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零万人嫌,大小姐卷疯家属院》 第001章 穿书了 天空骤然响起一道惊雷。 苏蓓霓堪堪站稳摇晃的身体,手腕就被人用力拉住。 一个穿花衬衫、喇叭裤的陌生男人突然冲过来纠缠住她。 “蓓霓!我找你找得好辛苦!我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你居然一声不吭就溜走,太不够意思了吧!” 男人操着蹩脚的港普,又老、又丑、又无赖。 “你戴的丝巾、你用的法国香水、哪一样不系我买给你的?没想到你系这种忘恩负义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 苏蓓霓大脑浑浑噩噩,不可理喻地打量四周。 侧面墙上,电子万年历上闪烁的红色数字赫然显示1985年。 她竟然,穿书了! 作为躺平第一人,苏蓓霓终日沉迷看小说,宅家大半年,昨天正通宵看一本叫《重生八零,科研大佬掐腰宠》的狗血小说。 突然一个雷劈进屋里把她干死了,意识转醒后,她就成了书里同名同姓的万人嫌炮灰女配,被一个二流子堵在这家宾馆的大门口。 这本书的女主叫夏妍妍,前世自杀,重生后利用信息差,从农村考到市里,成为屈指可数的考古系大学生,不但收获了男主江贺的爱情,还一步步成为博物馆馆长孟清远的真千金,从此乌鸡变凤凰,一跃成为人生赢家。 原主就是衬托女主的倒霉鬼。 按照正文写的,苏蓓霓一出生就被抱错,成了孟清远和梁槿的独生女,两口子都是大知识分子,那几年遭难,为免女儿受牵连,她被养在姥姥家,跟姥姥姓苏。 男主江贺根红苗正,出身好,学习也好,和苏蓓霓是青梅竹马,孟清远夫妻平反回城后,江贺拜在孟清远师门下,在市博物馆研究文物。 本来感情很好,没想到苏蓓霓考上沪市大学,一去四年。 江贺认为苏蓓霓把学业看得比自己重要,既自私又任性,为此伤心欲绝,后来遇见从农村考进大学的夏妍妍,被她的顽强拼搏打动,迅速在一起。 苏蓓霓毕业回来,看到江贺变心,不甘和嫉妒让她处处针对夏妍妍,但她一次次被夏妍妍的善解人意打脸,被江贺唾弃,也让孟清远夫妻对她大失所望。 更糟的是,夏妍妍证实她不是父母的亲生女儿! 苏蓓霓彻底黑化,搞了不少事,孟清远大骂她鸠占鹊巢、品德败坏,无情地把她赶出家门。 作为恶毒女配,她怎么可能有好下场? 最后苏蓓霓为报复夏妍妍,蓄意伤人未遂,被抓进局子判了九年。 番外里,足足用二十万字写苏蓓霓的狱中生活,写她天天吃糠咽菜,被狱友拳打脚踢,受尽羞辱,在第七年时死在冰冷的铁窗里。 而夏妍妍呢? 她被父母托举,和江贺成婚,直到最后一章,夏妍妍向江贺坦白,当年自己为了配得上他的身份,买通护士伪造验血报告,成功将苏蓓霓从真千金变成假千金,拥有了她的一切。 江贺非但没怪她,还感动得和她生了五个儿子,过上人人羡慕的生活。 …… 苏蓓霓被这本槽点满满的爽文气个半死,好歹自己前世大富大贵,死得干脆。 重生一次,却落得个饱受折磨的下场。 惨,太惨了。 她要逆天改命,爱情事小,亲情也罢,这牢饭她是坚决不能吃的! “蓓霓!你太让我失望了!” 一道清冷的声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 苏蓓霓一愣,抓着她的二流子也吓得松手。 一个国字脸,浓眉大眼大高个儿的男人盛气凌人的冲过来,指着她鼻子骂: “我以为这四年你是在沪市求学,没想到你和奸夫跑到宾馆鬼混,就没见过你这么不检点、不知廉耻的女人!你太让我失望了!” 苏蓓霓认出他就是男主江贺,无语地眨眼:“不是,我又不是你生你养的,你失望个啥?” 江贺气得脸颊颤抖:“我说你两句咋了?忠言逆耳你听不进去,你简直不可救药!” 苏蓓霓刚要怼,跟进来一个女孩,留两条麻花辫,穿鹅黄色碎花连衣裙,长相清秀,怀里常年抱着本书是她的标配。 夏妍妍无疑。 “江大哥,你先别生气,蓓霓这么做,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 夏妍妍软软糯糯一开口,便坐实了苏蓓霓和二流子的关系。 她想起这是哪一出了。 书里开头,苏蓓霓来丽都宾馆见大学同学,没见成不说,还被个装成港商的二流子诬陷搞破鞋,恰好被江贺和夏妍妍撞见。 苏蓓霓性格冲动易怒,被夏妍妍两句话激得百口莫辩,只会骂人,最后事情闹大,她因此坏了名声。 尽管这会儿苏蓓霓还没变成假千金,但父女母女关系,就是从这时彻底恶化。 苏蓓霓叹气,明显是被人做局了。 只见夏妍妍望向她,关怀备至的开解:“蓓霓,沪市消费高,你是不是钱不够用才跟他……” 苏蓓霓伸手打断:“你别说话,听我说。” 夏妍妍话哽住,娇滴滴望向江贺求助:“江大哥……” 江贺拍拍她的手安抚,冰冷的目光射向苏蓓霓:“你自己跑到宾馆,你还不承认?” “宾馆咋啦?你亲眼看见我跟他开房了?” 苏蓓霓说话直,把江贺噎得脸红:“你听听,这像是个本分的女同志能说出口的话吗?” “我吃哑巴亏就叫本分了?”苏蓓霓冷哼,反手拎住二流子的衣领,往跟前一拽:“我问你,你是哪儿的人?哪年去的沪市?” 二流子被拽了个跟头,偷眼去看板着脸的夏妍妍,硬着头皮编:“我系香江人啦,这些年一直在沪市,特意来岚海找你的啦!你忘了我们开过房的啦!” “啦啦你个鬼!再胡说八道老娘抽你!”苏蓓霓瞪着他,一字一句质问:“你说你是香江人,回乡证和暂住证,你能拿出哪一个?你说你常年居住在沪市,你又住在沪市哪个区哪条街?平时在哪个区域活动?” 二流子顿时哑巴,紧张得直咽口水。 “说啊!说不出来了吧!” “哎呀,我可能是认错人了啦!误会,误会!” 二流子心说,拿钱时也没想到这女孩这么难对付,心虚的搓搓手,正想夹着尾巴走。 苏蓓霓脚一伸。 “哎哟!” 二流子摔了个狗啃泥,扑倒在夏妍妍裙摆底下。 同样尖叫的还有夏妍妍,慌乱捂住裙子,脸颊臊得通红:“你!流氓!” 第002章 报警!这事没完! 苏蓓霓向来不是能受气的人,大张旗鼓地拎着二流子衣领去派出所。 二流子瘦高,被苏蓓霓拎得脖子弯成鸵鸟,哼唧直叫,路上没少被人看。 夏妍妍怕他供出自己,扯着江贺的袖口:“江大哥,蓓霓一个还没嫁人的小闺女,当街跟混混拉拉扯扯,对她影响多不好呀!” 江贺深觉有理,忙推上二八大杠追苏蓓霓:“蓓霓,你闹够没有!” 苏蓓霓冲江贺翻白眼:“这叫影响不好?我名声都差点毁了,你怎么不怕影响不好?” 没一会儿,她把人弄到派出所,大厅里正忙的几个公安投来严肃的目光。 “这位女同志,你有什么事?”一个中年公安走来。 苏蓓霓看过不少年代文,知道以前对男女关系格外敏感,尤其八三年严打,重的得判刑,虽说现在是八五年,政策宽松,但也不能跟人态度太生硬。 适当示弱,有理说理,人家公安同情、相信,才肯替她做主。 苏蓓霓不紧不慢地从包里拿出大学毕业合影,指着上面的自己。 “公安同志,我是沪江大学的毕业生,半个月前收到同学来信,她和母亲来岚港探亲,约我去丽都宾馆和她见面,” 说着,苏蓓霓气愤地指着地上的二流子:“我刚到,这人就突然冲过来对我拉拉扯扯,严重损害了我的名誉,我还没结婚,这种事传出去我以后怎么做人,您得帮我做主啊。” 那年头大学生稀罕,加上这闺女乖巧漂亮,话说得情真意切,中年公安打心里同情,缓声询问:“你之前认识,或者见过他吗?” 苏蓓霓摇头:“完全没有,公安同志,他不会是被人指使,故意的吧?” 中年公安脸色一沉,犀利地看向二流子,二流子两腿直打颤,大难临头,他怕得直哆嗦:“冤枉啊!我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认错了人!” “认错人?”苏蓓霓才不接受这个说辞:“那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还知道我在沪市上过学?难道你已经跟踪我很长时间了?” 这罪名更大,二流子爆哭:“没有!绝对没有!” “小张小王!把这人带下去,好好审问!”中年公安叫来两个小公安,义正词严:“这件事的性质非常严重,绝不能姑息!” 二流子全身瘫软被带走。 中年公安又对苏蓓霓道:“这位女同志,你也来做个笔录,别担心,我们会替你讨回公道。” “那就麻烦您了。”苏蓓霓真诚道谢,跟公安去旁边的办公桌。 紧随而来的夏妍妍看到这一幕,心中大骇,绞着江贺的手指:“江大哥,这事不会闹大吧?” 江贺摸摸下巴,今天的苏蓓霓看起来怎么有点不一样?她好像没那么在乎自己的话了。 “你先坐下,等一会儿很难吗?”江贺心里莫名憋了股无名火。 夏妍妍被训,咬着娇唇落座,手指用力抠着怀里的书。 万一二流子把她供出来,她就全完了!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 苏蓓霓正在笔录上签字时,从外面传来一个低沉慵懒的声音。 “跟你们说过多少次,证据链不完善,下回别往市局送。” 男人身姿挺拔,单手抄兜,迈着大长腿走进门,另一只手上拿的几个牛皮纸袋丢在苏蓓霓对面的桌上。 咚的一声。 苏蓓霓恰好落笔,抬头,正撞进一双锋利疏冷的眸子里。 视线蓦然相撞,男人眼眸一凝,疑道:“苏蓓霓?你怎么在这儿?” 苏蓓霓心里一咯噔。 这哥谁啊? 她偷眼打量他。 男人留寸头,眉眼轮廓优越,内双深邃眼,薄唇天生微扬,不笑时,带着点亦正亦邪的桀骜。 这不比男主带劲多了吗? 可问题是,书里没他这号人啊! 苏蓓霓收回目光,含糊其辞的抵住唇轻咳:“咳咳,遇到一点小意外,已经解决了。” 男人正开口想问,被迎面走过来的公安打断。 “对不起陈干部,我这就重新整理,”小公安歉意地收起桌上案卷,见陈干部充耳未闻,目光笔直盯着对面桌的女同志,热心解释:“这位女同志被人骚扰,是来报案的。” “谁骚扰你?”男人凛眉,见她没吭声,不容置喙地对小公安道:“人在哪儿?带我过去!” 小公安对他很是恭敬,赶紧带他去审讯室。 人走后,苏蓓霓绞尽脑汁地寻思他是谁。 姓陈,年纪轻轻就进了市局,还是个干部,身份背景肯定不简单。 而且他进来时和等在门口的江贺、夏妍妍互相没搭理,看来是不熟。 有了! 莫不是原书里那个叫陈京霖的大院子弟? 那哥为追求爱情,退伍回城入公安,是原主的忠实舔狗。 可惜原主作死把自己送进局子后,这哥备受打击,脱下警察制服,后来便没再出现过。 小说里对他的描写寥寥几笔带过,每次出场,都被原主伤得极惨。 而现在这个节点的前一天,恰恰是陈京霖掏心掏肺对原主告白,被原主狠狠拒绝了。 难怪他看自己的眼神透着控诉和委屈。 对此,苏蓓霓只想大骂原主有眼无珠,这哥妥妥的人类高质量男性,要什么男主啊?忠实大黑背他不香吗? “小苏同志,你的事已经调查清楚了。”中年公安走出来,打断苏蓓霓的思绪。 陈京霖跟他一起,手抄着兜,看似漫不经心道:“招了,收人钱受人指使的。” 苏蓓霓就知道是这样,没等她说,中年公安找补道:“是受一个叫夏妍妍的女同志指使,小苏同志,你最近和她有没有过节?” 陈京霖拿眼往门口一扫:“人不是在那儿吗,你们去审她啊,问受害人干什么。” 此话一出,江贺坐不住了,腾得站起来:“你们是不是弄错了,妍妍她怎么可能做这种事!” 中年公安脸色沉沉:“我们人民公安还能骗你不成!” 江贺心情复杂:“我不是这个意思,但妍妍她……” 察觉到江贺错愕地看着自己,夏妍妍唇色泛白,她很清楚,这次的事已经无力回天。 与其辩解,不如老老实实认错,挽回江贺的心。 “对不起!” 夏妍妍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起身,对着苏蓓霓,深深鞠躬。 第003章 傲娇狗狗 “都怪我,我听别人说蓓霓在沪市念大学时,名声很不好,就信以为真,加上她回来后一直对江大哥纠缠不休,江大哥是个老实人,蓓霓又是他领导的女儿,他不敢说啥,我担心江大哥因为这件事耽误工作,不得已出此下策,想要借机试探一下蓓霓,我真的没有恶意。” 众目睽睽下,夏妍妍眼泪汪汪的望向苏蓓霓,展现出来的易碎感,好像她才是那个受害者。 “对不起蓓霓,是我想得太单纯,好心办坏事,我不该误会你,也不该听信别人的谗言,对不起!” 眼看这女孩哭得梨花带雨,孱弱的肩膀抽搐不止,就算是向来严肃的中年公安也不忍重责,想着歉也道了,打和算了。 江贺更是为之动容,看到夏妍妍痛苦挣扎,内心的保护欲陡然升起。 “妍妍,我没想到你这么做都是为了我,你真是太傻了!” 怪谁,可不都怪那个苏蓓霓! 江贺斥责地看她一眼:“一天到晚跟妍妍对着干,你非要把她逼死你才满意吗?” 夏妍妍目的达到,内心暗爽。 接下来,只要她再表演一出晕倒,就大功告成了! 这么想着,夏妍妍身体飘摇欲坠,就在她眼睛即将闭上时,苏蓓霓那个小贱人的声音又砸了下来。 “江贺,你这么心疼她,赶紧扶住她呀,她要晕了!” 江贺一把扶住夏妍妍,饱含关切:“妍妍,你还好吗!?” 被他这么一咋呼,夏妍妍晕也不是,不晕也不是,手扶着额头站稳:“还,还好。” 该死的苏蓓霓,这剧情咋改了?她咋学精了? 江贺见状打和:“公安同志,妍妍是有错,但蓓霓也有不对的地方,您看这样行吗,妍妍也道过歉了,这事就过了吧,毕竟她们俩都是二十出头的女同志,妍妍大学还没毕业,名声可比金子重要啊!” 中年公安被说得动摇。 但苏蓓霓可不好糊弄:“不对啊,这各打五十大板我不接受,什么叫我在沪市读大学时名声就不好?听谁说的?要是不说个子丑寅卯,那就是造谣,是诬陷,是对我人格的侮辱!” 不就是装吗?谁还不会了! 苏蓓霓说着,眼眶一酸涩,视线越过中年公安,直接望向后面绷紧一张脸的陈京霖。 哥啊,你不舔狗人设吗?你说句话啊? 怕不是昨天被拒绝,真给人伤狠了吧? 殊不知,那双泪眼朦胧的小鹿眼,简直撞进陈京霖心里。 他感觉心脏都不是自己的了,要不是昨天她还厌恶自己,陈京霖此时能抄起警棍把江贺打出去! 该死的苏蓓霓,她怎么就看中那个混蛋东西。 陈京霖双手克制地垂在大腿一侧,开口声音冷硬:“和不和解别人说了不算,听受害人的。” 市局的人发话,中年公安这面子得给,立刻看向苏蓓霓:“小苏同志,这件事你想怎么处理?” “通知学校,既然是成年人,就应当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闻言,夏妍妍这回是真晕了过去。 “你,你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江贺恶狠狠丢下句话,打横抱起夏妍妍走了。 苏蓓霓冷眼看着他们。 原主父亲孟清远是夏妍妍那个专业的客座讲师,母亲梁槿也是同校教授。 她就是想把事捅到学校,看看这对父母的反应。 “嘣儿!” 苏蓓霓回神,手臂被个凉丝丝的东西碰了下。 她嘶了一声转头,见陈京霖冷脸递给她一瓶北冰洋,盖子都替她撬开。 “谢谢。”苏蓓霓接过,眉眼弯弯,澄澈的眸子宛若月牙。 陈京霖心跳漏拍,赶紧别过脸:“咳,别人给的,我不爱喝汽水。” 苏蓓霓没成想原书里笔墨不多的女炮灰的忠犬,竟然是个傲娇鬼,忍不住一乐:“行,这汽水我替你喝,你爱喝啥,下回我请你!” 说完,她朝陈京霖摆摆手,拿着北冰洋走了。 陈京霖愣生生地反应过来,清瘦的手指骨节掐了掐大腿。 她说什么? 要请他喝饮料? 她该不会是借着喝饮料的名义,想约他吧? 陈京霖越想越有可能,望着苏蓓霓走远的方向,笑容爬上嘴角。 苏蓓霓倒没打算正儿八经的约他,毕竟刚来第一天,她对陈京霖不太了解,只是想缓和下关系,这人说不定后面有用。 正值傍晚,孟清远和梁槿这个点儿应该已经下班到家。 按照原剧情,原主被夏妍妍算计后方寸大乱,在大街上撕扯夏妍妍头发,还把她抓伤,二流子趁机逃跑。 有个看见的邻居把这事告诉给下班回来的梁槿,梁槿和孟清远觉得她有失体面,把她骂了一顿。 可现在苏蓓霓改了剧情。 如果和父母的关系不再激化,还能改善,她就先留在这个家。 毕竟原主家住学校家属楼,独门独户有单独厨卫,对上辈子过惯好日子的苏蓓霓来说,还能接受。 但苏蓓霓刚走到家门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江贺的声音。 “老师,这件事妍妍固然有错,可蓓霓她也没受啥委屈,非把妍妍往绝路上逼,我认为蓓霓作为一个国家培养出来的大学生,不应该有这么小的胸襟和肚量。” 没想到这货上门找骂,苏蓓霓眼神一暗,从包里翻出钥匙开门。 屋内,正坐在客厅沙发交谈的师徒两人就此打住。 “霓霓,你回来了?”孟清远端着搪瓷缸,带着长辈姿态看过来:“下午发生的事小江都告诉我了,听说你要求公安上报学校?” 苏蓓霓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孟清远听进了江贺的话。 也难怪,孟清远夫妻在原主四岁时被下放,回城时原主已经十四岁,两夫妻为让女儿考上大学,学习上要求极为 严格。 原主考去沪市,有一半就是想挣脱父母的高压教育。 可没想到因此失去了江贺,回来后这两个月,班不上,整天围着江贺胡搅蛮缠,让本就不熟悉的亲子关系愈发冷淡疏远。 苏蓓霓不想上来就和父母闹僵,眼眶酸涩地望着父亲:“爸,我差点就被人毁了名声,越想越觉得对不起你和妈妈,我还不如一头撞死算了!” 孟清远一挑眉毛,手里的搪瓷缸翻了。 第004章 我要搬出去! 茶水洒了孟清远一身,苏蓓霓抢先江贺半步,拿起茶几上的抹布递过去。 “爸,你赶紧擦擦,天冷,别着凉。” 孟清远受宠若惊地接过抹布。 闺女跟他们不亲,从沪市回来一个多月,一直以孟老师、梁老师称呼,没想到今天突然叫他爸,还接连叫了两声! “好好的提啥死啊活的!”孟清远假意呵斥,顿时不想再搭理江贺的求情:“妍妍做错事,是该给她一个教训。” 江贺脸色僵硬:“老师,您常教导我们做人要大度……” 苏蓓霓对这个逼逼赖赖的家伙很是厌烦了,没等他说完,拎起茶缸子照他脸上一泼。 江贺半张着嘴懵逼,脸上沾满茶叶沫,滴滴答答的水顺着头发往下淌。 “苏蓓霓!”江贺拍桌而起:“你太过分了!” 孟清远也愣住,闺女今儿吃错啥药了? 只见苏蓓霓放下茶缸子,清澈的眼里带着漫不经心的笑意:“对不起啊江贺,我都道歉了,你就不能大度点?” 江贺:“?” 被这双若含春水的眼睛注视,他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 但转念一想,这女人为挽回自己,软硬兼施、撒泼打滚,各种方法都尝试个遍。 今天这一泼,也就不新鲜了。 江贺嗤声,抬手抹掉脸上的茶水:“女同志眼皮子浅,你想不通我不跟你计较,但妍妍是我见过最善良的姑娘,我希望你不要因为我们俩之间的矛盾,就迁怒到无辜的人。” 既说到这,苏蓓霓便想好好说道说道。 “夏妍妍不无辜,你也不无辜,你们趁我去沪市上大学,私下在一起,她是小三,你是劈腿,但这些我都不在意了,因为我现在看不上你,以前是我鬼迷心窍,非要跟你们赌这口气,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互不打扰,我祝福你和夏妍妍永结同心,永远锁死,怎么样,我够大度了吧?” 她总该为原主的愚蠢画上一个句号。 江贺脸色变幻莫测,不敢相信。 欲擒故纵,一定是这样! “老师!” 江贺强忍怒意,突然痛心疾首地大喊,终于唤回孟清远的注意。 “您和师娘在乡下待过十年,您最了解他们朴实善良的本性,妍妍她就是这样的!” 孟清远虎躯一震,历历往事涌上心头,痛苦不堪。 苏蓓霓两步过去开门送客:“你别给我爸上纲上线,以后能在单位说的事,就别拿到我家来说,我还没结婚,你一个男同志总往我家里跑,让别人说闲话!” 恰在此时,梁槿穿一身深灰色涤纶褂子,拎着刚买的青菜下班回家:“小江来了?留下来吃饭吧?” 江贺突然语气沉重:“是我让蓓霓和老师为难了,我不该来这一趟,老师,师娘,告辞。” 没人拦他,江贺咬咬牙,拔腿而出。 梁槿以为苏蓓霓又胡搅蛮缠,板起脸正要训她,就听“砰”的一声,闺女毫不犹豫把门关上。 苏蓓霓接过梁槿手里的菜,若无其事往厨房走:“妈,我帮你洗菜。” 梁槿难以置信地和孟清远对视,孟清远招招手让她过来,小声把刚才的事说了,梁槿的表情从震惊到欣慰,仅仅历时三秒。 “她要是真能改过自新就好了。”梁槿将信将疑,推了推鼻梁上的老式花镜,戴上套袖去厨房做饭。 家里条件虽然不差,但孟清远和梁槿生活作风简朴,晚饭是戗面馒头、醋溜白菜和炒土豆丝。 苏蓓霓上辈子吃香喝辣,这顿饭显然素了,她看过的60年代文,还能吃上香喷喷的肉包子呢。 “妈,咱家啥时候炖点肉?”苏蓓霓咬着馒头问。 梁槿面无笑意:“不年不节吃啥肉?闺女家家最忌讳两个字,一是馋,二是懒,全让你占了。” 苏蓓霓不说话了。 她还以为刚才帮忙做饭,多少跟梁女士积累出革命友谊,谁知道是她自作多情。 难相处啊! 梁槿借由头旧话重提,还是想劝她放夏妍妍一马。 “刚才的事我听你爸说了,夏妍妍好端端的怎么不去造谣别人,非要造谣你?苍蝇还不叮无缝蛋呢,你得好好检讨自己!” 苏蓓霓不服气:“妈,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 啪。 梁槿撂筷,一派威严:“你还成受害者了?就你以前干的那些事,我都不好意思提!” 苏蓓霓往梁女士碗里夹菜:“我也不好意思,咱就都别提了,皆大欢喜,吃饭,吃饭!” 再说下去,她怕自己掀桌。 但梁槿却没打算收场。 闺女懂事当然好,就怕闺女这是回光返照,后面指不定憋了出丢人现眼的大戏! 她得趁机敲打一下。 “人家刘老师家闺女,年年单位评先进;付主任家的媳妇,相夫教子知书达理;就算是妍妍,从农村考上大学的精神就值得学习!谁像你,顶着张漂亮脸蛋,整天穿得花枝招展,谁见了不说你招蜂引蝶,连带我和你爸都叫人说三道四!” 苏蓓霓最反感亲爹妈拿别人家孩子贬低自己家的,碗一推,没了吃饭的心情。 “形象是人的第一张名片,我不认为长得漂亮,穿得好看是原罪,如果别人拿这些挑刺儿,那是他们嫉妒我!” 越说越远,孟清远坐不住了,桌下踢梁槿一脚:“你咋把话扯远了,重点是妍妍的事!” 说着,孟清远掏出张自行车票和两百块钱,贿赂苏蓓霓:“霓霓,你不是想买自行车?这票和钱你收好,妍妍的为人我清楚,这孩子和小江是两情相悦,你既然看开了,就别再揪着不放,遇事多忍忍,吃亏是福,就当是给爸一个面子!” 去你大爷的吃亏是福!吃亏只会让她乳腺增生! 苏蓓霓哼笑:“这自行车,是你替夏妍妍补偿给我的?” 书里,原主为自行车,挨过孟清远的打。 当时孟清远单位发了张自行车票,夏妍妍怂恿原主去要,结果那是孟清远替老领导要的票子,原主不知情,让孟清远下不来台,被当众扇了个耳光。 当时孟清远气哼哼说,这辈子都不给她买自行车! 为夏妍妍,可真舍得啊。 但钱和票无罪。 苏蓓霓现在两手空空,想离开这对父母,她也得有资本不是? 这么一想,她果断收起钱票,借机提要求。 “想让我原谅夏妍妍,光一辆自行车还不够,除非你们答应,让我搬出去住。” 闻此言,孟清远和梁槿异口同声。 “不行!” 第005章 贴脸开大 梁槿摔摔打打摞起饭碗去洗:“让你搬出去丢人?想都别想!” 苏蓓霓大无语。 距离书里原主被诬陷成假千金还有一段时间。 在这个没有DNA检测的年代,她不保证到时能拿出证据证明夏妍妍说假话。 可就算她能证明,又能为自己换回什么? 一双对女儿误解极深,思想顽固不化的父母? 那日子就太憋屈了,不划算,她必须搬走。 第二天,苏蓓霓被鸡飞狗跳声吵醒,刚打开房门,大公鸡扑腾翅膀朝她飞过来。 她家咋进鸡了!? 苏蓓霓两眼一黑,抬脚飞踹。 “哎哟!” 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被她踹倒在地,鸡呱呱落地,又跑了。 “你没事吧?”苏蓓霓踹了人,瞬间醒盹儿。 “没事。”汉子爬起来,撸起袖子朝跑掉的鸡飞扑。 鸡毛飞满屋,汉子扑住鸡,朝苏蓓霓呲出一口大牙:“闺女,吓坏你了!” 苏蓓霓察觉不对劲,抬腿走出屋。 四四方方的小客厅站着一大家子,有的拎着一篮鸡蛋,有的提着个猪后腿,都大气不敢喘地盯着她。 要不是看见他们中间低头抹眼泪的夏妍妍,苏蓓霓怀疑自己到了农贸市场。 “大早上挺热闹?”苏蓓霓目光幽幽扫过夏妍妍。 也不知道哪个字,激怒一旁的孟清远,冲过来爆喝:“芝麻大点的小事,非要闹得人尽皆知,连夏家村村长你都惊动了!” “你是村长?”苏蓓霓礼节性地看向抱鸡汉子:“幸会。” 村长赶紧送出怀里的大公鸡:“这鸡,还有这些东西,都是俺们一片心意,俺村十来年就出了妍妍一个大学生,还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 其他人跟着附和。 “俺娃她爹为供她读书,扛大包,修河堤,俺娃能考出来不容易!” “听说背个处分,将来影响分配工作,老夏要知道可咋活啊!” “求求你,别让学校处分俺姐!” 苏蓓霓不容小觑地瞧着夏妍妍,想用这招逼她就范? 呵,都是千年的狐狸,少在她面前演聊斋。 “登门道歉带诚意就够了,没必要把村里人都搬过来,但你要是来闹事的,咱就另说。” “我没想闹事!”夏妍妍眼眶红透,情真意切:“蓓霓,你可以误会我,但你不能误会村长和乡亲们的一番好意。” 梁槿被她说得心痛,怎奈亲闺女冷漠自私,跟当年那些人有啥区别,她眼里恨意纠缠,怒道:“苏蓓霓!你仗势欺人,就不怕折我和你爸的寿?” 看来这出聊斋,是有人捧场的。 苏蓓霓心冷,昨天她差点被两百块钱一张自行车票收买。 现在好了。 她彻底没了挽回亲情的想法,不是她的,就别勉强。 苏蓓霓漠然回视:“我怕啥,又没折我的寿。” 梁槿惊愕,孟清远冲过来抬手要打,苏蓓霓一把抓住他的手推开,梁槿大骂:“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 孟清远安抚妻子,忽道:“你昨天说,只要我和你妈让你搬出去住,你就放过妍妍,我同意了!” “孟老师,梁老师,你们别赶走蓓霓!”夏妍妍抬起湿漉漉的眼,忙上前握住苏蓓霓的手:“就当做以前所有错都是我的,你别闹了,百善孝为先,别气坏你爸妈的身子。” 苏蓓霓听笑了:“好人都给你当了?行,那我就当恶人。” 说着,她看向父母:“我今天就走,但现在行情变了,我搬走,不是我原谅夏妍妍的条件,是我不想和你们住了。” 她甩开夏妍妍的手:“你既然请来村长,面子我给,但你得先回答我,你是不是真心想和我道歉?” 夏妍妍狐疑地退后半步。 苏蓓霓为啥没被她气得跳脚,反而语气平静。 可越这样,她越心慌。 “妍妍,你还愣着干啥,快说话啊!”村长催促,夏母和其他村民也都七嘴八舌地催她。 夏妍妍没得选,重重一点头:“当然。” “那好,”苏蓓霓满意地挑了挑眉:“我的委屈不能白受,你打自己二十个耳光,这事就作罢。” 众人瞠目,夏妍妍僵在原地,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孟清远冲上去要打人,苏蓓霓理都没理,转身摔门进屋,开始挑拣要带走的衣物。 门里传来她的最后通牒:“一分钟内,听不到巴掌声,我就改主意了!” 夏妍妍咬紧唇,眼里满是恨意。 走为上策?不行。 她虽看不上这些棒槌,可眼下他们是自己唯一的靠山,倘若现在推翻人设撂挑子,以后再想利用他们,就难了。 权衡利弊后,夏妍妍抬起手。 啪——! 巴掌落下。 苏蓓霓的东西不多,打好包袱开门时,夏妍妍正噼里啪啦的左右开弓。 昨天她还是章章吐槽的淑芬,今天就能贴脸开大! 没理会梁槿和孟清远仇人似的目光,苏蓓霓满意地走了。 她出来得急,兜里除了孟清远给的两百,还有原主的一百多块钱,生活一段时间没问题,可想住招待所,得有介绍信。 苏蓓霓接连问好几家,都不接待,最后有个好心大姐见她不像坏人,写张字条,让她去鱼市口的向阳招待所。 招待所在火车站附近,门脸灰扑扑的,里面坐着个正织毛衣的中年妇女,头也没抬说:“身份证、介绍信。” 苏蓓霓掏出身份证、学生证和一张字条:“姨,我是沪江大学的学生,刚下火车回来,赶上我爸妈出差,进不去门,秀萍姐介绍我来您这住两天,这是条子。” 老板娘接过证件和字条,拿眼打量她:“你跟秀萍认识?” 苏蓓霓应对如流:“她是我表姐。” 秀萍总照顾自己生意,老板娘便没多问:“双人间7块,四人间3块,你住几天?” 苏蓓霓本想住单间,但一听这里比国营店贵一倍都不止,简直黑店啊! 可再贵,也比郊区的大车店和澡堂子强。 苏蓓霓咬牙:“四人间,住两晚。” 老板娘办完手续,带她到217房间:“你住靠窗的床,桌上有暖水壶,热水一毛钱一壶。” 苏蓓霓望去,屋里陈设简单,四张床,一个木头衣柜,一张木桌,俩铝皮暖水壶,基本就是全部设施了。 同屋还有个带着婴儿的女同志,看模样是进城打工的,苏蓓霓和她点点头,开始整理床铺。 她想先安顿下来,明天去乡下找姥姥。 “妹子,能帮我看会儿娃吗?”同屋女同志拍了拍苏蓓霓肩膀:“我去外面买点吃的,用不用给你带点?” 苏蓓霓路上吃的面,还捎了俩茶叶蛋,晚上不出去,接过她怀里的婴儿:“不用,你快去快回。” 女同志感激道谢,走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人还没回来。 襁褓里的婴儿是个男娃,不吵不闹,只会睡觉,苏蓓霓越想越奇怪,打开衣柜,也没看到孩子的衣服奶瓶,她没法坐视不理了,抱着孩子去找老板娘。 正要开门,楼道响起急促的脚步声,几个公安破门而入。 苏蓓霓还没反应过来,孩子被抢走,两个高大的公安手法粗暴地扯住她摁在墙上。 “老实点,你被捕了!” 第006章 姐在市局有熟人 苏蓓霓喜提夜游八零年代公安局。 她被带到审讯室,不过她神色平静,目光坦坦荡荡,一点都不慌。 坐在对面的两个公安一边查看她的证件,一边审判的打量她。 证件不像是假的,这女同事又干净清爽,长得叫一个明艳漂亮,怎么看也不像会办这种丧良心事的人。 但光凭这张脸,不能说明啥,没准她就是用这张脸打掩护呢! 公安严肃的清了清嗓子,按照流程询问:“同志,你叫什么名字?” “苏蓓霓。” “你在沪市上大学?” “对,我今年刚毕业。” “你是哪里人?为什么出现在向阳招待所?谁给你开的介绍信?” 这个问题,苏蓓霓就要好好思考一下了。 照实说,这俩公安转头就得联系孟清远和梁槿,到时候她灰头土脸的被送回家,就太难堪了。 关键是,她家那些破事,对破案没有一丝丝帮助。 公安见她迟疑,砰地一拍桌子:“问你什么就说什么!别妄想隐瞒!” “公安同志,我当然不会隐瞒,”苏蓓霓权衡轻重,镇定自若道:“我是岚海本市人,跟父母闹了点矛盾,打算去武宁县投奔我姥姥,但天晚了赶不过去,也没来及开介绍信,这才在向阳招待所暂住。” 武宁县距离岚海城区有七十多公里,车程两个小时,但八零年代公交线路少,更没有市郊互通的车,长途也只有早上和中午两班。 公安看了看介绍人开的条子,又问:“但你跟向阳招待所的老板娘说,你刚下火车,而且住两个晚上。” “家丑不可外扬嘛,再说我也不好空着手去看望姥姥,总得留时间买点东西,结果我刚住进去,同屋的女同志就让我帮她照看孩子,说要出去买口吃的,我看她和我差不多的年纪,眼睛大大的,圆脸,肤色偏黑,一米六左右,有一点A省口音,人看起来蛮朴实,就没多想,后来等到九点多她没回来,我就想跟老板娘说这事,你们就来了。” 苏蓓霓逻辑清晰,有理有据,还说出了人贩子的具体特征,这下,公安对她的疑虑基本打消,顺着话题追问:“你再详细描述一下那个女同志的特征。” 苏蓓霓觉得光说,是说不明白的,最直观的是让他们能看到全貌。 她上辈子是学设计的美术生,毕业于号称时装设计金字塔尖的圣马丁大学,人物素描对她来说就是小菜一碟,这不刚好就派上用场了。 “给我一支铅笔,一张白纸,我给你们画下来,你们按着去抓人就行了。” 两个公安闻所未闻地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板脸呵斥:“办案不是儿戏,我们怎么问,你就怎么回答!” 苏蓓霓面色一愣。 咋,她像是在开玩笑吗? 但转念一想,这是八五年,公安的侦查手段有限,大多依靠走访群众、痕迹鉴定;像犯罪侧写、犯罪心理学这类勘查手段,在国外虽已崭露头角,但国内还没兴起,更别说广泛应用了。 “好吧,那我再详细说说。” 苏蓓霓叹气,既然不相信她,她就不白费力气了。 片刻后,问话结束,公安让苏蓓霓在笔录上签字:“家庭住址,还有你父母的联系方式告诉我,等他们来接你,你就能回去了。” 苏蓓霓笔尖一顿,惊道:“联系我父母?不行!” 公安呵斥:“向阳招待所容留人贩子,轻则关门整顿,重了就得吊销执照,难道你还想回去住不成?” 这倒是难住她了。 大晚上的,她顿时成了无家可归之人。 情急之下,苏蓓霓想到一个救星,眼睛一亮道:“我有个发小就在市局上班,和你们应该是同事,能不能找他过来?” 公安凝眸:“谁啊?” 苏蓓霓大大方方报出名字:“陈京霖!” 很快,陈京霖风风火火赶过来。 苏蓓霓被值夜班的同事安排在接待室长椅上等,一番折腾,都快十二点,她头歪歪地靠在长椅上睡着,旁边还放着一个小小的包袱。 孤苦无依地模样看得陈京霖心里五味杂陈,脱了身上的黑色皮夹克,轻轻盖在她身上。 苏蓓霓许是累坏了,睡得很熟,白皙的脸颊一片恬静,长长的睫毛随着呼吸微微颤动。 陈京霖的心也被煽动,同事过来,他手抵住唇边,示意噤声,指着旁边借一步说话:“怎么回事,你们怎么把她抓来了?” 同事解释道:“我们接到报案,有人在火车站附近看到一个抱孩子的单身女同志,鬼鬼祟祟形迹可疑,躲进了向阳招待所,就去抓人,谁知道那女的把孩子丢给这位小苏同志,人早跑了。” “抓错人了?”陈京霖一语中的。 同事难为情地挠挠头:“那女的狡猾,连东西都全带走,屋里就这位小苏同志抱着孩子,我们就以为……” 说着,同事八卦的问:“她跟你啥关系?” “少打听,抓错人就道歉,还有,人我带走了,她其他的事用不着你们管。”陈京霖话不多说,大步径直上楼去自己办公室。 再回来时,他手里拿着一袋奶油面包,猪肉罐头和一杯热水,苏蓓霓正好醒了,掀开皮夹克,正对上陈京霖关切的目光,揉了揉眼睛:“你来了,不好意思,麻烦你大晚上跑一趟,我实在不知道找谁好了。” 陈京霖惊怔。 苏蓓霓怎么对他态度这么客气了? 明明几天前,她万分厌恶的丢掉自己送她的手表,指着他警告,以后都不想再看到他,让他别再像块狗皮膏药一样,纠缠不清。 难道是昨天被二流子诬陷,看到江贺立场坚定的站在夏妍妍那一边,她终于认清了现实。 可江贺从来也没对她好过。 陈京霖不敢确信,把手里的东西塞给她,堂而皇之地咳了声:“你饿了吧,我同事让我给你拿点吃的,说抓错了人,跟你道歉。” 一旁的同事刚好听见,边打趣,边正色对苏蓓霓道:“这可是起士林的面包,我哪舍得买,也就霖哥舍得,不过,我确实应该道歉,对不起,是我们误会你了。” 陈京霖嫌同事话多,拿胳膊肘杵他一下,咳咳咳地想掩饰过去:“不是,面包放着不吃也快过期了……” 苏蓓霓看着他,弯起眼眸一笑:“谢谢你啊,陈京霖。” 第007章 不许脱 苏蓓霓笑容明艳。 陈京霖嘴角憋着笑了下,伸手抓起长椅上的皮夹克,罩在她肩膀上,绷着脸颊道:“走吧,还真想在公安局过夜不成?” 苏蓓霓可不想。 但她不好总占陈京霖便宜,毕竟俩人没那层关系,这男同志的衣服,她不好随便穿,赶紧脱下来还给他:“你穿吧,我不用。” 陈京霖拿着皮夹克的手停在空中,数秒后才懒懒地收回去:“行吧。” 苏蓓霓没察觉到他表情的瞬息万变,一心想着自己交出去的住宿钱:“对了公安同志,我在向阳招待所办入住时,交了15块钱押金,还有两晚住宿费,一共是21块钱,这店我也没住成,钱能退给我吗?” 她还没进账,得省着点花。 21块钱,都赶上半个月工资了! “你放心,和你一样情况的还有好几个人,等招待所老板那边的情况处理完,我们会帮你把这笔钱退回来,到时就让霖哥转交给你,霖哥?” 同事发现陈京霖愣生生的不知道在想什么,叫了好几声:“霖哥?霖哥!?” “听见了。”陈京霖回过神,不带情绪地示意苏蓓霓:“走吧,先给你找个地方住。” 他个子高,腿长,人走在前面,半步未停。 苏蓓霓跟公安同事点点头,道别的工夫,他在外面已经跨上自行车,单腿撑地,一副急着走的模样。 见状,苏蓓霓抱起包袱,揣着面包和猪肉罐头,赶紧追出去:“你说要给我找个地方住?住哪儿?” 陈京霖话少:“去了就知道。” 不说清,苏蓓霓是不肯去的。 比如,陈京霖如果把她带回自己家,那是万万不行。 “你要不说,那我宁可去住大车店。” 陈京霖嘶了一声,扭头瞪着她:“故意跟我赌气啊?” 月光照亮了他轮廓分明的脸,那双凌厉的目光被揉进细碎的夜色里。 要说第一次见到他时,苏蓓霓只觉得,颜值身材还不赖,但这时见他,却突然让她有了一瞬间怦然的感觉。 可她不是被男女情爱冲昏头的人:“不是赌气,我就是想知道,我今晚要住在哪儿,能不能接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恰是一阵冷风袭来。 九月夜晚,风硬,苏蓓霓穿的绿色衬衫,胸前打了个大大的飘带蝴蝶结,风一吹,飘带飞扬,轻薄的面料裹在她身上。 陈京霖深深看了她数秒,突然气性上来,再次脱下皮夹克,不容分说的披在她身上:“不许脱。” 苏蓓霓皱皱眉:“我说了不要……” 陈京霖面无表情地打断:“人民公安的责任就是保护人民。” 苏蓓霓:“不是……” 陈京霖:“是我把你从市局带出来的,我就得对你负责,你生病,是我工作失职。” 苏蓓霓:“……” 好吧,她投降了。 苏蓓霓穿上皮夹克,那件带着体温的衣服让她全身暖烘烘的,忍不住缩了缩脖子,仍锲而不舍的问:“人民公安陈同志,请问你带我去哪儿。” 陈京霖余光见她套着大大的衣服,不禁抿了唇,一派正经地回她:“文工团给我妹分了房子,就她一个人住,你要没地方去,就先住她那。” 陈京霖不是独生子,在原书里,他妹妹陈京瑶是一个比他更重要的角色,确切来说,也是个倒霉的炮灰。 陈京瑶和原主是实打实的发小,从小学到高中都在一个学校,陈京瑶性格单纯率真,没心没肺,原主和她好得穿一条裤子。 按道理说,原主认识陈京霖,全是因为陈京瑶。 但苏蓓霓对这对兄妹的记忆有些缺失,好像陈京霖中间从岚海市消失了好几年,原主恰恰是在这个时候喜欢上江贺。 陈京霖再次出现在岚海市,就是跑来对原主直球告白,结果惨遭拒绝。 陈京瑶因为这件事恨上原主,两人决裂,后来一个机缘巧合,夏妍妍救了陈京瑶一命,得到陈京瑶的信任,两人很快成为无话不说的好朋友。 可是夏妍妍对陈京瑶根本不是真心,她利用陈京瑶的家世背景,把她当做垫脚石,一步步往上爬,得到了很多不该属于她的机会和资源。 陈京瑶呢,她最后被个男人骗到渣都不剩,向来正直不阿的父亲一怒之下,和她断绝关系,最终跳江自杀。 而那个关键的转折点,就是明天! 想到陈京瑶的结局,苏蓓霓倒吸一口冷气,两手抓住陈京霖的腰,跳上自行车后座:“快!带我去找陈京瑶!” 陈京霖脊背一僵,酥酥麻麻的感觉窜到头顶,瞬间红了耳根:“苏蓓霓,你……” 苏蓓霓嫌他磨叽,抓着他劲瘦的腰推他:“快呀,你不困我还困呢!我急着睡觉呢!” 她当然不能把后面那些事告诉他。 陈京霖咳了声,他里面就穿了件海魂衫,衣料薄,女孩指尖的温度蹭着他皮肤,心咚咚咚的。 他是不困了,估计这一宿都甭睡了。 “你坐好啊。”陈京霖踩上车蹬,脚溜了两次,深吸了口气,这才猛的一蹬。 “啊!” 在苏蓓霓的尖叫声中,自行车飞出了小汽车的速度。 与此同时。 孟家彻夜掌灯,梁槿急得团团转:“都怪你,你骂她就骂,咋就同意让她搬出去,这么晚了,她一个没结婚的大闺女,万一出啥事,以后还做不做人了?” 孟清远坐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抖着手中报纸:“她要是敢在外面胡来,我就登报和她断绝关系,我孟清远这辈子清清白白,绝不能被她祸害了!” “你!”梁槿心情复杂。 敲门声传来,梁槿忙去开门。 江贺和夏妍妍心急如焚地赶来:“师娘,老师,我和妍妍把周围几家招待所问了个遍,都没找到蓓霓。” 夏妍妍泪光闪烁,手指绞着衣角:“我只是想和蓓霓好好道歉,都怪我太笨了,把事情弄成这样。” 望着夏妍妍红肿的两颊,梁槿对苏蓓霓的担心顿时抛到脑后,只剩下对她的心疼:“好孩子,你这是说的哪的话。” “这件事是蓓霓有愧于你!”孟清远走来,掏出三十块钱塞给夏妍妍:“这钱你拿着,是蓓霓不对在先,我了解她,过不了两天她就能回来,你们别担心了。” 区区三十块。 夏妍妍如鲠在喉,耿直地把钱推回去:“孟老师,钱我不能要,我妈说,等我爸修路回来,拿到工钱,就能把我这学期的学费补上了。” 第008章 房子缺个女主人 “你学费还没交上吗?”孟清远吃了一惊。 他主业是博物馆馆长,只是夏妍妍的客座讲师,梁槿虽然是夏妍妍那个学校的,但教授不同专业,对她的事了解得不全面。 但孟清远最心疼家庭困难的莘莘学子,赶忙又指使梁槿回屋拿来两百块,硬是塞给夏妍妍。 “这些钱足够你一年的学费和各种生活费,周一你赶紧去交上,把心思放在学业上,别为钱的事犯愁,有困难就和我说,老师给你解决!” 夏妍妍半推半就地收起钱,深深一鞠躬:“谢谢孟老师!谢谢梁老师!” 从孟家出来,夏妍妍沉浸在愉悦中,对江贺喋喋不休地说起学校的事,江贺心不在焉,推着自行车两眼发空。 夜深人静,街上已经空无一人,但他总觉得,苏蓓霓会突然从哪个角落蹦出来,嬉皮笑脸地缠上他的脖子,脆生生地喊他。 “江贺哥哥,我给你买了件新衬衫!” “江贺哥哥,这支钢笔送给你!” “江大哥!”夏妍妍冷下眼眸,重重叫了一声。 江贺一激灵,丢魂似的怔怔望向眼前的人。 哪有苏蓓霓,是夏妍妍而已。 不知为何,他内心泛起一丝说不上来的苦涩,勉为其难地扯出个笑:“什么事?” 夏妍妍满腹委屈,嘟起娇唇:“人家跟你说了那么多,你都没理人家,是不是嫌我话多了。” “不是,”江贺兴致不高:“我就是担心,你说蓓霓她一个女同志,能去哪儿?” 又是苏蓓霓。 夏妍妍心头一刺,面上却感同身受:“要不是我,你和蓓霓也不会闹成这样,江大哥,等她找回来,你就跟她和好吧,我就是个农村来的,论般配,还是蓓霓能配得上你。” “我不许你这么说!”江贺惊痛,看着眼泪汪汪的夏妍妍,自责到捶胸顿足,双手揽住她的肩膀,深情款款的望着:“妍妍你听好,我不许你轻贱自己,你比蓓霓优秀千倍万倍,连老师都更器重你,相信我们以后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夏妍妍备受鼓舞,迎上他的目光点头。 为了她的江大哥,为了她的好日子,她要当人上人。 忽然,她想到了陈京瑶。 如果没记错,那件事的节点,就发生在明天,凭什么她苏蓓霓就能拥有家世背景顶顶好的朋友! 她要抢过来! 这辈子,所有的机会、所有的资源,都只能是她夏妍妍的! …… 陈京瑶住在文工团宿舍楼,属于光复街。 光复街这个地名,在书里多次提到过,什么干休所、各种机关大院之类,全都在这一带。 陈家兄妹小时候住的地方,就是和文工团宿舍两街之隔的红星大院,原主和陈京瑶是发小,小时候隔三差五就去她家里玩。 陈家父亲古板严肃,原主很少见,但陈家母亲特别端庄漂亮,原主管她叫邓阿姨,每次去,邓阿姨都给她塞得满满一口袋大白兔奶糖和蝴蝶酥,赶上过年,邓阿姨还会给她打上一件和瑶瑶一样的红毛衣。 可长大后的原主和江贺好上后,就和陈家彻底疏远。 反观江贺,他是大学生没错,在博物馆研究文物也算前途无量,可他爸死得早,上面还有九个姐姐,他是家里唯一的耀祖! 这都不是火坑,这简直是地狱级别的黑洞! 苏蓓霓光是想想江家一个婆婆九个大姑子的场面,脑瓜子都直嗡嗡。 原主啊,你真是傻帽! “到了,就是这儿,”陈京霖停车,脚撑住地,指了指眼前的红砖小楼:“瑶瑶刚搬来,房子不大,厨房和厕所是公用,你先凑合住,要住不惯,我再给你找别的房子?” 他寻思着,自己也分了房,两室一厅,独厨独卫,苏蓓霓要是愿意,他的房子住着更舒服。 苏蓓霓回过神,客气道:“不用麻烦啦,我就住两天,后天我还得去武宁找我姥姥呢。” “你想把苏姥姥接回市里?”陈京霖抬手摸了下鼻尖:“你们祖孙俩的话,瑶瑶这儿可能住不下。” “我知道。” 苏蓓霓点点头,别说接回姥姥以后,就算她自己,也不好一直住陈京瑶那,关系再好的朋友,也得留分寸。 到时她和姥姥就在外面租个房子。 但她现在更关心明天的事,一步错步步错,看书时她就替陈京瑶惋惜得不行,现在自己有能力了,肯定得扳回局面。 “你和苏姥姥……” 陈京霖试图引导,但刚开口即被苏蓓霓打断。 “瑶瑶的文工团,明天是休息吗?” “可能是吧,你哪天从武宁回……” “瑶瑶跟你说没说过,她明天有什么安排?” “她又不是什么话都跟我说。” 陈京霖服了,一口一个瑶瑶,反正就是不理他的茬,锁完车子,不够尽兴地拎起她的包袱,大步走在前面。 “反正等会儿就见着她,想问你自己问。” 苏蓓霓瞅着那个劲儿劲儿的背影,追了两步跟上:“咋了?你心情不好?” 陈京霖控诉地瞥她一眼:“好极了。” 苏蓓霓耸耸肩,没多想。 红砖小楼安安静静,楼梯踩上去,发出轻微的咯吱声响,除了四楼陈京瑶屋里还亮灯,整个楼都漆黑一片。 到门口时,从里面传出劲爆的音乐和跑调的歌声。 “Thanks thanks thanks thanks 莫妮卡……” 陈京霖凛眉,抬手敲门,陈京瑶唱得太投入听不见,陈京霖急促敲了几声,气性上来,用力一撞,把门撞开。 陈京瑶一头黄色大波浪,穿迪斯科亮片装,正站在床上闪到眩晕,和她哥面对面愣了三秒。 “哥,你咋来了?” 说着,又看见陈京霖身旁,穿着皮夹克的苏蓓霓,面露敌意:“你咋把她也带来了!?” 陈京霖没理睬,三两步过去,啪地关掉桌上的录音机:“大半夜就听你鬼哭狼嚎,还让不让别人睡觉了?” “我练歌呢!”陈京瑶一把扯掉头上的假发,从床上跳下来,顺便白了苏蓓霓一眼:“她们都跟团里去外地演出了,就一楼有人,我住四楼,我唱我的,又吵不到他们!” 陈京霖问她:“你怎么没去?” “我,”陈京瑶心虚:“我脚崴了。” 苏蓓霓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她的脚。 她不去演出,应该是想去原书里提到的水竹公园吧? 陈京瑶被她看得心虚,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对陈京霖找补:“我已经请了病假,明儿和罗晓娟去看电影,这事咱妈知道。” 第009章 给你画个像 说不过就搬出老妈压他? 陈京霖见妹妹目光躲闪,时不时瞥着苏蓓霓,起了疑心:“我又没问你明天要去干啥,”他疑惑地看向苏蓓霓:“你俩有事瞒着我?” 陈京瑶不屑:“我跟她早就不联系了!” 想起她对哥哥做的事,陈京瑶就又恨又失望,连看都不愿多看苏蓓霓,老死不相往来地别过脸。 苏蓓霓不想拆台,先替陈京瑶瞒过去,等她哥走了再细问:“我和瑶瑶最近确实没咋见面,也不知道她脚崴了。” “你别叫我瑶瑶!”陈京瑶被戳痛点:“苏蓓霓,你不配!” “陈京瑶!”陈京霖怒斥。 陈京瑶眼圈憋红。 哥哥被拒绝那天,她看见哥哥那么骄傲,那么要强一个人,回到家就把自己关在屋里,弓着脊背呆呆怔怔地坐了一整宿,还因为她掉眼泪。 她去找苏蓓霓,想求她看在多年友情的份上,给哥哥一次机会,可苏蓓霓呢?根本听不进去她的话! “你忘了你当时怎么说的?”陈京瑶不顾陈京霖阻拦,目光讽刺:“你说你有江贺就足够了,根本不稀罕我这个朋友!” 这段记忆,同时闪现在苏蓓霓脑中。 她简直追悔莫及,恨不得抽原主两个大耳刮子! 虽说友情是原主作死作没的,可这烂摊子,还得她来收拾,苏蓓霓认命地叹了口气,展开一个大大的笑脸,拉住陈京瑶的手示好:“别生气了瑶瑶,我和你哥已经和好了。” 陈京霖心猛然一颤,若有所思地睨她。 和好?是哪种和好? 好到哪种程度? 陈京瑶疑惑打量两人,目光最终落在苏蓓霓脸上:“你跟我哥,你俩在一起了?” 这回轮到苏蓓霓咯噔。 对不起对不起,她光想着挽回友情,没表达清楚。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我和陈京霖现在算是朋友,他刚帮了我大忙,以后他有任何事,只要我苏蓓霓能做到,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说着,她拿眼点点陈京霖,想确认他能不能吃下自己画的饼:“你说是吧,陈京霖?” 陈京霖双手抄着兜,略扬唇角:“你说是就是。” 手却在兜里狠掐大腿。 朋友咋了?和女朋友就差一个字! 再说了,任何关系,都是从朋友开始。 苏蓓霓还要为自己两肋插刀呢,这还不够吗,还要人家姑娘怎么表达! 这么一想,他刚那点纠结的感觉没了。 “咳。”陈京霖敛了敛神,拎起苏蓓霓的包袱放在椅子上,对妹妹道:“霓霓要在你这住两天,你去收拾一下。” 陈京瑶被他哥突然改变的称呼恶心到皱眉,接过包袱时,忽然醒过味儿来,看着苏蓓霓冷哼:“我说你怎么突然对我哥殷勤上了,敢情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原先苏蓓霓只是眼瞎,没想到瞎子变势利眼,陈京瑶对她误解更深。 “我这住不下,要住去招待所住!” 陈京霖啧了声,低斥:“让你去就去。” 陈京瑶嫌他没骨气,不肯去,陈京霖怕她掉链子,三两下给人推到里屋:“别磨蹭,没看霓霓困了,去把妈给你做的那床新被子找出来!” “陈京霖你活该是个没人要的癞皮狗!”陈京瑶大骂。 好说歹说把妹子哄去整理床铺,陈京霖带上里屋门出来,见苏蓓霓手里拿着支铅笔,四下张望找什么东西。 “你找什么?”陈京霖问。 “有白纸吗?”苏蓓霓不想被陈京瑶误会势利眼。 刚才她是画了饼,但刚好有机会兑现。 “我刚听你那个同事说,你们公安局最近都在抓人贩子,你不就在刑侦队吗?你没参与啊?” 陈京霖拿着白纸的手停顿数秒,冠冕堂皇地掩饰眼里的失落:“我是刑侦队重点培养的干部,这点小事用不着我亲自上场。” 苏蓓霓眯起眼打量他,将信将疑:“抓人贩子的事还小?那你要是比他们先抓着,你们局长肯定更器重你吧?” 陈京霖如鲠在喉,姿态散漫地嗯了声。 苏蓓霓接过纸,给他搬了张凳子坐:“你坐下等会儿,我给你画张像,你拿着去抓人,她应该没那么快跑出岚海市。” “画像?”陈京霖闻所未闻,来了兴致:“你还会画画?” 苏蓓霓得意一笑:“我会的可多了,你等着,最多一小时就能画完。” 陈京霖虽不理解给他画像和抓人贩子有啥关系,但她想画,他求之不得。 刚要答应,陈京霖想到什么,试探地问:“你还给别人画过像吗?” 苏蓓霓拿铅笔在画纸上打草稿,抬眼看了看他。 这辈子没有,上辈子有,也没法跟他说呀! “没有!”她应答如流。 陈京霖气顺了,江贺又怎么着,江贺都没被苏蓓霓画过! 他把皮夹克穿回去,装腔作势地理了理头发,手臂懒懒地搭在椅背上,目光深邃的望着她。 等画完,他要把画裱起来! 陈京瑶把里屋床铺好,裂开门缝,就见她哥一动不动,用一双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狗眼望着苏蓓霓。 她吐槽地把门关上。 算了,她哥被鬼附身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京霖等门关上,吸了吸脸颊,重新做好表情,见苏蓓霓迟迟没抬头,咳了声让她看自己。 “马上就好。”苏蓓霓以为他等急了,加快笔速,想着人贩子的五官特征,又补充几个细节,终于大功告成地落笔。 “好了!”她兴冲冲地把画递给陈京霖:“你拿我的画,去那些三不管的地方找,她有可能伪装,但特征改不了。” 画拿到手,陈京霖盯着画里的女子,瞠目结舌:“你画的是女的?” 苏蓓霓理所当然:“那人贩子就是女的,我画得绝对有九分像!” 陈京霖惊觉误会了,耳根一烫,眼不见心不烦地把画对折,揣进兜里,拔腿就走:“行,我知道了。” 苏蓓霓纳闷地挠了挠头,咋说走就走?可能急着抓人吧。 听着外面没动静,陈京瑶开门出来。 “被子铺好了,你洗洗睡吧,”她嘟嘟囔囔回屋:“我哥真是欠你的。” 苏蓓霓跟她走进屋里,见地上放着崭新的搪瓷脸盆和毛巾,会心一笑:“我这不是正在还他吗,你哥要是争气,就快立功了。” 陈京瑶懒得搭腔,她哥有多厉害,她还不知道吗,可是哥哥为了苏蓓霓,把那些光环全卸下了,偏偏她把哥哥当草芥。 想到这,陈京瑶憋屈地裹紧被子,脸冲墙装睡。 苏蓓霓去拿换洗的衣服,目光瞥见桌上印着繁体字,烫金边框的名片: 【星皇娛樂有限公司,藝員招募部:黃建輝】 苏蓓霓心下一沉,原书里,就是这个叫黄建辉的,假借星探名义欺骗女同志,毁了陈京瑶一辈子。 她不能让陈京瑶重蹈覆辙,忙叫醒她:“这人是骗子,明天你不能去!” 第010章 算盘珠子崩喽 陈京瑶惊得弹起来,羞愤地从苏蓓霓手里抢回名片:“谁让你乱动我的东西!” 苏蓓霓未答反问:“名片上那个人,是不是跟你说,有部电影正在选女主角,让你去面试,面试成功就带你去香江?” 陈京瑶指尖冰凉:“你怎么知道?” 前几天,她和罗晓娟在和平百货外面碰见一个自称星皇娱乐的星探,那可是大公司,电影里有名的香江女明星,好几个都是星皇的。 星探夸她长得有明星相,正好符合徐大可导演下部电影的女主角,约她明天试镜,还让罗晓娟一起过去,承诺她们面试通过,就能参加艺员培训班。 陈京瑶做梦都想登上电影荧幕,这么难得的机会,她怎么可能错过! 但她不敢跟家里人说,父亲是带兵打仗出身的军人,刚正不阿,要是被他知道自己做明星梦,耽误文工团演出,还不得拿鞭子抽她! 就算是向来开明的妈妈和哥哥,只怕也得骂她不务正业。 可她就是想当明星! 她想等生米煮成熟饭,办好去香江的手续后再告诉家里,谁知道竟出了苏蓓霓这个拦路虎。 陈京瑶脸色煞白地盯着苏蓓霓:“是罗晓娟跟你说的?你告诉我哥了?你这个叛徒!” “你冷静点,我要是想告诉你哥,刚才就不会替你打掩护!”苏蓓霓放缓语气,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下。 “现在这个年头,别说星探,就是香江的导演亲自来内地选角色,手续都相当复杂,绝对不可能在大街上随便找个人。” 陈京瑶不信,这是她此生唯一一次距离梦想那么近,咋能说放弃就放弃。 “可是名片上有公司地址,还有电话号、传真号,我让罗晓娟去打听了,地址是真的!千真万确!” “就算地址是真的,你还能找过去,当面对质公司里有没有黄建辉这号人?至于电话和传真,除非单位,普通人根本没权限打,他写个假的糊弄你,你都没法证明!” 幸亏苏蓓霓对两地的娱乐圈足够了解,这才能说得有理有据。 见陈京瑶动摇,她趁热打铁地劝道:“瑶瑶,你想当演员,咱们就走正规途径,考电影学院,至于这个星探,他动机不纯,到时你失了身,后悔都来不及。” 陈京瑶周身一颤。 话说到这份上,她怎能不怕,可电影学院要是那么好考,她又何至于相信星探的话。 陈京瑶眼圈泛红,视死如归地攥紧名片:“蓓霓,我还是想试试,我不想等我老了回顾一生时只有遗憾,哪怕我吃亏了,失败了,但我至少为这次万分之一的机会,努力争取过。” 苏蓓霓不知该说她单纯还是执拗,可自己知道结果,就没法眼看陈京瑶去“送死”。 无奈下,苏蓓霓拿出最后底牌:“你可以去,但我有个条件,让我和你哥陪你去。” …… 第二天中午,正是礼拜日,单位都歇班,苏蓓霓让陈京瑶回家找陈京霖,跟他说明情况。 陈京瑶妥协,去的却不是儿时住的红星大院,而是走了另一条路,苏蓓霓疑惑地问她:“你哥也从家里搬出来住了?” 提到这件事,陈京瑶心里就堵得慌,态度冷淡:“市局给我哥分房了,上回就想跟你说,算了,反正你也不稀罕。” 苏蓓霓:“……” 嗐,说多了都是泪。 苏蓓霓昨天好不容易把陈京瑶哄成顺毛,可不想再惹她,发自内心地为她哥鼓掌:“你哥年轻有为,将来也是优秀的公安干警!” “那是,”陈京瑶很为哥哥骄傲,说完,又不死心地凑近苏蓓霓耳边卖哥哥:“你是没见过我哥的八块腹肌,绝对比江贺那个白条鸡带劲!” 八块腹肌耶? 苏蓓霓听得合不拢嘴,眼睛亮闪闪的。 她上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碰过男人,别说腹肌,她真是连白条鸡都没摸过。 想想那个手感,超绝! “霓霓,你们怎么来了?” 她俩刚走到楼下,陈京霖松松垮垮地套着件褂子,从一栋楼走出来,好像刚睡醒。 看见苏蓓霓,他条件反射地挺直脊背,一米八八的个子,挺拔如松,就是眼圈有点黑。 苏蓓霓脑中精彩的画面还没来及删掉,见本尊驾到,呛得直咳。 “你怎么了?”陈京霖走近问她。 苏蓓霓连连摆手:“没事,想跟你打招呼,被口水呛了。” “哥,你昨晚没睡好?”陈京瑶打量着她哥,心想他昨晚铁定又为苏蓓霓失眠,直叹气。 “早上才睡的,刚醒,”陈京霖看向苏蓓霓,眼里是按捺不住的喜悦:“我正想去找你,我昨天按你的画像,去几个可疑的地方蹲点,真就把那人贩子抓着了!” “你昨天晚上就去抓人了?”苏蓓霓没料到他办事效率这么高,由衷夸道:“行啊你,真没让我失望!” 陈京霖刮目相看地瞧着她:“没想到你真有两下子,我把那幅画拿给局长看,局长还想特招你进公安。” 苏蓓霓可没想过干公安,太累了,不适合她躺平,谦虚拒绝:“我就不了,我跑得慢,别说抓人,我连鸡都抓不到,给你帮帮忙还行。” 陈京霖低嗯了声:“女孩子干这个确实辛苦,我就是想说,你比我想的更优秀。” 陈京瑶一头雾水:“你俩说的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苏蓓霓差点忘了正事,赶紧把星探一事,事无巨细地告诉陈京霖,又递给他名片。 “面试地点就在水竹公园,我保证他就是骗子,你能不能带两个同事,跟我们去一趟,要真是干的非法勾当,就抓了他为民除害!” 陈京霖听完,冷起脸看陈京瑶,要不是当着苏蓓霓,简直想骂她。 顺了顺气,陈京霖忍怒道:“长点心吧你,先跟霓霓回家,这事儿交给我。” “哥,你让我去吧!”陈京瑶不甘心:“万一是真的呢?以后你就是大明星她哥!” “谁稀罕!”陈京霖急了:“不许去!” 陈京瑶被凶得要哭。 眼见气氛僵持,苏蓓霓冒出个大胆的想法:“你带人埋伏在外面,我们进去当饵,五分钟之内没出来,你们就抓人,刚好现成的证据!” 陈京霖下颌绷紧,一言不发。 一个是他妹,一个是他心爱的女人,让她俩去犯险,他舍不得。 陈京瑶是真想去,央求了好一会儿,苏蓓霓也是一副胸有成竹。 陈京霖最后实在没辙,破例答应:“三分钟,必须出来。” 陈京瑶破涕为笑:“哥你最好了!” “等等,”苏蓓霓忽地想起件要紧事:“还有一个人,你们得特别关照一下。” 按书里剧情,夏妍妍今天会在水竹公园某处角落守株待兔,等陈京瑶被人吃干抹净,九死一生地跑出来,再好心好意“救”走她。 呵,这算盘珠子,看来要崩喽! 第011章 她是破案功臣? 星探约的地方是水竹公园后面的一所白色小楼里,那楼以前是公园管理人员办公的地方,后来在另一处重建,小白楼便分租出去。 按照重生前的记忆,夏妍妍很快找到小白楼,蹚过一片杂草,屏气凝神地蹲在楼后面,仰望二楼那扇窗。 星探诱骗多名女同志,骗财骗色,有个叫罗晓娟的女同志,因为反抗太激烈,被弄死了。 陈京瑶从二楼那扇窗户跳下来,得以保住小命,但她逃出来时衣不遮体,目光涣散,狼狈极了。 礼拜天来玩的游人很多,立刻就围观上来,陈京瑶丢脸丢到姥姥家,没多久就被家人送到国外留学,后来也再没回来过。 夏妍妍和她,原本是没有交集的。 可陈家是何等身份的人!陈家父亲是战功显赫的警备区司令,孟清远在他面前,就是小巫见大巫,要是能攀上陈家,将来名利地位还用愁吗! 夏妍妍不是没想过去搞陈京霖,嫁进陈家当儿媳妇,可陈京霖不比江贺,听说是大院里出了名的桀骜难驯,夏妍妍还是有点怵他。 陈京瑶就不同了,傻白甜一个,好利用。 等会儿她从二楼跳下来,夏妍妍立刻送上准备好的外套帮她遮体,再带她抄小路,和事先约好的江贺会合,把她救走。 到时,她夏妍妍就是陈家的大恩人,那不比儿媳妇地位稳固多了! 光是想想,夏妍妍心里都乐开了花。 忽然,急促地脚步声由远而近传来。 她的机会来了! 夏妍妍赶紧脱下外套准备顺着窗户接人,就见陈京霖带着几个公安冲进楼里。 公安? 不对呀,上一世没有这一出! 夏妍妍愣住,狐疑地盯住小楼大门口,没多久,陈京霖护着苏蓓霓和陈京瑶出来,假星探随后被两名公安扭住胳膊摁着往外走,其他被困女孩也都哭哭啼啼被解救。 咋还有苏蓓霓的事?她不是和陈京瑶决裂了吗?咋一起来了!? 难道,难道是苏蓓霓报的警? 夏妍妍摸不着头脑,总之憋屈极了,差点就到手的鸭子,说飞就飞,她气地直跺脚。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一道严厉的声音。 “同志,我们怀疑你涉嫌一起刑事案件,请你和我们走一趟。” …… 江贺昨晚和夏妍妍约好来水竹公园划船,特意从家里带了两瓶凉白开和一根鲜黄瓜,挂在二八大杠的车把上,原地等她。 人没等到,还听说夏妍妍被抓进公安局,江贺焦头烂额地把自行车蹬出火星子,一路狂奔到市局。 “公安同志,你们是不是误会了,夏妍妍同志是岚海大学的在校生,她品学兼优,不顾家境贫寒,夜夜秉烛夜读,这才以优异成绩……” “行了行了,”公安被他说烦了,义正词严:“你说这些跟案子没关系,她只要坦白从宽,交代清楚事实,我们自然会放人!” 审讯室里。 夏妍妍哪见过这种场面,眼泪汪汪。 对面的警察拍桌怒道:“别哭了!老实交代,你和黄建辉什么关系?” 夏妍妍吓得身子如筛糠,猛猛摇头:“我真不认识他……” “那你为什么躲在那?有什么目的?” “我,我……” 夏妍妍大口大口地喘气,忽地,她脑中惊现一个名字,对了,苏蓓霓! 她顿时如抓住浮萍,哀哀怯怯地倾诉:“昨天蓓霓离家出走,老师一家急坏了,我原本约江大哥去划船,突然看到蓓霓和朋友进了那栋小楼,我担心她,这才跟着过去……” 不多久,夏妍妍被公安带出来,江贺见到人,急切地大步迎上去:“妍妍,你都交代清楚了吗?咱们不是说好在公园西路的假山旁边见面,你咋一个人跑那去了?” 夏妍妍扁嘴,委屈的眼泪又涌上来,抽抽噎噎地把对公安说的话,又和江贺说了一遍。 听完,江贺气愤得拳头捏紧:“蓓霓真是越来越不像话!离家出走就算了,她居然还做白日梦,真以为自己能当上明星!老师的脸都被她丢尽了!” 公安惊闻狂言,嘴角抽了抽,想打断一下。 但江贺慷慨陈词,拼命表现自己思想积极,根本不给人说话机会:“同志,我们能帮忙联系蓓霓的父母,这件事我支持严肃处理,应该给她一个狠狠的教训!” 公安白他一眼,没接茬:“你先别激动,夏妍妍还不能走,坐那等会儿。” 江贺没发挥爽,不甘心地揽着夏妍妍坐在长凳上,从塑料袋里掏出黄瓜。 天气热,折腾大半天,鲜黄瓜蔫了。 “还是喝点水吧,我中午出门前,特意让我妈给你晾了两瓶凉白开。” 江贺局促地收起黄瓜,从袋里掏出一个塑料的输液瓶子,拔掉上面的胶皮塞,体贴备至地递给夏妍妍。 夏妍妍内心嫌弃,再度想起她那差点到手的鸭子,要是攀上陈京瑶这个朋友,她大概能喝上麦乳精,喝上雀巢咖啡! 可她现在只有江贺,她不能得罪,毕竟这个男人是她在岚海市找到的最优秀的男人了。 夏妍妍懂事地接过江贺的水和蔫黄瓜:“江大哥,黄瓜还很新鲜,脆脆的,很好吃。” 江贺如沐春风,他没选错人,夏妍妍才是值得过日子的女人,哪像苏蓓霓,一身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 想起她,江贺情不自禁地来气:“蓓霓太让我失望了!” 夏妍妍记恨着那二十个耳光,忧江贺所忧地叹着气:“孟老师就是太仁慈,要是在我们村里,闺女干出这种丢人现眼事,得绑起来揍!” “你说得对,棍棒底下出孝子,是该让她长长记性!”江贺打定主意:“我今晚就去找老师!” “听说有人想让我长长记性?” 江贺刚说完,苏蓓霓愉悦地声音传来,他和夏妍妍骤然回头,就见苏蓓霓咬着起士林的奶油面包,站在他们身后。 与她在一起的,除了那个姿态散漫,看人傲慢的陈京霖,还跟着个穿绿色警服,五十岁上下的老公安。 她手里的奶油面包,她身边站着的男人,不仅刺痛了夏妍妍,更激怒江贺,他猛地起身,毫不留情地训斥。 “苏蓓霓!你犯下这么严重的错误,还好意思吃东西!你思想有问题!” 苏蓓霓心说,大哥你管得太多了吧! 她耸耸肩:“可我光喝凉白开,我饿得慌呀!” 江贺气得脸色涨红:“你……” “同志,注意你的态度!”老公安愤然走来,指着苏蓓霓介绍:“小苏同志,是协助我们破案的功臣,容不得你诋毁她!” 第012章 打脸升级 功臣? 苏蓓霓是破案功臣!? 不仅江贺怔然愣在原地,连夏妍妍也以为自己听错了,黄瓜啪地掉在地上。 “公安同志,她是去面试电影明星,咋就成功臣了?”夏妍妍一时冲动,扬着声音反复确认:“你们是不是再好好审审?别让有心之人钻了空子啊!” 陈京霖两手抄兜,冷睨着她:“不服?” 他本身气质就亦正亦邪,板起脸时,眼神凉浸浸的,盛气逼人。 夏妍妍头皮发麻,不禁后退半步,仿佛下一秒,这人就要不分男女,对她一个姑娘家家挥拳头了。 江贺也被震慑,可看到这个站在苏蓓霓身边的男人,他就莫名充满敌意,上前一步质问: “你作为人民公安,拿着纳税人的钱,不为老百姓办事,反倒欺软怕硬,威胁恐吓无辜女同志!你必须对我们道歉!不然我们就去找局长!” 警衔肩章九二年后才有,八五年不分级别,都是统一警服。 所以,他们身边这位老公安,其实就是周局长。 苏蓓霓吃着面包,默默感叹这两人愚昧。 不了解情况时就少说话,否则越说越错,这点道理都不懂。 陈京霖凉笑一声,他最烦这种遇事不抗事,只会窝里横的废物,语气更厉: “江贺,公安局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公安干警在刑侦一线摸爬滚打时,你这兔崽子在哪儿尿裤子呢?你那点老鼠胆,连苏蓓霓一个女同志的万分之一你都赶不上,你有什么资格质疑她!” 江贺自恃文人,骂不过,脸憋到通红,看向老公安:“你们对待人民群众,就是这种态度?” 周局长缄默,眼里对江贺和夏妍妍已是厌恶。 刚才在办公室里,听苏蓓霓说起和自己父母的矛盾,他还不太理解,想劝苏蓓霓以孝心为重,回家与父母和解。 对于江贺和夏妍妍,他更不敢相信,毕竟两人都是苏蓓霓父亲的得意门生,师徒关系堪比亲人! 周局长在公安干了大半辈子,局里老带新,都是师徒相称,师父就跟父亲一样,师父的子女,比亲手足都亲。 亲妹子出事,就该像陈京霖那样既着急生气,把自己妹子数落一顿,转过头,又一个劲儿的央求他别把事情捅到父亲那,怕妹妹挨父亲的打。 可刚才审问夏妍妍的同志来汇报,说夏妍妍和江贺恨不得苏蓓霓被父母狠狠教训。 这安的什么心呐? 周局长大为震撼,这才跟苏蓓霓和陈京霖一同下楼,想亲眼看看这两个黑心玩意! 现在亲眼所见,周局长算明白了,这两人就见不得苏蓓霓好! 他重重叹气,既替苏蓓霓寒心,又恨孟馆长夫妇养虎为患,亏待自己亲生女儿。 “两位同志,我们这位公安干警态度是急躁了点,但他话糙理不糙,”周局长话锋一转,严肃道:“苏蓓霓同志胆大心细,不但及时发现犯罪行为,还挺身而出,协助公安将其捉拿归案,关键是,她昨天才帮我们破获一起拐卖人口案,如此优秀的同志,我们嘉奖她都来不及,怎么能容你们半点诋毁!该道歉的是你们!” 江贺和夏妍妍难以置信地对视,怎么可能? 苏蓓霓会破案?他们咋从来没听说过! 苏蓓霓吃完奶油面包,总算腾出嘴巴,她知道这俩人不会轻易道歉,也不稀罕那句对不起,干脆又添了一把火。 “周局长,我不用他们道歉啦,”苏蓓霓看向二人:“你们俩少在我父母面前添油加醋,说我坏话,比什么都强。” 江贺和夏妍妍心头一跳。 她刚刚叫那老公安啥? 周局长!? 江贺忙做低伏小地挤出个笑:“周局长您见笑,我之所以生气,是恨苏蓓霓不成器,她什么样我们最了解,整夜整夜不回家,还和这个野……” “野男人”三字还未出口,江贺被陈京霖的目光震慑,婉转地改了说辞。 “虽然是公安,可到底是男同志……” “小苏同志和她朋友,也就是小陈的妹妹,住在文工团宿舍!”周局长哼道:“贬低小苏同志,让你觉得很有成就感吗?但这是诬陷,要负法律责任!” 这下,江贺和夏妍妍再不敢说话。 夏妍妍明白在局长面前,他们占不到优势,拉了拉江贺的袖子。 “江大哥,你有这份心,可没人理解你,我们还是回去吧,尽早告诉老师,蓓霓已经找到了,也好让他们放心吧。” 江贺拍拍夏妍妍的手点头。 只有他的妍妍,最能慰藉他受伤的心。 “等等,我还有事呢!”苏蓓霓叫住他们,迎上二人疑惑的目光,问夏妍妍:“你说你是看见我去小白楼以后,跟着我过去的,可是罗晓娟在我们之前就去了,她在路上见过你,也就是说你比我先到,你为什么撒谎?” 夏妍妍:“!!!” 顿时,在场所有公安,都投来犀利的目光。 夏妍妍满头冷汗,碎花布的褂子汗湿一片,本想绞尽脑汁狡辩,可被这么多人盯着,她不敢再把责任往苏蓓霓身上推。 再三权衡,她咬紧牙关,想了个最轻的说法,两大滴眼泪砸在地上。 “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接到那个星探让我面试角色的名片,想借这个法子赚点学费,替家里分担,但我害怕,所以才躲起来……” 苏蓓霓明白重生这事说出来,也没人信,轻飘飘地回了句:“哦,原来你也有个明星梦啊?那你还笑话别人?还不许人家有个梦想了?” 夏妍妍辩驳:“我不是……” “妍妍!”江贺打断。 他那些正义凛然的话,在夏妍妍承认自己做明星梦后,都成了笑话。 “我没想到,你也是这种投机取巧的人!我真是错看你了!” 说完,江贺拂袖而去。 “江大哥!”夏妍妍彻底慌了,大步追他跑走:“江大哥你等等我!” 事情摆平,苏蓓霓乖巧地看向周局长道谢:“周局长,谢谢您刚才替我说话!” “是我们应该感谢你呀!你有这么高水平的绘画技术,又聪明勇敢,你不能来我们这里工作,真是太遗憾了!”周局长想到那张跟真人几乎一比一的画像,整个岚海市无人能及,再次惋惜的叹气。 “虽然我不是公安干警,但能为打击犯罪贡献一份力量,是我的荣幸!”苏蓓霓小嘴嘎嘎甜:“而且陈京霖是我发小,您以后用到我时,尽管让他来找我!” 一语双关,既把局长捧得高高,又暗戳戳地告诉他,自己的人情只卖给陈京霖,想用她,就得重用陈京霖。 周局长眼尖又毒,当然听得出,瞥一眼在姑娘面前,腰杆笔直的陈京霖,声如洪钟:“还愣着干啥,替我好好谢谢人家,请人去国营饭店,别吝啬!” 第013章 是心动的感觉 苏蓓霓没吃这顿请,主要是陈京瑶刚遭受打击。 下午在小白楼,她和陈京瑶进去不久,就立刻识破星探的嘴脸,紧跟着,陈京霖带几个年轻公安闯进来,制服黄建辉,同时解救了其他几个差点听信谗言,在闪光灯底下拍果照的女同志。 陈京瑶虽说躲过一劫,可她明星梦碎了,回公安局后,又被陈京霖骂了一顿,别说当演员,她现在提都不敢提这俩字,心情低落到谷底。 朋友心情不好,苏蓓霓也没有去国营饭店庆祝的心思,可晚饭总得吃。 回文工团宿舍的路上,苏蓓霓路过农贸市场,想进去买点茴香和猪肉,晚上包饺子吃。 陈京霖把自行车立好,跟着她一起进去,苏蓓霓不放心陈京瑶一个人在外面:“瑶瑶从水竹公园回来,一句话不说,不太对劲,你去外面看着点她。” “打小就这样,不对她心思,就不说话,除非事事都依着她,但当明星这事,家里未必能帮上,只能等她自己慢慢想通了。” 说着,陈京霖低笑:“你不是比我更了解她吗。” 平心而论,他和妹妹待在一起的时间,都没苏蓓霓多,这会儿反倒看苏蓓霓还不如自己了解妹妹,联想她这两日的表现,也察觉到她和以前不同。 但苏蓓霓没接他的茬,他也不好猜测什么。 毕竟离开岚海那年,自己十五岁,她也才十三,再见面时她就已经大学毕业,追着江贺屁股后面跑,中间间隔九年,他对苏蓓霓的印象还是少年时代,胡同里的一朵富贵花,既耀眼,又明媚。 他喜欢,爱慕,打那时起,就发誓长大后要把她娶回家。 可真长大后,事事不由己。 陈京霖跟在她身后,待她买完茴香和猪肉,主动付了钱票,却没再提刚才的事。 “对了,你哪天去武宁?”陈京霖换了个话题。 “明天中午吧。” 苏蓓霓想早上起来后,先去和平百货附近逛逛,她记得那一带有家叫桂祥斋的老字号糕点铺,姥姥很喜欢吃那儿的桃酥,武宁没有卖的,她想买一些带去,还想再给舅舅家的孩子买点麦乳精和糖果。 可这个年代买什么都要票,她除了一张自行车票,粮票肉票所剩不多,其他票一张没有,一时犯了难。 “怎么了?”陈京霖看出端倪。 苏蓓霓倒也没把自己的困难藏着掖着,坦率地拿出自行车票,问他:“我能拿这个跟你换点粮票、副食票还有糖票吗?” 陈京霖一时没反应过来:“自行车票紧俏,你拿着自己买辆车,去哪儿多方便。” 苏蓓霓难道不想买自行车吗?可她现在还是计划经济阶段,能省就省省。 她没掩饰自己的窘迫,大大方方道:“自行车等我赚了钱再买,我想先给姥姥和舅舅带点见面礼,能换吗?” 陈京霖恍悟,心里直骂自己愚钝,忙掏出钱包找票子:“不用换了,我单位发的多,我一个人用不了,就给你了。” 话说到一半,他手顿住,突然有了个主意,又把钱包合上:“我今儿没带那么多,你明天几点出门,我给你送到文工团宿舍。” 苏蓓霓想着明天礼拜一,他得上班,便道:“七点,你方便吗?” “没问题,”陈京霖忽地又道:“干脆我请一天假,陪你去武宁吧,小时候我跟瑶瑶没少去你家蹭吃喝,好久没见苏姥姥,我也想她了。” 他那点心思,苏蓓霓哪会听不出。 她不反对陈京霖见姥姥,但不想他耽误工作:“你不是刚抓了个人贩子?还有今天这个案子,都得审,你得且忙一阵子吧?” 陈京霖笑容渐渐收了,但眼里的失落转瞬即逝,懒洋洋地耸肩:“我没什么可忙的,人贩子那案子二大队查了好一阵子,我是抓了人,也不好直接抢过来,至于今天那事,还有三队呢,我请一天假,不耽误工作。” 苏蓓霓听得很是奇怪,明明人都是陈京霖抓的,怎么到了审讯阶段,就都没他的份了? “你也是刑侦部门吧?你是几大队?” 她眼睛亮晶晶的,黑白分明地望着陈京霖,看得他一阵不自在,别过脸,漫不经心地啧了声。 不得不说,这姑娘真会戳他心窝。 “我是单位培养的干部,直接归周局管。” “周局不是挺器重你……” 苏蓓霓还是想不通,陈京霖不让她说了,不够尽兴地打断:“你就直接说,愿不愿意让我陪你去。” 苏蓓霓很有原则:“不愿意,你该上班就去上班,等我把姥姥接回市里住,你抽空来看她,我欢迎。” 陈京霖赌气似的一言不发。 苏蓓霓瞧着他冷淡的侧脸,大概猜到一个可能,就是他在单位的工作并不顺心,但他极力掩饰,她也就不想刨根问底。 两人沉默地走了会儿,苏蓓霓忽然拉了下他手臂:“买个橘子吃吧!” “不买,嫌酸。” 陈京霖嘴上别扭,手却丢了钱票给水果摊摊主,也不等她,大步流星走在前面。 苏蓓霓接过摊主递来的一袋橘子,快速剥了一个,边追,边扬起声音喊他:“陈京霖!” 陈京霖驻足,转过头。 喧嚣嘈杂地市场里,整个景象都模糊了,只有她美得清晰可见。 他刚开口要问她干什么,苏蓓霓忽然跑向他,手里剥好的橘子瓣,丝滑地送进他嘴里。 见他怔愣,她放肆地笑开,那双眼睛好看得像天上星星,闪着水光,露出皓白的牙齿。 “尝尝看,包甜的!” 橘子的酸甜中和了心里的烦躁。 陈京霖彻底败下阵来,对她有很多个心动的瞬间,都不及这一刻,他想,这辈子大概也只能是她。 苏蓓霓把人哄顺毛,也不忘趁机嗔怪他两句:“跟你妹一个脾气,不依你,就不说话,都得事事顺着你才行?” 陈京霖嚼着橘子瓣,若有似无地睨着她:“那你依还是不依?” “明天的事?”苏蓓霓扬眉看他,笑着摇头:“不依,等你自己慢慢想通吧。” 第014章 人有梦想,就得干 买完茴香和猪肉,苏蓓霓和陈家兄妹骑车回家。 骑车的当然是陈家兄妹,苏蓓霓没自行车,只能坐在陈京霖后座剥橘子吃,吃完一个橘子,她更坚定内心想法。 等把姥姥接回市里,她就得赶紧赚钱,她要买自行车,不,她要趁着改革开放的风口浪尖,赚钱卖房,早日躺平! 不一会儿,三人到家,苏蓓霓和陈京瑶择菜洗菜,陈京霖就负责剁猪肉馅,开始忙活起来。 苏蓓霓把脆嫩嫩的小茴香洗好,刚放到案板上,陈京瑶接了过来:“我来切菜吧。” 她主动说话,苏蓓霓别提多高兴,回来的路上,她就有个想法,想跟陈京瑶说:“对了,你如果想当演……” “蓓霓,你帮我哥剥根葱吧,做馅用。”陈京瑶忽地打断,回头看了眼正在剁肉馅的哥哥,压制下眼里的欲望。 苏蓓霓挠挠头,心说是不是刚在公安局,陈京霖骂狠了,伤到陈京瑶了,咋还提都不敢提,她叹了口气,剥完葱,去袋子里舀了两勺白面,但她不会和面呀! “两勺面够谁吃。” 陈京霖洗干净手,接过她的舀子,连挖了几勺面粉,端起盆放在台子上,掺了水开始和面。 他袖子挽起,手臂线条流畅有力,随着手一下下按,青筋挺明显,动作也娴熟好看。 苏蓓霓倚着门框看他。 她记得书里提到陈家兄妹,打小吃大院食堂的小灶,家里极少开火,陈京瑶连择菜都笨手笨脚,倒是符合书里描写。 陈京霖让她意外,剁馅做馅和面样样行。 “没想到你还会和面。”苏蓓霓好奇地问。 “会啊,”陈京霖抬头看她:“擀饺子皮,包饺子,都会。” “也会做饭?” “等你接苏姥姥回来,我亲自下厨给你们接风。” “你可真厉害!”苏蓓霓一听他会做饭,由衷地夸他。 她喜欢美食,但她不会做,上辈子就特别佩服会做饭的人,有天然滤镜。 陈京霖听这口气,很是受用的一笑:“做饭有什么了,我在部队那么些年,什么都会干,你以后要是想吃,我天天给你做。” 说完,他用余光瞥她。 这话意思还不明显,苏蓓霓既然已经放弃江贺回头是岸,不如就考虑考虑自己。 跟了他,别说天天做饭,做啥都行! 可陈京霖不敢贸然开口,怕她再不乐意,好不容易挽回的这点情意,又再次被打碎。 偏是这关键时刻,苏蓓霓不接茬了,若有所思地站在那,不知道在想啥。 陈京霖敛眸,面和好,端着面盆重重放她怀里:“拿屋里桌上去!” 苏蓓霓回神,她刚正寻思,陈京霖这几年不在岚海,看样子就是去当兵了,他这种军干子弟,进部队是水到渠成的事,咋又“为爱当公安”了? 书里这个描述,让她费解。 忽然,传来“哗啦”一声。 苏蓓霓循声看去,就见陈京瑶僵在五斗橱旁,中间一个抽屉掉下来,里面的东西,连同十几盘磁带全都噼里啪啦地砸在地上。 “怎么回事?”苏蓓霓赶紧过去:“砸伤你没有?” “没,没有,”陈京瑶红了眼眶,蹲下小心翼翼捡那些被她视若珍宝的磁带:“我想找擀面杖,一不留神把抽屉带下来了。” 陈京霖刚洗手回来,进门就看见屋里狼藉的一幕:“出什么事了?” 陈京瑶陡然一凛,胡乱抓起地上的磁带要藏,陈京霖走近时,她手里的磁带还没藏好,顿时脸色煞白,大颗大颗眼泪往下掉:“哥,我保证以后再也不听这些了,你千万别告诉爸,求你了!” 陈京霖心头酸涩,看妹妹吓成这样,很不是滋味,替她捡地上的磁带:“谁说要告诉他了,我刚在单位就是吓唬吓唬你,今天这件事,哥确实怕了,要不是霓霓事先看出那是个骗局,你现在……” 他啧了声,挠了挠眉角:“我都不敢想。” 这番话恳切,陈京瑶听进去了,咬着嘴唇连连点头:“对不起哥,对不起蓓霓,是我太任性,让你们替我担心。” “没事,谁还没个梦想了,就算是咸鱼,心里还藏着星辰大海呢!”苏蓓霓抚了抚陈京瑶的肩膀,伸手把她拉起来,思索着问:“你是不是真的很想当演员,拍电影,拍电视剧?” 陈京瑶怯生生看她哥,不敢说话。 陈京霖把抽屉装回去,拖腔带调地哼了声:“看我干啥?我脸上又没梦想俩字,你怎么想就怎么说。” 陈京瑶低声咕哝:“我不想一辈子待在文工团,我想辞职去华京闯一闯,我听说那边机会多……” 被陈京霖目光警告,陈京瑶声音消弭,最后不说了,低着头。 陈京霖不同意,但语气没那么强烈了:“要是再遇见骗子怎么办?哥也没法保护你一辈子,再说你辞掉工作去华京,那么大动静,我和妈能瞒得住吗,爸如果知道了,你怎么跟他说,这些你都想好了吗?” 陈京瑶听到父亲,畏怯地摇摇头。 苏蓓霓却很乐观,她早想跟陈京瑶说了:“谁说去华京就非得辞了工作,闹得家宅不宁,你先停薪留职,从现在努力考电影学院,等明年考上,再跟陈叔说,他就是再不乐意,你好歹是大学生,国家认证!他还能有什么意见!” 那可是电影学院,陈京瑶想都不敢想:“我没学过表演,我在文工团连领舞都当不上,我咋考啊?” 陈京霖也觉得够呛,吐槽:“学习也不行,26个字母她都认不全。” 苏蓓霓抓起团面朝陈京霖丢过去:“那不是还有我吗!” 她苏蓓霓是谁,躺平第一人! 她能躺平,绝对是有资本的,她上辈子的爸是金牌制片人,妈是业内有名的古董商人,外公祖上也家世显赫,跟他们比起来,她自己那点成绩都不值得一提,家里人也不需要她努力,这才过上了咸鱼的日子。 但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长大,她擅长的东西很多,以前用不上,现在回到八零年代,她可不得好好发挥! 晚上,苏蓓霓和陈京瑶挤在一张床上,事无巨细地给她列了一份考大学计划,陈京瑶逐一看完,觉得她说得头头是道,连历年表演考试的题目都概括得一清二楚,终于燃起信心。 “蓓霓,为了梦想,我会努力的!” 苏蓓霓托着下巴,在想另一件事:“对了瑶瑶,我以前说没说过,以后想要嫁个公安这种话?” 第015章 真香了 公安是不错,可部队也不差呀! 况且那个年代,部队的待遇可比公安好,陈京霖有他老子的先天条件,咋就那么想不开,退伍干公安了? 苏蓓霓想不通,按书里说法,是她影响了陈京霖的前途,可她不记得原主有过嫁公安的想法啊! 但是,她苏蓓霓是有的。 那是因为后世的警匪片都太他爹帅了! 苏蓓霓作为一个看TVB剧长大的90后,可太沉迷正义凛然,又man又正的阿sir了,睡不着的时候,就给自己编个“八块腹肌阿sir精准狙击我的心”的故事,哄自己睡觉。 可想归想,陈京霖是个活生生的人,下午在农贸市场,她听陈京霖语气,在公安干得也算不上开心,她可不想因为一句话把人家耽误了。 这话题提起来后,好不容易对她热情起来的陈京瑶,又是一阵长吁短叹。 “我哥这么做,还不都是因为你!” 苏蓓霓:“!” 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弹起来:“我真说过啊?” 完了完了,肯定是原主小时候不懂事。 苏蓓霓懊恼地叹了口气。 “你自己说过啥,你都不记得了?”陈京瑶瞥她一眼,小声咕哝:“以前咱们在胡同里玩的时候,你就总说,你将来要嫁个本地的,这样就能一辈子跟苏姥姥在一起,我哥就听进去了。” 苏蓓霓仔细想想,原主的记忆里,似乎是有这么一段,小时候原主和姥姥相依为命,即便后来发生了真假千金的事,姥姥也毅然站在原主身边,这份感情,绝对不是原主父母能比的。 这话,苏蓓霓没法反驳,点点头:“我是说过,所以你哥后来就退伍回岚海了?” 陈京瑶眼圈忽地红了:“哪有那么简单,我哥15岁就被我爸送去军校,后来特招入伍,我爸就是要让他当兵的,我哥也特争气,前几年边境打仗,他申请去一线,上战场,一个人干掉十几,拿了一等功,后来一路晋升到营长,保送军校,” “可是军校在S省,他要是去了,这几年内就回不来,他怕他回来时,你就已经嫁给江贺了,就拿受过伤不适合再参加训练当幌子,申请退伍转业,” “这事放在整个大院,都算得上离经叛道,我爸骂他男儿无大志,气得狠狠抽了他一顿鞭子,也没能改变他的主意,最后还是降了一级,去的公安。” 陈京瑶之所以这么怕她爸,也是跟她哥的事有关,陈爸当兵出身,能动手就不动口,打小家里就挂着马鞭吓唬孩子,但也没真对几个子女动过手。 陈京霖性子桀骜,出了这事后,跟他爸俩人硬碰硬,谁也不让谁,陈爸气顶到脑门上,动了鞭子,陈京瑶当时在旁边,看她哥后背被抽得鲜血淋漓,吓破了胆儿。 最终陈爸没拗过儿子,陈京霖留在岚海,刑侦的工作是他想去的,打小拿到弄枪,干不惯看报纸喝茶水的活,后来等工作落实,伤也恢复差不多,陈京霖这才兴冲冲去找苏蓓霓告白。 谁知道在她那碰了一鼻子灰。 “你不喜欢我哥,你好好跟他说,你干嘛扔了他送你的手表,还羞辱他,骂他是狗皮膏药,”想起那些事,陈京瑶就难以释怀,嗔怪地瞪苏蓓霓一眼:“就算看在咱俩这么多年友情的份上,你也不能这么糟蹋我哥啊。” 糟蹋!?她真不想啊!!! 苏蓓霓惊跳,竖起三根发誓:“我保证,像你哥这种人类高质量男性,想蹂躏的心我有,想糟蹋的心,绝对不存在。” 陈京瑶困惑地眨眼睛:“你说啥?” 苏蓓霓感觉自己唐突了:“没说啥。” 嗐,这搁谁谁不想把那个缺心眼的原主拉出来揍一顿解气! 可惜她就是那个换了内胆的原主,对自己,她下不去手。 苏蓓霓摸了摸鼻尖,她现在跟陈京瑶解释,虽然我前几天嫌弃你哥嫌弃得要死,但我现在真香了,想把他当成重点考察对象。 简直纯纯有大病。 这么不要脸的话,苏蓓霓说不出第二次,转移话题问:“对了,你哥愿意在公安干刑侦,局长对他也挺器重,怎么看他干得不太高兴?” “我哥虽说是降一级去的公安,也是副科级别的待遇,分房子发福利,当然都是按他级别分的,可那些老人不服,”陈京瑶打抱不平:“他们就觉得我哥是靠我爸的背景,没人听他的,还处处针对他。” 苏蓓霓懂了。 陈京霖是副科级别的话,放在刑侦队,就是刑侦大队长的实职,可这个职位就很尴尬了。 刑侦队多的是四五十岁还没混到职衔的普通公安,干得年头长,破的案子多,陈京霖才24,就算在部队里是断层式的优秀,战功显赫,可毕竟到了一个新地方,那些光环就都成为过去。 他没有实职,又享受了同等级别的待遇,那些干了十几年,还住伙单的老人,可不就不服气呗! 苏蓓霓今天在公安局待了一下午,几个老人对陈京霖的态度,她看出个七八分,所以后来周局表扬她是画画的优秀人才时,她才小气吧啦的跟周局说,这个人情只卖给陈京霖。 幸亏她当时没那么慷慨,苏蓓霓感叹了一下自己的小聪明,不过陈京霖要真想在公安局站住脚,还得需要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苏蓓霓现在也没啥好法子,算了,等她从武宁回来再说吧。 第二天一早,按照昨天和陈京霖约好换票子的时间,苏蓓霓早早起床收拾利索,跑到楼下,就看见陈京霖的二八大杠上,挂着满满的东西。 桃酥、奶粉、麦乳精,大白兔奶糖,还有一大袋起士林的面包,应有尽有。 苏蓓霓震惊地瞪大眼睛:“我就是跟你换个票,你怎么都给我买回来了?好像我故意找你要的一样!我可不是占人便宜的女同志!” 陈京霖眉心一跳,怕她不收,藏起心事,轻描淡写地瞥她:“我今天上班,没法跟你去武宁,这些东西是孝敬我姥姥的一点心意,不是给你的,你别多想。” 苏蓓霓悠悠瞅他:“我姥姥啥时候成你姥姥了?” 陈京霖抬了抬下巴,示意她上车:“都是一个姥姥,客气啥。” 第016章 来接亲的 他那点心思,苏蓓霓怎会不明白,但她不是矫情的人,一些见面礼品而已,就算贵点,也不过二三十块钱,她将来又不是不跟陈家兄妹来往了。 “行,你的好意,我替姥姥收下了,我会替你转告她的。” 苏蓓霓大大方方接受,又看了看装面包的塑料袋子,里面不仅装了好几个不同口味的面包、还有玻璃瓶的牛奶和北冰洋汽水,一盒午餐肉、两个黄澄澄的大苹果。 “这也是带给姥姥的?” “不是,”陈京霖见她没那么抗拒,直截了当道:“怕你饿,给你带着路上吃。” “车程就两个小时,我哪吃得完那么多,”苏蓓霓弯起眼睛笑起来,最后挑了个面包,留下一瓶牛奶和一个苹果,其他的都还给他:“这些就够了,多了我拿着也沉,剩下的你拿回去自己吃吧。” 苏蓓霓举着袋子,见他愣神,又喊他一声:“你拿着呀!” 陈京霖看她看直了眼,被她一喊,眼神活泛过来,难为情地啧了声,接过袋子:“中午我就没法送你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啦,武宁不算远,”苏蓓霓被他逗笑:“我过几天就回来,别搞得像生离死别一样,快去上班吧。” 陈京霖依依不舍跨上二八大杠走了,边蹬着车,边回头冲她挥手:“我家里电话你记得吧?有事打给我!” 他就差说,想他时给他打电话,再不行,拍电报也成,字不怕多,钱算他的! 哎,也不知道苏蓓霓会不会想他。 希望她吃桃酥喝麦乳精时,能偶尔想一想自己。 …… 去武宁县的长途中午前发车,苏蓓霓把要带的东西打点好。 姥姥和舅舅一家原本都住在市里,姥爷生前还开过纺织厂,是个民营小老板,可惜去世得早,不过也幸亏他去世早,姥姥早在五零年初,就把厂子捐公,特殊那几年,她和舅舅倒是没怎么受牵连。 反倒是孟清远和梁槿两个大知识分子被搞得惨兮兮,舅舅胆小,怕火烧到自己身上,大义灭亲地和梁槿断绝关系,彻底划清界限,带上全家回舅妈娘家务农,也就是武宁县甘东村。 姥姥有远见,认为只要熬过那几年,孩子留在市里,无论是读书还是将来工作,怎么也比回乡下强,就这样,她一个孤老太太,毅然决然带外孙女留下,靠着一双巧手,接些缝缝补补的活,把外孙女拉扯长大。 八年前,孟清远和梁槿平反回城,姥姥眼看就能过上好日子,偏偏舅妈怀孕,舅舅跑来大闹,骂姥姥偏心闺女家,不管儿子,姥姥没办法,收拾包袱跟他回武宁县,继续带孙子。 一去就再也没回来。 舅舅和舅妈待姥姥刻薄,原主上次去武宁,还是去沪市上大学前,跟舅舅一家闹得不欢而散。 一晃四年未见,苏蓓霓也不知道能不能顺利把姥姥带回来,想了想,她从原主的衣服里挑了条丝巾和一件没上过身的裙子,打算送给舅妈和表姐,试图唤醒那对夫妻的良知,让他们放过姥姥。 长途车开得很慢,苏蓓霓吃完面包,啃完苹果,又喝光整瓶牛奶,车子晃晃悠悠还没到站。 一阵阵酸馊汗味儿袭来,呛得她头昏脑胀,直惋惜自己东西带少了,早知就该再留一瓶北冰洋。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苏蓓霓又熬了半个小时,车终于停在武宁县城。 车站有进村的班车,到甘东村的车5毛钱一趟,但车次少,下一辆得等到两个小时后。 苏蓓霓等不及,又不敢随便拦陌生人的拖拉机,幸好她刚才在车上时,无意间听见长途司机家是甘东村的,收车后就要回家。 她花5毛钱找路边的小摊贩买了盒黄金叶,塞给司机,说了几句好话,成功搭上人家的自行车。 汽车站到甘东村大概七公里,苏蓓霓跟司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就进了村。 下午日头正晒,田里只有几个人干农活,快到舅舅家时,司机大哥碰见村里熟人,停下车,热情地跟人打招呼。 “大力哥,你这是家里有喜事呀?” 男人叫胡大力,五十岁上下,黑色二八大杠上绑着红艳艳的绸子,跟他一起的,还有两个骑车的中年女同志。 苏蓓霓是因为司机大哥那句“家里有喜事”,才多看那仨人一眼,她没见过农村接亲,觉得新鲜,可又寻思,接亲的人就只在自行车把手上绑了条红绸,未免太简单了。 “是啊,老爷子办喜事,晚上来家里喝酒!”胡大力热情邀请,又瞅一眼车后座子的苏蓓霓:“这闺女是你家亲戚?长得真俊俏,一起来喝喜酒!” 司机大哥挺不好意思的,他自己长得小眼睛塌鼻梁,苏蓓霓好看得跟电影画报上的女明星似的,他哪攀得上这么俊的亲戚。 “不是亲戚,人家就是搭个顺风车,”司机说着,回头问苏蓓霓:“同志,你刚才说你要去哪家来着?” 苏蓓霓指着不远处的平房:“前面孙铁梅家,她是我舅妈!” 胡大力一听,乐道:“这不是巧了吗,俺们就是去孙婶子家接亲,走,我捎你过去得了!” 苏蓓霓怔然,她记得舅舅家只有个比自己大一岁的表姐,才23,可那男的说办喜事的是他家老爷子? 23岁大闺女嫁糟老头子?这不能吧? 难不成是舅舅死了,舅妈要改嫁!? 苏蓓霓慌里慌张问:“叔,梁栋啥时候没的?” 舅舅是干了不少浑蛋事,但乍一听说他死了,苏蓓霓也觉得很突然。 胡大力先是一愣,随后恍然大悟地拍大腿:“瞧你这闺女,想哪儿去啦!梁栋没死,就他那种废物蛋子且长寿着呢!把家里老小都熬没了,他也死不了!” “那,那要嫁人的是谁?” 苏蓓霓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胡大力说:“是梁栋他妈,寡了几十年,也该再找个男人,俺家老爷子前年……” 苏蓓霓大脑嗡地一震,着急忙慌地打断他:“快,带我去孙铁梅家!” 第017章 这不是梦 甘东村的平房大多是砖木混合的三合院,一大家子住在一个院子里。 舅舅家的房子虽是姥姥出钱盖的,但房子建在孙铁梅娘家的宅基地上,房产归孙铁梅所有,梁栋那个没出息的,到死也是个倒插门。 因此姥姥即便是住在儿子家养老,也半点地位没有。 可苏蓓霓怎么也没想到,梁栋居然把姥姥再嫁给一个死了老伴的乡下糟老头子! 苏蓓霓坐在胡大力车座子上,火急火燎赶到孙铁梅家,孙家院子大门紧闭,从外面上看,没有一点办喜事的征兆。 这事也很好理解,在八几年的农村,二婚不光彩,何况姥姥今年64了,要嫁的又是个80岁的老桃毛儿,左邻右里等着看笑话还来不及呢! 这不是,他们刚到,几个小脸灰扑扑的小孩跑到胡大力跟前起哄。 “老太太,穿红袄,一颠一颠上花轿!” 跟胡大力一块来的媒人瞪着眼撵几个小孩走:“去去去,你们懂个啥!老头儿有了伴儿,到老了不寂寞!” 胡大力脑袋缺根筋似的,从兜里摸出把糖,把几个小孩打发掉了。 苏蓓霓懒得理他们,砰砰拍孙家木门:“舅舅!舅妈!开门!” 院子里,孙铁梅跟梁栋刚把旧棉花被和别人用剩下的搪瓷盆打点好,就听见拍门声,梁家小儿子跟孙铁梅姓孙,叫孙福宝,今年七岁多,听见拍门声,屁颠儿地跑过去就要开门。 “接奶奶的人来了!妈!我要去找刚子放鞭炮!” 这孩子是个没良心的,当年苏姥姥就是为带他回的村,一把屎一把尿带大,一点没记着奶奶的好。 听说奶奶要嫁人,可把他高兴坏了,因为孙铁梅许给他,奶奶嫁人就给他放鞭炮,他乐开了花,成天盼着老太太上花轿,连外面那些小孩,也都是他嚷嚷出来的。 “我看你长得就像鞭炮!”孙铁梅阴着张脸嘟囔,刚说完,听见门外传来喊舅舅舅妈的声音,陡然一凛,大手一把扯住孙福宝的衣服领子,跟梁栋惊愕的面面相觑。 “苏蓓霓?那死丫头咋来了?”孙铁梅恶狠狠瞪起双眼:“你跟她透的信儿?” 梁栋顶着鸡窝头,邋里邋遢的套着灰布褂子:“我跟她说得着吗?你这人可真有意思,来都来了,去开门吧!” “不能开!”孙铁梅担心苏蓓霓胡搅蛮缠,死死拦住梁栋和孙福宝,想等等看啥情况。 就在这时,西厢房屋里传来二儿子孙大龙的喊声:“爸,妈,快来啊!我奶要上吊!” 孙大龙跟他爹梁栋一样窝囊,别的本事没有,唯独嗓门大,他这一喊,连外面的苏蓓霓和胡大力等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我姥姥上吊了!”苏蓓霓急了,用力拉扯胡大力一把:“你还愣着干啥?把门砸开!” 胡大力一身牛劲,退后几步,铆足劲一踹,哐当一声,木头门踹开,胡大力跟球似的,叽里咕噜就进了院子,正巧砸中院子里刚打点好的嫁妆。 噼里啪啦,搪瓷脸盆和旧铁锅从被子里掉下来,砸得胡大力眼冒星星。 苏蓓霓管不上那么多,循声冲进姥姥住的西厢房,就看见梁栋、孙铁梅和孙大龙正七手八脚的把苏姥姥从一张方凳上扯下来,房梁上的绳子晃晃悠悠。 老太太没死成,一番折腾也是够呛,死死的闭着眼睛,蜡黄枯瘦的脸上没有一点生机。 苏蓓霓推开挡路的孙福宝冲到前面,那声姥姥还没叫出口,人骤然愣住。 原书里的苏姥姥,竟然和自己去世很多年的姥姥,长得一模一样! 苏蓓霓上辈子也是被姥姥带大的孩子,跟姥姥感情很深,可惜她没原主那么幸运,姥姥在她小学六年级那年暑假突发心脏病去世,那天她出去找同学玩,傍晚回来后家里已经挂起白幡。 那是她上辈子唯一的遗憾,无数次想生命重来,如果能回到姥姥去世那天,她肯定不出去玩,还要跟爸爸妈妈说,尽早带姥姥去检查身体。 穿到这一世后,苏蓓霓急着来乡下找苏姥姥,除了姥姥这个称呼,在她心里就是至亲之人的代名词以外,她也有自己的小心思。 她想做点服装生意,把后世流行的,好看的款式做出来拿到八零年代去卖,可她空有思路,不会裁剪制衣。 苏姥姥是手艺极好的老裁缝,她想找姥姥合伙,教自己缝纫技术。 万万没想到的是,苏姥姥和自己姥姥共用一张脸! 苏蓓霓顿时眼泪涌出,攥紧拳头朝那几个虚情假意的人大喊:“你们放开我姥姥!” 孙铁梅、梁栋、孙大龙和孙福宝都吓得一怔,苏蓓霓狠狠推开他们,扑到苏姥姥身边,情真意切地抱住她:“姥姥,我是霓霓,你睁开眼看看我啊!” 苏姥姥本已觉得人生到了头,听到外孙女熟悉的声音,不相信这是真的,两行眼泪顺着眼角淌下。 但她就是不敢睁眼,怕睁开眼,看到的还是那一屋子白眼狼。 苏蓓霓连连喊了好几声,老太太才堪堪睁眼,模糊的视线里,她看到满脸泪花的外孙女,终于确认这不是梦! 苏姥姥心中酸楚,激动得老泪纵横,伸出手一把将苏蓓霓搂进怀里:“霓霓,我的霓霓,姥姥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见到你!” 她这么一说,旁边的孙铁梅不乐意了:“妈,瞧您这话说的,蓓霓一来您就告状,好像我这当儿媳妇的,成天虐待您一样!” 她不说话还好,一吱声,苏蓓霓气不打一处来:“还得夸你孝顺不成?你看看姥姥这屋,又阴又湿冷不说,晾晒后的高粱穗子全堆在屋里,夏天没少招老鼠和蚊子吧?还有屋角那些锄头镰刀,是不是哪天姥姥不小心被那些东西绊到摔上一跤,你就高兴了!?” 孙铁梅被问得一愣愣的,原先苏蓓霓那死丫头爱发疯,但也就会胡咧咧,抓不住重点,啥时候小嘴能说会道了! 她一时没接上话,冲梁栋又哭又闹又拍大腿:“从我嫁给你们梁家,当牛做马伺候老伺候小,啥福都没享过,还要被个外姓人戳脊梁骨,我,我不活了!” 说着,就要撞桌角。 梁栋跟俩儿子吓坏了,孙福宝抱住他妈的腰,大骂苏蓓霓:“打倒坏分子!打倒臭狗屎!爸你管管她!” 梁栋脸色沉沉,对着苏蓓霓破口大骂:“苏蓓霓,给你舅妈道歉!” 第018章 有这样的好事? 呵,道歉!? 苏蓓霓哼笑了声:“舅舅,你可真是个大孝子,姥姥帮你把房子盖起来,替你把孙福宝带大,任劳任怨在你家伺候了十来年,现在她老了,你怕她将来留在家里是个累赘,就赶紧把她卖出去伺候别人家的老头儿?说吧,你收了人家多少彩礼?” 这话一针见血。 梁栋和孙铁梅打的算盘就是,趁着苏老太太身子骨硬朗,赶紧把她嫁出去,换回来的彩礼还能给大儿子盖房娶媳妇。 梁家除了最上面是个闺女,底下接连生了四个儿子。 大儿子姓梁,出生时全家还住在市里,名字是苏老太太给取的,叫梁显荣;二儿子和三儿子是双胞胎,刚回村时生的,孙铁梅记恨老太太在城里带外孙女,不给她伺候月子,让俩儿子随自己姓,一个叫孙大龙,一个叫孙小龙;小儿子后来也姓孙,就是孙福宝。 那年头,家里四个儿子,孙铁梅腰杆子别提多硬,到哪儿都是横着走,毕竟在村里,儿子多就不受人欺负。 可日子一晃,儿子大了要娶媳妇,梁显荣谈了个对象,人闺女不愿住家里,要求盖新房,赶上梁栋从市里回村后,整天一副壮志未酬的怂包样,就会瘫在炕上喝酒,这些年一个子都没给家里赚,孙铁梅的日子越来越差。 新房盖不出来,梁显荣的对象分手了,气得离家去外面打工,孙铁梅着急上火,眼瞅着大龙小龙都满了18岁,怕俩儿子步他哥的后尘,娶不上媳妇,这才想出这损招。 孙铁梅不觉得有啥错,他梁栋吃家里喝家里,对家里没贡献,活该让苏老太太替儿子还债! 可是,话从苏蓓霓口中说出来,两口子一阵心虚。 梁栋搓搓手,咕哝:“是你姥姥同意嫁的。” 苏姥姥精气神缓起点,失望至极地看着梁栋:“我没同意,你昧着良心说话,你爸泉下有知,也不会原谅你!” 梁栋一下子气弱。 “妈!”孙铁梅急急打断:“你昨天还让福宝催我,给你准备嫁妆呢,我看你就是老糊涂了,自己答应的事,转脸就忘,” 说着,她拍拍孙福宝的脑瓜子:“小孩可不会说瞎话,是吧儿子?” 孙福宝重重点头:“是!我奶急着钻老头儿被窝呢!” “你这孩子……” 苏姥姥羞愤地瞪着自己一手带大的白眼狼,气到哽咽。 “孙福宝,再胡说八道,我就撕烂你的嘴!” 苏蓓霓厉声警告,拉住苏姥姥的手腕,直接把人背起来,毫不客气的看向舅舅舅妈:“不管以前说过什么,我姥姥现在说她不嫁,我现在要带她去正房休息,你们这帮孝子贤孙,没有我的同意都不许来敲门,否则我不介意带姥姥去找村委会,去找镇上妇联,我就不信,连买卖人口的事都没人管得了!” 啥? 买卖人口!? 孙铁梅和梁栋像两根大棍子钉在原地。 等苏蓓霓背上苏姥姥走出西厢房,孙铁梅缓过神。 死丫头吓唬谁呢!她给守寡的婆婆说门亲,咋就是买卖人口了! 孙铁梅拔腿去追,刚出门,就被胡大力和那俩接亲的女的团团围住。 “孙婶子,你家老太太啥情况?俺爹都盼了好几天,还特意张罗好酒席,你可不能让俺爹晚上守空房啊!” 孙铁梅急着去正房,她收的彩礼钱,还有好不容易攒的钱,都压在床铺底下,死丫头带死老太太占了她的窝儿事小,万一把那些钱拿走,可叫她咋活! “你妈死了一年多你爹不也过来了吗!咋这一会儿都等不了,赶着投胎呀!”孙铁梅一着急,嘴没把门的。 胡大力变脸,憋出一身老牛劲,用力一推,给孙铁梅推了个跟头:“你说的这是啥话!” “哎哟!”孙铁梅崴了脚,疼得倒抽凉气。 “你打我妈!你也是坏分子!” 孙福宝气鼓鼓,像颗鱼雷一头朝胡大力撞上去,胡大力惹毛了,伸出铁砂掌牢牢扣住孙福宝的脑袋瓜子,往旁边一丢。 “哎哟!” 孙福宝摔了几个跟头,一头栽进猪圈,呜呜哇哇地大哭。 怪谁,还不都怪梁栋两口子没安好心,把老太太的屋子安排在猪圈旁边。 梁栋和孙大龙两个窝囊的,一个去扶媳妇,一个去猪圈捡弟弟,梁栋欺软怕硬,尤其像胡大力这种人家。 别看他平时为人笑呵呵的老实巴交,实际上胡家在隔壁的甘西村宗族势力强大,胡姓亲戚占了村里三分之二,据说还有人跟市里的“顽主”混过,没人敢惹,就连村支书都得给几分薄面。 要么人家咋敢给八十岁的老爷子娶老太填房,还敢大摆宴席,搁普通村民,都丢不起这人。 梁栋虽住甘东村,但对胡家也有所忌惮,低声下气赔笑脸:“大力兄弟,这娘儿们说话不过心,你别介意,老爷子身体硬朗,长命百岁不是问题,至于我家老娘,等我把外甥女打发走,就亲自把人给你送上门,你看行不?” 胡大力刚听苏蓓霓那丫头在屋里头又是村委会,又是镇妇联的,已经很不耐烦。 他家老爷子就要个伺候人的婆子,苏老太能干,手巧,人也听话好摆弄,这才花三百块钱,加一头老母猪,把苏老太讨到手。 这聘礼娶个四十岁的寡妇都足够,胡家人图啥,不就图苏老太儿子儿媳不要她,没有后顾之忧,谁知道来了个市里的外孙女。 胡大力反悔了:“你把钱和猪退给我,这门亲事作罢!” “别啊!”孙铁梅忍着疼站起来:“别急啊大力兄弟,好饭不怕晚,你让我再想想法子!” 三百块钱,那可是她家一年的收入! 胡大力铁青着脸不干,跟他一起来的媒人眼珠子一转,喜气洋洋说:“我倒有个好主意,保证这苏老太太心甘情愿的嫁过去!” 梁栋瞧不上说媒的女人,揣着手冷睨她一眼:“你能有啥好主意?要不是你,我跟大力兄弟也不至于闹成这样。” 媒婆鼻孔哼了声,把孙铁梅拉到一边嘀嘀咕咕。 孙铁梅一听,眼睛都亮了,但还是有点犹豫:“这……真有这样的好事?” 媒婆翻白眼:“听我的准没错,等事儿办成,别说给显荣盖房,将来大龙小龙娶媳妇,都不愁了!” 第019章 那个来蹭饭的大霖子 苏蓓霓给屋里大门落了锁,任凭孙福宝那熊崽子把门砸烂,也闯不进来。 陈京霖给她捎上的那些礼品,她也都及时拿进了屋,好端端的摆在桌上,除了礼品,还有她来之前,特意给孙铁梅和表姐带的沪市丝巾和新裙子。 原想着,舅舅一家到底是姥姥的骨血,她不好自作主张替姥姥撕破脸,若是能好说好道,顺顺当当把姥姥带走,自然是皆大欢喜。 如今闹成这样,她顾及不了任何亲情了。 叹了口气,苏蓓霓打开奶粉罐子,挖了几勺冲了杯热腾腾的牛奶。 奶香四溢,上一世她习以为常的东西,如今在这破屋子里,也变得格外珍贵。 苏蓓霓捧着热乎乎的牛奶,端到床边:“姥姥,我给您冲了杯牛奶,您趁热喝。” 苏姥姥刚从方才的惊吓中缓解,目光既欣慰,又茫然:“霓霓,你哪来的钱买奶粉?我上个月收到你妈寄来的信,说你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正跟你生气呢,你现在是已经工作了吗?” 说到这件事,苏蓓霓其实很替原主委屈。 孟清远和梁槿只看到她拒绝了学校分配的工作,就说她不知好歹,思想不正确,可原主确实有苦难言。 她虽然是沪江大学学生,可录取分数并不高,当年被调剂到一个分数线低的文科专业。 快工作分配时,原主央求孟清远和梁槿,让她去博物馆,去学校,只要留在岚海市里就行,可那俩人堪称当代包青天,亲闺女想蹭点门路,不光不管,还高风亮节的递了份回避申请书,让别人的子女优先录取! 这下好了,分配通知下来,原主被分到煤矿工会,那地方在大山里,生活条件艰苦,她就是吃不了苦,不想一辈子交代在那! 苏蓓霓觉得不想吃苦没错呀。 “姥姥,不是我懒,不想工作,就算我去不了博物馆,去不了大学里边,我好歹也能留在岚海市,都怪我爸妈那封信,直接就把我给发配了,非要让我没苦硬吃,才显得他俩大公无私!” 苏姥姥未知原貌,这会儿听外孙女这么一说,眼里只剩下心疼:“你爸妈真是糊涂!” 心疼归心疼,苏姥姥更忧心外孙女的未来:“可你以后咋办啊?二次分配的工作还不如第一次,不行,我得去求你妈,说什么也得让她给你想个法子,留在市里头。” 苏蓓霓早看透那两口子了:“不求他们,咱自己长志气!” 苏姥姥不知愁苦地看看她:“有志气是好事,可胳膊拧不过大腿呀,实在不行,姥姥去找找原先纺织厂的老熟人?” 那个年代,拒不服从分配会在档案上留下污点,不光取消干部身份,各种福利也会被剥夺,最终可能要面临自谋生路的结果。 苏蓓霓不怕呀,她知道未来的发展趋势,就是要让“一部分人先富起来”,她可不想困在哪个国营厂子里,苦哈哈地等着90年代的下岗潮,她要做先富的那一波儿人。 想了想,苏蓓霓劝说苏姥姥。 “姥姥,我想自己干,岚海市是老牌工业城市,发展快,消费能力强,但在穿这方面,跟南方没得比。” 像沪市,花城,都是当时首屈一指的时髦都市,两者又略有不同,沪市更偏向海派,主打做工精良、高端;花城则偏向港风,款式更大胆。 至于岚海,早期的服装批发市场已初现规模,但款式又难看,做工又粗糙,价格虽然低廉,上身效果绝对比南方落后一大截! 而岚海市紧挨华京,不乏祖上显赫之人,那一轮苦日子过去后,富的人只会越来越富,加上城市福利待遇越来越好,人们不愁吃喝,就会在穿着上提高要求,舍得花钱。 苏蓓霓见识过国内外各种大品牌,各种时尚款式,也清楚的知道未来数年的流行趋势,可不能白白浪费掉。 “南方人已经靠新款式发财了,岚海还没人做,咱们主打手工定制,款式新颖,抢个先机,您说怎么样?” “自己干?”苏姥姥被苏蓓霓一番话说得动了心,可低头看着自己一双手,犹豫住了。 曾经,这是一双多巧的手,各种款式的衣服不在话下,女儿女婿遭难那些年,她就是靠这双巧手好好的把外孙女带大,生活不算富裕,但祖孙俩一直过得体面。 来乡下十来年,她不但要伺候一家老小,还要打猪草、砍收白菜、插秧翻田,有干不完的农活,这双巧手,早已褶皱不堪,满是裂口。 她也活成了被儿子儿媳嫌弃到用三百块钱就打发掉的糟老太太。 苏姥姥既心酸又自卑:“霓霓,姥姥岁数大了,还能行吗。” 64岁咋了? 64岁在后世,正是拼的年纪,有钱的拼老年大学,拼环游世界,拼文艺演出;没钱的也能抢鸡蛋抢大白菜! 苏蓓霓握住姥姥粗糙的手:“姥姥,我出设计方案,您指导我,您就是我的军师,等回岚海安顿下来,我打算去花城探探路子,先从摆摊干起,等有了本钱,咱们就一起开店!” 苏姥姥听得内心振奋,不过她年轻时跟着丈夫经过商,知道生意不好做:“就算是摆地摊,各处也都得打点,你一个小闺女,姥姥怕你被人欺负。” 苏蓓霓顿时明白她的意思:“姥姥,您刚不是问我哪来的钱买奶粉吗,不是我买的。” 苏姥姥捧着搪瓷缸子不敢喝了:“啊?那是谁买的?” 反正不可能是她那个艰苦朴素的女儿。 “是瑶瑶她哥,小时候总去咱家蹭饭来着,他现在当了公安,还是科级干部,知道我来,特意让我带这些东西孝敬您。” 苏蓓霓这时搬出陈京霖,就是想打消姥姥的疑虑。 她倒没打算仗着陈京霖的身份谋便利,但是在那年那月,人民公安这四个字就是权威,是维护治安的金字招牌。 苏姥姥想到当年瘦瘦高高那小子,顿时既惊喜又感慨:“原来是大霖子送的?这孩子真是有出息了!” 第020章 有一个算一个,都得嫁! 提到陈京霖,苏姥姥眼里满是喜欢。 “打小就勤快,每次来咱家吃饭,都抢着干活,到冬天,家里烧炉子的蜂窝煤,都是大霖子一车车拉回来的!” 被姥姥提醒,苏蓓霓冒出很多原主儿时的记忆,托着下巴回忆:“您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他是挺有眼力劲儿,不过也特能吃,有一回他一口气干掉三个菜团子!” 苏姥姥笑着戳戳苏蓓霓额头:“那他带来的小炖肉、虾仁炒蛋、红烧带鱼,又吃到哪个小馋猫的肚子里去了?” 苏蓓霓没接话,心知肚明的笑了。 陈京霖嘴上说食堂小灶饭难吃,非要拉上陈京瑶来她家蹭饭,其实那些食堂小灶,基本上都进了她的嘴。 苏蓓霓难为情地撒娇:“姥姥,瞧您把我说的,好像我打小就是个骗吃骗喝的馋猫,我可是光明磊落的女同志!” 苏姥姥被逗笑,搂着苏蓓霓笑了一阵。 她是过来人,陈京霖对外孙女那点心思,怎会看不出来,当年觉着孩子们都小,聊不到那份上,如今孩子们大了,这小子到底值不值得外孙女托付终身,她也得回去见见人再说。 这么想着,苏姥姥打定主意回市里:“霓霓,姥姥跟你回去!” “太好了!”苏蓓霓大喜。 这头儿祖孙俩正说体己话,那头儿,梁栋甩手掌柜似的蹲在东屋门口,屋里头孙铁梅骂骂咧咧。 “啪!” 一个旧搪瓷缸子砸在地上。 “让她锁门?俺这就去把门砸烂!” 任凭她闹,梁栋就是一副淡淡的死感:“老太太命差点交待,你就不能让让她?” 孙铁梅疯笑:“她要真想死,就该死在外头,不该让大龙看见!” “你说得啥混账话!” 梁栋气得扬巴掌,孙铁梅见这窝囊玩意竟为了老太太要打自己,挺直脖子嚷嚷:“你打俺?打啊!你打啊!” 那嗓门,连院子里的鸡都惊了。 梁栋颓废地垂下手,孙铁梅见他不打了,顿时嚎啕大哭:“俺上辈子造了啥孽,嫁给你这个不中用的!别人家盖新房,俺儿连媳妇都娶不上!” 梁栋烦躁:“别闹了,我都依你!” 孙铁梅闻言,眉开眼笑:“你当真答应把死丫头片子嫁给胡伟?” 刚才媒婆说的就是这事。 胡伟是胡大力的宗亲,胡伟家可了不得,走南闯北挣大钱,是村里第一个万元户,胡伟前阵刚死了老婆,急着再找,钱不成问题,要求就两个,一是年轻,二是漂亮。 媒人刚在孙家瞅见苏蓓霓,一眼就相中,这丫头简直是为胡伟量身定做的! 梁栋起初不答应,胡伟是有钱,名声也是出奇的坏,苏蓓霓不是自己亲闺女,能任他摆布,万一闹到市里妹妹和妹夫那,就怕难收场。 孙铁梅不在乎:“怕啥,我刚去那屋偷听,你这金贵的外甥女就是被家里扫地出门的,她嫁给胡伟正好,老太太不是最心疼外孙女嘛,让她俩去胡家接着当亲戚,到时候连同嫁大丫收的钱,三份彩礼,咱儿子们能可着全村挑媳妇!” 就跟那宫里头太后给皇帝选妃似的,想想都爽!孙铁梅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乐开了花。 梁栋挠挠头,靠嫁闺女嫁妈嫁外甥女赚钱,传出去丢人,可转念一想,起码不用他干活受累! “行,都依你,反正女的生下来就是嫁人的,嫁谁不是嫁!” 两口子的如意算盘扒拉得挺溜,殊不知,前不久刚被他们嫁走的闺女梁大丫突然回娘家,悄无声息地走到门口,就听到这一番对话。 梁大丫紧紧捂住嘴,背靠在墙上,眼泪直打转,趁院子里没人,转头就去了正屋。 进村路上,她听说奶奶被狠心的爹妈嫁糟老头子,气得上吊自杀,心疼得紧,哪想到表妹也牵扯进来! 她想都不敢想。 “咚咚咚!” 祖孙俩正聊着,几声极轻的敲门声打断,苏蓓霓戒备地凑前,没等问,就听门外梁大丫低声道:“奶奶,表妹,我是大丫。” 梁大丫是长女,出生时一大家子还住在市里,同样是被苏姥姥带大的孩子,小姐俩儿时还躺过一个被窝儿。 要说家里还有谁心疼苏姥姥,也就只有大丫这个孙女。 “大丫回来了?”苏姥姥听出大丫的声音,激动地坐起身。 苏蓓霓开门让她进屋,梁大丫留着齐耳短发,干干瘦瘦,脸上没血色,跟家里相片上白胖胖的表姐判若两人,她差点没认出来。 反倒大丫先认出她,一阵感慨:“你是表妹?真水灵!” 苏蓓霓把门反锁,对她回以一笑:“表姐。” 大丫顾不得叙旧,担心地扑到苏姥姥跟前:“奶奶,您咋样?您咋能想不开干傻事啊!” “奶奶一时糊涂,没事,都过去了,”苏姥姥安抚地摸着大丫灰扑扑的脸颊:“幸亏霓霓来得及时,有她给奶奶撑腰,你爸妈也没辙!” 说着,苏姥姥又是一阵心疼,个把月前,大丫被那对丧良心的爹妈嫁给北坡村一个病秧子冲喜,自从嫁过去,就被婆家人圈在家里伺候病人,也不知过得咋样。 苏姥姥叹着气,正想问她在婆家有没有受气,梁大丫急匆匆地拉住苏蓓霓的手:“表妹,我家不能待了,我刚才经过东屋,听见我妈正跟我爸研究,要把你嫁给甘西村的胡伟,他们为了给我弟攒钱娶媳妇,啥事都能干出来,你快带奶奶离开村子吧!” “啥!?”苏姥姥气得重重拍床:“那胡伟仗着有几个臭钱,逼死了四个媳妇,名声坏成那样,栋子居然把霓霓往火坑里推?我要去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被狗吃了!” 苏蓓霓震惊归震惊,但人还算清醒,拦住苏姥姥:“姥姥,俗话说得好,宁跟聪明人吵架,不跟糊涂人说话,您去找我舅和舅妈,除了生一肚子气,捞不着半点好处,表姐说得对,咱们得赶紧走,今晚就走!” 可苏姥姥放不下大丫:“你把信儿透给我们,你妈打你咋办?” 梁大丫眼圈红了,认命地笑道:“您别担心我,我男人前几天突然死了,不用再伺候他,今天就是他姐来咱村办点事,我求她带我回来看您,等会儿天黑前,我就得跟她回去,我妈想打也打不着我。” 苏蓓霓听出端倪,瞧着大丫问:“你不是自愿嫁的吧?” 大丫不吭声,苏姥姥义愤填膺地把当初孙铁梅为一千五百块钱,逼大丫嫁病秧子冲喜的事说了,苏蓓霓听得气愤。 表姐仁义,自身难保还替她想着,那她也得讲义气不是? 苏蓓霓心思一动,目光环顾屋内,视线最终落在床角,两边高度不一样,她上前掀开略高的那边一看,呵,可不就是舅妈藏的脏钱! 一百多张大团结,还有些零钱,苏蓓霓数清楚,全部交给苏姥姥和大丫:“一共两千块,拿上这些钱,咱们一起走!” 第021章 没安好心 人在屋檐下,想走,也得好好计划一番。 苏蓓霓原打算先凑合一晚,明天一早跟苏姥姥坐早上那趟长途回市里。 一个晚上而已,总不至于有啥变化。 但现在听完梁大丫的话,苏蓓霓又气又急,孙铁梅既然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自然没那么容易让她走,也绝对不可能好说好道劝她心甘情愿的嫁给胡伟。 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来硬的。 越拖越难办,没准今晚就有动作。 苏蓓霓就算是穿越过来的,比土著先一步知道未来行情,可到底是个小女子,待在甘东村这种观念落后,法律意识淡薄的农村,她怎能不怕。 想了想,她贴近大门,仔细听着外面动静,听到孙铁梅瘸着只脚一跛一跛地出门找媒婆子,家里只剩梁栋盯梢,顿时打定主意。 “姥姥,表姐,舅妈出去了,孙大龙带孙福宝去澡堂子还没回来,咱们现在走!” 梁栋又不是啥身强体壮的汉子,她们娘三个,还对付不了一个吗? 苏姥姥点头:“听你的。” 梁大丫还有点没缓过神,嫁人后,婆家怕她跑了不吉利,限制她自由,现在男人终究是死了,她好说歹说,婆家答应让她跟大姑子顺道回趟村。 咋就突然变成,她也要进城了? 可她不像表妹,长得漂亮人也见过世面,她一个乡下丫头,连个正经名字都没有,她去了市里,能活下去吗? 梁大丫忐忑:“奶奶,表妹,我还是等他大姐来,跟她回婆家吧。” “你糊涂!”苏姥姥挂了脸,老太太思想比大丫开明多了:“你被你爸妈逼着嫁过去已经够委屈了,难道还想给那死鬼守一辈子活寡?” 梁大丫身形一晃,一想到被迫伺候那病秧子男人,还要忍受婆婆的打骂,就不堪回首地闭上双眼。 一双柔软细嫩的手握住了她。 梁大丫睁开眼,就看到苏蓓霓明净澄澈的眸子,正满含笑意望着自己。 “你才23,有手有脚有头脑,到哪儿不能生存?再说,不还有我和姥姥,”她小声俯在梁大丫耳边:“还有你爸妈昧着良心攒的两千块钱!” 梁大丫瞬间被治愈,笑了。 苏姥姥决定把丑话说在头里,提醒她:“大丫,你爸妈是啥人,我看得透透的,我就当没生过这儿子,你如果下定决心走,就不能心软,等会儿看见你爸,不管他跟你说啥,你都不许理他!” 梁大丫早寒了心,猛猛点头:“我不理。” 话音刚落,屋里门就被敲响,正是梁栋。 “妈,我给你煮了俩鸡蛋补补身子,你把门打开!”梁栋语气好得跟变了个人似的。 苏蓓霓不由想起小时候看过的小红帽和大灰狼的故事,不得不说,艺术创作源于现实。 她跟苏姥姥碰了个眼神,过去开门:“舅舅。” “你可算是开了门……”梁栋端着俩煮鸡蛋进屋,冷不防看见梁大丫,酝酿好的话憋回去,愣生生叫道:“大丫?你咋回娘家了?” 他和孙铁梅商量事太投入,连大丫啥时候进的屋都没听见。 被梁栋可疑地盯着,梁大丫浑身汗毛都竖起来,苏姥姥看出她慌,忙把她护到怀里:“大丫回来看我,她婆婆答应了。” 说多错多,苏姥姥在大丫背后轻轻掐了一下,示意她少说、不说。 梁栋将信将疑:“你男人咋样了?” 苏姥姥呛他:“咸吃萝卜淡操心,逼自己闺女嫁给病秧子冲喜,你还有脸问!” 梁栋讪讪:“我跟铁梅也是没招了,日子要是好过,我们也不舍得把大丫嫁过去。” 苏姥姥哼道:“日子好过不了,你除了不干活,啥都干得出来。” 梁栋:“……” 他懒得跟老太太废话,孙铁梅临走时交代,先跟祖孙俩服个软,把人稳住,她尽快跟媒婆子商量好法子,快得话,今天晚上就弄点迷药,把苏蓓霓迷晕了给送到胡伟家去。 彩礼要价都打算好了,最好是一万,低也不能低于八千。 就冲这笔巨款,梁栋不能掉链子,把装煮鸡蛋的缸子往老太太床边一放,拽了张凳子坐下。 “妈,我跟铁梅真不是嫌你累赘把你往外推,我们是觉着,你一个人到老了孤独,给你找个伴儿,你有个头疼脑热,不也有人给你端茶倒水吗。” 这假惺惺的模样,苏蓓霓听不下去,吐槽:“我姥64,你给她找80多的老头,谁伺候谁?” “没你说话的份!”梁栋憋着火,好声好气跟苏姥姥说:“妈,你不乐意嫁就算了,你就安心在这屋住下,这屋朝阳,比西屋暖和,适合养老!” 苏蓓霓又拆台:“舅,你做得了主吗?这不得舅妈亲口来说?” 说着,她故意伸着脖子往外看:“我舅妈呢?她去哪儿了?” 梁栋哪能说孙铁梅去哪儿,干脆不说了,起身要走,苏蓓霓给梁大丫使了个眼色,偷偷攥起桌上的炕扫帚,打算趁他转身,给他打晕,就在这时,外面传来熊孩子的吵嚷声。 “爸!晚上我要吃肉包子!” 糟糕,孙大龙带着孙福宝从澡堂子回来了! 也不知道咋洗的,哥俩儿一回来,掀起一阵猪粪味儿,苏蓓霓掩了掩鼻子,只得又把炕扫帚放回去,心里叫一个焦灼。 “就你这一身的味儿,还想吃肉包子?”梁栋也很嫌弃小儿子。 孙大龙挠头:“爸,我给弟弟换了干净衣服……” “哇!大白兔奶糖!”孙福宝打断他哥的话,看到桌上苏蓓霓没来及收起来的礼品,眼睛立刻亮了,一阵龙卷风似的冲过去。 糖果和麦乳精,苏蓓霓的确是想带给小表弟的,但现在看到这家人,不,根本不能算是人的一家子,她不想给了。 “别碰我的东西!”苏蓓霓不客气地扭住孙福宝的手腕。 “哎哟!”孙福宝呼痛,拳打脚踢地大骂:“你这个坏份子!在我家的东西就是我的!就连我姑的钱也都是我和我哥哥们的!” 苏蓓霓皱眉,手更用力了些:“谁教你的?” 孙福宝又是瞪眼又是吐口水:“生了你这个赔钱货,你家就是绝户!你家的就是我的,是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一个七岁的孩子,大吵大闹地要争姑姑的家产? 苏姥姥铁青着脸,只恨自己当年不顾劝阻回乡,带大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梁栋脸色也很难看:“小孩儿嘴没把门儿的,你们一屋子大人计较个啥?” 苏蓓霓呵笑:“小时候不做人,长大了就跟你一样!” “你!”梁栋气不过,叫上孙大龙拂袖而去:“七八岁正是淘气的岁数,我也管不了他,你要是能管你管!” 苏蓓霓忽地心生一计,爽快道:“好嘞,就交给我吧!” 第022章 你就是嫌疑人 苏蓓霓盯着桌上现成的炕扫帚,弯起眼睛一笑:“表姐,舅说了,孙福宝交给我管,你过来把他按住!” 谁让这熊孩子打断她的计划,那就别怪她不客气! 孙福宝到底才七岁,一听苏蓓霓要揍自己,急得脸憋通红,可他个头儿不高,瘦巴巴的,铆足劲也挣脱不掉,冲梁大丫大吼大叫。 “死大丫!你要是敢动我,我就告诉妈,告诉你婆婆,让她们给你剃成阴阳头,摁到村口游街!” 梁大丫愕然睁大眼,她在家里受气受惯了,突然被苏蓓霓命令按住弟弟打,她还下不去手,结果被亲弟弟这般羞辱,心里积压多年的委屈和怒火蹿上来,几步过去扭住孙福宝的胳膊。 别看大丫瘦,到底是干农活的人,手劲贼大,这一摁,差点把孙福宝小细胳膊扭断,疼得他嗷嗷直叫,骂得就别提多脏。 苏姥姥也从床上下来:“大丫,我帮你!” 两人把孙福宝拎到桌上,一人摁住一边,熊孩子脸贴着桌面撅着,彻底慌了:“爸!二哥!这仨老娘们要造反,你们救救我!” “天王老子来了也救不了你!” 苏蓓霓说着,高高举起炕扫帚,用力抽了下去。 “啊!!!” 孙福宝发出杀出般的惨叫。 东屋里头,梁栋和孙大龙听见一声又一声的吱哇乱叫,头皮发麻,孙大龙坐立难安:“爸,弟不会被打坏吧?” 梁栋腾得起身,大步冲到门口,把门关上:“一个女的,能有多大劲,接着说咱的事。” 大儿子梁显荣去外省打工,三儿子孙小龙在镇里煤场上班,家里就他们两口子和孙大龙、孙福宝。 趁夜迷晕苏蓓霓,再把人弄到胡伟家,光靠他和孙铁梅不成,小儿子指望不上,梁栋这才惦记拉孙大龙入伙。 可孙大龙是个比梁栋还窝囊的废物,听都没听完,就吓得两腿直打颤:“不行啊爸,苏蓓霓不答应,咱们就是违背妇女意愿,万一叫城里的姑和姑父知道,找过来闹,到时村长肯定不向着咱,我以后可咋有脸娶媳妇?” 梁栋暴扣孙大龙:“瞧你那点出息!胡伟家是啥背景,咱就只管把人送去,把钱拿到手,其他事,胡伟有得是法子解决!” 孙大龙捂着脑袋惴惴,忽地,听正屋动静轻了,担心地起身,就在这时,孙福宝嗷得一嗓子尖叫,把爷俩都吓了个哆嗦,推开门齐齐冲出去。 正屋里,地上摔碎了一个玻璃瓶子,孙福宝胳膊划了道口子,鲜血直流,咧着大嘴哭得悲天怆地。 “这咋回事?”梁栋怒瞪苏蓓霓:“你对福宝做了啥?” 苏蓓霓目光坦坦荡荡,还很无辜:“我就揍他两下吓唬吓唬,谁知道他乱动,打碎玻璃瓶子不说,还把自己划伤了,舅你说得没错,七八岁的孩子真难管!” 孙福宝气得满地撒泼:“爸,你别听她!是她给我划破的!” 苏姥姥揣着手站在一旁,苦着脸叹气:“福宝,饭能吃,话可不能乱说,明明是你自己划的,还怪到你表姐头上,你现在在家里逞威风没啥,将来到了社会,要还是这泼皮无赖的样子,咋死的你都不知道!” 小儿子啥德行,梁栋能不清楚吗,但没法子,小儿子就是孙铁梅的心尖尖。 迟疑中,梁栋把目光投向最老实巴交的大丫,梁大丫攥着手指,声音虽小,却十分坚定:“爸,是福宝自己弄的,我和奶奶都亲眼看见。” 这下梁栋也没话了。 那年头屋里又没监控,是苏蓓霓划的又能咋样?仨人口径一致,就是事实。 苏蓓霓从屋角拿来扫帚,边打扫地上的玻璃渣子,边顺其自然地劝道:“舅,你快带表弟去卫生院吧,伤口得赶紧清创消毒,还得打一针破伤风,万一感染,人可说没就没!” 梁栋心里一咯噔,他也算半个城里人,知道轻重,见状,给孙大龙使眼色让他看着人,忙从地上捞起哇哇大哭的孙福宝,扛在肩膀上去卫生院了。 爷俩走后,苏蓓霓丢下扫帚,从桌上的网兜子里掏出一罐麦乳精,走到孙大龙跟前递给他:“大龙,你拿着。” 孙大龙还没反应过来,两只手就捧上一桶麦乳精。 他馋得要命,但转念一想,糟了! 表姐和奶奶怕不是有所察觉,想用麦乳精贿赂他,让他放掉她们吧? 他虽说也觉着爸妈的想法太冒险,可毕竟他爸把这么重的担子交到他肩膀上,他得扛起来,不能总让人戳脊梁骨,说他不如大哥和三弟。 “我不要你的东西,你和奶奶在屋里好好歇着吧!”孙大龙很有原则的把麦乳精还给苏蓓霓,正要关门,被苏蓓霓拦了一道。 “我也没说要给你啊。”苏蓓霓一莞尔。 孙大龙被她弄得摸不着头脑,不给,那为啥让他拿一下,难道是故意捉弄他?孙大龙有点生气,可对着表姐这张漂亮白净的脸蛋,就生不起气来。 城里的表姐可真好看,就算捉弄他,也好看。 可她是胡伟未来的媳妇,孙大龙不敢多看了:“表姐,要是没别的事,我就回东屋了。” “有事啊!”苏蓓霓慢慢敛起笑容,正儿八经地冷眸盯着她。 她长得虽好看,但带点攻击性,笑起来明艳,板起脸时,漂亮的大眼睛就让人紧张。 孙大龙讪讪:“啥,啥事?” 到这份上,苏蓓霓决定摊牌:“我已经知道你爸妈想把我卖给胡伟,如果没猜错,今晚等我睡着,你妈就会对我动手。” 孙大龙措手不及地张了张嘴,想否认,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苏蓓霓看他这副怂包样儿,就知道自己的法子是对的:“我不答应嫁给胡伟,你父母强行买卖,就是贩卖人口罪,抓进去就是无期,你属于从犯,大概会判十几二十年,等出来别说找媳妇,一个要啥啥没有的中年汉子,只怕连猪都不嫁你。” 这话直戳孙大龙痛处,他脸色煞白:“表姐,我……” 苏蓓霓心中冷笑,对付这种小喽啰,她都不需要搬出自己在市局的老熟人,刚柔并济地又补一刀。 “表姐明白,越是留在家里的孩子越捞不着好处,你被你爸妈逼着干坏事,干成了,你们哥仨盖新房娶媳妇,干不成,你进去蹲大牢,你大哥你三弟在外面赚了钱照样娶媳妇,你不如劝劝你爸妈,这事作罢,劝不成也没关系,我那麦乳精的罐子上有你的指纹,我们路上出啥事,你就是嫌疑人。” 第023章 没啦!全没啦! 听此一言,孙大龙跪了。 表姐说得太对了!自打大丫嫁走,家里农活一大半都是他在干,任劳任怨,可爸妈居然把他往火坑里推! 前头大丫嫁人冲喜,他妈不都已经收了一千五的彩礼,大哥去了外地,家里按顺序,就该先给他盖新房,一千五,盖房、彩礼都够了! 他都有着落了,干啥要为大哥和三弟那份,冒这种风险!到时出了事,他们可不会领自己的情分! 孙大龙想通了,仗义地把大门一场:“表姐,奶奶,你们要走就走吧,你们放心,我不会告密的!” “好弟弟!”苏蓓霓心中一喜,带上苏姥姥和大丫赶紧走人,临走时,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塞给孙大龙:“拿去吃,等姐回市里以后,再给你寄好吃的过来!” 寄个屁,她手里拎着呢,都没舍得给他。 趁梁栋和孙铁梅没回来,仨人走得飞快,苏姥姥和梁大丫都熟悉路,知道走哪条路,能安全避开她爸妈,没一会儿,就顺利出了村。 娘仨都走得没影了,孙大龙还呆怔怔地捧着把奶糖,剥了一块放进嘴里,奶香四溢,甜滋滋的,可真好吃! 孙大龙浑身舒爽,这简直称得上他这辈子的高光时刻!甚至他都没怀疑,为啥大丫也和她们一起走了? 约莫一个多小时后,孙铁梅瘸着只脚,风风火火从甘西村的媒婆子家回来,人还没进院子,就听见喜上眉梢的声音。 “成了!说成了!胡伟能给到一万二!” 她急切切地往东屋走,就见二儿子傻呵呵地站在主屋门口吃糖,主屋大门敞着,除了一地的糖纸,哪还有苏蓓霓、苏姥姥的身影! 孙铁梅脸色唰地白了,冲过去揪起孙大龙的耳朵:“这屋里的便宜货呢?你爸呢!?” “哎哟呦!妈!疼疼疼!”孙大龙抓住他妈的手,一边求饶,一边把孙福宝挨揍受伤,被梁栋带去卫生院还没回来的事说了。 “妈,表姐有我的指纹,你跟爸要是去追她们,就是不认我这个儿子了,那我就,我就……” “你就咋样?”孙铁梅气得手狠狠一拧。 孙大龙耳朵都快疼掉了,直冒眼泪,他妈手真狠啊,可见他在他妈心里地位多低,他不干了,一把推开他妈,吼出来:“我要是倒霉了,谁都别好过!我就去县里告你拐卖人口!” 嘿,跟表姐学的那俩新词,这不就用上了! 孙铁梅被推了个踉跄,没等站稳,歇斯底里地扑过去对着孙大龙又锤又打:“你连你妈都打,我咋生了你这不孝的东西!” 孙大龙疯了,管不了她那套,撸起袖子:“我奶也是这么骂我爸的!我爸敢,我就敢!” 孙铁梅骤然愣住,陌生地看着二儿子。 都说这二儿子最随他爸,是真像啊,他梁栋再窝囊,坑起亲娘时,一点没手软! 孙铁梅愣了数秒,扒拉开孙大龙,浑浑噩噩冲进主屋,看到床脚褥子下边略高的一块地方,心下一松。 金凤凰飞了,好在她还攥着到手的两千块钱。 那笔钱,她家攒十年也未必能攒出来,那笔钱,够她再买几头猪仔,够送福宝去镇上读书,还能再盖两间像样的新房,再给自己添置点新家具。 到时她就只给老大和老三娶媳妇,二儿子没良心,她再不管了! 孙铁梅愤恨地计算着,掀开床脚的褥子,仿佛被雷劈了一道,双眼惊恐地瞪大。 哪还有钱? 那床褥子底下藏的,是厚厚一沓草纸! “没啦!全没啦!”孙铁梅嚎啕,一下子陷入晕厥。 …… 一个多小时,苏蓓霓和苏姥姥、梁大丫已经走出甘东村老远,接近傍晚,村里的普通老人、妇女,通常这个时间都不会往县城走,娘仨怕太惹眼,不敢在村子附近拦过路车。 直到走了好一会儿,才拦下一辆回县城供销社的货车,她们没介绍信,住不了正规招待所,只能在大车店凑合。 大车店就是供长途司机短暂休息的简易旅店,武宁县的大车店在县城粮站附近,有几个大屋,里面是通铺,能睡下七八个人,来住宿的男人居多,偶尔也有和丈夫一块跑长途的女人。 虽说卫生条件和治安都马马虎虎,但好歹是个能落脚的地方,而且能打热水,也有卖饭的, 不愁饿肚子。 娘仨住在大屋一角,苏姥姥让俩闺女靠里面睡,她睡外面,好在旁边是一对跑长途的夫妻,把她们跟那些臭烘烘的男人隔开。 那女的挺虎实,跟苏姥姥唠了两句,倍感新鲜地瞅着里面的两个闺女:“大娘,那俩是你孙女?真俊俏!” 苏姥姥不动声色地摆摆手:“俊啥俊,她俩都是好几个娃的娘了。” 苏蓓霓险些吐血,不过她明白姥姥这么说是为自己好,没反驳,把手里的东西安顿好后,起身跟大丫去买饭:“姥姥,我买两个小菜,再打点棒子面粥,晚上好消化。” 苏姥姥拉住她,往她脸上抹了几下灰,本来白皙的小脸,顿时跟个烧火丫头似的。 “随便啥都行,外面天黑,你俩要当心。”苏姥姥低声叮嘱。 临出门时,苏姥姥让苏蓓霓把来时穿的牛仔裤和蝴蝶结衬衫换掉,穿的粗布褂子,又从家里翻出几条灰的蓝的旧头巾,给苏蓓霓和大丫一人脑袋裹上一条,大丫还好,常年干活受累,脸又黑又糙,裹严实点没人特意去瞧她。 苏蓓霓就不同了,小脸蛋像剥了壳的鸡蛋,就算头发盘到脑后,也掩盖不住她的好看,苏姥姥担心得紧,无论是让她跟大丫去买饭,还是单独把她留在屋里头,都不放心。 “别买了,兜子里有桃酥,咱娘仨垫垫肚子就行了。” 饭买不买倒无所谓,可奔波一路,娘仨嘴唇都干裂开,总得去打点热水,再说上厕所也得出去上。 “姥姥,我一定低调点儿。”苏蓓霓说着,又把头巾裹紧,露出拳头大的脸,像个偷鸡的女娃子。 苏姥姥被逗笑,让她俩快去快回。 大车店的伙房就是在院子里搭了个棚,顶上挂个吊灯,只把几口大铁锅照得通亮,其他地方一片漆黑。 厕所在房子后面,臭气熏天。 苏蓓霓捏着鼻子,跟大丫手牵手先去上厕所,打算上完洗洗干净,再买饭打水,回去睡觉。 刚走到门口,一束手电光射来,一个女人压低声叫道: “在那呢!别让她跑了!” 第024章 回家的目的 左等右等,苏姥姥等不见苏蓓霓和大丫回来,急得坐立难安,跟旁边的女人说:“同志,麻烦你帮我看着点东西,我出去找找她们。” 女人很爽快:“你去吧。” 正好女人的丈夫打热水回来,女人问他:“你路过伙房时,看见咱屋那俩女同志没?” 大车店就他们这屋有女的,很好认。 男的却摇头:“没,伙房都打烊了,那俩女同志是不是上茅房了?大红,你去瞅瞅,那么晚别让大娘去了。” “成!”女人穿鞋下地。 苏姥姥也不好太麻烦人家,连连摆手说不用,怀里揣着藏钱票的小包袱,穿上鞋子去厕所找人。 院外,伙房收摊,灯也熄了。 苏姥姥举着手电在厕所外面喊了好几声,没人应,大车店的厕所不分男女,只有木板简单遮挡。 一个刚方便完的男的出来:“别喊了,里面没人了。” 没人了?那会去哪儿啊! 苏姥姥脑袋嗡的一声,赶紧去找前台和院门口几个抽烟的男人询问,都说没见过,听语气也不像撒谎,这下她可急坏了。 大红和她男人见苏姥姥失了魂似的回来,就知道不好:“还是没找着?要不报警吧?” 大红男人寻思不管用:“她俩是成年人,就走这么一会儿,警察也不见得管,再说离这最近的派出所也得五公里,万一还没到地方,她俩就回来了,你们娘仨不就跑岔了吗?” “这倒是,”大红认同地点点头:“对了,前面有个晚上营业的面摊,是不是伙房饭不好,她俩出去买吃的?” 听着他俩一人一句,苏姥姥急得要哭。 霓霓和大丫都是听话的好孩子,她都说了让快去快回,她俩绝对不会出去。 难道是梁栋和孙铁梅那两个畜生? 他们为了能把霓霓嫁给胡伟,居然追到县里来了? 太猖狂了!太无法无天了! 苏姥姥越想越后怕,这店她是住不下去了。 “不行,我还是得去趟派出所,是虚惊一场最好,可要真是闺女们出了事,我后悔都来不及!” 说着,苏姥姥打点铺上的包袱,一张字条从苏蓓霓换下的牛仔裤口袋里掉出来,上面是一串电话号码。 苏姥姥捡起来。 这电话,可能是女儿女婿家里的? …… “9月3日,多云,苏蓓霓走了一整天,也不知道路上顺不顺利,在乡下还住不住得习惯,电话都留给她了,咋就不能给我报个平安。” 陈京霖工工整整地在笔记本上落下一行字,写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他撂笔,没啥好气地靠在椅子上。 乡下找不到公用电话吗? 乡下没有,县城里总有吧?到县城时也不说打一个给他。 苏蓓霓一离开,他就像盲人摸象,啥情况全靠猜,猜得他心里没底儿。 “哥!妈叫你吃饭了!”陈京瑶懒洋洋地推门进来,一眼瞅见他哥桌上摊开的日记本,一脸恶趣味地跑过去要看:“哥,你这日记都写三本了,写的啥呀,要不我教你给蓓霓唱甜蜜蜜吧?” “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陈京霖锱铢必较地合上日记本,臭着张脸撵她:“说你多少次了,进我屋前先敲门!” 陈京瑶抢不过,白他一眼,转身走了,边下楼边喊:“妈,我哥不饿,不用吃饭了!” 陈家在红星大院住的是带院子的苏式小楼,家里装修大气简朴,但设施十分完善,电视机、冰箱、电话机,该有的全都有。 陈京霖自从跟他爸闹翻后,就再也没回家住过,今天破天荒回来,连带陈京瑶也回家吃饭,邓璇别提多高兴,穿上围裙亲自下厨,菜全是儿子和女儿喜欢的,还特意做了儿子爱吃的糖炒红果,放在冰箱里冰着。 邓璇拿出来时,被陈国忠不屑地奚落:“你见过哪家大老爷们儿成天贪嘴吃?你咋生了这么个娘炮!” 邓璇把碗重重往桌上一放:“那也是你的种。” 贪个嘴咋了?儿子不抽烟不喝酒,没有不良嗜好,居然连吃点东西都要被老子蛐蛐,她这当妈的就不爱听! 陈国忠被呛,沉着脸把嘴闭上,刚巧这时闺女蹦蹦跶跶下楼,说他哥不吃饭了。 陈国忠顿时像个点燃的炮仗,冲楼上吼:“不吃就饿着!” 本来人家兄妹俩闹着玩,邓璇也听得出来,死老东西非要插上一嘴,吓得闺女连下楼的脚步都轻了。 邓璇可心疼,瞥一眼端着报纸,稳如泰山一般坐在沙发上的陈国忠,走过去啪的一下,把报纸给他糊脸上了。 陈国忠:“……” 陈京瑶正惴惴地抠着楼梯扶手,后悔开了这个玩笑,邓璇走过去挽住她手臂,让她别理她爸,又故意看着楼上,跟闺女道:“妈做了糖炒红果,你哥不吃,全是你的了!” 陈京霖就服了。 他就把日记本锁进抽屉的功夫,楼下她妈和她妹,就把他饭碗端了。 “谁说不吃了。”陈京霖下楼,高高兴兴跟邓璇和陈京瑶去吃炒红果,顺便帮邓璇摆碗筷。 那边其乐融融,这边阴天下雨。 陈国忠手里报纸抖得哗哗响,拿眼往娘仨身上瞅了好几次,有说有笑,压根没人搭理他。 “咳!”陈国忠不乐意了,就等着陈京霖端着菜走回客厅时,拿话敲打他:“一个逃兵,也好意思回家吃饭?” 陈京霖正嚼着酸酸甜甜的炒红果,脚步一顿,忍着没跟他呛声,陈国忠觉着没发挥出水准,又找补了句。 “糖山楂好吃吧?老娘们都爱吃!” 嘴里的山楂顿时不是味儿了。 陈京霖很烦他爸这种语气,倔劲儿被激起来,挺直背,把碗筷往桌上一放:“你要嫌我丢人,以后就别在外面说我是你儿子。” 陈国忠就等着他低头认错,结果等来这么句话,气得怒摔报纸:“不想当你就滚!有种永远别回来!” 厨房里,邓璇跟陈京瑶都是一惊,邓璇跑出来,就见儿子已经换了鞋子走到门口,跑上前拉住他,冲陈国忠怒道:“儿子不回家你念叨,儿子回来你又往外撵,我看你才是娘炮!” 说完,邓璇还不解气,改口:“不对,娘咋了,你也是从你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以后你再用娘这个字骂人,我就不跟你过了!” 陈国忠的表情很精彩。 但一个字不敢说。 邓璇又朝陈京霖使眼色:“既然都回来了,就好好跟他说话,去给他盛碗饭。” 邓璇以为,陈京霖是想缓和父子关系才回来,甚至连陈京瑶也这么觉得。 但陈京霖真不是。 恰在这时,屋里电话响了。