“我不是来报名的,你说你自己吧?”
“你都是我射箭馆的会员了,不来支持一下商乐的学校吗?”司徒丞发出灵魂的拷问。
段野友好地对司徒丞解释:“成为你的射箭馆会员是我心有恻隐,毕竟你那儿鬼都没几个,很需要人撑场子,但是墨中书不需要这种恻隐之心,我觉得可以的话商乐甚至想叫你退班,把名额让给真正有需要的人。”
“我是认真来学书法的!”司徒丞翻了个白眼。
然后两个人争论不休,想要叫聂川评评理。
聂川看似认真地听着他们说,结果半天才看向他们俩:“什么?”
段野:“……”
司徒丞:“……”
算了,不如去叫叶梨评理,前台妹妹才是最公正的。
今天是新学期开班第一天,叶梨忙得脚不沾地,放学铃响后还被刚下课的富二代司徒丞和来找聂川的暴发户段野堵在院子里要求评理。
忍着耐心听这两人说完话,叶梨十分敷衍地微笑着一点头:“可以的,丞大少你退了班小兰老师可以少费很多心神呢,她今天课间就已经很想批评你的暑假作业了,但是太忙没空,待会儿会找你,你做好心理准备。”
段野顿时笑得站都站不稳,司徒丞被噎得半天没说出话来,最后拿出自己的杀手锏:“给我充钱,我要成为尊贵的VIP学员!我那儿的教练从不骂学员!”
会议室里的聂川看着外面吵闹的两个人,感觉所有话自己都能听到,身边的声音也都在,但是他的脑子处理不了,只能勉强处理好叶梨分派给他的各种零碎的工作,找东西啊,拿宣纸啊,帮新报名的学员登记啊……
非常愧对投行风向标的称号。
虽然这个称号他也并不想要。
商乐还在教室里没有下来,今天太忙,聂川没找到机会跟她说话。
那天从酒店出来商乐没让他送她回去,回到学校和万染叶梨简单说了夏小小的事,走的时候和他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开车走了。
今天来上课也是,聂川找了个时间上去商乐教室里送东西,和她说了几句话,商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工作时也很心无旁骛,但是课间的时候没有像以前一样去找兰与青他们聊天。
夏小小倒是看上去比商乐有干劲多了,仿佛那天订婚宴商发生的事对她没有影响,影响都转移到商乐那里去了一样。
聂川发现只要商乐不主动开口,他根本不知道如何去询问她怎么了,因为商乐能和他正常聊天,也正常地对他笑,只是有时候看上去心事重重。
聂川只能自己疯狂内耗,还不能让段野看出来。
他不想再借助段野来处理他和商乐之间的关系,可他又实在想不到委婉一点,不要像是自己急不可耐强迫商乐向他剖白心事的样子。
他不想强迫商乐任何事。
他凭什么呢?
……小黑不要再吵了,安静一点。
也不许去找商乐。
教室里商乐已经改完了一大半假期作业,学员们都很认真,毕竟都是成年人,也是自己想来学的,对于自己的学习有自控能力。
兰与青和夏小小的班都有小孩子,有的作业一看就是赶出来的,尤其是夏小小的硬笔班,一大半作业都写的一塌糊涂。
两个人改作业改得眉头直皱。
商乐低下头继续改作业,红色的毛笔圈下去,她的心思不由得想到梦境里自己满身满眼蔓延开的血色,膝盖以下的小腿传来一阵痉挛般的酸痛,疼得她骤然间哀叫出声。
“怎么了?”兰与青和夏小小吓得啪地丢了笔。
“商乐,你没事吧!”
“我,腿……”商乐一开口察觉到自己浓浓的鼻音,附身捏住小腿眼泪水都瞬间疼了出来。
怎么了?
腿断了吗!
这么突然的吗?!
兰与青蹲下去拉起她的腿裤看了一眼,扶着她的膝盖说:“腿伸直。”
“好疼啊。”商乐感觉自己是活生生被疼哭的,尝试动腿都动不了,惊悚地痛呼起来,“别碰我,疼疼疼疼……”
兰与青完全不管她的痛呼,手上用力把她的腿掰直了,叫夏小小伸脚出来和商乐脚掌相对,蹬着她的脚把她的前脚掌往后压,让商乐的小腿死死绷紧了。
让人牙酸的疼痛在腿死死绷直后开始慢慢的减退,商乐已经疼的泪眼迷蒙,又有些奇怪:“诶,好像开始不疼了。”
“腿抽筋了。”兰与青很有经验地说,“这个方法最好用,现在好多了吧?”
“你以前没有抽过吗?”夏小小说,“我们那边叫腿撞筋,长身体或者剧烈运动后会这样,现在可能不疼了,但是之后这条腿得废好几天,上下楼都会很酸疼,就像爬完泰山一样。”
商乐呼了口气:“我第一次。”
她以前跟着大哥去徒步雨林,累得半死都没有腿抽筋的情况发生。
什么意思。
这算是警告吗?
警告她命运的大手还能轻而易举地操控她的人生。
订婚宴上被拆穿谎言的事也发生了,她在场,傅兴言也在场,虽然被拆穿谎言的不是她,但还是真真切切的发生了。
那之后呢。
下一步就是她为了挽回傅兴言缠着他陪他一起出差,在回程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她为了保护傅兴言断了腿。
这个情节要怎么发生,是应验在她和傅兴言身上,还是身边其他的人身上?
无论是哪一个,商乐都不想。
“商乐?……商乐?”
直到一只手落在她脸上,温热的手指在她眼下擦过,商乐才回了神,一把捏住了聂川伸过来的手指。
她发现自己的手有些抖。
聂川肯定也察觉到了,因为他马上蹲了下来,伸手去摸她的腿,语气焦急:“还疼吗?兰与青说你腿抽筋,是不是很痛?你别动,我帮你揉揉。”
聂川的手顺着宽阔的裤腿伸进去,手掌握住了商乐的脚踝,在她肌肉有些僵硬的小腿上捏了捏,商乐毫无心理准备,刚抽完筋的小腿肉被这么一捏,眼泪差点又下来了,咬着牙才没一脚把聂川蹬开。
“别捏!”她一把捏住了聂川的……脸。
聂川被捏着一边脸肉,有些茫然地抬眼看她:“?”
商乐没忍住笑了起来,抬头看了看,兰与青和夏小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去了,教室里只有她和聂川两个人。
看到她笑了,聂川反而愣了愣,随后才笑了笑,也没管她捏着自己半边脸,有些含混地轻声说:“忍一忍,我轻一点。”
说着放轻了手上的动作,慢慢帮商乐揉着抽筋的那只小腿。
虽然有了心理准备,商乐还是被小腿肚传来的酸疼涨麻的感受刺激到想流泪。
腿抽筋都这么疼,要是腿断了得疼成什么样。
她一定活不到医生来救治就疼废了。
不过往好处想,小腿没了也就不会腿抽筋了。
……好处个鬼。
“聂川。”商乐叫了一声聂川的名字。
“嗯。”聂川低头帮她揉脚,拉了个矮凳子过来坐着,把商乐的脚放在了自己腿上,动作有些生疏,揉着她小腿肉的手掌却很熟练。
“你的腿也抽过筋啊?”商乐问。
聂川依旧低着头,手上的力道刚好能让商乐有些酸疼,却不至于让她忍受不了:“长身体那段时间经常,有时候半夜会被痛醒,两条腿一起抽筋的情况也发生过。”
“你都自己给自己揉吗?”商乐觉得自己说了句废话。
聂川果然抬头看她一眼,很快又低了下去:“嗯。”
“下次我帮你揉吧。”商乐说。
聂川有些失笑:“这算是投桃报李,还是诅咒我腿抽筋?”
商乐又不说话了,只是看着聂川,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水就那么涌了出来,止都止不住。
聂川手掌贴着她的腿顿时不敢动了:“很疼吗?我……”
商乐轻轻摇了摇头。
我说不定很快就要没腿了。
但她说不出口,毕竟这个无根无据的恐惧太过于荒谬。
“别动。”商乐说。
她俯身抱住聂川,聂川果然没有动。
商乐把下巴靠在他肩膀上,在聂川颈窝里蹭了蹭,感到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安心感,聂川身上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就像曾经和她住在一起的时候一样,脖颈的温度有些烫,却让她感受到了真实。
聂川没有在她梦里出现过,却是她现在能触碰到的最真实的存在,她知道他的秘密,探知了他的过往,现在亦知晓他还没有准备透露的真实的身份。
商乐直起身,注视着聂川的眼睛。
是那天晚上她闯出命运的围栏,第一眼看到的眼睛,很黑,但是比夜色还要亮。
很漂亮。
商乐手下用力把聂川拉向自己,想在他眼睛上亲一下,聂川却迎身上来,在她唇上吻了一下。
很浅的吻,吻完即退。
院子里传来段野的声音:“聂川!你在教室里干嘛呢?”
商乐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推开了聂川。
聂川被她推的差点仰坐在地上,站起来的动作有些趔趄,走到窗边和段野说了两句话,走回来把手伸给商乐,脸上没什么别的神情:“我扶你下去吧。”
商乐把手伸过去,聂川想要拉她起来,却被商乐更加用力地向下拽住了,他低头看着商乐。
商乐仰脸看着他:“刚才不是故意推开你的,是段野叫的太大声了。”
“嗯。”聂川说。
商乐继续用力拉着他的手指:“重来。”
聂川愣了一下。
见他不动,商乐瘸着脚站起来,垫脚往上飞快的亲了聂川的唇一下:“那我来吧。”
两人的唇碰在一起,照样是一个清浅的吻。
主要是商乐站不住,抽筋的那只脚仿佛她刚刚做完一千组深蹲,酸疼的想把整个腿捐了。
她趔趄了一下,往后退的时候感觉聂川搂住了她的腰,呼吸追了过来,却在要碰到她的唇的时候错开了,只是搂着她让她站稳,退开了一些,问:“要背吗?”
“我自己走。”商乐说,“你扶我。”
毕竟在教室里呢。
还好聂川悬崖勒马,不然商乐觉得自己肯定忍不住,两人亲完再下楼……那就太不成体统了。
同事们都还在呢。
又不是霸总小说,那么激烈的亲完出去也没人发现,他们怎么做到的?反正聂川做不到,才亲一下他耳根就红了。
段野说他是来接聂川回去学校的,有些论文方面的事要处理。
怕是有些公司的事要处理。
商乐看着和段野配合得当的聂川,仿佛一个真正的被论文困扰害怕不能毕业的研究生,心底却明确了自己的感受。
没有生气。
一点都没有。
甚至有些想帮着演戏。
不知道是不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感受作祟。
其他老师们都先走了,司徒丞被兰与青教训了一通,在商乐下楼之前领着一沓开好字头的练习纸生无可恋地回去了,毕竟要赶作业,不想隔天来上课再被拿出来当典型教育了。
小学生都嘲笑他,可恶!
聂川不放心商乐自己开车回去,要先送她,段野没什么意见,让商乐和聂川开自己的大车,自己去开商乐的小迷你,一起送商乐回去。
“我的腿还会抽筋吗?”商乐坐在副驾驶问聂川,“要是晚上抽筋怎么办?”
“把脚掌蹬在墙上,或者自己掰着脚掌往后压。”聂川说。
“与青今天就是这么帮我处理的。”商乐想起来了。
“嗯。”聂川看了她一眼,商乐低着头揉脚,他想说要不我搬回去,你晚上可以叫我,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
别太着急了。
聂川反复在心底提醒自己。
“你想去徒步吗?”商乐突然问。
聂川还沉浸在自我压制中,半响才偏头看了商乐一眼:“你带我去吗?”
“嗯。”商乐点点头,表情很认真,“你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我们可以计划一下,等这两周忙完我就带你去徒步,如果你喜欢,我们可以多去玩几次,很有意思的。”
“怎么突然这么急?”聂川问。
商乐心跳漏了一拍:“嗯?”
聂川笑了笑:“有什么原因吗?”
他试探性地问到:“是因为之前答应过要带我去徒步,所以想要赶快兑现吗?”
就像之前在他喝醉后答应要教他书法一样。
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这样双腿健全地时间还有多久。
“没有原因,就是想跟你去玩。”商乐说,“我其实更喜欢一个人去徒步,但是如果是你的话我也愿意试试。”
“去吗?”她笑着问。
“好。”聂川立刻给了她回应,“去,我们什么时候商量?”
“等你办完学校的事回来。”商乐说。
聂川开着车,总觉得商乐很多事都没跟他说清楚。
但是他心情止不住地好了起来。
书法他才入门,还要学很久。
徒步也一样,商乐没说只带他去一次。
他还有很多的时间和机会,不要急迫、不要仓促的相处,他要稳稳当当地靠近商乐,他想要更远,更深切的关系。
聂川瞥了一眼副驾。
小黑甩着尾巴和他对视了一眼,和他努力克制着的情绪背道而驰,蹲在商乐腿上,用脑袋不停地蹭着商乐的手,眯着眼睛喵了一声。
仿佛在挑衅他。
“小黑在吗?”商乐注意到了他的视线。
“唔。”聂川囫囵地点了下头。
“在哪?”商乐问,往身边摸了摸。
“……已经跑了。”
“好吧。”商乐打开车窗吹风,手肘抬到了窗栏上。
小黑蹭不到商乐的手,喵喵叫起来。
这次聂川倒是不觉得它吵了。
商乐的手机嗡嗡嗡响了几声,她拿出来看了一眼,是陈橙发过来的,随手划开了。
【噢润姬:小乐姐,傅总出车祸了!】
【噢润姬:今天打着石膏来上班的!坐着轮椅!】
【噢润姬:好像是脚受伤了,我给你看群里有人偷拍的图】
商乐点开图片。
角度看上去不像偷拍的,并且拍的还挺清楚,但这不是重点。
傅兴言坐在电动轮椅上,正在等电梯,样子和他以往并没有什么不同,冷峻的脸上带着疏离的神情,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但是一只脚上打着石膏,让他看上去有些许的脆弱。
病人嘛,总是会让人觉得脆弱一些的。
商乐盯着图片看的太久,手机屏幕自动熄屏了。
黑下去的屏幕上映出她脸上的震惊和嘴角完全压不下去的笑。
傅兴言出车祸了。
虽然没有断腿,但是他出车祸了……!!
打石膏的腿也算断腿吧?
【作者有话说】
桑桑狂喜
第48章
刚把车开到商乐的别墅门口,段野的手机铃声就响了,他停好商乐的斯玛特小迷你,第一件事就是先开门把腿从车里伸了出来。
舒服。
聂川是怎么做到每次都开着这张小迷你和商乐挤在一起的?不嫌憋屈得慌吗。
哦他大概求之不得,听他描述小黑的情况就知道了。
“喂。”段野接起电话。
“野啊!”电话那边是段野妈妈的声音,十分激情澎湃,“小川这周来不来家里玩?”
“你想干嘛?”段野警觉地问。
“当然是帮你找女朋友。”段野妈妈理所当然,“你老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人家女孩子不喜欢这种,你这周去玩带上小川,人家一起玩的女孩子一看小川这么优秀,就会爱屋及乌喜欢你……”
段野无奈地趴在方向盘上:“老妈你行行好,你要是太闲了就去打牌,或者你和你姐妹出去旅游,能不要不要干涉我大好青年的择偶权?再说聂川有女朋友了,让他陪我去玩万一被看上了我怎么跟人家交代。”
“真的假的?”段野妈妈震惊了,“哪个小川?是聂川吗?他居然有女朋友了?”
“嗯。”段野砸了砸嘴。
段野妈妈的声音充满了不可思议:“哎哟小川居然能找到女朋友……虽然他长得非常帅气非常好看,但是那个性格真的有女孩子敢接近他吗?”
“他怎么了?”段野有些不服气,“他性格其实很好,你不是老夸他特别有气质、特别有礼貌吗。”
段野妈妈反应过来儿子在帮朋友争气,爽朗地笑了起来:“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去小川面前破坏我的形象啊,别告状!你个臭小子你反省下自己,敢问你女朋友在何方?”
“女朋友在脚下。”段野唱了一句。
段野妈妈笑得更欢了:“哎哟被你气死了,根本聊不了正事,你能不能有点正形?”
聂川和商乐也到了,段野挺服气的,自己开个小迷你都到了,这俩开大G居然比自己慢这么久。
他对着电话那边飞快说了一声:“不和你说了啊妈,我要准备开车了,等下陪聂川去谈个事情。”
“好,你开车小心点,下次带小川来家里吃饭,我给他做他爱吃的那个炒笋干。”
“我呢!”段野喊道。
“烦死了,你想吃什么不随时能做给你吃吗!”段野妈妈比他快一步挂了电话。
段野对着电话无语了三秒,果然是亲妈。
聂川和商乐虽然到了,却没有从车上下来。
段野下了车,在车屁股后面等了半天也不好意思走到前面去。
万一他们在……是吧?
不过想到最近聂川的状态,他又有些怀疑,说不定这两个人在前面吵架呢?虽然聂川应该吵不赢商乐。
正想着,副驾的车门打开了,商乐从车上蹦了下来,随即就弯腰捂着自己的小腿蹲下去了。
“没事吧?”段野连忙跑了过去。
商乐龇牙咧嘴的站了起来,扭了扭脚腕,感叹了一句:“我的腿真是多灾多难啊。”
“可不是么。”段野说,“上次就崴了,现在还抽筋。”
“马上就会好了。”商乐意有所指地说。
聂川从车另一边走了过来,商乐立刻朝他摆手:“我没事,你们快走吧,不是要去学校吗,耽搁好久了。”
“不耽搁。”聂川说。
商乐眼珠转了转,笑道:“对了,我都没问过,今天回学校是为了论文的事吗?你的导师找你?”
聂川顿了顿,点了下头:“嗯。”
段野骤然紧张起来。
商乐以前都不问这些的,怎么突然感兴趣了?
他不由得仔细看着商乐,商乐只看着聂川,没察觉到他探究的视线,或者察觉到了,但是没表现出来。
她察觉到什么了吗?
商乐追问了一句:“写的什么论文啊,哪方面的?”
“社会心理学,类别很广,我还在准备。”聂川说,“等确定了方向我告诉你。”
“哦。”商乐换了个问题,闲聊一样,“你的导师是哪位,我在校期间说不定听过他的名字呢。”
聂川丝毫不露破绽,报了个A校心理学系教授的名字,很坦然的样子。
问不出什么,商乐就放弃了。
也不是非要问个究竟,只是突然心情好了起来,又不止一次察觉到聂川对她刻意保持着距离的相处,她不愿意再停留在原地了。
首先就是要把聂川扒得干干净净的。
反正她已经知道他的真实身份了,之前不想要拆穿固然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不想逼迫聂川,但更大的原因是因为她自己。
现在危机解除,神清气爽。
忍不住就想要和喜欢的人待在一起,想和他坦诚相对,聂川的性格不可能主动,那就她来主动好了,反正等不了一点。
商乐回了家,拖着酸疼不已的腿去洗了个澡,一直等到晚上,估摸着聂川和段野应该结束了他们的“学校会导师”行程,给段野发了个消息:【你现在一个人吗?聂川和你分开了吧?】
段野消息回的速度和陈橙有得一拼,几乎下一秒就回过来了。
【是,我一个人,你是想打听聂川的什么事吗?】
好敏锐,商乐想,不愧是真心理学研究生。
【聂川下周的行程告诉我,周一周二的。】商乐说。
墨中书开始上课之后老师们休息就在周中,商乐选的周一周二,聂川和她一样,他在墨中书不怎么请假,估计其他的工作都放在休息时间处理,但是公司总要定时去露面吧。
【周一周二啊,和以前一样呗,回学校上课】
段野死撑着不说实话。
商乐干脆把电话打了过去,第一遍段野没接,商乐也不急,接着打,第三遍的时候不紧不慢的嘟嘟声终于在中途被掐断,段野接电话了。
“你好啊。”段野的声音有些生无可恋。
“干嘛?”商乐无情地戳穿他,“刚才找聂川套招没找到吗?还是已经想好说辞应付我了?”
段野叹了口气:“你果然知道了。”
“嗯。”商乐说,“别害怕。”
段野哭笑不得:“我怕什么,要怕的另有其人。”
“话不是这么说。”商乐反驳他,“聂川不用怕,毕竟我知道了也不生气,我知道他为什么编造这个身份来墨中书,而且我怎么舍得生他的气呢?但你就不一样了,你是个和我没什么关系的骗了我的帮凶,我可以迁怒你拿你撒气。”
段野:“……”
商乐威胁他:“现在可以告诉我聂氏集团的大少爷下周有什么行程了吗?”
“你真不生气啊?”段野问,他听着商乐的语气没感受到怒气值。
“一开始知道的时候有点吧。”商乐想了想,“但是我想通了,也不想他再这样瞒着我。”
“你到底怎么发现聂川身份的?”段野好奇的不得了。
“先告诉我行程。”商乐坚持。
“下周一有个商业峰会,他会去参加,上个月就收到的邀请了。”段野说。
“谢啦。”
“我问你的问题呢?”段野不死心地追问。
耳边只剩“滴——”地声音,商大小姐已经过河拆桥,把电话干脆利落地挂断了。
段野:“…………”
信誉呢!
没有信誉的商乐挂了电话,重新播了一个号码,那边没等她打三次,响了两声就接起来了。
“哥啊~”商乐甜滋滋地喊。
商少元的声音有点懒懒的:“別肉麻,有什么事要找我帮忙是不是?”
“嗯呐!”商乐把从段野那打听来的商业峰会告诉商少元,“我要去找人,你有邀请函吗?”
“等下,我看看。”
商少元应该在和他助理讲话,没多久声音重新清晰地传了过来:“有,不过我明天要出国谈合同,下周一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反正我也懒得去,我让丘历再给你要个邀请函,你自己去。”
丘历就是商少元的助理。
“谢谢哥。”商乐立刻说。
“去找谁?”商少元问。
“朋友。”商乐说。
“什么朋友?”
“很重要的朋友。”
“哦。”
“那我挂啦?”
“嗯。”
商少元挂了电话,盯着手机看了半天。
“小姐最近经常找你呢。”丘历说。
商少元笑了笑,把手机扔到桌上:“无事不登三宝殿,那个商业峰会的邀请函你去联系一下,找人送到茗景区给桑桑,多要两张,万一她要带朋友去。”
“知道了。”丘历说。
他已经习惯了,之前商乐找商少元的时候不多,大多数情况都是咨询些正经的事务,商少元每次都不会敷衍对待,遇到不确定的会让人去查清楚,事无巨细,耐心无限。
小商总是个超级妹控无误了。
*
商业峰会当天。
聂川早就到酒店了,这次峰会是主办方特意邀请他来的,早就准备了套房,知道他不喜欢寒暄,也不喜欢酒会,只是提前来房间和他打了个招呼,聂川回应地不冷不淡的。
但主办人满足了。
能请到投行界的风向标来露面,这场峰会就值了。
他也给商氏集团的小商总发了邀请函,不过那位大概率不会来,他们没抱什么希望,但是那边却又要了三份邀请函,又让人很期待。
时间快到的时候聂川才穿上外套下楼。
峰会在酒店二楼,许多媒体都到了,聂川避开人群,从侧门进大厅的时候瞥到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再仔细去看,又都是陌生的身影。
聂川不由失笑,商乐怎么会来,她几乎从不参加这种场合,这次主要承办方是投行界的人,和商氏集团不会有什么交情,商家人来的概率也不大。
侍者托着盘子过来,他抬手拿了一杯葡萄酒。
琥珀色的酒液在高脚杯里晃了晃,他像往常那样找了个角落里的圆桌,慢悠悠地晃着酒杯里的酒,自动切换到生人勿近模式。
好几个想过来打招呼寒暄的人都被他的气场逼退了。
其实他也没做什么,不说话不笑就可以了。
小黑也在。
聂川抬眸看了眼远远蹲在另一角的桌子上的黑猫。
最近小黑出现的频率有点多,一般这种人多的场合它以前几乎从没出现过,现在却堂而皇之地出现了。
该和段野说一声。
是他的症状严重了吗。
聂川发了会儿呆。
看在别人眼里,他似乎在想事情,半垂的眼眸冷冷地,轻轻摇晃高脚杯的动作也显示出他的不耐。
到场的投行人都想和聂川搭话,却没有一个人敢先上来和他打招呼。
被撅起码也不要做第一个被撅的吧,实在太没面子了。
酒会正式开始之后人群流动起来,寒暄的,打招呼的,谈事情的,认识的不认识的,一场属于上流社会的交际就此展开。
商乐兴趣缺缺。
“您好,小姐怎么称呼?”又一个富家公子走过来和她打招呼,穿着高定西服,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嘴角挂着一抹笑,自认为风度翩翩地开口,“小姐很面生啊,刚进这一行?我们可以聊聊。”
“不用了。”商乐淡淡拒绝,继续往前走去找聂川。
“小姐对哪方面感兴趣,我可以带你。”对方不死心地跟了过来,顺便恭维她的手表,“百达斐丽的定制款,很有品味,不过我更喜欢老款……”
商乐有些烦不胜烦,歪过酒杯在对方的杯子上碰了一下,然后一口气把自己酒杯里的酒喝了,把自己的杯子递给他:“谢谢。”
富家公子接过酒杯,茫然地站在原地:“嗯?”什么意思,拿他当侍应用啊?
商乐趁机穿过几个在聊天的人,摆脱了纠缠。
没等她安静几秒,又一个公子哥看到她,眼睛一亮,朝着她走了过来。
商乐:“……”
早知道穿着休闲装就过来了。
怪她一时鬼迷心窍想要打扮一下,穿得漂亮一点,好掩藏自己来抓聂川想看他错愕样子的不良用心。
聂川还没找到,这身造型师帮她准备的装扮倒是很招蜂引蝶。
商乐转头就走,这位公子哥比上一位有礼貌多了,但还是跟了上来:“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是……”
商乐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公子哥立刻来了兴致:“小姐贵姓?”
商乐:“?”
意会不了吗?是我的眼神不够冷酷?
商乐只好往角落里走,却意外地看到了聂川。
上次在募捐会上光线太暗,看的不仔细,聂川又很快就走了,隔得那么远,她其实没怎么看清楚聂川那时候的样子。
现在就看得很清楚。
隔着几张圆桌,聂川靠墙站在角落里,正在和一个一看就很有权威的中年人说话,对方脸上带着笑,聂川神色却很冷淡,最后他点了点头,对方喜笑颜开,很快带着身边的助理离开了。
商乐注意到周围的视线都盯在聂川身上,不少人跃跃欲试都想上去和他搭话,却没几个人付诸行动。
看到她在看聂川,跟过来的公子哥这次主动意会了:“那是投行界传说中的风向标,你想去跟他说话?”
“你认识他?”商乐问。
公子哥摇了摇头:“他脾气怪得很,看到周围那些人了吗,都是想找他合作的,看中的是他的能力,至于他本人嘛,我劝小姐还是不要去招惹他的好。”
商乐懒得回应,只是静静看着聂川。
他明明不喝酒,却端了个高脚杯,和上次在募捐会上一样,垂眸盯着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反射了一点细碎的微光在他眼睛里,让他的眸色有些浅,加重了他那冷淡到不近人情的神色。
这样的聂川看上去有些陌生。
又很孤独。
周围是熙熙攘攘的名利场,而他明明身处众人的视线中心。
他们都叫他风向标。
他是个符号,是个人人想接近的有能力的投行传说。
“聂川。”商乐喊了一声。
她的声音不大,聂川却立刻听到了。
商乐话音还未落他就抬眼看了过来,在看清商乐的时候动作一窒,下一秒差点打翻手里的高脚杯。
那点映在他眼底的冷淡的光也跟着消失了,变成了从眼里浮上来的掩藏不住地错愕神色,让他整个人是一瞬间就生动了起来。
哎呀,该拿相机来。
商乐想。
多宝贵的一幕。
聂川站在原地,商乐笑了笑,朝他走了过去。
聂川错愕的神色很快被慌乱和不知所措代替:“你怎么会来?你来这里是……”
“该我先问你吧。”商乐反手从另一边把头发都拨到一侧,露出修长漂亮的脖颈线条,慢条斯理道,“刚才我听到大家说你是投行风向标呢,怎么回事,是在说你吗?”
聂川张了张嘴,半响没说出话来。
看上去快要死机了。
商乐一直走到聂川面前才停下来,伸手把他手里的高脚杯拿了过来,自己喝了一口,品了品:“比我刚才拿的那个白葡萄酒好喝。”
“是吗?”聂川应了一句。
“你不是不喝酒吗?”她问聂川。
聂川没说话了,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商乐端着他的酒喝了一口:“A大研究生?”
再喝一口:“家里条件不好到我们学校勤工俭学?”
再喝:“今年二十四?”
她说话的声音不大,聂川本来就在角落里,周围也没人靠近,没有人听得见他们说的话,但是商乐能感觉得到有许多目光落在他们身上,但她不在乎。
“你要不要说点什么?”她对聂川说。
聂川垂眸看着她,认真地观察着她的神色,商乐任他看,眼睛里藏不住的笑意却一点一点的浮了上来。
聂川死机了的脑子一点一点动了起来。
最后总算灵机一动,声音听上去带了些刻意的委屈:“……姐姐,你听我解释。”
商乐没忍住笑了起来:“你还记得啊。”
“记得。”聂川看着她的神色还有些紧张,仿佛劫后余生一样,试探性地又叫了一声,“姐姐……”
这是他自己求来的保命符。
商乐忍着笑,正色道:“你大我两岁呢叫什么姐姐?”
聂川委屈的语气收了起来,索性不装了,伸手握住了她端着高脚杯的那只手腕:“那……你叫我哥哥?”
【作者有话说】
桑桑啊以后川对你得寸进尺这样那样的时候你要记住,都是你自己宠出来的
第49章
握着商乐手腕的手骨节明晰,手指修长,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在她手腕最细腻的皮肤处不轻不重地摩挲了一下,拉着她往前了一步,正对上聂川半垂的眼眸。
很黑,很好看。
翻涌着一种说不清的情绪。
商乐从来都拿聂川当年下弟弟看,虽然知道他是研究生高材生,但每次都被他的外表迷惑,下意识的老觉得他像个晶莹剔透的大一新生,哪怕知道了他真实身份大自己两岁,也从来没有什么实感。
眼下却第一次意识到了聂川成熟的那一面。
就像她方才刚看到的那个样子,身处名利场冷淡疏离,却也带着游刃有余的从容。
让她叫声哥哥完全没问题。
聂川自己说完却没坚持,咳嗽了一声转移话题:“你今天怎么会来这里?”
“来抓你。”商乐勾了下唇角,“专门跟商少元要了邀请函,惊喜吗?”
“……有一点。”聂川眨了一下眼睛。
“更多的是惊吓对吧,反正我就是故意来吓你的。”商乐顺便把段野卖了,“你的行程是从段野那套来的,还挺容易的呢。”
聂川顿了一会儿:“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前些日子谢濯铭的基金会上。”商乐晃了晃酒杯,带着聂川的手也跟着晃了晃,“我看到你了。”
“是吗。”聂川应了一声,看着商乐,“……我不是故意要骗你,但也确实是有意的,不过没有想到开了一个头,就停不下来了。”
“小黑的事没有骗你。”他认真地补充。
“知道。”商乐轻轻点了点头。
“对不起。”聂川说。
商乐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但我其实还是有点生气的,不是这样就可以过去了,反正我脾气不好,说不定之后哪天想起来会翻旧帐。”
“好。”聂川也点了点头,眼里的笑意溢了出来。
有“之后”,他已经很满足了。
“可能会骂你。”
“嗯。”聂川照单全收,“我接受。”
“打你也说不定呢。”
“好。”
“这么好说话也太假了啊。”商乐瞪他一眼,“你是AI吗。”
聂川摩挲着她手腕的手指动了动,皮肤燥热,低声说:“好说话的是你。”
商乐任由聂川拉着自己,往前倾身更贴近了些,小声问他:“想喝酒吗?”
“不喝。”聂川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睛里写着“又想把我灌醉”的不赞同。
“不喝算了,我自己喝。”商乐抬起手腕把酒杯放到唇边,浅抿了一口。
嘴唇被酒液沾湿,她伸出舌尖轻舔了一下。
聂川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收紧了些。
商乐心底偷笑,决定再撩拨一下,仰起脸故意贴近他:“真的不喝?我可以喂你。”
聂川的手指这次是真的攥紧了,喉结滚动了一下,别开了脸:“别这样。”
商乐“噗”地笑了起来,歪过脸去看他:“哪样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聂川轻呼了口气,突然转过脸来。
商乐猝不及防和他目光对上,嘴唇差点在他脸上擦一下,第一时间去看聂川的耳根。
啊哈,果然红了。
简直太可爱了。
商乐没忍住,垫脚往前凑了凑,在聂川绯红的耳根处亲了一下。
大庭广众。
虽然在比较昏暗的角落里。
但也太不要脸了。
商乐亲完才回过神,被自己的无耻行径震惊到了,什么是色欲熏心?这就是。
“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商乐自己给自己搭梯子下台,把聂川推开了些,“这里太热了,我去找个凉快地方等你,峰会结束了我们一起回去,我有话跟你说。”
她转身就想走,发现手还被聂川拉着,转了转手腕示意他放手。
“一起。”聂川攥着她的手腕的手指松开些,只勾着她一截指节,“我去和主办方的王总打个招呼,你等我,好吗?我也有话要对你说。”
得到她同意,聂川很快转身离开了。
聂川一走,四周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大了起来,商乐完全不放在心上,别人长了嘴要说什么是他们的自由。
她抬手叫侍应过来,要了一杯香槟酒,一边慢悠悠地自饮,一边猜测聂川想要跟她说的话。
她要不要把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告诉聂川?
她都知道聂川所有秘密了,也该对他坦白自己的秘密。
说不定她脑子也有问题呢。
就像聂川的小黑一样。
两个脑子有问题的人凑在一起,真是绝配。
商乐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心情却一直维持在很好的状态。
倒不如说在看到聂川的那一刻,她的心情就已经好起来了。
还有什么比躲过了命运,又和自己喜欢的人坦诚相对更让人心情舒畅的事呢,现在哪怕傅兴言出现在她面前,商乐都能给他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然后她一抬眼,就看到了傅兴言。
……曹操都没这么快。
但是在看清朝她走过来的傅兴言的时候,商乐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周围所有窃窃私语的声音都随着傅兴言的越走越近潮水般退了下去。
她只听到了自己的声音:“……你不是出车祸了吗?”为什么现在走路的样子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几天前陈橙给她看的照片上,傅兴言的腿上明明还打着石膏,她上次崴到脚都花了快一个月才能如常走路,傅兴言能好得这么快?
“你果然知道我出车祸了。”傅兴言走到了她面前。
商乐没说话。
“陈橙告诉你了对吗。”傅兴言问。
商乐还是没说话。
傅兴言才几句话就失去了耐心,眉头皱了起来:“以前我要是有个小感冒什么的,你总是急得不得了,催着我吃药看病,这次怎么不见你来看我?还在因为我辞退你的事耿耿于怀吗,太幼稚了,我记得你不是这么别扭的人。”
“你……”商乐耳边那些潮水般退去的声音重新涌了上来,四周重新恢复了低分贝的交谈声,傅兴言的声音也混杂在其中,让她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你其实没有出车祸是吗?”
傅兴言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特意来峰会是来找我的对吧,动用你家里的关系了?”
“……”商乐除了看着他以外不知道自己还要说什么。
也不想问傅兴言怎么知道自己身份的。
傅兴言没有出车祸。
他好好的站在这里。
难怪那天的照片偷拍的角度很奇怪,难怪拍的那么清晰。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吃多了撑的吗。
傅兴言很快就回答了商乐的疑问,他叹了口气,像以往商乐每一次和他吵架之后去找他讲和时的样子,不情愿里又带着几分纵容的意味:“好了,别闹了,该回兴荣科技了吧,秘书的位置我一直给你留着,几个月你应该也玩够了。”
根据傅兴言以往六年的经验,只要他给了台阶,商乐一定会马上顺着走下来。
何况她都追到酒会上来了。
他上前一步,等着商乐对他再一次的妥协。
商乐依旧还是看着他,不敢置信的样子。
傅兴言心底笑了笑。
以前的商乐对他的喜欢其实他根本不相信,他从不相信人和人之间的感情,哪有什么爱,就连最亲的人都要他做得好,才肯给予他赞赏,才肯摸摸他的头对他笑。
感情都是有等价公式的。
他和母亲之间的亲情是这样,商乐对他的感情必定也是这样,他给了她好处,给了她一个施展的舞台和一起奋斗的工作,她喜欢他理所当然。
他一直以为她是个普通的女孩,根本配不上他。
但他还是一次次的发现自己对商乐的破例,每一次都给她台阶,每一次都纵容她耍尽心机的接近,他是掌控他和商乐之间关系的上位者,既厌恶她的手段,又对她毫不保留的感情充满审判的试探。
现在他知道商乐的身份了。
商氏集团的大小姐,身家千亿的豪门千金。
知道这个的时候傅兴言一整个晚上都没有睡觉,不是因为商乐的背景如此强大,而是,她有着如此显赫的家世,却选择了抛下一切来追随他。
这是他从来没有得到过的感情。
没有理由的、没有算计的、没有需要他回报的,完完全全地不留余地的付出和爱。
他的考验和试探终于被迫终结。
商乐是真的爱他。
这就是他想要的属于他的、永不会背叛的爱。
商乐眼睁睁看着傅兴言走向自己。
他的神情慢慢和梦里那个傅兴言重合在了一起,她为了救他断了双腿,从医院里醒来,挣扎着从病床上掉下去,赶来的傅兴言抱起她,躬身把她放到床边。
——商乐,别怕,我会照顾你一辈子。
——我爱你。
现在的傅兴言眉目依旧清冷沉郁,甚至眼神里还有不满,眼底却盛满了和梦里一样的,暗潮汹涌的爱意。
商乐不由自主地退后了一步。
哪里出错了。
难道我断腿的情节被分散开了?崴到脚,腿抽筋都算?现在剧情走完,傅兴言莫名其妙的爱上她了?
救命之恩都不需要了吗?
还是……这个情节根本就还没有来。
商乐总算回了神,抬手往前一伸:“停,别过来,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心情乱得很,你别和我说话。”
她皱着眉继续退开几步,抬头朝聂川离开的方向看了看。
暂时出去等他吧。
不然看着傅兴言心烦,四周的声音也让她心烦。
好好的心情,全被傅兴言破坏了。
再这么来几次,商乐之前对傅大少仅存的那点从大学时代保留下来的欣赏,也要全部被他消耗殆尽了。
她不再看傅兴言,转身朝酒店的楼梯间走去,坐电梯还要等,周围蠢蠢欲动的想过来跟她搭讪的人太明显了,八成想问她和聂川有关的事。
再也不来什么峰会酒会的了。
无聊。
遇见傅兴言的机会还这么高,他是什么酒会都参加吗?否则怎么会这么巧。
商乐一路下了楼梯,顺着指示标的反方向走到了酒店后门,比起大堂这里清净多了。
外面已经天黑了,商乐呼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脑子总算活络了些。
冷静点,她跟自己说。
不要太相信梦里的那些经历,因为严格来说,那些事情一件都没发生过,是她自己擅自为每一件事找到了对应的情节。
什么车祸断腿,谁说一定要发生呢。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
傅兴言的声音响了起来:“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在公司也不爱参加活动,走吧,我送你回去,你现在住哪里?”
商乐:“……”
怎么阴魂不散的。
商乐默默转开视线,当没听见,她现在没心思应付傅大少。
手机震动了一下,来了一条消息。
聂川发过来的。
【笨蛋徒弟:我很快就好了,你如果无聊的话可以去四楼的水榭餐厅,王总跟我说他家的调酒不错,比峰会上的好喝】
商乐不由自主地轻轻舒了口气,笑了笑。
傅兴言看到她笑,也笑了一下,眼神温柔下来。
商乐的手机忽然嗡嗡嗡地响了起来,她开了震动,骤然响起的声音震得她手掌有些麻,她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一直死死捏着手机,手指尖都发白了。
大概是刚才出来的时候想要打电话给聂川。
傅兴言看着她笑什么笑?还不赶紧走开,跟来干什么。
电话是谢濯铭打过来的。
大哥找她干什么?
商乐接起电话,还不等她说话,电话那边的谢濯铭的声音就沉着地响起:“桑桑,你现在在哪里?在茗景区吗?”
“我在市中心的xx酒店。”商乐朝门里看了一眼,聂川已经快出来了。
看到她接电话,傅兴言绅士地站在一旁没有再靠近。
“明天我休息,准备回家一趟的。”商乐说,“你还在家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你又要回国外了?”
谢濯铭没回答她,声音还是低沉沉地:“少元出车祸了。”
商乐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瞬间僵住了。
“我把地址发给你,二环西桥路那家私立医院,你小时候去过,桑桑,不要急,少元不让告诉你,但是……”
谢濯铭还在说着什么,商乐完全听不进去了,拿下手机看了一眼,谢濯铭在微信上给她发了个定位,她点开定位导航,离这里十一公里,不算远。
“商乐?”傅兴言察觉到她神情不对,走了过来。
“帮我把车开过来。”商乐听见自己冷静地对傅兴言说,“送我去医院,现在立刻就走。”
她杂乱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绝对不能自己开车,她现在开不了车,因为她的手在抖。
傅兴言接过她的车钥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快啊!”商乐喊道。
傅兴言没再迟疑,拿着钥匙很快走了。
商乐这才喘了口气。
谢濯铭的电话又打了过来,她盯着电话,任由震动声响起又平息下去。
不会的不会的。
不会的商乐。
不要乱想……
商少元出车祸了!
去他爹的不要乱想!
傅兴言很快把车开了过来,没开商乐的,是他自己的车,商乐没仔细看,还没等车停稳就冲过去开车门,拉了好几次都拉不开车门。
她愤怒地踢了车门一脚。
傅兴言只好下车把副驾驶的车门打开让她上去。
“赶快走啊!”商乐皱眉吼他,“不会开车吗?不行叫你助理来!”
傅兴言深吸一口气,把车开了出去。
聂川和主办方的王总打了招呼,去四楼水榭餐厅没有找到商乐,猜到她大概出去了,要么就在后门附近要么就在自己车里,反正不会在大堂那边,她今天打扮的那么好看,在这种地方想要安安静静不被搭讪基本是不可能的。
放从电梯里出来,一个带着□□镜*的男人就朝着他迎了上来:“聂先生,幸会幸会。”
聂川冷淡地绕开就走。
那男人却跟了上来:“您找商小姐?她刚刚上了兴荣科技傅总的车,两个人已经从后门那条街开车走了。”
聂川总算看了他一眼。
□□镜男人意料之中地笑了笑:“聂先生,有兴趣看看这个吗?”
不等聂川说话,他从衣服兜里拿出一张照片递了过去。
聂川垂眸看了一眼,伸手来拿照片。
□□镜男人早就有准备,眼疾手快地把照片收了回去,低声道:“现在可以和我单独谈谈了吗?”
聂川瞥了他一眼,□□镜嘿嘿笑道:“找个人少地方就行,我刚才看后门那儿就没什么人,本来想拿去给商小姐的,但是她突然急急忙忙就走了,没来得及。”
聂川没再说话,朝酒店后门走去,□□镜赶快跟了上来。
这人正是挖富豪们各种小道消息的狗仔团队负责人,事务所的老大,之前他好多次都打听到了聂川或者商氏集团的小商总的消息,但是那些场合都是他混不进去的,这次的商业峰会邀请的人又多又杂,他才找机会混了进来。
虽然还是没能混进会场,但是守株待兔总没错。
这不就钓到大鱼了。
在酒店后门蹲守的时候还看到了十分精彩的一幕。
商家千金真是不得了。
都已经落魄成这样了,还能一个富二代接一个富二代的勾搭……不过商小姐那张脸确实过于好看了,多少大明星都比不上。
“哪来的照片?”聂川问。
□□镜这才把墨镜架到了额头上,露出一张一看就是经常熬夜的脸,两个青黑的眼圈看上去有些颓丧,说话的语气却十分市侩熟练:“拍的呗,难不成还是我p的吗。”
聂川又低头看了一眼照片。
照片乍一看像是出自某部偶像剧,但主人公是他自己,以及只露着半张脸,被碎屑一样的光染亮了瞳仁的商乐。
照片上他揽着商乐的腰,一只手托着她的后脑勺,商乐半阖着眼睛,纤长的睫毛几乎扫到他的脸上。
他们在接吻。
是他喝醉了的那天晚上……商乐没跟他说。
原来他不只是暴露了小黑的事。
不止和商乐说了喜欢。
不止是亲了她的脸。
他已经吻过她了。
“怎么样,拍的很不错吧。”□□镜说,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本人从事狗仔这么久,第一次拍到这么好看的照片,要是卖给八卦杂志,商聂两家不和的传闻不知道是会被澄清,还是在整个上流社会掀起更大的风浪……”
聂川笑了一声。
□□镜:“?”
这反应对吗?
聂川慢条斯理地笑道:“一张这样的照片,就想掀起什么大的风浪?你当这是娱乐圈么。”
□□镜拿不定主意该说什么。
也不知道聂川是不是在诓他,他拍过无数富豪的情妇、富太太的出轨的小鲜肉,还真就没拍过两个商业集团的富家子在一起的照片。
“照片还有吗?”聂川问。
□□镜犹豫了一下:“有。”
聂川淡淡道:“全交出来。”
“凭什么!”□□镜啧了一声,“你不怕我卖给八卦杂志啊?”
聂川本来就不喜欢和人多去少来,被拍也不是第一次,遇到□□镜这种的他都是交给助理去处理,要不是他拿出的是他和商乐的照片,不管是别的什么聂川都不会理睬。
“你自己想好,你可以拿去八卦杂志卖,但是不知道能不能卖上价钱,两个不怎么在公众面前露面的富家子,真的有人买单吗?而且照片一发出来,我先不论,商家那位小商总就不会放过你,不信你可以试试,被他盯上,你的狗仔生涯就算是结束了。”
“把照片交给我,我不跟你计较,商家也不会找你的麻烦,聪明人应该不会选一个把商聂两家都得罪了的举动。”
□□镜:“……”
□□镜垂死挣扎:“我蹲了好久才拍到的照片……”
“一百万。”聂川说。
□□镜:“还有视频……”
聂川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镜立刻谄媚地笑了笑,搓了搓手向他保证:“一百万,照片和视频都给您,绝不私留!也绝不会去打扰商小姐。”
□□镜留下账号离开了,聂川的助理十分不解:“聂总,这种偷拍直接报警就行了,又不是被拍到做什么违法的事,对了他拍了什么,能不能给我看看?”
“尽快处理。”聂川把写了账号的纸张塞给助理,躬身上了车,拿过笔记本电脑和刚才从□□镜那拿到的u盘,副驾的助理试图偷看,聂川把后座的挡板放下来了。
助理:“……”
聂总不会是什么把柄落在狗仔手里了吧,不然什么照片能值一百万?
【作者有话说】
抱歉今天这么晚,没赶上
本来十二点前写完了的,但是怎么都不满意,删了大半重写,结果就到现在了
拉个小垫子跪下[求你了]
第50章
车窗外的景色糊成一片,高大的楼房像盘根错节的枝干,霓虹仿佛流动的光带,商乐把车窗全都打开了,呼啸进来的风吹得她四肢发麻。
“开快一点。”她催到。
傅兴言耐心早就告罄,但是转头看到商乐焦躁不安的样子,到嘴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最后只好保持沉默。
商乐坐在副驾,被铺面的凉风吹着,既希望赶快到医院,又希望这条路再长一点,再晚一点到医院。
商少元现在怎么样?
想知道,又不想立刻知道。
谢濯铭又打电话过来了,哦不是,这次是谢濯安,想跟她说什么呢?
商少元伤了哪里……
一定不要是腿。
她的梦里数年如一日,漫长的时光也不过一瞬,可是她居然清晰的回想得起来失去腿后她度过的每一天,她没了腿起码还有得到了傅兴言的这个安慰,要是商少元要是伤了腿……
她情愿什么都没变,情愿认真去走完自己该走的剧情,情愿困在傅兴言的感动里度过余生,也不希望命运加著的惩罚被转移到身边任何人身上。
何况这个人是商少元。
从小和她一母同胞,一起长大,仗着自己先出来几分钟,从来都以哥哥的身份和她并肩站在一起,贪懒,不爱动,喜欢吃喝享乐,却又是个工作狂,可无论多忙,家里只要有人回家,他都会赶回去。
商少元就该好好的,也必须好好的。
她连累谁都可以,就是不可以是商少元。
车子一路开进私立医院,傅兴言熄了车,商乐已经解开安全带开门跳下去了。
“商乐……”傅兴言侧身想要拉人没有拉到。
商乐听到他的声音回了头。
只一眼,就让傅兴言僵在了驾驶座上。
那双从来看他都充满了欣赏和喜欢的眼睛里,居然全都是恨意。
他做什么了要这么看他?
商乐跑了两步,停了下来,折返回来从副驾椅子上拿起自己正在嗡嗡震动的手机,看都不看就塞进了礼服裙的口袋里。
她在造型师诸多建议里坚持选了这一身,因为不想再拿个包。
“丢三落四的。”傅兴言伸手去解自己的安全带,“我陪你进去……”
“傅兴言。”商乐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冷。
傅兴眼抬头看着站在车外的商乐,她额前的头发被风吹的乱七八糟,身上的礼服裙裙摆被她撩起来单手搂在腿侧,耳朵上的耳环掉了一只,脑后的头发全都胡乱盘了起来,有几缕从肩膀滑落下来。
很狼狈。
在他身边的时候商乐从来没有这么狼狈慌张的时候。
却又夺目地让他有些移不开眼。
哪怕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里全是莫名其妙毫无来由的恨意。
“你听着,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不要再跟我扯上任何关系,否则再见到你,我就把全部帐算在你身上,我能和你一起把兴荣科技做起来,就有办法让它一夕之间垮掉。”商乐说完转身就走。
她怕再看傅兴言一眼,会说出更过分的话。
身后傅兴言没再说话也没跟过来,商乐也不关心,她连电梯都不想等,进了大楼后直接就朝着楼梯间跑过去。
一楼。
二楼。
三楼。
手机掉了,折回去捡。
……
七楼到了。
商乐一头冲进病房,外间是会客室,商乐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边的谢濯安,没等谢濯安讲话商乐就从他身边跑过去了,会客室里还有其他人,商乐根本来不及看,一阵风一样跑进了里间。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站在病房里,被冲进来的商乐吓了一跳。
商乐屏住慌乱的呼吸,看向躺在病床上的商少元。
这是商乐印象里第一次见到商少元受伤的样子,眼睛紧闭着,头上缠着纱布,脸侧靠下巴的地方也贴着纱布,身上盖着被子,搭在被子上的那只手也缠着纱布,从手腕一直缠到手肘。
“哥……”商乐想要走过去,手被人拉住了。
谢濯安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进来:“桑桑,等医生检查完。”
商乐只好站着不动了。
几个医生检查完商少元的手,又检查了他的瞳孔和被包起来的头,简单交流了几句,朝谢濯安点了点头,一起出去了。
商乐隐约听到外间医生们和谢濯铭说话的声音。
大哥也在。
“过去吧。”谢濯安说。
商乐却只是看着商少元不动了。
“怎么了?”谢濯安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商乐不对劲,“电话也不接,我猜到你在开车,就是想提醒你开车小心点,或者明天来也可以,怎么现在赶来了又不过去了?”
“商少元伤了哪里?”商乐问。
“都伤了,但是也处理完了,刚才只是例行检查。”谢濯安皱了皱眉,发现商乐的声音绷得很紧,但她的样子看上去却有种诡异地平静。
“腿……腿怎么样?受伤了吗?”商乐问。
“伤了,不过不严重。”
“我不信。”商乐说。
“桑桑。”谢濯安把商乐的脸掰过来看着自己,“看着我,你到底怎么了,谢濯铭打电话给你的时候我听着呢,他在电话里跟你说的很明白,少元没事,只是身上多处擦伤,脑袋磕了一下,需要住院检查……你没听见吗?”
“……他没说。”商乐被掰过了脸,眼睛就死死盯着谢濯安。
“他……好,那现在我说了。”谢濯安看着她,“现在你听到了对吗?”
商乐点了点头。
“喘一口气,慢慢的。”谢濯安说。
商乐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才发现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要不是谢濯安拉着她,她心头松懈,差点腿一软跪下去。
“桑桑?”商少元的声音响起。
商乐转头看向病床。
商少元从病床上坐了起来,奇怪地看着她和谢濯安:“你怎么来了?不是不让他们告诉你吗,谢濯安你们想死啊……”
说到一半小商总就消音了,因为商乐哭了。
商少元愣了一下,手忙脚乱的掀开被子就要从病床上下来,刚把脚抬下来,还没来得及下床,商乐就扑了过来一把抱住他,放声大哭起来。
刚进来的谢濯铭吓了一跳:“怎么了?桑桑哭什么?”
谢濯安无语的看着他:“问你自己。”
谢濯铭:“?”
商乐抱着商少元不撒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商少元拍着她的背,又有些好笑,又有些好气:“好了好了,我没事,真没事,怎么和小时候一样啊。”
然后得意地朝谢濯铭和谢濯安抬了抬眉毛。
果然桑桑最喜欢的还是自己。
大哥二哥都得往后排。
再晚一点谢鸿和商应清也赶到了,谢鸿更快一些,直接从国外飞回来,飞机落地就赶来医院,但是神态比早到一步的商乐好多了,进来看了看儿子,支使谢濯铭给商乐削了个苹果,然后找了个空病房开视频会议去了,等商应清到了才又过来。
商应清女士人到不算,还让人搬了一堆补品进来,把病房柜子和桌子都摆得满当当的,自己扒拉着商少元看他的伤势,有些忧愁:“哎呀脸上不会留疤吧,小商总这么帅气的脸留个疤不得怄气怄死?小时候比你妹妹还爱美呢。”
商少元坐在病床边,被亲妈扒拉来扒拉去,十分不满意:“留疤是重点吗!我哪里爱美了?桑桑听到我受伤都吓哭了,您作为亲妈就这个态度啊?”
商应清“咦”了一声,连忙去看商乐:“宝贝吓哭了?”
商乐啃着苹果不想说话。
商少元根本抑制不住自己炫耀的心思:“你们来之前都抱着我哭呢,哭得特别大声,把医生都哭进来了,还以为我有什么突发状况人没了。”
商应清趴在谢鸿肩膀上笑出鹅叫。
商乐:“……”
闭嘴吧一块钱。
谢鸿和商应清来之前商乐根本不相信谢濯安和谢濯铭的话,总觉得他们骗自己,也不相信试图下床走动向她证明自己真的没什么事的商少元,亲自去找医生问了情况才肯相信商少元确实不严重,连轻伤都不算,唯一最严重的伤是被车门刮开的手臂上的一道口子,脑震荡也只是轻微的。
住院主要是谢濯安和谢濯铭也不相信商少元说自己没事,强行押着他留院观察几天。
真的是互相之间没有信誉可言的四兄妹了。
商少元到底是个伤患,医生给他打了消炎针,没多久就睡着了,医生趁机过来换药,商乐守在旁边,发现商少元自己形容的“刮开一个口子”比她想象的严重多了。
身上虽然没有伤到骨头内脏,但外伤也不少,不只是擦到而已。
大概是她来的时候表现的太夸张,不管是医生还是谢濯安谢濯铭,还是商少元自己,都努力把他的伤往轻了处说。
真的没事哪里需要住院。
“桑桑。”谢濯铭走进来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用你守,出去休息一会儿。”
商乐不肯走。
谢濯安也走了进来:“一会儿要换腿上的药,你也要看着吗?让大哥守着吧,我去订个餐,你陪谢总和商姨聊聊天。”
“哦。”商乐只好站了起来,忍不住嘱咐医生,“您轻一点,我小哥哥娇气得很,怕疼。”
医生笑起来:“好的,请放心。”
谢濯铭也笑:“少元听到了就得跟你吵架。”
谢濯安去订了餐,让餐厅送了过来,本来想在病房吃,但怕把小商总给香醒了,一家人很有良心的搬到医院的食堂去吃。
吃完饭又回到病房里聊天。
“我守着就行,你们都回吧。”谢濯铭说。
“我守。”商乐坚持。
“工作呢?”
“我请假。”商乐掏出手机,摁了好几下都不亮,可能坏了,于是借谢濯铭的手机给学校打电话请假。
谢濯铭拗不过她,只好留她和自己一起守着商少元。
商应清坐在沙发上,靠着谢鸿打了个哈欠:“你们守着我就放心了,待会儿得赶飞机回去,明天开庭我得在场,濯安和我一起去,谢总待会儿是不是也得走了?”
“我待到早上。”谢鸿说。
一家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小声聊天,商乐时不时进去看一眼商少元。
商应清让商乐坐到她面前,帮她重新挽头发:“我和谢总其实以前还担心过你们两个小的会关系不好。”
“怎么会。”商乐说。
“对啊。”商应清笑了笑,“从小你俩就最亲,干什么都要在一起,还记得那次商少元吃了学校花坛蘑菇的事吗?你俩更小的时候还有一次吃西瓜籽儿的事呢,更好笑。”
幼儿园课间休息给小朋友们吃西瓜,商小少爷自己拿着啃,以前都是有人帮他挑完籽,第一次吃这么原始的瓜,一不小心吃进去一颗西瓜籽,顿时吓得要死不活,觉得自己肚子里要长西瓜藤出来,他要死了,肚子也开始疼。
商乐嗷呜嗷呜把自己的西瓜连着籽吃了,告诉商少元她也吃了,要死一起死。
商少元一听急的差点晕过去,一路哭嚎着去叫老师来救救他妹妹,结果把整幢楼所有教室的小孩都引哭了,整个幼儿园那天万悲同奏魔音贯耳。
“少元不一直这样吗。”谢濯铭笑得不行,“从小说他可以,说桑桑不行,我带桑桑去雨林徒步那次,回来被他提防了好久,搞得像我要随时要把桑桑拐走一样,霸道得很。”
“我都怀疑他有什么恋妹情结。”商应清说,“担心他就那么一直黏着桑桑,小时候还好,长大了可怎么办,没想到他进高中就开始跟着谢总学习管理事务,现在都成小商总了。”
“关于这个事嘛,我说几句。”谢鸿笑着放低了声音,“小声一点啊,别告诉少元我跟你们说了。”
“我其实跟少元谈过,就他来找我说要跟着我学公司管理和事务的时候,他说了一件我都不记得的事。”
那会儿商少元和商乐应该都还小,顶多也就商幼儿园,刚懂点事的时候,谢鸿和商应清在家里聊天,说起了当初怀双胞胎时候的情况,商少元在娘胎里就很强壮,长得很好。
商乐和他相反,小小的,营养也不够。
医生说双胞胎就是这样的,经常会有这样的情况出现,很多时候会为了活下去本能地争夺营养,严重的情况其中一个会被另一个完全吸收消耗。
商乐刚生下来的时候身体就没有商少元好,小时候还经常生病,商少元经常陪着她一起去医院。
是小学时候做了个扁桃体手术,摘除了发炎的腺体,之后身体才慢慢地好起来。
小商少元听到了爸妈的对话,别的没听懂,但是有一点他听懂了。
他在娘胎里的时候抢了商乐的营养,才会让妹妹总是生病。
他还没出生,就在欺负妹妹了。
“那之后他对桑桑就抱着愧疚的心理了。”谢鸿说,“处处都要护着桑桑,干什么都要陪着桑桑一起,后来就变成了习惯。”
商乐完全没想到商少元小时候居然还有这样的心路历程。
谢濯铭啧了一声:“你们没事在家里讲这个干什么?”
商应清失笑:“都拿他和桑桑当小孩子看呢,才那么大点,谁知道他听懂了,我和谢总知道后都挺后悔的。”
“还好桑桑和哥哥关系也好,从小也是不分青红皂白护着少元,俩一起没心没肺吃喝玩乐的,不然都不知道他心思得重成什么样。”商应清叹了口气。
商乐上大学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和家里联系,后来再联系上就说和别人一起忙着开工作室,要创业,家里的人都看得开,尤其是商应清和谢鸿,他们从不控制孩子,赚那么多钱和家业,不就是为了孩子可以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方式吗。
但商应清有些担心商少元,商乐的断舍离来得太快了,怕他接受不了。
“少元大学时期回家都不怎么说话了。”谢濯安笑了笑,“开始跟着谢总忙工作,我偶尔在家见到他,他都会跟我炫耀一下最近桑桑有没有找他,这段时间回家他倒是有活力不少。”
“我不知道……”商乐鼻子一阵发酸。
“刚才你哭成那样,他一点不难过,全是得意。”谢濯铭也说。
商乐瞪了大哥一眼。
更想哭了。
“哦还有他这么努力工作。”谢鸿插了句嘴,“有一次他和我去见合作方,酒局上给我挡酒喝多了,路上在车里和我诉衷肠,说他必须把家业好好把在手里,桑桑和濯铭都对继承家业不感兴趣,濯安可是学法律的,万一以后把整个商氏集团做空了,三兄妹就只能喝西北风了,他得当濯铭和桑桑的后盾。”
谢濯安:“……”六月飞雪的大冤案啊。
谢鸿笑着拍了拍谢濯安的肩膀:“濯安别放在心上,这小子就是喝醉了胡说的。”
“知道。”谢濯安哭笑不得。
他虽然是这个家的编外成员,但是他不是那种心思阴暗敏感的人,因为谢总和商应清是真的把他当儿子在养,商少元嘴上总是和他争来争去,但是和桑桑一样都把他当亲哥哥。
谢濯铭也过来搂着他在他背上拍了拍。
“那他是不是其实不想跟着谢总干?”商乐想站起来,被商应清按着肩膀,只好坐着说话。
她从没问过商少元这个。
“别多想。”商应清帮商乐挽好了头发,亲了她发顶一下,“少元的个性你还不清楚,就算处处黏着你,你看看那些他不喜欢干的事有哪件逼着自己干了?”
书法学不了一点,三天就被老爷子撵出家门;
徒步不喜欢,和商乐去了一次彻底躺平;
射箭也不感兴趣,谢濯铭和商乐比赛,他就在旁边当裁判顺便偷懒。
……
这么看来,商少元确实是喜欢工作的。
起码不排斥。
天选的家业继承人啊。
谢濯铭自愿拱手让出自己嫡长子的位置。
第二天商少元醒,病房里空荡荡的,以为家里人都走了。
毕竟也只是受了点皮肉伤,脑震荡医生说也没什么大事,观察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昨天还挺热闹的。
现在家里人能凑齐的日子越来越少了,受了个伤让妹妹关心了一回,又把家人聚在一起,算来算去还挺划算。
商少元兀自笑了笑,正要起来活动一下,房间门口探进来个脑袋:“啊,醒了。”
商少元愣住。
商乐走了进来:“少爷,喝水吗?”
谢濯铭没进来,从门口伸了个脑袋进来:“少爷怎么呆住了,是不是脑震荡发作,需要叫医生吗少爷?”
商少元咂了下舌:“别学桑桑说话,你俩干什么呢?”
“守病人呢。”商乐说,“医生说你可以出去走走,待会儿我们下楼去散步吧,走不动了谢濯铭可以背你。”
“谁要他背。”商少元语气十分嫌弃,但脸上是笑的,“马上快三十岁,人到中年了,背得动么。”
“不要有年龄焦虑和歧视。”商乐一本正经地开导他,“大哥是青壮年。”
“骂我是吧。”谢濯铭走过来往他和商乐头上揉了几下,成功把商少元刚睡起来就乱的头发揉得更乱,弯腰去背商少元,“来吧,感受一下大哥宽阔而年轻的后背。”
“我不要!”商少元奋力挣扎。
还是被谢濯铭强行背了起来在病房里绕了一圈,商乐在旁边啪啪啪鼓掌:“大哥威武,大哥健壮!”
商少元:“……”神经病!
*
“打通了吗?”段野眼巴巴的看着聂川。
聂川放下手机,摇了摇头。
段野非常愧疚且心虚:“商乐去找你的时候我听她语气一点都不像生气,我以为她就是想找你把话说开,没想到会这样……”
声音越说越小。
“不是因为这个。”聂川说。
商乐确实没有因为他捏造身份接近她而生气。
是因为别的事吗?
□□镜狗仔跟他说商乐和傅兴言一起走了,商乐不喜欢傅兴言,哪怕以前喜欢过,现在也不喜欢了,他看得出来。
傅兴言拿什么威胁她了?
他去兴荣科技找傅兴言,傅兴言避而不见。
但商乐那晚之后没有回茗景区,他去看过了,别墅里没人,也没有回学校来上课,万染说她请假了,但不知道原因,商乐没细说,电话也一直打不通。
聂川止不住地心慌起来。
他已经查到了商乐家的地址,但他努力地克制着自己,这已经超过他能干涉的范围了,再越界,就变成跟踪狂了,让商乐知道他不仅骗了她,还擅自查她家的地址。
是个人都不能容忍吧。
商乐她……还会回来吗?
【作者有话说】
去吧川!
丢出精灵球(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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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商少元在医院住了三天,医生确定他没什么事了,身上受伤的地方定时换药就行。
三兄妹这才收拾了东西回家。
司机到医院楼下来接,商乐和商少元说着话,被谢濯铭伸手抓着她脑袋转向等候室的方向,商乐这才看到等在那里的傅兴言。
看到她看过去,傅兴言起身走了过来。
“你前上司。”商少元也看到傅兴言了,“他来干什么?”
商乐一惊:“你怎么知道?”
商少元卡了一下,谢濯铭替他说了:“这么多年了,虽然你什么都不说,但商一元偷偷跟着你去兴荣科技看过两次。”
商少元瘫着脸看着他大哥:“别这么叫我。”
谢濯铭按在商乐脑袋的手揉了下她头发:“有什么话就说清楚,这几天他来了好几次了,想见你,我没告诉你,也没让他进去。”
“你不想见他?”商少元马上问,“他欺负你了?”
“没有。”商乐推了他们一下,“你们先去车上等我,我跟他说两句话就来。”
谢濯铭拽着不情不愿的商少元走了,商乐这才看向傅兴言,傅兴言没过来,医院的休息区有自动贩卖机,他买了两杯咖啡放在桌上,朝商乐点了点头。
这老板架子和少爷脾气。
商乐倒是没什么所谓,反正也是最后一次见了。
她走过去,傅兴言一直没什么表情的冷峻脸上才露出了点表情:“不是说不想再见到我吗?不然就毁了兴荣科技。”
我说了吗?
商乐有些想不起来,大概是来医院那天说的,这么气愤的话也就那个时候能说出来了,要是商少元真的出了什么事,商乐怀疑自己那会儿会找人弄断傅兴言的腿,一报还一报。
现在一块钱没事,她看到傅兴言反而没什么情绪了。
“那你还来干什么?”商乐问。
“我知道你不会。”傅兴言笑了笑,“那天是你太着急了,担心家里人,我能理解,也不会生你的气。”
“哦。”商乐听着他说话,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想到了聂川。
聂川要是有傅总这么样的厚脸皮就好了,和她相处总是处处控制着距离感,其实她不介意他们更亲近的,但老是她主动,聂川好像适应不了,她也得注意点分寸。
“想什么呢?还在担心你哥哥吗?我看他也没事了。”傅兴言语气有些不满。
商乐短暂地回了神。
不知道是不是前几天都在担心商少元,脑子里装不下别的了,现在突然想起聂川,她满脑子里都变成了聂川。
上次见聂川是在那个商业峰会上……她走的时候好像没跟聂川说一声?
……好像确实是的!
站在聂川的角度看,是不是她去酒会上特意揭穿了他,然后就直接消失了?以聂川的性子会觉得是她故意走掉的吧,会不会认为是她在生他的气?肯定会多想吧?
她手机还坏了,好像是楼梯上摔的,她也没管,一直扔在病房会客室的桌子上,走的时候还是谢濯铭提醒她手机别忘了拿。
商乐从衣服兜里拿出手机摁了几下,依旧黑着屏。
算了,回去换一个。
傅兴言和商乐说了两句话都得不到回应,伸手在她面前的桌子上敲了敲:“商乐,能不能好好听我说话?”
商乐抬眼看着他:“傅兴言,这次算是你缠着我吗?按照你的性格,我都说那么难听的话了,你不是应该像辞退我的时候一样干脆点,从此不再出现在我面前吗。”
“我缠着你?”傅兴言失笑,“你有什么值得我缠的?你的家世吗?我能白手起家自己把兴荣科技做起来,就是因为我讨厌一切仗着家世混吃等死的人,我要是看家世,当初就不会选择和你一起开工作室。”
这番话大学的时候商乐听傅兴言说过,那会儿她觉得傅兴言如此帅气,初出茅庐,有一腔孤勇的决心,在日后的相处和打拼中他也证明了这一点。
他有狠劲,有能力,有本事,肯吃苦,身上没有其他富家子弟的骄奢淫逸和游戏人间的懒散。
大概是商乐总是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什么,所以对于傅兴言目标明晰的野心充满了佩服和向往。
那是喜欢吗?
商乐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
喜欢是什么样的,她追赶傅兴言,陪在他身边,可她能在那个断了腿的梦境里迅速清醒过来,果断的离开傅兴言身边,这还算是喜欢吗?
那聂川呢?
她对聂川的亲近,想和他更进一步的悸动,又是真的喜欢吗。
在傅兴言身边时,她只看得见傅兴言,她在公司没有朋友,几乎和家人断了联系,她差不多抛开了所有,包括自我。
而在墨中书遇到聂川,她甚至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对他动心,什么时候明确地有了喜欢他的念头,她喜欢聂川,也喜欢墨中书的女孩子们,喜欢书法老师这份工作,更喜欢在墨中书时的自己。
和聂川在一起的时候,她好像更看得见自己。
商乐忽然笑了笑。
傅兴言莫名其妙地看着她:“你在笑什么?”
“有个人曾经跟我说过一句话。”商乐看着他,“他说,你是一个好老板,好朋友,但你不会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什么意思。”傅兴言眉头拧了起来,“谁跟你说的这些话?”
“不用管是谁说的。”商乐站了起来,“傅兴言,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那我不介意和你身边那些富家子一样跟你做酒桌上的朋友,但是除此之外不会有别的可能了,这六年时间和你一起开工作室,创办兴荣科技,我不后悔。就这样,我哥哥还等着我呢,我要走了。”
傅兴言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商乐却对他笑了笑,他只觉得想说的话全都想不起来了。
商乐以前对他的笑总是带着讨好,被他辞退之后那两次短暂的会面,一次是在他办公室,他以为她总算受不了要回来讲和了;一次是在公司下属的订婚宴上,对方能力不错,他想提拔起来,所以就受邀去参加了酒宴——那个蠢货已经被他辞退了。
这两次商乐见到他都笑的很有情绪,笑意都不到眼睛,哪怕到了,眼里的笑意也总带着点嘲讽,气没消还在闹别扭的样子。
但刚刚那个笑不一样,就好像她一身轻松,放下了什么*执念一样,笑得平静而发自真心。
和他做酒桌上的朋友?
这算什么,他好不容易考验了她的爱意,承认了她的喜欢,准备接受她的时候她却放下了?
傅兴言坐在桌子前,看着对面商乐动都没动过的咖啡,半响后拿起来和自己面前这一瓶一起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后拿出手机拨了司徒丞的电话。
“是你和商乐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吗?”电话一接通傅兴言就语气不善的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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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司徒丞懵了一下,但很快明白过来,笑了笑,“怎么,她和你摊牌了?你怎么就知道是我和她说什么了,商乐提我了?”
“她提你干什么?我一猜就是你说的,也只有你在墨中书能接触她。”傅兴言气不打一出来:“什么叫我不会是一个好的男朋友?”
“你又不喜欢她,当然不适合当她的男朋友。”司徒丞慢悠悠的说,“你在哪呢?”
“xx私立医院。”傅兴言说。
“你怎么了?”司徒丞的声音紧张起来。
“我没事,我是来找商乐的。”傅兴言语气好了些。
“她怎么了?”司徒丞声音更加紧张了,“怎么老是受伤,哪家医院?”
傅兴言忍无可忍:“你紧张什么,关你什么事?她没受伤,是她哥住院。”
“他哥哥没事吧?”司徒丞问。
傅兴言无语:“我怎么知道?”
司徒丞:“那你去医院干什么,不是探病吗?”
傅兴言:“我探什么病,我又不认识她哥。”
司徒丞:“……”
司徒丞叹了口气:“你怎么知道商乐的哥哥住院了?”
“废话,我送她来的。”傅兴言说。
“你送商乐去的医院?”司徒丞有些不相信,“她肯让你送?”
“情况紧急,好像是她哥出车祸了,当时我刚好在。”
司徒丞沉默了一会儿:“那你这几天都去医院找她吗,找她做什么?”
“想跟她聊聊。”傅兴言语气闷闷的,“让她回兴荣科技,不回也可以,我就是……想见见她。”
“她哥哥住院了。”司徒丞说,“阿言,这种时候你只会考虑自己的心情吗?”
傅兴言声音顿了顿:“什么意思?”
“要是你家里人出车祸住院了呢?”司徒丞说。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个例子举的特别不合时宜。
果然,傅兴言冷笑了一声:“我家里人出车祸?谁,我那个从小只有我顺着她才会给我好脸色看的妈,从不关心我的爷爷?还是那些对傅家家产虎视眈眈,恨不得我和我妈都去死的弟弟妹妹叔叔伯伯?”
“抱歉。”司徒丞道歉。
“没必要道歉,他们出车祸我开香槟庆祝。”傅兴言说。
电话里陷入了一片寂静。
傅兴言把电话挂了。
是啊,他家里出了车祸他只会幸灾乐祸,但是商乐不同,她家里人出了车祸,她着急成那个样子,何况他刚才看见了,她那两个哥哥都没事,就算出车祸也只是小伤而已。
他体会不了那种为家人着急伤心的心情。
就像他也体会不了喜欢这种虚无缥缈的感情,因为他从没爱过谁,也没有谁爱过他。
现在商乐也不喜欢他了。
或许她从来就没喜欢过他。
*
“苏姨,外面那辆车今天又来了呢。”花园里,正在修剪草坪的年轻人神秘兮兮对端着茶点出来的苏姨说到,“昨天就在外面停了半天,也没见人下来,也不是这附近谁家的车啊……”
“那辆宾利Bentayga吗?那车可贵。”苏姨把茶点递给小园丁,“休息一会儿,吃点东西吧,太闲了吗?”
年轻园丁不好意思的笑笑,和苏姨一起去草坪边的凉亭吃东西去了。
隔着一条道的路边,宾利Bentayga里的人正是投行界炙手可热的风向标聂川。
忍了三天,他终于忍不住了。
商乐依旧没有消息,他找傅兴言找不到人,唯一的希望就是来商乐家门口守株待兔。
别墅里一整天进进出出的人不少,但他没看到商乐,也没看到商乐的那几个哥哥。
聂川打开车门下了车。
想了想,又打开车窗探身进去,把墨镜找出来戴上了。
然后站在车头止步不前。
要去吗?
他扫了一眼关闭着的大门,小黑已经蹲在了门前,抬着爪子不停的挠大门,挠了一会儿见他没有任何行动,往后退开了些蹲坐在门前,定定地看着他。
好像在和他对峙。
走上去按响门铃就可以了。
只要往前走过这条路,他就正式地侵入了商乐的生活……后果会是什么呢。
从小到大的无数个瞬间都从心底闪过。
——被雷声惊醒,赤着脚去爸妈的房间敲门,得到了一句“不要撒娇,你已经七岁了”的回答,和在他眼前毫不留情关上的房门。
——生病发烧了三天难受的躺在床上,听到脚步声惊喜地睁开眼睛,看到是家里的阿姨,爸爸妈妈在忙,他们不会回来的。
——告诉他们自己身边有一只小黑猫,换来的是“不要耍心机和手段”的警告和对他无比失望的眼神。
……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要怎么样才能离自己的父母近一点,每一次的期待和试探都告诉他,不要有奢望,不要想更进一步,起码只要他不对父母有所期待,不对他们有感情需求,至少在物质上他们从不会亏待他。
后来他一直是这样对别人,也允许别人这样对他。
但他做不到像父母那样,段野带着他去找他的导师做心理咨询的时候,老教授告诉他,小黑是他内心的挣扎和渴望,也是他的自我禁锢和过度控制的产物。
直到那天晚上,小黑第一次主动靠近了他。
手和脚开始发麻,如此简单的一件事,聂川却觉得难如登天,心底的渴望和期待越大,恐惧就越大。
小黑蹲了一会儿,又蠢蠢欲动的要去挠门。
聂川手心里已经起了一层薄汗。
许久之后他终于吸了一口气,抢在小黑从别墅大门的门头上跳过去之前,几步跨过马路按响了商乐家的门铃。
小黑蹲在不算高的门头上,犹豫了一下,跳了下来,蹭了蹭他的脚,乖乖蹲在了他脚边。
商乐如果不在,小黑是从不主动靠近他的。
聂川没发现这个变化,戴着墨镜的眼睛直直盯着大门。
身后一辆车开了过来,聂川不经意地瞥了一眼,那车却在他身后停下了,驾驶座的司机探头出来:“您好,请问找哪位?”
“你好……”聂川没想到门没开,商乐家的车先回来了。
“聂川?”后座的车窗里也探出了一个脑袋,看到他的时候眼睛倏地睁大了,“你怎么来了?不对,你怎么知道这里是我家?”
商乐开了车门蹦下来,跑向聂川的时候还在说话:“你是不是来找我的?那天真的对不起,出了点紧急情况,我就先走了,都没跟你说一声,刚好手机也坏了,我没想起来……”
聂川想动,发现自己动不了,只能直愣愣地站在门口看着商乐跑到自己面前,伸手去扶住了她。
商乐杵着他的手,有些不好意思:“你查到我家住这里了?”
“……嗯。”聂川点了下头。
“你居然会跑到家里来找我。”商乐笑了起来,“我这几天都没回家,你在我家门口一直蹲守啊?”
“我没……”聂川正要澄清一下自己没有蹲守。
身后别墅大门被打开了,苏姨亲自来接,恍然大悟地说:“哦原来你是来找桑桑的啊,我说怎么这两天车都一直停在门口,早知道请你进来喝茶了,是桑桑的朋友吧?”
聂川:“……”
“找桑桑的?”商少元脑袋上擦破了,还缠着纱布,一只手臂上也被纱布包得严严实实,走过来皱着眉看了聂川两眼,“你不是她学校的同事吗,干嘛,怎么还来别人家蹲守?桑桑和你关系很好吗?”
“哥,你先进去。”商乐推了推他。
商少元不爽地看着聂川:“我怎么觉得你有点面熟,我们见过吗?”
“你好。”聂川根本不知道说什么好,担心自己冷着脸不礼貌,勉强问了声好。
商少元更不爽了:“你找桑桑干什么?”
怎么这么多男人找他妹妹,一个比一个奇怪,这个上门拜访还戴着墨镜的更奇怪。
身后谢濯铭走了过来,架着商少元的胳膊把他往院子里带:“桑桑的朋友来找她又不是找你,你问这么多做什么,别晒太阳,一会儿中暑了,你现在是伤患知道吗?”
商少元都来不及挣扎,就被年轻强壮的大哥一路带进去了。
聂川这才想起来自己把墨镜戴上了,正要把墨镜取下来,商乐抬手帮他拿走了,视野里的阳光骤然热烈起来,以及商乐凑到面前的带着笑的脸:“进去坐坐吗?”
“可以吗?”
“当然啊。”商乐说,“今天我也才刚回来,我大哥和小哥哥都在,你不介意吧?”
聂川伸出手去轻轻碰了一下商乐的脸:“为什么觉得我会介意?”
商乐卡壳了一下。
聂川家里的情况她已经知道了,加上段野告诉她聂川平时都是独来独往的,以前从不参加酒局饭局,酒会商业会之类的倒是会去参加,不过也不怎么和人来往,唯一的朋友就段野一个,还是段野死气白赖才和聂川成为朋友的。
她怕聂川不习惯。
“我担心你会嫌吵,我们家人还挺多的。”商乐说。
“不会,我很高兴。”聂川抬了抬手,商乐立刻伸手牵住了他,带着他往里走,聂川低头看一眼两人勾在一起的手指,收拢指尖握住了商乐的手。
商乐也紧了紧手指,直接带着聂川去坐电梯:“去我房间吧,我想换个衣服,洗个澡,苏姨——帮我送点点心上来。”
“知道啦。”苏姨远远应了一声。
聂川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就跟商乐一起进了电梯。
他不动声色地轻轻扫了一眼电梯角落,小黑蹲在那里,尾巴紧张地一甩一甩。
聂川闭了闭眼。
他只是想来问商乐的消息,没想到事情发展和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他怎么突然就找到了商乐,突然就进了她家,现在还要去她的房间?
第一次上门拜访就去商乐的房间吗?
可是……
拒绝不了。
不过聂川多虑了,商乐所谓的她的房间,应该叫她的地盘,别墅三楼很大,还有单独的会客厅和休闲室,不过商乐没带他去会客厅,只是带着他转了一圈,参观了一下她和商少元吃喝玩乐的地方,然后才带着他去了自己房间。
也很宽阔,大平层的设计和布局。
“你坐一会儿,我洗完澡出来再跟你聊。”商乐说,“我房间别人不会进来,这边进去是书房和露台,你随便看,苏姨会把吃的送去休闲室,你想吃自己过去拿。”
“好。”聂川点了点头。
其实他不介意在楼下的客厅等商乐,但是商乐大概考虑到他第一次来会不自在,所以让他在自己房间里清净一些。
聂川兀自笑了笑。
替他想的还挺多。
但他想要的不是这些。
商乐的房间布置得五颜六色的,沙发上的抱枕什么样子的都有,和别墅里的差不多,商乐之前和他说过,喜欢买各种各样的小东西,不过她房间里的东西大概很多都是家人送的,风格不一。
书房里书架上书不多,也没有字帖碑帖,甚至连毛笔和宣纸都没有。
平时不在这里练书法吧。
书架上方的架子上横放着几一支羽箭,每一支商都刻了字,铭,元,安,乐。
应该是几兄妹自己手工做的,不知道用的是什么羽毛。
聂川感觉自己没看多久,书房的门就被敲了敲,转头看到商乐就站在门口,换了一身家居服,一手拿着毛巾擦头发上滴下来的水,一手又敲了两下门。
“这么快?”聂川走过去。
“你一个人多无聊。”商乐几下子把毛巾包在头上,“你还没说你怎么来找我了,我跟万染请了假,周末就会去上课了。”
“我担心你不会回来了。”聂川只觉得自己嗓子里的声音艰难地翻涌了一下。
“怎么会?”商乐诧异地看着他,因为头发全都包上去了,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修长白皙的脖颈,神情毫无防备。
聂川上前一步,不由分说把她搂进了怀里。
鼻端嗅到商乐颈间沐浴乳的清香,他紧绷的声线才猛地松懈了下来:“我只是……很想你。”
一双手环上后背,颈窝里扑进温热的呼吸,商乐的声音低低的,像贴在耳边的私语。
“我也是。”
聂川收紧手臂,紧紧拥住了怀里的人。
【作者有话说】
小情侣就是要腻腻歪歪呀~
第52章
商乐的发尖没有包进毛巾里,几滴水珠滴了下来,掉进脖子里,滑进背脊,商乐被凉得抖了一下。
聂川笑起来:“我帮你吹头发。”
“我自己吹。”商乐说,“你帮我吹我肯定会睡着,我现在有点困。”
商乐拿下头上的毛巾胡乱擦了几下头发,一头黑发全都湿漉漉地落下来垂在肩膀上,她甩了甩水,甩了聂川一脸水,忍不住哈哈笑起来。
聂川无奈地抓过她的毛巾擦脸:“晚上没睡好吗?”
“还行。”商乐说,“医院沙发上睡的。”
“你哥怎么了?”聂川想起来进门时候小商总手上缠着的纱布。
“出车祸了,不过不严重。”商乐进卧室去拿了吹风机出来,“还好没有伤筋动骨,都是皮肉伤。”
“那就好。”聂川松了口气。
商乐笑了笑,打开吹风机吹头发,聂川坐在沙发上看着她。
耳边全都是热风和吹风机的声音,商乐拨着头发先左后右地吹,目光扫过沙发的时候发现聂川一直看着自己,于是也看着他。
有种很安静的感觉。
明明吹风机很吵。
头发吹了半干商乐就懒得吹了,走到沙发边:“今天周五了吧,明天要回学校上课了。”
“嗯,万染说你请假就请到周五。”聂川直起身看了看她的眼睛,“那天在酒会上就是接到了你哥出车祸的消息是吗,吓到了吧?”
“差不多。”商乐说,赤着脚上了沙发盘腿坐在聂川旁边,“这几天在医院和我大哥聊了挺多,他说我长大了,真是的,我马上就二十四了好吗。”
说到这个,商乐想起来在酒会上还没和聂川掰扯明白的事,托着腮歪过头看他:“这位大我两岁的学弟,好像想让我叫哥哥?”
“本来不就是么。”聂川说。
商乐伸手把他的头发揉得乱乱的,说:“你刘海又长了。”
“嗯。”聂川拨了一下额前的头发,发尖扫到了睫毛,惹得他眨了好几下眼睛,看上去有些迷糊,年轻得不得了,让商乐叫哥哥她还真叫不出口,商少元看上去都比这样子的聂川成熟。
真是神奇,换一身装扮就像换了个人。
酒会上冷着脸的聂川商乐毫不犹豫就能叫一声哥哥。
现在的聂川嘛……
她想亲一下。
趁着聂川揉眼睛,商乐倾身过去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聂川停了动作,有些好笑的看着她:“怎么老是偷袭?”
“不知道。”商乐理直气壮地说,“你不乐意的话就亲回来,还我不就完了。”
说着往前凑了凑脸。
聂川伸手过来往她后脑勺兜了一下,就在商乐以为他要亲下来的时候,聂川却放开了她:“不还,欠着吧。”
商乐:“……”
聂川不会是有什么问题吧。
上次喝醉酒吻她的时候不是很霸道吗,怎么其他时候都不冷不淡的,想跟她保持距离?还是不会接吻?
不过亲他一下他耳根就红了……肯定是因为不好意思。
老这么不好意思下去她都要不好意思了,不行,得帮聂川练练胆,二十六岁了,真以为自己刚上大学青葱懵懂呢。
说干就干,商乐决定今天就在清醒的状态下教教聂川什么是真正的接吻,想和她保持距离?门都没有。
刚要伸手去抓聂川的衣领,房门被敲响了。
商乐几乎从不关客厅门,反正三楼只有她和商少元,商少元也不会跑到她房间来,两人要碰头就去会客室。
商少元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桑桑,来会客室,我和大哥见见你这位朋友。”
商乐心虚地手一抖,差点整个人扑在聂川身上。
商少元说完就走了,商乐手忙脚乱爬起来咳嗽了一声,问聂川想不想去:“不想去就不去,我哥大概想问关于你身份的事。”
“见见吧。”聂川说,“你哥哥亲自来请了。”
“这算什么请。”商乐不同意。
聂川顿了顿:“你如果不愿意的话我就不去。”
“嗯?”商乐愣了愣,“我为什么不愿意?”
“商乐……”聂川轻轻蹙了下眉。
“你怎么不叫我小名了?”商乐突然想起来,“之前不是叫过吗?你叫我大名太严肃了,感觉要和我吵架,其实你叫我小名挺好听的。”
聂川没说话。
商乐只好说:“好吧,你刚才要说什么?”
聂川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绕的忘了自己之前在说什么,想了一下才想起来。
就这脑子还投行界风向标?
聂川自嘲地笑了笑:“我其实今天也不该这么冒昧的就到你家来,但是我找不到你,也没有其他办法了,才……现在如果我去见了你哥哥,我就认识你的家人了,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商乐隐约有些知道聂川在顾虑什么了:“所以呢?代表什么?”
“代表我和你的生活,你的家人产生链接了。”聂川看着她,“以后你不可能再像现在这样,如果不喜欢我了,就可以完完全全的退出有我的生活,回到一个和我完全没有关系的境遇里。”
“——你甩不掉我了。”
聂川说完,心底已经凉了一半。
是因为今天的一切都发生在他预想的范围外,所以他控制不了自己,还是因为面对着商乐,他被擅自以为的“失而复得”的情绪冲昏了头脑?
说出的话怎么听都有问题。
像个变态。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赌一赌。
商乐眼睛睁得圆圆的,半响后没忍住笑了起来:“原来你担心的是这个?我以为你不想见我家里人,会觉得不自在呢。”
她两手撑着沙发朝聂川挪了挪:“说起变态的话,那天晚上我从露台上穿成那样跳进你房间,还跟你借衣服穿,岂不是更变态。你连见我家人都觉得自己变态……那天晚上你是怎么看我的啊?超级无敌大变态翻窗女?”
“觉得你很好看,带着光跳进来的。”聂川认真地说。
“少拍马屁。”商乐眯了眯眼睛,“那你和我保持距离,也是因为这个?怕我以后甩不掉你?”
“也不全是这个……”聂川说。
商乐打断他:“我甩掉你干什么,再说了,就以你这个性格,我要是真的把你甩掉了,你自己就得把自己郁闷死吧,哪来的时间上门来找我,清纯小学弟。”
“……嗯?”聂川挑了下眉,“叫我?”
“嗯哼。”商乐点点头,“亲一下就脸红的人,还好意思说自己变态,那大街上全是变态。”
“你再亲一下试试。”聂川突然说。
商乐没听清:“什么,你威胁我?试什么?”
聂川看着她,商乐忽然一阵耳热,反应过来他说了什么,顿时感觉很不满:“亲就亲,怎么了你还能推开我吗?”
正要凑过去,客厅门再次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是谢濯铭,没进来,在外面敲的门板:“桑桑,苏姨送了点心上来,少元问你要不要喝点酒。”
商乐坚持凑过去在聂川唇上啄了一下,才回应门外的大哥:“马上就来,喝。”
“知道了。”谢濯铭的脚步声很快就离开了。
商乐看着聂川:“怎么样?”
聂川整理了一下被商乐扯乱的衣领:“走吧,一会儿该一起来敲门了。”
“谁问你这个。”商乐说。
聂川站起来,笑了笑,弯腰下来扣着后脑勺也吻了一下她的唇:“还你。”
商乐想起来自己之前亲他的时候说的“你不乐意的话就亲回来”的话,顿时笑得趴在沙发上:“还有一个呢,之前那个不还了?”
“回去再还。”聂川说,“连本带利。”
商乐:“……不用举一反三。”
好像把人教坏了。
两人找了半天才在沙发底下把商乐乱蹬的拖鞋找到了,一起过去会客室里,进门的时候商乐不经意地伸出手,勾住了聂川的手指。
商少元在吧台前调酒,谢濯铭坐在沙发上,看到商乐主动勾着聂川的手指走进去,两个人神色不一。
商少元明显十分不爽,谢濯铭则不动声色。
商乐毫无所觉,牵着聂川进去沙发上坐下,商少元帮她调了杯荔枝酒,拿了杯垫放在吧台上:“端酒。”
聂川过去把酒端给了商乐。
商少元又调了两杯酒,谢濯铭很自觉地过去端了,打了个响指:“歇着吧小商总。”
商少元这个全屋唯一的伤患才从吧台后出来。
商乐给商少元倒了杯柠檬水,把他面前的酒拉到自己跟前:“你不能喝酒。”
“我不喝。”商少元说,“给你朋友的。”
“他也不喝。”商乐说,“明天我要上课了,下午就得回茗景区那边去了,聂川要开车。”
“哦。”商少元往后靠在沙发上,看着聂川,“真是投行界的风向标啊?总不会是重名吧。”
小商总阴阳怪气起来杀伤力不足,一看就是平时都好好说话的类型,聂川年纪轻轻在投行界混,刚回国的时候什么嘲讽都听过了,比起他从小到大那些砸石头都得不到回应的生活,他其实不讨厌熙熙攘攘虚与委蛇地和人打交道。
名利场嘛。
起码热闹。
有需要的话他也会应付别人,毕竟盯着他的麻烦人物也不少,但他不会用这套来对待商乐的家人。
“抱歉,情非得已,但确实是我的错。”聂川说。
“那是你和桑桑的事,你和她解释就行。”谢濯铭没追着这个事情不放,转了话题,“聂总上次在我的基金会捐了不少钱,是冲着桑桑的面子?”
聂川看了一眼商乐:“不是,国内很多公益项目我都会关注,野生濒危动物保护基金会在国内不多,我不过是出一分力而已。”
这些谢濯铭早就知道,听到聂川的回答,对他笑了笑。
“聂总喝什么?”商少元问,“我的酒白调了。”
“你本来就没想给他调吧。”谢濯铭拆他的台,“都没问人家想喝什么,两杯都是桑桑喜欢的。”
“谢谢一块钱。”商乐开开心心地端着杯子和谢濯铭碰了一个,帮聂川点喝的,“聂川喝茶吧,我二哥有个很好喝的茶饼被我们偷下来了,我去给你撬……”
“就在那边柜子里,让他自己去,我受伤还给你们调酒呢,他好手好脚的自己泡个茶怎么了。”商少元打断商乐的话,支使着聂川去找茶。
聂川对他们的会客室完全陌生,神态却很自若,商少元趴在沙发上指挥着他翻出了一个一看就价格不菲的茶饼,已经被撬了一半了,他拿着茶过去,找了个杯子扔进去,倒上热水,完事。
商少元欲言又止。
聂川在商乐旁边坐下:“我只会这么泡茶。”
谢濯铭笑得不行:“小商总肯定想支使你泡茶给他喝,我们仨都不会。”
唯一会泡茶的谢濯安不在。
“那你会什么?”商少元问聂川。
“会投资啊。”商乐抢先回答。
商少元瞪她一眼,商乐当没看见,谢濯铭接过话头:“桑桑爱好挺多的,书法只是其中一个,她兴趣广,什么都想试试,聂总……”
“叫我名字就可以了。”聂川说。
谢濯铭笑着改了口:“聂川你没少被她拉着去玩吧?”
“都上课呢,哪有时间。”商乐慢吞吞喝着酒,“也就去野径云来那边徒步了一次,还是学校组织去的。”
“那边那个露天营地弄得不错。”商少元说,“上次去看茶的时候转了一圈,本来说去请你们学校同事吃个饭,也没找到时间。”
“下次嘛,机会还多。”商乐说。
“聂川也在墨中书是吧。”商少元跟着谢濯铭改了口,语气非常不客气,“你也会书法?”
“我正在学。”聂川说。
“先写篆书是吧。”商少元再次说起来都十分受不了,“跟画画似的,你坐得住?”
“还好。”聂川笑了笑,“学校里比较有氛围。”
“你们平时怎么上课?”谢濯铭也好奇地问。
“就那么上呗,大哥你又不是没去老师那里学过。”商乐说。
“那能一样吗?”
“能有什么不一样啊?”
商乐和谢濯铭说了几句,大哥就懒得理她了,和商少元一起跟聂川聊了起来,问的大多数是学校里的一些事,商乐都不知道居然有这么多事可以讲。
三个人聊得还挺愉快,商乐在旁边喝着酒听得也很愉快
商乐发现聂川总是有自己还没发现的一面,在墨中书是个安静话少的帅气大学生,酒会上是生人勿近气场三米八的投行风向标,现在坐在她身旁和她的家人聊天,又有气定神闲谈笑自若的一面。
百变小川。
商乐偷偷笑了会儿,伸手去敲了敲聂川的手背,聂川不动声色地聊着天,手指动了动,勾着她一截指节晃了晃。
喝了酒又吃了茶点,商乐实在吃不下晚饭了,四点多就换了衣服准备回茗景区。
走的时候嘱咐谢濯铭要盯着商少元换药。
“这还用盯吗。”商少元很不满,“医生来了我还不让换不成。”
“你在医院时候就不想换。”商乐说,“这么大还怕疼。”
商少元嗤道:“上次崴了脚包扎时候嚎得门外小孩以为医生杀人了的是谁?”
商乐:“……”
“你怎么什么都和我哥说。”回去的路上商乐开始审判聂川,“崴脚去医院包扎的事是什么时候说的?”
“你去换衣服的时候。”聂川目视前方。
“商少元特意问的吧。”商乐问。
聂川点了点头,转头笑了笑:“你平时是不是不和他们说你自己的事?”
“说啊。”商乐想了想。
学校老师们他们都认识了,谢濯铭光是看群里商乐发的消息都能把人和人名对上了,学校有活动什么的她也会在群里分享,发的最多的就是吃什么喝什么了。
“那不都是你同事的事吗。”聂川说,“他们今天问的都是你的事,你在学校怎么样,上课累不累,喜不喜欢这个工作……之类的,你都不跟他们聊这些吧。”
“我……”商乐想了想,好像确实是这样,她分享身边的事,会讲到学校的同事,但是不会在群里说自己的感受,去玩也就是发点图片,告知一声自己干什么了。
“我以前连这些都不发。”商乐说,“大概是不适应和家里人讲自己的心情了,我也不是小孩了。”
“但你永远哥哥们的妹妹,是你爸妈的女儿。”聂川温声说。
路上商乐没怎么说话,和聂川聊了几句就睡着了,到了茗景区的别墅被聂川叫起来,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就接着睡,醒的时候看了看表,已经十一点了。
商乐还有些困,但睡不着了。
还有点懵,她怎么睡在床上?聂川呢?
跑下床,出了房间发现楼下客厅里的灯开着,她扶着栏杆伸出半个身子,看到聂川坐在沙发上,顿时清醒了过来,一路小跑着下去。
聂川早就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还没站起来商乐就跑下楼了。
“你没走?”
“肚子饿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没走。”
“不饿,你饿吗?”
又是同时回答。
“好有默契啊。”商乐拍了拍手。
“想等你醒了和你说一声再走。”聂川走过来,发现商乐赤着脚,“你家这么久没住人没打扫你就光着脚跑?”
“这不是看到你了急着下来吗!”商乐抬起脚看了看,一脚底的灰,“怎么办?”
虽然脚已经脏了,但是现在叫她继续脏着在地板上踩,她又有些受不了。
聂川没说话,走过来单手把她抱了起来:“带你去洗。”
商乐搂住他肩膀:“不是应该公主抱吗?”
聂川看了她一眼:“你裙子短。”
商乐毫不在乎:“你又看不见,家里也没别人,走光也不怕啊,再说了这是裙裤。”
几句话的功夫已经到一楼客房的浴室了,聂川把商乐放在地上,拿了花洒帮她打开水,商乐看了看浴室:“我站着洗吗?我怕我站不稳……”
聂川蹲了下来,把手伸出来:“踩我手上。”
“我是说帮我搬个凳子来……”商乐解释到,
“不用。”聂川伸手轻轻握住她脚踝,带着她的脚踩在自己手掌上,另一手拿着花洒帮她冲洗。
手掌的温度和着水流一起覆盖在皮肤上,狭小的空间内温度骤升,有种隐晦而迅速拉近的亲密感。
洗完聂川把商乐抱了出去,让她坐在沙发上,又去浴室里拿来了毛巾,商乐咦了一声:“不帮我擦水了吗?”
聂川拿着毛巾弯下腰来,商乐一把扯过毛巾:“开玩笑啦,我自己来。”
聂川没说什么,商乐擦了脚,自己找话题:“明天让人来大扫除一下,再跟苏姨说一声,找个人来给我们做饭,不然老是点餐,也吃腻了。”
聂川目光动了动:“我们?”
“你不吃吗?”商乐随口问道,“你喜欢什么口味和派系的菜?我跟苏姨说了她好找合适的人。”
“要我过来一起住吗?”聂川问。
商乐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指节把聂川安排好了,后知后觉地补了一句:“你想来吗?”
然后她突然想起来,聂川之所以来墨中书是为了接近她,现在目的已经达成了,应该不会再接着去墨中书“勤工俭学”了,他平时的工*作应该很忙,老城区的那个房子里堆的都是他的各种工作资料和文件。
他公司在市中心,住在这边往返也很麻烦。
“我就是说一说。”商乐笑了笑。
“我想搬过来。”聂川说,看着她的目光很温柔又很亮,“不过我东西比较多,很多办公的东西,不会和你住在一起,我之前就在附近买了一套房子,离你这里不远,我可以……每天过来蹭饭吗?”
“附近?哪里?”商乐好奇。
聂川顿了顿:“旁边那一栋。”
“旁边一直空着那套啊?”商乐忍不住笑起来,“之前听说那家人在国外呢,找到人不容易吧。”
聂川也笑:“废了挺多功夫的。”
“抱一下。”商乐朝聂川伸开手臂。
聂川俯身抱住了她。
“这是你自己想要的吗?”商乐小声问,“不是为了我勉强自己吧?”
“我办公很灵活,定期去公司就行,远程会议也很方便。”聂川把她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说话的时候呼吸落在商乐颈间,“桑桑……”
聂川的嗓音有些沙哑,贴着耳侧喊出她的小名,商乐只觉得整个后背都绷紧了,忍不住搂紧了聂川,然后被聂川用更大的力气紧紧扣在了怀里。
“我想要的就是这样。”聂川的声音从脑后传来,很近,很轻,“但我不知道什么程度才合适,什么距离才不会让你觉得冒犯,我想离你更近,但我怕我控制不住。”
他第一次和人如此亲密,第一次想侵入一个人的生活,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只想更近,更亲密,恨不得将之揉进血肉碾进身体,不允许彼此间留有一丝一毫的距离。
但他只敢点到即止。
多近才算近,多亲密才算真正的亲密……他太贪心了,他想要更多。
“你先松开一点。”商乐说。
聂川放开了她,商乐往后退了退,看着聂川的眼睛:“不用控制,聂川,我不需要我们之间有距离,你可以接近我的家人,侵入我的生活,我不会冷漠的看着你的,我会给你回应,你离我再近,我都不会回避。”
她凑过去亲了一下聂川,在他唇上轻轻咬了一下:“叫声姐姐,我教你什么是真的接……”
“不够。”聂川低声说。
下一刻商乐就被按着腰压向前,唇被封住,唇齿间未尽的话被迫消弭,和以往每一次的浅尝辄止都不一样,压迫性地攻城略地,不允许她有丝毫的退缩,口腔里的每一寸都被对方的气息占据。
好不容易得了空隙,商乐撑着聂川的肩膀想后退:“等一下等……”
“不等。”聂川的吻再次封缄而来。
商乐被吻得一口气断断续续,头脑一片空白。
唯一存活的只有一个念头。
……她那个接吻都只会蜻蜓点水来一下的纯爱小白兔呢?!
【作者有话说】
川(梳起刘海的小白兔版):我怕我控制不住
川(放下刘海的大灰狼版):不够,不等
第53章
周末商乐回去墨中书上课,课程她已经很熟悉了,尤其是暑假期间高强度的密集课程,几个老师现在上课状态简直就是信手捏来挥洒自如。
万染最近都不在学校,周五例会和周末上课的时候会来,来学校了也大部分时候都在她的办公室里。
周末课上完,万染通知老师们四点半的时候开个会。
商乐收拾了东西正要下楼,教室门被敲了敲,司徒丞看教室里没学员了才走进来:“听说你哥哥出车祸住院了,不过情况不严重,你还好吗?”
“没事。”商乐说,“都是皮肉伤,你哪里听来的?”
学校里的老师们她都没告诉。
司徒丞叹了口气:“傅兴言告诉我的。”
“哦。”商乐应了一声。
“他其实……”司徒丞似乎想帮傅兴言说句话,但是说到一半改了口,只是笑了笑,“祝你哥早日康复,无灾无忧,以后有机会你带你哥来射箭馆玩,我亲自接待。”
“谢谢。”商乐也笑了笑,没拒绝,“好。”
司徒丞还要说什么,教室门口传来兰与青的声音:“司徒同学,你的课堂作业改写完了吗?”
司徒丞老鼠见到猫一样惊悚回头。
兰与青站在商乐的教室门口幽幽看着他:“我就下楼拿个东西的功夫,回教室你就不见了,你同桌都改完回家了。”
司徒丞抱手作揖:“好好好,马上,我找商乐说两句话,我又没跑!”
司徒丞回自己教室去了,兰与青没跟着回去,进了商乐的教室,小声问道:“我刚才听司徒丞说你哥哥车祸住院了?这周你请假就是因为这个事吗?”
“嗯。”商乐点了点头。
“你大哥吗?”兰与青问。
“我小哥哥,商少元。”商乐也小声说到,“没事,已经出院了,不用跟其他人说。”
“那就好,好的,我不会说的。”兰与青松了口气。
商乐看了看她:“你担心我大哥啊?”
“我也只认识你大哥啊。”兰与青说,“不过你大哥身体素质很好吧,给我一种能被豹子追着跑一个山头还成功跑掉了的感觉。”
商乐笑得趴在桌上:“这是夸他还是损他呢?等我改天原封不动的告诉他。”
兰与青满脸黑线地阻止她:“不要说!我说了玩的。”
楼下叶梨喊了一声,通知大家会议室集合,兰与青去教室里让司徒丞继续改正,和商乐一起下了楼。
其他人已经在会议室里等着了,夏小小在院子里和一个来了解孩子学习情况的家长聊天,几分钟之后把人送走小跑了进来。
开会依旧是各自说说自己班级的问题,这周都没什么,万染就切入了正题:“今天去开会,打听到了点信息,不知道准不准确,但是我担心之后老师们听到这个事会心里不踏实,所以我先跟大家说一声。”
万染听到的消息就是老城区这边可能会有改造计划,现在的老街区可能会整改或者搬迁。
去开会打听到的,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这个事呢请老师们放心,墨中书不会因此就关闭,周围街区地方多着呢,还有新商业区那边,为了以防万一我最近已经在留意新地址了,我们墨中书只会面临搬迁,不会让大家失业。”
“现在我们已经在这个片区小有名气了,生源是不愁的,老师们安安心心上课,稳步提升自己,退一万步说,哪怕墨中书没了,以各位老师的能力也能找到更好的工作。”
“拆迁不会拆到青柳巷这边来的。”商乐说。
“你有内部消息吗?”万染眼睛一亮。
聂川接过商乐的话回答:“这边都是有历史的老建筑,拆迁或者整改一般只会是周围的老校区,像青柳巷附近这几条街反而会保护起来,到时候顶多是管理更规范,不会影响到墨中书正常营业的。”
“那我就放心了。”万染松了口气。
大家一起吃了颗定心丸,提着的心很快放了下来。
夏小小紧张死了:“我刚要开始奋斗呢,可不希望失业了啊,我就想越过越好,不蒸馒头争口气!气死某些狗眼看人低的人。”
说到这个,商乐忽然想起来程睿的消息,轻轻拐了下夏小小,说:“程睿被兴荣科技辞退了,你知道这件事了吗?”
夏小小愣住,皱着眉摇了摇头:“他公司把他辞退了?真的假的?为什么啊,之前他还跟我说他要升职了。”
“真的。”商乐说。
夏小小低下了头,半响之后肩膀颤抖了起来,叶梨连忙揽着她的肩膀:“他撒那种谎被老板亲眼目睹,很难不辞退吧,谁知道他在工作里会不会也这样,根本不值得信任!是他活该,小小你可别……”
叶梨话没说完,夏小小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叶梨:“?”
夏小小抬手遮着脸:“哎不好意思,我不该这么幸灾乐祸的,但我实在忍不住。”
她拿开手,露出笑得停不下来的脸:“你们不会觉得我是个很糟糕的人吧?我本来想忍到晚上回去被子里笑的。”
“完全不会!”叶梨跟着她笑了起来,“他被辞退简直太好了。”
“老天有眼啊。”万染说。
“老天有眼啊。”兰与青和商乐跟着复读。
聂川慢半拍地跟着重复:“老天有眼啊。”
司徒丞下来敲会议室的门:“小兰老师我写完了!出来检查,你们说什么老天什么的,感情墨中书老师开会就是集体做法吗?”
然后被兰与青一个眼神扫过去,十分乖巧地伸了只手从嘴巴上划过去,以示自己把嘴巴的拉链拉上了,保证做一个安静的美男子。
然后下一秒看到聂川就破了功,拼命朝他使眼色打手势,商乐都忍不住帮他说了句话:“你出去看看他要说什么吧,我看他眼睛都快抽筋了。”
司徒丞谨守一个学员的好品德,没有进会议室来,对商乐帮自己说话十分受用:“还是小乐老师人美心善。”
商乐看他一眼:“我是看你往里面抛媚眼太辣眼睛了。”
司徒丞:“……聂川你出来!”
聂川只好出去了,被司徒丞拉着一通说话,直到兰与青订正完他的作业,司徒丞才上楼收拾自己的花里胡哨且很贵的毛笔和砚台去了。
会议室里万染已经走了,叶梨回前台看书,她的自考准备的还不错,第一年要考的科目都是能够死记硬背的,叶梨觉得比靠理解的立刻容易多了,虽然背书也很难就是了。
夏小小在旁边改作业,时不时抽背她几个问题,每次都把叶梨考得整个脸都皱起来。
会议室里只剩商乐一个人。
“司徒丞和你说什么了?”商乐问聂川。
聂川走到她身边的椅子上坐下:“跟我咨询,他想开个新的店,老城区这边的几条老街要是按照规划来纳入规整,以后和旅游同步发展的话会比现在更热闹,他想投资在这边先占个位。”
“非要在这边开吗?”商乐也不知道司徒丞怎么就这么执着茗景区这边,以他随随便便开店的大手笔,不是应该往市中心的好地段去吗。
“他也有他的原因吧。”聂川说。
其实司徒丞跟他提过一下他家里的情况,不被父母期待的孩子,所以才想要不在有自家势力的地方闯一闯吧,他倒是觉得司徒丞挺有干劲的,虽然眼光不行。
大概不受期待的孩子才会有这种“没有后盾”的冲劲儿,想要自己做一番什么,段野这个被家里宠着的人就挺随意的,二代圈子里看不起他他就不和他们来往,喜欢心理学就一直深造,家里也支持他,他可以活得很自在。
“是吗。”商乐没追问,看着聂川从会议室课桌的抽屉里拿出笔和练到一半的字帖,“那你要帮他吗?”
“给点建议,司徒丞这次的想法还算不错,虽然晚了点。”聂川笑了笑,“怎么了,你好像很关心他?”
“我是想说他很有眼光,一傍就傍上了投行风向标的大腿。”商乐说,“不过他还是过于大胆了,真把你当个清贫研究生,还敢听你的投资建议,很有胆魄哦。”
聂川慢悠悠的把练习的纸张在桌上铺开,慢条斯理地倒了水润笔:“哦,他很有胆魄,你很欣赏是吗。”
商乐看着他,聂川瞥了她一眼。
“不是你很欣赏他吗,不然怎么愿意给他建议?要吃醋也是我吃吧,你不要倒反天罡。”商乐背对着门,仗着谁也看不到,伸手在聂川握着笔的手心里挠了一下,正色道,“好好写,我还等着你来上我的进阶班呢聂川同学。”
“遵命。”聂川低着头认真开始写第n遍峄山碑。
聂川和商乐现在差不多算是住在一起。
聂川几乎大部分休息时间都待在商乐的别墅,吃饭也在一起吃,周末他继续去墨中书勤工俭学,周三到周五万染本来就不用他到学校去,偶尔有事会提前说,聂川平时就送商乐去老城区,公司有事的话就顺路回市区,晚上商乐会等他回去再一起吃饭。
苏姨知道商乐自己住肯定不想别墅里一直有人,调了个家就住在茗景区别墅附近的保姆来给商乐做饭,每天提前半小时过来做饭,做完饭就可以回家。
周一周二商乐就给她放假,因为她也不在家,会和聂川一起出去玩,结果这周碰上聂川刚好有工作要处理,商乐也无所谓,跑去聂川家里等他,顺便试试能不能从他房间的窗户里看到自己家别墅。
绿化隔离做得很好,完全看不到。
私密性满分。
“死心吧,每个房间都看不到,露台那边倒是可以试试。”聂川开完视频会议出来,看到商乐拿着望远镜往自己的别墅看。
“你怎么知道?”商乐立刻问。
“我从你家里往这边看过。”聂川说,“那边看不到这边,这边当然也看不到那边,不然呢?”
“我以为你偷看我呢。”商乐怀疑地说,“真的没偷看过吗?”
“我要看你可以直接去你家看。”聂川从背后抱住她,下巴搭在她肩膀上,跟着商乐走动着换了个位置,“去哪?”
“露台试试。”商乐不死心。
“你很希望我偷看你吗?”聂川跟着她走。
商乐觉得自己像背了个巨大的树袋熊:“我想偷看你不行吗,望远镜也是我专门买的,我大哥推介的呢,非常清晰。”
“你大哥肯定想不到你是用来干什么。”
然而露台上也看不到,只能看到商乐那栋别墅一整面的侧墙,绿化带树木的设计十分巧妙而精心。
商乐终于死心了。
“商乐。”聂川的呼吸扑在她耳边,顿了顿,换了称呼,“桑桑。”
“嗯?”商乐把望远镜挂在脖子上,往后靠在聂川怀里。
“你想去我家看看吗?”聂川轻声问。
“哪里?”商乐顿了顿,回手开始找聂川的脸,“你现在自己住的地方,还是你和你父母住在一起的那个家?”
聂川歪了一下头,避开了商乐往他眼睛上摸过来的手指:“我家,和我父母一起住的那个家。”
“想。”商乐摸到了聂川的脸,手停住了。
她转过身,手指从聂川脸侧弹琴一样划到下巴:“我其实挺想看看你长大的地方,也想见一见你父母。”
“嗯。”聂川低头在她手指上亲了一下,“见不见他们倒是无所谓……为什么想见他们?”
商乐看着他,语气霸道:“当然是告诉他们,以后聂川归我了,我会好好对他,他有除了小黑之外真正能陪着他的人了。”
聂川笑起来,下巴在她指尖蹭了蹭:“要是我这么告诉他们,他们估计觉得你也是假的,是我试图得到他们的注意力编造出来。”
“管他们怎么想呢。”商乐被聂川的小动作逗得不住笑,像挠猫咪一样摸了摸聂川下巴,“小黑在吗?”
“不在。”聂川四周看了看,揽住了商乐的腰,“它最近不太出现,我想找个时间去见见段野的导师,我的心理咨询师。”
“段野不是吗?”商乐诧异。
“他只是陪我聊聊天,做的咨询也是很简单那种。”聂川说。
“我也想去。”商乐诚恳许愿。
“你只能在外面等,大概会很无聊。”聂川把她抱了起来。
商乐两腿往他腰上一盘:“那我就在外面等呗,带上我。”
聂川还没说话,商乐忽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一件事,猛地直起身子,带得聂川差点重心不稳晃了一下:“你刚才是不是主动跟我说要不要去你家里看看?是你提的不是我提的吧?”
聂川站稳:“嗯,我提的。”
“想了很久吧?”商乐问。
聂川点了下头,艰难地解释:“我不知道该不该提,但是……我已经侵入你的生活了,我很想你也……”
商乐笑起来:“你真的很没有安全感啊聂川,像只警惕感特别强的猫。”
聂川笑了笑,没反驳,听着她说。
商乐低头在他眉心亲了一下:“但是你也是只进击的猫,从你见到我那一天,你就在努力自救了,聂川,你其实是个很勇敢的人,还好,我担得起你的勇敢,也不会辜负你对我的喜欢。”
“进击的猫是什么形容……”聂川忍俊不禁,垂眸在商乐漂亮的锁骨上亲了一下,顺着脖颈往上吻住了她的唇。
遇见商乐是他唯一一次觉得自己被命运眷顾。
*
“小乐老师。”叶梨用气音叫了商乐一声。
商乐条件反射扫过去一个威严的眼神,叶梨立刻正襟危坐,随后两个人才同时反应过来,这又不是在上课,只是叶梨自己在练字而已。
“会议室和教室里太像了。”商乐倒打一耙,“是你用气音叫我的错,搞得我以为正在上课呢。”
“明明是你在发呆。”叶梨凑了过来,“不说这个,你这几天有没有觉得与青有点怪怪的?”
商乐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好像有点。”
兰与青平时来上班都精神饱满的,到了学校都会和大家问好,练课或者开会都是游刃有余的样子,如果说商乐的进阶班是靠大师弟子的名头招揽学员,进来了之后才靠商乐的本事留人,那兰与青的基础班就纯纯是靠她的能力和课堂上的魅力招生。
——兰与青的班现在四个都全员满班,还有不少老学员介绍来的新生源,全都排着队等她开新班。
从刚开始在墨中书上班,到现在差不多半年,新学期已经上了一个月的课,兰与青的成长大家有目共睹,她变得更优秀,也更自信了。
但是这几天她好像整个人都紧绷了起来。
趁着夏小小和兰与青都在二楼自己教室里,商乐下来指导她练字,叶梨就把自己发现的情况拿出来和商乐验证一下。
“对吧!我果然没感觉错。”叶梨手下一歪,线条顿了一下,她只好提起笔重新再画一条长线。
“不会是赵嫣又回来找她了吧?”叶梨想到这个可能,顿时着急起来,“也有可能是赵嫣那个男朋友,我不记得他叫什么了。”
“我也不记得了。”商乐也没想起来。
两人一起皱眉回忆。
“冯文。”
“嗯?”叶梨和商乐一起朝会议室门口看过去。
兰与青走了进来,重复了一遍:“赵嫣那个男朋友叫冯文,不是说你们不记得了嘛。”
叶梨有些不好意思:“你听到了啊?”
“听到了。”兰与青笑了笑,“谢谢你们关心我,不过不是你们想的这样……我表现的这么明显吗?我以为我每天在学校都和之前一样呢。”
“挺明显的。”商乐说。
“我也觉得你这几天情绪不太好。”夏小小从楼梯口下来,也走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大家一起想办法解决,你别自己憋着。”
兰与青叹了口气:“其实就是……是我爸妈要到这边来看我。”
“你爸妈要来啊?”叶梨有些不明白,“那不是应该挺高兴的,你现在这么厉害,他们肯定觉得很骄傲。”
“真是那样就好了。”兰与青两手手指无意识地扣在一起,“他们不是自己来,还有家里的亲戚,我大伯和小舅舅家也一起,我大伯的儿子女儿都在这个市工作。”
兰与青从小到大最不喜欢的就是和父母一起出现在亲戚聚会的饭局上,那些被妈妈时时刻刻盯着提醒着让她要有眼力见的每一分钟,生怕自己做不好的某一件事说不对某一句话,每次她都紧张到吃不下饭。
只要几家亲戚聚在一起,攀比就要开始了。
而她总是被比下去的那一个。
第54章
“各位亲爱的摇钱树们~”周日上完课,万染在会议室召见大家,笑眯眯道,“好久没团建了,明天请大家吃饭,都有时间吗?”
“有!”叶梨举手。
“我也有。”夏小小也跟着举手。
商乐十分疑惑:“团建不出去玩吗,就吃一个饭?”
“其实是我生日。”万染笑着说,“不过我三十岁之后就懒得过生日了,你们也不要准备礼物什么的,陪我去吃一顿就行了。”
“明天是万老师你的生日啊。”夏小小震惊了,“你说三十岁之后……你现在几岁?”
“明天三十四了。”万染比了个四,“没跟你说过吗?”
夏小小摇了摇头,再次表示震惊:“我以为你就比我们大个一两岁。”
“三十岁是什么感受?”兰与青忽然问了一句,问完又觉得有些唐突了,不好意思的摆了摆手,“万老师你不要介意啊。”
“不会。”万染手指敲了敲桌子,想了想,“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就是跨过三十岁的那一天忽然觉得,啊,我就这样告别二十几岁这个阶段了,一点实感都没有,也没有觉得自己一夜长大或者一夜老去,三十岁其实没那么可怕。”
“我上大学的时候根本没办法想象自己三十岁是什么样子。”兰与青笑了笑,“不怕大家笑我,我那会儿其实觉得二十五就很老了,不对,也不是老,就是觉得等我到了二十五岁,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像我身边的长辈那样的大人,知道自己要什么,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结果我现在已经二十五了,却还是对未来感到迷茫。”
“与青你这么一说……”叶梨认真想了想,“我其实也想象不到自己再过个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我也不能想象。”夏小小托着腮,“不过我有个暂时的目标,我想努力攒钱,在这边买一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我想有一个我自己说了算的家。”
兰与青愣了愣:“我都没想过买房子的事,小小你真厉害。”
“因为你没想过要在哪里落脚嘛。”万染笑了笑,“兰老师很缺乏认同感呢。”
兰与青看着万染:“不是安全感吗?”
万染走过来在她旁边坐下,摇了摇头:“相处这么久了,我觉得你其实不缺安全感,在工作上你很独立,向内求成长和进步的时候就能获得足够的认同,你自己就能给自己安全感。但是抛开能公事公办的职场环境,在生活里你内心很敏感,和人相处容易内耗,你想要的不是对你能力的认同,而是特定的人能看见你。”
商乐听得很认真,但没怎么听明白。
看了一眼叶梨和夏小小,三个人交换了一个企图作弊的眼神,没想到三人全是差生,都没听明白。
兰与青垂下眸没说话了,应该是在思考。
半响后她抬起头,自言自语了一句:“可我摆脱不掉这种想要得到家人认同的心理,明明我也看了很多心理学的书,也在努力改变,但是一想到他们,一和他们在一起相处,我好像就变回曾经那个十几岁的自己了。”
她好不容易得来的自信和成就感支撑不了她面对家人时的紧张和不安。
“因为你对他们没有攻击性。”万染说。
“攻击性?”这次兰与青也听不懂了。
四双眼睛一起看着万染。
“我试着举个例子。”万染说,“大家自己代入一下,如果有一天你的爸爸或者妈妈打电话给你,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而你离家在外,不能去照顾他们,只能嘱咐他们赶快去看病,不要拖延。”
“嗯,然后呢?”商乐认真带入。
“然后第二天你爸爸妈妈又给你打电话了,还是跟昨天一样的说辞,说自己很不舒服很难受,边说边叹气,你很着急,还是依旧只能嘱咐他们赶快看医生,你可以帮他们预约医院,远程给钱……第三天,电话又打来了,继续跟你唉声叹气……”
“那我得回去看看了,万一是有什么事呢。”商乐说,虽然她完全想象不到谢总和商应清女士会干这么无聊的事,要是真的干了,估计是被谢濯安绑架了要谋夺家产,两夫妻企图隐晦地给她传递信息。
阿弥陀佛,这只是根据例子回答啊二哥,不是真的说你。
叶梨也赶快点了点头:“我也是,我肯定找时间回去,不过在电话里就会把我爸妈大骂一顿,生病不能拖不知道吗?”
夏小小则皱了皱眉:“要是是我爸妈,我都猜得出他们这么干的理由,我身上真发生过这样的事,虽然不是一模一样吧,但也八九不离十了,根本没什么不舒服,就是想让我心软回去,在家那边他们才好哄着我给我弟多攒钱,我才不会理他们,不是还有力气跟我打电话唉声叹气吗?”
“小兰老师你呢?”万染看向兰与青。
兰与青苦笑了一下:“我会很内疚,会想是不是因为我没在家所以没人陪他们去医院,也会很烦躁很生他们的气,着急他们为什么不去医院,连着接到三天这样的电话……我……”
兰与青捏了捏手指,关节皮肤绷地泛了白:“我会觉得全都是我的错,他们对我很失望,我有些……害怕,害怕听到他们的指责。”
兰与青说完,一滴眼泪毫无征兆地掉了下来,她手忙脚乱地抬手捂住脸:“不好意思,我不知道我怎么了。”
“你的攻击力在这里。”万染伸手轻轻按住她捂住脸的手背,“与青,你的攻击力都是对着自己的,你太乖了,你父母肯定从小就希望你是乖巧懂事讨人喜欢的孩子。”
万染顿了顿:“不过你现在成长了,你想当你自己,不想当他们期望的那个好孩子了,你得学着释放你的攻击性。”
“我该怎么做啊?”兰与青有些茫然地问。
“实践啊。”万染笑了笑,拿开了自己的手,放到兰与青身后拍了拍她的背,“下次见到你父母,你就试着对他们的情绪表示不在意,不管是他们对你失望也好,赞赏也罢,那是他们的标准,你不要去跟着走,哪怕内心再煎熬,表面上就云淡风轻的样子,喏,商乐来面试时候的事记得吧,就学她气定神闲那个样子。”
“哦,要有领导心态是吧。”叶梨恍然大悟。
“对。”万染笑起来,“领导心态,目空一切睥睨众生。”
“我没有这样吧?”商乐为自己发声,“学万染就好了,刚才不还叫我们摇钱树吗,这才是绝佳领导心态,万物皆有利于我。”
“不敢不敢。”万染谦虚。
兰与青被逗得笑了起来,抹了抹眼泪:“对不起啊,我在外面几乎不哭的,怎么老是……真是太丢脸了。”
“这个对情绪的羞耻感也可以戒掉。”万染说,“哭有什么丢人的,是感情的宣泄。”
“对啊。”夏小小点点头,“再说了你跟我们哭也不是在外面哭啊,咱们现在是朋友,在朋友面前没必要逞强,不想哭也可以哭,随时随地都可以哭,我上次哭你觉得我丢脸吗?”
“没有,怎么会。”兰与青说,“我只是觉得我自己哭丢脸,也没发生什么事,我居然就哭了。”
“哭还需要什么分什么大事小事?”商乐说,“我哥,双胞胎和我一样大的那个哥,高中时候因为我和二哥出去玩没带他,活生生气哭了呢,我哄了好久,我自己也很容易哭的。”
家里没有任何人觉得商少元大小伙子因为这种事哭丢脸的,只有谢濯铭和谢濯安惺惺相惜,都觉得商少元过于小心眼,只允许商乐和他天下第一好。
商乐想起初高中时候的事,忽然明白过来自己为什么在和家里几乎断联六年后,暂时不想回家,找的第一个人是商少元了。
被人不分青红皂白的信任、依赖、保护,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让她永远都知道,无论如何只要想回家,后路一直都在。
因为商少元一直都在。
兰与青没有的“攻击性”,夏小小对爸妈偏心的愤怒,万染不愿意再回家面对家人的决绝,以及聂川想要和她有更深更紧密的关系的迫切。
都是因为他们只有孤身一人,而身后悬着万丈深渊。
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
人的感情和性格,与成长过程中身边的人和环境息息相关,感情如此错综复杂,每个人身上都留着不同的烙印。
“不过也不用一蹴而就。”万染看了眼兰与青,笑着说,“你现在这样就挺好的,人和花草树木一样,太温室的环境不行,太糟糕的环境也不好,墨中书正好适宜,慢慢来嘛,你们都才二十三四五岁,人生试错的机会多着呢。”
“逮着机会就给我们进行思想上的洗脑吗?”夏小小笑得不行,“怎么自己夸自己学校啊校长?”
“只是实话实说。”万染正色道,“我爱你们,就如同我爱墨中书。”
“噫——”其他人一起嘘她,“肉麻!”
晚上回到家,阿姨刚把饭做好,全都热腾腾的端上餐桌,和商乐说了一声就下班回家了,商乐打了个视频电话给聂川,问他吃饭没有。
聂川这周末出差,和墨中书请了假,因为他第一次请假,万染谢天谢地的给他批了假条,发自内心的觉得自己可算是没剥削大学生了,倒是没好奇他周末要去干什么,商乐帮聂川借口都想好了,要去参加研讨会之类的,万染没问,这个理由正好可以省到下次用。
“我吃过了。”聂川那边好像是在某个走廊里,身后时不时有人走过,“去这个公司食堂吃的,他们伙食还不错。”
“我吃的也很丰盛。”商乐把自己桌上的菜给聂川看,“有你最喜欢的百合圆子,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留点在冰箱。”
“明天晚上。”聂川说。
“嗯。”商乐一边吃饭一边点了点头,“留一天没问题。”
商乐其实不喜欢煲电话粥,她更喜欢面对面的交流,和聂川打电话和给家里人打电话不一样,她给商应清女士和商少元打视频电话,有时候可以一直开始视频都不说话,想起什么了就*聊一句。
和聂川不行,商乐担心自己干别的去了他一个人对着视频会无聊,毕竟这人跟有分离焦虑一样,晚上睡觉都想开着视频看着她睡。
商乐觉得太黏糊了,但是想到电话另一边是聂川,接受度就很良好。
“晚上不确定几点能到,别等我,你先睡。”聂川说。
“知道了,先替你吃一个,味道超级好,百合单煮也很好吃。”商乐吃了个百合圆子,突发奇想,“周末你回来我们一起做个百合甜品吧,让阿姨教我们。”
“好。”聂川指尖凑近频幕点了点。
“干嘛?”商乐不明所以。
“没什么。”聂川指尖挪开,重新出现在屏幕上,放大了的清晰的脸帅得商乐心跳漏了一拍。
有人走了过来,聂川侧过脸和来人说话,商乐认真地看着他。
真是神奇,她突然get到了段野曾经说过的话,明明聂川的表情也没变,但是对着她的时候和对着别人的时候整个人的感觉都不一样。
好双标啊聂总。
嘿嘿。
聂川还有事要忙,和商乐聊了几句就挂了电话,商乐正要放下手机,又有语音电话打进来,是万染。
“明天改一下咱们吃饭的地址。”万染上来就说。
“行,改哪?”商乐也很爽快,又有点疑惑,“你直接在群里说一声就可以了,还一个一个打电话通知吗?”
“改去新商业区一家餐厅,林间阁。”万染说。
商乐差点被汤呛到,这不就是司徒丞那个死贵死贵的餐厅。
死贵死贵是段野评价的,上次去吃,大学生聂川还表示这么高级是他从没有见识过的餐厅,清贫人设屹立不倒。
“怎么要改这里?”商乐问。
万染解释:“刚才兰与青打电话给我说明天她不能来一起团建了,她父母和亲戚不是过来看她嘛,她表哥还是谁在茗景区这边订了餐厅,就是林间阁,据说很有氛围很有档次,味道也很好,我就想带你们也去吃。听你这口气,你早吃过了?”
“嗯,不过这不是重点。”商乐说,“万校长,请讲实话。”
万染只好实话实说:“确实想请你们吃顿好的,咱们老师涨涨见识嘛,而且团建就该一个都不少,这样兰与青还能吃饭间隙过来跟我们坐一会儿换换心情,两件事都不耽搁,多妙。”
“那是司徒丞的餐厅。”商乐说,“可以叫他打个折。”
“是吗,好主意。”万染立刻说,“等他第二期报名的时候课时费我也给他打个折。”
“老学员报名本来就要打折的!有没有点儿诚心了啊。”商乐笑起来。
“对待阔少爷我们没有那玩意儿。”万染说,“那我通知叶梨和夏小小去。”
第二天商乐起了个大早,开着车去老城区那边接上叶梨夏小小和兰与青,万染休息日要睡懒觉,约了个身体SPA,说下午吃饭前再和她们汇合。
兰与青的家人也是下午才过来,早上她要到市中心去,她家人好不容易来一趟,兰与青想带他们在本市逛一逛玩一玩。
商乐开车把她送到高铁站,再带着夏小小和叶梨去新商业中心玩。
“我早就想玩射箭了。”叶梨有些兴奋。
“我还没玩过呢。”夏小小说,“只在电视上看过,我们玩哪种?是比赛那种,还是电视剧里那种啊?”
“都有。”商乐说,“可以都试试,司徒丞那里几种弓类型都齐全的,我自己更喜欢传统弓,新手可以先试试反曲弓。”
司徒丞没在射箭馆,倒是上次被商乐差点绑架杀害了的人质小平头已经和商乐熟悉了,立刻就找了教练过来带她们三个人玩。
“商小姐怎么不提前说要过来,老板肯定就在这边等你们了。”
“他去哪了?”商乐帮着夏小小和叶梨挑弓,随口问道。
“这我哪能知道呀。”小平头摸了摸脑袋,“不过刚才我给他打电话了,他说你们随便玩,想玩到什么时候玩到什么时候。”
夏小小和叶梨两个新手玩得十分兴奋,商乐陪了她们一个小时,看她们玩的上手了,就让教练带着她们,自己跑去找其他教练比赛了。
来都来了,就当踢个馆。
小平头也跑来和商乐玩了一局,被虐的五体投地甘拜下风,跑去旁边和围观的教练们一起赌下一局商乐对战箭馆最强教练能不能胜。
“小心你们老板回来发现你们聚众赌博。”商乐提醒他们。
“安啦安啦。”其中一个女教练说,“老板自己有时候也和我们玩呢,我们也下注赌他能赢几局。”
“他能赢几局?”商乐还没见过司徒丞射箭。
能喜欢到开射箭馆,技术应该不错的。
教练们七嘴八舌正要跟商乐说,他们老板赶到了。
司徒丞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怎么不提前和我说一声,聂川没来吗?”
“他有事。”商乐说,“我们正说到你呢。”
“说我什么?”
“我问你和他们玩能赢几局。”商乐说。
“比一比?”司徒丞立刻来了兴趣,“我早就想和你比一次了,上次看你射箭姿势真的很漂亮。”
“好啊。”商乐欣然应战。
旁边围观的教练们立刻激动起来,开始悄悄下注赌谁胜谁负,商乐决定过去押自己,还没走过去,教练们就不说话了,也不给她看下注情况。
什么意思?
司徒丞难道非常厉害?
那更有趣了。
商乐斗志都高昂起来了。
叶梨也夏小小也知道了,和教练一起跑过来加入下注的队伍,顺便给商乐摇旗呐喊:“加油啊乐!”
司徒丞十分不满:“我呢!”
“你也加油司徒同学!”叶梨给他加油。
教练们立刻跟着喊:“加油啊司徒同学!”
“多谢多谢。”司徒丞优雅帅气地行了个致谢礼,很有高手风范。
比赛开始之后,射箭馆里教练们加油的声音不绝于耳,呼喊声一局比一局激烈。
最后一看战绩,射箭馆的老板一败涂地。
司徒丞输了也照样兴致高昂,擦了擦脸上的汗:“好爽,商乐你也太准了,你玩了多久?”
“认真玩的时间不多。”商乐说,“你怎么这么菜?我刚才还以为你是个高手。”
“你教教我呗。”司徒丞说,“再收个徒弟。”
“聂川是关门弟子。”商乐婉拒。
然后过去找庄家问刚才赌局的结果,射箭馆全部教练,包括叶梨和夏小小全都下注商乐赢,只有小平头爱着自己的老板,一个人押注司徒丞赢。
商乐:“……”
司徒丞欣慰地大拍小平头肩膀:“好样的!我没看错你,对老板就是要愚忠知道吗?”
小平头狠狠点头:“知道的老板!”
教练们:“……”做不了这么二的人成不了老板心腹大患好遗憾。
在射箭馆玩到尽兴,几个人都玩了一身汗,换了衣服去沐浴间冲完澡,万染也找过来了,司徒丞一听墨中书团建,还刚好选在自己的餐厅,顿时充满了主人翁的豪情,带着老师们一起上楼,一定要为这次墨中书的团建出一份力。
“我也算墨中书的一员吧。”司徒丞小声问商乐。
“算啊。”商乐有些好笑,“丞少这么闲?陪玩又陪吃的。”
“好久没和以前那群朋友一起混了,忙着呢。”司徒丞把商乐拉到一边,让服务员先带其他人进餐厅,“虽然以前也就是一起吃个饭喝个酒,话也没说上几句……你跟我说句实话,聂川到底是不是……是不是那个……”
“投行界传说中的风向标是吧。”商乐替他说了出来,“是他。”
司徒丞啧了一声:“这么羞耻的称号我实在说不出口,也实在是跟聂川对不上号……他脾气挺好的啊,那个风向标可是出了名的冷若冰霜难以接近。”
商乐看他一眼,非常不理解:“冷若冰霜这种词你怎么就说得出口了?”
司徒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所以我咨询的其实是投行界的风向标?难怪我觉得他那么厉害呢,我真是……”
商乐听听看他要怎么对风向标顶礼膜拜。
结果司徒丞拐回了自己身上,感叹道:“我真是慧眼如炬啊。”
“……那今天打折啊。”商乐说,“就当咨询费了。”
“这怎么行?”司徒丞不同意,“都来林间阁了当然是我请。”
“那以后万染不会带我们来了。”商乐说。
司徒丞明白过来:“行行行,我打个折,学校团建嘛,不是私人吃饭,不过你们下次过来吃我请啊。”
“我VIP。”商乐说。
“商小姐财大气粗了不起。”司徒丞给她比了个大拇指。
万染订了个大厅的桌子,服务员带着司徒丞和商乐过去,还没走到他们的桌子,商乐就看到了兰与青。
那边也订了个大厅的圆桌,一桌上人挺多的,兰与青正在和坐在她旁边的女人讲话,应该是她妈妈。
兰与青脸上带着笑,但商乐一眼就能看出来她神经是紧绷的,反正不像和她们在一起的时候那么自在。
第55章
“咦,那是不是小兰老师?”司徒丞也看到兰与青了,“你们墨中书团建还分批啊?”
商乐看他一眼。
司徒丞马上意会:“对,太生分了,应该说我们墨中书。”
“我是这个意思吗?”商乐推了他一下,“赶紧走,与青今天家里人来看她,没参加团建。”
万染订的桌子就在兰与青他们旁边,但是餐厅是个高端餐厅,大厅的桌与桌之间的隔断做得十分巧妙和美观,互相之间不影响,兰与青没看到他们进来。
“不打个招呼吗?”司徒丞问。
“不打扰他们家族聚会了。”商乐走到他们那一桌,发现万染他们全都坐在靠近兰与青桌子的那一面,桌子空了一半出来,有些无言,“你们偷听啊?”
“嘘。”夏小小招了招手,小声问到,“那边看不到我们吧?刚才过来也没注意看。”
“看不到。”商乐过去坐下。
叶梨一脸严肃地……偷听着,时不时皱一下眉。
司徒丞顿了顿,没看明白老师们什么操作,但是也跟着压低了声音:“什么情况,怎么了,我派个服务员过去正大光明听怎么样?”
商乐看着司徒丞自然而然在桌子上坐下,挑了下眉:“丞大少,我们墨中书团建,你凑什么热闹?”
“我也是墨中书的一员,叫我名字就好商小姐。”司徒丞坐的稳稳的,往椅背上一靠,“对吧万校长。”
万染对他笑了笑:“对,咱们墨中书师生一家亲。”
商乐看着万染。
万染顿了一下,毫不间隙地补充:“但是今天是老师团建,学员不得参与。”
商乐没忍住笑起来。
司徒丞啧了一声看向商乐,非常受伤:“你干什么,怎么还威胁你们校长?我和你们一起吃个饭怎么了,都这么久了,你不会还对我有什么成见吧?”
“吃吃吃。”商乐无语了,“我只是想提醒你们小点声,叶梨和夏小小瞪你们了没看见吗。”
司徒丞打了个响指,服务员立刻过来了:“丞少,今天不去包间吗?”
“和朋友呢。”司徒丞说。
服务员立刻点了点头:“好的,您有什么吩咐?”
“换个小提琴。”司徒丞说,“拉个慢点的曲子。”
“您想听什么曲子?”服务员问。
“我哪知道,随便吧。”司徒丞说,“让他们自己选。”
服务员走了,没一会儿大厅中央坐着拉大提琴的表演者被换了下去,上来一个穿着礼服的年轻女生,大厅里的音乐变得舒缓而沉静。
“舒曼的浪漫曲。”商乐说,“这首挺冷门的。”
“你知道?”司徒丞问,“我听着都差不多。”
“那你餐厅弄这个?”
“优雅嘛。”司徒丞笑了笑,“你知道的挺多,以前完全没发现,是因为傅兴言不喜欢这些,所以你都藏着吗?”
商乐笑了笑没说话。
司徒丞自顾自地说到:“你会射箭,喜欢徒步,喜欢大自然,也关注摄影,我看你朋友圈发过摄影展,会书法,写得一手好字,这么冷门的曲子也能立刻听出来……你还精通些什么?”
“没你想的那么精通。”商乐说,“我就是什么都乱七八糟学了一些,好像学什么都行,但也没有我特别喜欢的。”
“我看你挺喜欢书法的。”司徒丞说。
“现在好像……确实挺喜欢的。”商乐自己也没想过,现在和司徒丞说起来,回想起自己最近练书法时候的感受,和跟着大哥一起去老爷子家上课时候的心情是不一样的。
下次回家和大哥交流一下。
之前谢濯安也说她的字写得更好了,说开始有灵魂了。
好抽象啊,字的灵魂是什么?
“你好像开始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了。”司徒丞说。
“是吗?”商乐看他一眼。
司徒丞笑了笑:“和在兴荣科技的时候相比,那会儿你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是为了傅兴言而存在的,我这么说你不会生气吧?”
商乐半响没说话,最后对他认真地笑了笑:“不会,你说得对,你比我自己发现的要早呢。”
“什么?”司徒丞追问,“我发现什么了?”
发现她以前就像个空心人一样,为了傅兴言而存在,也发现她现在长出骨血生出了心脏。
商乐没回答,坐到万染身边去了。
几个人趴在椅背上,借着柔和静谧的《浪漫曲》偷听兰与青的家庭聚会。
司徒丞失笑,看着商乐侧过身去的背影,没再说话了。
*
绿植隔断的另一边,兰与青正沉默地坐在餐桌边。
餐桌上大家聊的很热闹,大伯的大儿子,兰与青的大堂哥前不久结婚了,带着妻子,今天就是他们两夫妻请客吃饭。
二堂哥在公司刚升了职,正在看菜单上有些什么酒水。
小舅的女儿,兰与青的表妹考公上岸了,就等着通知去入职。
这次说是兰与青的爸妈来看她,其实是小舅舅为了庆祝自己女儿成功上岸,拉着兰与青一家和她大伯一家,正好三家孩子都在这个城市,就一起来玩了。
二堂哥点了酒和饮料,长辈们不想喝酒的就喝饮料,服务员拿了分酒器来,大堂哥张罗着给大家倒酒,兰与青先申明:“我不喝酒,不用给我倒。”
“一家人说什么呢。”大堂哥笑到,“都多久不见了,今天不喝也得喝。”
“我不喜欢喝酒。”兰与青坚持。
大堂哥的妻子拍了他一下:“干什么,想喝就喝,不喝就不喝,你以为在你公司饭局上呢,那你给我倒一杯。”
“你不是不喜欢喝酒嘛,别喝了,喝了又难受。”大堂哥连忙说,但是被打了岔,也就没有再坚持要给兰与青倒酒,往后给小舅的女儿也倒了一杯。
小表妹刚刚大学毕业,二十二岁,和叶梨差不多大,摆了摆手:“哥,我喝不了白酒。”
“学着喝!”兰与青的大伯大手一挥,“你马上就要开始工作了,不学会喝酒怎么办,你这个工作单位好着呢,多少人想进去,里面竞争也厉害,不会喝酒你以后怎么混?”
“对对。”兰与青的妈妈坐在她另一边,连忙道,“青青也喝的,青青,让你哥给你倒一杯,学着喝,万事都有第一次,小筠,给你妹妹倒一杯。”
大堂哥想起来本来就要给兰与青倒酒,立刻把倒好的酒往她面前摆了一杯。
兰与青还没来得及拒绝,大堂哥又倒了一杯给表妹,小姑娘还没伸手,她的妈妈,也就是兰与青的小舅妈,伸手来把酒接了过去:“她才大学毕业呢,喝什么酒,我们平时都管的严,她和朋友们出去都不喝,要锻炼等她自己去职场上锻炼吧,小筠不也是工作后才学会喝酒的,闺女儿向哥哥学习啊,好好干。”
“好,向筠哥学习。”表妹爽快地笑道。
表妹和表妹的妈妈这么一套下来,大堂哥笑得挺开心,大伯也笑得很开心,就没再继续给表妹倒酒。
兰与青看着摆在自己面前的酒,看了一眼自己妈妈和爸爸。
爸爸直接不看她,妈妈有些不高兴地在桌子下拍了下她的腿,小声说:“你看看你,唯唯诺诺的,就不能像你哥哥妹妹一样大大方方的吗,真是上不得台面……哎。”
兰与青手指紧了紧,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分好了酒,菜也上的差不多了,大家边吃边聊,桌子上气氛很好。
“对了,你最近怎么升职的?真是太优秀了。”兰与青的爸爸问二侄子,“来,走一个。”
兰与青的二堂哥连忙拿起杯子和他碰了一下:“叔,什么优秀不优秀的,刚好运气到了,我们几个公司组织踢球赛,就在本市那个很有名的基地,租了块足球场,我不是足球踢得不错嘛,给咱们公司拿了个好成绩,我们上司特别高兴,正好晋职名额下来……真的就是我运气好。”
“哎呀这话说的,什么运气,会踢足球那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大伯大声道,拍了拍自己二儿子的肩膀,感概道,“当初你在学校踢足球就是校队的,我就知道总有一天能派上用场,你看这不是!”
“对,任何兴趣都是有用的。”兰与青的爸爸说,“那还不是你们培养的好啊。”
大伯哈哈笑起来:“来来来我们哥俩喝一个。”
兰与青爸爸喝了酒,大伯看了眼兰与青,叹了口气:“要我说青青之前那个工作也是很好的,辞掉真的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啊,你们年轻人就是做事冲动不计后果。”
“谁说不是呢。”兰与青爸爸轻描淡写一句带过,岔开了话题,“小藩来说说,我听听你们那个足球赛,是在哪个基地?我听说那种集团基地租一次按小时算,一次就得几千上万是吧?”
“贵着呢叔,您还知道这个呢。”二堂哥笑着说。
“有个兴趣爱好是真的重要,现在的孩子接触的东西太多了,得多培养。”大伯一副成功人士的口吻,对自己两个儿子赞不绝口,兰与青的爸爸和她小舅都很捧场,三个男人自顾自地喝酒聊天。
大堂哥的妻子倒了饮料,给了小表妹一杯,表妹接了过去,她又递了一杯给兰与青,小声道:“咱们喝饮料,就让他们爱喝酒的男人喝酒去。”
兰与青正要去接,她妈妈站起来把大堂哥妻子端着饮料的手推了回去:“不用不用,你们喝,青青喝酒,刚才小筠给她倒了。”
大堂哥的妻子愣了愣,只好收回了手。
兰与青抱歉地对她笑了笑。
兰与青妈妈坐下,看了看桌上,手肘拐了拐兰与青:“你大伯和小舅的酒都喝半杯了,你赶紧过去倒酒,别倒太满,你小舅妈和大伯母的茶也快喝完了,还有小筠他媳妇儿的饮料你也看着点,虽然今天人家做东,但到底是客人,你应该照顾人家的,刚才怎么还让人家帮你倒饮料?”
“你看到了你就去倒,不用非得是我吧。”兰与青说。
兰与青妈妈睁大了眼:“我这是教你!你赶紧的,怎么这么大个人了还这么别扭?”
正说着,桌上的话题突然转到了兰与青身上,兰与青妈妈只好放弃让她起来去添茶倒水,问到:“说青青什么呢?”
“说她也没个兴趣爱好。”兰与青爸爸脸上带着笑,语气却不太好,“整天一个人待着,现在倒好,直接住也一个人住,更不和人来往了,孤僻!”
“我上着班的,我有同事。”兰与青忍无可忍地说。
“同事,什么同事?”兰与青爸爸把酒杯往桌上一放,眉头皱了起来,“你现在都不是在正经的学校你不知道吗!之前那个工作多好,你说辞就辞,跑出来自己找工作,你能找到什么好工作,你会什么?啊?你说说我们怎么把你培养成了这个样子,你都废了你知道吗?”
兰与青的爸爸说完转开脸不再看她,失望之情溢于言表。
桌上有些安静,大家看着兰与青的神色各异。
“与青不是会书法吗?”大堂哥的妻子开口说,“会书法多厉害啊,不是说她在书法培训班当老师吗,很优秀啊。”
“厉害什么。”兰与青的妈妈察觉到桌上尴尬的气氛,笑着打圆场,“她自己瞎学的,我们都不赞成,你看看小藩多好,那才叫兴趣爱好,能有机遇升职加薪,她学个书法有什么用?哪个公司招聘看你会不会书法啊,哎……”
你废了你知道吗?
你学书法有什么用?
你不会喝酒以后怎么在社会上工作?
……
兰与青坐在椅子上,有些茫然的看了一眼自己的双手。
她是个废物吗?
明明她离开了家,找到了好的工作,也赚到了钱,更重要的是她找到了成就感,也终于找到了自信,之前她还和学校的老师们一起聊天,她以为这次她改变,能让爸妈看到她独立优秀的一面。
可是为什么还是不行?
我要冷静点。
兰与青想。
这么多人,她不该让场面无法收拾,今天大堂哥的妻子也在,他们夫妻请客,她希望能好好吃完这顿饭,不想搞砸大堂哥和她妻子的饭局,尤其是大堂哥的妻子,她刚才帮她解围,她不能让他们难堪。
那种让她窒息的感觉瞬间蔓延而上。
兰与青想掀翻桌子,想起身就走,想放声大叫。
但她也只是想想。
想到后续爸爸和妈妈脸上尴尬的表情,想到最后无法收拾的场面,想到以后爸妈还要和亲戚们继续相处,她就被那股无形的力量定在了椅子上。
“与青。”一个声音忽然插了进来。
兰与青有些茫然地抬头,对上了商乐带着笑的目光。
“你怎么……”兰与青嗓子卡住了。
“看到你我就过来了,我们也在隔壁吃饭呢。”商乐说,笑着对桌上的其他人点了点头,“你们好,昨天就听小兰老师说她家里人来玩,在这里碰上真是巧啊。”
“啊,你是青青的领导吗?”兰与青的妈妈连忙站了起来。
“我是兰与青学校的同事。”商乐摆了摆手,“您坐,不用起,我就是过来打个招呼。”
商乐说话的样子淡淡的,笑也是淡淡的,她要是不说自己是兰与青的同事,更像是兰与青学校的校长过来打招呼了。
而且她说是打招呼,说完就没动静了,一桌子长辈,她一个都没问候。
兰与青看了眼桌上大伯大伯母的眼神,就知道他们现在已经对商乐有些不满了。
“你也是书法老师?”兰与青的爸爸问。
“嗯。”商乐应了一声。
“哇,难怪你这么漂亮。”大堂哥的妻子笑着说,“与青也长得好看,你们写书法的都好有气质。”
“对啊,书法老师该不会都是大美女吧?”小表妹也笑着说了一句。
桌上的气氛这才缓解了不少。
商乐心底叹了口气。
真是讨人厌的气氛,要是她自己遇上这种饭局,早就走人了,兰与青居然还能忍得住。
到底是太体面了。
“既然都碰上了,那我给各位展现一下我们书法老师的才艺好了。”商乐说。
“哦,你除了书法还会别的呢?”大伯母笑了笑,“就是这里也没有让你展示的地方呀。”
商乐没说话,朝服务员抬了下手,站在附近的服务员立刻走了过来:“商小姐,请问您需要什么?”
“钢琴是好的吗?”商乐指了下大厅正中央的钢琴。
“是好的。”服务员说,“今早刚调过音。”
商乐点了下头,转头对兰与青眨了下眼睛,朝大厅正中走过去,一直走到钢琴面前,打开钢琴的盖子,随手按了两个键,才坐了下去。
“商乐居然还会弹钢琴!”叶梨感叹道。
“看她那个样子是真的会。”夏小小说,“优雅,真是优雅。”
“深藏不露啊。”万染也感叹。
司徒丞和她们一起挤到靠近钢琴的那一边桌子边,佩服得五体投地,成为一个复读机:“深藏不露啊。”
拉小提琴的表演者停了下来,片刻之后,整个大厅里想起了钢琴轻快流淌的声音,是一首时快时慢的曲子,音符跳跃旋转,仿佛一条小溪叮咚着往前,沿途全是绿意盎然的景色,和安静照射下来的月光。
一曲毕,商乐站了起来。
掌声从大厅不同的方向响起,她笑了笑,优雅地行了个礼,走回到了兰与青他们那一桌桌边。
“德彪西的月光,送给各位。”商乐拉了个椅子,坐到了兰与青和她妈妈的中间。
“真是厉害啊。”兰与青的妈妈看着商乐的神情全是赞赏,“不像我家与青,什么都不会,你看看,你同事居然还会钢琴,说表演就能表演,你当初怎么不学这个?”
“阿姨,兰与青的书法是你们送她去学的?”商乐问。
“她自己瞎学的。”兰与青的妈妈说。
“那她很厉害了,自学成才啊,他可是我们学校最受欢迎的老师,咱们墨中书的招牌。”商乐说。
兰与青被夸得有些耳热,知道商乐在故意夸张,不由得有些想笑。
商乐接着说:“阿姨你想让与青学钢琴吗,挺难的,我其实会的不多,这首我刚才也谈的不完整,主要是我对钢琴兴趣不大,马马虎虎地学了几年,就练会了这么一首,别的都忘了。”
“学了几年啊?”兰与青的妈妈问。
“加起来时间能有半年都不错了,一直断断续续的。”商乐一副不在乎的口吻,“也不贵,我爸妈给我请的老师比较好,几年学下来花了几百万吧,所有我刚才说与青的书法太厉害了,我学书法倒是没花钱,我爸妈认识黎庆大师,就送到他那儿学了两年,已经是我坚持的比较久的了。”
“这、几百万啊……”兰与青妈妈讪讪地笑了笑,没说话了。
“黎庆大师!”倒是兰与青的大伯惊诧地站了起来,“是我知道那个大师吗?”
“没别的大师叫这个名字了吧?”商乐说。
“那可是书法界的泰斗,我还买过他的字。”大伯半信半疑地看着商乐,“你真是跟着大师学的字?”
“这个不好展示,我就不表演了吧。”商乐随意地说,“你愿意信就信,不信就算了。”
“你怎么这么说话?”兰与青的爸爸非常不满自己大哥不被人尊重,“你们年轻人一点礼貌都没有吗?为人师表,多高尚的职业,以身作则明不明白?”
“哎,刚才不是还说我们墨中书不是什么正经学校吗。”商乐说,“怎么突然神圣起来了。”
“……”兰与青的爸爸哽住了。
整个饭桌上安静了下来,全部目光都集中在商乐身上。
商乐熟视无睹,仿佛被看着的人不是她,神情自若。
“各位好。”万染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过来了,站在了商乐和兰与青身后,“不好意思啊,我是墨中书的校长,我们小乐老师讲话不中听,打扰你们用餐了,我给诸位道个歉。”
没等桌上的人和她互相你来我往地说几句“没事”,万染话锋一转:“与青妈妈,与青爸爸,兰与青是墨中书的老师,我很感谢你们培养出了一个优秀的女儿,但是刚才看到你们对她的态度,我觉得我错了。”
“兰与青不是你们培养出来的,相反,她在你们的打压和摧毁之下,在这个有毒的环境里依旧成长得如此出色,我现在对她刮目相看。”
“她不是优秀,而是简直太厉害了——才没有因为你们的偏待和刻薄被毁掉,她是淤泥里长出来的重生之花。”
“你……你说什么?”兰与青的妈妈脸色变得很难看,扶着桌子的手掌有些发抖,“你怎么可以这么说?你凭什么……我生她养她,从来没有让她吃不饱穿不暖,要什么都给她买,我哪点对不起她,什么叫有毒的环境?你说清楚什么意思……”
“还有什么好说清楚的!”兰与青的爸爸一声吼了起来,瞥了兰与青一眼,“你交的都是什么朋友,说你废了还真是没说错,兰与青,你太让我失望了。”
“那我让你骄傲过吗?”一直沉默的兰与青忽然开口。
她爸爸转头看着她。
兰与青直视着他,手指在桌下死死捏紧了:“爸,你从没有对我抱有过期望,说什么失望呢?你从头到尾对我不就只有失望吗。”
【作者有话说】
好孩子需要一次豁出去的发泄,才会知道搞砸一些氛围和事情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严重。
各位,v我50,聆听兰的复仇计划!(不是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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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桌子上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
兰与青的爸爸震惊地看着她,半响之后才问了一句:“那你有什么值得我期望的?你说说?我让你去上了重点高中,985大学,你怎么回报我的,你现在有出息吗?”
“重点高中是我自己考上的。”兰与青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她的爸爸,语气里压抑着一种极度难过的情绪,“大学也是我自己考上的,大学时期我还拿了奖学金,我哪里没有做好?”
“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兰与青的爸爸生气的拍了一下桌子,“你还要跟我邀功?你读书是为了我吗,啊?你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说你几句都不行,你要造反了是吗。”
“青青,青青。”兰与青的妈妈连忙拉住她,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臂,焦急地劝到,“你怎么这样,大家今天一起吃饭这么高兴的场合,你还要跟你爸爸吵架吗,你以前那么乖,怎么工作以后就跟变了个人一样啊?你……”
“因为我长大了。”兰与青打断她,“谁从小到大都一个样啊妈,我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做到了每一点,要我好好读书,我就努力读,家那边没有谁的学历比我高学校比我好,小筠哥和藩哥没*有回去找工作,家里几个姐姐也没有回去找工作,你们要我回去,我回去了,找了个好工作,结果呢?你们不是天天跟我念叨他们在外面的大企业工作了不起吗?为什么我做到了你们的每一个要求,你们还是觉得我不好?”
兰与青一番话早就憋在心里,她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在什么情况下说出来,她心里有很多疑问,很多不甘,很多不满和愤怒,但是她没想要挖出来大白天下。
尤其还是这样的场合,桌上每一个人都看着她。
她不怕被亲戚议论,不怕被比人看不起,她也从来不想对自己的爸妈口吐恶言,他们供她读书供她吃穿,物质上没有短过她,她很感激很爱他们,可那个爱里却也掺杂着恨。
“哎,这话说的,与青当然是我们之中最会读书最有出息那个,二叔经常在我们面前夸你呢,一家人有什么好好说嘛。”二堂哥笑着站了起来,端着酒杯朝向兰与青的爸爸,“二叔,我敬你一杯,来来来,喝酒吃菜。”
兰与青的爸爸脸色好了些,端起酒杯和二堂哥碰了一个,二堂哥悄悄给兰与青使了个眼色,笑道:“我干了,二叔随意。”
然后喝完酒亮了一下杯底。
兰与青的爸爸也一口气把酒喝了:“还是小藩拿得出手,大大方方的。”
他看了眼兰与青,语气有些不耐烦:“你起来敬个酒,你同事老板都过来了,在座的又都是长辈,进来就知道坐着吃饭,连这点礼节都做不到,读书好有什么用?我倒想问问你大学到底教你什么了把你教的这么叛逆,真是读书读傻了。”
又是这句话,又是读书读傻了。
兰与青死死咬着牙,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脑子里开始发出尖鸣。
旁边站着的商乐深吸了口气,伸手就把兰与青面前的酒杯端了起来。
“哎。”万染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她端杯子的手。
“怎么了?”商乐莫名其妙看着她,“我敬个酒。”
万染不太相信:“我以为你要泼过去呢。”
商乐无语了:“我是那样的人吗?那是与青爸爸呢,别拦我,我的酒量能把他们一桌子人礼貌地送走,我还没喝醉过呢。”
“别闹。”万染哭笑不得。
她们俩说话声音很小,只有兰与青听到了。
她脑子里那些嗡嗡的声音慢慢褪了下去,肩膀上一暖,商乐把手按在了她肩头,对她笑了笑。
商乐这个动作大概只是一个无意识的动作,但不知道为什么,兰与青第一次有了一种,背后有人给她兜底,不管发生了什么都会站在她这边的感觉。
她慢慢的吐出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不喜欢喝酒。”兰与青慢慢的说,因为她怕说快了自己声音会抖,“也不会敬酒说好听的话,我也想像大堂哥二堂哥一样,但是我学不会,可是你们都说会喝酒很重要,我试着喝过了,差点把胃都吐出来。”
“既然我那份工作必须要喝酒,必须要会在饭局上来事,而我又学不会,那我就重新找个不需要喝酒的工作,这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我总能找到我能不勉强自己就待着的地方吧。”
“这叫逃避,懦弱!”兰与青的爸爸怒道,“小筠和小藩就能做到,一个家里出来的孩子,为什么就你做不到?你还问我失望什么,我对你的失望多了!快二十六了还不结婚,你小藩哥都快要结婚了,你连个对象都没有,工作也不如别人,让你听话别辞职,你听了吗?”
“还有上次,你大伯生日让你订个蛋糕,你订的那是什么蛋糕,就一层,看着都寒碜,我们碰都没碰,回去我让你妈提去丢了……”
“我为什么还要听话!”兰与青的声音骤然大了起来,几乎是在尖叫,“我已经二十五了,你们对我的要求还是要听话!我不是上学的年纪了,凭什么还要听你们的话,你们的话是什么金科玉律我必须遵守吗?”
“你再吼一个试试?”兰与青的爸爸也站了起来,“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
“我怎么知道我在和谁说话?”兰与青喘着气短促地笑了一下,“别人都有爸爸妈妈护着,我好像没有呢。”
“你们俩怎么回事?要吵回去吵,这是在餐厅!那么多人看着……”兰与青的妈妈急得不行,拽着兰与青的手臂让她坐下,“你别说话了,你爸现在很生气,别跟他顶嘴了,你到底怎么回事火气这么大,谁惹你了,你怎么对我们有那么多不满……”
兰与青站着不动,动了动手臂让开了妈妈伸过来拽她的手,刚才的一通大声的怒喊反而让她冷静了下来,整个人都有了种豁出去的轻快感,她看了一群桌子上的人。
大堂哥和妻子有些担心的看着她,大伯和大伯母脸上是看戏的表情,小舅舅和两个哥哥神情都很尴尬,小舅妈揽着表妹坐的离他们一家三口远了点。
无所谓了,她今天要说个够,说个清楚。
“妈,不是我对你们有不满,是你们对我好过吗?”兰与青语气平静地开口,“你问我有什么不满,我的不满太多了。”
“上次大伯生日那个蛋糕八百块,我订的是最好的,就怕你们又说我不给你们长脸,没想到结果也还是一样,只要是我,只要是我做的事,你们就看不到听不见,你们只爱别人家的孩子,我都怀疑我不是亲生的。”
“读书时候你们要求我努力学习,我做到了,成绩一直是所有孩子里最好的,但是你们没有夸过我一句,你们看不见我成绩好,跟我说小筠哥朋友多,小藩哥身体好运动厉害,还有玲玲表姐唱歌好听,表妹和她妈妈关系好……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全身都是缺点,为什么我哪里都比不过别人?”
“表妹为什么和她妈妈关系好,理所当然的吧,小舅妈还会在饭桌上护着她不让她喝酒,而我妈妈呢?巴不得我多喝点,生怕我不喝酒给你丢人,我也不明白,不会喝酒怎么就丢人了,你们一桌子人没一个会写毛笔字,我也没觉得你们丢人。”
兰与青这话扫射到了桌上的每一个人。
要是是以往,她绝对不会这么说话,哪怕是和爸妈吵架,她也会把那些可能真的会伤人的、冒犯的话语死死压在心底,哪怕被伤害到了,她依旧不希望自己让身边的人难过。
爸爸说的没错,她就是懦弱,就是太胆小了。
难听的话说了又怎么样,伤人就伤人了,她被伤害的时候别人也没为她考虑过,她做什么体面人呢,让人更方便欺负而已。
“爸爸,妈妈,我做不到全能,做不到你们的要求,一直是让我觉得很对不起你们、很惧怕的一件事,但是现在我不想再符合你们那个无底洞一样的标准了,因为这件事归根究底只是你们不喜欢我而已,所以处处挑我的刺,处处看我不顺眼,我不管做什么,你们都不会满意的。”
“爸,你老觉得我软弱,所以家族里大家都看不起我,其实不是的,真正软弱的是你和我妈,一个没人护着的孩子当然谁都可以批评几句,你像他们批评我一样批评小藩哥和筠哥试试呢,大伯第一个就站起来跟你吵。”
她一直最害怕承认的,就是自己是一个没有人兜底,没人在意,没得到过偏爱的孩子。
兰与青说完端起桌上的酒杯,酒杯里的酒已经洒了一半,应该是刚才商乐和万染端起来弄洒的,她问了一句:“分酒器在哪?”
“这。”大堂哥端起分酒器,“你要……”
“给我吧。”兰与青笑了笑,伸手去接了过来,把自己的酒杯加满,对着大堂哥的妻子举了一下杯子,“姐姐,我敬你一杯,今天让你看笑话了,不好意思。”
大堂哥的妻子连忙站了起来:“别这么说与青,很高兴今天认识你。”
兰与青把杯子里的酒仰头喝干,把杯子放在桌上,笑了笑:“我今天学校团建聚餐,我和他们去吃饭了。”
她说完没看自己妈妈,也没看愤怒的爸爸,转身拉了商乐一下,万染对桌上的人笑了笑,两人和兰与青一起走了。
没走几步,到隔壁桌商乐就停下了。
兰与青嗓子里火辣辣的,感觉自己的脸迅速烧了起来,还要往前走,商乐拦了她一下:“我们就坐这桌。”
兰与青:“……”她现在站着转头就能看到自己过来的餐桌,走了还没两米呢,气势顿时就垮掉了。
她忍不住有些想笑:“好。”
就坐这,挺好。
叶梨和夏小小连忙往里挪,把位子让了出来,兰与青走进去坐下,叶梨看着她通红的脸:“你不会是酒精过敏吧?”
“不是。”兰与青神志很清明,“我就是喝酒上脸,喝一口也上,心跳也快。”
“那就是酒精过敏啊,不严重那种。”夏小小说,“你以后可别这么喝酒,最好不喝,喝酒上脸的人是身体里缺少什么分解酒精的东西,总之对身体不好的。”
兰与青笑了笑:“好。”
然后感到有什么东西滑到了下巴,她抬手摸了一下,抹到满手背的水渍,才意识到自己是在流眼泪。
可她现在心里并不难过,也不想哭。
他们桌上又传来了声音,兰与青忍不住抬眼看过去,她坐的这个位置不好看到那边的桌子,但是听得到那边说的话。
毕竟现在餐厅安静得很,没有任何音乐表演。
其他桌应该也听到他们的争吵了,她有一会儿声音很大……她现在思考不了会不会影响到别人,心底只剩下一片平静,什么情绪都暂时消失了。
“各位好啊。”司徒丞的声音传了过来,“我是兰与青老师的学生,也是这里的老板,各位叔叔伯伯阿姨们下次来这边玩让兰老师告诉我,我做东啊,吃喝住行都给各位安排……”
司徒丞也在?
兰与青有些茫然地转了一下脑子,这个餐厅是他的?
是不是影响到他生意了?
桌子的另一边,司徒丞风度翩翩,嘴角挂着一抹笑,游刃有余地和桌上的人谈笑风生,确切的说是他一个人在谈笑风生,桌上的人表情都有些微妙。
兰与青的爸妈还沉浸在自己女儿突如其来的心理剖白中,大伯和大伯母看着司徒丞的目光有些震惊和怀疑,倒是大堂哥和他的妻子跟司徒丞聊了几句,但他们不聊也无所谓,司徒丞本来就是准备过来唱独角戏的。
“墨中书在茗景区这一块很有名,我们兰老师也很有名,多少人抢着进她的班呢,我是报名早抢到了,叔叔阿姨有空可以去墨中书看看……哦你们还是别去了,去了再给学校挑刺,我们校长可不会客气。”
桌上的人:“……”
兰与青爸妈被点名讽刺,兰与青爸爸脸都气得在抖,兰与青的妈妈倒是时不时转头往这边看,但她什么都看不到,只能看到满眼绿植。
另一边叶梨和夏小小跟商乐小声蛐蛐司徒丞:“哇一口一个我们墨中书。”
“不知道的以为他入股了呢。”
“他就是专门过去挑衅的吧?”
“不会被打吗?”
“他自己餐厅,谁敢打他啊,服务员比那一桌的人多了两倍呢。”
“叔叔阿姨只有兰与青一个孩子吧,怎么还这么偏心?家里有两个孩子偏心还说得过去,就一个孩子也能把心偏往外面的我是真没见过……至于什么生养之恩,就不要拿出来绑架孩子了,那不是你们应该做的吗?”
司徒丞说完打了个响指,服务员立刻小跑着过来:“老板。”
司徒丞指了指隔壁的桌子:“换个雅间,兰老师他们在隔壁估计没心情吃东西,这边一会儿结账打个八折,酒水免单,算我的。”
“好的。”服务员点了点头。
司徒丞笑了笑:“那各位慢慢吃,务必尽兴,我就不招待了,下次让兰老师带你们来啊,直接免单。”
说完潇洒离场。
没一会儿餐厅再次响起了优雅的小提琴曲。
换到了包间,兰与青靠窗坐,能看到窗外远处渐渐沉下去的夕阳,万染在她身边坐下,问了一句:“还好吗?”
“没事。”兰与青转回头,发现其他人都没进来,“叶梨她们呢?”
“跟着商乐和司徒丞找东西去了,说要调酒。”
“谁调?”兰与青有点好奇,“要调酒喝吗?”
商乐他们没多久就回来了,服务员在后面推着个移动酒柜,推车上放的都是调酒的工具,还有形状不一的各种杯子。
“这么兴师动众啊?”万染笑着说。
“司徒少爷请的酒水。”商乐往推车后一站:“来吧,点单,我给你们调酒喝,饮料也可以。”
“你真会调酒?”司徒丞对商乐滤镜又厚了一层,“那我点个GinTonic。”
“不会。”商乐说。
司徒丞换一个:“CubaLibre。”
“没有。”
“你会什么?”司徒丞悟了。
“利口酒类的我会的比较多。”商乐说,“但是也不是全都会,只会某几种。”
“那你让我们点单?”
“没让你点。”商乐看向兰与青,“与青点一个。”
“我不知道点什么。”兰与青愣了一下。
“那我给你做。”商乐说,“我喜欢水果风味和苦味的,咖啡味的也不错,喜欢甜的可以要奶油风味,我随便调了啊,你们随便喝。”
菜很快就上来了,大家边吃边聊天,顺便看商乐调酒,她调的果然都是很简单的,旁边的服务员负责帮她准备要用的水果,平均几分钟酒调好一杯,谁喜欢就拿过去喝。
“酒加的很少。”商乐说,“主要是喝个味,司徒丞餐厅里的酒没有我们家的好,下次请你们去我家喝,我小哥哥调的更好喝。”
司徒丞一点没有自己餐厅的酒被比下去的不爽,开心的点头:“去,肯定去。”
商乐最后给兰与青做了个百利甜的冰淇淋刺客,自己调了个清淡的代基里,拿着杯子正要回到餐桌上,身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把她手里的杯子拿了过去:“我帮你拿。”
聂川把杯子端到她座位上,回头看发现商乐没有过来。
聂川:“?”
聂川和其他人打了招呼,商乐很快调好了一杯新的酒,倒在马天尼杯里,这才走了过来:“给你的。”
她把杯子放在自己座位旁边,和聂川一起坐了下来。
司徒丞立刻凑了过来:“聂川,你去哪了,下午商乐她们来射箭馆玩,我们比赛挺精彩的,你没来真可惜。”
“比赛?”聂川看了他一眼,“你和商乐比?谁赢了?”
“……你师父赢了你高兴了吧。”司徒丞刚凑过来就和聂川聊爆了,端着酒杯转回去和万染说话去了。
聂川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浅黄色,比啤酒的眼色要浑浊一些,看上去是果汁,杯子边上放了薄荷叶,很简单,也很漂亮。
“不含酒精的。”商乐说,“果汁调的。”
“叫什么?”聂川问。
“灰姑娘。”商乐看着他,“很适合你。”
聂川忍不住笑起来,端起来喝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好几种果汁混在一起。
窗外夕阳的余晖渐渐隐去,餐厅的灯陆续亮了起来,人影和窗外的影色交杂在一起,兰与青整个神经都松懈了下来,不知道是发泄后的疲倦,还是商乐给她调的酒的劲上来了。
她其实酒量不算差,单纯就是不喜欢酒的辛辣味,更不喜欢那种被人强迫着喝酒的窘迫感。
商乐调的酒是清甜的,酒味很淡,等饭局散场,兰与青发现自己已经喝了三杯酒了。
原来她也不抗拒喝酒嘛。
她转过头,刚好看到包间门口走过来一个人影,兰与青脑子转得有些慢,半响才看清是她妈妈。
“与青。”兰与青的妈妈没进来,站在门口有些拘谨地朝她说到,“我们要走了,我来跟你说一声,你们……你们慢慢吃。”
“……嗯。”兰与青点了下头。
兰与青的妈妈没有再说什么,看了她一眼,对包间里的其他人笑了笑,转身走了。
“我送你们回去。”商乐站了起来,“回家好好睡一觉,明天休息呢。”
“不休息。”万染说,“明天大家想去哪玩,咱们团建继续,当然如果你们不想的话就在家休息睡觉。”
“去。”叶梨立刻说,“聂川今天都不在,我们人不齐。”
“就是就是。”夏小小义愤填膺地帮腔,“与青是中途加入的,万老师你吃饭前才来,都不算,今天真正团建的只有商乐,叶梨,和我。”
一群人商量来商量去,再次把目光瞄准了野径云来的露营地,因为不想跑太远,又想去个山清水秀的地方,野径云来那边是最合适的。
“好懒啊你们,这活动范围也太小了点。”商乐感慨,然后就开始点菜,“我要吃叶梨妈妈腌的烤肉,尤其是鸡翅。”
“没问题。”叶梨点头。
“下午再出发吧。”万染说,“大家都睡个懒觉,肉我早上去买,蔬菜和喝的就去那里点,不折腾了。”
新商业区离老城区近,万染没开车,商乐开了一辆,准备一个一个把大家送回去,司徒丞服气了:“你喝了酒你没点数吗,不用你操心,我会叫车把大家都送回去的。”
他很快就让服务员叫来了车,一一把人送走。
只剩下他和商乐聂川三个人。
“麻烦你了。”聂川从商乐手里把车钥匙拿走,对司徒丞点了点头。
“你自己没开车?”司徒丞问。
聂川顿了顿,司徒丞拍了下他肩膀:“我都猜到了,商乐也跟我承认你身份了,我就说你怎么懂那么多呢,明天我也一起去玩,准备去谈谈茶山那边的投资,你说的话我当真了啊,真去了啊。”
聂川笑了笑:“嗯,谈吧。”
司徒丞连忙摆手:“不行了别对我笑这么温和,我想到你是那个传说中的风向标都觉得你现在对我笑是准备晚上找人杀了我。”
聂川:“……”
商乐笑的差点从阶梯上踩空,司徒丞伸手去扶已经来不及,旁边的聂川已经一把揽住了商乐,商乐条件反射抱着他的腰,后怕地舒了口气:“妈呀我可不想再崴一次脚。”
“扭到了吗?”聂川问。
“没。”商乐扶着他手臂慢慢站稳。
聂川皱了皱眉:“待会儿回去我看看,喷点药。”
“不用……”商乐说到一半,改了口,“好吧,别皱眉,会老得快。”
“那我们走了。”商乐顺手拉过聂川的手,牵着他两根手指头对司徒丞摇了摇,“明天见。”
司徒丞看着他们牵在一起的手,半响才点了下头,笑了笑:“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丞少:[爆哭]
第57章
早上聂川去商乐家叫她起床,上楼后发现她已经醒了,房间门也开着,正在和人通电话,站在床边睡眼惺忪地朝他伸出手。
聂川走过去,商乐就往前没骨头一样靠在他身上。
“嗯,知道啦。”商乐应了一声,挂了电话。
“谁啊?”聂川问。
“我哥。”商乐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在他肩上蹭了蹭脸,“我二哥哥,他这个星期去西班牙,找到了本我大伯,就是他爸爸指名要的书,先寄回来,让我有时间去送一下。”
“不直接寄去他家里吗?”聂川没听明白。
“我大伯他们住在山里,隐居呢。”商乐解释了一句,又打了个哈欠,“我还想睡。”
“那你睡。”聂川说,“还早。”
“你陪我。”商乐抱着他的腰不松手。
聂川笑了笑:“好,陪你。”
正要把商乐抱上床,她攀着聂川的肩膀动了动,两条腿盘在他腰上:“别动……就这样,躺上床我就要醒了。”
聂川只好维持着把商乐抱起来的姿势,站着不动了。
商乐的回笼觉睡了不超过五分钟,醒了,在他耳尖上亲了一下,带着刚起床的闷闷的嗓音:“你就真这么站着不动啊?”
聂川弯腰把她放在床边上,垂眸看着她笑得弯弯的眼睛:“漱口了么就亲我?”
商乐:“……”
聂川低头在她唇上亲一下:“我漱了,我可以亲。”
“但我没有。”商乐捂着他的嘴把他推开,聂川不依不挠地凑过来亲她,很轻的吻,吻得商乐痒痒的,笑得声音都有些抖,“等我洗漱,你是小狗吗。”
“不是说我像猫?”聂川撑着手看着她。
“熟了像狗。”商乐说。
“哦。”聂川抓着商乐的手按耳边在两侧,俯身下来不由分说在她锁骨上咬了一口,还舔了一下,“那这样才对。”
商乐动弹不得,震惊了:“你咬我?”
聂川目光动了动,握着她手腕的手指放松了些力道,像是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不确定地看着商乐。
“担心我生气啊?”商乐猜到他在想什么。
“唔。”聂川低低应了一声,“你会生气吗?”
“你猜呢。”商乐说。
然后不等聂川有别的动作,商乐手腕一动挣脱了束缚,翻身干脆利落地把人按在了床上,两人上下位置调换,商乐扒拉开聂川的衣领,迅速在他锁骨上也咬了一口,才直起身来,把垂落的头发全都撩到脑后,满满挽上。
“这样才公平。”商乐笑着说。
说完爬起来进浴室洗漱去了。
聂川仰躺在床上,半响才起身。
商乐洗漱挺快,不洗头冲个澡也很快,但也花了十多分钟,从浴室出来发现聂川还坐在她房间里的沙发上,有些疑惑地走过去。
咬一口定在这这么久呢?
哦她刚才是不是没舔一下,要等她舔回来?
……大清早的想点正经的吧商乐。
“怎么了?”商乐走过去。
聂川闻言抬起头来:“好了?我等你一起下楼,要出去吃早餐吗?”
“在楼下等不也一样。”商乐说,“去老城区吃吧,反正要在那集合。”
“不一样。”聂川站了起来,“你换衣服,我等你。”
“这次在哪里等?”商乐问。
“你门口。”
“你好粘人啊。”商乐忍不住笑,伸手去挑聂川的下巴,“早就想说了,传说中的风向标是不是有点分离焦虑,要请段野疏导一下心理吗。”
聂川挑了下眉,抓着她的手在她食指尖咬了一口:“我不是狗么,粘人一点很正常吧。”
商乐:“……”不要主动物化自己啊。
还没出门,商乐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叶梨打过来的。
“喂,商乐?”叶梨的声音有些紧绷,“你能打通兰与青的电话吗?”
“怎么了?”商乐问。
“我打不通她电话。”叶梨紧张地说,“早上本来是想问问她上次我们一起买肉那个阿姨家的电话,她加到微信了,我先订好肉万老师去拿就行……但是她电话打不通,到现在也打不通,快十一点了,睡觉也该醒了吧?”
商乐皱了皱眉:“别急,可能手机关了静音,你现在在哪?”
“我想去她住处看看,我有点担心。”叶梨说,“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她状态本来就不太好……”
“我去吧。”商乐说,“我知道她住处,别想太多,不要自己吓自己。”
“好。”叶梨声音总算稳了一些,“我现在去和万老师汇合,我家这里有点绕,我怕她找不到小路进来。”
挂了电话,商乐给兰与青打了一个过去,铃声一直在响,但是没有人接。
不多会儿万染的电话也打过来了:“你不用去兰与青家了,我离得近,给叶梨送完肉我直接去看看,你们接着打她电话。”
商乐没想到,万染平时看着万事都能镇得住场子的风格,和她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里的焦急藏都藏不住。
搞得商乐也紧张起来了。
“先去找万染汇合。”商乐说,“兰与青家,不过我们过去的时候她早就到了,应该不会在那里等。”
“我开车。”聂川拿过玄关的钥匙。
商乐继续给兰与青打电话,和刚才一样,能打通,但是没有人接。
*
省博物馆。
兰与青背着包站在排队的队伍里,她早上来的挺早的,但是从老城区那边过来还是太远了,路上高铁就花了两个小时,到了博物馆已经九点多十点了,早上十二点歇馆,她可以逛一个多小时,十二点结束后就回去,刚好一点多能赶上和大家汇合一起去野径云来。
她早上五点多醒过来就睡不着了。
其实晚上也没怎么睡好,明明那样的发泄过了,明明和父母撕破了脸,但是想到妈妈昨天饭局结束来和她说话,对老师们笑着告别的样子,她心里就有种堵着般的难受。
干脆就起床出门,找个人多又能让她专注的地方待一会儿。
博物馆一楼的展厅今天有个合作的摄影展,很受欢迎,要提前两天预约,兰与青临时起意,就不指望能进去了。
博物馆很大,不同的展厅是不同的类型和历史时期,她租了个讲解机,边走边听,半个多小时才逛了一个展厅的一半不到,走到中途有个很小的公众影音厅,正在放映当地岩石土质的演变,兰与青站在门口看了一会,进去找了个位置坐下。
被人拍肩膀的时候吓了一跳,抬头发现是商乐的大哥。
谢濯铭看了看四周,全都是小朋友,只有兰与青一个人混在中间看得津津有味:“逛博物馆?其他厅都看完了?”
“没。”兰与青有些不好意思,小声说,“我就是随便逛逛,来的晚了,只逛了这个厅,您……你怎么在这?”
谢濯铭点了点头:“你和桑桑差不多大吧,叫我名字就行,或者跟着桑桑叫我一声大哥。”
“谢大哥。”兰与青说。
说完觉得有些好笑,听上去像是她在感谢哪位大哥。
谢濯铭也笑起来:“还是叫名字吧,谢濯铭。”
“我记得。”兰与青说。
“楼下的摄影展逛了吗?”谢濯铭问。
“我没预约,今天也是临时来的。”兰与青和他一起从影音厅出来,她不怎么习惯和半熟不熟的人独处,不自觉地有些紧张,小跑着跟上谢濯铭。
谢濯铭放满了些脚步:“我带你去看摄影展。”
“可以吗?”兰与青摆了摆手,“这不好吧,太麻烦你了,而且没预约……”
“我有员工证,带人看不麻烦。”谢濯铭看了她一眼,“没关系,偶尔不用那么守规矩,放轻松。”
兰与青只好跟着谢濯铭走,到了展厅门口谢濯铭直接就领着她进去了,门口的工作人员还对兰与青笑了笑,说了一句“观看愉快”。
一进门,兰与青就被整个展厅那种原始而粗旷的气氛镇住了,入口处就是一幅巨大的幕布,连绵不断的青黄色草地在大风里翻滚如海浪,低沉幽静的音乐缓慢流淌着,天空压迫而来,却又和无边无际的野草交融在远方。
心在一瞬间的冲击后跟着缓慢的音乐沉了下来。
她往前走,展厅里都是关于大自然的摄影作品,高耸入云的巨大山脉,一眼望不到头的土地,孤独流淌的溪水,波涛汹涌的大海,黄沙漫天的沙丘上露出一半的动物骨骸……
兰与青有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人类只是这个星球上其中一种存在,天高地阔,世界宽广,对于整个地球来说,个人是很渺小的存在。”谢濯铭在兰与青身后说。
兰与青点了下头,没说话。
她往前走看作品,谢濯铭就隔着一段距离跟在后面,看她在哪个作品前停下来,就会过来给她讲解。
兰与青停在一个作品架前,是一张月光下的大草原,明亮的月光照在大地上,头顶的天又是黑的,有一种曝光过后残留下来的视觉效果。
像站在阳光下,又处在黑夜当中。
兰与青背过身,捂住了自己不断流泪的眼睛。
昨天没有流出来的眼泪,没有痛快哭一场的遗憾突然之间就带着悲伤席卷而来。
许久之后,身后传来脚步声,谢濯铭递过来一包纸巾。
兰与青低头接过。
“已经闭馆了,现在展厅里没人,可以哭出声。”谢濯铭说。
兰与青用纸巾擦了擦脸,闻言笑了笑:“你和商乐说话真是一个风格。”
“一家人嘛。”谢濯铭说。
兰与青沉默了一会:“我其实一直很羡慕商乐,羡慕她能那么直接的表达自己的情绪,我……我总是不敢。”
“看得出来。”谢濯铭说。
兰与青抬起头,对上他的眼睛,谢濯铭目光温和地看了她一眼:“我前两年一直在国外玩摄影,桑桑跟你们说过了吧?我拍过很多动物,野生的流浪的家养的,看多了动物的眼神,看人的眼神也能看到很多东西。”
他第一眼看到兰与青就觉得,这个姑娘心里藏着很多情绪。
表面上看着正常,心底其实是一片经年不歇的滂沱暴雨。
“要说说吗?”谢濯铭轻声问,“展厅隔音效果很好,你想发泄还是想大喊都可以,反正我们算是陌生人,你说的那些话我转头就忘了。”
“我……昨天发泄过了。”兰与青笑了笑,“只是我还是心里闷闷的。”
“跟我来。”谢濯铭带着商乐走到展厅最里面,出口和入口相连,是那片在风中翻腾不息的草原。
谢濯铭按了下遥控,展厅里的光线黯淡下来,只有面前巨大的照片墙。
好像她此刻就站在草原中,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刷刷作响的摇动野草。
风也扑到了脸上。
兰与青诧异地看向谢濯铭,谢濯铭举了下手里的遥控器:“也可以制造风,让展厅里的人身临其,很不错吧。”
“嗯。”兰与青盘腿在照片墙前坐下,谢濯铭腿一伸从角落里勾了个小凳子出来,沉默地坐在一边。
“我昨*天和我爸妈吵架了。”兰与青说。
展厅里很安静,人力制造的风吹动空气,她就像盘腿坐在了无边无际的草地上,周围一个人都没有,莫名地让她感到安心舒适。
兰与青痛痛快快地把自己这么多年藏在心底的不满和愤懑全都倾泻而出,就像谢濯铭说的,他和兰与青算是陌生人,对着商乐她们兰与青说不出口的很多话都可以尽数吐露。
“我只是觉得自己摇摆不定,他们对我好的时候,我会反思自己是不是没良心,但是到了那些让我无比难受的时刻,我又把他们对我的好都推翻了。”
兰与青眨了下眼睛:“可是再是冲突爆发的时刻,只要他们一露出柔软的神情,那怕只有一点点,我还是会觉得难过,为什么他们不能对我更坏一点,那我就可以彻彻底底的恨他们,把我懦弱的性格都怪到他们头上……就像昨天,都已经撕破脸了,我妈妈来包间门口跟我说话,我听出她语气里的难过,就开始讨厌我自己。”
她不能彻底的恨,也做不到全心全意的喜欢他们,讨厌的时候不彻底,爱的时候又不甘心。
两种心情拉扯,让她觉得无助又茫然。
“你也管太多了吧。”谢濯铭淡声说,“如果你和桑桑吵架了,你会特别在意哪些话不能说,会伤她的心吗?”
“我怎么会和小乐老师吵架?”兰与青反驳。
谢濯铭道:“举例子,你跟着想就对了。”
兰与青认真想了想:“好像不会。”
“为什么?”谢濯铭问。
“她不说话伤我的心还差不多?”兰与青想象了一下两人吵架的样子,有些好笑,“她心脏那么强大,我想不到我说什么能气到她。”
“这就是原因吧。”谢濯铭看着兰与青,“你会觉得和父母吵架难受,本质上是你觉得他们承受不起你的愤怒,觉得他们接受不了,可是你昨天爆发完也发现了,好像事情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遭,对吗?你的生活并没有因为你说出自己的感受而烂掉,你的爸妈你的亲戚叔伯门也没有因为你说的话爆炸。”
兰与青静静听着。
谢濯铭站起身走过来,拉着兰与青的手臂让她站了起来:“学着让你的父母难受吧,他们是比你多活了二三十年的人,他们自己的情绪由他们自己负责,你不要去擅自承担他人的情绪,生气就让他们生气,难受就让他们难受,别困住自己。”
“你看我,自己跑出去玩摄影,做我想做的事,好多年没见到桑桑,让商少元一个人跟着谢总撑起家业,岂非也是个不孝子和不称职的哥哥。”
“你会后悔吗?”兰与青问。
“有时候会吧,特别是这次少元受伤,我就庆幸还好我回来了。”谢濯铭指了指照片墙后的小道,“从这里出去。但是这是我的人生,我首先得对得起的人是自己,其次才是身边的人,很多时候我也会觉得自己自私,可我都做自己想做的事了,心灵上受点拷问不是应该的么。”
兰与青跟在谢濯铭身后从展厅里走了出来,外面明晃晃的光线刺激得她闭上了眼睛,心底不由得想到了很久以前在一本书上看到过的一句形容骤然间大彻大悟的话。
天光大亮,魂飞魄散。
原来万染跟他说的,学习商乐的心态是这个意思。
先为自己负责,别人的情绪是别人的事。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在家时会那么抗拒的一些东西,离开家到了新的环境她反而无所谓,因为她所有的情绪都是和父母挂钩的,她承担着他们的一切,把自己忘了。
她觉得爸妈不保护自己,其实她可以不指望他们的,她自己也力量保护自己。
“看一下你的包。”谢濯铭带着商乐从博物馆出来,馆侧门外是一条林荫小路,没什么游客,“我刚才看到好像亮了一下。”
兰与青伸手从包里掏手机,进展厅的时候她把手机关静音了,反正是休息日,一般没什么事,怕自己逛展忘记时间,还设了个闹钟提醒。
看着来电显示里满满二三十通未接来电,兰与青头皮都要发麻了。
“是商乐和叶梨他们给我打的电话。”兰与青立马拨了回去,“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个时候给我打这么多电话?”
“桑桑出什么事了吗?”谢濯铭顿时也紧张起来,拿出手机给商乐拨电话。
兰与青电话拨过去一声都没响结束,那边就接了起来。
“叶梨,怎么……”
“与青!!”叶梨的声音尖叫着传过来,“啊啊啊啊你终于接电话了,你在哪啊你吓死我们了,整个早上都找不到你,我们以为你怎么了呢,你去哪怎么不跟我们说一声!”
兰与青有些茫然:“不是约的下午两点在学校集合一起走吗?发生什么事了?”
兰与青好半天才从叶梨那里搞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心底又好笑,又感动的不得了,又想哭了。
真是的,这几天有点过于脆弱了。
“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叶梨念经一样念叨了好几遍,“那下午见了,你能按时回来吗,不能按时也不要紧,我们等你,你不要太赶。”
挂了电话,兰与青就和谢濯铭告别:“我要先回去了,他们打不通我电话,以为我出什么事了,白白担心我一早上。”
“我送你。”谢濯铭那边也挂了电话。
“不用不用。”兰与青拒绝,“你还要工作吧?”
“没事,这边我说一声就行。”谢濯铭,“桑桑跟我说了,让我亲自送你回去。”
不等兰与青拒绝,谢濯铭就折返回去后门口和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很快就走过来对兰与青招了下手:“走吧,我送你快一点,墨中书团建应该可以带家属吧?刚才也没问桑桑。”
“如果不能呢?”兰与青问。
谢濯铭哈哈笑起来:“那我自费,不过就是刚好走在你们旁边的游客而已,吃烧烤时候再和你们这群陌生而友好的人拼个桌,你们应该不会拒绝吧?”
兰与青笑得不行:“可以带家属吧,毕竟也能带学员,司徒丞也一起去呢,哦,就是我班上的一个学生,不过他最开始是因为认识商乐才来报名学书法的。”
“有这种事?”谢濯铭摸了摸下巴,“桑桑那个性格还能给墨中书拉生源呢。”
“她是我们学校的活招牌。”兰与青说。
谢濯铭忽然笑了笑:“挺好的,看来桑桑在墨中书交到了不少好朋友。”
谢濯铭开车的风格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狂放不羁中透露着野性,越野车被他开出了跑车的效果,兰与青到了青柳巷,解开安全带下车的时候差点腿一软滚下去。
夏小小和商乐已经等在巷子口了,看到兰与青就跑了过来,一人抱了她一下。
“不好意思啊,让你们担心了。”兰与青说。
“没事就好。”夏小小大大咧咧地拍了她一下,把兰与青拍了个趔趄,顿时对自己的强大的手劲感到震惊。
“怎么开这么快?”商乐则扒拉着越野车的车窗,“我又没催你,只是让你送兰与青回来,这才一个多小时,超速了吧?”
“规范驾驶。”谢濯铭把墨镜往下拨到鼻梁上,“其他人呢?”
“与青!”叶梨和万染一起从巷子里走了出来,叶梨小跑过来也抱了兰与青一下,“人齐了吗,可以出发了吧。”
聂川和司徒丞走在最后,提着几大盒腌好的肉。
有了上次老师们胡吃海喝的参考,这次万染买了比上次多一倍的肉,保证把自己员工喂得饱饱的。
“这位是?”万染看向越野车里和商乐讲话的谢濯铭。
“我大哥。”商乐介绍,上次谢濯铭来万染刚好有事不在墨中书,没见过他。
谢濯铭朝万染点了点头:“家属申请加入团建。”
“欢迎。”万染笑着说。
“谁坐我的车?”谢濯铭又问,目光精准地投向聂川。
商乐立刻阻止他:“我们的车就够坐了,你自己开你的赛车吧。”
“那我跟着你的车。”谢濯铭不置可否,把墨镜戴了回去。
【作者有话说】
谢大哥在野外开车开久了,真的开得很狂放,回国他已经很收敛了
第58章
到了野径云来的停车处已经四点多了,谢濯铭一路都开得规规矩矩跟在商乐的车后面,大家一起下了车,墨中书的各位老师们只想直接去露营地烧烤。
谢濯铭走到商乐面前,把墨镜取下来往她头上一卡:“我进去走走,一个多小时差不多了,到时候来跟你们汇合。”
说完就自己大步流星的走了。
“这个时候还进去,走不了多远就得原路返回吧,五点半徒步时间就结束了。”司徒丞伸了个懒腰从车上下来。
“我大哥速度快的话两个小时就能出来。”商乐说,“他说进去随便看看,应该也没打算走全程,不用管他,我口渴了。”
最后一句是跟聂川说的。
“车上还吃了饼干,不口渴才怪。”聂川无奈地笑,“走吧,去买水。”
“喝茶吧。”万染说,“先去找地方,我给你们泡茶喝。”
万染懒得开车,所以他们就开了两辆车,商乐一辆,司徒丞一辆,商乐车上坐了聂川和万染,兰与青叶梨和夏小小就坐司徒丞的车。
夏小小来这边工作之前刚考了驾照,还没什么机会上路,来野径云来的路又直又宽,司徒丞干脆就让她开,自己在旁边看着点。
“小小你的车开得好稳。”叶梨站在车边感叹,“老司机也就这样了。”
“拍什么马屁呢。”司徒丞转回来车上拿了瓶水,不客气的评价夏小小的车技,“稳是因为她开得慢,以及这条路今天没什么人,相当于是我们买下来的。”
夏小小在驾驶座缓了好一会才下来:“好累啊,一路上我都超级紧张,好怕刮到你的车……”
“刮就刮呗。”司徒丞不在意地说,把水拿过去递给商乐,“你们先玩,我去办点事。”
聂川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对他点了点头,司徒丞笑了笑,摆了摆手,往接待处的方向去了。
先去看看茶山,昨天提前约了人,今天先打个招呼,改天请人去他餐厅吃饭再谈。
本来想抱紧风向标大腿,现在嘛……靠自己吧。
希望这次能走上正轨,他总不能什么事情都那么点儿背吧。
“走吧。”万染走过去揽着兰与青肩膀,“喝茶聊天去。”
商乐跟了过来,很好奇:“与青怎么碰到我大哥的,你们还真有缘分。”
“谢大哥人很好。”兰与青有些不好意思,“别提了,我在他面前丢了个大脸……哦对了早上让你们担心我真是抱歉,我没想到会这样。”
“这有什么好道歉的。”商乐替其他几个人摆了摆手,把话题一揭而过,“别老觉得是自己的错,是我们擅自误会了,你不要把什么都往自己身上扛,很累啊这样。”
兰与青想到在展厅里谢濯铭和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有些失笑,不愧是两兄妹,在同样的家庭环境下长大,虽然性格千差万别,但是心态和做事方法几乎一模一样。
真是让她羡慕的家庭氛围。
可是这些是她选择不了的,羡慕愤恨都没用,他走到今天,没有把自己困死在让她呼吸不了的环境里,已经很了不起了。
商乐手机响了起来,走到最后面接电话,聂川放慢了脚步等着她。
电话是商少元打过来的,气势汹汹:“你是不是带大哥出去玩了?”
“你怎么知道?”商乐问。
商少元哼哼冷笑:“他都在群里炫耀了你没看见吗?”
商乐无辜道:“他自己跟来的。”
商少元还要说什么,看到镜头里一闪而过的聂川的身影,更气了:“那家伙怎么也在?”
“谁?”商乐把镜头转了半圈,拍到了聂川,“我们学校团建,聂川当然在啊。”
聂川镇定地对着手机和商少元打了个招呼,商少元只好也和他打了个招呼,商乐干脆把手机塞给聂川,让他们聊两句,自己跑上去和叶梨他们说话去了,省得商少元继续兴师问罪。
拿着手机的聂川:“……”
另一边的商少元:“……”
聂川:“今天天气不错。”
商少元:“好生硬的寒暄……吃了吗?”
聂川:“待会儿烧烤。”
商少元:“哦。”
然后双方都没话说了。
聂川看了眼在前面走得头也不回的商乐,把镜头转到旁边,拍一路上的风景给商少元看,那边沉默得仿佛坟场。
聂川也没办法,要是是别人他就直接挂电话了,但现在电话那边可是商乐河豚一样看见他就鼓起来的小哥哥。
他能怎么办,只能不让他看到自己。
商乐转头回来偷看,聂川迅速把镜头转了过去。
商少元那边应该看到了商乐的样子,发出一声笑声,总算出声说话了:“喂,聂川。”
聂川把镜头转回来对着自己:“嗯。”
商少元看着镜头:“待会儿我们加个微信,挂了吧,你们玩,我可不像你那么有精力,自己的工作不算还能去勤工俭学再打一份工。”
聂川笑了笑:“好。”
等他挂了电话,商乐就慢吞吞倒退着回来了:“聊什么了?”
“你不是不听吗。”聂川说。
“嘁。”商乐笑得十分狡黠,“商少元也就只有在家里话多,你们俩凑在一起刚才没说够十句话吧。”
“知道就好,那你还不是把我卖了。”聂川把电话还给她,抬眼看了一眼前面,万染他们走过小道的拐弯看不见了,他迅速低头吻了商乐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大步往前走了。
商乐追上来,聂川迅速拐过弯道,朝着前面叶梨她们走过去:“东西给我吧,我来拎。”
“不用。”叶梨说,“一人拎一点不重。”
“你和商乐先去选位置,我们慢慢走。”万染说。
商乐追了上来,有人在根本拿聂川没办法,总不能当着大家的面亲回去吧,她怕聂川不好意思。
万染笑着看了她和聂川一眼,商乐顿时有些做贼心虚,摆了摆手:“不用,一起走吧,还早呢,位置肯定都还空着,又不是周末。”
“对。”聂川附和了一声,被商乐瞪了一眼,笑着去接叶梨和夏小小手里提的东西去了。
商乐想起来聂川之前对她各种克制的情绪,被她主动亲都不会越矩一步的人,现在从猫系变成没脸没皮的犬系了。
当然她自己也很狗,有时候聂川在他自己别墅里办公,她也会跑过去挤到他怀里抱一会儿亲几下,然后在聂川想亲回来的时候趁他打电话的机会跑掉。
一个别墅里住不出两种人。
种瓜得瓜种豆得豆啊商乐。
司徒丞比和人约好的时间早到一会儿,到了接待处之后工作人员请他去办公室等,他正要跟过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停住了脚步:“等一下,办公室在二楼尽头是吧,我一会儿自己过去。”
“好的司徒先生。”服务员点了点头。
司徒丞越过半个接待厅,朝正在展品柜前看茶叶的傅兴言打了个招呼:“阿言,真是巧。”
傅兴言也没想到在这里能看到司徒丞,愣了一下:“你也来这玩?”
“也?”司徒丞十分诧异,“你是来这里玩的?”
然后他看到了傅兴言手里的登山杖,更加震惊了:“你来野径云来徒步?你们公司团建吗?”
“我自己。”傅兴言没多说什么。
这可真是太稀奇了,傅兴言对这些从来不感兴趣。
司徒丞笑了笑,跟着他在展品柜间转了转,旁边的工作人员上来给他们介绍茶叶和其他衍生品,傅兴言别的没要,让人帮他拿了些茶叶,留了地址直接寄过去。
司徒丞看了眼,是他家里的地址。
“你要寄回去?”他没忍住问到。
傅兴言在单子上签了个字,“唔”了一声。
“你妈会觉得你不务正业吧。”司徒丞和傅兴言认识的久,对于他家里的情况还是知道一些的。
“随她。”傅兴言漠然地说。
司徒丞没再说什么,换了话题:“你几点来的?”
“中午一点左右。”
“真去徒步了啊。”司徒丞说,“感觉怎么样?”
傅兴言没什么表情:“无聊至极,浪费时间,不知道有什么意思,不如去健身。”
司徒丞叹了口气:“像你会说的话。”
“你……”傅兴言看了看他,最后什么也没说,把登山杖往展品柜上一靠,“你还在墨中书上课吗?”
“嗯。”
“……”傅兴言沉默了半响。
司徒丞知道他想问什么,无非就是想问问商乐。
“放弃吧。”司徒丞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傅兴言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商乐不会再回兴荣科技了。”
不会再回你身边了。
傅兴言定定地看着他,半响后冷笑道:“我看上去很想要她回来吗?是她自己要走的,我从不强迫她任何事。”
“那就好。”司徒丞说。
傅兴言忽然后知后觉地皱了皱眉:“你喜欢商乐?”
司徒丞没想到某一天这句话从傅兴言嘴里问出来的。
他喜欢商乐,当然了。
他早就注意到商乐了,可那个时候她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傅兴言,他和她说过很多次话,甚至在傅兴言的生日宴上故意提起商乐,问傅兴言怎么看她,傅兴言觉得商乐无趣,寡淡,没意思,这个回答让他不爽了很久。
不过商乐始终对他毫无印象。
后来商场里的偶遇,他没忍住,提醒她不要再回兴荣科技去。
他心里确实是那么想的,傅兴言是那群富家公子的朋友里他最佩服的,但他根本不会爱任何人。
他自己其实也差不多,司徒丞想,虽然喜欢商乐,但他从来没有敢做出行动,对她表明过心意。
某种意义上,他和傅兴言也差不多。
真是半斤八两。
见司徒丞没说话,傅兴言脸上的冷笑更加明显了,他看着司徒丞半响,最后丢下了一句:“痴心妄想。”
可不就是嘛。
司徒丞兀自笑了笑,朝傅兴言的背影道:“下次来我餐厅吃饭啊,我请客……登山杖不要了?”
傅兴言挥了挥手,不知道是愿意还是不愿意,也没回来拿登山杖。
司徒丞拿过那根黑色的登山杖,发现不是在野径云来买的便宜货,是到徒步工具店里专门挑选的,不禁有些好笑。
白买了,也没体会到徒步的快乐。
他其实也没去过。
下次试试好了。
没等司徒丞去办公室,这边的负责人就来了,是个儒雅的中年男人,看样子已经站在展品区附近等他一会儿了。
司徒丞和他寒暄了几句,一起到办公室谈事情,结束的时候负责人问了一句:“司徒先生一个人来的?”
“和朋友。”司徒丞说。
“是商小姐吗?”负责人问。
“嗯?您怎么知道?”司徒丞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
负责人连忙解释:“实不相瞒,咱们大项目的开发和合作是和市政那边,还要感谢商氏集团牵头,小商总之前来过,刚才和我打了声招呼,说妹妹过来玩,让我把他要的茶叶直接给商小姐带回去就好,刚才我在展品区那听到你提起商小姐的名字……真是不小心听到的,抱歉。”
“哦。”司徒丞这才笑了笑,“是,来烧烤呢,您跟我一起过去?”
“多谢。”负责人笑道,“我本来还想结束后和商小姐联系呢,正好了。”
司徒丞打电话给商乐问他们在哪,把负责人要她帮忙带东西的事说了,商乐说她已经知道了,商少元给他发了信息。
司徒丞这才放心的带着人过去。
找到商乐的时候,一桌子人全都被跟在司徒丞身后长长一串捧着礼盒的工作人员吓到了。
叶梨震惊了:“你买这么多东西回去呢?”
“不是我的。”司徒丞挑了张空椅子坐下,指了指商乐,“她哥让她带回去的。”
商乐也很震惊:“商少元也没说这么多啊。”
就为了报复她和大哥出来玩吗?真的很会折腾她了。
“商小姐。”负责人对商乐点了点头,“小商总说带回去项目上送礼的,您这边不方便的话我还是跟他沟通一下寄过去?”
“不用。”商乐站起来,也点了下头,“麻烦帮我送到车上去吧。”
“不麻烦。”负责人笑道。
商乐把她和谢濯铭的车钥匙、停车场地的号码都告诉了工作人员,正好谢濯铭的越野车空间大,后备箱和后座应该很能装。
就把大哥的车塞满吧。
工作人员去停车处送东西,负责人正要走,看到了坐在商乐旁边的聂川,停住了脚步,不敢确定地看了聂川好几眼,最后没忍住问道:“您是……聂总吧?”
“您好。”聂川没有否认。
负责人心底惊涛骇浪。
他真的不确定,要不是商氏集团的千金在这里,他也不会把眼前这个正在慢悠悠往烤架上放肉,眼底还带着轻松的笑的人往投行界风向标的身份上靠,再像都不会。
毕竟他在酒会上见识过那位能靠气场就把自己周围的空间冻结的年轻有为的聂总。
不过人总有私底下的一面。
也很正常。
……但这个转变真的很大。
负责人心中千思万绪,表面却四平八稳:“之前见过一次,去年的酒会上,您可能没印象了。”
他没有多说,和聂川打了个招呼,很快和桌上的各位告辞了:“那我就不打扰了,需要什么跟服务员说,我还有事要去处理,欢迎各位经常来玩。”
这位负责人很有分寸,知道商乐和聂川的身份,既不过分示好,也不显得太殷勤,始终保持着一个让人适宜的态度和距离,和他身上儒雅的气质相得益彰。
怎么看都是文化人中途转来做生意的。
难怪这边取名野径云来。
“刚才人家说什么总?”夏小小看着聂川,悄声问叶梨。
“聂总……”叶梨眼睛睁得圆圆的。
“总的话,不会来我们学校勤工俭学的吧。”夏小小摆了摆手,哈哈笑到,“不可能不可能,商乐就算了,咱们可是见过她的财力的,聂川是怎么回事啊!”
两人一起直勾勾看着聂川。
聂川咳嗽了一声:“你们故意的吗,悄悄话说的谁都听得见。”
“就是让你听到呢。”夏小小说,“招了吧聂总。”
“就是就是。”叶梨帮腔,看向万染和兰与青,“你们都不震惊吗?咱们桌上这么多有钱人!到底是富家子误入平民局,还是我们不小心进了富豪圈了?”
兰与青顿了顿:“我其实……有猜到一点。”
商乐和其他两个人一起震惊了:“你猜到了?!”
“多少有一点吧,平时聂川说话做事,消费观都不像没钱的样子,反正我没从他身上体会到什么清贫气息。”
装穷也是需要技术的,他一个领奖学金的人,任何时候都没表示出那种觉得某个东西很贵的样子,之前他们发现商乐的手表是百达斐丽的时候悄悄蛐蛐了好几天,也在聂川面前说过,感叹一块手表就几百万,聂川半点吃惊的表情都没有。
所以刚刚他掉马,兰与青比起“怎会如此”的震惊,更多的是“原来如此”的恍然大悟。
万染估计早就看出来了,只是没说破而已。
毕竟不管聂川的身份是什么,都来他们学校装清贫勤工俭学了,白干活不拿工资,万染是一百分欢迎的。
商乐无语的看着聂川,满眼都写满了“为什么就我没看出来”的质问,万染对她笑了笑,意有所指地说:“没关系,咱们学校不制止校园恋爱,情感自由。”
叶梨和夏小小再次震惊:“什么!谁,商乐你和谁恋爱了?”
然后说完差点被自己蠢死,学校就只有聂川一个男老师,商乐还能和谁恋爱。
好庞大的信息量,真是一波接一波。
叶梨和夏小小需要缓一缓,万染和兰与青没什么吃惊的,万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兰与青不知道,她从赵嫣那次事,在商乐家住了两个星期之后就看出来点端倪了。
但是现在听万染这么说,商乐和聂川应该在一起了。
瓜好多啊这个傍晚。
而坐在一旁的司徒丞啧了一声,他也是个男的,万染跟商乐说校园恋爱,居然没有一个人往他这边看一眼的,他不也是学校的一员吗,连怀疑都不被怀疑一?
想喝口酒暖暖碎成两瓣的心。
想到喝酒就想起上次在餐厅商乐给他调酒喝……这辈子不知道还能不能再喝一次,早知道上次多喝两杯,悔不当初。
他余光瞥到商乐挨到聂川身边,两人都没说话,聂川手上还烤着肉,眼底的笑意却溢了出来。
……更想喝酒了。
聂川其实早就想找时间和墨中书的老师们说清楚,但是又觉得自己去说太刻意,没想到就这么掉了马,一开始其实是有些无措的。
不过应该没人看出来。
他垂眸翻了一片烤肉,忽然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相处,再次被拆穿谎言,桌上的人却没有一个质问他的,甚至万染和兰与青已经猜到了,叶梨和夏小小除了震惊,更多的是好奇。
他看向商乐。
商乐正在和万染说话,聂川只好继续烤肉,忽而觉得手指被勾了一下,低头看到他垂着的那只手的手指被商乐从桌下伸过来的手勾住了,继而握住了他食指的指节,轻轻的摇了摇。
聂川提起来的心就这么静了下去。
“好香。”谢濯铭没给商乐打电话,自己找了过来,在烤架旁坐下就感叹了一句,“聊什么呢?”
“聊恋爱呢。”叶梨回答他。
“哟,那你们聊。”谢濯铭笑了笑,看着聂川正在烤的肉,端了个盘子守着,“快熟了吧?”
“快了。”聂川从商乐盘子里夹了一块出来给他,“先吃一块桑……商乐的尝尝。”
谢濯铭看了一眼聂川,没说什么,把肉吃了,然后找了个夹子自己往烤架上加肉。
商乐看着他:“大哥你这些年是不是都没谈恋爱,从没往家里带过女朋友。”
“我和动物在一起的时间更多。”谢濯铭不在乎地说,“感情讲究水到渠成,得等,而且也不是人人都适合谈恋爱,有的人自己一个人更圆满更自在。”
“我赞成谢大哥说的。”夏小小立刻响应。
被渣男伤了心之后她现在是一个激进地工作份子,只想认真搞钱。
“可是我挺想谈恋爱的。”叶梨托着腮说,“你们不觉得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很美好的吗。”
“嗯。”兰与青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叶梨找到了支持者,立刻坐直了:“与青你也想谈恋爱吗?”
兰与青愣了一下,摇了摇头:“完全不想,我觉得我就是刚才谢大哥说的那种,不适合谈恋爱的人。”
商乐伸盘子去接谢濯铭烤好的肉,一边问:“为什么这么说?”
“我一定会委屈自己的。”兰与青若有所思地说,“我太在乎别人和我待在一起的时候舒不舒适,有没有生气,但又会选择隐忍不去戳破,所以和谁在一起我都会一直内耗。”
“以我现在这个样子处理不了任何亲密关系,我不想消耗我自己,不想再把自己的处境从和父母的较劲,变成和伴侣之间的较劲,不想再让自己陷进那样的境地里。”
“至少现阶段不想。”
第59章
“不过……”兰与青看了叶梨一眼,“你们今天找我,怎么会觉得我会想不开的,我平时表现的那么脆弱吗?”
叶梨想了想:“我没这么觉得啊,好像是联系不上你之后万老师先着急起来,我就也跟着着急起来了,我本来以为你睡懒觉了。”
“是我想多了。”万染说。
“发生过什么事吗?”商乐问了一句。
“……嗯。”万染点了下头,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以前工作的公司,有个女孩子因为工作压力跳楼了。”
桌上一下子静了下来,只能听到烤架里炭火噼啪的声音。
“幸好人没什么大事,被树挂住了,奇迹般地只是断了条腿,现在腿也差不多快养好了……她跳楼前给家人留了遗书,说了原因。”
这女孩当时去的部门新换了个领导,雷厉风行,对下属要求很严格,说话也很难听,每天都有人从办公室里被骂哭出去。
她被骂过不止一次。
她在遗书里说自己出去饭局不会喝酒,没有眼力见,不会说话,工作上也不是特别机灵的那种人,领导觉得她没用,是废物,也很正常。
她从楼上跳下去的那一刻,是真的觉得自己这种人活着也是浪费空气。
“她现在还好吗,除了身体情况?”兰与青问。
“好多了,说自己遭了一次大难,从牛角尖里走出来了。”万染端着茶杯摩挲了一下杯沿,“但她说当时真的很痛苦,真的觉得自己一无是处,活过来了才发现其实工作不是生活的全部。”
“她是个很认真工作,也很认真地生活的女孩子。”万染说,“我只和她一起做过一次项目,从没想到一个那么爱笑的人,心底早就被压的无法喘息了。”
打不通兰与青电话的那一刻,万染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那个女孩子。
夏小小顿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那你辞职是因为这件事吗?”
“这倒不是。”万染说,“没出事之前我就想辞职了,我当时有个竞争对手,我们俩也算是斗得不可开交,结果是我技不如人输了,整个人都有种筋疲力尽的感觉,刚好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我就提前辞职了。”
“我一开始没想到墨中书能办得这么好,我就是在这边住了一阵,很喜欢这个城市,就决定在这里生活养老了,才开了墨中书,我就想做点让自己喜欢的*小事业。”
“难怪你之前说希望老师们在墨中书不仅能赚到钱,也能找到成就感和快乐。”商乐。
“挺理想主义的。”万染笑了笑。
“你做到了。”商乐认真地说。
“因为有你们,是我们一起做到了。”万染举起杯子,“感谢老师们,我们是伙伴,也是朋友。”
大家一起举杯喝了一口茶。
“万老师你之前那么厉害呢。”叶梨十分憧憬,“大公司的高管,拿年薪那种对吧,精英人士。”
“也没有。”万染回忆了一下,“我其实不是聪明那一挂的,智商平平,能力也平平,不过是特别努力才赶上了别人,从毕业开始我都是拼了命的,前几年没少生病。”
“真的吗?”叶梨笑了笑,“我从小就不聪明,学习也吃力,总觉得大家都很厉害,做什么事都很坚定,有自己的想法,游刃有余。”
“哪有啊。”夏小小靠过来第一个反驳,“我觉得你很棒的!那么多学生资料都能记得清清楚楚,怎么好意思说自己不聪明!我才是笨那种,大学还给自己选了个数学系,啥也学不懂,大二就转了专业,还好我字写得好一点,不然现在连个糊口的工作都没有。”
“现在的工资可不止糊口了吧。”万染说。
夏小小猛点头:“校长你给的课时费好高,我爱你!”
叶梨和夏小小靠在一起笑了半天,最后有些感叹地开口:“我爸妈都觉得我笨呢,不过他们都很包容我很爱我……我从小就觉得我是只丑小鸭,所以每次看到想你们这样神采飞扬的,笃定地相信自己的人,就觉得你们都很厉害。”
“我也是丑小鸭。”夏小小说,“比你惨一点,爹不疼娘不爱的,他们只爱我弟弟。”
说到这个话题,司徒丞终于忍不住加入了:“巧了,我爸妈也是,我在家只算个边角料。”
兰与青诧异地看向他:“真的吗?不像啊。”
司徒丞吊着一边嘴角吊儿郎当地笑了笑:“兰老师是不是想说我这种纨绔子弟一看就是含着蜜饯长大的样子?嗯,其实这么说也不错啦,金钱上我爸妈很舍得,但他们对我弟弟不止给钱,还投入了精力和期望,跟对我不同。”
他不被期待。
在家里和弟弟一比,像个捡回来的小丑。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兰与青抱歉的说。
司徒丞摆了摆手:“没关系,我平时也不跟别人说这个,就是今天没忍住,其实在墨中书学书法挺快乐的,我第一次和那么多小屁孩共处一室,也是第一次那么认真的学一个东西。”
“射箭不算吗?”商乐问。
司徒丞看她一眼:“没好好学,自己瞎比划着玩的,怎么样,要不要收我这个徒弟?”
“不收。”商乐秒拒绝,“不过我可以教你,不用非得拜师学艺。”
司徒丞目光温和下来,点了点头:“说定了。”
“嗯。”商乐也点了点头,旁边的聂川和谢濯铭同时往她盘子里放了一夹子烤好的肉。
聂川看了司徒丞一眼,没说什么,谢濯铭则敲了敲桌子:“肉还有吗,拿过来我烤,你们聊天吧。”
天边的夕阳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落下了,天色青灰,慢慢地整个营地都暗了下来,溪水的声音不绝于耳,连人们谈天说笑的声音都被空旷的大自然稀释进了空气中,与虫鸣和习习凉风混为一体。
大家明明也没喝酒,但不知道为什么都有种微醺的感觉,别人不知道,但兰与青觉得自己就是这样的感受。
心情很好,轻飘飘的,很放松,很惬意。
大概长久以来的压力在这几天断断续续、完完整整地有了一个发泄口,她有了倾吐的欲望,也有了可以让精神彻底放松下来的朋友。
“我现在最想要成为万老师那样的人。”夏小小说,“平和,睿智,有句话叫什么来着,岁月不败美人……”
万染笑得整个人都要从月亮椅上仰回去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夸我漂亮是吧,我笑纳了。”
“你这算公然贿赂上司。”叶梨说。
“咦,不是朋友吗?”夏小小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司徒丞看了眼聂川:“聂川有什么烦恼吗?”
肯定没有吧。
人生赢家。
可恶。
聂川顿了顿,笑了一下:“跟你差不多,家里可有可无的人。”
“……真的?”司徒丞愣住了。
“比你惨一点。”聂川说,“你是不被期待,我在家人眼里……是个多余的人。”
说完,聂川感觉商乐不着痕迹地挨过来了些,把胳膊压在了他手臂上,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指。
是在安慰他。
聂川没有多说,他能说出这句话已经很出乎自己的意料了,换一个地方,换一个场合,换一群人,或者只要离开了今天这个时间点,他都不会和任何人说起自己家里的事。
除了在商乐面前,他知道自己是绝对安全的。
今天破例了,可他心底却有些隐隐约约的畅快。
“有钱也有很多烦恼呢。”叶梨感慨。
“当然了。”谢濯铭一边翻着烤肉,一边应了一句,“没钱的时候很多烦恼都可以靠钱解决,有钱的人的烦恼基本就是钱解决不了的。”
“大哥你也有烦恼?”商乐说,“哪有人自己说自己是有钱人的。”
“我不说我就不是了么?”谢濯铭把烤好的肉夹到一个大盘子里放在小桌正中央,接着烤别的:“有啊,我烦恼每天都有物种在灭绝,烦恼人类制造的垃圾越来越多,很多海洋动物和野生动物都受困于人类制造的各种垃圾,烦恼被弃养的流浪动物总也救助不完……”
谢濯铭说了一堆,隔着烟熏火燎的烤架朝他们笑了笑:“挺多的吧?”
“这才是真烦恼。”司徒丞说,“谢大哥是有格局的人,不像我,俗人一个。”
“烦恼都一样,哪来的高低贵贱。”商乐说。
她今天第二次帮司徒丞说话,刚才是答应教他射箭,聂川不由得看了商乐一眼,商乐完全没注意,半个身子都歪的压在他一只手臂上,端着茶和司徒丞干了个杯。
聂川吐了口气。
什么感觉?
很酸,酸的他想伸手去把商乐捂着眼睛蒙着嘴巴搂进自己怀里,不让她再看司徒丞。
可好像也不是吃司徒丞的醋,他知道商乐不喜欢司徒丞。
“商乐呢?”兰与青笑着看了看商乐,“小乐老师应该没有什么烦恼吧?”
“我想想啊……”商乐说。
“还要想想!”夏小小夸张地惊呼。
“不然都想不出来烦恼!”叶梨和她一搭一唱。
两人唱和声一样羡慕到:“人生赢家啊。”
商乐被她俩的死动静闹的笑了半天,差点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使劲想了想才想起来:“什么人生赢家,我之前连个朋友都没有,唯一一个你们都认识,上次一去徒步的陈橙,我在我前公司干了六年,还不是被一文不值的扫地出门了。”
她说到这个,自己没什么感觉,反正已经释怀了,坐在她斜对面的司徒丞却笑不出来了。
“他辞退你,你可以不走的。”司徒丞说,“赔偿没拿吗?”
商乐好笑地看了他一眼:“你之前还警告我不要回兴荣科技去呢?”
“警告谁?”烤架后的谢濯铭两眼一眯,危险地朝司徒丞看了过来。
“劝告!”司徒丞奋力澄清,“只是劝告啊大哥!”
被盯着的危机感才勉强解除。
他叫谢濯铭大哥了。
聂川默默在心里记了一笔。
当然他不是吃司徒丞的醋,商乐肯定不喜欢他。
他只是惊诧于司徒丞的自来熟和没有分寸罢了。
司徒丞松了口气,又忍不住疑惑地转向商乐:“你当时真的就那么走了?”
他只知道傅兴言辞退了商乐,具体的情况并不清楚,一开始他也以为商乐绝不会就那样离开兴荣科技,毕竟有她的心血,还有傅兴言。
“我说我做了个梦你信吗?”商乐随口说,“再在兴荣科技待下去,我就会出车祸断腿,以后一辈子都只能在轮椅上生活了。”
司徒丞:“……”当然不信啊,你就这么敷衍敷衍我算了。
谢濯铭很轻地蹙了下眉。
真做这样的梦了?
他就说少元出车祸的时候桑桑反应太大了点……是被噩梦吓到了吗。
聂川则想到了曾经商乐煞有介事和段野讨论的关于“预知梦”的问题。
他伸手握住了商乐垂在他身侧的手。
商乐没回头看他,和其他人如常地聊着天,被他握住的手指却在他掌心里动了动,指尖划过他的掌纹。
“这种梦也太恐怖了吧。”叶梨说,“我有时候做梦,梦里的感觉真的很真实,就像自己真的经历了一样。”
“我也是。”兰与青说,“我有一次梦到自己杀人,活生生给我吓醒了,真的很可怕!醒了还以为我心理变态了……”
“那是压力大的表现。”谢濯铭安慰她。
兰与青笑着点了点头:“是的,我查了好多资料,还好我不是变态。”
谢濯铭大笑起来。
“恭喜啊。”商乐也跟着笑,“为了与青不是变态,干一杯!”
“又不是喝酒,你这么来劲干什么。”司徒丞吐槽。
“茶也可以干。”聂川淡淡地说。
“干了干了,赶快。”已经举杯的商乐催他们,“管它干什么,总之先干一杯。”
一群人闹哄哄地干了一杯,营地周围忽然有人惊呼起来:“有流星!”
营地上还没亮灯,四周都是黑的,两者的光都是烤架上的炭火,被风吹得明暗交替,像是呼吸般。
因此天幕显得格外清晰辽阔,随着惊呼声,又是一颗流星划过,顷刻间就消失在茫茫群星之中。
露营地的服务员很快就接到指示,很快把营地四周用来照亮小路的氛围灯也全都关了,让营地上的人们能更加沉浸的观赏流星。
第三颗流星划过天际的时候,整个露营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快门声,然后又不约而同的安静下去。
流星不多,偶尔来一颗。
最初的新鲜感过去,大家都冷静了下来,露营地上陆陆续续又恢复了谈笑声,不过没有任何人去要求开灯,反正自己桌上有本来充当氛围的煤油灯照明,够用了。
夏小小突发奇想:“大家来说说自己最失败的地方,然后再许个愿望吧,难得看到流星了,让我们摒弃失败,携手向前。”
“好啊。”叶梨第一个响应,虔诚地双手交握,做了个少女祈祷的动作,“我觉得我不够自信,很多地方都落后别人一步,是咱们墨中书的丑小鸭,但我也想当商乐那样的女王……”
“我吗?”商乐指着自己,“我在你心里是女王啊?哪种女王?”
“很自我的那种。”叶梨说,“褒义词啊!”
商乐:“?”
“说你是女王,你就是女王吧。”万染说,“许愿呢不许打扰。”
商乐被迫闭麦:“……”
好一个女王八。
“希望我书法越练越好,自考一次就过!”叶梨迅速许完了自己的愿望,交棒给兰与青。
兰与青努力憋着笑,半响之后止住了,也学叶梨比了个少女祈祷的姿势:“我在家那边是丑小鸭吧,也不对,我有时候觉得自己像个小丑,总是不讨人喜欢,总是融入不了‘大人’的世界,可我现在知道我没那么糟糕,我要开始正视自己改变自己,哪怕改变很痛苦,也要让我身边的人难受,我都要踏出那一步。”
然后兰与青许愿:“我也想当商乐那样的女王。”
商乐:“……”
夏小小下一个发言:“与青这个事可以请教我,我很擅长不孝顺。”
“好。”兰与青笑着和她握了下手。
夏小小继续:“我很满意我自己现在的状态,没有吃回头草,没有被渣男伤害后有什么心理创伤,因为我清楚那不是我的错,我也曾经是他人眼里的小丑吧,但是我无所谓,毕竟我也是个和商乐一样的女王。”
商乐:“……”
你们真的够了。
夏小小坐下,她旁边的司徒丞左看看右看看,端起茶一口喝了,站了起来:“行,到我,以后大家就是互相捏着把柄的生死之交了,不怕你们笑话,我其实挺希望我父母看见我、承认我的,但我知道不可能,我没那个本事。迄今为止我都过得挺失败,生意没做成几样,钱也没怎么赚,整天做赔本生意,喜欢的人也不喜欢我……但是我起码没有危害社会,顶多只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
“愿望嘛……希望下一笔投资能赚钱吧,实在不行的话,做一个和商乐一样的女王也可以。”
商乐:“……”
已经麻了呵呵。
带头刷起“要做个和商乐一样的女王”句式的叶梨笑得直拍大腿,夏小小和兰与青更是笑得快要撒手人寰了,谢濯铭也笑得很大声,仿佛被拿来造句的人不是他亲妹妹一样。
商乐瞪他都没用,他哥隔着烤架的熏烟看不清她。
只有聂川没笑,甚好。
不过她实在是很好奇。
“你居然有喜欢的人。”商乐问司徒丞,“你喜欢谁啊?”
司徒丞的笑戛然而止。
谢濯铭虽然看不清商乐,但是看得清司徒丞,心底忽然有些同情这位纨绔少爷,他妹妹有时候真的挺残忍的。
司徒丞陷入郁闷,成为一朵飘着雨的灰暗蘑菇,商乐正要接他的棒,聂川先一步开了口,省去一切流程,直接达成大结局:“我也一样,希望做一个和商乐一样的女王。”
“……”商乐忍无可忍:“你俩好歹当个大王吧!”
司徒丞据理力争:“我这不是为了承前启后吗?还有,谁要当大王八啊!”
商乐相当不满:“就是从你这里歪掉的你还好意思说。”
还要说什么,被聂川捏着的手指忽然痛了一下,她转头看聂川,聂川就对她笑了一下:“到你了。”
“哦。”商乐站起来,“我也要说吗?刚才不是就说了,我以前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也没什么朋友,现在不一样了,我的愿望已经达成了,和大家一样,就是成为一个像商乐那样的女王。”
整个桌子上的人全都爆笑起来,聂川也忍不住笑得肩膀都在抖,商乐不由得握紧了刚才被他捏疼的手,虽然不知道聂川在想什么,但是刚才他好像有点不安。
不知道小黑现在在不在,要是她能看见小黑,或许就能时时察觉到聂川藏起来的情绪了。
她坐下去,发现聂川好像又没事了。
谢濯铭要站起来,被商乐抬手一指,只好放弃了和大家一起排队当女王的恶作剧,点了点头,老实许愿:“希望我弟弟妹妹们都平平安安,心想事成。”
说完瞥一眼自己妹妹。
商乐看着他一副无语的样子,谢濯铭舌头顶了下腮:“不感动吗?”
“耍什么帅。”商乐评价,“怎么不许愿爸妈平平安安。”
谢濯铭笑起来:“他俩自己会互相许,不用我们。”
万染最后一个,端着自己的茶杯站了起来:“那我来收尾吧。”
“先致敬我失败的前半生,让我发现任何一个公司或者岗位离了谁都能运转,以及这个世界如此庞大,我们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环,没那么重要。”
“可是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墨中书很重要,大家也很重要,而我们是小丑还是女王,不过是视角的变换,自我认知的转移,希望大家能看清自我评价,逃离他人的地狱。”
“愿我们都能活出自我,或早或晚,永远不迟。”
“一切过往,皆为序章。”兰与青笑着说。
“对。”万染拍了下手。
“干杯——”商乐拉着聂川站了起来。
大家都站了起来,谢濯铭坐着没动,举着杯子和他们碰了一个,并迅速用手机拍下了商乐一起和大家笑得见牙不见眼的画面。
晚上小商总再次收到自己大哥炫耀的信息和一大堆拍的相当有氛围感的照片,不愧是摄影师。
【和桑桑玩的真开心,烤肉很好吃】
商少元:“……”
他要闹了。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啦
第60章
晚上,主要是聊到后面聊嗨了,明明喝的是茶却让人纷纷都有种喝高了的效果,只有谢濯铭没有怎么参与,沉稳而可靠的坐在烤架边给一桌子人烤肉吃,像个被请来的烧烤师傅。
兰与青时不时过来帮着端烤好的肉和菜到桌上,顺便和谢濯铭聊几句,谢濯铭让她别一趟趟绕过来了:“桑桑坐烤架边呢,我让她端就行,你怎么吃和玩也不用心,还操心别人。”
兰与青有些无奈:“习惯还真难改。”
“担心我无聊是吧?”谢濯铭问。
“不是不是。”兰与青连忙否认,想起来早上在展厅,他跟自己说她担心自己不顺着父母父母会难受,是因为她本质上觉得父母消化不了自己的情绪,是把他们当成了弱者,也算是一种傲慢。
谢濯铭笑了笑:“我说的话也不是什么都正确,听听就行了,别放在心上。”
兰与青有些沮丧:“我什么时候能有这样洒脱的心态呢,哪怕表面上能装着只专注自己,和人相处还是无法彻底放松下来。”
“慢慢来吧,装着装着就变成真的了。”已经吃不下东西,挪着椅子坐到一边喝茶的万染闻言说到,“也不用太执着,我现在也没觉得多自洽,在烦恼的同时也说明我们一直在进步,对吧。”
“说的对。”谢濯铭点了下头,朝桌子那边问到,“我烤点蔬菜,你们还想吃什么?”
桌子上的几人正在听司徒丞创业失败的一百零八式,惊叹于他百折不挠的精力和折腾精神,夏小小越听越佩服万染,毕竟按照司徒丞碰哪行都是坑的经验,万染能把墨中书做得这么有声有色简直太厉害了。
仔细想想,老城区那边也有不少培训班关门走人的。
创业风险真的好大。
“关行业什么事。”商乐及时拉住她偏离的脑回路,“这不是司徒丞自己的问题吗。”
她想了想,又纠正了自己的说法:“但是往好处想,司徒丞你其实也很厉害。”
“怎么说?”司徒丞有些高兴,第一次有人跟他说这样的话,对方还是商乐。
“干什么什么黄了,是不是可以去接私活,比如我雇你去入股我的对家,只要你投资了,他家必败无疑。”
司徒丞:“……这叫往好处想?”
妈的现在心碎成八瓣。
叶梨和夏小小想笑不敢笑,主要是太地狱笑话了,笑的话好像良心会受到谴责。
商乐说完也觉得太地狱,往回找补了一句:“我瞎说的,别放在心上。”
她伸手要去拍司徒丞的肩膀安慰一下,被聂川拉了下手,把她拉得侧过身对着烤架那边,刚好听到谢濯铭说要烤蔬菜,于是回了一句:“我想吃蘑菇,还有茄子。”
“自己去拿吧。”谢濯铭大手一挥。
商乐吃了一肚子肉,懒得动,正想支使个人去拿,胳膊被聂川提了一下,把她从椅子上拉了起来。
聂川朝谢濯铭笑了笑:“我和商乐去拿。”
“嗯。”谢濯铭暂时休息一会儿,从万染那里拿了杯茶喝着,跟她和兰与青聊天,摆了下手,“去吧。”
商乐顿时忘了自己不想动,和聂川一起去接待处点蔬菜。
两人一起走过溪边的木栈道,商乐仰起头看了看天上还有没有流星,差点在栈道边缘崴一下,聂川及时扶了她一下,商乐顺势牵着他的手:“有的人心情好像有点不好?”
聂川抬了下眉毛:“没有。”
“真的啊?”商乐说,“那我不管你了。”
聂川顿了顿,从善如流地改了口:“有一点。”
“这才对嘛。”商乐勾着他的手指晃了晃,“怎么了?”
“你今天一直跟司徒丞说话。”聂川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个无理取闹告状的小孩。
“有吗?”商乐想了想。
“有。”聂川笃定地说。
“大概因为他是第一次出来跟我们玩。”商乐说,“咱们墨中书就带了他一个外人。”
“你哥哥不算吗?”聂川又抬了下眉毛。
商乐转身倒退着走,眼里全是笑意:“我哥算什么外人……哦,你吃醋了啊。”
“嗯。”聂川承认。
商乐忍不住笑起来:“要是以前的你肯定不会说出来。”
不止,他大概连“不满”也不会表露出来。
因为表达出来也没用。
没有人会回应他,没有人愿意接住他的情绪,只有关闭的房门,和觉得他是个麻烦的冰冷眼神。
商乐停住了脚步,等聂川走上来,重新和他并肩往前走,手指插进指缝中和他交握:“这周上完课,下周休息日你提前空出时间,我们去帮我二哥哥送书吧。”
谢濯安这个月都忙得不可开交,回家的时间都没有,更没有时间去山里送东西了。
“好。”聂川点了点头。
“还吃醋吗?”商乐问。
聂川偏头看了她一眼:“不太清楚,待会儿回去再看。”
“这样吧,”商乐说,“一会儿回去我就让司徒丞先走。”
“直接赶他走吗?”聂川愣了一下。
“对,不走我叫保安过来,直接给他撵走,就说聂总说了,不许我和他说话,坐一桌也不行,干脆把他赶出这个市,还是赶出国?赶出国比较好,就这么办。”商乐一口气把司徒丞安排的明明白白。
聂川沉默半秒:“怎么不买个火箭把他直接升空送月球去?”
商乐一点头:“这个好,那就这样,我回头去买火箭。”
聂川:“……”
聂川笑起来:“行,一会儿回去就和司徒丞这么说,不说不是墨中书的女王,我监督你。”
商乐也无语了:“你怎么助纣为虐的,不是应该阻止我吗?”
“不阻止。”聂川拉起她的手,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我们狼狈为奸吧,商小姐。”
“好坏啊,聂先生。”商乐学他的口吻,“司徒丞也太惨了吧,还不知道自己要被送出地球。”
“不惨。”聂川轻轻地啧了一下,牵着商乐往前走,“段野他俩差不多,没脸没皮的,以后肯定有什么都会来问我,不会像以前那么乱投资了。”
“风向标好帅。”商乐鼓掌。
聂川笑着瞥她一眼。
商乐再接再厉鼓掌:“聂总好帅。”
“我呢?”聂川低声问。
“你最帅。”商乐凑过去拉着聂川的衣领让他弯腰,在他脸上吻了一下,“吃醋的样子也特别帅,我很喜欢。”
“只亲脸吗?”聂川问。
商乐放开他:“不然呢,刚吃了那么多烧烤,满嘴烤肉味……”
话没说完被聂川扣着腰俯身下来在唇上亲了一下,商乐瞪着他,聂川不为所动地坚持又亲了一下:“瞪我也没用,不高兴的话你亲回来。”
“你怎么这么无赖。”商乐笑着推了推聂川,“有人过来了。”
聂川这才放开她,牵着她继续往前走:“跟你学的,师父。”
他们在露营地玩到快十二点,大家才差不多算是尽兴了,要不是万染催着走,精力旺盛的年轻人们甚至可以吃烤肉聊天一直玩到早上。
万染第二天早上直接给她们放了半天假,让下午再去上班,叶梨她们一通“老板真好感谢老板”的夸赞,还混着司徒丞的,问万染墨中书还收不收人,他干脆来上班好了。
去停车场的时候万染单独找聂川说了几句话,之后大家都分头回家,司徒丞要回新商业区那边,顺便把万染叶梨和夏小小送回去,谢濯铭不想回,准备在野径云来住一晚,第二天继续在这边待一天,估计是想进山去看看。
商乐和聂川直接回茗景区别墅。
“万老师和你说什么了?”路上商乐问聂川。
“问我还要不要在墨中书勤工俭学。”
“啊,这个啊。”商乐才想起来聂川今天算是掉马了。
不过这样也好,之前他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和大家说,难不成某天把大家召集在一起说“我其实是个很有钱的总裁”吗,多么的装逼啊。
“你怎么说?”
其实商乐是希望聂川不要再去了,他平时挺忙的,周末很多时候她下班回家,去聂川家里找他,他要么在看文件要么在开视频电话,能在墨中书打工那么久,时间也是挤出来的。
段野说聂川那段时间两个地方跑,他看着都觉得折腾。
聂川倒是无所谓:“我说只要她不介意的话,我当然还想在墨中书,其实都是干些不用动脑子的后勤,我工作累了正好调剂一下。”
“哇,这么说也很讨人厌。”商乐点评。
聂川不明所以:“这么回答不行吗?”
“当然啊。”商乐说,“脑子累了歇一歇调剂一下?如果我是万染,你这么跟我说我就生气了,怎么我们墨中书是你聂总调剂工作的地方吗?”
聂川没想到这一层:“我不是这个意思。”
“所以我不是万染。”商乐一只脚踩在副驾驶,抱着膝盖,“她肯定理解的,她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就说她当然不介意,不过现在后勤这个岗位有人竞争,我走了也没事,不影响墨中书正常运转。”
“竞争?谁,司徒丞吗?”商乐笑得不行,“不行不行,不要,谁敢招干哪行觉得哪行不景气的丞少啊。”
笑完发现自己又提到司徒丞了,转头看聂川的反应。
聂川开着车目视前方:“别看,很酸。”
“我尝尝。”商乐凑过去在他侧脸上亲了一下,“咦,挺甜的啊。”
聂川严肃地把她脸推开了:“别影响我开车。”
“哦。”商乐趁机在他手上也亲一下,“唔,真的挺甜,一点儿不酸。”
“你故意的吗?”聂川没忍住笑了。
“对啊,谁叫你吃醋那么可爱。”商乐坐回副驾,抱膝看着他,“也想看你生气的时候什么样。”
“嗯?”聂川哭笑不得,“为什么?”
“你每个样子我都想看。”商乐认真的说。
“……不要再影响我开车了。”聂川叹了口气。
“那墨中书你还去吗?”商乐把话题转了回去。
“周中暂时不去了,平时忙我的,周末就能闲一点,会去帮忙,等万染找到新的人再说。”
“新的人哪有你好,你都不要工资。”商乐说,“那等万染找到人了,你在墨中书报个班上书法课吧。”
“想在学校看见我啊?”聂川说。
“嗯。”商乐点头。
“到底谁有分离焦虑?”聂川逗她。
商乐继续点头,一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抱着膝盖:“我。”
聂川心底再次叹了口气。
太影响他开车了,下次让商乐坐后面好了,但又不想看不见她。
这么看来还是他分离焦虑更重一点。
*
周日上完课,谢濯安的书也寄到了,晚上给商乐打电话的时候他有些不放心:“你自己去?大哥说你没叫他一起。”
“聂川和我一起去。”商乐说。
她和聂川的关系她从来就没打算瞒着家里人。
“那行。”谢濯安说,“进山的路有一段有点难开,不知道现在修好了没有,你们注意安全。”
第二天商乐和聂川很早就上路了,车开上高速公路的时候接到了商少元打来的电话。
“你要去大伯那里送书?”商少元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满,“怎么不叫大哥和你一起去,他忙的话你等我两天,我忙完我们一起去,山里晚上也不安全。”
“我让聂川和我一起去。”商乐不得不把和谢濯安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商少元却不像谢濯安一样什么都没说,依旧不放心:“他也没去过,你还记得路吗?进了山导航都用不了,要不就先回家,我让司机送你们去。”
“二哥告诉我路了,没导航之后也只有一条进山的路,不会走错。”商乐耐心说服他,“进山还有一个多小时的路要走,我知道,不会丢的,我野外生存技能比你好,聂川和我一起徒步过,他也没问题。”
商少元:“……”没一句他爱听的。
小商总只好妥协:“有任何事都第一时间给我和大哥打电话,别像上次脚崴了一样什么也不说。”
“知道了。”商乐答应。
商少元又说:“慢点开车,不要赶时间,路挺难开的,到时候天太晚了也不用急着开车回,山里出来的那个村子里有民宿,太晚就住在那。”
“好的哥。”商乐乖乖点头。
商少元这才满意了,挂电话前犹豫了一下,再次叮嘱:“住宿的话,那个房间,你和聂川要有心理准备……”
“哥?”商乐看了聂川一眼,提高了声音,“你想什么呢?”
“嗯?”商少元声音顿了一下,“我是说那个住宿的房间不太好,你们得有心理准备,村子里就那个条件,我经常跑项目没少住,你估计不习惯,聂总嘛我就不清楚了。”
商乐:“……”我想什么呢?
商少元大概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了,在电话那端尴尬地沉默着,半天后勉强重复了一句“注意安全”,两兄妹别别扭扭地把电话飞速挂断了。
毕竟都不是曾经初高中生的年纪,兄妹之间关系再好也不会无话不谈了。
“怎么了?”聂川问。
“没什么。”商乐把商少元说的晚上可能要住村子里的话告诉了聂川,略过了尴尬的片段,“住宿条件不好,实在不行我们可以睡车里。”
“没事,我还住过村里那种土房子,睡哪不都是一张床。”聂川不太在意,“你哥怕你睡不习惯吗?”
商乐点了点头。
聂川笑了笑:“你家里人都很爱你。”
“嗯,我家人都很好。”商乐说,“他们也会很喜欢你的。”
聂川看她一眼,眼睛里都是温柔的笑意:“这算是求婚吗?”
“哪有这么简陋的求婚。”商乐笑起来,又有些犹豫,“你*想过以后吗聂川?”
“多久以后?”
“几年以后吧。”商乐不确定的说,“我们还会是这样的吗?墨中书还在不在?我们大家会不会已经是另一番模样了,会不会我们根本就不认识?”
车子奔驰在高速路上,有种寂静又无声的,时间飞掠而过的错觉。
“你在担心什么?”聂川问。
商乐一时间没说话。
她在担心什么吗?
如果追本溯源地去追寻她刚才问聂川的话,她好像确实在担心。
担心一切都像那天晚上那个梦一样,梦里的感觉也很真实,可她睁开眼睛又是另一番境遇,如果现在也是梦呢,会不会有一天她也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发现还是躺在那张酒店套房的床上,她不过是又做了一场梦而已。
真是庄周梦蝶。
但是这种荒唐的事发生过一次,就会让人忍不住地怀疑一切。
“据说要是你觉得身边的一切都不真实,那就是精神出问题了。”聂川出声打断了商乐的思绪。
“我吗?”商乐问,“难道不是你?”
“我确实有问题啊。”聂川说,“下次我去找段野的导师咨询,你要不要也去,和她谈一谈,很多事情大概就能找到答案。”
“我陪你去。”商乐说,“但我不想和心理导师谈。”
她知道自己不是心理问题。
“那和我可以谈吗?”聂川温声问。
“我先想一想。”商乐说,“聂川,你当初怎么决定把一切都告诉我的?到了我自己,我发现和别人承认、谈论这些心底不想示人的东西其实没那么简单。”
“因为你察觉到了,我不想瞒你。”聂川笑了笑,“更重要的是,我怕我失去你,比害怕你发觉我有病还要害怕。”
“你才没病。”商乐说,“心理出问题也不是你的错,你很正常,只不过你有一只来自月亮上的别人都看不见的小猫。”
“嗯,我知道。”聂川说。
商乐看着他的侧脸,心底忽然一阵踏实:“聂川,你是真实的对不对,我也是真实的。”
“当然。”聂川认真地说,伸手过来摸了一下她的脸。
中午的时候两人就到了导航上指示的小镇,继续穿过小镇往更远的村子里去,又开了将近两个多小时,才到了导航上都没有的地方,地图上只标了个大致的地名。
商乐和聂川先在村子里停了车,打电话给谢濯安确定就是这个村子,还去提前看了一下住宿,就是很普通很简单的那种,但是打扫的很干净,商乐算了下时间,晚上肯定是回不去了,干脆就订好了两个房间。
之后的路只能走进去,商乐高中毕业的时候自己报名去过几次徒步,每次都累了个半死,但是和初中时候跟谢濯铭一起去的雨淋安全多了,半夜也不用躲在专供护林员歇脚的树上小屋里勉强坐着睡觉。
所以山里那种人为踩出来的小路算是好走的,至少没有未知的危险,顶多踩不稳滑下去重新爬上来。
一个小时的路,她和聂川因为不确定到底哪个方向是正确的,中途停下来好多次,两个多小时才算是找到了大伯和大伯母的屋子。
山里也不仅仅是有他们一家,一眼看去能看到隔得很远的地方也有人家,时间已经五点多,商乐指了指远处升起的一道炊烟:“有人家在做饭。”
他们虽然身处山里,但也不在山顶,四周树林环抱,风吹过来万籁无声,只有各种不同的枝叶彼此碰撞的沙沙声响。
这里的静和野径云来那里的静完全不一样。
有种远离城市喧嚣,却也无端孤独的感觉。
大伯和大伯母的房子外有一条小道,也是人踩出来的,铺了些小碎石头,商乐走过去在厚重的大木门上敲了敲,里面悄无声息,不知道是大伯他们不在,还是不想见外人。
商乐又敲了几声,正要放弃,把书放在门边的木盒子里,里面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大伯往外看了看,笑了笑:“桑桑啊,濯安没来吗?”
“我和我朋友来的。”商乐介绍了一下聂川,把带来的书递给大伯。
大伯母也走了过来,看到商乐带了朋友,有些诧异地说:“还以为是和你哥哥来的,那进来喝个茶吧。”
商乐没客气,和聂川一起进了院子。
谢濯安说大伯和大伯母这个屋子是山里人家不要的废弃屋,这村子里都没有几家人了,有人住的地方也在山另一边,这里到处都是没人住的房子,他们给了村子里一些钱,把房子和地都租了下来。
现在他们两人俨然就是村子本地人的模样,大伯依旧儒雅,大伯母精神头很好,脸上是晒太阳留下的斑和皱纹。
他们也不用护肤品,完全的原生态化。
院子被打理得井井有条,种了不少瓜果蔬菜,还养了一条小奶狗,跟聂川巴掌差不多大。
“前两天村子里的人送来的,说养不了,给我们了。”大伯母笑着说。
瓜藤架下的桌子椅子都是大伯和大伯母自己手工做的,大伯烧水给他们泡茶,是商乐没见过的茶叶,大伯悠悠地给她说这茶是进山里去采的,山里人自己喝的茶。
“二哥说好多次来你们都不在,还告诉我你们不在就把东西放门口。”商乐喝了口茶,有些苦涩,“我运气挺好,你们正好在家。”
大伯母愣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嗯,是,我们经常不在。”
大伯没说话。
商乐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明白过来:“二哥哥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在?”
谢濯安有时候来了会在山里守好几天,天黑前回村子里,天亮又过来,可每次他来几乎都见不到大伯和大伯母。
商乐心底涌起一股抑制不住地愤怒:“为什么不肯见他一面?你们是他爸妈啊,不养他就算了,连见他一面也不肯吗?”
“他是个意外。”大伯平静地说。
大伯母似乎想要阻止,但是顿了一下就放弃了,叹了口气:“我们根本就没打算要小孩,怀上他确实是个意外。”
【作者有话说】
二哥也是个小苦瓜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1章【VIP】
第61章
“刚怀上孩子的时候,我们就去医院了。”大伯母说。
小院里除了一条给人走的小道,其他地方都是小菜园一样的田地,哪怕已经是傍晚时分也绿意盎然,院墙外山风吹过,林涛阵阵。
这本来是商乐最喜欢的景色,小时候和爸妈来过几次,她每次都很想多待几天。
但现在她根本无心去欣赏。
发现意外怀上孩子,沈岚和谢澜第一时间就去了医院,他们早就打算要此生都隐居山林,好不容易遇见彼此,一切都那么契合,完全不想被任何世俗牵绊住。
可是在医院,当沈岚听到机器里传来的,和她的心脏共同跳动着的另一个声音,如此清晰的知道自己肚子里现在是个即将诞生的小生命,她不忍心了。
九个多月后,她平安生产。
不知道是受激素影响,还是短暂的被激活了生命里属于“母亲”的爱,沈岚不愿意把谢濯安送走,两夫妻在乡下把孩子一直养到了一岁多。
“我们的此生志向就是这样生活,不可能再回城市里去,但是孩子的人生不该被我们定义,他总要上学,要在人群里生活,要开始自己对世界的探索,我们把他带到这个世界来,也不该束缚他。”沈岚平静地说。
“说的这么冠冕堂皇,其实就是你们不要他了。”商乐语气里带上了尖锐地戾气,“你们生他下来,就该对他负责。”
聂川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商乐狠狠握了回来。
谢澜目光不为所动:“人只有一辈子可以活,我和阿岚只想遵循自己的心意,旁的我们也管不了太多,有舍才有得,如果能被牵绊住,我们当初就做不到彻底隐居。”
身边反对的声音一片,朋友的,同事的,父母的,家人的,如果他们不够坚定,这辈子都会囿于尘世。
“那为什么现在隐居的也不彻底,还让二哥哥给你们找书来,这些书也是俗世的东西。”商乐不依不挠地说到。
她只要一想到每次谢濯安来,怀着忐忑和希望敲响木门,想要见自己的父母一面,而他的双亲明明就和他一墙之隔,却选择避而不见,看着他满怀希冀而来,又失望地独自离开。
她光是想到都不忍心,沈岚和谢澜是怎么做到如此狠心的。
谢澜叹了口气:“我也不想要这些书。”
沈岚又没来得及阻止他,只好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件事是应清和谢鸿来找我们说的,濯安只和我们生活了一年多,但他特别聪明,他记得我们,知道他父母是谁,如果我们从此不再见他,他会以为自己是没人要的孩子,所以应清和我们说,给他一个念想,不要断了和他的联系,起码让他知道他父母还在,也不是不愿意见他,只是我们选择的生活和世人不一样。”
“但是他现在这么大了,如果我们每次都见他,对于他来说不是更难过吗,不如不见,他慢慢的就能接受了。”谢澜说。
商乐和聂川喝完一杯茶,沈岚和谢澜就送客了。
商乐走到门口,想了想又转身敲了门,听到大伯和大伯母折返回来的脚步声,没有等他们开门,扬声说到:“大伯,大伯母,我妈和我爸都能为二哥考虑到这种份上,我依旧不明白你们的心是什么做的,我理解你们的想法,尊重你们的选择,我只是心疼濯安哥哥。”
“他现在是我的二哥哥,和我们一起住,过得很好,家里的人也都对他很好……他现在是我们家的孩子,我爸妈把她当亲儿子,我也把他当亲哥哥,你们不要他,有的是人要。”
“但是二哥哥愿意来送书,你们就得一直收着,哪怕不见他,你们也得知道,有个很爱你们的孩子,被你们很残忍的丢掉了。”
就算你们隐居山林,也得不到宁静,也别想逃掉本心的谴责。
山里的夜来的猝不及防,商乐和聂川还没走到小村子,夜幕就降临了。
还好他们已经除了山,剩下的路也都是平坦的。
两个人牵着手,商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渐渐和黑暗融为一体的山林,远处有叮咚的溪水声,虫鸣从四野覆盖而来,天上银河璀璨。
确实是俗世里看不到的景色。
已经能依稀看到亮着的灯光,他们放慢了脚步,慢慢往村子的方向走。
“还好吗?”聂川问商乐。
商乐一直紧紧攥着他的手,闻言才放松了些:“没事,我就是……特别生气,很生气,人真是奇怪的生物。”
“把自己摘出去了啊?”聂川笑了笑。
商乐也笑起来,很快又敛了笑,不开心的说:“有的人我希望她能自私一点,比如与青,但是有的人,我又会因为他们的自私而觉得匪夷所思。”
“要告诉你二哥吗?”聂川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
“不。”商乐闷闷不乐的回答。
要是说了,谢濯安得多难过,他其实每次都很期待大伯大伯母跟他列书单要书。
“说不定他已经察觉到了。”聂川说,“只是在自欺欺人而已,如果一直让他这么下去,还不如……”
“那也不说。”商乐皱眉看着他,“哪有这么过分的父母,最后一点希望居然都是我爸妈去讨来的,你根本不知道谢濯安有多珍惜这点没有断开的联系。”
“哎。”聂川笑着叹了口气,“好,不说。”
商乐忽然才想起来,对于聂川来说,他的父母不是比这个更残忍吗,他们生他养他,虽然把他留在身边了,但是面对面地忽视和冷漠不是更加残忍吗。
谢濯安还有他们一家子,聂川有谁呢。
“对不起啊。”商乐重新握紧了聂川的手,停下了脚步,“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我有点气晕头了……”
“知道。”聂川转身抱住她,低声说,“你是为你二哥生气。”
商乐也抬手拥抱住聂川,靠在他肩上,声音依旧有些闷闷不乐的:“你父母也很过分,我知道的时候也很生气。”
“嗯。”聂川应了一声,轻轻拍了拍商乐的背,“走吧,先回村子。”
之后的路上商乐始终都没说话,聂川看了她好几次,商乐都没察觉到,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身后的大山。
看来气得不轻。
也很难受。
聂川本来想找机会带着商乐去见一下自己的父母,虽然他们之间没有什么温馨的亲情,但是他还是想带自己喜欢的人去见他们一面,不是想向他们证明什么,只是单纯的见一面而已。
现在看来还是先不要这么做了,商乐见了谢濯安的父母都这么生气,跟他去见他父母不知道会让她多难受,毕竟他父母比谢濯安的父母还要冷漠无情。
再做打算吧。
不见也无所谓,他父母估计也不在乎,他不想让商乐再次体会到这种难受的感觉,尤其是因为他。
回到村子里天已经全黑了,他们进来的时候开车就很小心,有的地方的路很窄,天色这么暗根本开不出去,只能在村子里留宿一夜了。
民宿的屋子白天看着还好,到了晚上就显得小小矮矮的,灯也不怎么亮,聂川先送商乐去她的房间,等她洗漱完他才回去,刚洗完脸,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商乐闪身进来,往他床上一坐:“一起待一会儿吧。”
聂川有些想笑:“不敢一个人?”
“有点,外面好黑啊,屋子里也有点黑。”商乐根本不逞强,点了点头倒在他床上,想把自己摆成一个大字,以失败告终——床没那么大,只好又坐了起来,“你洗漱完了吗?”
“没。”聂川转身进了卫生间。
商乐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你不洗澡了吧?”
聂川开着水没听到,关了水问了一声:“什么?”
商乐走到卫生间门口来:“你要洗澡吗?我没洗,也没带睡衣来。”
“将就一晚吧商小姐。”聂川说,叼着牙刷开始漱口。
商乐就在门口看着,聂川漱着口漱着口就开始笑,商乐指了指他:“好好漱口,笑什么呢。”
聂川闻言不笑了,认真漱口,洗漱完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商乐就凑过来亲了他一下。
“好讲究。”聂川说,“洗干净了才愿意亲么。”
“我进来的时候你已经在漱口了,总不能亲一口泡沫。”商乐有理有据。
“泡个茶吧。”商乐支使他,“今天都没怎么喝水,口渴了。”
屋子里有饮水机和一个看上去挺有年代感的白瓷茶壶,但看着也是崭新的,今天下午来的时候民宿老板就说过村子里来的人不多,很多东西都是全新的,让他们放心用。
水有,茶没有。
“车上有一点。”聂川说,“我去拿。”
“那不喝了,烧点热水就行,我们去楼顶上看星星。”商乐突发奇想。
聂川从来不扫兴,和商乐一起烧了水倒在茶壶里,拿了两个纸杯子,出门上了楼顶。
民宿是个两层楼的小平房,尽头的楼梯走上去就是屋顶,非常宽阔,主人家在上面搭了几个瓜架子,种了不少看不出是什么瓜的瓜藤,藤架下有木桌子和椅子,还有一个老式的大长椅。
商乐往椅子上一靠,头顶漆黑的夜空上群星闪耀,星星点点的碎钻一样,远处是沉默连绵的山脉,聂川也坐了下来,商乐仰着脑袋看着天空,慢吞吞地去摸索他的手。
聂川的手伸过来递到她手里,商乐抓住了他两根手指,两个人一起安静靠着椅背看星星,许久后商乐理所当然地再次支使他:“水凉了吗,可以喝了吗?”
“温了。”聂川去试了试水温,把茶壶里的水倒了两杯出来,一杯递给商乐。
商乐手都懒得抬起来,就着他的手把一杯水喝光了。
聂川拿走杯子的时候捏了捏她手指:“就这样还带我去徒步呢?”
“我不累,就是懒得动,反正你在嘛。”商乐从椅背商歪过头看着他笑,“我老这么支使你,你会烦吗?”
“求之不得。”聂川端着纸杯子坐下来,背对着商乐开始喝水。
商乐看了一会儿,伸手去摸聂川的后颈:“这里红了,是被小虫子咬了吗?”
“哪里?”聂川转了转身子,根本看不见。
“这里。”商乐凑过去在他脖颈轻轻吹了口气,“没肿,就是红了,你不疼也不痒啊?”
“没感觉。”聂川伸手摸了一下,“可能是树枝什么的挂到了……”
转过头才发现商乐在偷笑,无奈道:“逗我玩呢?”
“说什么你都信。”商乐笑起来。
聂川看着她笑,忽然也笑了笑,反手把没喝完的水杯放在旁边的小桌上,抬手不轻不重地按在了商乐脖颈的动脉处:“你这里也红了。”
“不可能。”商乐根本不上当,“我洗脸的时候看过了……”
话没说完,聂川抓着她一只手,俯身过来在她颈侧咬了一口,商乐还没反应过来他就退开了,手指在他咬过的地方摩挲着,看着商乐的眼睛又重复了一遍:“这里红了。”
商乐:“……”
商乐奋起反击,侧身扑过去按住聂川在他身上一通咬,边咬边预告:“你脖子这里是红的,耳朵尖也是红的,锁骨也是,手别伸过来,不然手也是红的……”
聂川被她叼着一截指节,神色莫测地看着她,商乐喘了口气停下来,噗地笑了,因为咬着东西话语含糊:“我提前说了,谁让你拦我。”
聂川看着她没说话。
商乐慢慢停住笑,咬在嘴里的手指仿佛成了烫手山芋,松开也不是,继续咬着也不是,感觉嘴里的手指轻轻动了动,从她舌尖上扫过,商乐只觉得一股热气腾地烧上脸颊,聂川的手指抽了出去,手掌抚上她的脖颈,大拇指撑着她的下巴让她抬起头,俯身不由分说地吻了上来。
头顶是漫长时光中不知道行走了几亿光年终于抵达的星光,身下是有些硬的木椅,商乐的脖子被椅背硌得有些酸痛,更多的注意力却被口腔里鲜活的触感占领。
气息是灼热的,伸过来垫在她脑后的手也是灼热的,唯有间隙里吹过的风是凉的。
混乱的吻中途停了一会儿,商乐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坐到了聂川腿上的,聂川抱着她的腰,尚未平息的呼吸喷在她颈窝,她觉得自己有些缺氧,低头的时候聂川的气息追了过来,商乐不得不抓着他脑后的头发小声道:“等一下……”
“不等。”聂川依旧是这句话,扣着她的脖子再次吻上来。
原本抱住她腰的手掌从衣摆探了进去,聂川的手掌烫得惊人,商乐忍不住瑟缩了一下,又有些贪恋抚上皮肤的温度,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聂川的吻慢慢停了下来。
聂川埋首在她颈侧,狠狠喘了口气,贴着她后腰的手也拿了出来,商乐回过神,正要动,被聂川按住,把她更紧地抱在怀里,低声道:“抱一会儿。”
嗓音有些沙哑,又在耳侧,商乐只觉得脊椎到后脑都酥麻了一阵,像过电一样,忍不住也抱紧了聂川,手指在他头上的碎发间抚了几下,感觉聂川闷闷的笑了一声,在她耳旁的发间亲了亲,随即抱着她站了起来。
商乐被聂川风单手托着腿根迎面抱在怀里,感觉自己像个小孩子,不满地动了动:“回屋了?不看星星啦?”
“不看了。”聂川说,“你身上都是冷的,别感冒了。”
“冷吗?我怎么没觉得。”商乐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确实是凉凉的,聂川的胳膊却有些烫,身上也是热的,像个大号的暖手宝,抱着很舒服。
聂川照例先把商乐送回她房间:“敢一个人睡吗?”
“敢。”聂川把商乐直接放在床上,她就脱了外衣往床铺上一滚,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闭上了眼睛,“帮我关一下灯,谢谢。”
聂川笑了笑:“晚安,桑桑。”
商乐睁开眼睛:“晚安,聂川哥哥。”
聂川走到门边刚把灯的开关按下去,屋子里黑了一瞬,下一秒听到商乐的声音,手一颤,又把灯按亮了。
商乐闷在被子里笑起来。
聂川无奈地叹了口气,把灯再次按灭了:“晚安,商小姐。”
商乐止住笑:“晚安,聂先生。”
*
第二天会去的路上,车子经过市区,商乐忽然自己提了起来:“你不是说想让我见见你爸妈吗?”
聂川开着车看着前方,神色淡然地说:“等有机会吧,不着急。”
“今天去吧。”商乐说。
她开着窗,窗外声音混着风声有些嘈杂,聂川没听清,转头看了她一眼,商乐关上窗又说了一遍,聂川微微蹙了蹙眉。
“怎么了?”商乐立刻察觉到他微妙的不愿意。
“昨天跑了一天,你不累吗。”聂川说。
“我又没跑多久。”商乐说,“进山出山走路也才四个小时不到,对我来说小意思,你累啦?”
“……嗯。”聂川点了点头。
商乐看着他:“靠边停车。”
“这里不好停。”聂川说。
“那就找个好停的地方。”商乐说。
聂川只好往前拐了个弯,导航里的语音包说您已偏航,并且开始重新规划路线,商乐伸手把导航关了,车里安静下来。
勉强找了个路边停下车,聂川心底叹了口气,就被商乐伸手把脸掰着朝向她,认真问到:“你是不是觉得昨天我见我二哥哥的父母很生气,所以今天不敢让我去见你父母了,担心我难受?”
聂川没说话。
商乐啧了一声。
聂川不由得挑了下眉。
商乐捏着他一边脸颊:“咱俩不一样,聂川,我要是不爽不高兴就会表达出来,你不用猜我的心思,也不用为我提前想什么,我不想去我自己会说,要是我说想去,那就说明我没问题。”
聂川还是没说话,但是看着商乐的神色已经动摇了。
商乐笑了笑:“反正都要难受的,一次难受完了,而且……我现在特别想见你爸妈。”
“为什么?”聂川总算出声了。
“去宣个誓,申明一下。”商乐说。
“说什么?”聂川觉得自己忽然化身小问号了。
“你管我说什么呢。”商乐放开捏着他的脸的手,手指在他下巴上挑了一下,“反正我说的再狠也不及他们对你那么过分,我要是和他们吵起来了你记得不用劝架啊。”
“吵不起来,他们说不定都不搭理你。”聂川说。
“那不更好,我见完他们说完话就走。”商乐收回手,“开车。”
“这么霸道?”聂川眼里浮起一点笑意。
商乐勾起一边嘴角:“迷人吧?”
聂川忍不住笑起来:“非常迷人。”
说是这么说,对于带商乐去见自己父母,聂川心底还是拿不准,就算是他打算带商乐去见他们一面,也没有想要这么快。
他其实不怎么想回家,虽然每年都要回去,要在那个冷冰冰的地方待上一个星期,但他现在几乎已经习惯了,换了别的家庭,两夫妻如此对自己的孩子,少不得要换来一些闲言碎语,但是聂靖林和尹淑华撑起了整个聂家,所有人都把他们当成主心骨,只觉得他们做什么都对,对聂川这个孩子反而都希望他能更懂事,不要到扰到他父母。
哪怕他后来回国,一举成为投行界炙手可热的人物,传说中的风向标,对于聂氏那样庞大的家族来说,也不过就是个崭露头角的年轻人,更加佐证了聂靖林和尹淑华对待他的方式是正确的。
要是聂家的人知道他有心理问题,大概会觉得他无理取闹不识好歹。
聂川先给管家打了电话,确定了爸妈在家,才开车带着商乐一起过去,越接近家,他就越沉默。
商乐也察觉到了,伸手过来搭在了他紧紧握着方向盘的手背上。
车子驶进别墅区大门,聂川一路把车开到了停车场。
今天尹淑华有个酒会,邀请了不少客人,家里的人都忙着,管家早就等在停车场的出口处,对聂川礼貌地点了点头:“先生和夫人今天很忙,但还是抽出时间来了,请跟我来。”
管家又对商乐淡淡笑了笑,有些犹豫:“这位小姐也要一起吗?”
“当然。”商乐抢先说到,“请带路。”
管家看了眼聂川,聂川没说话,默认了,他这才带着两人往屋子里走去。魔.蝎`小`说 M`o`x`i`e`x`s. c`o`m
第62章【全文完】
第62章
商乐其实想过很多次聂川的父母会是什么样的人,从他们对聂川的态度,以及从小就把他当个大人对待的方式,应该是那种不苟言笑,面容冷厉,连头发丝都要打理得服服帖帖的精致商圈名流。
但是跟着管家一起去到硕大的接待厅,看到正在圆桌后插花的女人时,商乐对于聂川父母一切的想象都被打破了。
“夫人。”管家轻轻敲了敲开着的门,“人到了。”
“好的。”桌边的贵妇人看上去并不显年轻,外表和她的年龄相符,穿着一身黑色礼服,露出来的胳膊上是流畅的肌肉线条,脖颈修长而优雅。
她对聂川笑了笑,把一只黄玫瑰剪短根茎:“怎么回来了,有什么事吗?”
“我……”聂川顿了顿。
尹淑华脸上笑容淡了些,没等聂川的回答,而是转过目光看向商乐:“这位小姐是?”
“我叫商乐。”商乐说。
聂川和她并肩站在一起:“商乐是我女朋友,是我喜欢的人。”
尹淑华愣了一下,她的表情变化非常微小,脸上依旧带着一抹淡淡的笑,语气却有些不悦起来:“突然回家,是为了这件事?”
“是。”聂川说,“我打算共度一生的人,想让你们见一面。”
尹淑华放下了手上拿着的花枝,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聂川,你不是个小孩了,这是你自己的事,难道你做不了主吗?你的人生,为什么总是想要我们来参与?”
聂川眸光颤了颤,没说话。
尹淑华坐在圆桌后,整个人都端庄大方,说话的时候姿态也没有任何变化,优雅得仿佛一只经过千锤百炼的天鹅,脸上神色淡然清婉,是放在任何名利场都能让人追随与折服的存在。
“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是个成年人了,不要再把小时候一些不好的习惯保留在身上,为了获得关注这不是你第一次做这种把戏拙劣的事了,年中时还一个人,怎么几个月过去就有了能共度一生的人?她不是你的那只猫,你说话是要承担责任的。”
“那你觉得我是谁?”商乐忽然开口。
尹淑华礼貌地对她微微颔首:“我不在乎,你们可以走了,我有很重要的客人要招待。”
商乐:“……”
她以前觉得自己经常说话不客气,现在终于遇见比她还不客气的人了。
聂川转身就要走,商乐一把抓住了他的手,扣住了他的手指。
“你的儿子不重要吗?”商乐问尹淑华,“哪怕他只是来找你说一个无关紧要的话题,您现在不是应该先欢迎他回家吗?”
尹淑华不置可否,继续优雅的插着花,但是抬眸看了聂川一眼,目光里有淡淡的失望和无奈。
“看来确实是不重要。”商乐说,“至少比不上你将要招待的客人,也比不上你现在手里正在摆弄的花。”
尹淑华平和地淡声说到:“我只负责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给予他我能给予的一切帮助,把他抚养长大,为的就是让他成为一个不依附任何人和事物的,独立成熟的人。”
“可惜这些年你让我们很失望。”尹淑华“啪”地一声,又剪掉了一支花枝的根茎,抬手放到一边,“你始终需要人来为你指点前路,需要一些虚无缥缈的感情,需要通过别人来确立自己的人生,我和你父亲对你悉心教导,我们的要求并不高,但是……”
“您和您的丈夫只是冷血和自私而已。”商乐静静地打断她对聂川的控诉,“不仅冷血,你们还要求聂川认为这是你们对他的要求和为他好。”
“阿姨,你觉得聂川专门带着我回来见你们是多此一举,甚至是想博得你们关注的手段和谎言对吗?他的人生和你们无关,只和他自己有关,所以他理当决定好自己的一切,从小就不能给你们添任何麻烦,哦不对,什么从小,他都没做过小孩子,哪来的从小。”
商乐牵着聂川走到尹淑华面前。
尹淑华对于她喊出的“阿姨”两个字十分反感,商乐话音落就立刻开口:“商小姐,请注意你的称呼。”
商乐也有些诧异:“啊,阿姨怎么了?我二十三,您看上去也四十对快五十了,我叫声阿姨非常礼貌了。”
尹淑华忍耐且不悦地看着她。
招待厅外传来脚步声,管家的声音也传了过来:“各位请,花艺大师稍后就到,展会现场也布置好了,夫人已经在等候诸位。”
“尹夫人亲自准备花吗?”一个贵妇人的声音笑到,“希望有我喜欢的大波斯菊。”
“当然,夫人。”管家的声音。
其他还混杂着不少人的声音,应该就是今晚尹淑华和聂靖林在家招待的客人,下午大概是个小型的插花艺术展,晚上才是酒会。
“阿姨。”尹淑华越不喜欢什么,商乐就越是喊她什么,“阿姨您的客人要来了,但是我们的话还没说完呢,我速战速决啊,可不能耽误了您这比亲儿子还重要百倍的展会。”
尹淑华抬手轻轻按了一下眉心。
她对聂川最不满的时候也就是蹙眉,按眉心可说是已经非常不开心了。
聂川忍不住有些想笑,面对他的时候几乎除了失望就没有其他情绪波动的尹淑华出现这样的反应,可见商乐真是精准踩*在了她的禁区。
或许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尹淑华也会照镜子一样意识到自己正在一天一天的老去,所以才格外不喜欢他,希望他早日独立,从家里搬出去,再也不要回来。
他这辈子唯一感到母亲为他而高兴,似乎正是他从国外毕业归来,自己搬出去住的那一天,后来他能在投资界迅速站稳脚跟,想来那时候父母应该也是开心的吧,那代表他彻底独立,彻底离开家,不会再依附他们而生。
“聂川。”
商乐轻晃了一下他的手,聂川回过神,发现商乐并不是在跟他说话,而是和尹淑华。
“阿姨觉得我是聂川请来骗您的,不相信我们的关系,这可不行,毕竟也就来见您这么一回,你放心,以后聂川有了自己的家,一定不会再回来了,毕竟不是一个从小待到大的地方就可以叫做家。”
门外走廊外的声音越来越近,直到脚步声走了进来,伴随着管家的声音:“夫人,客人到了,先生也一起过来了。”
贵客们陆陆续续走了进来。
尹淑华起身去迎客:“聂川,请带这位小姐离开,她已经很冒昧了。”
聂靖林走在最前面,正在和身旁的一位中年男子说话,看到聂川神色没什么变化,反而是看到尹淑华脸上微妙的不悦,沉了脸色就走了过来:“淑华,怎么了?”
“这位是叔叔吧。”商乐从聂川旁边探出身对聂靖林打了个招呼,“正好啊,都齐了。”
“我要说的就一句话。”商乐笑着说到,“我喜欢聂川,他也喜欢我,以后有我在的地方才是他的家,我才是他最亲的人。”
聂靖林莫名其妙地看着她,尹淑华又按了按眉心。
聂川正要笑,商乐拉着他的衣领让他低头,当着一整个屋子的人,仰头吻上了他的唇。
聂川愣住了。
屋子里走进来的客人们也都愣住了,尹淑华震惊地看着旁若无人吻在一起的两个人,聂川抬眸看了她和聂靖林一眼,垂下眼睛去专心地和商乐接吻。
一吻分,屋子里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得见。
商乐松开聂川的衣领,帮他把衣服领子整理了一下,根本不看尹淑华和聂靖林,牵着聂川的手一起朝外走去,还淡然地和屋里的客人们打了个招呼:“各位慢聊,我们先走了。”
走出门去,快离开走廊了,才听到接待厅里隐约传出的聂靖林的声音:“不成体统……各位见笑……”
出了长廊,商乐就拉着聂川跑了起来。
他们一起沿着铺着地毯的旋转阶梯往下,一起穿过人出人进的大厅,一起从充满了青草味的草坪中间跑过。
聂川从未觉得如此肆意。
抛在身后的是过往,往前才是他真正的人生。
两人一路跑进车库上了车,商乐喘着气坐在驾驶座上,转头看着上了副驾驶的聂川,两人对视半响,聂川问:“我们为什么不从电梯走?”
“我哪知道。”商乐说,“可能跑起来更有逃离的感觉,反正我跑得挺爽的,你呢。”
“我还可以再跑一次。”聂川说。
商乐笑着瞪了他一眼:“神经,那你爸妈估计真的要以为我们是专门来玷污她展会的了。”
“就是专门的。”聂川忽然凑过来在她耳畔吻了一下,探身过去帮她系上安全带,自己也做回副驾拉安全带的扣子:“走吧,回去了。”
“回哪?”商乐发动车子。
聂川看着她:“不是你说的吗,你在哪,哪里就是我的家,你去哪,我就去哪。”
“乖。”商乐得意地道,“姐姐带你回家。”
“嗯。”聂川温柔地笑了笑,眸光暗了暗,“去我住的地方吧,我回去看看。”
聂川住的地方离商乐家其实挺近,隔了一个小时车程不到,是一处高端住宅区,商乐看过这里的房子,配备有恒温泳池和高尔夫练习场,商少元之前挺想买一套,但是又嫌离家太近,都来这里了不如回家,于是作罢。
聂川住的地方面积很大,商乐大概看了看,应该有个五六百平,装修和摆设都十分奢华,但又不是冷冰冰的风格,庭院里的绿植灌木丛甚至被修建成了憨态可掬的小熊样子。
“你一个人住不觉得太宽了吗?”商乐问。
客厅非常长,她走到一半去开阳台的玻璃门,发现外面就是游泳池,做了悬崖泳池的设计,从泳池里看出去是层叠往下的人造山水景色。
“我不常来。”聂川说,“大部分时间都在公司那边,段野有时候会过来住。”
“我居然不是第一个来的。”商乐说,“有点酸。”
聂川:“……这是回报我之前的吃醋吗?”
“说对了。”商乐笑了笑,“我去洗个澡,昨天晚上都没洗,肚子也饿了。”
“我叫餐。”聂川说,“想去游会儿泳吗?”
“不去。”商乐说,“我要睡一会儿,吃的来了你叫我,等我醒了再参观你家。”
“我家?”聂川挑了下眉,不太赞同的样子。
“我现在这这,这就是你的家。”商乐说,“来吧主人家,带我去房间。”
“也是你的家。”聂川说,“晚点我让人来录声纹指纹,你以后想过来就自己进来。”
“嗯。”商乐点点头,没拒绝。
去了房间商乐就直奔浴室,蒸腾着热气的水顺着头顶哗啦啦倾泻下来,浴室里还有个按摩浴缸,商乐怕自己泡进去没几分钟就会睡着,冲了个澡就出来了。
房间里的窗帘都关了起来,屋内跟晚上一样,亮着几盏落地灯,商乐本来就汹涌的睡意立刻被勾了出来,扑到床上的时候感觉自己几乎是昏迷过去的。
依旧做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梦,快醒来的时候梦境和现实有些分不清,商乐也不知道自己睁眼睛没有,看到床边一团东西跳上了床,走到她面前了才看清那是一只黑猫,浅绿色的眼睛非常漂亮。
小黑。
商乐喃喃地叫了一声。
小黑猫仿佛听懂了,凑近过来嗅了嗅她,舔了舔她的脸,滑滑的……小猫咪的舌头不应该是刺呼呼的吗。
商乐眨了眨眼睛,发现这次自己才是真的睁开了眼。
面前并没有什么小黑猫,倒是蹲着个猫主人。
聂川手指上还沾了些水,摸到她脸上的时候有些凉,看到商乐睁开眼,聂川笑了笑:“梦到什么了,我听到你叫小黑。”
“梦到你的猫了。”商乐抓住他的手指,“你手上怎么都是水?”
“我刚洗完水果。”聂川说,“餐送到了,起来吃吗?”
商乐看了看表,她觉得自己起码昏睡了四五个小时,一看时间,居然才过去了半个小时。
这三十分钟的睡眠质量也太高了吧,梦都能做好几个晚上的量了。
肚子反而不饿了。
“再躺会儿。”商乐说,“时间还早呢,才三点多,晚饭时候再吃。”
“那你睡着。”聂川抬手帮他拉被子。
“你呢?”商乐抓住他带着水汽的手指,“你不困吗,也去睡会儿吧。”
聂川蹲在床边,顿了一下:“我没房间睡,换了床我睡不着。”
“嗯?”商乐半响才反应过来,“我现在睡的是你房间啊?”
“嗯。”聂川点点头。
“骗谁呢?”商乐立刻揭穿他,“你在我家换了床也能睡得着,还有老城区那个房子,现在你的别墅你不也住的好好的,怎么在这里就换床睡不着了,你这里这么大找不到另一张床让你睡得舒服了?”
聂川几次想插话插不上,只能放弃,听着商乐一通吐槽。
商乐说完笑了起来:“就想在这陪我是吧。”
“是,特别想。”聂川说。
商乐伸手去戳他的脸:“那你撒个娇,我让你上来一起睡。”
“这是我的床,应该是我让你一起睡。”聂川纠正她鸠占鹊巢的说法。
“那我撒个娇。”商乐立刻改口,“聂川哥哥,让我一起睡吧,你的床这么大,摆两个大字完全没问题。”
“这么没原则。”聂川唾弃她。
“你有,你把我丢出去呗。”商乐笑得不行,拍了拍薄被,“上来吗?”
聂川应该也洗了个澡,因为他单脚跪倒床边的时候,商乐闻到了清新的沐浴乳的味道,不由得伸手去抓了抓聂川的头发,发丝带着些水汽,凉凉的手感很好。
聂川在她旁边躺下,商乐揉乱了他的头发,手指忍不住顺着头发摸到他脸上去,顺着他的鼻尖滑下来,高鼻梁很好看,眉毛也好看,眼睛更是漂亮,睫毛也很长,像她刚才在梦里看到的小黑猫。
“你爸妈真是奇怪。”商乐说,“我大伯二伯对谢濯安不好,起码是摆在明面上的,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对不起自己儿子,但你爸妈的不好只有你自己能体会到。”
商乐支起身子看着聂川:“如果你下次想再去你父母家气他们,我们就再去。”
聂川笑了起来:“想什么呢,这次去也不是为了气他们,我这些年……其实对他们已经没有那么充沛的感情了。”
比起恨,比起想要靠近,比起想要爱,更多的却是陌生。
“充沛的感情都给我吧。”商乐俯身下来,借着房间里微弱的灯光在聂川唇上亲了亲。
“好。”聂川看着她。
“那你也要接受我充沛的感情。”商乐小声说,“我可能会经常让你不高兴,会跟你吵架,会做一些出乎意料的举动,你知道我和人相处总是没分寸的,和喜欢的人相处大概更是如此,这次见你爸妈就是。”
“我喜欢你没分寸。”聂川抬手捏住了一缕她垂下来的黑发放到唇边,“在和你相处这件事上,我很努力在守分寸了。”
比如现在。
商乐静静地看着他,最后低头亲了下他的手指:“可我希望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不用守分寸,就像第一次见面那样,强行借我一件衣服,奔跑着来见我。”
这样他们才有了有来有往的开始。
当然,一切也都源于她的跳露台举动。
他们彼此彼此。
“是吗?”聂川眸光动了动,“那我就要没分寸了。”
商乐滑到他脖子上的手指摸到了滚动的喉结,下一刻就被聂川绕到身后的手按着腰压向自己,吻住了她。
商乐一边被吻,还想说话:“我,等等,我要说的不是,嗯,这个分寸……”
“我是。”聂川说。
他揽着商乐的腰,翻身换了两人的位置,商乐视野里一阵天旋地转,很快就说不出完整的话了,被迫沉浸在彼此交错呼吸里,房间里只剩下暧昧的亲吻声和起伏的喘息。
细细密密的吻顺着脸到唇,像是在品尝,又像是在索取。
商乐洗完澡只穿了浴袍,早就在被子里滚的有些乱了,屋子里开着适宜的空调温度,所以哪怕皮肤裸露出来,也并不感到凉,反而只觉得燥热。
手指伸出去,只抓到一把短短的、还带着点潮汽的头发,指尖却颤抖着不知所措,空调运转的声音犹在耳边,消融了冷和热的界限,商乐目光有些失神地看着天花板,感觉自己痉挛的手指被人温柔地握住了。
聂川攥着她的手指,重新欺身上来亲吻她眼角,看到她失神的双眼,呼吸滞了一瞬,在商乐回过神来之前撬开她的唇再次吻上去。
商乐脑海里空白一片,带着颤的手指从聂川手中挣脱出来,想要推开他,手掌贴上滚烫的肌肤,下一刻就被攥住双手手腕按在头顶。
“桑桑……”聂川的声音有些低哑,小声地喊着她的名字,落在耳畔的潮湿的呼吸都是乱的。
想要彼此之间不留一丝一毫的距离。
想要彻底不守分寸。
想要和商乐有更深刻的情感、更不可分割的链接,成为她生命里的一部分,他从没有和任何人如此亲近,也没有向任何人展示过自己的脆弱和孤独的过往。
他的奢望不过是有个人与他牢牢牵绊,知道这世间有人看见和接纳了他的存在。
“桑桑……商乐……”聂川温柔地吻着商乐,低声诱哄,“知道现在抱着你的是谁吗?”
商乐感觉耳朵里听到的声音都是带着回响的,被逼的想逃离,却被牢牢禁锢着,忍不住一口咬在了聂川肩头。
聂川任她咬着自己肩膀,把人捞起来抱进怀里,不死心地继续提要求:“桑桑,出声。”
商乐意识都是模糊的,喃喃着遂了耳边那道声音的意:“聂川……”
屋子里的落地灯静静地亮着,昏暗温吞的光线笼罩着自己的地盘,也不吝啬分出一点光,氤氲着潮湿暧昧的空气,像下过雨后的窗户上的灯光,又暖又凉。
窗外是烈日高悬,屋内是一室昏暗与未尽的漫长旖旎。
……
“桑桑。”聂川亲了亲斜倚在床头的人,“该回茗景区那边了,你明天要上班。”
“嗯,几点了?”商乐嗓音都是哑的,说出话来自己吓了一跳,意识醒了一半,只觉得浑身都又酸又疼,根本没力气,抬眸看着聂川,十分不满。
“十点多了。”聂川说。
商乐顿时更不想动了,刚才聂川抱她去洗澡她几乎全程闭着眼睛睡觉,也不知道衣服穿反没有。
两人晚饭也没吃,居然就这么在屋子里一直折腾到晚上了?
不对,分明是聂川折腾她。
又不是真的大学生了,怎么精力这么好,她腰都要断了,哪有第一次就这么过分的。
算了以后再也不叫他别守分寸了,还是守一点的好。
她闭上眼睛:“我不想动。”
聂川声音带着笑:“我拿吃的进来,吃点东西,一会儿车上睡。”
“哦。”商乐点了点头,伸出手。
聂川本来要出去了,看到她的动作就靠了过来,商乐抱住他,把脸埋在他肩上:“聂川,还好那天晚上我跳露台了,还好隔壁的人是你。”
聂川顿了顿,蹲下来抱住商乐:“嗯。”
人和人之间真正交集的开始,大概都始于一场猝不及防的冒犯和各自的不守分寸,离开了原有的生活惯性和轨迹,撞上了彼此同样偏航的瞬间。
然后在彼此的碰撞和相处中,生长出新的自我和交汇的灵魂。
【全文完】
【作者有话说】
完结啦,感谢陪伴着桑桑和聂川、一直追更的读者们~
大概会写一些短番外,内容不定哦魔.蝎`小`说 M`o`x`i`e`x`s. 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